《黄河禁忌》 作者:东城戏子   内容简介:   07年黄河断流那晚,从河底走上来一具具衣不蔽体的女人,整个村子彻夜未眠……   这本书戏子花费了半年时间,从黄河古道一直走到大兴安岭,将用我的所能,为您揭开一个有着数千年历史,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的神秘行业:憋宝人。 第一章 南蛮憋宝   我叫白小乙,打小跟着爷爷在黄河边上长大。   家住在老开封城靠近黄河地界三条河形成的三岔河口岸边,叫做三岔湾子。   据说在古代黄何泛滥,窜到开封,是大禹治水时将黄河阻挡回了山东,在这三岔河口的河底放置了一把宝剑,这把剑就叫“分水剑。”   建国初年,三岔河口没有桥,只有一个古渡口,人们想过黄河,必须得在这里乘船。   我们家祖上八辈全是在这里摆渡拉人的黄河船工,到了我爷爷这辈也没出例外,因为祖上的原因,名声一直很响,人送外号“白老鬼。”   那年夏天来了个南方人,五十多岁,个头不高,黑瘦黑瘦的,背着个包袱,显得很精明,每天来到这里都会点名坐我爷爷的船过河,在河的两边来来回回的,还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罗盘四处测量,这一来二去就是好几天。   转眼又是一个大清早,他来到渡口边坐上了爷爷的船,还是要到河对面。   在船上,他一边看着罗盘,一边看着脚底下的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白师傅,您这船有些年头了吧?”   我爷爷说:“可不是嘛,我这船是祖上留下的,打清朝就有了,那时可是专门给清政府在黄河捉煞起尸的鬼船,厉害着呢。”   那人一听眼珠子转了转,说:“您这船我挺喜欢的,要不您开个价,卖给我吧。”   我爷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卖。”   第二天那人又来了,还是要买我爷爷的船,出的价钱很高,爷爷说这船是祖业,不能卖,还得靠他养活一家老小呢。   直到第五天,那天出了五倍的价钱非要买船,甚至愿意拿一箱子的金银珠宝来换。   当时爷爷就动了心思,为什么他死活非要买我的船呢,而且从他这些日子里的所作所为来看,这里头肯定有猫腻,我得弄明白了。   那人也是急了,直接说:“干脆你说吧,你要多少钱或者什么东西,只要你能开口,我全给你弄到。”   我爷爷就说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挑明了告诉你吧,如果你不说出真正目的,出多少钱我也不卖,好处不能归你一个人!   那人一看也糊弄不过去了,干脆交了实底。   原来在南方有一种术士,打娘胎里出来就被关在一个门窗封闭的暗室里,出生就不让见着光亮。   等过了一百天,这个孩子的眼晴异常明亮,可以在黑暗中看东西看的很清楚,以后再由师傅传授识别宝物和收集宝物的本事。   学成后无论埋在地下的,还是沉于水底的宝物,他们都有办法找到,然后用法术取到手。   他们到全国各地去搜寻宝物,这就是江湖上流传的“憋宝人。”   而这个人就是个会憋宝的“南蛮子”,他在三岔河口找到了这柄分水剑,就是专门來憋宝的。   但是他发现水底有老龙护守,围成水墙,他根本就接近不了这柄分水剑。   虽然他有法术,让他犯愁的是缺少一件法器相助,使他无法攻入水墙。   这件东西必须具备三个要素:一要年深日久,吸收了日精月华有了灵气,二要经常与人接触沾有了人气,三要本身就具有很强的煞气,去压制住里面按不干净的东西,从而攻破老龙设置的水墙,三者缺一不可。   我爷爷一听恍然大悟,他手里的这条船,正好满足所有的条件,但是这分水剑有什么用呢?   那人就说了,此剑应为天下独一无二之宝物,它有三绝,一绝是能使浑水变清,二绝是能使咸水变淡,三绝是能控制河里的水位,防止洪水泛滥,你说这是不是无价之宝?   我爷爷直接听傻了眼,那人接着说:“事情你都知道了,要取分水剑没有你这船不行,另外我还需要一个助手,我也不找别人了,只要你帮我取到分水剑,将來有多大好处,咱们俩人二一添作五平分,到那时你就发大财了,你干不干?”   我爷爷说:“有这好事我当然干了,我全听你的,你说咱们什么时侯干?”   那人沉吟了一下说:“我还要回去推算一下,选个良辰吉日,再准备些应用之物,方可万无一失,到时侯我会來找你的,这件事千万要管好你的嘴巴,跟任何人也不能说,天机不可洩露!”   过了五六天,这天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晚上我爷爷摇着小船來到了三岔河口,系舟登岸找到那人。   那人说:“咱就在今夜三更天动手,鸡叫前必须完成,你随我上船,按我说的做就成了。”   俩人喝了会茶,一看三更己到,这时摆渡也停了,夜阑人静。   那人让我爷爷将船停在河中心放下锚,只见他将辮子拆开,又脱了鞋袜,然后取出五个三角形的小旗子,分红、黄、兰、白、黑五种颜色,交给爷爷说:“一会我下到水中,你会看见水里有个大手伸出水面,你不要害怕,那是我的手,你要看准伸出什么颜色的手,你就把什么颜色的旗子放到手中,千万不要弄错,弄错了我非死不可,成败在此一举,切记切记!”   那人千叮咛万嘱托,我爷爷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那人取出火镰、火石、火绒打出火來,手拿一张黄符点燃,嘴里念出一套咒语。   只见黄符越烧越旺,那人将黄符猛然往河中一扔,河水竟被逼的向两边分开,那人就势一跳,就进入河底,接着水又合上了。   我爷爷一个人在小船上等待,功夫不大,只见河水象开了锅似的沸腾翻滚,接着河里伸出了一支血红色的大手,手指头都比人的胳膊还粗,我爷爷赶紧把红旗放进手里,红手一握拳,就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河水又翻起了浪花,冲的小船东摇西晃,河里又伸出一支更为巨大漆黑漆黑的大黑手,手指头比人的大腿还粗,我爷爷赶紧把黑旗递给它,黑手一握拳也退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河水又翻腾了,只见波涛汹涌小船都要翻,水中冒出一个更大的白手,手指头有腰粗。   我爷爷这时想:这分水剑是为一方造福的宝物,如果我让南蛮子把宝憋走,那我们这的风水就破了,到时侯洪水泛滥,全城百姓遭殃,弄不好连我也喂了王八,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绝不能再帮他了。   我爷爷这时翻然觉醒,决心反叛。   于是拿个黄旗递了过去,白手握拳下去,功夫不大又伸出来了,河水翻腾的更历害了,都涌上了堤岸。   我爷爷又把兰旗给了它,然后起锚把船撑回岸边,拿着白旗跑上了岸,再看那只大白手又举出水來,可是再也拿不到白旗了。   那只手空举着,周围的河水如山般壁立包围着它,我爷爷站在岸上,忽听一声金鸡报晓,再看河里,轰的一声,像打个巨雷,白手不见了,河水也恢复了平静,河面上飘起一具浮尸,脑袋却搬了家,离身子一丈多远,正是憋宝那南蛮子。   这时正在退潮,死尸随之飘入大海。   这个故事我曾经听过我爷爷说过无数遍,每当说到最后觉醒反叛的时候,脸上都抑制不住的骄傲,就跟曾经去堵过枪眼炸过碉堡似的。   那憋宝的南蛮子死后在小船上留下了一个包袱,里面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爷爷看不懂的东西外,还有一本书。   爷爷不识字,认不得书上写的啥内容,就将它带了回去垫桌腿,这一垫就是好几十年,直到我出生长大成人,才发现书里面写的都是一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也没有在意,就当个神话小说来看。   直到三岔湾子的河面上飘来一具女尸,我才发现,这本书上的内容,不简单。 第二章 黄河女尸   那具女尸我还认识,叫刘英,是我们老村长的闺女。   生前很漂亮,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   只是不知道从哪来了个外地小伙将她带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年多。   等回来的时候大着个肚子,也没见着那男的,当天晚上就在古渡口投河自尽了。   当时我已经不在三岔湾子住,跟着爹娘去了县城,正好赶上高考结束,俩月没事干,就回到老家找爷爷想在临走前多陪陪他。   刘英的死在我们那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村里的老少爷们都跑到河边去看,当看到漂在河水里的尸体时,脸上都露出了唏嘘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村长跪在河边哭的撕心裂肺,他是老来得子,一直把刘英当宝贝蛋一样供着,多少人提着彩礼来提亲都不嫁,说是宁可养姑娘一辈子,也得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   可结果呢,却落的个如此下场。   哭到最后就找到我爷爷,求他把英子的尸体捞上来。   改革开放以后,国家大力发展基础设施建设,一座座雄威的黄河大桥横跨天堑,早就没人再坐船过河,许多黄河渡口荒废,老船工们转行的转行,养老的养老。   爷爷当初选择捞尸人这个行业的时候,遭到了家里人一致反对。   那时爹娘在县城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说是让爷爷要么在农村闲着,要么跟着去县城闲着。   可是爷爷的性格一向执拗,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在敲断了两根烟杆子之后,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从此以后,爷爷不再渡人,改为渡尸。   按爷爷的话来说,死者更应该受到人的尊重,他现在做的事情,远比之前更有意义。   可是爷爷现如今年纪大了,已经不干这行有些年头,看着老村长声泪俱下的哀求,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爷爷皱着眉头,嘴里叼着烟袋叭叭的抽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恁家女娃肚皮朝下,成了水煞,捞不得。”   这个说法我之前听爷爷说过,也在那本垫桌腿的书里看过。   人死之后沉入水底,随着尸体腐败,体内渐渐胀气,这些尸气将人变成面目狰狞、口唇外翻的大头鬼。   这时候随着尸气越来越多,尸体就会渐渐浮上水面,因为女性和男性的盆骨不同,所以浮尸还有个特点,叫做“男俯女仰”,说的就是这些漂在水上的死倒,俯身的是男人,仰身的就是女人。   但是一旦反了过来,那就证明这具尸体被黄河大王要了,谁也不能拿走。   特别是这种怀着身孕,心存怨念而死的尸体,好像是叫子母双生煞,最为厉害。   老村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拽着爷爷的裤腿说:“白老鬼,咱俩认识了一辈子,恁不能看着恁侄女儿就这么在水里给泡烂了啊!”   爷爷叹了口气:“不是我狠心,是这水煞厉害的很,如果把她给捞起来,惹怒了黄河大王,咱们村子都要跟着遭殃,刘家村的事儿恁又不是不知道!”   当爷爷提到刘家村的时候,我注意到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变。   刘家村我倒是知道,离我们这不远,也挨着黄河,但是个荒村,一个人都没有,听说是早年间泄洪的时候举村都搬迁出去了,可是看大家的样子,这里面的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不管爷爷怎么说,老村长死活拽着爷爷的裤腿不撒手,到最后,爷爷直接一烟杆子打在了老村上的手上,然后拉着我转身回到了家里。   坐在屋子里,爷爷不住地抽着烟袋叹气,我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久他才对我说:“二娃子,恁是不是觉得爷爷狠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这些年上学接受的都是无神论的教育,但是对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依旧心存敬意,可是如果说是因为捞了一具尸体而让一个村子死绝,我多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是爷爷狠心,英子那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可是有些东西恁不能不信,要是把英子的尸体捞上来,咱们三岔湾就会成为下一个刘家村!”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问刘家村到底是咋回事,不是之前说搬迁了么?   爷爷将烟嘴叼在嘴里嘬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正要开口,就听见大门“咣”的一声,村里的大壮冲进来气喘吁吁地说:“白爷爷,老村长他自己下河捞尸了!”   爷爷一听眉毛都快立起来了,骂了句鳖孙儿提鞋就往外跑,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交代说:“二娃子你别出去,在家看门!”   我极不情愿地哦了声,坐在门口,没多大会儿就见到一大群人朝我家院子涌了过来,正中间是爷爷和老村长,两个人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了。   “爷爷怎么了?”   我见状连忙将爷爷搀了进来,去找干毛巾和衣服,可是刚一转身,就听到爷爷扯着嗓子骂:“恁给我滚出去,恁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拉着村里的老小给你陪葬!”   一回头,发现居然是在骂老村长。   老村长浑身湿漉漉的,脸色发白,老泪纵横地跪在门口,满脸的绝望。   “爷爷……”   我见老村长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有点看不下去,正想劝几句,就见爷爷指着门口说:“恁敢求情,恁也给我滚出去!”   以我对爷爷的了解,事情闹成这个样子,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直到晚上快睡觉的时候老村长也没有离开。   一天的时间,老村长的头发从两鬓斑白,变成了满头银发。   临睡前,我看着爷爷独自一人站在窗户那看向门外,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老村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第二天早起蹲在门口刷牙,就看见村里人跟疯了一样朝着一个方向跑,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就抓住一个孩子问到底咋了。   那孩子兴奋的要命,拖着两管大鼻涕,跟我说了半天,我都没听懂。   还是孩子的爹跑过来说:“恁还在这儿愣着干啥,英子活啦!”   我绝对是最晚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当赶到老村长家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满了。   老村长站在门口一遍遍地跟大家解释着英子如何死而复生的经过。   原来英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死,之前在外面感情受到欺骗,挺着个大肚子没脸再见父老乡亲,一时想不开就在渡口投河自尽了。   可是谁曾能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当她跳到河里的时候正好被一团水草给堵住了嗓子眼,导致一口气没有上来,假死了过去。   这人一假死,五官就会本能的封闭,水也进不来,就一直那么在河里泡着,后来还是半夜里老村长又去捞尸,在水里抱着英子的脖子往岸上拽,这一拽,水草就被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人也就这么活了。   老村长在解释的时候,英子就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换了身干净衣裳,挺着个大肚子,面带笑意地看着大家伙儿,跟活人一模一样。   解释到最后,老村长实在是说的嘴里冒烟儿,就把大伙儿给轰散了,在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外头,满脸煞白的爷爷。   我怕他离得远没有听着,正眉飞色舞地准备跟他再复述一遍,却见爷爷摆了摆手,直接往家里去了。   来到屋子,我见爷爷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还以为他因为差点错过英子复活的机会而懊恼,就宽慰他说:“爷爷没事,人都活了,您别也想那么多,反正这是好事儿!”   “活了?”   爷爷立着眉毛说:“恁啥时候见过咱们这的黄河里有水草?”   我浑身一震,爷爷说的没错,小的时候在黄河两岸,水草随处可见,可是随着这些年采沙船队的增多,那些埋在沙子上面,可供水草生长的淤泥早就被挖空了,现如今的河两边,除了黄泥就是黄土,一点儿绿都见不着。   那老村长说的水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在撒谎?   “可是那英子姐明明……”   我拿手比划比划,想说人明明活着啊,可是话到嘴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爷爷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许久才说道:“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英子。”   “不是英子还能是谁?”我诧异道。   “是黄河娘娘!” 第三章 黄河娘娘   黄河娘娘是什么?   自古黄河水患多,黄河两岸人民时兴拜黄河龙王,供奉黄河八大王。   在汛期时,经常牵了整头的牛羊投入黄河中,但是最可怕的还是活人祭。   有的地方献给黄大王童男童女,也有地方给黄大王供奉黄河娘娘。   这黄河娘娘一定要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要貌美,年轻,善良,还要会唱民歌小调,好给黄大王解闷,这样就不会心情烦躁发大水了。   这样的姑娘选好后,会在身上包上一层绸子,绸子上浸泡了香油,然后在全村人的目送下,在一个特制的黄河口祭台中,被投入到滔滔的黄河水中,以完成给黄大王的祭礼。   你想想,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大姑娘,无缘无故就给投到黄河里,任谁怨气也不会小啊!   所以投放黄河娘娘的祭台就经常出事。   常有人看到河中有赤身戏水的姑娘,也常有人听到半夜在水中传来幽怨的民歌小调。   各家都闭紧了门窗,晚上更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敢从那里路过,但是不管怎么防范,还是不断有人淹死在那里,死者面目狰狞,腹大如鼓,手指甲中全是河泥。   我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三岔湾的这个渡口,以前就有给黄河娘娘送行的祭台,直到建国后破四旧的时候才被拆除。   小的时候只要不听话,爷爷就会吓唬我说把我扔到渡口给黄河娘娘当童养男,吓的我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这个名字给我的童年可谓是造成了巨大的阴影。   现如今冷不丁听爷爷提起这个,白毛汗都给我吓出来了。   可是黄河大王不是只要黄花大闺女么,这英子的肚子都那么大了,也不和它的口味啊。   正说着话,从院子的大门口进来了两个老头。   这俩老头看着不比我爷爷小多少,头发都白完了,一人手里拎着一杆烟枪,进门之后也不说话,阴沉着脸,爷爷好像认识他们,瞧见来人连忙用烟杆子捅了捅我的腿说:“去,到村口给我买几包火柴回来。”   我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院子,在和那两位老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注意到其中一位老人的脖子上,纹着一条鱼。   这条鱼的纹身爷爷的脖子上也有,叫做沉沙鱼,爷爷说这是黄河捞尸人的标志。   沉沙鱼是一种在黄河里消失了很多年的鱼种,脑袋有点像鲶鱼,上面有两个跟牛一样的大犄角,个头不大,但是特别有劲儿,传说是专门给黄河大王巡视黄河的时候拉龙撵用的。   捞尸人将这种鱼纹在脖子上,意思就是说,我们是给黄河大王做事,你这黄河水,是不能漫过我们脖子的。   但是爷爷脖子上的沉沙鱼和刚才那人好像又不太一样,具体哪不一样,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当时也是在余光里一晃而过,没有看仔细,等再想回头看的时候,那两位老人已经跟着我爷爷进了里屋。   另外一位老人的脖子我没看清,但是照着这个架势,应该也都是黄河捞尸人。   一边走一边瞎琢磨,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老村长家。   老村长这会儿家门紧锁,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这狗叫声听着特别奇怪,像是在咬什么东西,但叫的特别慢,而且还很有规律,差不多每隔五六秒就叫一声,跟上了发条似的。   咋连狗都变得不正常了。   心里正犯着嘀咕,就听见旁边有人说:你知道白老鬼的家怎么走吗?   一听是在问我爷爷,立马转过头,发现一个穿着一身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拽着一个路过的村民问路。   那村民伸着手本来是准备朝着我家的方向指的,可是一看到我,立马朝我点了点,那中年人就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白老鬼的孙子?”   中年人走过来之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径直开口说道。   这人说话有点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而且皮肤很黑,身后背了个大包,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也不着急,就那么耐心地等着。   我缓过神来说是啊,你找我爷爷有事?   中年人点点头,“带我去找他。”   他的话似乎特别少,回去的路上一个字也不吭,等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站住了脚跟说:“你见过一面白色的小旗么?”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什么小旗,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激灵灵打了冷战,掉头就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爷爷,快跑,那憋宝南蛮子的后人找上门来了!”   门被一脚踹开,爷爷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那俩老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听见我叫唤竖着眉毛正准备说话,可是当目光落在我身后时,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嗷的一嗓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往屋子里跑。   我一看果然是这样,张开了双手双脚挡在中年人面前说:“你别乱来,现在这社会杀人可是要犯法的!”   中年人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忽然伸出手在我肩膀上一拍,我就感觉全身被卸了劲似的软绵绵的,直接一屁股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屋里走了进去。   那中年人进去之后将房门关上,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我躺在院子里干着急不能动,只能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杀人啦,救命啊。”   喊了没几声,门口呼呼啦啦进来一大帮子人,我见都是村里的乡亲,就着急地说:“快,有人要杀我爷爷,快去救他。”   乡里乡亲的,光天化日之下一听说有人要行凶那还得了,都争着往屋子里冲,可是在这个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打开,爷爷走了出来。   看着满院子的乡亲,爷爷摆摆手说:“都回去吧,跟孩子闹着玩呢,没事儿,都回去。”   然后指着我说:“二娃子恁进来一下。”   众人见没啥事就一哄而散,我这会儿也感觉四肢恢复了知觉,立马跑到爷爷面前问他有没有事,爷爷摇摇头没说话,把我领进屋之后,才发现那中年人不见了。   “二娃,爷要出去办点事儿,快的话明天早上回,慢点估计得个两三天,恁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村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不要管也不要问,别出门,知道吗?”   我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中年人男人的事儿,随口应付着,爷爷看出来我的心思说:“那人没事,不是来害爷的,这几天就住我屋,恁不用管他,但是千万要记住我的话,在我回来之前天塌下来都不要出门,知道了不?”   我点点头,看着爷爷满脸关切的表情,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爷爷出门就出门,怎么搞的跟交代后事似的,可是见爷爷不愿意多说,我也没敢多问。   爷爷收拾了些东西就走了,临走之前还特意用把大铁锁将大门给反锁在外面,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了半天,总觉得爷爷这次出去肯定和刚才来的那俩老头有关。   其实想出去也不难,农村的院子都只是个摆设,那院墙也就一人多高,垫个脚就能爬出去,可是爷爷既然交代了,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爷爷走了之后,那中年人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连晚饭都没吃,我几次都想敲门问问他到底是干嘛来的,可是想想还是放弃了。   一直到了深夜,我正躺在屋里看着那本垫桌角的书,就听见大门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音很轻,有一下没一下,听在心里特别别扭。   心说这谁家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捣乱,就没打算理,可是那声音却很执着,一直敲,敲的人心烦意乱。   我忍住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是当我来到院子里的时候,那敲门声又消失了。   当时火就上来了,心说我一定得看看是谁,明天得好好抽他一顿。   心里想着就把门给推开,虽然爷爷当时在外面反锁,但是农村的那种院门都关不严,用手一推就能露出一个胳膊粗的缝,透过门缝,没有见着熊孩子,却看见一个老太婆正站在门口。   那老太婆的年纪怎么着也得有八九十了,满脸树皮一样的褶子,眼睛都看不到了,佝偻着背,手里杵着一个小拐棍,沙哑着嗓音说:“伢子,黄河水干了不?”   我被吓了一跳,一下子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没有啊,水大着呢。   那老太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叹了口气就杵着拐棍走了,等到她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我才木呆呆地将门又关上,转身往屋里走,可是人还没有进屋,忽然想起那老太婆是谁,血都凉了。 第四章 狗咬阴间   在黄河岸边有这样一个说法,如果哪天你在河边遇见一个老太婆,她要是问你黄河干没干,你一定得回答说干了。   这个太老婆是什么地方,哪个朝代的已经没人知晓,故事传了很久,只知道老太婆的儿子当年淹死在了黄河里,尸体直接沉到了河底,想要将尸体捞出来,就必须得等河水干了才行。   往年间一到冬天黄河部分流域就会出现枯竭期,水位下降的厉害,有些地方直接露出河床,河边的村民就会组织清淤啥的,可是就是从那老太婆的儿子死的那一年开始,连续三年,越是冬天水流越大,别说下河捞人了,连行船都十分困难。   老太婆站在黄河边瞅瞎了眼,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即便是火化,那到最后也得是把骨灰埋在土里,可是老太婆的儿子死在水中,连位置都没有着落,这算是死无葬身之地。   到后来听说老太婆精神就出了问题,见谁就问河水干了没,你要是回答干了,她就会对你千恩万谢,要是说没干,她就会用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你。   演变到后来,这老太婆死在了河边,鬼魂依旧沿着黄河的两岸继续走,所提出的问题,其实就是在给儿子找替死鬼,等凑够了多少替死鬼,她的儿子就能活。   所以如果你要是回答干了,她不但不会害你,还会保佑你,但是如果你要是说没有,第二天晚上,她肯定会找到你,然后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拽到水里给淹死。   而刚才敲门的那老太婆,无论是长相还是所问的问题,都和传说中那个鬼太婆一模一样!   关键是我还回答错了!   既然传说是真的,那明天晚上她岂不是就会来找我,然后掐着我的脖子把给我弄死?   那会儿已经连路都不会走了,脑子里乱嗡嗡的,躺在床上浑身抖的跟筛子似的,一夜不都敢合眼,一直到第二天听到公鸡打鸣,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坐在床头,当看我的醒来的一瞬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看到爷爷关切的面孔,我嗷的一声就哭的出来,一边哭一边将昨天晚上的时候说了一遍,爷爷听完之后揉了揉我的脑袋说:“有爷在,没事。”   这个时候门外出现了一阵嘈杂,像是有很多人进了院子,我和爷爷赶忙走了出去,发现院子里站满了村里的人。   焦虑、担忧、恐惧……   各种复杂的神情出现在他们脸上,一看到爷爷出来,全都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七嘴八舌乱成一团,我站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这鬼太婆昨晚可不止问了我一个,可是问遍了全村的人。   而眼前的这群人,都是和我一样回答错问题的。   大家的想法和我一样,既然连鬼太婆都是真的,那诅咒也肯定会是真的了,而且在他们的话里还得知,他们不单找了我爷爷,还到外面去请了水魁。   水魁是在黄河边对道士的一种叫法,专门处理水里的脏事儿,可是那水魁都没有进村子,在村子口站了半天,扭头就跑了,这才想到来找我爷爷。   爷爷听完点点头,“恁们现在回去都想办法弄一只大公鸡,要大红冠子那种,拴在自家门口,千万别吊死了,给鸡绑着腿拴在门把手上就行,而且天黑之前一定要锁大门,天黑之后到第二天公鸡打鸣之前,无论听到啥都不要出来,也别吭声,中不中?”   大家听了愣了一下,集体说中,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李婶儿扯了一嗓子说:“俺觉得都是英子那事儿闹的,英子不除,咱们村子没有好日子过。”   爷爷好奇地问她英子咋了,李婶儿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阵恐惧说:“昨天晚上老刘头那屋多了好多人,又是唱戏又是说话的,吓的俺一晚上都没睡。”   这李婶儿就住在老村长家隔壁,隔着一道墙,院子里放个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爷爷听完之后脸顿时耷拉下来了,直接朝着门外就跑,我心知这是出了大事儿了,连忙跟在身后跑了出去,一路上紧赶慢赶才追上爷爷的步伐,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到了老村长家。   说来也奇怪,从昨天早上老村长跟村里人解释完英子死而复生的经过之后,这大门就再也没有开过,里面也没啥动静,要非说有,那就是狗叫声。   和昨天一样,不缓不急的,隔几秒就叫,我听着奇怪,问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了,爷爷沉着眉说:“狗急咬人,狗慢咬仙,不急不慢咬阴间,老刘头家这是出事儿了!”   爷爷的话我在那本垫脚书里见过,别看狗是畜生,但是眼睛特别好使,夜观阴,日辨阳,能够看到人眼看不见的东西,老村家的狗这么叫,肯定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事儿,紧张的胸口砰砰直跳,紧盯着大门,问爷爷该怎么办。   爷爷说:“先留她一晚,等过了今晚再说。”   那会儿天还没黑,但是村子的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关上了大门,门口拴着一只公鸡,这里面大部分都是些和我一样答错题的,也有一小部分来凑热闹的。   等回到家的时候,我问爷爷咱家咋不绑一只,爷爷一听就有些生气地说:“爷的本事还不如一只公鸡?”   整个村子好像只有爷爷一个人不为鬼太婆的事情发愁,该吃吃该喝喝,困了就坐在院子门口打盹,还出去溜达了一圈儿,一直等到天黑才回来。   爷爷回来之后手里多了一根黑绳,我认得那东西,是用黑狗毛掺杂着人的头发还有麻绳编织成的捆尸绳,一是用来捞尸,二是用来趋煞。   爷爷拎着黑绳站在门口,摇杆挺的笔直,扬起手中的黑绳在空中卷起一个鞭花,落在地上狠狠炸响。   随着黑绳每一次落地,爷爷都会冲着外面大喊“嗨!嗨!”的吆喝声,那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异常嘹亮,听在耳朵里精神为之一振,之前的恐惧也被一驱而散。   炸鞭声和吆喝声在寂静的村子上空久久回响,直到爷爷的身体开始不支,我连忙将他扶进屋,爷爷脸色苍白,满头的汗,坐在那里直叹气,“不服老不行啊,有恁爹的时候,我能喊上一晚上。”   我有些心疼爷爷说:“爷,既然绑公鸡就行了,你还费这劲干嘛?”   爷爷说:“怕是没这么简单喽。”   做完这一切之后爷爷脸上疲倦之色已经愈加浓厚,我将他搀到屋子里睡下,一沾枕头鼾声就响了起来,我在旁边人还没有躺下,就听到窗户外边好像有滴水的声音。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下雨了,想推开窗看看。   床就摆在窗子下面,我这会儿坐在床上手一抬就能摸着,正要伸手推开窗子,就从身后探出来了一只手一下子把胳膊给拽了回去。   我被吓得差点叫出了声,可是一回头,发现是爷爷醒了。   爷爷此时的表情很严肃,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瞟了眼窗户,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让我躺下,将我抱在怀里用被子裹得紧紧的,我被勒的大气都喘不过来,但是不敢问,因为我能感觉到爷爷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滴滴答答的水声一直在窗户外边响着,越听越不像是下雨,我也不敢瞎想,这个时候越想越害怕,爷孙俩裹在被子里一夜无眠,直到听见外面公鸡打鸣,爷爷这才一把掀开被子穿上鞋就朝着屋外冲了出去。   我紧跟其后地来到屋子外面,发现昨晚没有下雨,到处都是干的,唯独在我那屋的窗子外面,留下了一滩水渍,像是有个浑身湿透的人在那里站了一宿。   我只感觉嗓子眼里发紧,脑子里开始出现昨天晚上如果我打开窗子的话,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这种画面不用经历,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后怕。   爷爷蹲在那里拿手沾了点水在鼻子上闻了闻,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转身跑到厨房里将面袋子给拎了出来,拿着个碗就在院子里抖,薄薄的面粉洒在地上,很快就被水给浸湿,形成了一串串的脚印。   可是那地面在面粉撒上去之前明明是干的啊,这脚印是怎么来的?   脚印从院门外面一直延伸到了窗子下面,爷爷招呼我抱着面袋子跟他出去,一路撒到了黄河边上才停了下来,脚印也在这里彻底消失,我抱着所剩无几的面袋子哆哆嗦嗦地说:“爷,这,这……”   爷爷浑浊的眼睛盯着翻滚流淌的黄河水,深深叹了口气,“河里的水出问题了。” 第五章 死人回家   可是我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这个上面,问爷爷说:“爷,这脚印只有进咱院子的,没有出来的,那东西会不会还在屋里啊?”   一句话好像点醒了爷爷,爷爷眉毛一拧,说了句不好,扭头就往家里跑。   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跑这么快过,跟飞一样,我抱着个面袋子怎么追也追不上,眨眼就看不见了人影。   等我气喘吁吁的回到屋,发现爷爷正坐在堂屋的地上,面如死灰。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不仅脾气火爆,而且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惹急了眼能站在黄河边把黄河大王骂上一整天,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个表情,爷爷到底在怕什么。   “爷,爷,你咋了?”   我当时紧张极了,走到爷爷身边,发现他的眼睛一直木讷讷地看向门外,连我走进来都没有发觉,嘴皮子一动一动的,像是丢了魂。   “爷,你在说啥啊?”   我看着爷爷这个状态,心里火急火燎的,可是又不敢惊到他,因为上了岁数的老人三魂七魄不稳,在受到刺激或者惊吓的时候再受到二次干扰,当时就能死过去。   晚了,完了……”   爷爷嘴里的声音这会儿又大了一点,但是他说的老家话口音很重,我听不清到底是完了还是晚了,给我急的浑身都是汗,心说不行我得赶紧去找村里的老人来给爷爷的魂儿叫回来。   可是就在我转身的功夫,忽然看见爷爷的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恢复神智,看着我说:“快,快到你李婶儿家去看看!”   我被爷爷突如其来的变化搞的摸不着头脑,就见爷爷从地上爬了起来夺门而去,我怕他再出什么事就跟在后面,可是李婶儿家还没到,就被大壮给拦在门口了。   “白爷爷,您快到我家去看看,我爹回来了!”   爷爷听了直骂娘,“你爹回来了关我屁事,你去找你娘啊。”   可是话还没说完,眼珠子突然睁的老大,急忙说:“走,带我去。”   我也是听的一脑门子的汗,大壮的爹可是在十几年前就在河里挖沙的时候淹死了,怎么可能会回来了?   离大壮家还有八丈远,鼻子里就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臭味儿,就跟一大缸鱼虾烂了一个多月似的,差点没把我给闻吐了。   三个人捂着鼻子往院子里冲,一推开门,就瞧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穿着小时候才能见到的那种黄土衣裤,眼神呆滞,有点那种我是谁,我在哪的感觉。   除了这个中年人,院子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哭成泪人的妇女,是大壮的娘。   爷爷在看到院子里的那个中年人之后,拿手哆哆嗦嗦指着他说:“壮他爹,恁都死了嫩多年了,还回来干啥!”   中年人转过脸看向我们几个,眼睛里透着迷茫,一张嘴,什么烂鱼烂虾混着黄水都从嘴里泄了出来,那腥臭味儿更浓了,嗓子里却发出声音说:“这是俺家。”   “这是恁奶奶个腿的家,人鬼殊途,恁就不怕天雷劈死你!”   爷爷骂的很凶,指着眼前这人骂个没完,可是却听那人说:“俺是来探路的。”   “探啥路?”爷爷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乡亲们都要回来了,俺来给他们探探路。”   那人说着直接迈步就要往外走,被爷爷一脚踹了回去,“给他锁屋里,不能让他出来!”   我和大壮急忙将他娘从院子里拽了出来,将大门反锁之后,爷爷问大壮:“恁昨晚没栓老公鸡?”   大壮说没有啊,他之前见到鬼太婆时回答的是干了,所以就没管。   爷爷沉思片刻后对大壮说:“给恁娘找个地方安顿好,然后守着这门,千万不能让屋里那东西出来,他不是你爹,知道不?”   大壮应了一声,爷爷直接带着我继续往李婶儿家里赶,在路上我实在是没忍住问爷爷,“那男人是不是大壮的爹啊?”   爷爷骂了句说:“是个大头鬼!”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句话在我们那里既可以理解成是个屁,也可以理解成那个男人是从水里出来的大头鬼死尸。   可是他说的乡亲们都要回来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曾经淹死在河里的死尸都要上岸了么?   爷爷不再搭我的茬,闷头赶路,等到来到了李婶儿家的时候,发现她家和老村长家一样,大门紧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我记得昨天她说过她当时也回答错问题来着,数她最怕,可是并没有在门口见到大公鸡,我疑惑着往前走了几步,就在她家把门手上看见了一条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是垂在地上的,但是好像被人给剪断了。   爷爷看完之后脸都绿了,一脚把院门给踹开,等冲进院子,之前在大壮家里闻到的那股腥臭味儿立马钻进了鼻子,而且味道是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的。   爷爷让我在院子里待着自己一个人冲进了里屋,进去不多大会儿扭头又走了出来,面沉似水,“李婶儿被人害了。”   我闻着那股子味儿就觉得李婶儿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可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是死了么?”   爷爷没有说话,走到大门口盯着那根被剪断的红绳出神。   李婶儿昨天晚上肯定是在门口绑了公鸡的,可是不知道被谁剪断绳子把鸡给放走了,村子里住的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谁跟她有这么深仇大恨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害死她呢?   这个时候天已经逐渐变亮了,村子里的人昨晚基本上都没睡,硬扛到天亮才敢推开门瞧瞧,我跟爷爷之前闹出的动静他们早就听到了,见没啥事,就都一窝蜂的赶了过来。   在得知李婶儿是被人害死之后,顿时乱成了一团,有几个胆大点儿的进屋待了还没五秒钟,捂着嘴就跑出来吐,我见这情景也放弃了进去看看的心思,这时就有人问了,是谁剪断了李婶儿绑公鸡的绳子?   首先肯定不会是村里人,一个村儿的没有这么大仇恨,撑破天打一架脸上挠点伤啥的,也不至于闹出人命。   那只有外来人了。   村子里这两天的外来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待在我爷爷屋里没有露过面的中年人。   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他来着,但是被爷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这会儿见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他,爷爷气的直吹胡子,“放恁奶奶个大头屁,那是我侄子,这两天房门都没出,到哪剪绳子去。”   我诧异地看着爷爷,没有想通他怎么会去护着那个把他差点吓得屁滚尿流的中年人,可是村民们却不管这一套,说肯定是那个中年人干的,昨天晚上放走李婶儿家的公鸡,那明天指不定落在谁的头上,我爷爷这是助纣为虐,要害死全村的人。   我当时就听纳闷了,爷爷明明一直费心费力地在帮他们,怎么成了我们要害死全村的人了?   爷爷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抓着我的手扭头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走在路上我问爷爷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咱们,爷爷冷哼了一声说:“鬼看一张脸,人隔一层皮,有些人可比鬼要坏多了。”   爷爷直接把我领回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抽闷烟,我也没敢打搅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转圈儿,想着大壮爹的事儿,如果说英子死了一天后死而复生还能理解,那大壮的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还能见鬼么?   正想着,就见大壮从外面跑了进来,我问他有啥事,他说想问问我爷爷就一直那么守在门口吗,天黑了怎么办,他可不敢夜里一个人呆在那。   我说也是,可是爷爷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不要过去,待会儿我帮他问问。   大壮说也行,正要走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昨天那啥进屋的时候说了句话,说啥黄河水要干了,乡亲们都要回家了,我觉得话里肯定有说头,恁问问白爷爷是咋回事。”   我点点头,话的后半句我听过,可是现在正值汛期,河水怎么可能会干呢。   送走大壮之后我将原话跟爷爷学了一遍,爷爷听了之后跑到院子里扯着嗓子骂:“黄河不会断流,死人更不能回家,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去!”   声音很大,既是在喊,也像是在说给什么人听。   村子里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情,我实在是有些慌,问爷爷到底是咋回事,因为我总感觉爷爷好像知道点什么,但是没有告诉我。   可是爷爷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有事,就算是他死了,还有那个人在,他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第六章 死倒上岸   我一听说死,立马不愿意了,“爷,你怎么可能会死,要不咱们回县城吧,别管这些破事儿了。”   爷爷听了只是笑笑,用手爱抚着我的脑袋说:“哪有人不会死哟,爷爷这把岁数活的也差不多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黄河大王都拖好几次梦要收我回去咧。”   生活在黄河两岸的人只信奉黄河大王这一个神祇,每一个生在黄河边上的人前世都是河里的一粒沙,每年黄河大王巡河时龙撵压过的沙子都会在来年变成人。   生下来的时候叫水娃,吃黄河饭的叫水鬼,人死之后还要烧黄纸,唱河曲,然后魂归黄河,可以说是和黄河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爷爷的话让我失落了好半天,转过头看向中年人在的屋子,问爷爷说:“爷,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吧,他到底来咱这是干嘛来的?”   “不晓得啊,这种人就跟武侠小说里面的大侠一样,一般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那可是要惊了天地喽。”   若是换做平时爷爷这么评价一个人,我肯定会对他特别感兴趣,可是身边发了这么多事,也没什么心思,管他什么大侠不大侠的,只要不是来害爷爷的就好。   我又问爷爷大壮的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肯定不会是人,可是鬼不能见光,尸体又不会说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爷爷嘬了口烟枪,淡淡地说:“干我们这行,在水里最怕两种东西,一种是像英子那种水煞,而另一种就是死倒。”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死倒这种词,问爷爷是啥,爷爷说,捞尸这么多年,有一种尸体最为特殊,这种尸体不会浮出水面,即使在水里泡上十年八年,等捞出来的时候还跟刚死的时候一样。   不仅如此,这些尸体在水底下会一直直立着,保持着行走的姿势,尸体随着水浪缓缓向前,就像是在河底漫步,好多时候在干涸的河床中,都能看到水下清晰的脚印,一步步走向最深处,走到头后会转一个方向继续走,就像是在水下散步一般。   这些黄河上的横死人,怨气太深,迟迟不肯离去,非要等害死其他人才肯倒下,这次死倒上岸,恐怕要出了大麻烦。   我被说的直冒冷汗,哆哆嗦嗦地说死倒为什么上岸啊,他还说村里的人都要回来呢,到那时可咋办啊?   爷爷叹了口气,眼睛直直地看向窗外,一点神采都没有,我担心他又会变成之前那副痴呆的模样,连忙打岔说:“呸呸呸,我瞎说,死人根本上不了岸!”   爷爷听了哈哈大笑,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二娃,想不想见识见识水鬼请煞?”   我腾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爷爷,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真,真的?”   水鬼请煞是正宗黄河捞尸人的看家本领,传说得在很小的时候就用一种秘制的药水洗眼,又经过数十年在黄河边上的观水练习,眼光能穿透浑浊的河水,一眼就能看到水下的行尸。   而且这个功夫练到一定火候,还能请出河底的尸体,询问水底下的事情。   只不过这是一种祖传的秘法,行为古怪诡异,外人无从得知,连我这当孙子的都没有见过,我记得前些年有个什么电视台的还来采访过爷爷,让他展示一下水鬼请煞的本领,但是被爷爷以封建迷信给打发走了,可是现如今听他这么说,难道爷爷真的会水鬼请煞?   可是爷爷是半路出家当的捞尸人啊,小时候也没有被洗过眼,他是怎么会的。   见我脸上半信半疑,爷爷笑着说会有机会见识到的,不过鬼太婆的事还没完,我感觉她肯定跟英子有什么联系,你赶紧去通知村里让他们今天晚上别放松了。   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心说还帮他们干什么啊,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别回头出点岔子再赖到咱们头上了。   我这边还没出门,就瞧见门口忽然乌泱泱涌进一大帮子人,都是村里的,我心说正好不用挨家挨户跑了,正要跟他们打招呼,可是看着他们的表情,我把要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怒容,盯着我们爷孙俩跟有生死大恨似的,手里还都拎着家伙,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都被站满了,我感觉事情不妙,赶紧护在爷爷面前紧张地看着他们。   好像是等人都到齐了,王大娘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拿手指着我爷爷说:“白老鬼,我劝恁最好把嗯那什么侄子给交出来,不然害了全村老小的命,恁也活不成!”   这王大娘是村里的一个泼妇,平时骂闲街厉害的很,可是跟我们家从来没有什么过节,今天好端端的跑来咒我爷爷死,我当时就不乐意了,反嘴说:“放你奶奶个屁,你要死啊跑我家来没事找死,信不信我拿鞋板抽你烂的破嘴。”   王大娘听了倒是冷笑地说:“我没事找事,陈老大一家五口今早死绝了,昨晚还是我帮他们找的公鸡,鸡夜里被人放跑了,不是你家那个玩意儿干的,还能是谁!”   陈老大一家五口死绝了?   我听了心头一震,前几天我还跟他家大儿子打牌来着,怎么一下子死光了,还是和李婶儿一个死法?   见我不说话,王大娘更嚣张了,跳着脚地说:“怎么样,没话说了吧,今天我们已经在村里问遍了,这两天就只有恁家那个玩意儿进了村,没有别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我见王大娘大有上来同归于尽的架势,稳了稳心神说:“你别胡说,咱们村里人的命还是我爷爷救得呢,要是想害你,干嘛还教你们公鸡趋煞的法子?”   我在说的同时,眼眼睛偷偷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其他人,因为我刚说的都是实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是在大家的眼神里我却看不到半点怀疑或者犹豫的神情,好像都认定了是那中年人干的似的,这也太奇怪了。   “别扯那没用的,恁们姓白的没有一个好人,当年恁爹和恁爷爷干的那些事别以为大家伙不知道,现在报应落在我们头上倒装起好人来了,我告诉恁,没用,今天不光得交出那人,连恁爷爷都给跟我们回去赎罪,不然恁们白家今天不得好死!”   王大娘说到最后眼珠子通红,拎着锄头就上来要跟我拼命,我吓得连忙从地上撩起板凳举过头顶,眼看着那锄头离我越来越近,王二娘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滞,眼珠子往上一翻就倒在了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在王二娘倒地之后,在她的身后露出了一个人,当我看清那人的样貌时,失声叫道:“爹!?”   爹此时手里拿着一根搅屎用的粗棍,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见王二娘没了动静转过身冲着院子里的人大吼:“谁敢动我娃的一根汗毛,老子今天把他打成肉酱!”   爹和爷一样,年轻的时候都是出了名的浑,两句不合就能把人的门牙给打掉了,从小劲儿就大,没人能打得过他,连村里最凶的狗见到他都夹着尾巴走,现如今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色。   “娃他爹,恁刚回来是不知道情况,我们是……”   有人走出来准备说话,话还没说完,爹拎着棍子就冲了上去,那人吓得脸都白了,逃也似的就跑出了院子,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跑了,眨眼间就只剩下我和爹跟爷爷还有在地上的王二娘。   见人走光之后,爷爷才长长了叹了口气,“老了老了,是真的老了。”   我以为爷爷刚才被吓坏了,就准备安慰他几句,可爹却走上来有些责怪的说:“爹,恁刚咋回事,二娃子差点都被人打了恁还不动弹。”   爷爷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径直来到了王二娘身边,我这才注意到王二娘一直紧紧闭眼睛,连喘气儿的迹象好像都没有,这人不会是死了吧?   爹也是有些纳闷地蹲在一边拿手去探她的鼻息,结果这手刚伸到鼻子下面,就跟触电似的收了回来,满眼恐惧地看着爷爷说:“我,我也没下狠手啊,咋就死了呢?” 第七章 吐烟招魂   打死人这种事儿放在现代社会,任你找出天大的理由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一听王二娘被打死了,我也学着爹的模样在她鼻息下面探了探,一点出气儿都没有。   我被吓坏了,爹打死人可是被好几十双眼睛看着的,这要是被传出去,估计爷俩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   爹的脸上一片死灰,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倒是爷爷说了声不怕,让我和爹站到院子门口死死堵住大门,然后将烟袋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对着王二娘的脸上吐了出来。   我和爹站在门口看了个满头泡,但是不敢问,大眼并小眼地看着。   爷爷嘴里吐出的那口白烟冲散在王二娘的脸上,那会儿也没风,可是吹散的烟竟然全都不偏不倚地钻进了王二娘的鼻孔里,眨眼的功夫竟快被吸完了。   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捂着嘴,生怕惊扰了王二娘吸烟。   空气中的烟雾被王二娘吸了个一干二净,爷爷拿手拍了拍她的肚子,就只觉王二娘的脸一下子青了起来,脑袋朝旁边一歪,哇哇的就开始吐,那熟悉的腥臭味儿再次进入到了鼻子,我忍不住想捂着鼻子,可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突然“咣”的一下,像是有人在冲门。   爷爷沉声说:“不能让它进来!”   我不知道爷爷说的它是谁,只知道外面那东西力气极大,一下下地撞着院门,肩膀都给我撞痛了,要不是有爹顶着,我早就不行了。   好在那东西持续的时间不长,不到三息的功夫就没了动静,而这个时候王二娘竟然长长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了。   王二娘醒来之后,有些迷茫地看着我们三个,说:“这是哪啊,我咋到这来了?”   “这些恁先别管,恁就说恁脑子里记得最近的事儿是啥就中了。”爷爷说道。   王二娘揉着被爹刚才打的位置,想了半天才说:“我就记得英子到家来找我,跟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别的啥都不记得了。”   “什么话?”我和爷爷异口同声道。   王二娘说:“好像是问我想不想我男人啥的,要是想的话,晚上门口就不要栓老公鸡。”   爷孙三人面面相觑,王二娘的男人也是淹死在河里的,她男人是个酒鬼,有一次出去喝多了回村子里听黄河水声把黄河当成茅房,蹲那大号,脚一滑就掉进去淹死了。   爷爷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恁回去吧,不要相信她的话,晚上该栓老公鸡就栓,听到啥也不要出来,知道了不?”   王二娘揉着脑袋就走了,边走边嘀咕,脑壳咋这么疼咧。   三人站在院子里围着王二娘吐的那一滩东西愣神,正常人胃里能吐出来的无非就死一些没有消化掉的食物或者酸水什么的,可是王二娘吐的,却是一堆河沙。   这堆河沙跟刚从河底捞出来的似的,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股腥臭味儿,这味道和之前在大壮家包括李婶儿那里闻到的一样,胃里一阵翻滚。   “难怪这群王八蛋会这么冲,敢情是被脏水浇了心喽。”   脏水浇心在我们那和鬼迷眼是一个意思,照着刚才的阵势,被英子迷惑的人可不止王二娘一个。   难道英子真的是黄河娘娘么?   而且刚才王二娘说的爹和爷干的遭报应的事是怎么回事?   我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爷爷脸都气歪了,“恁个驴蛋,被脏水浇心的人说话恁也信?”   看着爷爷和爹,两个人都口径一致地矢口否认,可是我还是觉得他俩肯定有事在瞒着我,但是既然他们不愿意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岔开话题说:“那咋办,王二娘是醒了,其他人怎么办?”   爷爷沉默不语,浑浊的眼睛望向天空,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黄河娘娘和鬼太婆搞在一起,今晚村子怕是过不去了。”   我紧张地说:“那个人晚上还会不会找上门来啊?”   爹听了有些疑惑地说:“谁来了?”   爷爷看了他一眼说:“恁跟我进屋,二娃子去弄饭。”   我有些赌气地坐在厨房,爷爷一到有关键事儿的时候就把我支开,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有事在瞒我,而且通过这几天的爷爷的表现来看,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   一个黄河的老船工,捞了些尸,怎么会这么多神神道道的玩意儿,特别是那手吐烟招魂,简直就是神仙的手段,他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又和爹瞒着我什么呢。   坐在那里越想越气,手上的火柴也不知不觉划没了头,等我再掏出另一根火柴划的时候还是没划着。   火柴一根接着一根的划,没有一根划得着火,好像这盒火柴都受了潮,火柴头黑黑的,我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这也没有下雨啊,怎么潮的这么厉害。   而且这会儿坐在厨房里感觉里面的潮气特别大,墙壁上都出现了一块块被水浸泡的痕迹,眼瞅着往上走,墙里似乎随时都会渗出水来。   当时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想起了什么,就从兜里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这打火机还是从县城里买来要送给爷爷的,结果爷爷不要,说用火柴点烟的那股火擦味儿才是最抽烟的精髓,我就一直留在身上。   颤抖着手将火机打着,升起的火苗让我心里暂时平定了一些,可是这平定也就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听到脖子后面“呼”的一声,像是有人吹了口气,打火机灭了。   我当时骨头都凉了,汗毛根根直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爷爷,爷爷!”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爷爷和爹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忙问我怎么了,我举着打火机坐在那里不会动,牙关打的“咯咯咯”响,爷爷站在厨房里环顾四周,面沉似水,一把抱着我就跑了出去,然后将厨房门反锁。   等出了厨房,我才感觉到稍微好了一些,可嗓子眼里紧的不能说话,爷爷对爹说:“你赶紧去,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爹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爷爷揪着我的耳朵不停地喊我名字,等心神彻底稳了下来,我拿手指着厨房说:“爷,那东西一直躲在厨房里!”   爷爷一把打掉我的手说别瞎指,转身就带我进了堂屋,可是这一进屋,就瞧见在屋子的墙角里,蹲着一个黑影。   我当时真的是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给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爷爷一脚跨到我面前,拿着烟枪指着那黑影说:“什么妖魔邪祟,敢到我白老鬼家兴风作浪,老子现在就打的你魂飞魄散!”   爷爷说着提着烟枪就冲了过去,可在这个时候,那黑影居然说话了。   “别打,是我!”   话音一出,我和爷爷都是一愣,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听不出是谁。   黑影本来是躲在背光的暗角里,说话的时候开始朝外走,爷爷连忙退了两步挡在我的身前,等那黑影站在灯光之下,我不禁到吸了口冷气,是老村长!   之所以能认出是老村长,完全是根据声音和穿着上凭感觉猜的,穿着的还是那天出现时穿的衣服,可是脸上已经没了人样,一点肉都没有,褶皱的皮囊包着骨头,眼眶深陷,眼珠子跟死鱼眼似的,压根分不清是人是鬼。   老村长在那天和英子同时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爷爷连忙将他扶到椅子上,老村长屁股还没坐稳,张嘴就说:“英子她不是人!” 第八章 水鬼请煞   我和爷爷都没什么太大的意外,这点大家早就知道了,可是他究竟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老村长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道:“那天我见恁那么狠心,本来是准备跪死恁家门口,好让恁后悔一辈子,可是没有想到,英子半夜的时候自己从水里爬上来了。”   我诧异道:“你那天也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你捞的么?”   爷爷打了我一巴掌示意我别说话,老村长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英子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她是活人,可是人就活生生地站在那,我也不能不信,可是谁知道她第二天就变了。   白天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干活聊天啥的,就是不让我开门,一开始还以为她没过那个劲儿,不好意思见人,就没当回事,结果到了晚上她就开始变的不正常,又哭又笑,还说我不是她爹,给自己关在屋子里头唱小曲儿,我担心她出事,就躲窗户外面看,恁猜我看到了啥,大头鬼啊!”   我和爷爷对视了一眼,老村长说的大头鬼肯定就是指淹死在水里的死尸,英子白天是人,晚上是煞,可是老村长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的依旧没说。   老村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当时我就吓坏了,准备来找恁帮忙去看看,可是不知道院子里啥时候多了个老太婆,把我抓起来关在屋子里,一直喂我喝汤,那汤又腥又臭,一开始我不愿意,可是被灌了一次之后就离不开了,一顿不喝浑身难受的想死,我这副身子骨,全是那汤给害的!”   我看着老村长的样子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喝的那汤到底是啥,又有什么用?   爷爷此时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村长忽然瞪大了眼睛说:“对了,我听她们说黄河水要干了,是不是真的?”   爷爷说:“没干,怎么了?”   “河水可不能干啊,她们说等到河水一干,河里的死人都会上岸,到时候三岔湾子死绝,英子肚子里的那玩意儿就会出世啊!”   爷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老村长说:“那恁是咋逃出来的,她们不在家么?”   老村长说:“不在,她们好像一直在等个什么人,那人已经回来了,她们出去找去了,我才偷偷溜出来的,白老鬼,恁可要救救湾子啊,咱……”   老村长的话还没说完,爷爷一拍大腿说坏了,二娃子赶紧去村走追恁爹,到了村口不管有没有追到立马回来!   我从爷爷的脸上看出了不妙,慌忙出了门往村口跑,可是来到村口之后,没有发现爹的影子。   当时心里就凉了半截,从爷爷的反应可以看出,英子和鬼太婆肯定是找我爹去了,可是爹现在没了踪影,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我不敢做停顿立马又往家跑,可是跑在半路上,远远就瞧见老村长家的大门开着,一个瘦小的影子拽着一个黑影往门里拖,那黑影在地上拼命挣扎,听着声音竟然是老村长,而拽着他的那个人,是鬼婆婆!   鬼婆婆依旧是那天晚上的打扮,抓着体型比她大上许多的老村长跟拎小鸡一样拖进了屋,临关门前,脑袋忽然转向了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眼睛通红着看着她,心中断定爹已经遭了她的黑手,咬着牙就要冲过去,可在这时却被身后的一张手给拉住,我转过头,是爷爷。   爷爷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离开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脸色煞白,大口地喘着粗气,抓着我脖领子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一点点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袖口往下滴。   我赶忙扶住爷爷,不等我说话,爷爷虚弱着声音说:“快回去,恁爹没事。”   等回到了屋里,我连忙去接了盆清水给爷爷清理伤口,当我掀开爷爷的袖子,看着手臂上一道道跟野兽一般的抓痕,心里一沉,说:“鬼太婆来过了?”   爷爷没有说话,强忍着痛楚等我将他的伤口包扎完之后,说:“该去问问黄河大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震惊地说:“您现在就要请煞?”   爷爷点点头,“如果不是恁爹跑的快,估计这会儿的下场已经和老刘头一样了,不为村里的相亲,单为咱白家的香火,我也得去问个究竟!”   我在屋里看了看,发现爹还没有回来,就想问爹到底干嘛去了,爷爷却站起了身,目光看向门外,缓缓地说:“有啥问题,等问完了黄河大王,就全都晓得了。”   爷爷那只曾经为清政府捉煞起尸的鬼船,已经倒扣在院子里不知多少个年头,爷爷惜之如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船上些桐油,然后拿河水浇在上面,爷爷说,这只船就是为了黄河而生,不能让它忘了自己的使命。   在爷爷的爱护下,这只鬼船到现在仍然结结实实,合缝严实,坚强的像一截杉木。   在我的记忆中,上一次跟爷爷一起出船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家里还养着一条大黑狗,每次在出船前,大黑狗就会一跃上了船头,威风凛凛朝着黄河叫上两声,爷爷挺拔地站在船上,高呼黄河号子的身影,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时隔数十年,爷爷再次行船渡河,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儿孙。   我和爷爷被着缰绳将鬼船拉到河边,当它入水溅起水花的一刹那,我在爷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饱含着无数种复杂情绪的波动。   我记得那天是农历十六,月亮又大又圆,跟大银盘似的挂在天上,照的整个黄河水都隐隐泛白。   爷爷站在船头看着我说:“做好准备了吗?”   我点点头说不出来话,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就见爷爷大喝了一声:“迎风走喽!”   鬼船在翻滚的河水中缓缓前进,没有机械动力和船帆,全凭爷爷一人撑着长篙在河里行进,随着时间的推移,岸边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爷爷撑着船篙独自站在船头,在月光的映衬中,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愫,许多年后回想起来,是不舍。   当船行至在河中心时,爷爷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朝着四周张望。   这一带的流域很宽,四周除了河水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宛如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我有点好奇爷爷在看什么,可是当我的目光和他的眼神对视时,心头一颤。   爷爷向来浑浊的眼睛在此时此刻变得异常明亮,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双眼如焗,扫视着整个河面。   我心中不禁震撼,爷爷难道真的可以看透河水,瞧见河底里的东西么?   见爷爷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河水,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惊扰到他,片刻之后,爷爷点点头说:“就是这里了。”   我动了动嘴皮子不知道说什么,爷爷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的蜡烛,点燃之后递到我手上,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二娃子,替爷护住这团火,火不灭,爷不死。”   说完之后顿了顿,:“如果火灭了,恁就回去求那中年人,求他保住恁和恁爹的命,爷只能做这么多了,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命吧。”   我将蜡烛拿在手中,看着爷爷,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哽咽地说:“爷……”   爷爷满脸宠溺地摸着我的脑袋说:“都是爷把恁宠坏了,男子汉动不动就哭鼻子,以后可不许再哭鼻子了。”   我点点头,爷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纵身跳到了黄河里。   河水在溅起一阵水花之后陷入到了平静,茫茫黄河之中,我坐在鬼船上,用手死死护住蜡烛上的火苗,看着蜡烛一点点融化,河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在蜡烛烧到一半的时候,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爷爷怎么还没有出来,都已经这么久了,水性再好的人也都淹死了,爷爷这么大年纪,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可是转念一想,爷爷说过,火不灭,他不死,爷爷是有神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   就在此时,河面上忽然升起了一股幽幽的歌声,那声音虚无缥缈,哀怨凄婉,像是很早时期的民间小调,从四面八方钻进到了耳朵里,情绪莫名地失落了起来。   正当我沉浸在歌声时,十指上一股钻心的痛让我立马清醒,睁开眼,首先进入视线的是我之前紧紧握着拉住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松开了不少,蜡烛在手中不稳就朝着一边倒,此时已经脱离了手掌的控制在空中滑落,火苗划过手指,眨眼间就要掉在地上。   我当时只觉得汗毛都快炸了,睛手本能地朝着它抓了过去,蜡烛在堪堪落地的一瞬间又被我重新抓在手中,可是这会儿已经被烧的只剩个底儿,我这一抓连蜡带火都握在了手里,再加上被劲风这么一带,火苗“嗖”地一下,就看不见了。   脑子嗡的一下,还没等所有反应,接近于透明的火苗奇迹般的又变大了,我被刺激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抹了把头上的汗,再向河面望去,除了河水没有任何的动静,那歌声也凭空消失了。   “肯定是英子在捣鬼!”   我暗骂了一声,可是看着马上就要烧完的蜡烛,一颗心再度被吊了起来,目光落在爷爷消失的位置,心中拼命祈祷爷爷赶紧上来,再不出现可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颗人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我被吓了一跳护着蜡烛朝身后退了两步,可是当我看清那脑袋的面孔时,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悲喜混杂其中,爷爷出来了。   爷爷浮在水上大口地喘着气,看着我咧着嘴笑开了花,可是这笑容没有持续一秒钟,就忽然僵住了。   与此同时就听到我身后“呼”的一声,蜡烛被吹灭了。 第九章 黄河水童   爷爷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神一下子变得宠溺起来,满脸微笑地看着我,动了动嘴,脑袋一点点沉入到水中消失不见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看着翻腾的河水,我像疯了一样趴在船梆上嚎啕大哭,奶奶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失去亲人,   船上只有我一个人,那个吹灭蜡烛的人始终没有出现,爷爷再也没有出来,黄河水依旧在缓缓流淌,将千百年来无数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卷成一朵浪花汇入到无尽的河水当中,汇入大海。   我不知道在船上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等我进门的时候爹已经回来了,看见我进门浑身一震,“你爷爷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想开口说话,可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是木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爹看见我这副样子迟疑了片刻,随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子朝后倒了倒,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就差一步,一步啊!”   看着爹撕心裂肺的样子,我擦干了眼泪说:“什么差了一步,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连现在都不肯告诉我么?”   爹红着眼睛,老泪纵横地看着我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啊娃子,要不是你爷爷,你根本就来不到这个世上!”   我身体微微一震,颤抖着说为什么,爹说:“当年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你爷爷跪在黄河边上发下宏愿,要渡尽横死在黄河里的尸体,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你爷爷算人算鬼算了一生,终究还是没有算过这黄河啊,她们提前上来要你的命了!”   我摇着头,不敢相信爹说的一切,“爹我出生到底怎么了,是谁要来要的命,是英子她们么?”   爹张开了嘴正要说话,夜空中一道惊雷划过,将整个院子映衬的如同白昼,爹跟疯了一样,摇着头说:“不能说,不能说,她们就要来要你的命了,娃子你跟我跑,我带你出去!”   爹说着就要来拉我的手,我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爹的怀里,抱着一个泥胎。   那泥胎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蜷着身子眼睛紧紧闭着,五官惟妙惟肖,宛如活人!   “爹,这是什么?”   我甩开爹的手,伸手就要朝着泥胎去抓,爹急忙闪身,将泥胎死死搂在怀里,“不能碰,有这东西你才能活着出去,快跟我走!”   我没有理会爹,转身看向了爷爷的屋子,里面亮着灯,窗户上出现一个人影,在我看过去的一瞬间,那黑影转身离开了。   “我不走,我要替爷爷报仇!”   说完甩开爹直接冲进屋,一把推开爷爷的房门,那中年人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进来。   “求求你替我爷爷报仇!”   我跪在中年人面前,抬头看着他,可是中年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咬紧牙关朝着地上猛磕了三个响头,“求求你!”   中年人淡淡地说:“我和你们一家非但无亲反倒有仇,我为何要帮你?”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爷爷将我养大成人,我人道未尽,却又因我而死,若是你今天替我爷爷报此大仇,你跟他的仇怨都可算在我的头上,要杀要剐随你,我若皱一下眉头,就有枉此世为人!”   中年人冷哼了一声,“我要想杀他他岂能活到现在?只不过现如今像你这般敬恭桑梓的孩儿已经少见,可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牵羊不倒斗,鸡鸣不露头,我不能因为你个外人而坏了规矩。”   我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规矩究竟是什么含义,但是后半句却听得明明白白,再次三声响头磕地,“您若瞧得起我,就恳请您收我为徒!”   我没敢抬头,脑袋紧紧贴着地面,如果他再拒绝我的话,就真的没人能替爷爷报仇了。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就在我心神未宁之时,就听到了中年人说:“从今天开始,你家孩儿就是我季宗卜的徒弟,你可有话说?”   我抬起头,发现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泥胎满脸震惊地看着中年人男人,错愕地点点头,像是傻了一样。   原来他叫季宗卜。   我喜极而泣地从地上爬起来说:“您愿意替我爷爷报仇了?”   季宗卜点点头,“但是不是现在,你们暂且等我一会儿。”   说完迈步出了门,我和爹愣了好一会儿才追了出去,就在他出了远门之后,村子里的狗跟疯了一样狂叫,片刻的功夫就听到从村长家方向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当季宗卜再回来的时候,右手上拎着鬼婆婆。   鬼婆婆在他手上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被掐着脖子拎在半空中四肢胡乱地挣扎,嘴里发出一声声嘶吼,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俨然像是一只恶鬼。   我和爹被眼前的景象吓的齐齐后退了两步,季宗卜冷冷地将鬼婆婆举在面前,目光深邃,盯着鬼太婆冷哼一声说:“你也太大胆!”   说罢就见他捏着鬼婆婆的手掌陡然一紧,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鬼婆婆的身体像死狗一样被扔在地上。   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鬼婆婆就这样被他给杀了?   虽然不知道鬼婆婆究竟有多厉害,可是爷爷手臂上那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我是亲眼见过的,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可以办到的。   鬼婆婆死尸倒地,季宗布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团线绳,在线绳的末端拴上一只特制的铁环,这只铁环有点像是钥匙扣,上面套着三根细细的锁链,锁链只有铅笔芯粗细,月光下闪着幽白的金属光泽,每根锁链长不过五寸,末端都连着一只小钩子,形状大小都都和鱼钩相仿,上面挂着倒刺。   “此物名为脱衣筢,专用给这些畜生脱衣服用的,这些钩子根据不同情况可以增加或者删减数目,勾好位置之后,拉动绳子的末端,这样几个钩子拉扯的位置受力均匀,可以扒下整张皮不留豁口,不会撕裂,简单快捷。”   季宗卜像是跟我说的,随后蹲下身子在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手法很娴熟的在鬼婆婆的额头上轻轻一绕,就把天灵盖整个划开,用手按住鬼婆婆的身体,然后对我说:“你来拉绳。”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走上前牵起绳子的一头,看着季宗卜,心中虽然震撼的无以复加,却是不敢大意,双手紧握绳子,一点一点的开始绷紧。   那脱衣筢的五根倒刺钩在鬼婆婆的天灵盖上,这么一拉,钩子挂着皮肉往外扯,整张皮渐渐地就与骨肉分隔,留下一层层白色的薄膜,包着骨肉,我强忍着恶心一口气将她的整张皮都给剥了下来。   再看鬼婆婆的模样,我倒吸了口冷气,在这皮囊之下,竟然藏着个怪物!   那怪物看着像三四岁的小孩,身体弓成一团,长满了墨绿色的鳞片,脸长的像只猴子,脑袋上顶着一个跟盘子一样的肉球,身后还背着一个龟壳!   “这是黄河水童,是一种两栖类动物,修炼的有些年头,巧借老太婆的皮囊上岸来惑人心智,现在它已经死了,随你们处置吧。”   季宗卜淡淡说着,仿佛做了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我见他转身就要回屋,忙拦住他说:“那英子呢,还有来我家的那个东西,是他害死了我爷爷!”   “那两个东西很厉害,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在河边等着,等黄河水干再来叫我。”   季宗卜经过爹的时候停下脚步,“等事情结束之后这东西从哪来你就放到哪去,还有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小心横死。”   爹抱着泥胎脸色变幻不停,长长地叹了口气,“二娃子,你爷爷的用心你迟早会明白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从地上捡起脱衣筢洗了洗揣进兜里,对爹说:“爹,你好好休息吧,这尸体交给我就好了。”   爹饱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抱着泥胎进屋,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找出了爷爷之前的那根捆尸绳拴在水童的脖子上,拖着它的尸体来到了村子中央的老槐树旁把它吊在上面,整个过程中,英子一直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做完这一切我独自一人坐在黄河边,看着翻滚的河水,祈祷着河水赶快枯竭,等到你枯竭的时候,爷爷的大仇就得报了。 第十章 黄河断流   整整两天,河水一如既往地丰沛,没有丝毫干涸的迹象,我一直坐在河边,中间除了爹来给我送过饭,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河面。   村子也并没有随着鬼太婆的死而宁静下来,我眼睁睁看着一具具尸体从水底走上岸,并给他们指明了回家的路,村民们都被脏水浇了心,分不清是人是鬼,人和尸体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既和谐又诡异。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我实在坚持不住倒在地上睡着,半梦半醒之间,耳朵里忽然就没了这几天一直萦绕的水流声,我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干枯的河床,爬起来就往家里跑。   可是季宗卜并不在家,爹说他去找英子了。   我一听开心极了,就跟爹在家耐心地等着,等到天黑的时候,季宗卜回来了。   “让她跑了。”   这是他进门说的第一句话,我整个人一慌,却听他继续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等两个时辰。”   时辰这个用词我只在古装电视里听过,在现代社会猛地听人说觉得很奇怪,季宗卜说完之后回了屋,爹赶紧将大门锁上,然后看着我说:“你知道你那师傅是干啥的不?”   我说知道啊,他是憋宝人。   “那你知道他们这行有多风险不?你以后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我说这个我不管,只要他能替爷爷报仇,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爹的眼珠子瞪得跟驴蛋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认命似的长叹道:“都是命啊。”   我没有理会爹的感慨,目光一直落在他怀里的泥胎上面,这泥胎太逼真了,完全不像是人工雕刻,反而像是天然形成,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就觉得它那闭着的眼睛有缓缓睁开的迹象。   爹察觉到了我眼神的异样,将泥胎紧紧搂在怀里回了屋,这个时候院子外面开始出现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人还是尸,脚步声很匆忙,都是奔着河边方向去的,我坐在院子里抓耳挠腮地硬等了四个小时,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季宗卜才走了出来。   “走吧。”   季宗卜说了一声径直朝着门外走,爹这时也跟了出来,说用不用把泥胎带上,季宗卜冷冷说道:“我劝你最好把那东西的眼睛蒙上,等他开了眼,大罗神仙下来都救不了你们。”   爹听了哎呦一声连忙往屋里跑,我看着季宗卜已经出了门,就赶紧跟了出去。   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丁点的灯光和生气,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夜里去刘家村的场景,难道真应了爷爷的话,三岔湾也要变成下一个刘家村了吗?   而且等来到河边我也才发现,河底一个人都没有,村里的人全都消失了。   季宗卜依旧是那副表情,站在岸边凝视了片刻就朝着河床走了下去,我跟在他身后,看着河床中出现的一个个水潭,心中有些担忧,那水童就是从河底出来的,这些水潭里会不会还有比它跟厉害的怪物。   黄河的河床并不平坦,断流之后会形成很多小湖泊或者池塘,老人说这其实并没有断流,水流还是在沙层下面向下游渗透但是上面的小湖泊却是静止的。   而且在开封城有句老话,叫“开封城,城摞城。”   古往今来,在开封建朝立都的朝代数不胜数,但是也远不及这座城被洪水淹没的次数。   我记得在早年间,曾经在一次清淤的过程中意外地挖出了明代周王紫禁城遗址,接着周王紫禁城再向下挖,在8米深的地方又挖出了北宋皇宫的大庆殿遗址,紧接着金汴京城、宋汴梁城、唐汴州城,一下子挖出了三座国都、两座省城和一座中原重镇。   往年每年组织村民清淤的时候可没少在里面捞着一些宝贝物件,现如今的河床和往年没有多少差别,只是村子里的人却都不见了。   我倒是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只是有些着急英子跑哪去了,总不会躲这些水潭子里去了吧?   季宗卜停下脚步问我:“那天晚上你爷爷停船的位置你还记得么?”   我在脑中里拼命回忆当晚的情景,然后凭借着记忆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小水塘的旁边说:“应该就是在这附近。”   季宗布却摇摇头,眯着眼睛扫视四周,手中像变戏法似的多出来一个黄色的令旗然后猛然一挥,令旗化作一道黑线直直地朝着不远处的一个水塘里扎了进去,紧接着“刷刷刷”一个接着一个的令旗从他手中飞出,全都没入到了身边的水塘当中。   令旗在接触到水面就沉了下去,季宗布眯着眼,耳朵以极快的频率快速扇动,不到两息的功夫猛地伸出手将我身后一推,就见面前的水塘里“蹭”地窜出一道黑影然后飞也似地朝着黑暗中逃去。   我被推的坐在了泥潭,看着那道黑影大喊:“别让她跑了!”   可是季宗卜却屹立不动,冷笑着说:“居然能驱使这些水童,原来是件地宝。”   我没有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说:“刚才那不是英子?”   季宗卜没有理我,反倒是看向面前的水潭,点点头说:“就是这了。”   随后看着我说:“一会儿我下去之后,会从里面出来一个东西,能不能替你爷爷报仇,就全看你自己了。”   说完连衣服也不脱,一脑袋扎进水潭里,身体消失在水中,只留下一长串的气泡。   空旷的河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脑海里浮现了那晚爷爷下水的场景,和现如今有些相似。   我紧张地盯着水潭,心里砰砰直跳,不时地观察左右的环境,一丝丝水渍从脚底的淤泥里渗了出来。   黄河刚刚断流,河底的淤泥本就没有干,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泥坑,而此时脚底下的泥坑里,居然渗出来的是血水!   那血水覆盖了整个视线里的河床,丝丝缕缕在各个水潭之间蔓延,像是黄河在流血。   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站起身环顾四周,眼前的视线被一片片鲜红染透,挂在空中的圆月也开始被一团乌云笼罩,天地之间赫然暗淡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耳听得水潭里“哗啦”一声,一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来,我以为是季宗卜,可看清那人的模样,竟然是英子!   英子此时全身被水浸透,披头散发,满眼的恐慌,身上的衣物被划成一缕缕破布,一条胳膊沿着肩膀齐断,鲜红染红了身躯。   英子在看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愣,我通红着眼睛上去就要抓她,可是一道炸雷突然在头顶震响,整个河床都微微颤抖,我脚底不稳摔倒在泥里,全身被血水染红,可是再一抬头,英子不见了。   时间又过了两分钟,随着水面的再次波动,季宗卜出来了。   季宗卜出来之后脸色苍白了许多,皱着眉看我,我正想说英子跑了的事情,可是他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耳边就出来了一阵阵“轰隆隆”像是塌山的巨响。   季宗卜脸色微变,一把抓着我就抗在了肩上,然后飞快地朝着岸边跑去,等上了岸,爹正站在岸边等我们,看到我俩出来脸上一喜,季宗卜连忙说:“快离开村子!”   三个人亡命般的朝着村口跑,身后那“轰隆隆”的巨响越来越清晰,脚底下的大地都随之颤抖,伴随着一声山崩海啸般的轰鸣,我听到了洪水崩腾的响声。   我们三个人站在村口的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洪水吞噬整个村庄,我一下子明白当年刘家湾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爷爷!”   我朝着被淹没的村庄跪了下去,到最后我也没能替他报了仇,季宗布站在我身边叹了口气,“没想到河底的东西已经到了这个程度,看来又要等三年了。”   我回想起之前的场景,问季宗卜:“为什么刚才英子出来之后你还在水里,你不是为了替我爷爷报仇是不是?”   季宗卜说:“英子不过是一个马前卒罢了,真正的主,是河底的那个东西。”   旱地惊雷,黄河流血,难道都是季宗卜口中的那个东西干的么?   “有熟人来了。”   季宗卜说罢,就见山坡的另一端缓缓走上来一个人,是那位脖子上纹着沉沙鱼的捞尸人。   捞尸人来到我们身边之后,看着下面的景象沉眉锁目,从爹的手里接过泥胎,我这才发现那泥胎的眼睛上缠着一条红布带。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南水季八爷,四年后我会带着这个孩子再回来。” 第十一章 憋宝四绝   在抢救人员赶来之前,我们三人已经到了县城,爹几次想请季宗卜到家里去住一段时间,但是都被他谢绝了。   看着爹失落的表情,我知道他只是想跟我在一起多待一些时间,可是奈何季宗卜行事果断,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把我带往了成都。   唯一让爹感到欣慰的是季宗卜并没有不让我继续念书的打算,而且我所考上的那所大学也在成都。   季宗卜匆匆忙忙将我带到成都之后却消失了,只留给我一个地址和电话,顺着地址来到了一条古香古色的街道,青砖绿瓦,老屋石路,像是以前去过的那些古镇的旅游景点。   只不过这些建筑明显不是现代后建的,一进入街道,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边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家,我挨个的找,最终止步在一间门匾上写着“长生当”的店铺门前,门打开着,里面坐着一位和街景融为一体的古典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旗袍,面容精致,青丝拂面,正端坐在柜台上看书。   我这人有些怯生,见人不太会说话,尤其是漂亮女人,虽然确定这个长生当就是季宗卜让我来的地方,可是还是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不敢进去,直到那女人看到了我,眼神微微诧异,从屋内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你是来找人的吗?”   女人看着我,我脸红的有些不知所措地说:“请,请问玉姐在这吗?”   “你找她有什么事?”女人问道。   我说:“是我师父让我来的。”   女人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咯咯咯地吃笑,“你就是八爷收的徒弟二娃子?”   我尴尬地点点头,她笑着把我领进屋,然后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被看地左右不是,手都没地方放,就听她说:“二娃子是你的大名吗?”   “不是啊,我叫白小乙,二娃子是我乳名。”我如实回答道。   “白小乙?”   玉姐微微蹙眉,“那为什么叫你二娃子呢,也不挨着啊。”   “因为我有个哥哥刚出生就死了,他叫大娃子,所以我叫二娃子。”我说道。   玉姐点点头,说:“行了,以后你就叫大名吧,二娃子怪不好听的,八爷有说过让你来干嘛吗?”   我说没有,就是让我来找你,别的没说。   玉姐听了沉吟片刻,“你就先住这吧,楼上有房间,东西都是新的,你尽管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白天的时候会在这。”   说着掏出一串钥匙告诉我哪个是开哪扇门的,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天快黑的时候就走了,在临走之际,玉姐郑重地看着我说:“十二点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更不能应,知道吗?”   我听了心头微颤,这句话十分耳熟,隐隐觉得三岔湾的事情可能并没有就这么过去。   楼上就是个小房间,虽然不大但是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我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很累,这些日子积累的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强打个瞌睡给爹娘打电话报了个平安,然后洗了个澡昏昏沉沉睡去。接下来的日子里季宗卜都再也没有露过面,玉姐每天早上不到8点准时来开门,守在店里一个生意都没有,我不禁有些怀疑这个店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些天里玉姐跟我说了不少有关憋宝人的话题,也让我对这一行有了初步的了解。   憋宝一门说起来也是大有来头,属于旧社会的外八门,不在三百六十行之列,专门为寻找天灵地宝而生。   凡是风清水秀,风水上佳的地方,大多都有“天灵地宝”所藏。   天灵地宝,自然都是夺天地造化的奇珍异宝,相传暗中受鬼神所护,倘若随便触动,肯定要招来灭顶之灾,而必须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才可以接近取之。   行行有道,憋宝一行有四绝,那就是观天、相地、踩龙、盘口。   “观天”指的是夜观天象,看吉星方位及星芒黯淡,就可辨天地间吉气旺方,生气流向;   “相地”则是寻山看水,看风水知龙脉格局,就可知穴口生气流转,知砂水之贵贱;   “踩龙”则是说这行人奇艺精绝,本领高超,即可上山捉虎,又可下海擒龙。   “盘口”是说见多识广,山、医、相、命、卜,无有不精,察言观色,相面知心,这是入门的基本功。   我当时正处在热血沸腾的年纪,听了这些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恨不得马上学会这些手段回去替爷爷报仇。   玉姐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告诉我说,入得此行之后,的确有可能大富大贵,异于凡人,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有多大的贵,就有多大的险,这行里拎着脑袋过日子,说不定哪天小命就得扔里面,为什么这行人才凋零,连知道的人都少之又少,就是因为很多人憋宝不成,最后把命都搭了进去。   而且这一行还有很多禁忌,例如季宗卜曾经说过的憋宝不倒斗,鸡鸣不露头,这倒斗既是指盗墓,也是指那些有主的宝贝,像什么坟里埋的,别人家摆的,东西再好也是不能动的,否则一定会死于非命。   听到这里我沉思了下来,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季宗卜在收我为徒之前是怕坏了这个禁忌才不敢出手,那么鬼婆婆和英子是属于有主之人?   可是他们有没有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他说过英子的主人是河底的那个东西,难道说那东西和我有什么联系?   只可惜季宗卜到现在都没个踪影,等他出现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玉姐还告诉我,这天灵地宝其实是两种东西,一种是天灵,一种是地宝。   天灵一般都是活物,是些有灵性,有道行的畜生,一般吸收日月山泽之气,在体内慢慢的演变,使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异,从而生“宝”,这种机率比万分之一还要小,可遇而不可求。   成了精的蜈蚣身上有“定风珠”,成了气候的狐狸身上有“火云丹”,这些都是世间难得一遇的宝贝,也是无价之宝,称为“上灵”;而相比之下,虽然罕有,但是按照自然规律,一甲子以上才能形成的宝贝可以称得上是“中灵”;至于那些“牛黄”或是“马宝”,虽然也是价值不扉,世间难求,但是从相灵上来看,也只能算为“下灵”。   而地宝一般都是死物,不会动的东西,什么金银珠宝,奇花异草,这类的东西也是灵气充沛,独得天地之华。金银珠宝埋在地下,时间一久,就会灵气凝聚成人形,不同的宝贝幻化的人形也不一样,有句口决概括为:金银童子玉娇娘,珍珠小妹,奇器丑郎。   民间传说最广的就是成了精的人参,会变成人参娃娃,蹦蹦跳跳出来玩耍,只要用根系了红线的针别在他的身上,天亮后就可以找到千年人参。   能幻化成人形的宝物都称得上是“上宝”,千里难寻,世间少有。而那些奇花异草,虽得日月之精,有起死回生,起死人,肉白骨之能,但是也只能称得上为“中宝”;至于地下埋着的宝贝或是什么珍稀草药,就算是价值万金,也只能称为“下宝”。   那天玉姐在店里跟我聊到很晚才回去,临走之前特意交代我关好门窗,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甚至开始怀疑三岔湾子的事情,是有天灵地宝在作怪。   季宗卜曾说英子是地宝,能幻化成人形的地宝是上宝,难不成是英子在黄河里溺死之后被某个东西夺了舍,既是地宝那就肯定是死物,总不会是埋在黄河里的什么物件吧。   想着想着眼皮子发沉就睡了过去,在梦中我又看到了爷爷,爷爷佝偻又孤寂的身影出现在黄河岸边,朝我一边挥手一边呼喊着什么,我朝他跑了过去,可是无论怎么跑都不能缩短距离,就在我着急的时候,在爷爷身后的黄河水里忽然冒出来一群人,死死抱住爷爷的身体将他拽入到水中。   我从床上上一惊而起,还没来及回想梦里的内容,就听到楼下的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拍打声。 第十二章 二指羊倌   中国人敲门是有讲究的,正常敲门应该是一顿两叩,第一下是说有人来了,中间停顿是留给主人反应的时间,而后两下则是催促主人开门。   像这种不间歇的拍打,只有奔丧才会如此。   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声音异常刺耳。   我记得玉姐的嘱咐,没有搭理它,可是那声音却十分执着,一直拍个不停,而且伴随着拍门的声音,隐隐约约就听到有人就在叫我的名字。   “快开门,二娃子!”   “二娃子,是我,快开门!”   “二娃子快出来!”   ……   我听的满头大汗,这些声音我都熟悉,全都是三岔湾的村民!   洪水淹没村庄的场景历历在目,村里的人到最后都没有瞧见踪影,我曾一度怀疑他们被英子骗到河底的那些水潭里,可是这声音明明就是他们的,难道说他们还没死?   我蹑手蹑脚从床上爬了下来,没敢开灯,凭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摸到了楼下,大门被砸的微微晃动,听声音像是很多人同时在拍门。   一声声带着老家方言口音的呼喊传入耳中,我站在屋子里出了神,手不自觉地就朝着门把手伸了过去,就在触碰到门锁一刹那,一股金属的冰凉感顺着手指就传到了脑中,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大脑陡然间清醒。   就算他们没死,那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成都距离老家足有上千公里,这么多人同时选择大半夜的过来,这不正常,外面的那些东西不是人!   当初在三岔湾的时候,我就是因为没有听爷爷的话半夜开门才遇到了鬼太婆,玉姐也叮嘱过我过了十二点不能开门,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种,如果我刚才鬼迷心窍地把门打开,我都不敢想象会看到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汗就从脑门子上下来了,我哆哆嗦嗦地看着门锁,那触指冰凉的感觉现在还残留在指尖,想起晚上玉姐临走时说的话,肯定是她在上面动了手脚。   敲门声持续到了后半夜才消失,我就一直抱着腿用背抵着门坐在地上,直到窗子外面见了光,听到门锁松动,我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玉姐在进屋的一瞬间神情从严肃化为轻松,拎着两碗酸辣粉放在桌子上,我问饿不饿。   我摇摇头,问玉姐是怎么知道昨天晚上会有情况发生的,玉姐反倒问我,昨天是你离开三岔湾的第几天?   我算了算,已经是第五天,可是这有什么问题么?   见玉姐不说话,我不禁陷入沉思,五天的时间,三岔湾的村民是在我离开的头两天的夜里就已经消失了,如果这两件事非要扯上关联的话,那就是……   “头七!”   我脱口而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姐,“他,他们真的都已经死了么?”   “你心里肯定比我更清楚。”玉姐说。   我感觉嗓子眼发紧,“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缠上我?”   “这我哪知道去,兴许你拿了人的东西也未必。”   我苦笑着说我哪有,我当初和爷爷还帮他们来着,他们总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吧。   “凡事必有因果,人死之后有三七,昨天只是头七,还有二七和三七,在此之前如果你了结不掉他们的怨念,接下来的事情怕不是这一扇门能阻拦得了的。”   玉姐说完稀溜溜地吸着酸辣粉,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坐在门口愣神,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如果三岔湾的冤魂真的就此缠上我的话,那我和爷爷所作所为无异于和扶老奶奶过马路反被讹医药费是一样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玉姐让我看门去买午饭,刚走没多久,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味儿的乞丐就进了屋。   我正要从兜里摸零钱打发他出去,就听乞丐说:“玉姐呢?”   一听这还是个常客,就说玉姐不在,掏出一张五块的递给他让他赶紧走。   说实话这五块钱掏的挺心疼的,在我们老家那边都是打发一毛两毛的,五块钱都够我在门口买碗小面了,可是兜里只有五块,玉姐那么爱干净,如果让他回来闻到店里这个味道肯定会不开心。   那乞丐手里接过钱直接给愣住了,嘴唇子抽了抽,似乎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而且我注意到在他手掌上,少了三指。   “你怎么来了?”   玉姐这个时候回到了店里,看向老乞丐的眼神闪过一丝愠色,老乞丐谄谄地说:“牵了头野红羊,大瓜无皮,收不收?”   “我都说了多少次,你牵的东西不收,以后别再来了。”   玉姐说着就要轰人,我这才意识到这个这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并不是乞丐,而是羊倌。   羊倌也是憋宝一行的分支,本事不如憋宝人大,常年在农村和深山老林里寻找下品的天灵地宝或者大小瓜,有些本事,他们管天灵地宝叫做羊,根据好坏分为红羊和黑羊,通常都是自牵自销,遇到解决不了的就会找到憋宝人,卖个信息费。   “天灵地宝”之下的其它东西,都称之为“瓜”,按其珍稀贵重程度,粗略的分为“大瓜”和“小瓜”,但是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界限,就像人参一样,十年以内的还是小瓜,百年以上的就算是大瓜了。   老羊倌所说的大瓜无皮和野红羊,意思就是牵了一个介于大瓜和下宝之间的无主红羊,自己牵不动,想卖给玉姐。   玉姐是季宗卜的风口,专门替他搜集有关天灵地宝的消息,一支百年人参才勉强称得上是大瓜,价值千金,可是老羊倌那里接近于地宝的东西玉姐居然不要?   “这次的风头千真万确,我刚从那里回来,没去二家,对您来说九牛一毛,您就顺手给收了呗?”   见老羊倌没有放弃的意思,我好奇地问:“是个什么东西?”   老羊倌有些戒备地盯着我,“你是哪个哦,我咋没见过你咧?”   “他是八爷的徒弟。”   玉姐淡淡说着,老羊倌屁股跟装了弹簧似的“蹭”地从地上一跳而起,撩了撩遮在眼前的头发,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你个是八爷的徒弟?”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老羊倌跟看到救星似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少东家,老倌家里解不开锅喽,您就行行好给收了,给点儿嚼头就行喽。”   我被他一口一个少东家叫的很尴尬,见玉姐没有搭理他的样子,就说:“我啥也不会,就是对你说的那头红羊好奇。”   老羊倌一听两眼直冒光,“是个好东西啊少东家,狗灵哇!”   狗灵?   这个词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这样岂不是既失了少东家的身份,又扫了季宗卜和玉姐的脸面。   “这狗灵在民间叫做犬神,传说在一只被绑着饿疯了的狗的面前放上美味的食物,在它想吃东西的欲望最为强烈的时候,砍下它的头,狗的灵魂在这一刻脱壳而出,就会产生狗灵。”老羊倌舔了舔嘴说道。   我听的直皱眉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家里也没少养狗,这样做未免也太残忍了。   像是察觉到了我脸色变化,老羊倌说:“这狗灵只有鼬鼠般大小,如果有人对它进行祭祀,那么它就会守护这家人百邪不侵,还有,那颗被砍掉的狗头如果埋在仇人家的院子里头,狗灵就会撕碎仇人家所有的活人。”   原来是个亦正亦邪的玩意儿,虽说这报复仇人的手段太过残忍,但是它能使人百邪不侵,岂不是正好是我所需要的东西?   我顿时就动了心思看向玉姐,玉姐修眉微蹙,看着老羊倌说:“狗灵是家宅守护神,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我哪个敢哟,这狗灵是野狗灵,藏在深山里怕是在守护啥子宝贝!” 第十三章 千岁夜明砂   老羊倌说,在川西一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子最近怪事频发,先是村子里的畜生被开肠破肚取走内脏,接着就是在后山林子里半夜经常会传出狗叫,一位老猎户在进山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要断了腿,可是硬是没有瞧见那东西长啥样。   当时老羊倌正在山里头牵羊,听到这事就寻了过去,他自知自身实力差点,就用望气术察地格贵贱,却看到一股黄气腾腾升空,而且有越来越浓厚的走向,就知道那地方肯定有红羊即将出世。   望气术有口诀:黄灵青妖,赤宝白绝。   如果气色金黄,则是有天灵在此修行;青色一般是妖畜成精;红色有地宝孕育;白色则空空也。   那狗灵说到底也只是个畜生,修炼到了极限也不可能成天灵,所以它一定是闻到了天灵出世的气息,想去夺一分造化,又怕他人觊觎,就守在那里。   老羊倌口中那个村子所在的位置非常偏僻,处在大山深处,里面藏着一些天灵地宝也不足为奇,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想卖个热乎价。   我听完之后拖着腮帮子说:“狗灵还得吃东西么?”   “不用啊,它就是虚体,吃啥子东西嘛。”老羊倌说。   “那村子里那些被偷了的内脏,总不会都是喂了山里那玩意儿吧?狗灵都这么厉害了,它守的那东西得多逆天,去了岂不是找死么?”   我正撇嘴,就听玉姐说:“少东家说不要,你走吧。”   不光是老羊倌,连我都愣了,心说我啥时候说不要了,可是玉姐已经下了逐客令,老羊倌只能悻悻离开。   “你很动心?”   玉姐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一双美眸似乎能把我的内心洞穿。   我一愣,等着她的下文。   “你看到他手上的三根断指了?”玉姐说着抿了口茶,“那个老羊倌人姓刘,人称留三手,做事不按规矩,永远藏着三手,其中一手是以备不急之需,而另外两手是对付自己人,那三根手指就是在三次牵羊后被人给剁掉的。”   我皱了皱眉,没有想到那个看着这么淳朴的一人竟是这德行,顿时有些失望。   “眼下来看对付那些冤魂最好的东西就是狗灵,刘三手人不老实,但是牵羊确实是把好手,想要让他安心出力,就必须得降的住他才行。”   我见玉姐话里有话,连忙帮她把茶给满上,玉姐点点头,“你会做饭吗?”   我愣了一下,说会啊,农村出来的孩子哪有不会做饭的。   玉姐说那行,总买着吃也吃腻了,这里有厨房,以后咱俩就做着吃吧。   我想了想说没问题,没有强人所难。   接下来的几天和往常一样,我在做着老家那边面食的同时也跟着学做川菜,玉姐按部就班的早上来晚上走,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二七马上就要到了,我的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直到在第五天的时候,老羊倌刘三手又来了。   这次他比上次干净了不少,年纪看起来比我爹还大,可是依旧恭恭敬敬地叫管玉姐叫声姐。   只不过这次还没等他张口,玉姐直接就说;“少东家想和你去涨涨见识,东西我们不要,牵到什么全是你的。”   刘三手显然有点不相信,怀疑地说:“我没有打算自己牵啊,就是想把这红羊卖给你,再说少东家何等金贵,有点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我不爱说废话,你不就是想要千岁夜明砂么,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得保证少东家万无一失。”   玉姐从皮包里取出一个小包袱拎在手中,刘三手一看眼睛都快绿了,伸手就要拿,却被玉姐一眼瞪了回去。   刘三手一下子陷入两难,一边看着我一边看向那个包袱,直嘬牙花子,一跺脚说:“成,我保证少东家的安全!”   玉姐将手中的包袱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粒粒弹珠大小,晶莹剔透的白色颗粒,我好奇地往玉姐的身边靠了靠,人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冰冰凉凉的寒意从那些颗粒上散发了出来。   寒意很弱,但是在这闷热的天气里非常明显,刘三手整个人都是抖的,颤颤巍巍地伸出只有食指和拇指的右手,轻轻捻住一颗立在眼前,一双本就细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片刻之后将其收入囊中,问道:“啥时候可以动身?”   “随时,不过我要提醒你,白小乙是八爷唯一的徒弟,要是回来之后少了一根汗毛,任你上天遁地都活不过片息。”   玉姐淡淡的话语让刘三手打了个冷颤,咬着牙说:“明天一早出发,我怕太晚被人给顺了,明天一早我来请少东家,告辞。”   等刘三手走了之后,我才问玉姐,这千岁夜明砂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姐笑着说,千岁夜明砂其实就是千岁蝙蝠的粪便。   我失落地看着那些白色颗粒,心说原来是堆屎啊,不过刘三手要这玩意儿干什么,看他那样子不会是吃吧,再说真有活了一千岁的蝙蝠?   玉姐说,千岁蝙蝠早在《抱朴子》中就有记载,说是千岁蝙蝠,色如白雪,集则倒悬,脑重故也,此物得而阴干末服之,令人寿万岁。   那千岁蝙蝠吸收山泽的灵气,日久色白如雪,飞行有风,常在雨天时出来,生性凶猛,可口吐寒精,三伏成冰,寒气袭人,难以接近,它的粪便是极寒之物,入手冰凉,掷水结冰,服用之后可以压制住一些烈性血毒的攻势。   我张大了嘴,说真吃啊,他好端端地吃着玩意儿干嘛?   “刘三手在五年前因为牵一只赤血蟾蜍失手中了血毒,只有千岁夜明砂才能压制体内的毒性,他打听到八爷手中有此物,每年这个时候就会来求上一粒,本来这种羊倌是入不了八爷眼的,只是刘三手常年流连于深山野外,对天灵地宝的的感应异于常人,八爷答应他一个下宝的风头换一粒千岁夜明砂,所以他也算是八爷的风口之一了。”   我不禁有点同情起刘三手的遭遇了,身受重伤还得替季宗卜卖命,一年一粒千岁夜明砂,猴年马月才能痊愈了。   “不过听你说刘三手的身手一般,那狗灵守护的东西我们干的过么?”我担忧道。   玉姐笑道:“放心吧,刘三手没有那么那么简单。”   “可是那冤魂……”   玉姐挥手打断了我,“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没有什么东西能翻的起风浪。”   那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都是大蝙蝠和恶狗还有三岔湾的冤魂,最后他们三个打成一团,我还在旁边拍手叫好,然后全都朝我扑了过来,就把我给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估计着玉姐和刘三手马上就要到了,洗漱之后就下楼把门打开,等了没多大会儿,玉姐就先到了。   玉姐这次换上了一身阿迪运动服,身后背着个巨大的旅行包,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我今天也要出去一趟,你回来的时候要是看我不在就自己看店,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哦了一声没有多问,在准备早饭的过程中刘三手也到了,还是那身衣裳,较之前多了个鹿皮袋子,一顿胡吃海塞之后打着饱嗝问我:“少东家,这次去牵羊苦的很哇,您到时不行了就说一声,老倌背也把你背回来。”   说完还讨好似的看了玉姐一眼,我连忙摆手说别叫我少东家,听着怪别扭的,农村出来的孩子没啥苦吃不了的,到时还得多仰仗刘爷多多照顾。   这一声刘爷叫的刘三手很受用,品着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玉姐在交代加警告地叮嘱他几句之后,我和刘三手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川西。 第十四章 羊倌五术   四川这个地方怎么说呢,真的是地如其名,全是大山。   下了火车站我们就坐上了长途大巴,四个小时的盘山公路,我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就没下去过,大巴车压着悬崖的边边上跑的飞起,等下了大巴又坐一辆小金杯跑了两个小时,接着又是摩托车。   等到了地方看着绵延不断的巍峨群山,我咽了口唾沫说:“该坐飞机了?”   “哪哟!”刘老三大笑,“于家庙就在这山嘎嘎里面,翻过这座大山就到啦。”   我从小在黄河边上长大,那里多半是平原和山地,像面前这种一抬头脖子都能仰酸的大山还是少见,那会儿天色已经渐晚,白雾般的山气在山腰弥漫,林子里黑漆漆的,莫名地有些心悸。   我看了下表:“现在已经6点多了,等到了地方不得天亮了。”   “莫得事,山里头的那些东西百年成精,千年成灵,要是那个东西真是天灵,正好等咱爬到山顶可以望望山气,瞧瞧到底是个啥东西。”   “爬到山顶大半夜的你能看到啥?”我诧异道。   刘老三笑笑说:“望气得在太阳升起之前,阴阳交界的时候,而牵羊必须在日落之际,阴气渐荫之时,于家庙晚上不收留外人,咱们正好晚上办事,白天在那休息。”   眼前的这座大山山势陡立,密林横生,树木的枝梢交错伸展,将天空遮的严严实实,外面还没黑,林子里面就跟到了深夜一般,肉眼能见度十分有限,脚底下的茅草也十分旺茂盛,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地面,看着上面的茅草长得差不多高,但是一脚下去,很可能落差会突然降低几十公分,稍不留神,就得吃了大亏。   爬这种山十分消耗体力,不到一个钟头我就已经累的喘粗气,刘老三倒像个没事人,闲庭信步的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我实在忍不住说:“刘爷,能不能把手电筒给打开,实在是看不见啊。”   刘老三闻言一拍脑袋说:“瞧我给忘了,你还没有夜眼的本事呢。”   说着从鹿皮袋里掏出一个很老实的长柄手电筒,打开照亮之后我才感觉稍微好一些,不过他口中的夜眼让我来了兴趣,就问他怎么回事,这么黑的天他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   刘老三嘿嘿笑道:“憋宝有四绝,羊倌有五术,两者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是一门吃饭的手艺。”   我找了块山石坐了上去,脱了鞋揉着发酸的脚,好奇道这五术到底是啥。   刘老三解释说,这五术分别叫夜眼、清耳、分气、衡手、长走。   “夜眼”说的是视觉能力,做到黑夜视物,可以仅凭微弱的光线就能看清黑暗中的场景;   “清耳”说的是听觉能力,可以听声辨位,精确锁定目标,无论是追踪,还是躲避危险,都是至关重要的;   “分气”说的是嗅觉能力,敏感地察觉到环境中的各种气味,要能分辨出各种草木的土气,以及各种动物的体味;   “衡手”说的是双手的灵活度,至少要能做到可以用头发丝系住芝麻,这样才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双手的力度,做到收发自如;   “长走”说的是体力和耐力,做这行,免不了要爬山越野,必须具备一定的体力、耐力和负重能力,如果练不会这几项,还想牵羊寻宝,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听了直咋舌,看来这一行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这五术中的随便一术拎出来没个十年八年的沁血苦练都很难小有成就,憋宝人的本事又远在羊倌之上,可想那四绝修炼起来是有多难。   本来还想着在这五年里把憋宝人的本事学到家,好给爷爷报仇,可是这样看来,就像刘老三说的,无异于痴人说梦啊。   想到这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刘老三坐在旁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想啥,你可是八爷的徒弟,八爷做事那是能按常人来的么,他的手段你想都想不到,莫急莫急,等八爷闲下手来指点你的时候,保你一步登天,什么天灵地宝,都是娃娃菜。”   我点点头,把鞋穿上准备赶路,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速度极快,我连它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就没入到深处的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拿手电朝它消失的方向照了过去,可是刘老三却一把按下手电筒的光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细窄的眼睛迷成一条缝,随后冷笑道:“天灵即将出世,这些畜生都不安分了。”   我问他是啥,刘老三说没事,可能是兔子山猫啥的,我说不对,什么样的兔子山猫长一条腿?   老刘三的身体陡然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看清那个东西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但是从影子上来看好像只有一条腿。   我没有骗他,刚才那东西虽然快的瞧不见样子,可是我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好像是在跳,而不是跑,跟射出去的箭似的,在空中的一瞬间,我好像是看到那东西只有一条腿垂在身下,而且像是人的脚。   本来只是猜测,可是看到刘老三的反应,难道真的只有一条腿?   刘老三复杂地看着我,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后说:“是山精。”   山精?   我记得前几天玉姐好像跟说过,山精是一种人形独脚的怪物,长着一张像是老鸨一样的人脸,脚是反着长的,只有三四尺长,夜出昼藏,速度极快,见人就笑。   山里有一句话叫做:宁听乌鸦叫,不听山精笑,是说山精一笑,这地方就要死人,就会有人去阎王爷那报道。   我想了想,刚才好像没有听到有笑声啊,就问刘老三听到了没,他也是摇摇头表示没听到。   “咱们运气不会这么背吧,进山就遇见这玩意儿,可不是啥好兆头啊。”我说道。   刘老三朝着四周望了眼冷哼了两声,“莫管它,等咱把那红羊给牵了,什么山精狗精的,都带回去炖了。”   说是这样说,接下来的路刘老三明显谨慎了许多,速度也慢了下来,我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咬着牙一口气爬到了山顶,那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   一天的舟车劳顿再加上爬山已经让我心神疲惫,找了个背风地就躺下睡了,临闭眼之前,我看见刘老三背对着我坐在地上,从鹿皮袋里掏出一根长长的旱烟杆,轻轻擦着火柴点上之后开始吞云吐雾。   杨老三的身形本来就和我爷爷有些相似,在那一刻我差点就把他当成了死去的爷爷,鼻子有些发酸,看着他的背影沉沉睡去。   那一晚睡的极不安稳,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盯着我,可是身体又乏的厉害,睁不开眼,半睡半醒地撑到了天空渐渐露白,听到一旁刘老三起身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心知昨晚是被梦魇了。   醒来的一瞬间我就朝着昨晚那双眼睛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处密林,里面是茂密的灌木从和杂草,再往里面就看不太清楚,我一个人不敢贸然过去,就打算喊刘三手一块,可却发现刘三手正纹丝不动地站在不远处的开阔地,负手侧颔,像是看东西入了神。   这会儿旭日未升,黑夜消散,正是昼夜交替之时,刘三手这个样子,莫非是在望气?   我不敢惊扰到他,蹑手蹑脚地来到身边,发现他微睁双目,脑袋微微歪斜,目光看似注视正前方,但是注意力好像是在眼角的余光处,整个人在此刻也进入到了一种十分沉寂的状态,像是熟睡的婴儿,一碰就会惊醒。   刘三手保持这个样子持续不到2分钟,眼珠子突然转了转,微微吐了口气,我这才开口询问:“怎么样?”   “红羊变黑了。” 第十五章 怅虎作祟   在相地决中,山川大地有八种相格,分别为:威、厚、清、古、孤、薄、恶、俗。   威、厚、清、古为四杰地,多有天灵地宝,均称为红羊。   孤、薄、恶、俗为四丑地,鲜有天灵地宝,均称为黑羊。   我不懂观气之术,山川大地的地貌走势也并非一成不变,可是那也需要数千载的光阴才能做得到,刘三手才离开几天,怎么可能就从红羊变成黑羊了,这不合常理。   可是刘三手却说:“观气和相地不同,相地看的是地格,观气则看的是气势,四杰地必出红羊,可是四丑地却是红黑双生,于家庙的后山左右两峰叉腰,主峰凸起,像一把太师椅稳坐群山之间,这在相地决上被称为‘乌纱帽’,是块德威地,多出天灵,可是我刚观气得察,上次所看到的黄色山气已经被一股青气吞噬,怕是有什么大妖已经霸占了那里,咱们这下可难喽。”   我顺着刘三手的目光望去,天色渐早,山林之中升起淡淡白雾,烟雾笼罩之中却是有他刚说的像是太师椅般的三峰,只不过什么黄气青气,我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被刘三手这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说那怎么办,就这么回去?   刘三手倒是不以为然,嘿嘿乐道:“古人说的好哇,来都来了,先到村子里看看再说,万一是老倌得了青光眼呢。”   我瞧他没个正行,也没多说就跟着下山,等到了半山腰,山脚下于家庙的轮廓渐渐显露了出来。   村子不大,不到百户人家,四周群山环抱,地势险峻,进出只有我们现在走的这一条栈道,而且从我们上山的路况来看,他们好像从来不和外界接触一样,死气沉沉的。   天色尚早,村子里一片寂静,我俩轻手轻脚地从村子口走了进去,准备直奔那个被咬断腿的猎户家,可是还没等刘三手认清楚方向,一道极其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天空,接着就是“嘭”的一声门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着后山的方向就去了。   我和刘三手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刘三手说了声糟糕,拔腿就跟着声音追了过去,那速度叫个快,我张了张嘴想让他等我,可人已经不见了。   我站在那里愣了老半天,心知这刘三手我是追不上了,可是村子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这么半天连个出来看看的人都没有,到处都是一片死寂的景象。   我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原地等刘三手回来,那声尖叫在出现一声后就彻底消失了,而且我还发现许多人家的大门是敞开的,屋子里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   太安静了,仿佛又回到了三岔湾在黄河断流的那天晚上,强烈的压抑感让我喘不过气,刘三手也凭空蒸发,我感觉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转身就要朝着来的方向回去。   “别说话。”   一股冰凉的触感从喉咙传到心口,我浑身一紧,身子僵在原地,就听身后的人轻声说:“跟我过来。”   那人一手拿刀抵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夹着胳膊,直接把我带到的身后的院子里。   “你是羊倌?”   直到进了屋,那人用脚轻轻踢上门,声音才稍微大了一些。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借着微弱的光线打探四周环境,赫然看见两个人影正趴在桌子上没有动静,桌子上还有饭菜,像是已经死了。   我心头一寒,心中瞬间清明,动了动喉咙说:“你别乱来,我叔就在外面,他一会儿回来寻我不见,肯定会找过来的,别看你有刀,但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哼,你果然是羊倌,你和刘三手是来牵山里那东西的?”   他居然认识刘三手,可是从语气里也听不出来是敌是友,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那两具尸体心知他绝非善类,便动着心思说:“天灵地宝,小风轻稍,踩水落单,全凭相家摆道。”   那人握着刀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说:“你竟然是憋宝人?”   听他如此语气,我吊着的心松了半截,这是临走之前玉姐教我的一句话,但凡天灵地宝出世,必定会引多方觊觎,这些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恶徒,死在他们手里连渣都见不到,但是江湖有道,不在一个山头却拜同一位祖师爷,两虎相争若是有一方说出切口,那么对方就一定要手下留人,不然传出去会被各路追杀。   玉姐教我的这句话就叫切口,也叫春点,是江湖人彼此联系的隐语,外行人根本听不懂。   从前江湖人将一句春点看的比一锭金子还重,轻易不会告诉外人,有句老话说: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   这春点是不可以轻传的,更不能滥授于旁人,所以但凡能懂的人,就一定会行之道义。   其中天灵地宝说的就是憋宝人,而小风轻徐是自报家门,后面的那句话则是客套话,大致意思是说我认怂,东西都是你的,你说了算,只要能放我一条生路。   那人抵在我脖子上的刀刃微微松了一下,却没有放下去的意思,我猛然惊醒,这家伙屠了全村的人,不会怕我走漏消息连我一起杀了灭口吧?   “别瞎猜了,这些人都睡着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之后,一声声微弱的呼吸声和鼾声从趴在桌子上的两人身上发出,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饭菜都已经馊的散味儿了,这得睡了多久,而且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俩么?   “全村人都是这样,已经睡了两天了,叫不醒,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人终于将刀收了回去,紧绷的神经也得到缓解,我深吸了口起,缓缓说道:“我怕是怅虎在作祟。”   怅虎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山中精怪,貌似山猫,却有双尾,其中一尾不过半尺,每修炼一甲子就会长长一寸,短尾上的毛发可以散发出一种使人或动物陷入昏睡的迷香,短尾越长,其覆盖范围越大,入睡之人非净龙水不醒。   这只怅虎能让整个村子都陷入昏睡状态,恐怕早在一甲子以上了,但凡是一甲子以上的精怪,其实力非同小可,难道刘三手说的大妖,就是它么。   听了我的解释之后身后那人陷入到了沉默,我这才有机会转过头,却发现他早已遮头掩面,看不清相貌,但是双眸却是异常凌冽,四目相对,竟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们筢子行现在是堕落了,连你这种半吊子都能憋宝,可笑。”   那人讥笑一声,我满脸通红正欲解释,就见他眼神突变,闷哼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黑影从平底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房梁之上,猫着腰隐没在黑暗之中,而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刘三手的声音。   “吓死我了,咋个跑这来了嗦。”   刘三手走进屋之后脸上虽是紧张之色,眼睛却快速地在屋内扫视,然后拽着我就离开我屋子,直到出了院子才问道:“你知道是咋个回事吗?”   我说好像是怅虎,刘三手眯着眼睛说没那么简单,怅虎怕是个巧合,真正厉害的家伙还在山里头。   我问他在山里看到了什么,刘三手反倒问我:“你是不是从黄河边上来的?”   我看着他没有回话,刘三手面色有些尴尬,左右顾盼之后把我拉到了一个院角底下才说:“我没有打听你身世的意思,只是八爷在一个月前消失,听人说是去黄河憋了大宝,以八爷的能耐三个甲子以下的东西是肯定看不上眼的……”   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倌就是想问,他有没有把分水剑交给你?” 第十六章 水底女人   我眉头一跳,爷爷口中那把镇河的分水剑?   那不是个传说么,好么端的提这个干什么?   刘三手舔着嘴唇继续说:“传说那分水剑控水斩妖,只要是水里的东西,哪怕修炼到了上灵,也得惧它三分,老倌就是想,如果咱们有这宝贝的话,不光是后山的那大妖能给它来个一刀两断,就连那水里的天灵,老倌也有信心给牵喽。”   我疑惑地说:“这山里有河?”   “河没有,倒是有一个水潭,那大妖和狗灵就守在水潭外面,想要解决掉狗灵简单,但是那大妖没有分水剑怕是对付不了哟。”   我摇摇头说没有,身上就这么点东西,要有你也看见了。   刘三手的脸上闪过一阵失望,我好奇问他,“那水潭里到底有啥?”   “我哪个知道,但是被这俩玩意儿守在那,还引来妖畜躁动,肯定不是简单的东西,而且老倌推算了一番,今晚子时就是那东西出世的时辰,可惜啦,不然你第一次牵羊就能牵下灵,八爷和玉姐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我没有被刘三手的话打动,反倒提醒了我今晚就是三岔湾冤魂的二七,这荒郊野岭的,要是没有狗灵,怕是过不去了。   “你本事那么大,会不会啥驱鬼的手段?”我问道。   刘三手的嘴角抽了抽,我心中了解了大概,就问他,“那有没有在不惊动大妖的情况下牵到狗灵呢?”   “有倒是有,不过并不是万无一失,而且以老倌一人之力很难办到,恐怕需要借少东家的一臂之力了。”   刘三手没有具体说要怎么做,只是说村子里不能再待了,怅虎是在正午和凌晨活动,我们得赶紧进后山,牵羊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在路上我问刘三手之前那声尖叫是怎么回事,刘三手说,村子里还有别人。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藏在屋子里的那人,没有作声,等进了后山再往深处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直到晌午我们才停在了一个半坡上面,不等刘三手开口,我就听到了山坡的正前方传来了阵阵水流声。   循着声音望去,一条白色的瀑布夹在两山峡峙之中,流水下泻,砸在地上形成一个水潭,瀑布水势不大,水潭更是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四面竹树环合,悄怆幽邃,但是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水潭边上的一个小土坯。   那土坯有点像在中原地区乡野间用几块砖瓦随意搭成的土地庙,外形上破败不堪,面朝水潭背对着我,不知道里面供奉的是哪位神灵。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瞧见那大妖和狗灵的踪影,刘三手解释说:“妖畜活动是有时间限制的,每天的下午5点到7点,凌晨的3点到五点,在牵羊一门中叫做圈羊时,只有在这个时间段一些野外的野羊才会出现,而且是圈羊最好的时机。”   我没听多大明白,就问他我该怎么做,刘三手说不急,先休息,等到5点之前再做准备。   昨天晚上被梦魇住本来就没睡好,再加上一路的高度紧张,就躺在树荫下面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等再醒来的时候刘三手正坐在旁边吃东西,见我清醒过来也分给我一些,都是些粗粮干饼,给我噎的直翻白眼,等吃的差不多了,刘三手拍拍手说,该干活了。   我跟在刘三手的后面心里砰砰直跳,平生第一次牵羊,还是个大妖,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啥都没干就已经开始冒汗,刘三手见我这样只是笑了笑,等站在了水潭边,才问道:“你水性肯定不错吧?”   我说那是自然,黄河边生下来的孩子扔水里就能扑腾个半个钟头。   刘三手点点头,从鹿皮袋里掏出一个一颗白色的小颗粒递到我手中说,你拿着它潜到水里,等水里的东西把它给吃了再上来。   那颗粒入手冰凉,我拿在眼前一看,竟然是千岁夜明砂。   “你不解毒了?”   我诧异地看着刘三手,只见他笑着说:“想要不惊动大妖又牵走狗灵,没有这个东西是不行的,你是八爷的徒弟,以后也是我的头把,就当是见面礼了吧。”   听了他的话我将千岁夜明砂握在掌中,郑重地说:“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再给你找玉姐要一颗。”   刘三手说不碍事,但是一定要记住,一会儿在水里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害怕,更不要跑,一切都是幻觉,等那东西把夜明砂吃下肚子以后,咱们的事情就成了九成九,圈羊时它不会主动攻击人,不要担心,明白么?   我点点头,刘三手抬头又看了看日头,说了声差不多了,我就一脑袋扎进了水潭之中。   虽然没有被药水洗过眼,但是常年在黄河水里的摸爬滚打让我对这种接近于透明的水视若无物,而且这种不动的水对我来说压根没有感觉,一个跟头就下去了数米,可是这水潭的好像没有底,又往下潜了一段距离,水面上的光影已经变得斑驳的看不太清楚的时候,我不敢再下去了。   水潭的下面好似一个通往幽溟的无底洞,黑咕隆咚地完全看不到有多深,像一张野兽张开的大口,散发阵阵冰冷的气息。   身体浮在水中,这个深度光线已经非常微弱,视线被水光折射成墨绿色,我左右顾盼,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出现,脑袋就往下瞧,正看见一团白色的影子正从深处的黑暗中缓缓漂了上来。   虽然刘三手已经提前给我打好了预防针,可是等到那团白影逐渐出现在我脚下的时候,我感觉到四肢一僵,头皮发炸嘴吃了一大口水,几乎给呛死,顿时人就蒙了,心脏一刹那几乎就要从胸口爆出来。   是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那女人长着一张像蛇一样的脸,面无表情,空洞着眼神一点点朝我靠近。   短暂的失神过后我拼命地挥舞四肢朝水面上游,脑子里嗡嗡的,可是就在刚才错神的那一秒钟,女人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我的脚脖子,刺骨的冰寒让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身子借势就朝我攀了上来,像蛇一般软若无骨缠住了我的身体,四目相对,我才发现她的眼睛里全是黑眼仁,没有眼白,就那么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无法形容当时是什么心情,说是三魂出窍也不为过,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心中将刘三手的祖宗八辈问候了无数遍,可是眼下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而那女人也就这么缠着我,没有下一步动作。   之前的慌乱已经让我把含在嘴里的空气吐的差不多,虽说刘三手说这东西在现阶段不会主动攻击人,可是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嘴里不断吐着水泡,缺氧的感觉让我脑子里越来越模糊,女人的脸也开始变得扭曲起来,逐渐张开了嘴朝我脸上一点点贴近。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吃我,可是大脑的极度缺氧让我在水里多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握着手中的千岁夜明砂猛地往她嘴里一拍,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她的身体就往上游。   那一刻鲤鱼都是我孙子,憋着最后一口气直接浮出了水面,等上了岸看见刘三手二话不说朝着面门就是一拳,他也不还手,流着鼻血问我有没有把夜明砂喂进去,我说喂你奶奶个腿,你是不是拿我当诱饵在憋水底下的宝?   刘三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问我到底怎么样了,我说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肯定的答复刘三手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怅然地点点头,“少东家,等这次回去八爷和玉姐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你可知道水里那东西是何物?” 第十七章 深山圈羊   我没好气地说知道个屁,眼睛却盯着水潭,脑子里回想刚才在水下的一幕,耳边就听刘三手说:“是水虺(hui)。”   我诧异地看着刘三手说你怎么知道,还是说你这趟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来的?   刘三手摇摇头,反手指着那个小土坯说,“少东家你先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我甩了甩身上的水渍,疑惑地走到那个土坯跟前,土坯很矮,蹲下身子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里面居然是个泥塑。   那泥塑刻的极为粗糙,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泥婴,面前是一块被烧焦的泥土,应该是长期供奉土庙祭祀所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呲着牙没有看明白,这个泥塑的女人是哪方神灵,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再一联想水底那个女人,背后突然开始冒凉气,一个大胆的推测出现在脑中,转过头看向刘三手,不可思议地说:“那水里不会是她吧?”   刘三手却说不是,问我在水底看见了什么,我当时已经从恐慌之中恢复清醒,就将其中过程叙述了一遍,刘三手沉吟道,“没错了,那水虺夺了女娲庙的香火,要化蛟了。”   蛟?   还有这土庙是女娲庙?   对于女娲庙我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在中原和黄河流域有很多地方都兴行供奉女娲大神。   女娲大神抟土造人、炼石补天、断鳌足、立四极、治洪水,传说那补天神石就是在黄河边所拾,炼化之后补天治洪,并斩了黄河里兴风作浪的黑龙保下大地安宁,然后又捉河中万年巨龟斩其四足,作擎撑天,形成天地四方。   每年的农历三月十八是女娲大神的生辰,那个时候爷爷都会带着我去集市上参加祭祀大典,对女娲的法相我印象也比较深,也不是这般赤身裸体啊。   但是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觉得水里的那东西竟然有着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女娲的端庄,多了几分阴冷和诡异。   “水虺是由毒蛇所化,五百年化为蛟,千年化为龙,只是水潭囚龙,它在这里即使修炼五百年化成蛟也只是潜蛟,失去化龙的资格,而这个于家庙一直在这里供奉女娲大神,女娲是人首蛇身,半蛇之神,水虺常年躲在女娲庙夺取那一分供奉,可逆天修炼成走蛟,只等入江进海之际,便可化龙。”   “那她怎么会变化成个女人的样子?”我问道。   “那水虺虽然灵智未开,却是十足的下灵,再加上它修炼未完全,不会轻易现出原形,能惑人心智,它常年和女娲神像待在一起,所以你看到的都是幻觉。”   我见刘三手说的头头是道,冷笑道:“看来你早有准备啊,那为什么不自己下水去圈羊?”   刘三手老脸一红,嘿嘿笑道:“老倌啥都会,可就是不会游泳,也学了不短时间,水没少喝,可就是学不会啊。”   我盯着刘三手没有吭声,总觉得他话里真假掺半,可是事已至此,说别的也没用,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捉到狗灵,把今晚给度过去。   刘三手察觉到我的心思,冲我招了招手往旁边的一处密林中走。   山里本来清爽无比,可是一进林子,空气立马变得闷热,好像还有股子腥臊味儿,空气十分浑浊,熏得就有些脑袋疼,我捂着鼻子疑惑地看着刘三手,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猫在一个大树的后面,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树前方。   我一头雾水地跟了过去,目光朝前看,就见在前面五六米远的地方,好像有一个黑影在晃动,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样子,我往前伸着脑袋想再看清楚一点,却被刘三手一把拽了回来。   “狗灵被圈住了,再等5个钟头就可以到手了。”   刘三手说罢拉着我又退回到了原地,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东西,黑糊糊的,散发着之前那股子腥臊,都沾到我衣服上了,我拧着眉问这是什么鬼东西,脑袋都给我熏迷糊了。   刘三手瞅了瞅自己的手,嘿嘿一笑,这是老虎粪。   老虎粪?   “这东西你也能搞到?”   刘三手撇了撇嘴,“有啥我弄不到的,那动物园里的老虎天天拉那么多,我这点算啥,而且这天底下的东西,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狗灵你别看着怪牛逼的,但是一闻到这老虎粪的气味儿,动都不敢动,全身就瘫了,等时间一到它就会现出原形,到时就任凭咱们为所欲为啦。”   一想到狗灵死了之后还要受这种折磨,就有些于心不忍,感觉自己有点自私,甚至说有点残忍。   刘三手不以为然,冲我瞥了一眼:“我跟你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稀泥,这就是道。啥是道?顺其自然就是道。说不上什么残不残忍,说是残忍,也没见你平时少吃猪肉了,照样甩开腮帮子猛劲造。别像个娘们似的,别人杀猪你吃肉就行,自己杀猪就掉眼泪,竟整那些个没用的。”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点点头,看着水潭问,接下来怎么办?   “俩野羊都圈住了,就等晚上牵羊了。”   从刘三手圈住狗灵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到晚上11点多的时候就算是成了,三岔湾的冤魂出现的时间是在十二点后,时间上来算是来得及的,我们两个就守在水潭边上,刘三手给我交代了一些晚上要注意的事项,一直到了深夜差不多11点左右的时候,刘三手对我说:“要委屈你了少东家,脱衣服吧。”   我二话不说就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刘三手从鹿皮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交到我手中说,“这里面是混了蛋清的柳树汁,你在身上抹均匀了,就连蚊子踩上去都要摔一跟头。”   将瓶子接在手中,里面装满了透明的不明粘液,拿手一沾,还都粘着线。   在我抹的同时,他又找出来三根香点燃之后让我拿在手中,把我带到了水潭边蹲下,用手围着我的身体四周刨了个圆形的坑,那坑比手巴掌宽点有限,但是很深,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孙悟空给唐僧用金箍棒画的那个圈儿。   在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刘三手仰面观星,说了声差不多了,就一脑袋扎进旁边的密林里,整个山谷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双手捧香光着屁股蹲在水边,心说还好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这要是在外面,以后估计也不用做人了。   刘三手只是告诉了我要怎么做,却没有说会出现出现,因为他自己也拿不准水底下那水虺的本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是告诉我不能再犯之前在水里那种错误了,这个时候的水虺攻击性非常强,蛋清可以遮住我的气息,但是如果轻举妄动,就会命丧当时。   那会儿月亮已经升的老高,倒映在水面上月影斑驳,我正盯着圆月出神,隐约就看到水底下有一个极小的绿色光点在游动,围着月影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了水中月的正中心,忽然晃动了一下,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紧接着,就从那个方向传出来了一种很奇怪的叫声。   “呜…呜…”   声音又沉又闷,像是有人裹在被子里哭泣,夜半更深,异常清晰。   刘三手先前让我下水牵羊,是为了让水虺吃下千岁夜明砂,好在深夜的时候找准它的位置,我当时慌乱之中将夜明砂拍进了那女人嘴里,这水里的绿光,应该就是夜明砂在起作用,可是这哭声……   我当时脑袋嗡的一下,水里那个女人的面孔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两条腿不自觉地开始打摆。   “呜…呜…”   那声音从一出现就没有停过,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响,从闷闷的哭,变成了嚎啕大哭,我再也忍不住了,朝着密林看了一眼,刘三手跟消失了一样,一点踪迹也没有,心说这他娘的还蹲个六啊,赶紧跑吧。   正准备起身,就看见那道水纹正中心的位置,忽然冒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出来,有点像是蛇的脑袋,白的发亮,张着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正时不时的叫唤着。   不是水里那女人?   看到白色小脑袋之后我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而在这一错神的功夫,那白色脑袋整个身子都浮了出来,借着月光,竟然是一只白头的小王八!   墨绿色的壳,四肢和脑袋都是白的,浮在水面上,张大了嘴脑袋冲着天,长长的脖颈来回收缩,它居然是在对着月亮吐纳!   我当时就看懵了,这个颜色的王八别说是我了,连我爷爷肯定都没有见过,还会吐纳,这是要成精了吧?   那小王八好像是发现了我,正吐纳的脑袋一滞,扭动着长长的脖子,朝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心里正慌,就见那王八的四个爪子一晃,就没入到水里不见了。   心里不免一阵遗憾,可惜了,这要是捉回去拿到市面上去卖,指不定能卖多少钱呢,可是那水虺呢,不会是发现我们不出来了吧?   正想着,耳听得水边传来一阵“呼呼啦啦”的响声,循声望去,就发现那小王八从水里爬出来了,而且是直奔我而来。   那王八爬行的速度比一般见到的快上很多,我当时就蹲在水边,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切近,伸着长长的脖子,长大了嘴,四个爪子跑的飞快,跟恶狗扑食一样,看着诡异极了。   此情此景,要不是腿蹲麻了,我早就跑了!   可是就当它来到我脚下的时候,却忽然又不动了。   我低下头,正看见它的龟壳被卡在了刘三手提前挖好的坑里,脑袋在外,四个爪子在空中拼命地挥舞,硬是不能动弹分毫。   看来这刘三手早就算到了啊。   我长舒了口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白头小王八拼命的样子,心说也差不多了,这一伸手就能抓着,聊胜于无,就准备喊刘三手出来。   可就在这时,那小王八跟疯了一样,绿色的两只小眼睛猛然间变得通红,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怪叫,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还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到“呲溜”一声,那王八竟然从壳了钻了出来,变成了一条纯色白鳞片闪着光的白色蜥蜴! 第十八章 死里逃生   那蜥蜴还没有巴掌大,一身的鳞片白的发光,在挣脱了龟壳的束缚之后,顺我的腿就往上窜。   我脸都被吓绿了,可是照着刘三手的吩咐又不能动,浑身哆嗦成了一个,只不过这蜥蜴的四条爪子跟抹了油似的,每次刚爬到我大腿的位置,又“跐溜”一声滑了下去,几次都是这样。   而且它的脑袋一直朝上,像是被我手里的香气吸引,我不禁动了心思,这一切似乎都在刘三手的算计之中,难道这东西就是水虺?   可是刘三手呢,我转动着眼珠子朝着他消失方向的密林望去,就看见在黑暗之中,一根细长的竹竿正在一点点朝着我这个方向倒腾,速度极慢,慢的就跟电影里的慢动作似的,好像生怕惊到了水虺,过了好半天总算是倒腾到了面前。   月光一晃之下,那竹竿的顶端竟然系着一根透明的鱼线,足有一米来长,底下没有鱼钩,反倒是坠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铅块,在空中晃来晃去,直到落在了脚底下那块墨绿色的龟壳上,竟像是有磁力一般吸了上去,而后竹竿缓缓上摇,就带着龟壳升了起来。   那龟壳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墨绿色的光芒,俨然不是凡品,却在此时,余光处一道白影忽闪而过,紧接着就落在了我的手胳膊上,我定睛一瞧,那水虺竟然直接从地上跳了上来,四肢爪子死死抱着我的胳膊,锋利地利爪嵌入肉里,我倒吸了口冷气,咬着牙一动也不敢动,就看着那水虺一点点爬向我的首长,伸长了脖子贪婪地吸收着香气。   当时挂在鱼线上的龟壳就在离我手臂不到半尺的距离,刚才如果再稍微往后拉一点,就会被水虺抓在眼里。   时间一下子静止,那水虺全身上下冰凉的鳞片让我如至冰窟,可是之前被抓破的伤口却已经开始发作,酸痛交加,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   水虺是毒蛇所化,是天底下毒性最强的生物之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平生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而那竹竿也停滞在空中,纹丝不动,不知道刘三手这会儿在做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被放缓,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极度的煎熬,水虺在吸收香气的同时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纯白的鳞片随着香气的吸收开始一点点变成淡黄,然后又变为金色,从金色到胭脂红,再从胭脂红变成朱砂红,到最后成了成为了猩红,像是有血从鳞片夹缝中渗出。   大脑越来越浑浊,隐隐约约好像就瞧见刘三手正从密林中摸了出来,我咬着牙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就在眼睛恢复视线的一瞬间,我在刘三手的身后看到了一群人。   那群人站在林子里,浑身湿漉漉的,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有李婶儿,大壮,还有王二娘……全都是三岔湾的冤魂,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他们又出现了。   而刘三手对身后的状况却一无所知,身体弓的如同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朝我一点点接近,与此同时,水虺的身体再一次发生异变,全身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到了脑袋,两根细小的肉冠正渐渐生长。   水虺化蛟已经处在最关键的时刻,刘三手脸上全都是汗,身体却不敢妄动,不断朝我使着眼色,我一个都没看懂,刘三手脸色一狠直接就要朝我扑过来,却听到水潭中却忽然“哗啦”一声,一只惨白的手掌从水面伸出,一把抓住刘三手的脚,刘三手脸色大变,身体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直接被拉进了水里。   我眼睛都红了,张着嘴想要喊他的名字,可刘三手的脑袋在没入水中的一刹那,终于做了一个我能看懂的手势,那就是不要说话。   水面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水虺没有被刚才的波动所惊扰,脑袋上肉冠的形状越来越清晰,我强忍着泪水看着已经烧到末端的香,身后一声凄厉的女人笑,却在此时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咯咯……”   那笑声空灵悠长,忽高忽低,却在一声过后再也没了动静。   宁听乌鸦叫,不听山精笑。   在刘三手遭遇不测后,山精终究还是找来了。   山精是一种不祥之物,对人没有伤害,可是这一笑,水虺变幻的身形陡然一滞,竟直直地转过脑袋看向我,猩红的信子在巨开着的嘴里游动,身子躬作一团,一滩白色的液体从口中激射而出,直直地射在了我的嗓子眼里,脑袋上的肉冠顷刻间化为虚无,从手臂上一跃而下,钻到水中消失不见了。   像是一块被烧红的碳被卡在嗓子眼里,我卡着脖子在地上拼命地翻滚,从喉咙处传来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   我肯定要死在这里了,这深山老林里能发现我的只有于家庙的村民,等他们找到我尸体的时候,我肯定也是现在这副表情。   剧痛让我逐渐失去意识,三岔湾的冤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边,依旧那副表情看着我,好像是只等我咽气就能将我带走。   我卡着自己的脖子不甘心地朝着水潭看了一眼,忽然就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从水里走了上来,那个身影很熟悉,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他是谁,视线陷入一片黑暗,最后就是彻底的宁静。   ……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长生当,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   玉姐的眼神冷若冰霜,在看到我睁眼的一刹那转身就走了,我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嗓子里说不了话。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一些记忆回到我的大脑,我迫不及待地抓着玉姐问刘三手的下落,玉姐却冷哼一声,“牵羊不成反被羊顶,他是被自己的贪心害死的。”   刘三手到底是死了。   我坐在床上失了神,脑子里尽是他沉入水底前对我做的那个手势,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证死亡,可是依旧无法承受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消逝,特别是这些天与他的朝夕相处,让我打心底觉得他的本性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坏。   “我早就告诉过你,憋宝牵羊是提着脑袋做事,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刘三手死有余辜,你不要再为他的事情伤神,好好休息,准备一下半个月后的盗门掌舵大会,你替八爷出席。”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   这次回来之后玉姐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很大转变,我心知她是为了刘三手的死在怪我,就没有多说话,脑子里一直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深山里的水潭,陷入昏睡的村庄,水底的女人,化蛟的水虺,害死刘三手的那只手,以及在我意识消失之前的那道黑影。   包括我是怎么回来的,玉姐肯定知道,只是她对此事缄口不提,我也无从得知。   于家庙是个很奇怪的村庄,处在川西的深山腹地,却祭拜女娲大神,所有的一切归结起来都是那座土庙起因,女娲的神像我见过不少,可是像那般赤身裸体怀抱婴儿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而且那婴儿……   一道灵光在头脑中闪过,我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到楼下的时候玉姐已经走了,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所有和女娲庙有关的信息,从下午查到深夜,最终锁定在了一个网名是一串数字的网友发帖上面。   帖子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中出现了一个赤身裸体怀抱婴儿的女神像,只不过要比于家庙后山那个大上许多,轮廓十分清晰,女神像双目微睁,目光朝向怀中婴儿,那婴儿闭着眼身体蜷缩成一团,宛如新生。   我紧紧盯着照片中的婴儿,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在三岔湾时爹怀里抱着的泥胎一次次浮现在脑海,竟和照片中的一模一样!   在照片下面还有一段话:重走黄河古道,偶遇奇怪土庙一座,有人认识这是哪位神灵吗?   只不过这篇帖子似乎没有什么人关注,回复寥寥无几,也没什么营养。   发帖时间是在三年前,我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把自己的电话留在下面,希望楼主能够看到。   完事之后我给爹打了电话,却是关机状态,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爹娘肯定都睡了,自己也关上电脑回到床上却左右睡不着,耳边回响着季宗卜对我爹说的那句话:若是这泥胎睁眼,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了你。   泥胎怎么可能会睁眼,若是睁眼,那岂不是变成了真正的童婴?   睡梦中,一阵冷风吹在脸上,顿时睡意全无。   我揉着眼睛发现窗户好像没关,外面呼呼的刮着大风,给我冻的直起鸡皮疙瘩。   挣扎着下了床去把窗户关上,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三伏天的这风怎么这么冷,与此同时,身后一阵滴滴答答的水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第十九章 爷爷故人   我猛地转过身,发现在房间里站着一个人,定睛观瞧,竟然是大壮!   大壮的脸色异常苍白,浑身湿透了正顺着头发和衣角往地上淌水,他站在屋内,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目光如刀子一般剐在我的脸上。   “大,大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死了吗?”   我后背紧紧贴着窗子,大壮之前和三岔湾的冤魂同时出现在后山,眼前的他肯定是鬼不是人,我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就准备直接从窗子跳出去。   大壮的脸上没有表情,看着我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你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害死了我,害死了我娘,害死了全村的人!”   “你为什么要回来!”   “全都是你,不要再回三岔湾,我求求你永远不要再回去……”   大壮的语调从怨毒逐渐变成哀求,他一边说一边朝我靠近,把我逼的半个身子都吊在窗台上,到最后和我脸贴脸,表情忽然狰狞声嘶力竭地吼道:“放过我们,不要再回去,永远不要再回去!!!”   吼到最后我感觉到胸口一闷,就失去了意识。   “砰砰砰!”   屋外的敲门声将我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从窗台斜射进来的阳光刺的我眼睛微微有些作痛,昨晚发生的一切不知是梦还是真的,我揉着脑袋把门打开,玉姐正拎着早餐站在门口,“吃点东西吧,待会儿有人要见你。”   我一愣,问是师傅回来了吗?   玉姐摇摇头,“是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玉姐告诉我去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已经打过招呼了。   从于家庙回来之后我的胃口变的特别大,饭量是之前的几倍,玉姐买的两碗酸辣粉和两屉包子被我吃了个精光,吃完之后才想起她也没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玉姐笑着说没事,她一会儿再去门口吃点。   这是玉姐这几天头一次露出笑容,我看在眼中轻松了不少,而在这个时候,门口来了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玉姐心领神会地把我领上车,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车就开走了。   别克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坐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大汉,目光凌厉,面如刀削,一看就是久经生死之人。   上车之后我被蒙上了眼睛,感觉车辆行驶了接近两个钟头才停了下来,下车之后眼罩被摘下,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郊区,置身于一座大宅门前。   宅院很古老,长长的阶梯前是一扇朱漆大门,门上还钉着黄色的门钉,一左一右蹲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很是威武霸气。   那两个中年人在把我带进院子后就离开了,院子中间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时值农历八月,桂花香洋溢着整个院落,树下一张石桌椅,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听到声响淡淡说道:“来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女人竟然穿着一身军装,我顿时明白玉姐之前说的“上面”是什么含义了,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来问我洪水淹没三岔湾的事吧,毕竟一个村庄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不会就那么轻易算了。   见我不说话,那女人继续开口道:“于家庙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于家庙?   怎么又扯上于家庙了?   我心头一动,没有说话,心中却明白了大概,水虺化蛟引发妖畜躁动,于家庙因为怅虎的原因陷入到昏睡当中,非净龙水不能醒,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引起了军方注意,又查到那几天我在于家庙出现过,这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不过按照玉姐的吩咐,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什么于家庙。   那女人忽然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拿手一指,失声道:“竟然是你!”   可是手又立马收了回来,不对不对,那天在于家庙遇到的明明是男的,这是女人,性别对不上,只是那凌冽的眼神太神似了,让我差点以为二者是同一人。   “红鲤,你去休息吧,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正房之内传出,门被打开,一位耄耋老者走到院内,那女人立马起身一个军礼,然后转身离开了院子。   那名老者的岁数看着比我爷爷都大,却是容光焕发,走起路来铿锵有力,手里端着紫砂壶,走到石桌边坐下,然后指了指面前说:“别拘束,坐。”   老者较之前那名女子看起来和蔼许多,不过我依旧保持着警惕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却见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小小年纪就敢深入龙潭擒蛟,当真是年轻有为。”   我知道他说的是于家庙的事,点点头没有说话,却听他语出惊人道:“和你爷爷年轻时一个脾气,闷葫芦。”   “你认识我爷爷?!”   我眼珠都快瞪了出来,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位老者,脑中拼命地回忆,可是丝毫不记得爷爷说过认识这么一位有身份的人。   “我和你爷爷在三十年前有过一面之交,初识便相见恨晚,只可惜当时有要务在身匆匆离去,时隔数十年再见故人之后,没想到已是阴阳两隔。”   老者话音中无不透露着哀伤之情,完全看不出是装的,难道他真的是我爷爷的朋友?   “说来话长,今天找你是有事想要请你相帮。”   老者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看着我缓缓说道:“在于家庙的时候你曾说过,那里的人是受到了怅虎的影响,必须得有净龙水才能使他们苏醒,对吧?”   我说是,可是这净龙水是传说中的东西,我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它在哪。   老者品了口茶,“我知道。”   这个时候虽然心下已经知道他们找我是所为何事,可是依旧耐不住对净龙水的下落产生好奇,因为玉姐说过,净龙水乃是化龙净身之水,能够褪去俗尘,脱胎换骨,天灵地宝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只有在净龙水中洗涤一番才能真正完成蜕变,而且能解天下厄运之气,可以称作是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   察觉到我动了心思,老者呵呵笑道:“在江西有一个传说,三百年前在那一带层出现一个外来人,声称要把江西化作东海,随后将自己泡在一口井中,一十三年未曾离开,后身体开始长出黑色龙鳞,被一途径此地的道人听闻此事,斩杀其未化龙之前,才保得一方太平。”   我一愣,这就没了?   “那口井被当地人称作浮龙井,相传是春秋末年老子隐居在此专门为其神牛饮水所挖的一口井,从古至今,不论天旱、天涝,井水水位依然不变,故有此井通向东海之说,当年老子在此传经布道,一天夜晚,有人在暗中看到有头长龙角的人从玄井中出来,混在人群中听老子讲经,不等老子散去,便提前在混乱中,从下井跑走,后来传说是东海神龙来这里听老子布道,时至今日在村庄里依旧有供奉此人的神庙。”   “不过……”老者顿了顿说,“此井在一个月前一夜之间忽然干涸,井底隐隐传来龙啸之音,怕是有妖物要出世,我们已经疏散了村庄并将其封锁,却对它毫无办法。”   我看着老者无奈的表情,疑惑道:“那你的意思,净龙水就在井下,但是被妖物把守?”   老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问道:“于家庙那黑衣人,是你的人吧?”   “不错,他叫青鲤,和红鲤是兄妹,从小便是孤儿,被我收留至今。”   我一拍大腿,“那你直接派他俩去不就行了,那啥青鲤能耐那么大,一窜那么老高的,还能解决不了?”   老者苦笑着说:“该用的办法我们已经用尽了,行行有道,有些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才行,而且不白做。”   我说你找错人了,我啥本事也没有,天大的好处没命去享也是白费,于家庙的事情到现在我自己都没闹明白,实在是能力有限,爱莫能助了。   如果说在之前我入这行还有股子热血劲儿的话,那么刘三手的死对我来说无疑是最深刻的一课,玉姐那句他是被自己的贪心害死的,被我铭刻在了心里,量力而行是这行最大的保命手段,老头开的价码我听都懒得听,打心底就给否定了。   我的反应似乎早在老者的意料之中,就见他呵呵笑道:“不碍,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还有就是半个月后的盗门掌舵大会,我会力保你成为新的青羊印掌印,你是白老鬼的孙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在西南地区,老夫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道谢之后我就离开了院子,在出门时红鲤正抱着肩膀依在门口,看见我出来眼中尽显不屑,我也懒得搭理她,心说跟这种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就被蒙着眼睛带回了长生当。   玉姐一直在店里等我,在看到我回来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松,说让我赶紧洗把脸带我去吃好吃的,我心中一暖,在离开三岔湾之后,玉姐算是我最亲近的人,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我,让我从失去爷爷的阴影里走出来不少。   我应了一声正要上楼,却见玉姐脸色猛变,一把抓着我的胳膊然后用力一翻,六个青乌的黑点赫然出现在手臂内侧,我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去摸,却被玉姐拦下了。   “这是水虺留下来的痕迹?”玉姐蹙眉道。   我想了想,还真是,当时水虺就抓在这个位置,心中不由得紧张,问玉姐会不会有事。   玉姐沉吟片刻道:“水虺乃是天下至毒之物,通常人中了虺毒一时三刻便会暴毙而亡,可是它在你的体内却没有发作,但如若不除,恐怕后患无穷。” 第二十章 外八门   我被玉姐说的脸上没了颜色,颤抖着声音问那怎么办,玉姐说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等八爷回来问问他了。   可是八爷一出门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万一在此期间虺毒发作,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顿时也没了吃东西的念头,玉姐拍着我的肩膀说:“没事,毒素既被压制,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发作,那水虺顶多也就是下灵,没有想得那么麻烦,最近我会多留意,肯定有办法的。”   我愣了半天神,心知不过是宽慰的话罢了,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随即转移话题问盗门掌舵大会是怎么回事。   虽说已经拜入季宗卜门下,可是从小接受的都是些四讲五美,嫉恶如仇的正统教育,憋宝一门窃取的是天地灵宝,不会拿人财物,可是让我冷不丁和那些小偷小摸混在一起,打心里还是抵触的。   玉姐笑着说,盗门算起来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天底下没有本钱的买卖都可以归纳其中,这些人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是外八行中最杂最乱最大的势力,并不是人们想象的就是小偷窝那么简单。   后来经过几次改革,又细分出上四门、下八门、六偏门,共十八个流派,无论是走千家过百户的飞贼土鼠,还是占据一方拉杆立旗的响马流寇,甚至包括荒郊野岭挖坟掘墓的摸金术士,这些人统统都算是盗门之人,但是分别归属不同的分支流派。   其中最讲究技术含量的,憋宝牵羊这一支独占鳌头,公认为是“万盗之长,诡盗为尊”,其次就是倒斗盗墓的。   别看同属盗门,但是相互流派之间并不和气,也不熟悉。   憋宝牵羊的看不上倒斗盗墓的,倒斗盗墓的看不上偷盗的,偷盗的又看不起下药的,各流派分支各自为营,互不买账,谁也不服谁。   所以每三十年盗门都会组织一次掌舵大会,选出一名当代最有能力的大能,执掌盗门信物青羊印,统领盗门,发号司令。   憋宝一门人才凋零,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参加过这种大会,这次掌印人执意要八爷参加,恐怕是有什么大动作在里面。   所以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去听他们要干什么,别的啥心也不用操,玉姐会全程陪着我,有什么事情她会拿主意。   我听后释然,心里轻松许多,再回想起大宅院那老头说的会尽全力让我成为掌印人,心说这牛逼吹的也太大了,而且我对掌印人也没什么兴趣,眼下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已经无暇分心再去弄这些事情。   到最后也没有出去吃,玉姐接了个电话就匆忙走了,我跑门口给自己点了个干锅兔,来到成都以后我已经被这道菜迷的五魂三倒,也不管一个人能不能吃完,逢吃必点,还要了两瓶冰啤酒,吃饱喝足就准备回去睡觉。   结果前脚刚踏进店门,电话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以为是在贴吧上的留言被楼主看到了,激动地接通了电话,可发现并不是,而是另一个看到我留言的网友,说认识照片上的神像。   那人说在他老家的村子里就供奉着这样一尊神像,但祭拜的不是女娲,而是女娲怀中抱着的泥胎。   听村里的老人讲,当年女娲大神途径黄河时看见一具漂在河面上的死婴,心生怜悯却无力回天,而那死婴的冤魂也久居黄河不肯离去,祸乱岸边的百姓,女娲大神不忍灭杀其魂魄,就用黄河泥捏塑了一个和死婴一模一样的泥胎,并让黄河流域的人民日夜供奉,用来消除死婴的怨念。   只不过那泥胎被视作邪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地方都把它拆除了,留下的所剩无几,也都荒废掉了。   听完之后我若有所思,难怪连季宗卜都对其如此忌惮,可是这样一个邪物是怎么到我爹的手里,难道说在我们那个地方还保留着供奉死婴的传统么。   那人说完之后就把电话挂断了,连问他老家是哪的机会都没有,我想了想,就又给爹打了个电话,却还是关机。   当时我就感觉不对了,这才不到9点,不可能睡那么早,就给娘打,电话在接通的一瞬间我松了口气,可是娘的声音很疲惫,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特别是问及爹的情况,更是不知所云,一会儿出差了一会儿在洗澡,最后在我的再三逼问下,娘终于说出了实情,爹失踪了。   我在电话的另一头如遭雷击,问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在电话里哭着说她也不知道,五天前爹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娘问遍了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爹的去哪了。   我问娘报警没有,娘说报了,警察还特意查了那个电话号码,却是个空号,什么报纸电视台都登了寻人启事,但是一点用都没有,我马上就要开学,也不敢告诉我,怕影响我的学习。   我气的直跺脚,还学什么习,这种事儿为什么不早点说,你在家等着我,我马上就回去。   在跟玉姐说了这事儿之后她很快就赶了过来,说我回去没问题,可是再有两天就是三七,我这样贸然回去,怕有什么闪失。   我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总感觉三岔湾的事儿还没完,爹的失踪肯定跟那里脱不了干系,既然他们冤魂缠上了我,那我就回去把这事儿解决,是死是活一条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为我遭到什么不测,那样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算了。   玉姐听后沉思不语,半响才说,“行,去了那边万事小心,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第一时间和我联络,我手机24小时开机。”   说完之后从怀间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我手中,“这块玉佩贴着带着,关键时刻能保你一命。”   我点点头将玉佩揣进怀里坐上了最近一般前往开封的火车。   坐在车上我脑子里不断出现那晚大壮出现时的场景,他为什么说是我害死了全村的人,又为什么让我永远不要回去,这里面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而且肯定和爹的失踪有关。   到了地方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出了车站我直接包了辆黑车往家赶,连价钱都没谈,等回到家中娘正满眼红肿的坐在门口,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娘俩忍不住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从我记事以来,娘就是那种很典型的家庭主妇,每天任劳任怨,把我和爹以及整个家料理的井井有条,平时受到什么委屈就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哭,从来不和我们说,这次娘压抑的太久了,爹的失踪对她来说无异于天都塌了下来,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哭的这么厉害。   哭到最后娘的身子都软了下来,我把她扶进屋,问了她一些爹失踪前的情况,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是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爹彻底消失了。   娘实在是太累了,说着说着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把她安顿在床上,在床头做了一宿,后半夜的时候娘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紧锁嘴里不断重复一个名字,我将耳朵贴了上去,发现是向阴崖。   第二天娘醒后我问她向阴崖是什么地方,娘迷惑着说她也不知道,好像是听爹临走之前说来着,当时也给警察说了,但是没有查到这个地方,可能是太想爹了,做梦才会喊这个名字。   向阴崖……   我在脑海中拼命地思索着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乍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对娘说:“娘,你在家好好休息,我知道爹去哪了。”   再三让娘安心之后我匆忙离开了家,昨晚可能是出手太阔绰,那黑车司机给我留了电话,也是县城人,让我用车随时找他,在给他打了电话之后不到十分钟人就赶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把我迎进车,可是当听到我要去三岔湾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以为他是嫌远,就告诉他钱没问题,但是一定得快,这次回来的时候玉姐给了我不少钱,为的就是特事特办,不能因为其他原因耽搁。   司机姓吴,我管他叫老吴,老吴在听到三岔湾之后一脚刹车踩到底,脸色变得铁青,一张嘴唇更是没有颜色。   “三,三岔湾,你去那干什么啊?”   我不明地看着他,心说这么了,去个三岔湾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哎呦那地方被洪水给淹啦,是个荒村,你没事去那干什么啊,毛都没有。”   三岔湾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昔日里的家乡在别人的口中成了荒村,心里一时挺不是滋味儿的,就告诉他,“我知道,那是我老家,这次回来想去看看。”   “可是……”   见老吴欲言又止,我忙从兜里掏出一根中华给他点上,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吴嘴角抽了抽,“那里晚上闹鬼!” 第二十一章 晾尸崖   闹鬼?   我瞪大了眼睛,心说不不应该啊,三岔湾的冤魂不都缠着我的么,怎么这里也会闹鬼。   见我这副表情,老吴还以为我被吓到了,跟我说:“十多天前那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因为是夜里,村子里的人一个都没有跑掉,全死了,救援队去的时候也已经晚了,连尸体都没见着,救援也就改成了打捞,可是黄河水多大啊,尸体早就不知道给冲哪去了,打捞了三天,不但一具尸体没有捞着,还死了好多人。”   我好奇地问怎么会死人呢,又发洪水了?   老吴摇摇头,深深抽了口烟,“怪就怪在这了,听打捞队的人说,一到晚上那边的河域就起浪,浪大的跟要翻了天似的,九八年的时候都没有见过这么大浪,声音比鬼哭还难听。   上面救援任务紧,打捞队夜里也得作业,赶在浪小的时候打捞,结果你猜怎么着,浪一下去就看到有好多人影从水里走上岸,全都进了村子,打捞船好么端地被掀翻了好几艘,船上的人全死啦,上百号的打捞队就活着出来十几个,上面又派人晚上去调查,一个都没有出来,最后还请了老神仙,结果连村子都没进就跑了。”   我疑惑地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有听说过,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也没见着啊。   “哎呦,这事儿被瞒的可紧啦,很多人都知道但不敢瞎传,我侄子就是打捞队的,全是他亲口对我说的,经历这事儿他都辞职不干了。”   我被说的愣住了,短短的十几天三岔湾居然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爹这次回来会不会跟这有关,英子被季宗布斩断一臂落荒而逃,短时间内肯定掀不起这么大风浪,难道是河底那个东西在作祟么。   在老吴说话的时候我一直保持沉默,看着他还想继续劝我的样子我谢绝道:“没事,我白天去晚上回,村里被洪水卷走的人力有我爷爷,我想去再看一眼,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老吴叹了口气再次把车发动,三岔湾的位置比较偏僻,只有一条乡路连着国道,每次回去得提前半个小时跟司机打招呼,中间还得提醒好几次他才能记得住。   等到了地方老吴从后视镜上取下一个黄纸符交给我说:“小兄弟,这护身符是三年前我在灵山求的,这么些年开车平安无事全指着它,我看你人不错,年纪轻轻的一看就有学问,把命折这可惜了,你把这东西带着,我在这等你到天黑,天黑之前你出来我免费载你回去,可是如果你没回来,可别怪大哥狠心啊。”   我感激地将护身符带在脖子上,将兜里那一包中华烟都给了老吴,千恩万谢之后下了车往村子里赶。   从国道到村子口差不多得走上一个钟头,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当一只脚踏入村子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当时正是中午,以往这个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会飘着袅袅白烟,小孩子趁着午饭前的时光在村子里的角角落落嬉戏打闹,可是现如今远远望去,满眼断壁残垣。   村子里到处都是被洪水和河沙侵蚀的痕迹,连一间完整的房屋都看不见,那颗被我挂着鬼太婆尸体的老槐树也被腰断,孤零零地躺在村子中间,入眼一片荒芜,毫无生机。   收回目光我颤抖着身体朝村子里走进,空旷的村庄中只有脚底板踩动河沙的“沙沙”声,我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寻找爹的痕迹,直到来到了爷爷的那座老院门前,才在门口看到了一连串的脚印。   看来爹是真回来过了。   黄河两岸没有义庄,捞尸人在把尸体打捞出来之后通常会放在河滩上,等死者家属认领,但是一些长期没人认领的尸体,为了避免腐烂,就会被搬到比较高的悬崖壁上挂着,以免让晦气进入到了村子。   晾尸的悬崖一定得是背阴处,而且下面有水,这样可以保持尸体的湿度,长期不腐,所以也叫向阴崖。   门口的脚印很深,看来爹在这里驻足了很久,随后脚印就冲着河边的方向去了。   从这里到向阴崖得在河边走上两里路,如果爹临走之前说的那个名字真是向阴崖的话,那么曾经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就一定是爹。   只是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然后音讯全无呢,我还刻意看了下手机,是有信号的,还是说事出突然,而他做的事情压根就不想让人知道?   我没敢在这里多做停留,触景伤情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往的回忆,带着满肚子的疑问,顺着脚印就要朝河边走,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平地刮起了狂风,风势之大,卷起地上的沙尘整天蔽日,连天色都在此刻暗淡了下来。   我赶紧用手护住了眼睛,耳边尽是狂风呼啸之声,沙子刮在脸上跟刀割一般,风卷砂石发出的“沙沙”响声,宛如有无数看不见的人在身边走动。   好在这股子歪风来的快去的也快,等我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地上的脚印却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呆立原地,隐隐感觉这股风不太对劲,可是想半天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即使没有脚印我也能找到去向阴崖的路,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就准备继续往前走,可是刚往前跨出一步,就在脚尖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用河沙和碎石组成的大字:走!   “呲……”   我倒吸了口冷气硬是没有吐出,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走”字只感觉心脏陡然停跳了一秒,这个字在之前是绝对没有的,难道是刚才的风……   茫然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一片萧条,只有眼前的“走”字异常刺眼。   我实在是不敢在这里待了,什么也不敢想,闷着头就开始跑,一口气跑到河堤上才停了下来,可是当我睁开眼看着河里翻滚的河水时,那波动的水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汇聚在了一起,成了又一个“走”字。   只不过这次在水纹的变幻中,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从中散发出的迫切和焦虑,到底是谁,是谁在让我走,到底让我去哪里?!   我对着滚滚流淌的黄河发出声嘶力竭地嘶吼,可是那河水却一如既往地静静流淌,水面上的水字也在一股浪花的拍打下散成一道道波纹。   在发泄完最后一丝压抑后,我咬着牙开始朝着向阴崖的方向一路狂奔,河边开始起了风,吹在耳边像是夹杂着无数人的嬉笑怒骂,到最后变成了那天晚上敲门的人声,全都喊着我的名字,让我不要过去。   我拼命地捂着耳朵不让自己被这些东西干扰,不管是谁在拦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我爹!   阴崖处在下游不到五公里的一处山崖上,过了这座山就是刘家村,山不大,却因为临水绕河的缘故,山上常年水汽浓郁,树木生长的非常旺盛。   可是当我到达山脚下时,抬头看着眼前的山丘,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满是萧条。   炎炎夏日,正是草木生长旺盛的季节,但山上却如同进入到了严冬,树叶凋零,花草枯萎,放眼望去,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下心头的疑惑开始往山上爬,乌鸦的叫声时断时续的在山中一遍一遍回响,枯黄的蒿草被风刮得哗哗响,引入眼帘的除了衰草还是衰草,而且随着登高,温度开始降低,再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烈阳,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感到极为不舒服。   刚刚爬到崖边,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这味道有些熟悉,上次和爷爷来也闻到了这个气味,爷爷说这是尸臭。   可是这十里八村除了爷爷也没有听说还有捞尸人,爷爷早就洗手不干了,还有人在这里晾尸么?   我捂着鼻子朝四处打探,没有发现爹的踪迹,也没看见任何脚印,临河的崖边水声很大,我被水声吸引朝着崖边看了看,进入到视线的,是一条绑在崖边一颗歪脖子上的粗绳。   绳子的一端被绑在崖边的树干上,另一端垂在崖下,崖下面仿佛吊着什么东西,绳子被拉的笔直。   在看到这一幕后我不自觉地僵在原地,一颗心开始“砰砰”直跳,脚底下往前迈了两步,伸着脖子想看清下面吊的是什么东西,可是绳子垂的太深,被一块凸起的岩石挡住了视线。   就在我心神未宁之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我掏出一看,是玉姐打来的。   “小乙,你现在在哪?”   玉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急,不像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性格。   “我在老家,玉姐有事吗?”我如实道。   “不管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手里在做什么,马上停下来离开那个地方,我现在安排人去接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离开那个地方,马上!”   玉姐说完之后挂断了电话,我拿着手机愣了半天,没有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焦虑,既然爹不在这里,那我也没有多待的必要,想了想转身就要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脚底下的那根粗绳,忽然动了一下。 第二十二章 罗刹城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等我再盯着它看时,它居然又动了。   像是下面有人在故意晃动,勒着地面左右摇摆。   向阴崖朝着黄河的一面一直以来都是用作晾尸体的地方,那里除了死尸不可能有活人,可是死人怎么可能会晃动绳子?   想到这里我心里开始发虚,联想到这一路的怪象,一秒钟也不敢多待,迈腿就要走,陡然间,一阵婴儿的啼哭被风声卷着就从山崖下面吹进了耳朵里。   声音像是深夜中熟睡的婴儿被惊醒,哇哇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劲儿地往耳朵里钻。   我站在原地心里揪成了一团,犹豫了片刻又转过身回到崖边,壮着胆子朝崖边下面望,同时拿手拽了拽粗绳,在绳子被拽动的瞬间,那啼哭声突然停了。   这下面不会吊着个孩子吧?   我心头一跳,可是手中试过绳子的重量绝对是个成年人,就在这个时候,那婴儿的哭声又一次出现了。   比之前更加凄惨,已经到了断气的状态,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即将夭折,听在心中一阵难掩的悲悯油然而生,手上开始不受控制地拽着绳子一点点往上拉。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跌落砸碎在了地面上,我拼命地想甩开绳子拔腿就跑,可是四肢完全不受控制,双手机械地拽动着粗绳,感觉到那绳子下面吊着的东西离地面越来越近,我丝毫没勇气往下看,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着盘在地上的绳圈越来越多,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是一具女尸。   女尸平躺在地上,身上穿着红艳艳的长袖大袍,面色红润,双目紧闭,宛如睡着了一般。   尤其是在女尸肚子上的那一块凸起,没有布料的遮掩,白花花的肚皮仿佛涂满了油,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阵阵光泽。   我腿肚子都软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在感觉到四肢恢复知觉后,扭头就要跑,可是脚踝忽然一凉,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一股森冷的阴气直钻进体内,我蓦地打了个哆嗦,身子就朝着地上倒。   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大脑也开始变的模糊起来,我强挣扎地转动脑袋朝着脚边看了一眼,就见那女尸的一只手正抓在我的脚脖子上,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向了我这边,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   黑暗当中,整个世界都在有起伏地来回摇晃,伴随着耳边“呼啦啦”的水流声,我感觉冷极了,三伏天里却如至冰窟,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   我从冰冷当中清醒过来,眼皮沉重地像是打上了霜,当女尸的眼神再次在脑中浮现时,我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支乌篷船的船篷里,老式的煤油灯挂在中间,随着船篷的起伏摇摇晃晃,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我艰难地坐起身,目光在船内打探,就瞧见在船尾处坐着一个人,佝偻着身形,发白的头发,怀中抱着一杆烟枪,熟悉的烟草味道顺着河风飘进鼻孔,让我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恁醒了。”   在听到动静后,老者转过身,借着灯光,我才瞧清楚了他的模样,竟是那天来我家找爷爷的另一位捞尸人。   “是你救了我么?”   话刚一出口,那沙哑的嗓音差点让我误以为是从别人的口中发出,嗓子沙哑的厉害。   老者没有说话,拿着烟杆在船梆子上敲了敲,弓着腰挤进了船篷,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然后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那,那女尸呢?”   想起女尸最后睁眼时的样子,我忍不住撩开裤腿,老者伸手想拦却迟了一步,我看见自己的脚踝上,竟然有一个乌黑发紫的手指印。   “这,这是咋回事啊?”   老者没有作声,取出旱烟杆,塞了些烟丝,点燃,呼噜噜吸了口旱烟,慢悠悠地吐着烟雾说道:“是尸记。”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问他尸记是什么,老者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我的胸前,问道:“恁脖子上挂的这东西是谁给的?”   我愣了一下,低头才发现他说的是老吴给我的那块护身符。   “要不是这个黄符替恁挡了一劫,恁个娃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吊在晾尸崖的下头喽。”   老者淡淡的话语把我惊出一身冷汗,手上下意识想往上摸,可是那护身符在手指触碰到了一瞬间竟然化成了黑灰,被河风吹散在空中,洋洋洒洒地朝着蓬外飞去。   “三岔湾子的水很深,早点放下吧。”   老者没有来地说了一句,我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就忙问他有没有看见我爹。   “恁爹有他要做的事情,现在不方便现身,回去告诉恁娘,好好过日子,他没事的。”   我怀疑地看向老者,摇摇头说:“不行,不找到我爹我是不会罢休的,老爷爷您行行好,我爹到底去哪了,我想去找他。”   老者抬了抬眼皮眼神与我四目相对,沉吟了半响,说了三个字:罗刹城。   我浑身一凛,罗刹城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传说,这罗刹城,其实就是座建在黄河底下的鬼城,所有死在黄河里的鬼魂都会聚集在那里,城内有阴兵把守,谁也不知道它在哪,我爹怎么可能去了那里,难道说他已经……   “恁爹没死,只是有些东西要还回去,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   老者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色的鱼形吊坠放在我手中说:“把这个交给恁娘,以后不要再回来了,这里没有恁想的那么简单,白老鬼苦心经营了几十年,为的就是让恁们白家子孙能够顺利延续下去,不要白费了他一片苦心。”   我将吊坠握在手中,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老者脖子上的刺青鱼上,二者异曲同工,只是牛角的长短不一。   “巡河人到了恁这里只剩下一根独苗,伢子,要好好活下去啊。”   透过船篷看向船外翻滚的河水,爷爷沉在沉底之前的那一幕浮在眼前,我想问老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老者却叼着烟杆缄口不提,只是说,时机未到,等到了时候,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小船逐渐靠了岸,老者将船缰拴在岸边,我走出了船篷,赫然发现已经来到了三岔湾的古渡口。   “走吧,走了以后不要再回来了,这里不是恁该待的地方。”   老者站在船头拉着我的手把我拽上了岸,当我抬起头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团团的黑影,我揉了揉眼睛,竟然是三岔湾的冤魂。   “莫怕,他们不会害恁,放心地走吧,逢清明鬼节给他们烧点纸钱,要不是他们,恁早就死在娘胎里了。”   老者说着朝着冤魂看了一眼,那些冤魂好像很怕他,木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惧,然后齐齐转过身,朝着河水里走了进去。   眼看着冤魂即将全部消失在水中,我咬了咬牙往前走了几步,叫住了走在最后的大壮。   “大壮,你那天晚上找我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回来?”   大壮的半个身子已经泡在水里,在听到我的呼唤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露出难以言喻的神采,动了动嘴唇,却在看了一眼老者之后,苦涩地摇了摇头,身子在水中化作泡影,再也看不见了。   我呆在原地,感觉大壮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却在害怕着什么,他是在怕那个老者!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者已经解开了缰绳将小船划离了岸边,佝偻地身影站在船头,冲我说道:“以后要小心一个脖子上有刺青鱼的女人,你身上留下了她的尸记,她会找到你的。”   尸记?女人?难道是那个女尸?   我冲着老者喊了两嗓子,可是闪着灯光的小船已经划至河中,在滔滔流动的河面上化作星点,汇聚在漫天的星光当中。   罗刹城,女尸,三岔湾……   当我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三岔湾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国道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玉姐问她安排的人在哪时,一道刺眼的光亮在马路对面亮起,我拿手挡住了眼睛,就见到老吴那辆破别克轰响着发动机朝我驶了过来。   “我靠,我在那边看了半天,还以为是鬼出来了呢,没想到居然是你。”   老吴嘴里叼着中华,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踩着油门一路狂奔,我既感激又不好意思地说:“那啥,你那护身符被我搞丢了,你在哪求的,我到时再赔你一个。”   老吴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大大咧咧地说:“没事,这玩意儿求来就是用的,啥也别想,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这人呐,活着才是真的。”   我依着车窗没有说话,看着窗外的黑夜,就如同是三岔湾一样,抹不开,散不尽。   等到了家天已经快大亮,推开门娘正坐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当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回来时,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往一边倒,我连忙将她扶住,将老者给我的鱼形吊坠交给了娘,娘在看到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过了许久才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我问娘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娘摇了摇头,“你爹跟我说过,如果哪一天他突然不见了,如果能见到这个东西,就证明他还活着,让我不要担心。”   “就没别的了么?”   娘皱着眉说不知道,你爹很早之前就说过,本来以为是句玩笑话,却没有想到是真的。   很早之前?   难道爹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娘看起来累极了,我将她搀扶到床上休息,又给玉姐打了个电话,玉姐让我没什么事的话赶紧回去,说是盗门掌舵大会出了变故,提前了。   我没敢惊醒娘,给她留了张纸条后又匆匆忙忙赶回成都,玉姐一直在长生当等着我,见面之后我问她出了什么事,玉姐脸色有些难堪道:“八爷出事了。” 第二十三章 掌舵大会   八爷出事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八爷的手段我是见过的,什么黄河水童,黄河娘娘在他手里跟玩一样,这种人出事,那得遇到真龙才行吧。   可是玉姐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说谎,却又解释不清楚,只是告诉我说,八爷现在处在失联状态,有巨人叵测之人想在此期间出来搅水。   我问她是谁,玉姐说,是北派相灵。   憋宝一脉在盗门当中是“藏”字派,指的是无主的宝贝,干这行的人们只盗山中或是地下的宝藏,还有天生地润的天灵地宝,南派称为憋宝,北派称为相灵。   自古以来,南派憋宝就有七支,北派相灵有六脉,因为干的都是寻宝找宝的营生,所以合起来统称为“南七北六十三门”。   有道是“同行相轻”,憋宝和相灵这二支历来积怨颇深,别看表面上一直和和气气,都是自家人,可是心里面却互不服气,都觉得自己的能耐大,相灵的不服憋宝的,憋宝的也看不起相灵的,两派为了同一件宝贝大打出手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   可是自从季宗卜出世以后,以强悍的实力和铁血的手段迅速镇压两派冒头势力,以黄河为线划分南北,南派走水,北派进山,两派从此再无干戈。   但是前些年北派出了一个自称是“老索头儿”的能人,一直想找机会顶了季宗卜的名头,改黄河变长江为线,来扩大北派的势力范围,只是有惧于季宗卜的手段一直不敢出头,这次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风声,说是季宗卜憋宝失了手,目前生死不明,便带着北派六脉的把头来到西南,要在此次盗门掌舵大会上重新划线。   “万盗之长,诡盗之尊”,憋宝一脉虽然人数极少,但是在盗门中的分量不言而喻,那“老索头儿”在北方苦心经营多年,此次前来气势汹汹,没有季宗卜镇场,南北两派几十年的相安状态,怕是要有所改变了。   我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玉姐,既然他有六脉把头,那咱们南派不是还有七门么,把咱们的把头也叫上,我就不信他一个人再厉害能有多厉害,起码还能打个平手不是?   玉姐无奈地摇摇头,“其实南派看似地盘庞大,但是因为八爷的训令,干的都是水底的活儿,相比于山里的宝贝,人在水下憋宝危险性更高,稍有不慎就会毙命当场,南派的其他六门对八爷怨念已久,有不少人都已经被老索头儿收买,这次不求他们能出手相帮,能不临场反水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怎么办,我回来也没用啊,在他们眼里我连个虾米都算不上,估计到时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我如实说道。   玉姐说:“那老索头儿怕迟则生变,已经跟盗门的其他三脉达成共识,赶在八爷失踪期间召开掌舵大会,这次喊你回来还是原计划不变,只是对你多了个新的要求。”   “啥要求?”   “拿到青羊印!”   我听的直摆手,“玉姐你可别坑我,那青羊印又不是一元店里的玩意儿,十块钱买一大堆,盗门里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轮到耗子也轮不到我头上啊。”   “这个你不用操心,到时全听我安排便是,就算咱们拿不到,也不能让青羊印到老索头手里,他们北派对八爷恨之入骨,要是被他们得逞,咱们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想了半天,除了照玉姐的吩咐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玉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事的。”   对于我这次回去经历了什么,玉姐没有多问,只是告诉我安心做好眼前事,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她会亲自找八爷给我一个交代。   第二天就是盗门集会的日子,我早早起床开始收拾,可是没想到玉姐比我来的还早,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绣金旗袍,将她本就完美的体型凸显的淋漓尽致,一头青丝高高盘起,洁白无瑕的玉颈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晶莹灿烂,手腕上套着一只白玉手镯,羊脂美玉与雪白的肌肤相得益彰,简直高雅得不像话。   反观我,所谓的精心收拾无非是一身干净点的运动装,还是那时高考结束爹娘带着我去县城最大的商场买的,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农民进城。   只不过玉姐似乎早有准备,转身从车上取出一个包裹,转手递给了我说:“今天是你代表南派憋宝七门的日子,别搞的跟半大小子一样。”   我接过包括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身丝质的黑色唐装,没有牌子,但是光是手感和质感上来看,做工非凡。   在收拾好之后,玉姐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我带上了一辆红色的甲壳虫,驱车赶往了城郊。   开了大约有小半天的时间,车子逐渐驶离了市区,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山绿水,最终在一片湖泊处拐了进去,沿着湖边一直往前开,一座古老的拱形石门,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   石门的下面立着一个三米多高的石碑,石碑下由负屃背负,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姚宅。   字体像是小篆勾勒,字迹圆润走势有锋,可以看出当初写这两个字的人狂放不羁的性格。   车子到了这里就开不进去了,我跟玉姐将车停好之后穿过石拱门,沿着青砖铺成的石道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山庄门前。   山庄的整体风格和之前我见过的那位老者家有些相似,朱红的大门,威武的石狮,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绿柳山庄四个大字,同是小篆,怕是和村口的姚宅出自同一人之手。   山庄口此时已经站满了人,人虽多,却出奇的安静,从穿着上可以分成四波,在看到我和玉姐后都主动让出一条道,门口处一个家奴模样的老人将我俩领进院内。   绿柳山庄里,不但有许多杨柳树,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花团锦簇,鸟语花香,小溪缭绕的巨大园林中。   园林当中修着一间小舍,小舍内,陈设极为简单,桌椅几榻,无一不是竹制,墙上悬着一幅墨竹,笔势纵横,墨迹淋漓,颇有森森之意。   木桌的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都坐上了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在见到我和玉姐进屋之后都只是抬了下眼皮又收了回去,仿佛是看见了无关紧要的人。   而且我注意到,整个屋舍当中只有这四个可以入座的地方,竟然没有我和玉姐的位置。   这是什么意思?   我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求助似的看向玉姐,却见玉姐面无表情地说道:“姚家做掌舵怕是做的忘了规矩,既然这里没有我们筢子行的位置,那么从今往后,八爷一脉再与盗门无关,小乙我们走。”   玉姐说罢拉着我的手转身就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呼,“慢!”   可是玉姐压根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带着我迈步就出了屋舍,可就在这时,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一个穿着黑色劲服的中年人挡住了去路。   “怎么,就凭你们还想强留我栾玉不成?”   玉姐冷哼一声目光凌冽地盯着眼前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却是不卑不亢地躬下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低声道:“三爷有令,还请玉姐挪步。”   “想请动我,怕是得你们三爷亲自出马了。”   玉姐脸上浮现了一丝温怒,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可就在这时,在那中年人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穿着唐装的老者,一脸和气地来到中间,摆了摆手,那中年人应了一声弯腰退下,然后看着玉姐笑道:“玉儿跟着八爷这么都年,脾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火爆了。”   老者一出现,屋内的四人齐齐起身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称道:“三爷。” 第二十四章 老索头儿   被称作三爷的老者微微点头,随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就是八爷新收的徒弟白小乙?”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知眼前的老者是敌是友,便抬头看向了玉姐。   玉姐此时脸上的怒气稍作缓解,对老者说道:“正是。”   “嗯,自古英雄出少年,既被八爷看中,想必定是不凡,来人,换座。”   随着老者的一声吩咐,一张巨大的雕龙圆形木桌被抬了上来,又搬上了五把圈椅分列四周,然后招呼众人道:“今天天气甚好,各位就不要闷在屋子里了,咱们以天作盖,以地为毯,再品上一杯我这绿柳山庄的应时香茗,岂不美哉?”   圆桌被搭在竹园当中,五人分宾主入座,本来我还以为少了一张椅子,可是玉姐执意要站在我身后,我这才明白,桌子上的五人,便是当下盗门四大流派的把子头。   盗门虽然名气大,分支众多,但主要的流派只有四支,分别是:墓、藏、顺、风。   “墓”指的是坟墓王陵,这一行干的就是盗墓,在盗门中称为“铲子行”,把盗墓称为“倒斗”或是“翻窑”。干这行的人,打洞开棺,发的是死人财;   “藏”是指宝藏,都是无主的宝贝。干这行的在盗门中称为“筢子行”。南方称为“憋宝”,北方称为“相灵”。这行人自称为“土筢子”或是“羊倌”,行事最为诡秘。   “顺”就是偷,走家过户,偷财窍物,在盗门中称为“拐子行”,自称“老荣”或是“小绺”,说白了就是小偷。偷盗这行,门道极多。入户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最常见的就是“开桃园”(挖洞)或是“翻高岭”(上房)。开桃园的一般称为“土鼠”,而翻高岭的则称为“飞贼”。   “风”指的是窃取消息或是口风,还有些特殊的信物,盗门中称为“岔子行”。这种人自称为“老周”,经常扮作江湖朗中或是算命先生,受雇于人,探听一些绝密的消息或是窃取一些机密的情报,和特务差不多。   让我疑惑的是从眼下的人数上来算,好像是多了一人,只不过看着大家心照不宣的样子,隐隐感觉,这次的掌舵大会,怕是不会平淡了。   众人坐定之后,三爷亲自从桌子上的一把陶茶壶中倒出一碗碗碧绿清茶,说道,“请用茶。”   我对茶这种东西实在是没什么研究,再加上一路没喝水和刚才的紧张气氛,已然是口渴的不行,端着比指甲盖大点有限的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借着喝茶的功夫开始打量着桌子上的众人。   之前在屋舍里坐在首位的老人被三爷取代,左手边坐着一位中年人,面色刚毅,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阳光暴晒下所形成的肤色,端着茶碗的右手枯槁干瘦,却看着十分有力量,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在他旁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肥头大面,大腹便便,穿着件粉红色的T恤,在我看向他的同时他也在看我,四目相对,胖子对我微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正在我要还施以礼的时候,一道冰冷的目光划过眼角,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循着目光望去,竟是坐在我左手边的那个老头。   那老头身上干巴巴的,整个一皮包骨,一点肉都没有,颧骨宽大,眼眶凹陷,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珠子来回晃动,一看就是心机极重之人。   我被他看的极不舒服,却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看我,心神恍惚之际,就听见三爷拿手指点了点桌面说:“想必各位已经得知,今年的掌舵大会将会和往年有所出入,在决定青羊印的归属之前,某些门内怕是要处理一些琐事才行。”   三爷在说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和那个皮包骨之间,我这才意识到,这个老头,极有可能就是北派相灵的老索头儿。   果不其然,在三爷话音落地之后,皮包骨干咳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沙哑着嗓音说道:“列为,我们筢子行自五十年前被分黄河划治以后,便一分为二,分成所谓的南北两派,虽然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却因为两派的固步自封,导致手艺缺失,南北不能交融,导致不少好手都折在了深山沙水当中,长期以往下去,怕是下次的掌舵大会上,就会成了三门相会,再也没有筢子行的身影了。”   老索头儿说罢,就见那大胖子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说:“不错,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筢子行本就人丁稀少,身负绝技更是令我辈望尘莫及,若是因为本脉自身芥蒂导致手艺流失,未免太过可惜。”   “我看未必。”   坐在大胖子身边的中年人说道:“什么颜色的云彩下什么颜色的雨,道不同何必强扭在一起,我们铲子行同分南北两派四大门,摸金翻窑各行其道,千百年如此也不见有灭门灭派之说,反倒是将两撮心怀鬼胎的人凑在一起行事,到最后真出了事,也不知道是人干的,还是鬼。”   “哼,小人长戚戚,十五年前你们南北两派斗尸死伤无数,毁了好几座大墓,连避尘珠这种等器都给弄丢了,这就是你们的各行其道?”   大胖子话音未落,中年男人猛地拍案而起,瞪着眼珠子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当初你们风吹两家,又在中间挑唆,他们即使在主墓室里遇到又怎么可能会动手,一下子折了我好几个摸金校尉和发丘天官,今天你既然提起,咱们这笔账是不是也该好好算算。”   那胖子对龙老大的指责毫不在意,靠在椅子上笑嘻嘻地说:“龙老大,我们岔子行向来都是给钱出风,管你什么南派北派的,你自己管教无方却赖在我头上,这话要是传出去可好说好听啊。”   龙老大怒极反笑,指着大胖子的鼻子说:“既然如此,倘若哪天我手底下的人不小心听错了风口,误把您金大发的祖坟当成哪个朝代大太监的陵墓给刨了,是不是也是一个管教无方就可以了的了?”   “好了。”   眼看着两人话语之间的火药味儿愈加浓厚,三爷抬手拦下了大胖子的话,“当年的事情早有定论,就不必旧事重提,先听听老索头儿怎么说。”   老索头儿冲着在座的各位点点头,然后说道:“无他,按照老祖宗的规矩,重新选一名德才兼备之人,来统领整个筢子行,南北不再有界,两派合二为一,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敲响我筢子行当年的金字招牌。”   老索头儿在说的时候目光就没有在三爷身上离开过,三爷听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老索头儿说的没错,大家同属盗门,尤其是你们筢子行更是同拜一位祖师爷,搞什么南北划分确实不太好,万盗之长,诡盗为尊,要是双方真能摒弃前嫌,合二为一,不光对你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放眼整个盗门,也是一桩大喜之事。”   “三爷说的没错,搞什么分裂嘛,现在到处都在讲统一,咱们盗门得跟得上步伐才是,我也同意老索头儿的提议。”   大胖子依旧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朝着老索头儿抱拳示好,而龙老大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缓过劲儿,抱着肩膀将脸扭向一旁,这里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   三爷似乎很满意现场的效果,点着头说:“那行,既然如此,我们就敲定一个时间,以绿林四绝为杆,重新推出筢子行掌舵。”   眼看着三人直接忽略我跟玉姐把这件事情三言两语的就这么定了下来,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今天所谓的掌舵大会,是为我和玉姐准备的一场红脸大戏,唱戏的主角是老索头儿,其他几位不过是陪衬的花旦罢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冷笑,三爷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目光转向我说:“怎么,小友好像有话要说?”   我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却感觉到肩膀一沉,玉姐从我身后走上前淡淡地看着众人道:“八爷临走之前留有训令,有关筢子行的一切事宜都要等他回来再做决断,刚才各位所说之事,恐怕还要等些时日再做定夺。”   “可笑,我堂堂盗门做事没他一个季宗卜还不行了?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一眼了吧?”   金大发阴阳怪气地看了玉姐一眼,然后冲着老索头儿说:“索老,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筢子行有个门规是怎么说来着,下水三天,进山七年,如果在此期间没有音讯,就可以断定此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对吧?”   老索头儿点点头说,“没错,我们这行常年流连于郊岭荒原之外,经常为了一件天灵地宝数十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这些人当中不乏一些门脉长者或把头,老祖宗为了避免门内为此起纷争,曾留下遗训,凡寻宝者,下水寻宝三天内没有音讯,则断为死,入山七年没有音讯,同断死,当中若是有把头或者掌舵,其位置要重新推选。”   “这不就结了,据我所知那季宗卜下了黄河,可是有半个多月没了踪影,照规矩这南派憋宝一脉早就该重新推举把头了,今天正好各位掌舵都在,给“藏”字门做个见证,重新选出新的掌舵人,统领南北两派,光大我盗门,岂不是美哉?”   我见这金大发差点就直接说出让老索头儿来替代八爷掌管憋宝一脉,恨得牙根直痒痒,抬头看向玉姐想问他是不是真有这个规矩,却见玉姐此时面沉似水,看向金大发的眼睛里都快能喷出火来,微微起伏着胸口说道:“那依照金爷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是好呢?”   “划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三爷此刻开口道,“血见血,肉见肉,油锅炸人头,抽生死签。” 第二十五章 生死签   生死签?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玉姐,却见玉姐此刻脸色发白,盯着三爷一字一句说道:“三爷,这是您的意思?”   三爷沉着眉说:“这是我们几个商量过的,八爷现如今不在,老索头儿执掌北派相灵,说话还是够分量的。”   老索头儿也在这时站起身说:“没错,这件事情不单决定掌舵的归属,更涉及到南北寻宝的地界划分,所以按祖师爷的规矩,抽生死签。”   “呼。”   沉寂了半响之后,玉姐长长舒了口气,咬着牙冷笑道:“好好好,既然你们欺我南派无人,那这生死签我栾玉陪你们抽,小乙,跟我来!”   我满脸迷茫地起身跟着玉姐朝着大门外走去,那看门的老奴见到玉姐气势汹汹地模样,疑惑着眼睛弯腰正要开口,却见玉姐纤手一挥,说了声起开,来到大门前抬起右腿一脚将大门踹开,看着院外乌泱泱的人群,大喝一声:“我南派七门何在?!”   话音未落,就见五个身穿灰色素衣的中年壮汉一脚跨出人群,抬手胸口抱拳,齐声喝道:“霍家五虎听候玉姐调遣!”   与此同时,又有三人来到面前,一躬到底,“吴家三狼奉家主之命已恭候多时!”   可是玉姐似乎并不满意,面如寒霜盯着院外的众人,随即冷哼一声,“七家只来两家,等今日之事了结,是时候重新洗牌了。”   就在这时,其他四人也先后来到了门外,门口的人群迅速分成了四波,振臂高呼。   “三爷!”   “索爷!”   “金爷!”   “龙爷!”   其实气势丝毫不亚于常在电视里看到的古代绿林好汉拜山头的画面,但是相比之下,站在我们这边的八个人,简直少的可怜。   三爷走在人群之前,目光扫过众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朗声说道:“1400多年前,我盗门祖师爷空空儿在南北绿林大会上,凭借壁虎游墙、蝎子爬城、燕子蹿云和八步赶蝉这四种绝学技压群雄,为本来名不见经传的盗门赚尽了脸面,一夜之间,盗门名扬天下。   从那以后,祖师爷就留有遗训,凡盗门门下,掌舵相争,须以绿林四绝决胜负,而地盘划界,则以抽生死签来定生死,现如今筢子行南把头生死未卜,南北重新划界,需要各位英雄好汉的一身浑胆,要是有怕的,现在可以回去,我姚三绝无二话,更不会干秋后算账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但是只要是今天抽过生死签的人,凭本事活下来的,一人一百万疗伤费,要是不幸死于非命,安家费追加五倍,不为别的,就为这太平盛世之中,我盗门孩儿,血性不死!”   三爷的一番话落地,在场之人无不群情激奋,许多人脖子脸涨的通红,只等一声令下,仿佛刀山火海都下得,但是全场当中,只有我跟玉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虽然还没有弄明白这生死签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光是从人数上来看,我们岂止是落了下风,简直就是从悬崖摔到谷底把地面砸穿然后又跌进十八层地狱,再加上姚三爷刚才所谓的盗门血性不死,待会儿让这群人剥了我们的皮,吃了我们的肉,恐怕他们都不会有二话。   三爷非常满意眼前的效果,冲老索头儿点头示意之后,负手转身进了宅院,老索头儿这时看向我笑着说:“小娃娃,待会儿可不要被吓的尿裤子。”   说完和金大发带着帮众跟着三爷的脚步进了门,只留下我跟玉姐还有龙老大的一干人等。   “希望你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虽然跟八爷没有深交,但是一向敬重他的为人,但愿南派憋宝一脉,不会折在你们两个人的手上。”   龙老大说完之后也进了门,我看向玉姐,玉姐紧咬着嘴唇,攥着拳的双掌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我问玉姐该怎么办,玉姐摇了摇头,看向我说:“小乙,怕不怕?”   “怕。”我如是答道,“可是人活一世如同逆水行舟,水大漫不过船,浪大遮不住天,要是因为害怕而退缩,那么这辈子注定只能在山野小河里行舟,无法体会到大江大河里的惊涛骇浪。”   玉姐的眼睛微微闪动,“是谁告诉你的。”   “我爷爷。”   “好,白老鬼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孙子,这一世没白活,现在你就跟我进去,看看这盗门的浪,究竟能不能掀翻你这支小船!”   来老奴的带领下,我们穿过之前所在的园林,来到了一片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广场中间,地面由石砖铺垫,四周皆是五米多高的围墙,围墙脚下每两步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腰间鼓鼓,显然是带了枪械。   在我们进来之后,巨大的铁门被重重关闭,广场的一圈立着五把太师椅,其中四把已经被其他四人占据,我和玉姐径直来到空闲处,入座之后,五人形成了一个圆,每把交椅的后面都沾着乌泱泱的人,只有我和玉姐这边显得极为单薄。   “生死签,只论生死,不记仇恨,无论今天胜负与否,还望两派能摒弃前嫌,共谋发展才是。”   三爷挥了挥手,在他身后走出了两名穿着旗袍的美女,一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分别来到我和老索头儿的面前,那托盘上放着一个木制的竹筒,竹筒里扎满了竹签,乍一看有点像是路边算命用的那种摇签。   这就是生死签?   我有些不太明白看向玉姐,玉姐还没说话,就听见坐在正对面的老索头儿笑道:“两个小娃娃,别说老头子欺负人,这签我们先抽,划下道来,能不能接的,就全看你自己了。”   这时在他身后跨出一壮汉来,伸手从竹筒中取出一签,看了眼然后交到旗袍美女的手中,旗袍美女双指掐着签头,将签尾立在眼前,然后走到广场中间高高举起,冲众人说道:“死!”   话音刚落广场中便传来了一阵阵吸冷气的声音,那名大壮冲老索头儿抱拳示意之后大步走向正中间,在那旗袍美女退场之后,忽的从腰间取出一把三尺来长,明晃晃的开山刀,伸出左手,而后举起右臂,开山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阵阵刺目的光芒,紧接着就听见“噗嗤”一声,手起刀落,再看那名壮汉的左手,依然被齐口砍下,鲜血如注。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壮汉从举刀到落刀的时间不到两秒,下刀的利索程度完全不像是在对自己下手,反倒是像砍瓜切菜,并且在落刀之后,壮汉扔下开山刀弯腰捡起自己的断掌,高高举起朝着四周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我们这个方向,高声嚷道:“南派可有胆接道?”   我是真的被吓傻了,看着断掌和血流不止的残臂整个人都换过不来劲儿,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我敢!”   霍家五虎之一迈步走了出来,在竹筒中抽出一签,我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竹签下方的字:死。   我心头一颤,当我看向此人的时候,他也在看我,抱手躬拳道:“少东家,爬山虎定不会扫了南派的脸面!”   说罢径直走到那名壮汉跟前,二人面对面静立不动,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倒刺军匕,接着抬手拽着自己的脖领,手上一使劲,上半身的衣物化作丝丝缕缕被抛在地上,黝黑的皮肤和健壮的肌肉在太阳在暴露无疑。   “南派霍家接道,生死不吝,以报八爷恩情!”   说着面朝众人,手中军匕反握,脸上的表情一狠,我忽然意识到他即将要做什么,正要出口喊不要,就见那匕刃已经划破了肌肤,鲜血一点点地涌了出来,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乱成了一片,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我睁开眼时,爬山虎半跪在地,面前的地面上红白交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转过头看向老索头儿那边说道:“北派可有胆接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反应,我转头看向玉姐,玉姐何尝不明白我的心思,咬着嘴唇说道:“想要保住南派的香火,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八爷不在,若是以绿林四绝来比试,你我更是没有丝毫胜算。”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么?”   我看着站在身后的其他六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刚毅,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只是他们越是这样,我的内心就越是愧疚到了极致,我宁愿放着老索头儿统领两派,也不愿意这种事情再继续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惨叫从广场中间响起,我不敢转头去看,但是身后又有人要出去接道,我伸手想拦住他,却被玉姐阻止,“生死签一旦开始,除非一方认输,否则便不能终止。”   而那人也笑着对我说:“少东家,我们的命都是八爷给的,现在到了偿还恩情的时候了,没事的,断个胳膊流点肠子没啥,只要能守住南派的香火,就算是油炸火烤,我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我选择闭上了双眼,泪水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流淌,听着广场中间传来的一声声的惨叫,和身后走出来的一阵阵脚步声,我将十指深深嵌入肉中,心中暗自发誓,倘若让我拿到青羊印,我一定会废除这些破旧的门规,重新制定新的规矩!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听到身后有人走出来后,就听见玉姐叹了口气,“我们没人了。” 第二十六章 逼宫   没人了?   都死光了么?   我喃喃地睁开眼,发现空旷的广场中央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青石底板被鲜血浸透,数十具尸体堆积在一起,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和残缺的手脚,霍家和吴家的人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缺胳膊断腿,没有一个人的身上还保留着完整的躯体,一个个跟血葫芦似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扫向四周,在座的其他门下的掌舵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拿手指点着场面,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大笑,显然对这种血腥的场面早已经习以为常。   “怎么,南派这就不行了,这才哪到哪啊,我都没看过瘾呢。”   金大发瘫在椅子上,满脸堆笑地朝着老索头儿望去,“索爷,不行让我借点人手给他们,这也太磕碜了,流氓地痞打架也不至于叫这点人啊,你们筢子行的人可都丢光了。”   老索头儿闻言哈哈大笑,“金爷言重了,季八爷统领下的南派憋宝岂止这点家当,想当年季八爷只身一人踏平我北派相灵一脉时,只不过用了半天的功夫,他们分明是在扮猪吃虎,瞧不上我们,你看那白家小友何等的气定神闲,定是有恃无恐,怕是藏有后手在等你我难看了。”   老索头儿的话让众人停止了嬉笑,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我们这边,那饶有兴致地眼神,让我只感觉气血翻涌,一股热血冲脑,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他二人生吞活剥。   “小乙不要冲动,他们这是在逼你就范,你要是控制不住,那可就真完了。”   玉姐仿佛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眼睛盯着我,嘴唇微动,以不可察觉的声音传入到我耳内。   “还能怎么办,吴家和霍家的人都已经躺在地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白死,师傅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拱手让给这些王八蛋么?”   我咬着牙看着老索头儿和金大发一唱一和,那眼神里的不屑丝毫不做掩饰,姚三爷更是直接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眼下的事情已成定局,只等我站起来开口认输。   “你现在上去除了送死没有任何作用,只能等。”玉姐开口道。   “等?等谁,等我师傅?”   “八爷肯定赶不回来了,只能希望那个人可以出现,只要他在,就没人能撼动你的位置。”   玉姐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不断地落向铁门,眼神中的希冀愈加浓厚,不由得让我产生好奇,她在等谁?   还不等我开口,就见金大发端着茶碗笑嘻嘻地说道:“啧啧,瞧这你侬我侬的样子,这玉儿不会跟这白家小子有一腿吧,听说八爷走后他俩天天窝在长生当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孤男寡女的,真干出点是么事来,旁人也不会得知啊。”   “金爷所言极是,以季八爷的手段这天上地下哪里去不得,区区一条黄河怎么可能就让他栽在那里,保不齐是后院起火,被人身边的人暗算也难说啊,可惜了,当世豪杰竟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说出去怕是让天下英雄耻笑。”   老索头儿随声符合,一双眼睛在玉姐身上游走,眼神之中的贪婪之意丝毫不作掩饰。   “二位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刚才所言要是传到八爷耳朵里,下次的掌舵大会上,怕是要少了某些人的位置。”   玉姐迈步来到我的面前,颔首轻抬,丝毫不惧地迎上众人的视线。   “哼,你们也就这点本事,除了搬季宗卜还能不能会点别的,大家同为掌舵,谁还能怕了他不成。”   金大发说是这样说,脸上那玩味的表情却收敛了许多,转过头看向姚三爷说道:“三爷,那南派已经派不出人手,胜负已分,赶紧宣布结果,太阳怪晒的,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姚三爷缓缓睁开双眼,坐直了腰板,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我身上开口道:“白家小友,可否还有人出来应战?”   我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向玉姐,玉姐紧咬着下唇,盯着姚三爷冷冷说道:“三爷,你确定要断我南派香火?”   姚三爷摇摇头,“一切都是照着祖上的规矩来办,你们南派执掌筢子行这么多年,是该挪挪位置了,既然如此,那就宣布胜负吧。”   姚三爷说着站起了身,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被金大发打断道:“三爷,在宣布之前,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哦?还请金爷明示。”姚三爷说道。   “老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生死签定生死,输的一方不光是要交出地盘,现任的把头,还得自扣双眼,从此不得再踏入另一方地盘半步吧?”   姚三爷若有所地点点头,“没错,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索爷你怎么说?”   老索头儿阴鹜着说道:“一切都照着祖师爷的规矩办,我没有话说。”   “嗯。”姚三爷沉吟道:“既然如此,那还请白家小友自己动手吧,以免伤了和气。”   “你们别太过分!”   玉姐赶在我前面拿手指着姚三爷愤道:“八爷现如今只是暂时取不到联络,你们这般落井下石,就不怕等他回来和你们新仇旧恨一起算上一算?!”   “诶,玉儿此言甚谬,今日之事合情合理,就算是他季宗卜回来,也不能坏了我盗门千百年来的规矩,否则你南派一脉,将永无立足之地,白家小友,你说呢?”   见姚三爷将话锋指向我,我握了握拳正要开口,就见广场中央的尸堆当中忽然爬出来一个人。   此人上半身赤裸,小腹被利刃切开了一个狭长的口子,白花花的肠子掉在外面,摇摇晃晃地走到地面上,满身鲜血淋漓,拿手指着姚三爷大笑道:“我看谁敢动我少东家一根毫毛!”   爬山虎!   我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却被玉姐一把拽住了胳膊,“不要过去!”   “不就是一对招子嘛,我霍家爬山虎,替少东家出了!”   那爬山虎身体尚未站稳,却忽然抬起右臂,化掌为爪,猛地朝着自己面门一抓,只听得一声刺耳的惨叫,再见那爬山虎的脸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血流不止,右手掌抓着两颗红白相间的珠子一把摔在地上。   “要是不够,我还有双耳舌鼻,姚三爷要是喜欢,尽管拿去!”   广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我模糊着双眼想要挣脱玉姐的束缚,可是玉姐手上的力气极大,硬生生拽着我不放,冷漠的脸上挂着一行清泪,咬着牙说:“不能让我南派的子弟白死!”   片刻的沉寂之后,姚三爷眼角动了动,叹了口气道:“我姚三这辈子没有服过谁,万没想到你一介下人竟能作出日等义薄云天之事,着实令我佩服。”   可是说着话锋一转,“可下人终究是下人,即使把你削成人桩,也抵不上你们少东家的一双招子,更不能坏了祖师爷的规矩,既然他不愿意自己动手,那就休怪我得罪了。”   姚三爷话音一落,身后数名黑衣大汉跨步而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开山刀,直接朝我奔了过来。   “小乙别怕,找机会冲出去,只要你还活着,咱们南派的香火就不会灭,等到八爷回来,要他为我们报仇!”   玉姐挡我面前,袖中掉出两把匕首反握在手中,正要上去拼命,就听见金大发哈哈大笑:“玉儿敢在我盗门大会上阻拦三爷执行门规,那就是与我整个盗门为敌,没别的,我金大发首先就不会答应,都去,给我抓住她,回去好好审问看看季八爷的死,是不是跟她有关联。”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别闲着了,去把我筢子行的叛徒抓回来,我要和金爷一同审问。”   老索头儿说完和金大发相视一笑,身后的人齐齐朝着身前走了出来,我紧张地朝着大门处望了一眼,却见铁门反锁,数十个手持短枪的黑衣人把在门口,威胁式地盯着我,心中一凉,便抓着玉姐的手说:“玉姐,让我去吧。”   “不行!”   玉姐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当他们唱了这么久的大戏真的是为了你的一对招子么,他们是想要整个的南派憋宝一脉,八爷这次失踪肯定也跟他们有关系,要是你再出事,咱们憋宝一脉,就真的断了香火了!”   “可是他们要对你…”   “我跟着八爷这么多年,对整个南派的底细了如指掌,他们抓我是为了彻底将这一脉融掉,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背叛八爷!”   浩浩荡荡的人群一步步朝着我跟玉姐逼近,玉姐手持短匕一边防范一边四处打探,当看到密不透风的围墙和一片片手持武器的守卫时,脸上绝望的神情越来越浓厚,就在这时,一声暴喝猛地在人群当中传出,声势之大,振聋发聩。   “住手!”   众人齐齐停下了脚步,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从头至尾一直一言不发的龙老大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姚三爷三人说道:“可以停了。”   姚三爷原本有些紧张的脸色在见到龙老大之后陡然一松,阴笑道:“龙老大,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好好看戏就成,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一份好处,你这么做,难道是想与我三人为敌?”   龙老大哈哈大笑:“我可不敢,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你们犯下蠢事之前,还是先见一个人比较好。”   “什么人?”   姚三爷面色一紧,就见龙老大不再说话,将椅子搬向一边,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众人也齐齐分出一条道,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被推了出来。   “老三,别来无恙啊。”   那名老人在被推到众人视线当中后,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显然对这位老素未相识,只有姚老三,金大发等一干掌舵脸上齐齐变了颜色,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屈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喊道:“大掌舵!”   在看清那名老人的模样之后,我浑身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这位令姚三爷一干人闻风丧胆的大掌舵,竟是那大宅院中的老者!   而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人,正是红鲤! 第二十七章 大掌舵   “小友,不算太晚吧?”   老者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转过头微笑地朝着我示意,我在震惊老者身份的同时,却吃惊地发现,他吊在轮椅下方的两条裤腿,竟然是空的。   我到现在还记得上次见面时老者减肥如飞的神态,这才短短几天,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小友莫要担心,老夫就算是没了这条腿,也能保住你那双眼睛,待会儿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在此之前,有些门内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你暂且等待。”   红鲤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推着老者朝着姚三爷三人的方向走去,围在中间的一干帮众在反应过来之后也都跟着拜倒在地上,原本沸腾的广场此刻除了我和玉姐之外,竟无一人站立。   “大,大掌舵,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分钟前还老成持重的姚三爷,此刻跪在地上浑身都成了筛子,头都不敢抬一下,哆哆嗦嗦地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疑惑地看向玉姐,却见玉姐脸色苍白,额头上香汗淋漓,显然是紧张过度,就连忙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就在这个时候,老者开口说话了。   “老三,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说我怎么还能活着回来?”   老者饶有兴致地盯着姚老三,一根手指有节奏地点在轮椅扶手上,每点一下姚老三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剧烈颤抖,不到两息的功夫,整个人眼看就支撑不住,四肢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大掌舵饶命,我也是听了老索头儿的挑唆,他说南派季宗卜生死未卜,按照祖师爷的规矩要新立掌舵,我全都是照章做事啊!”   姚老三跟疯了一样“砰砰”地以头砸地,不大时就见地面上出现了一滩血印,可是老者却摇了摇头,“你在说谎。”   “祖师爷有训,门内相争外人不得干预,你非但假借青羊印的威名对南派憋宝七门施压,更教唆其他两门掌舵在盗门大会上设下圈套对季宗卜的徒弟进行逼宫,妄图扶持自己人来掌管筢子行,这要是放在过去,可是要被千刀剐死的。”老者淡淡说道。   “可是那季宗卜确实已经超过三天没有音讯,按照规矩筢子行应当重立掌舵,至于假借青羊印,是您亲手交到我手中让我暂为保管,我只是通知他们要做好此次盗门大会的准备,并无其他,至于教唆其他掌舵扶持自己的势力,大掌舵,您实在是冤枉老三了。”   那姚老三此时不知哪来的底气,抬起头看着老者眼睛一口气将话说了个干净,一旁的金大发连连点头,“三爷说的没错,老金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偏袒他人的意思。”   “嗯,说的不错。”   老者点点头,拿手伸向肩头,红鲤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支黑色的钢笔,然后打开笔帽,手指在笔尖处轻轻一点,一段对话,顿时在广场中央回响。   “龙老大,这次老索头儿可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来找到你的,只要你肯点头,到时南派憋宝一脉的家当,你可任取三分之一。”   “三爷莫不是在说笑,憋宝一脉有八爷镇守,莫说是你我几人,恐怕就算是大掌舵出手,都未必能伤其一根汗毛。”   “这个你尽管放心,那季宗卜目前人在河南,听说是下了黄河在憋一件大宝,已经在水里两天没有露头。”   “这又何妨,以八爷的本事纵使在水里待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半点影响,当年他只身一人下到长江,整整七天才出来,你我就在旁边,又不是不知道。”   “哈哈,八爷下水全靠一炷引魂香撑着,香不灭,人不死,但是这次有人在他下水的岸边找到了一根断掉的引魂香,没有了这东西,他季宗卜在水里和凡人一样,莫说三天,三十分钟就足以毙命,所以龙老大就不必多虑其他,那季宗卜这么些年不知道憋了多少宝贝,随便一分,都是你我不敢想象的数量啊。”   “此言当真?”   “那还能有假,金大发亲口跟我说的,而且听他说那引魂香其实没有灭透,但是被某人不小心路过一脚踩了上去,那季宗卜,这会儿怕是在黄河里喂鱼虾啦。”   ……   听到最后,姚老三已经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滑落,转子左右乱转,我眼见不好正好提醒老者,却见姚老三的一只手已经摸向怀里,一支黑漆漆的手枪被掏了出来,抬手便要朝着老者扣动扳机。   “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一直站在老者身后的红鲤突然消失在原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红鲤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老者面前,左手抓着姚老三的手腕,右手掐着脖子硬生生将他拎了起来,手上微微使劲,就见那姚老三攥着枪的手腕突然一软,像是没了骨头,手掌和手腕被一层皮肉连着,无力地吊在半空中。   “把他关进狗笼里,我还有些事要问他。”   老者吩咐一声,红鲤像扔死狗一样将姚老三扔向身后,被龙老大的手下抬了出去,然后又看向金大发说道:“自断一指,三天后带着断指到我门上领罪。”   那金大发如临大赦,连声道谢带着帮众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广场,偌大的广场,现如今只剩下我跟玉姐,还有老者跟老索头儿一脉。   “七天前,有人看见相灵一脉的刘家家主出现在黄河流域,利用盘口五术找到了引魂香的位置,将其毁之,虽然与你无直接瓜葛,可是却落得一个管教无方之罪,照祖上规矩,该如何处置?”   老索头儿听完之后哈哈大笑,蓦地站起身,转过头看向我阴冷地说道:“白家小儿,想不到老子玩了一辈子的鹰,到最后却被幼鹰啄了眼,今日之仇,我索隆日后必当十倍百倍奉还!”   说罢脸上突然一狠,猛地抬起右掌拍在脸上,中指食指朝着眼珠子一弯,两道血泪顿时顺着脸颊流淌,随后放声大笑,带着众人离开。   “姚二爷,就仅仅废掉他一双眼珠子吗?还有那金大发……”   玉姐看着老索头儿离去,朝着老者愤然发难,那红鲤目光一冷,看向玉姐正欲开口,却被老者挥手打断道:“那老三虽然狐假虎威,却在盗门内有不少心腹,金大发和老索头儿都是一方枭雄,今日之事如果太过,你们南派以后怕是没有立足之地啊。”   “更何况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虽然只是略施惩戒,但是为了避免他们私底下走暗火,你们以后行事还是小心为妙。”   龙老大这时也走了上来,抱拳道:“大掌舵,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那老索头儿面相不善,我得回去做些准备才行。”   “嗯,去吧,今日之情我记在心上,以后若遇到什么难解之事,尽管开口便是。”   待众人散去,姚二爷在红鲤的推动下来到我跟玉姐面前,笑着说道:“小乙,此番处置可算满意?”   我受宠若惊地一躬到地,“多谢姚二爷出手相帮,小乙感激不尽。”   “诶。”老者一摆手,“咱俩就不要这么称呼了,我跟白老鬼是故交,你又是故交之孙,若不嫌弃,以后叫我一声爷爷也罢。”   “姚爷爷!”   姚二爷满地点点头,见我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腿,笑着说:“不碍,门内出了些狗,回去打打就好了。”   “你是说姚…”   想起刚才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我有些欲言又止。   “哼,二爷刚从江西回来,被奸人算计丢了一双腿,伤势还未痊愈就赶过来救你们,反倒是某些人,知恩不图报,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红鲤说话从来不客气,玉姐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我却看着姚二爷吃惊地说:“姚爷爷,您去江西是为了……”   见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大的恩情,按理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一声吩咐,我都应该万死不辞,只是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如果贸然答应前往,自身实力有限是小,万一出了岔子,那可就是以怨报德了。   “好了,你们两个小娃娃今天受了不小的惊,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晚上我府上略备薄酒,届时会派专人去请二位,还望不要推辞。”   姚二爷说着目光在玉姐身上扫过,玉姐顿时一个激灵,连声称是。   “这个世道安定了太久了,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喽。”   姚二爷没由来的撂下这句话就走了,只留下我和玉姐面面相觑。   在离开绿柳山庄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被绿柳竹林覆盖的庄园,再也没有第一眼那种生机盎然的感觉,只剩下一种阴郁和压抑。   在回去的路上,玉姐开着车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进了市区,才开口说道:“你跟姚二爷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了想,点头说是,他让我替他取一样东西。   “现如今是多事之秋,八爷下落未明,许多人对咱们南派一脉虎视眈眈,今日之事只是冰山一角,有了姚二爷的相衬未必是一件坏事。”   见玉姐松口,我心里一轻,正要说净龙水的事情,可玉姐却忽然说道:“姚二爷执掌青羊印统领盗门数十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和他在一起要多留几个心眼,一个不小心,我怕你连骨头都找不到。”   我郑重其事地点着头,等回到长生当之后,玉姐让我好好休息,一时半会儿他们肯定不敢直接找上门来,等过了这几天她也搬来住,我问她那八爷怎么办,她想了想说不用我操心,她会想办法。   玉姐走了以后我将自己锁在房屋里浑身乏的不行,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就在脱衣服的时候,一张白色的纸条从衣服兜里落在了床上。   我愣了一下,将纸条拿在手中摊开,一行字迹落入到了视线当中。   “白老鬼遭人陷害,三岔湾另有隐情!” 第二十八章 浮龙井   短短一行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心口,我盯着手里的纸条整个人都愣住了,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纸条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塞给我的。   这身衣服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才换上的,难道说是塞纸条的人是玉姐?   那也不应该啊,我跟玉姐朝夕相处,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搞的这么神秘,而且也没感觉她有什么不正常。   不是她的话这一路也没和什么人接触,能有机会给我塞纸条的人不多,本想给玉姐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转念一想如果真是她给的,那么肯定是不能直接说,打了也没用。   我满脑子的问号,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究竟,刚要把纸条顺手扔掉,想了想,又揣回了兜里。   躺在那里却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爷爷临死前的场景,究竟是谁吹灭了蜡烛我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厨房里的水渍,院子里的脚印,三岔湾到底被洪水冲走了多少秘密,爷爷这些年又在那里干了什么。   想着想着就感觉手臂有些发痒,下意识地伸手去挠,手到胳膊,指尖却触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当时也没在意,以为是在外面不小心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就想把它抠掉。   可是当我用手指捻着那块硬物往外扯得时候,一股皮肉被撕开的疼痛让我差点叫出声。   “卧槽!”   我暗骂了一声将手臂抬到面前,拿眼一瞧,竟发现手臂内侧长着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结痂,乌黑发亮,一共有六个,成不规则的形状长在手臂上。   “呲。”   我感觉不太对劲,又拿手抠了抠,结果不但抠不下来,还连着筋的疼。   试了几次之后我就放弃了把它抠掉的想法,盯着这六个黑痂脑子里拼命回忆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想到最后只感觉心口陡然一跳,也顾不得时间,赶紧给玉姐打了个电话。   玉姐在接到电话之后沉吟片刻,说了声别乱动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便驱车赶了过来。   一进门,我就看见她那红肿透着疲惫的眼睛,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玉姐不在意地摆摆手,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拿在眼前看了半天,然后问道:“这是水虺当时留下来的抓痕?”   我点头称是,玉姐脸色不太好看,盯着黑痂看了半晌,喃喃说道:“像是什么动物的鳞片。”   其实玉姐不说我也感觉到了,那黑痂坚硬无比,上面还长着一条条波纹,跟我以前在老家常见的那种黄河鲤鱼的鳞片有些接近,可是之前只是猜测,这话现如今从玉姐嘴里说了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除了痒就没有别的感觉么?”玉姐蹙眉问道。   我想了想说还真没有,要是非说有的话,那就是这玩意儿的里面像是连着筋,怎么都拽不掉。   “一时半会儿我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等明天去拜谢过姚二爷之后,你跟我去见一个人,她应该知道。”   “谁?”   “霍老太。”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头一动,问她这个霍老太和霍家五虎是什么关系?   玉姐叹了口气,“这霍家五虎是霍老太的五个养子,是霍老太一手带大的,出了白天那档子事本不想再打扰她,可是水虺留下的东西又不得不谨慎,除了她,当今世上怕是没人识得此物。”   “这霍老太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厉害吗?”我疑惑道。   “霍老太年轻时以一双天眼闻名于世,天上地下没有她看不透的事物,跟随八爷多年,可以说是八爷的另外一双眼睛,只不过十年前走水被点了眼,虽被八爷救下一命,只是那一双招子却是废了,从此隐居江湖,不问世事,这一次要不是到了南派生死存亡之际,霍老太也不会轻易出手,那霍家五虎,可都是个顶个的硬汉。”   我闻言点头称是,想了想对玉姐说:“去看看她吧,不管有没有事求她,我觉得我们都该去见上一见。”   玉姐应了一声没有多说,目光又在我手臂上流连了一阵后打了个哈欠:“今晚我就睡这了,在见到霍老太之前不要碰它,我总感觉有点太对劲,小心为好。”   在临睡之前,我问玉姐有没有在给我的那身衣服里放什么东西,玉姐迷茫地看着我说没有啊,怎么了?   我说了声没事之后一个人跑到楼下打地铺,感觉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全都没什么头绪,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白天高度的精神紧绷还是让我忍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玉姐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了,我知道她是在为八爷的事情奔波,也就没多问,自己一个人坐在店里看门。   说是看门,这家店从我来到现在,除了刘三手之外就没有见到过第二个客人,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楼下盯着手上的黑痂看了一天,玉姐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稍微收拾了下姚二爷手底下的人就来了。   还是之前那几名大汉,只不过这次可能是有着玉姐的原因,也没有给我们蒙眼,一直开车来到了大宅门前,红鲤依旧冷着脸靠在门框上,看到我们来不疼不痒地打了个招呼就走在前面,算是带路了。   进屋之后,姚二爷正坐在酒桌旁边笑眯眯地冲我俩招手,满桌子的好酒好菜,色香味俱全,光是看上一眼,就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三人入座之后红鲤转身退了出去,姚二爷亲自给我和玉姐斟酒,然后冲着我们笑道:“今日瞧见你们二人在掌舵大会上的风采,实在是有些思绪怅然,想到了很多过往的事情,季八爷不光是一身手艺世间难寻,识人之术更是令老夫汗颜,有了你们二位,南派憋宝一脉重现当年的金字招牌,指日可待啊。”   姚二爷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场面,跟着玉姐有样学样,一杯清酒入喉,给我辣的直冒眼泪,引得姚二爷哈哈大笑。   “二爷,今日您召我和小乙前来,肯定不单是为了吃酒叙旧,承蒙您这么大的恩情,若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言相告,玉儿定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玉姐放下酒杯看向姚二爷淡淡说着,见她如此我坐在一旁也不敢动筷,目光落在两人之间,就见姚二爷微微笑道,“玉儿爽快,今日请二位过来,除了给故人之孙接风洗尘外,确有一事还希望能在玉儿这里得到指点一二。”   玉姐“二爷但说无妨。”   姚二爷深吸了口气,一丝恐慌之情在眼中一闪而过,像是想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而后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四天前我去了趟江西浮龙井,发现那里出了些变故,当中有一事不明,想在你这里询问一些答案。”   “浮龙井?”   玉姐皱了皱眉,“二爷说的可是那传说当中有异人要化龙,躲在井中一十三年未曾离开,后被道人斩杀的那个地方?”   姚二爷点点头,“正是。”   “那二爷可是为那净龙水而去的?”   玉姐出口惊人,就连姚二爷的脸上都微微动容,“玉儿也听说过那里会出净龙水?”   “嗯,八爷曾经说过,普天之下能将无根之水化为净龙水的地方只有三处,这其中之一,便是江西浮龙井。”   “另外两处呢?”姚二爷问道。   可是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给自己斟上一杯笑道:“口无遮拦,自罚一杯。”   说完之后擦擦嘴道:“既然玉儿直言相待,那老头子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那浮龙井千百年来水位未曾有过改变,却在一个月前忽然干涸,井底隐约传有龙啸之音,我怀疑是有妖物出世,便疏散了当地的百姓派人把守,以免妖物作乱,可是就在四天前我接到消息,在那边驻守的上百名士兵一夜之间离奇失踪,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姚二爷说到这里见玉姐沉吟不止,便停下了话语。   “一般大妖出世之前必定会引发人口失踪或是血流成河的景象,你们就没有对井下采取什么措施么?”   玉姐说罢就见姚二爷深深叹了口气,“该尝试的我们都试过了,那井底就像个无底洞,一点信息都反馈不上来,还折了我不少好手,再加上守卫人员的无故消失,导致现在我们已经疏散了以井口为中心方圆百里的群众,虽然暂时没有再出现之前类似的情况,可是长期以往下去,怕会引发不必要的骚乱啊。”   听了姚二爷的话,我才想起上次见他时他好像除了大掌舵之外,还有另外的身份,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是哪边的卧底。   “憋宝一脉虽然对这些事物接触的较多,可是天下万物就如同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在没实地搞清楚情况之下,我也不好妄下定论,怕要让二爷失望了。”   姚二爷对玉姐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拿手点了点桌面说:“既然如此,不知老头子是否有这个面子,请动玉儿和小乙去江西走一走,看看那井底之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十九章 第三个人   姚二爷看似不咸不淡的话让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单是找寻八爷的下落就已经令玉儿分身乏术,况且玉儿只是一介风口,对憋宝牵羊之术不甚了解,二爷何不再另寻他人?”   玉姐沉寂了半响开口说道。   姚二爷似乎早就料到如此,摆摆手说不碍,我已对盗门下了青羊令,普天之下只要是有人活动过的地方,都逃不过盗门的眼睛,相信八爷的下落很快就会有着落。   而且此次前往江西,需要借的是玉儿的一身见识,只要能识得那井下是何物,再找出应对之策即可,其他的全交给我们,不劳二位动手。   “可是……”   姚二爷挥手打断了玉姐的话,拍了拍桌子,房门被应声推开,领头走进来的是红鲤,跟在后面的是一群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以妇女儿童居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惊恐的神情,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群黑衣大汉,将门口死死把住。   “二爷这是何意?”   玉姐盯着这群人不解道。   “这些都是你们南派门下不太听话的那些把头的妻儿老小,我请他们到府上来做客,暂住几天,等江西那边的事情结束,只要玉儿一声令下,即可放他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姚二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况且这次老索头儿在掌舵大会上一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让你们知道了憋宝门下究竟有谁是人,有谁是狗,我正好替你们管教几天,到时等季八爷回来清理门户之时,也会轻松许多。”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女老少,有许多孩子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甚至还有襁褓之中的婴儿,诚惶诚恐地站在那里,有的人还穿着睡衣,应该是在睡梦之中就被抓了过来。   我见他们这样有些心有不忍,转过头看向玉姐,却发现她秀梅紧蹙,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我答应你。”   许久之后,玉姐缓缓开口,“不过小乙才刚入门,什么都不懂,带他去非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徒添累赘,有我一人足矣。”   “玉姐我……”   “诶,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见见世面,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二位,薄酒一杯,以示谢意。”   姚二爷说罢挥了挥手,在红鲤将众人带出去之后,将酒杯满上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饭吃的索然无味,我跟玉姐有一搭没一搭地朝盘子里夹着菜,放到嘴边却没有心思咽下,反倒是姚二爷看起来心情十分舒畅,杯来盏去喝的面红耳赤,一直到他开始说胡话这场枯燥的晚宴才算结束。   坐在车上,我见玉姐心事很重,一直没有说话,我几次想开口问她关于江西的事,可是看了眼随车的几名家奴,还是忍住闭了口。   好不容易熬到了家,还没进门,我就问玉姐,江西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知道一些。   玉姐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微微叹了口气,“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刚才姚二爷在开口之前的表情不知道你察觉到没有,浮龙井的事肯定不止他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而且我早就听到风声,那里的村民根本就没有被他们驱散。”   “没有驱散?出了那么大的事,那里也不可能住人了啊。”我疑惑道。   “呵呵,人都死光了,当然不用住人了。”   玉姐的话让我浑身都打了冷颤,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全,全都死了?”   “大妖出世,血流成河,浮龙井本就是天地灵穴,那妖物躲在里面不知时日,其实力恐怕早就神鬼莫测,此次江西之行,九死一生。”   “这就是你刚才不想让我去的原因?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那些人应该都是之前投靠老索头儿的叛徒,大不了不管他们便是。”   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玉姐摇了摇头,“要是把天底下的坏人都杀光,那这个世上还有好人么?”   我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反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说:“是不是所有的大妖出世都会这样?”   玉姐看向我说:“你是不是想问三岔湾的事情?”   我点点头。   “黄河里的那个东西连八爷都忌惮三分,他此次远行再下黄河就是为了四年之约,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多虑,八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四年。   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三岔湾被洪水淹没的一幕再度出现在眼前,玉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江西之行未必没有转机。”   玉姐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我本以为她要回去休息,却没想到她居然驱取出车钥匙发动了汽车让我上车。   “霍老太只有每晚的这个时间段才会见人,一会儿你把握好机会,她能帮你多少,全看你自己。”   在行驶的路上,玉姐一直不断地嘱咐着我待会儿要注意的事项,我有些好奇这霍老太既然都能把自己的五个养子的生杀大权都交给玉姐,怎么见个面还这么多规矩。   可是玉姐似乎对霍老太忌讳很深,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不断地告诉我,霍老太问什么就答什么,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我应了一声不再言语,目光落向窗外,即使像成都这种大城市到了这个时间也是一片夜阑人静的景象,车子在空旷的马上上缓缓行驶,两边的建筑也越来越破旧,像是到了贫民区。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胡同口处,下了车我看着两边的破瓦寒窑,有些不解道:“霍老太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憋宝人都没啥钱么?”   玉姐听了噗嗤一乐,随即严肃道:“霍老太生性古怪,做事从来不按条理,这话待会儿你可别乱说,惹她生气了可有你好受的。”   我挠了挠头跟着玉姐迈步往胡同里走,里面岔口很多,也没灯照路,但是玉姐对这里好像很熟悉,摸着黑左右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家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大门门前。   门很旧,是那种老式的木头门,上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比我爷爷家的大门都要破。   只是挂在门楣上的大红灯笼十分明显,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在整个胡同里看起来很突兀。   “就是这了。”   玉姐说了一声,我便走上前准备敲门,可是手还没伸却被她一把拉住,瞪了我一眼,然后垫着脚尖伸手将红灯笼取了下来。   正当我不明所以地看着玉姐时,就听见“吱呀”一声门闩响,耳边好像就有人在说话。   “何家摆道。”   空旷的胡同里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拿眼观瞧这门也没开,四周除了玉姐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玉姐拿手点了点门板上的一个窟窿,我还以为是闹鬼了。   “天灵地宝,璞玉难雕,全凭相家摆道。”   玉姐答了一声。   这些日子我对江湖春点研究不少,刚才两人的一问一答在缓过神来也明白了不少。   “何家摆道”是问你是什么人,大晚上来干什么的,而“天灵地宝”就是说我是憋宝门人,“璞玉难雕”中的玉字代表了玉姐的名号,而“全凭相家摆道”和之前在于家庙一样,就是跟你客气客气,赶紧给我开门吧。   门内沉寂了片刻之后,大门被从里面拉开,里面也没开灯,借着红灯笼的光线隐约可以瞧出门口正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头,显然是认识玉姐,瞟一眼就过去了,可是当目光落在我身上就挪不开了。   一双小眼睛在黑夜里仿佛放着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给我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见那老头挡在门口也不让路,玉姐问道:“鬼爷爷,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三个只能进来俩,另外一个得在门口候着。”   那老头没由来的说了一句,我朝着身边看了看,只有我跟玉姐,哪来的第三个人,心说这老头不会是老眼昏花看人看出重影来了吧。   可是玉姐的身子却是微微一震,极其不自然地扭着脖子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对老头说:“有劳鬼爷爷了。”   老头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深吸了口气,厉声喝道:“出去!”   “啥?”   我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老头,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感觉到背上一松,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卸了下去,整个人轻松的不行。   “这,这……”   我耸了耸肩,整个人都傻了,之前也没有感觉到身上有背着什么东西,可是就是这一嗓子下来,整个人飘飘然,就像是绑了一个月的沙袋突然解开,简直就是身轻如燕。   “走吧。”   老头自顾自地说了一声就在前面引路,我跟玉姐跟在身后,玉姐眼神有些复杂地盯着我,我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门之后是一个不大的小宅院,老头带着我们径直穿过院落来到了正屋的门前,停下脚步之后,玉姐将红灯笼递到我手上说:“进去吧。”   “就我一个?”我疑惑道。   “嗯,霍老太每次只见一人,我去了也没什么用,你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只答不问,知道吗?”   我点点头,稳了稳心神伸手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同样是漆黑一片。   这家人都不用灯的么?   心里虽有些纳闷脚下却没停,迈步跨过门槛走进屋子,当整个人都进入到黑暗当中之后,就听见身后“咣当”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第二十八章 霍老太(作者章节标示错误不影响阅读)   我站在原地没敢动,将灯笼举在胸前来回打探着屋内的情况。   灯笼的光线很暗,只能照到眼前几步的范围,我伸着手往前探了探,发现屋子里的摆设及其简洁,一张四方桌,旁边是两把木椅,老式的茶水上放着一台旧收音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要不是身边墙上挂着的日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年月日,我差点以为穿越到八十年代了。   只是为什么没有见到霍老太?   我又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圈,正想出声,余光处就瞧见在屋子的角落里突然窜出来一道黑影,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手背上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到吸了口冷气。   我一边朝着门上靠,一边抬手观瞧,就看见一只全身毛发黝黑的黑猫正蹲在茶水柜上炸着毛冲我呲牙,而我的手背上也多了五道血爪印。   “老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一阵嘶哑的嗓音在屋子里蓦地响起,我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发现声音是从黑猫跳出来的角落里传出来的,愣了愣神,便冲着角落轻声道:“霍奶奶?”   灯笼散发的光线随着转身逐渐照亮了角落,一个坐在藤椅上的老太婆出现在视线当中。   老太婆穿着黑色的唐装,满头银发,脸色雪白,像是涂了非常多的粉,满脸的皱纹,只有一双眼珠子是黑的,乍一看竟有一种鬼太婆的既视感。   “老黑,这是客人,不要胡闹。”   那黑猫竟然好像能听懂人话,在听到霍老太的斥责之后,嗓子里发了声呜咽从茶水柜上跳到霍老太的怀里,身子蜷成一团,脸正朝着我这个方向,一双黝黑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我,那眼神就如同在看天敌。   我被它看的有些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朝后挪了两步,却见霍老太爱抚着黑猫的脑袋说:“不要怕,老黑只是对阴邪之物比较敏感,你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它有些焦躁罢了。”   阴邪之物?   我?   我不由得想到了刚进大门时被玉姐称作鬼爷爷那老头的举动,张嘴便想问是怎么回事,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玉姐的叮嘱,又给咽了回去。   “呵呵,是不是玉儿那丫头告诉你不要在我这里提问题?”霍老太察觉到我的心思说道。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说吧,今天你来找我所为何事,时间不多,不管问到什么结果,等灯笼里的蜡烛一灭,你就可以出去了。”   霍老太淡淡地说着,我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壮着胆子往前靠了几步抬起左手说:“霍奶奶,您认得这几个痂是什么吗?”   霍老太正在专心致志给黑猫捋毛的眼皮子抬了一眼,当目光落在我手臂内侧的时候眼神微微闪动,接着便又垂了下去。   “说说经过。”   我心头一喜,便将那天在后山的经过大致陈述一遍,当中自然省去了三岔湾冤魂和青鲤的部分,毕竟二者没有直接关联,暂时还不想广而告之。   讲完之后在我充满期待的眼神中,霍老太也不言语,就一个劲儿地拿手摸猫,而那黑猫也很享受的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怪叫。   她不说话,我自然也不敢追问,就一直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不过好在没多大一会儿霍老太好像是摸够了,将猫放在地上说:“去,把我的宝贝拿来。”   宝贝?啥宝贝?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等那黑猫叼着一面生锈的青铜镜重新回到霍老太怀里的时候我才反映过来,敢情不是跟我说话,是在说猫。   “娃子,你过来一下。”   听到霍老太的吩咐,我提着灯笼走到她跟前,却不敢走的太近,我怕那黑猫一会儿把持不住再来挠我。   “连只猫都怕,筢子行已经沦落到让你这种人当少东家了吗?”   霍老太面露不善,言语中满是不屑,我被她将的有些气血翻涌,心说你的猫随便挠人,还成了我的错了。   心里想着可脚底下还是往前迈了半步,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只黑猫站在霍老太的腿上一下子炸了毛,弓着背,身上的毛发根根直立,冲着我张开嘴发出一声声威胁性的嘶吼,要不是霍老太此刻捏着它脖子上的皮肉,怕是早就扑上来了。   “你身上带着的脏东西太多了,这次无论结果怎么样,以后都不必再来。”   霍老太说着眼皮子落在了我的左手上面,我心领神会地将手臂伸出,看着那六个不规则的黑点,心里怦怦直跳。   “黑鳞鱼纹,粘骨连筋,地上的货不惹你非惹天上货,小小年纪不知道深浅。”   霍老太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把青铜镜在我手臂上上下游走,当经过那些抓痕时,动作明显滞缓了下来,而且我也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看完之后霍老太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像是刚做完一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而后将青铜镜手在怀中,满眼狐疑地看着我说:“你娘是什么人?”   我娘?   我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说:“我娘就是我娘啊,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   霍老太的眼中闪过一丝讽刺,“那个家庭主妇怕不是你的生母吧?”   我听她这般胡言乱语当时就怒了,拿手指着她正要发作,却见她漫不经心地说:“我只负责告知我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听不听在你,若是不信,便可离去。”   “还有。”霍老太看了眼我手上的抓痕说:“逆鳞满日鬼神丧,江西浮龙有真章,人鬼皆惧,活人回避。”   霍老太的话音刚落,就见灯笼里的火苗忽闪了一下,整个屋子里陷入到了黑暗。   “走吧,出门的时候小心点,那个东西可一直都在门口等你。”   霍老太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荡,我想问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喊了两嗓子却没有得到回应,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离开了屋子,玉姐在见到我的时候用手抓着我的肩问我怎么样了,有没有记住她之前交代的话。   我气呼呼地说当然记住了,正是因为记住了这些话,才给我搞得更加迷茫了。   玉姐转过头看了眼鬼爷爷,说了声告辞之后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往外走,在两条腿迈出院门的一刹那,一阵阴风刮过后脑勺,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转过头看见鬼爷爷还在门口站着,刚想冲他挥手告别,就见他摇了摇头转身关上了大门。   这一晚上给我弄得非常压抑,一上车我就问玉姐,为什么有那么多规矩,感觉那霍老太除了比大街上看的老太太白一点瘦一点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她肯定知道不少东西,直接说不就完了,干嘛费这么大劲。   玉姐听了没有回答,问我霍老太都说了些什么。   我想了想将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给她复述了一遍,玉姐听了之后脸上喜忧参半,手里抓着方向盘沉默不语,不时地拿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几次欲言又止,把我看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给活活憋死。   “你可知道霍老太手中那青铜镜是何物?”良久过后,玉姐终于开口说话。   我摇头说不知。   “明末清初,有钓鱼老翁在池塘之中钓得一巴掌大小的古铜镜,取镜照之,竟见镜中有一红血白骨的妖怪,遂将其报之官府,官府又上报朝廷,当朝皇帝朱由检得知以为有妖物现世,是天下大乱之兆,便派方士取镜以术法镇之。   当时有一方士姓陈名公,幼时学医识得此镜当中之妖物实际上是人的骨骼脉络,偷偷将它藏了起来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之后,改头换姓凭此镜行医治病,后被人告发至朱由检处,被抄了满门,此镜又落在了朱由检手中,再等清兵入关,朱由检缢死在梅山,此镜便就此下落不明。”   我听了直咋舌,不由得联想到霍老太手中的那把古铜镜,就问玉姐这两者是不是同一物。   玉姐点点头,“那照骨镜能见人骨骼脉络和生气走势,霍老太一定看到了什么才会说出江西浮龙有真章之言,看来这次江西,你是不去也得去了。” 第二十九章 青莲旧歌   我叹了口气,莫名地有了一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玉姐察觉到我的心思安慰道:“能从霍老太的话里听出生机实属不易,放轻松点,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但愿吧,我现在真是孙悟空回到了花果山,一个跟头栽倒了家啊。”我有些怅然道。   “天天哪来的这些歪道理,不过你身上的那些脏东西有些麻烦,感觉你上次回了趟家之后,整个人的味道都变得不太一样。”玉姐道。   “味道?”   我微微一愣,想起脚脖子上的黑手印,和鬼爷爷口中的第三个人,不由得问玉姐:“那鬼爷爷到底是什么人,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么?”   玉姐脸色微微有些动容,“鬼爷爷天生一双阴阳眼,能察常人不能察之物,你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是时候找个高人看看了。”   “高人?”我皱了皱眉,“是霍老太么?感觉她一定知道不少的事情,却不肯明说。”   “霍老太为人如此,连八爷都拿她没什么办法,况且一行有一行的禁忌,她也是在忌惮某些东西。”   玉姐说到这里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希冀,微张嘴唇喃喃道:“要是那个人还在就好了,即使八爷不在,眼下的事情也不会变的一团糟。”   玉姐的眼神让我想起之前在绿柳山庄被众人围困,她看向铁门时的场景,有些好奇道:“是谁?”   玉姐抿着嘴唇不再说话,等回到长生当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一些出早点的摊位稀疏地摆在路边,玉姐将车停在门口,等下车之后,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人。   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休闲短衫,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太阳穴横鼓,看着孔武有力。   在见到我和玉姐之后,那中年人连忙迎了过来,抱拳示意道:“玉姐,少东家。”   “吴老大,你怎么来了?”   玉姐看着面前人微微蹙眉,对来人似乎有些意外。   “事关重大,还请借一步说话。”   中年人拿眼左右观瞧,玉姐会意地将门打开,等三人进屋之后,吴老大将头伸出门外打探一番后将门反锁,转身看向玉姐道:“玉姐,那人出现了。”   “谁?”   玉姐先是一愣,紧接着瞪大了眼睛两步走到跟前,以不可思议地语气说道:“你说的是他?”   吴老大点点头,“三天前有人看见他出现在都江堰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   “小村庄?在那做什么?”   “钓鱼。”   “钓鱼?”   玉姐微微一怔,随后大笑,“哈哈,真是闲情雅致,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会,纵使他改变了容貌,可是那一只断臂却不过会有错,我已经派人暗中跟梢,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去。”   “真是糊涂,以他的本事你派出的人怕是早就沉在水里了,事不宜迟,你到门口稍作等待,我准备一下马上过去。”   在吴老大出门之后,玉姐站在那里久久未能平静,深吸了两口气后转身看向我说道:“小乙,你的事情有着落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玉姐这么激动,中间一直不敢插嘴,见她缓过神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谁啊?”   “白正则。”   白正则?也姓白?   我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没有找到这个人的信息,便疑惑地看向玉姐。   玉姐眼眸闪烁,抿了抿嘴唇说:“白正则,八爷手下黑白无常之一,说是八爷的左右手也不为过,一手踩龙绝学已经练至登峰造极,只不过在五年前突然隐退,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替八爷去昆仑憋了大宝,也有人说他走了水死在了黄河眼里,总之众说纷纭,从那以后就没人再见过他,我也曾经多次找八爷打探过他的消息,可是八爷就是不肯告诉我,万没想到,他一直都藏在眼皮子底下。”   玉姐的话让我有些神往,踩龙一术练到极致,既可上山捉虎,又可下海擒龙,天上地下哪去都去得,这该是怎样一个存在,才能令玉姐如此推崇。   “那刚才的吴老大,是不是就是吴家家主?”我问道。   见玉姐点头,我深深叹了口气,玉姐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希望还来得及。”   出去以后吴老大开着一辆黑色的路虎等在门口,我跟玉姐坐在后面,吴老大当司机,一路上风驰电掣,等离开成都市区的时候,玉姐开口问道:“吴老大,你在那边派了多少人手?”   透过后视镜见吴老大脸上的表情一僵,“不多,也就十来人吧,玉姐您的意思是说……”   “哼,你现在打电话安排一下棺材和安家费吧,别到时候落了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我看着玉姐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没想到吴老大犹豫了一下还真掏出手机安排了下去,不由得心生好奇道:“那白正则说到底是自己人,至于下手这么狠么?”   “黑无常闻之运厄,白无常见之丧命,你当着名号是白来的么?”   听完之后我感觉背后冒出一丝凉气,便靠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成都到都江堰正常行车的话需要接近4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在吴老大的脚底下,足足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等下了车我二话没说便趴在车门上吐,直到吐的昏天暗地才算稍微好了一些。   “少东家身子娇贵,老吴有点鲁莽了。”   吴老大一边笑一边给我拿水漱口,我看着四周的景色,发现车子停在了一条小河旁边,河水清澈见底,缓缓流淌,四周皆是青山绿水,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只不过我们下了之后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吴老大的人来接应,吴老大站在那里焦虑不安地拿着手机抬起又放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郁。   就在这个时候,从河流的下游缓缓行来一支黑色的乌篷船,船头站着一个带着斗笠的船夫,手里撑着蒿,正逆着水流朝着我们这个方向靠近。   空无一人的山野忽然出现了人,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随着小船的接近,隐约可见在船尾处拴着几条粗绳,绳子的尾端沉在水里,不远处几团黑影随着小船的前行激起一阵阵水花。   在看到船尾处的黑影之后,吴老大的脸上快沉出水来了,指着那船夫正要开口,却被玉姐伸手拦了下来。   “别急。”   玉姐淡淡说了一声,小船已经行驶到了我们面前,船夫握着船蒿向下一沉,船被停在了河面中间。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群身着黑衫的年轻人?”   片刻之后,吴老大往前跨了一步,冲着船上的船夫喊道。   那船夫站在船头,脸上被宽大的斗笠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在听到吴老大的声音之后转过身走向了船尾,弯腰解开了拴在上面的绳子,就在他动手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左臂,是空的。   “白正则!”   “白正则!”   “白正则!”   我们三人异口同声道,却见那绳子被松开之后,数十个鼓囊囊的编织袋从水里浮了上来,开始顺着水流朝着下游漂去。   吴老大在看清那些袋子之后叫了声不好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一头扎进水里,扑腾着水花朝着编织袋追赶。   就在我和玉姐愣神的功夫,船夫撑着船蒿已经来到了岸边,将蒿插在水里,说道:“小乙上来。”   冰冷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一丝情感,我正纳闷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时,玉姐推了推我的手说:“去吧。”   我疑惑地看向玉姐:“就我自己?”   “快去吧,要来不及了。”   玉姐说话间,那船夫似以失去了耐心,将船蒿拔起正要离去,我咬了咬牙,朝着小船跑了过去。   等站在船上,小船一点点划向江面,看着岸边的玉姐越来越模糊,我转过头看向正在撑船的船夫,轻轻问了一声,“你是白无常白正则吗?”   船夫没有回话,单手撑船将小船逆流而上,我看着他呼吸均与的样子,心中暗自吃惊。   撑船不是划船,既是一项技术活,更是一项体力活,双手掌蒿沿着船行相反的方向用力,蒿尾扎在水底,纤细的竹竿每一次带动船的前进都需要非常大的力气,即使是经验最为老道的船夫,也不可能做到像他这般单手撑船却毫不费力的样子,这得多大的臂力和底气。   说了几声之后见他不愿理我,我一赌气干脆坐在船梆子上欣赏沿途的美景。   这里的景色确实不错,放眼望去满眼的翠绿,山林之间隐隐传出清脆的鸟鸣之声,让我先前压抑的情绪一下子舒缓了不少。   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在了身下的小船上,可能是从小在水边长大,天生对船就有着很浓的兴趣。   这只船通体黝黑,坚硬无比,主体像是杉木做成,上面打着蜡,在太阳底下泛着阵阵白光。   可是我找来找去,竟没有找到船体的连接处,整条船一点缝隙都没有,像是用一整节巨大的杉木雕刻而成。   “不会是……”   我心头一跳,趴在船上提鼻子一闻,一股浓烈的桐油香气顺着河风就钻进了鼻子,我颤抖着身子从转上站了起来,看着船夫说:“这只船你是从哪来的?”   “你识得此船?”船夫淡淡道。   “这是我爷爷的鬼船,为什么会在你这!”   我拿手哆哆嗦嗦地指着船夫,爷爷那只鬼船在被洪水淹没后就彻底失去了踪影,我也曾找过几次,可是黄河水多大,莫说是一只小船,就算是航海巨轮,一旦沉入水里,那也如同泥牛入海,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只是脚下的这支小船,无论是材质还是构造,就连打在上面的桐油,都和爷爷那只一模一样,这个人是如何得到的?   “当年白家老祖从黄河水中请出黄河煞王,清政府命山东船王特制了一条杉木船,轻舟八尺,低篷三扇,交给白家人专门作为捉煞起尸之用,只不过半个月前黄河娘娘上岸,白家老鬼请煞不成反被煞顶,导致三天后一场洪水淹没了三岔湾,这支小船也就是消失不见了。”   船夫淡淡的话语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盯着他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对我们家的事情这么清楚?!”   “别说话,他们来了。”   船夫朝着身后一抬手,就感觉脚底下的船板忽然“咣当”一下,小船一下子扎在了水里,纹丝不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一般,被牢牢定在了水面上。   可是我看着两边的河水依旧还在流淌,心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还清澈见底的河水,此时漆黑一片,好像有一团团人影在水下走动,接着小船就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晃,我心中一惊,这是遇到尸抱船了!   还没等我作出反应,就见那船夫松开了手里的船蒿,屹立在船头之上,冲着水面冷笑道:“跟了这么久,终于敢现身了!”   说罢就见眼前的水面忽然泛起一道道波纹,那波纹飘飘散散,看似杂乱,却仿佛是有人在控制一般,快速地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两个大字:放人!   我脑袋嗡的一下,之前在三岔湾见过一幕一下子全都涌上了脑海,看着水面的字迹全身哆嗦成了一个。   “哼,就凭你想在我手上要人,怕是得你的主人亲自过来了!”   船夫看着此景丝毫不惧,冷哼一声忽的抬起右脚又猛地落下,整个小船都随之抖了三抖,并且随着小船的晃动,以船身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出一圈圈的水纹,一下下撞在水字上面,片刻的功夫,便将水字冲的一干二净。   可是那水里的东西仿佛并未善罢甘休,被冲散的水纹再次有规律地汇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比之前更大,范围更广的字:死!   “恬噪!”   船夫蓦地将手指放进口中,上下齿一咬,沾满鲜血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朝着水面猛地一指,大喝一声:“给我散!”   就见整个水面忽然掀起了大浪,浪势之大,我死死抓着船梆才险些没有被推下去,耳边也兀自起了狂风,吹在耳朵里仿佛有万千鬼魂哭嚎,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颤。   “雨打残荷起涟漪,风吹败叶乱纤尘,尘世万般多自扰,需唱青莲旧歌了!”   一声声吟唱入耳,我还以为是风大出现了幻觉,可是随着一曲颂罢,那风声竟然停了下来,耳边也没有了鬼哭狼嚎之声。   我不可思议地睁开双眼,就看见船夫站在船头负手而立,头顶上的斗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刮在了河里,一张冷漠地令人窒息的侧脸,映入到视线当中。   一切都恢复平静,在短暂的失神过后,我甩了甩身上的水,看着船夫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认得我?”船夫依旧背对着我淡淡说道。   我大胆地走到他跟前,看着他那张冰冷的面孔,发现他不过才30多岁,眉宇之间竟觉得有些熟悉,却又好像从来没见过。   “不认得。”我摇摇头道。   “哈哈!”   那船夫闻言没由来的一声长笑,转过头看向我,四目相对,冷冷开口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早年间夭折的哥哥?!” 第三十章 往事   “哥?”   我喃喃地重复这个陌生的称呼,看着眼前人,那眉宇之间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气息,竟和爹有几分相似,难怪我刚看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却无法记起他是谁的感觉。   可是娘不是说我哥在出生的时候因为难产而夭折了么,难道爹娘一直在骗我?   “她没有骗你,当时所有人都说我活不了,是养父把我救活的。”   养父?   “是八爷么?”我问道。   “不是,他已经死了。”   男子淡淡地说着,手里重新握起船蒿,盯着水面目光一凛,手上微微用力,一条足有六七寸的大头青鱼被蒿尾贯穿抬出了水面。   “正宗的清江鱼,肉细味美,味道不比老家的黄河鲤鱼差,待会儿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男子将鱼扔在船板上,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匕,去鳞剖肚挖肠,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而且我这才注意到,船篷里面摊着被褥和床被,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不由得好奇道:“你一直都生活在船上么?”   “尘世多喧嚣,我辈自清了,轻舟八尺,足以安身。”   看着男子冷漠的脸庞,这种冷漠不像是装的,而是年深日久习惯使然,隐隐感觉到,在这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白无常的名号背后,一定藏着许多人不能理解的辛酸。   肥美的清江鱼在男子手中很快变得鲜香诱人,接着用短匕在鱼脊上轻轻一刮,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肉挂在匕刃递到我面前。   “尝尝,很鲜。”   我将鱼肉放进嘴里,一股清甜瞬间包裹着味蕾,整个人都为之精神一振,三下五除二将鱼肉咽肚之后,便眼巴巴地等着他再来一口。   “你这样吃,再好的东西都被糟蹋了。”   男子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剜下一块鱼肉轻轻放在嘴里,两腮微动,闭上眼睛满脸的享受之情。   清江鱼很快被我们两个人吃的精光,看着船上的一摊白骨,我抹了抹嘴嘴问道:“那你这么多年为什么都不回去找我们,要是爹娘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开心。”   “既已重活,我便不是以前的我。”   男子吃罢站起了身,目光落在远处,淡淡说道:“晾尸崖上的女尸是你放走的吧?”   我闻言一愣,点了点头说:“是我给拉上来的,你也知道那个女尸么?”   “我当然知道,要不是她,我的养父也不会死,刘家村也不会人畜灭绝。”   男子语出惊人,我有些坐不住,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说:“那刘家村不是说泄洪的时候搬迁了么,怎么和那女尸扯到一起了?”   “泄洪?”   男子冷笑一声,“三岔湾子的地势比刘家村低上很多,要搬迁那也是该三岔湾先搬,怎么会轮得到刘家村?”   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当年在修河坝的时候,就有人提过,刘家村的土,三岔湾的田,土高水涨,田低水流。   那个时候也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只当作顺溜口跟村里的小孩唱着玩,现在想来,说的就是地势高低,洪水走势的问题。   见我不说话,男子自顾自地说道:“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保护你,以后尽量绕开水路,别靠近水,只要在陆地上,她就奈何不了你。”   “刘家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缓过神来后我忍不住问道。   男子看着流淌的河水神情有些怅然,“当年刘家村的一名捞尸人贪恋苦主美色,将她骗到船上奸杀之后抛尸河中,谁知那女尸在第二天却完好无损地走上了岸,当天晚上整个刘家村人畜皆无,就在住在附近的村民前去打探的时候,一场洪水将村子吞噬,连那些外村人也都被卷入到黄河里喂了鱼虾,从此没人再敢提刘家村之事,”   我听了微微皱眉,“既是捞尸人之过,为何要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卷入其中?这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   “捞尸人在奸淫她的时候全村人都听到了她的呼救,却无一人出手相帮,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男子淡淡的话语让我忍不住打了哆嗦,不由得想到了三岔湾,两件事情的起因不同,但经过和结果却是一样,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三岔湾的事情远比刘家村复杂的多,那是连八爷都不敢轻易染指的地方,你就别瞎操心了,说说你和玉儿来找我的目的吧,在知道我是谁之前,你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在等着我。”   见心思被拆穿,我挠了挠头,干脆坦言道:“八爷目前下落不明,玉姐想要请你出山主持局面。”   “外面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既然你们能找到这里来那就不必多虑,回去安心准备去江西的事宜便是。”   “你知道我们要去江西?”我差异道。   “江西的事情闹的那么大,连这河底的鱼虾都在谈论,我又何尝不知?”   男子说着调转了船头,我见他似乎要送我回去,便着急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这次去江西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江西固然凶险,但你若是只取自己所需,而不去招惹井底那东西,也未尝不可。”男子说道。   “自己所需?我需要什么?”我追问道。   “净龙水。”男子道。   “净龙水?”   我好像有些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还是有些不解道:“可是那净龙水被妖物把守,如何能做到在不惊动那妖物的情况取到净龙水呢?”   “那就看你自己了,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又如何有资格做这少东家的位置,更没有脸面称自己是白家的后人。”   小船随波前行,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上很多,眼看着玉姐的身影在岸边若隐若现,男子钻进船篷取出一葫芦状的酒壶递到我手上说:“江西多寒,冷了就饮一口清酒暖身。”   三伏天的,江西又属南方,怎么会多寒?   可是他给的东西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在将酒壶拿到手上之后,男子看着我说道:“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保护你,以后尽量避免走水路,也少靠近水,只要在陆地上,她就拿你没什么办法。”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一暖,感觉这个数十年素未谋面的大哥,心里还是有我的一席之地的,便不由得有些动容道:“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白无常?白正则?还是……大哥?”   男子听罢嘴角划了条不可察觉的弧度,淡淡道:“要是你这次有命从江西回来,下次见面,叫我一声大哥也无妨。”   小船逐渐停靠了岸,我欣喜万分地点了点头朝着岸上走了下去,玉姐瞧见我回来脸上也是一松,咬了咬嘴唇冲着男子的身影说道:“若是有缘,你我可否再约??把酒畅饮,对月当歌?”   男子的身体微微一怔,取出一顶兜里遮在头上,撑着船蒿一点一点地朝着远方离去,一声声悠扬的吟唱,在山野之间悠悠回响。   “一壶一钵,一笠一蓑,一藤杖,一首歌……”   看着玉姐迷离的神情,我不忍心打扰,许久过后才见她拂了拂青丝,口吐微兰,有些忍不住问道:“他不肯出山吗?”   “他在这里出现的消息,既然咱们能得知,那其他势力势必也会知道,他不需要出山,只需要让世人知道他还活着,便足矣。”   说罢转头看向我手中的酒葫芦,问道:“这是他给你的?”   我说是,说什么江西多寒让我带着暖胃,我也不会喝酒,要不还是给你吧。   想着她刚才望向大哥离去的背影,本以为她会欣然接受,却没料到玉姐摇了摇头,“他给的东西定然不会是平白无故没有原因的,你带着,这次去江西,肯定能用得上。” 第三十一章 雾锁江西   我哦了一声不再推辞,左右找来没有瞧见吴老大的身影,正要开口询问他的行踪,就见不远处的一道黑影飞奔而来,等人离近了,才发现是吴老大。   “处理好了?”   玉姐瞧着吴老大满头大汗的样子淡淡说道。   “嗯,多亏白大人手下留情,都只是被打昏又呛了点水,没有生命危险。”   听了吴老大的话我也不由得跟了松了口气,看来无论什么人终究是会改变的,毕竟人心向善,可是万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这种想法。   三人回到成都后便各奔东西,吴老大要替我们去准备一些去江西的事宜,毕竟这么凶险的一个地方,没有自己人全听姚二爷一人的安排,还是不怎么放心。   而玉姐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毕竟都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我回到长生当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就在我睡的正香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爬上了我的床。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要说我别的没什么长进,对这种未知事物的感应可谓是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   尽管那会儿已经累的连抬抬手指都极为费劲,可是我还是猛地从梦中惊醒,在床上一跃而起按亮了灯,就看见一直黑黝黝的大黑猫正坐在我床上,一双幽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灵性闪烁。   大半夜的,冷不丁在床上看见这样一只黑猫,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缩在床头,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人一猫就这么四目相对,看了半天,我突然开口叫到:“你是老黑?”   黑猫竟然点了点头,可还是不动,就那么盯着我看。   我被它看的毛骨悚然,不敢与它眼神接触,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扫了一遍,却没有发现霍老太和鬼爷爷的身影。   “那啥,老黑,这么晚了你找我来干啥,是霍奶奶让你来的吗?”我咽了口口水说道。   老黑依旧用尾巴盘着腿端坐在床尾,这次没有点头,可是那双眼眸子里闪烁的光芒却告诉我,是这么回事。   这猫太他娘的邪性了,我有些不放心地说:“那霍老太呢,她没来吗?”   说完我差点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深更半夜的居然和一只猫对话了这么半天,传出去估计也不用去江西,直接给抓紧精神病院了。   可是老黑这个时候竟然弓着身子瞪了蹬腿,伸了个懒腰,然后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睡着了。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敢强行把它轰下床,见它也没有上次见到我时的那种恶意,想了想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老黑让了个位置就裹上毯子继续睡了。   出奇的是,那一晚上睡的极为安稳,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之后老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洗簌完下楼,就瞧见玉姐正坐在大堂里喝茶,腿上还窝着一团黑黑的东西,离近一瞧,竟然是老黑。   “睡饱啦?”   可能是大哥的原因,玉姐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我挠了挠头,指了指她腿上的老黑,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让它在这吧,老黑很有灵性,平时也不会乱跑,肯定是霍老太让它来的,在查到八爷的踪迹之前我也不能在这里常住,有它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不少。”   玉姐说着拿手摸了摸老黑的头,老黑很享受的闭着眼睛任由她抚摸,可我听了却有些喘不过来气,在玉姐眼里我是有多废物,竟然让一只猫来保护我。   但是想了想,眼前这一人一猫我好像都惹不起,挠了挠头,说那行吧,只不过咱们去江西的时候怎么办,也把它带着?   “到时看它的意思吧,它想去就让它跟着去,不想去就让它在家待着。”玉姐说道。   我哦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就叉开话题道:“那咱们上面时候去江西,二爷那边有信么?”   玉姐抿了口茶说:“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的,吴老大那边传来消息,姚二爷在那边的情况的确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光是他拐子行的好手就已经在那里折了不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听说就在昨天,又有一百多人失踪,估计他已经坐不住,很快就要来找咱们了。”   玉姐话音未落,就见门口极速驶来一辆黑色跑车,停在门口急促的刹车声把老黑吓的从玉姐的腿上直接跳了起来。   跑车车门被打开之后,一条修长白皙的美腿就从门内一脚跨了出来,紧接着穿着一身热衣热裤的红鲤就出现在视线当中,迈步了门,拿眼睛瞟了眼我跟玉姐之后开口说道:“江西有变,恐怕二位今天晚上就要动身。”   说实话我一直都对红鲤这副吊吊的样子挺不爽的,论背景和相貌,跟邻家大姐姐一般的玉姐丝毫不必她差,可是再看她,见谁都一副欠了她八百万的样子,特别是现在明明有求于我们,还拽的跟八万似的,要不是这事玉姐做主,我直接就把她给请出去了。   “哦,可是江西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就这么贸然前去不太好吧,起码得准备点什么才是吧?”玉姐淡淡说道。   “一切二爷自有安排,二位只要人到就行,话已带到,晚上七点准时来接。”   红鲤在撂下这句话之后就上车轰着油门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哼了一声,玉姐见状笑道:“她性格如此,从小就没有亲情,被二爷收养之后每日里接触的都是如何以最效率的手段去执行任务,也就早就了她说话直接做事果断的性格,也算是可怜人。”   听了玉姐的化我不由得想起了我那个大哥,虽然他对自己的身世并没有透露太多,但是三言两语中依旧可以感受到他其实过的并不好。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问道:“玉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正则就是我大哥?”   “也不算是吧。”   玉姐沉吟道:“在八爷说你是从三岔湾出来的时候,我就隐隐猜到你们两个可能有什么联系,只是八爷没有过多透露,我也就没多想,还是在昨天他直接叫出你的名字之后,我才明白了这当中的关系。”   “这样啊。”   我喃喃道,“那你知道我大哥是怎么到八爷门下的么,他养父是谁,又是怎么死的?”   玉姐奇怪地看向我说:“我跟他年纪相仿,他被八爷收留的时候我还没有拜到八爷门下,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而且黑白无常的身世一向很隐秘,你知道的这些事情可不能到外面乱说,以免对他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我应了一声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想着接下来的江西之行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抬头看向玉姐,“咱们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么,万一姚二爷拿咱们当炮灰,坑咱们怎么办?”   “哼,我自然不会这么空着双手过去,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吴老大和其他几个门下准备妥当,到时就算是姚家反水,也要掰掉他们几个门牙下来。”   这一下午我跟玉姐都在店里逗猫度过,吃过晚饭之后姚家人准时派人过来,等坐飞机到了江西,已经是到了后半夜。   因为事态紧急,我们也没时间休息,下了飞机之后直接被一辆军用吉普带出了城。   出了城之后,沿着国道跑了大概有三百多公里的时候,车子就跑不动了。   我还以为是到了地方,可是伸着头往前看时,发现这一带虽然有些荒凉,可是前面的路上密密麻麻停满了车,不远处还有霓虹灯闪烁,像是出了什么事故。   红鲤见状之后对身边的一位军官模样的人示意后,那名军官下车不到五分钟又折了回来。   “前面就是哨卡,浓雾范围已经扩大到这边了,上面在这里拉起了警戒线,车不能走了,咱们得步行过去。”   上车之后那名军官说道。   “浓雾?什么浓雾?”我诧异道。   红鲤深吸了口气,“就是这些浓雾,才导致人员失踪,之前还在浮龙井周围不过百里范围内,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已经扩散到这了。” 第三十二章 白色恐怖   我和玉姐面面相觑,虽然之前早有准备,可没有想到这里的事态发展还是要比预想中的严重许多。   “下车吧,前面路被堵死了,过了哨卡会有人接应。”   红鲤吩咐过后,众人便下了车,沿着道路往前走,看着乱成一团的车辆和人群,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国道的两边全是荒郊野岭,看不到人烟,这个时间点这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车,而且从人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大家都很焦虑,有几个人直接想冲开哨卡,但是被当兵的直接给按住了。   带着疑惑来到哨卡前,随车的那名军官在守卫耳边耳语了几句,又掏出一张证件之后指了指我们几个,守卫疑惑的眼神在我们身上扫了一眼之后,挥了挥手,巨大的警戒杆被缓缓抬起。   “待会儿进去之后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后,这些人可不讲你是什么门什么派的,他们被下了死命令,超过安全区范围一步,就会立即击毙,各位还是小心为上。”   随车军官回来之后对众人交代了一声,便带着我们穿越警戒线,踏入到了国道的另一头。   在一只脚跨过警戒线的同时,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一降,黑暗之中萦绕着淡淡的白色薄雾,两边都是荒芜人迹的郊野,不时能看到一排排穿着白色防化服手持钢枪的巡逻队走过,整个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哨卡忽然起了一阵喧闹,我转过头,发现又一批人在冲关,每个人的脸上看起来都怒不可遏,像是愤怒到了极点。   跟着我们一起的军官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些都是有家人朋友住在封锁线以内的,时间久了联系不上,情绪难免会失控,不用管他,只要你们能把事情解决好,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我皱了皱眉,“那他们的家人目前怎么样了?”   “靠嘴皮子是做不了事的。”   红鲤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不悦,问那名军官道:“里面的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不太清楚,手机也联系不上,这边的守卫和里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部分,好像也没有联系上。”   军官的脸色不太好看,我看了玉姐一眼,发现玉姐眯着眼睛眼神左右顾盼,眉头时而紧缩时而舒展,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我不敢打扰她,也没说话,就见红鲤有些焦躁地说道:“不等了,咱们走过去,一个破雾我就不信还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那名军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我见玉姐没有反对,就跟着人群顺着国道一直往前走。   随着距离的推进,两边的路上开始出现一些房屋,都是在国道边经常能见到的那种修车换胎,家庭食堂的人家。   当时虽然是凌晨,正是熟睡的时间,可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安静,而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寂,就像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一点人气都没有。   走着走着就感觉到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空气中的水珠打湿,空气中的雾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浓郁了许多,视线开始受阻,两边巡逻的士兵也逐渐开始减少,军官告诉我们,马上就要深入到浮龙井所在的龙泉庄了。   “哈哈哈,都要死,都要死!”   一声刺耳的尖笑陡然划破夜空,顺着声音望去,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朝着我们飞速接近,一边跑一边笑,红鲤一个闪身挡在前面,全身摆起了防御姿态。   眼看着那道白影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揉了揉眼睛,发现那白影竟然好像是穿着防化服的士兵,黑暗中也看不清楚样子,但是从他奔跑的动作和口中的笑声可以推断出,这人仿佛精神出了问题。   就在红鲤即将出手的一刹那,一群同穿着防化服的士兵出现,一把将那疯子扑倒在地,然后捆上手脚给强行带走了。   那疯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看了我们一样,虽然带着面具不能说话,但是那眼神,却分明是在看一群死人。   “又疯了一个。”   那名军官莫名地叹了口气,我不由好奇道:“怎么,还有人像他这样么?”   军官苦笑一声,“这边的区域每天至少都会出现十个八个这种莫名其妙就精神癫狂的士兵,也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搞的现在人心惶惶,再不尽快解决,很多人都坚持不住了。”   我闻言心里一惊,隐隐觉得这些状况肯定都和这些诡异的迷雾有关,不由得再次看向了玉姐。   可是玉姐从踏入到这里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口齿紧闭,只字不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就要进了龙泉庄,我实在是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却被她反手抓住了手掌,拿食指轻轻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有鬼。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道她说的有鬼是我们几人当中有鬼还是跟后跟着鬼,看着玉姐严肃的表情,觉得她肯定知道什么却不能明说,心中一凛,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她的身后,不再言语。   短暂的风波并未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迷雾已经浓的化不开,仿佛天地都被这股浓雾笼罩,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足足有半个小时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影,从身边偶尔经过的建筑来看,我们似乎已经进入到了某个村庄,但是应该不是龙泉庄,因为我在前面的迷雾当中,隐隐看到有灯光。   “呼,终于到了。”   那名军官在见到灯光后长舒了口气,“这边是离龙泉庄不到二十公里的小房庄,姚家和龙家的人都驻扎在这里,看起来他们没什么事,估计是刚才是信号出了问题。”   他的语气很轻松,说话的同时加快了步伐就带着我们朝灯光的方向靠拢,可是就在此时,玉姐突然一伸手拦在我们前面,低声说道:“别动,那灯不对!”   那军官疑惑的转过头看向玉姐,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红鲤一个手刀砍晕在地,接着玉姐一把按住我的后背带着我趴在了地上,然后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虽然满脑子的疑惑却不敢妄自出声,盯着玉姐紧张的侧脸,然后顺着目光往前瞧,就看见那暗黄色的灯光,动了一下。   起初我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可是就在那灯光晃动一下之后,又有几道同样大小的灯光在四周亮了起来,每个都足有车灯大小,在浓雾当中像是眼睛一样忽闪了一下,接着调转了方向,朝着远处消失不见了。   我浑身都被汗水给浸湿透了,上下牙关打的“咯咯咯”直响,等到那几道光彻底消逝在视线当中好一会儿之后,玉姐才轻轻吐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不是那井底的东西上岸了?”   红鲤比我要冷静许多,在缓过神来之后,看着光亮消逝的方向轻声说道。   玉姐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刘三手当初的话,再一次出现在脑海当中。   “大妖出世,引发妖畜躁动,恐怕你们姚家和吴家的人手,已经凶多吉少了。”   就在玉姐说话期间,那名军官也从地上情形爬了起来,当看到之前的灯光消逝时,一脸迷茫的看向我们,可是见没人有心思搭理他,也就没敢多问。   稳定了情绪之后,红鲤走在最前面,其他三人跟在身后,往前试探性地走了几步之后,一个由数十顶行军帐篷搭成的营地,出现在了一个不大的空地上。 第三十三章 不留行   营地里静悄悄一片,也没有亮灯,不像是有人。   “不会连他们都出事了吧?”   军官叹了一声就往营地里走,玉姐瞧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拦,只是和我们几个站在外面等待。   不大会儿的功夫,军官从营地里走了出来,面沉似水,拿眼睛扫过众人似有些难以启齿道:“全都没了。”   我闻言微微有些动容,有些不相信地掀开离着最近的一顶帐篷的门帘,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还有一些被打开吃了一半的罐头和饭菜,菜是凉的,却没有发霉,营地里的人应该是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而且时间不久。   “会不会是刚才那几个东西干的?”我看向玉姐问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些妖畜对地盘划分有着很明显的界限,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占据这一带的应该是一个种群,大家小心点,说不定它们什么时候就折回来了。”   玉姐说罢警惕的望向四周,带着众人绕过营地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两步,就见那军官突然惨叫一声用手捂住了脸蹲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红鲤刚要上前却被玉姐阻止,然后径直来到切近,伸手拉开他捂着脸的手,脸色一变,冲着红鲤说道:“剜掉他的右眼,快!”   红鲤闻言二话没说从腰间掏出短匕一把推开玉姐,然后左手持刀,右手掐着军官的下巴,短匕化作一道黑影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剜,一颗血淋淋的眼球就那么被扔到的地上。   接着转身钻进帐篷拿出一个便携式医药箱,对军官进行简单的处理包扎之后,那军官这才咬着牙鼻子里喘着粗气,整个过程硬是不发一声。   “你现在赶紧原路返回找最近的医院医治,一会儿万一被感染,怕不能活着出去了。”   红鲤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卡交到军官的手上,淡淡说:“这是你的养老钱,伤治好之后就去办手续吧。”   “大,大小姐……”那军官还想说什么,却在红鲤的示意下叹了口气,垂着头没落地离开了。   “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不如早点回家养老,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也比暴尸荒野要好上许多。”   在那名军官走了之后,红鲤转过头看向玉姐,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   玉姐盯着躺在地上的眼球,抿了抿嘴唇,拿手在面前的空气中虚抓了一下,沉声说道:“是不留行。”   “不留行?”   我皱了皱眉,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红鲤也是不解道:“还请明示。”   “传说在阴间的奈何桥边,长着一种叫不留行的野草,每年八月初七阴间刮大风,风吹草籽儿,草籽儿顺着鬼门关吹向阳间,但凡是被草籽儿迷眼的人,就会看到这个世上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挖掉眼珠,那么这个人就会承受不住精神上的压力,最终丧失意识,成为活死人。”   丧失意识?   “玉姐您的意思是说,之前咱们遇到的那个疯子,也是被不留行迷了眼?”我回想道。   见玉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的目光再次落向了四周的浓雾,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那这些雾不会就是阴间吹来的风吧?”   此言一出,莫说是我,就连红鲤那张万年臭屁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动容,下意识朝着玉姐靠了半步说:“那有什么办法解决没有?”   玉姐眯着眼睛说:“等风来。”   红鲤听了似有不解正要发问,却见玉姐眉头一皱,突然问道:“现在几点?”   我没有明白她上面意思,掏出手机看了眼,已经是凌晨4点一刻,手机没有信号,这里好像完全与世隔绝。   “四点。”   玉姐喃喃道,忽然转过头看向红鲤道:“快喊你的人回来!”   话音未落,就听见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声之惨烈,传进耳朵里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红鲤脸色微变,正要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却被玉姐一把拉住说:“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正是这些妖畜外出活动的时间,要是被撞上,你我一个都活不成!”   红鲤咬了咬牙朝着四周望去,一跺脚,说了声跟我来,便朝着旁边一家农家院内飞驰而去。   我和玉姐也丝毫不敢怠慢,迈开腿就跟在后面狂奔,在冲进院子之后,将大门反锁又朝着里屋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而出现了幻觉,就在我们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我好像听见了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嚎叫,那声音既像是狼,可又被狼嚎的声音更加低沉,此起彼伏,震的人心里一阵发慌。   三人躲在漆黑的屋子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屏住呼吸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等一切都静下来之后,之前的声音仿佛都只是幻觉,外面静悄悄一片,四下里除了三人“砰砰”的心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感觉到压抑极了,转过头看向蹲在身边的玉姐,却发现她的注意力并不在门上,而是仰着头看向天花板,表情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是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在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不安。   我疑惑地抬起头,张大了嘴朝着屋顶望去,可是屋里的光线太暗,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昏暗的光线顺着门缝朝着屋内射了进来。   光线很淡,像是即将消耗完电池的手电筒里发出来的光,却正好映出了屋顶上的景象:在屋顶的房梁上,居然吊着七八个人!   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太一样,但是一看肯定就不是这家的家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姚家或者龙家消失的那些人手。   在看到这些尸体之后我被吓愣住了,这个时候就感觉到屋里的光线一暗,那道亮光从门缝中消失,房门口在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就又恢复到了平静。   我咽了口口水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玉姐这个时候也看向了我,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眼神后,又等了片刻,身子开始一点点地挪到了门口,拿眼睛顺着门缝往外瞄,接着轻轻推开房门,冲里面招了招手,我跟红鲤便悄声跟了出去。   虽然时间已经接近破晓,可是四周入眼仍是一片漆黑,天空之上无星也无月,只有漫天的白雾弥漫在空气当中,仿佛将院中的景色一并点亮。   红鲤似乎也发现了房梁上的尸体,出来之后脸上都快沉出水来了,却没有因此而扰乱心神。   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在确定没有那些东西之后,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刚好五点零五分,危险算是暂时解除了。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姚家和龙家留守在这里的人全都死了,就连随行的军官也都喂了那些妖畜的肚子,这么大的雾,根本分不清楚方向,这龙泉庄要怎么走?   我和玉姐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红鲤的身上,红鲤眉头紧缩,片刻之后舒展过来,动了动嘴,仿佛是在说:跟我走。   大雾让空气里的能见度降低到不足五米,在红鲤的领头下我们三人亦步亦趋地朝着龙泉庄推进,在走的同时,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到了极致,以防在这密不透风的迷雾当中随时跳出来个什么东西,将我们撕得粉碎。   在分不清方向的环境里,我们前进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后,两边的建筑物终于消退,隐隐能听见河水流动的响声,红鲤在这时停下脚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微微吐气道:“终于出来了。”   可还没等我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耳边好像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迷雾当中,数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面前。 第三十四章 群魔乱舞   就在黑影出现的一刹那,红鲤已经从放松状态当中反应过来,两支黑色的短枪赫然出现在手中,朝着黑影的方向边抬手身子边往后退。   那黑影在迷雾中只能看出个轮廓,像是狼,可体形足有牛犊子般大小,脑袋处眼睛的部位忽闪着令人窒息的暗黄色光芒。   我还是头一次直接面对这些东西,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身上摸了半天,发现除了大哥给我的那个酒壶,竟然连件能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在我差点骂出声之前,迷雾当中一道黑影瞬间而至,直接朝着红鲤扑去,速度之快,竟让人出现了一种眼睛跟不上动作的错觉。   这一下来的极其突然,我和玉姐压根都没做出反应,眼看二者就要撞上,却见红鲤闷喝一声,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朝着身后仰倒,在正面和黑影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攥着枪的双手猛然抬起,紧接着便扣响了扳机。   一连串的响声划破夜空,红鲤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沾地,一只手就已经拍在地面上,整个人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在腰间一摸,双枪变刀,一个闪身便朝着黑影扑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再等我俩反应过来,红鲤已经没入到迷雾当中消失不见,我下意识抽出酒壶护在玉姐身前,眼神警惕地盯着另外几只黑影。   只是那迷雾中的另外几道黑影却不知为何踟躇不前,嘴里发出一阵阵低吼,显然是在忌惮什么。   心中虽然有些不解,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攥着酒葫芦把的手微微有些出汗,感觉心都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股沉闷的低吼声在脖子后面响起,我浑身一颤,一个绝望的念头出现在脑海:妈的,被前后夹击了。   两股声音将我跟玉姐夹杂其中此起彼伏,我不敢回头,以前常听爷爷说,要是身后有狼这种生物偷袭,只管一直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因为只要你一回头,就会瞬间被它撕裂喉咙,当场丧命。   可是眼下是前有狼后有虎,红鲤也生死不明,我和玉姐两个又手无缚鸡之力,简直就是旱地里的蛤蟆,干鼓肚,没办法。   “玉,玉姐……”   我壮着胆子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却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玉姐有什么动静,当时心头一凉,二话不说攥着酒葫芦朝着身后抬手便要砸。   可是等我转过头,却发现玉姐正淡然地站在我身后,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见我回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便再次落在了前方,与此同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我惊恐地转过身,竟看见那几道黑影在迷雾中一闪,逃也似的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我愣了愣神,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举着酒葫芦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满脸疑惑地想在玉姐脸上找到答案时,就听见在红鲤方才消失的方向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一道人影逐渐在迷雾当中闪现,我下意识地靠着玉姐靠了靠,当那人影完全出现在视线当中时,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是红鲤。   红鲤刚才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全身的衣物都被鲜血浸透,踩在地上留下了一长串鲜红的血脚印。   只不过从她脸上的状态来看,这些血渍应该都不是她的,而且等她离近了才发现,在她的右手中,竟然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那脑袋像是狗却又要比寻常的狗大上一倍都不止,锋利的獠牙暴露在空气当中,一双跟灯泡一般的双眼还保留着死之前的凶光,呼啦啦的鲜血顺着断掉的脖颈朝着地面流洒,一股极其刺鼻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红鲤在来到我们中间后随手将狗头扔在地上,随后目光落向前方,似有不解地转过头看向我们俩问道:“另外几只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却听玉姐淡淡说道:“狡狗,只有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才会出现,生性狡诈多疑,你刚杀了他们的头领,那些喽啰自然也就跑了。”   红鲤闻言脸上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追究,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朝着四周望了一圈道:“怎么样,前面还能不能走?”   “走吧,过了这条河就是浮龙井的地域,那里应该不会有其他妖畜敢涉足,只不过这一段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抱守心神,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勾走了魂。”   对于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玉姐没有明说,可言语之间的凝重却是毋庸置疑。   我跟红鲤都不敢怠慢,在临走之前我问红鲤,有没有什么我能用的防身武器给我来一把,在这种地方不管见什么东西都举着个酒葫芦不太合适,感觉跟他娘的金角大王似的。   红鲤瞪了我一眼从腰间取出一把带着倒刺的短匕扔到了我手里,我握在手中看了一眼,上面还带着不少血迹,估计就是这把短匕,斩断了那狡狗的脑袋。   手中有了家伙心中安稳了不少,三人循着水流传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耳朵里充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诡异的吼叫,此起彼伏,听在心里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俨然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很快,一条水流丰沛的小河阻挡了众人的去路,河流不宽,水面上覆盖着浓浓白雾,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三人在这里驻足,红鲤左右打探了一番撸起袖子来到了水边,弯下了腰手刚要伸进水里,却被玉姐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你要干什么,我不过是……”   红鲤面露不悦,可话没还说完,就见刚才还平静的水面忽然卷起了浪花,一团巨大黑影在水里缓缓游了过去。   饶是红鲤脸色在这会儿都有些苍白,目光盯着水面,动了动嘴皮子,半响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附近要是没有桥的话,咱们怕是不过去了。”玉姐皱着眉头说道。   红鲤缓过神来沉着眉眼神在四周扫过,最终落在了下游的位置说:“往前走,希望它还在。”   众人在跟河水保持一定距离之后跟着红鲤朝着下游的方向走,没多久就看见一个搭在水面上的简易浮桥出现在视线当中。   见状红鲤松了口气,刚要迈上去的右脚陡然一滞,又缩了回来,转过头征询似的看向了玉姐。   玉姐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桥头,目光落在桥面上看了半响,然后轻轻抬起一只脚,伸着脚掌朝着桥面上的木板缓缓落下。   整个过程非常缓慢,像是被拉长了的镜头,我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手心微微出汗,余光里就瞧见红鲤手中握着短匕,身子弓成一团,似乎少有不对,就会立刻冲上去。   就在玉姐的脚掌和木板接触的那一刹那,忽的像触电一般猛然抬起,就见那之前还完好无损的木板一下变得像是水纹一样扭曲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道旋窝,旋窝之中伸出一直惨白的手掌,朝着上空一抓,在抓空之后微微一滞,接着又落入其中化为乌有,桥面也跟着再次恢复了平静。   我在这个时候看了眼红鲤,发现她脸颊处轻轻流淌着汗珠,纵然她武艺高超,连狡狗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对于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对她这种人来说,也免不了心生恐惧。   随即再转过头看向玉姐,却见她看着浮桥嘴里发出一声轻笑,淡淡地说道:“百鬼夜行,群魔乱舞,你在这里,怕是不得安生吧?”   话音未落,就见桥面上空的浓雾开始波动,像是有吸力一般汇聚在了一起,飘飘散散的,化成一个人形。   一个女人! 第三十五章 救人自渡   我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那女人穿着一袭遮住脚踝的红裙,披发赤足地站在桥面上,至始至终都背对着我们,瞧不见模样,浓浓的白雾中出现这样一个女人,整个场面诡异极了。   “求生还是求死?”玉姐望着红衣女说道。   红衣女虽没有说话,可是身体却是微微一震,站在桥面上许久,才发出一声悠扬的叹息。   就在我跟红鲤看着红衣女有些举足无措时,玉姐转过头冲我们使了个眼色,我们二人心领神会地走上前,脚跟还未落稳,就见那红衣女动了。   红衣女赤着双足踩在桥面上,一步步地朝着河对岸前行,每走一步,身边的浓雾便会自动散开,形成一道雾墙,我们三人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脚底下的浮桥在水面中摇摇晃晃,不时有河水漫过脚掌,这才感觉到这河水居然冰冷刺骨,短短的一截路走过,身上竟起了寒霜。   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看着走在前面拨云散雾的红衣女,隐隐察觉她好像是在给我们带路,见她们二位沉默不语埋头赶路,我也不敢开口。   三人一鬼就这么穿梭在迷雾当中,在越过河流之后,河对岸的空气温度骤降了许多,再加上方才河水的冰冷尚未消散,我实在是有些扛不住,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本想来上一口暖暖胃,却被一直走在前面的玉姐察觉,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阻止我这么做。   我不太清楚她什么意思,可是这一路走来,玉姐话虽不多,却每次在关键时刻都起了很大的作用,而且她对这里的了解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多得多,听她的话肯定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我只能一边走一边抖,最终来到了一棵老槐树下,红衣女站住了身形,转动着脖子似要回头,却听见玉姐说:“回头未必是岸,进一步却是浮屠。”   在说完这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之后,红衣女呆在原地,从背后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片刻之后就见她的身形开始扩散成一缕缕白烟融散在空气当中,一颗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白点出现在空中,随后掉落在地,红衣女消失了。   玉姐迈步来到老槐树下,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我跟着走上前,才发现在她手中多了颗像是珍珠一样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心生好奇,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姐看着掌心中的圆珠,眼神有些迷离,抿了抿嘴说:“是桥魅。”   桥魅?   “桥魅是由一些痴情女子的怨气会聚所化,痴爱他人又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于是就从桥上跳到水中自杀,逢夜晚或者大雾节气,如果有男子过桥,就会出现,将其引到水中溺死,如果有女子过桥,就会强行将拉其入水,在农村的老人口中常说的,荒郊野岭间,大雾过桥必有人丧,就是桥魅在作祟,说到底,也是可怜的鬼魅。”   听了玉姐的话我不禁有些动容,不过想起她刚所说的话,有些不明白的问道:“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变成未必是岸呢?”   玉姐微微叹了口气,“我是在点化她,方才所见到桥魅虽然怨气很重,却在我点破她的身份之后,选择助你我渡河,那就证明她有一颗想要自救的心,一般出现桥魅的河流上只会有一座桥梁,她即便是害不了咱们,若狠下心不让咱们过河,浮龙井之事怕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由得对她心生怜悯,问玉姐,她想要自救的话,需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只需要救出一位落水之人即可,可是这话只能她自己悟,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她这一生都将永无超生之日,可是话虽简单,无论是人还是鬼,最难的就是自悟,所以我才会告诉她,即便是再回到水中,怕是也难有出头之日,而且这一趟你我势必要破掉这浮龙井之局,等届时大局一破,群妖退去,风水流转,像它这种敷皮之毛,恐怕只能落的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玉姐说着将掌心里的圆珠递到我手中说:“这是她心生顿悟所化成的一颗女鬼之泪,传说中女鬼是没有眼泪的,可是真当女鬼流出泪水,就代表着重生、悔恨与自悟,你将它好生收好,若是哪一天她明白这救人自渡的道理,对你来说,也是一桩极大的机遇。”   我将女鬼泪握在手中,看向玉姐就差点觉得在她的脑袋后面能生出一圈光环,就连红鲤都在一边忍不住道:“看来二爷说的没错,玉姐的见闻旷古烁今,此次请你前来,看来是找对人了。”   “对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照这样说的话,如果有人抓住她这个弱点,对她进行威逼利诱,收为己用,岂不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玉姐闻言点点头,“在北派相灵一脉中单有这样的一群人,凭借着对各种鬼魅弱点的了解,将其圈养,用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真有这样的人。”我诧异道。   “嗯,他们被称作驱灵人,虽然被同道所不齿,但是却被很多高官显贵所看中,人数虽少,但其影响力却丝毫不亚于那些名门大派。”   听了这番话我不由得气血上涌,玉姐见状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人也是生物链中的一员,即是如此,就免不了弱肉强食的规律。”   二人正说这话,就见红鲤忽然抬起头,脸色微变道:“你们快看!”   有了之前在屋子里的教训,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而是往后退了两步,见玉姐已经仰起的面孔并无太大的变动,才缓缓抬起了脑袋。   可纵然如此,当我看清楚头顶上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树上竟然吊满了人!   每个人都面色铁青,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凸在眼眶外面,脸上无一例外的全是惊恐的表情,狰狞到了极致,仿佛在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这,这谁人都是你们的人?”   在冷静下来之后,我看向了红鲤,发现她盯着树上面的尸体面沉似水,也不理我,转过头看向玉姐说:“这些都是不留行造成的么?”   玉姐犹豫了一下,道:“不全是,那些眼睛里被紫红色血块填满的是沾上了不留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精神崩溃选择了上吊自杀,而另外那些眼珠子突出,布满血丝之人,都是事先被勒死,然后又挂到树上的。”   我听了之后再次抬起了头,却发现视线被雾气所阻,一眼望去眼珠子里都差不多的情况,很难分辨出血丝和血块,再想起之前在屋子里的场景,不由得盯上了玉姐的眼睛,难道她也练成了羊倌五术当中的夜眼不成?   红鲤深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目光在原地四周扫过,冷冷开口道:“看来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对我姚家动手了。”   “我看未必。”玉姐沉眉说道:“此人既能用此法来混淆视听,就证明他应该懂得不留行之用,能知晓此物之人不多,超过一半都是憋宝门人,此次前来怕不光是针对你们姚家,想必那净龙水,他也想分上一羹了。”   就在玉姐说话的同时,只听得头顶上的树叶哗啦一声,像是有人一窜而过,连带着许多树叶飘落,洋洋洒洒,瞬间将上方的视线遮盖。   “快躲开!”   红鲤大喝一声朝着我跟玉姐扑倒,身体在摔倒的同时,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声“当当当”的脆响,余光里火花四溅,似有什么坚硬之物砸在了原先所处的地面。   我惊出了一头的冷汗,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将短匕攥在手里,同时抬头观瞧,就看见那先前还吊在树上的死尸,眼珠子动了。 第三十六章 暗袭   那双眼珠子转动的极为诡异,没有一丝神采,接着就听见“啪”的一声绳子断裂声响,一道黑影重重地砸在地上。   “卧槽,诈尸了!”   我叫了一嗓子,就见全身戒备的红鲤已经朝着黑影落下的方向冲了过去,手中的短匕闪着寒光,几次起伏之后,地上的尸体就已经被分了尸,人首分离。   可还没等红鲤喘口气,一连串的绳子断裂声像是催命符般在头顶上响起,一道道黑影接踪而至地落在地面,红鲤脸色微变,可眼神却冰冷依旧,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闪烁的身形像是黑暗中的舞者,所到之处,残肢断臂横飞,俨然一副修罗地狱的景象。   在红鲤屠杀战场的同时,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头顶上的树丛,发现在每一根绳索断裂之前,都有微不可查的红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死尸开眼,绳子断裂,像是有人在上面用术法刻意控制着这些尸体。   下面的战斗在红鲤的身手下很快结束,接着整个人像是被射出去的箭朝着树顶疾驰而去,身子隐没在黑暗中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又落了下去,神情阴郁地说:“让他跑了。”   我看着满地的残尸,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之前以为她能解决掉狡狗就已经是到了极限,可是这一次居然以一己之力如杀鸡屠狗般干掉了眼前这数十具行尸,这得多大的能耐,再想到先前想把她轰出门的想法,简直就是有些自寻死路的行为。   看来人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着这副臭屁的样子,那是有底子撑着的。   红鲤在说完之后走到了我们刚在站着的地方,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跟小孩巴掌大小的金属铁块,放在眼前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看着好奇也走了过去,发现那几块金属铁片竟然是飞刀的形状,刀是双刃,刀身成波浪形,尾部挂着一条半尺长的红布,红布上面还纹着一个图案,只不过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   玉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瞟了眼红鲤手中的飞刀,淡淡说道:“金门的甩手刀。”   红鲤不可置可否地点点头,语气有些阴森道:“金门这些年也太不安分,手都伸到这边来了,还杀我盗门门徒,等这趟回去禀报二爷,是时候得重新划定界限了。”   我在一旁听了个满头泡,什么金门什么甩手刀,我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便疑惑地看向玉姐,玉姐却摇了摇头说:“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回去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而且……”   玉姐说道这里顿住,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当中多少和你还有些渊源。”   和我有渊源?   我是彻底搞不明白了,可眼下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玉姐既然说会告诉我就一直会说,便岔开话题问红鲤,“浮龙井还有多远,会不会已经被你们说的那什么金门得手了?”   “你当他金门是什么,连我们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他们说得手就得手,拿我们当好看的?”   红鲤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把我呛了一顿后捋了捋心神道:“这颗老槐树是龙泉庄的入村口的招风树,从这里沿着村路往里走,不拐弯,就能看见浮龙井了。”   我在这时看了眼红鲤,发现她这会儿已经没了人形,之前在跟狡狗的战斗人就已经弄的满身血,也没来得及洗就又搞了一身尸臭和肉渣,整个人狼狈极了。   看她这副模样我心中不由暗爽,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在她清了清身上的污垢之后,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朝着龙泉庄深处前进。   临走之前我看了下手机,按时间点来说,已经是早上6点多钟,夏天一般白天时间比较长,平常在这个点天早就亮了,可是周围的雾太浓,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仿佛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于人间,跟进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一般。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听红鲤走在前面不咸不淡地说:“听之前守在这里的人说,他们曾经在龙泉庄见到过一次阴兵过境,整个村子浩浩荡荡全是穿着古代铠甲,手拿武器举着旌旗的阴兵,那一批人有不少都是因为多看了两眼被卷了进去,跟着阴兵进到了阴曹地府,再也没有回来,不知道咱们有没有这个运气可以碰到。”   我闻言一愣,接着心里就开始骂娘,这阴兵过境虽然只听说没见过,但是是那么好玩的吗,一个桥魅就差点让咱们半途而废,要是真遇到这么阴兵,那我们几个就是吃了砒霜再上吊,必死无疑了。   “传说只要是有阴兵过境的地方,就一定是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或者屠杀,怨气滔天所致,我在来之前也查过这一带的县志,并没有发现有类似情况的记载,会不会是另有隐情?”玉姐开口说道。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听手下人说,也有可能是他们自己出了岔子找个借口来搪塞罢了,玉姐跟着八爷这么多年,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过类似龙庄这边的情况发生过的?”   一路走来,虽然路途中险象环生,但是在红鲤和玉姐的强悍实力下,却也都是有惊无险,次次都化险为夷,现如今又进了浮龙井的地域,心知不会再有妖兽作乱,大家的心情也多少开始有些放松,平日里关系不深的两人也开始活络起来。   “七年前我跟着八爷曾经去过一个陕北的村庄,村子比龙泉庄还要大上不少,几百口子人一夜之间都患上了一种可怕的皮肤病,皮肤溃烂牙齿脱落,许多大城市的专家来都束手无策,当时我正跟八爷去黄河壶口寻一件地宝,途经此地,八爷夜观此地吉星方位和生气流动,断言此地有旱龙赤地,两日内火烧山野,寸草不生,便在此地住下,察风水格局,砂水贵贱,不出一日便找到了那条藏在村尾那口井中的旱龙,斩其龙首取其一口龙涎撒在井中,村民们再饮用此水,顽疾治愈,八爷又扒了那旱龙的一身龙皮,和赤血宝蟾的蟾衣用金丝火狐的毛线做线来缝制,造了一件下宝:赤龙衣,只要穿上它,即便是里面纹丝不挂,在严寒冬日趴在冰河上,也会温暖如春,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我闻言有些咋舌,想了想忽然心头一喜,便问玉姐:“那赤龙衣是不是就在长生当啊?”   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警惕地看了一眼红鲤,却发现她直接把我当做空气,走在前面说:“其实我对八爷的名讳也已经仰慕已久,总想找个时间能得到他的指点,此次龙泉庄的事情如果得到顺利解决,我会沉下心闭关苦练一段时间,等八爷回来之后,还望玉姐引荐,红鲤定会记住这份恩情,无论事成与否,他日有事相帮,尽管开口便是。。”   玉姐听完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感觉到周围的浓雾明显变淡了许多,天依旧是黑的,路边的房屋也逐渐映入视线当中,玉姐脸色变了变,忽然放慢了脚步说:“这边的味道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能让玉姐察觉到危险的东西,通常都是狠角色,我跟红鲤一听也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在四处张望,隐隐就感觉在鼻孔里闻到了一股烧纸的气味儿,味道很淡,如果不是玉姐刻意提醒,根本察觉不到。   “这里怎么会有人烧纸?”   红鲤不解地说了一声,就见玉姐秀眉微蹙,抬起了手示意我们保持安静。   当一切都陷入到寂静当中后,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锣鼓唢呐声,从不远处被风吹进了耳朵。 第三十七章 鬼猫   “你确定这里的人已经没人了?”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却无法分辨出方向,仿佛被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本是喜庆的调子,可听在心里说不出来的压抑。   “村里的人在事发的第一天就集体失踪了,我们在村子里挨家挨户摸查了几十遍,连只鸡都没有,怎么听着这声音像是有人在成亲?”   红鲤在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时的反应跟我差不了多少,和之前的骁勇判若两人,下意识地就朝着玉姐的身边靠,玉姐在这一刻沉眉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漫天下起了飞雪,洋洋洒洒地飘落在面前,我随手拿手掌一接,竟然是白色的纸钱!   “见了鬼了!”   我暗骂一声,眼看着奏乐的声音越来越响,弥漫在空气中的烧纸味道愈加浓厚,我和红鲤都迫不及待地看向玉姐,却见玉姐望着漫天的纸钱喃喃自语:莫非今年的鬼门关开到这里了?   鬼门关?!   我和红鲤同时发出惊呼,脑子里跟塞了棉花似的,一涨一涨的,手足无措之际,就见玉姐缓过神来,忽然看向我说:“快把那颗女鬼泪找出来含在嘴里,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能动。”   我闻言照做,从兜里掏出那颗女鬼泪犹豫了一下含在嘴里,一股咸咸淡淡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我皱了皱眉,没想到这鬼的眼泪居然和人眼泪是一个味道,都他娘咸的。   接着玉姐又看向红鲤道:“你可会龟息?”   红鲤点了点头,玉姐称道:“你也是,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就算是被小鬼拖进了鬼门关,不要说话更不能出气,明白吗?”   玉姐在这一刻俨然化身成为了队伍的精神领袖,在吩咐完之后打眼四处观瞧,说了声来了,整个人站定之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和周围的景色融在了一起,让人感觉这个人就在眼前,却又好像不存在一样。   伴随着玉姐的入定,一声声震天的唢呐和锣鼓声在前方不远的拐角处响起,一支披麻戴孝举着白幡的送殡队伍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这些人的身高都出奇的异于常人,高高瘦瘦,在远处像是一道道模糊的白影,看不真着,顺着岔路口径直往前,没有拐弯的意思,等队伍过到了中间,就好像能看见在当中有一团巨大的黑影,随着队伍的前行摇摇晃晃,不知道是人还是物。   眼看着没有被发觉,队伍即将在岔道里晃了过去,就忽然听见耳朵边上好像有人忽然深深喘了口气,声音很轻,极不容易被察觉,可就是这一声喘息过后,漫天的喧嚣一下子戛然而止,那些白影突然就原地消失了。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下来,我惊愕地穿过头,就发现红鲤满脸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只大耳尖脸像是猫一样的生物,碧绿的眼睛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正幽幽地盯着红鲤,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是鬼猫!快跑!”   玉姐大叫一声,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可是红鲤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凝固住,看着鬼猫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绿,表情也跟着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不要看它的眼睛,否则三魂七魄会被它控制住,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玉姐说着抬手一把推向已经彻底失神的红鲤,可是手掌还未接触到,就见那鬼猫突然呲着牙,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玉姐痛呼一声可依旧将红鲤一把推开,那鬼猫在空中落地时就化作一道黑影窜上一旁的屋顶,甩着尾巴冲我们发出一声奸笑就没入到黑暗当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再等我缓过神来,发现玉姐那只洁白如玉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五道猩红的抓痕,而红鲤也躺在地上,面部的表情极度扭曲,双手攥的“咯吱咯吱”响,像是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不去丧失理智。   “糟了,红鲤被夺了魄,得赶紧找到净龙水!”   玉姐连手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蹲下身子拿手指掰开了红鲤的右眼,就见她的眼球已经超过一半被一股暗绿色的血丝覆盖,像是寄生虫一样盘根错节,异常刺眼。   好端端的情况一下子变成眼前这幅模样,我有些心急地问玉姐:“红鲤这是怎么了,那鬼猫又是什么东西?”   玉姐盯着红鲤泛绿的眼球面色露出了些许的忌惮,说:“鬼猫形成的条件极为苛刻,一是要在活了十年以上的老猫肚子里生出,刚出生时和一般猫仔无异,却会随着时间的增长逐渐长出一张人脸,待体型长到和家猫大小一般时,吃掉老猫的血肉,便可口吐人言,但凡是听到它说话的人,就一定会遭到它的攻击,如果躲不过被抓伤,伤口溃烂,不出一天的时间便会不治身亡。   整个过程猫仔会一直在暗中监视,一旦尸体被埋入土里,猫仔就会将尸体刨出,再将其尸体吃掉,时间一久便会长出第二只尾巴,等到那个时候,它就会变得凶残无比,能将体型大它数倍的妖兽轻易地撕成粉碎,还能像杂耍木偶戏一样操控尸体,古人叮嘱不能让猫靠近尸体以防尸变,其实也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那个时候的猫仔还是喜欢依靠人类,所以一般家中有老人的,一旦发现自家的老猫尾巴出现了发叉的情况,就会趁它在睡梦中拿剪刀直接将它的尾巴尾端剪掉,以免它生出双尾,变成鬼猫作祟。”   我听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嗓子有些发紧道:“那,那另外呢?”   “另外?”   玉姐深深吸了口气,“这个时候的猫仔已经不能称之为猫了,我们管它叫做尸猫,一旦成就了尸猫,便会被天地所不容,它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经常躲在坟地或者阴气重的地方寻找新鲜的尸体作为食物,等待再长出第三根尾巴的时候,就会成为鬼猫,一双猫眼可夺人心魄,控制活人的心智,代替它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人群当中,替它寻找猎物,吞噬活人的心脑,来维持寿命。”   “这,这么悬?”   刚才只顾着看猫的脑袋,也没有注意到它屁股后面是不是真的长了三条尾巴,可是见着地面上苦苦挣扎的红鲤,有些喃喃道:“那,那怎么办,要不你在这看着,我去找净龙水?”   “来不及了,既然鬼猫出现,那么那个东西一定也在这里!”   玉姐话音未落,目光中就忽然瞧见红鲤突然停止了挣扎,一双眼睛泛着绿油油的光芒,咧嘴一笑,身子一跃而起,径直朝着玉姐扑了过去!   “小心!”   话已出口却慢了一步,玉姐被红鲤一把扑倒在地,光洁的脸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印,与雪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玉姐在反应过来之后一脚将它踹开,身子在地上打了滚翻到一边,擦了把脸上的血盯着红鲤目露凶光,显然是被激怒。   而那红鲤此刻四肢着地,身子弓成一团,歪着脑袋警惕地看着玉姐,嘴里发出一声声嘶吼,俨然像是一只发怒的猫!   “万物相生相克,在这村子里的某一个地方一定藏着一条白毛黑尾的丧犬,找到它逼出鬼猫的真身,红鲤才能得救,快去!”   玉姐大吼了一声边和红鲤纠缠在了一起,我一咬牙一跺脚,说了声你自己小心便一头扎进到了黑暗里。 第三十八章 深宅大院   可是龙泉庄何其之大,在这样一个村庄里找一条狗,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像没头苍蝇一样跑了半天,直到筋疲力尽地靠在一扇农家门口的大门前,远远地,就好像看见了一条白色的身影正站在空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声类似于狗叫的犬吠。   我心头一喜,深吸了口气就朝着白影的方向跑了过去,可是还没等人离近,就发现那道白影,正是玉姐口中所说的浑身白毛,只有一条尾巴黝黑发亮的丧犬!   可是那丧犬站在原地,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时不时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叫上一声,但是在它的面前除了一口井之外,别无他物。   我看着丧犬的状态感觉有些不太正常,疑惑地朝前迈了两步,可还未等站稳脚跟,目光落在它面前的那口井眼,身子就僵住了,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当中:浮龙井!   虽然传说都有被夸大的成分,井中到底有没有真龙,里面是否真的出现过长满龙鳞的异人,没人见过,只是老辈们口头相传,真假尚未可知。   可是以龙泉庄为中心覆盖上百公里范围的浓雾,以及在雾中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却都是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口不起眼的井眼。   而且那丧犬叫的也极为古怪,看着炸了毛,咬起来却一点也不疯,反倒是特别慢,冲着口井眼半天才叫一下,我不由得想起了爷爷说的话:狗急咬人,狗慢咬仙,不急不慢咬阴间。   这神仙可不都是天上的大罗金仙,像些有灵气,有道行的动物自己都能修行,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胡黄白柳灰”,是最容易修炼成精的畜生,成精后,有了道行,就也成为“仙家”。   这丧犬说到底也是条狗,应该是逃不过这个规律,难不成这井底真有龙?   我感觉浑身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可是一想到玉姐还在和被鬼猫控制的红鲤纠缠,便咬了咬舌头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盯着丧犬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一个把它牵走的办法。   狗爱吃肉,也爱啃骨头,可我出门总不能随身带着这些东西,除此之外的话,难不成要我吹口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想起红鲤之前所展现的身手,我实在是等不了了,咬了咬牙,又悄声往前走了两步,将嘴唇微微撅起,正往嘴里吸气,一股极其熟悉的烧纸味道,就被我吸到了嘴里。   味道浓郁之极,就跟谁端了一个火盆在我屁股后面点着了一样。   妈了妈我了个姥姥!   我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僵硬着脖子一点点向身后转了过去,就见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那些脸就是像是在白纸上画出来的,而且画的人水平极差,浓浓的眉毛,空洞的眼睛,一张丝毫没有人气的脸上却用一道鲜红色的红笔勾勒出了一张嘴,两边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让人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诡异极了!   虽然到现在我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是什么时候这么近距离的和这些玩意儿对视过,脑袋瓜子里跟点了炮仗似的,炸成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跑,眼睁睁地看着领头的那位张开了猩红的嘴,发出一串刺耳的声音说道:“我们家大人等你很久了,跟我们走吧。”   我紧张地从嗓子里挤出比他还要难听的声音说道:“你,你家大人是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人诡异地一笑,就见在他身后一顶黑色的轿子被四个脸上表情各异的人抬了过来,那人伸手撩开黑色的轿帘,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我心中对这顶轿子十分抗拒,可腿脚却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里面钻了进去,等坐稳之后,就感觉到轿子晃晃悠悠的晃动了起来,好像是在往前走。   在轿帘被重新盖上之后,整个轿子里陷入一片黑暗,我坐在里面手不能动,口不能语,脑门子急的直发汗,耳边又重新响起之前消失的锣鼓唢呐声,一路摇摇晃晃,像是要直接把我抬到阴曹地府去。   在一阵挣扎无果之后我是彻底放弃了,坐在轿子里任凭把我抬到任何地方,心中不由得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把老黑给强行带过来。   临走的那天老黑死活也不愿意跟我们走,以它的脾气性格我又不敢强求,将留够了吃的把它关在店里,现在想想,以老黑这种对这些不干净东西的极度敏感,要是它在身边,即便是帮不了大忙,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忽忽悠悠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听到耳边的唢呐声一停,轿子稳稳落地,面前的轿帘被掀开,那人惨白的面孔出现在面前说:“请吧。”   我活动了下身体,发现四肢已经恢复控制,可看着身边乌泱泱的怪人,心中也放弃了逃走的冲动,下了轿子,才发现前面居然有光。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轿子停在了一个古典的大宅门前,可是看着又不太真实,不像是现实存在的,更像是那种纸扎的,但是里面灯火通明,还能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老太太在里面等着的,还请自行前往吧。”   身边那人站在门口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左右看了看,心说请不请的我也走不了了,而且如果真想要害的我话我也活不到现在,壮起胆子跨过门槛,等人进入院子的一刹那,就听见身后“咣”的一声,大门被紧紧闭上了。   我站在门口贸然往里面走,打探了半天,发现院子里和外面看起来一样,都是古香古色的建筑,没有灯,先前的光亮全是挂在长廊和门楣上的一盏盏大红灯笼发出来的,乍一看竟有点进了古代深宅大院的感觉。   就在我举足不定时,就见正前方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一阵尖锐的嗓音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小友不远千里光临寒舍,还请进屋一叙吧。”   声音很尖,说话的主人听不出是男是女,也分不清善恶,我站在那里捋了捋心神,迈步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发现屋内可不止我一个,雕龙画凤的正堂之内,两边罗列着六把漆红太师椅,每把椅子上都端坐着一个人。   这些人无论是从年纪还是穿着上面都不太一致,可是脸上的表情却都一模一样,微沉着眼皮,呆板的面孔,毫无生机,见到我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木头雕刻一般。   而在这些太师椅的正上方,摆着一张巨大的黑木床榻,榻上盘腿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太太,怀里夹着一杆烟枪,瞧见我裂着嘴说道:“请坐吧。”   老太太明明仗着一张女人的面孔,可说话的声音却是阴阳怪气,分不清男女,听着心里极不舒服。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屋子里就六把椅子,还都坐上了人,没有落脚的地方,而且心中对玉姐和红鲤牵挂不已,便看向老太太,鼓起勇气说:“老奶奶,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见状嘿嘿笑道,“当然有,不然废这么大周章,只是请你来我这观景儿的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老太婆找我能有什么事,却也不敢问,便装疯卖傻道:“那啥,估计要让您失望了,我一半大小子能帮您什么,要不您再找别人吧?”   老太太闻言也不介意,抽出烟杆嘬了一口,可是当她的嘴里含着烟嘴,鼓动着腮帮子吞云吐雾的样子,竟让我想起了一种日常生活里很常见的动物。   我按下心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挪着目光再落在她的眼眶子里时,就瞧见一抹幽幽的绿光在眼珠子里微微闪动,这种眼神极为熟悉,就像是……   “你是鬼猫!” 第三十九章 交易   可是话一出口我立马就后悔了,看着猫老太心中的惊恐无以复加,玉姐先前的话浮现在脑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扭头就往外跑。   可这纸糊的一样的房子,大门却是结结实实,怎么撞都撞不开,几次下来胳膊都给我撞的没有了知觉,可转过头,就见那猫老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举动,眼神里透出来的兴趣,丝毫不亚于猫抓老鼠的乐趣。   “怎么,不跑了?”   猫老吐了口烟,笑眯眯地看着我,拿着烟杆在床梆子上敲了敲说:“小娃娃,别费那劲了,老太婆想要你的命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不如老老实实听听老太婆想要你帮什么,说不定对你也有好处。”   猫老的话阴阳怪气,听在心里极不舒服,我见反正也出不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转过头回到正堂之上,看着猫老说:“你不让我出去,那红鲤怎么办,岂不是要被你玩死了?”   “嘿,她没事,刚才只是教训她一下,这会儿估计正在吐水呢,不过你个小娃娃倒是有几分胆色,见到老太婆没有吓破胆,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对于她的夸奖我是一点高兴劲儿都没有,只是有些不明白,玉姐之前说这鬼猫长到三条尾巴后夺人心魄已算是极限,可是眼前这家伙,压根儿就是活人,难道说这个猫老其实是被鬼猫控制了心智,代替鬼猫在和我交流?   “别瞎猜了,跟你一起那丫头虽然有点见识,但却不知道我们在生出第五尾之后便能幻化人形,要不是老太太我不杀生很久,兴许还能变个黄花大闺女陪你玩玩。”   我听了不由得一阵恶寒,可是转念一想,既然五尾能幻化人形,那四尾呢?   “嘿嘿。”   猫老听了我的疑问没由来地发出一阵干笑,笑声凄厉,像极了夜枭子的叫声,干燥刺耳。   这笑声让我好不容易松下来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连连摆手道:“没事,我就问问,您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当我没问。”   猫老笑罢眯着眼睛看我,幽幽的眼神像是能洞穿人的心魄,咂了咂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几个娃娃,也是为了那净龙水而来的吧?”   我被她看的忽然有了一种没穿裤子的感觉,后背直发凉,在这个地方也不敢撒谎,却也不敢明说,便反问道:“您跟那净龙水有关系吗?”   “哼,在我这儿还是把你那小心思给收起来比较好,我虽然和净龙水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好歹也跟那人做了几百年的邻居,那你要是想要的话,老太婆张张嘴,帮你取点也不是难事。”   我闻言心头一喜,可就见那猫老话锋一转说道:“前提是你需要答应替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鼠尾。”   鼠尾?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猫吃老鼠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到了她这个地步的猫,难道还对老鼠情有独钟?   而且凭她的本事,连红鲤那样的身手在她手底下都过不了一个回合,她想要吃老鼠的话,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找我?   见我低头不语,猫老笑道:“小娃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要的鼠尾可不是一般的鼠尾,这种鼠尾普天之下只有一份,你要是能替老太婆找到,莫说那净龙水,就算是龙筋龙鳞,只要你开口,老太婆都有办法给你弄到手。”   普天之下独一份的鼠尾?   我脑子里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开口问道:“您说的可是雨丹?”   “不错不错,不亏是憋宝人,连雨丹都知道,看来今日老太婆是没有看走眼啊。”   床榻的猫老闻言脸上都快笑开了花,拿着烟杆子又在床梆子上敲了敲,可这一次她不是在抖烟灰,响声过罢之后,一股清香扑鼻,就见在床榻两旁的屏风后面,摇摇摆摆地走出来了许多端着小银盘的古装美女,每一个都长得极为好看,款动金莲,走起路来雨打芭蕉,风吹荷叶,径直地来到我跟前,齐齐弯下腰,将手中的银盘托举在头顶。   “这些就当是见面礼了,小娃娃你暂且收下,待会儿走之前我再找我那老友给你盛上一壶净龙水,然后派下人将你和你的伙伴送出龙泉庄,从今往后我这龙泉山庄你来也来得,去也去得,”   我看了眼堆在面前的金银珠宝,又看了眼猫老太,摇摇头说:“恐怕晚辈要让您失望了。”   猫老太的笑容僵在脸上,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语气说道:“为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凛了凛心神说道:“传说在修炼了五个甲子以上,并且尾巴被人砍断过七次又重生七次的鼠精身上,在其尾巴根处会有颗黄豆粒大小的内丹,据说得到后放在碟子里,用火一烤,就会天降大雨,是件世间罕见的中宝,此内丹故此被称为雨丹,不知是不是您要的那件东西?”   猫老太点点头,“不错。”   “那不就得了,先不说凝聚有雨丹的鼠精有多难找,就算是找到了,以我的本事,那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躲都躲不急,哪有本事再帮您取这雨丹,更何况这种内丹极为特殊,本体一死,宝贝就会立刻消失,还没等那鼠精蹬腿咽气,雨丹也就化为虚无,我到哪给您弄去,综合以上三点,您确实是找错人了。”我看着猫老太淡淡说道。   猫老太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带笑意地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更没谁会一辈子都任人宰割,譬如你们常说的棒子、老虎、鸡、虫的关系,虫子看似最弱,但是老虎却耐它不何,而能打死老虎的棒子,却可以被虫子蛀断,自然界中的各种生物,都互有生克相制,只要找到合适的对象,运用合适的方法,再弱小的东西也是威力无敌。”   我很难相信这番话是从一个猫妖口中说出来的,咽了口口水,好奇道:“那您是有制约那鼠精的办法喽?”   猫老太神秘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我心中当下了然,余光里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几“人”,心中开始推测这几个人会不会跟我一样,也是被猫老太强行拐到这里进行交易,不答应的话便会被夺魂搜魄,成为这般的行尸走肉。   可是答应的话,对于鼠精我实在是心理没底,能结出中宝的精怪,其实力肯定不在这猫老太之下,我在它手里估计连一个喘息的间隙都撑不到就被撕的粉粉碎,但是照着眼前的情况来看,不答应下来算是出不去了,早死不如晚死,先把这老太婆糊弄过去,等出去以后想办法尽快找到师傅,就算暂时找不到,外面还有那丧犬,让玉姐把丧犬迁牵走,有她的天敌在,我还不信她真能拿我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便打定了主意,看着猫老太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的房门被推开,先前领头那人咧着嘴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手里好像牵着个什么东西。   是丧犬!   我倒吸了口冷气,就见那丧犬进屋之后,见到猫老太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温顺的摇头摆尾,嘴里不时发出一声声呜咽,像极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宠物狗。   “万事无绝对,再厉害的老虎在没有成年之前,也会被各种弱小的动物欺负,就像这丧犬,世人都说她是我们的天敌,可是,老太婆会怕它吗?”   猫老太正说着,散漫的目光突然朝着丧犬一凝,发出淡淡幽光,嘴角微微抬起,勾勒出一抹诡笑,而那丧犬竟然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喉咙中发出阵阵哀嚎,不到片息的功夫,两眼朝上一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这,这……”   眼前的一幕让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玉姐口中的鬼猫天敌,就这么被一眼给瞪死了?   而猫老太跟做了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样,靠在床榻上抽了口烟枪,淡淡说道:“怎么样小娃娃,老太婆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第四十章 请求   猫老太的话让我如至冰窖,喃喃地抬起头,无奈道:“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其实小娃娃你不用过多担心,老太婆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只要你答应,我会送你一物,不但能帮你将雨丹顺利取回,对你自身而言,也会有着莫大的帮助,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   在见识过猫老太的手段之后,她开出的条件越是诱人,我心中越是没底,脑子里思索片刻,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明示。”   猫老太抬了抬眼皮道:“说吧,跟我不必讳言。”   “那雨丹的作用看似神奇,放在现在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下雨的范围听说还罩不住个厕所,持续时间更是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现如今什么人工降雨之类的科技十分发达,您有需要知会一声,我给你想办法便是,只是那雨丹,取之风险极高,却实则鸡肋,实在是配不上您开的这么好的条件啊。”   我一边说一边拿眼偷瞄猫老太的表情,生怕那个字说错就会落得跟身边的丧犬一个狭长,可是猫老太整张脸就跟木头刻的一样,直到我说完才淡淡开口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取它自有用处,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要是考虑好的话,就立个字据,我好给你取净龙水去。”   还要立字据?   见我没有说话,猫老太只以为是默认,请咳了一声,就见屏风后走出来一名古装女子,穿着打扮虽然和之前那些没什么不同,但是整体气质明显要高上许多,手里托着一张白色玉盘,来到我面前,盘子里放着一张黄色的纸张,看不出材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就算是立字据总得有笔吧?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明白当中含义,疑惑地看向猫老太,却见她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丁亥年,戊申月,乙未日,黑三娘与白小乙在此立下契约,一年之内,此子需取鼠精雨丹交于龙泉山庄,事成可享老朽一甲子寿命,事败则肉身毁灭,魂魄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不得超生,以此为契,万死莫辞。”   说完之后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至于方才那些金银珠宝和净龙水,都算是老太婆额外赠送给你的,以后若有事相帮,来此地找我,力所能及之事定不会推辞,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着方才还一片空白的黄纸随着猫老太的言语,无形之中被写满了字,都是猫老太刚才口中所言,整个人就傻愣住了,也不知道回话,木讷地点了点头,就忽然看见在黄纸的右下方,出现了一个落款:白小乙。   然后在我名字旁边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猫脸的图案,等着一切都完成之后,托着盘子的少女微微点头,转身就回到了屏风后面。   “契约已成,小娃娃稍等片刻,老朽去这就给你取净龙水去,我那老伙计脾气太怪,除非我本人,谁去也不会给。”   见那猫老太起身,我才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冲着她喊道:“一年?!”   猫老太微微怔住身子说:“就一年。”   “可,可是就算我答应你,符合这种条件的鼠精又不是商铺里卖的仓鼠,说买就买,总得给我个时间不是?”我着急道。   “怎么,难不成你想反悔不成?”   猫老太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屋子里的温度也随之骤降,我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心知眼下不是翻脸的时候,管他什么契约,拿到净龙水然后活着出去,才是关键。   看了眼猫老太阴晴不定的面孔,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干笑了两声说:“既然如此,那就烦劳您辛苦一趟了,我那两个朋友还在外面,我得赶紧出去,省的他们担心。”   猫老太点点头,身子在屏风后隐没,偌大的屋子内,就剩下我一个人,和一条被吓死的狗。   我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在屋子内扫过,早就闻言这些成了精的妖畜变化无常,能将烂泥死肉变成饕餮盛宴,化坟茔为豪宅,估计眼前看到的一切没有一样是真的,包括刚才的金银珠宝和那些古装女子,一会儿就连它拿来的净龙水,也都未必是真的   正想着,就听见屏风后面“咯吱”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碎了什么东西,不由得心头一动,猫老太这么快就回来了?   片刻的沉寂过后,就见从屏风后来走出来一位古装女子,半个身子隐在屏风之后,探出个脑袋,看向我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是刚才那位端着金盘契约的女人。   只不过她这会儿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一只手抓着屏风的边缘,左右看了看,然后像是下足了决心才走了出来看向我轻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她?”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不明白她这是唱的哪出,当下有些警惕地说:“你想说什么?”   “你从答应帮她取雨丹时就已经酿成大错,若想活命,待会儿等她回来之后想取你一撮头发时,千万不要应允,否则你这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心了。”   女子说罢紧张地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不等我开口突然一跪到底,满脸着急地看着我说:“若是公子有心,还请带七七远离此地,今生今世做牛做马定当偿还公子恩情。”   我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你,你这是干什么,你是猫老太的人,咱俩又不认识,我怎么能说带你走就带你走。”   可是眼前这女子却十分慌张地又往后看了眼,脸上的焦虑之情愈加浓厚,慌忙说道:“时间紧迫,当中原由七七日后定当奉告,公子还请切记,在这龙泉山庄内,只要你不亲自开口答应,就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说罢急忙起身朝着屏风后跑去,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当中的眼神包含着许多的复杂情绪,迫切,期待,担忧……   待女子走后,我站在原地喃喃地念叨着她刚话中的含义,只要我不开口答应,就没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也就是说,刚才如果不是我点头的话,那猫老太就拿我没有任何办法,这契约也就不会成立,我也就不会必须在一年之内找到鼠精再取得雨丹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头皮发炸,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这猫老太阴的不轻,可是那女子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又为什么要我带她走?   还没等我想明白其中原由,就见那猫老太已经折了回来,手中除了那杆烟枪之外,还多了一个酒葫芦。   “嘿嘿,老家伙还是卖了老朽几分薄面,这一壶净龙水足够小娃娃用上一段时间,若是以后还有需要,尽管来这取便是,这龙泉山庄,以后就是你的家。”   猫老太说着将手中的酒壶扔了过来,我赶紧接在手中,看着那酒壶与大哥赠与我那葫芦没什么区别,只是拿在手中有些轻,不像是装满水的样子,便疑惑道:“您那老友,是否就是浮龙井中长满龙鳞之人?”   猫老太此时将身子蜷在榻上,嘴里叼着烟枪没有说话,我心领神会道:“既然如此,不知您先前所说的,应对那鼠精的法子究竟是什么,我好回去提前准备,以保此事万无一失。”   猫老太闻言笑了笑,“不用你做任何准备,老朽这边都已经安排妥当,只需要小娃娃身上的一件东西即可。”   我闻言心头一凛,有些忐忑地说:“是什么?”   “别无他物,只是你头上的一撮发髻。” 第四十一章 花绳   女子先前说的话再一次浮现脑中,心中开始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不知这猫老太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便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你要这干什么?”   “小娃娃可听说过缚阴绳?”猫老太道。   缚阴绳?   我想了想,疑惑道:“可是花绳?”   见猫老太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我心惊道:“传说这花绳是憋宝人的绝宝之一,据说可以困住生灵的魂魄,如果在憋宝时天灵不慎出了意外,受了伤或是奄奄一息,只要用花绳缠住它的脖子,这样就可以保住其魂魄在一段时间不灭,体内留口活气,便可以在此期间取走体内的宝贝。”   猫老太笑道:“小娃娃有点见识。”   我闻言苦笑道:“只是制成这花绳的几样材料极为罕见,单是那无根阴柳,就已经世间难寻,其他几样压根就不知道到底真不真实存在,随便一样的难度,都不亚于鼠精雨丹,您这不是耗子给猫捋胡子,嫌事不够大么。”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面前坐的就是一只猫,还是只成了精的老猫,当时额头就有点发汗,谄谄笑了声闭上了嘴。   猫老太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老朽活了这么长的岁月,憋宝人见过不少,也从他们手里留下过不少东西,其中单有一样异宝,颇为不同,也是在最近才琢磨出其用处,不知小娃娃可识得此物。”   猫老太说着手中像变戏法一般多出了一样东西,摊在掌中,我下意识地朝前跨了两步,定睛观瞧,像是一串用草藤编织的手环。   手环极为普通,当中由红白黄绿四种不同颜色的草藤编织而成,小巧秀气,像是女人的物件。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想到这是什么东西,只不过看猫老太脸上此刻浮现的神情,心中却隐隐有了推测。   “小娃娃不识得此物?”猫老太笑道。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   “百年前,曾有憋宝人想斩老朽一根尾巴炼制续魂香,那人手段极其高明,而老朽当时不过只有四尾的修为,被他用此物缠住脖颈之后,本可以就势断尾,却没想到此人狂妄之极,竟抓着老朽的脖子与同行炫耀,松动了此绳,老朽拼了一甲子的修为咬断了那人的脖子,才得以逃出生天,苟活至今,而此物也就落在了老朽的手中,小娃娃,不知是否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花绳?”   我看着猫老太手中的手环有些出神,传说中的花绳近在眼前,只要我一个点头便唾手可得,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可是看猫老太这架势我要是不交出一缕头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之前那女子再三叮嘱过我,一旦交出头发,就永远逃不出这猫老太的手掌心,可是不交的话,我今天能不能走出这扇大门还是两说。   心中不由得暗骂那孙子得瑟个什么玩意儿,直接砍了尾巴再捏断它的脖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搞的我现在左右为难,生死难料。   见我不说话,那猫老太也就歪在榻上笑吟吟地盯着我沉默不语,我心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这老东西一会儿一个主意,再僵下去,搞不好今天还真要交代在这。   “既然您已经得到了此物,那何必还要我的一缕头发呢,古人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不好随便说剪就剪了,要不等我回去问问我爹娘了再说?”我舔着嘴唇说道。   “哼,别跟老太婆来这一套,之前那么苛刻的条件你都答应了,怎么到了要你一撮头发倒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是不是有人嘴快,趁我不在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猫老太在说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屏风后面,我心头一紧,连忙装作一脸悲伤的表情说:“老奶奶您误会我了,我爷爷半个月前才去世,从小到大他都特别疼我,他这一走我难过的要死不说,在我们那边还有规矩,家中有老人去世的,子孙半年内不能理发剪指甲,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视为不孝,老人在土里也不会安息,都说死者为大,您肯定也有子嗣,肯定也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猫老太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痴呆的表情,瞪着眼睛半天才张了张嘴说:“你唬我呢?”   “哪有,您这么神通广大,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我爷爷是真的在半个月前去世了,不信您大可派人去查,晚辈要是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出门就被车撞死,喘口气就被空气噎死……”   “好了好了。”   猫老太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我的话,说:“在取到鼠尾之前,你可不能死,既然如此,这花绳你暂且收下,等半年的时间一到,取发髻一缕,缠在上面即可。”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一时间也有些愣神,想了想说:“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就是这花绳难道是残次品不成,为什么非得要我的一缕头发?”   “花绳本是五色,现如今只有四色,少的一色为黑,是持有者的一缕头发,只有将自己的发髻缠在上面,才能达到束魂的效果。”   猫老太在说话的同时轻咳了一声,就见之前的那名女子走了出来,从猫老太的手中接过花绳,因为之前的事情,我不由得对这个女人多看了一眼,就发现她在接过花绳的一瞬间,浑身激烈地颤抖了一下,就好像是被恐惧缠身,无法自控。   可是目光再挪向猫老太,却发现她依旧是那副木头桩子似的面孔,在交过花绳之后眯着眼睛靠在床榻上吞云吐雾,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那女子接过花绳迈步朝我走了过来然后交到我手中,整个过程中一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见状虽有些疑惑,却没吱声。   将花绳攥在手中,不敢再做耽搁,抬头正要跟猫老太告辞,就见勾着头站在身边的女子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急忙又低下头转身走了回去。   可是这就是一眼,当中充满的期待和渴望,让我心头一颤,看着她离去的背景,握紧了手中的花绳,深吸了口气冲着猫老太说:“不知你先前说的赠与我的那些宝物可还算数?”   猫老太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有此一问,笑道:“算数算数,七七,去把那些珠宝翡翠取来赠与这娃娃。”   被唤作七七的女子正在走路的身形一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垂在袖便的双手却紧紧攥了一团,应了一声正要前去,我叫住了她说:“等一下!”   猫老太差异地看了我一眼道:“怎么,小娃娃还有别的要求?”   我稳了稳心神笑道:“那啥,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不用啥钱,况且我这年纪一下子多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我看您府上这些丫鬟下人什么的都挺好看的,随便一个拉出去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不怕您笑话,晚辈到现在还没谈过女朋友啥的,就是您能不能忍痛割爱,把您府上的丫鬟啥的赐一个给我?”   我连说带比划,虽然是撒谎,可话说出来也是满脸通红,连我自己都感觉是真的了。   猫老太闻言恍然大悟,嘿嘿笑道:“原来如此,英雄配美女,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能瞧得上我府上的丫鬟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气,莫说是一个,就算是全都喜欢,只要你开口,拿去便是。”   说着似要唤其他的丫鬟进来,我连忙阻止道:“老奶奶不用那么多,我只要一个就好。”   “哦?说说看,我哪位闺女能有这么大福气被娃娃看中,只要喜欢,彩礼嫁妆老朽一样不会少。”猫老太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道。   我咽了口口水,心说要不是跟她不是同一路人,给这猫老太做个上门女婿估计这辈子也不错,不说能像她这样活个几百岁,反正这辈子荣华富贵是没跑了。   可是当下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搓了搓手,嘿嘿笑了笑拿手指向面前的女子说道:“我要她!” 第四十二章 七小姐   在我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我明显看到猫老太那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神情,像是被人戳中的软肋,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被我抓住了。   我见此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看猫老太方才的爽朗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可是现如今再看,难道这女子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猫老太脸上的表情在一闪而过后又恢复到了平静,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我和女子中间来回打探,眼神中似有些捉摸不定,我心里一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正要开口,就见猫老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尖锐刺耳,喜怒难分,像是听见了极其好笑的事情,笑到最后眼角直接流出了眼泪,捂着肚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其状态活脱脱像极了一只打滚的猫。   我有点看傻了,眼神朝向那女子,却发现她站在那里一只背对着我,勾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候,猫老太的笑声也停了下来,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说道:“小娃娃,你确定要她?”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话已出口,也不能反悔,硬着头皮说:“不行么?”   “行,当然行,只不过在她跟你走之前,你俩得先办一件事。”   我听了长舒一口气,只要行就没问题,便开口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还请尽快为好,毕竟我那俩朋友已经等了很久,肯定很着急了。”   猫老太点点头看向那女子,说:“七七,你可否愿意跟这小娃娃一同出去?”   极简单的一句话,可那七七竟然浑身打了个哆嗦,扑腾跪倒在地,将头埋在地面说:“七七不敢,七七愿意侍奉老太太一辈子,今生今世哪也不去。”   我一听就懵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合着直接把我给卖了?嫌我长得难看?   猫老太闻言不为所动,看着她淡淡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其他的不必多说。”   “不愿意!”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女子当着面反悔,脸都快涨疼了,站在那里左右不是,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说,甩甩手正要告辞,就见那猫老太抬手阻止我道:“七七,我养你这么多年,一直拿你当半个女儿对待,也曾有几次想过为你找个如意郎君共度此生,今日这小娃娃我见不凡,日后也是不可限量,你能攀附与他,也算是架了高枝,况且凭他憋宝人的身份,对你以后的修行也是有着莫大的帮助,我看不如这样,你俩就在此拜堂成亲,等礼成之后再派人送你俩出去,可好?”   “等一下!”   不等那女子作出应答,我连声叫住了猫老太说:“媒妁之言,父母之约,老奶奶您未免也武断了吧,况且我也只是对她有一些意思,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您这样是不是太过匆忙了一些。”   然后又看向那女子说道:“况且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既然她不愿意那我也不再强求,今日多谢您的款待,我外面还有许多事要做,就不多打扰,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就朝着大门迈去,一边走心中一边默念千万不要叫我,千万不要叫我,可就在我手即将推开屋门的一刹那,就听见猫老太夺命似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在我龙泉山庄这一亩三分地,没有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约,既然你看上了,那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今天晚上你就别走了,我让下人准备一下,择日不如撞日,你俩一对鸳俦凤侣,就在老朽这寒舍把这喜事给办了,然后洞房花烛吧!”   猫老太说罢哈哈大笑,从榻上起身隐没在黑暗当中,我见势不妙,正要硬闯出去,却见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先前那群怪人堆在门口,怪笑着说:“姑爷暂且留步,等小的们准备好龙褂秀禾,便可同七小姐喜结连理,同心同好了。”   说完房门再度被重重关上,任我怎么敲打都没有丝毫动静。   “别白费力气了,这扇门一旦被关上,外人是不可能打得开的。”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愣了一下,当转过头找到声音的来源时,顿时怒火中烧,两步跨到她面前说:“你是怎么回事,是你要我带你出去,我跟那老太婆也说了,可你怎么能反悔呢,搞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我还怎么出去!”   那女子背着我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低着头,以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公子可知老太太想要那鼠尾,为什么非你不选?”   非我不选?   我心里咯噔一下,颤声道:“为什么?”   “在你们几个还没有踏入到龙泉庄范围内的时候,老太太就已经闻到了你们的气息,说是你们三人当中,有黑老太爷的味道。”女子低声说道。   “黑老太爷是谁?”   女子晃了晃脑袋,“黑老太爷的身份一直都很神秘,传说它在几百年前就已经修炼到了五尾,老太太曾有幸见过它一面,正是因为那一面之缘,才让她得以修炼到了今天的地步,所以老太太对这股味道的敏感,就一直跟着你们,直到确定了那股味道来自你身上,才将你抓了过来。”   我闻言有些诧异,自己身上怎么会有黑老太爷的味道,黑老太爷是谁我不认识,老黑猫店里倒是有一只,可是就算老黑有点灵性,跟她口中的黑老太爷,也差的实在是有点远,根本扯不上边。   “那他抓我来干嘛,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什么黑老太爷的事儿啊,只是让我去捉鼠精,取雨丹而已。”我不解道。   “公子,你真以为那鼠精是寻常之物么,结成内丹的鼠精连老太太都拿它没有办法,这次找你,是想要借你的手,请黑老太爷出山拿下那鼠精,然后只要她吞掉雨丹,就能……”   女子说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住了嘴。   我听了她的话有些无语道:“她能干啥我没太大兴趣,什么黑老太爷白老太爷我也是在你这才头一次听说,估计她的如意算盘是打空了,可是关键是你刚才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放着能直接走的机会不要,然后好心好意帮你,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没哪能说理去。”   女子闻言缓缓转过了头,我这才看见她的一张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空灵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微张着喃喃说道:“公子,你当老太太真的是因为你提出了想要把我带走才执意将你留下么?”   我微微一怔,犹豫地说道:“难道不是么?”   “方才在我从老太太手中接过花绳时,就发现在她的手掌处生出了黑疮,这是她五尾修炼到了极致却无法突破到六尾,寿命将尽的征兆,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延缓的办法,那么她就将不久于人世。”   我这才想起她之前的怪异举动,可还是不解道:“可是这跟咱俩成亲到底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修炼出五尾已久,想要生出第六尾,要么吞丹,要么食子,虽然你与老太太签订了契约,可究竟能不能拿到鼠尾却是未知,但是如果让她吃掉了我腹中孕育而出的胎儿,那么修炼出六尾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诧异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肚子说:“你,你都有孩子啦?”   谁知女子摇摇头,苦涩道:“我因为一些缘由体内流淌着老太太的一丝血脉,传说只要我和一种特殊体质的男子交合,所孕育出的胎儿便是五尾鬼猫生出六尾的关键,所以老太太今晚想拿你试探,若是成功,你便失去了利用价值,等胎儿出生那一刻,便是你命丧黄泉之时,即使是失败了,你既已签订了契约,该去找鼠尾还得去找鼠尾,对她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我听的背后直冒凉气,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对,就算是我的身上带着黑老太爷的味道,可那也不能证明我就是那个特殊体质之人啊,随便拉来一个就生孩子,这也太冒失了吧?   而且如果一旦失败,她还有命守着这一年之约,等我取到鼠尾回来?   女子像是察觉到我的心思说:“无论你是不是特殊体质,但是只要同我交合生出胎儿,老太太食过之后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寿命的威胁,就有充足的时间等你去寻找鼠尾,而且,你知道他们为何称呼我为七小姐么?”   七小姐?   我闻言心口一紧,惊恐地说道:“难道在你之前还有六个……”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再一次被推开,就瞧见那群怪人手里托着一盘盘红服紫裤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姑爷,七小姐,老太太有令,让二位换上衣服,该去行礼啦!” 第四十三章 玉佩   在那些人进门的一刹那,女子便重新勾下了头不再言语。   我这个时候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把这些人全都撂倒然后逃之夭夭,错神之际就见在屏风的后面走来一群古装女子,来到七小姐的面前齐齐施礼道:“小姐该梳妆了。”   七小姐捋了捋耳边的发髻,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跟着侍女们朝着屏风后面走去,等身影完全消失,站在我身后那怪人才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说:“姑爷莫要心急,稍等片刻便可和七小姐行云布雨,双宿双飞啦。”   看着面前的这些怪人,我皱了皱眉没有开口,跟着他们离开正堂,转而走进了西边的一间厢房。   院子里比先之前刚进来的时候热闹很多,许多人影在走廊庭院之间来回穿梭,我一边走一边看,发现这些还真的只是人影,并没有见到人。   在衣物都放在床上摆放整齐之后,那些怪人便退了出去,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心里开始泛起了难。   这座宅院给我的感觉从第一眼开始便很不真实,不像是存在于世间的东西,我很难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进行一个定位,这也就导致了我现在内心十分想逃出去,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而且撂下猫老太不说,单是那些个怪人和侍女,我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而且猫老太现在处在生死攸关的状态,压根就不会放我走,并且从她先前展现出来的手段来看,除非师傅亲自来,恐怕是没人救得了我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摸着腰间的两个酒壶,一壶装着净龙水,一壶装着大哥送给我的清酒,想起与他分别时的话,不由得苦涩道:“大哥啊大哥,希望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叫你一声大哥。”   说罢将酒壶打开,独自饮上了一口。   清酒入喉,一股醇香四溢,纵使我这种从来滴酒不沾的人,也忍不住叹了声好酒。   连喝几口酒精开始有些冲脑,越喝越想笑,想我白小乙竟然会有被人逼婚洞房的一天,而那七小姐也是可怜人,不管她是人是妖,这辈子从一落生便注定成了猫老太生子延寿的工具,在这破院子里不知道待了多少年,相比之下我还是好一些,起码有爹有娘,还有一个疼爱我的爷爷。   想着想着头脑就开始发晕,眼皮子打架,斜靠在床边昏昏沉沉就要睡去,可是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将我从这种美好的感觉中惊醒,就听见那怪人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姑爷,良时已到,还请速速更衣,前往正堂行礼吧。”   我揉了揉脑袋,才发现那一壶酒竟然被我喝干了,苦笑一声将酒壶扔在一旁,便收拾着衣服准备出门。   我不是怕死,只是不得不活着,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爷爷的死,三岔湾的上百冤魂,深处罗刹城的爹,刚见过一面的大哥,以及我那孤苦伶仃的娘,都在告诉我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去解开所有化不开的谜团。   穿戴整齐之后,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出一声苦笑,转身正要推开房门,就听见耳边有人在说:“小乙,你现在在哪?”   声音很轻,也很不真实,既像是在耳边,又像是直接出现在脑海,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四处看了一圈,整个屋子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别的人,还以为是喝多了出现幻觉。   想着手就又搭在了房门上,然而在这时,那声音又在脑海里出现了。   “小乙,你现在在哪?”   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上次要着急,而且我很清楚地听出来了,这竟然是玉姐的声音!   可是她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我脑海里?   “你别管那么多,尽快搞清楚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我好来救你!”   声音说完就很匆忙的消失了,我站在门口愣了半天,就在我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真是幻时,就感觉到胸口一热,手上不自觉地摸了过去,上次在回三岔湾之前玉姐送给我的玉佩,正挂在胸前,隐隐发热。   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门外的催促声已经越来越急促,我将玉佩重新塞进衣服里,说了声来了,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看着满院子的红灯笼和红帘,以及穿梭在其中的形形色色的美女,差点以为进了怡红院,直到那些个怪人的诡异面孔凑到眼前才又将我重新拉了回来。   “姑爷请吧。”   被怪人们拥簇着沿着长廊往正厅走,我一边往四周看,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哥,咱们现在是在哪啊。”   那为首的怪人桀桀笑道:“姑爷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说废话,以后出去别人问我在哪结的婚,我连个地方都说不出来,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在他旁边一人听了点了点头,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被为首那人横了回去,然后对我笑道:“姑爷不必多虑,只需要说是龙泉山庄就行了。”   我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却暗自猜测,这个龙泉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连位置都不敢说出来,不说玉姐要怎么来就我,就算日后我弄到了鼠尾,又要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交给猫老太?   走了没多大会儿便又重新回到了正堂之内,进屋之后才发现,屋子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被布置的焕然一新,摆在堂上的六把太师椅已经被撤了下去,先前坐在上面的六个木头人也不知道搬哪去了,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多的只是一些大红的装饰,和一条从门口一直铺到床榻边上的暗红色地毯,上面绣着金色的龙凤呈现图案,看起来庄重大气,却唯独少了些喜庆。   红地毯的左右两侧沾满了穿着大红袍的侍女,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张玉盘,盘子上放着的都是一些首饰霞冠,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本以为所谓的仪式只是一个过场,但万没想到居然搞的这么隆重,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身衣服,还真有了一种要成亲的感觉,但是转眼一看身边的那些怪人,顿时兴趣全无。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听见院子内敲敲打打,声乐响动,而且声音很快到了门口。   转过头看向门外,就见穿着紫红色秀禾的七小姐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款动金莲地走了进来。   老人常说,人靠衣服马靠鞍,狗带铃铛跑得欢。   只是一个小时的功夫没见,七小姐在梳妆打扮之后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本就风姿卓越的她,在经过淡妆点缀之后,明眸皓齿,衣冠楚楚,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诗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只是与其美貌不相称的,便是她那一脸的冷漠,仿佛身边的事物都与她无关,木讷的脸上写满了冷淡,感觉她并不是这个屋子里的主角,反而只是个路人。   我见状不由得一声轻叹,这种情况换做谁都会不好受吧,况且我现如今已经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忽然与她四目相对,她看向我的眼神看似无意,却好像是想告诉我什么,但碍于身边的情况不能开口。   我看了眼围在她身边的侍女,心中当下了然,便不耐烦地对那些怪人说道:“磨磨唧唧,能不能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为首那怪人脸上本就呆滞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后咧着嘴说:“姑爷别着急,等老太太出来主持典礼,流程很快的。”   我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说:“那怎么还没来,都等了多久了,不知道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么,赶紧催催去,再等天就亮了,还洞屁的房。”   “嘿嘿,小的哪敢去催老太太,姑爷莫急,估计很快就到了。” 第四十四章 大婚   怪人搓着手应和着,目光不自觉地总是瞟向床榻的方向,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按说猫老太才是我们当中最着急的那一个,先前还火急火燎地要办婚礼,怎么到了关键的时候人就没了呢。   正如是想着,就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古装女子,撩起裙摆急急忙忙来到怪人身边,耳语两句之后又匆匆离去,然后就见那怪人呆在原地,缓过神之后冲着众人喊道:“老太太有贵客上门,不便到场,时辰已到,无须再等,还请七姑爷和七小姐,走礼传嗣!”   说完弯腰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姑爷,您请吧。”   我正了正衣袖,看着七小姐已经迈步踏上了地毯,便急忙跟了上去。   虽然心知一切都只是在演戏,可是对于结婚来说,毕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我稳了稳心神跟在七小姐身后,一路走过,两边的侍女不断地将玉盘中的装饰加在她的身上,等到了红毯的尽头,七小姐已然身着凤披霞冠,冷艳的不可方物。   床榻上没有人,只有方才来报信的那位侍女手里托着猫老太的一根烟枪站在面前。   尽管她站在那里表现的很淡定,可眉宇之间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焦虑,让我暗自推测,猫老太应该并不是有什么友人到访,估计是大限将至,身体出了岔子,没法见人。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开始暗喜,只要猫老太不在,再加上有七小姐的帮助,就算是玉姐不来,我们能逃出去的几率也会大上很多。   “鸣凤锵锵,卜其昌于五世,夭桃灼灼,歌好合于百年,今日白君与我余家七小姐璧合珠联,琴谐瑟调,特选此寅筮吉辰,行合卺之礼,天地为鉴,日月同行……”   冗长的颂词唱罢,便在托枪侍女的主持下,开始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如果说叩拜天地和夫妻对拜我还能勉强接受的话,但是到了最后一叩,竟是要跪猫老太的烟枪。   那侍女将烟枪高高地举国头顶,满脸肃穆,我看着已经跪下去的七小姐,心知无论如何,这一叩,是千千万万不能跪的。   要是跪了,那我跟猫老太以后会是什么关系,女婿?下人?附庸?   本是一场闹剧的婚礼,可我要是真的跪的下去,恐怕这辈子都将会和猫老太以及鬼猫都脱不了干系了。   见我不跪,一直在远处观礼的众人齐齐围了上来,盯着我脸上怒气难遏,我稳了稳心神,笑着说:“还劳烦各位谁去请老太太出来吧,在我们那边只有老人死了才会请出遗物叩拜,这大喜的日子,恐怕不太吉利呀。”   “嘿,姑爷,一方水土养出一方的习俗,您今天既是在龙泉山庄,就不必考虑老家的事情,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姑爷入乡随俗吧。”   那怪人桀桀地笑了笑,可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不能拜,记得七小姐说过,在这里只要我不亲口答应,就没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心下了然,干脆一抱肩膀说:“老太太不亲自出来我是不会拜这破烟枪的,你们赶紧找去,一会儿耽误了时辰,老太太责怪下来,可别怪我,分明是你们办事不利。”   怪人的脸上僵着笑,有些犹豫地看向托枪侍女,侍女皱了皱眉头说了声请稍等便转身朝着屏风后走了进去。   我见状不由得心头一紧,别一会儿真把猫老太给叫出来了,那我岂不是公鸡下蛋,母鸡打鸣,白费这么大功夫了。   侍女走后所有人都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垂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场面安静的有些诡异。   短暂的沉寂过后,就见那侍女匆匆忙忙跑了回来,急切地说:“老太太有话,良辰美景让二位早协熊罴之庆,不必在意这些凡尘缛节,快送姑爷和七小姐去洞房!”   我闻言长舒了口气,七公主站起身也是满脸的轻松,可是与之相反的,却是在场其他人的反应,每个人的脸上挂着极为难看的神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很是焦虑。   难道猫老太真不行了?   我感觉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看了一眼七公主,在得到她的认可之后,冲着众人开口说道:“没听见说赶紧洞房嘛,还愣着干什么呢,也不怕一会儿老太太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闻言才反应了过来,匆忙簇拥着我和七小姐离开了正堂,在院子中七拐八转进了一间厢房之后,齐喊了声:永结同好,便又急忙急火地关门退了出去。   我贴在门缝上等到脚步声音彻底消失,连忙转过身冲七小姐说道:“怎么样,咱们什么时候走?”   “走?”   七小姐抬头看着我说:“怕是走不了了”   我一听就急了,忙问道:“为什么?”   “这座宅院没有老太太的口允,谁也不能自行出入,除非能拿到方才给老太太托枪侍女的腰牌。”   我闻言心中大急,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现在人都走光了,到哪去弄这腰牌去。   七小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响。   “小姐和姑爷休息了吗,老太太有样东西要送给二位。”   我听着声音有点像是那托枪侍女,心头一喜,而七小姐也冲我点了点头,冲着门外说道:“姐姐进来吧。”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先前的托枪侍女端着一张盘子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老太太特地吩咐奴婢给二位新人送来清酒一壶,说是需饮了此酒,方可行秦晋之好。”   侍女说着将盘子上的酒壶往两盏玉杯中倒满,然后递到面前说:“请吧。”   我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腰间露出一块紫色饰角的腰牌身上,无暇其他,却见其中一盏玉杯已被轻轻拿起,七小姐在一饮而尽之后将被子重新放回托盘,抿了抿嘴说道:“姑爷不胜酒力,他那一杯我也替他喝了吧。”   说罢举手便要端起另一盏酒杯,却被侍女沉声阻止。   “老太太说了,今日你和姑爷必须都饮上此酒放能休息,如若不然,奴婢交不了差,也就没有办法回去。”   侍女带着威胁性的话语让七公主皱起了眉头,我见状连忙拿起酒杯说:“我要是喝了,你就不会在这里碍事了吧?”   侍女点点头,“当然。”   我将酒杯端至嘴边,看向七小姐道:“老太太盛情难却,我看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   说着便张开了嘴,将玉杯中的清酒一点点倒入口中,余光中那侍女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杯中酒,冷峻的神情随着清酒一点点入喉也开始慢慢舒缓。   眼看着一杯酒即将见底,我都能看见那侍女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却在此时,一直纹丝不动的七小姐从床榻上一窜而起,抬起一只手化掌为刀直直地朝着侍女的后颈劈去。   那侍女一点防抗的余地都没有,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我连忙将口里的酒水吐出,擦了擦嘴将她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对七小姐说道:“估计猫老太那有什么变故,咱们趁现在赶紧走!”   七小姐没有多言,说了声跟我来,便急急忙忙夺门而出。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院落此刻一片冷清,半点影子都见不到,我忙不迭地跟在七小姐身后,几个转身便来到了大门前,将腰牌交给七小姐说:“赶快。”   七小姐应了一声,将腰牌紧贴在大门上,说了声开!就见大门晃晃悠悠地开始剧烈抖动,然后缓缓地向着两边敞开。   我在此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并无人追来,紧绷的心陡然一松,对着七小姐说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总感觉怪怪的。”   七小姐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了正逐渐敞开的大门上,头也不回地说道:“浮龙井。”   浮龙井?!   “你是说咱们现在是在浮龙井的下面?”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七小姐完全没空理我,等大门开出足够一人进出的缝隙时,侧身就钻了出去。   我也不敢犹豫,可是身形却没有她那般较小,只能侧着身子紧贴着门沿一点点往外挤。   等我好不容易挤到门外时,还没容我喘口气,就见七小姐哆哆嗦嗦地冲着面前的黑暗曲膝跪了下去,口中颤抖道:“老,老太太。” 第四十五章 惊雷   我身子顿时就僵住了,机械地转动着脖子朝着七小姐跪拜的方向望去,就见在整个大婚期间一直销声匿迹的猫老太,正杵着一把头龙拐杖,佝偻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阴暗当中。   而刚才消失的那群怪人和侍女,也都出现在猫老太的身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嘲讽,有阴森,有冷漠,还有玩弄。   我见此情此景心中明白这是被猫老太给阴了,可是还是强挤出笑容说:“那啥,七小姐见我闷的慌带我出来散散步,没想到您也在,真是巧了。”   猫老太冷眼旁观,一直没有开口,这让我有些七上八下的,踟蹰之际,就听见身后有人说:“七七,枉老太太那么疼你,到了关键时刻竟然向着外人,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惊讶地转过头,就看见先前被七小姐砍晕的侍女跟没事人一样从院内走了出来,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径直来到猫老太身边站住,然后冲着猫老太行礼道:“都喝下去了。”   猫老太这个才点点头,目光在七小姐身上扫过之后便落在我身上,淡淡说道:“小娃娃,从你踏入我龙泉山庄以来,老朽自认为待你不薄,无论是净龙水还是缚阴绳,只要是你开口没有一样不应允,还将我府上最看中的丫头赏赐给你,可是你却忘恩负义,和她一起联起手来起来骗我,于情于理,这是不是说不太过去啊?”   猫老太的话里听不出半分情感,说完之后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烟枪,轻轻放在嘴里吞吐了一口烟雾,也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盯着我看。   事已至此,我心知这一关是过不去了,看着猫老太和她身后的众人,咬着牙说:“既然您说到了请和理,那么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猫老太抬了抬眼皮说:“讲。”   “好,那么请问,我是如何到你这龙泉山庄来的?”我沉声问道。   “自然是被我府上的下人请来的,怎么,有什么问题?”猫老太道。   我闻言哈哈大笑,“好一个请,你先是夺了我那朋友的心魄,然后又派人强行把我抓到这里,利用我不懂这山庄里的规矩,一步步诱使我跟你签订了那狗屁契约,去找什么鼠精,然后又想骗我交出一缕发髻此生此世为你所控,接着在你发现自己大限已到时,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和七小姐强行完婚,等着她胎儿分娩食入腹中,好苟延残喘到一年约满,再吞噬鼠尾修炼出六尾,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现在却又跟我说理,恐怕您的这个理,到哪里去也说不通吧?”   在一口气将自己在这里压抑的不满全都说出来之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昂着脑袋看向猫老太,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猫老太今天不想让我走,那我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与其压抑的憋死,倒不如临死之前痛痛快快地把话说完了,只希望师傅到时能念着我曾是他未入门的徒弟,来把这个野猫窝给端了,替我报仇。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猫老太阴骛着脸没有开口,目光反而转向了一直跪在一旁的七小姐,语气极为平缓地说道:“小七,这些都是你告诉他的?”   七小姐闻言浑身剧烈地颤抖,拿头贴在地面,颤巍巍地说道:“老太太……”   “行了我知道了,念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一次,以后下不为例。”   猫老太话一出口,别说是我了,就连站在她身边的托枪侍女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猫老太说:“老太太,您……”   “还轮不到你做主呢!”   猫老太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转过头看向我说:“小娃娃,老朽这番处理你可满意?”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说难道是我看错了这老太婆,她其实秉性没有我想的那么坏?   “那就好,既然你们两个郎情妾意,连私奔的打算都准备好了,不如今晚就把事情给办了,胎儿老朽也不要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俩出去,一年的契约改为三年,之前的允诺统统作数,你看可好?”   果然还是不肯定就这么轻易地放我们走啊。   我冷笑一声,看向跪在地上满脸迷茫的七小姐,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我们今晚办事呢,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现如今搞成这副样子,我俩哪还有心情去办那事。”   “嘿嘿,小娃娃你误会了,老太婆说的可不是让你们办那事。”猫老太桀桀笑道。   “那是干什么?”我问道。   “方才大礼未成,你说跪拜我这杆烟枪不太吉利,老太婆活的太久了,对规矩这种东西看的比命都重,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大工夫让你帮我去取那鼠尾,现如今老太婆就在你面前,如果不跪的话,怕是下辈子都不得安生喽。”   老太婆的话让我心里一惊,没有想到她居然在这个地方等着我,可是她为什么可以抛弃胎儿都不要,而却非要我给她下跪?   见我不说话,老太婆抽了口烟枪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证明你不想要我这不成器的丫头,既然如此,不如将小七许配给我那老伙计,两家结了秦晋之好,对我们龙泉山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算养育小七这么多年,对我的报答吧。”   老伙计?   难道是那个长满龙鳞的异人?   就在我疑惑之际,忽的听见脚边的七消解跟疯了一样,满脸惊恐地说:“老太太千万不要,小七就算去死,也不愿嫁给井底那人!”   不光是七小姐,就连猫老太身后的众人在听到那人的名字时也都是一脸惊慌,我怔了怔神,看向七小姐说:“那人很恐怖么?”   七小姐咬着嘴唇冲我摇头,泪水在此刻夺眶而出,虽然她没有开口,但是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比死还要恐怖的绝望。   “那啥,就非得给七小姐找个婆家么,让她在你身边服侍不是挺好的么,她看着这么年轻,干嘛这么火急火燎的,又不是嫁不出去。”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猫老太有些不耐烦的说:“我龙泉山庄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要么你现在离开,我将小七另许他人,要么你现在就给我跪下,重重磕上三个响头,然后带着她一起走,你自己选吧。”   猫老太似已失去了耐心,叼着烟嘴不断地在嘴里吞云吐雾,我攥紧了拳头,一下子陷入到了两难,七小姐帮了我那么多,要不是她,我这会儿指不定被这老天破玩成什么样,说不定连魂都被她勾了去,这么甩手走了,恐怕我这一辈都不得安生。   可是她如此看重我这一跪,当中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她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跪,要是顺从她的话跪下去,怕是后患无穷。   就在我两难之际,就见静默不动的七小姐口中忽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呢喃,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的妖媚和蛊惑,听在耳朵里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   “嘿嘿,龙涎香发作了,小娃娃你再不做决定,小七怕是会把持不住,自己去找我那老伙计行云雨之欢了。”   猫老太诡异的笑声突兀响起,我看着七小姐脑子嗡的一下,随即转过头看向站在猫老太身边的侍女,就见她的脸上也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瞬间明白之前在屋子里她非要我们喝下去的酒是什么东西了。   “你别着急,还有你,既然你看不上这丫头,那我这玲珑丫头也算是有几分姿色,待会儿等你的把持不住的时候,就同她一起共度巫山吧。”   站在猫老太身边的托枪侍女这个时候也走了上来,冲着我笑吟吟地说道:“我这做姐姐的虽然在姿色上不如妹妹,可是待会儿等你尝过味道,怕是舍不得离开了呢。”   我急忙朝身后退了两步,指着她说:“你别乱来,刚那酒我可没喝,老子就算是在墙上撞死,也不会碰你一下。”   “哈哈,你真当那龙涎香是凡物不成,莫说是整杯含在口中,就算是拿舌尖沾上一滴,也会食之入骨,在半柱香的时辰内发作,你就别挣扎了,让姐姐好好疼疼你,等生下一儿半女为老太太延寿之用,也算是你我的福分。”   半柱香?   “原来你们是在拖延时间!”   我惊恐地退到大门口,可猫老太却咋了咋嘴说道:“老朽说话算话,只要你肯跪下,再磕三个响头,不光是你,连小七那丫头我都一并将你们完好无损地送出去,可是你若是不跪,那就等着跟我这丫头颠鸾倒凤吧。”   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七小姐,和发出一声声尖笑的猫老太,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只感觉浑身发凉,咬了咬牙说:“行,我跪!”   我攥紧了手掌将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看着满脸戏谑的猫老太,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七小姐,一狠心,闭上眼睛屈膝就要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喝如惊雷一般在天空炸响,滚滚如雷,振聋发聩。   “大胆!区区一直猫妖竟敢让我季宗卜的徒弟给你下跪,你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第四十六章 决绝   声音之大,震的脚底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颤抖,我差点一个没站稳,真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师傅!”   我勉强止住了下跪的身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黑暗之中缓缓隐现,只感觉眼眶湿润,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   “何人敢闯我龙泉山庄?!”   一干怪人在一瞬间的惊慌之后迅速恢复本色,冲着黑暗中人影作势就要冲了过去,却在抬腿的刹那被猫老太冷声喝止:“慢!”   在怪人不解的眼神中,猫老太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凝重之色,转过身朝着人影沉声道:“来人可是南水季八爷?”   她居然认识我师父?   黑暗中的人影没有开口说话,一步步拨开黑暗朝着面前走来,黑色中山装,黝黑的皮肤,冷漠的面孔,正如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师父……”   在季宗卜来到我面前之后,我有些哽咽地叫了一声,却见他摇摇头,拿手拍了拍我领口处的灰尘说:“回家吧。”   我应了一声正要跟他离去,忽然止住脚步有些犹豫地说:“师父,能不能把她带上。”   季宗卜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七小姐,点点头,我见状大喜正要弯腰去扶她起来,耳边就想起猫老太冷冰冰的话语:“季八爷,你也太拿老太婆不当回事了吧?”   “哦?”   季宗卜好像这时才看见猫老太一干人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家黑老太爷见了我也得蜷在脚边,你算个什么东西?”   猫老太脸上的表情一僵,攥着烟枪的手指“咯吱咯吱”作响,却不发一言。   我看着她这副吃瘪的模样,一边心中暗爽,一边将七小姐扶起身,却发现她满脸潮红,身子扭成一团,抓着我的胳膊拼命往我身上靠,小嘴吐出的热气不断地喷洒在我脸上,弄得我一阵心猿意马。   我强稳住心神尽量不去看她,可余光处却感觉到有一道凌冽的寒光闪过,我差异地转过头,就看见托枪侍女依旧站在原地,面如寒霜,眼神中散发着仇恨的目光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这会儿也没心思管她,小心地将七小姐扶起,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宗卜身后,当路过猫老太身边时,就见猫老太压低了声音,像是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八爷,就算您今天带走此子,可是老朽已与他签订了生死契约,一年之后,他还是要回来的,您能护得了他一时,难不成可以护住他一世?”   “既然如此,那就永绝后患吧。”   季宗卜冷哼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见猫老太身后那领头的怪人身上忽然燃起了一团火焰,接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烧纸味道扑鼻而来,那怪人连惨叫都没能叫出一声,就化成一团黑灰撒在地上,被风一吹,洋洋洒洒地飘散在空气当中。   “障眼法。”   季宗卜说罢目光再次落向其他人,就听猫老太说了声“等等!”   然后神情阴冷地看向季宗卜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八爷自便吧!”   “一年之后我这徒儿自会上门来履行生死契约,只不过到那个时候,你这劳什子龙泉山庄,能不能继续存在于世,就看你的造化了。”   季宗卜说罢头也不回地带着我跟七小姐朝着黑暗中离去,在那一刻,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什么猫老太什么龙泉山庄,就算是井底那怪物出来,我都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季宗卜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我自认为做错了事也不敢吭声,可是怀里七小姐却是已经快不行了,隔着衣服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炙热,一次次的用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   我一边忙不地帮她将衣服重新穿好,一边看着季宗卜说:“师傅,七小姐喝了龙涎香,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她啊?”   季宗卜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白无常给你的清酌还剩多少?”   清酌?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壶已经被我喝的精光的清酒,便挠挠头说:“被我喝光了。”   “那就没办法了,先出去再说。”   季宗卜的语气似乎有点着急,我才发现一路走过,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似乎连条路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处在什么位置,仿佛走不到尽头一样。   “放,放下我。”   七小姐这时强挣扎着从我怀里挣脱,大口地喘着粗气,极力控制自己道:“老太太没有亲口应予我离开,你们带着我就算是走到死,也出不去的。”   没等我张口,就见季宗卜站在那里原地,喃喃说道:“难怪,我说怎么一直走不出去,原来她还留了这一手。”   “靠,这老妖精,那咱们怎么办,要不现在杀回去逼她开口放了七小姐?”我愤道。   “不行,不能带她走,不然时间来不及了。”季宗卜着急道。   “什么来不及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极其刺耳的狞笑。   “我就说什么时候堂堂的南水季八爷这么好说话了,我绑了他的徒弟居然只杀了我一个下人,而且连区区的浮龙井都上不去,原来你是假的!”   是猫老太!   我惊恐地看向面前的“季宗卜”,却见他神情凝重,怔了一下之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了声快跑,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快速朝着黑暗中急射而出。   可是纵使他的速度再快,那猫老太诡异的笑声始终保持着原有的距离跟在身后,犹如猫抓老鼠般的戏谑,听在心里感到一阵极度的恐慌。   “你松手!”   就在这时,我感觉手上一阵吃痛,就见七小姐狠狠将指甲嵌入到我手掌的肉里,一边挣扎一边迫切地说道:“老太太在这里不会受到限制,你们这样是根本不可能逃得掉的,放下我,我是她最有希望能生出六尾的侍女,她不会拿我怎么样,你们赶紧走!”   我一边跑一忍住痛说:“能不能别废话了,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把你留下来那老东西能放过我们?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转机。”   “嘿嘿,小娃娃说的没错,今日你们几个在我龙泉山庄撒野,抖了这么大的威风,要是就这么让你们出去,老朽还有何脸面在这世上立足!”   猫老太的话语夹带着风声在耳边回响,我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就见在身后的黑暗中闪着一双绿幽幽的猫眼,眯着眼睛,散发出一阵阵诡异的光芒。   “别往后看,小心被夺了魄!”   “季宗卜”叫了一声,可是声音却和之前不太一样,没了沉稳与厚重,听起来反倒是像个女人。   我一听慌忙转过头,就见七小姐脸上的红的都快能掐出水来,抓着我的手掌拼命使劲,然后急切地说道:“我快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七七承蒙公子垂帘,今日之事没齿难忘,若是真有来世,七七丁当做牛做马,以报公子的知遇之恩。”   我听着她话音不对,正要将手中握牢,却见她脸色一狠,被攥在手中的五指闪过一道寒光,我感觉整只手都差点被切了下来,手上稍微一松,七小姐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然后在空中大声喊道:“前辈一直走莫要回头,等见到一团光影,便可逃离浮龙井,今生今世莫要再回来!”   眼睁睁地看着七小姐的身影朝着那一双猫眼飞驰而去,“季宗卜”叹了口气,加快了身形,便再也看不见了。 第四十七章 井底   黑暗中没有了猫老太的笑声,只剩下我和眼前的“季宗卜”一路狂奔,我咬着牙想回头再看一眼七小姐,却被他厉声阻止,“不想她白死,就不要回头!”   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女人的嗓音,听在耳朵里极其的熟悉,我情不自禁地愣住了,喃喃地开口道:“你是?”   眼前人叹了口气,身形随之变得模糊,像是被一层浓雾笼罩,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玉姐,怎么是你?”   我长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姐,可她却脸色苍白,满眼的疲惫之情,抓着我的手朝着前方飞赶。   “玉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瞧见玉姐这副模样,我心里莫名的一阵紧张,可是玉姐却咬着牙说:“我不过是抖了八爷的威风,损耗极大,得赶紧离开这里,等猫老太再追来,你我可就求生无路了。”   我闻此言便沉默了下来,目光之中一道如七小姐口中所说的亮光很快地便在不远处亮起,我加紧了步伐,当来到亮光附近时,惊讶地发现,居然能在这个地方看清楚脚底下的路了。   路面由一块块青石板铺成,上面积满一层淡淡的水渍,在亮光的折射下,我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站在我身后的一个人。   我见状正要大叫出来,脑袋也在此刻控制不住想要回头看,七小姐临走前不让回头的话语浮现在脑海当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我回头即将看清楚身后那人的面孔时,就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黑暗中,我反反复复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个女人的背影不断地出现在这些梦中。   我以为她是七小姐,可是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便忍不住想跑到她前面去看清楚她究竟是谁。   可是跑来跑去始终在她的身后,无法看到正脸,我正纳着闷,就见那女人的身体没动,脖子却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弧度转了过来,但是当我看清楚她的正脸时,竟发现她是向阴崖上被我拉上来的那具女尸!   我被吓得大叫一声就醒了,醒来之后眼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让我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   “醒了?”   玉姐淡淡的话语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循着声音望去,发现玉姐正背对着我坐在一旁,耳边隐约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中,目光扫过四周,就看见自己正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两边都是一块块不成规则凸起的石砖,身子下面也全都是水,这样的环境让我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地方。   井。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浮龙井井底,我们出来了?   我欣喜若狂地正要朝玉姐开口,却忽然见玉姐背对着我,朝着黑暗处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前辈。”   我被玉姐的举动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顺着她面对的方向往深处看,隐隐约约就好像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猫老太!   我腾地站起身抓着玉姐就要跑,却见玉姐纹丝不动地说道:“不得无礼,还不快谢谢前辈,不是他,你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前辈?   那人整个身子在埋在阴影中看不真着,只能看见一个影绰绰的人形,盘腿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与黑暗融为一体。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听了玉姐的吩咐,我还是照做地冲着人影恭恭敬敬地说了声谢谢。   “嗯。”   那人略有些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你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走错一步便是浮屠,等到时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虽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可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却隐隐有一种悸动,我找不出原因,只能点头称是。   “前辈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跟小乙就不多打扰,就此告辞。”   玉姐说着话就要起身,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阻止道:“等一下!”   玉姐闻言似有些不快,皱着眉看向我说:“你还有什么事?”   我深吸了口气,冲着阴影那人说道:“前辈既能救我,那能不能也救救和我们一起的那位姑娘,那叫七七,是猫老太的一位侍女。”   “胡闹!”   玉姐斥声打断了我的话,“前辈能出手救你已然是莫大的恩情,怎么还能劳烦前辈再去做这等无关紧要之事。”   “七七本来和这件事情毫无关联,是她及时提醒了我不再受那老太婆的骗,才落得如此下场,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我朗声道。   玉姐闻言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冷着脸说:“不过是一只鬼猫幻化而成的女人,你要是喜欢,等出去以后我可以给你找来十个八个容貌不亚于她的女人,只是你身为八爷唯一的徒弟,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离开这里,回去主持憋宝一门的大局,岂能为这点儿女情长置南派七门的安危于不顾,白小乙,你太令我失望了!”   这是我认识玉姐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以这种语气跟我讲话,我感觉内心剧烈地颤抖,可想到七小姐临别前那决绝的神情,还是咬着牙说:“在我爷爷离开我之后,我就发过誓,再也不让任何一个为我着想的人受到伤害,如果所谓的憋宝掌舵连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都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那么何谈再去保护别人?!”   “你!”   “好了。”   黑暗中,那人开口淡淡地阻拦了玉姐要说出的话,忽然深深叹了口气,意味悠长的说道:“小丫头,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有着我们所不能够理解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许多天灵终其一生漫长的岁月,都无法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所以到头来终究只是比一般人厉害一些的动物,无法证得大道,位列仙班,在这位小友的身上,还有许多你要学的地方。”   我们?他们?   我听了这番话脑子里一下子没转过弯来,等反应过来之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人影说:“你,你是说玉姐她不是人?!”   “诶,这丫头当然是人,不过却和你们不太一样。”   人影笑了笑,随即转过话锋道:“小友,你说的七七可是临别之际舍身阻拦黑三娘,让你们两个得以逃出龙泉山庄的那位姑娘?”   我缓了缓神,说:“就是她。”   “嗯,我答应你,只不过我虽然不惧那黑三娘,但是我在井底有诸多不便,有许多事还得需要她的帮衬,事情不能做的太绝,我可以将那位姑娘放在我这里一年,在这一年之内我确保她的安危,但是等到一年之后你前来履行生死契约之时,能不能将她带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听完欣喜不已,正要道谢,却听他继续说道:“不过听说有句话叫做礼尚往来,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我下意识说道。   “我虽然已经不涉足井外很久,但是却在世间流落着我的一个后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么样了,小友如果有心还请出去以后帮他打听出他的下落,若是找到此子,可将此物展示于他,将他收为己用,多加磨练,等到我脱困之时,自会去前寻他,你看可好?”   听完之后我长舒了口气,只要不是让我去找什么鼠尾雨丹,杀人放火之类的,别的都好说,可是又有些为难道:“可是天下之大,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去找一人不知名姓的人,是不是有点大海捞针的意思?”   “哈哈,小友不必多虑,你只需前往中原义阳寻找一个身高七尺有余,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的男子即可,此等相貌极为醒目,不愁寻他不到。”   说着抬起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了片刻,然后将一块黑色的鳞甲片递到我手上说:“出此信物,他定会听你差遣。”   我将鳞片拿在手中,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位跟他方才描述极为相似的一位人物,不禁喃喃道:“李逵?” 第四十八章 玉姐往事   “你们的朋友找来了,我不便见人,二位小友在出去以后还请将这井内之事保密,以免生成不必要的事端。”   那人影说完之后发出一阵沉吟,继续说道:“这位小友,如果你想对自己身上的事情查知一二的话,在有空的时候不妨去九狱九泉走一走,兴许能在那边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九狱九泉?   等我再看向黑暗当中时,里面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视线里逐渐变得明亮,一块块长满青苔的石砖在身体四周围成了一个不大的圆形空间,玉姐的身影也开始变的清晰,整个人跟血人一人,鲜血淋漓。   我直接看傻了,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赶紧过去扶住她的身子,再等我转过她的脸时,才发现她紧闭着眼,满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在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之后,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透过圆形的井口隐约能瞧见夜空中的点点星辰,并没有见到那人说的找来的朋友。   眼看着玉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一咬牙用裤带将她牢牢绑在身后,攀着凸起的石砖一点点地朝井口爬去。   可是那石砖的青苔本就光滑无比,再加上身负两个人的重量,手上脚上也很快地沾满了这些玩意儿,没爬几米的距离,手脚就开始打滑,连劲儿都使不上便重重地摔在井底,几次下来之后,我便已经被摔的抬不起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再想着一路上走来的所经历的一切,我躺在地上咬紧了牙关再一次站起,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头顶上响起,接着便在井口的上空出现了几道人影,一道刺眼的光芒照下,就听见有人说:“快,他们都还活着,快救人!”   我和玉姐很快地便被送往附近的军区医院,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摔伤,可是玉姐的情况却十分严重,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而且她的血型很特殊,根本找不到可以匹配的血源。   即便是姚二爷亲自赶来,主治医生也表示,如果在两天之内找不到合适血源,玉姐怕是凶多吉少。   尽管他说的不是很直接,可我还能从中听出刻不容缓的味道。   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透过窗子看向在里面靠机器维持生命体征的玉姐,姚二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玉儿她们这种人很特殊,靠这些东西是救不了她们的。”   我想起井底那人说的话,攥了攥拳问姚二爷:“你知道玉姐是什么人?”   姚二爷摇了摇头,眯着眼睛沉默不语,然后叹了口气道:“八爷手底下的人都很神秘,没人能看得透他们,就拿玉儿来说,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副容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老了,可她却依然没有变化。”   “你说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姚二爷,却没能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心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颤巍巍地说:“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玉儿落到这般境地,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一次偶然,她当时就站在八爷身边,穿着黑色镶金旗袍,冰冷绝美的脸蛋配上八爷威震一方的气势,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万没想到后来传言她只是八爷新收的一个风口,没有男女之嫌,此话一经传出,便引来登徒浪子开始打她的主意,可是没有想到她不单人长得漂亮,一手踩龙绝技更是出神入化,那些妄图对她有所图谋的公子哥个个下场惨的要死,以至于在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对她谈之色变,还因她而产生了一道戒训。”   “啥戒训?”   “宁摸虎须,不碰栾玉。”   姚二爷说到这里神情似乎有些怅惘,我见状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了,特别是在白无常回来之后,将几个对玉儿图谋不轨的公子哥差点血洗了满门,就没人再敢提她的名字了。”   我大哥?   我闻言有些发愣,之前就一直猜测玉姐和我大哥的关系不太一般,特别是玉姐在提到大哥名讳时眼神中充满的那种希冀,绝不是正常门下关系能做到的,现如今再听姚二爷这么一说,恐怕当中肯定肯定还隐藏着我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就没人知道玉姐的来历么?”我缓过神后问道。   姚二爷叹了口气,“查了,所有人都查了,就连我们姚家也不例外,可是查到的结果却都出奇的一致,玉儿在那一年就像是凭空蹦出来的,一点过往和身世都没有,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她的容貌一直没有改变,就有人推测,她不是人,或者说,她不是常人。”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想到了井底那人也说过同样的话,玉姐虽然也是人,可却和我们不太一样,难道说她真的不是寻常人么。   想到这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拍脑袋说:“对了,去找白无常,他不是前阵子露面了么,以他的本事,肯定能找到救玉姐的法子。”   “找了,他一直都隐居在都江堰的一个小村子里,在暴露身份之后对来人倒也不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昨天他又离奇消失了,就和当年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   姚二爷的话让我刚热起来的心再一次跌到谷底,师傅生死未卜,大哥又要无音讯,难道玉姐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么?   见我满脸焦急,姚二爷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淡淡说道:“要是有净龙水就好了,这净龙水夺天地造化,传说能让白骨生肉,让死人复生,不管是真是假,或许能试上一试。”   “净龙水?”   我看着姚二爷喃喃自语,一摸腰间的葫芦还在,顿时大喜过望地说:“我这有一壶净龙水,快,快去试试。”   可是就在我将葫芦掏出来的瞬间,心底一沉,这猫老太从我踏进山庄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说过一句真话,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给我这么大一壶净龙水,而且万一她是有意加害与我,在这葫芦里藏了什么猫腻,那玉姐喝了以后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但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些,玉姐生死攸关,能有什么办法就用什么办法,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我将装着净龙水的葫芦拿在手上,问姚二爷道:“二爷,请问一般毒药通常喝下去之后多久会发作?”   姚二爷愣了一下,想了想说:“这个没法界定,有快有慢,快的话一时三刻即可毙命,慢的话则需要几个时辰,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听了之后点点头,将葫芦打开盖,对着嘴猛灌了一口,然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盯着走廊上的时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姚二爷虽然面露疑色,却没有吱声,坐在旁边的轮椅上开始打起了瞌睡。   在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之后,我开始感觉浑身似乎有点燥热,心中一凛,暗骂还是被那个老太婆给阴了,可是这股燥热感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像是全身都浸泡在小溪之中,醍醐灌顶,神清气爽。   就在我闭着眼睛享受这一感觉时,就听见重症监护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报警响声,一大群医生护士闻讯赶来,我赶紧跟着冲了进去,眼睁睁地看着心电仪上的波纹一点点地化成一条直线,为首的那名医生在做完一切之后,转过头看向我说:“抱歉。” 第四十九章 乾坤汤   看着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的玉姐,我整个人呆若木鸡。   就在一天之前,我还理直气壮地告诉她,绝不会让任何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再受到任何伤害,可就在此时此刻,她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无法睁眼看我,开口讲话了。   我站在那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接着嚎啕大哭。   那名医生看着我动了动嘴唇,最终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病房。   在那一刻我感觉心口像是被利刃狠狠地剜了一下,在失去爷爷以后我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可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一直消失不见的红鲤满脸焦虑地走了进来。   看见她我就火从脑瓜顶上冒,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子正要质问,就见在她身后同时还走进来一位穿着灰色马褂,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的山羊胡老头。   老头在进屋之后在房间里扫了一眼,便匆匆来到玉姐的病床前,拿手掰开玉姐紧闭的眼帘,沉眉思索,接着取下竹篓,开始在里面翻找东西。   “你干什么?!”   我这会儿也顾不得红鲤,刚要朝那老头走过去,就听见身后姚二爷的声音,“小乙别动怒,这位是药老。”   药老?   姚二爷推着轮椅进了房门,看了红鲤一眼不悦道:“办事不利!”   红鲤没有说话,应了一声便退在身后,我看着老头从竹篓里掏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摊在病床上,不解地看向姚二爷说:“这是什么意思?”   “药老是医书传人,一手岐黄医术出神入化,玉儿之前在龙泉庄特意让红鲤去请他过来,想必早已料到有此一劫,你我暂且等待,未必没有转机。”   是玉姐让他来的?   我差异地看向红鲤,红鲤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闪过的期待之色,放佛是在告诉我确有此事。   我见状不再言语,扭过头看向药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药老坐在床边,眼睛盯着摆在玉姐身上的一排气息古怪的药材,锁着眉沉吟道:“狗宝、赤蟾衣、千岁夜明砂、雪地龙……还差两味……”   “差什么?!”我连忙问道。   “净龙水和火蚕丝。”   “净龙水我有!”   我说着将葫芦交到药老手上,却有些为难道:“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药老接过葫芦后将盖打开,对着葫口提鼻子一闻,摇摇头道:“这不是净龙水。”   果然!   “这狗日的老太婆,不给净龙水就休想拿到鼠尾,我现在就回去找他!”   正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药老喃喃开口道:“化龙水同净龙水虽作用截然相反,却是同根同源,未尝不能一试。”   我听他话里有转机,忙问他这化龙水是什么东西,对玉姐会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药老闻言笑道:“人都已经这样了,还会有什么伤害,小友莫慌,待老夫试上一试,至于能不能成,就全看她自己还想不想活了。”   药老说罢便垂下头不再言语,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敛,从竹篓中取出一褐色布包,双手托在面前,而后恭恭敬敬地展开,其神情肃穆,如同礼佛。   布包被打开之后,就连姚二爷都忍不住向前靠了一靠,睁大了眼睛,却在这时,就听见药老沉声说道:“岐黄鬼经,生人回避。”   我闻言犹豫了一下,见姚二爷冲我使了个眼色,便深深看了玉姐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站在走廊上,我看向姚二爷问道:“这药老到底什么来头,玉姐都已经这样,难不成可以起死回生?”   谁知姚二爷苦笑道:“其实对于药老,我今日也是头一次见。”   第一次见?!   我一听就急了,这不是扯淡么,随便找个老头过来跟玉姐关在一个屋子,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是玉姐让我请他来的,说是此次事情解决之后,她会身陷囫囵,只有药老才能救她。”红鲤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时候?!”我怔住道。   “就在她下井救你之前。”   “所以消失的这段时间,其实你是去找药老去了?”我诧异道。   见红鲤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我开始疑惑,玉姐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从头到尾她除了将猫老太的下人烧成一团灰烬之外,再也没有同外人动过手,要非说有的话,难道是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是我身后的那个影子干的?   可是她又是怎么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会身陷囫囵呢?   “小乙不要担心,我之所以说这是头一次见药老,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药老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出手救人的条件更是极为苛刻,而且从来不会救不治之人,并且寻常连我都请不到,要不是有玉儿的信物,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这次他既然肯出手,那么玉儿就一定有转机,你我暂且安心等待便是。”   姚二爷的话音未落,就听见病房门被推开,药老端着一个瓷碗走了出来说:“将此碗小火慢熬一个时辰,然后再交还与我。”   我将瓷碗接到手中,发现碗里装着四样颜色不一的药材,心中推测这其中红色是赤蟾衣,褐色是狗宝,白色是雪地龙,而另外一样晶莹透亮的珠子我认识,是千岁夜明砂。   碗中的水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化龙水了,只是这个碗,怎么看都和寻常家里吃饭用的那种瓷碗没什么区别,碗沿还破了个口子,用火烧一个时辰,就不怕烧裂了?   碗里的五样东西除了狗宝之外,每一样都是天地难寻的奇珍异宝,千岁夜明砂和赤蟾衣自不必多说,单是那雪地龙,听说是一种身体洁白如脂的蚯蚓,常年生活在地下,从不见阳光,在夜色中身体会反射出寒光,当它被捉住时会释放出百合花般的香气,只需要吸入一口,便会霍乱神智,变得痴癫。   在汉朝时雪地龙就被写入《神农本草经》当中,被引做曲膳,对目赤、半身不遂以及半死之人有着极好的药效。   可是这么多至宝居然被个破碗装在一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正想着,就见一直纤细的手将瓷碗拿了过去,红鲤说:“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去做事,在这等着吧,我去熬药。”   在红鲤走后,我急忙问药老,玉姐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救活。   药老捋着山羊胡,摇着脑袋说:“我用鬼针封住了她的风池穴,防止生气外泄,并将这些生气引在了一处,尚可苟延残喘片刻,只是能不能撑到乾坤汤熬制完成,再用汤药续命,就不得而知了。”   生气集中在了一处?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戴在手腕上的花绳,取下递至药老的面前说:“不知药老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药老在见到花绳时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好好好,有了此物就不怕将那小丫头续命还阳,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身上的宝贝可不少,只是……”   见药老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我慌忙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要是缺东西我现在就去找。”   药老摇摇头说:“乾坤汤中虽然净龙水可以被化龙水替代,但是药效却会降低很多,而且还少了一味火蚕丝,如此残缺的乾坤汤,届时就算是救活了那丫头,怕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我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可随即咬着牙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您只管救人,至于醒来之后是什么样,就看天命吧。”   药老点点头,“那行,你们就安心等待一个时辰,等到乾坤汤熬制成功,我定会将那丫头完整无缺地交到你面前。”   在药老回屋之后,我正松了口气,就听见姚二爷在身后深深叹了口气说:“小乙,你不该将此物展示给他,你可知道他出手救人的条件是什么?” 第五十章 岐黄鬼医   救人的条件?   钱?名?利?女人?   可是听姚二爷之前对他的描述,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见我不说话,姚二爷低沉着眼睛说:“是取求人者身上的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安道。   姚二爷眯着眼睛,淡淡道:“这个可不好说啊,可能是你身体上的什么东西,也可能是你身上的某样宝贝,虽说是红鲤那丫头请他来的,但是这笔账终究要算在你的头上,关键是以药老这辈子的见识,像是方才那种反应怕是罕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提着心听他把话说完,心底一松,坦然道:“不就一件东西嘛,要是他真能救活玉姐,别说是一件了,十件八件我都给。”   姚二爷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怪异地看着我说:“你根本就不像筢子行的人。”   “为什么?”我不解道。   “筢子行的人,向来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打交道,这也就导致了他们不近人情,淡薄是非的秉性,可是却将这些天灵地宝看的比命都要重,经常为了一件宝物死伤无数也是常有的事情,而你居然为了一个下人,将此等宝贝拱手赠与他人,实在是难以理解。”   我听了姚二爷的话实在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条人命如此被轻描淡写,其重要程度还不如一件死物,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转念一想,对于姚二爷这种人,能凭一己之力掌管盗门数十年,更是在盗门掌舵大会上只言片语连废几位雄霸一方的掌舵,怕是早已见惯了腥风血雨,一条人命可能在他眼里真算不上什么。   只是对我来说,从小在人情冷暖中长大,没有他们那种杀伐果断的性格,只知道谁对我好,我便会加倍偿还于他,再说玉姐也不是我的下人,她一直视我为己出,更能舍命去救我,别说那药老可能会拿走花绳,就算是真要我那身上的某个部位,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正所谓小鸡撒尿,各走各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扭头朝着病房里望了一眼,才发现里面的灯已经被关上,没有动静,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传闻药老行的是岐黄鬼医之术,治病救人时会引黄泉小鬼相助,是见不得光的。”姚二爷淡淡说道。   黄泉小鬼?   我心中一动,看向姚二爷说:“二爷,您可曾听说过九狱九泉?”   姚二爷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未曾听说,这地方单是名字听起来就十分诡异,你打听这个它干什么?”   我无奈地说没事,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向病房,看着黑漆漆的窗口,一颗心被纠的很紧,但愿药老真真如二爷所说,有通鬼的手段,将玉姐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转过头,发现是红鲤端着瓷碗回来了。   “这里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熬的时候臭气熏天,把整个医院厨房加食堂的人全都熏跑了,饶是我用上了龟息,也差点没熏晕了过去。”   红鲤罕见地主动开口说这么多话,看来刚才确实经历了什么难忍的事情。   “快送过去吧。”   姚二爷淡淡说了一声,在红鲤经过我身边时,我看到那瓷碗虽然被火烤了一个小时,却跟刚拿过去的时候一样,一点火燎的痕迹都没有,碗中是一滩堪堪能遮住碗底的黑色粘液,我上前凑了一下,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红鲤在来到病房门前时正要直接把门推开,却忽然止住了身形,脸色变了变,然后一只手端碗,另一只手朝门上轻轻叩响。   我正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讲究,就见红鲤的手指敲响房门还未曾离开,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门缝,一只瘦骨嶙峋,惨白没有血色的手掌就伸了出来。   并且伴随着门开,走廊的温度也陡然一降,密不透风的窗户里突然就刮起了阵阵阴风,吹在身上汗毛根根直立,让我感觉就像一下子回到了在龙泉庄的那个夜晚。   红鲤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碗可就傻住了,脑子里肯定和我一样也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目光在那只手臂上挪不开,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一人一手僵持了不到片刻的功夫,那只手臂就继续往前伸,直接从红鲤手中将瓷碗接过,然后又缩回了屋子里,关上房门,四周也恢复到了正常。   “咳,看来你想找的那个地方,只能从药老口中得知了。”   姚二爷率先开口打破了走廊里的沉默,红鲤这才反应过来,手上跟沾了脏东西似的拼命地抖了几下,然后转身退到姚二爷身后,一张小脸煞白。   我在清醒过后,虽然身上的恐惧还未完全消退,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却是让我欣喜不已,看来药老真的能联通阴间,驱鬼救人,玉姐也就还阳有望了。   三人不再开口说话,站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可是药老在拿到乾坤汤之后的引药时间要比原先想象的久很多,整整一个晚上屋子里都没有任何动静,一直到鸡鸣破晓,外面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就听见屋子里一阵猛磕,接着传来药老的声音:“进来吧。”   我们三人如临大赦地就往屋子里冲,可是当来到房门时,想着之前的那一幕,又都停了下来,还是我实在忍不住说了声去他大爷的,一把推开房门,房间里的灯也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屋子里只有躺在床上的玉姐,和站在一旁的药老。   药老看起来十分疲惫,豆大的汗珠密集地布在脸上还没来得急擦,面色卡白,藏在袖口里的胳膊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像是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精力。   我赶紧找了个凳子搬到药老的身后让他坐下,然后又急忙趴在病床上,就看见玉姐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少许的红润,虽然极不明显,但却实实在在是有了生气。   我见此整个人都感觉像是泄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玉姐的脸庞,心中悲喜交加,转过头看向药老说:“药老,玉姐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药老垂着眉说:“很快,说不定马上就会醒,也说不定会在明天。”   我闻言长舒了口气,可是看着药老的脸色有些不对,便疑惑地说:“药老,您是不是还有话没说?”   药老面色有些有些犹豫道:“这丫头体内有些特殊,虽然暂时活了过来,可是却不一定会在什么时候再次陷入半死状态,像是生命透支到了极限,乾坤汤治标不治本,想要她彻底得到恢复,恐怕得找一些能延缓寿命的东西才行。”   透支生命?   我忽然想起玉姐在带我逃离龙泉山庄时曾说过,她是损失了极大的消耗才能抖了八爷的威风,难道她说的消耗,就是消耗生命力?   如果玉姐真的是因我变成这样,我真是难辞其咎了。   “药老,不知道您说的延缓寿命的东西都有哪些,要到哪里去找?”我缓过神后问道。   “这个先不着急,等她醒来再说,很多事情我都未必有这丫头知道的多。”   药老说完之后屋子里陷入了沉寂,药老是真的累坏了,一个人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而我们三个人则围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玉姐,期待着她能随时醒过来。   许久过后,玉姐还没醒,药老先是睁开了眼睛,语气有些急促地说:“小伙子,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外面问九狱九泉的事情,不知道你打听那个地方干什么?”   我这会儿也没心思管这些事情,可是药老既然问了,我也不好意思回答,便敷衍道:“我就随便问问,等过段时间有空的话可能会去那一趟,提前打听做下准备,别的也没啥。”   “有空去一趟?”   药老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无不透露着惊讶和疑惑,“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有空去一下?你当是去旅游景点?”   我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再遮掩,将目光从玉姐身上挪开,好奇道:“您知道那个地方?”   药老点点头,“我也只是听说却没有去过,但是你要真是有本事去到那里,那么这丫头的问题,就会水到渠成,迎刃而解!” 第五十一章 猫老太   药老的话让我心中再次燃起希望,可还没等我多问几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微弱的声音:“不能去!”   “玉姐醒了!”   伴随红鲤的一声惊呼,我慌忙转过头,就看见躺在床上的玉姐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嘴里极力地发出声音说:“不能去!”   什么不能去?   九狱九泉?   我赶紧跑了过去,只见玉姐毫无血色的脸上挂满了焦虑,微张着嘴唇,几次开合之后,却无法出声。   我在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之后,连忙说:“不去不去,我不去了,玉姐你只要没事就好。”   玉姐听了这才恢复了平静,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叹气,只是见她醒来激动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玉姐见我这样也只是冲我笑了笑,但是笑容当中的宠溺,让我感觉鼻头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好了,堂堂筢子行未来的掌舵还哭鼻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姚二爷在一旁笑道,然后看向玉姐说:“丫头醒来就好,这次多亏了药老和小乙,特别是小乙,无论之前他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情,回去以后可不要怪他呀。”   药老在这时也站在一边,拿眼睛不断地在玉姐脸上扫过,然后点点头说:“差不多了,回去以后多吃点补血补气的东西,反正什么补吃什么,也不用怕补过度了,还有就是不要做一些伤神或者是消耗体力的事情,以静养为主,我也不给你开什么方子了,你懂得比我多,而且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   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我说:“照着规矩,你这花绳我是要留下的。”   对此我早有准备,听他现在才说,也没多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花绳?”   玉姐忽然挣扎着坐起身,满脸的着急地看着我说:“你有花绳?”   我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住,说:“有啊,那院子里的人给我的,我以为你知道呢。”   玉姐摇摇头,目光转向药老说:“我能不能看一眼?”   药老倒也大方地将花绳掏了出来交到玉姐手中,玉姐凝眉观瞧,半响之后才喃喃开口道:“这不是花绳。”   “不是花绳?”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手上的藤环,心说不应该啊,我虽然没有见过它长什么样,可是这花绳是用来取雨丹用的,猫老太为什么要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就连药老也是捋着山羊胡疑惑道:“我虽然头一次见到此物,可是当中几样材质的缚灵效果却是掩盖不住的,而且要不是它,你方才也撑不过乾坤汤的熬制时间,会不会是你大病初愈,哪里看错了?”   玉姐摇摇头,强勉着开口说道:“缚灵需先至阴,花绳所用的四种材料虽然都是至阴至秽之物,但是却都是其所生长环境造成,其本身并没有害处,就像当中的舍子花茎,多生长在高原地区阴森潮湿地的红壤里,耐寒喜阴,每次开花会在茎上开出六朵,其花瓣可入药,花蕊磨成粉后可招魂,每根花茎最多只能开花七次,在第七次花败之时,花茎便会枯萎,憋宝人会在最后一朵花瓣掉落之前,用鸡骨针将茎干抽出,保存在密封的空间当中,再用秘法炼制,便成了可炼制花绳的舍子花茎。”   玉姐说着将手中的藤环摊开继续道:“只是这当中的舍子花茎,绿中带碧,明显是没有经过七次花败便被取出,当中还保留着能长出花蕊的阴寒之气,至于有什么后果我还不太清楚,毕竟从来没听说过会有憋宝人如此暴殄天物,但是当中定是带着不祥之意。”   玉姐在说完之后像是做了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满头大汗,刚有些颜色的脸颊此时也变得苍白。   我连忙将她扶在床上躺下,同时看着她手里的藤环牙根都快咬碎了,这他娘的老太婆,合着给我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真的,逼急了老子也去路边买个弹珠给她,就说是雨丹,爱要不要。   “那不知你有什么高见?”药老脸色阴晴不定地说道。   “暂时我还看不出太多的端倪,要是药老对我信得过,不妨让我带回去研究一些时日,等找出其中的因果,我自会亲自上门奉还。”玉姐微声道。   药老听了点点头,“那就先放你这吧,本想着有了这个东西对我以后救治那些将死之人会有帮助,可是要不是你提醒,差点砸了自己的招牌,可是我药老向来吐口唾沫就是个钉,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别的我也不要了,还劳烦姑娘多加费心,若是能将此物当中的不祥之意化解,药老定有大礼相赠。”   说完又看了那藤环一眼,便气冲冲地离去了。   药老走后,玉姐躺在床上喘着气,没有再说话,姚二爷和红鲤互相看了一眼也识趣地转身离开。   当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玉姐的时候,就见她转过头对我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这假的花绳?”   我想了想说:“怕日后药老用它出了岔子,坏了八爷的名声?”   玉姐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你知道为什么那只鬼猫拼着胎儿都不要,非得让你下跪么?”   我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很久,按说猫老太那会儿大限将至,没有什么比延缓寿命更加重要,可是她居然愿意舍弃一切,只为我给她下跪。   我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人物,跪下之后能让她有什么面子出去吹牛啥的,当中一定是有什么隐情在,而且是极大的隐情,所以我当时也才会拼着去死,也不给她跪下。   见我不说话,玉姐深深吸了口气说:“那时是因为,这只花绳,原先是属于八爷的!”   什么?!   我跟屁股点了火似的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说:“不,不可能吧,那老太婆不是说百年前在一个憋宝人的手里弄到的么,八爷年纪看着也差太多了吧?”   “哼,她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你会傻乎乎的去跟她签那什么生死契约?”   玉姐有些无语道:“八爷虽然手段通天,但是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残杀已经有了道行的天灵,只有像旱龙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而去祸害一方的恶灵,才会逼八爷出手。”   “你是说那老太婆当年和旱龙一样,也滥杀无辜?”我问道。   玉姐点点头,“当年那只鬼猫正处在四尾化五尾的关键时期,需要大量婴儿的精血,在八爷发现她时,在其藏身的洞穴里找到了堆积如山的婴儿尸体,一怒之下用花绳捆住其真身,正要将她毙命的时候,却发现她居然留下了一滴眼泪。”   眼泪?   “猫狗啥的流泪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啊。”我疑惑道。   “不一样。”   玉姐说道:“那时的她已经是修炼到四尾的天灵,正处在灵智未开,本智退化的阶段,除了修行根本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更不会有人类的情感,八爷见此感到稀奇,就见她虽然不惧八爷的杀手,却一直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难道说她当时腹中有子?”我惊奇道。   “正是,八爷当时发现这个情况后,念她腹中的猫仔无辜,况且虎毒尚且不食子,老鸦还有反哺之义,便软了心想要等她产子过后,将猫仔喂养大再将取它性命,可是没想到就在这心软的一瞬间,那鬼猫竟自断一尾的修为,挣脱花绳束缚,差点一口咬断了八爷的脖子,然后逃之夭夭。”   见玉姐说的嘴唇发干,我赶紧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喂她喝下,玉姐喝完之后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八爷何时受过这么大的侮辱,一怒之下便翻遍了整个江西,鬼猫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堆猫仔的尸骸,并且尸骸上散发的气息与那鬼猫一致,才明白这鬼猫之所以吞噬这么多婴儿,是为了催育产仔,食子之后便可事半功倍,修炼出五尾指日可待。”   我听了心里有些压抑,长长吐了口气说:“那八爷就没有找到它么?”   “没有,鬼猫一旦生出五尾,变幻莫测,踪迹难寻,八爷当年为了找它下了很大的功夫,无功而返之后,便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只是没有想到她这么多年一直躲在井底,靠着净龙水掩盖气息,才能得以逃脱。”   “可是这和我给她下跪也没有关系啊。”我还是不解道。   “没关系?”   玉姐冷哼一声,“那鬼猫估计是后来才发现你是八爷的徒弟,而且修炼到了这个程度,最怕的就是心劫,当年她被迫提前产子,又在井底躲了那么多年,再加上净龙水的滋养,怕是离生出六尾只有咫尺之遥,若是心劫不除,就算你给她找到了鼠尾,她也不可能生出六尾,最终只会死在心劫之下。”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道。   “而且你身为八爷的徒弟,只要给她跪下,完成拜礼,那么你便从此跟她脱不了干系,就算是八爷再找到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否则就是违了大道,人神共愤。”   我听了一头的冷汗,才知道当时只是自己一个小心思,居然可能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听玉姐忽然说道:“而且你可知道你当时求井底那人所救的七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闻言一愣,心悸地看着玉姐,不敢说话,就见玉姐冷笑着说道:“是鬼狸!” 第五十二章 回成都   “鬼狸?”   我惊讶地说道:“她不是鬼猫么?”   玉姐轻轻晃着脑袋说:“这种鬼狸一种很罕见的精怪,其本体像是野猫,却是一眼三尾,能模仿出各种动物的叫声,是异兽讙和鬼猫结合生下来的畸形,被视为不祥之物,通常在一出生下来便会被鬼猫咬死,但是传言若是能修行出第二只眼睛,便能看穿生死,穿梭于阴阳两界,只不过因为它自身的原因,连成长到成年的鬼狸都极少,更别谈修行了。”   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都是生命,有的生而富贵,而有的却自带厄运,一出生便注定了悲惨的结局,都说天道大公,可是为什么却又要将这些生命分出个高低贵贱呢。   玉姐看着我轻笑道:“怎么了,触及到你内心柔软的部分了?”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顿时闹的个脸红,连忙摆手说:“我只是念七七对我有救命之恩,哪有别的啥想法,等出去你可别瞎说,我还想找对象呢。”   “这趟回去之后,我肯定在短时间内不能抛头露面,整个筢子行就全看你了,真希望你能快点成长起来,这样就不用我和八爷操心,可以安心养老了。”   玉姐说着疲惫地垂下眼帘,靠在枕头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我也不敢再打扰她,悄悄离开屋关上了门,就看见红鲤的身影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依着窗户,手中把玩着什么东西。   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迈步朝着红鲤走了过去,当她看见我的一刹那,赶紧将手中之物揣回了怀里,我见状笑着说:“咋啦,小情人送的啊?”   红鲤白了我一眼并没有理我,转过头看向窗外,嘴里喃喃地说:“你知道龙泉庄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么?”   我才想起来这次江西之行的主要目的,当时从井中出来的时候好像笼罩在龙泉庄的迷雾已经变得非常淡了,而且有着越来越稀少的趋势,而我和玉姐也一直都在井底下面,没做过什么,不由得心生好奇问道:“你知道?”   谁知红鲤苦涩道:“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是你和玉姐做的?”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吧,有点吹牛逼的味道,毕竟自己除了在下面稀里糊涂结了个婚别的什么也没做,可要是说不是吧,万一是玉姐做的呢,在她下来之前,或者是我昏迷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问题解决了,这么说岂不是湮没了别人的功劳。   想来想去只好说:“管他谁干的,事情解决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红鲤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真羡慕你。”   “羡慕我啥。”我好奇道。   “准备一下吧,明天就回成都,你们两个消失的这几天,筢子行怕是已经乱了套,需要有人回去主持大局了。”   红鲤撂下话之后转身就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有些发呆,筢子行乱了套?就算我大哥又突然消失,不是还有姚二爷镇着么,怎么会乱套?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在第二天的下午,我们三人以及陪同的医护人员带着玉姐乘飞机赶回了成都。   玉姐的伤势是医院无法救治的,回去之后便同我一起回到了长生当,一推开门,就见老黑蹲在门口的椅子上,满脸怒气地盯着我,仿佛跟我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我这会儿没空搭理它,将玉姐扶在椅子上坐下之后就开始去烧水做饭,可是没想到老黑竟然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眼中的怨念极深,我想了想这几天一直都不在家,也没什么地方得罪它啊。   然后在它的带领下,当我看见摆在楼梯口处的空盘时,才一拍脑袋,娘的出门的时间算错了,猫粮没留够。   我见状一边点头道歉,一边赶紧跑屋子里给它重新装满了猫粮,看着它趴在那里狼吞虎咽的样子,摇了摇头,心说这货肯定不是黑老太爷。   那我身上黑老太爷的气息是从哪沾来的,这老黑虽然通晓人性,可是单凭这饿疯了都不知道自己去找食吃的智商来看,跟呼风唤雨的黑老太爷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啊。   见老黑吃饱之后严重怨气稍减了一些,一扭身跳到玉姐腿上眯着眼睛打瞌睡,我才又重新回到厨房忙活起来。   做了几道玉姐爱吃的菜,正准备端上桌,手机却响了。   我这个电话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每一个对我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人,一听电话响我赶紧把菜放回桌子上,拿起一看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你不是想找那照片上的神庙吗,我过阵子要回趟老家,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电话声音是个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女声,一开始没想起是谁,可是当听她提到老家和神庙字眼的时候,急忙道:“你老家在哪,什么时候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半个月后,你要是方便的话打这个电话跟我联系,我会告诉你地方。”   和上次一样,说完之后又匆忙挂断,我拿着电话心里开始觉得电话里的那个女人不太对劲,好像是在故弄玄虚,又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破庙而已,至于搞的这么神秘么。   想了想暂且把这事扔在一边,端着盘子和玉姐坐在店铺门口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又重新回到了龙泉庄身上,我将红鲤提出来的疑问跟玉姐说了一遍。   玉姐抿了口茶说:“其实龙泉庄的事情本来并不应该有这么复杂,不管是不留行还是妖物出世,随便一样都造不成这么大的阵势,只是碰巧两样撞在了一起,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那边到底出了什么妖物,肯定不是猫老太,是井底的那个影子么?”我疑惑道。   玉姐点点头,“浮龙井真正的主人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那个地方,只是自身散发的气息引发了妖畜躁动,龙泉庄发生的那么多事,都是不留行和它引来的妖畜在作祟,跟它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惊骇,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起那晚漫天的迷雾和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心神不由得一晃,光是它引来的玩意儿都这么厉害,它自己得是什么实力了。   想到这里我试探性地问玉姐,浮龙井的东西,和三岔湾的那个东西,究竟谁更厉害一点。   玉姐想都没想就说道:“不可同日而语。”   我一听就蒙了,这不跟没说一样嘛,可是玉姐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解释,吃饱之后擦了擦嘴说:“我困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找吴老大来问问这些日子筢子行有没有出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有点空唠唠的,。”   玉姐嘟囔了一声就上楼回屋休息了,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红鲤当时跟我说的话跟她讲,收拾了碗筷正准备打地铺,就见老黑一下子蹿到我面前,幽幽的盯着我看,我有些好奇地也盯着它说:“咋啦,又饿了?”   老黑这次没有开口,静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开始甩着尾巴往楼梯后面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像是想让我跟过来。   依照老黑这么高冷的性格,肯定不会是带我去看它抓的死耗子之类的东西,按下心头的疑惑跟着它来到楼梯的背面,随手拉开了灯绳,在昏黄的的灯光下,就看见在楼梯的背面的角落里,堆满了残破的纸人。 第五十三章 喜帖   那些纸人和平时在参加葬礼时见到的那种被烧掉的纸人一样,脸色惨白,两腮处涂抹着一团嫣红,夸张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带着瓜皮帽和黑色马褂,再在灯光的映衬下,冷不丁一看,白毛汗都给我吓出来了。   可是等稳下心神再看时,却发现这些纸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只有脑袋没有身子,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跟他娘的车祸现场似的。   我在那里傻站了半天,看看纸人,又看了眼老黑,咽了口口水:“你干的?”   老黑很有灵性地点了点脑袋,我抹了把汗说:“老黑不带你这么干的啊,就算是我没给你留够吃的,你也不能搞这么多这玩意儿往家里拽啊,多不吉利啊,而且要是被玉姐看见,肯定绕不了你。”   老黑不为所动的一下子跳到纸人堆里扒了半天,然后嘴里叼着一张红纸出来站在我面前,我愣了愣,将红纸拿在手中,赫然在上面发现了两个大字:喜帖。   喜帖?   我微微一怔,将红纸翻至背面,就见上面写了一段话。   吴山点点愁,月明人依楼;寒鸦栖江头,娶君至渡口。   我看着上面的字张大了嘴正要叫玉姐下来,可又赶紧将嘴闭上,以玉姐目前的状态不能再为这种事劳神伤体,而且在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还是自己先摸摸虚实再说。   将喜帖攥在手里,我看着老黑颤声道:“这张喜帖,是这些纸人送来的?”   老黑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爪子露出锋利的指甲做了一阵抓挠状,我当下明白这些碎纸都是怎么来的,摸了摸老黑的头,然后继续问道:“那这张喜帖是送给谁的?”   老黑自然是不会开口说话,只是蹲在那里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不挪开,看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只感觉嗓子眼发紧,惊恐道:“送,送给我的?”   老黑这又才点了点头。   我的妈啊。   我拿着喜帖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这么大以来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帅啊,属于扔人堆里连亲妈都很难找出来的那种,可是这阵子是怎么了,先是被猫老太逼婚,现在又来了个莫名其妙的请帖,还成了抢手货了。   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纸人,心说不管怎么样这些东西不能被玉姐发现了,便将喜帖揣进兜里准备将这些纸人抱出去烧了,可是刚一转身,就看见玉姐穿着睡衣站在身后,面沉似水。   “东西拿出来。”玉姐伸着手语气冰冷地说道。   我见也瞒不过了,就将纸人扔在地上从兜里掏出喜帖交到玉姐手上,玉姐眯着眼睛看了看这喜帖,忽然噗嗤一乐,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抢手,美女都追到这来请你做上门女婿了。”   我苦着脸说:“玉姐您就别挤兑我了,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谁送的请帖,还用纸人送,还好那几天不在,要不然都不用等日子到,直接吓死完婚得了。”   “没出息。”   玉姐哼了一声,看着手上的喜帖,喃喃道:“吴山,月明,寒鸦,渡口……”   “有什么问题么?”我紧张道。   “嗯,这上面写有接亲的时间和地点,寒鸦是一种喜寒通阴的生物,在每年的冬至时节会在黄河衔沙再飞往北方砌巢过冬,时间应该就是在今年的冬至,月明指的是时辰,至于吴山和渡口,我还得好好研究研究。”   说着又笑着看着我说:“不错啊,还是个大才女,看来到时我得好好给你准备一份彩礼才行,你好歹是八爷的门生,可不能落了他的脸面啊。”   我被玉姐说的一个头两个大,可是见她丝毫没有为这事担忧的意思,就诺诺地问道:“玉姐,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办法了?”   谁知玉姐一摊手说:“没有,只不过时间还早,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那个时候八爷肯定早就回来了,有他在,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一听也是这么回事,甩甩手说那就这么办呗,玉姐也是笑了笑说:“把这些纸人拿出去烧了吧,烧的时候多说点好话,免得他们以后再来。”   玉姐说完拿着请帖又回到了楼上,我抱起地上的纸人,不知道脑子这么抽风,看着老黑问了一句:“这些玩意儿以后还会来么?”   老黑听了居然点了点头,我见此感到一阵无力,抱着纸人出门来到了大马路上,一边说一边念叨,引得路人经过都对我流露出了节哀的眼神。   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临睡前之际,就看见老黑蜷着身子睡在大门后面,是不是地抬头张望,忽然就觉得,老黑之所以不愿意跟我们去江西,会不会就是想留下看门,守着这些纸人?   可惜老黑虽然通人性,就是没法说法,这个想法也无从得到验证。   第二天一大早玉姐就跟吴老大联系,让他过来汇报一下最近筢子行发生的一些情况。   可是吴老大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来,玉姐一怒之下挂掉了电话想直接去找他,看着玉姐苍白的面孔色我拦下她说:“回来之前你也说了,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抛头露面,如今师傅不在,我大哥又音讯全无,要是再让外人瞧见你这个状态,恐怕北边那群人不会安分,到时麻烦会更大。”   玉姐皱着眉说:“那怎么办?”   我拍了拍胸脯说:“当然我去啊,反正就是去看看情况,别的也没啥,再说我迟早不都得独自去面对这些事情,就当是提前锻炼了。”   玉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到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万事小心,有什么不对立马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我应了一声直接打车来到城郊,吴老大的宅子处在西郊附近,而且好像在这盗门中有头有脸的人都爱把住址选在这种远离喧嚣,山清水秀的地方,多少有一股世外高人的味道。   来到院子门口,发现大门虚掩,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十分慌乱,像是出了什么事。   在联想吴老大在电话里的状态,我也顾不得敲门,直接把门推开走进院子,可是一进门,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儿差点把我熏的扭头就走。   我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在院子里观瞧,发现院子里人不少,每个人都跟脚底踩了风似的,在正堂屋里进进出出,端着盆拿着碗披着毛巾,一趟又一趟的在正堂和一间偏方里来回穿梭。   我见没人理我,就自顾自地往正堂里走,越靠近屋子,那股中药味儿就越浓,等到门口的时候眼睛都被辣的冒眼泪,我站在那里缓了缓神,深吸了口起,就一头扎了进去。   正堂很大,目测最少得有六七十平米,可是却一把椅子一张桌子都没有,只有一个被两支长凳架起的木板横在屋子当中,一圈的地面上放满了盆,木板上不断有黄褐色的液体滴落,而且之前的刺鼻味道并不是中药,而是从这些液体上散发出来的。   我捂着鼻子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中一个浓眉大眼,太阳穴横鼓,看着十分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躺在病床上,脖子以下都被一张红布罩着,仅露出来的下巴上,像是在硫酸里泡过,惨不忍睹。   我赶紧将视线从他下巴上挪开,盯着中年男子的眼睛越看越眼熟,看着看着就想起一人来,满脸震惊地走上前,不可思议道:“吴老大,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第五十四章 立威   吴老大没了标志性的大胡子我刚一下子没认出来,再等认出来之后,看着他身上被盖着的红布,心里咯噔一下子,伸手就想掀开。   “住手!”   门口传来一阵急呼打断了我的动作,就见一个年纪跟我有些相仿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是谁?”   “哦,我叫白小乙,是玉姐让我来看看吴老大的。”我回答道。   “白小乙?”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接着恍然大悟说:“你是少东家?”   我对这个称呼极不习惯,正要推辞,就见那人脸色一变,道:“请你出去,我们吴家不欢迎你!”   我闻言一愣,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那人阴沉着脸指着门外说:“你个废物把我们吴家害成这个样子还有脸过来,请你立刻出去,要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门口站着的一干人等眼神在此刻也都落在我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面露不善,还有几个跃跃欲试,只等那年轻人发话就要冲上来。   虽然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对我这样,但是心中也隐隐猜到了几分,便不动声色地说道:“难道吴老大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么?”   “哼,他怎么教下人还轮不到你插嘴,你只管回去舒舒服服的躲在长生当里当你少东家就好了,我们吴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见那人说话越来越难听,我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沙哑的嗓音:“勇儿不要胡闹。”   我一听是吴老大的声音,连忙转过身走了过去,看吴老大已经微微睁眼,低声问道:“吴老大,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老大虚弱地摇了摇头,“老吴没用啊,给少东家丢脸了。”   “爹,你怎么这么软骨头,还给他道歉,要不是八爷找了个废物徒弟,咱们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爹?   原来是吴老大的儿子啊,难怪那么横。   见吴老大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我心下了然,笑了笑转过头看着他说:“你管吴老大叫什么?”   少年楞了一下,“叫爹啊,怎么了?”   “那你爹叫我什么?”我继续道。   “少,少东家。”少年说。   “那我们筢子行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规矩了,一个我门下家主的儿子都敢对我直言称呼,称我为废物,还要将我请出去,在你爹落此大难之际,不思己责,出言不逊,反倒是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筢子行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之辈,照行规应该这么做?”   我说着回头看了吴老大一眼,吴老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接着清醒道:“断双臂,割口舌。”   我点点头,冲着门外的众人道:“吴家就没有可以执行门规之人吗?”   可是外面的那些人好像对眼前这个少年忌惮颇深,眼神中犹犹豫豫没有一个敢动手,我深吸了口起说:“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亲自动手了。”   “少东家且慢!”   吴老大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传了出来,焦急道:“子不教父之过,犬子今日品行质恶劣全是我一人惯溺造成,念在他尚且年幼的份儿上,还请少东家饶他一回,日后我定当严加管教,断其劣根!”   我皱着眉说:“可是规矩不能破,今日此子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出言不逊,倘若传了出去,我日后还怎么在筢子行立威?”   “那我甘愿替犬子受罚,断双臂,割口舌!”   “爹,不要!”   少年一下子冲到吴老大跟前,看着我说:“你别太欺人太甚,这里是我吴家的地盘,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老子还没死呢,这里轮不到你做主!”   吴老大怒喝一声,冲着门外喊道:“拿刀来,请少东家执行门规!”   “爹!”   少年充满戾气的脸上终于开始动容,咬了咬牙挡在吴老大身前说:“我受罚!”   我摇摇头,“晚了。”   少年捏着拳头看着我,眼中的仇视像是要把我融掉一般,却突然又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说:“少东家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原因,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爹,以后甘愿做牛做马侍奉您左右,绝无二心!”   我看着他冷笑道:“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下跪就能免于处罚,那筢子行以后还有何规矩可言。”   然后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只不过念在吴老大这么多年在门内一直殚精竭虑,任劳任怨的份上,可以将你的舌头和双臂暂且留下,等到日后你如有再犯,定当加倍奉还!”   “还不快谢谢少东家!”吴老的声音此刻也蓦地在身后响起。   “谢少东家!”   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和门口的众人,我淡淡道:“都出去吧,我和吴老大还有话要说。”   看着众人离去,在房门被重重关上之后,我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吴老大多多得罪,我也是实在也没有办法。”   “少东家客气了,我只有勇儿这一个孩子,从小便宠溺惯了,也就导致了他口无遮拦,目中无人的劣性,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难管,我说话基本上等同于放屁,常在外面惹祸,之前我有我撑着还好,现如今连我也变成这个样子,怕是以后保不了他了,今日有少东家替我教训一番,想必会有所收敛。”   听了吴老大的话我苦笑道:“其实我意不在此,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玉姐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八爷又音讯全无,如果连我都被一个小毛孩不放在眼里,随意顶撞,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筢子行怕是要大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   吴老大诧异地抬着眼皮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少东家这次出去看来收获不小啊,跟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我摆摆手,恢复正色道:“先别说这个,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被人给暗算了么?”   “并不是。”   吴老大叹了口气,“我是牵羊不成反被羊顶,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牵羊?   “你出去牵羊了?”我诧异道。   “嗯,两天前,就在白无常又突然消失的时候,在城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金线蛙出世,我就带着几个门人前去牵羊,结果没有想到几个得力的手下一个个尸骨无存,而我也落到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金线蛙?   “可以口吐金锭的金丝背线娃?”我问道。   “正是。”吴老大道。   “不对吧。”   我皱了皱眉,道:“这金线蛙虽然稀有,可是一般不都是生活在大江大河之中么,只有长期吸食水泽灵气才能生存下去,很少听说有出现在陆地上的,再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它能对人造成攻击啊,是不是你们看走眼了?”   吴老大听了面色难堪道:“老吴虽然本事一般,可是对于这种东西是肯定不会认错的,那金线蛙就出现在城北的一处荒郊野林里,我用老祖宗传下来的铜钱戏蛙法将其圈住,等它金线成面的时候才动的手,结果没有想到它居然和赤血蟾蜍一样,从皮肤里射出数不尽的毒汁,我那几个手下当即被化成了浓水,要不是我身上穿着当年八爷赠我的蚕丝胄,恐怕连我也没有办法再跟你见面了。”   我看着吴老大下巴处深可见骨的伤痕,心头升起一道极其不好的预感,便问吴老大:“之后呢,金线蛙还在那个地方么?”   “还在,霍家不牵羊已经很久了,成都除了我们两家,还有一家许家,许家派人去了之后也是损失惨重,现如今只能找人守着那里,再另想办法。”吴老大道。   许家?   “那北派那边有没有动静?”我问道。   “好像是没有,不过听说北派最近有不少好手都开始销声匿迹,也有人看见他们当中有人在黄河以南出现,但也都是风言风语,没有实质性证据,少东家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长长吸了口气,深深道:“我估计,北派这是准备踩界了。” 第五十五章 玉姐的推测   “不可能吧,前些日子的盗门掌舵大会上,北派的把头刚被姚二爷废了一双招子,就算是踩界,那也不会是现在啊。”吴老大说道。   “不管有没有,这些日子你多帮我盯着点北派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跟我说,现如今筢子行风雨飘摇,能使得上的门把子已经寥寥无几,你们吴家在掌舵大会上失了最得力的三狼,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就算我做不到,玉姐也会记住你们的恩情的。”   说完之后我起身看着吴老大,道:“我觉得你家那个吴勇虽然性格有些顽劣,但是不失为一个敢打敢平之人,好好管教,兴许以后对筢子行有大用。”   在临走直接,我忽然想起玉姐得吩咐,问吴老大,“现如今其他四门都是什么态度?”   吴老大满脸苦涩道:“其他四门分别在江西,广州,湖南和广西,基本上背地里都已经投靠了老索头儿,就连那许家,要不是因为城北是他们的底盘,恐怕都不会派人回去趟这趟浑水。”   “江西也有?”我差异道。   “江西是方家在掌管,之前你们在去江西之前玉姐就吩咐过我联系方家的家主,可是没想到他虽然表面上答应的很痛快,但实际上却阳奉阴违,整个期间坐山观虎斗,而且要不是他们临阵反水,恐怕玉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老大在说的时候牙根嘬的“咯吱咯吱”响,我安慰他道:“没关系,先让他们蹦跶两天,等过几天师傅回来之后,是非功败,他自然会一一算账。”   “八爷要回来了?”吴老大激动地差点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按住他说:“就最近这些日子,你好好养伤,筢子行欠你的,等八爷回来,一并都会加倍还你。”   吴老大眼睛里似乎泛有泪光,我不忍心再与他多言,找他要了辆车,便匆忙回到了长生当。   回到家还没等我下车,就见玉姐抱着老黑坐在门口晒着太阳,一旁站着的还有红鲤。   “你怎么来了?”   下车之后我看向红鲤打着招呼,红鲤在回到成都之后又板起了一张万年臭屁的脸,看了我一眼说:“二爷让我来取净龙水。”   净龙水?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你是说化龙水吧,要它干什么?”   “于家庙的事情快压不住了,需要化龙水去解局。”红鲤道。   “可是化龙水毕竟不是净龙水,药老不是说两个东西的效果完全相反么,你们张冠李戴的,就不怕出事?”   红鲤有些不耐烦地说:“给我便是,我们自然有办法。”   “头一次见找人借东西能借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嘟囔了一声回屋将玉姐用剩下的半壶化龙水交到红鲤手上,红鲤拿在手中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我拦下她说:“不说句谢谢?”   红鲤冷哼了一声,还是停下了身子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给我说:“这是我电话,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有事给我打电话。”   看着红鲤绝尘的背影我拿着纸条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玉姐见状笑了笑,说:“行了,她这脾气得慢慢习惯,说说吴老大那边的情况吧。”   我看向四周跟玉姐进了屋,然后将门关上才把上午的经历完整地说了一遍,玉姐听后皱着眉,拿手敲着桌子说:“先是你跟我去了江西,然后白无常失踪,接着变了异的金线蛙出现,北派的如意算盘打的够响啊。”   我一听连连点头说:“玉姐你也觉得这是北派在搞鬼?”   “金线蛙本就不是该出现在陆地上的东西,没有水泽的滋养,一旦离开水面连一个时辰都活不到,而且它能够从皮肤上射出致人化脓的液体,又和金线蛙外形极其相似,还被放置在密林当中,恐怕只有一种东西能和它挂的上号了。”玉姐沉吟道。   “什么东西?”   “黑骨蛙。”   玉姐用手撑着下巴,有些思索地说道:“黑骨蛙是一种生活在长白山原始森林里的毒蟾,形似青蛙但是口中有牙,外表和金线蛙一致,只是体内的骨头却是黑色,但凡是它出现的地方,不到百米范围内肯定会有六叶以上的人参存在,但是风水极差,属于阴阳失衡,阴气浓郁之地,这黑骨蛙一方面被周遭的阴暗环境滋养,一方面吸取六叶人参的的温性大补,在每个月的十五号,也就是月圆之日,便会从口中吐出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结扎,看似和金线蛙所吐的金锭无异,实际上却是温寒极度调衡的补药,即可延年益寿,也可滋阴补阳,是很多有钱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听完玉姐的解释后,这黑骨蛙别的作用我没记住,只是这延年益寿的功效,岂不是正好是玉姐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么?   可是还没等我动心思,就听玉姐淡淡地说:“你不要想着打它的主意,这黑骨蛙虽然同可用铜钱戏蛙法圈住,只是想要抓住它还需要很多其他的准备,一旦有所失误,就会落到吴老大他们那帮人的下场。”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既然这黑骨蛙是生长在长白山区,那也就是说,是北派的人故意抓到这里来,致咱们的难看?”   玉姐点点头,“南派现如今高手尽失,七门当中只有吴家和霍家还能勉强使得上手,要是让这东西一直待在这里而咱们也拿不出好的解决方法,恐怕过些时日,北派就会以此为借口踩界牵羊了。”   我听的有些着急,说:“那怎么办,就放任它在那里待着打咱们南派的脸?”   “黑骨蛙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想要牵住它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别着急,等我想想办法,还有就是……”   玉姐歪着脑袋看向我说:“今天你在吴家做的不错,扬名需先立威,不光是今天,从此以后只要是在外人面前,你都的拿出这种气势,你要知道,你可是八爷的徒弟,不能被人看矮了。”   我苦笑着说:“装逼好累啊,而且今天要不是有吴老大撑着,估计我连门都出不来。”   玉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说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眼下这个情况你总是一个人也不太好,井底那人交代的后人或许对你有所帮助,只是远水接不了近渴,眼皮子底下能用的,恐怕只有红鲤了。”   “红鲤?!”   我一听头皮子直发麻,连连摆手说:“玉姐你可别坑我,让她给我当跟班,我还不分分钟被她打成猪头,老黑都比她靠谱多了。”   “所以说凡事都需要动脑筋啊,红鲤是姚二爷的亲信,在没有得到的特殊的示意下,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电话给你,你自己好好动动脑子,而且今天你在吴家干的事估计很快就会被传开,树大招风,我不能离开长生当,很多事情还需要你自己在外面跑,凡事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的。”   玉姐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上了阁楼,下来之后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说:“这东西早就该给你了,出门办事少不了钱花,你先去买辆车,出门打车回来还要人送,丢不丢人。”   我看着玉姐手里的那张卡无奈道:“买车我也不会开啊,而且我这人不爱操心,等你快点好起来还是搭你的顺风车比较舒服。”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玉姐将卡强塞到我手上说:“这几天我会安排你见几个人,在解决黑骨蛙的事情之前,门内的事必须先清理掉,这几位轻易不会抛头露面,我也没有本事驱使他们做事,你作为八爷的徒弟,能不能行到时可全都看你了。”   “什么人这么厉害,连你都吩咐不动?”我诧异道。   “八爷的四大判官。” 第五十六章 十八年前   四大判官?   我皱着眉说:“跟我大哥他们那种黑白无常一个类型?”   玉姐摇着头说:“不是,黑白无常和四大判官虽同属八爷门下,却各司其职,黑白无常主要负责的是憋宝,而四大判官则需要替八爷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其做事手段残忍,心狠手辣,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无数鲜血,平常行踪不定,只听八爷一人的吩咐,连我的面子都不给,现如今南派一脉生死攸关,只能靠你这个八爷的徒弟出面,看看能不能请动他们了。”   我听了有些毛骨悚然,判官的形象在我心目中还停留在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和见过的画像里,个个凶神恶煞,阴险狡诈,断人生死,玉姐口中的四个人,估计就是替八爷执掌门规,赏善惩恶之人了。   玉姐在说完之后面露疲惫,我赶紧将她扶上楼休息,完了人还没下楼,电话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是那个陌生号码,而是姚二爷。   我一边纳闷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一边将电话接通,姚二爷爽朗的声音从电话传来说:“好小子,在吴家抖的威风可不小啊,不错,有八爷当年的风范。”   我纳闷地说屁大点事怎么这么快连您都知道了,我这抖的什么威风,差点连门都出不了了。   然后又问他道:“于家庙的事情怎么样了,化龙水管不管用。”   姚二爷在电话那头说:“就是为这事特地打电话感谢你的,不光是于家庙,就连江西那边的事情也都彻底解决了,你和玉儿两个人现如今风头之盛,丝毫不亚于八爷刚出道走水的时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们是真的老了。”   我见他只顾打马虎眼不说正题,就奉承道:“那是因为你们都不出马才有我们露风头的机会,不知您打电话来就是为这事的么?”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关于城北那边的事情,你和玉儿是怎么考虑的?”姚二爷说到。   “城北,二爷您说的是不是城北密林里的那只毒蟾?”我问道。   “是啊,你和玉儿可得尽快想个办法出来,北边放出话了,三天之内如果你们解决不掉那个东西,他们就会亲自来成都牵羊,虽说我想护着你们,可是这都是照规矩办事,我要是太过于偏袒,其他门下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的。”   三天?   我听了冷声一声,没想到北派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可是以玉姐这个状态,三天之内别说是牵羊,就连四大判官想找出来都难,看来北派对我们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是想趁病要命了。   听我不做声,姚二爷沉吟了片刻说道:“北派为了这次踩界暗中经营多年,恐怕城北的那只毒蟾也只是个开端,只要八爷不回来,他们的动作就不会停下来,你和玉儿得尽快想出应对的办法,这样每次都被迫出手,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听了二爷的话,我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二爷在那边安慰道:“别担心,真到了生死存亡关头,黑白无常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八爷那边我会继续派人追寻下落,你和玉儿两个势单力薄,千千万万要小心行事。”   挂断电话之后,我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打出去,一个人坐在店铺门口,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变得很迷茫。   从爷爷沉在水底的那一刻,我就从一个普普通通即将步入大学校门的学生,变成了盗门筢子行的少东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要独当一面应对许多本不该我这个年纪所面对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也曾想过什么都不管了,去学校报到,做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上学,工作,结婚生子。   可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人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不管这条路以后会怎么样,即使遍体鳞伤,我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老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玉姐的病情忽然开始加重,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张小脸煞白,都快赶上猫老太手底下的怪人了。   我看她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药老临走前说的话,一颗心跌倒谷底,在给她熬了好几碗参汤喝下去之后,径直来到楼下,拨通了电话号码。   红鲤在接到电话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看着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我收拾了下东西,跟她说:“走吧,去城北。”   在行驶到城北的路途中,红鲤坐在驾驶位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不知道,铜钱戏蛙的方法我只是从玉姐那里得知过,也没有亲自试验,只是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玉姐的病情随时可能恶化,除了黑骨蛙,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说完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够倒霉的,什么事都能让我碰上,别说四大判官了,就算是黑白无常随便一个能留在这里主持局面,也不至于让我一个半吊子去趟这趟浑水。”   红鲤听了目光闪烁,面色有些犹豫,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我看在眼里有些疑惑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红鲤沉默了许久,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之后,才淡淡开口道:“其实这些并不是都没有任何征兆的。”   “你想说什么?”我紧张道。   “有些事情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你刚入行可能还不太了解,当年黑白无常退隐之后,四大判官血洗了整个南派憋宝七门当中心存异心的家族,其目的,就是为了提前应对今天这个局面。”   红鲤石破天惊,我听了半响没有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七大家族被清理过?”   “嗯,当年季八爷从黄河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露过面,人们猜测他一定是在黄河里走水受伤,无法见人,怕门下徒生事端才将自己隐匿了起来,可是万没想到的是,在这种关键时期,黑白无常竟然也相继宣布退隐,从此不问江湖世事,当时就有人传言季八爷不行了,连左右臂都离他而去,南派憋宝一门要垮了。”   我听了没有说话,可是脑子里却想起玉姐先前对大哥的讲述,隐隐觉得会和红鲤所说有出入。   “消息一经传出,憋宝一门算了乱了套,许多家族的家主纷纷站出来宣布自立门户,和季宗卜划清界限,更有甚者直接大张旗鼓地投靠了北派老索头儿,说是从此以后南派再无七门,只剩独家,总之在那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许多人都耳听目睹过此事。”   “然后呢?八爷就没有出面么?”我问道。   “没有,八爷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出现过,那时盗门还在姚二爷手下,我也曾听他说过,八爷可能是真不行了,南派这么多年一直都靠他一人撑着,这下树倒猢狲散,恐怕是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红鲤今晚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我,自顾自地说道:“当时的老索头儿在北派已经有了名望,正是雏鹰展翅,意气风发的时候,对这些投诚的家族十分礼遇,说是会亲自前往南方,收这些家族为己用。”   “可是灵老索头儿做梦都没料到的是,就在他一只脚踏入成都的那天,迎接他的并不是举家欢庆的六大家族,而是鸡犬不剩的荒门绝户。”   红鲤说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似在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恐惧,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喃喃说道:“绝户?六大家族死光了?”   红鲤点点头,“六大家族包括家主在内的所有门下亲信,全都被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上,并且在这些家族的院子里,都留下了同一个记号。”   “什么记号?”   “判官笔!”   红鲤看似有些心悸地说:“也就是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八爷一直藏在暗中的四大判官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让世人都知道,八爷就算是没黑白无常,也没人能够妄动他的虎须。”   “十,十八年前?”   我看着红鲤惊讶道:“黑白无常不是五年前隐退的么,怎么是十八年前?”   红鲤瞥了我一眼,“盗门中只要经历过那件事情的人都知道,我骗你干什么。”   我如遭雷击地靠在座椅上,一颗心砰砰直跳,突然感觉不管是爷爷,还是玉姐,都瞒了我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第五十七章 黑骨蛙   “只是你说的灭了六家当中,连吴家也算在里面?”我缓过神来问道。   “嗯,吴老大那时还只是吴家的一直旁系,在绝户之后,是八爷请他过来重新执掌的吴家。”红鲤说道。   “那也就是说,现如今除了霍家之外,其他六家都是被重新洗过牌的家族,和十八年前的那一脉,完全不一样?”我诧异道。   “是啊,只是人心难测,这么大的教训摆在面前,可那些人居然还敢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玉姐已经准备请四大判官出手了吧?”红鲤淡淡道。   我没有回答她,坐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自以为对盗门和憋宝的了解,其实都只是雾里探花,水中望月,怕是连皮毛都还没有摸到,难怪那时姚二爷会对我用花绳换玉姐的一条命有所惊奇,看来在这种是非之地当中,最不值钱的,恐怕就是人命了。   二人说话之际,车子已经驶离了市区,停在了一片荒郊野岭当中。   虽是荒郊野岭,可入眼之处隐约可见数十顶亮着灯的帐篷,还有人影走动,红鲤告诉我说,这边是许家的底盘,在吴老大失了手之后,便派人将这里把住,以免有外人惊跑了那只毒蟾。   “惊跑了毒蟾?”   我冷笑道:“怕是替人当了狗,守在这个地方等主人来耀武扬威吧?”   在车子还没有停稳的时候,营地那边就有人发现走了过来,看着我和红鲤面色不善地说道:“这个地方被封禁了,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   我跟红鲤四目相对,本想直接绕过他们去牵了黑骨蛙,但是没想到这群人的鼻子这么尖,看来是有人下过死命令了。   “那啥,你不认识我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我舔着脸走了上去,摸了摸鼻子说道。   可谁知道那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极不耐烦地甩着手说:“老子认识你是谁,滚一边去,这里不是你这种小屁孩该来的地方。”   我满脸通红地看着忍俊不禁的红鲤,正要说出身份,就见那人的眼睛忽然闪过一道光,目光落在了红鲤身上,上下扫动,眼中的贪婪之欲丝毫不做掩饰,我见此正想笑,可还没等笑出声,就见眼前的人影一花,倒飞出去了十几米,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找死。”   看着红鲤跟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恶寒,开始幻想谁以后要是娶了他,没个好身子板的话,估计连洞房都熬不过去。   这边的动静也很快被营地里的人发现,在人影落地的一瞬间,便乌泱泱地走来一大堆人,为首之人长着一张鼠目尖脸的贼像,在看到地上那人之后迈步走来还未发飙,就看着红鲤面色惊奇道:“姚家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红鲤背着手没有搭理他,他干咳了一声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看着我半天,眯着眼睛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我无奈地说了一声:“白小乙。”   “原来是少东家。”   那人恍然大悟地说着,接着又疑惑道:“二位深夜到访,不止有何贵干?”   我见红鲤没有理他的意思,就说:“那金线蛙现在在什么地方,带我们过去看看。”   “金线蛙?”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一个劲儿点头说:“对,金线蛙,就在前面的林子里,今天少东家亲自动手,看来我跟兄弟们在这的苦日子终于可以到头了。”   我跟红鲤没有多言,但是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屑之意,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开始往营地里走,在路过营地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营地里的人可比外面看起来要多的多,而且个个太阳穴横鼓,很菜魁梧,一看都是练家子。   看到这里的情况我有些纳闷,守个黑骨蛙至于弄这么大阵仗么,这荒郊野岭的能来的都是奔着黑骨蛙的行家里手,一般人也不会闲着蛋疼跑这来撒欢,还怕有人来硬抢不成?   按下心头的疑惑继续往前走,那人一路上都在跟我们介绍着这些日子里这边发生的情况,但无外乎都是来了多少人,死伤多少,金线蛙却都是差最后一点就成功之类的。   虽然心知他这么说是什么目的,可也只是笑笑没说话,红鲤更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与我无关的样子,那人说到最后自讨没趣地了闭上了嘴,直到来了一片密林外围,才停下了脚步。   “金线蛙就在这林子里,我们这些都是许家的下人,对牵羊憋宝之事也没啥了解,进去不但帮不上忙还怕出错,接下来还请二位自便,要是有什么不对就及时叫我们,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进去将二位营救出来。”   那人说完之后便和一干人等站在原地不动,我看着眼前在夜色当中的密林,发现林子里的树木并不算密集,可是外面的月光好像完全照不到里面,漆黑一片,像是野兽张大了巨口,在等猎物自投罗网。   “走吧。”   红鲤说了一声便自顾自地朝林子里走去,我赶忙跟在身后,有些无语地说:“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待会儿里面万一蹿出个什么东西,可别瞎叫唤啊。”   红鲤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可脚下的步子还是放缓了下来。   二人并肩走进了密林当中,我一边打探着四周的情况心中一边暗自吃惊,只不过还未等我开口,就见红鲤朝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说:“这些树怎么都长成这个鬼样子。”   川蜀之地多生长乔木,树干高大,枝叶茂密,可是这密林里的树木,清一色的营养不良,枝干生的歪歪扭扭,参差不齐,枝丫上张牙舞爪地扭向天空,在这幽暗的环境下,看在心里说不出来的诡异。   “相地决中有言,贵地长祥草,贱地生凶枝,看来他们不光是抓来这黑骨蛙就费劲了极大的功夫,单是这样一种阴气浓郁,可以让黑骨蛙存活上一段时间的贱地,估计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的。”   红鲤听了我的话眯着眼睛在林中打探,然后说:“这么大个林子,要怎么找到那什么黑骨蛙?”   对于黑骨蛙的了解我也只局限于之前玉姐说的只言片语当中,要是来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话,进了林子之后着实有点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我看着面前这些歪歪扭扭的树林,想了想说:“这片林子里的生气是在被黑骨蛙完全吸走之后才导致成这副样子,这里阳气全无,阴气旺盛,可是常言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林子里肯定有一处地方与眼前不同,黑骨蛙应该就藏在那里。”   再往里走,温度开始下降,眼前也开始起了薄雾,四周空气里的水汽浓郁地将衣角都浸湿透了,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联想到了龙泉庄的场景,心中不由得疑惑,一只黑骨蛙怎么搞成这么大阵仗,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天灵存在不成。   不过好在我之前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应证,感觉这片林子都快走到头的时候,一片被月光笼罩的开阔地,突兀地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仿佛之前所有被林子遮住的月光全都汇集在了这个地方,一棵棵枝叶挺拔的乔木矗立在四周,宽阔的树叶在浓郁的月光下反射着阵阵白光。   而在这些树木的当中,蹲着一只只有碗口大小,通体碧绿,背上生着条条金线的青蛙,长大了嘴,露出满嘴锋利的尖牙,正冲着面前的一只白毛红眼的巨鼠,发出阵阵“咕噜咕噜”的怪叫。 第五十八章 白鼠   那白鼠宛如被白玉雕成,浑身的毛发雪白一片,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跟点了火似的,看着比它小上好几号的黑骨蛙整个身子都直立了起来,颤抖着胡须,亮晶晶的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光晕。   我直接就给看傻了,这种白鼠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说过,看着一蛙一鼠就跟时间静止一般对峙,缓过心神咽了口口水,伸手想找红鲤的位置,可摸了半天,红鲤居然不见了!   我缓慢地转动着脖子在四周看了一圈儿,方才还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红鲤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偌大的林子里现如今这剩下我跟面前这俩玩意儿,顿时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可也不敢乱动,身子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僵在那里,看着那只白鼠的眼睛越看越奇怪,就好像跟在哪里见过似的。   看着看着脑袋就开始有些迷糊,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皮子也是越来越沉,在神智彻底迷失之前,我强提了口气一下咬破了舌尖,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瞬间在口腔内弥漫。   我疼地眼睛一黑差点叫出了声,可再等反应过来,就见那白鼠的身形忽然缩小了一圈,白色的毛发间散发出一股股淡淡的烟雾,通红的眼睛也变得黑白分明。   这时候,一直鼓着肚皮的黑骨蛙忽然停了下来,整个身子看起来就像是被吹包了的气球,五官也都撑在了上面,突然间,从鼓起的皮肤上毫无预兆地飞溅出一股股黑色的液体,乍一看跟墨水一样,直直地朝着四面八方射了出来。   那白鼠所处的位置跟黑骨蛙不过咫尺之遥,在看到这些液体之后也不躲闪,身上散发的烟雾一下子浓郁了起来,将整个身子笼罩其中,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空气当中弥漫,闻在鼻子里,刚刚才恢复清醒的大脑又开始一阵没由来的迷糊。   我强打着精神尽量不让自己被这股香气迷惑,瞪着眼睛就看见那些液体在射入到了白雾之后,如同石沉大海,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可是四周地面上被汁液溅及到的地方,很快升起一股白烟,接着便是“呲啦啦”的灼烧声,几个拳头般大小的窟窿,很快地出现在了白烟消失的位置。   这几个黑窟窿把我看的眼皮子狂跳,一阵后怕在心头升起,如果刚才黑骨蛙用这招对付的不是白鼠换做是我的话,估计这会儿我早他娘的变成一滩浓水,连渣都找不到了。   牵羊不成反被羊顶的戒训再一次出现在脑海当中,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掉头回家时,就见一直缠绕在白鼠身上的白烟正一点点消失,白鼠的身形也逐渐地在视线中显形。   方才还洁白如玉的白鼠,这会儿跟刚被火炉子烫了一样,身上出现了一片片焦黄,可是从状态上来看却没好像没什么大碍,再次通红的眼睛明显是被激怒,在喉咙里发出“吱”的一声刺耳尖叫过后,身体化作一道白影直接朝着黑骨蛙扑了过去。   一白一绿很快地滚在了一起,那黑骨蛙虽然满嘴的尖牙,可白鼠身上的皮毛却如同钢筋铁骨一般,每一次全力地下口之后,换来的却是有力无处使,锋利的牙齿在接触到皮毛之后,就跟抹了油一样,直接顺着毛往下滑,连一根毫毛都没有咬下来。   反观那白鼠,白玉一般的鼠牙在黑骨蛙的身上飞快地咬下一块块绿皮,露出的骨肉上面带着一层透明的粘液,随着身体的转动一鼓一鼓的,看着十分渗人。   先前长时间的对峙在近战接触后很快就分出了胜负,白鼠身上光滑的皮毛再加上无坚不摧的牙齿,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将黑骨蛙咬的只剩下一滩血肉,然后雪白的身子围着黑骨蛙的尸体转了一圈,宛如示威般的发出一声怒吼,一口将黑骨蛙的尸体叼在了嘴里,扭头就要走。   可是万没想到就在那白鼠转身的一瞬间,叼着黑骨蛙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股股浓浓的白烟从嘴里喷出,跟嘴里含着火炭一般一口就将黑骨蛙的尸体吐了出来,接着就开始在地上拼命地打滚。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当目光再次落在黑骨蛙尸体上时,才发现在它暴露在空气当中的黑色骨头表面,流淌着一缕缕浓稠的黑色液体。   这黑骨有毒!   我心惊地看着已经完全失去动静的黑骨蛙,还有躺在地上已经纹丝不动的白鼠,以及它身上的白毛,手不自觉地摸向了怀里,八爷先前在三岔湾剥下鬼太婆皮囊的脱衣筢一直被我贴身带在身上,寸步不曾离开。   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我将脱衣筢死死攥在手中,又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那白鼠和黑骨蛙彻底没了动静,这才一咬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再三确定白鼠没了生命特征之后,从腰间掏出短匕,对白鼠说了声得罪,便用匕刃沿着白鼠的嘴角轻轻划开一道口子,从用脱衣筢勾住边缘,一张雪白中带着些许焦黄的皮毛,就这么被脱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白鼠皮毛我激动的有些颤抖,这是我头一次独自一人牵羊,虽然不知道这白鼠是何物,可是但从这身皮毛就能让黑骨蛙无从下口来看,最低也得是件下宝。   有了这个东西回去再让玉姐配上其他材料做成像赤龙衣那种宝物,什么暗箭暗枪,都不叫事儿。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咧开了嘴,可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忽然在心头升起,我猛然一惊,将鼠皮收在怀里,警惕地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翻,还未等我察觉到那股危险来自何处时,天忽然就暗了下来。   惊愕抬起头,就发现原本挂在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厚厚的云层,乌压压的阴影如山般倾斜下来,笼罩住了整个树林,一直被月光照亮的视线一下子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赶到心头一紧,也管不了那么多扭头就想顺着来的方向回去,以此同时一阵凄惨的笑声蓦地在山林之间响起,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哭,抑扬顿挫,从四面八方钻进了耳朵,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难受。   那哭声越来越凄厉,听着声音像是个老头,哀怨中带着痛楚,听的我心里也莫名地开始跟着难过起来。   在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过后,视线里隐隐约约地就好像能看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一点点地朝自己靠近,断断续续的哭声不断地从白影身上传出,我感觉不对,心道怕是遇到了大妖,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回跑,可是跑着跑着,就感觉到这不大的林子像是没有边际,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我开始慌了,却又不敢停顿,跟没头苍蝇似的东跑一阵西跑一段,眼看着那道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听见耳边有人在说:“闭着眼睛一直跑,不要改变方向!”   我也顾不上是谁在说话,闭上眼睛跟闷头鸭子一样卯足了劲儿开始往前跑,一直跑到脚底发软,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才“扑腾”一声栽倒在地上,然后惶恐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林子外面,远处的营地还亮着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可是当我站起身再往林子里看时,心里咯噔一下,红鲤呢?她还在不在林子里?   想到这里我手脚有些发软,红鲤虽然身手一流,可是一旦面对这些玩意儿就跟普通女孩一模一样,要是她还在林子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第五十九章 四大判官   看着被黑夜笼罩的密林,我一颗心跌倒了谷底,咬了咬牙正要冲回去,就感觉到身后闪过一阵劲风,蓦然转身,就看见红鲤正面沉似水地出现在了身后。   “我去,你跑哪去了,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   我长吐了口气,看着红鲤还没唠叨两句,可是看着她的脸色不对,转念问道:“出什么事了?”   红鲤点点头,说:“夜不悔来了。”   夜不悔?   “夜不悔是谁?”我好奇道。   “四大判官之一的罚恶司,夜不悔。”   红鲤的话将我惊的一身冷汗,不可思议道:“四大判官?在哪?”   “跟我来。”   红鲤说了声便匆匆往营地的方向赶,我看着灯红通明的营地,心里开始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小时前还人声鼎沸的营地此刻寂静的可怕,每顶帐篷里都亮着灯,可是却瞧不见一个人影,一个营地上百号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在找了一圈确定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我看着红鲤有些心悸道:“会不会是他们临时接到任务回去了?”   红鲤沉着眉说:“四大判官做事各司其责,夜不悔提人,白不分审问,冬无眠宣罪,陆无双执行门规。”   “所以刚才你突然消失,是因为夜不悔来了?”我诧异道。   “嗯,夜不悔做事之前必定会发出鹧鸪哨,这种哨音常人极难察觉,只有身怀绿林绝学之人才能感应到,目的是为了告诉旁人四大判官做事,闲杂人等退去,刚才在林子当中我就是因为鹧鸪哨才离去,可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所有人都被夜不悔给带走了,看来四大判官这次是准备先拿许家开刀了。”   红鲤在说的时候眼神当中无不透露着畏惧,这是在她身上极难看见的神色,再加上她之前跟我描述的四大判官的手段,我心中开始对他们升起一股恶寒,可是又觉得不太对劲,玉姐中午的时候才说要请他们,还得我出面,这才到晚上,怎么会这么快。   我掏出电话在确定没有未接来电之后,目光扫过四周,感觉这个地方有点待不下去,便赶紧招呼红鲤回去。   在回到长生刚之后,我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见屋子里一片漆黑,楼上也没亮灯,心中一缓,正准备抹黑睡觉,就感觉手上忽然一阵吃痛,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我不由得骂出了声:“老黑你干嘛,吃的不是给你留够么!”   可是话音未落,耳听得“啪”的一声开关响动,屋子里就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的我有些睁不开眼,在我揉了揉眼睛看清屋里的情况时,讪讪地说了声:“玉,玉姐你醒啦?”   玉姐的脸上依旧毫无血色,靠在椅子上看不出一点精气神来,而在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人。   这个人在三伏天穿着一身宽口长袖的大黑炮,脑袋也被一顶尖头的圆毡帽遮的严严实实,整个人坐在那里一点气息都没有,要不是玉姐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总往他身上瞟,即使就在眼前,也很难被注意到。   “去哪了?”玉姐轻哼道。   我挠了挠头,如实说道:“城北。”   “怎么样了,那边什么情况?”   我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怪人,不知道该怎么说,然而却听见在那顶圆毡帽的下面传来一声轻笑:“原来在那边捣乱的小子是你。”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人的声音太过于阴冷,不像是正常人说话,反倒是像是从一具尸体里发出来的,听在耳朵里直起鸡皮疙瘩。   我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路神仙,可是玉姐却虚弱地咳了一声说:“以后这种冒失的事情不要做,要不是夜不悔大人刚才在那边办差,恐怕你就算是牵的了黑骨娃,也没命回来。”   夜不悔?   “你是四大判官之一的夜不悔?”   我看着那人惊讶地瞪了眼睛,却听他桀桀一笑,道:“小娃娃认错人了,老二干的那些体力活儿我这把老骨头可做不了。”   “那你是?”   “他是四大判官之一的察查司,冬无眠大人。”玉姐淡淡地解释道。   又一个四大判官!   因为红鲤先前告诉我的话,我对四大判官一直心存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觉他们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刚才一个夜不悔顷刻间令一个营地上百号人消失就已经让我有些心悸,眼下又突然来了一个冬无眠,我只感觉到连心跳的节奏都突然慢了一拍。   “好了。”冬无眠说了一声,对玉姐道:“栾玉,照着规矩不管是你还是这个小娃娃,都没有资格吩咐我们哥四个做事,可是谁让陆老大心善呢,但是碍于八爷当年给我们的任务,只能对许家动手杀一儆百,多的恕我们实在是没有时间啊。”   玉姐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陆老大的恩情,栾玉铭记在心。”   冬无眠嗯了一声,继续开口道:“听说另外几家的家眷都被抓在了姚老二的那里是吧?”   “嗯,是的。”玉姐应道。   “该放就放了吧,这些个家主谁在外面没个三妻四妾,子嗣满堂的,你派人抓了他们的原配,非但没什么效果,估计他们这会儿正偷着谢你还来不及,何必浪费自家这么多口粮呢。”   玉姐听了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然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明天许家那边就会传出消息来,我这边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冬无眠说着站起身就要走,却听见玉姐忽然疾呼道:“等一下。”   “还有事?”   冬无眠的语气顿时就冷了下来,我看玉姐挣扎着想站起身,就连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就听玉姐咬了咬嘴唇说:“栾玉斗胆问一句,八爷当年到底给你们四大判官和黑白无常下了什么命令,让你们消失这么多年,以至于连筢子行的生死存亡都可以不管不问?”   冬无眠闻言站住了脚跟,冷哼一声,道:“栾玉,你跟了八爷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要是连这点规矩都忘了,你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看着玉姐的哀求和冬无眠蛮横的态度,我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很想直接上去拽着他的脖领子狠狠将他揍一顿。   可是不管我能不能打得过,但这么做的后果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玉姐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等冬无眠走后,我将玉姐搀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她虚弱的面孔,有些不忍的说:“四大判官再厉害也不过是八爷的手下,凭什么对你这样。”   玉姐失落地垂下了眼帘,看着我无奈地说:“可我也不就是八爷手底下一个风口么,真论辈分的话,还不如他们。”   玉姐落寞的神情落在眼中,我咬着牙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玉姐见我这样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小乙你要记住,不管你是谁的徒弟,是哪门的掌舵,自身的实力强大才是令众人臣服的资本,今日之事你我倘若有八爷一半的本事,咱们又怎么会去求他们,办事求人,说到底都只是自身的实力不足罢了。”   “而且,你现在是时候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了,总不能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明天许家的消息传出来,你到那人说的中原义阳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自己的势力?”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眼,如果我有八爷的本事,或者手底下也有像黑白无常和四大判官这样的帮手,区区几家下人,又怎么会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   我郑重地点点头,看着玉姐疲惫不堪的脸颊,还是忍住没有问及当年的事,却忽然想起了一样东西,连忙将怀里的白鼠皮掏了出来,摊在玉姐的面前说:“玉姐,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玉姐也收过了心眯着眼盯着这身皮毛来回打探,接着眼睛越瞪越大,满脸不可思议地说:“半截观音?!” 第六十章 半截观音   “啥,啥半截观音?”   看着玉姐这副表情,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喏喏地问了一声见她似乎不愿理我,就站在那里举着白鼠皮不再言语。   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我手都举的微微发抖,玉姐的目光才缓缓从皮毛上挪了下来,看着我说:“说说吧,怎么来的?”   玉姐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情感,我如临大赦的将手收了回来,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将整个过程说了一边。   整个过程中玉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地点点头,然后又做思考状,等讲完之后才皱着眉说:“传闻半截观音是貂鼠,可没想到竟然是只老鼠。”   随即又看向我说:“估计你是惹了大麻烦了,你拿着人媳妇儿的皮,人误以为是你杀的白鼠,怕是会不死不休啊。”   虽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可脑子里回想着林子里最后出现的那一幕,哆哆嗦嗦地问道:“啥,啥意思啊?”   玉姐将白鼠皮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说:“半截观音之前一直传闻是一种常年生活在寺庙里的貂鼠,靠吃观音土和香灰为生,多少也偷了点儿香火供奉,修炼成精之后,经常以直立的状态示人,才会被称作是半截观音。”   “对对对!它当时就是立着爪子站起来的。”   我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然后耷拉着脸说:“可那老头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听你的意思他俩是两口子?”   玉姐揉了揉脑袋说:“怎么说你好呢,通常在一个寺庙当中会同时出现一雌一雄两只貂鼠,雌的叫半截观音,雄的叫一个弥勒,因为观音土和香火供奉的原因,其身上的皮毛顺滑坚韧无比,任你再尖利的锋刃都不能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是难得是地宝。”   随后话锋一转,说:“但是这东西阴险狡诈,身子能大能小,小的时候和一般的白鼠无异,再加上寺庙当中地形和建筑复杂,一般很难抓到,而且两只老鼠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极深,通常憋宝人都会同时将两只一起抓住,如果放走了一只,那么另一只不管有没有得手都会立马掉头就走。”   “那有没有像我这种情况的呢?”我紧着嗓子眼说道。   “怎么,怕了?”   玉姐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刚才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摸溜出去的时候也不见你觉得怕啊?”   我哭着脸说:“玉姐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该怎么办啊,这半截观音说到底也不是我杀的,万一那老头儿咬定是我干的,再找上门来要媳妇儿,我真是哭都没哪哭去。”   “知道怕就好。”   玉姐冷哼一声,说:“别担心,这一个弥勒的道行虽然要比半截观音高上许多,可是天地制衡,没有什么东西在修炼成精之后是可以不受到天道制约的,他们两个因为偷取供奉,只能在寺庙里用香火掩盖自身的气息,一旦离开寺庙,就会遇劫,这半截观音不知道是怎么跑到那林子里的,既然遭此横祸,也算是应了天劫了。”   “而且你先前在林子看到的老头估计也只是一个弥勒的障眼法,越是道行高的生物越是对这种制衡极其敏感,只要你以后别进寺庙,估计就不会有什么事儿。”   不进寺庙?   我听了长舒了口气,之前的恐惧也一扫而空,心有余悸地说:“明天得打听打听那边都有什么寺庙,可不能走错门了。”   谁知玉姐听了摇摇头说:“我说的是天下所有的寺庙,你都不能进。”   “不会吧,这老头子管那么宽呢?”我吃惊道。   玉姐撇了撇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半截观音极为少见,更没听说哪个憋宝人会跟你一样没有脑子,而且不进寺庙也只是一种说法,灵不灵的,我也不太确定,总之你小心点就是了。”   玉姐说罢打了个哈欠,将白鼠皮毛拿在手里说:“东西我留着,看看能不能给你做个什么衣服穿,早点睡吧,明天肯定有大事件要发生,你怕是要辛苦一些了。”   将玉姐搀扶着上了楼休息,下楼的时候,玉姐忽然叫住我说:“仰慕你的大才女又给你送东西来了,还放在楼梯的下面,你自己去看看吧。”   仰慕我的大才女?   我脑子一下子当机,等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地说了声我靠就连忙跑下楼,在楼梯后面堆纸人的地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一包香囊,以及在一边被撕的粉碎的纸人。   老黑蹲在香囊边上冲我叫了一声,我颤巍巍地朝前挪了两步,目光落在香囊上面,发现那香囊是用杏黄布制成,中间还用粉线绣着一行字。   我不敢直接用手拿,蹲下身子,脑袋往香囊上面凑,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吴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吴山,又是吴山,这吴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着香囊上的娟娟秀迹,我忍不住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对老黑说道:“啥时候送来的啊?”   见老黑眯着眼睛看我跟看白痴一样,我才想起来它不会说话,深深吸了口气,心说管它什么香囊纸人,都不能留在这,全烧了。   可是就当我捡起香囊,再准备将纸人抱起来的时候,就见那被老黑撕的残破的纸人脸上,忽然开口说话了。   “姑爷,小姐说了,这香囊里面的香料是采集三途河岸边的忘川花制成,能遮盖住你身上的气味,带上它,以后就不会再有其他东西敢打你的主意啦。”   三途河?   那纸人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老黑的一声嘶吼,眼前蓦地一晃,就见老黑出现在纸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刚才还能分得清五官的纸人,已经连鼻子都找不到了。   “老黑你干什么!”   本以为可以从纸人的身上打探点关于对方的消息,可是被它这么一搅和,什么都没了。   可老黑也没有搭理我的意思,舔了舔爪子就跑到一边趴着休息,我无奈地看了它一眼,将撕碎的纸人重新归拢,抱到门口一把火给点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就见玉姐已经化好了淡妆下楼,见我还没起,往我身上丢了一团衣服说:“快洗洗,今天有的忙了。”   衣服跟上次去参加掌舵大会的唐装有些相似,只是在左胸口处多了一团奇怪的烫金花纹,显得没那么老气。   我见玉姐的气色比昨天稍微强了一些,心说应该是妆容所致,就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谁来啊,搞这么隆重。”   玉姐眯着眼睛说:“南派七门。”   我一听莫名地打了个哆嗦,惊恐道:“不是四大判官都出手了么,他们还敢来?”   玉姐没有多言,目光深深地看向门外,然后转身沏了一壶茶,坐在椅子上沉眉不语。   见她这样我也不敢耽搁,等洗漱完毕,发现屋子内的桌椅全都被撤了下去,只留下一张方桌和两把圈椅放在当中,玉姐端坐在一边,看见我后拿手点了点另一把椅子说:“坐。”   我哦了一声赶紧坐了上去,摸着肚子还想说没吃早饭呢,可看着玉姐满脸严肃,也不敢张嘴,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从早上一直坐到了中午,我看门可罗雀的大门,实在忍不住问道:“他们会不会不来了?”   玉姐抿了口茶,淡然说道:“会来的,而且待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只需要摇头,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我点了点头,当目光再次落向门外时,就见一辆挂着外地车牌号的红旗轿车,停在了门口。 第六十一章 江西方家   车子停下来之后,并没有人下车,转之是一辆又一辆黑色的轿车跟在后面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除了第一辆的红旗之外,清一色的黑色奔驰挂着外地车牌,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店门口。   “好戏上场了。”   玉姐看着门外的车队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声,眼中的淡然之色,也让我有些紧张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下来。   看着车辆悉数停稳,门被打开,从车子里面走下来四个人。   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装,还没进门就朝着屋内率先打起了招呼。   “玉姐这么久不见,还是这般的风姿卓越,光彩照人呐。”   这胖子给我的第一感觉就不太舒服,觉得他和岔子行的掌舵金大发有些接近,表面上油嘴滑舌,说不定笑里藏刀。   玉姐对他的奉承也只是点点头,眼神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开口。   那胖子一愣,随即呵呵一笑,转过头冲着我抱拳说:“想必这位就是八爷新收的爱徒,白小乙少东家吧?”   我谨记着玉姐的吩咐,没有点头更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装聋作哑。   胖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怒,接着又恢复如常道:“玉姐和少东家平日里为了门内之事多有操劳,今天我带了些江西特产过来,还望二位笑纳。”   江西?江西方家?   我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力。   当日要不是他们临阵反水,玉姐这么可能会落成这副样子,本想有机会找他们好好算一算这笔账,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胖子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抱着一箱箱礼盒赶紧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地上后,便又退了回去。   玉姐对这些东西瞧都没瞧上一眼,那胖子见状干咳了一声,目光在屋子里扫过,好像是没发现能坐人的地方,又看我跟玉姐对他爱答不理,就扭过头冲着身后的三人说:“还不快给玉姐和少东家请安。”   后面的三人听后连忙走上前,冲着我跟玉姐说道:   “高家家主高天赐给玉姐和少东家请安!”   “冯家家主冯军鹏给玉姐和少东家请安!”   “雷家家主雷扬给玉姐和少东家请安!”   家主?   听完之后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先前还以为不过是胖子跟班的三人,竟然是另外三家的家主。   而且看这架势,高冯雷三家,难道已经成了方家的附庸?   正当我疑惑之际,就见那胖子笑着说:“少东家跟我是头一次见,对我不太了解,我叫方不正,是江西方家的家主。”   “嗯。”   沉默了许久的玉姐在此时终于缓缓开口道:“各位家主不远千里来到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方不正舔了舔嘴唇说:“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前些日子的掌舵大会上,我筢子行一门受到了欺负,今天来没有别的,只要玉姐和少东家一句话,刀山火海,铁林油锅,我和三位家主也要去闯一闯,替咱们筢子行找回场子来。”   我听了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去,看了眼玉姐,发现她也是满眼的不屑,淡淡说道:“当日之事已有姚二爷主持公道,就不劳各位家主费心了。”   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如果今日各位前来只是单单为了这件事的话,那么请回吧。”   方不正脸上的肥肉微微颤抖,眼神扫过左右,最后又落在玉姐身上说:“既然如此,那确实是我们多虑了,只是不知八爷现在身在何处,我跟三位家主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八爷?”   玉姐抬了抬眉,淡淡地说:“八爷现在人不在成都,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不在成都?”   方不正不阴不阳地看着玉姐说:“可是我们确实有天大的事情要当面奏请八爷,他要是不在的话,怕是没人做的了主啊。”   “有我跟少东家在,有什么事情做不了主?”玉姐愠色道。   “嘿嘿,五门合成一门,四家并为一家,您也做的了主?”   “五门合一?不知是哪五门?”   玉姐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一丝情感,可是我却依旧能从当中感觉到,那已经被压制到极限的愤怒。   方不正嘿嘿笑道:“我与雷、冯、高三家家主已经达成协定,四家不再有姓,改投许家许半仙门下,成立憋宝门。”   “也就是说,你们五家从此以后不再是我南派憋宝一脉门下,要自立门户了?”玉姐淡淡道。   “自立门户不敢当,还请以后玉姐和少东家多多关照。”   方不正说完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另外三门家主为纷纷走上来齐声道:“我等甘愿听从许半仙的差遣。”   “哦。”   玉姐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可是许家呢,你们既然改投他的门下,那许半仙怎么着也得露个面啊,不然岂不是鸡同鸭跳舞,没有主角了?”   “嘿嘿,昨晚就已经通知过许半仙,想必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些时辰,估计很快就会到了。”   可是还未等方不正的话落下,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方老二盘算打的我在车上都听到了,但是想跟许半仙叙旧,等明年清明烧纸的时候,可以到他坟头上说个够。”   吴老大的声音蓦地在门外响起,随后就见他整个身子除了脑袋全都被包在一件宽大的风衣里,坐在轮椅上被吴勇推进了屋。   “吴老大,你居然还活着?”   方不正眼角抽了抽,可当迎上吴勇凛冽的目光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转而笑道:“能在黑骨娃的蚀骨毒液下全身而退,还有这么好的精神,普天之下也只有吴老大有这能耐了。”   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不知道刚才吴老大说的清明烧纸,是什么意思?”   吴老大冷哼一声,就见吴勇点了下头,在吴老大风衣里掏出一块被报纸包着的物件,随手丢在方不正跟前,推着他爹来到我们面前。   “这身囊子算是废了,差点误了玉姐的事。”吴老大满脸歉意地说道。   “没事,你安心养伤,一年之内,我必定会让你恢复如常。”   玉姐一言既出,别说是吴老大了,就连我也有些动容,虽然没有见到吴老大到底伤成什么程度,可是那蚀骨毒液威力我却是亲眼见过,难不成这个世上还真有能让人白骨生肉的奇珍异宝?   方不正疑惑地瞧了地上那物件一眼,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可再等他将报纸拆开,目睹里面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一僵,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将手里的东西往空中一抛,连后退好几步才止住了身形。   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在刚看到那只手掌的时候我也惊的满头汗,可是等平静下来再看方不正,觉得他好歹为一家家主,反应是不是也有点太过激了些。   但是当我目光再次落向那只断掌时,就在它手背的上面,看到了一个用刀口划出来的鲜血毛笔图案。   判官笔!   “吴,吴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不正肥硕的脑袋行此刻布满了汗珠,就连他身后的那三位家主也都是一脸惊慌,对那只断掌避之不及,纷纷朝着墙边退。   “我没什么意思,四大判官昨夜行事,铲平了许家,将许家家主许半仙分尸喂狗,只留下这只断掌想给一些有心之人看看,有些东西,是很多人染指不起的。”   吴老大冰冷的声音在屋内淡淡回响,就见方不正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来,取出一支叼在嘴里,另一只手上的打火机却无论怎么划都划不着。   “高天赐,冯军鹏,雷扬。”   玉姐嘴里淡淡地吐出了另外三位家主的名讳,就见他们三人一个激灵,齐刷刷看向玉姐。   “你们确定要放弃自己的家门,从此以后甘愿成为冯家的附庸?”   三位家主此时脸上的表情惶惶如丧家之犬,扑腾就跪倒在地上,哆嗦半天也说不出来话来。   “既然如此,许家掌管我憋宝一脉的生意往来多年,现如今没了主心骨,很多事情也不能因此荒废,不知哪位家主有心来替八爷分忧呢?”   玉姐平静如水的目光扫过三位家主,就见当中雷家家主脸色犹豫了一下,一步跨前说道:“雷扬愿为八爷分忧。”   “嗯。”   玉姐点点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那么就请雷家主,交出你的家门令吧。” 第六十二章 丧家之犬   雷扬本是犹豫的面孔陡然一僵,看着玉姐喃喃道:“不是接手许家么,要我家门令做什么?”   “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许家家大业大,你先过去熟悉熟悉,雷家之事我暂替你操持。”   那雷扬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吴老大冷哼一声,道:“雷家在玉姐手里好歹还能苟延残喘几日,你今天要是敢出尔反尔,怕是等再回到湖南,连条狗都见不到了。”   雷扬脸色阴晴不定地在我和玉姐身上来回扫了一趟,腮帮子咬成了一条线,面色一狠正要张嘴,就听见方不正叫了一声:慢!   “四大判官在十八年前血洗七门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今日怎么会平白无故分了许半仙的尸,单凭一个刻有判官笔的断掌,恐怕不能服众吧?”方不正阴森森地说道。   玉姐倒是淡然地笑了一声说:“我可没说要你们怎么样,而且四大判官做事,我一个小女子哪有本事左右他们,只怕是有人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吧?”   “不可能,昨天晚上我还跟许半仙通过电话,约好今日之事,是不是你们提前得知了消息,杀掉了许半仙,然后假刻了判官笔来唬老子?”   方不正说到最后已然气急败坏,但是言语之意还是让其他三位家主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怀疑之色,我见势不妙正要开口,就听玉姐淡淡道:“你说你是老子?”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忽的闪过一道黑光,耳朵边上同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方才还怒不可遏的方不正,此刻面目狰狞地张大了嘴,满口鲜血。   而在这个时候老黑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踩着优雅的猫步从众人面前走过,再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我怀里,我正纳闷它今天怎么这么温顺,就在它的嘴里,看到一块血淋淋的舌头!   卧槽!   我看着老黑嘴里的舌头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可是目光再落向方不正时,才发现方不正血口喷张的嘴中,翘着一片断舌。   我强按下惊恐的情绪,把老黑轻轻抱起来放在地上,然后见它示威性地看了众人一眼,将舌头吐在地上,一猫腰便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方不正的吼叫声很快便将守在屋外的下人惊了进来,可是人刚一到门口,便被另一波穿着黑色劲服的人挡在了外面。   “我这副身子骨出门离不了下人伺候,咱们各位家主议事,就不劳烦小辈们操心了。”   吴老大说了一声,门口很快便被手底下的人死死把住,吴家虽然在势力上偏弱,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比不上在场的另外几位家主,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许家又被四大判官上下清洗,在这里,吴家就是最大的势力。   “那总得让方不正先把伤势止住吧,堂堂方家家主莫名死在这里,怕是有伤八爷的脸面。”   许久过后,冯家家主冯军鹏站出来阴沉着脸说道。   “八爷的脸面早就被你们丢光了。”   又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守在门口的帮众齐齐让开一条道,就见老态龙钟的霍老太在鬼爷爷的搀扶下迈步走了进来。   “我家老黑抓伤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止血药就能止的住的,不过也死不了,上面有尸毒,没有血灵芝的话,再等一个时辰,方不正尸变,我就要带回去炼尸,正好可以弥补上次在盗门大会上的损失了。”   见霍老太进门,我和玉姐连忙起身将她迎了进来,在玉姐的位置上坐定之后,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少东家别客气,坐吧。”   我应了一声又重新在椅子上坐定,看着霍老太和玉姐,以及站在一旁的吴老大跟鬼爷爷,算是彻底地安下了心。   方不正口中的鲜血此时已经喷洒了一地,啊了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尤其是在听到霍老太的话后,如丧考妣,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比死了都难看。   “五门合成一门,四家并为一家,老太婆许久不闻世事,一出门竟然听到这么大的笑话。”   霍老太坐在椅子上低眉扫过众人,就见老黑不知道从哪里又跑了回来,跳到霍老太的腿上,眯着眼睛将身子蜷在一起,发出一声声“咕噜噜”的叫声。   “霍老太,连你也插手今天的事么?”冯军鹏眼中阴光闪烁,沉声说道。   “插手?”   霍老太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道:“刚才你们也说了南派七门,少了我霍家,还算得上是七门么?”   “那看来今天是谈不拢了,我们暂且回去,等八爷回来再当面向他奏请此事。”   冯军鹏见大势已去,撂下话搀着方不正正要离去,就听霍老太淡淡地说道:“谁让你走了?”   “怎么?今日我们四位家主只是照例来跟八爷禀报门内之事,就因为方家主言语有失,你们就想趁八爷不在,排除异己,强行留人不成?!”   “排除异己?”   霍老太闻言哈哈大笑,“想当年我跟着八爷下黄河走昆仑,擒龙捉鳖的时候,你们什么七门还不知道在哪个娘们怀里吃奶呢,说我排除异己,也不怕风大闪掉了舌头。”   “霍老太,得饶人处且饶人。”   冯军鹏沉眉耷眼地看着屋内众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我们四大家主在这里身遭不测,就算你们一时得逞,恐怕这筢子行未来十年里,都不得安宁。”   “冯家主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几位一心为八爷办事,竭心尽力这么多年,八爷什么时候亏待过下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高天赐在此时站了出来,来到面前,看了眼霍老太后说道:“既然玉姐都开口了,许家有难我这个当三弟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我高天赐愿意奉上家门令,替八爷分忧。”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镶金黒木的圆形腰牌,捧在手中来到我面前说:“还请少东家暂为保管。”   在玉姐的示意下我将腰牌收入囊中,还没等我沉下心来,就见雷扬看了一眼冯军鹏说了声得罪,也来到面前将家门令捧在手中说:“雷扬这些日子心脏不太舒服,准备到国外修养一段时间,门内之事还请少东家费心费力,雷扬必当铭记在心。”   “雷扬,高天赐,你们可别忘了当时在某人面前许下的承诺,如此这般出尔反尔,就不怕家门不保么?”   冯军鹏看着高雷二人脸上阴沉的都快能挤出水来,可高天赐却微微一笑道:“冯家主怕是说笑了,我们两家向来只对八爷唯首是瞻,只要一心向着八爷不生二心,还怕有人背地里使绊子不成?”   冯军鹏没有在开口,冷冷的目光扫视着屋内众人,表情忽然一松,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今天我不留下点什么,是肯定走不了了。”   我跟玉姐还有霍老太看着冯军鹏没有做声,就见那冯军鹏弯下腰将躺在地上的方不正缓缓搀起,喃喃说道;“老方啊,你也想不到今天会落成这副下场吧,要怪就只能怪你我遇人不淑,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可一定要换一副好眼啊!”   “不好!”   吴老大话音未落,就见肥硕的方不正在冯军鹏手中跟拎小鸡一样举了起来接着朝霍老太猛地一丢,巨大的身形像是一块山石一般狠狠砸了过来。   “霍老太小心!”   负手站在一旁的鬼爷爷闷喝一声一个闪身挡在霍老太跟前,抬起之手一把掐住了方不正的脖子,可冯军鹏却在这个间隙转身冲向门外,将门口的守卫打翻在地之后消失了身影。   吴勇见状正要上前追赶,却见霍老太摆摆手说:“算了,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说罢看着屋内高雷两家家主以及鬼爷爷手中的方不正,淡淡说道:“吴老大,这几个人以后就先听从你的安排,玉儿和小乙得赶紧下趟黄河,八爷有信了。” 第六十三章 黄河金门   霍老太的话音一落,反应最大的不是我跟玉姐,而是雷扬和高天赐。   “八,八爷真有信了?”   雷扬面露惊慌,和高天赐对视了一眼,神情复杂。   “你们两个之前做过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家门令既已交出,就先安稳一段时间,是非曲直,等这次八爷回来之后自有明断。”   霍老太说完,吴老大会意地对他二人说道:“还请二位先到我府上休息,许家那边的生意我之前接触过一些,简单熟悉过后,随时可以离开。”   高雷二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在吴老大的带领下相继离开。   等众人散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玉姐以及霍老太跟鬼爷爷的时候,玉姐忍不住开口问道:“八爷真有消息了?”   霍老太没有回答,转而看向我说:“少东家,在此之前老太婆有件事情需要问你,还请如实相告。”   “霍奶奶您说。”   “你爹现在身在何处?”霍老太问道。   我爹?   我看着霍老太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他好像是去了罗刹城,但是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存在呢……”   话还没说完,霍老太就挥手打断了我,沉吟道:“看来这次八爷出事不光老索头儿在搞鬼,恐怕和黄河金门也脱不干系。”   “什么黄河金门?”   我想起之前在龙泉庄时那个操控尸体的神秘人,和玉姐当时所说的话,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不安。   “黄河金门和憋宝门溯源已久,想当年憋宝门下想要出山打响名头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昆仑,而另一个便是黄河。”   玉姐站在霍老太身后,看了我一眼,喃喃说道:“只是昆仑山是中国第一神山,万山之祖,其中地势险峻,险象环生,能在那里修行的都是妖中异类,在那个很少有人类涉足的地方,有着上千年道行的天灵并不在少数,像是凤凰的原型鹑乌、九头虎尾的吾昆兽,以及能口吞蛟龙的赤蛇,根本就不是凡人能触及的领域,所以大多数憋宝人在出山时,会选择拿黄河下手。”   “黄河几乎贯穿了整个中华大地,是中华民族的起源,藏在水里的怪物和怪事,以及沉淀在河沙中的老物件数不胜数,稍微运气好一些,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便能博得头彩,名噪天下。”   我听了点点头,别的不知道,单是我从小到大有关于黄河里的传闻耳朵里早就被塞满了,什么卡车大的巨鳖,通体纯白的巨蛇,秃尾巴老李的传说,万尸齐吼,说上十天十夜都说不完。   要是以前还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口说杜撰的话,在经历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之后,恐怕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玉姐见我若有所思,清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只是在这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规矩,在黄河一带,就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门,虽然知道它名头的人很少,可是但凡了解他们的底细的,都会称他们为黄河守护人。”   “黄河金门名字最早的由来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门内之人都是黄河上采金的手艺人,靠着一手:观山、按脉、辩水、寻金等采金古法,能找到隐藏在黄河河床中的金矿,有道是分水定金、观山寻脉、潜渊夺金、凌云淘金。”   “这当中的分水、观山、潜渊、凌云便是金门后来发展出来的四个分支,和憋宝一脉的南派七门和北派六脉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我听了有些愕然,照这么说的话,那黄河金门岂不是天底下最有钱的门派?   玉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瞥了我一眼说道;“这寻金定脉之法可谓点石成金,富可敌国,所以金门一派行事低调而神秘,外人多不得知。”   “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金矿早就被官府掌控,不允许私人开采,在早些年间,私自采金之人一旦被发现非杀即剐,这也就导致了很多金门之人金盆洗手,养老的养老,出国的出国,只留下了极少数人还留守在黄河边上,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人群当中,世代守护着黄河。”   “黄河里有什么好守护的,有了这么多钱,环游世界,吃喝玩乐,干什么不好,非得留在那鬼地方。”我下意识地说道。   玉姐听了微微笑道:“每代人的肩上都有着不同的责任和担子,金门之人对黄河的了解就如同自己的左右手,可是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这条河里有着常人所不知的秘密,他们摒弃了老手艺当中跟寻金采金有关的手段,再加上这么多年在黄河里的经验,形成了新的护河之道。”   “是什么?”   我心里砰砰直跳,似乎已经能预感到玉姐要说什么。   “水鬼请煞!”   “不可能!”   我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玉姐浑身直达打哆嗦。   “水鬼请煞是黄河捞尸人的手段,怎么会和金门扯上关系?!”   玉姐摇摇头,示意我坐下,叹了口气说:“捞尸人是捞尸人,水鬼是水鬼,不然凭他一个凡夫俗子,懂点辟邪之法,怎么可能会单凭一双眼睛就看透河水,知道水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那你是说这水鬼请煞,其实就是金门当中的辩水之法?”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也不全是,辩水只能通过河水的清浊流势来判断水底有没有金脉,要想一眼看透河水,必须是在出生时便被秘药洗眼,这个法子还是早年间一位栽在金门手中的憋宝人吐露,而且想要分辨出金门之人其实也十分简单,只需要注意在他们的脖子上,有没有一道特殊的刺青。”   玉姐说着眼神与我四目相对,我感觉嗓子眼有些发紧,颤巍巍地说:“沉,沉沙鱼?”   “嗯,沉沙鱼其实是金门最早饲养,用来寻找河底金沙的一种的吞金鱼,只要将它放在事先观测的水域中,不出一个时辰,这沉沙鱼便会自己游上岸,再剖开它的肚子,查找体内有没有金沙,便可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金脉。”   在玉姐说话的期间,我脑海里空白一片,水鬼请煞,吐烟招魂,还有脖子上的刺青,爷爷身上藏着的秘密太多,难道真如玉姐所说,他一直都是黄河金门之人,只是隐瞒了身份,在三岔湾苦心经营多年,守护着黄河里的秘密?   再往深处想,我爹一个普普通通的做小生意的人,怎么会去到罗刹城那般传说中的鬼城,而且大哥一出生便被丢弃,可是以爹娘疼爱我的程度,不到断气的那一刻,怎么可能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扔掉。   而且霍老太为什么要问我爹的行踪,在得知他可能去了罗刹城之后便断言八爷之事定有金门插手,那我爹又算是什么,也是金门中人?   这也就是玉姐当时在龙泉庄时说的我跟金门的渊源?   而且井底那人到底在我身上看出了什么,才会说出我能活到现在一定是有人付出了巨大代价这般话。   之前姚二爷在说跟我爷爷有渊源时我还纳闷,这样身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认识我爷爷,可是现如今看来,要是我爷爷真是金门中人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想着想着我全身发汗,一层层汗珠在额头上布满,突然觉得好像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刻意瞒着我什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霍老太问道:“那八爷的失踪,究竟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霍老太沉着眉,想了想才说:“那是因为,八爷这次再下黄河,是和你爷爷手中那面白色小旗有关。” 第六十四章 白旗   “又是那面白旗?”   我有些喃喃道,第一跟八爷见面的时候他就问过这面旗子的问题,现如今又为了这面旗再下黄河,里面有什么古怪不成?   “那什么,霍奶奶,这旗子到底有什么用啊,八爷这么对它这么重视?”   想了想我还是厚着脸皮问道。   霍老太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怎么,白老鬼没跟你说过?”   我挠了挠头,说:“没有,我只听他给我讲过有关这面白旗的故事,但是这个白旗,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以为只是个传说呢。”   “看来白老鬼藏的够深啊,连自己的孙子都瞒着。”   霍老太看了我一眼说:“听说少东家还是大学生?”   我点点头说:“是啊,二流大学,正寻思着这几天去报道呢。”   “嗯,放在隋文帝杨坚那会儿,也算的上个秀才了。”霍老太淡淡道。   “秀才?”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称呼,我就想到了民国末期那种还穿灰袍带瓜帽,长着一大撮白胡子,张口闭口就是之乎者也的老头。   “三场功名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呐,从古至今,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参加考试,记得朱元璋刚当皇帝的时候,像少东家这种能考上秀才的,还能免三次死罪呢。”   霍老太说完没由来地发出一声干笑,我见她这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端端的说事怎么扯到朱元璋头上去了,她总不会还经历过朱元璋那个年代吧,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见玉姐站在那里也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稳了稳心神,见霍老太眯着眼睛看向门外,像是回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朱元璋虽然是个放牛出身,却十分重视念书人,在那个年代不管你犯了哪条王法,种下了什么死罪,只要有功名加身,那就相当于有了三次免死金牌,想死都死不了,而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只要参加科考这一条路,所以每三年一次的进京赶考,也就成了举子们一等一的大事。”   我见霍老太说了这么久的话嘴唇有些发干,连忙泡了杯茶递到她手中,霍老太点点头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老北京城有这样一句老话:臭沟开,举子来,说的就是在每年的三月开春,老北京城会淘挖暗沟,掏出里面的污秽之物,堆积在大街上,臭气熏城,而逢此期间,也恰巧是朝廷开科取士的殿试之期。   来自五湖四海的天下举子,进入朝思暮想的北京城中,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堆堆散发着臭气的污泥和漾着臭水的暗沟,而北京人在春风燥吹,交通堵塞,臭气熏染中见到的则是面目陌生的进京赶考的外地举子。”   我听着有些入神,看着霍老太神往的表情,心中暗自有些推测,却不敢出言打断。   “举子们考试的地方叫做贡院,早些年间是元代礼部衙门的旧址,到了明朝的时候才被改为开科取士的地方,而且在每次开考的头一天晚上,贡院的角楼上面要插三面旗子,头一个面是红旗,兵丁拿着红旗站在角楼之上轻轻一摇,是谓邀请天地神灵,人神共鉴;接着再拿出第二面蓝旗,拿在手中左右一摇晃,昭示着所有来考试的这些个举子们家中列祖列宗的鬼魂,可以到现场来,保佑自家的子孙平步青云,荣登皇榜,而这最后一面旗,就是白旗!”   霍老太说道这里看了我一眼道:“只要摇晃此旗,就意味着奉王旨意,各家的冤亲债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杀人取胆,不受天道谴责,所以人们总常说贡院里年年闹鬼,并不是空穴来风,上千年在贡院里赶考闹鬼死人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而且这面白旗本就有着沟通阴阳两界之用,再加上上面沾染着数个朝代的帝王之气,可以堪称是一件中宝。”   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没有一面小小的白旗竟有这么大的来头,不禁问道:“是不是用此旗杀人,就不用顾忌因果或是冤魂的报复?”   霍老太点点头,“正是。”   “可是这面旗子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解道。   霍老太冷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因为这面白旗,还是开启罗刹城的钥匙!”   “真有罗刹城?!”   我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霍老太,张大了嘴,不可思议说道:“我爹真在罗刹城?”   “如果告诉你的那人没有说谎的话,恐怕这面白旗目前就在你爹的手上,而你爹,正身处罗刹城之中。”   霍老太出口惊人,还等我开口,就接着叹了口气说:“八爷为了进罗刹城几次险些丢命,况且就算了进了此城,漫漫九狱九泉路上,没了可以趋煞招魂的白旗,也是寸步难行,现如今被你爹抢先一步,自己又在黄河身遭不测,除非是有金门插手,不然以老索头儿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不能拿他怎么样。”   “九狱九泉?它和罗刹城是在一起的?”我诧异道。   可是霍老太好像对九狱九泉忌讳莫深,只字不提。   我见此忍不住又问:“那八爷为什么对罗刹城这么执着,以他的本事都差点几次丧命,里面究竟有什么?”   霍老太摇了摇脑袋说:“不知道啊,十八年前八爷曾进去过一次,可回来之后却差点丢了半条命,要不是老婆子手中刚好有百草之王替他续命,恐怕这个世上就再无八爷这个人了。”   “又是十八年前,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非要瞒着我?”   我感觉压抑极了,真相明明就在他们的口中,只需要只言片语便能将事情解释清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这让我感觉心情无比堵塞,想要大声嘶吼,将心里的郁结全都喊出来。   “小乙不要胡闹,霍奶奶不说,自然是有她的苦衷。”玉姐在一旁安慰道。   “那你呢?”我红着眼睛看向玉姐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也有苦衷?”   “玉儿对当年的事情其实也不太清楚,八爷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我那,连玉儿都没有通知,这次如果不是为了找寻八爷的下落,我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   霍老太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接着又落向玉姐,然后才开口说:“这次你们两个人出去,无论是死是活,都必须要将八爷带回来,如若不然,恐怕整个憋宝一门,就真的要变天了。”   霍老太说罢将老黑放在地上,然后缓缓站起身,眯着眼睛目光在屋子内扫过,幽幽地说:“你这屋子里我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香气,要是老婆子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应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如果要找罗刹城,把它带着兴许会有帮助。”   香气?难道是说……   看我满脸疑惑,霍老太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年八爷从罗刹城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就是这个味道,倘若能找到送你这个东西的人,恐怕很多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霍老太说完在鬼爷爷的搀扶下一步步离开了长生当,我站在门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说是其他人骗我瞒我还好,可是为什么连我最亲最近的亲人也都瞒了我这么久,是霍老太的推测全都是错的,还是说他们演的太过于逼真,一演就是几十年。   玉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抿着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个人一旦有了责任,很多事情便会身不由己,就像是你,从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学生变成现如今这种样子,其中的感受,想必你自己最有体会。”   我听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玉姐道:“这次去找八爷,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为什么?”玉姐不解地看向我。   “你的身子骨哪还经得起这样折腾,而且我想先回家一趟看看我娘,我总觉得这当中的事情,她一定不是毫不知情。” 第六十五章 酒后失言   玉姐听了点点头,说:“你娘确实是其中非常关键的人物,只是她既然能瞒了你几十年,现在会不会开口,实在不好说,再说兴许她也和你一样,只是戏中人。”   “不管是不是先回去问问吧,等我问到结果了再给你消息,一起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我叹了口气道。   “长大了啊,都会关心了人。”   见玉姐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难怪世人都说红颜祸水,那么多帝王将相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抛家舍国不顾一切,刚才还压抑到了极致的心情,被玉姐这么一笑,竟然舒缓了不少,不由得暗骂自己没出息。   “那你想什么时候走?”玉姐问道。   我想了想说:“就明天吧,这些事情一天不解决,我估计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迟早得疯了。”   “一切照你的意思来办,正好这几天我还要把另外五家的事情的处理一下,我怕迟则生变。”   玉姐说罢满脸疲惫,饭也不想吃就想上楼休息,我搀着她进到房间,临走之前咬了咬嘴唇,忍不住问道:“玉姐,你真的没有再瞒着我什么了么,现在我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要是连你再一直骗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玉姐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接着舒缓道:“好好睡一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回到楼下,见老黑正蹲在桌子上闲情逸致地舔着爪子,也没心情逗它,特别是在见识到它一个瞬间便咬掉方不正的舌头之后,我更是下定了以后要跟它保持安全距离的决心。   那会儿天刚擦黑,我也睡不着,一天没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刚想绕过老黑到门口透透气,就见老黑突然从身子下面叼起一块黄色的物件冲我呜咽了一声。   “给我的?”   我身子一怔,自从被那些纸人闹了几次之后,但凡是老黑让我看的东西,我打心底都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本想不理它直接走,可是见老黑一直冲我呜呜叫,只好停下脚步往它嘴里瞅了一眼,可是也就这一眼,可给我看的浑身一个激灵。   香囊!   一包杏黄绣字的香囊!   我看着老黑感觉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压低了声音问道:“刚烧完又送来一个?”   可是老黑没有理我,将香囊放在桌沿边上,便盘着尾巴站在旁边盯着我看,似乎是想让我拿着。   我疑惑地看了它一眼,将香囊拿在手中仔细观瞧,才发现这香囊的布包上面还有一些烧纸过后的灰烬,就连散发出来的清香也都和之前那包一模一样。   “呲。”   我倒吸了口冷气,难怪刚才霍老太说在屋子里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可是这东西不是被我亲手烧了么,怎么又跑到老黑那里了。   “你是想让我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看着老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在我问完之后又十分灵性地点了点头,我谈了口气,带着就带着吧,反正连霍老太都说这东西有用,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处。   只是霍老太为什么会说里面的味道和八爷刚从罗刹城回来时身上带着的味道一样,难道说送我东西的那个“女人”,是住在罗刹城里的?   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坐在门口没多久,就见一辆黑色的跑车风驰电掣地停在了门口,这车我认识,是红鲤的车。   可是她怎么来了?   红鲤下车之后见我正盯着她看,走到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你要去找罗刹城?”   “消息够灵通啊,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了。”   我看着红鲤今天一反常态地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身上穿着黑色连衣短裙,脸上略施淡妆,长长的黑发披至肩胛,冷艳的不可方物。   “就问你是还是不是。”   红鲤一张嘴便打破了这美好的气氛,我轻轻点点头,却又摇头说:“不一定,能直接找到人最好,要是实在是找不到,恐怕只能往那边想办法了。”   “嗯,那带我去。”红鲤说道。   “你去干什么?”   我差异地看着红鲤,可是她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有些无语地说:“你是不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上瘾了,要是喜欢的话干脆改投我筢子行门下,最起码给你搞个家主什么的当当。”   “没兴趣。”   红鲤脸一板,正色道:“我自然有我的原因,只是暂时不太方便告诉你,而且确定不会和你们的计划发生冲突,怎么,嫌我是个累赘?”   我一听脑袋摇的跟大风车似的,连连说:“那哪能呢,您这身手,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的,只是这次出去肯定不像是上次在江西,三两天就回来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不在姚二爷身边,就不怕有人对他不满,趁机下手啥的?”   “这个不劳你费心,你就说带不带吧。”   红鲤说带最后干脆一抱肩膀倚在门沿上,我一看这耍无赖的,只好无奈地说:“那行吧,不过丑化可说在头里,这次出去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能不能找到罗刹城,还两说,到时真要找不到,你可别埋怨我。”   “行了,我知道了。”   看着她转身就要走,我忍不住喊道:“等一下!”   “怎么?”   红鲤语气似有些不善地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干啥,约会啊?”我厚着脸皮问道。   “呵,酒吧喝酒,你也想来?”红鲤冷笑道。   “来就来!”   我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着红鲤钻进了车里。   自从上次在龙泉山庄尝过大哥送给我的清酌之后,我开始对酒精这种东西产生了一种莫名地依赖,特别是在心情烦闷或者事情想不通的时候,总想来一场伶仃大醉,回到当初那个状态,可以坦然地放下一切,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也算是麻痹自己,逃离现实。   红鲤驱车前往的酒吧处在北城,来到这里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被四大判官清洗的许家,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只断掌之外我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就问红鲤知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红鲤听了淡淡说道:“家主分尸,亲信投河。”   “好吧。”   看着红鲤在说出这些话时淡然的表情,感觉再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变的和她一样,冷血无情,淡漠是非。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叫红磨坊的酒吧门口,里面的装饰如同名字一样,暗红的灯光和装饰将整个酒吧映衬的有些意乱情迷,身处其中,让人有一种无法抑制想要把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发泄出来的冲动。   KTV或者清吧之类的以前在县城的时候还跟同学去过两次,这种档次的酒吧对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畏手畏脚地跟在红鲤后面,穿过躁动的人群,红鲤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卡座上坐下,然后叫了几瓶上千的酒水之后对我说:“今天你请客。”   我看着摆在桌子上价值上万的酒水咽了口口水,心道一声但愿玉姐给我卡里的钱足够买单。   酒水上来之后,红鲤也不管我,端起酒杯一杯杯地往嘴里灌,脸上的渐渐起了红晕,喝到最后拿着酒杯对我说:“你来这是光看不喝的?”   我摇摇头说:“感觉你有心事?”   红鲤吃吃地笑了声说:“有心事不是很正常,连你这种毛头小子都有心事,姐姐还不能有点不开心的事了?”   红鲤在喝完酒之后和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一个像是长在千尺冰山上的雪莲,而另一个则是在黑暗中盛开的玫瑰,二者虽然不可容易而语,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美。   见我不说话,红鲤又自顾自地饮了一杯说道:“在想你爹还是你爷爷?反正肯定不会是季宗卜。”   我苦笑道:“其实一看到你我就在想,为什么姚二爷跟我爷爷只有一面之缘,却对我这么好,这让我有点心里不安。”   “一面之缘?”   红鲤抬着眉毛瞥了我一眼,手中拿着酒杯轻轻转动,嘴唇微张道:“二爷有一次酒后失言,曾说如果不是白老鬼,就没有今天的他。” 第六十六章 黄河河图   “什么意思?”我不安道。   红鲤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二爷的事情我向来很少过问,那天我是在给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听他喝醉了趴在桌子上说的,可能是被你爷爷救过命吧,谁知道呢,对你好不就行了,你这身上脱光洗净也值不了几个钱,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无奈地从脸上挤着笑,拿起空杯满上之后满饮一口,只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再等感觉消失,整张嘴都没有了知觉。   “喝吧,醉了就什么都忘了,也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二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地杯来盏去,很快便将桌面上的酒水一扫而空。   等回到长生当的时候,我走起路来都有些打飘,跌跌撞撞地打开店门,就见屋子里的灯亮着,玉姐靠在桌案上扶首凝眉,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玉姐你醒啦。”   进屋之后我一边关门一边冲玉姐打着招呼,却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一股浓烈刺鼻的酒精味儿瞬间在屋子里弥漫。   玉姐见我这幅样子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抱怨道:“都学会喝酒了啊。”   我摸了摸鼻子不敢搭茬,走到玉姐身边才发现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摊着一张泛了旧的草纸。   草纸上被用黑色毛笔弯弯曲曲地画出了一条横贯南北的巨龙,画龙之人的绘画功底十分深厚,像是只用了一笔便勾勒出了一条完整的龙形图案,巨龙舒展着身姿,龙首龙身龙尾龙爪,栩栩如生,惟妙惟俏。   只是在这条黑龙的龙脊上,不知道是画者有心还是后人无意,几道突兀的黑点印在上面,像是画成之后才加上去的,格外醒目。   “玉姐,你这看什么呢?”   我见玉姐一直低着头目光落在草纸上面,表情当中若有所思,有些忍不住好奇道。   “你能从这上面看出点什么么?”玉姐抬起头问道。   我闻言又拿目光在上面仔细扫了一眼,皱了皱眉说:“看不出来,这是谁画的?”   “画它的人早就死了。”   玉姐叹了一声看着我说:“这条龙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么?”   我摇摇头,“真没印象,黑黢黢的,能看出来啥。”   “喝酒误事啊。   玉姐瞪了我一眼然后道:“这是黄河河图,亏你还是在黄河边上长大了,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黄河图?不会吧?”   我趴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睛,将这条黑龙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还是摇着头说:“不像,黄河发源自青海,从高原到盆地,再从沙漠到平原,一路飘摇大半个中国,许多地方都有交汇连接之处,就算是像龙,也是一条盘着的龙,可是这上面的龙,有点直了。”   玉姐听后并没有反驳,反倒是点点头说:“霍老太刚将这张草纸送来时说这是黄河河图我也不大相信,可是她说这是八爷当年在黄河用半条命才换到的东西,也曾说过这就是黄河河图,而且你看这。”   玉姐说着拿手点在黑龙的龙爪之处说道:“传说中龙有四爪,可是这条黑龙却有六爪,而且这些爪子的形状,也都不完全一样。”   我顺着玉姐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就发现这些爪子同样用黑墨勾勒,乍一看和寻常在电视或者图片中所见过的龙爪无异,可是仔细看来,竟有点像是中学历史书上面出现的城池轮廓。   四个锋利的爪齿像是城墙的四方角楼,而当中的爪背再配合上凸起的部分,活脱脱一副古代城池的模样。   而且我还发现,在黑龙前爪靠右的位置上,像是有人刻意用指甲在上面划了一道,我抬头看了眼玉姐,玉姐摇摇头,“霍老太当初在拿到这幅图的时候,这道痕迹就已经存在了,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八爷当时已经去过,或者说是一直想去的地方。”   “所以说只要找到这个龙爪的位置,就极有可能找到八爷?”我诧异道。   玉姐点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从八爷的引魂香被发现的位置和现如今的黄河流域图来看,二者同属黄河的中下游地域,所以只要找到龙爪所在之地,就一定能发现八爷的下落。”   “而且刚才我跟霍老太也研究过,画龙之人既然能一笔勾出黄河龙,那么其中很多看似不寻常的地方就一定有着不同的象征意义,既然这六个龙爪的形状像是城池,那么也就是说,这个龙爪所指的地方,应该就是罗刹城!”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姐,脑子多少还是有点迷糊,不由得暗骂自己没事跟红鲤跑去喝什么酒,舔了舔嘴唇说道:“那八爷的引魂香到底是在哪发现的?”   玉姐眯着眼睛,淡淡说道:“洛阳。”   “洛阳?离我家这么近?”我吃惊道。   可是玉姐没有理我的话,继续说道:“引魂香的位置只能说明八爷曾经在那里出现过,并不能证明现如今人还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你要做好大面积撒网,小面积捕鱼的准备。”   “我?”   我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玉姐你不去了么?”   玉姐落寞地叹了口气,“以我现在这副身子骨的状态,怕是有心而无力了。”   我看着玉姐一脸疲惫的神情,笑着说:“没事,是时候该我这个少东家一展身手了,再说也只是寻找八爷的下落而已,说不定等我人还没到,八爷自己就回来了。”   谁知玉姐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罗刹城那种地方活人禁忌,死人回避,里面关押着无以计数在水中横死的冤魂,你爹有那面白旗,又是金门之后,自然有保全之法,反倒是你,如果真的冒冒失失闯了进去,怕是有命进,没命出。”   我见心思被拆穿,挠了挠头,说:“知道了,以打探消息为主,绝不擅自行动,而且这次有红鲤跟我一起,只要不进罗刹城,估计没什么大事。”   玉姐嗯了一声,道:“二爷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说这次红鲤前去是跟她的身世有关,别的没有多说,而且这话你记在心中就好,不要说出去,更不能当面对她提起。”   红鲤的身世?   我长嘘了一声,难怪她今天会喝成那个鬼样子,看来在这个世上可怜人不止我一个,连红鲤这种人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身世之谜,说不定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比她好一点。   “这张图你拿着,到了那边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到什么线索,记住,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跟我打电话商量,不要擅自行动。”   玉姐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休息吧,接下来的日子估计要吃点苦,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干活。”   我点点头,将玉姐扶上楼休息之后,自己躺在堂屋里虽然脑子一片活跃,可是头一次喝这么多,还是忍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那天晚上我做了许多梦,梦里有我爷爷,我爹还有我娘。   我本以为这次和上回一样,无法向他们靠近,可是当我满怀欣喜地朝着他们扑去时,竟然一下子就扎到了爷爷的怀里,爷爷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熟悉的烟草味儿让我眼眶湿润了起来,抬起头,就见爷爷宠溺地摸着我的脑袋说:“二娃子,好好上学好好活,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责任,我跟你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不要再回来了,等什么时候给爷生个大孙子,就到黄河边上烧纸念叨念叨,爷能听见的。”   爹和娘也都只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可是笑着笑着,鼻孔和耳朵里就开始往外流沙子。 第六十七章 三人行   这种恐惧让我一下子惊醒,满头大汗的坐了起来,透过大门缝隙间射进来光,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还没等我从噩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就听见门口响起了跑车引擎的轰鸣。   红鲤来这么早?   我皱了皱眉头,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关键酸痛的厉害,跟打了一晚上的架似的,而且这个时候身后的楼梯上也响起了玉姐的说话声:“昨晚梦见了什么,鬼哭狼嚎了一夜。”   “啊?”   我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拿手在脸上摸了摸,发现还有没有干透的泪痕,老脸一红,心说以后可不能跟红鲤一块喝酒了,误事不说,还他娘的丢人。   听着门口的车已经熄火,好像还有人走了下来,我连忙起身过去开门,发现门口除了站着身穿牛仔短裤和黑色T恤的红鲤外,后面还立着五六个彪形大汉。   这些大汉手中无不拎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在见到我之后齐齐吼了一嗓子:“少东家好!”   我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然后看着红鲤说:“咋啦,你这是要搬家啊?”   红鲤撇了撇嘴,说:“出门当然要带东西了,咱们这次开车去,我这车不行,你那有什么越野没有?”   越野?   我回头看了眼玉姐,发现她满眼无奈对着红鲤说:“只有一辆小甲壳虫,车子还没有你这些箱子大,要不你再叫一辆来。”   “麻烦。”   红鲤蹙眉嘟囔了一句转过头对那些大汉说:“你们的车留下,待会儿开我车回去,坐不下就用跑的。”   还没等几个大汉说话,就见远远的一辆黑色大越野正轰着油门疾驰而来,当快到店门口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震的耳膜一阵刺痛。   “小乙,好久不见呐。”   车子停稳之后,门还没开,就听爽朗的笑声从车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道熟悉的人影就从车里走了下来。   “龙老大?你怎么来了?”   看着来人我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这龙老大上次在盗门掌舵大会结束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也没听见他什么动静,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   龙老大一边走一边笑,“听说小乙要去洛阳,在那里我说话还有点分量,特地来给你送个方便。”   “洛阳贵为十三朝古都,可谓是土夫子满街走,南爬子四处游,有了龙爷送的方便,看来此次前行,要事半功倍了。”   见玉姐款款走出来,龙老大抱拳示意道:“玉儿谬赞了,其实这次是有件不情之请,还请玉儿和小乙能够满足我一个心愿啊。”   “龙爷请进屋一叙。”玉姐微笑道。   “不用不用。”   龙老大豪气地抬抬手说:“就是希望你们这次出去,能多带一个人。”   “哦?”玉姐眉头轻轻一抬,道:“不知是龙爷的什么人,尽管开口便是。”   龙老大朝着身后打了个响指,就见从车上又缓缓走下来一青年。   那人年纪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体型消瘦,面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这小子叫淮北,是我一位好友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义子,别看他病怏怏的,可是鼻子却灵的很,是人是鬼是妖是尸,提鼻子一闻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这次想跟着你们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不知道二位可否方便?”   那年轻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就一直勾着头站在龙老大身边,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什么表情。   我闻言回头看了眼玉姐,就见玉姐微微笑道:“龙爷对我们有救命之人,这个要求我没理由拒绝,只是这一次出去,山高路远,凶险莫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让龙爷有负于故人之托,玉儿恐怕难辞其咎呀。”   龙老大听了哈哈大笑,摆摆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总不可能一直把他当做温室里的花朵供着,这次出去一切都听小乙的差遣,打也打得,骂也骂得,这小子要是命里真没有这个福分,缺胳膊少腿或是把小命丢在外头,我也绝无二话。”   说着拍了拍淮北的脑袋说:“还不谢谢少东家和玉姐。”   淮北冲着我和玉姐挨个点了下头,算是道谢了。   不知道为什么,淮北这副暮气沉沉,闷声不响的样子不但让我没有产生反感,反而对他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记得刚从农村跟着爹娘去县城上学的时候,我跟他差不多,看谁都觉得自卑,也不敢主动和人说话,整天勾着头,别人跟我说话也只是嗯啊点头之类的回应。   而且听龙老大的意思,淮北肯定是父母双亡才被寄托在他那里,他看着比我大不了几岁,当中的心酸历程,可想而知。   “洛阳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你们到了之后淮北会和他们联系,只管放心的去,有什么需要再给我打电话。”   龙老大说完冲着我和玉姐拱手抱拳道:“成都这边只要有我和姚二爷在,就没人翻的起浪,玉儿只管休息养伤,不用过多操劳,小乙此次前往黄河,也一定会一战成名,声动天下,告辞!”   “等一下!”   一直在一旁抱着肩膀的红鲤此刻走了上来说:“龙老大,既然这么大的礼都送了,再送个小礼呗?”   龙老大一愣,“啥礼?”   “我们这次出行的交通工具还没有准备好,您这车我挺喜欢的,座椅舒服,马力强劲,越野性能也不错,不如把它送给我怎么样?”红鲤坏笑地说道。   “可是我这次来就开了这一辆车啊,你要喜欢我现在安排人再给你送一辆过来。”龙老大道。   “不用不用,您开我的车回去就是了,趁着一大早我们得赶紧出发,多谢啦。”   红鲤说着冲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壮汉看了龙老大一眼便开始将几个大箱子往车里装,而龙老大则侧目看了一眼红鲤的跑车,眼角抽了抽,苦笑一声没说话,接近两米的身高钻进车内,随后扬长而去。   “那我也不远送了,你们路上千万小心,做事切记不可冲动,凡事三思而行,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听了玉姐的叮嘱我乖乖地点了点头,告别之后,三人坐上车开始朝着开封出发。   淮北这小子看着闷不吭声,可是没想到开车的技术极好,我跟红鲤两个人坐在后面,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有些不解地问红鲤:“为什么咱们要开车去,上千公里呢,坐飞机或者火车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红鲤跟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没有解释,反倒是靠在椅子上问道:“跟家里联系没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怅然道:“没有,我怕她提前知道之后会躲着我。”   “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红鲤淡淡说道。   车厢里陷入到了一片死寂,我拿着手机几次想打出去,可还是忍住将手机收在兜里,半响之后才问红鲤,“你对金门的了解有多少。”   “不多。”红鲤两只手撑在脑袋后面看向窗外说:“三年前跟他们的人交过一次手,这些人招魂控尸很厉害,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我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招魂控尸……”   红鲤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起爷爷对李婶儿吐烟招魂的那一幕,突然发现记忆中他的面孔已经没有那么清晰,像是有一层朦胧的薄雾罩在上面,抹不开,化不尽。   在红鲤和淮北两个人轮换班不休息的努力下,赶在第二天天亮之前我们便已经到达了老家县城,车子停在楼下,我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楼层,红鲤站在身后说道:“去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第六十八章 溺死   我点了点头正要上楼,就听见红鲤把我叫住,然后从后备箱掏出一支黑漆漆的东西叫道我手中说:“有备无患。”   我疑惑地朝她手里看了一眼,当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那把短枪时,才明白她为什么宁愿开几百公里的山路也不愿坐火车或是飞机,原来是带着这些东西。   我苦笑着将枪推到她手中说:“别了,这东西我也不会用,再说我只是回家,要是出事,上次就该出事了,放心吧。”   独自一人顺着楼道一层层地往上走,走廊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的,打开手机靠着屏幕微弱的光照亮,我来到了自家的门口。   我没敢敲门,在门口站了半天屋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不知道这会儿娘是在卧房中睡得正香,还是早已人去楼空。   颤抖着拿出钥匙,手上却哆嗦了半天都无法将钥匙插进门孔里。   我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娘只是睡着了,打开门,将事情全都敞开说清楚,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随着门锁的一声清脆转动,屋门被缓缓打开,我随手摸开门口的开关,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还是和我上次回来一样,屋子里被娘打扫的一尘不染,卧室的门全都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我握紧了拳大脑空白一片,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颤抖着身子往娘的房间走时,却在客厅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信。   “二娃子,当你打开这封信时娘已经走了,不要怪我们,当你爹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娘也是无法接受,你爷爷这些年在三岔湾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避免今天的情况发生,可是人各有命,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要走这一条路,谁也改变不了。   还有就是不要为难三岔湾的乡亲们,他们守护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魂归黄河,也算是死得其所,你爹是替你给他们偿债去了,不要找他,这是咱们白家欠他们的,好好活下去,替你爷爷替你爹都要好好活下去,他们会一直保佑着你,将来等你结婚生子了,别忘了把孩子带到黄河边念叨念叨,他们能听见的,你爷爷说他给你留了一样东西,就在他老宅房间的床底下,不要白天挖,旁边更不能有人,他说只要你看见了这个东西,什么都会明白了。”   当我读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张纸突然就好像是浸泡在了水里,字迹和纸张全被打湿,接着就不堪重负地化成了一片片碎纸掉落在了地上,唯独残留在手中的那几片,字迹也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我如遭雷击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紊乱,突然感觉昨天晚上做的好像不是梦,因为娘刚才在信中说的话,和爷爷昨晚在梦中说的一模一样,爷爷死了才会托梦给我,那娘呢,爹呢,什么叫罗刹城不是人去的地方,爹是死了吗,他又在替我偿什么债?   就在我迷茫的时候,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就听到了滴滴答答落水的响声。   声音很轻,但是很明显,也很熟悉,就好像是英子复活的第二天晚上,出现在我窗边的那个声音!   我猛然一惊,也来不及多想,身子下意识地就往后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来回在屋内扫视,隐隐中就感觉,这水声是从娘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你,你是谁?!”   我一边说一边朝着门口的方向退,眼神盯着娘的房间门口一下也不敢离开,看着看着,就好像在黑暗当中,看到了一道站着的人影,正面对着我,也在朝着我看。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这个时候我已经摸到了门把手,可是那人影就一直站在黑暗当中,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孔,可是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目光正直直地扫在我身上。   想起爷爷那晚的反应,我心知这东西肯定不简单,捏着门把手的胳膊一使劲儿,正想夺门而出,可是却突然发现那门把手上跟抹了油似的,怎么拧都拧不开。   不光如此,屋子里的墙壁上也开始出现一大片一大片被水泡过的痕迹,脚底下的地板上也逐渐地往外一层层地渗水,整个屋子刹那间跟被泡在水里一样,和那天在爷爷家厨房里看的景象如出一辙!   我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拿红鲤给我的手枪,管他是人是鬼先来几发,就算打不死,好歹也能壮壮胆啊,这下倒好,赤手空拳上来,还将门锁上,这他娘的不是狼入虎口么。   眼看着屋子里的水渍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着鱼虾烂死的腥臭味儿,我一边盯着房屋里的人影一边拼命踹门,嘴里不停地大声呼叫,可是嗓子都喊岔了音儿,整个栋楼里的人好像都睡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逐渐的,我开始感觉有些喘不上来气,喉咙和鼻孔里仿佛全被灌满了水,叫出来的声音也都成了“咕噜噜”的怪叫,我蹲在地上掐着脖子,一种马上要在水里溺死的感觉没由来地涌上心头。   想着马上要淹死在自己家大门口,我就感到一阵不甘,张大了嘴像是溺死之人的最后呼救,意识一点点开始变的模糊。   没有了爷爷,没有了玉姐,我现在,对这些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屋里的那个东西好像开始朝我一步步迈进,我从内心里感觉一阵深深的绝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死之前脑中开始产生幻觉,迷迷糊糊中,眼前就好像又多了一个人影,立在我和屋内那东西的当中。   那道人影挡在我和屋里那东西之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钻进鼻子里被勒紧的呼吸陡然一松,我掐着脖子瘫软在地上从嘴里朝外面拼命吐水,那水又脏又臭,中间还夹杂着一股股河沙。   等我彻底将肚子里的水吐干净,再抬起头时,屋子里一切都恢复正常,墙壁也是干的,那两个东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要不是面前的一滩污秽,我还以为刚才只是做了场梦。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屋子我是一秒钟也不敢多待,推开门拔腿就往楼下跑,而且这会儿我才注意到,之前上楼时还坏掉的那些声控灯,居然全都好了。   当跑到大门口时,红鲤正倚在车门上左右打探,看到我时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一边摆手一边往车里钻,等坐在椅子上看着红鲤和淮北心中才稍稍安心,把气息喘匀了才说:“快,快走,去三岔湾。”   红鲤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等上了车嗅了嗅鼻子,忍不住皱着眉头问我:“吃死鱼了?怎么这么臭?”   我犹豫了一下将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红鲤听了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也不说话,半响之后才冲着开车的淮北说道:“龙老大说你鼻子灵,能闻出点什么来吗?”   “水里的东西。”淮北低声说道。   见红鲤还有些疑惑,我点点头说:“他说的没错,这东西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是从黄河里走出来的。”   “看来只能找到你爷爷留下来的东西,才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红鲤有些怅然道。   车子一路向西没有停留,当赶到三岔湾的时候天已经有些发亮。   这次我不敢再一个人进村去冒险,直接让淮北把车子开到了爷爷家门口,三个人一同进到了院子,刚来到院子中间,就听到淮北说了一声:“这里的尸气很重。”   我不解地看向他,问他什么意思?这里被洪水淹了那么久,怎么会有尸气?   淮北依旧勾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淡淡地说道:“整个村子里尸气,好像都是从这个院子里散发出去的。” 第六十九章 爷爷的话   “整个村子里都有尸气,你确定没有闻错?”我震惊道。   红鲤站在一旁看了我一眼说:“要说他们铲子行别的不灵,但是对于尸气这种东西的敏感,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我诧异地看向淮北,就见他弯下腰从地上捻起一小撮河沙,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目光在四周扫过,沉声说道:“有人在这个院子里养尸。”   “养尸?”   我虽然不愿意质疑淮北的嗅觉,可是这个院子是我爷爷的家,而我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要真有人养尸,那岂不是我爷爷?   对于我的疑惑,淮北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低声说道:“感觉那些东西就在屋子里。”   “不可能!”   我看了淮北一眼便一头冲进了屋子。   可是就在我推开门的一刹那,居然在屋子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我离不到两步的位置,昏暗的光线让我有点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却十分熟悉。   我以为是刚才那个东西又追了过来,扭头就想跑,可是还没等我转过身,就听见那人有些口齿不清地说:“小乙哥,你回来了。”   听着声音我愣住了,颤抖着身子将头又扭转了过去,借着朦胧晨曦,当看清楚那人的脸时,我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壮?”   大壮浑身上下被水给浸湿透了,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低着头,砸吧着嘴说:“小乙哥,你爷爷让我带给你两句话。”   看着是大壮,我的恐慌立马减少了不少。   大壮的冤魂出现过好几次都没有害我,现如今他又突然出现,还提到了我爷爷,这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止住了身形,看着他颤抖地说:“我爷爷说什么?”   “白,白爷爷说,让你不要去挖那东西,现在挖出来的话,他就白死了。”   大壮说着说着嘴里开始往外流着河沙,这不禁让我想起当时他爹回来时的场景,难道说站在面前的大壮并不是我之前见过的冤魂,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还,还说让你好好活着,不要找你爹,你爹是去还债,等,等还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大壮嘴里的河沙好像没有吐干净,说起话来支支吾吾,说完之后看了门外一眼说:“好了,天快亮了,我得走了。”   大壮说着抬着脚步想要绕过我直接出门,我壮着胆子一把抓着他说:“等等,我爷爷什么时候给你说的话,他不是死了么?”   “我,我得走了,时间来不及了。”   大壮的身体壮的像头牛似的,不理会我径直朝着门外走,把我拖得也带出了门。   红鲤和淮北在院子里将之前的一幕全都看的清清楚楚,见我被大壮拖的在门口摔了一跟头正要上前阻拦,我连忙叫住他们不要动手,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拦在大壮跟前说:“我爷爷到底在什么地方,他究竟有没有死?”   “死,死了。”   大壮含含糊糊地边说边走,见我不肯罢休,就止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说:“小乙哥,别问了,白爷爷能让我出来一次已经是开恩了,其他的我要是多说,等回去就要受罚了。”   大壮说完直接走了,朝着黄河边上走,我们三个一直跟在身后,等来到了河滩上,眼睁睁地看着大壮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河水里,再也看不见了。   而那会儿刚好旭日东升,一轮红彤彤的朝阳沿着黄河线冉冉升起,映的整个黄河血红一片。   我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看着那条望不到尽头的河,一遍遍大声喊着爷爷的名字,喊到声嘶力竭地坐在河滩上,嚎啕大哭。   红鲤一直站在我身后,等到我慢慢平息下来,才用手搭着我的肩膀说道:“你爷爷不是一般人,放心吧,有这样的手段,不管他现在身处什么地方,都不会难过。”   我擦着眼角的泪水看向红鲤说道:“为什么爷爷可以让大壮来给我带话,自己却不肯出来见我?”   红鲤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怅然,“可能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就像你刚才的反应,如果那个人是你爷爷,你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再回去了吧?”   我闻言有些愕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感觉心里多少有些宽慰,最起码大壮的出现,让我知道爷爷虽然已经死了,却在以另一种形式活着,他还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还在关心和保护着我。   “屋里的那个东西你还挖不挖?”   许久过后,红鲤在一旁默默说道。   我闻之一愣,才想起来大壮出现的目的。   可是那东西不是娘在信中说,是爷爷让我挖的么,可为什么又让大壮告诉我不能挖呢。   是娘在说谎,还是爷爷临时改变的主意。   与其相信前者,我更宁愿选择后一种答案。   “不挖了。”   我叹了口气,将视线从河面上挪开,拍拍身上的沙土说:“走吧,去洛阳。”   红鲤差异地看着我,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开口。   等再回到爷爷家门口的时候,淮北正要上去开车,就见红鲤的眉头微微一皱,打眼扫过四周,轻笑了一声然后又恢复到了正常。   我有些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见她也什么异状,就迷茫地一起上了车。   在车子缓缓驶离三岔湾的路上,我见红鲤难得的看起来心思很重,便问她怎么了,刚才到底什么情况。   红鲤冷笑一声说:“金门的人把这个村子守的死死的,得亏你爷爷不让你挖屋子里的东西,要是真挖了出来,恐怕那些人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让咱们开。”   “金门的人在村子?”我差异道。   “嗯,还有一些行尸。”   淮北此刻也在前面淡淡说道。   我微微有些心惊,金门的人守在村子里干什么,而且他俩刚才怎么不说。   红鲤将座椅朝后倒,脑袋舒服地靠在头枕上,幽幽地说道:“看来你爷爷是和金门不和,留下的这东西,金门之人无法拿到手,却又不想让你得手,这村子里的水可比想象中要深得多啊。”   “那你们俩刚才怎么不说,这东西要真有那么重要,凭你的身手,说什么我也得把它拿走啊。”   红鲤摇摇头,说:“没有那么简单,真是伸手就能拿走的物件,还能轮得到你?而且既然你娘当时嘱咐必须得夜里拿,还能不有外人,恐怕里面的门道还不少。”   “是不是说,金门的人一直守在那里,就是为了等我取出那东西,然后再对我下手?”我惊慌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红鲤眯着眼睛淡淡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喃喃道:“也就是说,爷爷就是发现了金门的意图,才会让大壮出来阻止我,以免这个东西落在金门手中?”   “你爷爷不简单啊,死了这么久还能做到这些,连我都对他有些畏惧了。”   红鲤说完闭上眼睛开始睡觉,淮北也恢复到了闷葫芦的本性,闷头开车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等到了洛阳城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车刚一下高速口,就看见四五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打车双闪停在路的两旁。   淮北会意地将车速放慢,按了两下喇叭,然后跟着车队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像是老城区的一个大宅门前。   红鲤在这个时候也醒了过来,看着外面站着的一排排人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看了我一眼说:“待会儿应酬的事情你来,我烦这个。”   我无奈地哦了一声,等下车之后,人群当中一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头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我的脸上说:“敢情这位就是筢子行的少东家,白小乙?”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正是,不知您怎么称呼?”   老头呵呵笑了笑说:“老夫刘宜修,是洛阳城的东把头,本应该是东龙头亲自到场迎接,只可惜他现如今人在吴山出了点岔子,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还请少东家莫要怪罪。”   听了他的话我正要客套两句,可突然觉得不对,东龙头去的地方,是吴山? 第七十章 河中闹妖   见我脸色微变,刘宜修疑惑道:“怎么,少东家也知道吴山?”   我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而且我们今天只是借个道,不用麻烦东龙头。”   刘宜修说着就将我们三个往院子里迎,我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淮北依旧是那副样子,看不出表情,只是红鲤的脸上明显写上了拒绝,可我想了想还是把她给拉了进去。   正堂之上摆着满满一大桌酒席,路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全摆在上面了。   刘宜修也明显十分擅长待人接物之道,坐下之后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捧的晕飘飘找不着北。   看着我俩杯来盏去都喝的开始满嘴胡吣,红鲤瞪了我一眼似乎想要张口,就听见刘宜修端着酒瓶子摇摇晃晃来到我面前说:“少东家,不是老头子多嘴,刚才见你在听到吴山的反应,好像不太一般啊。”   我将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看着他给我满上之后,借着酒意问道:“嘿嘿,刘老您慧眼,先前也是听一位朋友提起,说这吴山世间难寻,可不太一般呀。”   刘宜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满饮了一口说:“那是自然,普天之下要真是说能有让东龙头都失手的地方,不超过三个,这吴山,就是其中之一。”   我轻轻抿着酒杯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刘宜修砸了砸嘴说:“这吴山其实原名不叫这个,是一个离着洛阳城外不到二百公里处的一座荒山,附近也没啥人住,按理说是不该有这么大名气,结果好巧不巧的,前些年有个在外地做生意发财的家伙跑那边圈了个块地,说是要要盖庄园盖别墅,盖就盖吧,可是一家子人刚搬进去之后就没了动静,时间一久,身边的几个亲戚朋友还以为他发了财不想再跟这些人接触,就硬开着车跑过去找他。”   我听了笑了笑说:“正常,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嘛,世人都是这样。”   “可不是嘛。”   刘宜修又独自饮上一杯说:“可是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几个亲戚朋友去了之后,见大门紧锁,门口的杂草都长了半米高,感觉不对,就直接翻院墙进去,一个人没见着不说,你猜还发现了啥?”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啥?”   “盗洞!”   刘宜修一拍桌子说:“那孙子敢情是个外来的南爬子,无意间路过那里发现是一块吉龙穴,可是又碍于我们四大龙头在这坐镇不敢下手,就他娘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圈地打洞,什么别墅庄园,都是个空壳子。”   刘宜修说到最后有些气急败坏,不过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们这个四大龙头的地位应该就像是黄河金门或者憋宝分支的南北十三门,一派有一派的规矩,你伸手踩界得经一方把头的承认,不然就是坏了规矩打了人脸面,轻了剁手剁脚,重了直接装麻袋里给沉到河里去。   “然后呢?”我继续问道。   “打那以后南爬子就生死无讯了,一开始那片山是属于西龙头的地界,结果西边整个势力都差点折了进去,连那墓的大门都没有找到,后来四位龙头一商量,由四家共同出人,西龙头和北龙头领队一同探穴,可是结果,就他娘的回来了一个。”   刘宜修说到这里脸面掩盖不住悲伤之情,喃喃道:“去的可都是四家的精锐好手啊,连北龙头都折在了里面,临了就带回来俩花瓶,连主墓室长啥样都不知道,到最后要不是因为上面压的紧,逼龙老大出手,倒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我听了不禁有些愕然,洛阳的倒斗势力可谓是铲子行一脉的中坚力量,其地位完全不亚于憋宝一脉中的霍许两家,什么墓这么厉害,连龙头都死在了里面,可是又和吴山有什么关系。   我一边给刘宜修倒酒一边旁敲侧击地将心中的疑惑和盘脱出,刘宜修叹了口气,看着我说:“龙老大出手也只是封住了那块凶穴的煞气,不让它影响整个洛阳城的风水,至于吴山嘛,是因为带出来的那俩花瓶,给高人看过,是汉朝吴王刘濞时期的物件,而且那地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总得有个说头吧,为了以后方便称呼,就就管那地方叫吴山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好像给我送东西那人说的吴山是两码事,可是除了这个地方,还有哪能搭得上边呢,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名堂,顿时有点失望,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耽误时间。   刘宜修也看出来我的心思笑道:“关于吴山老头子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外面所传的也就是这个内容,要是还想多了解,不妨去问问老西龙头,只不过他出来之后有些精神失常,一道晚上模仿女人唱戏,怪瘆得慌的,少东家要是有兴趣,我可以为你们引荐引荐。”   “模仿女人唱戏?”   我心里抖了个激灵,可是当务之急是寻找八爷的下落,这个事情只能暂时放在一旁,离冬至还有段时间,等回来再说也不迟。   谢绝了刘宜修剩下来的安排,我跟红鲤和淮北又回到了车上,在刘宜修安排人的带领下,驱车朝着八爷最后出现过的地点,十八里铺赶了过去。   行驶途中,红鲤靠在椅子上不阴不阳地说道:“才一天的时间,酒量见长啊。”   我知道她肯定误以为我贪杯在刘宜修家中耽搁太久而怪我,笑了笑说:“昨晚玉姐见我被你灌成那副德行不太高兴,特意传了我一个千杯不醉的方子,想不想试试?”   “没兴趣,喝酒不醉,那不是浪费酒么。”   红鲤说完顿了顿转头看向我说:“怎么,对那个吴山很感兴趣?”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刘宜修口中的吴山和我要打听的地方是不是一码事,如果是的话,那我是相当的感兴趣啊。”   说到这里我看向正在开车的淮北道:“小哥,你对这个吴山了不了解?”   淮北目不转睛地盯向前方,头也不回地说道:“不了解。”   我哦了一声见红鲤知道并不比我少,就不再说话,开始靠在椅子上缓酒劲儿。   离开城区以后向北大约行驶了有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车子缓缓驶进一个热闹非凡的小村落。   还在车上,耳边就不断地响着重型卡车的轰鸣,我好奇地睁开眼,就瞧见一辆又一辆大型的拉沙车在车窗外缓缓擦过,心说这是到了地方,因为临走前玉姐曾告诉过我,八爷的引魂香,是被采沙工人在河边发现的。   当时那柱香就插在河沿的水草里,采沙工人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在这里祭奠老人,毕竟在河边淹死人是常有的事,死的之后找不到尸体,就只能带着焚香纸裱到河边祭拜,所以在河边见到这种东西也很正常。   那名采沙工常年在河上走,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正想绕道走,可就看到那柱香飘在空中的白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牵着一样,不偏不倚地全都飘在了河面上,然后钻进水里,就跟河水在吸烟一样。   当时也没刮风,河面上也是一片平静,可那采沙工却吓坏了,连忙跑到工地上把这事儿给人说了,可再等其他工人再赶来时,香已经被拦腰掐断,啥烟儿也冒不出来了。   就在大家伙儿以为这工人胡咧咧时,忽然就看见波澜不惊的河面上开始起了大风,卷着河里的水汽吹在人脸上跟刀子割似的,风势越来越强,可范围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全都集中在了河中心,附近的石沙和树叶统统都被卷在了空中,冲天而起,打着旋的乱飞,夹带着水浪滔天,情景诡异至极。   这股子风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风平浪静之后所有人都傻了眼,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往村子里跑,连工钱都不要全都走了,后来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地就被风口听见,把消息带到了成都。   可是我看着窗外的卡车好像只出不进,还有人拎着箱子跟包袱神情慌张地往村外走,感觉不太对劲,就连忙叫住了淮北让他把车停下,然后下了车抓住一个正急忙急火往外走的村民,好奇地问道:“天都快黑了,你们这么着急是去哪啊?”   那人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看清楚我们的车牌之后紧张地说:“别打这沙场的主意啦,这河里晚上闹妖怪!” 第七十一章 引魂香   闹妖怪?   一愣神儿的功夫村民已经匆匆离去,前面带路的车也在此时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人。   三十来岁,长得瘦高个儿,一张大马脸跟鞋拔子似的,可是眼睛却是咕噜噜乱转,一看就很精明。   那人下车后左右看了看,径直来到我身边笑道:“少东家,有什么问题吗?”   见我对他似乎有些疑惑,那人一抱拳说:“我叫周末,是刘老特意安排我来给少东家行个方便,叫我老末就行了。”   我冲他不好意思笑了笑说:“这村子里好像出什么事,你听说什么了么?”   周末呲着牙说:“还真知道点,听说最近这村子里经常死畜生,死的都还很奇怪,肚子上被开了小口子,血流光不说,连里面的心肝肺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吃光了,死了好多了,都是这个状况。”   “肚子开口,流血吃肝脏?”   我想了想说:“死了这么多牲畜,见到那东西长什么样了吗?”   “就是说啊。”   周末也是一筹莫展地说:“办法想的也挺多,可是就是不管用,大晚上的守在牛棚门口,眼睁睁看着家里的老黄牛一分钟前还好好的,结果眨个眼的功夫就歪地上了,肚子里啥都没了。”   我看周末这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你不会就是这村子里的吧。”   周末嘿嘿笑了笑,我见此心下了然,看着身边不断往村外走的村民,说:“先去看看引魂香,村里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上了车之后红鲤闭着眼睛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感觉咱们有可能是来对地方了。”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直到河边才停了下来。   透过车前窗,进入视线的是一片面积广阔的开沙场,比我之前见过的大上十倍都不止,两边停靠的尽是采沙船和清淤船,只是场地里囤积的河沙寥寥无几,所有的机械也都没有作业,放眼望去一片冷清。   到了这个地方后众人开始下车,那周末也是个机灵人,不等我们开口就自己跑进沙场,没多大会儿就带回来一个满脸黢黑的中年回来。   “他叫老六,是这边的船老大,当时发现断香的时候他也在,工人都跑完了,现在就剩他自己了。”   在周末说的时候,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船老大身上,发现他不仅皮肤黢黑,脸上的皱纹也跟那高原上的山岭丘壑一般,一道深似一道,饱经日光的暴晒和河风的侵蚀,和我爷爷当年还在河里拉人摆渡的时候很像。   老六一看就是不善言语之人,目光在我们身上扫过一圈点点头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周末神情尴尬地想说些什么,我摆摆手便和红鲤淮北跟在了身后。   船老大一直将两只手负在身后垂着头在前面引路,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看就是心情很压抑。   周末来到身边解释说:“现在河上开沙管的越来越严,没人没关系基本上上河就被扣,船老大一辈子的心血就是那两艘挖沙船,没了活儿干,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心情自然不好,少东家不要见怪。”   我应了一声没有接话,跟着船老大一直沿着河岸走了不到10分钟的距离,才见他拿手指了指一旁的水草丛里说:“这。”   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来到船老大手指之处,目光所见,一根被从中间拦腰折断的焚香,直直地插在水草中间。   香被折断的痕迹十分明显,断面不平,还有劈岔的痕迹,被折断的上半部分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见船老大一直不开口,我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一片虽然没有人住,可是从路面的路况来看,还是有不少人会从这里经过。   引魂香能将香气散尽水里保住下水之人一口气不灭,在水里呆上一两天没什么问题,只是一旦香断或者香灭,那么此人在水中和常人无异,必须立马上岸,否则不出一时三刻,就会毙命。   这么重要的东西,八爷这么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单不说像现在这样被有心之人刻意为之,就算是无心之人,或者是小孩调皮捣蛋之类的,那也是风险极大,以八爷的经验,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弯下腰拿手指轻轻掐住引魂香的腰身,手上微微用力想将它拔起来,却发现引魂香被埋在土里的部分像是有千斤之重,任我怎么使劲都不动分毫。   我深吸了口气,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引魂香的材质玉姐没有跟我提及,只是说一经点燃,风吹不灭,水浇不湿,只有持香之人自己用掌心捻之,才能断其香火。   只是这泥土下面……   还没等我张口,眼前就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匕。   我看了红鲤一眼,将短匕接到手中,开始顺着引魂香的根尾处的泥土往下挖。   河两岸的泥土水分比较大,挖起来十分容易,可是挖着挖着,我脑门子就开始冒汗了。   这柱香埋在土里的部分,竟像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根须,枝枝丫丫朝着泥土的深处伸展扎根,直到刨出一片直径足有半米的深坑,都没能见到底。   不光是我,就连身边的人也都看的目瞪口呆,周末更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说:“我操,这香是活的?”   我见再刨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根深须盛的引魂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手中重新握紧了刀,攥着香头,然后用力一砍,锋利的匕刃在香身上划过,连道印子都没有留下。   红鲤看了我一眼然后两只手分别捏住香头和香尾,脸上表情一凛,然后叹了口气说:“掰不动。”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拔不出,掰不断,砍不破,那在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引魂香折断的人是谁,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我坐在那里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什么头绪,目光扫了一眼众人之后说:“算了,不管了,先埋上,到河里看看再说。”   既然引魂香出现在这个位置,那八爷一定是在附近的水域下水的,而且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再加上村子出的怪事,这水里一定有什么门道。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问船老大:“你没有打算跟着村里人一起出去么?”   船老大低着头说:“不出去,我不信有什么河怪,而且船在这不能没人管。”   我听了点点头,说:“那这样,既然你不怕这东西,那晚上带我们出船,你平时什么价格,我出双倍给你。”   船老大到这会儿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晚上出船?”   我说是啊,你怕了?   船老大摇摇头,犹豫了下说:“我看你们几个都不是一般人,要不帮我们看看那些畜生的死是怎么回事,要是能替村子解决这个大麻烦,不要钱拉你们都行。”   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发现她没什么问题之后,就跟着船老大转道进了村子。   船老大告诉我们说,这十八里庄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片水域是黄河流势在中原一带由西转东的一个岔口,总长一共18里水路,往前便是西支流,往后就是东支流,在晚清的时候曾是漕运总兵段祺瑞卸任之前设立的河工铺,所以叫做十八里铺。   我一边听一边诧异地看着这个船老大,想不到在他粗糙的外表下还藏着这么多的学问,真是人不可貌相。   等我们再回到村子后,村子里已经很少能见到人影,船老大径直地把我带到了他自己家,一进门,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   只是在这股恶臭当中,我好好像还闻到了一丝麝香的味道。 第七十二章 钩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打从江西回来一阵之后,我感觉五官灵敏了许多,不管是在夜晚看东西,还是对一些在之前还很难察觉的异动,现在多少都可以有些反应。   就像掺杂在恶臭当中的一丝麝香,换做以前我肯定会以为是自己鼻子处了问题,只是现如今,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船老大,你这家里死掉的玩意儿都不烧么,这味道,家里还住不住人了。”   周末边走边捂着鼻子抱怨,进门之后船老大直接带着我们往牛棚这边引,然后解释说:“这些尸体没丢,是想着总会有人能认出是什么玩意儿干的,而且我在村南头还有个盖房子,一家子都搬到了那里,没啥影响。”   我诧异地看了船老大一眼,发现他非但满肚子学问,还糙中带细,想法和寻常人也不太一样,顿时有些刮目相看。   等来到牛棚边上,那股恶臭已经熏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其中麝香味道也是较之前更浓郁了一些。   我在这个时候不自禁地看向了淮北,就发现他也是皱着眉头,眼神中似有不解,便问他:“是不是有麝香?”   淮北点点头,说:“是和麝香类似的气味,但不是真正的麝香。”   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疑惑,我径直钻进了牛棚,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摊在地上的一堆牛皮。   说是牛皮,却隐约能看见在上面凸起的骨骼轮廓,体内没有血肉,连脑袋的位置也都是干瘪的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只剩下牛角和牙齿依然坚硬。   我围着牛皮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牛肚子上面,蹲下身子拿匕首挑了挑,在正中心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圆形的开口。   口子像是被锥子扎穿所致,一圈光滑无比,没有一丝豁口,两边的肚皮上还有已经凝结成块的血渣,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伤口。   “这些牲畜在临死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么?”   看完之后我朝着船老大问道。   船老大沉着脸摇摇头说:“没有,都是在睡着的时候死的,按道理说这些畜生在睡觉的时候对外来的东西都是很敏感的,往常从院子里走个人都能把它们给惊醒,可这回闹的,死之前是什么样,死之后还是什么样,连眼皮子都没有动过。”   我听了点点头,拿刀在洞口的位置翻了翻,发现肚皮里已经空无一物,这么大的一头牛,就只剩下些骨头,别的什么都没有。   “看出来什么了吗?”   在我站起身后,红鲤盯着死牛皱着眉头问道。   “还不能确定。”   我转过头看向船老大说:“都死了什么家畜?”   船老大微微一愣,想了想说:“什么都有啊,牛狗鸡,但凡是村子里养的,基本上都死绝了。”   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说:“不对,是先死的牛,好像是在村里的牛都死光之后才开始祸害别的家畜的。”   我听了点点头,目光在牛棚里扫了一圈,脑中开始拼命搜索跟这种状况有关的东西,想了半天,最终锁定在了钩尾上面。   钩尾是一种生活在大江大河中的怪蛇,尾巴处生有类似于镰刀形状的骨刺,成年之后可长到七八丈的长度,也就是20米左右,从古至今并不罕见,许多史书物志上都有对它的记载。   晋代的郭璞有注:“今永昌郡有钩尾,长数丈,尾岐,在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   宋代的李石也曾在《续博物志》卷二中说:“先提山有钩尾,长七八丈,尾末有岐,蛇在山涧水中,以尾钩岸上人牛食之。”   而且从几次目睹的描述来看,这东西喜欢吃牛,特别是成年之前,身子和一般蛇类无异,会在夜间潜入附近的村庄之中,用尾钩轻易刺穿动物的外皮,同时瞬间注射出大量可以致人致物身体僵硬的毒液,然后等血放干之后,再钻入体内将五脏六腑以及脑髓吞噬干净。   这种东西虽然不少见,可是因为其诡异的身形和水陆两栖的生活特性,真正能发现它的人极少。   而且想抓它并不难,只要是有钩尾出现的水域两岸必定会长出一种形状和葵菜相似,但结出的果实像是婴儿舌头的草条,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吃了之后身体会在半个时辰内边的僵硬无比,只需要让事先准备好的黄牛提前吃掉草条,在药效发作之前,钩尾钻进去在吃掉内脏的过程中,药效发作,便会硬成一条蛇棍,再剖开牛的肚子将其取出,届时任杀任剐就看自己心情了。   只是为什么这里出现麝香的气味,我一时间还没有搞清楚。   想罢便将心中所想告知众人,红鲤和淮北还好,听完之后只是有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周末和船老大就不行了,眼珠子瞪的比脚底下死的牛还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大了嘴,半天才说了一声:“牛逼。”   我笑了笑,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些也只是推测,在没有见到那东西之前,一切都是有变故的,特别是这里的那股子麝香,让我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周末的脸色变了变说:“那这东西吃人么?”   “如果村子里的牲畜已经被吃光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吃人了。”   说完我冲他俩说道:“你们到村子里去转转,看看还有没有没走的,有的话就赶紧让他们离开,死点畜生倒地没什么,等闹出人命,怕是不好收场。”   周末和船老大听完之后二话不说就转身跑出了院子,等只剩下我们三人的时候,红鲤转过头问我:“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我叹了口气,说:“通常钩尾觅食的时间间隔会很久,最快也得半个月才一次,只是村子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那只钩尾恐怕不一般啊。”   “那你刚说的草条管不管用?”红鲤继续问道。   “管用,但前提是正常的钩尾,只是这个村子里的已经没有可用的牲畜了,现找的话,怕是时间上来不及。”我无奈道。   红鲤听了微微点头,说:“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八爷以及罗刹城,村子的事管不了那么多,能帮就帮,实在帮不了也没办法。”   正说着话,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玉姐打来的,才想起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她报过平安,估计是等着急了。   电话接通之后,玉姐先是问了一下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和麻烦,接着又问八爷有没有消息。   我将这边的情况悉数讲了一遍,当玉姐听到引魂香的异状时,沉吟了片刻说道:“引魂香见土生根,闻风追魂,这不是稀奇,只是那人既然能提前得知八爷的行踪,找到毁掉引魂香的办法,说不定你们现在也处在他的目标范围之内,要多加小心身边的人和事,而且你说的钩尾麝香我一时也不大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干咱们这行的做事必须慎之又慎,在得到我消息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别为了一群无关之人再把自己搭进去。”   挂断了电话之后我心中感到有些沉闷,感觉玉姐并没有把和引魂香有关的事情都告诉我,难道是怕我哪天反水用此来对付八爷么?   又在院子里等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当周末和船老大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周末告诉我该清理的人都已经清理走了,而且他还顺便去河边走了一趟,找到了一些杂草,想看看是不是草条。   我将他手中的杂草接了过来,发现和葵菜没什么区别,只是叶子上要翠绿的多,有点蛇衔草的意思,只是在当中的茎脉上,在绿中隐隐透着些红。   我这也是头一次见这玩意儿,之前都只是听玉姐说,估计也就这样,毕竟手指都有长短,万事万物哪有一尘不垢的。   牵羊不倒斗,鸡鸣不露头。   看着天色已暗,我对船老大说:“走吧先上船,感觉今天晚上,这边不会太平静了。” 第七十三章 黄河鬼船   天才刚刚入夜,整个村子就已经夜阑人静,连声狗叫都没有,偶尔能看见几家几户亮着灯,但也很快熄灭,从大门口出来人影,朝着村口飞赶。   一行人直奔沙场而去,我看着周末脸上表情不太自然,感觉有点奇怪,按说铲子行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跟恶鬼走尸打交道都是家常便饭,怎么这么大点事儿,搞的跟头一次见似的呢。   到了沙场之后,我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空中的云彩被黑夜染成了墨色,层层叠叠,像是乌云一般压在头顶,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我对望气之术不太了解,知道的一些也是早时间刘三手在路上有意无意透露的皮毛,但是当中有一句术语正好可以对上此景。   白云不压天,黑气游中间,若无青黄雨,必有凶兽现。   刘三手当时也没有给我解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单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应该就是仰观天上的云彩,能分辨出此地的凶吉贵贱,要是白云遮不住蓝天,反倒是有黑雾弥漫,而且没有下雨的话,那这地方一定是有凶兽出世。   此情此景虽然不能完全对的上号,但也起码应上了三分,就算不是凶兽,那也一定是个难缠的家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竟然特别想念刘三手,这个人虽然人不大靠谱,可是相对于八爷和玉姐的神秘,这个老头子的手段和经验更接地气一点,对我这种刚入门的人来说,收益最大。   要是他没死的话,这次出门我肯定得把他带着,这样许多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一阵机器启动的轰鸣打断了我的思路,顺着声音往河边看,就见一艘单体搭着铁架子的小型采沙船正停靠在岸边,冒着滚滚黑烟,发出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   上了船之后,我来到驾驶舱看着正在发动机器的船老大,好奇地问道:“船老大,咱这船能跑多久啊,架势看着怪大的,不会不经跑吧。”   “嘿,顶跑着呢,整个十八里湾跑个来回一点问题都没有,放心吧。”   这船老大在得知我可能会解决掉村子里的麻烦后,整个人开朗了许多,嘴里叼着烟,两只手操控着引擎杆,脸上一改之前的阴霾,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只不过我这会儿没心思听他絮叨,应和了两声来到船板,看着采砂沙缓缓离岸,红鲤转过头看向我说:“有什么计划没有?”   我想了想沉吟道:“先到引魂香一带的水域看看,八爷既然从那里下水,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说头。”   当采砂船行驶到河中间的时候,我见天上的黑云依旧没有散去的迹象,其中的浓墨甚至远超过了黑夜的颜色,将月光星辰都遮在后面,连河面上也都开始微微起了淘浪,混沌的黄河同深邃的天际连在一起,显得既壮阔,又恐怖。   我在黄河边待惯了,对这种情景见怪不怪,一个人靠在船边的铁皮扶手上,满脑子都想着八爷和钩尾的事情,无暇其他。   倒是周末显得十分兴奋,一会儿跑动一会儿跑西,还不时想拉我跟红鲤说两句,可是见我俩都没心思搭理他,就自己一个人跑到船尾冲着河面大声的撕喊。   采沙船往前航行了不到一刻钟的距离便扎在河水中停了下来,船老大从驾驶舱走出来说:“到地方了,岸西边儿就是刚才咱们看到的那柱香的位置。”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附近的水面,正要脱衣服下水,就见淮北突然从后面按住了我的肩膀说:“你等着,我先下去看看。”   说完连衣服都不脱,直接从船板上跳进了水里。   我们看着他先是在水中游了一圈,接着扑腾一声扎进水中,荡起一圈涟漪,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的功夫,淮北便从水面浮了上来说:“下面什么都没有,要不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听了心里一沉,招呼他先上来,然后看着他说:“都看清楚了么?”   淮北点点头,说:“水底全是河沙,水里也没什么东西,估计咱们要找的不是这儿。”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诧异,半分钟的功夫从水面潜至河底,这得多好的水性才能做到,不过转念一想,铲子行的人下水摸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别说是这条黄河了,就连深海对他们来说都不在话下,我这自以为的谙熟水性,估计在他们眼里还不够看的。   “行吧,那就劳烦船老大再往前走半里,然后再下去看看。”我对冲着船老大说道。   船老大应了一声刚要扭头往回走,突然身形一滞,拿手朝着船头的方向一指说:“有船来了。”   顺着船老大手指的方向,就见一艘亮着灯的铁皮船正出现在前方的河域的不远处,离着我们大约不到500米的距离,正行驶在水中,朝着采沙船一点点靠近。   “我去打个信号,别一会儿撞上了。”   船老大说着赶紧往驾驶舱里跑,人刚一进去,就听见在船头的上空响起一阵阵有节奏的船号,可是眼前的那艘铁皮船就好像跟没有听见似的,朝着我们的位置直直地开了过来,一点改变航向的迹象都没有。   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我隐约能看到之前在船上亮着的灯,开始变成红光,就好像是挂了许多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看着诡异极了。   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不太对劲,正要跟着进船舱提醒船老大,就突然感觉到脚底下的船板一阵剧烈晃动,紧接着四周的景色开始发生转变。   采沙船以船身为中心甩动着船头,在水面上形成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尾,而这个时候迎面撞来的铁皮船才刚好擦身而过,两艘船的侧面刮擦在一起,溅起了一阵刺眼的火花光芒。   船体的剧烈摆动再加上摩擦,让站在船板上的人一个不稳悉数摔倒在地,等再爬起来的时候,那艘铁皮船已经行驶到了身后,周末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回头刚要喊出声,就听见红鲤不自然地说了说了一句:“你们看到没有,船上好像没有人!”   不光是她发现了,连我和淮北也都是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   刚才在与那艘铁皮船贴身而过的时候,我也试着想看看是谁那不长眼睛,这么大一艘船都看不见,直接往上撞,可是却发现那艘铁皮船上除了几盏亮着红灯之外,一个鬼影都见不着。   而且整艘船的船体上看起来锈迹斑斑,连样式也都十分老旧,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并且这么大的船必须是以发动机为动力才能航行,但是整个过程中除了刚才的金擦摩擦声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是在河面上静悄悄地飘过去一样,没有半点声响。   想着想着,身后就开始发寒,连忙跑到驾驶舱里,见船老大眼神呆滞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保持着转向的动作,明显是也看到和我们一样的场景,整个人都吓傻了。   我尝试着轻声叫了几声他的名字,然后就见他木讷地转过头看着我说:“鬼,鬼船。”   其实在黄河上关于鬼船的传闻一直都没有断过,不少生活在这边的人都亲眼目睹过鬼船的整个经过。   比如挂着白底红日太阳旗的日本战船,还有上面站着穿着古代服饰,弹琴跳舞的古代官船,以及淹没在水底多年的沉船又突然出现,简直数不胜数。   没有人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许多科学家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到最后只能当做是超自然现象来处理,然后不了了之。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事,回头望了一眼漆黑的水面,竟发现水面上空荡荡一片,没有了那艘铁皮船的影子,就好像是突然沉入到了水底,消失的一点踪影都看不见了。   船老大在清醒过后二话没说就想发动引擎赶紧逃离这片水域,可是就当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手脚还没有完全开始动作的时候,船动了。 第七十四章 水中阴影   船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撞了一下,整艘船开始剧烈的摇摆。   这采沙船本本来吃水线就不深,被这么左右猛烈一晃,河水呼啦啦全都涌了上来,我跟船老大在驾驶舱都被冲了个上下湿透,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被甩了出去。   我倒飞在空中手中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离开驾驶舱就是一片铁皮制成的船板,连个抓手都没有,直接从船上甩进了河里。   在空中还能听到的周末他们的嘈杂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我在落水的瞬间猝不及防的被灌了几大口水,扑腾了几下浮出水面,正想往船上游,目光之中,隐约就好像看到了一道比整艘采沙船还要大上一号的水影,在脚底下游了过去。   那会儿天已经已经完全黑透了,只有船上挂着的照明灯昏昏暗暗地扫在河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水呛花了眼,可是脚底下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带动的水流让我浑身都起了白毛汗,赶等反应过来感觉舌头都直了,甩开膀子玩儿了命了就朝着采沙船游了过去。   当我拽着淮北的手从河里爬上船的时候,见船上的几个人也都被河水给浇了个透心凉,可是大家却好像浑然不知地站在那里,目光盯着河面,眼神之中的恐惧无以复加。   “少,少东家,你刚刚在水里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周末目光呆滞地将脑袋朝向了我,一张大马脸煞白,显然是刚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红鲤跟淮北,见二人的脸色也是极度难看,半响才喃喃地张开嘴说:“水里有东西。”   我一听,冷汗就下来了,脖子上的肌肉绷的跟水泥砖一样,一种死后劫生的心悸突然涌上心头,问:“看清楚了?”   红鲤点点头,说:“好像还在船底下。”   这个时候,采沙船已经恢复到了平静,两边的河水还在轻轻翻滚,不知道是起了浪,还是水里那个东西搅动使然,船老大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看着我们说:“不能走了,得赶紧上岸,枉死城的水鬼索命来了!”   说罢也不管我们,正要扭头回去开船,就听见周末支支吾吾地说:“船,船动了。”   船确实动了。   没有发动机引擎的声音,采沙船顺着波浪的翻涌正朝着铁皮船来的方向一点点前进,船老大还没有回到驾驶舱,水也是逆流,就好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拖着采沙船往前走,   看着眼前的场景所有人都愣住了,船老大突然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冲着河面一边磕头一边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估计是在求他口中所谓的河神放我们一马,然后又转身回到了驾驶舱,抱出来一大堆香裱纸马,可惜那些玩意儿全都被河水浸湿透了,点也点不着,干脆直接往两边的河里扔,一边扔一边磕头,磕的铁皮船板“砰砰”直响,到最后满脸泪痕地跪在原地,看着翻滚的河水浑身发抖,估计是已经绝望了。   我对这种东西一向是不大相信的,特别是在接触了这行之后,愈发地觉得所谓的神仙之流不过是鬼怪成了精,可是也不想擅自干涉一个人的信仰,见他彻底放弃之后就对他说:“船老大,快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发动引擎,把船开到岸上去。”   船老大一听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驾驶舱跑,我见红鲤跟淮北虽然只是有些震惊,却没有到惊慌失措的地步,只有周末那小子,更他娘的丢了魂儿一样,从船老大下跪的那一刻起他也跟着跪下,一直冲着河水磕头,脑瓜子磕了口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采沙船引擎躁动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船尾的烟囱里也开始冒出滚滚黑烟,可是这响声持续的时间连5秒都不到,就忽然听见水底下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破坏,船板同时间剧烈抖动了一下,就再一次陷入到了安静当中。   这下连我都开始有些慌了,看着漆黑的水面,心里砰砰直跳,   这玩意儿从头到尾除了出现过一次影子之外,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种未知的东西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的,你要是真窜出来个什么妖魔鬼怪,水鬼巨兽之类的,还能想办法它拼了,只是现如今,我们除了在船上干站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周末跟个疯子一样在船板上磕的人事不省,我也懒得搭理他,见暂时也没有生命威胁,掏出手机想给玉姐打个电话问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发现手机在刚才落水之后陷入到了瘫痪状态,连机都开不了。   我有些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朝着河里一扔,就见红鲤走了上来将她自己的手机递给我说:“试试我的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拨通了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心中默默祈祷玉姐这会儿可千万不要睡着了,你要是睡了,那我们可就全玩完了。   不过好在电话在响了几声之后就接通了,我欣喜若狂了叫了声玉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刺耳的电流波动的噪音,还有女人的哭泣声夹杂其中,越哭越凄厉,从一个人变成了几十个上百个同时哭,宛如是打到了十八层地狱,吓得我一个激灵就将手机丢在了船板上。   红鲤在一旁默默地将手机捡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开口问,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噗通的落水声将我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船头。   我和红鲤对视一眼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声音是从船头的驾驶舱附近发出来的,驾驶舱里没有人,船老大不见了。   看着滚动的河水,我心里开始升起一股不安,看了看红鲤想说下水去看看,毕竟只有他对这一带水域十分熟悉,况且这艘船离了他也不行,可是红鲤却摇摇头说:“这水不能下。”   采沙船就这么一直静悄悄地逆流而上,好半天的功夫船老大也没有从水里浮上来,也不知道这一带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河滩,一点灯光都见不到,难道真应了船老大的话,这是要把我们拖到枉死城不成。   当我和红鲤重新回到船板上的时候,淮北正站在船边盯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末也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整个人跟傻了一眼坐在那里口中喃喃自语,见我俩回来连忙爬过来说:“船老大是不是已经死了,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我瞧着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要是害怕就自己跳下去游到岸上去,别在这蛊惑人心。”   周末一听要下水,脸色变了变,缩到一角不再开口,我稳了稳心神来到淮北身边,看着他被乱发遮住的眼睛,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我说:“我想下去看看。”   我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说不行,现在虽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要干什么,但最起码咱们目前是安全的,可是一旦下去,恐怕是十死无生了。   淮北皱了皱眉头还要说什么,我打断他说:“先别管这些了,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下去的。”   “小乙你快看!”   红鲤的一声惊呼让我和淮北齐齐吸引了过去,就见在正前方的河域当中,一道熟悉的灯光在不远处亮起,我揉了揉眼睛,当看清楚发出灯光的物体时,难以置信地惊讶地长大了嘴。   那艘鬼船,又出现了。 第七十五章 铁皮船   如同上次的场景一模一样,闪着红灯的铁皮船一点声响都没有地朝着我们一点点驶近,一点避让的迹象都没有。   这次没有了船老大,下面还有那个东西拖着,完全没有可以避开的可能。   采沙船的构造远就不如一般商船或是货船那么坚固,全是铁片子焊接成面,挂着几个存沙斗,丝毫承受不住任何有力的撞击。   在场的四个人看着越靠越近的铁皮船,脸上阴沉的都快拧出水来,手上死死把着两边的铁连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其实真要是就这样撞上了也没什么事儿,沉船事故最怕的不是船翻,而是船翻了以后人还在密封的空间里逃不出去,不说被水给淹死,就算是水进不来,人在被水包围的空间里,氧气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能被吸干,接着就只能面对窒息而死的命运了。   关键是水里的那东西给众人带来的恐惧丝毫不亚于这艘一个人没有的鬼船,就这么沉到水里,再大能耐估计都活不过半息的功夫。   当亲眼看着船头即将撞在一起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我也深吸了一大口气,等着一会儿沉到水里,趁着船翻造成的混乱间隙,卯着这股子劲儿直接游上岸。   可是等了半天,迎接我们的并不是船翻和落水,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河水翻滚的声音也都跟着消失的没了踪影,周遭一片静谧,安静的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又等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还在采沙船上,整艘船也是完好无损地停在河面,铁皮船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目睹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是不管怎么样,没出事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我擦了把头上的汗,正要看看其他几个人的情况,却惊恐地发现,整艘船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除了驾驶舱外,整艘船上一点能遮拦视线的东西都没有,而且船上该有的设备一样都没少,唯独少了红鲤他们几个,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且不只是他们,就连水里的那东西在此刻也都跟着消失不见,采砂船停在河中心,摇曳着暗黄的灯光,寂静的可怕。   我一下子慌了,心中拼命地告诉自己要镇定,手上却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看着茫茫水面,想到第一次和铁皮船擦身而过时所产生的火花跟异响,心说这艘船肯定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幻觉或者虚影,只是它怎么突然就不见了,红鲤他们又去了哪里,总不会是被鬼船给带走了吧。   越想越压抑不住发自内心的恐惧,这艘采沙船是肯定动不了了,单不说之前在下面发出的破坏声响,就算船是好的,我也没那个本事把它开走。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来到了船边,既然铁皮船是真实存在而又能突然消失,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说得通了。   我咬了咬牙,将浑身上下脱得只剩条裤衩,又朝着四处的河面看了一眼,便纵身一跳,一脑袋扎进了河里。   常生活在河边的人都知道,夏季一般都是河水的汛期,别看那水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波澜的,实际上水底下暗流汹涌,一个暗窝接着一个暗窝,稍不留神就被卷在里面,任你再好的水性都无法挣脱,三两下就折腾地一点力气都没有,然后沉到泥沙里成了大头鬼。   我虽然自诩水性不错,可在这条大河里也不敢逞能,下去之后先是浅浅地往下沉了一小段距离,拿手电照了照,发下这边的河水像是刚被什么东西搅过,浑浊一片,连半米的距离都照不透,心中的想法微微被证实,便二话不说,又继续往下沉。   再往下,河水的能见度就要高上了许多,手电的灯光堪堪能见到河底的淤泥,还有垃圾跟石头,却唯独少了那艘铁皮船的踪影。   难道是我猜错了?   我下意识地想了一脑子,身子停留在原处不敢继续深入,拿手电筒扫过四周,感觉这边的水深要比我想象当中浅上很多,难怪之前淮北可以在那么短的功夫下到河底再上船,而且这样的话,那就证明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么浅的河水,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沉船在这里还不被发现。   找不到铁皮船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查寻不到红鲤他们的下落,我心里一沉,同时脑袋开始有些窒息,脚底下蹬着水准备先上岸再想办法。   可是当我脑袋刚一露出水面,喘了两口气正准备上船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   铁皮船!   整只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水流顺着一圈的的夹板不断地往下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绿藻跟水绣,看厚度起码也得在河里泡过几十年往上,之前泛着黄的铁锈也被水浸成了黑色,宛如一只钢铁巨兽,静静地浮在水面上,散发出一阵阵冰冷的气息。   我使劲儿地挤了挤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这艘铁皮船就是之前消失不见的鬼船,船板上还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响声,好像是有人在上面走动。   “红鲤,淮北,周末,是不是你们!”   这艘船一看就不可能再搭人,而在这个时候能出现在上面的除了他们几个我也实在想不出有别人,真非说有的话,那也只能水鬼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开始全身发冷,又喊了几嗓子也没有得到回应,脚步声也随之消失了。   难道不是他们?   我盯着黑漆漆的船面咽了口口水,就在我犹豫到底要不要上这艘船时,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响兀自地船上响起。   本是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格外的诡异,断断续续地在河面上空飘荡,就好像是船上有人在调琴奏乐,歌舞升平。   我在震惊的同时,突然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本可以脱口而出,却总感觉差了那么一根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由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声突然一断,四周再一次恢复到了寂静之中。   我浮在铁皮船下面一下子陷入到了两难,在确定红鲤他们在这艘船上之前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上去,这船太他娘的邪门了,而且刚从上面传来的脚步声来看,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我自己的实力自己十分清楚,稍有不对,人救不着不说,小命还得扔在里面。   而且这艘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纹丝不动地停在水面上,那艘采沙船也不知道去哪了,我轻轻拿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船底,一股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传到心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那诡异的音乐再一次在船上响起。   而这一次,刚听到一个开头,我就想起来究竟是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了。   是红鲤的手机铃声!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下过这么难的决定,听着声音还在继续,咬着牙扑腾着水面开始寻找能上去的地方,当发现一个焊在铁皮上的扶梯之后,二话不说拿手一抓就顺着爬了上去。   但我脑袋伸过破旧的船板,看到一阵忽明忽暗的灯光伴随着震动的嗡嗡声响在甲板上的手机,心头一喜,一个翻身跳到了夹板上面。   那夹板在经过这么多年河水的侵蚀,早已不堪重负,在我身子落地的瞬间,马上发出一阵“咯吱咯吱”,马上就要断裂的响声。   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站起身就朝着手机跑了过去。   而且当我来到手机跟前,看清楚屏幕上的来电人是谁时,激动的浑身有些发抖,是玉姐打回来了。   然而还没有等我来得及将我伸向手机,甲板已经到了临界的边缘,耳朵边只听到“咔嚓”一声断裂声响,我就跟着一片片腐朽断裂的木片,跌进了船舱里,手机的铃声也在这一刻再度消失,视线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第七十六章 闭着的眼睛   这么高的距离,本以为会被摔个七魂出窍,或者是直接砸穿船板掉到水里,可是没想到在后背着地之后,竟然是软绵绵一片,就好像是下面垫着个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顿时一个激灵,正要起身瞧清楚,就听见下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起来,你快压死我了!”   那声音进入到耳朵的时候我先是一颤,可再等听清楚是谁,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地朝着身子下面摸了过去,说:“红鲤,是你吗?”   “往哪摸,你找死!”   伴随着话音一股大力突然从后背上传出,我整个人直接在地上滚了三四圈,直到脑袋撞在船舱的铁皮板子上才停了下来。   这一下给我撞的比刚才摔的还狠,我捂着脑袋晃晃悠悠地坐直了身,打开手里的手电筒朝着刚才的方向照去,就见红鲤正满脸迷茫地坐在原地,当看到手电灯光时那手挡住了眼睛,疑惑道:“小乙?这是在哪?”   我没有回答她,转而将手电照向四周,就发现我们此时正处在一个密封的船舱里,里面除了堆积着一些被河水泡烂了的木头箱子外,就剩下一扇舱门和脑袋顶上的大洞了。   “这儿是鬼船?”   红鲤顺着灯光看了一圈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脸霎时间变得惨白,急忙站起身靠到我身边说:“咱们怎么到这来了,其他人呢?”   我在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或者不干净的东西之后,才对红鲤说:“撞船那会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红鲤皱着眉头,想了想后说:“忘了,我只记得那会儿闭上了眼睛,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又问我:“你是怎么来的?”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无语地说:“本来我是没事的,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船上救你,你还踢我,真是屈死好人哭死贼,冤死了。”   红鲤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随后恢复正色说:“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在船上?”   “不清楚,咱们先想办法出去,刚才听到这船上有人走路,除了咱们之外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我拍了拍屁股站起身,看着那些腐烂的箱子里倒出来的杂物,心道这个屋子估计是存货的货仓,前面应该还有船老大以及船员和客人住的地方,而且最关键的是,这艘船是怎么上来的?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艘船不知道在水底沉了多少年,河上也没起什么大风大浪,怎么好端端的就上了河面,又是怎么航行,又突然消失然后突然出现,这太诡异了。   我看这里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而且那么高的甲板是上不去了,于是便招呼着红鲤朝着那扇舱门走了过去。   门是木门,可把锁却是铁的,被水泡出来的铁锈将整把锁都结成了一整块,脑门子都出了汗也没能拧动分毫。   就在我想问问红鲤身上还有没有带刀的时候,一条大白腿突然在眼前晃出一道白影,接着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我看着红鲤缓缓收回了脚,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拿手电筒照向门外,就发现对面还有一个门,在两个屋子的中间,是一个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对面的舱门和这边的长的都差不多,只是看起来要稍微结实一些,在感觉淮北或者周末很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后,我跟红鲤站在门前,然后冲她使了个眼色,就听见熟悉的一声踹门声响,门居然纹丝不动。   红鲤的眉头皱了皱,然后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又是一脚,震的连脚底下的船板都在微微晃动,可是门却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木头做的啊。”   在红鲤的注视下,我拿手在门上面摸了摸,发现门板入手冰凉,不像是它该有的温度,感觉就像是摸上了一层冰,冷的刺骨。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再结实的木头在水里泡这么久也都该烂了,而且以红鲤脚上的功夫,恐怕全力下去踹碎一块巨石不成什么问题,就算是一块崭新的木门,被这两脚也应该踢穿了,难道这扇门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见来硬的不行,我深吸了口起,两只手都握在门把手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开始往一边拧,还没等劲儿使完,就听见红鲤在一旁淡淡地说道:“这里面会不会关着什么东西?”   我闻言一愣,接着将手猛地往回一缩,看着门说:“你可别瞎说,在这种地方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不然怎么解释在这种地方会出现这样一扇门,这门上的材质肯定不是普通寻常的木头,知觉告诉我,如果打开这扇门的话,会有大麻烦。”   听了红鲤的解释我先是愣了愣,接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女人的感觉一般都比较准确,特别是在这种地方,能救命的只有两样东西:感觉和经验。   尤其是在实力尚未达到能轻松踏平险境的时候,感觉和经验就更加显得尤为重要,但是经验这种东西以我目前的水准还不太够看,红鲤又是刀口舔血这么多年,对危险的感知异于常人,所以眼下相信她的感觉是最好的选择。   “先去别的地方找找,实在找不到再回来想办法。”   在放弃了这扇门之后我们开始顺着楼梯往上走,才发现整艘船除了外皮是铁制的之外,船身的整体构造基本上都是以木头为主,到处都是长满了青苔和水草,脚底下的船板在每一脚下去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是垂垂将死的老人,随时都可能跟这个世间告别。   二人一路从船底找上了甲板,当中除了几间堆放着些腐烂物的房间外,一点发现都没有,淮北跟周末人也不知道在哪,要是不在这艘船的上的话,人又会哪去了呢。   来到甲板之后我才想起来之前还没有拿到手的手机,目光扫视了一圈,当发现手机还完好地躺在甲板上之后顿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将它拿起,看着上面显示着五六个未接,全是玉姐打来的,而且信号还是满格,就赶紧拨了回去,可是在短暂的等待音过后,出现在耳朵里的,竟然又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哭声。   这次我没有将手机丢掉,而是贴在身边听了好一阵子。   电话里的声音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到处都是各种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就好像那里正在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凄惨的嘶吼此起彼伏,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人的咒骂,听在耳朵里让人不自觉地一阵手脚发冷。   听了一会儿感觉实在听不出别的东西,我挂掉了电话,也无暇分心去想别的事情,看着手机屏幕一边想着怎么跟玉姐联系上,一边问红鲤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难不成淮北跟周末真的被关在了那间打不开的屋子里。   可是说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回应,转过头,却发现红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甲板两侧的扶手旁边,背对着我,面朝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以为她是在担心淮北的安慰,叹了口气走上前正想安慰她两句,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刮来的一阵风,将她披散的头发微微吹起,再配上她姣好的身姿,一时间竟有点泰坦尼克号的感觉。   正当我走到她身后,目光沉醉于这种风中凌乱美时,就看见在她后脑勺被吹散的头发当中,露出了一双闭着的眼睛。 第七十七章 水猴子   那双眼睛突兀地出现在红鲤被微微露出的头皮当中,长在密集的发根中间,虽然闭着眼,可是依然能从狭长的眼角看出,这是个女人的眼睛!   我被吓得头皮发麻,差点直接一屁股坐倒了地上,还没等我看仔细,被吹散的头发又重新归拢,红鲤转过头看着我说:“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全身僵硬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刚才那一幕简直匪夷所思到了极点,那双眼睛是怎么长在红鲤头皮上的,是本来就有还是在上了这艘船之后才出现的,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鸡皮疙瘩从脑袋顶上长到了后脚跟,两条腿也软的跟面条似的,艰难地往后退了两步,哆哆嗦嗦地说:“你,你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吗?”   红鲤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明白我什么意思,皱着眉头说:“你想说什么,有什么不对劲?”   我认真地注视着她在说话时的表情,感觉不像是装的,咽了口口水,心中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那双眼睛现下还没有什么动静,别一会儿真把它招惹出什么不对,那可就麻烦了。   便稳了稳心神看着红鲤说道:“那啥,你刚在看什么?”   “没事装怪。”   红鲤嘟囔了一声又转过头看向河面,说:“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现在所处的这条河,不像是黄河。”   “不像黄河?”   我又紧张地看了眼红鲤的后脑勺,发现没有异样后才来到她身边,顺着目光落向河面,看着被夜幕染成黑墨的河水,皱了皱眉头,说:“哪里不像?”   “太平静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平静的河水?”红鲤说。   我闻言一愣,才发现面前的河水确实如红鲤所说,一点波澜都没有,平静的像是一面平镜,丝毫感觉不到水流在流动。   然后又朝着四周望了一眼,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处在什么位置,两边的河滩上漆黑一片,看不出是山还是平地,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地虚空之中,感觉很不真实。   “这艘船不会真把咱们带到枉死城吧?”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寂静的空气当中,一声夹板木头发出的咯吱响一下子让我警觉了起来,脑中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脚步声,这船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东西!   我和红鲤如临大敌地转过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在我之前掉下去的那个窟窿旁边,站着一道黑影。   那黑影远远地瞧不太真着,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体型,还是个畸形儿,脑袋大的跟身子形成了夸张的对比,弯着腰,在我们转身的一瞬间停在原地,身子还保留着往前迈步的动作。   红鲤此时双手上已经生出两把匕首,缓缓地猫下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炯炯有神的光芒,盯着面前那道黑影一动不动,轻轻舔了舔嘴唇,正要作势前扑,我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说:“别动,好像是水猴子。”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单从轮廓上来看,像极了之前躲在鬼太婆皮囊下面的那只黄河水童,都是小孩的身形,巨大的脑袋,如我这会儿打开手电筒照过去的话,一定能看见一张跟猴子一样,长满鳞片的脸!   红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开口,也没有再往前的趋势,整个身体拱成一团,而对面的那个东西在被我们发现之后,就没有再动过,双方一时间僵在那里。   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水猴子浑身长满了刀枪不入的鳞片,牙齿锋利地可以轻易将一只成年巨龟撕成碎片,单靠武力硬来是肯定不行的,就算能把杀死,那我跟红鲤也得丢半条命。   而且玉姐跟我说过,这水猴子的脑袋越大,就代表着实力越强,它将所有的精华都藏在了脑袋上的盘子里,只要想办法能让它颠倒头尾,将里面的液体倒出来,它就会精力全失,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候那水猴子好像已经失去了耐心,嘴里发出一声“吼吼”的怪叫,双脚猛地一蹬地,张开了利爪蓦地朝着我们的方向飞奔了过来。   而当我看清楚它所指的目标时,忍不住破口大骂,难怪玉姐说这玩意儿的智商高的惊人,竟然知道先找软柿子下手,对红鲤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奔着我的面门就扑了过来。   等我反应过来想躲的时候,水猴子的身体已经腾空在半空中,一张长满绿色鳞片的大脸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张开了大口,满嘴漆黑的锋利獠牙跟绞肉机似的,我甚至都可以闻到从它嘴里喷出来的鱼腥味儿,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抱着脑袋往下猛地一蹲,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娇喝,水猴子被红鲤一脚踢歪了方向,可是锋利的爪齿还是在我右边的手胳膊上留下了五道鲜红的血印。   在水猴子落地之前我在地上打着滚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冲红鲤说:“不要硬来,想办法把它的脑袋倒过来!”   红鲤听了一愣,却见那水猴子摔在地上之后一点犹豫都没有,站起身幽暗的眼睛在我和红鲤身上扫过,当最终定格在我身上的时候,红鲤冷哼一声,双手反握匕首,赶在水猴子行动之前就直接朝它冲了过去。   在二者相交一起后,一阵阵电光火花在黑暗之中频繁闪烁,红鲤的身手固然非比寻常,可是奈何那水猴子身上的鳞片太硬了,简直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红鲤在一边攻击的同时还要极小心地躲避着它的利爪和牙齿,几个回合下来,红鲤握着匕首的双手就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显然被震的有些发软。   我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没办法,这玩意儿喜欢吃大豆,通常想抓水猴子只需要在有它出没的水域两岸挖上一个深坑,然后将里面放置一些涂满香油的大豆,等着它自己弯腰勾头去捡,然后什么功夫都不费就能把它抓到,可是这个鬼地方,我到哪弄大豆和香油去。   “仓库!”   我一拍脑袋,想起一开始我们待的那个仓库,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大豆,或者泡没泡烂,但是不管怎么样总比在这地方当观众要好,冲红鲤喊了一嗓子说:“我去找东西,你拖着它,别硬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货仓里跑,几步下了楼梯,瞅准了大门就一脑袋扎了进去,打开手电筒,看着堆积在角落里的腐烂木箱,一边拿脚踹一边在心中拼命祈祷这艘船的船老大千万要爱吃大豆,你要是不爱吃,等一会儿变成鬼了我肯定找你算账去。   接连踹碎了几个箱子,里面出了堆着一些已经被泡成海绵状的不明物体外,什么都没有,而且透过上面的窟窿还能听到从甲板上传来的打斗声音,频率越来越低,估计红鲤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闪比打过了。   我一时间急的直冒汗,就忽然听见上头传来了一声连续的枪响,接着就感觉在身后“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窟窿里跳了下来。   我急忙转过身,手电筒的灯光刚好打在了脑袋上破了几个洞,还在朝外滋滋淌水的水猴子身上,大叫一声妈呀连忙夺门而出又往甲板上跑。   可是等人刚一到甲板,当看到甲板上面蹲着的十几只体型各一,脑瓜子快比身体还大的水猴子,以及被围在中间面无人色的红鲤,一颗心凉到了透底。   红鲤一只手举着枪,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船的边缘,当看到我出现在水猴子身后时脸上先是一慌,咬着嘴唇似乎是在下什么艰难的决定,却忽然听见在船尾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笑。   “要死了,都要死了,等船开到枉死城,全都要死了。” 第七十八章 打不开的房间   这突如其来的颠笑将甲板上连人带水猴子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而且我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周末!   他怎么会出现在船尾?   还没来得及我往多了去想,就见其中一只水猴子嘴里发出一声怪叫,竟像是在发号司令,十几只水猴子朝着船尾的方向齐齐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只留下蹲在地上,封住红鲤左右位置的两只,还虎视眈眈地守在那里。   可是单是刚才那一只就已经让我们两个吃了大苦头,就算只留下了俩,那也是是出门逢债主,放屁扭着腰,穿着道袍都撞鬼,倒霉到家了。   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直接被它们选择了无视,还是没有看到我,两只水猴子死死盯住红鲤,跟尊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就连红鲤也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眯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那群水猴子朝着声音追过去之后,船尾那边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我不禁心想,这周末死的也太惨了点儿,连声叫唤都发不出来,估计不用等船开到枉死城,自己就先到那边去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立不动的红鲤忽然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似乎想告诉我些没什么,可我也看不出来,就见她一双抓着船边的扶手,嘿嘿一笑,翻身就从船上跳了下去。   我见状差点叫出了声,虽然不知道现在这边的河水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从当中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丝毫不亚于这些水猴子,而且从这些水猴子身上没有水迹的状况来看,它们一定是一直躲在鬼船的某个角落里,并不是从水里爬上来的,再以它们喜水的习性,这河水肯定有问题。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在红鲤翻身入水的一刹那,两只水猴子迅速窜到船边,却不敢下去,互相望了望,盯着河水显得十分忌惮,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形蓦地从旁边的夹板上翻了上来,紧接着犹如离弦之箭,直直地朝着蹲在船边的两只水猴子闪动着大白腿,耳听得“噗噗”两声落水的声音,就不见了踪影。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红鲤朝我跑了过来,一把抓着我的手说:“快躲到船舱离去!”   我慌忙地点着头,跟着红鲤顺着楼梯往下跑,当来到之前进过的船老大房间时,转身躲了进去,然后将门死死抵住,大口地喘了两口气后对着红鲤说:“牛逼。”   可是躲在这里避得了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我拿着手电筒在里面照了照,和之前来一样,出了一张床和一个泡烂的木柜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长时间下去,就算这船不是开向枉死城,有外面那群水猴子守着,我俩也得活活饿死。   黑暗中,连呼吸都被放大,我一边强忍住粗喘,一边将头转过看向红鲤,想要问她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却见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耳朵,显然是想让我听什么东西。   我见状闭上了嘴,平稳住呼吸,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上面,等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就听见一声声像是鞋底浸满了水的脚步声,从脚底板下面传了上来。   每一步下去都带着水泡的响声,走的十分有节奏,不缓不急,像是在闲庭信步,来来回回地响个不停。   是人还是怪物?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这船老大的房间,好像正好是在那扇打不开房门的房间上头,心里一惊,难不成红鲤的直觉是对的,里面真关着什么东西不成?   而就在此时,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听着声音脚底有蹼,踩在地上啪啪啪的,应该是那群水猴子回来了。   我跟红鲤对视一眼,心说不能呆在这里,那群水猴子发现我们不见,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用脚试了试地面的木板,也是那种很脆的已经接近腐烂的木板,心中便有了个打算。   红鲤见我脚下的动作,似乎明白了我要做什么,脸上犹豫一阵之后点了点,两个人张开了嘴,同时做出倒数的口型,在数到一的时候,同时跳了起来,四只脚一起着地,就听见“咔嚓”一声木板的断裂声响,整个人开始失重,直直地朝着下一层摔了下去。   就在双腿着地的瞬间,红鲤抓着我的手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翻到一边,然后迅速站起身,拿起手电筒往屋子里一扫,就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正出现在我俩跟前,弯着腰,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眼前的这个东西,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被水泡烂了的人形怪物,身上湿湿嗒嗒的,挂着寥寥无几的黑色布料,裸露的皮肤中长着成片成片的水草和泥藻,脸上都是满满的青苔,上面还有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硬壳虫到处在爬,整个人不知道在水里待了多久,肉身不腐,却成了这些动植物生长的土壤。   我看着胃里直犯恶心,却又不敢妄动,就见那东西呆滞地眼神在我俩身上来回扫过,身上散发出的腥臭味儿让我有些呼吸都有些阻滞。   这个时候,突然听见脑袋顶上传来一声剧烈的门板破裂声音,我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手电筒一关,当眼前陷入到了黑暗,就感觉到有一只冰凉手的伸向了我的胸口。   我现在全身上下就剩条裤衩,所有的东西都还在采沙船上,只有玉姐送我的玉佩贴着挂在脖子上,难道这东西看上那块玉佩了?   而那只手在摸到胸口的玉佩时,也是明显的一滞,不到半息的功夫又放了下来,顺着胸口一直往上来到左肩处,然后就摸到了我左手的手腕处。   这一次它在那里抓了很久,黑暗当中也看不清他到底在干什么,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四周响起,手腕被抓着的地方一阵阵发凉,而且顺着胳膊传遍全身,让我忍不住开始打哆嗦。   就在我实在是冷的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上来跳了下来,接着感觉手腕一松,隐约中能感觉到那东西站直了身,开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没等那东西走两步,房间里就响起一声惊恐到了极点的嘶叫,就像是猴子遇到了极度的危险才能发出的声音,然后就听见有东西在屋子里四处乱撞,似乎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却在短暂的嘈杂过后,就彻底恢复了平静。   我揉了揉刚被他抓过的手腕,耳朵边上忽然就响起了一阵像是在“咕噜噜”喝水的声响,我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瞬间明白过来这声音是怎么回事,估计刚才跳下来的水猴子已经被那怪物开了瓢,正在喝它脑子里的精华所发出来的响声!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就感觉后背发凉,情不自禁地摸向身边的红鲤,想赶紧找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红鲤牢牢抓在掌心,轻轻使了下劲,似乎是让我镇定。   我深了口气,就感觉到那东西已经丢到了水猴子的尸体,在走回来的半途中,脚步似乎顿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头顶的木板上呼啦一声,一连串的杂乱脚步声传到门外越来越远,接着就消失的没了踪影。   当那东西再次来到我跟前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将两只手都藏在了身后,可是它这次没有拿手摸我,在黑暗之中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九狱九泉到了,可以下船了。” 第七十九章 引魂灯   九狱九泉?   在听到怪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先是一惊,但是当听到九狱九泉的名字后身子更是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那里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别进城,在外面看看就好。”   怪人又说了一声,脚下的船板忽然一阵剧烈晃动,好像是停靠了岸,可是之前也没有感觉到船在动,这让我脑子一下子有些短路。   “多谢。”   我还没反应过来,红鲤就已经拉着我的手来到了门口,随着门把手清脆的转动,房门被打开,当我和红鲤走到甲板上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   一直在河面上静静飘着的铁皮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靠在了岸边,四周皆是茫茫大雾,看不清楚船底下的情况,整艘船就仿佛漂在雾海里,感觉极不真实。   我本来还想找那怪人问点什么,可是红鲤却摇着头对我说:“先下去再说。”   在找到之前上来时的铁扶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水猴子全都蹲在两侧的甲板上,盯着我们目露凶光,可时不时地将眼角瞟向楼梯口的动作可以看出来,它们对屋里的那个怪人十分忌惮。   按下心中的种种疑惑,我跟红鲤先后顺着铁扶手爬了下去。   下面是一个用长形木板搭成的在古代才有的简易渡口,一边伸向迷雾当中看不到尽头,而另一端则半突在河水上面,宽度也只够我和红鲤两个人并排站立。   当我们在渡口上站稳之后,铁皮船一点声响都没有地开始缓缓驶离岸边,朝着被大雾覆盖的河面静静前行,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整个期间就好像是看一部无声电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愣了愣转头看向红鲤,发现她的表情也跟我差不多,满眼的震惊与不可思议,但是更多的,还是后怕。   站在渡口边上,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   自从上次在浮龙井下面听到那人告诉我说,在九狱九泉里可以解开我身上诸多的谜团,我就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执念。   但不管是玉姐还是霍老太,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对它的情况一直忌讳莫深,甚至连名字都快成了禁忌,这让我一直都觉得很郁闷。   现如今真的置身于其中,竟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你对这地方了解么?”   许多过后,红鲤看向两边的白雾开口问道。   我苦笑着说:“要是知道能来这地方,我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脱成这幅样子。”   “那怎么办,这地方不会真是阴曹地府吧?”红鲤皱眉道。   “不知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咱们该怎么走。”   我话说完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红鲤突然拿手往河面上一指,说:“看,有船来了。”   顺着红鲤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河面上的浓雾当中,有一道摇曳的黄点正在逐渐朝我们靠拢。   我下意识地带着红鲤往后退了两步,就见黄点轻轻地剥云散雾,一支乌篷船的影子搅动着河水,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   乌篷船划动的很慢,短短的一段距离,竟像是要用上一个世纪的时间,不过好在船身带动河水的哗哗声终于让我感觉到这个地方有些人气,可是转念一想,划船过来的船夫,也未必是人。   当船在渡口边靠岸的时候,我跟红鲤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就见站在船头的是一个身形看起来像是耄耋老者的老头,身上披着用马草编制的蓑笠,再加上宽大的斗笠,将整个人从头到尾遮的严严实实。   老头将船停稳后伸出手取下挂在船头的引路灯,轻轻摘掉罩子,将里面的烛火吹灭,接着递给我说:“去哪?”   我一下子愣住了神儿,感觉这老头说话做事像人不像鬼,可也不敢贸然搭话,就感觉红鲤在身后好像捅了下我的胳膊,我犹犹豫豫地走上前问:“老爷爷,这是什么地方啊?”   老头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将引路等半举在空中的动作,好像我不拿走,就会一直这么举着。   我想了想都到这个地方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该死这么着都是死,而且这老头看着只是个拉船渡人的,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想着就把引路等伸手接到了手中,就忽然看见刚才已经被老头吹灭的烛火,竟然在我将引路等接到手的一瞬间,冒出了绿色火焰,映的脸都绿了,差点直接给丢了出去。   “嗯,罗刹城。”   老头看着烛火点点头,身子让在一边,似乎让我俩上去。   我回头看了红鲤一眼,发现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老头以这种方式让你上船,简直太诡异了。   而且他说的罗刹城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九狱九泉么,怎么会到罗刹城?   “再不走,这引魂灯里的香油,可支撑不到你们到地方了。”   老头说了一声又没了动静,我咬了咬牙,既然能到罗刹城的话,不管是为了八爷还是爹,我都得去一趟,可是红鲤该不该趟这趟浑水呢,罗刹城内一定凶险万分,以八爷的身手都能在那里要了半条命,红鲤实力再高,也远比不过八爷。   我看向红鲤有些欲言又止,就见她摇了摇头说:“我也要去。”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忽然想起玉姐临走之前对我说的话,这罗刹城还关乎着红鲤的身世,见不可能推脱的掉,便叹了口气说:“那一起吧。”   可是话音未落,就听见老头突然说:“女娃娃不能去。”   “为什么?!”我和红鲤异口同声道。   “一灯引一魂,这小娃娃点亮的引魂灯,黄泉河上,保不了你。”老头淡淡说道。   引魂灯?黄泉河?   我听了有些无语的说:“那你不早说,而且你在这拉船渡河,就不多带几个什么引魂灯的?”   老头没有回答,继续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再不走,时间就不够了。”   “不去了不去了,你回去吧,我们再找别的船夫。”   还没等我转过身,就听老头嘿嘿笑道:“点了引魂灯,去不去的,就由不得你了。”   就在老头说话的间隙,我突然感到身边起了一阵风,风不大,却将我整个人都吹了起来,身子也变得轻飘飘地被这股子直接吹的倒飞了出去,赶等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乌篷船上,而在刚才所处的位置上面,还站着一个我。   那个我像是一尊雕塑呆立原地,脸上还保持着生气的表情,一模一样的长相,一模一样的身材和打扮,只是手中的引魂灯却不见了。   我整个人都傻了,而红鲤看到另一个我变成这个样子之后,满脸愤怒地就要朝着老头动手,却听老头笑了笑说:“女娃娃乖乖在这里等着,你身上的东西,不在罗刹城。”   说着转身回到了船头,拿手轻轻撑着船蒿,小船掉转了方向,开始朝着浓雾中缓缓驶去。   “真,真的要去罗刹城?”   在我清醒过后,看着四周被浓雾笼罩的河水,眼见想逃是不可能了,目前最好的办法就只能随遇而安,考虑接下来可能要应对的情况。   老头自顾自地站在船头划船,没有理我的迹象,看着手里的引魂灯,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难道这就是鬼魂的状态?感觉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可是就在小船平静划行的时候,平静的河面上突然起了一阵微风,因为刚才那股子风的原因,我这会儿对这玩意儿特别敏感,伸手就抓住了船篷,身子也跟着摇摇摆摆,险些没有掉河里去。   正当我疑惑自己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弱不禁风的时候,就听见老头说:“护好灯,人掉下去没事,灯要是灭了,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听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将手护在引魂灯的四周,心神未定之时,就听到老头说了一句让我差点魂飞魄散的话。   “白老鬼的孙子,怎么这般没用。” 第八十章 惊天秘密   我一下子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摆渡的老头儿,结结巴巴地所:“你,你认识我爷爷?”   “白家人在三途河摆渡了几百上千年,九狱九泉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老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音传到我耳朵里,脑子跟炸了一样,白家人在三途河摆渡,九狱九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老头究竟又是谁?   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老头儿遮挡在斗笠下面的脑袋也只是轻轻笑了笑,说:“一会儿前面风大浪高,你自己小心点。”   老头儿说罢乌篷船划行的速度就开始加快,耳边也开始响起“呜呜”的风声,刮在身上,竟然有了一种身体像是要被吹散的错觉。   我谨记着着他的话,咬着牙也护着引魂灯不让它被风吹灭,只是越往前这股子邪风越大,我站都有些站不稳,感觉就要坚持不住,便猫着腰想钻到船篷里去避一避,却突然听到摆渡老头儿悠悠地说道:“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一入轮回两为人,不避黄泉莫回身呐。”   老头子的话看似苦涩难懂,可落在耳朵当中却让我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心底的那种悸动,在浮龙井之后再次升起,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其中的最后一句:不避黄泉莫回身……   这个时候四周的河水已经开始剧烈翻涌,风势也越来越大,乌篷船在水中前行,宛如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起起伏伏,在浪头的拍打下,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击的粉碎,船行江面,却如同置身于汪洋大海。   引魂灯的烛火在风浪中几次都已经出现了熄灭的迹象,却又奇迹般冉冉升起,老头屹立着在船头,拿手撑着船蒿一边搏击着风浪,一边大声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险阻,哪怕是命悬一线,只要心底尚存一丝抗争的欲望,这盏用命魂点燃的烛火,就会永生不灭!”   我看着摆渡老头虽然佝偻,却无比坚硬的背影,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将引魂灯紧紧攥在手中,看着四周的天天巨浪,一颗心瞬间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要想保护别人,先要强大自己,一路走来,不管是爷爷还是师傅,再到现在的玉姐跟红鲤,以及大哥跟姚二爷,我至始至终都处在一个被保护的地位,长期以往下去,谈何四年之约,又如何在一年之后重返浮龙井,救出七小姐。   爹的下落,玉姐的伤势,以及藏在我身上的秘密,都只又靠我自己才能完成,而且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在不竭余力的帮我,就如摆渡老头所说,只要心存一丝欲望,我这颗抗争之心,就会永生不灭!   就在我想通的一瞬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所有的风浪都退了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小船依旧在平静的河面上缓缓前行,老头子坐在船头,两条腿吊在船外,转过头对我说道:“白家的子孙,确实称得起九泉巡河人的称号。”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愣了愣神,似乎想通了什么,将引魂灯攥在手中,恭恭敬敬地朝着老头弯腰施礼,说:“谢谢!”   那老头一摆手,语气淡然道:“跟我就别客气,等你爷爷下来报道的时候,我还可以借此找他讨壶酒喝。”   “下来报道?”我疑惑地看着老头说:“这里究竟是不是黄泉,我爷爷不是已经死了么,要来报道,不早就该来了么?”   “嘿嘿,你爷爷哪有那么容易死,在他的那件大事干完之前,就算是阴天子亲自去收他,他也未必会愿意下来。”   老头儿的话让我彻底愣住了,感觉眼眶一热,颤抖着嘴唇说:“我,我爷爷真的没死么,那他现在人在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九泉巡河人的行踪哪是我们可以觊觎的,你只需要好好做你自己的事,等到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到参与其中,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还没等我继续往下问,就见老头儿悠悠地从船头站起了身,目光落向前方,淡淡地说:“要靠岸了,前面有故人在等你。”   在他说话的时候,乌篷船缓缓停靠在了一个和来时无异的渡口旁边,然后将船蒿扎进水里说:“上去之后一切好自为之,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听了连连道谢,将引魂灯交于他手上之后,忍不住问道:“请问老爷爷如何称呼,这样在下次相间的时候,也不至于再想刚才那样冒昧。”   老头听完笑了笑,说:“岁月太久,名字这个东西我早已经不太记得了,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干脆倚老卖老,沾点白老鬼的光,以后管我叫二爷爷就行了。”   二爷爷?   爷爷没有兄弟姊妹,在我的概念中,是不存在这个称呼的,而这个老头直接让我叫他二爷爷,虽然有些奇怪,可还是说道:“谢谢二爷爷。”   说罢就在我将要下船之际,忽然就听见老头说:“等一下。”   我疑惑地转过头,见那老头正了正头上的斗笠说:“照着规矩,你得留下坐船的银钱。”   见我似有不解,老头解释说:“交情归交情,但是渡船付钱的这个规矩不能破,要是传到了上头,恐怕我也不好交差啊。”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是全身上下除了一条裤衩,就只剩下玉姐交给我的玉佩,难道得用这块玉佩抵资么?   老头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摇摇头说:“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我愣了一下闻言照做,老头从蓑笠中伸出枯槁的手掌,抓着我的手腕轻轻一翻,当我看见水虺在上面留下的十个印记后,心中隐隐有些推测,却不敢妄自出声。   老头盯着我的手腕看了半天,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摸了摸后,突然拿手点指摁在其中一处,紧接着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手指就突然好像跟胳膊上的肉粘在了一起,随着一点点抬起,就感觉里面的骨头连着筋都要被带了出来,痛得我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两眼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赶等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渡口的木板上面,乌篷船和老头同时消失的不见了踪影,我连忙抬起手,赫然发现原先还有十个的印记,现如今只剩下了九个。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为什么要拿着个抵船资?   还有之前在铁片船里的怪人,他捏着我的胳膊捏那么久,又是在做什么?   我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感觉身体没什么异样,就站起身在四周观望了一圈,发现这边的雾明显小上很多,一条青石砖路顺着渡口一直往里延伸,想着他临走前的话,不由得好奇这个故人是谁,难道是我爹?   一想到这我就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特别是在得知我爷爷极有可能还没死之后,我整个人简直就像是重活了一遍,顺着道路就开始往前跑,只等着见到爹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浓雾依旧笼罩这青石砖路两旁的景色,好像是刻意避开了这条道,路中间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往前跑了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见在路边出现了一个在古装电视里才会出现的那种搭着茅草卷子的草棚,侧方插着一面竖旗,无风飘扬的旗面上写着一个我看不太懂的古字,而在茅草棚的里面,则坐着一个人。   那人只留给我了一个背影,看不太仔细,却感觉不太像是爹,可是这个地方除了爹还能有什么故人呢。   我疑惑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止步在了草棚的外面,而里面那人也察觉到了动静,慢慢地转过身,当我看清楚他的脸时,感觉浑身的血一滞,呆呆地说了声:“师傅!” 第八十一章 八爷   草棚内的那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略有些凌乱的发髻,坐在一张长条椅上,手中端着茶碗,转过身看着我微笑道:“你来了。”   我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可是有了之前龙泉山庄的教训,着急往前迈的步子陡然一缓,有些迟疑地说:“你真是我师傅?”   那人笑笑,冲棚子里招了招手,就见在黑暗当中走出了个黑色人影,只有轮廓,没有五官,黑乎乎一团,手中却端个茶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我直接看愣了,感觉嗓子眼有些发紧,要不是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儿,早嗷一嗓子扭头就跑了。   在再三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季宗卜季八爷之后,我哆哆嗦嗦地来到他跟前,满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却见他笑了笑说:“先坐吧,有话慢慢说。”   在坐下之后,我捋了捋心神跟思路,将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完完整整地跟他讲了一遍,八爷在听的时候一直淡淡地喝着茶,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我一口气全都讲完之后才点点说:“玉儿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苦脸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总是时好时坏,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真怕像药老说的那样,随时再进入到半死。”   “嗯。”   八爷喝了口茶说:“我知道了。”   我紧张地看着八爷说;“师傅,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透支寿命和消耗生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后果,玉儿却二者均占,需要取一样能同时滋阴续命的天材地宝才行。”   听了这话我心知有门,连忙问他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百草之王。”八爷淡淡道。   我稍微一愣,随即想起来这个名字曾在霍老太口中听过,说是当年八爷丢了半条命,就是这个东西才能让八爷起死回生,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这百草之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疑惑道。   “等回去问玉儿,她会跟你解释清楚。”   八爷这样说让我不由得一愣,感觉好像不太对劲,说:“师傅,您不会是想让我自己去找那什么百草之王吧?”   八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怕了?”   我咽了口口水说:“不是怕,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自打进门之后我一直都是瞎子过河,连门框都还没摸着,那百草之王一听就不是凡物,您让我怎么去找啊。”   八爷听了没有动怒,反倒是认可地沉吟道:“确实,你我虽然只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也怪我当日走的太过匆忙。”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被黑布包裹着的物件递到我手中说;“你能走到这个地方,也算是真正入了我憋宝一门,这个东西你拿在手中,算是为师送给你的拜师礼,日后会有大用。”   我见八爷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将包裹恭敬地接到手中,还未打开,就听他继续说:“还有一物也需要你暂行替我保管,日后替我行掌舵之事,再有人胆敢生事,你直管用它差遣夜不悔,清理门户即可。”   八爷这次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块闪着黑光的龙爪,看不出材质,拿在手中略有些微沉,其中龙鳞爪齿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直接从龙的身子上剁下来的一样,一点人工雕刻的痕迹都没有。   将龙爪拿在手中,我不解地看向八爷道:“师傅,您是不打算回去了么?”   八爷没应声,然后目光突然落向了我来时的方向说:“走吧,替我办件事。”   我拿着手里的两样东西跟在身后,看着八爷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这个地方是不是就是罗刹城?”   “你想找你爹?”八爷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重重地嗯了一声,说:“我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你要是在这个时候进去,不管是你爹,还是你爷爷,所做的所有事情,可都白费了。”   八爷的话在我心中掀起一片波澜,两步走到他跟前说:“您也知道我家里的事?”   “不知道。”   八爷摇摇头说:“我只知道白老鬼躲在金门的眼皮子底下,在三岔湾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连我都骗了过去,而且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具女尸生前怀胎投河,然后死而复生,恐怕也和你爷爷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   我红着眼睛拦在八爷身前,看着他淡然的面孔咬着牙说:“就算你是我师傅,也不能平白无故侮辱我爷爷!”   八爷则直接选择把我无视,目光落在我身后说:“那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我一怔神,顺着八爷的视线扭头看了过去,就发现两人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渡口,平静的河面被浓雾笼罩,没有一丝波澜,哪有什么东西。   正当我满脸不解地准备回头质问时,就见河面当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搅动着河面泛起一阵阵波澜。   我被吓了一跳,虽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但是那水影也太大了,宛如一条巨龙在水中游过,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让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我连忙躲在八爷身后,惊恐地说:“水里什么东西?”   “被你一路带过来的。”   八爷说完往前跨了一步,双手负在身后,冲着河面冷冷说道:“出来!”   话音未落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长啸的龙吟,就见河水当中方才消失不见的黑影再度出现,只不过这次要比刚才还要大,弯弯曲曲地在水中游弋,很快地就将整个视线中的河水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接着河水就跟烧开了似的开始剧烈翻滚,一股无形的气压从水面传来,让我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滞缓。   “难道这下面真有龙?!”   还不容我多想,就见河水像是到了临界的边缘,愈滚愈烈,忽然“嘭”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滔天的河水全都涌上了河岸,我猝不及防直接被掀翻在地,连气都来不及喘,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脸,就见一条浑身闪着墨绿色暗光的巨蛇,正半个身子立在水面,顶着比卡车头还要大上一号的脑袋,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我直接被吓傻了,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巨蛇,看着它张开的巨口里一根根快赶上成年人身高的獠牙,两条不争气地直打哆嗦,目光四处打探着八爷的踪迹,就发现他依旧屹立不动地负手站在渡口,看着巨蟒从容地冷哼一声说:“真龙之涎,也是你这般渺若尘埃之物所能觊觎的?”   而那巨蟒仿佛是能听懂人话,在八爷说完之后张开了巨口发出一声振聋发聩地嘶吼,声势之大,将身边的湖面卷起一阵狂风,紧接着一个低身,便冲着八爷扑了过来。   “执迷不悟。”   八爷冷喝一声,反应也是极快,手上不见有任何动作,一条腿微微蹬地,在巨蟒满是獠牙的血口落地之前,身体便消失在了原地,化成一条支线直接跃到了巨蟒的脑袋上面,然后负手冲我大声说道:“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东西,也都有致命的弱点,再厉害的蛇,只要没有化成龙,打它七寸,就定能毙命!”   说罢施展开了身形在巨蟒光滑的皮面上一路狂奔,每一次轻轻地跳跃都是一大段距离的跃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不到,身体再一次稳在上面,目光凝视在巨蟒身上,冷冷一笑,抬起一只手,挥拳落下。 第八十二章 虬尾   那巨蟒也在刚才一扑而空的错神当中反应过来,甩动着脑袋当目光之中映出八爷的动作时,瞳孔一阵急剧收缩,大吼了一声转动着脖子再次冲八爷咬了下去。   只不过八爷的动作明显更胜一筹,在巨蟒血口飞来的瞬间,一击重拳已经狠狠落下。   渺小的拳头跟巨蟒庞然大物的身躯比起来如同繁星对上皓月,而那巨蟒的巨口也在此时夹带着腥风而至,满嘴锋利的獠牙,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就在我注视着目光中发生的一切,手都攥湿了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忽然静止了下来。   八爷一击过后缓缓站起身,淡然地看着堪堪停在自己面前的血盆大口,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而那巨蟒半息前还猛烈的攻势却在此时陡然一滞,庞大的身躯静静地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却隐隐可以看见浑身的皮肉都在微微颤抖。   “吼!”   一声几乎要将天地都搅动的怒吼从巨蟒口中发出,与此同时河面上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漫天的河水当中,一条漆黑的巨影拍散了水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垂直的弧线,直直朝着八爷甩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不好,可却见八爷浑然不惧地冷哼一声,再次挥拳,又重重落下,而那巨蟒显然是吃痛到了极点,甩在空中的尾巴跟抽了筋一样猛烈地抖了几抖,方向一偏,便砸在了水面,卷起了巨浪和狂风,夹杂着水汽,刮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在一边提心吊胆的同时,一边心惊八爷手上之力竟然恐怖如斯,而八爷这次没有再放过它的意思,一拳作罢接着又是一拳,不到片刻的功夫,一大片一大片鲜红的血液就开始顺着其墨绿的蛇皮往下流淌,很快就将整个河面都然的血红一片。   巨蟒在吃痛之下毫无招架之力,眼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突然仰着脑袋发出一声长啸,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滚,便一脑袋扎进水里,卷起一阵巨浪,隐没了身影。   而连同它一起不见的,还有站在蛇背上的八爷。   我暗道一声不好,这玩意儿虽然在陆地上不是八爷的对手,可是一旦进入水里,人的各方面能力都会受到极大限制,而它则是如虎添翼,实力大增,此消彼长的情况下,八爷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我连忙跑到渡口旁边,盯着正在一点点恢复平静的河水,一颗心纠成了一团。   古人常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自从爷爷走了之后,八爷一直都是我的精神支柱,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对我的恩情却如同再造。   现如今好不容易得知爷爷极有可以还活着的消息,如果八爷再在这个时候遇难,那我真是欲哭无泪,万死莫辞。   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河水,我将包袱和龙爪放在了两旁,心说师傅啊师傅,看来今日徒弟我只能舍身取义,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了。   说罢深深吸了口气,正欲跳入河中,就见在目光所及河面之中,一道黢黑的水影正从水底的深处一点点浮了上来。   水影越来越大,就在它即将突破河面的一瞬间,我猛地往后一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正看见那只潜入水中的巨蟒再次昂着头立在半空之中,哗啦啦的河水顺着脑袋和身子往下淌,溅起的水雾弥漫在四周的空气当中,密度之浓郁,就如同起了大雾。   八爷真的死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就感觉浑身如至冰窖,颤抖着身子往前走了过去,这个时候那巨蟒也缓缓低下了头颅,下颌紧紧贴在地面上,在它宽大的脑袋上,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算是我额外送给你的礼物吧。”   水雾散去,八爷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巨蟒宽大的脑袋上,傲然矗立,缓缓走下来说:“憋宝人的身边少不了一个好用的天灵,这虬尾虽然道行不深,但是以后下江下河留着当个坐骑也是不错的。”   我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巨蟒,此刻凶性内敛,乖乖地将脑袋放在地上,任八爷踩在脚下,张大了嘴,大脑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师傅,你说这是虬尾?”   当我反应过来之后,看着生龙活虎的八爷和面前这条巨蟒,不可思议地说道。   八爷点点头,说:“虬尾是钩尾蛇修炼到了一定气候自然生长的一种低等天灵,没什么大的作用,只是尾端会生出两把骨镰,开山劈石不在话下,用来行船带路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我一边听着八爷的解释,一边看着虬尾惊讶地合不拢嘴,喃喃道:“这么大,我也带不走啊。”   八爷摇摇头说:“它只能生活在大江大河里,等你下次回黄河的时候便可召它,它自然会出现给你予以方便。”   我深深地咽了口口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见八爷径直就往前走,就连忙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跟了上去,边走边问:“师傅,您觉得我爷爷到底有没有死?”   “是渡船的那个老鬼告诉你的吧?”八爷道。   “是的,他说我爷爷在干件大事,干完之前是不会死的。”我如实说道。   可谁知八爷冷笑地说:“鬼的话你也相信。”   随即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我说:“只要一只脚踏入这九狱九泉开始,谁的话也不能信,包括我。”   我被他说的一愣,没有明白其中含义,等缓过神来发现八爷已经走远了,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追,说:“那这九狱九泉到底和罗刹城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是不是只是在九狱九泉里,还没有进城?”   八爷负着手也不回地说道:“罗刹城只是九狱九泉当中一个很小的部分,你现在见到的这些,连皮毛都算不上,就连那只虬尾,放在整个九狱九泉当中,也如同蝼蚁。”   “那你准备在这里待上多久?”我继续问道。   “不知道。”   “你不回去的话一年之后的生死契约怎么办,你不打算找那猫老太算账么?”我问道。   “你是我徒弟,这点小事你帮我处理就好了。”   “那吴山呢?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什么大小姐娶走了?”我追问道。   “我从不插手感情的事情。”   我一时气结,看着他说:“那四年之约呢,你当时说会在四年后带着我重回三岔湾替我爷爷和乡亲们报仇,这也不算话了吗?”   八爷前行的脚步微微一滞,说:“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四年之后的约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当年的一个夙愿。”   “什么夙愿?”我惊奇道:“这世上还有能让你需要准备四年才能对付的东西么?”   “四年?”   八爷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继续往前走,一直来到之前的那个茶棚边上,才停下了脚步,看向我说道:“你是不是想进罗刹城?”   我说:“是,我要见我爹。”   “那好,你再往前迈一步试试看。”八爷说道。   看着八爷深邃的目光,我嘟囔着说:“走就走,还不会走了不成。”   可是以八爷的性格,从来不会说无用之话,难道面前这条和来时无异的青石砖路,还有什么门道?   心里想着就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注视着正前方,抬起左脚缓缓向前跨了一步,当脚掌着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地闭上了眼,一阵心惊肉跳之后,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和方才没什么两样,不由得长舒了口气,趁此间隙也偷看了八爷一眼,却惊恐地发现,八爷竟然消失不见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遭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八十三章 一步浮屠   仿佛一下子从人间坠落到了地狱,眼前的视线猛地变得昏暗且模糊,整个人如同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水流之中。   沉船,水怪,满眼都是各种漂浮在水中的残肢断臂,还有被水的肿烂,面目狰狞的尸体。   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大脑中空白一片,拼命地朝着水面游想赶紧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可是没想人刚一露出水面,就看到了更为恐怖的画面。   河面上全都是在水里垂死挣扎的人群,年逾古稀的老人,正值当年的中年人,旭日东升的青年,以及嗷嗷待哺的婴儿……   所有人的脸上此刻充满着相同的表情,恐惧与绝望。   我能清晰地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如何在发出最后一声呼喊后沉到水底,变成一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也能看见游弋在水中伺机等候的水怪将活人拉下水,然后蚕食掉尸体的整个过程。   一声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求救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我看着看着很快地就被眼前的情绪所感染。   就好像水面上的这些人就是自己至亲的亲人朋友,看着他们一个个陷入死亡却无能无力,一股莫名的狂躁和压抑之情在心底缓缓升起,让我感觉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团无名之火,想要发泄出来,将眼前的浑水全部烧干烧尽。   在我感觉自己将要无法自控的时候,就听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上忽然响起一声炸雷,雷声滚滚像是有人在说话。   “出来!”   一声怒喝入耳,我只感觉全身一轻,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转,像是镜花水月被一记落石击散,飘飘散散又恢复到了本来的情景,浓雾,青石砖,以及站在身边的八爷。   而在这一刻,我仿佛被抽光了力气,四肢发软无力,口中呢喃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地上倒。   八爷一把抓着我的胳膊,然后将我抗在肩上走到茶棚里放下,端起那碗一直放在桌子上的茶水灌到我口中,顿时感觉一股清凉入口,沿着身体的各个角落流转,之前消散的体力,也恢复了许多。   我艰难坐起身,脑袋里还停留在刚才那副修罗地狱的场景,半天才缓过神看着八爷说:“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爷抿了口茶淡淡说:“从这间铺子往前走一百米便是罗刹城的城门,你才刚走了一步。”   “一百米……”   我喃喃地说道:“这一百米,全是这样的场景么?”   “也不全是,越往后越凶险,等走完这条路,你不单单是看到这些场景,更会经历枉死城中无以计数在水中横死的冤魂在临死前所经历的一切,从古至今,能凭自身能力走完这条路而不魂飞魄散之人,不超过5个。”   我听的后背直冒凉气,可还是不死心的看着八爷说:“那还是有成功几率的是么?”   八爷点点头,说:“当然,没有绝对的事情,更没有绝对的人,你大可以凭着自身的毅力去放手一试,但是结果只会有一个。”   “什么结果?”我连忙道。   “让你爹亲眼看看他的儿子是如何在自己的面前魂飞魄散。”八爷依旧淡然道。   “可是不是有人成功过么?”我不甘心道。   八爷冷笑了一声说:“你在说这些话之前,不妨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闻言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竟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隔着身体都能将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和地面看的一清二楚!   我不敢置信地将双手伸至面前,透过手掌,就看见八爷正在对面淡然地饮茶,冲我着说:“你也只走了一步而已。”   “那,那我真的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我爹了么?”   我如丧考妣地全身瘫成了一团,努力了这么久,眼前着爹离着自己不过百米之遥,可就是百米的距离,竟让人产生了天涯一方的感觉,甚至比这个还要遥远。   仅是一步就已经差点让我魂飞魄散,这剩下的九十九步,恐怕我这辈都难以走完。   “师傅,那您也是因为忌惮这百米的道路,才一直停留在这里么?”我缓过神后问道。   “是又不是吧,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八爷道。   “等谁?”   八爷没有应我,而是将目光落向棚外,淡淡地说:“你到底是走还是回?”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可以教你个方法,等回去之后先找到百草之王先将玉儿的病情化解,然后跟她去一趟江苏陈湖,在那里可以找到进入罗刹城的秘密。”   听了八爷的话我抬起头,说:“陈湖?既然如此,那师傅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那地方去取,然后再进罗刹城?”   “我?”   八爷哑然失笑道:“我若真是铁了心进这罗刹城,就算是阴兵十万出来拦阻,也耽误不了我半个时辰,这些日子在此,只是为了等人了却旧账而已。”   “师傅,您到底在等谁,仇人吗?”我问道。   可是八爷却对此人一个字也不愿多说,而是道:“你若不进程,那就速速离开,待会儿万一遇到巡河阴兵,凭你的本事,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见八爷说完之后开始闭着眼睛陷入到了假寐状态,呆坐了片刻,站起身冲着八爷鞠躬说道:“师傅,您多多保重。”   然后来到了青石砖路上,看着刚才脚下迈过去的方向,一跪到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呢喃道:“爹,您等着我,等我去罢陈湖,就接您回家。”   说完起身正要顺路往回走,就听八爷淡淡说道:“黄泉河的返途中切记莫要回头,一旦回头便会留下三魂七魄,永生永世再无逃脱的可能。”   我回头看向八爷,发现他依旧是闭着眼睛的状态,便重重地应了一声,顺着青石砖路回到了渡口。   站在渡口,我缓缓吐了口气,其实这次来也并不会一无所获,起码让我知道了爷爷有可能还活着,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是留下了一丝念想。   只是他这些年到底在三岔湾做了什么,我实在是想不通,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我就更不能理解,我从小到大都一直活的好好的,所有的记忆也都完整存在于脑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渡口站了很久,始终都没有见到摆渡老头出现的迹象,心中暗道这老头拉人不会只拉单程,管去不管回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平静的河面忽然荡起了一阵波澜,而且愈来愈列,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从水中出现。   我心中一惊,隐约猜到了什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脚跟还没站稳,就看到那虬尾巨大的脑袋顶开河面,悠悠地冒了出来。   虬尾的脑袋出来后,接着又露出一小节身子,跟探照灯似的巨眼在我身上扫了一遍后,竟然兀自地伸向了岸边,将脑地趴在河岸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等我上来。   我脑子一下子有些当机,虽然八爷亲口说过要将这虬尾送给我,可是这么大一个庞然大物突然让我骑上去当宠物,说不害怕那是骗自己的。   可是眼下除了它我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离开的办法,颤颤巍巍地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见它没有任何敌意和动静之后,一咬牙直接来到它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上面,然后说:“你让我骑的哈?”   再三确定它不会咬我之后,我绷着一颗心爬上了虬尾的脑袋,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身子与头连接的部位,跟八爪鱼一样趴稳之后,说:“走,走吧。”   虬尾在这个时候仰起头发出一声长啸,将脑袋转了过来,身子半浮在水面,载着我朝着黄泉河里游动。 第八十四章 巡河阴兵   我被虬尾载着在黄泉河中四处游弋,看着在身边起起伏伏的河水以及如同梦境一般的浓雾,突然感觉跟做梦一样,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虬尾在水中的速度很快,搅动着浪花来回翻涌,我在连续被呛了几大口水后也不敢吭声,目光注视前方,隐隐就能看见在面前不远的雾境当中,出现了两道人影。   我只以为是渡口到了,拍拍虬尾的脑袋说:“慢点慢点,先去接个人。”   可是那虬尾跟没听见一样,脑袋一晃,竟然偏离了方向,游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快,似乎是在刻意避开那两道人影。   而且当虬尾彻底远离之前那个地方之后,我才发现,这一带根本就没有临近河岸,四周全是无边无际的河水,可是既然如此,那两个人影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站在河面上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注视让我如芒刺背,我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可虬尾猛地一阵低吼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八爷的话,黄泉河中,不能回头。   我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感觉那道注视就是从方才人影的方向传来,心中不由得好奇那两个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在察觉到虬尾的速度逐渐放缓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停在了来时的渡口旁边,连忙翻身趴了上去,却发现整个渡口空无一人,没有红鲤,甚至连我的肉身也都不见了。   我一下子傻了,但是脑海中的直觉告诉我,红鲤不会有问题,她在这里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迫不得已的状况才会选择离开,可是我的肉身到哪去了。   以我现在这种鬼魂的状态,要是找不到肉身,就算能出去,那岂不是也成了孤魂野鬼,玉姐逢年过节还得给我烧点香裱纸马类的当吃食?   一想到这我就脑门子发汗,朝着四周大声呼喊着红鲤的名字,可是喊了半天连个回音都没有,又回头看了眼在水中等待的虬尾,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小,小乙。”   一声虚弱到了极点的轻呼将我从沉闷中拉了回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在渡口通往另一端的浓雾之中,一道硕大的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我一点点靠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冲着人影喊道:“你是谁,你把红鲤怎么样了!”   可是那人影只管一直往前走却没有任何回应,我退到了虬尾的身边,只等一个不对要么掉头就跑,要么就让虬尾上去跟它干一架。   当人影一步步走出浓雾,逐渐显现身形的时候,我浑身一怔,就见红鲤跟个血人一样,肩上还扛着个人,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我心头一紧,急忙冲了过去,还没等我来得及扶她,就感觉眼前一花,竟出现在了红鲤的肩上。   而在这一刻,红鲤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将她扶起,就见她从头到脚已经被鲜血浸透,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紧闭着眼睛,口中喃喃道:“快走,那人要追来了。”   我朝着她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浓雾之中看不见任何的人影,可是看红鲤这个状态,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急忙朝着岸边飞奔而去。   虬尾在我到来之前便将巨大的头颅再次搁置在岸边,我也顾不得了那么多,直接一脚踩上去,手中抱着红鲤,脚下骑着虬尾的脖子说:“快离开这里!”   而就在虬尾甩动着尾巴刚刚离开水岸时,余光里,在红鲤出现的那个方向中的浓雾当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一直走到渡口边才停了下来,目光一直注视着我们远去,我瞧不清他的样子,却能在他身上感觉到,那种无以伦比的恐怖气息。   红鲤因为失血过多,脸上毫无人色,身上的血还在不断地顺着伤口一点点地往外淌,顺着虬尾的身子流进河中,荡起一片红色的莲花。   我接连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只能从她微弱的鼻息当中,感觉她还活着。   黄泉之水绵延不绝,再加上四周被大雾笼罩,仿佛一直游不到尽头,我看着红鲤一颗心被吊的死死的,目光同时不自觉地落向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那股注视我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去,好像那人一直都远远地跟在身后,不知道要干什么,这让我感到很不安。   虬尾一路上斩风破浪,沿途中开始偶尔能看见一些挂着昏黄灯光的小船经过,船上看不见人,却能感觉到有人影在晃动,还有一些废弃的铁船悄无声息地漂在河面,到处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这个时候,虬尾急速的身形陡然一滞,身躯堪堪停在原地,我当时正在全身心地关注着红鲤的伤势和周围的情况,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连带着红鲤直接被甩到了河里。   我在夹稳了大腿重新坐好之后,就看到虬尾昂着脑袋目视前方,嘴里发出一声声低吼,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可是当我目光顺着观瞧,却发现河面上什么都没有,心头一愣,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以虬尾这段时间表现的灵智来看,肯定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况且像它这种生物在黄泉河里不知道生存了多年,对这里极为熟悉,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才会有此反应。   果然,在我和虬尾共同的注视下,前方的浓雾里,隐现出一支挂着红色旌旗的古代船队。   船队浩浩荡荡足有上百至之多,每艘船上都挂着一串串的大红灯笼,一点点在浓雾中显现,朝着我们的方向缓缓驶来。   巡河阴兵!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八爷说的话,感觉嗓子眼一紧,拍拍虬尾的脑袋说:“老大怎么办,能不能避开他们?”   虬尾明显也对这支船队十分忌惮,我话刚一说完,就感觉夹在下面的两条腿正逐渐被河水覆盖,而且越来越多,心中瞬间反应过来它要做什么,将红鲤死死护在身下,深吸了口气,被虬尾带到了深水之中。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楚这黄泉河水底的情况,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沉船的遗骸和未知生物庞大的尸骸遗体,猛然间就仿佛回了在罗刹城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察觉到心中那股无名之火再次涌起,赶紧闭上了眼睛,感觉着水流在身体四周窜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口中的那一口气即将憋不住的时候,耳听得“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可再等我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正处在船队的正中心位置。   一艘艘庞大的木质战船将四周的河面围的密不透风,火红的灯光映满了整个视线,无以计数穿盔戴甲手持刀枪的阴兵满脸肃穆地站在船的两侧,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喝了一声:“大胆生人,胆敢擅闯九狱九泉,把他抓到阴泉狱,抽魂喂尸。”   说罢就感觉脑瓜子顶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抓着我的头顶,硬生生给提到了船上。   等我到了船上屁股还没坐稳,就见一杆杆闪着寒光的刀刃抵在了面前,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下可他娘的算完了,连虬尾都被吓得不敢动弹,我这全身上下除了八爷送给我的那两样东西外,就只剩条裤衩,更是一点辙都没有。   不容我多想,就见其中一个阴兵忽然弯下腰来,空洞无神的面孔凑在我的脸上,从嗓子眼里发出冰冷的声音说道:“你终于来了,吴山公主等你很久了。” 第八十五章 罗刹城主   吴山公主?   没等我在脑海里找出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那名阴兵已经冲我伸出了个手掌,死死捏着我的脖子,将我硬生生给拎了起来,转身就要走,却耳听得一声:“慢!”   一名身着盔甲制式和眼前完全不同的阴兵从身后迈步走了过来。   “吴将军,此乃生人,擅闯我九狱九泉之地,应当送往阴泉狱剥魂喂尸,不知道你这要是将他带往何处?”   那名被唤作吴将军的阴兵头也不回地说道:“吴山公主有令,带此人前往凤渡有事相询。”   身后那名阴兵两步跨至跟前,一双瞳孔里分不出黑白,灰蒙蒙一片,脸跟刷了白漆一样,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在我身上扫了一趟,然后转过头对吴将军说:“吴山公主此次前来是和城主有要事相商,为何会平白无故抓一个生人前去问话?”   “我家公主做事需要跟你一个小小的巡河统领解释?”   吴将军的脾气明显不太好,冷哼一声拎着我正要继续往前走,就听那名阴兵统领冷冷一笑,道:“莫不是有人假传旨意,想要替生人开脱吧?”   话音一落数十名阴兵呼啦一声全都围了上来,将面前之路死死封住,随后那名阴兵统领走上前说:“最近有不少生人闯我九狱九泉如入无人之地,城主为此事已经多次动怒,今日我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带走,怕是不好吧?”   我看着眼前的场面即将失控,本是紧绷的心一下子蒙住了,没搞明白这到底什么情况。   这吴山公主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带我过去问话,而这个阴兵统领又为什么非要把我带走,这要是放到现代,明显是不会在领导面前来事啊。   可是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出声,心中却默默祈祷这个吴将军一定要顶得住,感觉去到吴山公主那边可能还会有一丝希望,要是被这个统领带走,怕是真的活不了了。   “算了,既然统领大人身负有命,吴将军将此人交给他便是。”   一声悠扬婉转的女声从河面上悠悠荡荡地飘了起来,本是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语,可落入耳朵之中,竟听起来那么舒服。   可是一秒之后我就感觉到不对了,合着这就把我给放弃了?   而那吴将军也是个耿直之人,听完之后二话不说手一松,直接将我扔在甲板上,扭头就走。   我趴在船板上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眼睁睁看着那巡河统领伸手就朝着我抓了过来,耳边却在此时又响起了那女人的声音。   “那么就劳烦统领回去禀报一声城主大人,说我今日身体有恙,不便前往,改日定会登门谢罪,告辞。”   说罢就见目光之中,成片成片的战船开始掉转船头往回走,而那统领阴兵抓向我的胳膊一僵,站起身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吴山公主真要为这一个生人得罪我家大人不成?”   “我吴山与罗刹城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巡河统领插嘴。”   那女人的声音落罢就见已经走远的吴将军又转身折了回来,众目睽睽之下,冷喝一声:“顶撞公主,死!”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一道寒光忽闪而过,接着就听见一阵“咕噜噜”的物体落地声,而当我顺着声音转过头时,正看见阴兵统领的脑袋正躺在离我不到半尺的距离,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充满了惊恐,却永久停留在了眼眸里。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别说是我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巡河阴兵也都呆立原地,没有反应反过来,而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头领死了之后,一张张面目狰狞的鬼脸扭曲到了极致,正欲提刀拔剑,就听见一声炸雷似的在耳边响起。   “都住手!”   伴随着话音,浓雾弥漫的河面上,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本是若隐若现的身形,却在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了夹板上,全身上下被一件黑袍笼罩,所到之处所有的阴兵无不齐齐下跪,齐声喊道:“城主大人!”   罗刹城城主!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我想都来不及想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想问他我爹到底怎么样了,可是人还没在地上站稳,就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按在我的肩膀上,让我不能动弹分毫。   我诧异地转过头,就看见吴将军本是木讷的脸上轻轻抽动,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而另一只手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看着来人似有不惧,淡淡地说了声:“见过城主大人。”   罗刹城城主全身都被黑袍笼罩,看不清身材与相貌,站在原地,脑袋转向船队正中心的位置,淡淡说道:“吴公主莫要动怒,待会儿我去取了这孽畜的生魂,丢到万尸窟中折磨上一个甲子,以泄公主之愤。”   然后又转过头说,好像是在看着我说:“念你是公主要的人,又跟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次我不与你计较,下次再胆敢闯我黄泉狱,谁也救不了你。”   那人?   “什么人?”我脱口而出道。   可是再看眼前,哪还有什么罗刹城城主,而在这时,吴将军按在我肩上的大手猛然一使劲,抓着我的肩膀就顺着一艘艘战船往中间走。   我在疼的龇牙咧嘴的同时,眼睛也在不断地扫量着四周,一艘艘战船并列而停,每艘船上都站满了鬼气森森的阴兵,而且越往里面走,就发现战船的制式开始变的不太一样,就连飘在船上的旌旗也都改了标志,从一个个我不认识的古代象形字,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吴。   可是就是这么多船里,我竟然没有找到红鲤的踪影。   当时被抓上船的时候也是瞬息之间,顾不了那么多,可现如今再看,红鲤哪去了。   容不得我多想,一艘庞大无比,雕龙刻凤的巨大型古代楼船,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那艘船船身的体积要比身边的战场大上十倍都不止,在船的侧身上,一条条活灵活现的木凤展翅盘旋,入眼之处慢是红灯垂幔,楼阁回廊,大大小小数不尽的房间里人影簇动,隐隐中还有管笛笙箫的奏乐声传入耳中,就跟古代皇后出行所乘的翔螭舟无异,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而在进入到这一带的船队之后,所有的阴兵在见到吴将军时无不躬身行礼,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神采,可是依旧能感觉到在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敬畏。   一直走到了楼船的边缘,才见吴将军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公主,人带到了。”   “退下吧。”   在船内传来那女人的声音后,吴将军松开了我的肩膀,深施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我看着搭在自己脚边的木梯,又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阴兵,咽了口口水,揉了揉肩膀,迈开腿踩在木梯上面,朝着楼船一步步走了上去。   就在我一只脚踏上船板的时候,耳朵里一直萦绕的器乐声陡然一滞,我吓的连忙缩回了脚跟,耳边就再次响起了女人的声音,“你就那么怕我么?”   我心头颤了颤,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迈了两步,当整个人都站在了船楼之下时,一股熟悉的清香,钻进了鼻孔。   在闻到这个香气的时候我感觉呼吸都有些陡滞,身体微微颤抖,几个画面蓦地出现在脑海,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在这个时候,正对着我的楼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古代青衣的女子,正背对着我,生生地立在面前。 第八十六章 吴山公主   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心跳地慢了一拍,也不敢开口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   “公子请随我来。”   那女子说罢便款动着金莲往屋里走,我一愣,不由得摸了把头上的汗,感情这位不是吴公主。   可是再往里走,之前闻到的那股清香就愈加的浓郁,在青衣女子的带领下,一路上穿门过帐,最终停在了一扇巨大的扇形木门前。   “公子轻便。”   青衣女子低着头侧在一边,我往前迈了一步,看着映在木门上的两朵荷花,心头微微一动,拿手摸在门上,然后轻轻用力,木门在发出一声“吱呀”的脆响后,一个身穿红袍的女子背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袭大红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裙摆上绣着金丝凤翔花纹,纤纤细腰上盘着一根深紫色的织锦腰带,乌黑的长发被一条红色丝带轻轻挽起,单是一个背影所散发出的冷艳气息,就令人不禁一阵心猿意马。   “你终于来了。”   女子缓缓转过身,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仿佛能看穿一切,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神情淡漠,一双朱唇微微张动,入耳之音,动人心弦。   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想了半天,说了声:“多谢公主的救命。”   “谢谢?”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一双美眸来回悠转,轻轻往前挪了半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轻轻说道:“你我只有谢谢?”   我见她这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的打扮,拿手护在胸前说:“你从罗刹城城主手中把我救了下来,我当然要谢谢你。”   女子的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双目轻垂,摇了摇头说:“若是只为了一声谢谢,我又何苦等了这么多岁月。”   我咽了口口水,说:“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子轻咬着朱唇,反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想了想说:“吴山公主?”   女子苦笑一声,说:“我本姓卫,名君瑶。”   “卫君瑶?”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不解地说:“那为什么都要称呼你为吴公主呢?”   “因为你是当今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姓名的人。”   卫君瑶说罢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方才的位置轻轻屈膝坐下,我这才注意到,在她的面前,摆着一把墨绿色的古琴。   “吴山之约,你可还记得?”   坐定之后,卫君瑶抬起纤纤玉指在古琴上轻轻一抚,一串清脆悦耳的琴弦之音,在屋中萦绕。   可是这声音落在我耳中,却如同催命,紧张地说道:“我连吴山在哪都不知道,而且单凭一纸婚书,是不是太草率了。”   自从有了龙泉山庄的经历之后,逼婚这种事情放在我身上也不算是头一回,脑中正拼命地思索着应对之策,就听卫君瑶淡淡说道:“聘礼在七日后我自会差人送到府上,你尽管放心便是。”   见我还要张口,卫君瑶轻轻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你看不上我?”   我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卫君瑶单论长相和气质,绝对是我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漂亮的一位,就连玉姐和红鲤都稍有逊色,可是再怎么说人鬼殊途,你就算是长成了一朵花,我也不敢娶啊。   心中虽然这样想,可表面上依旧嘿嘿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毕竟阴阳有别,而且强扭瓜的不甜,你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既然如此,那把你变得和我一样,岂不是就没有区别了?”   卫君瑶的话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扭头就想跑,可是单论她不说,一想到在外面那些鬼气森森的阴兵,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稳了稳心神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选我?”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半响之后,卫君瑶抬头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在你的记忆中,就没有一个搭船渡河的女子么?”卫君瑶轻咬着嘴唇说道。   我一听更是把头摇晃的厉害,说:“那你就更认错人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行过船,更别提渡人了,你肯定是记错了。”   “你装疯卖傻的样子和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卫君瑶没有来的一声吃笑,可接着又叹了口气说:“一入轮回两为人,你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是我太心急了。”   说着重新将手放在古琴上说:“临别之前,我送你一首辞赋可好?”   难怪玉姐说她是大才女,虽然很无奈,可是一听她说要放我走,立马点头说:“洗耳恭听。”   卫君瑶闻言冲着我含眸一笑,一边手中轻抚琴弦,一边启唇唱道:   三里途河两茫茫,轻舟丈,少年郎;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河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吴山望……   一曲颂罢,卫君瑶已是泪眼婆娑,而我看在眼里心中一股难言的怜悯之情顿感堵在胸口,本想出言相劝两句,等开口时才发现,喉咙竟有些哽咽,就连脸颊上也带着冰凉的泪感。   我赶紧用手在脸上抹了抹,深深吸了口气说:“既然如此,再次多谢卫公主的救命之恩,告辞了。”   说罢正欲转身,就听见卫君瑶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到了清冷,看着我淡淡说道:“寒鸦栖江头,娶君至渡口。”   我浑身一颤,也不敢应声,急忙迈步离去。   赶等离开了船楼,回到船板,我淤塞的心情才有些微微舒畅,方才的场景宛如南柯一梦,可是我却没有时间沉浸在梦中,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跟着吴将军一路返回到了被抓上船的地方,看着依旧停留在水面的的虬尾和在上面人事不省的红鲤,我皱了皱眉头问吴将军说:“为什么她没有被抓上来?”   “这个女人身上带的死气要比一般的亡魂还要重,以后你要小心一些。”   吴将军说罢一转身,淡淡道:“我不希望吴公主等到了这么多年所等的人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她身上的担子很重,但愿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比现在有所改变。”   “出发!”   随着吴将军的大手一挥,船队浩浩荡荡开始往前推进,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纵身跳到了水里。   所有的船只都十分有默契地绕开了虬尾附近的水域范围,我疑惑地看着红鲤身上有着愈合之势的伤口,也来不及多想,拍拍虬尾的脑袋说:“走吧,带我们去采沙船。”   虬尾低吼了一声甩着尾巴开始在黄泉河中翻滚,在茫茫大雾中不知游了多久,就见前方传来一阵呼啦啦的瀑布落地炸响,接着眼前一花,整个人宛如被搅进了漩涡当中,狂躁的水流在皮肤上肆虐,我将红鲤紧紧护在身下抓稳了虬尾,耳听得一声突破天际的长啸,眼前的景色变得一片昏暗,像是在经过一个悠长的水洞,河水也开始变得浑浊无比。   而在这个时候,虬尾巨大的身躯猛然一阵剧烈的抖动,接着用力一甩,我连人带着红鲤直接被甩飞了出去,一手抓着红鲤的胳膊,另一只手开始在水中胡乱的挣扎,就在我不解地四处寻找着虬尾的影子时,却发现在头顶上的水面上传来了阵阵亮光,心头一动,便卯足了劲儿带着红鲤游了上去。   在脑袋浮出水面的一刹那,看着缓缓流淌的黄河河面,和挂在夜空中的皓月繁星,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终于出来了。”   我长叹了一声,目光扫过河面,就见在前方不远的河水中心,孤零零地漂着一支铁船。   采沙船!   消失了这么久的采沙船终于出现,我欣喜若狂地带着红鲤甩开了膀子玩儿了命似的朝着那边靠拢,可是等人来到船边,还未将红鲤送上甲板,一声声枪栓上膛的声音,在脑袋上响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混乱   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在了我脑门子上,冰冷的枪口上所传来的致命感让我一瞬间呼吸都有些呆滞。   “还有两个,你们到别处去搜搜看。”   我不敢抬头,可是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而在这个时候,就感觉抵在脑门上的枪口一使劲,那人说:“自己上来,别耍什么花样,小心脑浆子给你打出来。”   我低着头思索了下,看着丝毫没有动静的红鲤,深吸了口起将她先托上了夹板。   等到自己翻身上船时,身体还未落稳,就突然感觉一股股大力从身子的各个位置传了过来,脸紧贴着铁皮面,整个人都死死地被摁在了船板上。   “在水里挺能呆啊,害的老子溜溜的在船上等了一天一宿,不过别说你们还挺有本事,能从鬼船活着出来的你们是头一个,只不过再厉害也没用,你们斗得过鬼船,可扛不住这火铳的枪子儿。”   我听着这人说话越听越耳熟,隐隐猜到了是谁,可是说话的口音却不对,就在这个时候,脖子上猛地一紧,感觉一双大手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拎了起来,看清楚说话人的面孔时,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骂道:“船老大,是你个王八蛋。”   之前被鬼船吓得屁滚尿流直至投河的船老大此刻正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拎着一把火铳,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少东家,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看着船老大阴谋得逞的表情,我肠子都他娘的悔青了,现在想想一个只会开船拉沙的船头子,怎么会懂那么多东西,还他娘的未雨绸缪将死牛的尸体留着等懂行的人来看,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圈套,先将我的思路给绕进去,接着再把我们骗上船开到鬼船行驶的水域,可是我却没有搞懂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咬着牙看着船老大说:“你他娘的到底是哪边的人,北派相灵还是黄河金门?”   “嘿嘿,少东家不用着急,等一会儿见着我们的掌灯,你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船老大怪笑了一声也不再言语,说了声带走,站在身边的几个人直接上手用沾了水的麻绳给我捆的死死的,接着又要去抓红鲤,我见状大吼了一声:“谁他娘的敢动她一下,老子活剥了他的皮。”   “啧啧,还以为你是什么少东家呢,都到这个时候还耍威风,老子今天还非要动动看,看看你那张破嘴,能不能剥掉老子的皮。”   船老大冷笑一声抬腿就朝着红鲤走了过去,目光贪婪的在她身上扫了一遍,嘴里桀桀笑道:“要是这个女人对掌灯没什么用处的话,留给我当个人奴也不错。”   眼看着船老大伸手朝着红鲤白皙的脸上一点点摸了过去,我不甘地瞪红了眼睛,心中疯狂地祈祷红鲤赶紧醒过来,你不可一世了那么久,平时这种人就算是个十个百个都不放在眼里,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这个时候,在甲板的另一侧的阴影里,突然悄无声息地冒出来一个人头,只有眼睛露在上面,头发全被打湿,像是刚从水里爬了出来。   我情不自禁地愣了一下,还以为这人是船老大的手下,可是他却在发现我看见他时,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手扒在铁栏杆上轻轻一跃,身子便落在了夹板上。   整个过程中一点响声都没有,就跟看无声电影一样,而且要不是我现在夜视的能力增强,根本不可能发现。   尽管如此可还是让船老大伸向红鲤的手微微一滞,正要转头望了过去,我大吼了一声:“船老大!”   船老大被我这一声吓了一个哆嗦,看向我目露凶光道:“小子,你找死!”   话音未落就见站在我旁边的一人突然掉转了枪头,将枪杆子转了个个,二话不说举起枪托朝我面门猛地一砸,我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声骨头断裂的响声在脑袋中响起,嘴里鼻子里瞬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藏在阴影中的那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船老大身后,伸出手轻轻抓住船老大的脑袋然后用力一掰,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船老大脖子一歪,顿时死尸倒地。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在那几个手下反应过来,准备掉转枪口指向那人时,我大叫了一声,浑身一使劲儿,顶着脑袋就朝着面前那人撞了过去。   场面一下子陷入到了混乱,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混战,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管是谁,见人就用脑袋往上顶,眼看着能站在地上的人已经不多,耳朵边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说:“不许动,再动我要了她的命!”   等我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时,就见船板上只剩下我跟方才阴影中人,以及正对面一手勒着红鲤的脖子,一手拿枪指着她脑袋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涨红了眼珠子,攥着火铳将枪口死死抵在红鲤的太阳穴上,满脸狰狞地看着我俩,一边退一边嘶吼着说:“你俩互相把对付给捆上,不然我一枪崩碎她的脑袋。”   我冲那人望了一眼,发现他的头发被河水浸湿,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却觉得有些眼熟。   “我数三个数,数完之后你们再敢不动,大家同归于尽!”   中年人见我俩没有任何反应,又拿枪狠狠往红鲤的太阳穴上顶了顶说:“三!”   “二!”   “一!”   “等一下!”   我将被捆着的双手举过头顶,看着他已经发抖的不能自控的胳膊,叹了口气说:“你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何必非要逼个鱼死网破呢,你现在走,我们也不为难你,回去就说你也被打晕了不就行了。”   “捆起来!”   中年人显然不吃这一套,面无人色地吼道:“掌灯派下的任务如果完不成,回去是要被执行门规的,抓不到你们几个,我就算是死在这,也不想再见到掌灯。”   我无奈地撇撇头说:“你看我自己都现在都被捆着呢,除非你自己动手,不然我也爱莫能助。”   中年人狐疑地朝我手上看了一眼,而就在这个时候,红鲤一直紧紧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接着抬起一只腿直接踢过头顶,然后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在脑袋和枪口错开的一瞬间,反手抓住了中年人的手腕,用力一掰,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伴随着哀嚎划破了夜空。   中年人在红鲤的手脚同时势夹击下整个人直接就废了,满脸鲜血地躺在地上抱着一只断手拼命地哭嚎,可是还没等他多嚎几嗓子,就被红鲤又是一脚踹晕了过去。   “你醒了!”   没等我话出口,就见刚刚清醒的红鲤身子一软,摇摇晃晃地要往船板上倒,我连忙过去想将她扶住,可却发现手被捆的死死的,连忙冲身后那人说:“快松绑啊。”   那人应了一声一边解开粗绳,一边说:“赶紧走,他们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看着红鲤虚弱不堪的面孔,随后目光在甲板上扫过,发现之前脱掉的衣服还躺在下水的地方,急忙搀着红鲤过去将衣服穿上,接着就看见在不远的水面上,隐约漂来了几支亮着灯的小船。   在检查了一遍东西都没有丢失之后,我背着红鲤纵身跳入水中,然后就听那人说:“往岸上游,上去是十八里铺的东头,找到车就能离开这里”   我差异地朝那人看了一眼,就见他撩开了盖住半边脸的刘海,冲我说道:“是我,淮北。” 第八十八章 逃生   我在看到淮北露脸的刹那差点被一口河水给呛晕了过去,可眼下再多的事情也只能搁置在一边,听着从船伐上传来的人声,我俩心照不宣地朝着河岸甩开了膀子游了过去。   红鲤一直挂在我的脖子上没有说话,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等上了岸才对我说:“放下我,我能走。”   我二话不说将她直接抗在肩膀上说:“在下面是你给我扛回来的,这次该换我了。”   在经历了这么久的玩命奔波之后,我这会儿的体力其实已经达到了极限,全身酸痛的不行,全靠一口气撑着,稍微一松懈,估计躺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在将红鲤背稳之后,我开始跟着淮北冲着村子的方向一路狂奔,还没跑多远,就听见从河面上传来了一阵人声喧嚣,紧接着“嘭”的一声枪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道火红的灯光从采沙船的位置升了起来,然后在夜空中炸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花火。   “信号弹,快跑!”   淮北低声说了一句,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加快,我紧赶慢赶险些追不上,暗骂了一声这小子要是真放开腿跑起来,连兔子都是他孙子。   可是眼看着黑幕中村庄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一道道从村子里面发出来的手电筒的光亮不禁让人感到一阵绝望,我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咬着牙问淮北:“这他娘的跑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谁知淮北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村子里的人算是少的。”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之后,越来越多的光亮开始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我有点没想明白这到底是得罪谁了,搞出这么大的阵势非要抓我们,还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我看着跑在前面的淮北感觉有些不对,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他娘的之前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你得罪他们了,不然怎么对这里的情况这么熟悉?”   “他们是冲你来的,再加上我碰巧顺了他们一件东西,要是被他们抓住,一个都活不了!”   淮北的话落入耳中,我差点牙根都咬碎了,难怪老人都说闷不吭声放大屁,估计船老大一开始只是想把我们引到鬼船上害死,结果发现丢了宝贝,才招来这么多人非要把我们带回去。   本来嗓子眼里的一口气是可以直接撑到跑进村子然后上车逃跑的,结果这一路跑跑停停又是躲又是藏,折腾了半天我的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实在是抬不动,见四下里没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说:“人是你招来的,你给我带走,我再到车上开车接应你。”   淮北猫着腰一边注视着四周的情况,一边挪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摊在我面前说:“认识这东西不?”   我皱了皱眉头心说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找我答疑解惑,可是目光在上面扫了一眼之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在那包袱里放着的是一颗深褐色的植物,成年人拳头那么大,有棱有角,其形状乍一看像是五指张开的手掌,十分吓人。   可能是干这一行有了一段时间,已经产生了职业病,对这种东西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深究其根源和来历,见光用看的也察觉不出什么名堂,就将其拿在手中凑到鼻子上闻了一下,一股铁锈和木头腐烂的混合气味儿一瞬间就钻进了鼻孔。   隐约在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之后,我心里砰砰直跳,不可置信地看着淮北问道:“哪来的?”   “你就说这东西怎么样吧。”淮北说道。   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这手掌状的植物重新包好,然后塞到他怀里说:“妈的,就算是撂下半条命,咱也得把这东西给带出去。”   说着看了眼在背上的红鲤,见她虚弱地睁开眼睛也同时在看我,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是不是该需要我了?”   我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只要能活着把这东西带出去,再配上几样地宝,你就算是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能有把握让你生龙活虎,甚至比之前还要精神。”   红鲤没有说话,强挣扎着从我背上爬了下来,捋了捋凌乱的发梢,从身上撕下一条碎布,反手将披散的头发扎成了干练的马尾,然后在腰间顺了一道,两把明晃晃的短匕出现在手中说:“我只能坚持半柱香的功夫。”   我和淮北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眼所未有的决心和毅力,就近摸起了棍棒和碎石,随后就听见红鲤低声说了句“跟我来”,整个人便如同夜魅一般朝着黑暗中潜了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红鲤以全身心的姿态去进行战斗,虽然重伤在身,可是那无以伦比的身形以及不亚于野兽般的敏锐,很快地就找到了一个个落单的敌人,然后如死神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抬手落下,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便终结了他的生命。   红鲤华丽而优美的杀人舞姿让我和淮北跟在身后忍不住睁大了眼,很多时候我们连敌人都没有看到在哪便见到红鲤已经攥着滴血的短匕折身返回,一路上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我们便已经进到了村子。   而在这个时候红鲤的身形和动作明显已经慢了很多,脸色也开始发白,我见状急忙让她停下,看着静悄悄的村子,感觉那群人似乎都在村子外面搜索,里面并没有留下什么人,便和淮北将红鲤护在身后,开始朝着村口停车的位置摸了过去。   一路上没什么防守,就算是有,也都是极个别的在打着瞌睡的小喽啰,被我跟淮北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地拍晕在地,眼看着离着村口越来越近,一辆巨大的越野车在视线中隐约可见,却突然感觉在后脑勺的位置迎来一阵劲风,我眼皮子一跳,二话不说抱着脑袋就势在地上一滚,耳朵边上同时就响起了一阵地面被凿击的闷响。   我趴在地上惊恐地转过头,一个比我要大上两号的身影正出现在我刚才所站立的位置,见一击不中,二话不说捏起了拳头整个人跟炮弹一样朝我冲了过来。   我妈呀一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跑,而那黑影也跟认定了我似的,对一旁的淮北跟红鲤不管不问,卯了劲儿地朝着我追,我一边跑一边喊淮北赶紧过来帮忙,可是还没等他人到切近,就被那黑影一巴掌拍的倒飞了好几米,趴在地上哼哼了两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那黑影在村子里追了我一路,不说话也不叫人,就捏着两个拳头狂垂,而且那双拳头跟他娘铁锤一样,所砸下去的地方没有一个还能保存完整,就连一棵三人多高的大树都在他的一拳之下拦腰变成了两截,看的我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眼看着他越追越快,我越跑越没劲儿,两人就差半步之遥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身后突然亮起,黑影堪堪落下的拳头连忙护住了眼睛,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淮北的声音:“快上车!”   我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一秒钟都不敢耽误,拔腿就冲着身后跑了过去。   淮北也在我上车的一瞬间轰响了油门直直朝着黑影的身上撞,可是就在那黑影将被手掌挡住的面孔露在车灯之内时,我脑子嗡的一下,大叫了一声:“停!”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过后,我直接从后座被甩在了前挡风玻璃上,脑袋都被撞开了花,而就是这个距离,让我进一步看清楚了那黑影的脸。   我龇牙咧嘴地刚要说话,就见淮北脸色一暗,从村子的四面八方好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往这边赶,当下不再犹豫,一脚油门踩到底,绕过黑影朝着村外的道路上疾驰而去。 第八十九章 圈套   如果要问这次出发之前所做的准备工作当中最正确的什么,那无疑是屁股下面的这辆越野车了。   在被拉沙车频繁往来压得坑洼不平的村路上,越野车蓄足了马力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路朝着国道狂奔。   我从驾驶室翻到后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感觉眼前亮起一大片刺眼的光芒,接着一个急刹又将我甩到了挡风玻璃上。   我这一下被砸的感觉被他娘的水猴子剥了皮还要疼,呲牙咧嘴地看向淮北正要骂出声,就见他双手紧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转动脖子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在车子正前方的道路上,一辆辆闪着大灯的黑色轿车并成一排,每辆车的车头位置还都站着一个个身穿黑西装的壮汉,神情肃穆,将离开村子的路口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那些人手里端着的武器,我感觉这下是他娘的彻底凉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从车队当中迎面走下来一人,径直来到车头的位置抱拳说道:“敢问车上坐的可是筢子行少东家白小乙还有拐子行大小姐红鲤?”   我愣了一下还没有弄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后视镜中,几十辆飞驰而来的皮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靠拢,接着就看见车头那人朝前挥了挥手,那些站在身后的壮汉端着武器直接将我们这辆车子围了起来,然后就听那人继续说:“东龙头刚从吴山赶回来,得到各位贵客可能会有麻烦,特地派小的前来接应,还请不要惊慌,在这里,没人能伤的了你们一根毫毛。”   淮北也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长舒了口气,对身后追来的那些车辆不管不问,继续踩着车门往前走,在几十辆黑色轿车的护送下,缓缓离开了十八里铺,奔着洛阳城赶了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看着再度陷入昏迷的红鲤揪心不已,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丧门星,谁跟我出来谁要找倒霉,上次是玉姐,这次又是红鲤,不过好在淮北那小子能搞到那玩意儿,不然回去还真没法跟姚二爷交差。   我看着淮北专注开车的神情,冷哼一声说:“你小子藏的很深啊,什么时候干起拐子行的买卖了?”   淮北眼角抽了抽,沉吟了片刻说:“其实我在第一眼见到那船老大的时候,就感觉他不太对了。”   “为什么?”我问道。   淮北眯着眼睛说:“他身上的尸臭很浓,不可能是一个拉船采沙的船头子身上应该有的味道。”   在经过大壮的事情后,我对淮北嗅觉的能力已经是深有体会,可有些不解地问道:“那当时为什么不说?”   淮北摇摇头,说:“因为不光是他,就连整个村子包括河边的那个采沙场,都不太正常。”   “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淮北轻轻吸了口气,眼神有些希冀,道:“我觉得整个村子的人并不是在挖沙,而是借此遮人耳目,想挖河里的什么东西。”   “就是你顺走的那个东西?”我心惊道。   “不是。”淮北拿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说道:“这个东西只是我碰巧在存沙斗里发现的,存沙斗里没有沙,全都是些从水里捞出来的怪东西,只有这个看起来不太一般,而且味道也很奇怪,所以我就给拿走了。”   “存沙斗?”我微微一愣,疑惑道:“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去了?”   “你没有发现咱们上的那艘采沙船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淮北说道。   我想了想,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好像都放在了钩尾和铁皮船的上,没闻到什么味道,就算是有,以淮北鼻子的敏锐,就算他能闻到,旁人也很难察觉。   见我不吭声,淮北淡淡说道:“那是一种用人油和尸膏混合在一起的尸点蜡,通常土夫子在下一些里面可能藏有妖尸的凶穴前会将这种尸点腊涂抹全身,遮盖住自身的生气,以防被墓里的不干净盯上。”   我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道:“当时你抢在我前面下水,就是因为问道了尸点腊的味道,然后并没有潜至河底,而是偷偷进了存沙斗?”   见淮北不置可否地点着头,我不由得倒了洗了口冷气,整艘船都被涂上了尸点腊,他这是想干什么,是为了那艘鬼船不成?   可是看着船老大当时的样子也不像啊,还是说故意演给我们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单是为了我们几个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还是说另有所图,将借我们的手去完成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有感觉咱们来到这个十八里铺实际上是进入到一个圈套,以八爷引魂香为诱饵的一个圈套,包括所谓的采砂工人的说法全都是假的,而且这当中的目的,一定和他们要在河里挖的东西有关。”淮北缓缓说道。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说:“刚开始进入村子在得知钩尾的消息后,我还以为是咱们凑巧赶上了,可是从后来恰巧出现的鬼船,和我跟红鲤从水里一上来便个抓个正着,以及他们在整个村子的布置来看,这帮子人下的这步棋可真够大的啊,应该是从咱们还没出发前得到的消息那里就出了问题,而且你不觉得那什么东龙头的出现,也太巧了点么?”   “洛阳城的四大龙头和龙老大一向面和心不和,其实这次龙老大派我来还有个目的就是想摸摸他们几个现如今的站位,至于十八里铺的事情他们到底有没有参与,现在还不好下定论,得回到成都再说了。”   二人说话的期间,车队已经浩浩荡荡地驶进了城区,得亏现在是后半夜,要是换做人多的时候,估计会被误以为是哪个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了。   在来到上次离开的宅院门口,车子缓缓停稳,我将红鲤抱下了车,一眼就看见了刘宜修个老狐狸正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二话不说迎了上来,在看到红鲤后脸色微变,朝身后挥了挥手,几个医护人员立马推着担架车作势要将她抬到上面。   我谢绝了刘宜修的好意,目光在四周扫过,疑问道:“不知道东龙头在哪?”   “龙头在吴山那边出了点岔子,身体有些不便见人,特地吩咐我好生招待各位几天,等他有所恢复,定会第一时间出面,跟少东家请罪。”   刘宜修话说完没等我开口,就听见站在一旁的淮北淡淡说道:“你们前天派去给我们引路的那个周末,是什么来历?”   刘宜修眉毛跳了跳,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我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慌乱,然后面露疑惑地说:“给你们带路那人我也不认识,都是下面安排的,难道有么地方照顾不周,惹得各位贵客不满了?”   我和淮北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就听刘宜修忽然大怒道:“去查查这件事是谁在负责,然后把人找出来丢到护城河里喂鱼。”   我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的一阵冷笑,摆摆手说:“不用,照顾的挺好的,既然龙头不在,那我们也就不多叨扰,洛阳城今日之恩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加倍报答!”   说罢抱着红鲤和淮北直接转身上了车,然后扬长而去。   等车子一直上了高速,我和淮北几乎是几口同声相互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我冷哼一声说:“看来连东龙头都在里面擦不干净屁股,只是我没有想明白,那个周末看起来贪生怕死胆小怕事,怎么会安排他跟着咱们,要不是已经被水猴子咬死在了鬼船,我还真以为他一直都是故意演成那副样子。”   谁知淮北听了一皱眉,深吸了口气说:“周末没有上鬼船。” 第九十章 黑龙爪   “你确定?”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淮北从后视镜里映出来的眸子,就见他点点头说:“在鬼船撞上去之前,那小子就已经躲到了存沙斗里,要不是因为找他我也进到了里面,恐怕连我一起都要被带进鬼船。”   我听的有些迷糊,疑惑地说:“为什么躲在存沙斗里可以躲避掉鬼船抓人,你不是说船身上都被涂有尸点腊么,那为什么红鲤会被抓上船,而我却没有?”   “船上涂尸点腊的目的是为了遮盖住船体内的生人气息,就相当于抹在人身上,被它覆盖在下面才能奏效,红鲤一直站在外面,当然会被鬼船抓走,至于你,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吧。”   我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这样一来,那船上的另一个人是谁,听着发癫的声音和周末一开始有些像,可是周末既然没有上船,难道在采沙船上一直除了除了我们五个以外,还藏着别的人?   而淮北明显也在这时想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我看着他这样,不禁也陷入到了沉思。   如果那人是在我们之前就一直盯在那里,那就证明隐藏在十八里铺的事情涉及到势力不止面上看到的这几家,极有可能触及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人群;可是如果那人是船老大提前安排好躲在采沙船上来对付我们的话,那就正如淮北所说,一切都只是个陷阱,所有的消息和线索都是在引诱我们往里面钻,而且这个陷阱极有可能从八爷在这一带消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精心准备了,又或者是说,八爷在这里的失踪,才让他们在河底发现了什么,然后开始的这一切?   而且他们的目标和目的是什么我也没有搞清楚,是针对我们三个人,还是其中的某一个,又想借我们的手去完成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那周末人呢?”我疑惑道。   “跑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靠在一边不省人事的红鲤,想起吴将军在临别之际送我的话,便朝着淮北问道:“你的鼻子那么灵,有没有在红鲤的身上问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淮北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苦笑一声,心说死气这种东西可能并不是能用鼻子闻得到的气味吧,可是在她后脑勺的眼睛……   我伸向红鲤脑袋的手掌在她睁眼的一瞬间急忙缩了回来,然后就见她满脸疲惫地虚喘了一声说:“走了?”   我点点头说:“放心吧,在回成都了。”   红鲤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满身的警惕终于卸了下来,然后冲我说:“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要是治不好我,我还能坚持半个时辰,把你削成人桩……”   我听得一阵心惊肉跳,连忙打断她的话说:“好了好了,你还是省着点力气留着拿刀吧,别说话好好休息,我既然敢开口,自然是有解决的方法。”   淮北这时也似乎有些感兴趣地问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有这么神奇?”   我点点头,说:“这东西叫血佛手,也叫鬼姜,生长在阴暗潮湿,阴气和水汽极重的地方,无论生死都不能见光,也不能被风吹,一般只会出现在有着仅千年岁月的棺材板上,是一味极为珍贵的中药材,其本身能解百毒,再配上其他几位药材煎熬之后,更是可以……”   说到这里我闭上了嘴,看着两人凝重的表情,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等想明白之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黄河下面,有古墓?”   看着他俩也不说话,我喃喃道:“难怪连东龙头也参与了进去,这样一来,很多地方都可以说得通了。”   车内无人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我靠在座椅上静静地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没有想到本是打探八爷消息的洛阳之行竟变得如此错综复杂,恐怕很多事情,只有在玉姐那里才能找到答案了。   由于反途中只有淮北一个人开车,回去的路程被拉长了不少,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回到了成都,等到了地方姚二爷直接派人把红鲤给接走了,淮北在将血佛手交到我手中之后也回到了龙老大的身边,我一个人站在长生当的门前,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   这里是我离开三岔湾后唯一的家,不管在外面受到了再大的委屈或是困难,每当回到这里,总能找到一种莫名的慰藉和安心。   在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正好门从里面打开,玉姐脆生生地站在门口,双手扶着门框,当看见我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半天才开口说道:“以后再敢打完电话突然消失,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快进来吧,吃没吃饭,没吃的话是想点外卖还是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玉姐说着把我拉进屋坐在她旁边,一双眼睛细细在我身上来回打量,把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玉姐,你身体怎么样了?”   玉姐微笑着说:“还可以,暂时死不了,倒是你,才出去了几天,怎么都没个人形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玉姐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不着急,既然回来了什么时候说都行。”   虽然她这样说,可是很多事情都迫在眉睫,容不得耽搁,我捋了捋思绪,随后将这一路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跟玉姐说了一遍,包括我娘我爹以及我爷爷,一个都没漏,因为在我看来,玉姐是完全值得托付的。   这一讲就是足足好几个小时,其中间许多令人难以理解以及惊险之处,连玉姐都忍不住脸色微微有些动容,特别是在听到我进了九狱九泉见过八爷之后,整个人更是激动地有些难以自控,一直到我说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我说:“这次还真是难为你了。”   我将八爷交给我的两样东西递到了玉姐的手中,当看到那只黑色龙爪的时候,玉姐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幽幽说道:“连黑龙印都交出来了,八爷这次看来铁了心是要在九狱九泉闯出一些名堂了。”   “黑龙印?”   我不解地看着那只黑色的龙爪,疑惑道:“这也不像是印章啊。”   玉姐点点头说:“嗯,这东西不是印在纸上的。”   “那是哪?”我惊奇道。   未等我话音落地,就见玉姐轻轻抓着黑龙爪将它断腕处的位置置于桌面,让四爪朝上,接着伸出食指放在口中,秀眉微蹙,等再拿出来时已满是鲜血。   我见状虽有不解,可看着玉姐满脸正色也不敢出声打断,眼睁睁看着她将流着血的手指缓缓点在了黑龙爪掌心的位置,然后就发生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那黑龙爪竟然像是活了一样,四根坚硬的爪齿猛地一收,将玉姐的手指紧紧抓在爪心。   这一抓明显是力道极大,四根爪齿深深嵌入到食指的皮肉之内,而玉姐也是吃痛的从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牙齿扣住下唇,俨然是在极力忍受从食指上传来的痛苦。   这一幕看在眼里虽然心中焦急不已,却不敢有任何动作,看着黑龙爪的四齿如同四条黑虫一样嵌在肉中缓缓蠕动,一滴滴鲜血从鳞片的缝隙里渗出,汇聚在爪心的位置,然后被一点点吸收,直到玉姐因为失血过多面色开始变得苍白,四根爪齿终于缓缓松了下来,而玉姐也趁势将食指拔出,然后看着我说:“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筢子行的少东家。” 第九十一章 活死人   我闻言一惊,失声道:“为什么?”   玉姐喘着气说:“先别管为什么,像我方才那样,也将手指放进去。”   我感觉眼圈有些红,其实对于这个少东家的身份我根本就不在意,只是在玉姐的话语中,我听到了即将被舍弃的意味。   一边不解地看着玉姐,一边将食指深入黑龙爪其中,在指尖轻触到爪心的瞬间,四根爪齿再次合拢,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像刚才对玉姐那般刺入肉里,反而是在指尖的位置突如其来一股钻心的剧痛,让我忍不住裂开了嘴。   就像是从当中突然冒出来一根利刺,深深扎入到了食指当中,同时当中还带着吸力,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血液正在顺着食指被扎穿的位置一点点往外流逝,而且那只黑龙爪此刻就像是在桌子上生了根,任我怎么甩都甩不掉。   “别紧张,我刚才只是在唤醒它,现在是在认主,等它认主完成之后,你就是这黑龙印新的主人。”   玉姐的话音在耳边淡淡响起,而在这个时候,从食指尖除了传出一阵阵痛楚之外,一股莫名的情绪,也顺着它流入体内,开始在心头缠绕。   这股情绪十分复杂,五味杂陈,什么都有,一时间让人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可是演变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股淡淡的哀愁,就像是与心爱之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而且这股子情绪原有的主人也让我觉得有些熟悉,甚至有可能就是跟我十分亲近之人,并且很快便荡然无存,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和自己融为一体。   这个时候从食指传来的疼痛感也随之消失不见,我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发现那只黑龙爪和之前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在黑色的鳞片之中,隐隐多出了一丝血红。   “感受到了什么么?”   见我有些发呆,玉姐淡淡开口道。   我长吐了口气说:“哀伤。”   “哀伤?”   玉姐蹙了蹙眉,沉思道:“当年八爷第一次被它认主的时候,感受到是愤怒。”   “可是两个情绪有什么区别么?”我不解道。   “当然有了。”玉姐叹了口气说:“从今往后,你很有可能被这股情绪所感染,八爷在被认主之前其实脾气很随和,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导致他在关键时刻动了不该有的情绪,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犯下了许多悔事,以至于现在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九狱九泉找到弥补的办法。”   “不会吧,那他还把这个东西给我干什么,这不是坑我么。”   我小声嘀咕着:“而且什么情绪也比哀伤要好啊,这样岂不是要变成了林黛玉,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先哭一抱,丢不丢人。”   玉姐晃着脑袋说:“这东西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年也是八爷偶然间拾得,也正是有了它,才成就了今天的南水季八爷,有多大机遇就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肯定会先失去一些东西来作为代价。”   我盯着桌子上的黑龙印一时间陷入到了沉思,可还是忍不住抬头问玉姐:“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不再是筢子行的少东家了,是不打算要我了么?”   玉姐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哑然失笑,拿手在我脑袋上摸了摸说:“八爷当年说过,如果哪天他不在了,凡执掌黑龙印者,便可号令憋宝一门,成为新的掌舵,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筢子行的少东家白小乙,而是整个憋宝一门的掌舵,白爷。”   我一听腾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摇的跟电风扇似的,急忙说:“不行不行,这太突然了,而且八爷也只是说让我暂管此物,差遣夜不悔清理门户而已,四年之约时他还会回来,什么掌舵白爷的,我可担当不起,再说之前遇到什么难缠的事儿我还能往你和师傅身上推,这要是当上了掌舵,想推都推不掉了。”   “那万一哪天我和八爷不在了呢?”   玉姐打断了我的话,恢复了正色看着我说道:“或者说你就没有想过有一天成为像你大哥,甚至八爷,或者是你爷爷那样的人,可以为自己至亲至爱之人撑起一片天,而不是总想着怎么被别人保护?”   我哑口无言。   “我知道很多事情对于你来说很难接受,也没有那个能力扛下,可是既然它已经发生且无法改变,那我们除了接受之外,能做的只有不惜任何代价,让我恨者永堕修罗,我爱者永世无忧,如若不然,以你爷爷的本事,本可以在去世后前往九狱九泉复命任职,又为什么要杀身成仁,将自己变成一个被天地所不容的活死人,只为换取你能够活到现在?”   “你说什么?我爷爷是活死人?”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玉姐,可是她的表情丝毫不像在说谎,淡淡地说道:“不光是你爷爷,就连你们整个村子的人现如今都成了活死人,而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你。”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咬着嘴唇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死而不僵,口吐人言,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这种东西天地间只有一种存在,铲子行管他们叫做伏尸,而我们则叫他活死人。”   玉姐看着我满脸呆滞,轻轻吐了口气说:“而且你爷爷既然能炼制活死人,那自己本身肯定也是一种更为厉害的存在,再加上你们白家世代九泉巡河人的身份,其现在的实力,恐怕根本就不在八爷之下。”   玉姐的话像一击重锤,一次次地击溃着我的心里防线,可是我却又无法找到任何借口去辩驳,从河里走出来的大壮,黄泉河中摆渡老头所说的话,爹的失踪,娘的遗信,以及八爷的推测,所有的一切无一不都在将矛头指向爷爷,可爷爷所做的所有事情又都是为了我,我想不通这一切究竟都是因为什么,更无法接受因为我一个人的独活,却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我呢喃地抬起头,看向玉姐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我爷爷?”   玉姐摇摇头说:“如果他有意躲你,你就算是把整条黄河水抽干,也无法见他一面,而且我总觉得他手里的棋还没下完,或者是说,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玉姐说罢便再也没有开口,似乎在给我反应的时间,可我这会儿脑袋中仿佛是有千万条线头,可针眼只有一个,完全捋不出一丝的头绪,到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说:“是我太幼稚了。”   玉姐见状笑了笑说道:“不是你幼稚,而是这当中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常人所能理解,恐怕就连八爷到目前为止也都处在推敲的状态之中,而且八爷用人慧眼如炬,既然他敢把这么重要的黑龙印交到你手上,定不是平白无故的。”   我苦笑着看着玉姐,道:“你觉得我哪里有不一样么?”   “就凭你个半吊子能误打误撞闯入九狱九泉,然后又能全身而退,还将红鲤也带了回来,这还不够不一样么?”玉姐笑道。   我挠了挠头,回想着在那里的经过,说:“感觉这九狱九泉也没有那么凶险啊,怎么到了你们的口中,说的跟十八层地狱一样。”   “是吗?”   玉姐摇摇头说:“那你可知道你大哥的那一只胳膊,是在哪里丢的吗?”   我心头一跳,不可思议地说:“难道他也去过九狱九泉?”   “不单去过,他还进过罗刹城!” 第九十二章 九狱九泉   “我大哥去过罗刹城?他是怎么进去的?”我诧异道。   玉姐看了我一眼,说道:“走进去的。”   我闻言一惊,当时八爷曾告诉过我,在罗刹城前能靠自身毅力踏过百米路途之人,古往今来不超过五个,难道这当中就有我大哥?   像是洞察到了我的心思,玉姐淡淡地说道:“你大哥当时是借助了一样地宝才能得以进城,可是却在里面待了不到两息的功夫,便自断一臂退了出来,而且要不是有八爷相助,恐怕就连能否活着离开九狱九泉,都是未知。”   我倒吸了口冷气,震惊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我大哥又为什么要自断一臂?”   玉姐摇摇头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为了让你大哥能进去看一眼,八爷基本上耗费了这么多年来将近一半的积蓄,至于看到了什么,又为什么自断一臂,外人实在是难以得知。”   我疑惑地皱起了眉,喃喃道:“不应该啊,以八爷的本事自己都能进去,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非让我大哥去呢。”   “天地大道有法则,它限制了什么人该干什么,什么人不该干什么,像八爷这种人,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要是无端打破了某些平衡,就会有人出手阻止了。”玉姐淡淡道。   “什么人这么厉害,连八爷都敢阻止?”我惊奇道。   玉姐冷笑一声说:“总有一些人闲着没事干,喜欢到处插手去管别人的事情,还美其名曰制衡,要不是当年八爷在黄河里的伤势没有痊愈,又岂会惧他?”   玉姐的话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八爷在罗刹城前的茶铺里要等的人,以他的实力就算阴兵十万都不能阻拦其踏入城中的脚步,可他却在茶铺停留了这么久都不肯上前一步,难道就是在惧怕玉姐口中的那人,而他要了却的旧账,会不会跟那人也有关系。   “那八爷会不会有危险?”我猛然惊醒道。   玉姐瞥了我一眼说:“把心放肚子里,先好好想想眼下的事情才是正事。”   眼下的事情?   我苦笑着说:“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许多事情都搅在了一起,根本无从下手。”   玉姐起身端来了烧开的茶壶,淡淡地说:“你不妨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将这些事情都串联在一切,或者说它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只要抓住了这条线,那么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看着在茶杯中翻滚的片片绿茶,我不禁陷入到了沉思,半响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玉姐说:“九狱九泉?”   玉姐点点头,说:“不管是给你们在十八里铺设井下套那人,还是八爷包括你爹和你爷爷,甚至是红鲤和吴山公主,这些人全都在围绕着九狱九泉大做文章,而很明显你在某些人的眼中,成为了非常关键的一环,想尽一切办法地要将你牵扯其中,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我有预感,要不了多久就会从那边传来消息,一个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无法脱身的大消息。”   我看着玉姐满脸肃穆的神情,惊愕地张大了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咽了口口水说:“那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九狱九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咱总不能连敌人的阵地在哪都不知道,就拿着锅碗瓢盆瞎冲吧。”   玉姐噗嗤一乐,说:“你打仗带锅碗瓢盆的?”   我挠了挠头说:“我就是打个比方,而且我总感觉这九狱九泉应该不是单指一个地方,就像师傅说的,就连罗刹城,也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玉姐端起茶杯轻轻在上面吹了口气,点点头说:“八爷说的没错,这九狱九泉,实际上指的是隐藏在这世上的九条冥河,以及建在冥河之上的九座地下城。”   我有些愕然,虽然和之前的猜测没什么太大出入,可还是有些吃惊地说道:“这岂不是相当于阴曹地府了。”   玉姐轻轻晃了晃脑袋说:“我忘记曾经在哪本书上看过,自人类形成坯胎开始,生命就是被水所包裹着,所有的生物都对水有着一种天生的依赖,许多宗教和神话当中,都将水赋予了生命之源的意义,也曾说水既是人类的起源,也是生命的重点,九泉的存在不知道历经多少岁月,早在先秦时期的《列子·皇帝》中就有对九泉的第一次定义,称此地为九渊,下有九口泉眼,流出九种不同的泉水孕育出上古九氏,九氏之间联姻交合,才繁衍出越来越多的姓氏跟种族。”   “直到后来九泉出现在了更多的书籍典故当中,逐渐演变成了九条和死亡息息相关的河流,人死之后会根据生前所犯下的罪恶,被守渡人引渡到不同的冥河之中,并且在过河之前,有个摆渡人架着小船在河上漂流,必须付他船资才能让你过河,否则的话将会被他推入到水中,被河水融化,直至灰飞烟灭。”   我听了之后不禁想起那个撑船摆渡的老头,有些呢喃道:“可是什么没有对九狱的提及,亡魂被引渡到九泉之后,接着要去哪呢?”   玉姐抿了口茶说:“九狱的出现是在汉代以后才开始所有记载,在此之前都传闻这九泉的终点分别是九层地狱,姑且称之为现在所说的十八层地狱吧,毕竟在那个年代,九是极数,没有比它更大的数字。”   我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好像在商周的时候,最大的数字才是七,那会不会所谓的九泉和九狱,都只是那时候人们对这个地方的统称,毕竟真要说有十个十一个,他们也形容不出来啊。”   玉姐差异地看了我一眼说:“话糙理不糙,真正的九狱九泉从来没有人能够触及过边缘,没人知道它有多大,里面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就以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九条冥河和九座城池分工有序,各司其责,关押着数不尽的亡魂恶鬼,山魈精魅,可能在古人的观念中,人从水中来,最终又回归到水里,才是真正的生死轮回吧。”   可是我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以我在九狱九泉的见闻和亲身经历来说,巡河阴兵,罗刹城主,黄泉渡口,在河底的沉船以及水怪的尸骸,甚至是搭在路边的茶铺,都表明那里不光是人生死轮回的场所,更像是人死之后所居住的另一个世界。   可是九泉巡河人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为什么摆渡老头说我们白家世代在去世之后都要到九狱九泉报道,这让我很难理解。   我将心中的疑惑告诉了玉姐,玉姐皱着眉说:“我对那里的了解其实不多,可是九泉巡河人这个名号单从字面意思上来看,或许是对某种秩序的掌控者,兴许你们白家一直掌控着九泉河的秩序也未必。”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太能接受,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从一落生便在谎言当中成长到了现在,我爹我娘还有爷爷,全都处心积虑地一直在骗我,与其这样,我更宁愿相信是中间突然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玉姐也宽慰我道:“现阶段一切都只是推测,真相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而且正如那摆渡老鬼口中所言,等你实力足够强大到参与其中,而不是当一个无所作为的旁观者,或许很多现在看不透的事情,便会褪沙去雾,水落石出。” 第九十三章 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   我喃喃地点着头,可是话虽简单,真正做起来又却何其之难,只怕是我有这心,许多人或事却不会给我这个时间。   玉姐拍拍我的肩膀说:“八爷能靠黑龙印成就今天的一番作为,你就算是不及八爷,能达到他一半的水平,名盛天下,躁动一方,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暂时不想去想这些没影的事,抬头看着玉姐说:“那你觉得十八里铺的事情到底是谁在搞鬼,是北派相灵还是黄河金门?”   “黄河金门。”   玉姐想都没想地说道:“黄河金门被东南西北四大佛头掌控,每一位佛头的下面都有数位掌灯替其卖命,其地位就相当于咱们麾下的门主,只是听你所说,这里面肯定不止他们一家,既然有钩尾出现,那北派相灵也自然脱不了干系,包括洛阳城东龙头,三家聚集去挖一个黄河古墓,真想知道里面到底埋的是哪位神仙。”   “还有咱们门内的内鬼,得想办法找出来,要不然总感觉背后里有人亮刀子,吃饭睡觉都不安稳。”我说道。   玉姐点点头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问题是出在霍老太那边,我会通知她让她解决好的。”   随即看着我说道:“那个什么吴山公主,有没有说送什么彩礼来呀?”   我一听气的直拍大腿,咬着牙说:“别提了,说是一周以后,估计还剩三四天,你说她万一给我送一堆死人骨头,我到哪说理去。”   玉姐抿嘴一乐,说:“其实从她所展示出的实力和身份来看,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怪你当时太过紧张,要不然还可以通过她打听打听你爹在罗刹城的状况,也不至于这会儿在这干着急拍大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姐,心说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去九狱九泉是见罗刹城城主的,想知道我爹现在什么情况,直接问她不行了。   看着我面脸沮丧,玉姐笑了笑说:“别着急,她既然想认定了你就是她所等那人,自然会帮你留意这个未来公公的生死安危的,等到成亲那天,你自己再亲口问她不就行了。   我一咧嘴差点哭了出来,说:“玉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得赶紧想个招儿啊,要不然等礼成迎娶的那天,我一个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有为青年,就被那老太婆强取豪夺了去,我真是做鬼都闭不上眼睛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嘴里说出老太婆这个字眼的时候,屋里的温度陡然一降,像是有一阵阴风从后脑勺刮过,吓得我赶紧闭上了嘴,两眼求救似的看着玉姐。   玉姐仿佛对屋里的变化毫不知情,轻轻抿了口茶说:“这事儿得从长计议,那位吴山公主的实力太过蛮横,硬来是肯定不行,我会帮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你就只能委屈一下,当个入赘姑爷了。”   “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将血佛手掏了出来,交对玉姐说:“这东西你看看,能不能治好红鲤的伤势?”   玉姐将血佛手拿在手中端详了几眼说道:“嗯,另外几味药材我这里都有,只是你说她脑袋后面生有眼睛,是怎么回事?”   时隔了几天的时间,可是一当我回想起在红鲤的后脑勺出现那双眼睛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地说道:“不知道,就好像是长在了发根里面,也没睁开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玉姐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我一直都觉得红鲤的身世不太简单,可是万没想到在身上居然藏着这么一个东西,这事儿你不用管了,等我把药熬好,会通知二爷派人来取。”   然后又将八爷交给我的那个包袱拿在手中说:“八爷在交给你这个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叮嘱过什么?”   我想了想,说:“没有,只是说关键时刻会有大用。”   见玉姐盯着这个包袱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解,就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这包袱有问题?”   玉姐摇了摇头,手上轻轻解开了包袱的绳结,还没等我看清里面的东西长什么样,就见她脸色剧变,猛地将其攥在掌心,然后看向我说:“这东西你有没有打开看过?”   “没有啊,一直没来得及看,怎么了?”我疑惑道。   玉姐轻轻舒了口气,说:“这东西暂时不能放在你那里,我先替你保管,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了,我再给你。”   我一下子有些迷茫,看着她手里的包袱好奇心一时间大盛,问道:“这里面什么东西啊,搞的这么神秘。”   玉姐锁着眉头看向我说:“你真想知道?”   我本想点头说想的,可看着玉姐这个样子一下犹豫了起来,有些纠结道:“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最近一段应该也不会出去,带在我身上也没用,要不就先放你那。”   玉姐轻轻点头道:“这个东西虽然作用不小,可是现如今拿在你手中只有坏处没用好处,等你先将黑龙印琢磨透了再说,一下子吃太多,怕你消化不了。”   我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心里开始有点后悔半道上怎么也不打开看看,只好干笑两声说:“没事,估计这黑龙印就够我折腾好一阵的了,还有,那百草之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傅说那东西可以治好你的伤,然后去江苏陈湖取一件宝贝。”   可是玉姐的思绪仿佛还在那个包袱上,接连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随口说道:“百草之王俗称八臂哪吒闹海参,不是你这半吊子所能染指的,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好好休息两天,估计姚二爷和龙老大那边很快就要派人来请你过去,特别是龙老大,手底下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肯定憋了不少话要问你,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吧。”   我摊着手将脑袋枕在椅靠上面,皱着眉头说:“他不找我我也正打算找他,有些关于吴山的事情还得当面问清楚才行,我现在别的什么都可以不愁,就是吴山公主的事情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   玉姐也是赞同的叹了一声说:“真要把事情分割轻重缓急的话,这位姑奶奶还真是个不得不面对的麻烦,连罗刹城城主都这么卖面子给她,看来以后这真成了一家子,你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我白了她一眼没再开口,又在楼底下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困得不行,正打算睡觉的时候,在屋子里瞟了一圈,问玉姐:“老黑呢,它怎么不见了。”   “被霍老太给接走了,说是要带它处理点事,这两天估计就送来了,怎么,想它了?”玉姐说道。   我摸了摸鼻子说:“还别说,几天不见真有点想了,特别是在得知吴山公主要下聘礼的时候,我恨不得给它抱怀里别丢了。”   玉姐笑了笑没有多说,转身上了楼也去休息,我一个人躺在地铺上,在腰里摸了摸,将香囊取至面前,闻着上面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起与她见面的场景。   三里途河两茫茫,轻舟丈,少年郎……   世上真的有轮回这种东西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原先的世界观早已崩塌,可是一下子让我接受这么玄之又玄的东西,我感觉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想着想着眼皮子开始发沉,大脑也随之昏沉,就在我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绣在香囊杏黄布上的字迹逐渐模糊,悄无声息地组成了新的一行字:   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 第九十四章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那一刻我的眼睛跟上了铅一样,想睁眼再看仔细,却扛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   一阵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猛然睁开眼,就见四周一片虚无,只有一道火红的背影矗立在前方的黑暗当中,陌生却又熟悉。   “卫公主?”   在我认清那背影的主人时,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说:“这是什么地方?”   “连这个你曾为之舍弃一切,撒血抛志的地方,你都不记得了?”   淡淡的话语驱散了遮住眼前的黑暗,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开始变的清晰,等看清楚周遭的景色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满是萧条没有一丝生气的山顶上面。   卫君瑶站在山顶的一端,穿着一身如同火焰般的长裙,头顶高飘凤尾,手持三尺钢剑,风吹动着尾翎,卷动着裙摆,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子,让人不敢与她直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她已认定我就是那个人,并为此等待了无尽的岁月,单凭我三言两语是肯定解释不通的,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准备劝她几句,可是尚未等我开口,漫天的喊杀声从山的脚底一声声传入耳朵之中。   我情不自禁愣住了,见卫君瑶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眼神一直目视前方,忍不住上前迈了几步来到她的身边,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落下,就见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河流之上,一艘艘古老的战场连成一片,无数身披甲胄的战士手持刀枪,叫喊着,奔跑着,瞪着血红的眼睛和敌人交接在了一起,到处都是尸体,满眼都是鲜血。   殷红的血液铺天盖地,染红了河流,照亮了天际,一只只体型庞大的水怪在水中忽隐忽现,掀翻一艘艘战场,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吞噬着落水士兵的生命,整条河流已经变成了血海尸山,散发着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看着眼前的场景和耳边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我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恨不得手中有把剑,立马冲下去参与其中,杀敌舍命。   而在这个时候,卫君瑶终于转动着脑袋看向我说:“你可以忘记你是谁,也可以忘记我,可是这些画面,真的就在你的记忆中完全消失了吗?”   我梦然一惊,大脑瞬间从刚才狂躁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深吸了口气,看着卫君瑶喃喃地摇着头说:“就算你要等的那人是我,可是既然重活一世,又何必再为前世的纷扰所羁绊,你又何苦为此苦守执念,深陷囫囵呢?”   卫君瑶苦笑一声,道:“因为你当时的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踏平九泉归来日,君与卿瑶卸战袍!”   我顿时哑然,看着卫君瑶执着的让人有些心疼的面孔,终究是叹了口气,道:“何苦呢,把这一切全都忘了,重新投胎转世,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忘了?”   卫君瑶突然仰天长笑,拿手一指脚底下的战场说道:“这些死去的将士都在这九狱九泉当中等着你披甲归来,一声号令之下便可重新征战,你让我忘了,那你问问这数十万阴魂,他们能不能忘!”   卫君瑶的话音未落萦绕在耳边的漫天杀声陡然一滞,余光中,血腥的战场在此刻荡然无存,多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阴兵,旌旗招展,鬼气弥天。   我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神,也说不出话来,就见卫君瑶脸上露出一抹凄惨的微笑,呢喃地说道:“既然你全都忘了,那这一刻,你是不是也早已忘却?”   在我瞪大了的眼睛当中,就见卫君瑶白皙的脖颈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痕,一股股鲜血顺着当中往外流淌,瞬间浸透了衣襟,脑袋也开始朝着一边倾斜,眼神迷离地望向天空,淡淡地说道:“若是你真的已经重活一世,不愿再被往世羁绊,三天后的聘礼你大可烧去,我卫君瑶从此不再与你纠缠。”   看着卫君瑶的头颅即将从身体坠落悬崖,我突然感觉在内心的深处传出一阵难以言喻的绞痛,伸手想抓住她,可剧烈的疼痛却让我无法自控,捂着胸口跪在地上,注视着那张凄美的面孔正朝着山崖一点点远去,眼前变得一片朦胧,耳边回响着她呢喃的话语。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不要!”   我猛然坐起身,伸手朝着黑暗中抓去,却是空空一片,借着从门缝射进来的光,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铺盖上,四周都是熟悉的摆设,没有卫君瑶,没有战场,没有阴兵,有的只是南柯一梦。   我长长吐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汗水浸湿,手中还死死攥着香囊,将香囊拿至眼前,发现上面的字迹没变,依旧是一开始所见到的那行字。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吴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只是再见这行字的时候,心口那股莫名的剧痛再次传来,卫君瑶断颅落崖的画面也再一次在眼前浮现。   我忍不住将香囊紧紧握住,开始回想起梦里的一切,甚至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会痛的如此真实,伤心的也如此真实。   可要不是梦的话,难道说我之前在黄泉河底所见到的破败场景,就是因此而来?   这个时候玉姐也听到了动静走了下来,将灯打开,蹲在面前,关切地看着我说:“又做噩梦了?”   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落寞地摇了摇头,轻声问道:“玉姐,这个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么?”   玉姐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叹了口气说:“花非花,雾非雾,你若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从里面走出来。”   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玉姐有些不放心地拿手摸着我脸颊说:“不要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那个吴山公主对你确是一片痴情,就算到最后你不愿与她结成连理,她也未必会对你怎么样,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去伤害自己最心爱的人。”   我看着玉姐迷离的眼神,忍不住问道:“玉姐,你也有过这样感受么?”   话音未落,就感觉脑袋上疼了一下,玉姐收回手佯怒道:“人小鬼大!”   看着玉姐已经在旁边盘腿坐下,我揉了揉作痛的脑地,试探性地说:“玉姐,你跟我大哥到底怎么认识的,感觉你们俩的关系不太一般。”   玉姐听完看着我微微笑道:“是不是想问很久了?”   我点点头嘿嘿笑了笑,说:“关于你的传闻姚二爷可跟我说过不少,感觉你才是我身边最神秘的人,宁摸虎须,不碰栾玉,这话听起来就很威风。”   玉姐苦笑着说:“哪有你想的那么好,当年为这事我可是吃过不少苦头,而且我跟你大哥的关系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单救了我的命,更是将我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说是新生也不为过,所以我对他的感激之情,要远胜过一切其他的情感。”   我摇摇头说:“不像,每次在说起我大哥时你的眼神,可不像是感激,更有点像是别的。”   “像什么?”玉姐反问道。   “爱慕。”   玉姐怔了怔,随即释然道:“对,是爱慕,我永远都忘不掉他在我最危难的那一刻挡在我面前的背影,就像是……”   “像是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种希冀,正想借此对她和大哥多了解一点的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接着就听见有人站在门口说:“请问白少东家是否在家,龙老大派我来请少东家前往老斋堂一叙,说是有事相求。” 第九十五章 龙老大   看着玉姐的表情似乎已经终止了话题,我一边心中暗骂这个龙老大真会挑时候,一边喊了一嗓子将铺在地上的床被收拾了起来,然后转身将门打开。   “小的龙六,见过少东家。”   门口那人在开门的一瞬间躬身抱拳,然后抬起头说:“龙老大吩咐小的前来恭迎少东家前往老斋堂一叙,说是有事相求。”   我皱了皱眉头,说:“什么时候?”   “以少东家的时间为定。”   我转头看向了玉姐,玉姐点点头说:“去吧,早点回来。”   我应了一声回屋洗了把脸便跟龙六上了车,坐在车上,龙六满脸堆笑地看着我说:“没想到这些日子里在江湖盛传的筢子行少东家这么年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着实令小的佩服。”   我好奇地问道:“江湖盛传?传我啥了?”   龙六嘿嘿一笑,说:“闯龙泉,擒骨蛙,灭许家,平七门,下黄河,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江湖上对您的事迹可谓是口语相传,其威风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八爷呀。”   我摇了摇头,没有想到在来到成都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竟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而且件件都是提着脑袋死里逃生的鬼门关,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入江湖催人老,不如沧海一声笑了。   想罢见龙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龙六眼珠子转了转说:“不知道少东家觉得淮北这人怎么样?”   淮北?   我想了想,这小子虽然有些闷葫芦,但是那只鼻子一路上可帮了我们大忙,特别是在十八里铺,要不是他,估计这会儿我们能不能回来都是两码事,可是好么端的问他做什么。   见我不说话,龙六继续试探道:“那少东家可知道淮北的爹是谁?”   我心头一动,看着龙六不知道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动声色的问道:“谁?”   龙六没有直接回答我,反倒是说:“有关于吴山的事情少东家想必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我点点头,说:“两大龙头亲自带队,死一个疯一个,要不是龙老大及时出手,恐怕事情还要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那你可知折在吴山里的北龙头是什么人?”   我皱了皱眉头,心头忽然一动,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是淮北的爹?”   龙六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抱着肩膀不再言语。   淮北的爹竟然是洛阳城北龙头?   我深吸了口气,虽然乍一听有些诧异,可是转念一想,龙老大一开始跟我介绍淮北的时候,就曾说过他是一位好友临终所托,而龙老大也是在北龙头折在吴山之后才赶去的洛阳城,如果淮北是在那个时候到了成都的话,一切都尚在情理之中。   那他这次跟我们一起去洛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如龙老大口中所说的历练,还是抱有别的什么目的,现在看来,似乎有些难以界定了。   毕竟在我跟红鲤进入九狱九泉之后,他足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没有露过面,时间不长,可对于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来说,已经足够去做很多事情,而且这个龙六打眼一瞧就是个人精,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给我透露这个消息,不知道是龙老大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原因。   我看着龙六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也没过多追问,既然人已经安全返回,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毕竟他还救了我们一命,在深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真不放心的话,大不了以后出门不带他便是。   老斋堂是一间位于送仙桥古玩市场东头的古董店,三层小楼,中式建筑风格,挑檐、门楼,描金彩绘,整栋小楼装点得古朴典雅。   门楼雕龙画凤,金点描漆、宏伟壮观,正中悬着一块黑底金漆的硕大匾额,上书三个大字:老斋堂。   在下车进门之后,正对面是一个三米多长的屏风,上面绘制着不少古代历史人物,看了半天却发现发现除了一个曹操之外,别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绕过屏风,两面的墙上是一组七米多长的博古格柜,上百个格子里都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老物件,放眼望去,整齐划一,极为工整,井然有序。   正中间摆着一张暗红老木的巨大伏案,对面坐着龙老大,手里正在泡茶,见到我来连声打招呼:“刚到的峨眉雾,得在拆开一刻钟之内现泡才能冲出其高山雪雾的清香,故有失远迎,还请少东家莫要见怪。”   龙六在这时弯腰退了出去,我一边打探着屋内的布置,一边笑着说:“没想到龙老大外表豪爽,内心却如此雅致,着实令人羡慕。”   龙老大一听直咧嘴,摆着手说:“人可不都是缺什么显摆什么嘛,干我们这行年轻的时候挖土掀砖尽干些不是人干的活儿,到老了手里攒了几个臭钱,全砸这上面了,我这也是司马懿破八卦阵,不懂装懂,让少东家见笑了。”   说着起身将我请到对面坐下,然后将一个白地蓝花的琉璃杯请到我手上说:“少东家这次洛阳之行,招待多有不周,薄茶一杯,就当是老大哥赔礼谢罪了。”   我摇摇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龙老大说:“龙老大说笑了,淮北这次一路上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要说感谢或者赔罪的话,应该是我说才是。”   龙老大笑了笑,也没再客气,拿手敲了敲桌面,神情有些肃穆,说:“想必我门下出的这些乱子,少东家也都十分清楚了吧?”   我点点头,说:“知道。”   龙老大叹了口气说:“洛阳城乱,东龙头与黄河金门勾结一气,联合老索头儿三家共同挖掘埋在黄河下面的一座古墓,并在十里八铺设下了这么大的陷阱等着少东家入套,其用心险恶,连我都觉得有些后怕,要是少东家真为此有个什么闪失,我恐怕就算是拆了这把老骨头,也无法跟八爷交代了。”   我摇着头说:“龙老大不必自责,既然已经回来了,那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更何况我们这一趟收获也不少,最起码知道了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而且黄河一带本就是金门的地盘,他们真要做什么,我们也管不了不是?”   龙老大却眯着眼睛说:“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呐。”   “龙老大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我皱眉道。   “嗯。”龙老大点点头,看向我说:“你可知在那黄河下面究竟埋的是谁?”   “谁?”   “冯夷。”   我皱着眉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就对龙老大说:“莫非龙老大这次找我前来,跟河底那座墓有关?”   龙老大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说:“我这人不爱拐弯抹角,这次请少东家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如何赶在他们三家之前,找到冯夷墓的位置,先发制人,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不知道少东家意下如何?”   我听了之后想都没想就否决道:“恐怕龙老大是找错人了,憋宝一门有门规,牵羊不倒斗,鸡鸣不露头,要是坏了规矩,恐怕帮不上您什么忙不说,我这条小命还得搭在里头,实在是爱莫能助。”   龙老大似乎早就料到我有此一说,将面前的茶碗轻轻满上,淡淡说道:“如果那下面不是墓,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呢?”   “不是墓?”我不解道:“可是你刚才不还说下面埋的是冯夷么?”   “等一下!”   脑海中突然有道灵光一闪而过,不可思议地看着龙老大说:“你说的冯夷,是在黄河里淹死之后,被世人供奉为黄河水神的河伯,冯夷?” 第九十六章 黄河鬼婴   有关于黄河河伯的故事传说流传已久,曾在《抱朴子·释鬼篇》里说冯夷是过河淹死,因心存怨念祸乱一方,被治水路过的大禹所降,念在是自己治水太晚才导致他溺水淹死,就传授其治河的方法,封为河神,受黄河两岸的老百姓世代供奉。   虽说都只是神话故事,可是在中国的神话人物当中,每一个都不缺乏真实的人物事迹,这冯夷在《庄子》当中记载,本是华阴潼乡人士,在秋水暴涨时看到自己的家乡即将被洪水淹没,动员全乡的百姓开渠泄洪,然后四处奔走寻找有治河经验的能人志士请教治河方法,才保住了一方安宁,死后被世人传唱,也就成了黄河河神。   这样一个人就算是死后真留下了墓葬,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何况是埋在黄河河底,就算是有,经历了几千年的岁月,也早就腐化成泥,哪还值得他们三家如此兴师动众。   更何况里面即使真的埋的是冯夷,那我也不能坏了祖师爷的规矩,很东西看似荒诞,可既然能传承千年,那自然是有其中不可泯灭的道理。   想罢未等我开口,龙老大抢先一步道:“我知道少东家身处这个位置自然是要以上率下,严守门规,只是这个冯夷坟是墓是庙很难界定,从他们挖掘出埋在河底的泥土成分来看,其中除了一些棺木腐烂物之外,还有一件本不属于墓里的东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摊在桌面上,然后推到我眼前说:“不知道少东家识不识得此物。”   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感觉这个龙老大对那边的事情并不是预先猜想的一无所知,更或者是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如今只是在隔岸观火,只等时机成熟,便会以雷霆之势出手终止这一切,就如同他所说,先发制人,釜底抽薪。   我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能混到这个位置的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可是当目光落在照片上时,所有的思绪都为之一滞,紧接着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龙老大说:“这东西哪来的?”   龙老大淡淡道:“从河底挖上来的。”   照片是在夜晚拍的,从四周以及底部的环境来看,应该是在船上,甲板上堆满了淤泥和垃圾,只有一个被黄泥塑成的婴儿泥像,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阵阵亮光。   “这个东西很邪门,看着是黄泥糊的,可他娘的也太逼真了,刚捞上来的时候还以为在河底埋了个死婴,而且在河泥里泡了这么久,居然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却一摔就碎,后来还是有懂行的人说这是黄河鬼婴,早些年间还有人供奉,只不过现在也找不到了,闹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冯夷坟里。”   “你说被摔碎了?”我诧异道。   龙老大点点头,眉头皱成了一团,说:“当时船上有个小子手生,拿在手上的时候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惊着,吓得给丢到了地上,摔的粉粉碎,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发生了一些怪事。”   我没有开口,安静地听着龙老大继续说下去。   “因为在那边河底里起到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少,报给上头也就没当回事,挖掘一直进行到后半夜,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停,结果回去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就,发现少了一艘船没回。”   “挖到黄河鬼婴的船?”我忍不住插嘴道。   龙老大点了点头,说:“找了一天那艘船都没有再出现,附近一带的河底也没有,当时还以为是这群孙子挖到了水货跑路,而且他们做的事情很隐蔽,时间一久容易被外人察觉,更也不敢到处声张去找,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是没有想到就在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那艘船又回来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眼角抽了抽,感觉这副画面有些熟悉,隐隐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龙老大轻咳了一声,喝了口茶,说:“船上亮着灯,一个人都没见着,并且整艘船从内到外都被水都浸透了,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消失,又怎么出现的,就像是……”   “鬼船。”我接道。   龙老大面色阴沉的沉吟道:“而且这还不算完,虽然很多人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可是因为是三家联合的行动,再大的事情都不能耽搁,而且也有人想到了既然单单是这艘船出事,那么它这一带的水域肯定有问题,所以就将挖掘的重点,放在了那艘船消失的水域。”   龙老大说着忽然沉默了了下来,眼神中像是在回忆什么,片刻之后缓缓叹了口气说:“本以为目标明确之后,挖掘工作会顺利很多,可是万没想到,有用的东西一个没挖着,还捞上了几十具尸体,那些尸体全都是从河床下接近十米深度的淤泥里挖出来的,跟那泥胎一样,个个都跟刚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而且当中有几个看着有些面熟,经过仔细辨认,正是当初跟着那艘鬼船一同消失的几个家伙。”   “挖掘工作在这里就停止了,三家之中不乏行家里手,却在尸体身上一点发现都没有,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这些尸体在被烧毁的时候,就跟烂了几百年一样,饶是这些人跟死尸打了一辈子交道,也被熏的差点昏了过去,并且在焚尸的过程中,在场的人耳朵边上好像都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当发现声音是从火里传出来之后已经来不及了,等火被扑灭,就发现那些尸体虽然都已经被烧焦,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可以看出来极度扭曲,像是临死之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连串的怪事让几位家主碰头一合计,河底下有邪物。”   我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说:“以三家合并的实力来看,就算是有什么邪物,应该也难不倒他们吧?”   龙老大苦笑一声说:“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才导致分别来自三家六位叔字辈级别的人物,只上来了北派相灵一位姓刘的家主,而且他在上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便也气断身亡了。”   “什么话?”   “找憋宝人!”   龙老大说到这里才算完,而接下来的事情也不难猜,十八里铺被彻底控制住了,开始在里面埋伏设套,等着我们三个晕头鸭子进去。   可是既然龙老大对那里的情况如此的了如指掌,那又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告诉我们呢,难道说他也等着我们解开水里的谜团,然后从中分一杯羹?   龙老大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说:“少东家不要误会,我在那边安插有眼线,不管发生了什么,起码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而且如果事先告知你们的话,恐怕那边也会得知消息,那么一切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眼线?”我抬了抬眉毛说:“那个在鬼船上被吓了个半死,然后被水猴子分尸的家伙,不会就是你安排的眼线吧?”   龙老大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手底下办事不利,不过少东家洪福齐天,就算是没有他们,也定然会安然无忧。”   我摇了摇头,其实如果不是那家伙在关键时刻引走了水猴子群,我和红鲤还真未必有命能活下来。   虽然心知被当枪使,可是好歹龙老大当初在掌舵大会上对我和玉姐有着救命之恩,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吧。   “所以呢,我都已经从那边回来了,那他们的计划又没有什么进展?”我问道。   龙老大沉吟道:“并没有,而且他们也察觉到了当中可能会有内鬼,现如今做事十分隐秘,命令都是直接由佛头发出,很多人都只知道做事,却不知道在做什么,而且从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来看,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进入冯夷坟的关键。”   “什么关键?”我惊道。   “黄河鬼婴。” 第九十七章 风雨欲来   “是找泥胎还是真正的黄河鬼婴?”我不解道。   龙老大摇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你们离开之后我唯一掌握到的消息。”   “可是那黄河鬼婴不是已经被摔碎了么,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不成?”我不动声色道。   谁知龙老大听完哈哈大笑说:“实不相瞒,在我手中,还确实有一尊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鬼婴泥胎,只要少东家一句话,我便可召集铲子行南北所有的好手,一同前往黄河,探一探这神邸的遗址,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看着龙老大的表情丝毫不像开玩笑,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真有第二尊鬼婴泥胎?”   龙老大点点头,说:“十三年前,在山西省吉安县的人祖山上,发现了疑似上古娲皇大帝的遗骨,虽然只有一根,可是根据明代当地人的墨书题记,曾提到大明正德十五年,天火烧了金山寺,皇帝遗骨流在此,十六年上梁立木,皇帝遗骨先人流下,这当中的皇帝遗骨,便是三皇时代的娲皇遗骨。”   我想了想,随后干笑两声说:“单凭一个乡野之人的题记就断定一根骨头是女娲骨,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龙老大笑着说:“当然不会,当时在发现这根遗骸之后,我找了在国外的专业机构进行了鉴定,这根人骨的年限至今已经接近6200年,算来正好是最后一位娲皇离世的时间,而且根据当地县志和地方志记载,此地在过去几千年的岁月里,曾出现过大大小小上百座规模宏大的女娲皇宫,那黄河鬼婴的泥塑,是在最后一代娲皇时代才出现在神庙中的香火童子,而传说那冯夷黄河河伯的神位,也是大禹在亲自问过女娲大神之后才对其进行册封,不管是不是真有其事吧,总之,二者脱不了干系。”   我听了有些愕然,看着龙老大淡然的面孔忽然开始背后冒凉气,感觉整件事情的背后,受益的并不是扎根在十八里铺的三家势力,真正的顽主,就坐在我面前,龙老大!   我捋了捋心神,疑惑地问龙老大:“传说中女娲大帝不是只有一个么,你刚才说的最后一位娲皇,又是什么意思?”   龙老大摆摆手说:“那都是人们对上古时代的一种误解,在漫长的母系社会中,女娲首先是原始氏族的名号,同时也成为氏族首领的名字,不会只是一个女娲,会有一代又一代的女娲产生,除了第一位创造部族的女娲大帝之外,其他的每一任娲皇,实际上都是对部族头领的统称罢了。”   听完这一切,我不由得再次想到了曾出现在爹怀里的泥胎,说是可以保我的命,连八爷都对其忌惮不已,最后又被金门的那老头拿去,也就是说金门现在手中是有这个东西的,那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去找呢,难道那个老头也跟我爷爷一样,是和金门交恶之人?   龙老大一副胸有成竹地表情,淡淡地品着茶,眼神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而我也想了半天没有太多的头绪,便对他说:“此时事关重大,我还需要一些考虑的时间。”   龙老大见我松口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松,豪爽地说道:“没事没事,慢慢考虑,在找到真正的黄河鬼婴之前,料他们三家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正好替你我当个看门狗守在那里,省的再有别人盯上,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没有见到淮北的影子,也不敢再在这个地方逗留,告辞之后,便打车回到了长生当。   进了屋子一看到玉姐我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龙老大那个老狐狸,对十八里铺的事情门清,在临走之前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害的我差点把命丢那,而且我极有感觉,什么冯夷坟出现在那里的消息,也是他故意放出去引出三家势力替他卖命探路,真他娘大海里骑摩托,浪里嘟嘟的。”   玉姐一直微笑着听我把话讲完,然后端了杯茶给我说:“那个冯夷,可是黄河河伯冯夷?”   我将茶水一饮而尽,说:“可不是嘛。”   玉姐点点头,反倒是问我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那幅黄河河图是谁画的么?”   我放下茶碗的手在空中一僵,看着玉姐说:“谁?”   玉姐笑了笑说:“冯夷。”   “当年冯夷在四处寻求治河之道的时候足迹踏遍了整条黄河沿岸,并以此绘出了黄河河图,对整条黄河的水势汛情了如指掌,也正是因为如此,死后才被封为了黄河河神。”   玉姐简短的一句话带来的震撼可比龙老大说了半天都要大,黄河河图是冯夷所绘,而八爷则是在十八年前下黄河丢了半条命才得到此物,而这次又突然在十八里铺消失,那里的河底又埋着冯夷坟,难道说这黄河河图,是在冯夷坟里所得?   八爷去过冯夷坟?   见我木如呆鸡,玉姐笑着拿手在我面前挥了挥说:“怎么,吓傻了?”   我摇摇头,看着玉姐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八爷去过那里了?”   “我也是刚听你说完才想到有这个可能,而且据我所知,当年的事情龙老大多少也参与其中,毕竟铲子行和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很正常,只是没有料到龙老大的执念如此之深,这么久了还在惦记那个地方。”玉姐淡淡道。   “也就是说,龙老大为了今天,足足准备了十八年?”我惊恐道。   “或许吧,毕竟神邸遗址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可是有着致命的诱惑的。”玉姐说道。   我有些无语地说:“既然八爷去过那里,那他还瞎折腾个什么劲,里面肯定毛都没有了,再说以八爷的能耐都能交半条命在那,想再多不也是白搭。”   谁知玉姐晃了晃脑袋说:“八爷每次出手目的性很强,只会取他想要的东西,多的碰都不会碰,而且听龙老大的描述,里面肯定还藏有不少宝贝,怎么,看来你对那里很心动啊。”   “没有。”我摇着头说:“我只是想知道这个黄河鬼婴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八爷曾经说过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四年之约,而这个鬼婴出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现身都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当中,黄河鬼婴肯定不会是无端出现,它一定在其中扮演着什么重要的角色。”   “还是有长进嘛。”玉姐点点头说:“可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摸清眉目的,一个现代,一个上古,时间跨度太长,我们对它的了解甚至比娲皇都要少,得循序渐进,倒是龙老大的邀请,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揉着脑袋说:“说实话,我是压根就不想去,只是不去的话,我怕万一错过什么有用的东西,再等后悔可来不及了。”   “那就是想去喽?”玉姐笑道,然后说:“去去也无妨,龙老大这人还是比较能信得过的,他们既然非要引你入套,肯定不仅仅是因为憋宝人这个身份,咱们门下的其他几位门主真是论实力而言,哪个不比你强,一定是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什么,才会将目标锁定在你身上,毕竟有金门在,他们对你的身份,可比外人了解的都要多。”   我叹了口气,看着玉姐依旧没有多少神采的面孔,说:“就算是去,我也要在拿到百草之王之后再去,不然我不放心。”   玉姐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就感觉到门外的光线突然就暗了下来,温度也开始一点点下降,像是突然变了天,一下子从夏天到了深秋。   可是在我跟玉姐对视了一眼后,都从彼此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不对,连忙站起身来到屋外,就见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天空之中乌云密布,一阵阵阴风卷起地面上的落叶四处盘旋,俨然是暴雨将倾的前兆。 第九十八章 神秘男子   我看着路上的街景有些奇怪,这会儿不过下午三四点钟,就算是要下雨,怎么突然一下子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所有的商铺也都紧紧闭着大门,挂在门口的幡子和招牌在风吹中猎猎作响,满眼的肃杀之气。   本就是古代建筑的街道,再配上此景,一下子让我有了一股时空穿越的味道,就在我看着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密集的时候,一道身影,远远地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那人的步伐极重,离着整条街的距离,耳边依旧能听到一阵阵不缓不慢的脚步声在街道之中阵阵回响,伴随着距离的拉近,目光之中,就见此人生得一副堂堂相貌,拥有一头凌乱的黑发,嘴边留着短胡茬,身着深衣,脚底登着凉鞋,披在肩上的黑色披风在疾风中鼓鼓作响,垂着头一步一步来到长生当门前,嗓子里发出冰冷的声音说:“栾玉。”   而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此人的左脸颊上,有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像是被利爪所伤,伴随着说话在皮肤轻轻蠕动,霎时间变得面目狰狞。   玉姐也有些愣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着男子失神地说道:“您,您怎么来了。”   男子立在门前没有开口,就见天空中的乌云此刻全都集中在了长生当的上空,像是被眼前男子所吸引,翻滚涌动,一时间感觉天都快要塌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见过这等场面,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成了一块,呆呆地看着男子,就见他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接着冷笑道:“有意思。”   玉姐突然一步跨前护在我的面前,挡在我身前的背影微微颤抖,呢喃道:“您,您是来找八爷的么?”   男子冷哼一声道:“我是感受到了黑龙印的变化才来的,告诉老八,就说我从昆仑回来了,有些东西,该还回来了。”   说罢重新低下了头,在视线中一点点消失,等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时,头顶上拨云见日,就见玉姐的身子忽然一软摇摇晃晃地就要朝着一边倒,我连忙一把将她扶住,搀扶进屋之后将大门紧紧关闭,看着玉姐虚弱地脸庞,紧张地说道:“玉姐,你怎么了,那人究竟是谁?”   玉姐虚弱地晃了晃脑袋说:“没事,八爷的故友。”   “故友?”   我狐疑地摇了摇头说:“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玉姐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靠在桌面轻轻撑着脑袋说:“他跟八爷相交数十载,自从去了昆仑山之后便杳无音讯,这次回来是找八爷有些事情要解决,你不用多虑,没事的。”   “那八爷会不会有危险?”我紧张道。   玉姐没有回答我,反而问道:“你还想不想找百草之王?”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想啊,你知道它在哪?”   玉姐点点头,说:“百草之王其实是长白野人参的一种,自古以来明珠难换,一参值千金,而野参翘楚,百草之王,俗称八臂哪吒闹海参,更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有着起死回生之效,只是天灵地宝一向都是同生共长,每一颗成了气候的野参旁边都有天灵守护,百草之王更是生长在长白山最深处干饭盆腹地,那里凶险莫测,神鬼起伏,是当地人谈之色变,敬而远之的禁地,你这次去的话,一定要做好万足的准备才行。”   我一开始听着还觉得有些瘆得慌,可是一听到最后,顿时有些喜出望外地说道:“你答应了?”   玉姐叹了口气,说:“多事之秋,连他都从昆仑出来了,我要是再这个样子下去,只能给你和八爷拖后腿,而且还有很多迫在眉睫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所以这次这能让你冒险了。”   我摇着头说:“什么冒不冒险的,你只管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那我什么时候出发?要不明天?”   “你是准备让你家吴山公主把聘礼给你送到深山老林里去么?”   玉姐没好气地颠了我一眼说:“先养精蓄锐,那边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多方面都要考虑得当,我趁这几天把要准备的东西给你准备好,还有就是你没事的时候好好研究一下黄河河图,恐怕等从那边回来之后,就连冯夷坟,你也得走一遭了。”   我点点头,就听玉姐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说:“对了,给红鲤熬的药已经熬好了,你亲自给送去吧,毕竟姚二爷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算他不来请你,你也得当面致谢才行。”   玉姐说着转身上楼取下一个紫茶壶交到我手中说:“快去快回,赶在下礼日之前把这些琐事都解决好,才能全力应对吴山公主的事情。”   我点点头,看着玉姐憔悴的脸庞,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忍了下去,出门打车就朝着姚二爷的住址赶了过去。   因为上次和玉姐一起来的时候没有被蒙眼,去他家的路线我多少还有些印象,刚上车时候出租车司机还不解地问我拿着紫砂壶跑到那穷山僻壤的地方去干什么,可是当看着坐落在青山秀水之间的庞大宅院时,也有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说:“这些有钱人真会玩。”   当我走进院子的时候,姚二爷正一个人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桌旁下棋,其神情专注让我有些不敢出声打扰,就默默地站在他身边,一直到他手中无子可落,才悠悠地出了口气说:“能看懂吗?”   我摇摇头说:“不会。”   “嗯。”姚二爷点点头这才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落在我的身上,细细打量后说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连你这个毛头小子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号,看来我们这些老头子是真的该退了。”   “那是因为您们这些前辈都没有出手才给我留了这些机会,要不然估计我这会儿还在学校里上课写作业呢。”我应道。   “呵呵。”姚二爷笑着摆摆手,从旁边走来一佣人将手里的紫砂壶节接走,然后对我说:“别站着了,快坐吧。”   我应了一声在对面的石椅上坐下,看着姚二爷虽是满面红光的笑容,可是一双断腿却是格外的突兀,有些不忍道:“您这腿……”   姚二爷爽朗地笑了笑打断我说:“不碍不碍,干咱们这行到老了还能像我这样有口气坐在这跟自己下下棋,已经算是莫大的福气了,倒是你,这一趟出去九死一生,应该收获不小吧?”   我苦笑着说:“收获不大,麻烦不小,幸亏有了红鲤在身边,不然的话恐怕都没有机会跟您坐这儿聊天了。”   姚二爷笑了笑,拿手摸着斑白的头发,说:“这丫头虽然脾气有些古怪,可是一身绿林四绝堪称当世奇才,只可惜老祖宗的东西到我们这一代都丢完了,大家都只看中名利,没人会再在这种东西上面下功夫了。”   姚二爷的话中唏嘘胜过感慨,让我也跟着有些不自觉有些怅然起来,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多么羡慕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和英雄,可是真正踏入这一行才发现,所谓的大侠其实也普通人一样,也有他的烦恼和不幸,只不过这些事都已被他耀目的光辉所掩,人们只能看到他的光彩,却忘了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怎么样,这趟回来之后,有没有什么计划或是打算?”姚二爷看着我淡淡说道。   我从沉思中恢复过来,想了想说:“眼下还有些麻烦要解决,等过些时日,可能要到长白山走一趟。”   “长白山。”   姚二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等红鲤的伤势好了之后,就让她同你一起去吧。” 第九十九章 深谈   我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僵硬地说:“不好吧,本来这次去洛阳就没帮上她什么忙,还害的她落到现在这种状态,而且这次去长白山完全属于私事,恐怕和红鲤要找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关系。”   姚二爷摆摆手,沉吟道:“红鲤兄妹两个从小便无父无母,青鲤因为经常要替我在外面处理一些杂事,也算是落得红尘,只是这丫头,从小到大除了我这个糟老头子之外就没接触过外人,导致她性格有点孤僻,可是人活一世怎么可能自己一人独活呢,特别是在这段时间跟你接触之后,整个人开朗许多,连话也多了起来,还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所以让她跟你一起,也算是多出去见见世面,学学怎么做一个真正的人吧。”   我一时有些语塞,其实打心眼里我是希望红鲤跟我一起的,毕竟又她在的话,一路上会省去不少麻烦,可是要是因为我个人的一己私欲而导致别人受到伤害,我打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   “别多想了,等她醒了看她的意思吧,她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话我这个老头子说话也没用。”   姚二爷说着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是不是还在为你爷爷的事情烦心呢?”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就听姚二爷意味深长说道:“白老鬼这个人,不简单呐。”   我闻言诧异地看着姚二爷说:“您当初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爷爷的,他又是怎么救的你,能跟我透露一些吗?”   姚二爷沉思片刻,有些怅然道:“当年我还是拐子行的门主时,因为一些事情被派去和金门交涉,结果非但没有谈拢,还遭到了金门的追杀,当时我被逼到黄河边上,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爷爷出手救了我,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啊,一句人言不足恤,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骂退了所有同门,一人撑一舟,将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我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只有对你爷爷,一直心存敬畏,事后我也找过他好几次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是你爷爷却一直都闭门不见,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心中唯一的一个遗憾了。”   “人言不足恤,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   我嘴里默默地重复着爷爷说的话,感觉姚二爷并没有把话说透,爷爷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去冒着得罪整个金门的风险去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且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似乎在那个时候爷爷就已经和金门不和,可是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世上永远有两种人,一种人的生命目的,并不是为了存在,而是为了燃烧,燃烧才有光亮,哪怕只有一瞬的光亮也好。另一种人却永远只有看着别人燃烧,让别人的光芒来照耀自己。   哪种人才是聪明人?   你爷爷就是聪明人。”   姚二爷呢喃的话语在耳边淡淡回响,我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他,没有完全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可是姚二爷却在此刻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说:“人老了,一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就停不下来,才会觉得人这辈子总得做点迫不得已和本并不愿意做的事,这样的生命才有意义,要不然等到了这个年纪,连个能回想的事情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孤独啊。”   见姚二爷闭目不语,我踟蹰了片刻,恭恭敬敬地说道:“谢二爷教诲。”   姚二爷缓缓地点着头说:“车给你准备好了,回去吧,有空多来陪陪老头子聊聊天,不然等哪天老死在这都没人发现,就真的可悲了。”   看着在空中片片飞舞的落叶,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这个身负盛名的盗门大掌舵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与孤独,或许真如他所说,只有那些自己不愿意或者迫不得已去做的事情,才会让人生真正地变得有意义吧。   在回到长生当之后,玉姐还在楼上休息没起,看着早已过了吃晚饭的点,也不忍叫醒她,就熬了点参粥悄悄地放在她床头,等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见玉姐虚弱的声音说:“回来啦?”   我看着玉姐睡眼惺忪的面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给你吵醒了。”   玉姐微笑着说:“没事,怎么,看你情绪不高,姚二爷置你难看了?”   “没有,只是跟我说了些话,让我感觉有些体会。”我答道。   玉姐点点头说:“姚二爷这辈子可以算的上是历经坎坷饱经风霜了,他说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对你现在的状态来说,还是有好处的。”   我嗯了一声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也累了,明天还得去学校报到,得早点睡。”   这一夜安然无梦,等到第二天起的时候玉姐依旧没有下楼,在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她的伤势又加重了许多,这让我前往长白山的心再一次跟着迫切起来。   洗漱完之后随便在门口吃了点早饭就打了个车赶往学校,等人站在学校大门口,看着满眼的迎新横幅以及一群群花枝招展,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时,意识竟有些恍惚,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涌上心头。   我没有过多逗留,直接顺着新生指引的牌子找到了地质勘探专业的报名入口,接待我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姓李,让我管他叫李教授。   “现在的孩子都吃不得苦,报这个专业的越来越少了,今年这一届加上你一共才11个,以后这课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带。”   看着李教授自言自语,我笑笑没有说话,在将通知书拿给他的时候,就见他一只手拿笔在登记册上准备写,另一只手掀开通知书时脸上的表情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你就是白小乙?”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说:“是我啊,有什么问题吗?”   李教授在我脸上盯了老半天,才摇摇头嘴里嘟囔着这名字还有重名的,等手续办好之后才对我说:“今天晚上有迎新晚会,来不来?”   我说:“算了,家里还有事,就不去了。”   李教授哦了一声随口问道:“家住哪啊?”   我本来想说老家地址的,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长生当的地址:“子午路。”   我明显地看到了李教授在听到子午路时拿着笔的手一哆嗦,但是很快恢复如常说:“哦哦,不去算了,回去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老头儿怪怪的,也没多想,看没什么事儿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就回去了,等进门的时候玉姐正坐在屋内,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霍老太。   “霍奶奶,您怎么来了?”我惊奇道。   霍老太没作声,倒是玉姐白了我一眼说:“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我闻言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吴山公主所说的三天大限,一下子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勾着头哦了一声,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目光盯着门外,一时间有些愣神。   玉姐轻轻端着桌上的茶碗笑着看着我说:“怎么真弄的跟待嫁的大姑娘似的,时辰还没到呢,急什么。”   我苦涩地摇着头说:“就算嫁也是被土豪恶霸架着刀在脖子上逼的,你说我可怎么办啊,这聘礼我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玉姐没有开口,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霍老太身上,霍老太嘿嘿笑道:“少女恋春,怨妇恋秋,那吴山公主对你痴情如斯,恐怕这选择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出来的。”   “为什么?”我不解道,“她不是说如果我将她送给我的聘礼烧掉之后就不再纠缠我了么?”   霍老太摇摇头,深吸了口气说:“那得看这聘礼,到底是什么了。” 第一百章 阴兵坐镇   “您觉得会是什么?”我紧张道。   霍老太眯着眼睛说:“这种阴魂阴嫁的事情我也见过不少,通常遇到善一点的,会送你些金银珠宝,陪葬古器,顺便的还能保佑你的后人升官发财,福禄双收,可是要是遇见了作恶的,那可就不好说了,什么人头骸骨,死猫死狗,或者二话不说直接要了你的命,都未必。”   我听的脸直发青,对霍老太说:“您到底是来吓我的还是来帮我的,怎么越听越瘆得慌啊。”   霍老太沉声道:“主要是这个吴山公主来头太大,谁也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你与她又有这么深的渊源,女人一旦专起情来,其毅力和决心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更何况一个在黑暗中等了你千年的女人,这种心思,又有人谁能猜得透呢。”   我叹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目光扫过四周,发现鬼爷爷和老黑并不在这,就问霍老太他俩去哪了。   霍老太淡淡地说:“他们还要为今晚准备一些东西,你安心地等着便是。”   我揉了揉脑袋,心说还不如晚上去看场迎新晚会再回来呢,这就好比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在没死,却有人告诉你明天下午两点十五砍头,等死的滋味儿才是最难受的。   “霍老太既然来,就肯定有办法,你就不用瞎操心了。”玉姐在一旁说道。   我应了一声,尽量让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东西,转过头看向霍老太说:“霍奶奶,您之前说过你曾用百草之王救了八爷的命,那百草之王你是怎么得到的?”   霍老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长白山的事情玉儿已经跟我说了,干饭盆那种地方其实我也没深入过,当时只是运气不错,没走到腹地便找到了一根野生的八臂哪吒闹海参,虽然才刚刚成型,但也够用,当时护宝的是一只成了气候的棺材兽,为此可损失了我不少人手,还差点把命都扔在那。”   我听了虽然有些骇然,可还是郑重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取到百草之王回来治好玉姐的伤的。”   玉姐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霍老太打断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同意你去冒这个险,毕竟你现在身份特殊,少了你筢子行就少了主心骨,可是通过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却有福气傍身,总能虎口脱险,化险为夷,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手段再高超也有失手的那一天,可是福气这种东西,却是无论你怎么练都练不出来的。”   “只是……”   霍老太话锋一转道:“你最近的风头太盛,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想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踩北边儿的界,怕是人还没到地方,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那怎么办,凭他们能踩界,咱们就不能去他们那边憋宝了?”我没好气道。   霍老太摇摇头说:“他们踩界的都是阿猫阿狗,死就死了,你不一样,而且现如今不是公然翻脸的时候,得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既不让你暴露身份,还能大摇大摆的去踩完界,然后憋了他们的大宝回来,这可比当面打脸要舒服多了。”   我看着霍老太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您是不是有这方面的法子了?”   霍老太笑笑没有开口,三人一直在屋子里做到傍晚,才见到一辆老旧的皮卡车停在了门口,先从车上下来的是鬼爷爷,接着就是老黑。   老黑在进屋之后直接窜到了玉姐的腿上,嘴里发出“咕噜噜”舒服的喉音,脑袋蹭来蹭去,显然是想念极深。   我在一旁看的直瘪嘴,心说老子天天喂你吃喝拉撒也没见你对我这样,果然猫这种生物是养不熟的。   随后将目光落向门外,看着皮卡问鬼爷爷道:“鬼爷爷,车里拉的是什么呀?”   “纸人。”   鬼爷爷说着一把拉开车斗门,就见一排排鬼气森森的纸人面目狰狞地站在车厢的阴影里,然后招呼我说:“过来帮忙。”   我愣了一下赶紧跑了出去,就见鬼爷爷已经站在了车厢里,抱着一个个纸人往我手上递。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纸人放在地上,一边看着它们狰狞的面孔,就感觉和平时见到的纸人不太一样,一般的纸人脸上的表情都画得特别夸张,就跟我在龙泉庄见到那些怪人差不多,脸上带着怪笑,看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可是这些纸人脸上画得就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个个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就连手上的动作也都扎的像是在垂死挣扎,活灵活现,就跟抱着一群将死之人一样。   车上纸人不少,我一边抱一边数,一共40个整,等到放在地上之后,鬼爷爷才跳下了车,挨个在门口摆成一排,剩下的又抱进屋内,分左右站立,像一群阴兵将整个长生当围的水泄不通。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在看到店铺门口的场景时吓得飞也似的逃了出去,等到时针指向了11点钟,鬼爷爷又从车上取了两个大红灯笼,拿火点亮之后,一个挂在门前,另一个端在手中屹立在霍老太身边。   而在这个时候,霍老太起身从身后摸出了一套纸人的衣服递到我手中说:“穿上。”   我虽然不懂,可还是照做,穿上之后才发现这身衣服和屋内的其他纸人如出一辙,然后按照她的吩咐挤在了纸人中间站立。   “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动也不要说话,我借的这些阴兵虽然都是些好手,可是未必够看,眼下只能祈祷今晚能够假借这点障眼法,先蒙骗过关了。”   霍老太说罢将屋内的灯光关掉,然后和玉姐两人分别端坐在正堂的中间左右,鬼爷爷拎着红灯笼将整个屋子映衬的一片绯红,再加上站在两边的一屋子纸人,长生当瞬间变成了阴曹地府。   我站在纸人当中,听着秒针一点点转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转动着眼珠子瞟向两边的纸人,心中默念说:“各位大哥,能不能行的今晚可全都靠你们了,事成之后,一定给你们烧钱烧车烧美女,可千万要挺住啊!”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寂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直到长生当大门口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并且听到门口有人怒喝了一声:“私家重地,鬼魅免进!”   我一听这声音有些愕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霍老太的身上,难道她真有本事请出阴兵来给自家看门?   这个时候门外的奏乐声也安静了就下来,紧接着传来另一阵声音:“我家公主与驸马爷有约,今日是下聘礼的大好日子,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吴山凤驾,速速让开,否则让你魂飞湮灭!”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声刀剑出鞘的脆响,紧接着一声声厮杀入耳,我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颤,吴山公主手下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心中暗自担心这些纸人糊成的阴兵不是他们的对手。   在我思索的过程中混乱的嘈杂声转瞬即逝,也不知道孰胜孰负,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房门“咣”的一下从外面被一脚踢开,一个庞大的身躯跨步而入,而后立足身躯,目光扫过四周说:“驸马爷别躲了,末将有命在身,今天不送到这份聘礼,是万不会离去的。”   我听了浑身一个激灵,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而此时一直站在身边的纸人霎时间变成了森森阴兵,提刀上前,将我跟霍老太和玉姐紧紧围在中间,可是就是这么一错神的间隙,当我看清楚说话那人时脑袋嗡的一下。   吴将军! 第一百零一章 聘礼   吴将军提刀跨步,稳如泰山一般站在门口,看着如临大敌的阴兵岿然不动,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我身上说:“驸马爷,你难道不想知道吴山公主究竟送您怎样的大礼么?”   我见把戏被拆穿,心中叹了口气正要迈步向前,就听见霍老太淡淡说道:“感情之事不可强求,我家小乙对吴山公主并无爱意,又何苦以武相逼?”   “你是何人?”吴将军问道。   “小乙的奶奶!”霍老太朗声道。   吴将军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身上的杀气也收敛了不少,沉默片刻后说道:“驸马爷与我吴山公主的事情并非您眼睛所看到的这么简单,若是了解其中渊源,恐怕您就不会说出刚才此番话了。”   霍老太呵呵笑道:“什么渊源不渊源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乙对这门亲事并没有兴趣,况且婚姻大事,媒妁之约,父母之言,只凭你单方面一厢情愿,恐怕不太符合规矩吧?”   “规矩?”   吴将军冷冷一笑,道:“在我眼里,我家公主的话就是天大的规矩,而且既然您说到了父母之言,那么就请上我家公主的第一样大礼!”   说罢一直垂在身边的左手缓缓举过头顶,一根老旧的旱烟枪,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再看到那杆烟杆的瞬间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眼泪顷刻间模糊了视线,脚底下意识地朝前迈了一步,嗓子眼里哽咽道:“爷爷。”   吴将军淡然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收回目光,朗声说道:“我家公主已经与白老爷子商榷过此事,老爷子亲允此桩婚事,所以父母之言,并无不符合规矩的地方。”   这一下连霍老太脸上的神情都为之一僵,撇过眼看着我说道:“小乙,这确是你爷爷的遗物?”   我看着烟枪木讷地点了点头,看向吴将军喃喃道:“你说吴公主见过我爷爷了?”   吴将军点了点头说:“我家公主在离开罗刹城后便遇到了九泉巡河白大人,白大人亲自将此物交于公主说道:见此物如见他本人,小乙与公主历经十七世情缘未了,逢此刚好十八世,九九归一,所有的事情,都需在此生做个了断,况且小乙本就与公主有着千年之约,所以,此婚当结。”   我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爷爷为什么宁愿去见卫公主都不愿见我一面,他到底是不想见还是在刻意躲着我,既然对我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却为什么从来未曾对我提起,这种被至亲之人愚弄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我爷爷还说过什么没有?”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吴将军摇摇头,说:“并无其他。”   “那他现在怎么样?”   吴将军想了想说:“我家公主只关心你一个人的事,别人的事,她不管。”   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坐在一边的霍老太跟玉姐,二人脸上也皆是踟蹰之色,似乎是有话难言。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只要我接受了公主的聘礼,那么下半辈子便要做鬼而不能为人?”我问道。   吴将军突然笑道:“做人生不逢时,还不如做鬼,而且人的世界太复杂,难分是非,跟鬼神在一起黑白分明,反倒自在。”   我听完嘴角划过一丝苦笑,道:“看来我是非死不可了?”   “末将只是奉命传话,驸马爷若有什么不解之处,还请待与公主相见之日,亲自过问比较好。”吴将军正色道。   我怅然地点点头,看着他说:“还有什么东西,都一起上吧,也让我知道我这条命到底值几个钱。”   吴将军朝身后挥了挥手,开口道:“我家公主听说驸马爷不日将其前往北方寻找百草之王,特命末将送来东风,遥祝驸马爷此行可以满载而归。”   说着从身后跨步而入一名身穿甲胄的阴兵,双手托举一方看似纯金打造的三寸长盒,俯身送至面前。   我苦笑一声,这吴山公主真是大手笔,伸手正要打开,就听吴将军开口道:“驸马爷且慢!”   “此物名为草足通,是吴山公主亲自下到寒泉河中采集桢木,寄生,菌竹以及建木枝手编制成,对成了气候的草木之物有着非比寻常的感应和追踪,只是此物木性太强,只能用纯金暂时将其与外界隔断,以免损了草足通的灵气,等时机一到,驸马爷再行打开,自会明白其妙用。”   我点了点头,将金盒接到手中,然后回头看了眼玉姐,却发现她盯着此物满眼的震惊之色,心下了然,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吴将军了。”   吴将军摇了摇头说:“还有一物,烦请驸马爷务必收下。”   “还有?”   我皱着眉头看向吴将军,就见他从从腰间取下一包青色包裹交予我手上说:“公主在临别时曾说,驸马爷若能解开此锁,那么前世便是今生,你就是你,从此不再有别。”   我一边听一边将手中的包裹打开,只见当中包裹的是一把青铜打造的同心锁,一把锁扣,一把锁头,扣在一起是个比翼绦子壮,其锁身上刻三个娟娟细字:卫君瑶。   “她没说怎么打开么?”   当我不解地抬起头时,屋子内空空一片,吴将军早已不见了身影,多的只是在地板上堆成了小山一样的深红木箱,在箱子的正中间贴着一张红底黑字的喜纸,上书两个大字:礼成。   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霍老太身上,霍老太垂眉低目,轻轻叹了口气说:“吴山公主来头太大,你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同心锁交至霍老太手中说:“他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霍老太看了半天,最终交还给我说:“同心锁,锁同心,看来前世的你和那吴山公主定是有过一段常人难以想象的过往才会留下此物,听那吴将军所言,若是打开,恐怕你会恢复前世的记忆也未必。”   我叹了口气,将同心锁攥在掌中,无奈地说:“管它什么前世今生呢,反正都快要死了,临死之前能将玉姐的伤势治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如果在死了之后能让我见到我爷爷,将所有的事情都弄个明白,死了也就死了吧,明明白白的死,总好过这种稀里糊涂地活着。”   玉姐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霍老太打断道:“我觉得你不会死。”   “为什么?”我疑惑道。   霍老太眯着眼睛道:“因为和那吴山公主结亲的代价是你非死不可的话,那我觉得你爷爷应该不会答应她这么做,毕竟如果你要死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我爷爷?”   我这才看见爷爷的那杆烟枪还摆在木箱子的上面,转身取到手中,观摩了片刻,转头看向霍老太说道:“您觉得我爷爷的能力和八爷比起来,怎么样?”   霍老太想了想说:“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他出手,但是从他这阵子的所作所为来看,最低也能打个平手。”   这就对了。   我深吸了口气,如果爷爷的能力不亚于八爷的话,那么当时为什么会让我去求八爷出手解决三岔湾的事情,以他在那里这么多年的精心布置来说,他会真的就此束手无策,尸沉河底么?   还是说这些东西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一切都在按照着他预先布置的方向发展,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突然觉得这个从小到大与我朝夕相处,慈眉善目的老人,有些太恐怖了。 第一百零二章 老黑   “你在怀疑你爷爷?”霍老太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特别难受,尤其还是自己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亲人。”   “很多事情不告诉你只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是要冷静下来,这样无端地各种猜疑,只会让你陷入痛苦的深渊不可自拔。”   玉姐在这个时候看着我,一脸的语重心长,说:“智者淡然,枭雄冷静;智者无欲,枭雄无情,适逢乱世,无论你最终是死是生,亦或成为智者还是枭雄,我都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多疑的莽夫。”   我深吸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装着草足通的金盒捧到玉姐手中说:“玉姐,你好像知道这里面的东西?”   玉姐将金盒摊至桌面,拿手轻轻在上面抚摸道:“憋宝人一生之中只为三件神器痴迷,这草足通,便是其中之一。”   “那另外两件呢?”我差异道。   “花绳和盲眼石龙,我手中那条猫老太的花绳稍加些时日便可复原,再加上这草足通,三者占其二,恐怕你这趟长白山之行,想不闯出点名堂,都难了。”玉姐淡然道。   我郑重地看着玉姐说:“我一定会将百草之王带回来治好你的伤。”   霍老太点点头说:“有情有义是好事,八爷的人所剩不多了,以后憋宝人这面牌匾还得靠你们几个年轻人撑着,我是老了,该养老退休了。”   玉姐看向霍老太的神情有些飘忽不定,最后笑了笑说:“别说您了,看着小乙,连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我看着她俩一时语塞,然后就见霍老太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说:“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没用,我回去会尽快把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你们等我消息,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在送走霍老太和鬼爷爷之后,玉姐站在屋子里眼神扫过小山一般的木箱,看着我说:“不打开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拿手掀开离着自己最近的一个箱盖,看着里面还散发着浓烈泥土腥气的玉器首饰,皱了皱眉说:“不会是从吴山里弄出来的吧?”   玉姐突然笑了笑,说:“人家连自己的陪葬都全给带来的,这份情谊我看你还是照单全收了吧。”   我叹了口气,有些呢喃道:“她喜欢的是前世的我,现如今只不过是把情感寄托在我身上,别说现在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就算是没有,我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可是就像那个吴将军所言,若是打开这同心锁,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就只有一个你,到那时,也就什么差别了。”玉姐说道。   我苦笑一声,说:“这锁肯定不是那么好开的,总不能随便找个路边开锁的就给开开了吧,再说就算是能打开,我现在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要不要接受前世的记忆。”   “做梦。”   玉姐白了我一眼,看着我手上的同心锁说:“这把同心锁一看就不是凡物,想要打开没有那么简单,估计需要一定的机缘或是配套的钥匙才行,怎么,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摇了摇头,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对玉姐说:“这次去长白山,我看姚二爷有让红鲤跟我一起的意思,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怎么我去哪他就让红鲤跟着去哪,派她跟踪我不成?”   玉姐微微晃了晃脑袋说:“不光是现在,恐怕以后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少不了红鲤的影子了。”   “为什么?”我难以理解道。   “因为就像霍老太刚才所言,你的身上带有福气,无论多么危险的地方虽说九死一生,却总能化险为夷,只要跟着你,就会有莫大的机遇,对于红鲤这种人来讲,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更何况她对你也并无恶意,一身绿林四绝更是睥睨当下,人长得也漂亮,你何乐而不为啊。”   玉姐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还是得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恐怕会有危险。”   我不解道:“怎么还有危险,你不是说没有恶意么。”   玉姐突然笑了笑说:“女人吃起醋来可是什么都不管的,无论什么地位和身份,不管她在大是大非面前多么理智,一旦吃起醋来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所以小心别把人姑娘给害了。”   见我听的直咧嘴,玉姐拍拍我的肩膀说:“其实现在想来,你和吴山公主的婚约未必是件坏事。”   “咋啦?”我不解道:“不是坏事还是喜事了?”   玉姐摇摇头说:“算下日子,你和吴山公主的婚期是在生死契约日满之前,等到那个时候,兴许猫老太就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凭着吴山公主的本事,想收拾她,那还不是反掌之间的事情。”   我苦笑一声说:“希望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就在这个这个时候,耳听得“瞄”的一声,整个期间一直消失不见的老黑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脑袋在我裤脚蹭来蹭去,然后就听玉姐说:“它饿了,给它弄点吃的吧。”   我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将老黑抱起来说:“饿了才知道找我,刚才那股子亲热劲儿呢。”   “跟只猫较什么劲。”   玉姐好笑地说了一声,然后就打个哈欠说:“这些东西你看着怎么收拾吧,我也困了,明天还要出趟门,你好好在家看店。”   我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老黑说:“你这身子骨还要去哪啊,有什么事吩咐我去不就行了。”   玉姐白了我一眼说:“怎么,现在我做事还得跟你汇报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也不是,那你多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玉姐上楼之后,我看着对着一屋子的聘礼一下子有些有些头疼。   在过去不知道多少次做梦能够一夜暴富,结果在今天晚上一下子梦想成真,倒有点不自然了,最关键的是一想到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拿我的命换的,顿时索然无味。   可是等回过神再找老黑的时候,就发现它蹲在楼梯上面,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屋子里的那些箱子,充满灵性的眼睛里,似乎流露着些许忌惮。   “你在怕它们?”我拿手指着那堆箱子问道。   见老黑点了点头,我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刚才老黑一直跑的不见了踪影,是在怕这些东西?   连纸人都敢撕,一堆破箱子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以老黑的灵性,肯定不会做这种平白无故的举动,想了想,我决定挨个把箱子打开看看。   一直忙活到天快大亮,连玉姐都被我吵醒了好几次,才将整个箱子山翻了个底朝天,看着满地的金银珠宝以及古董字画,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眼老黑,发现它蹲的位置较之前又退后了几步,俨然它所惧怕的东西,就在这当中。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老黑说:“老黑,你到底在怕啥?”   老黑自然不会开口,可是幽蓝的目光却好像一直都盯在一个位置未曾挪开过,我心头一动,连忙爬起来顺着它看的方向挨个拿挨个问,等到我将手放在一个未曾展开的古画卷上时,老黑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恐惧,全身炸起了毛,弓着腰嘴里不断的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你在怕这东西?”   我不解地将画轴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将轴线拆开,就听见老黑在发出“嗷”的一声惨叫之后掉头就跑,转眼就没了踪影。 第一百零三章 墓压墓,棺翻棺   我疑惑地朝着老黑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接着目光落在手中的画轴上,轻轻吸了口气,解开缠在画轴中间的红线,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鼻而来。   三途渡口初相遇,一见此君误终身;   只恨我醒君已老,吴山断崖忆故人。   画轴打开后,一行娟秀的行诗进入到视线当中,其笔走龙蛇的字迹,俨然是和绣在香囊上的诗句,出自同一人手。   卫君瑶。   我深深吸了口气,暂时不想去想那么多,两只手轻轻握在轴身缓缓展开,一幅烟波浩渺的水墨山水画,彻底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灰白的宣纸上,一个身着蓑衣的少年撑着一叶扁舟在一条烟雾缭绕的小河上轻轻摇曳,两边皆是一眼望不头的群山,河流不知尽头,小船似乎刚从山间划出,在船尾与山缘交接的地方,还坐着一个持桨荡舟的少女,长发披肩,全身雪白,头发上束了条丝带,白雾一映,灿然生光。   男子的脸上被雾遮挡的有些看不清模样,只是那少女的脸庞,含羞带笑,一眼一眸当中,都像极了那日在黄泉河上遇见的开朗版的卫君瑶。   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个桃花源,仿佛能置身其中,化身正在撑船的少年,轻轻搅动着河水,和身后的少女嬉笑怒骂,黑色的山,白色的水,纯洁,简单。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出现了恍惚,就在我沉浸其中时,画卷上的河水忽然一阵翻滚,坐在船尾的少女竟然不见了。   像是被人突然在画中摸去,消失的一点踪影都没有。   我紧张极了,将画轴展开到了尽头,看遍了角角落落却依旧没有找到少女的踪迹,而那撑舟的少年也将船蒿扎在水底,脑袋不知何时转向了身后,我能从中感到他此刻焦虑的情绪,似乎和我一样,也在寻找突然失踪的少女。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卷,期待着少女能够在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可是一直等到眼睛酸胀无比,画面却在这里永远定格了下来。   我感觉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将画卷摊在地上,赶紧打开门冲到了大街上,感受到夏日清晨微微的凉风在脸上轻拂,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一些。   “这画太他娘的邪了。”   我长长吐了口气,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脑海中却又不自觉地再次浮现了刚才那幅画面,既然船尾坐的是卫君瑶,那么撑船少年,难道就是上一世的我么?   这幅画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夹杂在这些聘礼当中的,一定是卫君瑶刻意藏在里面送过来的,而且在画中的卫君瑶突然消失之后,当中的“我”也是一脸惊慌,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说“我和”卫君瑶的十七世渊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卫君瑶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在回到屋子之后,我情不自禁地又坐在了画卷旁边,看着依旧没有变化的画面,和题在卷首的行诗,才发现在当中她用了一个醒字。   只恨我醒君已老,吴山断崖忆故人。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脑袋里逐渐出现了一副画面,一盏烛灯,一张伏案,卫君瑶青丝拂面,手中握着毛笔时而垂头沉思,时而嘴角抹出淡淡微笑,然后提笔轻轻在纸上勾勒……   “小乙,小乙?”   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当我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趴在画轴上睡着了,抬起头正看见玉姐摇着头看向我说:“怎么,昨天晚上思春了?”   我老脸一红,赶紧合上画轴站起身看着玉姐已经穿戴整齐的打扮,挠了挠头说:“你现在就要出去啊?”   玉姐点点头说:“晚上就回,你白天没事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库房里去,免得放在这被外人看见惦记。”   然后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画轴上,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困了就去楼上睡吧,这趟回来我会再清一个房间出来,总让你打地铺也不好。”   我摇摇头说没事,早去早回。   在玉姐走了之后,我洗了把脸然后将整个店铺收拾一空,唯独留下那张画卷摆在桌子上,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龙老大打了过去。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龙老大的语气有些意外,说:“一开始看到是你打来的我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呢,啥事啊兄弟啊,是不是冯夷坟的事情考虑清楚了?”   我嗯了一声,说:“在去那之前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不过有些话还是想要跟你问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龙老大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想问吴山的事情?”   我没有作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半响之后,才听到龙老大重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当时也没有能进入到主墓室,那里太邪性,我这辈子加起来遇到的东西都没有那一晚上多,要不是当时替我顶命的人多,恐怕连我都不能活着出来。”   “里面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么?”我问道。   “倒也不是。”龙老大沉吟道:“从一开始洛阳龙头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本以为是座汉墓,可是汉从秦制,多是覆斗式的墓葬,只有到唐朝开始才出现了这种开山为陵的大型工程,并且墓中的构造以及陪葬更是闻所未闻,既不像汉,也不像唐,倒是有点墓压墓,棺翻棺的意思。”   “什么墓压墓,棺翻棺,你说清楚点。”我急切道。   龙老大说:“所谓的墓压墓,棺翻棺,就是说后人在发现一座龙穴宝地之后,在不破坏旧穴的基础上,改动风水之后,将自己的墓陵建在上面,这样不单单可以汲取风水大运,更是可以偷气,将下边墓穴里的气运转嫁到自己身上,算得上是一举两得。”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有人在卫君瑶的墓上还建有墓时,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有这么大本事自己找个风水宝地不就行了,还他娘的偷别人的气运,也不怕后代生孩子没放气的地方。”   龙老大在电话那头干笑了两声,可随即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事情怪就怪在这了。”   “怎么了?”   “从我当时深入的情况来看,这个墓压的墓的格局,仿佛是下面的那为主才是后来夺人气运的,可是从陪葬品来看,下面那为主的年代又要比上面那位久远一些,也就是说,一个汉朝人,掀了唐朝墓,将自己的陵墓建在了下面,这他娘的太奇怪了,别说见了,我这辈子听都没听说过,就跟那具汉朝尸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看看坟不行,然后又找了个不错的唐朝墓,带着自己所有的棺材和陪葬品挖进去躺那,简直就是活见鬼了。”   以龙老大铲子行掌舵的见识,能说出这种话,看来那个地方的诡异还不是一点半点,可是如果下面的那位主就是卫君瑶的话,这一切也不是不能理解的通,但是她这么大费周章的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她跟那墓里面本来的主人有仇?   就算是有仇也用不着糟蹋自己来报复别人啊,而且即便如此,单纯的一个墓压墓的格局,这么会将他弄的如此狼狈,里面肯定还有别的门道。   在听了我的疑惑之后,龙老大沉默了片刻,才沉声说道:“这就是它怪的第二个地方,也是最令人不能理解的地方,你能想象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汉朝墓穴里,发现了数量不亚于骊山兵马俑坑的殉葬士兵,是什么感受么?”   “殉葬士兵?”我诧异道。   龙老大应了一声,接着压低了声音说:“而且从殉葬坑的布局来看,我感觉这些殉葬士兵,是在那里守护着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偏门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问道:“守护什么东西?”   龙老大在电话那头呲着牙说:“我哪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走到那里已经是上辈子积了八辈子德了,再往前跨一步,估计我连渣都不剩了。”   “你到底在里面都经历了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龙老大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说道:“老弟,从那出来以后,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回想里面的任何经历,一想起来就是连续好几晚的噩梦,我这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我劝你也别打那的注意,要是这个世上有神仙的话,估计只有哪位神仙才能倒得了那个斗,凡人没戏。”   见龙老大也没有别的信息可以透露,我应付了两声正准备挂掉电话,就听他在那边急忙说道:“你这次出去打算去哪?”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差点把地方说出来,可是转念一想,上一次去洛阳的事情自己什么都没说,就已经搞的人尽皆知,这一次连龙老大都不知道,看来不管是玉姐,霍老太还是姚二爷,都严把嘴关,想必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次的行程。   我想了想,就敷衍道:“也没什么,可能要回家一趟随便看看,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龙老大在那边沉默了半响之后,语气似乎有些犹豫地说道:“以后和姚二爷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多留个心眼,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   在我一愣神的功夫龙老大已经挂断了电话,我不禁有些迷惑,哪个他,姚二爷还是红鲤?   龙老大这句不明不白的话让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感觉那个他指的是姚二爷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毕竟连玉姐都让我提防过姚二爷,对于这种活成了人精的人来说,多留个心眼总归是没错的。   一整天都坐在铺子里没什么事,这么多天东奔西走就没有停过,一闲下来还真有不习惯,屁股上跟长了钉子似的,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等玉姐回来,就见她笑着看着我说:“咋啦?闲不住了?”   我点了点头说:“我是不是犯贱?”   玉姐笑了笑,将手包放在桌子上倒了杯茶说:“既然如此那正好给你找了个事做,后天跟我出去一趟,也算带你见见世面。”   我好奇地看着她说:“啥事啊?”   玉姐微微一笑,“拍卖会。”   我一听就瘫在椅子上说:“拍卖会有啥好去的,拿个锤子敲来敲去,为个破东西争得头破血流,还不如在家斗斗老黑呢,再说我也没钱。”   “你没钱?”   玉姐白了我一眼说:“堂堂筢子行少东家说自己没钱,你这不是在打我们的脸面么,再说就算是不动用门里那份儿,你自己这几天挣得,子子孙孙几辈子荣华富贵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我知道她又在提聘礼的事,撇了撇嘴说:“那是不是其他三门的掌舵也都会去?”   玉姐点点头说:“除了四门掌舵之外,其他的一些绿林名门包括外八门的五行三家都会参与其中,正好也借这个机会,把你筢子行掌舵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么多人?”我皱了皱眉头说:“什么拍卖会,居然这么隆重?”   “由隆安拍卖行每三年推出一次的子母蚨拍卖会是在外八门乃至整个偏门的一大盛事,当中的拍卖品不仅有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还包括咱们筢子行委托在那里拍卖的天材地宝,以及拐子行还有千门甚至是兰花门提供的一些偏器,可以说是风云际会,群龙汇聚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念说道:“可是在这种场合宣布我掌舵的身份不太合适吧,别人一看我这副模样,万一不能服众,再有像老索头儿那种出来挑事儿的怎么办?”   “不会,咱们筢子行和外八门中的古彩师以及机关门素来交往匪浅,再说这里是姚二爷的地盘,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听说谁敢在母蚨拍卖会上闹事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玉姐说到这里顿了顿说:“而且听说这次拍卖会的长龙是一件跟咱们憋宝一门有着密切关联的宝贝,无论它是什么,咱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   我见玉姐说的煞有其事,慌忙点点头,玉姐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休息吧,一切有我呢。”   晚上睡觉时,我又把那幅花卷解开看了半天,发现依旧没有变化,而老黑也开始对我保持着敬而远之的状态,我看着不可一世的老黑也有怕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暗爽,这下总算是有对付老黑的手段了。   第二天依然没什么事,玉姐也没有出去,倒是接了几个电话,都是她口中的古彩师和机关门打来的,说是已经到了成都,将会不余遗力地推我上位,并帮筢子行拿下这次拍卖会的长龙。   到了子母蚨拍卖会开始的那天晚上,玉姐换上了一身镶着碎钻的黑色晚礼服,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插了一根贵妇簪,极为高挑,气质高傲冰冷的让人有些无法直视。   然后看着我身上穿着的那身唐装,笑着说:“看来你很喜欢这身衣服,等回来了再给你买几套,总穿一身不太像话。”   我嘿嘿地挠了挠头没有多说,跟着玉姐上了车,直奔在城中的隆安拍卖行而去。   坐在车上,玉姐一边开车一边伸手递了张卡给我说:“这里面的钱应该足够拍下那件东西,要是不够的话,吴老大和雷扬他们也在,还会继续加码,到时你来喊价,可千万不要输了咱们筢子行的气势。”   我手里接过那张卡,有些好奇道:“这里面有多少钱啊,最少得几百万吧?”   玉姐听了噗嗤一乐,说:“够买下半个城。”   “半个城?”我浑身一个机灵,顿时感觉手里的卡直烫手,急忙塞给玉姐说:“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啊,再说那些人有这么钱跟咱们叫板么?”   玉姐白了我一眼说:“这天底下什么最赚钱?”   我想了想说:“网络?房地产?餐饮?”   玉姐摇着头说:“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真正赚钱的行当永远处于灰色地带,是见不得光的。”   我听了心中一惊,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世人皆知,却始终无法了解其内幕的行业:捞偏门。   其中更是以外八门中的千门为盛,历史上不少出身神秘,像流星般崛起的风云人物都是出自千门隐士精心培养和训练的一代千雄。比如苏秦、张仪出自鬼谷子门下,张良则师从黄石公。千门之人一出,天下大势势必为之改变。   而千门的创始人,正是传说中的上古圣人—夏禹,这个以千术窃得天下,却仍赢得万世敬仰的人将千术运用的登峰造极,使江山社稷,便成为一家一姓之私物,人人共谋之鹿鼎。   时至今日,虽然此法历经岁月长河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可是现存的千术门人,却无一不是名罗四海,精通千术,垄断着各个地方赌业的一代枭雄,要是真的把他们的家产公布于世,恐怕势必会将各大富豪排行榜的榜单,重新洗牌。   玉姐将卡重新推回到我手中说:“有光亮的地方必有黑暗,这是世间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真理,这一次带你去除了要拿下长龙之外,主要是给你介绍几位偏门中的大佬,对他们不用太过热情,也不要装作清高,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就行,今天姚二爷和我以及另外两门大掌舵会捧着你,安心上位,不要过于多虑。”   就在说话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跑车呼啸而过,然后一个急刹甩尾横在路前,玉姐一脚刹车踩到底,正欲发难,脸色诡异地看着我说:“找你的。” 第一百零五章 子母蚨拍卖会   拦路的跑车停稳之后,一身席地白色晚礼裙的红鲤撩着裙摆就从车内走了下来。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红鲤红光焕发的面容,又看向玉姐说:“血佛手也太神奇了吧,才两天的时间就恢复这么好了么?”   玉姐没有回答我,反倒是说:“下去吧,肯定是找你的。”   我哦了一声赶紧打开下车走到红鲤跟前,就见她抱着肩膀依靠在车门上,眉梢眼角不经意间溢散而出的那种淡淡孤傲,很冷,很艳,再配上白色长裙在车灯的照耀下宛如冰山雪莲花,生人勿进,明明就站你面前,可是却总是让你感受到无比遥远的距离。   一股莫名地自惭形秽在心头油然而生,想问的话一下子也卡在喉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然后就听见红鲤抱着肩膀淡淡地说:“二爷让我来保护你们,跟着我的车走吧。”   转身回到车之后,玉姐笑着说:“二爷为了迎合你也是下了血本,竟然让红鲤当你的贴身保镖,真不是你上辈子哪修来的福气。”   每当玉姐将话题扯到这方面的时候我都选择回避,看着亮在前面的车尾灯,想着姚二爷说的话,默默地叹了口气。   隆安拍卖行位处城中心地带,四周皆是高耸林立的现代化高楼,只有隆安拍卖行还保留着老建筑的风格,安隅一角,显得既突兀,又独特。   下车后我看着停在四周各种挂着外地车牌号的豪车,还有站在拍卖行正门口的一排排黑衣壮汉,一时间有点忐忑,忽然就感觉到胳膊被人轻轻挽住,下意识地回头一看,竟然是红鲤。   当时就感觉脸上臊的不行,正欲把手挣脱,就见红鲤脸上毫无表情地淡淡说道:“二爷让我对你贴身保护,并给足你面子,难不成你想把这工作交给玉姐不成?”   我看着红鲤脸上不尽人间烟火的气息,和在一旁莞尔的玉姐,尴尬了咳了声说:“那,那也行。”   玉姐来过这里,熟门熟路,将我们带到大门口,伸手招来一位伙计说:“筢子行少东家白爷。”   那名伙计闻言转过脸在我身上自习打量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二楼雅间,地字阁。”   在进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大家都手中都端着酒杯,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像极了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那种上层社会才能参加的高端酒会。   而且我还发现,这里面男的无论老少丑俊,身边都会站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二八少女,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众人闲聊,倒是有点红花衬绿叶的意思,而我似乎也有些明白过来姚二爷所说的给足面子是什么用意了。   而围在这群人中间的,则是一个让我既熟悉又恶心的面孔,金大发。   金大发作为岔子行的掌舵,各行各业做事都少不了他的影子,显然对这种场合谙熟于心,整个人也是八面玲珑,就好像这里的人就没有他不认识的,端着酒杯从头碰到尾,当注视到我的目光时,脸上一愣,接着拨开人群走到面前,先是扫过站在我身边的玉姐跟红鲤,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白少东家。”   一看到他我就忍住想起那日在掌舵大会上他那副不可一世,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的样子,本想转身就走,可是再看到他端着酒杯手上的那根断指,终究是点了点头:“金掌舵。”   然后二人对视了片刻,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就见金大发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说:“听说今天筢子行在这里有大动作,是不是真的?”   我止住了脚步,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金大发犹豫了片刻,沉吟道;“今晚有人会对你们下狠手,多留心。”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扎进了人群。   我愣了一下,就听玉姐在旁边说:“有备无患,走吧,上楼。”   顺着老式的回旋木梯来到了二楼,在走过一条冗长的走廊之后,才发现隆安拍卖行内实际上别有洞天。   相对于一楼,二楼明显要宽敞很多,全是古香古色的古典装饰,上下两层,上面全是一间间镂空木雕隔断的包房,只有正对着楼下的那一面是空的,好像是为了方便包房里的人看清楚下面的状况。   而地下一层则是一片空的场地,四周还摆这些散座,中间有人在布置着什么,估计就是为了今晚的拍卖在做准备。   我们顺着环形的楼梯走了半圈,在找到写有“地字阁”招牌的包间推门而入,就发现里面不大的空间内,已经站着不少人。   当中以不认识的居多,在见到我们三人进门后齐齐躬身道:“白爷。”   我被这声白爷叫的有点恍惚,不知道是该伸手还是该说话,这个时候就听见玉姐淡淡地说道:“行了,就别这么多规矩了,快给白爷上座吧。”   说了上座之后,所有人齐齐排列在两边,我在红鲤和玉姐一左一右的夹击下来到了正中间的位置坐下,然后就见走来了三个人,抱拳施礼道:“白爷万福!”   这三个人我都认识,雷扬,高天赐,以及吴老大的儿子,吴勇。   玉姐缓缓点这头,跟我说:“雷扬和高天赐现在联手掌管着许家面上的生意往来,吴老大近日恶疾突发,吴家暂由吴勇代为操持。”   我本想站起身和他们握手,却被红鲤踩悄无声息地踩了一脚,便稳住了身子,学着玉姐微笑着点头示意。   “这位是江西方家现如今的门主,方振。”   “这位是湖南雷家现任家主,雷立国。”   ……   等玉姐挨个介绍完,我才明白眼下屋里站着的这些位,便是除了霍家吴家之外,被重新洗过牌的五门家主,听说今日玉姐将在这里有大动作,特地从全国各地千里迢迢地跑来表忠心来了。   在见惯了这么多大是大非,尔虞我诈之后,我才不相信面前的这些人真的有什么忠心可表,无非是被四大判官血洗许家吓破了胆,各自来求一张平安福罢了。   打了招呼之后,六位家主便退到门外守候,接着下面的人群便开始躁动起来,我不由得将目光落了下去,就见楼底下的散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正中间的位置也被摆上了桌子和展示台,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拿着话筒在调试,几声清嗓之后,整个上下层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屋外的房门被叩响,一位服务员端着红布裹的托盘上来,当中放的是个鎏进小册子,写着:珍宝册。   我拿在手里翻了一遍,发现都是些看不懂的古董瓷器,还有几样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地宝的药材,只有在单子末尾处的长龙后面,是一片空白。   “到底什么东西,至于搞这么神秘么,红鲤连你都不知道么?”   红鲤翻了我一眼没有理我,倒是玉姐坐在一旁笑着说:“每一届的长龙都会在最后一项环节的时候展出,可能是天下无双的珍宝,也可能是一分不值的垃圾,这就考验着各位拍手的耐力,毕竟每个人身上的钱财都是有限,看你究竟是会吃眼前食,还是留到最难后憋大宝,也算是留下个悬念吧,不然每年都只是靠钱砸,也太无趣了。”   就在玉姐说话的时候,四周的灯光猛地一暗,所有的光束都打在了台下的拍卖台上,目光之中,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端庄地站在展台前,手拿话筒轻轻说道:“欢迎来到子母蚨拍卖会。” 第一百零六章 长龙   “子母蚨指的是一种母子相依,从不分离的血虫,如用母虫血涂钱,购物时花母钱或子钱,不久所用的钱就飞回来,轮转不已,寓意只聚不散,财源滚滚,也忠心地祝愿各位能够在今晚怡心取宝,一锤定音。”   在听完主持人的开场白之后,我笑着看向玉姐说;“看来这子母蚨,说起来也可以算是一件大瓜了啊。”   玉姐笑了笑没有说话,就见台下的展示台上已经被摆上了一尊汉代的绿釉陶楼,底价300万,每次追拍不能低于50万,接着就场内此起彼伏跟不要钱似的喊价,一直叫到了一千三百万才算停,最终被一个坐在散座的铲子行土夫子给拍了去。   我看的直咧嘴,嘟囔着说这这么多钱去买房买车买房车不好,非得去弄个这破玩意儿,真搞不懂有钱人是怎么想的。   这次没有轮到玉姐开口,红鲤瞥了我一眼说:“人家房车多的是,我之前一直不明白这里非得搞这隔间干什么使得,合着是给你这种人留的。”   我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没有说话,看着一件件被摆上来的藏品,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了正对面的其他几间包房里。   我发现这里的设计都非常有意思,坐在屋子里明明感觉很亮,可是就这隔着一个站台的距离,从外面再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就跟没开灯似的,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谁在干吗,一个拍卖会而已,搞这么隐私干什么,谁还能在里面干龌龊之事不成。   玉姐坐在一旁淡淡地品着茶说:“这种拍卖会的格局是根据老北京戏台子的布置改变的,在那个时候能坐在包间里看戏的不乏一些王爷贝勒,公主阿哥之类的皇亲国戚,甚至就连一些爱听民间小曲的皇帝都会混在里面瞧个热闹,为了保证这些达官贵族的身份以及生命安全,所有在京城以及周边腹地的戏台都会被设计成这种内光不透的格局,而且那个年代很多戏楼是和青楼分不开的,所以,你知道的。”   我听了个脸红,偷偷瞧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红鲤,暗骂了声:“流氓。”   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最后的那件长龙,接下来的拍卖品都没有勾起我什么兴趣,只有一颗参龄达到400多年的野参王让我多少留意了一眼,因为它的价格竟然被拍到了接近2000万。   在做着去长白山的准备工作时,玉姐曾经告诉我过说,迄今为止在市面上流露出最大的野参王也不过300多年,是被吉林白山市的6名采参人于长白山西南坡的一片人迹罕至的针阔叶混交林中发现的,他们小心翼翼地挖了8天,一棵大山参才完全出土,当时是卖了400万。   而且挖参地点很模糊,这跟他们采参业的行规有关,一不透露地点,二不透露经历,可是根据他们的推测,这个野参王应该是出自长白山腹地的干饭盆。   长到这个年头的野参王虽然不能生白骨,起死人,却是有着毋庸置疑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很多人可能觉得花2000万买颗人参不值,但是对于那些动辄挥霍上亿的钱财去买飞机和豪宅的人来说,别说延年益寿了,就算是能让他们多活一天,花再多的钱也不在乎。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颗400年的野参王,是霍老太手出手送拍的。   但凡是在成了气候的野参旁边必定会生长出比它年份小的儿女参,这颗野参王就是霍老太当年牵走百草之王顺手取得,这次扔给隆安拍卖行,算是补上当时门内替她出的那些丧命在长白山门徒的安家费。   还有一件便是出自西汉公主陵的长信花鸟纹银香囊,通体由银质镂空,内层球体可自由旋转,通过钩链和活轴与外壁相连,使球囊能够随意转动而香料不会洒出,并且每个镂空眼里都经过工匠的巧妙设计后,可以使纹银香囊在浸入水中也不会导致水流进去,其巧夺天工的设计,连见多识广的主持人都感慨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到汉朝公主和可以防水这个效果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想把它拿下,可是一听到300万的起拍价格后,我顿时默默地倒了被茶连喝了几口,到最后被坐在我东边的包间主人拍了去。   一直到珍宝册上所有的物品都被拍出一遍,主持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始缓缓说道:“小菜上完,接下来是该各位品尝大餐的时刻了。”   说着从身后走来一个端着木盘子的侍女站在了聚光灯下,盘子上托着个紫檀木盒,站着展示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之后便将盘子放在了展示台上,就听见主持人娓娓道来的话语。   “今年的长龙有些特别,没有名字,也不知最早的持有者是谁,为半个月前送拍人无意间拾得,只是其中内容鬼测难辨,经几位行内前辈经过半个月的仔细研究推敲,得出一致结论,这件拍卖品为筢子行门内之物,至于价值嘛,那就看有没有人能够慧眼识珠,照着往年的规矩,起拍价一块,每次加价不限,现在开始。”   主持人说完之后,缓缓走至展台前,伸手取下罩在紫檀盒上的盖子,一本略显破旧的古书,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场面陷入一片寂静,大家似乎都在思考这本书的价值,就连玉姐也都是拿手摸着下巴,皱着眉头似乎有点没有看明白其来历,而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个闲着无聊的在包间里喊出了两块,接着引起了满场人的哄堂大笑。   主持人也似乎早就料到了眼下这个场面,垂着手站在一旁微笑不语,我看了看玉姐,有些疑惑地说:“玉姐,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玉姐摇了摇头,没有开口,眼神之中的疑惑之色愈加浓厚,毕竟书的封面上也没有名字,在得到竞拍者之前更不能打开看其内容,眼看着一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主持人落下第一锤喊出2块钱第一次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红鲤嘟囔了一句说:“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不就是垫桌角的破书嘛。”   垫桌角?   我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再次落在了古书上面,就发现在这本书的正中间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像是被什么圆形物体长年累月垫压而留下来的痕迹,乍一看还有点眼熟,竟然跟我爷爷家那本垫桌角的破书有点相似,只是距离隔得有点远,不能完全确认。   “2块钱第二次!”   “叮铃铃。”   就在主持人手中的木槌即将敲响第三声的时候,就在我正对面,隔着一个展台的包间里的主人,轻轻摇响了挂在了包间正当中的蚨铃。   这个铃铛在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玉姐告诉我说,这个蚨铃是为了方便拍者叫价所设,每响一次便是一千万的追拍,也就是说,坐在我对面的那人,加了一千万。   从2块一下子变成一千万,场内顿时间响起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而我却在将目光死死地盯在古书上一刻也未曾离开,在确定这本书就是爷爷从憋宝的南蛮子那里得到的破书之后,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那天晚上村子被这么大的洪水淹没,按说这本书早就被重走活是泡烂了,可是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玉姐也在此时发现了我脸上表情的变化,疑惑地看着我说:“你认识?”   我咽了口口水,简短截说的将这本书的来源,以及书里的大概内容跟她讲了一遍,玉姐听了之后眼神再一次飘到了展台上,片刻之后脸色剧变,腾地站起身,抬手就摇响了蚨铃。 第一百零七章 憋宝古谱   当我这里再一次想起了蚨铃声响后,全场一片哗然,只有二楼的几个包间一片寂静,显然是在对这本古书进行重新定位。   沉默了一会,对面的包间主人也再一次摇响了蚨铃,可是未等声音落下,玉姐便毫不犹豫地继续追拍,这一来一回,古书的价格已经叫了四千万。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玉姐,就算这本书是我爷爷家的那本垫脚书,可怎么着也不值得用四千万去买啊,再说书里的内容我还记得不少,有什么想知道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而在这个时候,又有两家的包间摇响了蚨铃,全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这种级别的追拍已经不是台下散座的那些人有资格参与的了,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拍卖场一句人声都没有,只剩下一阵阵起此彼伏的蚨铃声来回作响。   可是玉姐却在此时放下了手中蚨铃缓缓坐了下来,我好奇看着她说:“咱不要啦?”   玉姐轻轻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淡然地说:“要,为什么不要,只是现如今几家争锋,等着他们先踢出去几个,咱们看情况再说。”   看着几位主拿钱不当钱,摇蚨铃跟摇着玩似的,我不解道:“这本书到底是什么来头,值得花这样的天价去拍?我都看了好几遍了,里面没什么内容啊。”   玉姐微微摇了摇头,说:“你看不懂那是因为你实力和见识都未到,憋宝古谱,得此书者,天下至宝,唾手可得。”   “憋宝古谱?”   我诧异地看着玉姐,还没等我想明白,就见场面上仅剩的四家已经杀红了眼,把古书的价格追的跟火箭似的一路攀升,一直到了整整十个亿,才又有两家不甘心地退出了角逐,只剩下我对面的那间包间的主人和西南方向的包间仍在死咬着不放。   虽然不知道这两家的主人是谁,但是其中就算不是老索头儿,那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只是除了我们南北两家之外,为什么还会有第三家参与其中,这就让人很不解。   “憋宝古谱是历经无数代憋宝人呕心沥血,亲手撰写绘制而成一本旷世奇书,上面不但普罗了数千种天灵地宝的出处以及详细特征,更是凭着这些憋宝大能的个人理解与亲身经验,将与之对应的破解之法也悉数述与此书,如果被北派相灵夺走,不出五年,恐怕整个筢子行,都不再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玉姐的话让我再一次想起了之前在书中所看到的内容,黄河女尸,狗咬阴间,甚至连水虺,钩尾上面都有记载,只不过当时我只顾着去看个好玩,没有注意到后面有关于应对之法。   倘若真如玉姐所说,若是这本憋宝古谱被行内之人得手,即便是像我这种半调子,那这山川大河,哪里去不得,就算是遇到了真龙,恐怕也有信心与之斗上一斗。   我深吸了口气看向玉姐说:“就算是毁了它,也不能让北派那群王八蛋得手。”   可是未等我话音落下,眼角的余光中忽然亮起了一道红光,顺着光线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在我正对面的那间包间里,亮起了一盏红色的灯笼。   灯笼的光亮映照出了里面的场景,只见一张铺着红色丝绸被的巨大床榻填满了个整个屋子,榻上躺着一个全身的肥肉几乎可以将整个床榻散满的大胖子,油光满脸,手里端着个红酒杯,身上趴着三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一边伸手在其身上上下其索,一边轻轻抿了口酒,脸上时不时拧出一股狞笑。   而在床头的一侧,躬身站着一个浑身皮包骨的干瘦老头,颧骨宽大,满脸皱纹,只有一双黑洞洞的招子格外引人注目。   “老索头儿!”   我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有想到在掌舵大会上自毁一双招子的老索头儿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可是这个大胖子是谁,以老索头儿卑躬屈膝的态度来看,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难道他才是北派相灵真正的把头不成。   而就在对面屋子里亮起红灯一瞬间,整个场面上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忽然骚动就慢慢变成一片哗然声,坐在楼下散座上的宾客全都伸着脑袋朝上看,当目光发现红灯的来源时,无不露出惊骇的面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索头儿为什么敢出现在这里,那个大胖子又是谁?”   趁着场面混乱的间隙,我转过头看向玉姐,就发现连她此刻的神情都难看到了极点,口中喃喃说道:“点天灯。”   “什么点天灯?”我不解道。   玉姐显然还没有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倒是坐在一旁的红鲤淡淡地端起茶杯说道:“点天灯是拍卖行从赌场引申来的一种包场的玩法,整个拍卖期间只有一次点灯机会,意味着这一轮无论卖的是什么东西,到最后拍了多少钱,我都自动加上一票,也就是说,无论你们怎么玩,这东西我都要定了。”   “那个大胖子这么有钱?”我惊讶道。   “堂堂千门门主,掌控着东南亚超过一半赌场,并且垄断着港澳船务产业的赌王何东,以他的财力想要硬拿这本破书的话,恐怕在座的各位掌舵全加起来,也不够看啊。”   红鲤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在了头上,整个人呆立原地,目光盯着正对面的那个大胖子,手中拳头紧握,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这胖子不是何东。”   玉姐此刻终于清醒了过来,沉声说道:“何东今年都快100岁了,以他的身份和身子状态肯定不会出现在这种场所,更不会明目张胆地点天灯暴露身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胖子应该是他的二世祖,但是硬拿这本书的主意,不知道是这位二世祖一时起乐,还是何东本人亲自授意。”   “是这位二世祖自己的主意,与何东本人无关。”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被推开,金大发从门外走了进来。   “何东在今年年春开始就已经感知天命,开始着手分配家产事宜,可是他膝下虽然子女众多,却无一人成事,不甘心一代家业毁在自己手中,就立下了遗嘱,谁能想办法将他的寿命延长3年,便可以在他死后得到超过一半的家产。”   我看着站在金大发身后的雷扬等人,摆摆手让他们退下,然后就听金大发继续说道:“这位二世祖名叫何士英,是位只懂得吃喝玩乐的主,无意间得知百草之王有生白骨,起死人的功效,就主动找上了老索头儿,说是如果能帮他拿到百草之王替何东成功续命,便会不余遗力地推他坐上筢子上掌舵之位,而今天这本书,也只是个见面礼而已。”   “可是这份见面礼未免也太过贵重了吧?”玉姐皱着眉道。   金大发笑了笑说:“那是自然,可是如果再加上筢子行的效忠呢?”   “你什么意思?”玉姐冷声说道。   “一旦让何士英拿到超过一半的家产,再加上整个筢子行的唯首是瞻,那么下一任千门门主,除了他,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选,而且对于千门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钱,就算是今日在这里倾家荡产,凭借着他们日进万金的家业,想要东山再起,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的事情。”   “索隆!”   玉姐咬牙切齿地将目光落在对面,愤声道:“身为北派相灵一脉的把子头,竟然为了一己私欲甘愿成为他人鹰犬,简直就是欺师灭祖,丢尽了我筢子行的千百年来的脸面!”   与此同时,就听见从对面的包间里传来了一阵慵懒带着散漫的声音传遍了拍卖场各个角落。   “有些人觉得自己手上有点功夫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今天小爷就让各位亲眼看看,这些人是怎么连自己老祖宗的东西都留不住,亲眼看着它变成一张张擦屁股的废纸。” 第一百零八章 点天灯   “欺人太甚!”   还未等我出口,就听见位于西南角的包间里传来一声淡淡的女人说:“徒逞一时口舌之快,小心出门身首异处。”   何士杰肥硕的身躯在床榻上缓缓蠕动,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讥讽说道:“安老太婆,现在流行看魔术,你那变戏法的一套连我家洗马桶的佣人都不看,年纪大了就在家带带孙子看看电视剧,别再外面大言不惭,丢人现眼的了。”   何士杰说完还不忘拿手在身上女人的头上摸了一把说:“什么八门九门,一群玩杂耍的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谁能把这本书从我手里拍走,实在不行你们一起上,我还赶时间去吃饭,别尽在这瞎耽误工夫。”   “过分!”   在得知一直跟何士杰争拍竞价的西南包间就是古彩门的安婆婆时,我顿时感觉气血冲脑,伸手就要把屋内的外灯摸开,却感觉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耳边响起玉姐淡淡地声音说:“别着急,我感觉这个何士杰,在耍花样。”   “管他耍什么花样,安婆婆这么帮我们,却被这没屁眼的孙子这么羞辱,咱们在这坐视不管,是不是太过分了?”   玉姐冷笑一声道:“羞辱?谁羞辱谁还不一定呢。”   就在玉姐话音刚刚落地,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就见一直躺着跟一滩泡白的白猪肉似的何士杰,“蹭”的一下子就从榻上一蹦三尺高,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嗷的一声嗓子伸手就搂住了老索头儿的脖子,拿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先前还趴在他身上的三个女人满脸煞白,口中不断地惊恐道:“女鬼,女鬼,女鬼!”   而那三个女人则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有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拍卖场顿时安静的闻可落针,可片刻之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老索头儿一张脸阴沉的都快要拧出水来,抬手掰开何士杰紧箍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然后冲着安婆婆的包间低声说道:“安门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了一时之快而却得罪整个千门怕是得不偿失吧。”   安婆婆包间里传来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世人都如你这般软骨头,我古彩门与他千门并存外八门数千年,又岂会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说着只听见从安老太包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拍手声,何士杰挣扎的面孔突然眼白朝上一翻,身子抖了个激灵,如一滩烂泥般瘫到在地,就在大家屏住呼吸以为拍卖会要发生人命时,就见那何士杰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足足有三息的长叹,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索头儿紧绷的面孔陡然一松,看着撒腿就要跑的何士杰在耳边低语了几声,何士杰这才抹了把头上的汗将面前的女人轰了出去,穿戴好了衣服,目光扫过四周,清了清嗓子说:“到底还能不能行了,不行的话赶紧敲锤,这破地方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我和玉姐对视了一眼,没想到这何士杰看似胆小怕死,可毕竟是千门门主的儿子,其面对突发事件的心性,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这个时候连玉姐都沉默了,盯着展示台上的憋宝古谱神情变了几变,终究是叹了口气说:“没希望了。”   我咬了咬牙,看了眼红鲤说:“要不跟他们拼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东西落在索隆那瘪犊子手里,以他的秉性,估计以后咱们连喝口汤的机会都不会有。”   “在这个地方动手,你想遭到整个偏门无休止的追杀?幼稚。”   红鲤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缓缓站起身,目光盯着正对面的包间里冷哼一说:“放心,就算那本破书被胖子拿到,估计他也带不出去。”   “为什么?”我诧异道。   “因为……”   红鲤眯着眼睛扫过整个拍卖场,沉声说道:“我闻到了一股很强的味道。”   “你是说有人要硬抢这本书?”我紧张道。   红鲤摇了摇头,深吸了口起道:“今晚恐怕不会太平了。”   憋宝古谱的最终价格被定在了十五个亿,本来这是个能够在大家心里承受范围之内的价格,只是何士杰既然已经点亮了天灯,整个千门的财力摆在那里,没人愿意再做这种无谓之争,古彩门如此,我和玉姐更是如此。   当主持人手持木槌高声喊出三次十五亿之后,木槌砸下,一锤定音。   我感觉全身的精力都在此刻被抽空,看着礼仪小姐上台将盛着憋宝古谱的紫檀木盒端走,看向红鲤说:“你所谓的高人呢?”   红鲤微微晃了晃脑袋,说:“他还在,只是不知道在等什么。”   “走吧。”   玉姐淡淡说了一声转身拉着我转身离开了包间,我跟她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宣布掌舵之事,毕竟千门和老索头儿在今晚的拍卖会上都占尽了风头,在这个时候宣布推举掌舵,无疑是自取其辱。   在和玉姐离开隆安拍卖行的大门,一直走到车子边上的时候,红鲤口中的高人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龙老大负着双手立在车子旁边,在见到我跟玉姐时尴尬地笑了笑说:“本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可是千门实力太过强横,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玉姐摇了摇头,说:“天意如此,我等又有什么办法。”   龙老大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紫金匣递到我面前说:“小乙当上少东家这么久,一直也没什么表示,刚好在拍卖会上瞧了件玩意儿,聊表心意,还望不要嫌弃啊。”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看明白龙老大这是唱的哪出,就听玉姐说:“收下吧,也是龙老大的一番美意。”   我应了一声将紫金匣接到手中,对立面装的是什么也提不起来兴趣,不甘心地回头朝着隆安拍卖行望了一眼,而就是这转头的瞬间,只见原本通火通明的三层小楼,发出了断闸般的一声巨响,接着就变得一片漆黑。   我心头一愣,耳边就响起玉姐的惊呼:“不好,有人要抢憋宝古谱!”   说着提起裙子飞一般地冲着大门奔了过去,我见势连忙将紫金匣往龙老大手里一推,顾不得说话,也连忙朝着大门追了过去。   子母蚨拍卖会每三年一次,是唯一可以将整个偏门的龙首聚集在一起的盛会,我和玉姐因为憋宝古谱的失手没有心思多待所以早早离去,但是在拍卖行里还留下了不少人,而当我一头扎进人堆,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就感觉眼前一亮,电力又恢复到了正常。   这一黑一明中间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连玉姐的身子都还保持着在楼梯往上跑的姿势,所有人的脸上都挂上了迷茫,似乎不太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姐的身形也只是在电力恢复的瞬间短暂地停留了片刻,接着便迅速地消失在了拐角的阴影里,我忙不迟疑地跟了上去,人刚一到二楼,就见红鲤跟玉姐面对面地站在楼梯口,四目相对,没人开口说话。   “憋宝古谱丢了?”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二人阴沉的面孔,心里砰砰直跳。   红鲤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说:“没丢。”   没丢?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稳了稳心神说:“那是怎么回事,跳闸了?”   “古彩门的安老太被人杀了。” 第一百零九章 悲天悯人   “什么?!”   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两步走上前看着红鲤说:“安老太被人杀了?”   红鲤点点头,说:“就在刚才跳闸的功夫,脑袋被人给取走了。”   我浑身颤了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说:“谁干的?”   红鲤叹了口气,说:“不知道,正在查,你们没事的话早点回去吧,晚上多留个心眼,我感觉今晚还会有大事要发生。”   红鲤撂下话之后便匆匆离去,我看着玉姐苍白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老太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惜得罪了千门只为我跟玉姐出头上位,却连她的面都没见着便已身首异处,如果安老太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何士杰!”   我握紧了拳头四处寻找着何士杰的身影,正巧看见他正和老索头儿俩人勾肩搭背地迎面走来,在看到我跟玉姐时更是放声大笑:“那糟老婆子居然还敢说我身首异处,结果自己连门都没出就搞成个死无全尸,你说是造化弄人,还是死有余辜呢,哈哈。”   “嘿嘿,老头子以前总听人说什么一语成谶,没想到到临死的时候亲眼见着一回,也不枉在这世上白走一遭呀。”   看着二人你唱我和的即将擦身而过,我紧握的拳头被玉姐轻轻抓住说:“让他们去吧。”   我咬着牙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不解地看向玉姐说:“为什么?”   玉姐摇了摇头,道:“这二世祖就算是个白痴,你觉得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安老太动手?”   “不是他还能有谁?”   我话一出口,立马反应了过来,不可思议道:“你觉得是红鲤说的那人?”   “不知道,先回去。”   玉姐拉着我的快速地上了车,在回去的路上,我跟玉姐一路上一言不发,等快到了长生当,我实在忍不住问道:“安老太为了咱们而死,你为什么还这么淡定?”   “要是冲动有用的,还要智商干什么?”   玉姐一刹车将车停在门口说:“你下去吧,今晚我不回去了。”   我面色一僵,紧张地说:“你生气了?”   玉姐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我说:“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为他人的感受而活?”   我摇摇头说:“我做不到。”   “你这样悲天悯人,迟早会害死你自己!”   玉姐说罢,脸色又有些缓和地将目光盯在我眼睛里,缓缓地说:“你这种性格,如果是为人子女,朋友,丈夫,父亲或者是别的什么关系,我不得不承认你会做的非常出色,可是你现在是筢子行的少东家,一举一动关乎着一个有着数千年历史门派的生死存亡,除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静,甚至是冷血之外,你不能有其他的情感,就算是有,也要学会把它们淡化,我知道这很残酷,但是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一步走错,便是万丈深渊,死无全尸。”   玉姐说道最后眼眶已是微微泛红,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安老太的死还是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内心里揪成了一团,纵使有一肚子反驳的话语,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到最后只能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玉姐没有说要去哪,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坐在了长生当,脑海中思绪万千,却不知的该从何想起,脑海中满是玉姐临走前梨花带雨的面容,心知这次安老太的死她内心所承受的打击要远超过我数倍不止,至于她对我说的那番话,恐怕也是和她自己亲身经历有关吧。   从来到长生当这么长的时间来看,八爷似乎从来不过问门内之事,所有的事情都由玉姐一人操持,玉姐再强,也只是个女人,我只是隔三差五的跟着玉姐对这些事情多少有些接触便已经心交力瘁,殊不知在这期间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与委屈,否则也不会在看我大哥时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那是一种不再时的期盼,相见却又忌惮,否则也不会在都江堰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注视远去的背影,这该是一种怎样难言的情愫,不知道当年的卫君瑶是不是也是有过类似的经历,才会对意中人一等便是十七世,上千年。   不管怎么样,我们这次在拍卖会中已经输的一塌糊涂,不仅输掉了憋宝古谱,更是连累着安老太命丧黄泉,而且看来这次老索头儿那边也会对长白山下手,这无形之中对于我来说无疑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本以为水到渠成,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   那一晚彻夜未眠,我打开门搬着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记不清想了多少事情,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玉姐才赶了回来,在见到我时脸上微微一愣,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说:“昨晚是我说话太过了,别放在心上。”   我摇了摇头,看着玉姐憔悴的面孔,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去了趟姚二爷家。”   玉姐说着将我领进屋,坐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昨天晚上还发生什么了吗?”   我疑惑道:“什么?”   “何士杰的车队被袭击了。”玉姐淡淡道。   “啥?”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憋宝古谱也被人抢了?”   玉姐面色有些动容,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当时亮杀门的掌舵和他同坐一辆车,袭击车队的人固然很强,可哪里是亮杀门的对手。”   “亮杀门?”   我脑子转了转,记得这亮杀门也是外八门中的一员,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个门派主要干的都是买凶杀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只是亮杀门怎么会和千门勾结在了一起,难道说何士杰连他们也都买通了?   玉姐叹了口气说:“其实外八门虽然在外人来看八门各立门户,互不相干,可是很多合作的历史却可以追溯到数百年以上,就比如咱们憋宝门人在牵羊憋宝时离不开的那些精良巧妙的机关道具,除了机关门下的那些鲁班传人外,其他人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而机关门所制作的一些巧夺天工的道具,却也离不开一些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作为材料,所以咱们与机关门的交情一直都是素来匪浅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照这么说的话,对于千门来讲,其麾下的那些赌场和不正当买卖也都离不开亮杀门来替他们追凶讨债,何士杰又是千门门主的儿子,两人同坐一辆车,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正当为什么,在得知憋宝古谱没有被抢之后,我心里一下子失落了很多,只要在何士杰的手中,也就意味着很快便会落在老索头儿那里,我宁愿它被大火付之一炬,也不愿看到现在这个结局。   玉姐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而且这趟出去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对于憋宝一门来说,可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对于你个人来讲,恐怕会很麻烦。”   我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什么消息?”   玉姐叹了口气,道:“这个何士杰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本书竟然有这么高的价值,本是打算先花点小钱稳住索隆的心,可是经过拍卖会这么一闹,傻子也知道那本书对于筢子行有着多大的意义,便改口说等拿到百草之王再将古谱交给老索头儿,却在车队遇袭之后又改变了主意,放出消息说,谁能第一个将百草之王交到他的手中,那么这本书,便会给谁。”   玉姐说道这里看向我,郑重地说道:“所以,这一次去长白山所寻找的百草之王,你势在必得!” 第一百一十章 疑惑   我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骂道:“这个老狐狸,亏金大发还说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比他娘的猴子还精,这岂不是要让整个筢子行都来替他卖命?”   玉姐叹了口气说:“我又何尝不知不当中的利害关系,只是现在筢子行被人掐住了命脉,除了照他这么做,也没有别的可用的办法。”   “那你怎么办,那百草之王可是给你救命用的啊。”我急切道。   “我?”   玉姐苦笑一声说:“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而且如果能用我的命换来整个憋宝一门的长治久安,一死倒也不足为惧。”   我一听立马摇着头,刚准备说不行,可是一想到玉姐先前在车里对我说的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万一在咱们寻找百草之王的时候何士杰已经将憋宝古谱拿给老索头儿看,或者说是拷贝一份交给他,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姐微微晃着脑袋说:“你当何士杰跟老索头儿是什么关系,朋友?亲信?只是互相利用罢了,能不能得到整个筢子行的效忠那是后话,现如今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能将何东续命三年的百草之王,而且对咱们来说,当务之急,是必须赶在老索头儿之前将百草之王牵走,等到砝码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后面的事情也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是转念问道:“那安老太怎么办,不管怎么样她的死很大程度上都跟咱们脱不了干系,总不能就让她这么白死了吧?”   玉姐叹了口气,道:“安老太的死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连姚二爷都为此发了很大的脾气,说是找不到杀人凶手,自己愿卸掉盗门大掌舵,并以死谢罪。”   我有些动容道:“那你觉得那个杀人凶手到底是谁,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玉姐脸色摇了摇头,说:“当时除了你我跟龙老大外,所有的大掌舵都汇聚在二楼,而断电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取安老太首级,然后全身而退,在座的大掌舵试问都没有这个本事,要知道安老太本身,也是一位实力非常强劲的高手。”   听了玉姐的话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在拍卖场发生的那一幕,安老太连面都没露,就将不可一世的何士杰吓的差点失了禁,以这样的手段在数秒之内被人斩首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那行凶之人的实力得恐怖到什么程度才能办到。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肯定不单单是为了栽赃陷害,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各位大掌舵更是一目了然,可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和时机动手,听红鲤当时的反应他似乎是混在人群当中等了很久,究竟又是在等什么呢。   “会不会袭击何士杰车队的那帮人是和杀害安老太的人是同一伙人?”我问道。   玉姐摇摇头说:“袭击何士杰车队那伙人在被抓之后选择了集体服毒自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身份也很难查明,这件事情有姚二爷撑着,你不必过多操心,而安老太的死,我也一定会给古彩门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我看着玉姐紧张地说道:“你可别做什么以命换命的啥事啊,就跟你说的一样,现在筢子行离开你可不行,不能冲动!”   玉姐愣了愣,嘴角划出一抹苦笑,道:“我当然不会犯这种傻了,安老太为我而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幕后的杀人真凶,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二人说话之际,门外已经天光大亮,我问了下玉姐安老太现如今尸身在哪,虽然与她素未谋面,可是对这个在拍卖场上一直不余遗力帮助我们的老人,我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与羞愧。   谁知玉姐摇了摇头说:“尸身已经被古彩门的人运往到北京了,在查到真凶之前暂时还不会下葬,你若真想祭奠她,等从长白山回来的路途中停两天,过去看看,到时可能会受到一些难堪,能忍则忍吧,说到底,她也是因我们而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看着玉姐满脸落寞的样子,我也深深叹了口气,想起在拍卖场上发生的整个经过,有些得疑惑道:“我感觉金大发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他不是跟老索头儿是一伙的么,怎么会给咱们透露消息,该不会是又憋着什么坏屁等着放吧。”   玉姐沉吟了片刻,淡淡说道:“之前金大发被老索头儿蛊惑公然与你我作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被姚二爷断了一指,现如今又被老索头儿一脚踢开攀上了何士杰那根高枝儿,自然得想办法重新笼络人心,不然这往后的日子里,放眼整个盗门,哪还有他岔子行的立身之地。”   玉姐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说:“不要总想着记仇,记住,在咱们这一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共同的利益,只有在他的身上还有利可图,那么金大发,就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我点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两个人又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就各自休息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临近傍晚,才被一声急促的电话吵醒,我迷迷糊糊接通了电话,发现是霍老太打来的,言语非常简单,让我简单收拾下,去长白山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出发,到时会有人接应。   这一下来的有些突然,我还以为要再等几天呢,不过转念一想霍老太肯定得知了这边的消息才将时间提前,眼下肯定不止我跟老索头儿两家将目光瞄向了长白山,外八门在北方盘根错节多年,明里暗里的势力复杂纷多,我隐隐感觉,在那个被大山笼罩的最深处,正有一场血雨腥风正在悄然酿成。   “要去长白山了?”   玉姐不知道抱着老黑下来到我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疲惫,打了个哈欠说:“去之前跟姚二爷联系下,看看红鲤是怎么安排的。”   我点点头,正准备直接给红鲤打过去,耳边就听见门口响起一阵跑车的汽车轰鸣。   我看着玉姐苦笑道:“感觉她的消息比我都灵。”   红鲤依旧穿着头天晚上的白色晚礼裙,想来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毕竟这里是姚二爷的地盘,堂堂古彩门的大掌舵被人离奇斩首,所要应对的事情远非追凶查案这么简单,单是面对古彩一门的怒火索要给出的交代,就够好好喝一壶的了。   红鲤进门之后看着我跟玉姐都在,开门见山道:“小乙什么时候走。”   “明天中午。”我答道。   红鲤点点头,说:“那中午我来找你。”   看着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我连忙叫住她说:“你知不知道昨晚拍卖会上的那些拍卖品,都是出自谁人之手?”   红鲤止住了身形转过头看向我,皱着眉头道:“你想问什么?”   我咬了咬牙说:“我想知道那本古书的送拍人,到底是谁。”   本应该被洪水淹没的那本垫脚书无端地出现在拍卖会上,这本就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我记得当时我还在爷爷家翻过这本书,一定是有人赶在洪水到来之前将其偷走,也一定是知道它的价值才会又送到了隆安拍卖行,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他是谁,又对三岔湾的事情了解又有多少,会不会和当时莫名出现在我兜那张提醒我三岔湾之事另有隐情的纸条有关。   总之很多疑惑,我感觉只有能在这个人的身上才能找到答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往长白山   红鲤的脸上闪过一丝踟蹰,可还是说道:“我试试。”   在红鲤走后,玉姐摸了摸老黑的脑袋说:“想起家里的事了?”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我总感觉憋宝古谱的出现,像是个什么信号,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难形容,见话也说不清楚,就摆摆手说:“可能是我想多了。”   玉姐见我这样笑了笑,也没多问,反倒是说明天就要去北边了,有没有需要带的,她好提前着手准备。   我想了想似乎除了草足通之外,也没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就问玉姐,花绳修复得怎么样了,感觉这东西可能会在那边派上用场。   玉姐听了拿手拍了下我的脑袋说:“这还不用带什么东西,单是你要的这两样,可足足抵得上八爷这么多年的小半个家当了。”   我嘿嘿笑了笑,道:“谁让咱玉姐富裕呢。”   玉姐白了我一眼,转身上楼又下来之后,手中除了拿着那串花绳外,还多了一样东西。   “花绳虽然还没有完全修复好,但是应该能用,你只需要记住必须是在天灵完全丧失抵抗能力之后,才能将花绳锁住它的脖子,否则非但不会起到作用,很有可能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我一边默默记者玉姐的叮嘱,一边将花绳套在手腕上不解道:“什么后果?”   玉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我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为妙。”   我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玉姐手中的另一样东西上,发现是件只织到一半的白色坎肩,毛质十分鲜亮,只是在左胸口的位置,有一块像是被烧焦的黄斑,十分醒目。   “半截观音?”   我盯着那块黄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就见玉姐将坎肩交到我手中说:“这是我用你上次带回的半截观音再加上冰蚕丝做的一件护心坎肩,材料只有这么多,再大也做不了,聊胜于无,只要能护住关键部位就行。”   我将冰丝坎肩拿在手中有点感动,这是我长这么大除了娘之外第一次有人亲手给我织衣服,一时间百感交加,忍不住激动道:“夏天穿这个会不会太热了?”   玉姐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脸色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拿手轻轻抚摸着老黑一声黝黑发亮的皮毛,口中呢喃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越是临近你要去长白山,我心里就越是不安,就连上次去洛阳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要不是事关筢子行的生死,我都不想让你去了。”   我正在收拾冰丝坎肩的手一滞,随后笑着对玉姐说:“别瞎想了,连霍老太都说我有福气傍身,九狱九泉我都能大摇大摆地进去又出来,区区一个长白山,难不倒我。”   玉姐盯着老黑的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但愿是我多虑了吧。”   第二天中午我跟玉姐正在吃午饭的时候,红鲤就拖着个大箱子赶了过来,屁股还没做热,霍老太的电话就来了。   并且这次的说话内容比上次还简单,让我现在就去成都站第三候车厅,到了会有人找。   玉姐挥了挥手,说了声快去快去,我和红鲤便拖着行李箱赶往了火车站。   由于没买车票,在车站门口好说歹说了半天才给放进去,而且那会儿既不是节假日,更没赶上春运,刚摸进第三候车厅,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李教授!   而李教授明显也是在里面等着什么人,翘首张望,在看到我时连连挥手,我心里咯噔一下,带着红鲤走上前,有些尴尬地说:“李教授,你怎么在这?”   李教授嘿嘿笑道:“听说有某位学生开学了不去上课,我专门来着逮他来了。”   我摸了摸鼻子,目光在候车厅了扫了一遍,并没有见到霍老太口中的接应人,正疑惑之际,耳边就听李教授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嘿嘿,别找了,霍老太派来接你的人,是我。”   “什么?!”   我眼睛瞪得跟牛犊子似的,看着李教授一脸的不相信,可是再一联想到报道那天他在听到我的名字和子午路时的反应,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哪个霍老太?”   李教授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说道:“老黑,鬼爷爷,玉姐,八爷,这些够了吧,少东家?”   我情不自禁地长大了嘴,没等我说出话来,就见从旁边走来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小胖子,先是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对着李教授说:“教授,该检票了。”   李教授点点头,让那小胖子回去之后递给我和红鲤一人一张车票说:“这次你们是借着咱们学校地质勘探专业大四野外勘探实习的名义进入长白山地区,所有的车票信息都是假的,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一直跟着我们就成,等到了地方,会有那边的羊倌接应。”   我点了点头,虽然对李教授的身份很好奇,但是眼下也不是说事的场所,便跟红鲤混在学生堆里检票上了车。   我和红鲤被安排在和这些个实习学生一个车厢,红鲤这几天都没合眼,一上车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我则饶有兴趣地坐在床头边上看着那些叽叽喳喳兴奋地跟要去旅游一样的同校师哥师姐,一时间有些恍惚。   要知道在一个月前我还是个在家兴奋地等待着开学,对大学生活充满着憧憬跟向往的准大学生,可谁知到摇身一变,现如今成了筢子行的少东家,不得不感叹一声岁月无常,造化弄人。   车子是从成都开往长春,而我们的目的地则是在长白山旅游景区最北边的一座边陲小镇,白河。   在火车上的路程接近两天两夜,整个期间既枯燥又无趣,而打发火车旅途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   这一路不知睡睡醒醒了多少回,直到听见李教授说了声过山海关了,我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窗外的黄土地渐渐变成黑土地,白桦林、樟子松、落叶松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宛如在林海中穿梭,远处是一个个的小山头,白云悠悠,一望无际。   而这个时候李教授也走了过来,目光扫过还在昏昏欲睡的红鲤,从怀里掏出一只整烧鸡放在桌板上说:“小乙同学,穿的有点少啊。”   我拿手撕掉一条鸡大腿,在口中嚼了几口说:“大夏天的,总不能穿棉袄吧。”   李教授嘿嘿笑道:“长白山山区冷的早,九、十月份都能下雪,一下雪就封山,可冷着呢。”   我有些惊愕砸了砸嘴,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学生,也没多说什么,一口气吃了半只烧鸡后对李教授说:“这半只给红鲤留着。”   李教授拿着刚刚打开的牛二瓶子脸上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行行行,我那还有几只,不够再来找我。”   李教授这边刚走,先前见过的那个小胖子就一脸贼眉鼠眼地跑了过来,盯着我看了半天,才犹豫地小声道:“你们是不是来偷猎的?”   我一听差点没被喉咙里的鸡肉噎死,干咳了几声,道:“为啥?”   小胖子溜了溜眼睛,说:“李教授之前告诉我们说你俩是其他学校交流来一起实习的,可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俩不是学生。”   我看着小胖子有些好玩地说道:“为啥?”   “因为你们两个身上有杀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进山   我脸色僵了僵,瞥了这小胖子一眼,淡淡地说:“哪来的杀气?”   小胖子却一脸神秘地盯着我说:“怎么样,被我猜对了吧?告诉你,我爹就是警察,看人老准了,当时要不是我这体型警校不要,咋地也不会沦落到现在去到深山老林里当苦力啊。”   我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那你爹就没有告诉过你,在没有分清敌我实力差距之前,是万不能暴露身份的么?”   小胖子脸上先是一僵,接着腾地从床铺上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脸都白了,嘴唇子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吓坏了。   我笑着摆摆手说:“开玩笑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我,我叫王浩,朋友都管我叫耗子。”   我见他这样子心知这坏人的名号算是在他心目中落实了,闲扯了两句就各睡各的,一直到晚上的时候,长春站到了。   下车大家集体在旁边的餐馆吃了点饭,又连夜转车赶往到了白河。   白河是个位于朝鲜族自治州下面的风景小镇,面积不大,但是交通住宿配套设施齐全,居住的基本上都是本地的一些朝鲜族人,那几年被韩剧洗脑,本想在这里好好领略一下朝鲜妹子的万种风情,结果一下火车连喊小旅馆的大妈都没见着,便被拉上了前往长白山景区的旅游大巴。   坐在车上我才得知,这次的野外勘探地点是长白山景区的一块待开发山区,而我和红鲤的终点站,则是在到里之后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再往里深入5公里,跟接应我们的那个羊倌汇合。   至于羊倌是谁李教授也不太清楚,只是说全都是霍老太一手安排的,等到了地方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看着这保密程度,我的心也放下了不少,其实真要是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什么豺狼虎豹,天灵精怪什么的,凭着红鲤的身手还有林子里的那位羊倌,基本上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危险,在这种地方,最可怕的还是人。   在长白山这种原始森林里,被人放了冷枪别说还去追人了,稍微打个哈欠眯眼的功夫说不定就迷在哪片林子里一辈子都转不出来,然后被林子里的野兽分了尸,连根骨头都见不着。   在车子进入到风景区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开车的司机大哥是个朝鲜族人,用蹩脚的汉语解释着说现在是捕猎期,为了防止私人非法捕猎,武警在山区的入口处设了哨卡,要查违禁枪支药品。   我听了之后不由得看向了坐在身边的红鲤,红鲤白了我一眼说:“啥也没带。”   想起她上次在洛阳的表现,我不有些不相信地打量着问道:“真没带?”   “太困了,临走的时候忘了,再说要是带这东西能上的了火车?”   红鲤噎了我一嗓子便抱着肩膀不再开口,整个检查期间我莫名地有些做贼心虚,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等顺利通过检查来到了酒店,当我跟红鲤共处一个房间时,就见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大堆的化妆品盒子,全部拆开后,我看着堆了一床的螺丝,弹簧铁片和稀奇古怪的零件在红鲤手中迅速组成两把黑漆漆的短枪时,咽了口口水,憋了半天蹦出俩字:牛逼。   “小乙同学休息了吗?”   而在这个时候,李教授的声音在门外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红鲤连忙将短枪藏在枕头下面,我趁着这功夫将门打开,把李教授迎进来之后,李教授目光扫过我俩人说道:“现在就走?”   我点点头,说:“时间很紧,就不跟你们一起进山了。”   可是李教授却有些面色为难道:“现在森林武警查的严,往北走3公里就全是巡查范围,你们这样冒冒失失进去恐怕东西憋不到不说,还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我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红鲤一眼,然后把李教授请进来坐下,问道:“那怎么办,你对这里好像很了解,你到底是谁?”   李教授揉了揉鼻子说:“其实当年霍老太来这里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   我眉毛一跳,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也是筢子行的人?”   “正是,少东家。”李教授嘿嘿应道:“当年跟着霍老太从这里死里逃生回到成都之后,我就洗手不干靠着点手艺混了个教授当当,当时你在报道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堂堂筢子行少东家给我当学生,那还不是折我的寿了。”   我无语地摆摆手,说:“这些就别再提了,既然你当年和霍老太进过干饭盆,那对这一带肯定很熟悉了,干脆也别找什么羊倌,你直接跟我们去得了。”   李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行啊,带着这么多学生呢,干一行得有一行的责任和担当,咋地我也得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虽然霍老太没有说出林子那羊倌是谁,但是从语气上来看,应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见他这样说也没有过多坚持,便问他什么时候进山合适。   李教授想了想说:“明天一大早吧,明天我带着学生先进山踩点,到时你跟着我们进去,然后我再给你指条路,你们直接奔着去就行了。”   我见红鲤也没什么意见,就点了点头,看向李教授问道:“当年霍老太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说说不?”   李教授面色有些难堪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啊,当时我手艺不精,只能在外面当个旗子,只知道守着百草之王的那只棺材兽成了不小的气候,差点把所有人手都折了进去,临了也没杀死,而且这种东西不爱挪窝,你们这次进去一定要小心谨慎,遇到那东西能跑就要,千万不要硬撑啊。”   我应了一声,心说这都过了十几年,百草之王也被霍老太牵走,能遇到的几率也不大,见在他这没什么能用的信息,就跟红鲤打了个招呼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李教授便把所有人叫醒吃点了早饭在楼底下集合,除了来时这些人外,还多了两个身穿迷彩服背着长管猎枪的护林人员。   李教授解释说,那片没开发的山区里还经常会有一些野狼野猪狐狸之类的动物出入,这两位护林人员除了担任引路的职责外,还要保护在场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这些温室里长大的学生在见到猎枪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一路上围着两位护林人员叽叽喳喳个没完,其实我也有点兴奋,毕竟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进山了。   长白山的原始森林和我之前在于家庙那边见到的情景完全两个模样,阴翳翳的大山,一座连着一座,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老林子,林子里全是合抱粗的大树,树叶连在一起,遮天蔽日,显得庄严又神秘。   我跟红鲤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路上也没说话,顺着山路往上走,一开始还有水泥路,往前走了不到一个钟头,便只剩下一条歪歪扭扭的山道。   山道很窄,而且也不明显,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单独为了景区开发而开的一条路,可其中的一个护林人却告诉我说,到了这边就已经是无人区了,除了一些进山的猎人和采参人外很少会有人涉足,而且在这一带经常有野兽出没,以狼群最多,所以这条路既有人为的效果,也有一部分是野兽的功劳。   这一路走的极为艰苦,因为是顺着山道走,而山道是顺着山坳走,在里面绕老绕去很快便迷失了方向,走到哪算哪,经常还有人因为只顾着拿相机拍照,一脚踩进森林下面的落叶土里,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脸都吓黑了。   光是为了捞这些人就捞了不下五六次,等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了。   这会儿整支队伍已经安静地只剩下一阵阵粗重的喘气声,看着那些个学生一个个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脱鞋揉脚,在注意到李教授拿手偷偷给我指了一方向后,我给红鲤使了个眼色,便一个转身,没入到了密林之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死而复生   结果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我差点跟之前那个学生一样一脚踹进落叶土里,得亏红鲤反应快,估计人还没跑远,就已经被发现了。   而且离开了那条山路之后算是彻底见不着路了,随脚踩下去都是厚厚的落叶层,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松松软软,仿佛这里千百年来就从来就没人涉足过,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红鲤在前面带着路,不时能惊起一只只松鼠在头顶上四处乱窜,几颗小孩拳头般大小的松子从十几米高的树顶砸到脑袋上,就跟他娘的被搬砖拍了一样疼。   并且不时还有猎人埋在松叶层里的陷阱被触发,那捕兽夹子大的,都快夹死一头大象了,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要不是红鲤的身形轻巧,换做是我走在前面,估计这会儿连小命都交代在这了。   一路上虽然什么野兽都没遇着,却也搞的步步惊心,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给我累得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李教授是不是给我们指错了路,这地方怎么可能呆人,还等了这么长时间,早他娘的被野兽给吃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可是看着红鲤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说歇一会儿,紧赶慢赶地跟在身后,三公里的路硬是被我俩走到天都暗了下来,才在不远处的密林里,隐隐约约看到一间木制的小屋。   屋子的结构是由一根根两人合抱的树干搭起来的,隐在老林子里和那些成片的落叶松连成一体,要不是在空气里闻到从木屋中传来一阵阵炖肉的肉香,根本就瞧不出来。   我叉着腰站在木屋门口,看了红鲤一眼,见她警惕地朝着屋门望了一眼,正要抬手去推,门被从里面打开,迎面走出来了个老头儿。   那老头儿看着怎么着也得有六七十岁了,蓬头垢面,一脸的渍泥,身上穿着一件土灰色的大褂,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在我跟红鲤身上来回扫视,可是我却看他有些眼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一下子就注意到他正扶在门框,少了三根手指的断掌上。   当目光再一次落在眼前这个老头脸上时,看着那熟悉的面孔,脑子嗡的一下,一个名字从嘴里脱口而出。   “刘三手!怎么会是你?!”   刘三手见我认出他后目光有些闪躲,嘴角抽了抽,低声说:“少东家,大小姐,先进来吧。”   我还没有从刘三手死而复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感觉胳膊被红鲤拽了拽,目光一刻也未曾刘三手的身上挪开,直到坐在屋子里,还是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我本来想说他死了的,可是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那个死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刘三手垂着脑袋坐在一边的炕上,拿手握着一根铁勺轻轻地搅动着挂在火炉上的肉罐,叹了几口气,半响都没开口说话。   那土罐子里不知道炖的什么肉,屋子里也没见着调味的香料,香气四溢,闻的我忍不住擦了几口哈喇子,就见刘三手颤颤巍巍地从身边拿起一个破碗,那勺子舀了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炖肉放在碗中,然后递到我面前说:“少东家尝尝,长白山野松鸡,除了这深山里,哪也吃不到。”   我看了他一眼,将碗接到手中咬了一口,质嫩爽口,舌鼻生香。   而在这个时候,刘三手又是轻轻叹了口气,从身后掏出一杆烟枪,填满烟丝后在炉子火上绕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才说:“少东家,这长白山,你不该来啊。”   我闻言将碗放在一边,看着他道:“怎么说?”   刘三手嘴里吐着烟雾,摇摇头说:“本来老倌是想着能在这里把那百草之王牵了送给少东家赔罪,可是山里出了鬼,就算是玉姐亲自来,也未必够看啊。”   我皱着眉头不懂他话里的含义,疑惑道:“你把话说清楚点。”   “说不清楚。”   谁知刘老三看了我一眼说:“少东家要不您请回吧,那百草之王我一直在找寻它的踪迹,等老倌找到了自然会亲手奉上,您就别冒这个险了。”   我盯着刘老三看了半天,摇着头说:“不行,这百草之王不仅关乎着筢子行的生死,更是玉姐唯一能救命的东西,我不可能半途而废,你要是不愿意帮我的话,那我自己去找。”   说完我站起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出这个门,就听见刘三手喊道:“等一下,您说玉姐怎么了?”   我止住了身形头也不回地说道:“玉姐现如今生命攸关,生命和寿命都受到了极大的透支,只要百草之王才能救命。”   说完我不解地转过头看着刘三手说:“你不知道?”   刘老三晃着脑袋说:“老倌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山里,哪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说想牵走百草之王然后送给我?”我不解道。   刘三手嘴里叼着烟枪,吐了几口烟雾,淡淡说道:“当初从于家庙出来之后听说你一直昏迷不醒,而且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老倌自知难辞其咎,才跑到这深山老林想找到百草之王替你续命,虽然有点线索,可是以老倌的本事实在是难度太大,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被耽搁,还以为少东家您……”   刘三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还是霍老太告诉我你要来这里找百草之王,我才知道你还活着。”   “你是说,霍老太一直都知道你活着?”我诧异道。   见刘三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接着问道:“那玉姐呢,她也知道?”   刘三手叼着烟枪砸吧着嘴说:“霍老太怕玉姐因为你的伤势迁怒于我,就一直没敢告诉她,要不是听你说,我还真不知道她出事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来到刘三手面前盯着他问道:“当初在于家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而霍老太又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里面,你都给我说清楚。”   刘三手深深砸吧了口烟枪,垂头不语,倒是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红鲤开口道:“你是被我大哥发现昏迷在水潭边,然后送回来的。”   “你是说青鲤?”   我看向红鲤一时有些不解,青鲤一直躲在于家庙我是知道的,可纵使他身手再好,却也和红鲤一样,对付一般的事情还行,可要是遇到水潭里的那种情况,除了跑的快点,和一般人根本没什么两样,而且我十分确信最后救我的那人,是在我昏迷之前看到的从水里走上的阴影,而绝非青鲤。   我看着刘老三缄口不言的状态,越发的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才会这样,更不会是单纯为了寻找百草之王才来到这里,以我跟他短暂的相处中的了解来看,他一定是在怕,怕不敢面对什么东西,才会一直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不敢露头。   “你是不是在怕水潭里最后走出来的那东西?”我想了想直言说道。   看着刘老三在听到水潭时身子猛地抖了一个激灵,我长吸了口气,说:“是谁?”   刘老三缓缓抬起头颅,脸上的惊恐之情愈发浓郁,蠕动着嘴唇说:“说了我会死。”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刘三手摇了摇头说:“就算是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愿被他杀死。”   “为什么?”   “因为死在他手里,我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三手   刘三手此时此刻的状态让我想起了在三岔湾洪水来临的那天晚上,我爹的反应。   眼神之中那种恐惧跟忌惮,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居然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两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恐惧如斯。   木屋里沉默了半响之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刘三手说:“你要真是有难言之隐,那就算了。”   刘三手粗糙的脸上闪过一抹悸动,目光被烟雾缭绕,拿烟枪在炕头上敲了敲说:“少东家,等老倌把眼下的事情解了,就算是鬼都做不成,也会给你个交代的,而且。”   刘三手话语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当天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你真让我现在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着又从土罐子里舀起一块炖肉送到嘴边吸溜了一口,砸吧着嘴说:“要不二位先在这里歇一晚吧,这个时节晚上不能走山,等明天鬼呲牙的时候老倌再带你们去干饭盆摸摸情况再说。”   我看着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心里一直惦记着玉姐的安危还有可能已经进山的老索头儿等人,不免有些着急说:“太晚的话,我怕东西被人先入为主……”   刘三手打断了我的话说:“你当那百草之王是种在地里的大白菜啊,谁先到谁就给顺手拔喽,百草之王,野参翘楚,实打实的中宝,到了这种级别的天灵地宝可厉害着呢,没有特定的时间与机缘,你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得栽在这老林子里头,且等着吧。”   我见刘三手说的煞有其事,也就没有强求,这一路也乏的要命,盘腿坐在土炕上,看着红鲤说:“感觉这里怎么样?”   红鲤皱着眉,说:“什么都没看到,能感觉到什么。”   我被呛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刘三手咧着嘴说:“不得不说,少东家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我好奇地问他怎么了,这还分时候不时候的,难道进山前还得看看黄历?   刘三手拿勺子搅着土罐子说:“八月的黄羊,九月的狼,眼下这个季节山里头的狼群漫山遍野比蚊子还多,还都是有头狼带领集体猎食的群狼,一旦不小心在哪老林子跟它们遇上,再大的能耐也得成了一堆大粪喽。”   我咋了咋嘴,说:“还真有狼?”   刘三手笑着说:“狼是长白山的虱,就算是树木灭绝,狼都不会绝种,特别是已经过了八月,那些个黄羊梅花鹿都被养的膘肥肉厚,跑都跑不动,所以这个时候的狼群跟他娘的蝗虫一样,只要是它们经过的地方,一点活物都见不着,要不怎么说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呢。”   我被他说的手脚有些冒汗,看着眼前这木头桩子搭成的小屋,咽了口口水说:“那你还在这炖肉,别他娘的被狼群闻着味儿找过来,屋子都给你掀喽。”   刘三手无所谓地说:“狗怕弯腰狼怕光,晚上睡觉的时候在门口生堆火,就算它们围着这里叫破嗓子,也不敢进来,放心吧。”   对于刘三手在大山里的经验,我是一百个放心,在加上身边有红鲤一直寸步不移,心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安下心来见眼下也无事可做,给红鲤也盛了碗炖肉之后问刘三手道:“你在山里待这么久,干饭盆那边去过没有,有没有找到百草之王的踪迹?”   刘三手嘬了口烟枪说:“去过三次,都是临近边缘的几个盆,没敢深入,而且都是白天去的,也没什么发现,倒是遇到了一个参帮的单棍撮告诉我说,他在前几天晚上为了追一个六品鬼盖不小心在干饭盆里迷了路,要不是因为遇见了山神老爷的巡山灯笼,估计就已经在那里喂了狼群了。”   东北地区因为受到萨满教影响多年,其思想可谓是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时至今日,干着老手艺行的都还保留下不少的传统与习俗。   就比如外八门中的神调门,主要根据地就是在东北一带,也就是民间常见的跳大神,请大仙,巫婆神婆那一帮子人。   这些人当中男人叫巫公,女人叫巫婆,二人合作,一唱一跳,请神明鬼怪上身,然后用其达到某些目的,这个行当多被人请做驱邪和看病,现在有很多难疑难杂症医学还解决不了的难题,都是通过这一途径治疗的,甚至有传言说,现在国内有好多大医院都设有疑难门诊,其坐诊的就是神调门的高手。   而参帮也叫放山人,是对常年在长白山区挖参采参人的一种统称。   在大山里找人参,非常艰苦,凶险莫测,收获也没有定数,而且常在山里走,没有不遇鬼的,很多特有的习俗跟规矩也就约定俗成,经放山人师徒之间口传身授,世代相传至今,也叫做“山规”。   进山采参时,一般是多人搭伙,称为“拉帮”。但特殊情况下,也有一个人进山采参的,人们把这种独自进山采参的叫“单棍撮”。   “拉帮”一般都是三、五、七单数人结伙,叫“单去双归”,人参也顶一个人,预示会采到参。   采参时如果发现了人参,不能直呼它的名字,立即大声呼叫:“棒槌或鬼盖”,据说如此一咕人参就会被“定住”或“盖住”不再逃跑。   一年生的人参由三片小叶构成,俗称三花子;二年生的由五片小叶构成,形如人手,俗称马掌子;三年生的两个杈,每杈五片叶,俗称二甲子;四年生的三个杈,俗称灯台子;五年生的四个杈,俗称四品(也称批、匹)叶;六年生的五个杈,俗称五品叶;也有生六个掌状复叶的,俗称六品鬼盖,但很少见,因为人参长到六品叶就不再长叶了,所以六品叶最珍贵。   而传说到了六品鬼盖这种年头的人参就不能单单以草木来对它进行定义,就跟生长在土里的活人一样,不但对外界的感应灵敏过人,更是能幻化出孩童的模样下山玩耍,只要在那个时候用跟系了红线的针别在它身上,等天亮之后就一定能找到千年人参。   估计刘三手遇到的那个采参人就是用这个方法找到的六品鬼盖,至于怎么让它跑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沉思了片刻,看向刘三手说:“那山神是怎么回事,这大山里头还真住有神仙?”   刘三手摇摇头说:“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老倌不太清楚,但是老倌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那个单棍撮遇到的肯定不是山神爷。”   “那是什么?”我疑惑道。   “百草之王!”   我浑身抖了个机灵,不可置信地说:“真的?你怎么知道?”   刘三手嘴里叼着烟枪,眯着眼睛说:“这人参本就通灵,修炼成了气候的百草之王更是有了人的灵智,而且一旦被冠以王的头衔,就会引来万物朝拜,并且活得久了,见识也多,这种玩意儿成了精之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爱模仿人类,长白山当年是满人的地盘,不少清朝皇帝都在这设有行宫,山里的那位主不知道是打哪看见的,每次出行都搞出皇帝的阵势,什么巡山灯笼,山神爷,都是它身边的那些还没有成了气候的玩意儿施的一些障眼法,假扮山神爷给迷路的采参人指路,然后等着这些人出去之后口碑相传,建庙塑身,得到香火供奉,做梦都想着白日生仙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两个鬼   “白日生仙?”   我咋了咋嘴,道:“看来不管什么东西都和人一样,一旦到了眼睛能看到的极致,就开始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说罢有些疑惑地看了刘三手一眼,道:“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没什么收获啊?”   刘三手咧着嘴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哼哼么,这百草之王古往今来被憋宝人憋走的例子不在少数,老倌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知道点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   我点点头,说:“既然这百草之王的巡山灯笼出现在干饭盆,那我们是不是只要顺着干饭盆进去找,就一定能找到百草之王?”   刘三手嘬了口烟,脸色有些难堪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少东家,你要知道这个长白山腹地的干饭盆足足有九九八十一个,大盆套小盆,盆盆相连、盆盆相接,面积足有一个地级市那么大,而且号称是内陆里的百慕大三角洲,什么罗盘,指南针进去全成一堆废铁,一进去准会迷路,多少在山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采参人和猎人葬身其中者不计其数,就凭这么摸瞎的进去找,迟早得死在里面。”   我皱了皱眉头,说:“不还是有人从里面出来过么,找他们当向导不就行了。”   刘三手摆摆手,道:“此话倒是不假,我也找过不少曾经深入过干饭盆又走出来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干饭盆深处全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和数人合抱的大树,奇花异草遍布谷底,可是一旦迷失了方向,不论怎样往前走,不论走出多远,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而且在那里生活着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有人就在里面一个水池中看到仰泳于水中似虾非虾、似鱼非鱼的罕见水生动物,还有由几十个天然石柱组成的古怪石阵,包括传说中的长白山毛人,里面的古怪太多,根本说道不完。”   “那这些人在迷路之后又是怎么出来的?”我不解道。   刘三手叹了口气说:“要是知道这些,我还能困在这破屋子里头哪也不去么,每个人出来的方法都不一样,有被山神爷救得,还有的睡了一觉醒来就在外面了,更有甚者直接放弃了挣扎,哼着小曲就溜达了出来,没他娘是一个能正常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这鬼地方这么悬的?”   我嘟囔了一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门外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速度非常快,等到了门口却突然就消失了。   我心头一惊,借着门缝隐隐感觉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深山老林里头一旦入了夜出奇的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而刚才那股子声音就显得特别突兀,联想起刘三手之前所说的狼群,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而在这个刘三手也是一骨碌翻身下炕,猫着腰来到门前,一张脸死死贴在门缝上,瞅了半天才转过头,表情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将脸贴了回去,而就是这一贴,整个人就不动了。   足足有半分钟的功夫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我跟红鲤对山里头的东西不熟,也不敢轻举妄动,秉着呼吸悄声来到刘三手身后,轻轻拿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听见他嗷的一嗓子差点直接跳到了房梁上,然后一脸惊悚地看着我说:“少东家,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没有理会他,拨开他的肩膀将眼睛同样凑在门缝上,边伸头边嘟囔着:“你看什么……”   眼睛!   一只血淋淋的眼睛正贴在屋外的门缝上死死地朝着屋里看,四周全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唯独这只眼睛与自己的脸紧挨着不到半尺的距离,隔着门缝我甚至都能看到布在眼珠子上的条条血丝,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半点生气。   我浑身的血都吓凉了,叫了一声扭头就往身后跑,正好跟刘三手撞了个满怀,正要骂他看了这么半天为什么不早说,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从门缝中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喊:“救,救命。”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又听见从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狼,有狼。”   还是刘三手率先反应了过来,两步上前立在门口,先是轻轻地将屋门打开了一道细小的缝,还没等他打探出外面的情况,就见一个血人顺势就从门缝中倒了进来,直接砸到了刘三手怀里。   刘三手本来见势要躲,可是当看清楚屋外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之后,直接一把将他抱了进来放在地上,然后找了根木桩将屋门死死从里面顶住,接着转过身蹲在那血人身边伸出手说:“拿毛巾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在炕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毛巾,直接将被子扯到刘三手手上,刘三手看也没看拿着它在血人身上擦拭了一遍,等血迹被擦干,看清楚血人的本来面目时,我心头一跳,失声道:“王浩?”   躺在地上这个家伙竟然就是那个在火车上,说我跟红鲤是偷猎者的小胖子,王浩!   看着王浩全身的血迹以及紧闭的双眼,我紧张地盯着刘三手说:“怎么样,死没死?”   刘三手将王浩的身体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摇着头说:“这些血都不是他的,估计是被吓晕过去了。”   我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他不是跟李教授还有那些学生在一起么,大晚上怎么会出现在这,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刘三手将沾满鲜血的被子凑到脸前提鼻子一闻,脸色变了变说:“是狼血。”   狼?   我心头猛地一跳,就见红鲤也蹲在了一边,上下扫视了一眼,轻轻抬起王浩的一只胳膊,接着就在他的手上,发现了一柄断掉的匕首。   那把匕首像是被什么硬物给生生折断,断口跟劈了一样,上面还留着一道道白印,而王浩的整个身子上也就只有这只握着断匕的虎口开裂,不断地朝外留着鲜血。   “这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会儿不是应该跟着他们回酒店了吗,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我咬着牙想将他手中的短匕扯下来,可那刀柄就跟生在他手中一样,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红鲤见状伸手轻轻掐住王浩攥着刀的手腕,然后再猛地一拍手背,短匕跌落在地上,然后将其捡起端详了半天说:“是军用匕首。”   军匕?   我皱了皱眉头,就见刘三手盯着王浩沉眉道:“这小子不简单啊,虽然被吓坏了,可是从身上的血迹来看起码干掉了不止两条野狼,不过少东家你好像认识他?”  我点点头说:“他是这次李教授带来的实习学生之一,我跟红鲤就是混进他们的队伍才能掩人耳目顺利抵达这里,”   刘三手听了锁着眉,呲着牙说:“李老头做事一向心思缜密,怎么会出这么大岔子,不应该啊。”   而在这个时候,就见王浩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身子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当目光落在我们几个身上的时候,惊恐的面孔陡然一滞,紧接着突然抱着我的大腿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这一哭足足哭了有两三分钟没停,我们三个人都看傻了眼,也不敢打断他,直到他哭的嗓子快没了音,才松开我的裤腿,哽咽地说:“我就知道你在这,好多狼啊,快吓死我了。”   我见他这样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将他扶到了炕上,宽慰道:“已经没事了,狼不会追来的,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其他人呢?”   王浩抹着眼泪说:“不知道,都走散了,我是在你临走时记住你离开的方向才找到这来的,你是不知道有多少狼,乌泱乌泱的,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早就被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了。”   我看他说着又要哭,急忙劝阻道:“你先别哭,慢慢说,你们怎么会走散的,我们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浩哽咽了两声,看着我又看了眼红鲤跟刘三手,说道:“咱们队伍里混进来了两个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木鬼   鬼?   我跟红鲤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然后转过头看向王浩说:“什么鬼,你说清楚点。”   王浩擦了把鼻涕,深吸了口气说,当时我俩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发现了,李教授解释说我俩因为家里有急事,就不继续参加野外勘探,提前回家了。   因为跟我们也不熟,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熟悉完环境之后队伍就准备回酒店,可是就在大家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   这俩是对儿情侣,一个叫秋阳,另一个叫刘可心,一直都跟在队伍后面,开始还能听到俩人有说有笑的,可就是一个转头的功夫,人没了。   一开始还以为俩人偷摸地跑哪去找刺激去了,结果找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这一下可把李教授和护林员吓坏了,这原始森林里,人一旦走丢,万一再碰见恶狼猛虎,那是一点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众人一合计,其他人对这里不熟悉,不能动,就让李教授跟一位护林员去找,结果等到天都快黑了,人没找着,连李教授他俩也跟着丢了。   当时人群可就乱了套,留守的那位护林员见情况不对,要把剩下的人全都带回酒店再通知护林武警上来所救,结果就在回去的半道上,遇到了狼群。   王浩说到这里惊恐地闭上了嘴,其实后面的事情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只是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王浩痛苦地摇摇头说:“不知道,当时太乱了,护林员的一杆枪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狼,当时大家都只顾着四散逃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之前休息的地方,然后想起你俩消失的方向,才顺着找来的。”   我听了之后看了刘三手一眼,发现他盘腿坐在炕上,嘴里叼着烟枪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继续问王浩:“那个什么秋阳和李可心在消失之前就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王浩揉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我当时走在队伍最前头,他俩在最后,就算是有我也看不着,只不过我记得返回之前我去撒尿的时候见他俩从一棵大树后面钻了出来,鬼鬼祟祟的,估计是刚办完事。”   “在树底下办那事?”   刘老三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眯着眼睛紧紧盯着王浩道:“他们办事的那棵树,是不是绑着一条红布带?”   王浩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点点头说:“有,我当时还在纳闷这深山老林里谁没事在树上绑红布带干啥,跟有人在山里头结婚似的。”   刘三手将烟枪拿在手中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成了仙的树你们也敢行那苟且之事,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   不光是王浩,连我都有些好奇地问刘三手,这成了仙的树是啥意思,树仙?   刘三手摇摇头说:“这大山里的规矩很多,从一进山开始言行举止都要十分注意,不能坐树墩子,因为树墩是山神爷的座位;不能伐沟子里的大树,那是母树,要繁殖其他小树;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特别是一些敏感字眼;遇到缠着红布条的老树要跪拜,那是树仙;打猎时,坟头上的猎物不要打,繁殖期的母猎物也不能打,不然就出不了山,你们那群同学惹上了树仙,如果李老头不舍掉半条命出去,恐怕是一个都出不去喽。”   我听了有些愕然,刘三手的话虽然看似离谱,可是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外人听起来或许很荒诞,但却都是亲身经历之人祖祖辈辈靠着血和汗一点点流传下来的,很多事情你很难解释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这种力量虽然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但是每个人都随时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绝没有任何一个应该受惩罚的人,能逃过“它”的制裁。   见王浩张大了嘴还没反应过来,我下意识地问刘三手说:“这个树仙,是不是就是你们羊倌常说的木鬼?”   刘三手点点头,说:“是啊少东家,这种成了精的树不碰,不能伐,更不能对它不敬,得亏只是干了那事,要是对它动了刀子,估计这群愣头青当时就全都得被砸死在那。”   “为什么啊,不就一棵树嘛,真的有这么神?”王浩清醒过来后说道。   “神?”   刘三手瞥了他一眼道:“过去人想要伐掉生了木鬼的老树,砍树之前必须得三拜九叩,并且在树倒的一瞬间将自己的鞋子脱掉,朝着逃跑的反方向丢过去,不然你跑哪树倒哪,非得活活砸死才算完。”   王浩听的脸上的肥肉直抽抽,半响才说道:“我那些同学到底会不会有事?”   刘三手沉吟了片刻道:“有李老头在那,如果当中不出别的岔子,走丢的那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怕这老林子里的鬼东西多,现在天又这么黑,万一在找到娃子之前再遇到别的什么东西,可就不好说喽。”   王浩被刘三手说的已经没了人色,哭丧着脸说:“那怎么办,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啊,我那群同学还……”   王浩说到这里嗓子里哽咽得快说不出话,我心有不忍地看了眼刘三手,就见他砸吧着嘴说:“少东家,孰轻孰重,在这个时候,你可要拎的清啊。”   孰轻孰重。   我听了直嘬牙花子,在踏入这行之后我最不爱的就是深究这个问题,而且这深更半夜的在一个原始森林里找几个跑丢的学生,其本身的难度不说,万一红鲤跟刘三手再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岔子,我是万死难都辞其咎。   可是看着哭的跟个泪人一样的王浩,我艰难地朝着红鲤跟刘三手脸上瞟了瞟,发现他俩都是目无表情地坐在一边,似乎对这群学生的生死并不在意,想了半天,终究是看向王浩,咬了咬牙说:“要不……”   “嘘!”   刘三手突然一个翻身从炕上下地,端起身边脸盆里的水直接朝着火炉子口浇了上去,只听“呲”的一声,白烟滚滚,将屋子里笼罩的一片灰白。   这木屋里本来就没有灯,全靠这炉子里的火照亮,火光一没,整个屋子顿时就陷入到了一片黑暗。   我心知刘三手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按下心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等四周彻底安静下来,耳朵边上,就听见在木屋的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   人一旦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就会特别灵敏,这阵脚步声和之前王浩的声音明显不同,速度极快,而且步履很轻,一听就不是人类的脚步,而且伴随着一声落下,窸窸窣窣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整个小木屋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包围了起来。   可是再等我目光注视到地面上从屋子外面一直流淌到屋内的鲜血时,心头一跳,转过头看向红鲤,低声说道:“狼。”   红鲤点点头,我俩齐身下炕轻声走到了门口,就见刘三手冲着身后摆了摆手,然后心领神会地将眼睛贴在门缝上,目光之中,只见黑暗的树林里,游动着密密麻麻无数绿莹莹的光点,像是萤火虫,在空气里来回飘荡。   “怎么这么多萤火虫?”   我下意识地说了一声,然后就听刘三手撇了撇嘴说:“萤火虫会眨眼的?”   等他说完之后我再看向那些光点时,就发现那些“萤火虫”身上的光亮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极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狼探子   “怎么这么多狼眼?”   我盯着树林子里密密麻麻的狼眼,毛都快炸起来了,这他娘的得有多少,四个人剥光扒尽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吧。   “都是被这胖子身上的血引来的。”   刘三手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目光转向王浩说:“你是不是杀了小狼崽?”   王浩一听外面来了这么多狼本来就吓得没了魂儿,再听刘三手这么一问,浑身抖成了筛子说:“当时我往这边跑的时候一条狼崽一直咬着我的裤腿不放,我一狠心就拿刀给它开了膛,外面的狼不会是替它报仇的吧?”   刘三手嘬着牙花子说:“这么多头狼有条不紊地守在门口,一定是有头狼带队,而且从数量上来看还是头狼王,我估计你宰的那只小狼是狼王的崽子,才会引它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报仇来了。”   王浩听完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张嘴就要叫,却被刘三手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压低了声音说:“你他娘的敢叫出声老子给你扔出去。”   而这个时候我跟红鲤也从门缝上退了回来,盯着刘三手说:“怎么办,在外面的狼群估计不下五六十头,咱这屋子能不能顶得住?”   刘三手咧着嘴说:“难说,如果这胖子宰的真是狼王的幼崽的话,别说是这木头壳子了,就算是砖泥瓦房,也得被这么群恶狼给掀了。”   说着又狠狠瞪了一眼王浩,松开了手说:“从现在开始给我老实点,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交出去,以命换命!”   王浩心有余悸地坐在一边,抹了抹嘴,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刘三手挥手打断道:“大家从现在开始都别出声,狼这种东西最狡猾,在对手没有露过破绽之前不会发起进攻,先稳着看看它们到底是不是来替那头小狼报仇的。”   刘三手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传到了手上,下意识地一摸,正抓在红鲤递给我的枪托上。   “有备无患。”   红鲤说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四周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屋内和屋外仿佛对峙了起来,两边都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短枪,隔着一扇门依旧能感觉到从树林里投射而来的一双双冰冷的目光,似乎只等着我们将这扇门打开,然后一涌而至,将屋里的人一个不剩的蚕食而尽。   这个想法刚从脑袋里冒了出来,就听见外面的林子里响起了一阵阵短促而有力的狼嚎,此起彼伏一声胜过一声,震的屋顶都在微微发抖。   我猛然间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赶紧问刘三手说:“什么情况?”   刘三手呲着牙花子说:“要进攻了。”   我一听赶紧将手中短枪上膛,跟着刘三手和红鲤将脑袋贴在了门缝上,当视线往外瞧的时候,正看见一头浑身毛发灰白相间的野狼正从林子里一步步朝着我们门口走了过来。   “这是狼王?”   我盯着迎面走来的狼王感觉嗓子眼有点发紧,可耳边却听刘三手说:“不是,这是探子,来看看咱们门口有没有陷阱。”   “那咱有没有?”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有。”   就在说话的时候,那探子已经走到了门口,似乎是感受到了我们几个的目光,拿鼻子在门缝上嗅了几嗅,然后就在我们几个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这头野狼竟然直立起了身体,两只脚着地,前爪搭趴在门上,接着就听到门板上响起了“噔噔”的敲门声。   这一声敲门声差点把我的魂儿都敲飞了,看着还蹬在地上的狼腿,脑海中无法脑补出这野狼的上半身是如何做到跟人一样敲响门板的,却浮现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画面。   一座位于深山老林小木屋门口,站着一头跟人一样的野狼,挥动着前爪敲打着门板,只等屋里的主人一开门,便一口咬断喉咙,歃血吃肉。   而那野狼见一敲之下屋内没有回应,就再次叩响了屋门,并且这一次敲的极为有节奏,宛如站在门外的,真是一个要借宿的大活人!   这一下趴在门口的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我不知道身后的王浩是怎么样的,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正一个劲儿地冒汗,再被山风这么一吹,浑身直打哆嗦。   这个时候,眼看着狼探子似乎是放弃了这里,整个身子又立在地上,拖着尾巴扭头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将脑袋转了回来,一双绿莹莹的狼眼正好盯在门缝我们三个人的位置,眼神之中一道狡诈的光芒一闪而过,接着仰起了透露,冲着天空发出一声低沉又冗长的狼嚎。   “糟糕!”   然后还没等刘三手的下一句说出来,就忽然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房子都差点塌了下来,脚底板都颤了三颤,我惊恐地转过头,就见王浩睁大了眼睛坐在炕上,脑袋一动不动地正对着房门正对面的方向,在那里,墙洞大开。   林中木屋的结构本就是用一根根粗桩再加上绳索的固定搭建而成,那狼探子竟然故意转移我们的视线,给狼群留够充足的时候在相反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咬断了一条条固定木桩的粗绳,让整个小木屋后庭大开。   一头头凶狠的野狼出现在木墙倒塌的那一面,嘴里还都挂着血滴,躬着身,口中发出一声声呜咽,就在我们转过头的一刹那,为首的野狼口中狠狠咆哮一声,前爪在地上猛地一趴,径直地朝着还在发呆的王浩扑了过去。   而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闷喝,只见刘三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一根斜插钢管,朝着还在半空中的野狼眯起了眼睛猛地一掷,钢管化作了一道劲风连条影子都没留下,等再看见它时,耳听得一声痛苦的悲鸣,野狼的身体直接倒飞了出去,钢管穿过喉咙,将野狼的身体牢牢地钉死在了墙上。   那野狼被钉在墙上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痛苦地挣扎着身躯,嘴里朝下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只是一双眼睛的凶狠丝毫不减,盯着我们散发出一阵阵冰冷的寒光。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穿过野狼喉咙的钢管,情不自禁说道:“管插?”   “管插”是一种自己打磨的利器,说白了就是把大拇指粗细的钢管斜茬削掉,就跟农村秋收后的“茬子”一样,十分锋利,而且因为是空心的钢管,只要扎到身上,顺着钢管就会血流如注,时间不大,就能把全身的血给放光了,十分歹毒。   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放大了的医用注射针头,制作不难,但是凶狠歹毒!要是扎到身上,创口极难缝合,杀伤力极强,在八十年代那阵子,很多地痞流氓,街头混混都用过这种东西。   常在山上传悠,难免与一些凶禽猛兽相遇,所以都得有件防身的家伙。   “牵羊”这行,再早以前用的什么工具不好说,但是近几百年来,都用这种“管插”,这东西刺起来比刀子要锋利,不会卡住,不会折断,极为凶狠。最主要的是,只要是捅进去,几分钟就会把血给放光,根本没有活口。   而且刘三手这玩意儿明显准备了不少,在门后面摸了摸之后每人手里都发了一根,然后冲着王浩喊道:“你他娘的当门神还准备当多久?!”   王浩闻言一个激灵撒丫子就跑了过来,躲在我们身后,而就在我们如临大敌地面对着狼群时,只听见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一阵冷风吹过后脑勺,房门被打开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谈判   而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就听到身后“蹬蹬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到远,当我循着声音转过头时,王浩那小子已经只给我留下了一道背影,嘴里一边大呼小叫一边跟兔子一样钻进林子里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了。   “草,这小子疯了!”   我唾骂了一声,可是再见先前那狼探子对王浩视若无物的重新走到门口时,心里咯噔一下子,王浩有问题!   “别管了,估计那小子是被山魈上了身,故意坑咱们来了。”   刘三手低声嚷了一嗓子,立马转过身和我并排守在门口,而就在这个时候,两道黑影在空中瞬息而至,两头体格明显比上一头大的多的野狼浑身的毛发被风刮得乱颤,狼眼中闪着凶光,张开了血盆大口,迎头咬下。   这一下来的极其突然,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去结案刘三手也没说话,双脚分开扎稳了马步,手中管插一横,扬手一棍扫狼腿,狼的腿是麻杆一般,着扫即断。   两条具大的黑影顿时摔倒在面前,而刘三手一点犹豫都没有,抬起管插挡腰直敲。   狼号称“铜头铁骨豆腐腰”,几下子下去就只能发出一阵阵悲鸣连动都动弹不了。   可是刘三手却没有杀它们的意思,在两头恶狼丧失抵抗力之后,竖起管插直直地朝着大腿根处猛地一插,一声无比凄惨的哀嚎声响彻黑夜,然后就见握着管插的手臂微微用力,管插硬生生在野狼的大腿根里转了一圈,野狼吃痛的叫声狰狞凄惨,听的头皮子直发炸。   这个时候,就在王浩刚才消失的林子里,突然亮起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一头头凶狠的狼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在听到不断地哀嚎之后迈着步子缓缓走出阴影,数十头体格庞大,面目狰狞的巨狼逐渐地出现在这了视野当中。   眼前的这些个巨狼明显都是狼中精英,光是体型就要比脚底下这俩大上一号都不止,松软的皮毛丝毫遮挡不住体内健壮的肌肉,特别是为首的那头,看似和其他巨狼无异,可是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其自身所散发的气质和杀气,让我心中笃定,狼王来了。   红鲤也在这时转身跟我们并肩站在一起,说了声都解决了,然后目光凝重地落在狼王身上,压低了声音说:“这个不简单。”   我不知道红鲤是从哪看出来这狼王不简单,单是我在面对这头狼王时,总觉得它给我的印象并不像是野兽,更不像是人,倒像是介于动物和人类之间的一种生物,我以前还见过,有点跟老黑有些接近,可是却比老黑了多了许多暴戾之气,就像是……   “天灵!”   我惊恐地脱口而出,在这头狼王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远高于普通动物的灵智,特别是在我说出天灵的时候,狼王的眼眸里竟然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却又很快地恢复到了冰冷。   “少东家这下麻烦大了,那狼王修炼成精,狼崽又被胖子开膛破肚,恐怕今天晚上咱们与它是要不死不休了。”   刘三手嘴里说着,全身的戒备状态一点也没放松,手里紧握着管插眼睛一刻也未曾狼王的身上挪开,而就在这个时候,就见狼王抬起前爪轻轻地朝前跨了一步,躬着身子,目光游离在我们三个身上,嘴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似乎是在和我们沟通着什么。   这一幕让三人有些猝不及防地呆住了,狼王这是要和我们谈判?   我咽了口口水,心知这狼是最狡猾的动物,很多时候一旦逼急了要比人类都要聪明的多,特别是一头修炼成精的狼王,其智商更是不可低估。   “老头,你知不知道他在说啥?”   半响之后,我见狼王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正要掉头回去,连忙拽了拽刘三手的袖口问道。   刘三手呲着牙说:“我他娘的又不是吃狼奶长大的狼孩,再说你个大学生都不懂外语,我哪听得懂。”   看着狼王正在掉转的脑袋,而其他巨狼全都呲牙炸毛的发出一声声低吼,正要朝我我们跃跃欲试时,我咬了咬牙,出声喊道:“等一下!”   这一声别说是刘三手了,连我都被吓了一跳,可见狼王疑惑地转过头,还是硬着头皮说:“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帮你什么?”   看见狼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我心头一喜,连忙说道:“你需要我们帮助你什么?”   狼王的步伐停在原地,突然仰起了巨大的头颅朝着空中发出一声悠长且低沉的哀嚎,其声音里所带的悲哀与凄切,引起所有的狼群都跟着仰起头张口附和,数十头巨狼所一起发出的狼嚎,瞬间打破了长白山夜里的宁静,惊起一片片夜鸟腾飞,无数野兽争相嘶吼,夜里的长白山,瞬间变成了野兽的游乐园。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地忙茫然不自顾,根本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吼叫的狼群十分有默契地从中间分出一条道,一头体型不亚于狼王的巨狼缓缓从中间走过,口中还叼着一直鲜血淋漓的幼崽,来到了我们三人与狼群对峙的空地上。   巨狼站定之后先是看了狼王一眼,然后垂下头颅将幼崽轻轻放置在地面,伸出舌头舔了舔狼崽身上的血迹,又用鼻子拱了拱狼崽的身子,好像是在示意让我们去看,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和狼王并肩站在一起,目光落在我们三个身上,发出一声声低吼。   “是母狼,这狼崽子估计就是被那胖子开膛破肚的小崽,看样子还没死,是想找咱们救活它。”   刘三手说着瞟了狼群一眼,试探性地往前迈出一步后,却被狼王呲了回去。   “卧槽,他们不喜欢我,少东家你试试。”   刘三手攥着管插来到我身后,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低声说了一声“可他娘的得看好我啊”,然后迈着步子朝狼崽走了过去。   好像却如刘三手所说,这群巨狼在看见我走上来后先是发出一声声威胁性的嘶吼,却在狼王的低吼下又憋了回去,我看着比自己高出两头都不止的巨狼,一边暗中让自己淡定,一边抖摆着大腿来到狼崽身边,可当我蹲下身仔细打探伤情时,所见之处,触目惊心。   小狼崽估计出生连一个月都没有,真是走在路上很难分清是狼是狗,可是不知道出自和人之手,这头狼崽身上的刀痕光是眼睛在一面能看到的,就不下百处。   就像是古代的凌迟处死,刀刀见肉,却不让其毙命,小狼崽的全身虽然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到一丁点好的地方,可是从肚皮上微弱的鼓动还是可以看出,它还活着。   然而就是这肚皮上,一道敞开的刀口将肚子里所有的内脏都流了出来,与体内保持着相连的状态,半挂在肚皮外面,看起来残忍至极。   “这是王浩干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抬头看向狼王,就见它依旧是发出一声声低吼,眼睛看向小狼崽流露出的悲悯之情,就像是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生命垂危的孩子,连我都情不自禁地被打动,想了想说:“你是想让我救它?”   狼王这次没有出声,和一边的母狼翘着头齐齐地盯着我看,我当下明白它俩的意思,看了看小狼崽的垂垂欲死的状态,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刘三手在发出一声底呼:“不能说不行!”   我诧异地转过头问他为什么,而就在扭头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肩膀一沉,余光处就看到左右两边的肩膀上,被搭上了两只毛茸茸的爪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冷枪   狼搭肩,莫回头。   据说,群狼攻击人的时候,它们都敢于从正面进攻,或者明目张胆地围成一个圈,轮番进攻。   而独狼呢,正面进攻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于是他们就使出毒招——从身后进攻。   它从身后进攻也未必能一下子把人扑倒或者立即致命,它们使用的温柔一刀就是双前肢搭上人的双肩。   人受到突如其来的搭肩肯定会回头看是什么,就在回头看的那一瞬间,狼立即咬住人的喉管,这是所有猎食动物最毒的也是最奏效的攻击方式。   而且在面对这种野兽的时候,切记不能将后背暴露给它们,即便是与它长期共同生活培养出了感情,这种做法也同样激发它们的原始野性。   感觉着狼爪子已经深深嵌入到肩膀的肉里,还有对着后脑勺不断喷吐的腥风,我浑身抖成了筛子,不知道是疼还是害怕,咬着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一刻四周安静极了,连丝风都没有,我满头大汗地冲着刘三手跟红鲤俩人拼命地使着眼色,却发现他俩垂眉搭眼,表情不太好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搭在我肩膀的不会是他娘的狼王吧?   我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绝望,却见红鲤藏在身后的胳膊动了一动,而就是这一动,从身后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三头巨狼在地上一跃而起,径直落在了红鲤的面前,浑身炸着毛,口中发出一声声威胁性的嘶吼。   红鲤脸色变了变,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滞,我在此时隐约明白了刘三手话里的含义,感觉压在肩膀上的爪子越来越沉,深吸了口起,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在这个时候,一声刺耳的枪声,划破天际。   那枪声似乎是从身后的林子里发出来的,一声落罢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可是却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和狼。   我不敢转头,就看见挡在红鲤面前的三头巨狼忽然掉转了头颅,嘴里发出一声低吼,拖拽着尾巴冲着身后眨眼间便消失的没了踪影,而在这个时候,搭在肩上的爪子再度用力,仿佛要将我整个肩膀碾碎,我痛呼一声双腿弯曲,实在是忍不住,咬着牙说道:“狼崽我能救,你先松开我!”   可是身后的巨狼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锋利的爪子一点点深入肉中,一声声低吼不断从后脑勺传来,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双膝即将着地的时候,就见红鲤手中忽然闪过两道寒光,抬手一扬,两柄飞刀夹带着破空之声直直朝我飞了过来。   “快跑!”   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红鲤两步上前一把拽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就拉着我往前飞跑,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从肩膀上的压力陡然松开来看,红鲤的一击得手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也不敢回头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埋头一路狂奔。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背后在放冷枪,本来能谈妥的事,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刘三手跟在旁边一边跑一边骂,漆黑的原始森林里完全看不到路,也不知道狼群有没有追来,三人就这么闷着头四处乱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刘三手嗷的一嗓子在地上打了个滚,抱着左腿连声哀嚎,我才和红鲤停了下来,借着从林子里洒下的淡淡月光,就见在刘三手抱着的脚踝处,夹着一张黑漆漆的捕兽架。   不过好在这捕兽架常年经过风吹日晒以及在落叶土里遭到锈变,咬合力没有一开始那强,只是扎破了些皮,刘三手也在短暂的惊慌之后清醒了过来,用力将其掰开之后,心有余悸地朝着四周望了一眼,才长长吐了口气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狼群的踪迹,心中有些疑惑,在这老林子里那些巨狼想要追我们还不是秒秒钟的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它们给甩掉了,这不合情理啊。   “追林子里放暗枪的那人去了。”   红鲤说了一声拿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将目光落在刘三手身上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三手脸一木,说:“我哪知道啊,也不知道那小狼崽被打死没有,要是被打死,这事儿可就大喽。”   说着从腰杆子后面掏出烟枪点上嘬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说:“感觉这事儿里面有事儿啊,你们在来的时候确定保密工作做好了?”   我不解地看着刘三手,说:“先别问这个,谁放的冷枪,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三手拧着眉头说:“枪是从林子里往小狼崽身上打的,打没打着我不是太确定,当时狼王带着狼群已经追过去了,留在那里的只有搭在你肩膀和看守狼崽的几头巨狼,估计是狼王本来想考验你,但结果没有想到来了一个晴天霹雳枪,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万一它再认为咱们和放冷枪那孙子是一伙儿的,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有人想杀小狼崽?”我不可思议道:“谁他娘的这么缺德,不会是王浩转回来了吧?”   “不太像。”刘三手呲着牙说:“在那种光线和环境下能开枪并且准头这么高,不像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干出来的,而且听枪声应该是单管猎枪,这玩意儿声音虽然大,但是不集中,而且一枪之后必须再上膛才能打出第二发,在大兴安岭以及长白山一带的猎人用的基本上都是这种单管猎枪,不知道到底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想害死咱们。”   我听得直嘬牙花子,有些疑惑地砖头看向红鲤说:“咱们这一路的保密工作做的够好了吧,连咱俩都是稀里糊涂过来的,会不会是刚巧有进山的猎人看到咱们被狼群围困,想出手救人?”   “那怎么会单打小狼崽?”   刘三手摇摇头说:“你俩肯定是暴露了,而且就那个小胖子也不好说,一开始还挺正常,可是他跑的那会儿倒是有点像是被山魈上了身,感觉咱们后面肯定还要和他碰上,到时你得多留个心眼。”   我知道刘三手的叮嘱是对我说的,可还是有些疑惑地说:“山魈是啥?”   “山魈是生活在大山里的一种精怪,喜欢搞恶作剧,被他迷住的人会不定时的精神癫狂,就跟小胖子临走时那样,只是为什么会偏偏选择在那个时候发作,有点奇怪,可能那山魈一直都跟在附近,想故意整咱们。”   听了刘三手的解释我皱起了眉头,问道:“那你觉得他一开始跟咱们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不好说啊。”刘三手嘬了口烟枪,然后目光扫过四周的林子说:“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哪,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咱回去看看,好歹几十条人命,就这么撒手不管,以后睡觉怕是睡不安稳喽。”   我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进山的头一夜便遇到了这么多事情,接下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不知道迎接我们的,将会事怎样的境遇。   到了后半夜,温度开始骤降,我跟刘三手拾了些树枝枯叶找了个背风的土坡生起了篝火,三个人开始轮流值班围着火堆睁瞌睡,等到刘三手值完把我叫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林子里起了山雾,刘三手告诉我说,这个时间叫做鬼呲牙,是山里头的那些鬼魅精怪最喜欢出来活动的时候,让我多留点心,感觉不对就立马叫醒他。   我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看着刘三手抱着烟枪很快地靠在树墩子上打起了重鼾,我伸了个懒腰在四周逛了一圈,等来到在我们休息的土坡另一面时,就看见一具肚皮被刨开,五脏六腑都被掏了个干净的尸体,面目狰狞地斜靠在土坡上面,而在旁边,还留下了一连串杂乱无章的野兽脚印。 第一百二十章 幸存者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我感觉嗓子眼里堵了口气,想叫又叫不出来,嘴巴几开几合之后,长长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具尸体的脸上还保留着临死之前的恐惧,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两面大敞的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被掏了个干干净净,而且看着看着,我就开始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些面熟。   李教授的学生!   虽然叫不上来名字,可是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当时就一直走在我跟红鲤前面,还老问我俩是不是一对儿来着,可是怎么会死在这了,难道王浩一开始并没有说谎,他们是真的遭遇到了狼群的袭击?   我本想第一时间回去将他俩叫醒,可是想到刘三手刚才睡觉时疲倦的样,还是按下这个想法,目光落在一旁脚印上,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发现脚印都是梅花瓣状,有点像狼。   我深吸了口起朝着四周望了一圈,这会儿的山雾已经愈加浓厚起来,能见度很低,不知道那东西这会儿还在不在附近,也不敢托大,转身就折了回去。   等回到篝火旁的时候,红鲤已经睁着惺忪睡眼坐在地上打哈欠,冲她招了招手,悄声将情况跟她说了遍。   “去看看。”   红鲤说了一声自顾自股地绕着土坡走了过去,我连忙跟在身后,等到了地方,却见她一脸疑惑地扭过头看着我说:“尸体呢?”   “不在那呢么?”   我奇怪地看了红鲤一眼,可是再等我目光落向刚才所见的尸体位置时,忍不住一愣,尸体不见了。   “呲。”   我呲着牙在原地望了一圈,脚印还在,尸体却像是凭空蒸发,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红鲤的注意力此刻也被那串脚印吸引,蹲下身拿手在上面摸了摸,然后捻气一撮碎土放置鼻前闻了闻,皱着眉头没开口,顺着脚印消失的方向往前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先别管了,一会儿到出事的地方看看再说。”   我应了一声,就在二人即将转身回去的时候,就见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将管插横在胸前,朝后退了一步,可当我看清楚那人是谁时,忍不住骂道:“你是个鬼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吓死我们是不是?”   刘三手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醒来的时候发现没人,怕你俩出事就找来了,啥情况这是?”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见刘三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大小姐说得对,这个时候啥也别瞎猜,先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可是当我们在林子里转了半天,眼看着浓雾消散,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三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我们迷路了。   刘三手眼角抽了抽,拿眼睛打摸四周,嘬着牙花子说:“昨天晚上光顾着瞎跑了,没记得路,这他娘的是哪啊。”   “你个羊倌都能在林子里迷路你好意思问我?”   我着实有些无语地看向四周的密林,进山久了才发现,这里不管是到了什么地方,都跟在同一个地儿似的,所有的树跟景儿都一个样,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就这么在林子里绕了大半天,仿佛是在原地打转,一点出去的迹象都没有。   就在三人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开始有些迷茫时,隐隐中,就好像听见在不远的林子里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就猫着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在此期间,声音断断续续地出现了好几回,都是从同一个方位传过来的,而且听着声音最起码有五六个人在同时说话,我不由得心生疑惑,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人,难道说是进山的猎人或是参帮?   因为不了解对方的底细,我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直接出现,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接近,当视线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道模糊的人影时,三人停下了脚步躲在一棵合粗抱的落叶松后面,就见正前方不到百米的距离,横躺竖坐着五六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堆篝火说着什么。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基本上没有一块是好的,全是被尖锐的树枝或是灌木刮破的大洞,脸上身上也都是黑糊糊地沾满了泥土,俨然是经历过长途奔波,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疲惫跟痛苦。   在看清这些人的面孔之后我揉了揉眼睛,转过头看向红鲤,就发现她也在此时地目光也落在我身上,嘴唇微微张道:“是他们?”   刘三手听到声音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说:“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道:“全是李教授的学生,不知道是跑散了还是就活下他们几个,过去看看吧。”   等到那边的几个学生发现有人接近的时候,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恐,但是当看到我跟红鲤时,顿时有些惊讶地叫出声,然后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全都涌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内容无非是在我们走了之后是怎么遇到狼群又怎么逃到这来的,和王浩说的没什么太大出入。   与此同时我还注意到,当中有两个女生露在外面的大腿和胳膊上,全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看痕迹应该是被狼用爪子和牙齿留下来的印记,并且已经开始恶化。   见他们这副样子我没敢提其实我们三个也已经迷了路,更不敢说那具死尸的事情,只是问他们,知不知道回去的路,还有李教授现在人在哪。   其中一个叫夏波的男生告诉我说,当时李教授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和他们在一起的护林员也被狼群咬死了,他们几个也是拼了命才能逃脱狼群的追杀,回去的路大概记得,只是担心路上再遇见狼群,还有几个伤势比较重的同学行动不便,就一直没敢轻举妄动,想等救援过来,可没想到把我们等来了。   我点了点头,本想直接让他们带路给领回去,可是看着他们的目光似乎有些顾虑,就指了指刘三手说:“这是长白山的老猎人刘大叔,你们谁认识路的把我们带到当时遭到狼群袭击的位置,然后他会给你们领回去的。”   要说让刘三手装个别的不像,但是要说假装猎人,都不用装,那一身打扮和气质,活脱脱就是山里出来的,一点假都不掺。   几个学生疑惑地看了刘三手一眼,然后又互相望了望,夏波才犹豫地站起身说:“那行,一会儿要是遇到狼群,你们可得保护好我们啊。”   我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之后,众人开始浩浩荡荡的往来时的方向摸索前进。   一路走了不短的时间,我也分不清究竟到了哪,只知道在沿途经过的树干上拿管插留下记号,生怕迷了路,感觉一直走到了日上三竿,就开始能感觉到四周的景色开始的变得不太一样了。   之前深处的林子里基本上能看见的都是清一色合抱粗的落叶松,而这里的树木种类明显多的多,我也叫不出名字,脚底下也开始出现一些花花草草,相对于之前原始森林里的深幽,这一带显然多了不少生气。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昨天好像也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啊,还是说夜里太黑经过了却没看见?   一开始的时候队伍里还有人交头接耳地说上两句,走到这个时候体力都有些支撑不住,死寂一片,只剩下我和红鲤两人略有些微重的粗喘。   不对!   我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红鲤站在原地,身上的汗就顺着后背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干饭盆   在红鲤不解的眼神当中,我摸了摸鼻子叫住前面的众人说:“那什么,休息一会儿吧,太累了,休息会儿再走。”   大家听到我声音齐齐转过头,就连刘三手的脸上都闪过一抹疑惑,却没多问,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脚腕子说:“是得歇歇,年纪大,腿脚有点受不住。”   说着又看向夏波问道:“这都溜溜地走了一晌午了,还得多久才能到啊?”   夏波抬头看了看天,沉吟道:“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吧,中间走错了段路,现在又给绕回来了。”   “行,赶紧的,别一晃荡又搞到夜里去了,到那时能不能走出去可就两说了。”   看着大家都已经歇下了脚,我冲刘三手使了个眼色,三人蹲在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学生不太正常?”   刘三手皱了皱眉,目光朝人堆里瞟了一眼,问道:“你是想说什么?”   我呲了呲牙,说:“你看这他们,走了一上午的路歇都不歇,连大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跟他们刚进山的时候,可完全是两个样子。”   我到现在还记得一开始进山时的情景,只不过走了小半天的路,而且还是顺着山道走的,路况远没有这次复杂艰难,等到了地方,这些人个个都累的跟孙子似的坐在地上踢都踢不起来。   可是一夜之间体力忽然变得这么好了,连红鲤跟刘三手这样的人都开始微微有些粗喘,可他们倒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坐那之后一个个还都仰着脑袋四处打探,完全没有一丁点疲惫的神情,估计再让他们跑个五千米,都不带有任何犹豫的。   刘三手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落在这群学生身上,似有不解地皱了皱眉,说:“也有可能是求生本能吧,这群孩子先是狼口逃生,接着又在这深山老林里待了一宿,现如今好不容易能出去,别说是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就连八十岁的老太太都能给你跑飞了,别瞎想,我看你是太紧张了,有什么事等出去以后再说。”   我诧异地看了刘三手一眼,没有多说,又休息了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跟着继续赶路。   可是越往前走我就越觉得不对,从昨天我们离开的路程来说,就算是中间走错了路,这往回走也不该走这么久,到底是我记错了,还是夏波这小子有鬼?   我有些忍不住,两步跑上前走来到夏波身边,还没等我张口,就见夏波扭过头看着我说:“你和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学生吧?”   我被他问的一时有些语结,该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张嘴,点了点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波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说:“耗子告诉我的。”   耗子?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王浩,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昨晚的异常反应,便问夏波:“那王浩什么时候跟你们分开的?”   夏波摇摇头说:“狼群来之前他就不见了,当时我们还想找他来着,但是护林员不让。”   夏波的话让我一下子有些懵,这算是他们和王浩口中所说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只是谁在撒谎,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咂了咂嘴还想问点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水流的声音,潺潺湍湍,所有人的脚步都随之一滞,顺着水流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在侧前方不远的林子里,出现了一条从山谷中奔流而下的小溪,横在众人的面前。   短暂的沉寂之后,人群中发出一声欢呼雀跃的呼喊,撒丫子全都奔着溪边跑了过去,男的直接脱光了衣服只剩条裤衩跳进溪水当中冲洗身上的渍泥,而女生也都小心翼翼地蹲在溪边捧起一捧捧溪水仔细地在脸上和胳膊上擦拭着,清澈的消息瞬时间变成了一个露天大浴场。   我见此场景心知短时间内肯定是走不了了,跟着来到了溪边,看着红鲤说:“你也洗洗呗。”   红鲤摇了摇头,蹙眉打量四周说:“咱们好像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我心里一沉,发现过了这条小溪之后,陡峭的山势一下子放的平缓,从一座座遮天蔽日不见顶峰的大山变成了一片片连绵的丘陵与山丘,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绿油油的草地,宛如跟之前是两个世界。   刘三手这时也在一旁砸吧着嘴说:“这个地方有点像是干饭盆啊。”   我和红鲤闻言齐齐将头扭转了过去,瞪大了眼睛,说:“你,没看错?”   刘三手背着手,眯着眼睛盯着前方看了老半天,才说:“没错,咱们这是要进干饭盆了。”   “啥干饭盆?”   这时夏波也洗干净了身子走了过来,相对于之前的蓬头垢面,整个人清清爽爽,宛如换了张面孔。   “你确定是这咱们回去的路?”我看着夏波问道。   夏波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是啊,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往这边走啊,咋啦,有问题?”   而在这个时候,那些学生陆陆续续也都从溪边赶了回来,每个人都洗的白白净净,精神头也都强了许多,都忙不迭地催着赶路,其中有一个女生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你们怎么不也去洗洗,溪水可清凉啦,待会儿赶路也有精神。”   我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刘三手口中所说的干饭盆,听她这样说摆了摆手正想说不用,可是当眼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却一步也挪不开了。   这女生之前在队伍里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再加上个个脸上糊的都跟炭盆似的,面对面也分不清谁是谁,可是这会儿等洗干净之后,我看她竟非常熟悉。   那眉毛,那眼睛,那张脸,活脱脱跟我之前在土坡后面见到的那具尸体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除了表情之外,一眼一眸,和那具尸体没有任何的区别,就像是尸体复活走到我面前说话一样。   当时我冷汗就下来了,盯着面前的女生牙关打的“咯咯咯”响,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就见那女生一脸迷茫地看着我说:“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红鲤也走到身边拿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之中的疑惑之情浓郁,有些警惕地看了那女生一眼,道:“你刚对他说什么了?”   那女生被红鲤冰冷的眼神吓的连退了几步,说:“什么也没说啊,你看他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我害怕。”   “等一下!”   我深吸了口起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给了红鲤一个安定眼神的后,没有理会那女生,转而看向夏波说:“你们这几个人是一直都在一起么?”   夏波迷茫地点点头说:“是啊,我们五个从狼群来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   “一分钟也没有分开?”我盯着他问道。   夏波想了想说:“就连上厕所也都是跟着伴儿的,从来没有落单过,你到底怎么了?”   我使劲儿地咽了口口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没,没事,你去前面带路,天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   夏波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嘟囔着走到队伍前面开始往前引路,我跟红鲤还有刘三手跟在最后面,有意地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后,然后低声对红鲤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让你看的那具尸体么?”   红鲤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紧了紧喉咙,说道:“就是刚才那个女生。”   “你是说诈尸?”红鲤惊愕道。   我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怀疑这群学生,全都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活人死尸   红鲤脸色变了变,皱着眉头朝着前面的学生看了一眼,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这些明明都是活人不是?”   我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说:“我爷爷曾经说过他在捞尸的时候遇见的一个怪事,那年爷爷替苦主在黄河里打捞尸体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想要借船过河的年轻人,爷爷一开始没有同意,因为捞尸船除了载捞尸人以及尸体外,是不能载活人的,不然活人会被尸气侵身,回去轻则感冒发烧,重则流年不利,厄运缠人,总之就是没有好事儿,可是那青年却跟爷爷说他是跟朋友从外地来玩的,乘船来到这边之后自己一个人走丢了,等找到这里的时候朋友都已经回到河对面了,怕是再晚了朋友扔下他不管自己回家,央求我爷爷带他过河。   当时正值初冬,那年轻人穿的很单薄,在河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让我爷爷动了心,想了想便把缠在腰里的红龙扯了下来摊在船板上,告诉青年人说,过河可以,但是等上船时这脚底必须一直踩在红龙上不能挪开,身体更不能和捞尸船有直接接触,不然回去出了什么后果,概不负责。”   那年轻人过河心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而且整个期间也一直很听话的踩在红龙上没有动过,眼看着小船划过河面,即将靠岸的时候,船底咯噔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那一带的河域我爷爷十分熟悉,虽然已经近岸,可河底的深度依旧最少在五米往上,不可能是触底,应该是撞上了什么漂在河里的东西。”   一开始也没注意,就继续往那边划,可是越划就感觉船越沉,像是之前撞上的那个东西被挂在了船底,硬拽着船不让走一样。   如果换做一般的时候还好,爷爷也不会把它当回事,可是今天第一次用捞尸船拉活人就遇到了这样事,让爷爷心里有些不安,看了看年轻人说道,船底好像挂了什么东西,我下去看看,你记住我说的话,别乱动,然后再三确定之后才脱光了衣服一脑袋扎进了水里。   别看那时候天冷,其实外面的温度越低,水里的温度越高,爷爷下水之后直接一个猛子窜到了船底,在那里,爷爷看到了一具仰着躯体四肢将船底死死抱住的死尸。   头一眼见到的时候爷爷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碰到了尸抱船,想要船上的人留财留命才能放过,可是爷爷毕竟是老水鬼,短暂的惊慌过后,就发现那尸体好像是沉在水底有些日子,尸气充满开始上浮的时候刚巧被船底的艄勾挂住,就形成了鬼抱船的姿势。   出于职业病的习惯,爷爷想了想还是把钩在尸体脖子上的艄钩扯了下来,却又怕吓到船上那年轻人,就直接在水底将尸体拖至船尾,用捆尸绳捆上脖子,然后再出水上了船。   那年轻人也是个老实人,一直着急地盯着河对面看,没问出了什么事,爷爷将衣服重新穿好之后用船蒿在水底试了试感觉船体变轻,才继续载着人拖着尸体往对岸划。   等到岸之后一切顺利,那年轻人下了船也是千恩万谢,爷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就撑着船往回折,可是船还没有离开岸边几米,就听见身后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栽倒在了地上,还以为是那年轻人在过河的时候被河风吹坏了身子,赶紧停下船转身,发现倒在地上的是年轻不错,可是那年轻人的身子竟然跟被河水泡烂了似的,浑身湿漉漉一片,皮肤肿胀,脸胖的跟猪头一样,嘴里还不断地朝外一阵阵地吐着河水。   这种情况饶是爷爷当时也没有见过,虽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知道救人要紧,赶紧撑着船又往岸边划,可是手上的船蒿还没开始动,目光之中,就看见在离年轻人不远的河面上,漂着一具浮尸。   那浮尸被捆尸绳连在船尾,是我爷爷之前从船底拖下来的那具尸体,原先在水中没有看清模样,等浮上来之后,竟看着有些眼熟。   爷爷撑船的姿势僵在那里,看了看漂在水上的浮尸,又看了眼在岸上在继续快速腐烂的年轻人,一刻也不敢停留,掉转了船头飞也似的逃回了家,打那以后出船立下了一条规矩,就算是奄奄一息将死之人,也不会再带他上船渡河。”   刘三手听了砸吧着嘴说:“以你爷爷的本事,恐怕事情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吧。”   我嗯了一声,然后就见红鲤转过头看着我说:“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其实早就在河里淹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活着,直到他爷爷掉转船头将浮尸露出水面,才看到自己真正的尸体,等反应过来,就真的死了。”刘三手在一旁淡淡解释道。   红鲤脸色变了变,看着前面赶路的学生,蠕动着嘴唇说:“那他们都死了?”   “不然那怎么解释那具和刚才那个女生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我叹了口气说:“就是不知道尸体是被谁给偷走了,如果尸体还在的话,就很容易得到印证了。”   说到这里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已经过了刚才那条小溪有一段距离,皱着眉头问刘三手说:“都到这了,怎么着,这干饭盆到底还进不进了?”   刘三手嘬着牙花子说:“那就看少东家胆量了,我感觉这群东西带着咱们进这里应该是不无道理的,反正迟早都要进,这地方你真让我说出个门道我也很难说的清楚,跟着他们兴许还能有什么发现也未必。”   我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向红鲤,感觉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应了一声,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一进去不知道要待多久,咱们的粮食问题怎么解决?”   听了红鲤的话我多少也有些担心,这群学生估计是用不着吃饭喝水的,但我们仨可是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啊,昨晚从守林木屋里逃的匆忙,除了人手一根管插外别的什么都没带,这群学生就更别指望了,仅带着点的零食早就在刚进山的时候就吃光了,这大山里头没了吃的,那岂不是等同于找死?   谁知刘三手在这个时候笑了笑说:“把心放肚子里去吧,这山里头啥都缺,就是不缺食物,待会儿先看看那群学生怎么说,等找到休息的地方了,老倌给你露两手,让少东家好好尝尝这长白山的野味。”   虽然这群学生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是从这会儿开始谁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提跟死有关的话题,万一让他们发觉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再集体诈尸,估计我们仨连看都不够看的,分分钟得交代在这。   在进入到干饭盆之后,这里虽然没什么能跟之前见到的那种棵棵都是合抱粗的落叶松相比的大树,却也都挺拔高大,严密厚实的树叶将阳光几乎全部遮住,只有几处林木稀稀拉拉的地方,有一缕缕的阳光透过来,沿途不断惊起松鼠还有黄羊从林子里窜到路上,也不怕人,就在路边站着目送我们远去。   闷头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衣服全被汗浸湿透了,树枝间挂着的蜘网常落在我脸上,藤藤蔓蔓也绊着脚,让我气喘吁吁,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也不知道终点到底在哪里。   这一路一直走到太阳落到了西边,林子里昏昏暗暗有些看不真着的时候,夏波他们停在了一条溪流边,看着我们说:“估计今天是走不出去了,要不休息一晚上再走吧,咱不是有老猎人嘛,也不怕啥。”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有点担心他们这些人到了夜晚会不会像狼人那种玩意儿出现变异啥的,就带着刘三手跟红鲤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在溪边落下了脚。   等坐在枯草叶上休息了下来,看着一旁忙着拾拆搭火的同学,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悲哀。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红灯笼   本是一生之中最充满希望,朝气蓬勃的年纪,却无端死在这大山里头而不自知,还在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地方,这些人越是和活人无异,就越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悲哀。   刘三手在我旁边也跟着叹了口气说:“这就是命,每个人的命都是与生俱来被老天爷写好了的,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包括死在什么地方,都准着呢,谁也逃脱不掉。”   刘三手的话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有些悲天悯人地想跟着叹气,却听见刘三手在一旁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   何人撒下名利网,富贵贫困不一般;   也有骑马与坐轿,也有推车把担担;   骑马坐轿修来的福,推车担担命该然;   骏马托着痴呆汉,美妇常伴拙夫眠;   八十老翁门前站,三岁顽童染黄泉;   不是老天不开眼,是这善恶到头,报应循环呐。”   一曲哼罢,莫说是我了,就连红鲤都跟着有些动容地叹了口气,我稳了稳心神,骂了刘三手一声道:“唱歌也不分什么时候,在这地方唱这歌,放在过去行军打仗的时候你这算是扰乱军心,得拖出去砍头。”   刘三手嘿嘿笑了笑,然后说:“走吧少东家,带你弄点美味去。”   我一听终于有点兴奋,说:“打猎啊?”   “打个求啊,留点子弹防身吧,好吃的多的是,就别瞎操心啦。”   刘三手说着就在前面带路,两个人转身扎回了林子里面,我有些紧张,毕竟天都黑了,这本身就在干饭盆,又是老林子,生怕会从某个视线死角的角落里窜出来一头野兽或是狼群什么的搞个突然袭击。   而刘三手却毫不在乎地迈步走在前面,不时地低下头在树下面拿手撕吧着什么,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手上就多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蘑菇,然后笑着对我说:“今天晚上咱们就吃这个啦。”   我皱着眉头说:“这几个小蘑菇能吃啥,再说小学课本上不是说过么,色彩越是艳丽的蘑菇毒性越足,你这是打算把我们仨变得和那群学生一样啊?”   谁知刘三手却说书本上写的都是个屁,分辨蘑菇有没有毒根本就不能从颜色上来看。   “那从哪看?”我不解道。   “根!”   刘三手说着将手中的摊到我面前说:“要是拿不准蘑菇有没有毒,就扒开蘑菇下的浮土,看看蘑菇根部有没有虫子,或者蘑菇有没有被虫蛀过的虫眼,要是有的话,说明这蘑菇肯定没毒。”   仔细看看,好多鲜艳的蘑菇根部,还真被虫子蛀空了,有些很平淡的蘑菇,倒是干干净净的。   “虫子最精,有毒的蘑菇从不靠近。”   刘三手说着继续说道:“而且你在采的时候注意这蘑菇冠上的缺口,顺着缺口一直找,就一定能找到成片的蘑菇,然后再扒开根部的浮土采被虫蛀过的,今天晚上管饱,这玩意儿可比肉都香。”   我木讷地点点头,按照刘三手说的很快便找到了一大片蘑菇群,直接将上衣脱了做了个包袱裹了回去,正愁着用什么来煮呢,就见夏波咧着嘴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野炊用的那种便携式铁锅递到我手上说:“一会儿别忘了给我们分点啊。”   我差点脱口出问他还用得着吃饭,可划道嘴边还是忍了下去说:“行,好了我叫你们。”   回到溪边将这些蘑菇清洗干净之后,在铁锅里盛了半锅水架在火堆上炖了不到半个钟的功夫,整锅水便被熬成了乳白色的汤汁,香气四溢,口水都给我勾出来了。   三个人饱餐一顿之后打了个饱嗝,然后将那帮学生叫了出来,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我一度怀疑是自己猜错了,这些人并没有死,而是好好的活着。   可是发现那具尸体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莫说在这大山里了,就算是在人口最密集的城市,想碰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如果真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是自己看错,也不愿面对这种现实。   等到大家吃饱喝足全都围在各自的火堆前取暖休息的时候,夜幕已经逐渐将这片山林笼罩,我看着乌压压的密林,回想起昨晚的经历,咽了口口水对刘三手说:“那狼群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刘三手撇了撇嘴,也心有余悸地朝着身后的林子里望了一眼说:“不知道,晚上咱们还是轮班,你先守,然后再叫大小姐,完了我值最后一班。”   走了一整天的路,虽然说乏的不行,可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头,是一点心都松不得,看着刘三手跟红鲤靠在火堆边的树上睡着,我强打起精神围着四周打着转,不时地往两边的火堆里加着树枝,几根大木头噼噼啪啪地烧着,偶尔迸出来几颗火星。   眼瞅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眼皮子实在是有些扛不住,正走到红鲤身边想叫醒她换班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中,就看见在那漆黑的老林子里亮起了一道红光,晃来晃去,像是有人在里面打着灯笼,来回走动。   可是在这深山老林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打着灯笼乱窜呢,在盯着那道红光在林子里晃荡了好一会儿后,我紧张地跑到刘三手身边,拿手在他胳膊上推了推,低声说:“快醒醒,有东西。”   连推了几下,这刘三手跟被人下了安眠药似的,打着震天的鼾声,怎么推都没反应。   不光是他,就连红鲤也是这样,而在这个时候,林子里的红光也停止了游弋,停在一个地方,在我看向它的同时,仿佛能感觉到同样有一道目光顺着红光的方向也在看我,四目相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我心知这是遇到不干净东西了,眼看着二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将腰里的枪拔了出来,握在手中,也无暇去管林子里那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抬手便是两枪射了过去。   刺耳的枪声惊起了一阵阵夜鸟的腾飞,我也不知道自己瞄的准不准,两枪过后,林子的红光一暗,接着便没了踪迹。   “打中了?”   我愣了一下,再看围在两边火堆边上的人,这么大的动静依旧睡的昏天暗地,林子里也没了动静,呆在那里想了半天也不敢进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红光又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比之前更大更亮,忽明忽暗,像是一个火球挂在半空中,散发着阵阵炙热的光芒。   “干了!”   我咬着牙心说这是遇到硬茬了,丝毫不带犹豫地抬手准备继续射击,却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枯槁的黑手按在我的胳膊上,将手臂压了下去。   我惊恐地连忙转身退了几步,掉转了枪头指向身后的位置,却见刘三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林子里的红光说:“遇到好东西了。”   我皱了皱眉头,就发现红鲤和其他人依旧死睡,只有刘三手一个人清醒,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回事?”   刘三手摇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对我使了个眼色后便猫腰往林子里钻。   刘三手的这一出实在是给我搞的有些云里雾里,可是在这种地方,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更值得信任,将短枪紧紧攥在手中,看着刘三手的身影即将在林子里的黑暗中隐没,犹豫了片刻就急忙跟了进去。   等到人脑袋刚一扎进林子,火光也像是受到了惊扰瞬间消失,我揉了揉眼睛,隐约之中,就看见刘三手正背对着我,跪在前面不远的一颗树下面,拼命地磕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山钥匙   “你疯了!”   我两步走到刘三手跟前一把抓着他的脖领子,正想把他拽起来,耳听忽然想起了一声暴喝:“棒槌!”   这声叫喊底气十足,给我震得耳膜都嗡嗡作响。   “你有病吧!”   我看着刘三手刚骂出声,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迷茫地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左右观瞧,显然那声音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棒槌!”   又一声同样声音的暴喝兀自地在空气中炸响,比上一次底气还要足,脑瓜子都是蒙的,可这次我却听清楚了声音的来源,就在刘三手的脑袋上面!   可是我抬头望了半天,脑袋上面除了黑漆漆,密不透风的树盖外,毛都没有,而且这喊声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听说过……   喊山!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棒槌的含义,在采参人找参的过程中,如果有人发现了人参就必须喊一声棒槌,这叫喊山,一是用来提醒其他一起上山的搭伙我这里发现的人参,二来则是用棒槌的字意来定住人参好不让它溜走。   一旦有人喊山,那么把头就要接问“什么货?”   发现人瞅准以后就要立即回答,说出几品叶。   然后,大伙接着说“快当!快当!”   这叫“接山”。   这两嗓子分明就是有人在喊山,可是声音为什么是从刘三手脑袋上面传出来的,难道树上蹲着鬼不成。   就在我疑惑不解时,刘三手率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喊了一句:“什么货?”   话音刚落,就听见在他脑袋上面有人应道:“二品叶!”   二叶品也就是指生长到两片参叶的人参,拿到外面一文不值。   我一听顿时有些失望,可是刘三手却激动的跟个猴子似的,脸上的表情都快扭曲了,连忙应话:“快当快当!”   到了这里,接山才算是顺利完成,而不出意外的那声音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虽然还没有搞明白这喊山的声音是从哪来的,可是这二品叶实在是让我有些提不起来兴趣,垂眉搭眼地看着刘三手说:“二品叶,至于么?”   “你知道个屁!”   刘三手兴奋地朝着手巴掌吐了口唾沫,抹干擦尽之后从身后的鹿皮袋子里掏出只手电筒打开之后塞进嘴里,手电的光亮正好打在他脑袋下面的位置,随着两只枯瘦的黑手在厚厚的落叶层里一顿仔细的拨扒,一朵长着两片绿叶的红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果然是个二叶品。”   我叹了口气,却见刘三手的兴奋劲儿丝毫不减,又伸手在鹿皮袋子里掏出一条串着几枚铜钱的红绳,还有一根五尺长左右的木棍,以及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股脑地堆在地上,我看了半天,才认得这些东西全都是采参人挖参时所用的参宝。   相对于喊山接山的山规,挖参则更是一项已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项独门绝活。   采参可分三个阶段:农历四五月间,参苗萌发,叫“放芽草”;六七月间,参叶藏在杂草中难找,叫“放黑草”;八九月间,参籽成熟,鲜红光洁,形似鸡腰,冠诸团生细杆之上,很像榔头,民间称“红榔头市”,这是采参的黄金季节。   就像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万绿丛中一点红,就是民间俗称的红榔头。   干这行可不简单,要拜师学艺,挖参人在进山之前都要集体由现任把头带头跪拜去世的老把头,这是规矩也是求保佑。   采参人有一句顺口溜:都说人参是个宝,参苗却要血来浇,根根白骨抛山崖,采参人不如一根草。   采参人,身上几乎都是伤痕累累,小伤是树枝刮的,石头碰的,小动物咬的、挠的,大伤就是碰上了老虎、熊。   有一个采参人在山上碰上了两只熊,让熊把半拉脸都舔没了,耳朵也给咬下去了。   刘三手有没有拜过把头我不知道,但是参帮一脉虽然技艺超群,可真是要跟只为天灵地宝而生的羊倌或是憋宝人想比,压根就没法相提并论。   一边琢磨着一边看着刘三手小心翼翼地用拴有铜钱的红绒绳套在参叶上,心中明白,挖参开始了。   通常在接完山之后,把头先用拴有铜钱的红绒绳套在参叶上,这样做的目的传说是因为人参娃娃有遁地的本事,只有用红绳拴住了,它才不会逃跑。   拴完红线以后,把头要在人参周围的地上画一米见方的框框,四角插上四个人用的索拔棍,称之为“固宝”,其他人点燃蒿草熏蚊虫,以便把头集中精力挖参。   挖参时先破土,然后用光滑的鹿骨钎子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挖参须子,那动作像极了现在的考古挖掘。把参须周围的土抠净后,再用青苔茅子将参拉出来。随后,用青苔茅子、桦树叶、掺上一些原土,把人参包起来,用草绳打成“参包子”。   挖完参要砍“照头”,即由把头在附近选一棵红松树,朝着挖参的方向,从树干上剥下一块树皮后,在白茬树干上用刀刻杠。放山的人数刻在左边,有几个人就刻几道杠;右边刻的是几品叶参,几品叶就刻几道杠。这是为了使大家知道这个地方曾经挖过人参,是人参生长区。   这样一棵完整的人参就挖出来了。   而当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刘三手将一颗完整的二叶品人参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腿都已经站的没了知觉,等他用原土将人参打成“参包子”,然后提着它溜溜地跑到一边“砍完头”回来之后,才咧着嘴对我笑道:“炸山了。”   可是还没等他话说完,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就跟便秘了似的,空着的一只手猛地朝屁股后面伸去,接着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就见一条浑身长满红点的黑头蛇被刘三手掐住了脑袋,拎在面前。   “狗东西,居然把你给忘了,敢咬老子的屁股,老子剥了你的胆!”   说着将红头蛇猛地往地上一摔,没等它溜走便一脚踩住了尾巴,掐着脑袋的手顺着蛇身一直往下摸,在摸到蛇颈与肛门之间稍微偏后的位置时,大拇指锋利的指甲在蛇皮上轻轻一划,再用中指顺着开口在体内一口,一颗如拇指般大小的胆囊,就被这么给掘了出来。   “少东家尝尝,清目去火的,好东西。”   刘三手将还冒着热气的蛇胆递到我面前,吓得我连连往后退,然后嘿嘿一乐,张大了嘴一口吞进肚,随着喉咙“咕噜”一声,蛇胆下肚,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给我恶心地直咧嘴。   “别回味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二品叶能把你激动成这样,不对劲吧?”我看着刘三手意犹未尽地表情,皱着眉说道。   刘三手拿手擦了擦嘴唇说:“少东家,这可不是一般的二品叶,您掌掌眼,看这什么?”   刘三手说着又将人参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用手电光打在上面,我这才发现这跟人参好像与我常见的有些不同。   在东北地区有这样一句跟采参有关的民谣:芦碗紧密相互生,圆膀圆芦枣核。紧皮细纹疙瘩体,须似皮条长又清。珍珠点点缀须下,珍珠点点长又清。   其中所唱的就是上等的好参该有的样子,而刘三手手中的这棵二品叶,芦碗稀松,根须杂乱,连一般好的参都算不上,只是芦头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摇了摇头,说:“除了脑袋红点,没别的不一样。”   刘三手嘿嘿笑道:“少东家这就不懂了,值钱就值钱在这脑袋上了。”   “为啥?”我诧异道。   “我给你说,这颗是饮血参,也是传说中的开山钥匙,只要是有它出现的地方,附近就一定会有千年人参的存在,就连草王,说不定也在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道扬镳   “草王?”   我心头一跳,慌忙张望四周,不可思议道:“你是说百草之王就在这林子里?”   刘三手摆摆手说:“应该不在这林子里,但是肯定就在这个干饭盆附近!”   我不太相信地看着刘三手说:“你怎么知道,就凭这棵红脑袋人参?”   刘三手砸吧着嘴说:“你知道刚才喊山的是啥不?”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山鬼不成?”   “屁哟。”刘三手听的直咧嘴说:“长白山里有一种棒槌鸟,红眼珠,黄眼圈,尾巴上有花点,叫起来很好听,听着像是喊“王敢哥哥”、“王敢哥哥”,采参人挖棒槌,就盯着棒槌鸟,跟着棒槌鸟走,准能找到人参。”   我听的有些发愣,舔了舔嘴唇说:“你他娘的在唬我吧,刚才明明听到的是棒槌,跟王敢哥哥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刘三手一拍大腿说:“说的就是这个,人分三六九等,这鸟也分啊,特别是这棒槌鸟,常年跟人参打交道,特别是见过大参的,身上多少会沾些灵气,又经常会遇到采参人,听喊山听的多了,见识也多了,就不把一般的人参放在眼里,只有遇到千年人参或者像是开山钥匙这种,才会出声,一出声就喊棒槌,我们管这种棒槌鸟叫做山神呱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地上的那条死蛇身上,下意识地问道:“听你刚才说,你好像知道这里有蛇?”   刘三手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说:“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特别是大河跟这深山里头,动物都他娘的成了精,因为棒槌鸟喜欢吃人参果。蛇也知道它好这一口,就专门守在人参旁,像一根烂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棒槌鸟来吃人参果,自己把自己送到了蛇的嘴边,人参没结果的时候,蛇不来,果落了以后,蛇也不来,采参人呢,也是没结果的时候不来,落果后也不来。   所以,就像老天安排好了似的,想挖参就得与毒蛇打交道。   说起来也真有意思,棒槌鸟把采参人引到人参旁,棒槌鸟吃人参果,毒蛇吃棒槌鸟,采参人打毒蛇挖棒槌。稍有不慎就会被蛇咬死,化成一抔土,再来滋养参苗。”   “这不跟你和我讲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一个道理嘛。”   我撇了撇嘴,不过看着刘三手手中的饮血参开始有点兴奋,说:“这一带真有草王?”   刘三手舔了舔嘴唇说:“不会有错的,耗子拉木锨,大头在后边,只不过眼下得先想个办法解决那群不活不死的中阴人才行。”   中阴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群已经死掉的学生,下意识地朝着那边的篝火堆看了一眼说:“你觉得他们这是要带咱们去哪?”   刘三手咧着嘴,想了半天才说:“我感觉只有一个可能!”   “啥?”我瞪大了眼睛问道。   “鬼门阵!”   刘三手见我满脸的疑惑,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八十一个干饭盆大盆套小盆,在长白山腹地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巨大型环,传说如果能一直走到最深处的话,就能找到一个由两根八棱大石柱形成的石门,在那里能够穿梭阴阳两界,发现死亡的奥秘。”   我听刘三手说的煞有其事,不太相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到底对这边了解多少,怎么连这都知道?”   刘三手没有解释,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我感觉这群学生脑子里出去的路,就是到鬼门阵,咱要真的就这么一直跟着走,再往里,怕是没有回头路了。”   我皱了皱眉,说:“如果不是他们的话在这干饭盆里也不会走的这么顺利吧,万一到时咱们拿到草王再出不去不就白瞎了?”   刘三手不屑地撇撇嘴,道:“这干饭盆又不是什么地狱深渊,进去就出不来了,当年有个从来没有进过干饭盆的小姑娘,无意中闯进这里采山菜,采完回家之后过了好久,还是听大人提及这边的情况才知道自己来过这里,你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吗?”   “为什么?”我问道。   “嘿。”刘三手怪笑了一声,道:“其实真要较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不好说,但是你只要记住魔由心生这个道理就行了,没有那群中阴人,咱们照样可以既取宝,又大摇大摆的出去,放心吧。”   我越看这刘三手越觉得这个人的脸上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没有我上次见他时的那种干净透彻,总觉得这个家伙在故意瞒着我什么。   可是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在这深山老林里,可以没有那群学生,却不能没有刘三手,天大的事情,也只能等拿到百草之王以后再说了。   刘三手在将饮血参收好之后二人便离开树林回到了营地,红鲤那会儿刚醒,看见我俩回来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问。   走了一天的路,又折腾了这么半宿,我早就乏的不行了,给火堆添了点柴很快就靠在一边的树干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跟刘三手先是将昨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地跟红鲤说了一下,然后商量着看怎么跟那群学生解释,既然草王已经确定的范围,就没有必要冒险跟着往里深入。   红鲤对这种事情向来不漠不关心,在得到她的默认之后,刘三手似乎早有准备,一拍大腿径直走到人群,然后找到夏波之后两人钻进了林子,没多晌的功夫便又走了出来。   “妥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他们走他们的,咱们在这原地休息,养精蓄锐,然后地毯式搜索,不把红旗插上干饭盆,誓不归还!”   看着刘三手满心欢喜地往脸上跑,我疑惑地朝着夏波的方向望了一眼,可是就是这一眼,正迎上了他阴冷的目光。   夏波在学生堆中收拾着东西,偏过头目光正和我迎上,其中的阴森与怨念,让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这么快就说好了?”   我不敢再看夏波,转过头看向刘三手问道。   刘三手砸吧着嘴说:“没啥啊,也就告诉他们说,这边的路我认识,只管往前走,等到了出口会碰上救援人员的。”   看着那群学生用溪水连浇了几次篝火,确定一点烟都没冒才走,而且当中不断有人扭头回头看我们,眼神之中的那种无助和哀求,让我忍不住转过了头,不敢再多看他们一眼。   等这群学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中后,刘三手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说:“大参通常都生长在邻水靠树,阴暗潮湿的土壤里,咱们先顺着这条河找,找不到再到别处瞅瞅去。”   我看着地上厚厚的落叶层已经快长到膝盖深的杂草,皱着眉头说:“就这么拿眼睛瞅着找?”   刘三手摆摆手,道:“不能够,跟着老头子走,只要能碰见,就算它藏在地底下十米,老头子拿鼻子闻,也能闻出来喽。”   听了他的话,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随后按下心,顺着溪流的方向一直往下走,沿途刘三手下河抓了好几条一米多长的大青鱼上来让我们饱餐一顿。   坐在溪水边休息的时候,我看着脚底下的鞋子已经被路上的坚石咯的只剩下个鞋底,裤腿上的裤子也成了破布烂料,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就这么找,找到死也找不出个什么名堂吧?”   刘三手这时也一改了之前的兴奋,耷拉着脑袋叹了好半天的气,正要开口,就见目光之中,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漂来一团团粉红色的液体。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胭脂沟   一大团大一团的粉红水雾像是古代女人用的胭脂粉被打散,在水中不断地变幻着形状顺流而下,而且越来越多,眨眼的功夫便将整条溪流都染成了胭脂粉色。   “这……”   我盯着面前的“胭脂河”,砸吧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后就听见刘三手一拍大腿说:“走,快到上游!”   我甩着将掉还没掉的鞋底板看着刘三手在林子里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嘴里忍不住直骂娘,好在红鲤没有扔下我不管,一路上拽着我的胳膊紧赶慢赶,重新折回了营地,又继续往上游走,眼看着溪水被这种粉色染得越来越浓,在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之后,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坟地,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那是一片突兀存在于原始森林当中的一片开阔地,从上游流淌下来的溪水围在这里绕了个大圈,所有的树木就跟长了眼似的,以这条溪流为界,齐齐地长在外边,里面除了些茂密的杂草和一座座孤坟破茔外,什么都没有。   周围坟头起起伏伏,一座连着一座,无数荒坟野冢,一眼望不到头。   我当时就看傻了,谁他娘的把自家先人埋到这个鬼地方,这棺材抬上山,岂不是连带着送葬抬棺的人一起在这陪葬?   而且溪水过了这个圈儿再往上游走就又恢复到了清澈,好像那粉红的物质就是从这一带流出去的,可是瞅了半天,没有瞧见是到底是从哪来的。   刘三手这会儿才呲着呀盯着这片突如其来的坟地直嘬牙花子,半天才蹦出一个地名来:老沟。   老沟是大兴安岭靠近漠河地界的一处野山沟,在解放前是闻名亚欧大陆的采金圣地。   据历史记载和野史所传,当年老沟金矿最鼎盛时期矿工多达五六万人,而且清一色是男性。于是,众多的中外妓院便应运而生,当时包括老金沟在内,金矿的妓院总数超过了200家,仅日本妓院就有川本楼、小岛楼等27家,俄罗斯妓院更多达34家,几个矿区中外妓女多达上千人。据说,当年众多妓女卸装后用老金沟的河水洗脸,致使水面漂浮了一层胭脂水粉,香飘数里之外,这也成为“胭脂沟”名字由来的另一种说法。   毫无疑问,这些女子也是来淘金的,只不过淘的是男人们口袋里的金钱。胭脂沟的妓女,当时深得李金镛的同情,金矿总督办李金镛充分肯定了这些风尘女子对于金矿的发展、维系人员稳定起的重要作用。要求每一个人善待她们,她们也是人,如果不是生活所逼也不会走上这样的道路,李金镛对她们的处境深感同情,最深得人心的是明令各院,凡有要求从良者不准阻拦,还要隆重迎娶。据记载,当时这批女子在胭脂沟的地位,是很超然的,她们是被捧着生活的。   然而,妓女到底是一个可悲的群体。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是男权社会最可怜的牺牲品,胭脂沟的妓女们是为黄金而来,但可悲的是她们并没有走出这大山,没有带走一丁点的黄金,而只能永远的沉睡在这荒凉、孤寂的大山中,一个个悲凉的坟冢构成了如今的妓女坟。   时至今日,在胭脂沟从发现至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了,这里的沙土已被筛淘过几十遍,但是,至今仍可以淘到黄金,可见这里黄金储量之丰富。   可是漠河离这儿隔着差着上千公里呢,那胭脂沟里的胭脂再多,能流到这来?   只不过经刘三手这一提醒,感觉这俩地儿还真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仨人在溪边站了半天,盯着里面的坟地也看了半天,到最后一合计,进去看看。   古人说的好,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我跟刘三手去后面林子里找了半天找到了个枯劈掉的木桩子抬了过来架在溪水上面,等过到了空地上,我咽了口口水:“咱不会在这发现金矿吧。”   可是当我看着遍布在坟茔中间的一片片生锈的并爬满藤蔓的铁丝网时,有些说不出话了。   “看样子除了老沟以外,在这长白山里面,也出现过淘金潮啊。”   刘三手砸吧着嘴,负着手在一座座坟茔跟铁丝网之间来回穿梭,目光之中,到处都是被岁月侵蚀的垮掉的败坟,一节节腐烂的棺木露在外面,不时还能看到一两块的白骨,就连人头骨也都随意地散落在地上,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并且沿着深处走,在这些坟茔的背后,开始出现一栋栋破败的木质简易屋以及一些建筑设施有些奇怪的小楼,我们径直走到一栋三层小楼底下,看着在墙上几近被风雨剥落的日本文字,三人面面相觑,这地方是日本人干的。   “呲。”   刘三手盯着那些残破不全的日本文字直咧嘴,眯着眼睛看了老半天才说:“当年日本建立伪满之后,在这边偷偷干过不少坏事,特别是这大山里头,没被发现过的军工设施还不老少,包括那些生化武器和活体实验,基本上都是挖山开穴瞒着人干的,当年日本投降之后,在许多消息不灵通的地方那些日本兵都误以为日本亡国了,选择集体自裁殉国,许多东西也就跟着埋在了这大山里头,想不到他们当年都摸到干饭盆来了,总他娘的不会是来挖参的吧。”   刘三手说着猛地朝着面前的铁门上踹了一脚,顿时什么枯枝落叶碎石瓦块全都砸到头上,个个搞的满头灰,可是大门门却依然结结实实地立在那里,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抹了把脸上的灰,看了刘三手一眼说:“咋地,还想进去看看当年小鬼子在这都搞了什么阴谋诡计?”   刘三手没有说话,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四周的坟墓,舔着嘴唇说:“不好说,咱们国家许多宝贝都当年都是被这群瘪犊子给偷摸的给运走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搞出这么大阵仗,里头肯定有啥说头,你不想看看?”   其实不用刘三手说,有关于这些东西我以前在电视包括书本里可没少见,想当初在民国时期闹的沸沸扬扬的营口坠龙事件,就连《盛京时报》都有有关于“龙降酿灾”的详细跟踪报道,旧报纸到现在依旧能查到,其中重点提到了:9人死亡,卷坏日资厂,掀翻火车,腥味远飘,有双角且是鹿角式的杈角,这在动物界罕见,鳞片装了两大筐,死亡前声音如牛叫,图文并茂,轰动一时。   后来骨架保存在营口一个师范学校做标本,后因战争时期社会混乱,下落不明。   我一时有些心动,趴在铁门上看了半天,发现门是那种老式的内锁铁门,拿手敲了敲,其厚度估计靠外力是破坏不掉的,又倒退了几步,围着小楼转了半天,终于在侧面的一堵墙壁上有一扇半掩着的窗户。   这扇窗户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是电视里常出现的鬼子炮楼上架机枪用的窗口,远远地打摸了下高度,便对刘三手使了个眼色。   老头二话不说蹲了下去,我深了口气踩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扶着墙壁,感觉着刘三手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伸长了胳膊却发现无论怎么勾,总是离窗框边缘只差了半尺的距离,试了半天脑门子都有些发汗,却忽然感觉脖子被人抓了一把,一道身影“蹭”地从我后脑勺蹿了上去,然后随着“哗啦”一声,窗户上的玻璃被一脚踢碎,红鲤整个人就没入到了小楼里面。   而就在红鲤从窗户口跳进去的一瞬间,伴随着脚步落地声,一声惊呼,在耳边响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未知的来电   这声惊呼一听就是从红鲤的嘴里发出来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能让她做出这种反应的东西肯定不简单,当下心中一急,也不管刘三手能不能撑得住,双脚猛地用力一蹬,伸手扒在窗沿上,撅着屁股咬着牙就翻了上去。   那会儿也顾不得里面是什么情况,闷头就往窗子里扎,却没想到这窗户和里头地面的距离相差那么大,身子直接在空中做了个三百六十度回转,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伴随着屁股着地,同时耳边还响起了一阵木头断裂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吓得我连疼都顾不上喊,“腾”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正好后背撞上了个人,还以为是红鲤,赶紧扭头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可话却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具穿着日本军装的干尸。   个头跟我差不多高,头戴大檐军帽,穿着墨绿色的棉袄,只是脸上的肌肤完全失去了水分,被一张褶皱的皮囊包裹,眼睛里空洞洞,连眼珠子都没有。   因为个头的原因,我俩刚好面对面眼对眼,看着那双空洞洞的眸子,心跳顿时都慢了半拍,接着就听见身后蓦地出现了一阵脚底踩动地板的声音,也不敢转身,却听见红鲤在身后淡淡说道:“还没看够么?”   我一个激灵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就见那干尸站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俨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靠。”   当我转过头看到红鲤安然无恙地站在身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刚才咋啦,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红鲤摇摇头,拿手朝着屋里一指说:“你先看看这些。”   顺着红鲤手指的方向看了一圈,发现这间屋子有些像是机要室,一张张老旧的桌子跟台灯,以及摆满了三面墙壁的文件柜,还有七八具日军干尸。   除了刚才跟我面对面的那具外,其他的干尸好像都还保持着生前最后一秒的动作,有坐在椅子上停留在翻阅文件的,有两句干尸坐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还有站在文件柜前保留着开柜拿东西的,如果不是看它们脸的话,仿佛下一秒所有人都会活过来,继续完成没有做完的动作。   在确定这些个玩意儿不会诈尸后,我和红鲤开始围着他们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文件上的字倒是没有风化,可我俩谁也不认识日文,在连续翻了几页纸之后,却在当中发现有一个词语出现的频率极高:危险。   中文和日文在许多字面上都形意想通,如果没有特殊意外的话,那么这个词在中文里的含义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而且除了这个词外还有一组字符不断在各种文件中被各种记号标记,而且和危险总是同时出现,难道说日军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令他们感到危险的事物,还是说他们在这里布置的一切,就是冲那个东西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在外面的刘三手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呼喊打断了我的思路,见这里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便和红鲤准备离开这里下楼同刘三手汇合。   在离开这间房间时,一具干尸堵在了门口,一只手拿着文件,另一只手攥在门把手上,保持着开门的动作,我犹豫了一下,将文件扯了出来夹在怀里,随后夺门而出。   离开房间之后,是一条昏暗狭长的走廊,走廊里站着一些保持着奔跑姿势的干尸,虽然脸上干枯的已经没了表情,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当时那一刻的紧张气氛。   关键是这些干尸的身上都还佩戴有枪,包括在楼梯道以及很多转角的位置上,都站着挎枪的士兵。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全副武装的日军瞬间丧失了战斗力,连多一秒钟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变成了一具具如同蜡像一般的干尸。   总不会是生化武器吧?   一想到这个玩意儿我顿时感觉腿脚发软,一秒钟也不敢再在这个地方多待,撒丫子就往楼下跑。   而就在我俩即将穿过楼梯跑到楼下的时候,一阵古老的电话铃声在整栋楼里刺耳地响了起来。   声音像是那种民国年间老电话机,不知道是不是线路老化的问题,声音燥且响亮,魂儿都差点给我震了出来,脚底下一个趔趄顺着楼梯就滚到了大门口,脑袋也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面,顿时“咣”的一声,等抬起头,发现是来到了大铁门底下。   电话铃声依旧在持续,仿佛是那边的人有要紧的事想要和这边联系,红鲤也一脸紧张地跑了下来,却发现铁锁锈成了一整个,压根打不开。   几次努力无果后,红鲤二话不说掏出短枪对着铁锁就是一连发子弹打了出去,接着随后从身边的日本兵手中夺过长枪猛地照着锁身上一砸,铁锁分两半,然后随着二人合力将大门推开,电话铃声也在这一刻兀自地消失了。   刘三手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俩跟逃难似的往外飞奔,冲着黑洞洞的大门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便急忙跟了上来。   一直到身后的那栋三层小楼彻底在视线中消失,我跟红鲤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在平息了一会儿看着红鲤跟我没有什么区别的反应之后,顿时忍不住有些想乐,可还是憋了回去,就见刘三手一脸着急地看着我们说:“到底啥事啊,里面有啥?”   我摆了摆手,喘匀了呼吸盯着他问道:“你刚才在外面没有电话响么?”   刘三手皱了皱眉,摇着头说:“没有。”   “没有?”   我和红鲤异口同声道,这么大的声音耳膜他娘的都快要刺穿了,再加上空荡的阁楼这个天然回响场,这家伙居然没有听到?   看着刘三手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连红鲤都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听刘三手诧异的说:“里面电话响了?”   我点点头。   “不会吧?”   刘三手撇了撇嘴说:“日本投降都多少年了,就算线路没有老化,谁能打电话打到这来啊。”   说完看着我俩一脸严肃的表情,眼角抽了抽说:“真的?”   我点点头,说:“要不你回去看看?”   刘三手咽了口口水,半响才说:“乖乖,废弃了几十年的日军要塞,居然有人打电话进来,对,那些日军都长啥样?”   我愣了一下,白了他一眼说我哪知道,干尸不都是一个样子,可是想了想,还是把那些日军穿的衣服给他讲了一边,然后好奇地看着他说,怎么了,有什么名堂?   刘三手嘬着牙花子想了半天,然后捏着下巴说:“奶奶的,这群鬼子来的够早啊。”   “咋啦?你还能判断出他们来的时间?”我不屑道。   刘三手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说:“像这种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带大檐帽的日式军装,是九一八事变后鬼子统一配备的衣服,不过穿了没两年就被换成了九八式,照这么说的话,难道这群鬼子当年在沈阳炸毁南满铁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进山了?”   “你他娘的连这也知道?”   我盯着刘三手实在是想不通他一个羊倌怎么连这些东西都这么了解,估计连洗手当了大学教授的李老头都没他懂得多。   可是刘三手没有搭理我,转着脑袋在四处望了一眼,接着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到旁边的一座坟茔跟前,举起管插朝着坟头上用力一插,大半根钢管都陷在了里面,然后朝手上吐了口唾沫,擦干之后握紧了管插说道:“来,老子也试试刨了这小鬼子的坟,看看他们不远千里,抱着不怕死,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来到长白山,到底都做了什么贡献!”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亡线虫   刘三手说着就开始用管插在坟上一点点地朝外掘土,也不喊我俩来帮忙,干劲儿十足。   看着周围荒无人烟的坟地,以及围绕在四周的原始森林,再加上刚才那通诡异的铃声,我隐约觉得刘三手这么做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好的后果。   但是看着刘三手干的一头劲儿,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都稍微往后靠了几步,眼看着一个拳头宽的洞口出现在了坟沿,刘三手深喘了口气,将袖子撸起之后,抬手伸了进去。   我皱起了眉头,到现在还没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手摸向了腰间的短枪,目不转睛地盯着刘三手在坟里窸窣的胳膊,只等一个不对,便给它来上一梭子。   一根又一根白骨骨被刘三手不断地从坟里逃了出来,随手扔在身后,躺在杂草地上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阵阵熠熠白光。   可是他似乎是想在坟里面找什么,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也开始跟着有些扭曲,到最后实在是掏不出东西了,才扭转过身,呢喃地说道:“不对啊,怎么会没有呢。”   我盯着地上那些白的有些发亮的人骨,皱着眉头问刘三手:“你到底在找什么?”   见刘三手干脆一屁股坐在坟头上不说话,我疑惑地上前走了几步,找了片落叶将一块人骨包起来拿在手中,对着光线投来的方向看了半天,发觉这块骨头像是经历过高强度的氧化,在太阳光的透射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不像人骨,倒有些像是用琉璃做成的人骨模型。   我拿着人骨径直来到刘三手面前,看着他问道:“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刘三手摇了摇头说:“你知道这些日本兵是怎么死的么?”   “你知道?”我疑惑道。   刘三手摸着下巴说:“这些小鬼子的死人骨头被氧化的这么厉害,而且通过你们说的房子里那些日本兵的死状来看,在大山里头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地摧毁一座日军要塞,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估计也只有那个东西了。”   “啥?”   “死亡线虫。”   我不解地看着刘三手说:“啥玩意儿啊,你说清楚点。”   刘三手砸吧着嘴说:“。这玩意儿老头子也只是听说没有真正见过,当年听一位搞地质勘探的朋友说,在六零年的时候,就有一支在大兴安岭进行地质勘探任务的勘探小组同样发现了一座遗失的日军要塞,只不过在那个年代许多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旧址屡见不鲜,而且又在大山沟里,许多地方经费不足,在确定其研究和探索价值之前,通常不会轻易动用人力物力兴师动众的去到那种地方搞劳民伤财的事情,所以上级在接到报告之后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边缘性搜索,发现要塞建立的目的和可用信息后,第一时间汇报。”   “结果这一等就是半年,那个时候通讯设施条件差,直到勘探队彻底失去联络近五个月,上级联通军方才开始联合展开搜救,在通过最后一次信号传来的位置找到了他们的野外营地,营地扎在背风的山坳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落满了厚厚的灰,一样都没少,也没有被野兽袭击过的痕迹,只是这些勘探队员全都人间蒸发,没了踪影。”   “当时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在最后一次通话中所提到的日军要塞,便以营地为中心展开了地毯式搜索,终于在距离营地不到10公里的一处两山断层相接的峡谷里,发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日军要塞。”   “在当时的搜救日记里曾对这做要塞进行过这样简单的描述:一座隐藏在大山裂缝中的巨石古城,仓库,实验室,碉楼,活体解剖,还有狼堡。”   刘三手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说:“当时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进城搜索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在第一时间将古城封锁之后,上级又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找来了不少专家和学者,经过了差不多三个月的缜密探寻,损失了一批又一批这方面的权威之后,行动被叫停,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员从头到底摸了一个遍,写表格,调档案,签保密协议,也算是不了了之了。”   “那这个死亡之虫又是怎么被发现的?”我疑惑道。   刘三手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半响才说:“事情大概过去了七八年左右的光景,一位进山打猎的猎人拾到了一本勘探笔记,里面记载了大量有关于死亡之虫的记载,称此虫形状特殊,看似蜈蚣,却同体呈透明状,拿棍一挑拨时瞬间四散成一只只单个的小紫虫,透出幽幽绿光,口中分泌出一种透明粘稠液,不管人还是动物,但凡皮肤与之产生直接接触,身体初期会出现同一般感冒发烧类似的发热症状,进而产生呕吐腹泻,在不接受任何治疗的情况下,病情会迅速得到好转,却在感染的第三日,身体忽然僵硬,彻底丧失生命气息。”   我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阁楼里那些保持着临死状态的日本兵,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慌忙把脚抬了起来,惊恐地看着没脚深的草丛说:“咱们这里有死亡线虫?”   刘三手点点头说:“书中最后记载,但凡是被死亡线虫感染致死之人,死后体内的骨骼会急速氧化,变成一根根玲珑剔透的琉璃骨,并且这些死亡线虫会在人死后钻入体内,吞噬皮肤表层的肌肉,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体内不断排出一种粘合力极强的排泄物,从而导致这些尸体在死后很长的时间里都能保持临死前的动作,因这些虫子致死的日本兵尸体,在日军要塞中,不下千具,截至目前得出的初步结论,是和他们在这里做的生化实验有关,生化辐射感染了附近的虫蛇,从而发生变异,再遭其残杀。”   我听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咽了口口水,看着四周成片成片的分音,有些紧张地问刘三手,道:“那这些死亡线虫还会不会在附近?”   刘三手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说:“七十多年了,这种生化变异的玩意儿不在自然的生物链当中,活不了这么久。”   “那你刚才在找什么?”我不解道。   “脑袋。”   刘三手呲着牙说:“当时那本上曾经提到过,死亡线虫如果想要继续生存下去的话,会在蚕食掉死者身上所有的肌肤后躲在大脑里,进入一种体能极其稳定的状态下,靠一点点吸食人脑或者动物的脑子才能维持生命特征,这些坟里的尸体的脑袋都不见了,估计是这些日本兵发现了它们的藏身处,连同脑袋一起销毁了。”   “但是他们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带的死亡线虫的数量会有那么多,或者说是当中出现了什么变故,才会导致今天这副样子。”   刘三手的话让我想到了那些日文文件,便掏出那张文件纸递给刘三手说:“能看出点什么名堂么?”   刘三手疑惑地将文件接了过去,恨不得贴在脸上看,不大会儿的功夫,一句句苦涩难懂的日文发音,从他嘴里传了出来。   “我操,你懂日文?!”   我脑子一懵,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感觉胳膊被红鲤戳了戳,等我转过目光看向她时,就发现她拿手指了指刘三手的腰,嘴唇微动地说道:“少了样东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地狱之眼   顺着红鲤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刘三手因为仰着脑袋看文件,腰杆挺的老直,黝黑的老腰露在外面,空荡荡一片,啥也没有。   我疑惑地看了红鲤一眼,没太明白她什么意思,可再等目光落了上去,才发现那杆在他手上寸步不离的老烟枪,没了。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从狼王口中逃脱的时候,他还点着烟枪抽来着,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紧急的情况,怎么会把烟枪给丢了。   而在这个时候刘三手也将文件纸从脸上拿了下来,看着我们说:“这边的小鬼子隶属于当时有着皇军之花称号的日本关东军,在这里发现了代号为‘山头座’的不明生物,文件里没有对山头座进行详细阐述,只是说异常危险,让迅速撤离。”   迅速撤离?   我脑子里回想起这封文件的原主人生前干的最后一件事,是拿着这封文件准备离开房间,然后通知撤离?   只不过现在我再看刘三手,连他呼吸都觉得是在假喘,这老头子一路上的反应不太正常了,到底是他在离开成都以后人出了问题,还是说面前这个老头和我之前认识的刘三手,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咋啦?吓到啦?”   见我俩默不作声,刘三手嘿嘿笑道:“没啥事,就算是有也早死了,只不过我觉得小鬼子在这边的军事措施肯定不止咱们眼跟前可能的这点儿,再往里走肯定还有别的发现,少东家,大小姐,要不咱进去看看?”   “看什么?”我问道。   刘三手抖了抖文件纸递到我手上说:“这里面除了对山头座标记出了危险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词,日语里的直意是觉若,而放在咱们中国话里,则代表着复活。”   复活?   我差异地看了他一眼,将文件纸拿在眼前,发现其中有三个字的下面被刘三手刻意用指甲划了条印记,其中一字和汉字“觉”极为相似,另外两个则是完全不认识的日文,将纸递给红鲤后问道:“你想说什么?”   “少东家,虽然有了百草之王的线索,可那玩意儿毕竟是个中宝,凭咱仨的本事跟中宝斗,无异于耗子舔猫屁股,自寻死路啊,我感觉日军在这里搞出这么大阵势,肯定不是为了那死亡线虫来的,死亡线虫充其量也就是个意外产物,真正的好东西,应该就是这个被称为觉若的玩意儿,能找到它的话,还愁玉姐的伤势得不到化解么?”   “而且,从文件里的描述来看,他们对这个东西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的测试,因为死亡线虫的出现才导致的功亏一篑,这也就是说,兴许那东西正在这片地区的某个角落安静地躺着,你我只要伸伸腿,便唾手可得啊。”   看着刘三手闪闪发光的眼睛,我按下心有些纠结。   虽然这老头子说话不中听,但话粗理不粗,凭一个只能牵羊摸瓜,遇到个下宝都能丧命的羊倌,再加上我这个半吊子,还有身手虽然不差,可是对牵羊憋宝一窍不通的红鲤,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未必能近了在山岭众妖保护下的草王身。   要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刘三手的话,我肯定会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可要不是的话,被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儿在这原始森林里带着乱窜,到最后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找到日军要塞,要是不答应,凭我跟红鲤俩人,都未必能走出这干饭盆。   正当我左思右想完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听旁边的红鲤说:“去看看吧。”   我差异地看着红鲤没有明白她什么打算,她也没什么反应,看着淡淡地说:“不然你想出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犹豫了下说道:“我也没问题。”   刘三手一拍大腿说:“得嘞,既然少东家跟大小姐都没问题,那么老头子就算拆了这把骨头,也保证二位平平安安,回去之后吃嘛嘛嘛香,身体倍棒!”   三人没在这里继续做停留,顺着铁丝网上的斑驳记号在坟地里走来穿去,发现越往深处走坟茔越少,日式建筑越来越多,随着深入已经开始不断能看到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尸体,在连续从几座架着机枪和炮眼的塔楼中间穿过后,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然深坑,阻挡了众人的去路。   就好像是地表破了个大洞,光是四周的宽度目测就已经接近了百米的距离,洞底漆黑一片,隐隐有白雾在口边缭绕,看不清底下究竟是什么状况,阵阵刺骨的阴风从洞口吹上地面,看起来就像是是连同地狱的通道,让人发自内心地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刘三手率先反应了过来,盯着洞口咽了口唾沫,径直走到洞口的边缘,低头往下瞧了一眼,大声喊道:“快来看,有梯子!”   梯子?   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清醒过后连忙跟了过去,等站在刘三手身边,目光之中,一条长满了铁锈和青蔓扶手铁梯,一头扎在洞口边缘的岩石里,而另一头则伸展到了洞底,似乎是专门用来供人进出这个天坑所搭建的。   “这鬼地方还真有人进。”   刘三手舔了舔嘴唇子又看了四周一眼,转过头对我俩说道:“怎么样,怕不怕?”   我没有搭理他,目光落在了一块立在铁梯下口旁边的石碑身上,上面写的是日文,我也不认识,就指给刘三手看。   刘三手皱着眉头来到石碑跟前,蹲着身子拿手擦了擦掩在上面的尘土跟藤蔓,口中轻轻吐出几个日语音节之后,抬起头看着我们说:“地狱之眼。”   刘三手在说出这个字眼的时候表情少有的露出了难堪,半晌才砸吧着嘴说:“他奶奶的,小日本跑到这来研究咱们的地狱来了,可既然是地狱,他们还搞个下去的梯子干啥,还准备用这梯子把地狱跟阳间连接起来,来个人鬼联军不成?”   我拧着眉说:“别管这些,这地方能不能下,下面到底有没有咱们要找的东西,没有的话就回去找草王,别在这瞎耽误功夫。”   刘三手站起了身,又盯着四圈看了一眼,然后说:“这一路上咱们也都看到了,小鬼的炮楼和兵力部署基本上都集中在了这一块,估计就是奔着这大坑来的,而且既然搭有梯子,就证明里面应该没啥事,实在不行我先下去,你俩在上面等我信儿。”   刘三手说着从鹿皮袋里掏出手电筒,打开之后对我们说:“一会儿你俩注意看我手电信号,闪三次就代表安全,多一次少一次或者没有反应就代表有事,你俩掉头就跑,不用管我,等着吧。”   说着将手电咬在嘴里,屁股朝外,扒着铁梯一点点就朝着深坑爬了下去。   等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红鲤,发现她的眼睛里同样也充满了不解,这刘三手到底是好是坏,说好吧,这一路的言行举止都他娘的反常了,连日语都会,根本和之前判若两人,而且总让人觉得心里憋着坏,心里不太有安全感。   可是说不好吧,这老头子对我俩还是挺照顾的,不但没有害我们,还处处以身试险替我俩探路,这种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个天坑虽然大,可好像不是很深,刘三手下去后很快就看到一束光线从洞底打了上来,闪了三下之后便没了动静,我跟红鲤对视一眼,便顺着铁梯一点点爬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章 地下城   从地面倒洞底的距离大概不到200米,可是温度却下降的十分厉害,抓着的铁扶梯到了快到洞底的位置时,竟然冰的有些冻手,而且湿度也很大,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身上便被沾满了水汽,再被洞底的阴风一吹,顿时的冷的直打哆嗦。   等手脚离开扶梯踩到地面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水声,然后就见刘三手拿手电照在我们脸上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拿着手电筒转过身,光线先是打在了一块巨大的石转上,接着往后退了两步,转动着手电筒尾部的调焦圈,伴随着光线的扩大,一扇由钢铁铸成的巨大型城门,出现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小鬼子果然在这里建了个要塞,还他娘的立个地狱之眼的石碑吓唬老子,这要是地狱,那他们岂不是都成了阎罗王了。”   刘三手在说的时候将手电光不断往上打,就见在铁门的正上方挂着个巨型石匾,匾上刻的也是日文,刘三手解释说,小鬼子把这里起名为:幽城。   幽城?   我皱了皱眉,感觉有些耳熟,却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跟着刘三手来到铁门的下面,就发现巨大的钢铁门是虚掩着的,留下一道缝隙,刚好可供一人通过。   “小鬼子吃饱了撑得在这建座这么大的城干什么,总他娘的不会是想着搞核武器攻击,自己人留这逃难的吧。”   这里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我盯着生锈的大门咂了咂嘴,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城墙都是用巨大的条石垒砌而成,而且看着走势像是个弧,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道是围了个圈,还是环着洞壁所建,总之规模不小,在这里造一座这样的城,所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估计够在外面建十个还有多的。   三人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别的发现,便在刘三手的带领下,迈步穿过了大门,进入到了幽城当中。   等刚一入了城,刘三手手中的手电灯光便打在了一颗巨大的蛇头上面,那脑袋都快赶上在九狱九泉遇到的虬尾了,怒目而视,血口喷张,一条信子都快吐到刘三手的脸上了,把我们吓的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等发现是尊石雕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他奶奶的,小鬼子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知道先礼后兵,进门的地方搞这么大个玩意儿,留着吓唬谁呢。”   刘三手一边擦着脑门子上的汗,一边拿着手电筒照在蛇头石雕上打圈,半天才咧着嘴说:“好像是野井啊。”   “啥野井?”   我跟红鲤也走了上去,发现这石雕只是个脑袋没有身子,脑袋和一般见到的巨蟒没太大区别,只是在下颌的位置,像是长了个胡须还是什么玩意儿,有些突兀。   “野井是日本神话中的一种山中妖怪,凶猛且力大无比,许多日本的神社里都设有它的雕像做辟凶驱邪之意,就跟咱们中国传说里的青龙白虎啥的差不多,都是镇兽,保佑一方平安的。”   说着突然抬腿往蛇雕身上踹了一脚,道:“一个日本的破神还来我中华大地上保佑平安,一会儿出来老子先把你个啐了,然后拘了你的魂魄扔到幽泉狱,好好学学怎么守规矩!”   “幽泉狱?”   我闻言一愣,转过头看向刘三手说:“你说的九狱九泉之一的幽泉狱?”   刘三手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据我所知,你一个羊倌,似乎不应该了解这个层面的事情吧?”   刘三手嘿嘿笑了笑说:“无意间听来的,就听说那地方怪吓人的,吓唬吓唬它,没事,咱继续走咱的。”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毕竟现如今连他是人是鬼还没分清,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等绕过了这个蛇雕像的时候,整个视线突然一下子明亮了很多,入目之处满是亭台楼榭,房屋阁楼分列在一条条青石板的两侧,放眼望去浩浩荡荡,完全没有要塞的既视感,反倒是像建在天坑深处的一座地下城,雄威极了。   只是这些建筑的样式一看就是从古代留下来的,飞檐翘角,高阁缠雾,却被一股极浓的墨绿光芒笼罩,阴森森一片,到处都透着邪劲儿,宛如真的进入到了阴曹地府。   “哪来的光啊。”   刘三手嘟囔了一声,抬头望了一圈,就见在洞壁的四周,不知道沾满了什么东西,闪烁着熠熠绿光,全都撒在了古城之中,凭空增添了许多恐怖气氛。   “这么多荧石,可惜太高了,不然扣点回去卖,也算是不枉此行。”   刘三手说完负着手沿着石板街道往城里走,我跟红鲤跟在身后,看着一间间古老的屋舍和楼阁在绿光的照射下简直就和电视里常见到的阴间没什么两样,心里开始莫名地有些紧张,生怕这些房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个什么东西,那惊悚刺激感,丝毫不亚于在九狱九泉走上一遭。   顺着往里走,开始发现不断有一些大一点的房屋门口都被钉上了用黑笔写有日文的木条牌子,刘三手一边走一边解释,全都是些研究所,实验室以及储藏室之类的地方,我不由得心生疑惑,难道说这个地下城是在这些小鬼子来之前就已经存在,只是被他们发现,然后改造成了他们自己的地方?   偌大的地下城安静的可怕,除了三人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外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在确定城里没有其他别的东西之前,我们也不敢妄自开门走进去瞧,等穿过街道,离开这片建筑群时,就见在正前方的视线当中,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巨石平房。   这些平房无论是从建筑风格,都与之前看到那些建筑不太一样,只有一条碎石砖路通往其中,隔在路两边的房子没有门,只有一扇扇被铁栅栏封死的四方形窗户露在墙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古代的牢房监狱。   就在三人盯着这片古怪的平放微微有些发呆的时候,一阵“哗啦啦”像是铁链拖动般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寂静的空气宛如被一盆开水浇开,霎时间变得有些躁动不安。   声音一闪而过,便再也没了动静,可是从三个人脸上显露出的惊恐来看,这声音并不是幻觉,仿佛是从这些平房里传出,这里总不会真是阴曹地府,而面前的这些房子,则不会是关押着鬼魂的监狱吧。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就再也按不下去了,我见刘三手似乎是我们当中最紧张的一个,感觉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咽了口唾沫冲他问道:“刚才那声音是啥?”   刘三手面无人色地转过头,哆哆嗦嗦了半天,才说:“会,会不会是里面锁着的冤魂恶鬼弄出来的?”   “去你大爷的。”   我骂了一声不再理他,盯着眼前的这些像是牢房的建筑看了半天,心头那种不安开始猛烈跳动,张了张嘴正想说此地不宜久留,却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光是我,连他俩也听见了,三人猛地掉转过头,目光之中,一头头肚子干瘪,饿得浑身只剩下皮包骨的恶狼,从一栋栋房屋的角落里蹿了出来,将三人团团围在一起,绿幽幽的眼睛散发出凶狠的目光,呲牙低吼了一声,两只爪子在地下一按,朝着我恶狠狠扑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饿狼   在长白山地区猎人口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宁斗疯熊,不惹饿狼。   这群饿狼知道饿了多少时日,全身瘦的只剩下一副皮包骨,灰白的长白耷拉在皮肉,恶毒的眼吊梢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睛透着红光,在见到猎物时完全不讲道理跟章法,呲着牙就朝着面门直扑而来。   我握紧了手中的管插,脑海中极速回想到那晚刘三手一棍扫三狼的壮举,本想有样学样挥棍来一记扫狼腿,可是我太高度了自己的臂力以及饿狼的速度,手中的管插还抬在半空中,饿狼口中喷着腥风已经来到了面前。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离着越来越近的狼头,知道这一记扫狼腿是肯定歇菜了,扭头正要跑,就见饿狼的脑袋突然呈一种十分诡异的弧度陡然一降,缓缓和脖子分离,露出鲜血淋漓的腔子,热血喷洒了一脸,然后就见红鲤的身影出现在身前,双手一甩,数柄飞刀激射而出,又有数头饿狼应声倒地,然后一把抓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就朝着石房堆里跑。   我被这一下给搞懵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撒开脚丫子玩儿了命的往前跑,兔子那会儿都是我俩的孙子。   等一脑袋扎进石房堆里的石道上面,看着尽头的灰墙上写着大大的“狱”字,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油然而生,可是相对于未知的危险,屁股后面的那群饿狼才是眼下最致命的东西。   在逃跑的过程中,红鲤闪身来到我身后,手中挥舞着管插不断地将一头头紧咬着不放的饿狼打倒在地,可是老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红鲤一个人再厉害也架不住狼群数量的恐怖,不断有漏网之鱼窜到身后张嘴便咬,我一边挥着棍子一边疯跑,不大会儿的功夫腿上胳膊上便留下了一道道血淋淋的齿痕。   这群饿狼和之前见到那些狼群完全不一样,进攻起来毫无章法可循,瞪着通红的眼睛饿疯了一样踩着同伴的尸体杀之不尽,打之不完,眼看着前面就已经到了绝路,画在墙上大大的狱字就在眼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布满走道密密麻麻的狼群,还有已经将管插挥舞成一道虚影的红鲤,咬了咬牙说:“别管我了,你自己走。”   红鲤没有理我,一记横扫打出,突然止住了脚步双手将管插立在胸前,弓下了步子,看着蜂拥而至的狼群凝眉冷目,嘴里发出一声娇喝,纵身便扑了上去。   我看着红鲤大有跟狼群同归于尽的架势,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深吸了两口气,大喊一声“我来了!”便举着管插,跟着杀了进去。   我忘记是谁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想去杀人时,为了仇恨和愤怒的反而少,为了恐惧而杀人的反而多。   而当恐惧变成了绝望时,思想和行为都会变得单纯而愚蠢,因为那种绝望的恐惧,已经像刀一样切断了他们敏锐的反应。   在冲进狼群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所有除了跟生死无关的杂念全都被抛在了脑后,紧紧攥着手中的管插看着一头头力扑而来的饿狼,正咬紧牙关想要迎头而上,耳边却忽然想起一阵低沉的说话声:“少东家撑住,我们马上来救你来了。”   刘三手?   可这会儿已经容不得我多想,看着两头转饿狼转瞬而至,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管插猛地朝上一抬,锋利地斜插直直朝上,正好迎上了在空中飞扑的狼头,只听得“噗”的一声,斜插深深陷入狼喉,而在这时,眼前一道黑影逼近,只感觉肩头一痛,强大的撕裂感从皮肤传到脑海,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饿狼死死咬住我的肩膀,锋利地牙齿在肉中不断撕扯,四肢抱着我的胳膊,我刚想挣扎,余光处,又一只饿狼呲着獠牙从正面扑了上来,一人二狼同时倒地,滚成了一团。   而一只死咬着我肩膀不放的饿狼也在此时松开了口,和另一头饿狼同时踩在我的胸口,两颗脑袋并在一起,目光盯着我的喉咙流出一阵阵粘涎,看样子是想直接把我的喉咙咬断。   我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狼,也同时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绝望,看着一脸着急被狼群拖得无暇分身的红鲤,我干脆一闭眼躺在那等死,没想到等待的喉咙被撕裂的感觉还没有传来,首先听的竟然是一声悲鸣,接着就是一声又一声凶狠的撕咬,可我却一点事都没有。   我紧张地睁眼一看,那两头趴在我身上的饿狼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互相攻击了起来,一头想要过来咬我的时候另一头立马挡在我的面前,冲它发出一声声威胁性的嘶吼,而它也不示弱,躬身炸毛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反击,几声对峙过后,两头饿狼便咬在了一起。   我先是愣了一下,以为那头狼在护我,可是转念一想,不对,他娘的这是在护食!   两头狼很快便咬的毛皮满天飞,血流了一地,眼看着即将分出胜负,我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腰里的枪便对着缠斗的饿狼便打了过去,心叹了一声,还是他娘的这玩意儿好使,我早怎么把它给忘了。   看着饿狼当场毙命,我攥紧了手枪底气一下子就升了上来,正准备去接应红鲤,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枪响的效果,方才还围斗不止的狼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前爪趴在地上将红鲤围了个水泄不通,口中发出低吼,却有些犹豫不前。   红鲤此时单手持棍,浑身满是鲜血,不知杀了多少饿狼,脚底下的尸体快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口地喘着粗气,就这么和狼群对峙了起来。   就在我以为这群饿狼是被红鲤杀怕了的时候,一声响彻洞底的狼嚎骤然响起,低沉悠扬,并且在一声落下之后又是一声,好半天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我操,这群狼崽子看干不过红鲤招帮手来了!”   我正紧张地踮着脚想过去把红鲤接过来,却在狼嚎落地的短暂间隙里,所有的饿狼跟疯了一样掉头就跑,拖着长长的尾巴朝着狼嚎传来的方向飞驰而去,眨眼间,刚才还混乱无比的战场,就只剩下了我和红鲤两个人。   红鲤在这个时候才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很疑惑,皱着眉头将沾满血的管插朝地上一扔,半响才开口道:“狼王来了。”   狼王?   再回想起刚才的叫声,底气十足,似乎不像是能从这群饿成皮包骨的饿狼口中能发出来的,而且再听红鲤这么一说,好像真和那晚在小木屋时听到的叫声极为相似,难不成真是狼王找到这来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林子里放冷枪那孙子还没找着,狼王肯定以为我们跟他是一伙儿的,这个节骨眼找到这来,还叫走了狼群,它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不想杀我们么?   我一边想一边环顾着四周,皱了皱眉头问红鲤:“刘三手呢,你看到他没?”   红鲤摇摇头说:“不知道,刚才狼群一出现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然后朝着狼群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先别管这么多,想办法出去,这地方肯定不能待了,一会儿等狼群再回来,想跑都跑不掉了。”   我正要点头,消失已久的铁连声蓦地在耳边再次响起,而且这次比上一次更好清晰,持续的时间更久,就仿佛是有人拖着铁链来回走动,而且,就在我的身后。 第一百三十章 真假刘三手(作者章节标示错误不影响阅读)   我猛地转过头,看着身后躺着数十具狼尸的碎石走道,还有尽头大大的“狱”字,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是却在这个时候,那声铁链声却再度响了起来。   和刚才一样,只是“呼啦啦”响了一声便没了动静,可是这一次我却清清楚楚听到了声音的来源,就在这些监狱的房子里。   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跟紧张。   这些牢房跟城里的其他建筑一样,其建造的年代不知久远,而且以目前发现的情况来看,整座城似乎就是为了这些牢房而存在的,里面到底关着什么东西能致以如此的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而且那东西似乎到现在都还活着?   眼看着进城的路是不能回去了,狼群从那个方向消失,原路返回只会徒增风险,只是眼前这个地界,像是整座地下城空间范围收拢的一个位置,四周的距离缩小,站在这里都能看到两边高耸整齐的城墙,一块块巨大的条石砌的严严实实,连条缝都看不着,更不要提爬了。   而在这片监狱后面,视线忽然有些受阻,像是洞壁上的绿光照不到这里,漆黑一片,也看不清到底什么情况,再加上那忽隐忽现的诡异铁链声,实在是让人有些捏不定注意,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   而那东西仿佛知道我们就在外面似的,短暂的沉寂之后,“呼啦啦”的铁链声一次又一次响了起来,像是有人拖拽着锁链拼命挣扎,一声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空寂的地下城中起伏回荡,传到耳朵里,泛起阵阵不安。   这种不安要远比近距离面对那些恶狼群来的更加强烈,听着听着就让人打灵魂深处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甚至连一丝与之对抗或是逃跑的念头都生不起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这铁链声一点点摧残脑海中仅剩的最后一丝意志。   “小乙,小乙?”   朦朦胧胧中,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在心头悄然响起,听不出来是谁,可声音却像是一股暖泉滋润着心扉,遥遥飒飒,渐渐冲散了即将彻底占据整个心灵的绝望。   而在这个时候,铁链声却蓦地再一次响起,夹带着数不尽的焦躁与不甘涌进脑海,一步步取代了才刚刚升起的暖流,似乎想要完全掌控住我的大脑,手脚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往监狱里面走,眼看着离被铁栅栏封死的窗口越来越近,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焦虑跟恐惧,反而是有些期待,这封锁了数千年的牢房里,到底关着什么?   “小乙不能过去,你要是放走关在里面的东西,这辈子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心头上的声音在此时变得异常急促,可我却完全没有想要听他的意思,伸出一只手轻轻抓在铁栅栏上的铁条上,微微一用力,竟感觉有些松动,顿时心中一喜,将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深吸口气,开始用力朝外掰了出来。   而就在铁栅栏即将离开四周泥土的束缚时,忽然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心中下意识地有些恼怒,可等劲风袭至跟前,从身上传来的巨力撞击让我忍不住松开手倒飞了出去。   看着牢房的窗口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的焦急愈发浓厚,在后背重重着地的瞬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冲过去,却看见一道黑影瞬息而至,扑在自己的身上扬起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啪”的巴掌声响彻洞底。   等那人似乎已经累的完全抬不起来手,我才有些意识模糊地说道:“你打的是我啊?”   “给我醒!”   压在身上的黑影像是卯足了劲儿,将全身力气尽皆汇聚于手掌,等到巴掌落下时,我感觉到脸颊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顿时捂着脸哎呦一声滚到一边,看着黑影张嘴就要骂,却听到那黑影气喘吁吁的说:“娘的,再慢一步可就没法收拾了。”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我止住了嘴里的骂娘抬手揉了揉眼睛,当视线恢复清晰,看清楚了那人是谁后,忍不住将憋回去的话又吐了出来:“草拟吗,刘三手?!”   刘三手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看了我一眼说:“少东家,你还记得我呢。”   我一个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扫过四周,先是看到了躺在一边地上昏迷不醒的红鲤,然后再看向已经被我掰的差不多要掉的铁栅栏,还有满脸疲惫的刘三手,一时间冷汗哗啦啦地就从后背淌了下来,有些后怕的说:“是你拦着我的?”   刘三手撇着嘴从地上站了起来,拿手撑着腰杆直叫唤:“不是老倌危言耸听,要不是我拼着老命赶了过来,再晚一步,等你将关在里面的那些个玩意儿全放出来后,告诉你,你这辈子就算是完了,谁也救不了你,玉姐不行,八爷也不行!”   我砸了砸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来到红鲤的身边,看着她虽然闭着眼睛,可是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紧张地看着刘三手道:“她怎么了?”   “大小姐被那索命音乱了心神,暂时陷入到了昏迷状态,不过以她的本事应该没事,过会儿自己就好了。”   刘三手说着从腰间抽出烟枪拿火柴点着之后叭叭地在嘴上嘬着,深吸了口气说:“少东家啊,不是我说你,那天早上我还特地嘱咐过你,鬼呲牙的时候山林里的鬼魅精怪最多,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叫醒我,可是你怎么就跟着一个山魈跑了呢,还跑了这么远,幸亏你还有点心眼知道在路上的树干上留吓记号,要不然老倌真是上天遁地,也找不到这个地方来啊。”   刘三手的话让我一下子懵住了,看着他攥在手中吞云吐雾的烟枪,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你真的是刘三手?”   刘三手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一边抽烟一边大口喘气,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剧烈运动中恢复过来。   我这一会儿脑子里飞转,将那晚从狼王口中逃脱之后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场景都跟走马观灯似的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地问了刘三手一句:“你懂日语不?”   刘三手一愣,接着破口骂道:“老倌连小学都没有毕业,汉字都没识全,到哪去认识那洋玩意儿去。”   然后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你在想啥,那玩意儿个啥我也不知道,在发现你们消失之后我跟着你留下的记号追了一路,好不容易在河边赶上你们休息,正想找你碰头呢,结果你倒好,二话不说先来两枪,差点把老倌的脑瓜子开了花,然后见被那东西发现,老倌就溜之大吉,也想搞清楚它到底要干什么,才一直悄摸地跟到了这里。”   刘三手的让我听的直嘬牙花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那天晚上出现在林子里的红光,是你?”   刘三手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说:“你一开始见到的光是我,可是后来就不是,差点挨了你俩花生米之后我就跑了,可是没想到老倌运气这么好,随便站个地方抽烟撒尿都能尿出一颗开山钥匙来,只可惜被那玩意儿挖了去,不然还真有可能在在那一带找出草王来。”   “草王?”   我无语地看着他一眼说:“找到又怎么样,能牵的走?”   谁知刘三手却脸一沉,看着我说:“就算牵不走也他娘的比被骗到这个地方要好啊,少东家,你知道这是哪吗?”   “哪?”   可还没等刘三手开口,就听见身后的牢房里传出一阵冰冷的声音:“幽泉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幽泉狱   身后那声音突兀地吓了我一跳,连刘三手都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盯着那扇差点就要被我毁掉的窗子,先是变了变脸,然后拿烟枪指着里面说:“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监狱里那人忽然冷冷地笑了笑,低沉而又压抑的嗓音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几个哆嗦,然后不阴不阳地说道:“你是问我,还是问我们?”   那人的话音未落,寂静的监狱忽然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好像每个牢房里都关满了人,一阵阵凄惨的哀嚎与呐喊此起彼伏,成片成片的铁链声夹在其中,而且这些声音当中,有些听起来像人,而还有一部分,其声音的嘶吼与嚎叫,更像是被囚禁的野兽想要挣脱束缚,听在耳朵里,发自内心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饶是我是跟刘三手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场面震惊的张大了嘴,等到声音渐渐平静下去,半响,刘三手才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盯着这些牢房,说:“快走吧少东家,咱们就算是豁出去半条命跟草王搏一搏,也比待在这个鬼地方好的多啊。”   我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弯下腰正要将红鲤起在怀中,就听见牢房里的那人又开口了。   “帮我,这东西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我手中的动作一滞,愣了一下,可还是抱起红鲤朝着进城的方向迈步就走。   “不然,你以为这个女娃娃能活着出城?”   牢房里那人发出一声冷笑,接着阴沉着说道:“我不但能给你你想要的,还能帮你们把这女娃娃脑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而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去完成刚才没有做完的事情,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了那晚在鬼船上出现在红鲤后脑勺的眼睛,心头一震,转过头看着牢房窗口问道:“她脑子里是什么?”   “嘿嘿,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女娃娃应该不是头一次出现这种状况,而且非天材地宝不能解,可是每一次服食这些东西,看似疗伤,实则却是在替她脑子里的东西喂食,久而久之下去,等那家伙补充到了足够的实力,嘿嘿。”   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看着红鲤痛苦到扭曲的面孔非但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比刚才更加强烈,抬头问刘三手:“你不说她是被索命音扰了心智很快会醒么,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刘三手脸上也是有些微微动容,盯着红鲤的面孔,嘬着牙花子说:“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就见大小姐跌跌撞撞地想往牢房那边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晕倒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她强行对抗索命音所致,可是现如今看着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啊。”   说着朝着窗口望了一眼说:“少东家,这些鬼魅邪祟最擅长蛊惑人心,别听他的,咱们只要出去,就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可在正要往前走的时候,一大团黑影像是乌云一样奔袭而来,伴随着浓浓的喘息,整个地面都仿佛在为之颤抖,我和刘三手齐齐往后退了几步,等到那团黑云显现了身影,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饿狼群回来了。   而且这次的数量比刚才还要多上数倍不止,乌压压一大片,从城里的各个角落鱼贯而出,汇集在牢房门口,将出口死死堵住,而且在狼群中,还有一头跟牛犊子一般大小的头狼,缓缓走到最前头,仰着硕大的头颅,阴冷的目光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来回扫视,其气势丝毫不亚于之前见到那那头狼王。   “完了。”   这是我在看到狼群时心中唯一的一个想法,跟着刘三手面对着狼群亦步亦趋地超后退了几步,就见那头狼忽然压低了透露呲着獠牙低吼了一声,吓得我们赶紧止住了脚步,然后就听见牢房那人发出一声桀桀的阴笑,然后说:“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那人在说话的同时,我注意到狼群里发出一阵骚动,为首的头狼将脑袋转向声音传来的房子里,嘴里的呜咽开始变得有些气短,显然是说话的人十分忌惮。   我看了刘三手一眼,见他苦着脸说:“少东家,看来咱俩这次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没有搭理他,看着狼群似乎因为那人的存在暂时不会袭击,而那个家伙被困在牢房里也出不来,一下子陷入两难,沉吟了片刻问刘三手,道:“这个地方真是幽泉狱?”   刘三手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说:“城门上的城匾虽然被小鬼子改了名儿,可是留下的印子还在,写的就是幽泉城。”   “幽泉城……”   我口中喃喃道,难怪在刚听到幽城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些耳熟,九狱九泉当中已被人所知的九条冥河之中,其中有一条便叫做幽泉,传说幽泉河流遍大地上所有的山川丘陵,河上建有幽泉城,主摄山林恶毒,其地位同罗刹城一样,是九狱九泉当中的九大牢狱之一。   只是这幽泉城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幽泉河呢,城主呢,阴兵呢,为什么空留下牢狱里的东西还在,整座城却是空的,跟之前在黄泉河上见到的情景,差别也太大了。   “嘿嘿,小娃娃,别瞎猜了,这里曾经是幽泉狱,只是因为一场战争毁于一旦,典狱长带着剩下的人全都跑了,只剩下我们几个被困在荒城不知多少时日,今日你要是助我脱困,莫说区区一株草王,只要是这大山里有的,只要我张张嘴,全都得自己从土里爬出来乖乖地跑到你面前,随你处置。”   那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从另外一间牢房里传出一阵沙哑的嗓音道:“狼爷说的没错,今天你只要帮了哥几个离开这里,以后这天底下的大山大川哪里去不得,哥几个一句话,山林万妖哪个敢喘口大气的,而这一切不过是你动动手的功夫,此等赚尽了天大便宜的买卖,还用的着想么。”   我一下子犹豫了,倒不是被他们口中开出的条件打动,而是虽然这些被关在老牢房里的家伙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可是如果公然闹翻脸的话,以红鲤现如今这个状态,凭我跟刘三手的本事,压根就不是这些狼群的对手,分分钟得被撕个粉粉碎。   刘三手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脸色几变道:“少东家你可不要犯糊涂啊,这些被关在幽泉狱的家伙没有一个是善类,他们条件开的再好,若是让他们恢复到了自由身,绞灭你我的性命,不过是在喘息之间,到那时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我深吸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抉择,看了眼身后蠢蠢欲动的狼群,又看了眼漆黑一片的监狱,咬着牙问道:“如果我答应你,草王和红鲤身上的东西,你真的有办法?”   那人没有正面回答我,一声满是不屑的冷哼在黑暗中炸出,然后淡淡说道:“将女娃娃抱来。”   我顿了顿,不顾刘三手的反对,抱着红鲤毅然决然地来到牢房的窗户旁边,透过松动的铁栅栏看向房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而这时,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牢房里蓦地响起,紧接耳边就听到了哗啦啦的铁链声,阵阵持续,像是有人拖着链锁,一步步走到了窗口旁边。   当铁链声消失,一切又全都恢复到平静的之后,一双狭长阴冷,像是狼一般的眼睛,透着猩红血光,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瞳   在和那双眼睛对上了一瞬间,我仿佛被一只凶狠的野兽锁定,连呼吸都随之一滞,手脚冰凉,全身的精力都被眼前的血瞳给吸走,大脑空一片,知道傻呆呆地在那里站着。   血瞳的视线在我眼睛上停留了一秒便挪了下去,我顿时如临大赦地长吐了口气,感觉这一秒钟的煎熬比一个世纪都长,也不敢再看那双眼睛,目光落在红鲤的脸上,片刻的功夫,便听见铁栅栏后面传出一声冷笑:“有意思的小东西。”   接着就见红鲤脸好像能听到他说话一样,脸上痛苦的表情陡然一收,嘴角化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也不见张嘴,却有一股邪魅的女人笑在耳边突兀的响起,吓得我差点直接一松手将红鲤扔了下去。   “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现身,看看是个什么东西了吧。”   牢里那人话音还未落地,目光之中就见一只长满了灰毛的胳膊突然伸至面前,宛如野兽利爪的手掌轻轻按在红鲤脸上,五指微微收拢,将整张脸都囊括其中,接着猛地一提,一张虚幻的人脸,就这么硬生生被它抓了起来。   在看到那张脸时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红鲤的灵魂被它给抽了出来,心头正紧,却发现那张脸并不是红鲤,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虚幻的女人脸安静地立在手掌跟面孔中间的空气当中,恬静而优美,眉梢眼角跟红鲤有几分相似,却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些妩媚跟阴邪,闭着眼,就好像睡美人一样。   而且这眼睛……   我心里咯噔一下,冷汗哗哗地从脑袋上往下淌,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在鬼船上河风吹乱了红鲤的头发,露出那双眼睛的画面。   一模一样!   “这……”   我颤抖着双手尽量不让红鲤从怀中掉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也不敢抬头看牢里那双眼睛,干脆将眼睛一闭,紧张地说:“这是个啥玩意儿?”   “哼哼,想不到不光是幽泉狱出了问题,就连其他的几座大狱也都未能幸免于难,居然藏到这来了,真是聪明啊。”   牢里那人阴笑了两声,随后继续说道:“这东西我没有办法将它彻底制服,只能暂时压住它的戾气,至于想彻底解决掉这个大麻烦,恐怕你得亲自带着她到九狱九泉走上一遭了。”   “你是说这东西是从九狱九泉来的?”   我不禁想到当初在黄泉河上,红鲤要跟我一起上船的时候,摆渡老头却说她想找的东西不在罗刹城,那个时候对九狱九泉远不了解,错把老头的话当成了整个九狱九泉都不是红鲤想要找的地方,现如今听这家伙再度提及,难道说是得去找到别的城狱才能解决红鲤的问题?   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暴喝“给我回去!”接着就感觉抱在怀中的红鲤开始浑身发颤,像是抽了风一样,四肢拼命挣扎,我险些抱不住,赶紧睁开眼睛,就见那张浮在空中的虚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红鲤则再次回到了之前那副痛苦的模样,甚至更加强烈,五官扭曲在了一起,满目狰狞,俨然已经是挣扎到了极点。   “别担心,凡事总是要有一点小过程的,马上就好了。”   那人话音还没落地,红鲤整个人就像是散了架,在怀里一瘫,瞬间又没了动静。   我长长舒了口气,看着红鲤的紧闭的眼睛,似乎是要比之前好了一些,只是整个人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极其细微,能感觉的到,却说不出来。   就在我盯着红鲤有些出神时,耳边忽然就听到牢里那人说:“还有这个东西你也拿着,对她有用。”   我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我一下子被这双血瞳再次定住了,眼前突然开始变得模糊,大脑昏昏沉沉,双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红鲤,接着缓缓抬起再一次抓在了铁栅栏上,耳边就响起刘三手惊恐的声音,却很快地又被狼群的嘶吼淹没的无影无踪。   感觉到生锈的铁条在手掌中传来的触感,我盯着黑暗中的血瞳,眼睛的目光却是一刻也挪不开,心中拼命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可是双手却机械开始掰动着铁栅栏,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铁栅栏大力扯了下来,然后丢在了地上。   铁栅栏撞击地面的金属碰撞声在耳边阵阵回想,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我能感觉到身体恢复到了控制,却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黑暗中的血瞳眯成了一条线,像是笑,像是阴谋得逞,而更多的,是嘲讽。   短暂的沉寂之后,一声仿佛要搅动天际的狼嚎突然在耳边炸响,就连地穴都随之微微颤抖,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夹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穿越时空,震撼云霄。   啸声延绵不绝,像是要把千百年来关押在这里的郁气全都散了出来,阵阵冲击着灵魂深处,浑身血脉喷张,眼前的视线也开始跟着模糊,到最后全都汇集在了透露,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全身无力地摔倒在地,大脑的意识也跟着一点点消散,宛如回到了于家庙的那天晚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你不会死,好好休息,有我呢。”   一声亲切的呢喃忽然在心中响起,可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在眼睛彻底闭上了那一刻,就感觉在眼前刮起了一阵微风,夹带着清香扑鼻,与此同时在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大红的裙摆,无风自舞。   是卫君瑶吗?   这是我头一次在昏迷后还能感觉到自己有意识,可是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着,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心头却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就好像是有人平白无故地往里塞了个东西,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膈应,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感觉那东西和自己融为了一体时,连这最后的意识,也都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   “少东家,少东家!”   感觉到一阵粗糙的手掌在我脸上摸来摸去,我梦然一惊,急忙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还在幽泉城里,刘三手瞪大了眼睛满脸欣喜地望着我,正要落在我脸上的手掌还停滞在半空,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说:“妈呀你可醒了,要不然老倌也不用出去,干脆以死谢罪留在这得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扫过四周,就发现红鲤正靠在一边的牢房墙上,神情有些虚弱,却也清醒了过来。   “狼群呢,狼妖呢?”   我站起身看了半天,发现偌大的幽泉城,现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别的一个活物都没有,地上连狼毛都没一根,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是肩膀上伤口传来的一阵剧烈疼痛将我重新拉回现实,呲着牙茫然地站在那里,想起最后出现的那袭红裙,难道是卫君瑶出手救了我们,可她又是怎么出现的,难道是……   我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将它摘了下来放置眼前,闻着从上面散发出的阵阵清香,和刚才的香气一样。   “刚才你看到什么了么?”   短暂的失神过后,我转过头看向刘三手问道。   刘三手摇了摇头说:“我昏在你前面的,你没看到的东西,我能看到啥。”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将香囊收起来到红鲤身边,在确定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狼嚎,悄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狼妖   声音有些沉闷,不像是在外面,反倒是像在屋子里,我情不自禁愣了一下,当看着红鲤靠在墙上,脚边躺着的铁栅栏时,脑子嗡了一下,一把就将它拽了起来,如临大敌地盯着黑漆漆的窗口,与此同时,那声狼嚎再次从牢房里传了出来。   只是却和之前那狼妖叫的不太一样,光是气势上就有着天壤之别,而且听起来非常虚弱,不像是嚎叫,到有点像是求助的意思。   我愣了愣,壮着胆子垫脚朝牢房里望了一眼,发现里面这会儿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黑,洞顶上的光亮隐隐能撒在其中,只见这牢房不大,估摸着最多只有十来个平方,里面除了灰白的墙面以及碎石铺成的地板,别的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   我嘟囔了一声正要回头,目光中,忽然看到在一处墙角的角落里,有道影子抖动了一声,伴随着抖动,还有铁链“哗啦啦”的响声。   我只感觉心里咯噔一下,拽着红鲤扭头就要跑,却忽然听见从牢房里有人说话:“你就算是跑,也得先把我放出来吧。”   狼妖!   这夺命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可是没想到它居然还活着,连卫君瑶都不是它的对手么,既然如此,卫君瑶不会出事了吧?   我脚底下的步子一下子停了下来,转过头冲着窗口说:“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   狼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淡淡地说:“她走了。”   走了?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踟蹰了片刻,说:“你没有对她怎么样吧?”   牢房里在陷入短暂的寂静之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凄惨的长笑,然后就听见狼妖冰冷地说:“你是在嘲笑我么?”   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接着就听他继续说:“放我出去,带你去找草王。”   “你还想骗我?”   “骗你,你先过来看看我的样子,再决定究竟带不带我出去吧。”   由于之前上过这一次这狼妖的当,我对他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犹豫了一下正要带红鲤离开,却在此时感觉到了来自心口的一阵悸动,就像是被人牵了一条线,狠狠地拽了一下。   “你我已经签订了灵魂契约,我要是想对你下手,你还没怎么样,我就会被契约反噬,死无葬身之地了。”   狼妖的话让我一下子愣住了,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刘三手说:“还有这玩意儿?”   刘三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没听说过。”   “走!”   正当我带着红鲤还有刘三手头也不回地朝着进城的方向走去时,就听见狼妖在身后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枷锁既已被打开,我想取你性命不过是喘息之间,再说没有我,你们三个会是草王的对手?可笑。”   仿佛是感觉到我离开的决心,狼妖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算了,那女人说了,你把我带出去,日后供你差遣,在你四年之约满时,助你一臂之力,报的大仇之后,才能恢复自由身。”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冲着身后说道:“真的?”   “我以内丹发誓,方才所言如有半点虚假,渡劫成灰,转世成狗!”   我犹豫了一下,在征求他们二人的意见之后,转身又折了回去。   站在牢房的窗口上,我对着狼妖说:“你自己不能过来吗?”   “我被那女人压制住了实力,铁链挣脱不开,非外力不能解。”狼妖淡淡道。   我点点头,道:“行,你等着。”   “要不我去吧。”   红鲤拦住了我有些欲言又止,我推开她说不用,这孙子说的没错,牢房已被打开,它想取你我的性命不过是秒秒钟的功夫,而且我也不相信她连一头野狼都打不过,放心吧。   随后双手扒在窗台上,在红鲤的帮助下翻身跳到了牢房内,脚底还未落稳,就见在正对面的角落里,趴着一只浑身灰毛的狼,正瞪着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狼妖的真身,之前在看到那只长满灰毛的胳膊时,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将它脑补成了电影里狼人的那种形象,只是现如今这么一看,好像除了眼睛之外,跟之前见到的野狼,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狼妖一直盯着我不说话,我在几次扫过它的眼睛发觉没有异常之后,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那灰狼张开了嘴说:“你至于不至于的,都到这了,想杀你你能跑的掉?”   虽然这些日子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见过不少,可是一头狼就这么近距离的张口说人话,还是让我多少有些不太适应。   稳了稳心神后我也没有搭理它,而它也一直伸着前爪静静地趴在地上盯着我,安静的像条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而这会儿也已经来到了狼妖身边,透过昏暗的光线,就见在它的四肢以及脖子上各拴着一条胳膊粗的铁链,五条铁链一头锁着狼妖,一头扎在墙壁里,无论是铁链还是墙,虽然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却能将这不可一世的狼妖困在这里上千年,一定是有着不凡之处,既然不凡,那凭我这凡夫俗子,怎么把它弄断?   狼妖似乎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冷哼了一声淡淡道:“看见锁在我身上的那五个锁眼没,用你的血滴在里面,锁就解开了。”   听了狼妖的话我才注意到,在每一条锁在它身上的铁链末端,都上着一把像是铁锤一样的大锁,扣住两头的铁环,将狼妖的躯体牢牢锁住。   我看了狼妖一眼,深吸了口起,将食指含在口中,上下牙轻轻一咬,感觉到舌尖沾上了血腥的血液,然后对着锁眼拿拇指轻轻一顶,一滴鲜血准确无误地滴进了锁眼当中,接着开始换下一个。   等进行到最后一个锁眼的时候,我拿着锁在它脖子上的大锁,停顿了一下,看着狼妖说:“可说好了啊,一会儿解开你他娘的可别咬我,不然别怪老子翻脸不认狼,把她叫出来再收拾你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到要请卫君瑶出来的时候,狼妖猩红的瞳孔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恐惧,像是对她十分忌惮,这不得不让我重新评估了一下卫君瑶的实力,隐隐觉得,冬至之日,丧命之时。   在将血滴滴到最后一个锁眼之后,耳听得“哗啦”一声,所有绑在狼妖身上的铁链齐齐落地,而我也有些进退不是,看着狼妖缓缓撑起四肢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股难掩的睥睨天下之势油然而生,昂着头颅威风凛凛地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然后转过头看着我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掉头逃跑,可是看着将牢房封的死死的石墙,稳了稳心神,强壮淡定地说:“那你试试你的牙齿快,还是契约反噬的快。”   狼妖将头颅凑到我面前,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说:“那如果连契约也都是假的呢?”   我摇摇头,说:“契约在我心里,我能感觉的到。”   狼妖眯着狭长的眼睛围着我转了一圈,掉过头纵身一跃,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双腿打着哆嗦,颤颤巍巍地趴在窗台上,腿吓得跟面条似的,几次都使不上劲,还是被红鲤发现,接了我出去。   狼妖离开牢房之后并没有独自离开,等我和红鲤都在地上站稳时,长长的尾巴甩了甩,看了我们一眼,接着朝着监狱的最深处跑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幽泉旧眼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迟疑了片刻,便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一往前走,刚才还一片寂静的监狱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先是一片片铁链拖动的响声在各个牢房里呼啦啦的响起,接着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喊,仿佛是感受到了狼妖的脱困,声音里夹带的焦虑与迫切,较之前更为强烈,一时间到处都是鬼哭狼嚎,吓得我跟刘三手脚底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狼妖也在这时止住了脚步,我们三人赶紧追了上去,就发现它眯着眼睛,微微地晃着脑袋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犹豫。   “狼爷,想当年咱哥几个认识的时候,这小子的祖先身上还都长着毛呢,你可不能为了他丢下哥几个不管啊。”   狼妖的脑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回头,就见在关着狼妖对面那间牢房上的窗子里,露出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几个,生怕我们几个就此跑掉似的,满是哀求与迫切。   此话一出,监狱里的嘈杂又一次沸腾了起来,不绝于耳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有的好像说话不太利索,说急了眼干脆开始扯着嗓子哀嚎,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好了。”   半响的功夫,眼看着场面有些要失控,狼妖淡淡吐出了人言,声音不大,可威严十足,耳边顷刻间就清净了下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各位不是没有看见,那人开出的条件,想必大家也都十分清楚,其他的,也无需多言,我也爱莫能助。”   狼妖的话一落,场面瞬间变得静可落针,就连那趴在铁栅栏上的眼睛也都沉了下去,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狼妖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的时候,耳边忽然就传来一阵女人幽幽的叹息声,道:“算了,不管怎么样,我实在是不愿再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待下去了,我愿意答应她的条件。”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目光之中,就见在身后的牢房窗户里,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动着阵阵波光,眼角狭长妩媚,虽然没有狼妖血瞳的那种阴冷与深邃,可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诡异和邪魅,仿佛这一眼就被看透了全身,一点藏私的地方都没有。   “涂妹妹你疯了,那是灵魂契约,说白了就是认这娃娃作主,任他差遣与指使,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届时生不如死,还不如在这里待着。”   我愣了愣,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卫君瑶刚才不单单收拾了狼妖,就连这些家伙也都没有放过,在感动的同时,却又好奇她在真身没有亲自到来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的。   黑暗中深紫色的眼眸似乎是在盯着我不放,看的我跟没穿衣服似的,下意识地朝刘三手身后靠了靠,就见那双眸子微微合拢,叹道:“今日如果放弃这个机会,不知道还要再等几个千年,我实在是不愿意再等了,况且……”   紫色的眼眸轻轻闪动,幽幽地说:“你们不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么?”   味道?   我情不自禁地将胳膊抬到鼻子上闻了闻,除了一路上的汗臭跟血腥外,没有其他特别的怪味,而在这个时候,紫色的眼眸盯着我说:“我愿意跟你签订契约,放我出来吧。”   “可是……”   我皱着眉头看了眼刘三手跟红鲤,发现他俩好像都不知道这灵魂契约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就听狼妖说:“你只管打开牢笼,一切自会生效。”   我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来到牢房边上,看着那双紫眸越看越觉得心里发虚,干脆一闭眼,双手抓在铁栅栏上用力往外一掰,在铁栅栏与墙面分离的瞬间,耳听得“哗啦啦”一声铁链断裂的响声,耳边同时刮起一道清风,接着“咯噔”一声,等我再睁开眼,就见在脚边,一只浑身毛发通红的宛如一团火焰的火狐,正站在地上,睁着紫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火狐的眼神十分复杂,很难说出它这会儿在想什么,盯了我半天,才缓缓来到了狼妖身边,狼妖淡淡地看了它一眼,说:“希望日后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说完目光扫过四周,所有的牢房都死一般寂静,再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发出,接着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带着火狐继续朝前跑了过去。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已经到此为止,可是见狼妖还在往里深入,不禁皱了眉头,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小鬼子文件里提到的那件可以复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总不会是藏在这监狱的最里头了吧。   按下心头的疑惑,马不停蹄地跟着一狼一狐往里跑,等重新回到了画有大大的狱字墙面时,前面就再也没有路了。   狼妖在这时转过头,盯着我说:“这堵墙的后面便是幽泉河的旧泉眼,传说在这里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幽泉城存在的最主要的意义就是把守这个泉口不让外人觊觎,只不过城池早已废弃了千年,泉眼的泉水也早已干涸,能在里面发现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说着径直来到墙底,后腿站立,前肢搭在墙面上,口中发出一声嘶吼,紧接着就听到从四周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整个洞穴都在微微颤抖,不断有碎石尘土从顶处落在头上,并且愈来愈烈,仿佛随时都能塌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原本看似完整的一堵石墙,却在狼妖的用力下沿着中间缓缓裂开一道缝,并且像一扇巨石门一般逐渐朝着两边扩展,直到感觉整个洞穴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道足以让一人通过的门缝,硬生生被狼妖推了出来。   我们三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走到了石门前,看着巨石门足以接近两米的厚度,再看狼妖站在地上跟没事人一样,顿时一股后怕涌上心头,而那狼妖也只是停顿了不到两息的时间,便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转身隐没在了门缝里的黑暗当中。   火狐在这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进去,闪动着紫色的眼眸盯着我,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放弃地转过头,钻进了黑暗的缝隙里。   当我和红鲤还有刘三手侧着身子穿过巨石门时,一声声水流湍动的响声陡然在寂静的空气里响了起来,黑暗之中隐约能看见狼妖和火狐的身影就停在前方不远处的位置,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看这什么。   “故人之后到访,恕老朽身体不便,有失远迎,还望多多包涵。”   一阵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空中蓦地响起,吓得我们三人齐齐后退了两步,而就在这时,面前的黑暗里忽然亮起了一道昏暗的烛光,摇摇曳曳,光晕很快的照亮四周,一座低矮的茅草房,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茅草房的一边是一条湍湍流动的小溪,狼妖和火狐就蹲在门口,破败的木门半掩着房门,隐隐能看到在里面有道烛光闪烁,一个佝偻的身形在屋内来回穿梭,最终停在了门口,目光像是透过缝隙看向我们几个,淡淡道:“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我们三人对望了一眼,在这种地方居然能碰见活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拿定主意,而在这个时候,就听屋里那人呵呵笑道:“白家小子不必担心,我跟你爷爷也算是至交,屋内只有薄茶一杯,没有别的,赶紧喝完,还得上路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超度   “你认识我爷爷?”   我浑身颤了颤,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见我爷爷的故人。   迟疑之际,见红鲤冲我点点头,似乎是想让我过去看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口。   狼妖和火狐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过,目光盯着屋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见我们走过来也退到了两边,然后就听屋里的老人说:“你们几个在门口等着吧,我跟故人之后聊两句,很快就好。”   声音虽然平淡,可是听在耳朵里那股子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红鲤跟刘三手齐齐停下了脚步。   “放心吧,我没事的。”   给了他俩一个安定的眼神,伸手推开屋门,第一眼没有瞧见人,只有一张被水汽浸透的木桌,桌子上放着一根白烛,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子,在墙上映出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人影的主人被卡在视线死角,看不见什么模样,深吸了口起,就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比我预想的还要简陋,除了那张桌子外,就只有摆在相对而立的两把木凳,其中靠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藏在阴暗的光影里一下也看不清楚,等我再往里走来到那人的对面,一具干尸,赫然出现在了面前。   可是这具干尸却又和我们之前在日军营地里见到的那些个鬼子干尸不太一样,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化成一条条碎布烂料,萎缩的肌肉已经开始发黑,一层层贴在骨头上面,犹如一个骷髅披着一层皮,只是皮肉上的水分还在,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还是说被这里浓郁的水汽所影响。   “吓到了?”   见我站在那失了神,那人嘴角的皮肉扯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然后伸出枯瘦的跟鸡爪子一样的黑手在桌子上敲了敲说:“坐吧。”   我咽了口唾沫将屁股挪到了老人正对面的板凳上,刚一坐下,就听到吱呀一声,显然有些不堪重负,吓得我蹭地又站了起来。   那人笑了笑,也没在意,拿手推了推桌子上的一个茶碗到我面前,说:“喝了吧,河上风大,不然身子骨受不住。”   我疑惑地低头看了眼茶碗立的水,感觉就像是一碗白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却让我想起那天在罗刹城前的茶铺里喝的那碗茶,不知道二者会不会是同样的效果,而且在没确定眼前这干尸的身份之前,这碗水,我暂时也不敢喝。   “嗯,在外面多留点心眼总是没错的。”   那人见我这样反倒是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道:“身为九泉巡河人的后人,我这点东西,却是有些见笑了。”   我摇了摇头说:“您真认识我爷爷?”   谁知那人晃了晃脑袋说:“认识,也不认识。”   我皱着眉头道:“什么意思?”   “我也忘了上一次见到你们白家之人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天有个白家人还没有到九泉府报道任职,便跑到这来告诉我说十八年后他的孙子会到这来找我,让我务必帮他一个大忙,等他死后成了九泉巡河人,必会帮我脱离此处,以作汇报。”   那人说完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一转眼就是十八年过去了,我还以为得好长时间呢,这地方太寂寞了,太寂寞了。”   十八年?   我听了直嘬牙花子,那个找他的白家人不用说肯定是我爷爷,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会找到这个地方来,而且还是十八年前,难道说在我一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我这辈子要去哪,做什么,见什么人,这未免也太恐怖了。   而且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这一生无论做什么努力,岂不是都要活在他的布局之下,成为他棋局当中的一枚棋子,任由摆布?   我轻轻吐了口气,暂时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看着那人问道:“我爷爷让你帮他什么忙?”   那人想了想说:“渡你过河。”   “过什么河?”我不解道。   “幽泉河。”   “可是幽泉河不是干涸了么,而且我为什么要过河,过了河就是九狱九泉了吧,我身上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暂时不想到那个地方。”我说道。   那人摇了摇头,说:“泉眼枯竭,这里早就不能同九狱九泉连在一起,只是你有笔账必须在这里了结,如若不然,以后定当会有大难临头,神鬼莫助。”   我被他义正言辞的话语给吓住了,隐隐感觉这家伙应该不会骗我,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账?”   “超度。”   那人淡淡道:“这既是你的账,也是你爷爷的账,总之你俩肯定得有一人还债,至于能不能还,能还多少,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还债这个词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了,爹说为了让我能活下去,爷爷曾发下宏愿,要渡尽所有横死在黄河里的尸体,这算是第一笔账;而爹现如今又在罗刹城替我给三岔湾的村民还债,这是第二笔账,现如今,终于轮到我头上了。   “能不能告诉我,这笔账是怎么欠下的么,就算是还,我也得看到欠条不是?”我想了想说道。   那人呵呵笑道:“我只管渡人,别的不管那么多,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话,不妨亲自问问他们,或许能问出个一二来。”   他们?   就在我疑惑之际,那人转移了话题说:“门外的那头狼妖以及血狐,你确定是要带走了吧?”   血狐?   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纠结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让那它们帮我找到草王,至于跟不跟我走,全看它自己的意思吧。”   那人听完点点头,冲着门外淡淡说道:“可都听见了?”   门外没有回应,却有一阵躁动,然后就听他继续说:“看在白家后人的面子上,你们两个私自逃离幽泉狱之事我不再计较,只不过既已签订契约,还是要守好本分,能跟着九泉巡河的后人入世修炼,既是福缘,也是机缘,对你们突破目前的瓶颈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说罢将空洞的眼眶转向我说:“你身上的那个女人很厉害。”   卫君瑶?   我疑惑地盯着那人,不知道怎么无端端地提起她了,犹豫了下脑子里正在想要怎么说,就听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个女人,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   我诧异地盯着面前这人,可是那张皮包骨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变化,只是木讷的张合着嘴说:“那个时候幽泉河没有干涸,泉眼也没有枯竭,这里的幽泉城还是九大城狱之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可是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后,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   我听了有些微微发楞,不太敢相信地说:“你是说幽泉城现如今变成一片废墟,全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那人沉寂了片刻,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叹了口气说:“杀戮只因爱恨一朵朵,荡起的涟漪旋转爱情的执着;即使修百世方可同船渡,转读三寸经纶,终究曲终人散,往事落魄。”   说完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起身将桌子上的白蜡拿在手中,来到门口说:“走吧,苦海起浪了,是该去还债的时候了。”   苦海?   我心头一跳,赶紧跟了出来,看着那人径直绕道茅屋的背面,单手托着一支小船,看起来毫不费力地走到河边,将小船猛地朝河里一丢,溅起一阵水花,然后举着白蜡站在船上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白家小子,再问一遍,这个债,到底是你还,还是你爷爷还?”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苦海   我怔了怔神说:“我还。”   那人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冲我身后说道:“你们暂且在此等候,等事情作罢,我自然会送白家小子回来,莫药品多虑。”   看着刘三手和红鲤有些欲言又止,我笑了笑说:“没事,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而且我也想知道,我们白家,到底欠了什么。”   说罢径直跳上了船头,那人空洞的眼睛朝我望了一眼,将白蜡轻轻放置在船头的船板上,接着取出一根长蒿,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划船前行。   小船顺流而下,速度虽然不是很快,可是还是让搁置在船头白蜡上的火苗忽隐忽暗,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风吹灭一样,而且四周很黑,感觉不到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位置,反正不像是山洞,不但有风,并且说话没有回声,倒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人上船之后也就没有再过开口,手中握着船蒿没有多的动作,任凭小船一路漂下去,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不足一人高的洞口,我和那人齐齐弯下腰,感觉着空闲变得狭小,河水也开始变得陡急,而且无论朝哪边看,烛光都被无情的黑暗吞没,感觉整条船就像是遁入了空冥,真的是在朝着阴曹地府而去。   等到好不容易熬过洞穴过去,烛光照亮的范围也开始变大,当眼睛适应了这种光亮成都,首先进入视线的,就是一块立在河边的巨型石碑。   石碑足有三四个人那么高,饱经风霜的碑面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苦海。   简单的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的目光一落在上面,便再也挪不开了。   而且看着看着,就感觉字体像是融化了一样,化成一道道黑水顺着石碑往下淌,逐渐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墨海,源源不断,在石碑的最下方,形成了一行新的字:勉自修证,勿沦苦海。   我忍不住一愣,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却也不敢往深处想,赶紧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就此沉沦下去。   等大脑恢复清醒之后,才发现石碑上的苦海二字依旧存在,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撑船的那人也在此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也也没有开口,双手抓着船蒿用力一划,小船驶离河流,进入到一片黑色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   虽然心里明白在长白山这一带地区是根本不可能存在海的,可是这一带的水域实在是太大了,放眼望去全都是起伏的涛浪,黑色的天,黑色的水,再加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感觉自己渺小的像是虚空里的一粒尘埃,在风雨中飘摇前进。   而等我将视线从海水里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一直站在船头的干尸不见了,一点声响都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时的额,整条小船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支摇摆不定的白蜡。   我一下子有些慌,不知道那人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用意,紧张地望向四周,却感觉到小船一震,像是有人在水中拉住了船尾不让小船继续前行,接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船家,能不能带我一程……”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这鬼地方为什么会有人在说话?   看着小船在波涛的欺负中止步不前,我也不敢回头,硬着头皮说:“你是谁?”   “船家,能不能带我一程……”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继续重复刚才的话。   我左右瞧了瞧,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冲着身后说:“船满了,要不你等下一趟吧?”   说话那人陷入到了沉默,可是见小船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我犹豫了下,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听身后那人说:“上次你就是这么说,让我苦苦等了一千多年,难道这次还是让我再等千年么?”   我一下子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看着他不上船似乎不会放我走的架势,咬了咬牙说:“那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在这里等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   我听了差点骂娘,可还是耐着性子说:“要不等你想好了再坐船怎么样?”   “等不了了,我这身体在这苦海里泡的太久,要不了多些时日,变会魂飞魄散,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苦海?   我咽了口口水心说这地方还真是苦海,那在我身后的,难道是冤魂水鬼?   而且在这个时候我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个想法,既然他口口声声说是我让他在这等着的,那会不会是上一世的我在这里欠下的债,等着我这一世来还?   如果真是这样,那上一世的我也太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了,一句承诺欠了人千年,其最主要的,还是把我给坑了。   而且我隐隐觉得在这里要还的债肯定没有眼前看的这么简单,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稳定了心神冲着身后那人说:“要上船也可以,不过有句丑话得说在前头。”   “你只管说,只要能让我上船,干什么我都愿意。”   我点点头,沉吟道:“既然你不知道自己去哪,我也不知道这条船究竟到哪,那咱们只能走哪算哪,等靠了岸如果不是你要到的地方,你也不能怨我。”   说完之后那人想都没想便说道:“我答应你。”   接着就听见在身后的船尾处“哗啦”一声水响,像是有人从水里爬上了船,吓得我赶紧走到船头白蜡的位置,也不敢回头看,而在这个时候,船动了。   小船如同一叶扁舟在苦海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泊,那人上船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是滴滴答答的落水声让人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在这个空间和时间都彻底失去意义的苦海里,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紧张,可是晃着晃着不由得开始心急。   这苦海也到了,人也接着了,但是想要划船靠岸不能没有船蒿啊,就这么漂,估计再过一千年,我得和后面那货一样,扒着别人的船尾求人给我们带上岸去。   “那啥,你知道咱们怎么才能靠岸么?”   半晌之后,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向身后的水鬼求助,可是问了半天也没回应,正叹着气,就感觉小船忽然一滞,再次停在了水中。   还有人要上船?   不容我多想,忽然就见一只只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臂从漆黑的海水了伸了出来,并且越来越多,目光之中所有的水域都被这种手臂占满,乌泱泱地就朝着船身扒了上来。   我一下子被吓傻了,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而且这些胳膊在水中短暂的挣扎后,全都在水面上露出了上半身,密密麻麻的人头跟潮水一样冲着小船靠拢,同时还夹带着一声声哀怨的呼喊。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带我们也上船吧……”   “渡我们上岸吧,苦海太痛苦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手臂扒在了船上,单薄的小船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连带着船头的烛火在水鬼群中被推得摇摇欲坠,而且更多的水鬼正哀嚎着不断朝着小船靠拢,我在跟着有些支撑不住几次差点载进水里后,忍不住大吼一声道:“都他娘的别摇了,把船摇翻,一个都上不了岸!”   可是话已出口,瞬间便被漫天的哀怨所淹没,而就在我在船上左摇右摆强行让自己不掉下去的时候,只感觉背后好像突然被人用手推了一下,勉强维持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身体一个不稳,便掉进了水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渡   看着铺天盖地的水鬼,在我身体落入海水的一瞬间,我用脚丫子都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身体落入水中还未等我开始挣扎,无数双惨白的手臂已经朝我伸了过来,抓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冰冷,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四肢和身体被死死抓牢,一点挣脱的机会都没有便开始不断地往水底沉了下去。   我一度陷入到了绝望,以这群水鬼的架势,恐怕卫君瑶再一次现身都未必能救得了我,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那撑船的干尸故意使然,可是愈加模糊的意识让我没有时间去想,感觉这一次是真的求生无望,正要闭上眼睛任由这群水鬼撕扯将我拉入深渊,耳朵里却想起了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蝼蚁尚且偷生,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险阻,哪怕是命悬一线,只要心底尚存一丝抗争的欲望,这盏用命魂点燃的烛火,就会永生不灭!”   是黄泉河上让我认他做二爷爷的摆渡老头。   昔日在黄泉河上搏击风浪的画面再一度出现在脑海,面对滔天的黄泉巨浪,那佝偻却又坚硬挺拔的背影让我瞬间清醒,我还没死,也不能死!   睁开眼之后,看着缠在身边无以计数的水鬼,我咬紧了牙关开始拼命地挣扎,可是水鬼的数量太多,那些抓在身上的胳膊坚硬的宛如铁石,任我如何挣脱都没有半点作用,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双与周围完全不一样的手掌,拨开水鬼缓缓朝我伸了过来。   那只手掌白皙且细腻,宛如照亮黑暗中的一道白光,轻轻抓住我的肩膀,一点点将我脱离水底。   可是那些水鬼明显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我,越来越多的水鬼开始扒在我身上拼命地撕咬,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肉被一块块撕扯了下去,然后流出鲜血弥漫在水中,形成一团团血雾。   随着缠在身上的水鬼越来越多,那只手的主人也开始渐渐有些吃力,上游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看就要止步不前的时候,感觉到抓在肩头的手一松,一道火红的身影穿过水鬼群,径直朝我游了过来。   身影像是一条灵活的鱼,在水中快速地游动,没等我看清楚究竟是谁,便将我的身子死死护在下面,抱着我开始转动着身形,朝着水面游去。   在上升的过程中,我明显地感觉到水鬼撕咬的痛疼感陡然降低了许多,却发现护着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朝他身后望了过去,首先看到的一团在水中飞舞的长发,接着就是在这人的背后,堆积着数不清的水鬼冤魂,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作势想要扑上来,可是每当有这些东西朝我逼近时,面前这人便会转动着身形用自己的身体将我挡在身后,去承受那一次次水鬼的袭击。   我一时间有些迷茫了,从那团长发和身体接触的感觉来说,面前这人竟然是我从来都不认识的一个女人,可她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的安危来救我,她又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这个时候,察觉到面前的女人已经成了一道虚影,我忍不住挣开了她的双手,抓着她卯足了劲儿,一脑袋钻出水面,然后二话不说拉着她就爬上了小船。   而在这个时候,那些水鬼的动作竟然也都跟着停了下来,无数双颗脑袋露在水面上盯着我看,其眼神中的怨念与恶毒,让我忍不住升起一阵恶寒。   可是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看着躺在船板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脑中飞速思索到底在哪里见过,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由头来,而且这个女人好像并不是活人,更像是鬼。   我又看了一眼水面上的水鬼,感觉它们似乎不敢上这艘船,刚才要不是被我请上船的水鬼在背后伸手来那么一下,估计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只是眼前的这个女鬼怎么办,是她救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吧。   我一边急的抓耳挠腮,一边目光在船上扫视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而在这时,那女鬼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盯着缓缓开口道:“救人自渡。”   救人自渡?   我愣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女鬼,说:“你是桥魅?”   女鬼嘴角艰难地化出一抹微笑,随后脸上开始洋溢出满足的笑容,接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得透明,与此同时,整个苦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像是要搅动天际,席卷着在海面上的所有人和物。   小船在浪涛中起起伏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浪头拍的粉碎,一股又一股海水拍打在船面上,像是在洗涤桥魅的身体,加快了她消散的进程。   我死死地抓住船梆,在巨浪的冲击下连站都站步住,眼睁睁看着桥魅一点点消散,可是她至始至终仿佛是在享受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等到风平浪静,桥魅,也就再也看不见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我整个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看着巨浪平息,我喃喃地站起身来到桥魅消失的地方,看着被海水打湿的船板,伸手在怀里掏出玉姐交给我的那颗女鬼泪,静静地摊在手中,还没等我多看一眼,耳听得“咔”的一声脆响,女鬼泪打正中心裂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纹,化作真正的泪水,顺着指缝流淌了下去。   我一时间有些茫然,抬头看着四周的海面,数不尽的水鬼依旧围在小船的四周,只是先前弥漫在空气中的戾气却荡然无存,接着齐齐默不作声的朝着小船靠拢,一只只惨白的手臂搭载船身上,推着小船缓缓前行。   在水鬼的簇拥下,小船在苦海中快速前行,船头的白蜡依旧闪着微弱的烛光,淡淡地照着前面的路,直到一个和在黄泉河边看到的相似渡口出现在视线中,船停靠岸,所有的水鬼朝我齐齐鞠了一躬,接着便在水面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九泉府千百年来将九泉巡河人的职位一直指定给你们白家,我一直都是心有不服的,今日得见白家后人不过弱冠之年,却能渡得苦海中数千水鬼,还能让桥魅悟得救人自渡,重新堕入轮回,此举着实令我折服。”   看着已进入苦海便消失的没了踪影的干尸,此时就站在渡口上面,我失神地将目光从手上挪开,看了他一眼道:“可以回去了吧?”   干尸似乎有些发愣,道:“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你就不想上岸看看么?”   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回去吧,我怕他们等着急了。”   干尸空洞的眼眶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迈步走上船头,撑着小船往对岸的方向划了过去。   小船在离开苦海之后没有改变方向,继续朝着我们来的那条河流逆流而上,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来到了那块刻有可还字样的石碑跟前时,我转过头看向他说:“债都已经还清了么?”   干尸手中撑着船蒿,点点头说:“数千水鬼皆被桥魅一人感化,齐齐顿悟,恐怕这是上一世的你,都没有想到的吧。”   “上一世的我?”   我皱着眉头说:“你知道上一世的我?”   那干尸好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笑了两声说:“我也是听你爷爷当时说的。”   “我爷爷说什么了?”我追问道。   “你爷爷说,苦海里的水鬼都是你上世造的孽,今世若不偿还,死后定当被关入黄泉狱,永世不得超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婆娑树   我感觉心头微微颤动,忽然明白了玉姐当初对我说的那番话的含义,纵然心中千丝万缕,可针眼只有一个,而对我来说,现如今唯一能解开所有事情真相的线头,就是我爷爷。   “入那轮回场,饮那孟婆汤,死了之后重新投胎做人,这在佛教中称作解脱,人活一世,总会在不同的阶段遇到一两件难解之事,这些事情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也可能会陪伴着你一生,可是无论怎么样,等到临死的时候总会随着生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既是解脱也是重生。”   “可是很多人却在临死的时候想不明白,生怕这一死就将前世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净,却不知若是每一世的死亡都将这一世的孽债背到下一世,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十几世的孽债压身,死亡成了还债的因果,恐怕就是神,也得被压弯了腰喽。”   看着干尸毫无表情的面孔,我听完沉思了片刻,忍不住问道:“那有没有人真的可以记得前世因果,负债而活呢?”   干尸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逃离生死轮回,将自己炼成怪物只为一世因果,这种人当然有,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我不知道,但我唯一清楚的一点是,这些都活的不开心,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新生,没有自我,更无法享受永生的乐趣,有的只是无休止的回忆跟过往,而且这人被天地所不容,行为处事稍有差错便会被天劫劈的灰飞烟灭,永世沉沦,无法逃脱。”   干尸撑着小船在河水中逆流而上,穿越水洞回到了茅草屋旁边,将船蒿深深插入水中之后,说道:“走吧,轮回的齿轮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这一世,与其逃避和惧怕,不如勇敢面对,一切事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放手一搏,不要给自己再留下遗憾。”   我点点头,翻身下船来到红鲤跟刘三手身边,却忽然感觉他话里有话,为什么要用再?   可是再等我转头看向他时,小船还在,可是撑船的干尸却真的变成了一具干尸,身体忽然干瘪,化成了一堆腐肉堆在船上,手臂脱离了船蒿,小船失去支撑顺流而下,那支在船头任凭苦海风浪拍打而不灭的白蜡,也在此刻化作一缕白烟,袅袅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我无法形容当时内心里的感受,只是呆呆地看着小船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红鲤拉了拉我的胳膊说:“走吧,这对他来说,未必也不是一种解脱。”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狼妖跟血狐道:“你们两个确定要跟我走么?”   血狐依旧是那种复杂的眼神盯着我,没有开口,倒是狼妖张开嘴说:“跟不跟你走,等找到草王再做决定吧。”   我才想起来这次进山的主要目的还没有着落,抬眼扫过四周,问狼妖道:“当年这里来过一批人,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城里找什么?”   狼妖没有说话,反而是转过头看向了茅草屋的背后,我心头一动,赶紧跑了过去。   之前一门心思都被这干尸所吸引,无暇顾及其他,等来到茅屋的后面,才发现这里居然种着一棵茂盛的大树。   而且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眼前的这棵大树长得非常好,苍翠挺拔,枝繁叶茂,还开满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正当我想凑近看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刘三手的惊呼:“婆娑树!”   我止住了身形回头看着刘三手说:“你认识?”   刘三手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颤抖着身体一步步走到树下,拿手在上面抚摸着树干道:“枝生白毛,叶长红花,是佛祖释迦牟涅槃之处,等到婆娑花开,便会生出与舍利子形状一般无异的果实,食之可白骨生肉,死人复生啊。”   我看着刘三手完全沉迷于婆娑树的神情,皱着眉头来到树下,看着树上花开正旺,却没有果实的存在,不由得有些疑惑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果?”   刘三手叹了口气,将脑袋从树干上挪了回来,幽幽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诧异地看着刘三手,就见他愁眉苦脸的转过头说:“这玩意儿我也是听说,还是头一次见,哪知道它什么时候结果啊。”   “婆娑果的效果可远不止你说的那么简单。”   狼妖这时迈着步子来到了树下,猩红的眼睛盯着婆娑树,淡淡道:“当年幽泉城毁于一旦,皆是因为这棵婆娑树而起,而且我在这里这么多些岁月都未曾听说过它有结过果实,听闻其结果的条件并非时间,而是机缘,机缘不到,你们就算在这里再等上个千年,也等不出个结果。”   我愣了愣,听干尸所言,当年幽泉城的毁灭跟卫君瑶脱不了干系,而狼妖却说这一切皆是因为这棵婆娑树,难道卫君瑶是为了它才来到这里,还毁了一座城?   我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毕竟幽泉城身为九大狱城之一,本就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覆灭的,而且以她跟罗刹城城主的关系来看,吴山似乎并没有同九狱九泉交恶,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可惜了。”   刘三手在这个时候砸吧着嘴围着婆娑树绕了一圈,说:“要不咱们还是在草王身上想想办法吧,开山钥匙已出,草王一定就在那附近,总不能在这干等下去,学那释迦牟尼磐涅成佛吧?”   我叹了口气,目光又在这婆娑树上看了一眼,才恋恋不舍的跟着众人原路返回。   等到穿过巨石门重新回到幽泉城的时候,就感觉城里的光线似乎比离开之前暗淡了许多,整座城里漆黑一片,连眼前的路都有些看不太清,不禁抬起头看了眼洞顶,发现之前散布在上面的荧石好像全都暗了下去,只剩下星星点点还闪着淡淡的绿光。   连狼妖都在此时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加快了步伐,冲着城门飞奔了过去。   当众人离开幽泉城,顺着铁梯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外面日头正盛,也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环顾四周,和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我和红鲤还有刘三手还好,只是狼妖跟血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感觉有些恍惚。   我们三个没有打扰他俩,静静地等着他俩从失神中醒过来,然后狼妖看了我一眼说:“你真不打算将我俩留在身边?”   我笑着说:“是留还是囚禁?”   狼妖眯着猩红瞳孔此时化作了一条针线,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等把当年留下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会去找你。”   血狐也在这时踱步到我身边,火红的毛发在眼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光泽,一丝瑕疵都没有,优雅地围着我转了一圈,没有说话,身形闪没于林中,消失不见了。   血狐这边刚一走,刘三手就紧张地看着狼妖说:“你也现在就走啊?”   狼妖没有理他,昂着头颅四处看了一圈,接着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说:“草王在哪?”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见在河流另一边的林子里传来一声哈哈大笑,笑声一闪而过,就再也没了动静。   三人一狼一下愣住了,在这深山老林里这么会出现人笑,而且听着声音底气十足,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愣神之际,就见刘三手猛地一拍大腿说:“草王,是草王!”   疑惑地看着刘三手还没等我张口,就见余光处的林子里,一个童颜鹤须的老头,一边大笑,一边在林中穿梭而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草王   那老头的身形极快,身体在茂密的从里如履平地,一边跑一边笑,眨眼便没了踪影。   而在这个时候,只感觉脚底下突然生了一阵风,狼妖的身形化作一道黑影,直接就朝着老头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的三人站在那里有些傻眼,可就在这时,那笑声却在林子里又响了起来,一个和刚才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头再次出现在了林子里,边跑边笑,却朝着另一个方向消失不见了。   “不太对劲啊……”   刘三手呲着牙正要说话,目光之中,越来越的老头开始出现,一样的长相一样的笑声,都是在林子里一闪而没,只是消失的方向不一样,像是在故意耍我们。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被眼前的状况搞的有点懵,而狼妖在此时也从林子里折了回来,脸色非常难看,嘴里还叼着一颗人参,丢在我脚底下之后抖了抖身上的毛蹲在一边,开始不说话。   我愣了愣,将脚底的人参捡了起来,发现这棵人参长得非常乱,像是几根小参抱在大参的身上,紧紧拥抱在一起,所有的根须都缠在了一块,就跟破树根一样。   “啥玩意儿啊。”   刘三手嘟囔了一声将眼睛凑了过来,盯着看了半天,才深吸了口气说:“娘的,这是六品鬼盖啊。”   六品鬼盖?   我疑惑地又瞅了一眼,细细数了数,发现一共有五根小参抱着一颗大参,而且都初步了有了人形,就像是一家老小团圆,六世同堂。   “可这也不是百草之王啊。”   我皱着眉头朝着林子里看了一眼,见那些个老头依旧来来回回穿梭不停,一时间呲着牙说:“那草王,该不会就是在这些老头里面吧?”   刘三手看了看六品鬼盖,又瞅了眼林子中的老头,嘴里直嘬牙花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我忍不住看向狼妖说:“你能看出么?”   狼妖低沉道:“它就躲在附近,没出来。”   “这他娘的狡猾。”   我骂了一声,看着草王近在眼前却干着急办法,正急的团团转,脑海种却在这时忽然灵感一闪,拍着脑门对狼妖说:“我要是能找到它的本身,你能把它爪来么?”   狼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可以。”   “少东家你真能找出来?”   我没有搭理刘三手,伸手将背后的包袱取了下来,摊在地上之后,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的三寸金盒,一颗心砰砰直跳。   “行与不行,就全看你的了。”   我深吸了口气,拿手轻轻掰开抠在金盒上的锁扣,刚刚将盖子打开了条缝,目光之中一道绿色的影子“蹭”的就蹿了出去,连样子就没看着,便消失在了茫茫绿野当中。   我手上保持着开盒的动作一下子愣住了,他娘的什么玩意儿,这就没了?   可是就在此时,狼妖原本散懒地坐在地上却一下子立起了身子,猩红的目光扫过四周,以完全不亚于绿影消失的速度冲着林子里钻了进去,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半晌的功夫,刘三手才咽了口唾沫看着我手中的金盒道:“少东家,这里面装的啥玩意儿?”   我怔了怔神,说:“草足通。”   草足通?   刘三手脸上先是一愣,接着哗然大变道:“草足通?!”   我懒得搭理他,目光注视着正前方的密林,发现自打狼妖进去之后那些老头一下子少了很多,仅出现的几个也都是奔着同一个方向去的,口中没笑,脸上挂着紧张,速度也更快,像是去救命。   又过了一会儿,四周的林子里再度恢复到了平静,我们三人站了半天腿也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从日头正盛一直等到了光线渐斜,始终没有等回来狼妖。   刘三手一直坐立不安地原地打转,紧张地看着逐渐被黄昏吞噬的密林,皱着眉头说:“狼妖该不会干不过百草之王吧,毕竟已经这么久没出世,谁知道这些玩意儿到底修炼成了什么气候,而且身边还有这么多帮手,别再出事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内心也有些茫然,毕竟狼妖被卫君瑶压制住了实力,草王又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孰强孰弱,还真不好说。   眼看着太阳西斜,四周的光线开始变暗的时候,我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说话,目光之中,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密林里缓缓走了出来。   “狼妖!”   我大喊了一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灰影跑了过去,可是等临近看清楚了样貌,心里咯噔一下,迎面走来的,竟然是自护林木屋之后便消失已久的狼王!   红鲤和刘三手也全神戒备的挡在我身前,看着狼王从环绕着的溪流一跃而过,身子停在了我们面前,口中发出一声低吼,身后的林子里便亮起了无数爽绿油油的眼睛,一群群体型硕大的巨狼从林子里鱼贯而出,很快地便将整个河岸站满。   “这他娘的,不太对啊,那狼妖不会是没法亲自对你下手,借着追草王的借口去,喊自己的徒子徒孙来对付咱们了吧。”   刘三手呲着牙将手中的管插死死把握,盯着面前的狼群浑身哆嗦成了筛子,我轻轻走到他身边,看着近在咫尺的狼王,虽然心中有些恐惧,可是感觉事情应该不像刘三手说的那么糟糕。   果不其然,那狼王在看到我之后转身走到了侧面,接着就见狼群很有默契的分开,中间空出一个圆圈,而在圈中间的位置,躺着一个穿着白衣的老头。   那老头和我们之前在林子里见到的一样,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脑袋光溜溜的,一把白须却是夸张地垂在地上盘了几个圈,浑身脏兮兮的,一脸的渍泥,满眼恐惧地打探着四周,当看到我们三人时嗷的一嗓子扭头就想跑,却被一圈的狼群狠狠地呲了回来。   “我的个亲娘啊,这老头不会是百草之王吧?”   见狼群对我们没有威胁,刘三手犹豫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正要朝里走,却耳听得狼王“呜”的一声挡在他面前,似乎是不想让他过去。   我一下明白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凛了凛心神往前迈了几步,在看到狼王对我没有敌意后,径直走到了狼群之中。   “神仙,上仙,求求你放过我吧,老头子在这山里头一件坏事都没干,还经常帮在山里迷路的人指路,救过的生灵更是不计其数啊上仙,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人还没到,那老头就已经跪在地上冲着我一边磕头一边哭喊,整个人跟着了魔似的,而且我还注意到,他好像并不是在怕我,一双小眼睛总是不经意地落在我的左手上面,眼神之中的恐惧难掩,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随即了然,花绳。   我将手腕里的花绳取下拿在手中,迈步来到老头的跟前,淡淡说道:“别磕了,你就是草王?”   可那老头哪听得进我说的话,脑袋瓜子磕得的捣蒜似的,一边磕一边说:“小的是真没有干过一件坏事啊,前几天还从狼群里救了十几个落难的学生,他们这会儿估计刚出林子,上仙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呐,千万不要杀我啊。”   我听了眉头一皱,说:“那群学生没死?”   老头一听立马止住了身形,仰着脑袋看着我说:“当时他们被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狼群袭击有一阵功夫,有几个来不及已经死掉了,但是其他的都被老头子救走了啊。”   我知道他说的肯定就是这次一同进山的那群同学,深吸了口气说:“死了几个?” 第一百四十章 物竞天择   老头想了想说:“六个,老头子当时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狼群咬断了喉咙,实在是救不活了,可是老头子为了避免他们在这里成了孤魂野鬼,就给他们指了条前往鬼门关的道,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到了,有了重新转世做人的机会,老头干的可都是好事,坏事沾都没沾啊。”   果然是夏波他们,我心里顿时有些失落,想着他们离去时恋恋不舍的背影,不知道究竟是舍不下我们几个,还是舍不得这人世间。   “其他活下来的都已经离开这里了?”我缓过神来问道。   老头拼命地点着头说:“都出去了,剩下的一个都没少。”   “不对吧?”   我呲着牙说:“不是应该有个小胖子跟他们走丢了么?”   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当初王浩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既然有草王出手那些山魈鬼魅什么的应该不会作祟上了他的身,可是他一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跟发了羊癫疯一样,还他娘的背地里放冷枪差点把我们几个害死,这事必须得搞清楚,因为如果排除山魈作祟的话,恐怕我们最大的敌人,还一直潜伏在黑暗之中,随时都可以出现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老头跪在地上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没有,那些被我救下来的一个没少,全是我眼睁睁看着出去的,您说的那个小胖子,我也没见着啊。”   我看着老头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呲着牙又回想了当晚的经过,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名堂,想起刘三手说的草王巡山阵仗,看着这个老头有点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活了多久了?”   老头听了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都白了,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哆哆嗦嗦地说:“我也不知道,只记得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山底下没什么人,隔了一段时间再下去,却突然多了很多人在这里造房子建宫殿,打那以后每年秋天的时候就会有一大群人过来住,然后在山里打猎围林,当时我还给他们指过路,但是那群人已经很久都没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是死了吧。”   老头说到最后语气突然开始便的有些落寞,我看着他有些于心不忍,估计他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应该正赶上满清入关,后来满人得了天下,又回到这里建造行宫,每年在秋天的时候回到这里围猎,只是大清早就亡了,那些人的身体化作一堆尸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缓过神看着老头怅然的面孔,我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么说,你是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了?”   老头一听陡然清醒了过来,瞪着眼睛看着我满脸的渴求之色,我无奈地摇摇头说:“可是我有一个朋友现如今伤势很重,除了你,无药可治,她对我很重要,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她死,所以,你明白么?”   老头的脸色从从满希冀开始变得一点点绝望,身子软成一团做倒在地,红润的面孔一下子变得苍白,双眼不再有神,目光垂向地面,口中呢喃道:“我知道了。”   说完仰着看向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声,苦笑道:“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也罢,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总是看着身边的子子孙孙化作一抹尘土,还有一拨又一拨的进山人再也上不了山,独自久活也是无趣,我这就跟你走,用我百年精元拯救一条性命,也算的上是善始善终,希望在转世轮回之时,佛祖能看到我这颗向善之心,来世让我真真正正做个人罢!”   说着脑袋忽然沉了下去,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生气,接着在目光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身体快速萎缩,四肢变成了根茎,光亮的脑门化成了芦头,长长的胡须演变成一条条根须长在芦头上面,变成了一颗真真正正的千年人参。   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百草之王,心头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多少生灵终其一生都逃不脱这个残酷的法则。   就如刘三手所说,这就是道,别人杀猪我吃肉,可轮到自己杀猪却哭的像个娘们,这是欺骗自己的行为,遵循生存法则,顺其自然,才能让自己一步步攀上生物链的顶端,不落为别人的腹中之食。   我深吸了口气,将地上的草王弯腰捡起,看着芦头上惟妙惟肖的人脸,咬了咬牙,转身从狼群中走了出去,就见一脸惊喜的刘三手跑到我面前说:“搞定啦?”   我点点头,将草王拿至他面前说:“有什么问题吗?”   刘三手激动的双手有些发抖,颤颤巍巍地将草王接了过去,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端详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将其交还到我手上说:“这棵草王要比霍老太当时取到那颗强上百倍不止,玉姐的伤势一定能治好的,甚至会比以前更好!”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草王攥在手中,犹豫了下,问道:“到时是不是这个草王必死无疑?”   刘三手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熬之入药,岂有活命之理?”   “行吧,我知道了。”   说完转过头看向四周,发现没有找到狼妖的影子,又看了眼狼王,说:“是它让你们来的?”   狼王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都落在刘三手的身上未曾离开,我不禁好奇地又看了他一眼,才发现那棵六品鬼盖还被他死死捏在手中,顿时想到了那支奄奄一息的狼崽,便看着狼王疑惑道:“你是想用它来救你儿子的命?”   狼王不会说话,可是眼神当中的迫切之情,却让我不由得为之动容。   刘三手也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有些不舍得说:“这可是棵仅次于千年参的极品鬼盖,其价值不可估量,而且对那狼崽子的效果也不是很大,你看……”   我摇了摇头将六品鬼盖拿到手中,说:“于家庙的事情还没有教会你做人不能太贪心么?”   说着将鬼盖丢给了狼王,道了生“谢谢!”   狼王将鬼盖衔在嘴里,看了我一眼,转身就朝着黑暗中消失没了踪影,剩下的狼群也一哄而散。   我看着夜幕正在一点点吞噬山林,手上传来百草之王的触感,一时间心里有些堵得慌,使劲喘了几口气之后,便对他俩说:“早点回去吧。”   三人顺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回走,等到走到发现那棵开山钥匙的地方时,天基本上已经黑透了,本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再走,可是一想到诡异的王浩,还有背地里放冷枪的神秘人,一分钟也不敢耽搁,顺着树上的记号,便连夜抹黑往回走。   晓宿夜行,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才在这大山里找到了离开的路,当来到刘三手栖身的那间小木屋时,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松,坐在两面通风的屋子里大口地喘气,然而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刘三手疑惑地叫了一声:“不对啊,好像有人来过。”   我跟红鲤两人还没放稳的心再度被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四周,可是看着在那晚已经被搅的面目全非的屋内布置,不知道刘三手是怎么看出来有人来过的。   刘三手皱着眉头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最后来到我们面前嘬着牙花子说:“我炖的那罐子肉怎么不见了?”   我听完差点骂娘,咬着牙说:“说不定是哪个上山的猎人或者是参帮的没饭吃,正好路过这里瞧见了你那罐子肉连锅带肉一起端走了呗,这有啥稀奇的。”   刘三手却摇摇头说不对,赶紧走,这里有埋伏!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狼搭肩   刘三手话一出口,四周本是寂静的树林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就要从腰里摸枪,却被红鲤给按了下去。   我不解地抬起头,目光正看见那面被狼群掀掉的墙洞外面,站着一排手持单管猎枪的陌生人,黑漆漆的枪口指向屋内,脸上没有一丝善意。   “各位好汉,老汉只是带着几个晚辈跑山采参,要是哪里有得罪或者是做不到的地方,还请划下道,合字上的朋友,一碗水端来大家喝,可别因为一些误会伤了和气。”   刘三手老姜毒辣,首先清醒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沉声说道。   说的都是绿林黑话,前面的很好理解,只是这最后一句,是告诉对方,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求财不图命,你要是非要黑吃黑的话,那我愿以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只求换取个平安。   话音落地,就见从对面人群里走出来一位提醒彪膀的中年人,端着枪目光在我们三个身上扫了一眼,桀桀地笑道:“野鸡闷头钻,怎么上天王山?”   我听完心里一沉,对方这是识破了我们几人的身份,话中意思是说,你们几个都是假的。   刘三手这时也是脸色飞变,砸了砸嘴还想继续说,就听那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冷笑道:“等你们很久了,几个羊倌也管跑到我北边撒野,真是癞蛤蟆跳油锅,找死。”   说完一挥手,迎面走来了几个人手拿粗绳将我们三个五花大绑给架了出去。   “筢子行的少东家,拐子行的大小姐,还有一个羊倌,啧啧,胆儿够肥的啊,在林子里蹿了那么久居然都没死,给我搜搜看,这些人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一并带回去交给当家的。”   那中年人阴笑着弯下了腰,一双眼睛来回来我们身上扫个不停,接着就感觉到几双大手在身上强横的搜了一遍,花绳,玉佩,草王,香囊一个不落的全被摸了出去,我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你他娘的是老索头儿的人?”   中年人一边打量着手里的几样东西,一边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道:“你会指着索隆那个老废物来救你吧,实话告诉你,索隆早就被驱逐家门成了丧家犬,指不定这会儿在哪捡实吃呢,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闻言心头一颤,老索头儿竟然被北派驱逐出了家门,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难怪他会这么孤注一掷地投靠千门二世祖何士杰,可是如此一来金大发当时所说的话就完全站不住了啊,没有了整个北派相灵一脉的支撑,他靠什么跟何士杰谈条件,何士杰又凭什么下这么大的功夫帮他在拍卖会上硬拿憋宝古谱,仅凭一个当时还存在的百草之王?这不太能说得通。   “全他娘的是好东西啊。”   那人将我身上的那几样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特别是在看到草王的时候眼睛里差点冒出了绿光,深深地看了我了一眼说:“待会儿乖乖的把这些东西的来历都说清楚,老子说不定一个高兴留你条全尸,送回去好好安葬。”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我,就不怕我师傅屠尽你相灵一门,替我报仇?”   我不甘的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师傅?”   那人微微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季宗卜啊,没错没错,得亏你提醒,不然我还真差点给完了。”   然后点点头,冲旁边的人说:“把他们几个拉林子里办了,尸体丢山里喂狼。”   “我操!”   我话还没骂出声,就感觉身子猛地被一股大力提到了半空中,连带着红鲤跟刘三手,就这么被提溜着往一边的林子里钻。   等进到林子,身体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三个人背靠在一起,看着正对着的一圈猎枪上膛,刘三手哆嗦着嘴唇子说:“哥几个,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咱们干这行都图财不图命,或者你跟你们老大说说,东西我们不要了,今天的事儿也一定会守口如瓶,放我们走,这份大恩大德永记在心,日后有什么需要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刀山火海剑林刀也都下得,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可是那几个人完全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数竿猎枪托起,枪口正对着我们,眼看着就要扣动扳机,我脑瓜子的汗跟瀑布似的哗哗地往下淌,脱口而出道:“六品鬼盖,每人两根!”   那些人齐齐一愣,见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着牙说:“我们在山里发现了开山钥匙,那一带全是六品鬼盖,就连你老大手里的千年参也是在那挖出来的,只要肯放过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过去。”   那些人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互相望了一眼,似乎有些心动,我也跟着微微松了口气,果然在既得利益的面前很少有人能不对此动心,正要继续开口,却见在他们身后的林子里突然“呼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经过,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想要调转枪口回头的时候,就见在他们的身后悄无声地蹿出几头体型硕大的巨狼,直立起了后肢,将前爪搭在他们的后肩上,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这些人的后脑勺,喷吐着阵阵腥风。   狼搭肩。   那几个人一下子愣住了,手中端着枪保持着转身的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而在这时,一阵激烈的枪响从木屋的方向传了过来,战斗似乎十分激烈,此起彼伏的枪声中夹带着声声凄惨的嚎叫,很快便没了动静。   “快走!”   刘三手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三人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感激地看了眼狼群,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林子外面跑了出去。   等回到了木屋附近,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守在那的狼群,我不禁一时间有些动容。   而在这个时候,一头巨狼缓缓从中踱步到我跟前,转身绕到我们身后,挨个的咬断了绳索之后又回到狼群,接着嘴里叼着先前在我身上搜走的那几样东西走了过来,我伸手接过之后,壮着胆子摸了摸它的脑袋,就听它嘴里发出一声呜咽,然后看了我一眼,身后的狼群也纷纷叼起地上的尸体,跟着头狼没入到身边的树林,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娘的,这些畜生关键时刻可比人讲义气多了。”   刘三手摸了把头上的汗,目光瞟向四周,道:“少东家,咱赶紧走吧。待会儿要是被人看见,咱们估计可不好解释。”   我将手上的东西全都收好之后,看着满地的内脏跟鲜血,点了点头,便马不停蹄顺着进山的路赶了回去。   一路上再也没有任何阻碍,等进入到风景区的时候,看着成群结队的游客,再看看三人衣衫褴褛的状态,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暂时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刘三手从腰里摸出老烟杆狠狠抽了一袋说:“真他娘的刺激,老倌这辈子走山下水去过无数的地方,见过数不尽的人和事,全加一块儿都没有这两天见识的多,少东家果真是福运傍身,百无禁忌呀。”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由衷的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庆幸,可是随着身陷险境的次数增多,这种运气究竟能用多少,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什么时候才能算是个头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砝码   三人坐在那里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景区里才逐渐没有了行人。   我跟红鲤的电话早就不知道在大山的哪个旮旯角落里躺着,倒是刘三手从怀里掏出一块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摇了摇之后说:“没电。”   我白了他一眼,眼下三个人的状态都不适合立马赶路,想了想便回到了之前跟李教授一起入住的酒店,先休息一晚和玉姐那边联系上再说。   等来到酒店前台,还没等我张口,前台服务员就抢先一步说道:“您是从成都来的刘先生吧?”   刘先生?   我愣了愣,好像在来的时候李教授给我安排的身份是姓刘来着,便点点头说:“是我,怎么了?”   服务员微笑着从抽屉里取出三张房卡交到我手上说:“这是李教授给您预留的三间房间,欢迎入住。”   我疑惑地将三张房卡接到手中,下意识地问道:“他们走了?”   服务员点点头说:“前几天就走了。”   “没说什么?”   我诧异道:“或者说这边没出什么意外情况么?”   这下轮到服务员不解地看着我说:“除了将这三间房间预订了一个月外,并没有留下别的什么话,而且最近这里很正常啊,您到底想要问什么?”   这个时候红鲤走到我身后说:“算了,等亲自问了李教授,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拿着房卡上楼之后三人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因为心里没了负担,洗个澡之后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洗漱之后,大家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我见刘三手电话的电已经充满,便给玉姐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玉姐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开始了好一阵的埋怨,我也不敢还嘴,一边点头附和,一边眼眶有些湿润。   说到最后玉姐轻轻叹了口气说:“没出什么事吧?”   我嗯了一声说:“一切顺利。”   挂掉电话之后,我找到前台的服务员帮我们订了三张最近回成都的机票,之后便在门口包了辆车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   坐在飞机上,看着在白云下边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干饭盆,日军要塞,幽泉狱旧址,苦海,婆娑树,还有那些被关在牢房里的上古妖兽,连同着夏波他们,都永远埋藏在了这千百年来无人涉足的大山最深处,等到下次被人解开它神秘的面纱,又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了。   “世事难料呀,想不到我老倌有生之年还能有此一遭,真是朝闻道,夕可死矣呀!”   刘三手也有些感慨地砸吧嘴,有些怅然地说道:“没想到就连九狱九泉也都经不过岁月的侵蚀,泉枯城破,物是人非,到底是怎样一场浩劫才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啊,真是令人无法想象。”   我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梦境中那场将整条黄泉河都染红的战争,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看来前世之事远非我之前猜想的只是爱恨情仇那么简单,卫君瑶到底跟九狱九泉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能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摧毁一座城池,而前世的“我”又为什么会参与到那场战争之中,这一切究竟是因何而起,也许只有那幅藏在彩礼的画卷,能给我答案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草王到手,别的都不叫事,只是可惜那头狼妖跟血狐了,这俩家伙在没成气候之前就精的不行,这次少东家心软放虎归山,恐怕先再见到他们,可就难喽。”   我看着刘三手患得患失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顺其自然吧,它们要是有心跟我,自然会信守承诺,可要是无心,就算是留在身边,只是多了张吃饭的嘴,我可没那么多钱去白白养活这俩大妖。”   红鲤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我感觉好像自从压制了她体内的那道虚影之后,本就沉默寡言的她变得更加不爱说话,我已经不记得她有多长时间没开口了,难道说狼妖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红鲤也在此时将目光投向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垂着眼睛淡淡道:“我没事。”   接着将脑袋转了过去,看向窗外,继续缄口不言。   我和刘三手对视了一眼,互相苦笑了一声,便打倒了靠椅,一觉睡到成都。   这次回来的时间我连玉姐都没有告诉,出了机场之后我看着刘三手说:“你是打算跟我一起回长生当,还是已经有了别的安排?”   刘三手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是先去拜访一下霍老太吧,就这么去见玉姐,我还不知道这么跟她说。”   我点点头,便各自打了辆车回到了成都市区。   这次想回家的冲动远比之前几次来的更加强烈,可是等出租车停在长生当门口时,我看着正准备跟我一起下车的红鲤道:“你不回去见二爷么?”   红鲤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止住了身形,我笑着说:“没事,等安定下来了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再到红磨坊去喝几杯,路上注意安全,替我给二爷问好。”   由于一直担心玉姐的身体状况,二人没过多说便分道扬镳,而当红鲤走后,我一个人站在长生当的大门口,捋了捋头发跟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才伸手推开大门,正看见玉姐坐在正厅的椅子上,怀里抱着老黑,看见我回来眼神中微微闪过诧异,然后笑着说:“精神头不错呀,看来这次踩界之行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嘛。”   我嘿嘿笑了笑来到玉姐身边坐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有些享受道:“还是在家里好啊,那鬼地方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这才几天,我都瘦了十几斤了。”   玉姐笑笑伸手倒了杯茶递到我面前,说:“怎么样,老索头儿那边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道:“还说呢,现如今北派相灵那边压根就没他的事儿,害的我提心吊胆了一路,合着就一个光杆司令,吓唬人呢。”   见玉姐疑惑地盯着我没有说话,我理了理思路,便将事情的由来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玉姐在听了之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看来那个老家伙的情况远比我们想的要糟糕,可是这么一个丧家之犬,何世杰又为什么拼着跟咱们闹翻脸,也要保他呢。”   我点点头,说:“这也是我一直闹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说像何世杰那种猴精猴精的,根本不会在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身上下这么大工夫,感觉这老头子肯定还藏了一手,应该不是草王,估计是有别的什么足够能引起何世杰重视的东西,才会让他这么跟咱们对着干。”   玉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可以啊,现在分析事情头头是道了啊,看来要不了两年,我是真的可以退休,把这些事情全交给你得了。”   我撇了撇嘴,随后听玉姐说:“这趟的东西拿到没?”   “拿到了。”   我赶紧从身后的包袱里将草王拿了出来,递给了玉姐。   玉姐将草王拿在手中看了几眼,点点头说:“这根草王看起来要比当年霍老太的那根都要强上许多,有了它做砝码,就不愁何世杰不乖乖地将憋宝古谱交出来了。”   “砝码?”   我一听连忙说道:“那不行,给他干什么啊,采回来是给你用的,你现在的身子最要紧,什么憋宝古谱的,都得后边排队去。”   玉姐笑着看了我一眼说:“不用担心,如此天材地宝肯定不能便宜了那个二世祖,而且这次不用你打头,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哥   “谁啊?”我疑惑道。   谁知玉姐神秘一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等到时自然就会知道,先好好休息吧。”   看着玉姐满面春风的样子,我心头一跳,连声问道:“是不是我大哥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接着迈步走进屋内,悠然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眼睛也不抬的对我说:“刚从长白山回来?”   我看着眼前的断臂男子,猛然站起身,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嘴唇颤抖地轻呼道:“大,大哥?”   大哥垂下的眼睛终于在此刻抬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峻的面孔微微动容,道:“多大点出息,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我用手擦着眼角的泪水,一时间千言万语全都卡在嗓子眼里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到最后只能哽咽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怎么,怕我抢你少东家的风头了?”   我赶紧摇摇头,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看着大哥说:“你这次回来多久啊?”   大哥沉默了一会儿,道:“参加完酒会就走。”   酒会?   我愣了一下,疑惑道:“什么酒会?”   “庆功宴。”   玉姐在一旁淡淡解释道:“何世杰自称抓到了杀害安老太的凶手,邀请所有在成都的偏门大掌舵两天后汇聚百花酒店,一是当场揭开凶手的真正面目,二是为在子蚨拍卖会上说的不当之言当面向各位大佬们赔礼道歉,才办了这场酒会,算是将功补过了。”   “何世杰抓到了杀害安老太的凶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姐道:“不可能吧,这里可是姚二爷的地盘,连姚二爷都没有发话,他一个外来的二世祖凭什么能够抓到凶手,我看不会是贼喊捉贼,故意找个替罪羊,给自己洗白吧?”   玉姐摇了摇头,说:“你能想到的事情大家都不难猜到,只是千门势力在整个偏门中影响太大,而且他又是借着替安老太追凶的名义召集大家在一起,单是这一点就没有办法让人找到拒绝的理由,一旦不答应,得罪这个二世祖事小,惹怒整个古彩门事大,而且他还特地给你发了张请柬,说无论如何你也要赏脸光临,否则他会寝食难安的。”   “呸,这老狐狸,就不去,我倒要看看他这么个寝食难安法。”   我没好气地在屋子里转着圈,耳边就响起玉姐淡淡地话语说:“刚还夸你来着,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犯糊涂,你身为筢子行现如今唯一的说话人,你不去,那个死胖子安不安的倒是无所谓,只是安老太当时在拍卖会上那么帮咱们,以至于连命都丢了去,到头来你却要被整个古彩门视为仇敌,再背上一个不义的骂名,这么做,划算么?”   我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说:“安老太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只是唯独看不惯何世杰那孙子上蹿下跳的样子,要不是他,我费了半条命才弄到的草王您大可以直接服用,治病疗伤,哪至于还得看他的脸色再决定归属。”   玉姐笑了笑说:“把心放肚子里,区区一个何世杰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怕的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指使,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要是真心如此,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残忍,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担心的事情。”   “你是说何世杰一直在被人当枪使?”我诧异道。   玉姐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如果索隆真的早已经被北派驱逐出门,那么何世杰强拿憋宝古谱肯定是另有所图,索隆不过是一个引开咱们视线的幌子罢了,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对咱们整个筢子行下手。”   我听了有些骇然,可是转念一想,有些不解道:“千门与盗门八竿子也打不着半点关系吧,他这么费尽心机对对付与他有什么好处,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除非是有人能帮他坐上千门大掌舵的位置,而条件,就是将整个筢子行换血。”   玉姐的话让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固,我砸了砸嘴,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到底有谁会跟筢子行有如此深仇大恨,如果换做之前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断定这幕后之人一定是老索头儿,可是老索头儿现如今只是个摆在面上的哑弹,干响不炸,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而且你是这次酒会上唯一一个不是大掌舵身份,却收到请柬的人,到那天我和你大哥会全程陪同在你身边,保证你的安全,你所需要准备的,就是好好休息两天,养足了精神,去看一场为你精心准备的大戏,怎么样,是不是很荣幸?”   我无语地看了玉姐一眼,接着目光又落向大哥,就见他垂眉坐在那里,听玉姐讲完话之后缓缓站起身,淡淡道:“玉儿说的没错,你那天只管人到便行,有我在,没人动的了你。”   说罢看了一眼玉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还是止住了,接着转身离开了铺子。   本来心里还憋着好多疑问要问大哥,可是看着他不辞而别,情绪顿时有些失落,玉姐走到我身边安慰道:“我感觉你大哥这次回来并不是偶然,而且他还带来八爷和你爹的消息。”   “真的?”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姐,就见她点点头道:“也可以说是一个消息吧,八爷进了罗刹城,还在那里见到了你爹,你爹有话让他带给你。”   “什么话?”   我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把抓住了玉姐的肩膀,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连连道歉。   玉姐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游离道:“你爹说,让你小心你娘。”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姐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小心我娘?”   玉姐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听你大哥说当时八爷只与你爹见了一面,别的没有过多言语,只留下了这句话,让你日后处处小心。”   “这真是我大哥说的?”我难以自控道。   玉姐点点头,有些犹豫地说:“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毕竟你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每多知道一件便是平添一份压力,可是你娘是现如今唯一一个不知道踪迹,又跟你关系密切之人,我怕万一哪天你遇见她,她再对你……”   我知道玉姐想要说什么,可是我实在是难以接受要开始提防着我娘这个事实,从小到大娘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样子,对我比对她自己都好,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化身成了对我不利之人,可是我爹和八爷既然只有一面的时间,说出的话就一定是最关键的信息,而且当初在家里发现的那封信上的内容,与爷爷的意愿截然相反,要不是大壮及时出现阻止了我挖出老房里的东西,可能后果就已经不堪设想。   还有第一次见霍老太时,霍老太在用照骨镜查看我身上骨骼脉络之后,便断言我娘不是我生母,难道一切其实早就有端倪,只是我没发现?   这个时候玉姐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我,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宛如能洞彻人的心灵,让我一下子沉迷于其中,焦躁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言可畏   “生命中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造化之弄人,命运之安排,无论多么大的英雄豪杰也无可奈何的,而且很多你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往往偏偏就会发生,这就是命运,你可以选择不面对,却必须接受。”   玉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而且很多事情你不能光看表面,眼下的形势越来越复杂,各方势力参与其中,真真假假很难分辨,而你要做的,就是保守本心,学会做一个笨人。”   我呢喃地抬起头看向玉姐道:“为什么要做一个笨人?”   玉姐笑着说:“因为当聪明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笨人想出来的法子是一定管用的。”   我沉默了半响,心中隐隐有了一丝触动,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明白最好,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揣着糊涂装明白,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记得第一时间跟我沟通,别一个人那胡思乱想,知道吗?”   看着玉姐关切的眼神,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玉姐点点头,看着像是还有些不放心地要说什么,我赶紧走到她身边,替她揉着肩膀说:“你少操心我吧,自己的身体多留点神,感觉每次回来你的脸色都要差不少,你这样还怎么去陈湖,怎么找八爷啊,再说你这个样子,我大哥肯定会不愿我意的。”   玉姐脸色一僵,随即笑骂道:“人小鬼大,对了,这趟跟红鲤出去有什么收获没有?”   “跟她?”   我不明白玉姐什么意思,疑惑道:“收获不就是草王么,还能有啥?”   “傻小子。”   玉姐白了我一眼没有解释,对我这次长白山之行也没有多问,我本想将刘三手没死还有狼妖的事情告诉她,可是想想还是算了,等刘三手来了一并再说也不迟。   将玉姐扶着上楼休息之后,我迫不及待地翻出那幅画卷,心头的诸多疑惑想在画里找出一些答案,可是打开之后却是满眼的失望,画面永远定格在了卫君瑶消失的时刻,一点也未曾变化。   我有些失望地坐在地上,而在这个时候,老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身子稳稳地落在面前的桌角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满是警惕地盯着我手上的画卷,呜咽了两声,像是在警告我什么。   我疑惑地看了它一眼,不知道老黑到底在怕在什么,老黑也没法像狼妖或者血狐他们那样开口讲话说个明白,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半天,老黑以一种不争气地眼神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觉得以老黑的灵性肯定是从画里看出来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开始有点后悔没有将狼妖或是血狐随便带一个回来,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起码也可以在我跟老黑之间当个翻译,也不至于一人一猫就这么干瞪眼没办法。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跑车轰鸣,我皱了皱眉头,将画卷收起来之后转身打开了房门,就见一辆火一样的大红色轿跑停在门口,车窗被摇下来之后,带着大红墨镜的红鲤头也不转的说道:“上车,二爷要见你。”   我愣了半天,在红鲤没好气地连按几声喇叭之后才清醒过来,转身关上了店门然后上车。   坐在副驾驶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身T恤短裙的红鲤,咋了咋舌说:“可以啊,这么快就换车了,还是大红色,转性啦?”   红鲤带着墨镜也看不清表情,撇了撇嘴道:“喜欢送你一辆就是。”   我连连摇头说:“拉倒吧,我还是喜欢坐车,特别是有你这种大美女当司机,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说着忽然想起何士杰在两天后的酒会,便恢复正色道:“二爷这么着急找我干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真出事找你有什么用。”   红鲤呛了我一句之后便不再出声,轰动着油门直奔着城外驶去。   等到了姚宅的时候天刚擦黑,宅子里就姚二爷一个人,正堂之内摆着一大桌的酒席,见我俩进来笑呵呵的连连招手,道:“冒昧请小乙过来,会不会有些唐突,玉儿没说什么吧?”   我坐在姚二爷身边,笑着说:“没事,玉姐身体不太好,已经休息了,我正想着抽时间来拜访您呢,刚好搭个顺风车,就是跑太快,胃有点受不了。”   姚二爷听了哈哈大笑,挥了挥手让红鲤在身边坐下,将每人桌面的酒杯满上之后,满脸笑意地说道:“看着你跟丫头能从北边满载而归,老头子真是打心眼里高兴,今天这里没外人,客套话我也不多说,这顿饭就当是给你俩接风洗尘,顺便陪老头子乐呵乐呵,都不许客气,喝不尽兴谁也不能出这个大门。”   姚二爷既已发话,我也不敢作假,而且每次死里逃生后来一场叮咛大醉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三五杯下肚后身子骨就开始有点打飘,特别是看着今天的红鲤,一改之前的性冷淡风格,整个人从冰山的雪莲花逐渐蜕变成了一只正在怒放的红玫瑰,明眸皓齿,烈焰红唇,惹的我目光总是不经意间在她身上流转,看的心里一阵心神荡漾。   姚二爷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嘿嘿笑着拍了拍我的手道:“怎么样,我这丫头还行吧?”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可随即反应了过来,老脸一红,道:“大小姐武功盖世,身手不凡,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   “诶~”   姚二爷摆摆手说:“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你身为八爷的徒弟,筢子行的少东家,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连掌舵之位也稳坐不让,等到那时,身边要是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说出去可是要被同行笑话的。”   然后拿眼睛撇了撇正一个人独饮的红鲤道:“我这丫头虽然对人冷淡了些,可是带出去不丢面啊,还能当贴身保镖,最重要的是我给她相过面,以后好生养,不吃亏!”   我见他越说越离谱,红鲤也明显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脸色也越来越冷,便连忙打着哈哈岔开话题道:“二爷,您今天找我来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吃酒说话吧,您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喝的也不尽兴啊。”   姚二爷咋了咋嘴,将手上的酒杯满上一饮而尽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后天晚上的酒会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点点头,说:“一回来就听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士杰那孙子这么可能抢在你之前抓到凶手,后天晚上的就会,怕不会有诈吧?”   姚二爷没有直接回答我,手中转动着酒杯,面色不善道:“世人都以为他何士杰是猪八戒,可是谁知道竟然是孙悟空,得到高人指点,跑到我的地盘大闹天宫来了。”   我诧异地看着姚二爷说:“您也觉得他背后有人?”   “怎么,你也看出来了?”姚二爷道。   我摇摇头说:“玉姐说的,而且这幕后之人,一定是奔着整个筢子行来的。”   姚二爷点点头道:“玉儿心思缜密,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确是如此,可是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另有所图。”   我心头一动,问姚二爷道:“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姚二爷摇摇头没说话,给我俩的杯子各自斟上,满饮一杯后问道:“白无常白正则,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我端着酒杯的手怔了一下,点头道:“没错,而且他也会陪着我去参加后天的酒会。”   “这就对了。”   姚二爷擦了擦嘴说:“季八爷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对门内之事很少过问,所有的大小事宜基本上都是全权交给玉儿搭理,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也都由白无常跟四大判官出面,可以说玉儿跟白无常算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一直撑着筢子行走到今天,要是在酒会上他俩出了什么事,你说,筢子行还能坚持多久?”   我手中的酒杯差点被姚二爷最后的话给震掉了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你是说他们要在酒会上对玉姐跟白无常下手?”   姚二爷摇了摇头,道:“现在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次酒会是冲着筢子行,或者说是冲着你来的,而你为了顾忌古彩门的立场又不能不参加,可是参加就有危险,不然你觉得以白无常神出鬼没的行事风格,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出现,其终究原由,就是为了保住你这个少东家。”   我张大了嘴砸吧了两下,可是还是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以他的手段,届时想要全身而退,你觉得有人能留住他?”   姚二爷呵呵笑道:“可是你有这本事么?”   “你是说他们想要通过我来要挟白无常?”我瞪大了眼睛道。   姚二爷叹了口气说:“这是最坏的打算,但是你可曾听说过人言可畏这句话,如果在酒会上何世杰当着众多大掌舵的面找出了安老太是白无常所杀的证据,他就算是再厉害,能杀得尽整个偏门之人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下桂花   “不可能!”   我失声道:“是个人都知道安老太与我师傅交好多年,这一次在拍卖会上更是不遗余力地帮我们拿憋宝古谱,我大哥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去杀他?!”   “你大哥?”   这下就连一直在旁闷不做声的红鲤都将脑袋转了过来,目光之中的诧异让我猛然惊醒,结结巴巴的正欲解释,就见姚二爷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小心祸从口出。”   我咽了口口水,赶紧给自己连灌了几口酒才稳定下了情绪,对姚二爷说道:“您刚才说的话,是有确凿证据么?”   姚二爷眯着眼睛道:“憋宝有四绝,观天、相地、踩龙、盘口,其中以踩龙的手段技冠群雄,为一派立足之根本,而这踩龙绝学中,有一记名为锁龙爪的招式,传说练到极致五指的坚硬程度以及力度,可单手撕裂蛟龙的喉咙,取其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我看着姚二爷饱含深意地目光,身体微微颤抖,道:“你是说白无常……”   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道:“白无常当年全盛之时就是凭借着一手踩龙绝学名噪天下,只是在断臂之后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第一次复出便是为了玉儿血洗了几家豪门,其惨死在他手底下的所有尸体,无一例外全都是在一瞬间被外力拧断了脖子,身首异处。”   说着抬起了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和安老太的死法,如出一辙。”   “安老太是被人拧掉了脑袋?!”   我腾地站起身,却被姚二爷拉着手坐下,将我面前的酒杯倒满之后说道:“安老太的尸体经检验过后并没有外伤,是被人硬生生将脑袋从脖子上扯了下去,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着众多大佬的面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件事,其手段跟招式,除了白无常,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对于安老太的死,姚二爷肯定不会骗我,可是如果就此认为我大哥就是杀害她的凶手,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单不说他有没有杀人动机,一个人就算是蠢到了家,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动用自己的成名绝技去暗杀一个人,其做法跟当着众人面,大摇大摆地走到安老太跟前说我要杀你没什么区别,以我大哥的城府是绝不可能做这等没脑子的事,可是安老太为什么会死在他的成名绝技之下,难道说是有人想要故意栽赃陷害?   姚二爷一直转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没有说话,直到像是从我眼神中看明白了什么,才淡淡说道:“想明白了?”   我如梦初醒地吸了口气,道:“有人想要栽赃陷害白无常,或者说想借古彩门或者整个偏门之手来砍掉八爷的左膀右臂,然后为清理筢子行铺路。”   姚二爷点点头说:“之前我一直都没想明白,以白无常不谙世事的作风,怎么会为了你一个少东家,冒如此大的风险去赴何世杰的鸿门宴,还会如此轻易就范,说句不好听的,你个少东家死了就死了,八爷大可以另找人选重新坐上这个位置,可是他一出事,整个筢子行等于塌了半边天,孰轻孰重以他的见识不可能不清楚,现在想来,何世杰身后那人一定是知道了你俩的关系,才会特意给你送去那张请柬,逼着白无常就范。”   “而且……”   姚二爷淡淡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藏在何世杰身后的黑手一定是从你们筢子行出来的,而杀害安老太,则是他亲手所为!”   我被姚二爷说懵了,大脑中一片空白,印象之中好像没有这样一个与整个筢子行势不两立的敌人,要非说有的话,难道是他?   想通之后我在这里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起身就像回去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玉姐,可是姚二爷却淡淡地摇着头说:“从这里到进城,很长的一段路都荒无人烟,多事之秋,不要做这种让自己身陷险境的举动,你今晚就在这休息,而且你真当玉儿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连这点都看不透么,你太小看她了,栾玉可不简单呐。”   说着自饮了一杯道:“而且我现在既然还是盗门的大掌舵,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欺负到自己门内还坐视不理,青鲤还有我几个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明天就全都赶回来了,到时龙老大也会亲自替你守风坐镇,再加上白无常和玉儿,就算是真的撕破了脸皮,也不能落了咱盗门的威风,记住,狗咬你一口不是让你打回去的,而是直接一刀子扎心,取了它的狗命,让它永远不能对你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这才是真正的打狗之道。”   我被姚二爷的话说的有些热血沸腾,二话不说便端起了酒壶一饮而尽,姚二爷又让红鲤去取了两壶酒,等到吃干抹尽了,两条腿连站都站不稳了,在千叮万嘱他一定要给玉姐打个电话报平安之后,便在红鲤的搀扶下到一边的客房休息。   我还是头一次喝这么多酒,睡到半夜脑袋胀的跟点了炮仗似的,口干舌燥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水喝,等来到了院子,趴在水龙头低下咕噜噜灌了一肚子凉水之后,抬起头正准备回去,正看见在一旁的老桂花树下面隐约坐着个人影。   当时把我给吓了一跳,可是借着月光看清楚那人是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打了个酒隔,说:“红鲤?你没睡啊?”   那会儿月光正盛,如水银泻地洒满了院子里的角角落落,红鲤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裙端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椅上,一头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笼罩下像是在闪闪阵阵白光,在听到我的声音后低垂的眼眉微微抬起,看了我一眼,又重新转了回去。   我强撑着酒醉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荡了过去,来到她对面坐下,就见她一只胳膊靠在石桌上用手撑着脑袋,目光落在桌面的残局上,不由得好奇道:“你也会下棋啊?”   红鲤没有理我,而在这时起了一阵夜风,风吹动着树叶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却见红鲤突然伸手捻起了桌上的一枚棋子,挥手一扬,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棋子穿透树叶打在墙上,却没有碎,反而是洞穿了砖石,深深嵌入到了墙壁里。   我看着有些愕然,这轻轻一挥手的力道得夸张成了什么样子才能做到,不由得下意识地将屁股往石凳子后面挪了挪,接着就看到红鲤摊开手掌将整个桌面上的棋子一把横抓,接着“啪啪啪”全甩了出去,而目标,则都奔着同一个方向而去,那颗定在墙壁里的棋子。   可是随着一声呼啦啦石子落地的碎响,所有的棋子仿佛都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击中目标,无一例外地在洞口的边缘留下一道白印,散落一地。   看着红鲤脸上神情微愠,我连忙拉住她说:“算了算了,喝多了眼花,看不准正常,明天睡醒再打,肯定打的中。”   红鲤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转动着目光看着我抓在她胳膊上的手臂,吓得我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可看着她忽然又落寞下去的神情,再看了眼落在远处的棋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疑惑地问道:“你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红鲤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沉吟道:“当时在长白山木屋的时候,以你的五官敏锐程度不可能对潜伏在周围的敌人一点察觉都没有,毕竟都是一些草莽土夫,是不是狼妖对你做了什么?”   “狼妖?”   看着红鲤满是疑惑地眼神,我才想起来她当时昏迷了过去,对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我想了想说:“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   红鲤木讷地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微微吐了口气道:“我没事。”   我一下子被噎的有点说不出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仰着脑袋看着挂在夜空中的明月,轻轻叹息道:“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的看月亮了。”   “你很喜欢月亮么?”红鲤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目光落向红鲤正要开口,却发现她也在同样看着我,一双明眸胜似天上的繁星,干净又清澈,长长的发丝被风拂过脸颊,四目相对,空气都在此刻凝固了下来。   许久过后,红鲤眼眸转动,将目光挪向一边,淡淡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别睡晚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   二人说罢各自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叫醒我的不是姚二爷,也不是红鲤,是玉姐。   我睁着惺忪睡眼看着玉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昨晚喝多了,二爷跟你说了吧?”   玉姐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身后的屋子内扫过,像是有些失落地说:“看来姚二爷昨晚安排的不是很满意呀?”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她话里的含义,接着就见她笑了笑说:“不逗你了,看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锦姑姑   当我和玉姐走进正厅的时候,姚二爷跟红鲤正坐在桌子旁边吃早饭,看见我俩进来连胜招呼:“来来来,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一起来吃点。”   玉姐点点头笑着坐到了姚二爷身边,我站在那里瞅了一圈,发现好像就只剩红鲤身边还有张凳子,犹豫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还是坐了上去。   早餐就是些简单的白粥配咸菜,坐下之后看着余光里正轻轻夹着菜的红鲤,再联想到昨晚的情景,一时间有些尴尬,白粥就着白粥,头也不抬地就开始吃了起来。   期间桌面上一直很安静,等我将碗里的白粥喝完,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有些耐不住地打破平静问玉姐,道:“玉姐,你让我见的人呢?”   玉姐淡淡地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抬手看了下时间,点点头道:“应该到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外大门被轻轻叩响,随着姚二爷的一声招呼,门被仆人打开,一位穿着红袍大袖的女孩在众人的目光中从门外迎面走了进来。   女孩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身高不到一米六,脑袋上的冲天辫扎的老高,乍一看就跟个瓷娃娃似的,可是等她走进屋,才发觉与之不相配的,是那双眼睛。   不知道在她这个年纪到底经历过了什么,一双眼睛里饱含岁月风霜,其无意间散发出的老成与淡然,就算是跟姚二爷相比,也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孩进屋之后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然后就见玉姐起身来到她身边笑着道:“这位是古彩门的大戏法师锦月锦姑姑,今天是特地来与姚二爷还有小乙商议明晚宴会的应对之策的。”   说罢转头看向我说:“小乙,快叫人。”   锦,锦姑姑?   我咽了口口水,怎么也无法和眼前这个穿着红袍的小萝莉跟姑姑这个称呼扯在一起,可是见玉姐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还是极其别扭地张开嘴道了一声:“锦姑姑好。”   小萝莉老成地冲我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姚二爷身上,淡淡道:“二爷这些日子有劳了。”   姚二爷将勺子放进碗里,擦了擦嘴,笑着摆摆手说不碍,接着吩咐佣人将吃饭的桌子撤了下去,众人分宾主入座之后,才看着小萝莉道:“锦家姑姑这次来,不知道是代表锦家,还是整个古彩门的意愿?”   “锦家。”锦月道。   姚二爷点点头,拿眼睛看了玉姐一眼道:“那也就是说,安家还不肯松口,咬定了安老太的死跟筢子行脱不了干系?”   锦月端起桌上的茶碗,沉着眼睛道:“安家现如今跟千门何士杰一个鼻孔出气,看准了大掌舵的位置誓要将我锦家排除门外,所以在明天的晚宴上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否则倒霉的可不止你们筢子行一家,就连我们古彩一门也要受到波及。”   二人的对话我虽然听不大明白,可隐隐觉得这古彩门内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风平浪静,恐怕在任何一个名门大派里都少不了老索头儿那种有着狼子野心妄图搅云弄海之辈,只是单从上话面上的意思来看,安老太与我筢子行素来交好,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跟与她对立的锦家合作,而安家又为什么会违背安老太的遗愿跟何士杰合作,非要死咬住我们不放呢?   玉姐沉默了半响,在这个时候接话道:“照着最坏的来算来说,明天晚上一旦动手,安家那边帮着何士杰出手的几率有多少?”   “百分之百。”   锦月想都没想便答道:“这是安家想要掌控古彩门最有机会的一次,四大古彩师都悉数到了成都,再加上千门以及索命门高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锦月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可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但是我却对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大哥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人能拿我们怎么样。   玉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过多言语,接着就见姚二爷淡淡说道:“盗门以及筢子行这边就不劳锦家多心,只有还在老头子的一亩三分地,就没人能掀的起什么风浪,你直管回去禀报你家家主,如期赴约即可,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锦月点点头,起身道:“既然如此,明晚锦家全凭二爷吩咐,告辞。”   看着她转身离开了院子,我不解地对姚二爷说:“二爷你昨天晚上不还挺担心的么,怎么这会儿突然这么有把握了。”   姚二爷闻言哈哈大笑道:“跟这种人谈合作,你不拿出十足的底气跟把握,等到了明天晚上只会多了一个摇摆不定的看客,而不是一个不遗余力的帮手。”   然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目光盯着我说道:“记住,让人替你卖命不要让他觉得是在白白送死,做人要做宋江而不是晁盖,性情中人在这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社会是活不下去的,关键时刻脑子才是最能保命的东西,要学会当领导,而不是当大哥。”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对玉姐道:“这次除了白无常外,四大判官不会出手么?”   玉姐皱了皱眉头说:“何士杰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邀请我们过去,肯定是已经把所有对他不利的因素全都算在了里面,要是真是狠下心来痛下杀手,恐怕四大判官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万一真出了什么闪失,整个筢子行无异于被一网打尽,所以我想……”   “诶~”姚二爷挥手打断了玉姐的话说:“你们几个要是出了事,留他四个老家伙能顶什么用,在这个节骨眼上畏手畏脚倒不如放手一搏,直接给他来个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要不然就算逃过了一时,也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玉姐先是一愣,可接着摇摇头说:“不行,那人的实力太强大了,恐怕凭借着我们几个还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只能将风头拖过去,等八爷回来才能再做了断。”   “那你觉得他会给你们这个时间么?”   姚二爷拿手在桌面上轻轻点指道:“要是老头子没猜错的话,黑龙印,八爷早就交给小乙了吧?”   我闻言一个激灵,看到玉姐诧异地眼神,正想说不是我告诉他的,就见姚二爷摆摆手说:“我跟老八相识这么多年,他的心在哪我很清楚,趁这个消息走漏之前,明天晚上对你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别等到失了白无常再去后悔,可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喽。”   姚二爷的话让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玉姐手中攥着茶杯神冷目凝,眼睛半天都没有眨过,显然是在做一项艰难的决定,我在一旁也不敢吭声,目光游离于桌面上的三人,等了半响,就见玉姐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道:“嗯,我现在就回去通知他们。”   说着起身就要走,我赶紧想要跟出去,却被玉姐拦住说:“长生当已经不安全了,你留在二爷这,明天一早我再来接你。”   “长生当不安全?”   我紧张地看着玉姐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玉姐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只不过你要是回去的话,恐怕就要出事了。”   我不太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可见她坚持如此,也只好将她送上车,等车子完全消失在了视野尽头,才转身折回了屋子,看着姚二爷说道:“我怎么感觉玉姐在骗我?”   姚二爷点点头,叹了口说:“恐怕那边已经要对你下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博弈   “那玉姐岂不是有危险?”   我一听就想往追出去,可是姚二爷却叫住我说:“你现在对她来说最大的帮助,就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玉儿那边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无暇分身再来保护你呀。”   “保护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喃喃道:“嫌我是我个累赘么?”   姚二爷微微一笑,招呼我坐他身边说:“玉儿见惯了大风大浪,几次力挽筢子行与生死危机关头,那边的事情她自会处理好,而且也不是嫌你是个累赘,眼下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布棋,而你作为当中最关键的一个棋子,越少露面对他们来说就越是个大的威胁,我这院子虽然看起来破了点,可是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在我的地盘直接将手伸到这里来,而且你越是淡定,他们就越摸不透你,存在求胜之心,就难免要上当,所以只管放平心态,陪老头子聊天下棋,让他们干着急去吧。”   我看着姚二爷胸有成竹的神态,深吸了两口气,点点头说:“一切都听二爷安排。”   “这就对了嘛,一个人的神经若是太紧张,遇到了危险的事,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况且这次有整个盗门对你鼎力相助,我就不信区区一个何世杰,还真能拿你怎么样了!”   姚二爷说到最后,一股子由内到外蔑视一切的气势油然而出,轻轻拿手点着桌面,对红鲤道:“你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红鲤答道。   “嗯。”姚二爷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说:“走,下棋去。”   说实话,我挺羡慕姚二爷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英雄气概的,饶是自认为已经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心性已经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可是在这种不仅仅关乎着自己生死,更是会牵连无数人性命的大是大非面前,我恐怕连他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有。   二人坐在树下下棋,自从上次回去之后我多少也研究了一些围棋的下法,可是在姚二爷的手下每次都坚持不到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连输几次,我无语地收着棋子说:“您这都是国之圣手,跟我这半瓢子下棋,哪有什么乐趣呀。”   姚二爷呵呵笑了笑,说:“世人都说做人莫怀下棋心,可是我却觉得这下棋跟做人一样,想要赢得对手,必须要处处算计,大多数棋需要心算和预判对手回合的走法,从而使你能够从容应对他布下的每一个陷阱与每一个杀招。算的越远,布的局越大越能赢棋,相反只看重眼前的一点利益与优势而没有大局观的,却很少能赢棋。”   姚二爷说着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道:“年轻人无论在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耐得住性子,学会从身边的小事领悟做人的道理,智者淡然,枭雄冷静,智者无欲,枭雄无情,对得失之间的把握,都要拿得住分寸,别泄气,再来再来。”   我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棋子一边下意识看向姚二爷,突然觉得这个一直藏在荒郊野岭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老头,或许早已看透了这万千大界,厌倦世间纷争才逃到这里躲个清净,这才是真正的虚怀若谷,大智若愚啊。   不知不觉我也被姚二爷的话影响,心开始沉寂了下来,就那么和二爷坐在槐花树下下了整整一天的围棋,甚至连午饭都忘了吃,一直到天快黑,红鲤有些气恼地想要掀棋盘的时候,姚二爷才哈哈乐道:“可以可以,你要是能保持今天这份心智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些麻烦,咱们的胜算,恐怕会大上不少啊。”   我愣了愣,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大难将头之际陪着这老头子下了一天棋,心里除了布局拆招外没有任何想法,不由得深了口气说:“多些二爷教诲。”   姚二爷不在意地摆摆手,爽朗道:“以后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然后对着红鲤说:“丫头,去烧两个拿手好菜,让小乙瞧瞧你光身上功夫好,这炒菜做饭也是一流啊。”   红鲤没有说话,端着棋盘径直转身进了厨房,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将手舒服地垫在脑袋后面,一边感受着微微夏风,一边闻着鼻子里的淡淡桂花香,有些怅然道:“等我老了我也要弄这么一个院子,没事养养猫种种花下下棋什么的,这才叫生活呀。”   姚二爷笑了笑没说话,听着厨房里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我见还有段时间,便问姚二爷道:“这古彩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家不是安老太的底子么,怎么会突然跟何世杰联手对付我们来了?”   “一点也不突然。”   姚二爷淡淡道:“这女人呐,年轻的时候再能干,再精明,可是一到老了都会犯同一个毛病,这个毛病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那些身居要为,执掌一方大权的强者来说,却是无疑是致命的。”   “什么毛病?”我好奇道。   “爱子。”   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说:“中国女人千百年来相夫教子的观念根深蒂固,即使在她年轻的时候能够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自身事业当中去,可是到老却始终逃不过这个轮回枷锁,这是流在血液里的东西,只有极少人能够例外,而安老太则明显不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   说着目光落向头上的桂花树上,喃喃道:“安老太老来得子,虽然是抱养的,可是却视若己出,对其疼爱的程度要远超过一般的父母,但是老话说得好啊,溺子如杀子,那孩子还不到十六便开始跟着门内之人在外面吃喝嫖赌,抽大麻,玩女人,在赌场里欠了不知道多少的债,全靠门内补贴,曾为了一个兰花门的戏子,差点跟神调门的人发生火拼,惹得是怨声载道,群情激奋呐。”   我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道:“难道安老太对这些毫不知情么?”   “安老太是什么人,这些破事怎么可能瞒得了她的那双慧眼,只是每次一出事,那小子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安老太视他为心头肉,见不得他求死求活的样子,而且又都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以至于到最后全都不了了之,可是听说前几年这小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收敛了性子,开始安心搭理门内事宜,而且天赋不错,安老太便将门内之事都交给他全权负责,本打算再观察一段时日再决定门主的归属,却没想到中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安老太身首异处,古彩门安锦两家开始为了大掌舵之位引发纷争,那小子大小就是在赌场里长起来的,跟何世杰这种二世祖相识也不算稀奇,只是没有想到儿时的顽劣竟然埋下了这么大的隐患,两位二世祖联合在一起互相为彼此的上位提供方便,再加上幕后那人稍微加以利用,才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啊。”   姚二爷的话让我不禁想起了吴老大的儿子吴勇,虽然两人之前看起来差不多,只是吴勇明显更加识大体一些,不会做出这种悖逆祖宗之道,可是锦家又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呢,安老太速来与盗门交好,而锦家又与她呈水火不相容之势,就算是找别人,也没有理由跟我们合作啊。   姚二爷看着我沉默不语,笑着说:“你要知道,最好的合作伙伴,除了共同的利益之外,便是敌人的敌人,这种合作关系要比其他任何一切都要来的可靠,而且如果明天晚上事成的话,锦家执掌古彩门,而你又是最大功臣,从今往后,这古彩门只会卖给你面子,不会再记得季宗卜是何许人也。”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条约   “所以明天晚上将是你真正执掌筢子行,扬名立万,建立属于你白小乙白爷势力的最佳时机,整个盗门都会鼎力相助,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姚二爷的话让我彻底沉默了下来,没有想到明晚的酒会干系会如此重大,胜败之间简直就是一脚地狱一脚天堂,突然一下子觉得压在肩上的胆子开始愈发的沉重,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姚二爷在这时拍拍我的肩膀,张嘴刚要说话,就见红鲤从厨房端着盘子走出来,看了我俩一眼道:“明天的事情大家自会全力以赴,你就别在这给小乙平添压力了,吃饭吧。”   姚二爷砸了砸嘴,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昨晚进展不错啊,今天晚上再陪我喝点,争取早日拿下!”   我看着姚二爷半天都摸不着头脑,疑惑地说:“什么进展,拿下什么?”   “小子别跟我装蒜,昨天你俩在院子里溜溜地坐了一宿,啥都没干?”   姚二爷古怪地看着,然后以一种很懂的语气跟我说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男欢女爱嘛,我都懂得。”   我这个时候就算再傻也反应了过来他言指何意,老脸顿时通红,偷偷看了红鲤一眼,发现她已经进了正堂好像没有听到,才轻轻吐了口气说:“二爷你可别瞎说啊,我一男的听着倒是无所谓,万一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可打不过她。”   “嘿嘿,男女之事要顺其自然,我知道有个挺厉害的公主一直要娶你,可是到了你这个位置,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而且那玩意儿说到底终究不是个活人,你要先下手为强,让红鲤当大,她当小,这样才不会吃亏呀。”   我见姚二爷越说越离谱,急忙站起身将他推到了正堂之内,三人入座后,姚二爷拿筷子指着桌上的几道菜肴道:“灯影牛肉,东坡墨鱼,泉水豆花,全是好家伙啊,还是小乙的面子大,好久都没有这么好的口服喽。”   我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可是真吃起来却是食指大动,可能是常年使兵器的原因,其胳膊跟手腕的力度运用自如,导致所有的菜肴无论是刀工,火候,味道,都恰到好处,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被我跟姚二爷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底朝天,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摸着肚子,然后就见姚二爷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自己推着轮椅回到了房间休息,屋子里瞬间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早点休息吧。”   谁知就在这时,红鲤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屋子,我愣了愣,自嘲地笑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可是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屋外的夜色,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可还没等我喘口气,就见目光之中,一道淡淡的虚影在窗前若隐若现,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可是随着虚影渐渐凝实,卫君瑶火红的背影,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依旧是鲜红的长袍,长长的青丝被一条红色的丝带随意挽在腰间,冰冷的侧脸在月光照射下宛如九天仙子,冷艳的不可方物。   我腾地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下意识地靠向墙角,哆哆嗦嗦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卫君瑶背对着床头没有看我,只是轻轻说道:“听说,你要让我做小的?”   “啥,啥小的?”   我先是一愣,可是随即反应过来,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连声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我可什么都没答应,怎么可能让你做小的,我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敢这么想啊,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哼。”   卫君瑶冷冷地哼了一声,单手轻拂长袖,站在窗台前冷冷说道:“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明白么,只不过现如今大难当头,不好好寻思对策反倒是在这沾花惹草,沉溺于儿女私情,你真当我是好看的?”   我下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真没有,这不是来和他们商量对策了嘛,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如今有难的,有人告诉你的?”   卫君瑶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忽然想起挂在腰间的那包香囊,像是明白了什么,可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取下,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那在幽泉旧址的时候,也是你救得我吧?”   卫君瑶没有回答我,而是淡淡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明天晚上的事情的。”   “明天晚上?”   我心头一跳,诧异道:“你不会也要去吧?”   卫君瑶点点头,说:“我若不去,你必死无疑。”   “你真要去啊?”我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可看着她冷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说:“明天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死?”   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道:“有人违反了约定想要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平衡被打破,我不出手,你求活无路。”   “谁?”我疑惑道。   “这个你不必知道,我们之间本就被一纸条约束缚,一旦有人违反了条约上的内容想要打破平衡,那么另一方就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不然我也没有办法亲自出面帮你解决问题。”   一纸条约?   我猛然想起当初玉姐跟我说过的,像八爷这种人不能随意出手,否则就会有一些自称为卫道者的存在现身干预,难道说明天晚上会有像八爷那种实力的人要对付我们么?   我看着卫君瑶的背影一时间升起了一股无奈,叹了口气说:“那人一定很厉害吧?”   卫君瑶点点头,说:“不在我之下。”   “那你何苦还要帮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完全没必要为我去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我咬了咬牙说道。   卫君瑶的背影微微一怔,缓缓转过脸看着我,说:“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伤你分毫,你给我好好活着,也必须好好活着,明白吗?”   我看着她坚毅且专情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明天岂不是成了你俩的专场,我们还去干什么?”   卫君瑶摇摇头说:“在有一方率先打破平衡之前,我是不能出手的,而且我的身份你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我听她特意在任何人上加了重音,点点头道:“可是明天人多眼杂,想要瞒住你的身份,除非你不跟我们在一起,或者说躲香囊里面把你带进去,等关键时刻再现身?”   “不用,你现在就去准备一顶里外通黑的轿子,在明天日落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做好,我会坐在轿子里跟你们一起去,只是对于我的身份,你一定要保密,不然的话怕是会惹出大麻烦。”   我感激地看了卫君瑶一眼,虽然她一直都留给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而我也总在刻意躲着她,避免跟前世扯上关系,可是她却数次救我于生死关头,每次都是一言不发,甚至连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留下,特别是明晚过后,我欠她的恩情算是彻底还不完了。   “还有。”   卫君瑶抿着嘴唇突然说道:“你要是不想害死那个姑娘,最好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古怪地看着她,壮着胆子说:“你吃醋了?”   卫君瑶白了我一眼,撇着嘴说道:“算了,说了你也不听,我的话你什么时候听过。”   我挠了挠脑袋,看着她站在窗前被月光笼罩下的绝美身姿,接着酒劲儿咧了咧嘴说:“那啥,你今晚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吉祥戏院   话音一出口,顿时就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冷了下来,看着卫君瑶逐渐恢复到冷峻到面孔,我酒劲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哆哆嗦嗦正要道歉,只见卫君瑶缓缓转过身,迈步走到了床头,伸出葱葱玉指在我脸上揪了下道:“以后你给我小心点,再这么没有分寸,当心我把婚约提前,看你怎么办。”   卫君瑶的手在我脸上狠狠揪了好一会儿才松了下去,随后恢复如常道:“明天晚上日落时分我会出来找你,时间不多了,快去准备吧。”   看着卫君瑶渐渐消失的身影,我揉了揉被她捏疼的脸,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半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出去敲响了姚二爷的房门。   在得知我来意之后,姚二爷皱着眉头说:“这年头轿子这玩意儿可不好找啊,估计戏园子或者搞婚庆的有,可是也未必能找着你想要的颜色,很着急么?”   我点点头说:“明天天黑之前务必得做好,不然晚上的酒会,恐怕会有变故。”   姚二爷差异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点点头道:“行,你别管了,我现在去就安排,等做好了给你送过来,快去休息吧。”   我踟蹰了一下,支支吾吾道:“那啥,事关重大,有轿子的消息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想亲自去盯着。”   姚二爷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行行行,你先回屋里歇着,一会儿我给你信儿。”   千恩万谢之后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坐着,没大多会儿的功夫房门从外面被叩响,赶紧起身把门打开,就发现门外之人不是姚二爷,是红鲤。   “走吧,进城。”   红鲤没有多说,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就朝着大门外面走,我赶紧跟在身后,赶等上了车一直往城区的方向开,进入老城在一家门口挂着“吉祥楼”的三层戏院的门口才停了下来。   下车之后发现已经有四五辆黑色轿车停在旁边,像是都认识红鲤的车,车未停稳便迎上来了六七位黑衣大汉,从外面将车门打开,恭敬地将我俩迎了下来。   “大小姐,少东家,里面的老板都已经吩咐妥了,轿子正在刷,要不您劳神进去看看?”   为首的一位中年人躬身地说道。   我看着红鲤点点头,没有多说,迈步就朝着戏园子里走了进去。   一进大门,正面就是舞台,东西两厢有两排朱红色明柱,戏楼栏杆底部的方格里,画有花鸟人物画,戏台正上方画有“八仙”,相当精致。   楼上两侧有包厢,观众座是条椅,规模不小,而且很多东西一看就是老物件,舞台之上摆着顶大红的轿子,旁边站着几个伙计正拿着黑笔黑墨在上面涂涂抹抹,见到来人,立马迎上来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头,笑呵呵地说:“您二位就是预定这顶轿子的雇主吧?”   我点点头,道:“还得多久。”   老头回头看了一眼轿子说:“约莫着还得俩小时,要不您二位先坐一会儿,喝杯茶提提神等好了我叫您?”   我摆摆手说不用,轿子一定得刷仔细了,轿围轿杆轿顶,轿里面的座,必须全是黑的,要是让我看到有一丁点别的颜色,我跟你说,我可饶不了你。   那老头连连点头,三人迈步上了舞台,看着已经刷了有三分之一的大红轿子,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些,这时候跟在一旁的老头笑着说:“不是老头子嘴破,活了这么年,还头一次听说有人要纯黑色的轿子,您这是怎么着,煤老板娉闺女啊?”   我笑了笑,说:“怎么,抬轿子就一定是得结婚才能用么?”   老头连连摆手,道:“那倒不是,人活这么大岁数了,头一次见到新鲜玩意儿难免有些老有少心,要是方便的话,你开开尊口,免得老头子后面睡不着啊。”   我看着老头一脸谄媚的神情,嘿嘿笑了笑说:“抬鬼。”   老头先是一愣,接着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谄谄地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可是在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红鲤忽然开口问道:“老板,你这戏园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吧?”   那老头一听直拍大腿说:“姑娘您慧眼,当年我叔父跟一个朋友建这园子的时候民国才刚成立,百年间可出过不少川蜀名角,只不过在战乱的时候关闭了二十多年,到我手里这才算重新开了张,只不过现在这行不好干,跟当年没法比,只能算是勉强混口饭吃。”   红鲤点点头道:“听说这吉祥楼的两位股东当年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一个靠走私鸦片发迹,另一个是川蜀的商会会长,不知您叔父是哪位高人?”   老头子嘿嘿笑了笑说:“叔父正是民国川蜀商会会长,韩纪贤。”   我差异地看着红鲤道:“你还知道这么多呢。”   红鲤翻了下眼珠子没有搭理我,三人又在旁边休息了一会儿,等到轿子差不多被彻底涂抹成了一团黑,几位伙计站在一边,冲着老头道:“掌柜的,验货吧。”   那老头看了我一眼,我急忙会意地迈步走到轿子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再三确定外面没什么问题后,撩开轿帘正准备往里进,就听见身后红鲤说了声“慢。”   “少东家,你这身娇体贵的就别往里面钻了,万一弄脏了身子,回去二爷怕是要怪罪于我。”   我不解地看着红鲤,只见她淡淡地看了老头一眼说:“掌柜的,要不您去替我们进去看看,瞧瞧有没有没刷到的地方,早点返工,也免得耽误大家伙的时间,都好回去早点睡觉。”   老头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愣了一下,接着又恢复如常道:“行啊,既然两位这么信得过老头子,那看看就看看。”   说着迈步来到我跟前,我一只手还掀着轿帘,没明白红鲤这是唱的哪一出,看着迎面走来的老头刚想说不用,却发现他满脸堆笑的面孔陡然一收,心中一凛掉头就要跑,可刚等我转过头,一股蛮横至极的大力突然就从背后传了过来,脚底下一个不稳,耳边响起老头阴沉的声音“给我进去吧”,接着身子突然离地,直接被人给硬生生拎了起来往轿子里一扔,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耳朵边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眼前也陷入到了一片黑暗,我挣扎着在轿子里爬起来想要出去,可是刚一往回冲,就感觉脑袋“咣”的一声,像是撞到了一堵铁壁石墙上,脑瓜子直发蒙,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而等我清醒过来再想出去的时候,竟然发现这顶轿子像是被铁糊的一样,四周坚硬无比,就连刚才进来的门也都被彻底封死,任我怎么使劲都不动分毫,折腾了半天,我气喘吁吁地坐在轿子里,一颗心沉到了底,这他娘的是被人给阴了。   红鲤这会儿肯定跟他们打了起来,而且这里面似乎很跟外界彻底隔绝,外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只能在轿子里干着急,难怪玉姐当时不让我跟着出去,可是这些人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难道就连卫君瑶的行踪也暴露了?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下来,我满头大汗地想尽一切办法试图从这顶铁轿子里出去,口中不断地大声呼唤红鲤的名字,可就在这个时候,就感觉轿子忽然一阵轻轻地摇晃,像是被人给抬了起来,接着耳边响起一阵阵风声,风声里夹杂着窸窣的脚步声音,宛如有轿夫正抬着轿子,飞驰而行。 第一百五十章 脸谱怪人   时间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在龙泉庄被那些个纸人抬往深宅大院的那晚,感觉着摇摇晃晃不断前行的轿子,还有耳边时时响起的风声,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就朝着两边摸了过去。   片刻前还坚硬的宛若铜墙铁壁般的轿子,在这个时候拿手一摸,竟然好像摸到了轿帘,我心头一喜,掀开帘布就想冲出去,可等看清了外面的状况时,却忍不住愣住了。   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哪,四周漆黑一片,连条路都看不见,全都是朦朦胧胧的灰色迷雾,而且轿子前面还找不到什么时候多了两个抬轿人,穿着大红色古代衣服,脑袋上带着黑色大尖帽,连皮肤都是奇怪的青色,背对着我看不清模样,只是一声不响地抬着轿子在迷雾中飞快前行,像是要把我抬到阴曹地府一般。   我当时就傻了,我他娘的不是在戏园子里面么,怎么会被抬到这个鬼地方,而且看着眼前的虚空我心里有着一种莫名的心悸,好像只要从轿子上跳下去,就要永远离开人间一样。   我扯着脖子冲着这些怪人喊了几嗓子,一点回应都没有,可是看着四周的迷雾越来越浓,我心知那些人在戏园子里处心积虑布这么大的局,肯定不是让我在这里享受铁轿子一日游,再往前走最低也得丢半条命。   而且能死还是最好的结局,万一当中再下了什么套拿我来威胁玉姐和大哥他们,这下麻烦可就大了。   他奶奶的,人活百岁也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给玉姐他们拖累这么久,临死做点贡献就权当这些日子吃喝拉撒的回报了。   想通之后便不再犹豫,掀开轿帘看着脚底下的虚空,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大喊了一声“我来了”,便纵身跃了下去。   当身体离开轿子之后,耳边开始刮起了阵阵烈风,像是在朝着无尽深渊坠落,情不自禁地睁开眼,就见整个人都落入到了茫茫空冥之中,耳边的风声夹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不断呼啸,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听不真着,跟念经似的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让人忍不住觉得一阵头痛欲裂,想要大声嘶吼出来。   而在这个时候,冥冥之中那呼唤我的声音开始变得强烈且清晰,听着还有些耳熟,像是个女人,难道说是玉姐?   那一阵的清醒让我忍不住转动着目光四处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忽然局看见一条细长的粗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虚空的上方垂了下来,随着身体的不断坠落一直延伸,和脑袋始终保持着不到三尺的距离,然后就听见那女人说:“快抓住绳子爬上来,不然就出不来了!”   不是玉姐?   可是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仿佛是为了印证女人说的话,虚空中刮起的烈风突然开始变得强烈,身体在空中被吹的左摇右晃,眼看着逐渐要与绳子拉开距离,二话不说一把握住绳头就开始往上爬。   眼下也不知道到了什么位置,脚底下的虚空开始变得消淡,一座在薄雾笼罩下的城池开始在视线中若隐若现。   这里怎么会有座城?   我情不自禁愣住了,并且感觉在城里好像还有人影在活动,而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一道道目光锁在我身上,顿时如芒刺背,其感觉丝毫不亚于当初在黄泉河上被雾中神秘人注视的阴冷,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不快上来,你是想让我们替你收尸不成?!”   钻进耳朵里的呼喊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一秒钟也不敢耽误,卯足了劲儿甩开膀子就顺着绳子往上爬,而且这绳子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直挺挺地立在空冥之中,任凭狂风吹卷愣是丝毫不动,就跟一根铁棍似的,尽头也不知道在何处,一直到身上那股子被注视的感觉彻底消失,我才扒在绳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而在这个时候,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光亮,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被阳光撕开了一道口子,并且在这个时候呼唤我的人声越来越清晰,从一个人变成好几个,我心头一动,在深吸了口气后,卖力奔着光亮爬了上去。   可就在我将脑袋伸出光亮的同时,就感觉脑袋像是被人用闷棍狠狠敲了一下,还没看清楚到了什么地方,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赶等再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我还以为自己瞎了,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四处乱窜,可是刚一站起身,脑袋上面就碰到了个什么硬东西,“砰”的一声,接着脚底一滑,身子跟个球一样“咕噜噜”朝前滚了出去。   我一边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一边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可是再睁开眼时,傻了。   自己竟然站在吉祥戏园子里的舞台上。   身后就是那顶被刷黑了的轿子,身边还散落着一堆不知道是生是死的陌生人,其中有两个还看着眼熟,好像就是之前给轿子刷漆的伙计。   红鲤呢?   一愣神的功夫,耳边突然就响起了一声炸耳的娇喝:“躲开!”   下意识地顺着声音转过头,目光之中就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在空中飞驰而近,接着就感觉到身体一轻,周围的景物迅速脱离了视线,一条火龙却在此时砸在了刚才驻足的位置,火光四溅。   “少东家,能不能别走神了,快帮忙!”   耳边再度响起在虚空之中呼唤我的说话声,我转过头,目光之中就见穿着一身大红色戏袍的锦姑姑,一只手揽着我的胳膊,而另一只手抓着一条挂在横梁上的红菱带着我空中划了一道弧,接着手一松,直接把我顺着二楼包厢的窗户直接给扔了进去,整个人再化作一道长虹直接顺势而下,扑到了舞台当中。   我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愣了半天,顺着窗户往下瞧,才发现整个戏园子已经乱作了一团。   入眼之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分不清敌我的两拨人战成了一团,刀光剑影,血溅八方,喊杀喊打声此起彼伏,而且当中找来找去都没有红鲤的身影,不禁心中一沉,难道她也遇害了?   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桌椅齐齐倒塌的巨响,只见舞台之下,一道身影从黑暗中倒飞而出,一点不剩的全砸在了舞台下面的那些条椅上,顿时砸了个稀烂,并且还没等那道身影站起身,三个身穿五颜六色戏服的脸谱怪人手持大刀飞身而入,那大刀足足有两米多长,明晃晃的刀片举在空中夹杂着风声以雷霆之势劈下,直直地就朝着地上的人影挥了过去。   “小心!”   在看清那人影就是红鲤时,我心里咯噔一下,而她的手上的反应比我说话还要快,见三把大刀封死了角度,两只手猛地在地上一拍,在大刀落地的瞬间,身子像是一条光滑的鱼“噌”的一下就从三人的腿下蹿了出去,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一跃而起,手中闪着寒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地转身就朝着身后脸谱怪人的脖颈刺去。   可是那三人明显察觉到了身后红鲤的动作,却是避也不避,等到匕首扎入体内,一点反应都没有,突然像唱戏一样“哇哈哈”大笑,攥紧了刀把猛地往后一挥,三道虚影当时就从不同方向冲着红鲤横砍而去,接着目光之中只见一道血光洒落在空气之中,红鲤一声闷哼摔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古彩戏法   我见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红鲤,心头猛跳,想也不想直接就顺着窗户从二楼的包厢朝着舞台跳了下去。   身体砸在舞台当中的木板上摔出一阵闷响,顿时吸引住了正在酣战的两拨人的目光,其中有几个见到我脸上大喜过望,还没等他喊出口,数把明晃晃的刀片瞬息而至,吓得他连忙一倒在地,打了个滚儿,堪堪躲了过去。   看着另外一波人的目光在此刻全都锁在了我的身上,一点犹豫都不敢有,嗷的一嗓子拔腿就跑。   这个时候我只恨爹娘没有多生两条腿给我,身后那群人跟狗见到屎一样,跑起来不要命,对追在他们后面的人不管也不问,咬死了我挥着刀卯了劲儿的追。   我围着园子一边跑一边注视着红鲤那边的情况,发现她虽然受了伤,可是身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我,二话不说便带着身后的三个脸谱怪人朝我靠了过来。   要不是跑的太快嘴里没工夫说话,我差点骂了娘,可是看着红鲤捂着伤口脸色惨白,跌跌撞撞的身影,咬了咬牙没有说话,而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突然在脑袋顶上炸响,吓得我脚底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扑到在了地。   龙吟在空中持续不断,仿佛真有一条巨龙出现在了园子里,在场之人手上的动作都在此时停了下来,齐齐仰着脑袋注视空中,只见一条通体闪着金光的五爪金龙,在戏园子的上空盘旋怒吼。   而且在它的正对面,还飞舞着一只浑身喷散着烈焰的火凤,巨大的翅膀每次扇动便散落出一片片星星火花从空中飘落在地,口中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嘶鸣,其气势完全不亚于愤怒的金龙。   所有人都傻了,张大了嘴一动不动,看着空中一龙一凤相互对峙,整个空气都在随之颤抖,而在这时,突然感觉手上一紧,还没等我转过头,便被抓在手中的大力给带飞了出去。   “快跑!”   红鲤满头大汗地咬着牙拽着我拼命朝着院子外头飞奔,而我也在这时清醒了过来,看着依旧在身后紧追不舍的脸谱怪人,心里一慌,顿时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二话不说掉头便跑。   还好这个园子的舞台是直通大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感觉到身后的大刀几次将我背后的衣服劈出一条条冷寒之后,我跟红鲤一脑袋扎出门外,刚来到大马路上,耳边就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一辆黑色别克轿车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甩尾,堪堪停在了我俩的面前。   可是就是这一瞬间停顿的功夫,三名脸谱怪人已经挥刀跟了上来,口中“哇呀呀”大叫一声,三道寒光应声而下,速度之快,避无可避,心中大骂了一声比克轿车的主人之后,勾下头正要等死,却耳听得一声沉闷的爆喝:“障眼之物,岂敢恬噪!”   接着就听见三声“噗噗噗”像是纸盒子被捅破的声响,再一睁开眼,就见大哥正屹立在面前,手中攥着红白黑三张脸谱,脚底下还躺着三具尸体,没有脑袋,但是从衣着上来看,就是刚才那三个脸谱怪人。   看着大哥我眼泪我都下来了,将红鲤搀扶起身正要说里面的情况,就见大哥摆摆手说:“你带着她赶紧回去,里面的事情我会去处理。”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戏园子里扎了进去。   我看着红鲤虚弱的面孔,一咬牙正要扶她上车,可是在临走的时候余光正落在了地上的那三具脸谱尸体上,竟发现这三个脸谱怪人不是活人,而是三件戏服。   “别看了,这是古彩门的金蝉脱壳,正主在里面,咱得赶紧回去。”   红鲤说完有些艰难地咳了一声,我赶紧带着她上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点火的地方在哪,最后不得不搀着红鲤坐在驾驶位,一路左摇右摆地开到了姚二爷的宅子。   还没等车靠近宅子,透过车前窗玻璃,就见姚二爷家灯火通明,门口堆满了车辆,数不尽的人面色焦急地站在门口左顾右盼,当看到我们回来后一拥而上,赶紧将红鲤送到屋内疗伤,而等她进屋之后,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来到我面前,道:“二爷在等你。”   “青鲤?”   我看着面前人清冷的面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也没再多说,迈步就朝着宅子走了进去。   姚二爷此时端坐在正堂之内,满脸怒容,身前跪倒了一大片,哆哆嗦嗦没有一个敢抬头,更没人敢说话,看到我进来,姚二爷大手一挥道:“丢到护城河。”   看着屋内众人被带走,青鲤也在姚二爷的示意下退了出去,我径直来到他身边,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连这都能走漏消息?”   姚二爷眯着眼睛没说话,阴冷的目光透过门外,浑身开始散发出一股股令人恐惧的杀气,拿手在轮椅扶手上轻轻点指道:“后院着火。”   “是刚才那些人?”我惊奇道。   姚二爷摇摇头,沉声说:“今晚所有参与这件事的我都处理了,看来对手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强上很多啊。”   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咬了咬牙没说话,心里有些担心红鲤的伤势,就见姚二爷叹了口气说:“丫头那边你不用操心,只要不是致命伤,过了今晚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姚二爷,发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具体怎么个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丫头不管是小时候练功,还是长大以后出去执行任务,只要没死,一般的伤势基本上在第二天就会好的差不多了,像上次你们从洛阳回来需要药物救治还是头一次。”   “那岂不是不死之身?”我诧异道。   姚二爷摇了摇头说:“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不死之人,而且随着她每次恢复的次数增多,脾气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古怪,像是一种互换,伤是好了,却也越来越不像她了。”   姚二爷的话不禁让我想起藏在她脑子里的那个女人,就如狼妖所说,那东西一直都在跟红鲤进行一种潜在的交易,她或许可以给红鲤力量,也可以让她伤势痊愈,但是唯一的代价,便是让她一点点强大,逐渐占据红鲤的身体。   “白无常已经去了那边吧?”姚二爷打破宁静道。   我点点头,说:“已经去了,好像是古彩门在搞鬼。”   说着看向姚二爷道:“这古彩门到底什么来路,怎么感觉它们出起手来真假难辨,不太真实呢?”   “嗯。”姚二爷应声说:“古彩一门的祖师乃汉末奇女红衣,红衣并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外号。野史札记中对此女的介绍只有寥寥几句,外八行的传说中倒是多有此女的通天幻术,传说她曾街头卖艺,取麻绳一根拿在手中,抖手之间麻绳就如竹竿笔直的立在地上,随后他顺着麻绳攀爬而上,绳索极长,举目难见其端,宛如直插云霄,周围的看客见她上去后好久都不下来,有大胆之人就是拉那根立在地上的麻绳,谁知一碰之下,麻绳竟然瘫软下来。而爬到绳顶之人已不知去向。”   说着淡淡地叹了口气道:“这门手艺到目前为止算是外八行中失传最严重的一门了,当中有幻有术,幻是障眼之法,而术则是一种法,练到极致,神鬼莫测呀。”   我不禁想起救我于虚空当中的那根绳索,还有飞舞在空中栩栩如生的龙凤,以及金蝉脱壳的三件戏服,这到底是幻,还是术呢?   而在这个时候,房门在外被轻轻叩响,传来了人声道:“二爷,四大判官的夜不悔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不悔   我心头一愣,夜不悔,他怎么来了?   “请夜不悔大人进来吧。”   而姚二爷的话就更让我诧异了,之前连玉姐都称为姑姑的锦月到访,姚二爷也都是微微点头示意,怎么到了夜不悔这边,就成了大人?   随着房门被打开,一位斗篷罩面的黑衣人从容地迈步走进了正厅,站稳之后也不开口,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淡淡扫过我跟姚二爷,接着眯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冷笑。   然后径直坐在一边,伸手取下遮在脸上的斗篷,一张诡异到令人窒息的脸,瞬间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此人长得真是与众不同,身高八尺左右,溜肩膀、两条大仙鹤腿,往脸上看是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鹰钩鼻子、菱角嘴,眼角往下耷拉着,嘴角往上翘着,要不注意看活脱像个吊死鬼。   而且脸上总是挂着似笑非笑的面容,贼眉鼠眼四处乱瞟,当我俩的目光相对时,宛如被厉鬼注视,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难怪称呼为四大判官,太他娘的贴切了。   半响的功夫屋子里都没人说话,还是姚二爷率先打破平静道:“夜不悔大人深夜造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夜不悔桀桀地笑了笑,扯着跟夜枭般沙哑的嗓音道:“有人办事不利,管不好手底下的人,万一小主子在这出了什么岔子,怕是没法给陆老大交代。”   姚二爷的眼角抽了抽,一丝愠色在眼里一闪而过,可还是笑了笑道:“那就有劳陆老大费心了。”   “这里有我跟冬无眠两人就够了,人多眼杂,别再放些阿猫阿狗进来浑水摸鱼,你脸上也不好看啊。”   说罢将斗篷重新罩在头上,缓缓站起身就朝外走,等走到门口时忽然止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明天晚上陆老大会亲自到场,二爷,你可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   看着夜不悔远去的身影,我皱着眉头看向姚二爷道:“二爷,他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吧?”   姚二爷摇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道:“四大判官做事说话一向如此,习惯就好。”   我不太相信地看着姚二爷,想了想如实问道:“他们几个到底什么来历,说句您不爱听的,我觉得您似乎在忌惮那个陆无双?”   “哎。”   谁知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将茶杯又重新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减淡人间,游戏乾坤,这陆无双在江湖上的名号由来已久,其盛名与八爷丝毫不让,要不是当年那一战,恐怕整个偏门都要重写历史了,我一个盗门的掌舵,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我诧异地望着姚二爷,见他脸上难得露出唏嘘的面容,不禁有些惊骇道:“什么一战?”   姚二爷摇了摇头说:“都是陈年往事了,那是个只属于两个人的江湖,再亮的星辰,也会在那个年代也会暗淡无光,只能作为陪衬,永无出头之日。”   “哪两个人?”我隐隐有些不安道。   “铁面判官陆无双和阎王敌季宗卜。”要二爷淡淡道。   我心头一颤,没有想到陆无双判官威名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可是他不是八爷的手下么,两人为什么会在同一个时代出现,并且盛名无二,要知道江湖之人特别是武艺强横之辈,个个心高气傲,性格古怪,很难与他人为伍,八爷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将这样的一个人收为己用,这太令人奇怪了。   姚二爷像是洞察到了我的心思,呵呵笑了笑,说:“文人相轻,武者相重,两柄孤交绝世的剑,两个孤交绝世的人,又怎么不惺惺相惜,两个孤交绝世的剑客,就像是两颗流星,若是相遇了,就一定要撞击出惊天动地的火花。这火花虽然在一瞬间就将消失,却已光照千古。”   我闻言不禁有些动容,姚二爷笑着看着我说:“别想那么多,江湖之事又岂非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完的,等眼下的事情解决之后你不妨在我这多留一些时日,好酒好菜,江湖恩情,老头子这里可有的是哟。”   我点点头,手上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香囊,皱了皱眉道:“那黑轿子怎么办?”   而在这时,房门再一次从外面被人叩响,只听见青鲤的声音在外说道:“二爷,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姚二爷点点头说:“走吧,去看看。”   我赶紧站起身将他推出门外,刚一出门,目光之中只见一顶顶黑色的轿子从正屋门下顺着院子一直排到了大门外面,一眼望不到头,足有数十顶之多。   我忍不住咋了咋舌说:“二爷,会不会有点多了,一顶就足够了啊。”   “不多不多。”姚二爷嘿嘿笑道:“这么多人呢,一顶哪够。”   我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姚二爷说:“你是说明天晚上咱们全坐轿子去?”   姚二爷没有回答我,挥了挥手将青鲤招至面前说:“在明天出发之前,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人再踏入这个院子。”   青鲤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之后,姚二爷看着我说道:“明晚之事,关系重大,你折腾了一晚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会叫你。”   我点点头,将姚二爷推回房间之后自己也回屋躺在了床上,期待之中的卫君瑶没有再次出现,那一晚出奇的安静,昏昏沉沉睡下之后,一觉醒来,便是第二天的下午。   起床之后还未出门,耳朵里就被各种说话声给灌满了,赶紧推开门,就发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分成几波围在一起,见我出门立马就安静下来,目光齐齐都落在我身上,其中站在大门口的那些人看着有些眼熟,不过也没多留意,转身便进了正堂。   正堂之内,姚二爷,玉姐,龙老大,金大发,红鲤兄妹,分两列入座,我瞅了一圈自觉地坐在玉姐右手边空着的位置,然后就见姚二爷点点头道:“咱们长话短说,今天晚上胜败的意义想必各位也都清楚,这关系到筢子行一脉的生死,更关乎整个盗门今后在偏门中的地位还有说话的分量,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望各位能够摒弃前嫌,以大局为重才是。”   说罢目光扫向屋内众人,只见龙老大笑呵呵地站起身抱拳道:“别人我不了解,反正今天我铲子行的人就全归二爷一句话吩咐了,是生是死绝不皱一下眉头。”   然后目光落向我说道:“小友莫要担心,灯灭一旺,人死一狂,今天他何士杰就算请来了天兵天将,来到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就得进山拜神,下水叩魂,没人能拿你怎么样,只管安心上位,我铲子行定当不遗余力,推你坐上筢子行掌舵之位!”   我感激地看着龙老大,站起身张嘴想说什么,就见一边的金大发脸色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摸了摸鼻子道:“之前多有误会,说到底咱也是拜一个祖师爷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从今往后但凡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岔子行别的本事没有,找个人打探个消息,做做后勤保障工作,还是多少能卖点力气的。”   “好了。”   姚二爷笑着摆摆手让我们三人坐下之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话不多说,离出发还有连个时辰,各位好到客房好生休息,时间一到,便可出发。”   而等众人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姚二爷又开口说道:“小乙和玉儿暂且留步,我这里有些事宜,还要跟二位商榷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行   我和玉姐齐齐停下脚步,在众人都退了出去之后,姚二爷招了招手,二人走至面前,就见他沉吟道:“你们觉得索隆这个人怎么样?”   索隆?   我和玉姐对视一眼,没有明白二爷话里的含义,玉姐疑惑地看着姚二爷说:“二爷您想说什么?”   姚二爷沉着眉说:“索隆想要和你们见一面。”   “他想见我们?”   玉姐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什么时候?”   “今晚酒会开始之前。”   我深吸了口气,不解地看向玉姐,发现她也皱着眉头,半晌才说:“他要见我们干什么?”   姚二爷淡淡道:“帮你们取得拍卖会上的那本古书。”   “这是在何世杰那边混不下去,想跟我们示好?”我诧异道。   “没那么简单。”玉姐咬了咬嘴唇,脸上纠结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道:“不见。”   姚二爷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最怕的就是临时出现变故,那你们也去休息吧,我来回绝他。”   我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被玉姐拉住了手说:“有劳二爷了。”   等离开正厅回到偏房,我好奇地问玉姐,为什么不和老索头儿见一面,就算不跟他合作,打听点消息也总是好的。   玉姐晃了晃脑袋说:“为了今天的事情整个盗门可谓是倾巢出动,任何一件小事可能导致动一发而牵全身,你我容不得半点闪失,而且就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憋宝古谱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今晚不出岔子,顺利保下白无常,之后的事情便可以从长计议。”   我点点头,才想起来我大哥今天好像没来,便问玉姐他去哪了。   玉姐说:“他白天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上自然会现身。”   说话之际,房门被从外面叩响,我俩止住了话题,转身将房门打开之后,红鲤迈步走了进来看向玉姐道:“锦月没事吧?”   玉姐叹了口气道:“情况不太好,毕竟三大古彩师齐齐出手,要不是白无常及时赶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红鲤皱了皱眉,哦了一声也没多说,转身正要回去,我连忙叫住她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   红鲤像是想起了什么跟我说:“二爷吩咐让我跟你坐一顶轿子,好保护你的安全。”   我应了一声,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我要进轿子前红鲤的反应,感觉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那样,只可惜当时我没有反应过来,不然也不至于闹成那种场面,便问她到底看出来什么了。   红鲤白了我一眼说:“吉祥戏院在巴蜀一带成名很久,只不过不是因为他口中所说的名角,而是因为这家戏园子是在民国年间由成都城内戈、王、宋、张、吴五户投资,仿天津“大舞台”样式建筑的,这五位股东都有一定的财力,对男艺人十分刻薄,让他们住大屋,睡通铺,铺麦桔,对女艺人肆意蹂躏,名义上让他们睡单间,实际上为其寻欢作乐提供方便,糟蹋了不少姑娘,七七事变后股东出逃,戏园子才彻底关闭,并不是他所说的两位股东,而且是当中也没有韩姓这一号,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只不过想阻止你却已经晚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玉姐喃喃道:“昨天出事的时候我还好奇你们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而且你要黑轿子干什么?”   我咬了咬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在这个时候龙老大也探着脑袋从门外走了进来,笑呵呵地看着三人道:“这么热闹呢,没打扰各位吧。”   玉姐连连起身给龙老大让座,龙老大摆摆手说:“不用,我是来给小友送东西来的。”   说着从身后取出一块紫金匣递到我手中说:“你上次着急没拿走的,物归原主。”   我盯着紫金匣看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时在拍卖会结束我跟玉姐要离开的时候龙老大说要送给我东西,只不过因为拍卖行临时出了变故没收,没想到龙老大居然这么有心,居然一直记着,还给带到这来了。   “看看吧,合不合未来白掌舵的心意。”龙老大爽朗道。   我感激地了看了他一眼,缓缓抠开紫金匣的锁扣,一枚古香古色的银质球形香囊,静静地躺在红色的衬布上,散发出一阵阵古老的气息。   “长信花鸟纹银香囊?!”   我惊讶地看着紫金匣中的香囊,不可思议看了龙老大一眼,记得当时我虽然挺喜欢这枚香囊,但是因为300万的起拍价连最后的叫价都没心思听,万没想到居然落在了龙老大手里,而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东西的?   “每次总小友接触时,总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萦绕左右,想必小友必定是喜爱香料之人,才拍下这枚香囊,看来我这是牛尾巴拍苍蝇,赶巧了。”   然后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道:“你们聊吧,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就不多叨扰,待会儿路上见。”   龙老大走了之后红鲤也随身而去,我欣喜地将腰间的香囊取出装在里面,拎在手里笑呵呵看了半天,然后就见玉姐无语的看了我一眼道:“看来冬至之日,不需要我们操什么心了啊。”   我撇撇嘴没有搭理她,两个人在屋子里一直坐到日落西山,银月升空,随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开始沸腾,才走出屋外,在姚二爷的安排下,各自坐在不同的轿子里,随着一声大大的“起”,轿子摇摇晃晃被抬了起来,开始缓缓朝着院外走了出去。   轿子不大,一个人坐还好,两个人同乘一顶轿子简直就是挤牛奶,我恨不得将大腿翘在红鲤腿上才能勉强坐得下,而且期间说好的日落时分卫君瑶会现身,等了半天也不见她的踪影,只能默默祈祷她这会儿有事在忙看不到现在的场景,不然以她那股子吃醋劲儿,估计又要有好受的了。   两人坐在轿子里,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可是看着她白花花的大腿,还是忍不住一阵脸红,将脑袋转向一边,有些尴尬道:“咱们这么多轿子就这么大张旗鼓进城,不会被人当神经病来看吧?”   红鲤冷哼了一声,轻轻扭动了下身体,淡淡说道:“地点改了,去何世杰在城郊的一处庄园,放心,没人看得见。”   “临时改地点?”   我皱了皱眉头,抬手将轿帘先开,将脑袋伸到外面,看着也夜幕下排成一条长龙的黑色轿子,还有两边整整齐齐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感觉跟做梦一样,甚至连梦里都不敢出现这样的场景,也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终其一生为名为利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很多东西,一旦见识或者体验过,体会到其中不可言传的妙处,想要再过回平淡生活,无异于利刃剜心,切下一块心头肉了。   可如果换来这一切的代价却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我宁愿选择过回之前的日子。   轿子走的很慢,红鲤也开始不再言语,等到靠近城郊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透了,我被晃的有点头晕,实在坚持不住转过脸对红鲤说:“要不我下去走一会儿吧,太难受了,你先歇着,晚上可得指着你呢。”   说着抬起屁股正要下轿,就听红鲤淡淡说道:“不再多享受一会儿么?”   听着声音冷淡至极,还有些微怒,我诧异地看向她,却发现红鲤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端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冷笑道:“才跟你说过的话你就忘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挑衅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面孔,还有熟悉的说话语气,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哆嗦着嘴唇说:“卫,卫公主?”   “红鲤”瞪了我一眼,双手拂袖轻轻搁置胸前,淡淡道:“一会儿你安排一顶轿子别让它下人,就在里面待着,那人知道我来了,暂时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可是……”   我看着面前的“红鲤”,想说你这样霸着人的身体也不好吧,可是怕再被她误解,更不敢跟她紧挨着坐着,干脆一撅屁股蹲在了轿子里,结果这一举动倒是让卫君瑶火气蹭地就蹿到了脑门上,垂着眼睛盯着我不说话,吓得我一身冷汗赶紧又坐了上去。   “跟我在一起很难受么?”“红鲤”淡淡地瞥了我眼道。   我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道:“没有没有,不是怕委屈了您这公主之躯了么。”   “今天晚上你只管大胆放手去搏,很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我倒是要看看,千百年过去,这人间,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卫君瑶的话语淡淡之中无意间散发出的强大威严,让我紧张地心一下子松了下来,看着她漠然一切的神情,凛了凛心神,而在这时,轿子轻轻晃了晃,稳稳落在了地上。   在卫君瑶的示意下我第一时间就钻了出去,姚二爷的轿子就在我面前,等他下来之后,我将意思跟他说了一遍,虽然眼露疑惑,可是还是吩咐了下去。   轿子停在了一栋欧式建筑庄园的大门口,数十顶黑漆漆的轿子一落地,便引来站在门口无数人的围观。   而众人在落轿之后纷纷走了下来,盗门四大分舵齐聚一堂,在人数和气势上立马压制住了场面,姚二爷,玉姐,龙老大,金大发,以及各个门下的门主,齐刷刷分列于各个掌舵身后,姚二爷目光扫视了一眼,点点头正要开口,就见我那顶轿子的轿帘被掀开,“红鲤”缓缓地走了下来。   被卫君瑶占据了身体的红鲤宛如换了个人,举手投足之间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睥睨一切的气势陡然绽放,轻轻踱着步子来到我身边,也不说话,沉眉锁目,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姚二爷看了红鲤一眼,微微点点头,迈步朝着庄园内走了进去。   何世杰的庄园充分展现出了千门财大气粗的实力,刚一进院子,打眼一瞧,竟然望不到头,入眼之处满是一片片的花丛跟橡树林,跟他娘的森林公园一样,而在这森林中间,一座雄伟的欧式城堡拔地而起,灰色的柱子支撑起五六层高的巨雕,尖塔高耸,拱形铁门,大理石卷起雪白的涡花,乌木门窗皆是精雕细琢,林木掩映之下,更衬出钧深宏美。   众人来到城堡大门前,立马迎上来几位奴仆模样的西装老人,白发苍苍,弓着身将我们往里面请。   穿越冗长盘旋的走廊,甚至还要做过横在空中的石桥,当来到一闪高达三丈有余的雕花一朵巨大铁艺紫荆花的厚重铁门之前,老仆迈步上前身后叩响了门环,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打开,老仆恭恭敬敬地垂下了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咋了咋舌,跟在人群后面穿门而入,才发现自己仿佛进入到了昔日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欧洲贵族城堡里的舞会大厅,巨大的水晶灯吊在头顶,暗红色的地毯将整个屋子都铺的严丝不漏,四面的墙上全都挂着青铜烛灯,烛火跳动,只是与之不相配的是偌大的房间里,却只沿着一圈稀稀散散地摆了几把欧式座椅,绝大多数已经坐上了人,只有在西南角处空着两把,应该是给我和姚二爷留的。   径直奔着座椅坐下,玉姐还有红鲤以及南派六门门主站在我身后,而龙老大他们则照着规矩跟在姚二爷后面,众人坐稳站定之后,并没有瞧见何世杰的身影,厅内虽然人多,却是一片寂静。   而且对于我们的到来,这些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大多数都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我怕丢了面子,也不敢拿眼睛四处乱瞟,只能坐在那里干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瞧着不但何世杰没来,就连大哥也没到场,不禁有些着急地回头看了玉姐一眼,就发现玉姐眼睛里也流露出了焦虑之色,不断地抬手看时间,心里正有些发慌,就见红鲤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动了动嘴唇道:“没事。”   整个声音好像只有我能听见,但这一举动却顿时落在了众人的眼中,在这种场合,大家都是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不同的信号与关系,感觉到落在身上的一道道诧异地目光,我有些如坐针毡的挪了挪屁股,而就在这个时候,何世杰出现了。   “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老爷子那边来了电话,有要紧的事儿耽误了些时辰,还望看在老爷子的份上多多包涵。”   何世杰肥硕的身躯被一套宽松的黑色西装套的严严实实,走起路来脸上的肥肉乱窜,五官挤在了一起,一直来到正当中的位置坐下,才满饮了桌面上的一杯红酒,擦了擦嘴道:“我这人只有一根直肠,说话办事不爱拐弯抹角,今天各位大掌舵赏脸能来,自知凭我这二百多斤肥肉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皆因古彩门大掌舵安老太在子蚨拍卖会结束后惨遭歹人之手,身首异处,这在我偏门千年历史中闻所未闻,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行了何胖子,凶手是谁赶紧说吧,早点替安老太报了仇,各自门内事情繁多,就别在这浪费大家时间了。”   打断他说话的是坐在我对面的一位你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衣大褂,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靠在扶手上把玩着两颗文玩核桃,精神矍铄,眼神极为锐利,有一种老而弥坚的味道。   “此人姓邱,名邱泉,是神调门的大掌舵,擅长索命音律,江湖人称铁琴先生,和索命门交往匪浅,”玉姐在我身后小声解释道。   我点点头,明白了玉姐话外含义,对此人多了个心眼。   何世杰在说话被打断之后也不生气,看着邱泉哈哈大笑,道:“邱老大快人快语,只是事关重大,我要是不把这来龙去脉讲个清楚,皆时指出凶手后再有人说我胡说八道,那就难免更加耽误各位的宝贵时间了。”   “话虽如此,可是这里毕竟是盗门的地盘,你个外来二世祖说抓到真凶就抓到真凶,岂不是没有把人盗门大掌舵放在眼里。”   这次说话的是坐在斜对面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一双鼠相完全不亚于夜不悔,说话期间不断拿眼神瞟向二爷,其言语之中的挑拨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索命门的二当家苟驹,善使追穴镖,镖镖封穴,只要被一镖击中再无逃生可能。”玉姐解释。   我看着那贼眉鼠眼的中年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可随即有些疑惑道:“索命门大掌舵没来么?”   玉姐摇摇头,说:“不知道,兴许正在暗中伺机而动,一会儿要千万小心。”   我深深吸了口气,开始觉得气氛有些紧张,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向了姚二爷,就见他淡淡说道:“在坐的都是我偏门的一方头领,手段通天,神通广大,而且追凶之事自然是以能者自居,抓到真凶才是当务之急,不必分出个先来后到,主客之分。”   “嘿嘿。”   苟驹撇着三角眼瞟向姚二爷,满眼之中尽是不屑,冷笑道:“说的也是,指望一个瘸子去抓凶手,不就是乌龟壳上找毛,白费功夫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 锦月   苟驹的一句话无异于湖面投石,瞬间激发了千层浪。   在场所有的大掌柜都饶有兴趣将目光落在姚二爷身上,而姚二爷身后的众人也是面露怒色,正有蠢蠢欲动之势,却被姚二爷抬手拦了下来。   “苟二当家说的没错,老头子一把年纪还折了两条腿,确实不适合再在这种场合抛头露脸,可是既然我身居盗门大掌舵之位一日不退,就一天不允许有外人在我的地盘犬吠鸡叫,今天晚上若是真的能当场验出杀害安老太的真凶,我定当跟古彩门负荆请罪给出一个交代,可要是没有的话,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平我盗门门徒的怒火呢?”   姚二爷养气功夫极好,面对苟驹的嘲讽堪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靠在椅子上脸上始终一点变化都没有,可是淡淡言语之中不经意所散发而出的不容置疑的气势,让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那苟驹张了张嘴似意还想反驳,却听见何世杰在这时摆了摆手说:“各位都是拔了尖儿的英雄好汉,没必要再为一时之快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我也不卖关子再耽误大家伙儿的时间,只不过在宣布真凶是谁之前,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在各位身上找到答案,如此一来,是非曲直,也就一目了然。”   “有话不妨直说,不管凶手是谁,有何多大能耐,就算是天王老子,今天我古彩一门誓要替安大掌舵报那血海深仇,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   坐在最角落,身穿白袍戏服,手腕处绑着黑带的一群人在此刻全都站了出来,走到大厅正当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悲愤。   为首之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身后贴身站着四位老态龙钟的半百老人,目光淡淡扫过场内众人,以一种及其悲痛的口吻说道:“我家老母亲本早已不问江湖事事多年,连这次的子蚨拍卖会也都是安排我去的,只是不知道受到何人请托,毅然改变了行程孤身前往,却没想到一颗侠义之心却落得如此大难,今天没有别的,各位大掌舵若是愿看在以往跟我古彩门或是老母亲多年的情分上,高抬贵手助我一臂之力将真凶伏之以法,这份恩情,我古彩门世代铭记,他日若有事尽管开口,刀山火海,剑林铁狱,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着面前年轻人一番激昂慷慨的措辞,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话中的表面意思完全没错,可是为什么当中非要说是“不知何人”请来安老太,才导致她身首异处,其言外之意岂不是我们几个才是害死安老太的罪魁祸首,或者是说,就是请她的人在这里设下了全套,使安老太身首异处?   这他娘的不是在朝我们身上泼脏水么?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在座的大掌舵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全都落在我这边,有几位眼中散发的丝丝敌意,让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妙,而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何世杰义正言辞的声音道:“安家小友莫慌,今日各位大掌舵既然前来,定会为你古彩门以及安老太搏一个公道,只管稍作休息,给我一刻钟的世间,必将凶手抓出,以祭安老太在天之灵。”   等安家人退回到了座位上之后,何世杰清了清嗓子从椅子上了看了起来,一双陷在肥肉里的眼睛微微眯起,淡淡说道:“想必安老太的死因各位已经非常清楚,一招毙命,将首级从脖子上靠臂力硬扯了下来,试问各位大掌舵,有谁能在如此多的高手注视之下,仅凭着一灭灯的功夫,便将本就是以五官敏锐见称的安老太取首级于无息,然后全身而退,逃之夭夭?”   正题开始了。   我凛了凛心神,见在场的各位大掌舵面露难色,何世杰点点头接着说道:“或者说,此等杀人手段,大家有没有觉得耳熟呢?”   来了。   我将脑袋微微转了过去,就见玉姐在此刻皱起了眉头,可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何世杰身上,只是不时地瞟向入口大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大哥?   我深吸了口气开始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大哥一定是和玉姐约定的时间出现了什么岔子才会导致玉姐有此着急,大哥不会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对筢子行有多么重要,可是为什么会到现在都还没到呢,难道说是他?   我不由将目光再次落在了索命门苟驹的身上,看着他瞟着一双三角眼四处乱瞄,和一直没有现身过的索命门大掌舵,一颗心开始悬了起来。   “你是想说憋宝人踩龙绝学中的锁龙爪吧?”   神调门的邱大掌舵在这时插嘴道:“我记得当年白无常曾经为了一个女人血洗了几家本地豪门,其死法全都和安老太无异,其所用招式就是锁龙爪,也算是白无常成名之战。”   接着目光淡淡地朝着我们这边瞥了眼道:“你是想说真凶是白无常?”   “这么不经过大脑说话,可不像是你邱泉的作风啊。”   此时又一位大掌舵,双手抱在胸前,看了一眼邱泉道:“如此经过精心准备的缜密谋杀,会用上自己的成名绝技?我看你是唱黄色调子唱太多,脑子不好使了吧?”   邱泉脸上的表情一僵,转过脸那位大掌舵,嘴角抽搐道:“石老大,我神调门与你机关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这般针对我是何意,看我好欺负?”   “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栽赃陷害给他人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少在这磨磨唧唧,耽误老子时间。”   石老大说完看了我们一眼道:“小友跟玉儿请放心,有我在,就没人能冤枉的了你们,踏踏实实坐着,看看他们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   我跟玉姐感激地看了石老大一眼,而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何世杰干咳了一声,正色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人上来!”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当中,从何世杰出来的暗角位置里的房门被缓缓打开,四五个彪形大汉围压着一人缓缓走到中央,我看着那人有些眼熟,心头狂跳,接着就见他直接被大力扔在了地上,朝着暗红色的地毯口吐一滩鲜血,仰着头看向何世杰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锦月,锦姑姑!   我腾地就要从椅子上站起,却被玉姐一只手按了下去,眯着眼睛看向我摇摇头,嘴唇微张,成了一个“等”字。   我不甘心看着满身鲜血的锦月,本是娃娃脸的面孔上不知道遭受了怎那样的酷刑恶罚,一道道刺眼的伤疤宛如一条条恶心的蜈蚣在脸上条条道道,数都数不清楚,口中不断朝着吐着一口口鲜血,刚骂出声,便被何世杰一脚将脑袋踩在地上,淡淡地说:“想必古彩门安锦两家之争各位早有耳闻,我脚底下这位,就是目前锦家家主,锦月。”   说着冷笑一声脚底忽然用力,踩得锦月要紧了牙关却是不发一声,接着说道:“只不过安家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安老太坐镇,执掌着整个古彩门数十年风调雨顺,而锦家自知实力无法与其争锋,这些年里也都算得上安守本分,没有再生事端。”   “可是就在安老太死后没几天的日子里,锦家家主来到了成都,跟筢子行少东家共同出入盗门大掌舵姚二爷的宅院,你们说,这是不是巧合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二爷护短   “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些有意思的照片给各位观赏一下,看完之后究竟谁是杀害安老太的真凶,想必大家心里都会有个底。”   说着挥了挥手,从暗门内走出数个妖娆美女,手中托着银盘挨个来到各位大掌舵面前,躬身将盘子里东西送了上去。   我看着覆在红布之上的一沓照片一颗心砰砰直跳,伸手拿至面前,回头看了玉姐一眼,发现她的面色同样的不好看,深吸了口气,将叠在最上面的第一张照片拿手掀开,有些紧张地放在眼前,等看清楚了照片上的内容之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照片明显是躲在暗处偷拍的,镜头正对着长生当的大门,锦月刚从屋内出来,身后还站着一人,正是玉姐。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看玉姐的表情,接着掀开下一张,而这一次依旧是在长生当的门口,照片中没有了锦月,多的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太婆,穿的衣服跟锦月类似,红袍宽袖的戏袍,扎着冲天辫,也是刚从屋子里走出来,而身后站着的,同样是玉姐。   “呲。”   我轻轻嘬着牙花子,从照片的角度来看,偷拍之人似乎一直都蹲在长生当门口,连位置都没有换过,可是以玉姐小心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忍不住回头看了玉姐一眼,发现她看向照片的眼神里并不是惊讶,而是疑惑。   就像是看见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一样,而她这时也将目光看向了我,示意我继续翻下去。   我点点头,凛了凛心神继续往后翻,照片中不断出现锦月和那个不认识的老太婆,玉姐无一例外地都出现在了其中,到最后画面出现了姚二爷宅子门口,这次画面中只剩下了一人,便是锦月。   从照片里的光线来看,应该是那天刚和我们见过面离开的时候被拍下的,门口还停了辆车,黑色别克。   和那晚在吉祥戏院门口我大哥下来的那辆别克车一模一样,当时车牌号我没注意,但是既然被摆在了照片的正当中,那么就一定有问题!   不对!   我摇了摇头,抬起目光看向何世杰,就见他瘫靠在椅子上口中品着红酒淡淡地注视着在场之人脸上的表情,像是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当与我目光相对时,呵呵笑了笑说:“少东家,这车,是不是有些眼熟?”   我随手将照片扔在了地上,盯着他笑道:“拿着电脑合成照片到这里来坑蒙拐骗,是不是显得有些弱智了?”   “愿闻其详。”何世杰淡然道。   我摇了摇头,目光看了眼姚二爷,发现他对这些照片不为所动,只是悠闲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安下心来,淡淡道:“别的不说,你觉得在座的各位,有谁会蠢到被人接连拍这么多照片的情况下却一点察觉都没有,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说的没错。”   谁知何世杰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可是万一有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连自己都不知道,信不信就凭我这二百多斤的吨位,让她三招,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不解地眯起了眼睛,一时间有点没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可是感觉到身后的微微颤动,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看向玉姐,一个极其不好的想法在脑海中腾地就升了起来。   玉姐拿手拍了拍我肩膀,看向何世杰道:“就算锦家与我憋宝一门近日来往有余,可单凭这一点就判定真凶在我门其中,恐怕不太适合吧?”   何世杰笑了笑说:“当然不合适,这些照片只是个开胃菜,接下来要给各位看的,才是真正的好戏。”   说着径直从怀里掏出一沓照片,冷笑道:“昨天之事想必各位已有所耳闻,锦家家主锦月,联手筢子行白无常在吉祥戏院袭击了安家来成都查案的四大古彩师,导致一代百年戏院毁于一旦,要不是索命门及时派人支援,恐怕安家从此往后,就再无与锦家争夺大掌舵之位的资格了。”   说着将手里的照片往空中一挥,洋洋洒洒的散落在地,在座的各位大掌舵虽然都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可是目力之好却足已能看清楚照片上的内容,正是昨天晚上锦月和大哥为了救我,前往吉祥戏院与四大古彩师大打出手的画面,那时我已经带着红鲤再前往姚二爷家的路上,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后面的战斗,但是这些照片,却不会有假。   提前准备好的话突然一下子有些百口难辩,这个何世杰从一出现说话做事虽然看似荒诞无稽,实际上却是步步为营,先是锁龙爪将众人的注意力放在了白无常身上,接着又以玉姐跟锦家接触的照片让众人猜测两家也许早有勾结,却拿不准虚实时,一张白无常跟锦月联手围剿安家四大古彩师的照片,可谓是一剑封喉。   虽然我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可是单凭一张嘴,恐怕是说服不了在座的这些位大掌舵了。   关键是玉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被人跟踪了这么久,还拍下了如此多的照片却一点察觉都没有,要是没了这些照片,三环之中随便少了一环,都不可能有现如今的这种局面。   难道她的身体真的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我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玉姐,就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很难堪,抿着嘴唇想说什么却碍于眼下的场合无法开口,我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何世杰,只见他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因为掌舵之死门内出现纷争在偏门之中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姑且暂认为筢子行跟古彩门锦家联手对付安家,可是你又如何证明安老太之死,与他们有关呢?”   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姚二爷在这时缓缓睁眼道:“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你可不要搞混淆了。”   何世杰阴笑的表情陡然一滞,看着姚二爷说:“二爷,你这莫不是在强词夺理?”   姚二爷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事关重大,要是你所谓的证据就是这些,不如就此散了,人老了,熬不了夜,早点回去上床睡觉了。”   何世杰脸上的肥肉抽了抽,握着手中的酒杯“咯吱咯吱”作响,强拧出笑容道:“好好好,既然你们盗门护短不认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连安家都现在都没说话,你是不是搞错了自己的位置?”   没等何世杰发作,机关门石老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莫不是你看中了安家哪位小姑娘,离开千门入赘古彩门,成了上门姑爷?”   “我觉得何世杰说的没错,盗门有些护短了。”   神调门邱泉在这时不阴不阳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而且我看着证据就挺充分,八爷速来与安老太交好我们是清楚的,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听说这位新来的少东家一上位便清理了门下六门家主,全都换成了自己人,再加上常年不问世事的白无常竟然两次为他现身清理强敌,恐怕这其中的原由,还有待商榷呀。”   “而且这锁龙爪天上地下憋宝人可谓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你真是让我再想个别人,总不能是八爷亲自动的手吧。”苟驹也在一旁笑着接话道。   感觉着场面越来越冷,已然有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姚二爷轻轻拿手点着扶手说:“看来二位今天晚上是要跟我们盗门过不去了?”   “实事求是嘛,只不过是一个季宗卜的狗腿子,劳的着您这么动怒?”   何世杰笑嘻嘻地看着姚二爷,可是还没等他脸上的肥肉舒展开来,整个人表情一僵,再也不动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女人   正在争锋相对的众人也在此时安静了下来,盯着何世杰面露不解时,就听见“咣”的一声,整个屋子就彻底暗了下来。   “不好,小心白无常!”   漆黑之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顿时引起了一阵嘈杂,可没等嘈杂声彻底沸腾,“咣”的一声再度响起,大厅之内又恢复到了正常。   几位大掌舵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椅子上,只是身后的人群如临大敌地将其团团围住,目光全都落在同一个方向,何世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何世杰站立原地,脸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笑容,挤在肉缝里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在大家屏气凝神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却忽然长舒了口气,砸吧着嘴正要说话,余光里忽然就看到两股血注喷涌而出,猛然转过头,只见坐在椅子上的邱泉跟苟驹,脑袋齐齐一歪,血红的腔子冲着上空喷洒着鲜血,身子跟着脑袋歪倒在地,命丧当场。   饶是这些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各家大掌舵也难免愣了片刻,而在这个时候耳听得“咣当”一声巨响,身后巨大的铁门被一股蛮力从外破开,接着一位剑眉虎目,鼻直口方的中年人穿行而入,瞬间来到众人面前,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冷声道:“还是慢了一步。”   直到这个时候围在邱泉身边的手下才清醒过来,可是看着地上的尸体跟脑袋一时间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苟驹身边的人,却对他的尸身看都不看一眼,齐齐朝着中年人跪拜道:“见过大掌舵!”   “一群废物!”   中年人冷喝一声接着目光扫过四周,先是冷冷地看了何世杰一眼,接着落在我跟姚二爷身上,淡淡道:“盗门好算计。”   姚二爷悠悠地靠在椅子上,看着中年人淡然道:“叶掌舵何出此言?”   “我还想问你呢!”   中年人突然翻脸,二话不说抬手变爪,径直就朝着姚二爷的面门抓了过去。   “大胆!”   中年人身形未到,身后的青鲤已经率先反应了过来,垫步凌腰飞身而至,身体挡在姚二爷面前抬手便接过中年一爪,双掌交接之际,却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青鲤竟然连一招都没接下手腕直接被反扣成折,连同整个人都被扔了出去。   而那中年人的身影却无丝毫停顿之势,眼看着虎爪已至面前,姚二爷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冷笑,身体稳如泰山,动也不动,猛地抬起右手大喝一声“给我回去!”   接着就见中年人的身形陡然一滞,像是爪到了铁壁铜墙上,脸色微变接着攻势一收,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姚二爷面露惊色,可还是沉声道:“杀我二当家,你以为我会放你们走?”   说罢只听见门外“呼啦抄”鱼贯而入一群手持武器的黑衣壮汉,分列在大厅各个角落,面冷神凝,枪口齐齐对准我跟姚二爷的方向,接着又一挥手,所有枪械齐齐上膛,由大圈缓缓围成了个小圈,将众人死死包围,一点缝隙都没有。   而在这个时候何世杰也清醒了过来,赶紧来到中年身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让他跑了?”   中年人点点头,说:“把他们全带走,不愁白无常不出来。”   “慢!”   透过人群,只见石老大尚未站起身,中年人便头也不回地冷笑道:“你机关门,是要和我们三门对立,从此不死不休么?!”   石老大的身形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就见沉默了整场的安家后人齐刷刷站起身,为首那青年沉声道:“是四门。”   我心头一颤,看着石老大犹豫不定的眼神,正要张口,就见其他几位一直坐在一边看戏的各大掌舵缓缓站起身,默不作声地带人转身离去,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接着目光之中,石老大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带人朝着大门走了出去。   “全都带走。”   中年人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刚出门的各大掌舵竟然在此刻齐齐退回到了大厅里,接着就从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是个女人。   约摸着四十多岁,穿着常服,却散发着一股很难言的气质,每往前走一步,屋内的众人便超后退一步,接着毫无声息地分成两列,竟然主动为那女人让了条道,眼睁睁看着女人踱步走到了中年人的面前。   而让我更加意想不到的是,没等那女人有任何动作,中年人竟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张大了嘴不可置信道:“陆判官?”   女人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穿身而过来到我跟前,淡淡地看着我说:“你就是白小乙?”   我愣了一下,急忙站起身,点头道:“正是。”   女人点点头,转过头看向中年人道:“我带他们走,有问题没有?”   中年人愣了愣,虽然眼神里恐惧难掩,却还是咬着牙说:“您今天非要插手此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行不行一句话,我还要赶着回家睡觉。”女人淡淡道。   我差点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面前的女人,可是中年人却跟面临生死抉择一般,双拳紧握,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话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女人点了点头,道:“那就把你们全杀了再带走。”   说着忽然扬手,却见中年人脸色大变,大喝一声:“慢!”   “你要保他到什么时候?”   女人想了想,沉吟道:“城内,只有还在城内,你们就不能动他一根毫毛。”   中年人的脸上这会儿跟开了染铺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黄,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女人道:“但愿你说话算话。”   接着女人头也不回地就朝着门外走,我和姚二爷对视一眼,便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离开了庄园,陆无双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可却在正要上车的时候,她回头看向了姚二爷说:“坐轿吧,坐车的话估计你们不能活着回去。”   然后看了眼身后的“红鲤”道:“我说的没错吧?”   “红鲤”淡淡地看着陆无双,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带着我转身进了轿子。   直到和“红鲤”坐进轿子的时候我都没有缓过神来,感觉着轿子摇摇晃晃地被抬起,开始朝前行进的时候,我才转头看向“红鲤”道:“她认识你?”   “红鲤”点点头,道:“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卫道者出现。”   “什么卫道者?”我诧异道。   “红鲤”没有回答我,反倒沉声说道:“估计咱们这些人会有一半都回不去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红鲤”,想说话却发现她沉眉不语,咽了口口水将脑袋探出轿帘,只见夜色里,长长的轿子队伍在无人的马路上缓缓行进,陆无双也不知道去了哪,而这个时候姚二爷的脑袋也从轿子里伸了出来,正回头看向我,没有说话,面沉似水,又将脑袋收了回去。   我一下子有些迷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也不敢多问多说,一颗心死死吊在嗓子眼里,方才在何世杰庄园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隐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整个事情好像并没有眼睛里看到的那么简单,总感觉少了一样十分关键的东西。   “别想了,你那个玉姐,有问题。”红鲤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道。   “不可能!”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着“红鲤”脸上丝毫不动地说道:“她身上的气息,似乎比我还要久远。” 第一百五十八章 摘叶现彩   “你把话说清楚。”   我盯着“红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似平缓,可话一说出口,却是掩盖不住的焦虑与不安。   “红鲤”白了我一眼,淡淡道:“我可没说她不好,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和常人一样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却不被那些人发现,或者说,那些人似乎不愿意干涉她。”   听她这样说我才长长舒了口气,可是随即有些不解,虽然早就知道玉姐不同常人,可是要说她比卫君瑶存在的时间还久,那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而且,这个玉姐的身体好像出了不小的问题,如果不尽快找到解决办法,恐怕她能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红鲤”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回想起从长白山回来一直都现在,玉姐确实有一些反常之处,特别是类似不想再打理门内事宜,全都交给我的话,已经不止一次提及,我一直都以为是句玩笑没放在心上,可是从她今天的表现,还有卫君瑶的话来看,难道她身体出现的状况实际上早有端倪,只是我没有察觉?   其实我很想将在浮龙井下发生的一切跟卫君瑶说一遍,好让她给我分析分析这当中到底出现了什么岔子,一定不是玉姐说的单单是抖了八爷的威风才导致现在这个情况,只是其中缘由复杂,不是眼下能说的清楚。   想了想,只好问“红鲤”道:“你觉得她还能坚持多久?”   “红鲤”秀眉微蹙,轻轻晃了晃脑袋说:“多则一年半载,快则十天半个月,毕竟我不了解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目前不好下定论。”   我紧紧攥起了拳,看向“红鲤”问道:“你以后会经常出现吗?”   “红鲤”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微微笑道:“这么快就舍不得我了?”   我摇了摇头,突然有些怅惘,呢喃地看着她说:“是不是对于你们来说,都会经历这样的一个阶段?”   “红鲤”忽然抿着嘴,神情惨然地摇摇头笑了笑说:“本就是被天地所不容的东西,能在这个年纪遇到你,就已经知足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看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红鲤”也笑着看着我正要开口,就感觉一直摇摇晃晃的轿子突然静止了下来。   看着“红鲤”闭上了嘴,我赶紧掀开轿帘将脑袋伸了出去,就发现所有的轿子全都齐齐地被放在了地上,排成一条长龙,只是抬轿的人,全都不见了。   我愣了愣,目光之中开始陆陆续续有轿帘被掀开,大家都开始探着脑袋往外看,面露迟疑,而在这时平地突然起了一阵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洋洋洒洒,逐渐遮掩住了视线,将眼前的景物搅动的看不真着。   看着围绕在身边围而不聚的树叶,我下意识地觉得这股子妖风不对,可还没等有所反应,耳朵里却响起了一阵阵像是利刃割破喉咙的嘶响,伴随着一声声闷哼,便是“咕噜噜”有圆滚滚的物体滚落地面的声音。   风息叶落,赶等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心里咯噔一下,只见方才将脑袋探出轿子的人,此时此刻只剩下一个个露在轿帘外面喷洒着热血的腔子,脑袋无一例外全都滚在了地上,霎时间,满眼修罗。   “来了。”   坐在轿子里的“红鲤”淡淡说了一声,当轿子里的死人很快被发现,整支队伍开始出现喧哗,陆陆续续有人跑了下来,手持各种武器如临大敌地警戒四周,只有正中间坐在姚二爷等人的几顶轿子纹丝不动,我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红鲤”一眼,纵身跑了下去。   轿子被落在了荒郊野岭中间的道路上,四周满是荒野,看不到一点人烟,在我下来之后立马有人围了上来,我摆摆手说不用,转过身看见玉姐也在此时走了下来,连忙迎上去,问道:“你没事吧?”   玉姐摇了摇头,打眼看过落在地上的人头,眉头微蹙,弯下腰伸手正要将脚边的落叶拾起时,那股子妖风却在这时再度出现,就见那片即将被玉姐捏在指尖的落叶像是受到了控制一般,蹭地蹿到半空中,被风搅动和一片片落叶汇聚在了一起,朝着玉姐翻滚而去。   我大叫一声不好,却见玉姐淡然地看了一眼,丝毫不在意地朝空中挥了挥手,空中的落叶被一挥而散,朗声冲着空气中说道:“出来吧,别躲躲藏藏了。”   话音未落,耳边厢忽然响起了一声声阴惨的狞笑,笑声在寂静的荒野里来回震响,分不清传来的方向,顿时引发人群一阵骚乱,连龙老大也都跟着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凝神观望,冷哼一声大喝道:“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可是笑声的主人宛如在享受猫捉老鼠的过程,“呼呼啦啦”越来越多的树叶开始在空中盘旋,我心头一紧,冲着众人大喊道:“快回轿子,不要在外面!”   话已出口,可是却比不上风力卷动落叶的速度,就在众人这么一错神儿的功夫,黑暗之中只见一道道血箭洒满天空,片片看似脆弱的落叶在此时却变成了锋利的杀人刀片,如摧枯拉朽般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惨叫声此起彼伏,稀稀拉拉的枪声划破夜空,却丝毫阻止不了邪风的肆虐。   “雕虫小技!”   龙老大看着围绕在四周的杀人落叶眼中暴起一道精光,抬起右手猛地朝中间一抓,目光之中只见火光四溅,一声声利刃交戈的脆响瞬间炸响了天空。   “龙老大不是对手。”   玉姐说了一声随手将袭来的妖风挥散,正要纵身而去,却耳听得一声闷哼,只见龙老大整个身子倒飞而出,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轿子忽然从四面炸开,淮北手持一把青乌色铁伞闪身挡在龙老大身前,巨大的铁伞一经张开,瞬间击散了漫天飞舞的落叶,接着一只手拎起龙老大快速朝我们奔了过来。   “娘的这是什么邪术,老子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龙老大在淮北的搀扶下甩了甩手上的血,冷峻地盯着天空中飞舞的落叶,而这些落叶像是十分忌惮玉姐,只是在四周盘旋却不敢靠近,但是整条路上除了我们几个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能活着站在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满眼都是被利刃割碎了的残骸,荒山野岭霎时间变成了修罗炼狱,入眼之处,触目惊心。   “是大古彩师的摘叶现彩,淮北你保护好龙老大,千万不要再让其他人离开轿子。”   玉姐沉眉怒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此刻宛如黑夜中的星辰,淡淡地扫过四周,接着抓着我的手猛地就从叶风中蹿了出去。   虽然不明白玉姐为什么非要把我带着,却也丝毫不敢怠慢,跟着玉姐紧随其后,离开路面一脑袋扎进旁边的野地里。   可还没等我看清楚这边的状况,余光里蓦的出现一道白光,我下意识地将脑袋往后一歪,一柄凭空而出,白光闪闪的扇形弯刀,沿着鼻尖就朝着身前劈了下来。   “恬噪!”   玉姐冷喝一声,头也不回地拉着我身形陡然一紧,赶在弯刀落下的一瞬间,硬生生将我从地上扯了过去,连拉带拽,对身边凭空出现的怪刀乱剑看也不看,在黑暗中一路狂奔,直到远处逐渐出现一道淡淡地虚影,才逐渐放缓了脚步,停了虚影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画地为牢   等来到了虚影切近,才发现他竟是之前在吉祥戏院出现过的脸谱怪人!   连我大哥都没拿他们怎么样?   我心头一颤,却见那怪人见到我跟玉姐奔袭而来,毫不慌张地原地走了圈台步,当我俩脚步刚站稳时忽然嘿嘿一笑,目光之中“腾”的升起一股白烟,而等烟雾散尽,人不见了。   “跑,跑了?”   我看着脸谱怪人原地消失的位置咋了咋舌,却听玉姐冷哼一声道:“障眼法,给我出来!”   说着手中忽然扬出四面小黑旗,飘飘起身快速朝着怪人消失的位置站了上去,手上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四面旗帜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发出一阵阵破响,以玉姐为中心,成四个角度分插在周围的土里,宛如跟八爷当时在黄河里出手一模一样。   等四面黑旗落定,玉姐冷眼观瞧,轻轻一跺脚,冷笑道:“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就听见土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岩石,地面微微颤动,接着“当当当”一连串的闷响从泥土里传了出来,然后就见玉姐淡淡盯着脚底下的地面说道:“执迷不悟,那就看看是你的土遁快,还是本姑娘的画地为牢结实,给我起!”   娇喝了一声起,只见落在四方的四面小黑旗竟像是听到了指令开始无风自鼓,猎猎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风就长,一点点变大,直到足有两米多高时才停了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了四面黑旗上都用白色的圈底画着同一个字:囚。   玉姐站在四面黑旗当中,一散昔日的文雅古典,化身成一尊杀神,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地面,看着一杆杆黑旗微微颤抖,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将手掌轻轻抬起,覆掌向下一压,四面旗帜随之猛地朝着地面下沉三尺。   我直接在一旁看傻了,玉姐的手段早已超出了我的预想范围之内,看着四面如同招魂幡一样的黑旗鼓着烈风声声震耳,接着就见玉姐转过头冲我说道:“将花绳祭出来!”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花绳从手腕上取出,连忙钻进了四旗阵中,可是一脚刚刚迈入,周遭的景色却陡然一变,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仿佛踏入到了另一个时空,天上地下满眼空冥,自己如同浮在半空中,看不到边界跟尽头。   “这,这是什么地方?”   我拿着花绳张大了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却在这时,忽听得耳边响起一阵暴怒的狂啸,声音之大,搅的整个虚空都在微微颤抖。   我下意识地两腿几步,惊恐地转过头,只见玉姐一直静立在身后,踩在虚空当中,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一只被铁笼死死锁住的鹰头狮身的异兽,张开了鲜红的巨喙,像是不甘被囚困,不断地拿身子撞击着囚笼,发出一声声摄人心魄嘶吼。   我愣了愣神,急忙来到于姐身边将花绳交到她手中,看着眼前的异兽咽了口口水道:“不是古彩师么,这是什么玩意儿?”   玉姐没有说话,伸手将花绳接到掌中,冲着铁笼中的异兽冷笑道:“区区一只鹰狮也敢来我的地盘撒野,今天我就好好替你的主人管教管教,让你知道即便是昆仑种,也不能随意放肆!”   说罢攥着花绳的一只手忽然轻轻一扬,一条四色彩鞭蓦的出现在掌中,彩鞭在空中炸起了一道鞭花,冲着鹰狮抬手便打。   那鹰狮本是暴躁的身躯在看到彩鞭的瞬间一下子僵住了,犀利的眼神里闪出一丝恐惧,没等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彩鞭竟然在它身上抽出了一道火花,而那鹰狮更像是被鞭子触及到了灵魂,连一声悲鸣都没发出,歪身倒在铁笼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玉姐毫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手上一抖,彩鞭像条蛇一般直接从手中直蹿而出,缠在鹰狮的脖子上,越变越小,最终变成了原先的模样,死死扣成一个圈,接着就见玉姐挥了挥手,锁着鹰狮的铁笼一下子朝着四面分离,化成四杆黑旗回到了玉姐手中,而在这个时候,周遭的景色,再一次恢复如常。   等做完这一切,我看着被花绳牢牢锁着脖子的鹰狮,咋了咋舌,正想说话,就见玉姐说了一声“眼睛”,接着身子蓦的一软,直接就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我连忙将玉姐扶住,看着她惨白毫无人色的一张脸,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鹰狮,一咬牙从腰间掏出匕首将其两颗眼珠子剜了出来,接着头也不回地就带着玉姐朝着马路上赶了回去。   本以为我跟玉姐来的时候起码追有两里地,可是却在折回时不到片刻的功夫便看到了落在马路上的排排黑轿,姚二爷跟龙老大还有金大发正站在路边,满脸焦急地四处打望,当看到我跟玉姐出现时,立马带人迎了上来。   “快,送我跟玉姐回长生当,现在!”   感觉着玉姐身上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微弱,我一颗心被死死吊在嗓子眼里,而在这时忽然想起一人来,便问姚二爷道:“红鲤呢?”   “走了。”   姚二爷皱着眉头说道:“要不是她,估计我们这会儿全都得死,也是她吩咐我们不能离开这条路的。”   想起荒野里凭空出现的各种利刃,我深吸了口气,看着黑夜里一辆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停在了身边,抱着玉姐迈步就冲着车内跑了上去。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可是从郊外到长生当也足足花了有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玉姐在期间如同死了一样,气息微弱的已经很难靠肢体察觉出来,等下了车我没有让姚二爷他们跟来,直接进了长生当,转身上了二楼将玉姐放在床上之后,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百草之王。   尽管我在这里待了已经不短的时间,可是除了吃饭睡觉外也没干过的别的,更别提有生意,压根不知道玉姐通常放东西的地方在哪,焦头烂额之际,就看见老黑蹭的一下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接着冲我叫了一声,便钻到了楼梯后面。   我愣了愣神儿随即赶紧跟上,而等我猫着腰钻进楼梯下面,还没等看清楚里面什么情况,就见一个白须老头正蹲在角落里,看着老黑瑟瑟发抖。   “草王?!”   我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老头,没有明白他怎么会现出原形来,可是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他拽到楼上玉姐的房间后,顿时傻眼了。   本来是想着是将草王直接按照之前给玉姐熬参的方法给炖炖然后让玉姐服下,兴许能行,可是看着这么大一个活人,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老头儿也跟吓掉了魂儿一样,哆哆嗦嗦地看着我,然后目光又落向了玉姐,突然“咦”了一声,失声道:“返璞!”   “什么返璞?”   我诧异地看向老头儿,就见他眯着眼睛,喃喃道:“璞玉返璞,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   虽然不知道老头儿说的什么意思,可是一听到好像有门儿,顿时心中大喜,一把抓住老头的胳膊说:“怎么救?”   老头儿好像被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喘了口气说:“灶台在哪?”   “灶台?”   赶等反应过来想要拽着他下楼的时候却被老头用力扯开,说:“你在这看着,待会儿这丫头身上会出现一些变化,你不要害怕,一定要守着不能让别的东西近她身,否则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临凡,也无回天之力!” 第一百六十章 引渡人   我被老头的话吓住了,心中虽然不太明白,可还是连连点头。   等老头转身离开房间下楼,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玉姐,却惊恐地发现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变化,本是白皙无暇的手掌在此刻竟然变得有些开始透明,皮肤之内的骨骼经脉一目了然。   我一下子傻眼了,完全不知道玉姐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只能傻看着什么也不能干,而老黑也一直静静地蹲在床上,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盯着玉姐,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   看着玉姐透明的皮肤里婉转流淌的红色血液,我紧张地浑身发抖,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皮肤透明的范围开始从手掌逐渐蔓延到了整条胳膊,并且逐渐变成了五光流离的彩色,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流离,散发着阵阵光晕。   而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来自皮肤上的阴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才发觉屋里的温度正在一点点下降,身上被冷的直起鸡皮疙瘩。   正在我疑惑地以为是窗子没有关紧的时候,就见一直紧紧盯着玉姐的老黑像是警觉到了什么,突然站起了身子,接着目光落在我身上,一下子炸起了毛,嘴里发出一阵阵呜咽,“蹭”地一下就朝着我脸上蹿了过来。   “你疯了!”   看着飞驰而来的老黑,我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挡,可是等临近了才发现老黑扑的不是我,身子直接从我肩膀上跃过,我才意识到了老头临走前说的话,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超前迈了一步,再转过身,就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老头,正一手抓着老黑的脖子,轻笑着看着我说:“有趣。”   “你是谁?!”   我看着面前肩披蓑衣的老头,一边朝后退,一边将手伸到腰后,握住短匕的手柄,正欲出手,就见老头冷笑道:“一个屋子里竟然没有一个正常人,正好也省的我四处找了,都跟我回去吧。”   说着将抓着老黑脖子的手轻轻一抖,朝着身后一扔,老黑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不见了。   我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眼前这个老头的实力应该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深不可测的一位,一股无力感顿时充遍全身,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感觉到腿杆子抵在了床上,回头看了眼身体正在逐渐透明的玉姐,咬了咬牙一把将短匕拔出横在胸前,看着老头说道:“你是什么人?”   “我?”   老头呵呵笑了笑,目光饶有兴致地在我身上扫了一眼,道:“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的人。”   “去什么地方?”我沉声道。   “酆泉狱!”   老头说着突然伸出就朝我抓了过来,我见避无可避,正要扬起手中的匕首,可是发现身体好像被控制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心底一沉,看着已经伸至面前的枯手,忽然大喊了一声:“你可知我是谁?”   老头手上微微一滞,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丝疑惑,可随即释然道:“等你进了酆泉狱,可以慢慢说。”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也敢抓人?”   我低吼了一声,看着老头沉声道:“九狱九泉分工有序,各司其责,你一个酆泉河的摆渡人胆敢擅自在阳间抓人,就不怕九泉巡河人得知以后拿你问罪,罢了你的差事?”   “你竟然知道九泉巡河人?”   老头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不少,可是你说错了,我的职责不是摆渡,而是引渡,跟我下去,等辨别了你的真身,再找摆渡人将你渡河入狱也不迟。”   “等等!”   看着老头再一次将要动手,我急忙脱口而出道:“可是你一个引渡人,也没有资格抓未来的九泉巡河人吧?”   “笑话,你要是未来的九泉巡河人,那我就是未来的九狱之主,小小孽障需要拖延时间,跟我下去吧!”   说着只感觉眼前一花,我整个人都被眼前的老头掐着脖子毫不费力地举了起来,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涌上大脑。   而在此时,这老头的另一只手朝身后挥了挥手,光滑的墙面上突然开启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像是空间被人用手大力撕开,一阵阵刺骨的阴风从缝隙里席卷而出,伴随着风声,阵阵河水流淌的声音一股脑地往耳朵里钻,我甚至能从逐渐张开的裂缝中看到一条缓缓流淌的大河,还有泊在河面上散发着微弱烛光的小船。   “酆泉河!”   我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三个字,就见那老头笑着点点头说:“有见识,这么多年来能让我一眼看不透的孽种你还是头一个,跟我回去……”   “这小子说的没错,堂堂九泉巡河人的后人你也敢抓,是不是越活越糊涂了?”   一声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眼前老头的话,目光之中,只见漆黑一片的河面上,又飘来一支摇曳着微弱烛光的小船,看似距离很远,可是几下功夫就到了切近,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船头,淡淡地说道:“吴老头,再不把人放下,等九泉府追查下来,恐怕你一个小小的引渡人,担待不起。”   那老头这下是彻底愣住了,转过头看向立在船头的船夫,皱着眉头道:“这小子是白家人?”   船夫点点头,道:“白老鬼的孙子,白小乙。”   老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如遭雷击,抓着我脖子的手像是触电一般一下子缩了回去,直接将我扔在了地上,我赶紧爬起来,捂着脖子干咳了几声,等看清楚了出手相救的老头是谁,欣喜之下正要开口,就见他摆摆手,看着老头说:“不光是他,这屋子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带走。”   老头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玉姐,看着船夫道:“不行,白家小子我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是床上这个孽障是九泉府直接吩咐我前来引渡的,放过他,我没法回去交代。”   “九泉府?”   船夫像是听到极好笑的笑话,笑道:“那你猜是九泉府的交代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呢?”   老头一下子沉默了,低着头目光不断在我和玉姐身上扫量,半晌之后对船夫说道:“如何证明这小子就是白家后人,你若是诓我,从今往后我岂不是两边都没法做人?”   船夫点点头,看着我说道:“小乙,可有你爷爷信物示于他,好让他了了这个心愿。”   信物?   我慌忙点点头,急忙下楼把爷爷的那支烟枪翻了出来,然后握在手中回到了屋内。   “白老鬼的烟枪?”   老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眼也不敢多看,转身正要回到酆泉河之上的时候,我连忙叫住他道:“等一下,老黑呢,老黑给我还回来。”   老头的背影怔了一下,摆摆手就见缝隙中老黑“呲溜”一下直接跳到我怀里,看着老头发出一阵阵呜咽,显然是被刚才的一甩消失弄的极为不爽。   看着老头离开的脚步似乎我有些踟蹰,我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吴爷爷请放心,今日恩情我定铭记在心,他日再会,必会报答。”   老头也才长长舒了口气,迈步走进了缝隙,而在这个时候,摆渡的船夫看着我说:“最近有空的话回来一趟,有件事和你爷爷有关,需要当面跟你商量。”   我爷爷?   我心头一动,可是看着一旁的吴老头,只好点点头,看着两支小船在长河中缓缓离去,墙面恢复正常,再抱着老黑转过头看向玉姐时,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玉姐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伤   我一下子傻了,接着变成了恐慌,盯着空荡荡的屋子,耳朵里突然就听见楼底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   草王那老头子!   我心头猛地一颤,二话不说抱着老黑推门就往楼下跑,人刚一过楼梯道的转角,目光之中,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晕,照亮了整个一楼视线。   胡须发白的草王老头此刻正蹲在一楼的大厅里,一身白色的长袍像是经过经过烟熏火燎,满是灰迹,勾头弯腰,正满脸紧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玉姐。   玉姐的身体已经完全呈现出一种接近于琉璃体的透明状态,皮肤上散发着阵阵乳白色的光泽,骨骼静脉一目了然,躺地上双目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颤抖着身躯一点点从楼梯走到草王身边,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紧张的表情略有些松弛,微微张口道:“走了?”   我点点头,眼睛盯着生死不明的玉姐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呢喃道:“还有救么?”   草王摸了把胡须,叹了口气说:“看造化。”   说着从地上端起一个瓷碗,交到我手中说:“每三个时辰服一次,每次服一升,等到碗里的汤药用尽,若是还没醒……”   他话没有说尽,但是我却能感觉到言语之中的那股无奈,点点头将瓷碗接过手中,目光看向草王,突然发现他本是席地的长须竟然像是被人从中间横剪了一道,已经垂不到下腹,再看向碗里那滩流光溢彩的汤药,顿时明白了什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谢谢。”   草王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伤势太重了,如果早点发现然后及时治愈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现如今后果难料,一切都只能交给命了。”   “重伤?”   我不解地看向草王道:“什么伤?不是寿元透支么?”   草王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知道她受了伤?”   见我摇头,草王皱着眉头说:“她身上的伤看起来少说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全靠一口本命之气撑到现在,再加上昨天晚上强行燃烧寿元加重了伤势,才会导致现如今这个状况。”   一个月?   江西浮龙井?   我心头一颤,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玉姐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难道她身上的血,就是因为受了伤?   可是我却实在想不起来她的伤是在什么时候造成的,最起码在我清醒的时候没有,而在我昏迷时能对她造成的伤害的,只有猫老太,井底那人,还有我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影。   但不管是谁,她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是怕我没有那个本事替她找到解决的办法,还是说伤她那人,跟我有关?   “那你能看出来她是被什么东西给伤的么?”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草王摇摇头,道:“她就是为了避免被直接伤及本体,才燃尽了寿元挡下了致命一击,虽然外表没有受到明显的外伤,可是体内血液燃尽,再加上经脉寸断,纵然能靠着一口本命之气活到现在,但是昨天晚上对寿元的再度透支无异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顺着草王的手指,只见玉姐几近于透明的皮肤下,一条条青紫色的经脉就像是受到了剧烈震击,丝丝缕缕全是裂开的缝隙,就像是在上面爬满了无数的蚂蚁,密密麻麻,看得我直起了身鸡皮疙瘩。   可是再仔细看,就会发现在这些裂痕上还缠着一道道乳白色的淡淡光芒,像虫子一样围着缝隙缓缓蠕动,并且随着光芒散尽,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完好无损的经脉。   我先是一喜,可是再放眼玉姐整个身体,看似数量众多的白光跟密密麻麻的裂隙相比,顿时有些捉襟见肘。   我深吸了口气,问草王道:“是不是只要将经脉上的裂隙修复,玉姐就会没事了?”   “得看时间。”   草王皱着眉说:“四天之内,如果她身上的经脉可以修复大半,那么就算是不能完全救活,最起码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是如果四天过后药汤耗尽而这些裂隙依旧没有明显消失的迹象,那么恕我实在是回天乏力。”   草王说到最后叹了口气,目光在玉姐的身上扫过,看着体内已经逐渐黯淡的白光,道:“喂药吧。”   我点了点头,来到玉姐身边,轻轻将她的脑袋扶起,拿手扣着下巴,等嘴巴微微张开时,将碗里的汤药缓缓倒了进去,。   散发着流光四彩的汤药一进入玉姐的口中,便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开始在肉眼的注视下沿着体内经脉四处流淌,将先前的断裂处紧紧缠合,一丝丝修复。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草王还有老黑寸步不离地坐在玉姐身边,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身体,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地都被抛在了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想,玉姐快快醒来。   中间龙老大跟金大发都不时过来探望,为了不让玉姐的病情公之于众,我没有让他们进屋,只是在门口随便应付了两句便打发他俩离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姚二爷带着红鲤登门拜访,我犹豫了半天,还是请了他们进来。   进屋之后姚二爷看了草王一眼没有出生,等目光落在玉姐身上,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负着手站在一边,看着我说:“多久了?”   “那天晚上离开之后便这样了。”我如实道。   姚二爷叹了口气,红鲤一直站他身后默不作声,我看了她一眼,感觉眼前的红鲤就是她本人,不知道卫君瑶去哪了。   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间的纹银香囊,再看看伤势依旧没什么好转的玉姐,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盼望着卫君瑶能出现,眼下除了她,恐怕没人能对玉姐有什么办法了。   姚二爷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话,到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或许你可以去找找陆老大,兴许她能有办法。”   陆无双?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连卫君瑶都为之忌惮的卫道者,可是四大判官一向神出鬼没,那天陆无双的出现也只是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连去哪了都不知道,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她,恐怕眼下的形势,不会给我这么多的时间。   姚二爷也像是跟我想到了一起,摇了摇头,淡淡道:“之前都觉得玉儿并非常人,可是没有想到体质竟然如此特殊,常人之法定不能奏效,我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二爷不必自责。”   屋里正说着话,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房门被轻轻叩响,我微微一愣,接着一拍脑袋赶紧把门打开,就见霍老太还有鬼爷爷正站在门口,连忙将他们请了进来。   霍老太进屋之后先是对着姚二爷抱施以礼,其他人看也没看,径直来到玉姐身边,弯腰拿手轻轻在琉璃的皮肤上摸了摸,点点头道:“还有救。”   我听到这话简直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眼泪都快出来了,慌忙问她到底有什么办法。   霍老太在这时瞥了草王一眼,淡淡说道:“是你将她的命续到现在的?”   草王看着一屋子人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拼命点头。   霍老太点点头道:“好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虽然你耗尽了一半的修为来替丫头续命至今,只是想要彻底恢复,恐怕还需要你身上的一样的东西才行。”   草王微微一愣,疑惑道:“还需要啥?”   “本命精元!”   霍老太说道:“玉儿伤势虽然很重,但是只要玉体保存完好无损,就不会彻底返璞,而眼下真正威胁到她生命的,只有一样。”   草王看着霍老太先是面露疑惑,接着恍然大悟道:“寿命。”   “没错。”霍老太应声道:“只要再能坚持个一年半载,想要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需要借你的本命精元一用,暂时替她延寿补命。”   我在这时看向草王,就发现他整个人彻底愣住了,有些不解地看向霍老太说:“本命精元是什么?”   霍老太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讲话,眼神紧紧地盯着草王,过了半晌的功夫,草王木讷的脸上忽然舒展开来,随即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道:“但取无妨。”   霍老太点点头,转过脸看了我们一眼道:“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踏入这间屋子半步,否则出了什么岔子,谁也救不了玉儿。”   说罢便垂下了投目不转睛地看着玉姐,我和姚二爷对视了一眼,咬了咬牙,转身便走了出去。   赶等来到了屋外,看着在夜幕下空无一人的街道,想起第一次跟玉姐见面时的场景,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放心吧,霍老太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安心等着便是。”姚二爷在一旁安慰道。   我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姚二爷道:“那天晚上在我跟玉姐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大哥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么?”   姚二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安老太确实是你大哥杀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双煞   “为什么?”我沉着气问道。   姚二爷淡淡地看了一眼,说道:“不然你怎么解释那一晚同样死于锁龙爪的邱泉跟苟驹?”   我摇摇头说:“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连你也认为是真的?”   姚二爷微微笑着摇着头说:“将锁龙爪练到这般境界,天上地下就只有白无常头一分儿,而且三人成虎的典故你没有听说么?”   “他们只是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冠冕堂皇,倾尽全力去追杀白无常的一个借口而已,现如今借口成立,恐怕你们筢子行以后没有安生日子喽。”   看着姚二爷怅然的神情,我冷笑着说:“他愿意来尽管放马过来便是,等治好了玉姐的伤,这些个对我心怀不轨之人,我一定会将他们一个个踩在脚底,十倍百倍的奉还!”   姚二爷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可随即苦笑道:“说起来容易,可要是真去做,何其之难。”   “一点也不难。”   姚二爷话音未落,一阵沉闷的声音陡然在空气里四散开来。   红鲤浑身一抖,瞬间挡在我跟姚二爷的面前,如临大敌地看着四下里空无一人的街道,可是我却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推开了红鲤走到前面,目光扫过四周,只见在街道一头,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区区几个人类,要杀就杀了,有什么难的。”   等到人影逐渐靠近,才发现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距离太远有些看不真着,只是从身形上来看,像是一男一女。   “我们白大人可是志在九狱九泉的枭雄,怎么能为你们这些凡尘琐事绊住了迈天之步,安隅一角,不问是非呢。”   “你们是什么人?”   姚二爷冷声看着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可是我却听着声音越来越熟悉,心中虽然有了推测,却不敢妄自断言。   “嘿嘿,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伴随着说话声音,夜幕之中,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逐渐显现出面容,只见那男的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背上负着一个包裹,三十七八岁年纪,女的约莫二十二三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头火红的长发被高高地扎成了马尾,竟是一个绝色丽人。   二人一直走到我们面前才站稳了脚步,其中那男的阴笑地看着我说:“怎么,才分开多久,就惹上大麻烦了?”   我看着眼前的面如玉冠,可眉宇之间却总是不经意散发出一股淡淡阴邪的男人,咽了口口水,不可思议道:“狼妖?”   “光记得他,就不记得我了么?”   红发女子邪魅地看着我笑了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突然一下子闪过一道深紫色的光芒,接着嘻嘻一笑:“主人真是健忘呢。”   “你,你是血狐。”   看着面前的一狼一狐,我一时间竟有点百感钻心,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到最后只能无语地说:“你俩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狼妖将包袱往肩膀上一抗,歪着脑袋看着我说:“再不来,等着你被人给欺负死么?”   然后就见血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笑道:“说吧,收拾谁?”   狼妖跟血狐红鲤是见过的,在认出他俩的身份之后脸上也只是微微变色便恢复到了正常,倒是姚二爷,一脸不可思议盯着二人,到最后忽然释然地哈哈笑道:“好啊好啊,原来你早就收服了如此两员大将,看来以后那千门跟索命门,可有的受喽。”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见狼妖嗅了嗅鼻子,深邃的目光朝着大门看了一眼,道:“那老头子还没死呢?”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草王,再一想到玉姐的伤势,深深叹了口气说:“他在救我的朋友。”   狼妖点点头,说:“那玩意儿别的本事没有,治病疗伤可有一套,有他在,就算是死了,也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现在正在借他的本命精元替我朋友续命,能不能成,还不好说。”我怅然道。   “本命精元?”   血狐蹙起了秀眉,轻咦道:“他不要命了?”   我心头一动,忙问道:“这本命精元到底是什么?”   血狐抿着嘴,沉吟了半天,就见狼妖不耐烦道:“说白了就一个字。”   “啥?”   “命!”   我先是一愣,接着诧异道:“命还能借的?”   可还没等狼妖回我的话,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阵猛咳,听着声音像是玉姐,我顿时大喜过望,转身正要推门,却被姚二爷伸手拦下,才想起霍老太的叮嘱,在跟口跟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   玉姐的声音在屋内转瞬即逝,再也听不到动静,我心知不会好的这么快,不由得深叹了口气,看着狼妖道:“是不是精元用完,草王就会死?”   狼妖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见目光突然一冷,不屑地笑了笑,接着将肩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就跟一阵风一样瞬间在眼前没了踪影,赶等我想弯腰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来的时候,人却已经又回来了。   只不过手中却多了两件衣服。   戏袍!   “原来是昆仑种,难怪这么嚣张。”   狼妖随手将戏袍丢在地上,然后将包袱捡起,目光扫过四周喃喃道:“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   血狐眼里的明眸也突然在此刻变得深邃,一道紫光一闪而过,轻笑道:“有趣,好久都没有跟昆仑种交手了,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长进。”   说罢突然平地起了一阵微风,卷起地上的树叶洋洋洒洒地飘散在空中,随风飞舞,很快就朝着众人飘了过来。   我看着这场景有些眼熟,头顶上忽然直冒冷汗,不好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血狐冷笑一声,突然迈步向前,伸出葱葱玉指朝着空中的落叶伸手一抓,一片落叶捻在两指之间,微微一笑,冲着不远处的一个拐角里就弹指射了出去。   而就在那片落叶被弹出去的一瞬间,血狐玉手冲着漫天飞舞的落叶轻轻一挥,在空中画了个圆之后,那些落叶像是受到控制一般,全都集中在了血狐的面前,接着就见血狐抿嘴一笑,轻轻说了声“去吧”,空气之中像是刮起了一道旋风,卷起了树叶盘旋着朝拐角处呼啸而去。   就在片片落叶消失在拐角处的黑暗中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顿时在黑暗中炸响,目光之中,只见一头满身鲜血淋漓的鹰狮从拐角的黑暗里一窜而出,身子上还挂着一件彩色戏袍,出来之后见到我们几个立马身形一滞,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而我却忽然一惊,就见那鹰狮突然将屁股对准了我们,眼前猛然起了一股子白烟,接着耳边厢响起一声冷笑,狼妖脚下一晃,直接蹿到白烟里,接着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就又拎着鹰狮的尸体走了出来。   我喃喃地张大了嘴,就听狼妖边走边说:“鹰狮,昆仑种,能学会吃掉之人的本领,一共三只,跑了两只,这是剩下的一只。”   能学会吃掉之人的能力?   我猛然间恍然大悟,难怪我跟玉姐追着摘叶现彩的大古彩师的足迹却遇到了鹰狮,难道说安家的四大古彩师都已经被这些鹰狮给吃掉了?   这不太可能啊,图什么呢?   而且当狼妖将鹰狮的尸体拎到面前,我才发现它的一双眼珠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像是挥发了一样,转眼就看不见了。   难道这鹰狮的眼睛就是内丹?   我情不自禁地将怀里的鹰狮眼掏了出来,就见狼妖诧异地看着我说:“有功夫把它吃了,以后就没有你看不见的东西了。”   正说着话,房门被从里面推开,鬼爷爷站在门口道:“进来吧。”   “玉姐好了?”   我一错神,连忙跑进屋,就见玉姐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心头微微颤动,两步走到切近,惊喜地发现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原样,没有琉璃体,看不到静脉,虽然皮肤十分苍白,可总比之前那副样子好太多了。   “还好这草王道行够深,要是换做我那年那根,恐怕再大能耐也救不活了。”   霍老太此时满头大汗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惨白之色丝毫不亚于玉姐。   我感激地看了霍老太一眼,可是目光扫过屋子,却没有发现草王。   “草王呢?”我疑惑道。   “本命精元都没了,他也自然就不在了。”霍老太淡淡道。   “死了?”   我情不自禁愣住了,感觉嘴唇有些发抖,咬了咬牙说:“不是借么?”   霍老太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玉儿伤势太重,除非直接续命,靠暂时延寿,根本不行。”   真的死了?   就在我心神未宁之时,身后忽然想起了狼妖阴阳怪气的声音:“我怕是有人公报私囊,想将真正的本命精元收为己用吧?”   惊愕地转过头,狼妖跟血狐缓缓走进屋内,先是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玉姐,接着又看向霍老太说:“当年在幽泉城旧址骗走草精的,是你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黑老太爷   霍老太听见声音先是一愣,看着狼妖跟血狐迈步了进屋,面露疑惑道:“您二位是?”   狼妖先是打眼瞧了眼玉姐,接着目光又挪到霍老太身上,阴笑着说“人老了就是健忘。”   接着踱着步子来到霍老太身边,一边转悠一边缓缓说道:“三十年前,有人到长白山求草精不得,骗我徒子徒孙说是要借草精一口精元替儿子延寿半载,并允诺半载期限一到,便会带着净龙水归反助我徒孙蜕变修炼以作报答。”   “可是万没想到我那傻徒孙妄听妄信,丢了上百子孙性命不说,还被人临阵反戈,出手打伤,带着草精一去不返,害的两族为此事厮杀了数十年,死伤无数。”   说着忽然止下了脚步,拿手搭上了霍老太的肩膀,冷冷道:“你说这笔账,我该找谁算呢?”   狼妖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陡然直降,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目光紧盯着狼妖跟霍老太二人,而我却隐隐对当年霍老太进山采草王的事情,明白了什么。   霍老太许久都没有开口,直到狼妖的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浑身微微颤抖,呢喃道:“徒子徒孙……”   而狼妖也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手掌未曾从霍老太的肩上离开,一双深邃的瞳孔死死盯在她的后脑勺,其散发出来的阴冷,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在长白山经历过的一个场景:狼搭肩。   霍老太在此时也明显清楚站在身后的人是怎样的存在,没有回头,更不敢回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干我们这一行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要杀要剐无需多言,我自认无悔。”   霍老太说完只听见狼妖冷哼一声,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微微收拢,一声像是骨骼即将碎裂的脆响随之传来。而在此时一直在身后静立不动的鬼爷爷陡然出手,化掌为爪,冲着狼妖呼啸而来。   “不自量力。”   狼妖头也不回地发出一声冷笑,任凭这一击径直打在后背,在鬼爷爷目瞪口呆之中,另只手猛地朝后一伸,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掐住了鬼爷爷的脖子,将他硬生生给拎了起来。   鬼爷爷满脸的通红的被举在半空中,不甘地看向狼妖说:“你一个妖孽胆敢擅自进入尘世杀人,就不怕受到天道的惩罚么?”   狼妖闻言愣了愣,接着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桀桀笑道:“纵然天道有法,可是虎狼只为了生存才杀人,人却可以不为什么就杀人,而且据我所知,人杀死的人,要比虎狼杀死的人多得多了。”   “况且无论是狼还是狗,从来都会无故去伤害一个对它没有恶意的人,你们人类虽然不是野兽,可是骨子里却有着比野兽更要残暴的一面,平白无故地残杀我这么多子孙,取你两条人命,就算是天道,想必也不会说什么。”   我看着狼妖愈来愈冰冷的神情,突然感觉不太对,连声阻止道:“你真要杀了他们?”   狼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可曾记得那只被人差点剥了皮的狼崽么?”   我点点头,道:“不是已经给它极品鬼盖治伤了吗?”   说完忽然一愣,接着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说那狼崽?”   狼妖点点头,说:“那是狼王种,三十年前就已经落生,要不是它,你以为凭这老太婆的本事,翻脸之后能打伤全盛时期的狼王还可以全身而退?”   接着叹了口气道:“那狼王护子,三十年来一直在山中遍寻能替小崽子续命的灵材,只是因为这个老太婆得罪了参王一族,伤势始终未能得到治愈,反而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加重,全靠狼王一身的王血延续到现在,只是血有流尽时,没有灵材的支撑,狼王也有丧命的那一天。”   “所以你说,这个老太婆,该不该杀?!”   我浑身一震,万没想到那狼崽竟然是被霍老太所伤,这究竟是需要多狠的一颗心,才能用利刃在狼崽的身上划出那样的伤痕。   只不过再回想到自己剥下半截观音皮毛的举动,深深叹了口气,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少东家不必为老婆子费心,善恶到头,因果循环,这一切都是老婆子自作自受,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就是我错了,没什么好说的,能多活这三十年已经是赚的,只可惜以后不能再侍奉八爷左右,无法看着少东家真正成为一方枭雄,算是唯一的遗憾了。”   看着霍老太决绝的神情,我咬了咬牙道:“可是这草精,也救了八爷的命。”   霍老太摇了摇头,怅然道:“干咱们这一行越久,越是能明白万物皆有灵性,特别是那些修炼成精的天灵,其存活的不易和索要经历的磨难,要远比人更为艰难,交换永远不会平等,这件事情在我心头挂了这多年,也该了断了。”   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道:“动手吧。”   我紧张地看着狼妖,虽然心知我说话他也不会听,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狼妖摇了摇头,沉声道:“她必须死。”   我深吸了口气,目光盯着毅然决然等死的霍老太,还有刚刚恢复的玉姐,握了握拳,眼睁睁看着狼妖的手掌从肩膀上挪到了霍老太的喉咙,却耳听得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无力的说话声音。   “等一下。”   还有别人?   我愣了一下,目光之中,只见在楼梯的拐角处,一道漆黑的身影一窜而出,稳稳地落在众人面前,淡淡说道:“狼爷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暂留她性命一些时日,你们的恩怨,我想办法解决。”   “老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黑摇着尾巴口吐人话,缓缓踱着步子来到狼妖面前,道:“眼前大劫将至,杀人之事可否暂且一缓?”   狼妖垂眉看了老黑一眼,眼睛里一抹狐疑之色一闪而过,接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黑老太爷,幽泉狱一别多年,竟没想到在这里见面,怎么,你想保她不成?”   “嗯,她与我有恩,而且你暂时也不能杀她。”老黑淡淡道。   “为什么?”狼妖疑惑道。   老黑在这时突然将脑袋转向我看了一眼,一双眸子冷澈逼人,然后又看向狼妖,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字:“黄河胆。”   狼妖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我一出世便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不杀他也可以,只不过这老太婆心有不轨,留她在身边,恐怕日长梦多,对小乙不利吧?”   老黑点点头,说:“我先拘了她的魂,等小乙有了立足之本,再放她出来,而且在此期间我帮你了结子孙之事,如此这般可好?”   “慢!”   我应声打断了二人的话,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缓缓开口道:“霍老太为什么会对我不利?”   “不是她的话,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这般一无是处。”   老黑说着瞥了我一眼道:“当初在你第一次找霍老太解决身上麻烦的时候,她就用照骨镜发现了你的身世,并在你体内种下了憋宝,普天之下除了她本人外,无人能解。”   “什么憋宝?”我颤抖着问道。   老黑没有回答我,只是想看霍老太说:“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想保他,却奈不住这大道循环,许多事情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认命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伏虎罗汉   霍老太在这时缓缓睁眼,眼睛里前所未有的浑浊,却像是要看破黑夜,洞穿人心,最后落在我的身上,四目相对,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凄凉,喃喃道:“我本想再保你一些时日,只可惜乱世之际,人不如狗,我这就解了你身上的憋宝,初出茅庐,天下无敌,再学三年,寸步难行,愿你好自为之。”   狼妖在这时松开了对霍老太跟鬼爷爷的束缚,只见霍老太伸出枯瘦的手掌,轻轻抓在我的胳膊上,没等我有所反应,锋利的指甲在手腕处轻轻一划,一道鲜红的口子顺着指甲开了道缝。   接着就见霍老太将另一只手的食指含在口中,上下牙轻轻一咬,将流淌着鲜血的指头在手腕的伤口处轻轻涂抹,除了在伤口处传来的冰凉之意外我没有别的感觉,而等霍老太做完这一切,正当我不解地抬头看向她时,只觉得身体里像是被人抽走了什么东西,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暗之中,五官全都失去了知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沿着手腕处被霍老太切开的那个伤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丝丝缕缕,连伤口处被滑过的触感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大脑,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种感觉恐怖极了,四肢无法控制,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着,更无法张口呼救,甚至连自己还有没有在呼吸都感觉不到,只能在黑暗中感受着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干淌尽,这种感觉甚至要远比直接照着脖子来一刀都来的更为强烈。   可是绝望到了极点,却逐渐开始平静,我感受着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逝,甚至开始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事情,接触过的人,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闪过,可到了最后,竟然有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人穿插在我从小到大所有的所有生活画面中。   那个女人像是凭空出现,从来都没有见过却又觉得异常熟悉,脸也看不清楚,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我一步步成长,而等我想离她近点看清她的模样时,就见她忽然抬起了头,与我四目相对。   猛然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二楼房里的床上,旁边站着红鲤,而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血狐也端着瓷碗走进屋,看到我笑了笑说:“行了,没事了。”   红鲤也是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血狐道:“那我走了。”   血狐点点头,没有说话,在红鲤转身离开之后将瓷碗端到我床头柜上说:“白白浪费了一碗乾坤堂,待会儿我自己喝算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将手腕抬至面前,却发现上面伤口早已经凝结成疤,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深深吐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是场梦。”   “看来睡得挺香嘛,连梦都做上了。”血狐在一旁笑道。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问道:“玉姐呢?”   “玉姐啊……”   见血狐皱着眉欲言又止,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在这个时候,就听见门外出来一阵温暖如玉的声音道:“小乙醒了?”   看着玉姐面带微笑地迈步进了门,我只感觉眼泪在眼眶打转,呢喃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见血狐给了我个眼神径直离开,玉姐来到我身边坐下,关切地看着我道:“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看着玉姐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精神头甚至比那晚之前还要好,顿时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也没事了吧?”   玉姐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可是眼中却突然闪过一丝担忧,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我发现了。   “你是在担心我大哥?”我想了想问道。   玉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可随即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以我目前的状况,以后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了。”   我一听立即笑道:“以后该我保护你啦,霍老太不是把我……”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止住了嘴里的话,看着玉姐道:“霍老太呢?”   玉姐叹了口气道:“走了。”   “黑老太爷没有对她下手么?”我问道。   玉姐摇了摇头,说:“狼妖说看在她保你这么久的份上暂时放过她,让黑老太爷先带着她找个地方安身,在没有得到应允之前,不得现身。”   “谁的应允?”我问道。   “你的。”   我跟玉姐四目相对,半晌才无奈地叹气道:“老黑的身份,还有霍老太在我身上中下的憋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玉姐拂了拂发丝,有些怅然道:“老黑的身份其实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只是以他的身份自己不愿意讲出来,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至于霍老太在你身上下憋宝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   说罢目光看向我说:“可你要知道,她并未害你之意。”   我强笑一声,说:“之前我对霍老太的印象一直都挺不错的,也从来没有觉得她会害我,而且从离开三岔湾子到现在,你们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是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等时间一久,你们会变得跟我爷爷一样,以爱我的名义将我完全与世隔绝,世人皆知的事情而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如果爱真的是以这种方式表达,那么我宁愿自己去面对一切,去用自己的能力保护别人,而不是任由着躲在别人背后,做一个一事无成的懦夫。”   “而且。”我喃喃道:“爱能造就一切,也能摧毁一切,人生就这么短的区区几十年,既然已经被这些事情牵扯其中,那我也想轰轰烈烈地活一回,去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甚至是不敢想的事情,就像二爷所说,一个人在晚年寒冷的冬天里,若没有一两件这样的往事回忆,那漫长的冬天怎么能挨得过去?   那时他也许会感觉到,他这一生已白活了。”   看着玉姐诧异地眼神,我笑道:“以后你就在家里种种花养养草吧,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你这个样子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玉姐忽然微笑道。   “谁?”   玉姐没说,只是拿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和玉姐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她身体的异状,坐在那里聊了会儿,然后长长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身体和之前也没什么变化,就下了床来到楼下,看着血狐端着一碗白稠的浓汤从厨房里出来,递至我面前说:“好了,最后一碗,喝了就没事了。”   我也没多想,将碗里的浓汤一饮而尽后,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问她是什么。   血狐忽然笑了笑,道:“鹰狮的眼珠子。”   我一听差点吐了出来,可是随即想起狼妖当时说的话,就问血狐,这个东西真的能让我什么都能看到?   血狐眯着一双媚眼,沉吟道:“不好说,到时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我看向一楼大厅,发现没有看到狼妖的影子,就问血狐他人去哪了。   “说是去替你解决一些麻烦事,估计晚上就回来了。”血狐想了想说道。   “什么麻烦事?”我疑惑道。   “跟那人谈判。”   玉姐缓缓说道:“陆老大出手在中间调停,以那人的身份不能不忌惮,再说有狼妖站在咱们这边替你我说话,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皱了皱眉头,道:“那个人到底什么来历,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也是憋宝人吧?”   玉姐点点头:“他是八爷的师兄,人称伏虎罗汉,金鹏。”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黄河古战场   伏虎罗汉?   我一怔神,回想起那天他出现时引发的天地异象,心说这个称号也真挺合适的,而且跟金翅大鹏鸟都是西天的玩意儿,也搭配。   可是那天此人口中所说,有些东西该还回来了,总不会是想要筢子行一脉的掌舵权吧,以这种人的实力跟身份,这些凡尘俗世应该不会被放在眼里,可是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呢?   我不解地看向玉姐,就见她摇摇头说:“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在憋宝门中有这样一条规矩,若是同为师兄弟出山打旗,二者不能选同一个地方,当年八爷身为师弟就首先选了黄河,大师兄除了昆仑别无他选,而且金鹏自那次离别出山打旗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昆仑,可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在那边打响了旗号,而且实力也是如日中天。”   我深吸了口气,出山打旗选昆仑之辈者如凤毛麟角,而且能在那里打响了旗号然后全身而退更是前所未闻,金鹏到底炼就了怎样的一身抖天本领,恐怕其实力,远在八爷之上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这种人不能随便出手,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大功夫去找到何世杰等人,只要有陆老大在,咱们就暂且安全。”玉姐说道。   我抬起头看向玉姐,问道:“陆无双,就是卫道者?”   玉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道:“看来那个公主,什么都跟你说了。”   “嗯。”我应了一声,接着就见血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打探着屋里的装饰,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狼妖和血狐来了他俩要住哪?   玉姐也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我在城郊还有处宅子,就让他俩暂时在那休息,而且离得近,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   血狐也伸了个懒腰说:“其实对我来说住哪都一样,只要不让我住牢房,就算是睡在大马路上都好。”   我点了点头,跟于姐说:“其实咱这要是有个院子就好了,就跟姚二爷那边一样,没事还能在院子里聊聊天,下下棋,总这么憋着,迟早得憋出病来。”   “怎么?这么快就想你的小美人了?”   玉姐怪笑地看了我一眼,说:“人家可是在这里足足陪了你半个月,也是该去道声谢了。”   “半个月?”   我不自禁地摸了把下巴,才发觉自己竟然长起了胡子,赶紧跑到桌子上拿起玉姐的梳妆镜对着自己一看,顿时傻了眼。   头发全白了。   “怎么样,有没有被自己帅到?”   玉姐笑着来到我身边,帮我拿着镜子照在脸上说:“少了分稚嫩,多了些沧桑,兴许红鲤就爱你这样的。”   我当时就苦着脸,看着玉姐道:“我头发是怎么回事啊,会不会要死了?”   玉姐一听立马伸出葱葱玉指在我脑袋上弹了一下,没好气道:“以后不许说死不死的,可能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吧,但是应该不要紧,你要是不喜欢染回来便是了,紧张什么。”   血狐也在一旁说道:“我也觉得白头发配胡子更有男人味儿了,就别染了。”   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小友果然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随着说着的声音,龙老大拎着大包小包的迈步走进了屋,我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却看见龙老大在见到我时微微一愣,接着竖起大拇哥,咧了咧嘴道:“帅!”   我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该做何解释,接过东西请他入座之后,就见龙老大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淡淡地点点头说:“好啊,红光满脸,精神焕发,看来恢复的不错嘛。”   玉姐这时在一旁接道:“这半个月里龙老大可来了不下十趟了,一直都很关心你的伤势。”   我感激地看了龙老大一眼,就发现他此时的目光正落在血狐身上。   血狐一头红发此刻随意地搭在双肩,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目光不时地落向门外走过的行人,本是妩媚惊艳的面孔上,倒多了一些儿童的贪玩之色,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而龙老大则好像看她看入了神,眼皮子连眨都不眨,我跟玉姐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才见他反应了过来,干咳了一声道:“小乙好福气,身边个个都是顶尖的绝色美女,真是羡煞旁人呀。”   我笑了笑,转念问龙老大,这次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说冯夷坟那边有了消息?   龙老大点点头道:“不错,我安插在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冯夷坟已经有了下落,但是并不在十八里铺。”   “那他们在那废这么半天劲干吗,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我不解道。   龙老大叹了口气说:“话虽如此,可是十八里铺那个地方却是找到真正冯夷坟的线索所在,现如今各方出动,怕是晚了,你我连个肉香都闻不着啊。”   我皱了皱眉,其实现如今我对那个冯夷坟并没什么兴趣,但却难免对这种神址产生好奇,便下意识地问道:“真的冯夷坟在哪?”   龙老大眯着眼睛说:“十八里铺水底下那玩意儿其实是冯夷的衣冠冢,里面最值钱的东西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成为了他人的囊中之物,只不过在临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水下壁彩,却是记载了真正冯夷坟的位置。”   听了龙老大的话我和玉姐对视了一眼,心知最值钱的东西说的肯定是黄河河图了,只不过连一个衣冠冢都埋着此等神器,真正的冯夷坟里,得有啥?   可是以我和玉姐现如今的状态,就算是有天大的宝物,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成都,想了想正准备决绝,就听龙老大说:“小友可曾听说过黄河胆?”   黄河胆?   我隐约间有些耳熟,突然想起来老黑好像跟狼妖说过这个词儿,而且似乎跟我还有什么关联,立马看向龙老大问道:“什么黄河胆?”   龙老大嘬着牙花子说:“就是不知道啊,金门那边在发现这幅壁彩之后将消息直接传给了大佛头,大佛头只说了个黄河胆,便将手底下的人倾巢而出,去寻找冯夷坟的下落,就连身边的几个亲信掌灯也都派了出去,这么大的阵仗,对于沉寂了上百年的黄河金门来说,可是前所未闻啊。”   我听了有些微微动容,将目光落在了血狐身上,血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话不能明说,便按下心来看着龙老大说道:“冯夷坟的位置在哪?”   龙老大皱着眉头,道:“壁彩中没有指出具体位置,却提示说这个冯夷坟好像是活的,一直在黄河水上漂流,想要找到它就必须先找到一个划船点灯的老头,只要找到这个老头,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便会带你去冯夷坟,并帮助你取得里面的宝物。”   我一听直接愣住了,这他娘的不是去九狱九泉么,然后狐疑地看着龙老大说:“你确定是在黄河上?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河?”   龙老大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说:“我确定,因为图上所指,这个老头只会在出现过大屠杀的河域出现,其中有幅图中记载了一场发生在黄河惨烈战役,规模之大,恐怕远超过官渡之战,只是史书上从未记载,这就很奇怪了。”   我心里开始有些砰砰直跳,深吸了口气,问龙老大:“你怎么知道那场战役就是在黄河上发生的?”   “因为图上有字,是书契,也就是犹言文,曾在殷墟旧址中发现过这类文字,被记下出来之后找到许多铲子行的老古董联手翻译了三天,才读懂了上面上面内容。”龙老大道。   我没有开口,看着龙老大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黄河古战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千年之战   黄河古战场。   我心头猛地一跳,可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太对,既然这画上的文字是出自殷墟,那么卫君瑶却是汉朝时人,二者怎么可能会同时出现在一起?   而在这时,龙老大沉吟了片刻说道:“现如今黄河金门四大佛头齐齐出动,我感觉应该不止单单是为了冯夷坟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和他们死守黄河不走的秘密有关。”   “秘密?”   我诧异地抬头看了龙老大一眼,就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黄河金门当年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这些人抛弃本就握在手中的功名利禄,守在黄河边数十载,其居心,深不可测啊。”   我攥了攥拳,问龙老大道:“关于引渡的老头,有什么线索没有?”   龙老大说:“正在查,按照水下壁彩的线索,只需要查到这些年黄河流域有没有出现过大规模死伤性事件,然后分头去找,接着蹲点,应该就能找到那个引渡老头。”   我点点头,龙老大多余的也没说,只是让我尽快考虑,随即告辞转身离开。   等龙老大一走,我连忙将房门紧闭,看着血狐道:“那个黄河胆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狐捋了捋肩上的红发,轻声道:“准确的来说,它并不是个什么具体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疑惑道。   “是一种象征。”   血狐沉吟道:“有关于它的秘密只有少数几位九狱城主以及九泉府的大人才清楚,其他的都是道听途说,但是其对整个九狱九泉的影响却是毋庸置疑的,千年前曾因为它在黄河古道爆发过一场令整个九狱九泉生灵涂炭的战争,在那场战争里流淌的鲜血足足染透了九条河流,三天三夜都没有流尽,天地暗淡,日月消光,所有的城狱被踏成了废墟,就连九泉府也都被付之一炬,若不是到最后剩下的四大城主联手九泉巡河白大人趁势偷袭敌军大统帅,斩断了其首级,一击毙命,恐怕现如今的九狱九泉,早就换了另一片天。”   听了血狐的话我愣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呢喃道:“九泉巡河白大人?”   血狐点点头,说:“正是你白家的先辈,所以到时至今日,九泉巡河这一职在九狱九泉中的地位一直超然脱俗,就连九泉府,都得让他三分薄面。”   “可是……”   我咬了咬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晚梦境之中血流漫天的场面历历在目,卫君瑶断颅跌落悬崖的画面更是入骨三分,这一切都与血狐所说的千年之战不谋而合,可是为什么斩断卫君瑶头颅的,却是白家人?   我深吸了口气问血狐:“被斩首的敌军统帅,是谁?”   血狐摇摇头,道:“有关于那场战争所流传下来的细节很少,很多事情只是知道个大概,真是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恐怕你得亲自去问尚存下来的那四位城主,或者直接问你白家的先人了。”   “而且。”   血狐忽然叹了口气,说:“冯夷坟现世,线索直指黄河胆,恐怕这以后的日子,不得安生了。”   说罢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道:“我出去转转。”   随后推门而去。   等血狐离开了屋子,我坐在椅子上有些喃喃出神,玉姐在这时端着杯茶来到我身边,将茶杯递到我手中说:“是不是有打算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玉姐道:“你觉得我该去吗?”   玉姐轻轻坐在一边,拿手撑着额头说:“既然避无可避,倒不如勇敢面对,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时势造英雄,我这边你不必担心。”   “那陈湖呢?”我问道。   玉姐想了想,随后笑道:“陈湖我会安排人去,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姐姐现在别的本事没有,给你保驾护航做点后勤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现如今正好有陆老大出手在中间调停,金鹏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动作,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把自己的事情妥善处理好,别再有后顾之忧,而且你这次出去一定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一消失就是很长时间没有动静,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及时跟我说,即使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毕竟活了这么久,有些事情还是比你看的更透彻一些,知道吗?”   按着玉姐关切的眼神,我郑重地点点头,可一想到这边的事情没有丝毫头绪,顿时心中一团乱麻,什么兴趣也提不起来。   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我有些喃喃道:“爷爷走了,师傅走了,霍老太走了,老黑走了,大哥也走了,怎么感觉这些关心我的人,都在一个个悄无声息地离我而去呢。”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玉姐看着我缓缓道:“没有任何人离开你,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暂时离开,或许等到你强大的那一天,就会发现他们正在某个地方一直注视着你,等着你振臂高呼,鞍前马后,助你直步青天。”   看着玉姐的目光,我心头微微一颤,想说话却变成了点头,然后就见玉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将房门打开,看着透屋而入的阳光道:“多晒晒太阳,心情总会好的。”   血狐一直到了晚上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手上肩上大包小包拎满了,进屋之后往地上一扔,感慨道:“还是做人好啊,那深山老林的我这辈子是不想再回去了。”   我和玉姐相视一笑,然后就见血狐从袋子里拆出一屋子的包跟衣服,咋了咋舌说:“你哪来的钱?”   “我给她的。”玉姐笑着说:“总不能让她出去抢吧,不过都算在你那份了。”   我无奈地砸吧着嘴,而在这个时候,房门再一次被推开,狼妖阴沉着脸就走进了屋。   我见他这样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出声,看着他进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骂道:“那群王八蛋,谈完了也不说安排人送我回来,出门忘带钱,娘的活活走了一天。”   我一听跟着也差点指着狼妖骂娘,不过还是忍下来问道:“谈的怎么样了?”   狼妖撇了撇嘴说:“还行,不过那家伙有点强,要不是卫道者在,光是我一个,恐怕还真谈不拢。”   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是感觉狼妖的话似乎没有说完,便紧张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近期可能要回一趟幽泉狱,这边得靠血狐照应着,最多三个月内就回来,而我们跟他谈的时间也是三个月,三个月内估计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只不过你们还是得小心点,他是不会出手,可难保他手底下的那些昆仑种会耐得住寂寞。”   我不解地看着狼妖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狼妖叹了口气说:“听那边传来消息说幽泉狱最底层这几天一定都不太安宁,可能是跟婆娑树有关,那里毕竟还留着那么多的老伙计,我得回去看看。”   黄河胆,婆娑树……   我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隐隐觉得恐怕真如霍老太跟老黑所言,要变天了。   而狼妖则在此时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怎么,感觉你好像舍不得我走?”   我摇摇头,道:“因为我这几天可能也要出去一趟,而你要是不在,我有些担心玉姐的安全。”   狼妖皱了皱眉,随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要去九狱九泉?”   “可能吧,最终目的地还没有确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我踟蹰道。   “诶~”谁知狼妖一摆手道:“告诉你,真是论实力而言,血狐可是祖宗级别的,而且你若是去九狱九泉,或许咱们还可以在里面碰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临别嘱托   我诧异地看了狼妖一眼,就见他眯着眼睛笑道:“打黄河胆注意的,可不只是你们这些人。”   我心头一震,问狼妖道:“你知道那黄河胆是什么?”   狼妖一撇嘴,说:“知道它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仅存的几个都是九狱九泉里的老古董,你想知道,倒不如问你白家的那些祖辈更来的实际点。”   感觉在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别的消息,只好作罢道:“你什么时候走?”   “不着急,先观察一段时间,等确定了那边安稳下来之后再走也不辞。”   我感激地看了狼妖一眼,可随即有些不解道:“你当时为什么会说霍老太对我没安好心,还有她在我身上,到底做了什么?”   狼妖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狭长地眼睛瞥了我一眼道:“很多事情很难分出个对错,如果是站在她的立场,或者是这些想保护你的人的立场上来看,她没有做错,甚至说你可以活到现在,她功不可没。”   可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如果站在敌人的角度来看,你现在的行为无异于长白山里那些正在养膘的鹿群,活得过一时却活不过一世,等到衰草寒烟,山里的那些野兽出来猎食的时候,你连跑都跑不动,只能成为它们的口中餐,腹中肉了。”   狼妖话里没有明说,可我依旧能听说出其中的含义,霍老太是想保护我,让我一直成为羽翼下的幼鸟,避免猎鹰的追察,可是我总归会成长到羽翼无法遮住的那天,等那个时候我连最基本的飞都不会,又谈何在广袤的天空中自由翱翔呢。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你当时想杀她的理由吧?”我沉着眉问道。   狼妖笑了笑,说:“那是自然,可是如果到最后咬断你喉咙的猎物是她自己呢?”   我心头一颤,不可思议地望向狼妖,就连玉姐也在此时开口说道:“霍老太是八爷的人,她没有理由对小乙下手,而且这么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狼妖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说:“这老太婆心眼多的很,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亦正亦邪,不然以黑老太爷的身份,怎么可能看着她这么多年,而且救你的时候根本就没上草王的本命精元,只是被她公报私囊,另作他用。”   说着叹了口气道:“你们人呐,虽然不是野兽,性中却有熊的沉着,狼的残暴,豹子的敏捷,狐狸的狡黠与耐性,要不然在强者如林的九狱九泉中,真正掌权的,也不可能是你们最弱小的人类了。”   我和玉姐同时有些哑然,一个活了不知岁月的女人,再加上一个我,竟然说不过一个狼妖,而在这个时候就听血狐“咯咯”笑道:“这家伙可闷了几千年愁着没人说话,你们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我砸了砸嘴,道:“那草王是死了么?”   狼妖摇摇头说:“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吧,这老头儿说起来还不错,不像是参王一族中其他的那些老顽固,保守封建,顽固不冥,虽然我保住了他那口本命精元,只是千年道行毁于一旦,想要再次得道,可就难喽。”   听了狼妖的话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草王这老头子说起来其实人不错,虽然在山里的时候假扮山神想博取人们的供奉,可说到底却是实打实的救出了许多人命,可能真跟那些动辄普度众生的神佛相比看起来渺茫了一些,但是这些人无一不都是为人父母子嗣,对他们的亲人来说,这些人就是天,他们死了,不知道多少家庭毁于一旦,痛不欲生。   更何况他还救玉姐于危难之际,是我跟与玉姐的恩人,落此下场,心里着实有些自责。   “那他现在咋哪?”我缓了缓心神问道。   “跟黑老太爷在一起,黑老太爷说留他有用,并且保证不会伤及性命,我就让他留那了。”   狼妖淡淡说道:“因为黄河胆的出世,你这次去九狱九泉一定要小心一些,能看见的可不都是人,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万事多加小心,希望能活着跟你见面。”   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对血狐说:“走吧,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人休息。”   血狐点点头,看了我一眼说:“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吧,一切有我呢。”   等一狼一狐离开屋子之后,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看向玉姐说:“你还要什么要嘱咐的么?”   玉姐笑了笑没理我,两个人跑到门口的火锅店吃饭喝酒,回来后玉姐上楼休息,我一个人呆在一楼,坐了会儿,转身将那副画卷取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画卷,再联想到老黑见到它时的反应,突然觉得以它黑老太爷的身份都会害怕这幅画,这画里到底藏着的秘密,恐怕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一边想一边随手将画卷展开,可是当目光落在其中时,愣住了。   先前在画面中的青山绿水,男子小船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村庄,村子口有一颗槐树,槐树上吊着一具尸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呲。”   我看得直嘬牙花子,按照上次卫君瑶在画中消失的情况来看,里面的内容不应该是循序渐进展开而来的么,怎么会突然跨度这么大,就好像是拿错了画卷一样。   再三确定这就是当初的那副画轴之后,我仔仔细细地在上面看了一遍,就发现不知道是画画者故意为之,还是我心理使然,就感觉这村庄看起来有些萧条,画在里面的房屋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家住的,反倒是跟被洪水淹没过的三岔湾有些接近,整个看起来很凄凉,让心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忌惮。   “奇了怪了。”   我嘟囔了一声,而且连吊在树上的人也看不清楚,总感觉不应该是这样,而是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内容。   那一晚我整整盯着这幅画看了一宿,一直到日上三竿,听见楼上玉姐开门的声响,才眼皮子一沉,昏昏睡了过去。   赶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睁开眼就发现坐了满屋子的人,吓了我一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姚二爷还有龙老大以及金大发都已经到了,正坐在四周笑眯眯地盯着我看。   我尴尬了笑了一声,将画卷收好之后来到玉姐身边,有些责怪地说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玉姐笑了笑说:“没事,正好白天睡饱了,晚上才好赶路。”   “赶路,干什么路?”我不解道。   可是看向站在屋子里的红鲤,淮北,还有一个陌生的小胖子,我才反应过来说:“现在就走?”   姚二爷点点头说:“眼下难得风平浪静,大姑娘裁尿布,赶早不赶晚,你们几个今晚出发,就不要再耽搁了。”   “而且……”   姚二爷顿了顿道:“我们几个老家伙今晚来一是给你们送行,二是有事嘱托。”   我愣了愣,随即正色道:“二爷尽管吩咐。”   姚二爷拉着红鲤的手将她拉到面前说:“我这丫头虽然脾气古怪了点,但是心却是好的,特别是跟你接触久了之后,越来越有人情味儿,这次我将她托付给你,希望你好生看待,东进之路困难险阻重重,希望你们回来之后个个都能练就一番立足本领,光大盗门,让老祖宗的手艺不弥散人间,就全靠你们几个年轻人了。”   我喃喃地点着头,看着姚二爷没落的神情感觉不太对,正要张口,就听金大发站了起来说:“小友,虽然之前多有得罪,可是今天我老金,也厚着脸皮,拜托你一件事,还望莫要推辞。”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刘家村   我木讷地转过头,看着金大发,感觉他今天和以往几次见面都不太一样,脸上虽然依旧油光满面,却少了以往的神采跟精明,看着我有些犹豫地说道:“人有失足时,马有失蹄日,之前老金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是非曲直,善恶对错,跟那索隆……”   随即踟蹰了片刻,摆摆手道:“算了,过去之事就不提了,今天我老金也借着二爷的光,想让小友带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出去见见世面,一切都照江湖规矩,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而且我这些年在全国各地积累的风口人脉他个个门清儿,一路上鞍前马后给少东家做个侍奉,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我皱着眉头看着金大发和他身后的那个小胖子,再看向玉姐跟龙老大,深吸了口气说:“我没问题,但是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金大发的脸色僵了僵,就听玉姐笑道:“东进闯金门的难度可远非北上能比的,各位长辈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再说谁让你现在风头正劲,世人都知道跟着你白小乙出去有肉吃,有多大能力就该担多大责任,而且盗门这些年来除了在座的这些位掌舵外,年轻一辈都沉迷于花花世界,难有成大器之辈,这次四大掌舵齐聚,也算是把整个盗门的未来都交到了你手上,你可要悠着点,别瞎胡来,听到没?”   我错愕地点点头,随即将目光落在金大发身后的小胖子身上,问道:“你叫什么?”   那小胖子年纪起来比我大点有限,长相和身材简直就跟金大发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见我问话,慌忙点头说:“少东家好,我叫金小发。”   我眼角抽了抽,看着金大发笑道:“老金没啥文化,以后还想着给孙子起个小小发,好记,而且一听就是爷俩,哈哈。”   我着实无语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龙老大和淮北,皱了皱眉头道:“龙老大,您这是?”   龙老大笑笑说:“这次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为什么?”我诧异道。   龙老大沉吟道:“我的行动目标太大,到了金门的地界基本上是个人都能认出我来,而且我也不是说不去,我会赶在你们后脚到,但是不会跟你们碰头,兵分两路,帮你们吸引点敌军,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去找你们的。”   “好吧。”   我无奈地应了一声,就听姚二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出发吧,在那边多留点心眼,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睡觉放屁都给我留着神,知道了吗?”   四人乖乖地应了一声,玉姐点点头,从身边的桌子上取下一个包裹来递到我手中说:“所有应用之物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然后又掏出一个电话给我,佯怒道:“别忘了跟你说过的话,有什么事记得即使联系,听到没?”   看着玉姐,我突然心里生出了一丝不舍,可还是强笑道:“行啦,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放心吧。”   挥手告别四位长辈之后,我们坐上了一辆黑色加长揽胜,淮北开车,红鲤坐副驾驶,我跟金小发坐在后座,空间很富裕,都能躺那睡觉了。   上车之后,金小发就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包天叶取了一根递给我说:“少东家,来一根不?”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会,而且你也别叫我少东家,怪别扭的,大家都是同龄人,叫我名字就好。”   “你也不许抽。”   红鲤坐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给小胖子吓得直抽脖子,将烟塞回怀里才问道:“白哥,咱们这次去哪?”   我一愣,才看着他们几个说:“你们连去哪都还没定好么?”   红鲤摇了摇头说:“二爷说让路上再做打算,免得像上次一样提前走漏了风声。”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就又听她说道:“而且二爷说让你来决定。”   “我决定?”   我呲着牙一下子陷入到了沉思。   按照龙老大口中所说的那张水下壁彩透露的线索来看,想要找到冯夷坟就必须先找到那个引渡的老头,而这老头儿只会出现在大量死过人的水域范围之内,这很容易就让我联想到了三岔湾。   三岔湾不但被洪水淹没,一夜之间人畜不留,而且怪事频发,爷爷又在那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极有可能就是引渡老头出现的地方。   只是因为爷爷留下的那样东西,三岔湾早就被金门严防把控,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过去无异于小鬼拜见张天师,自投罗网。   可是除了那里我实在是想不到有更好的地方在偌大的黄河里,去寻找一个渺无踪迹的划船老头。   除非……   我一拍脑地,冲着淮北说道:“走,去刘家村!”   刘家村和三岔湾两个村子被淹没的时间虽然相隔数十年,但绝对不是巧合,其中缘由说到底都是因为女人死而复生才导致,二者未必就没有关联,而且大哥当年也去过那里,里面的事情一定不会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兴许在那里能找到水淹三岔湾的隐情也未必。   想到这里我突然开始有点激动,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大哥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取你所需,而不去招惹井底那东西,也未尝不可。”   我脑子嗡的一下,井底的东西,说的不就是那个藏在浮龙井最深处的人影么?   再想到玉姐处处对那人的忌惮,我似乎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车子此时也夜幕中已经驶离了城区,开始在高速上疾驰,想要掉头是不可能的,而且就这么回去问玉姐,她也未必会承认。   我叹了口气,突然发现再难的事情一旦缕出思路来,就会觉得真相其实一直都摆在面前,只是自己却想的太过复杂,绕开了最关键的线索离真相越来越远罢了。   正如玉姐所说,当聪明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不妨去做一个笨人。   金小发一直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不敢说话,直到见我缓过神来,才怯怯道:“白哥,需不需要我提前订艘船?”   “订什么船?”我疑惑道。   金小发咧着嘴说:“咱们不是要进黄河么,没船怎么能行,要是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安排。”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安排的人靠谱么?”   金小发嘿嘿一笑:“得嘞,交给我吧。”   整个车上除了我之外,大家都会开车,这次回老家的速度也快上了许多,一路无歇,等到了刘家湾,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这里我只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偷偷来过一次,离着三岔湾可不近,为此爷爷把我给胖揍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还没到村口,就远远地瞧见了晾尸崖所处的山峰在三岔湾的方向高高耸立,回想起那天在上面拉起来的女尸,感觉有些奇怪,女尸无辜消失之后,按金门老头的话说,理应早就找上我了,怎么到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出现。   想到这我差点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真是命贱,女尸不找我,我还着起急来了。   将车子停在了隐蔽的位置,四人迈步朝着村口走,我和红鲤还有淮北还好,三人算是同生共死过一遭,特别是跟红鲤,几次鬼门关中死里逃生,相互之间心有灵犀,只是这个金小发明显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瞪大了眼睛满眼好奇地四处乱瞧,可是刚一进村口,就见他停住了脚步,哆哆嗦嗦指着面前的一棵树说:“上面吊死个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姚半仙   顺着金小发手中所指,只见在众人面前的一颗虬劲叶茂,不知道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槐树中间,吊着一个人。   是个中年人,不知道死了多久,悬挂在半空中,一条舌头从嘴里耷拉出来半截,脖子里勒了根皮带,静静地悬挂在进村的路口中间,随着河风轻轻摆动。   淮北走了上去,站在下面盯着尸体看了半天,回过头道:“是自杀。”   “自杀?”   金小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什么人这么无聊,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杀?”   淮北也没有反驳,淡淡地说:“这人虽然死相恐怖,但都是人体机能在上吊自杀时的本能反应,不是自己在上面吊死的话,他的舌头就不会吐出来,而且你看他神情安详,显然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金小发听了有些犹豫地朝着树底下走了两步,结果脚步还没站稳,就见那根勒着尸体脖子的皮带像是饱经了风吹日晒,达到了韧度的临界点,“啪”的一声脆响,断成两截,尸体也应声从半空中摔到了他的面前。   “鬼啊!”   金小发愣了足有两息的功夫,嗷的一嗓子掉头就跑到我跟红鲤的身后,拿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哆哆嗦嗦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察觉到了一丝担忧之色。   在经历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之后,深知越是在临近危险的地方,很多看似偶然巧合的现象,实际上却是一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征兆。   就像眼前的这具尸体,吊在树上这么长的时间,却不偏不倚选择在我们进村的时候皮带断裂掉在地上,这很难让人不往不好的方面去联想。   而这个时候,淮北弯腰俯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拿手掰开他的眼睛,说道:“瞳孔扩散,表情呆滞,死之前一定是遇道了什么不可抗力,恐惧到极点的东西,让他觉得求生无望,才会选择吊死在这棵树上。”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下来,我和红鲤不可思议地走到尸体切近,看着地上的尸体一时间直嘬牙花子,这村子四面都是开阔地,想跑的话哪都能跑,怎么可能会觉得逃不出去,选择这么极端的方法一死了之呢。   红鲤沉默了半晌,看向淮北问道:“鬼死留鞋,人死留影,听说你们铲子行有人从小便用秘药洗眼,炼就一双鬼瞳,专门看死人眼睛里留下了什么东西,龙老大没有教你么?”   淮北摇了摇头,道:“我是在北边长大的,从小学的都是摸金校尉的手段,鬼瞳通常只有南派世代传袭的家族才会从小就对后人培养,既是秘法,我们也就无从得知了。”   大家一时间没了主意,看着面前的村庄,有些进退两难。   “要不咱们试试别的地方吧,我觉得这村子里有点邪乎,别刚出门啥也没干就在这栽个跟头,说出去怕让人笑话。”   金小发明显是被眼前的这具尸体吓得不轻,一双小眼睛四顾乱瞟,只等着有人开口就直接撒丫子后撤了。   我咬着牙看向四周,时至中午,日光正盛,可是整个村子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入眼之处满是断壁残垣,一面面泥砖砌成的场面被河水冲洗后,再加上常年的风水日晒,显得有些裂迹斑驳。   “大老远从四川跑到这来,总不能什么都没见着就被一具上吊自杀的尸体给吓跑了吧。”   我咬着腮帮子正说着,忽然听见手机铃声响,吓了我一跳,赶紧将电话掏出来,发现是玉姐打来的。   “小乙,到哪了?”玉姐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沉吟了片刻,道:“刘家湾。”   玉姐沉默了一阵,道:“情况不太好?”   我叹了口气,将这边的情况完整地告诉了她一遍,然后就听玉姐说:“小心总是没错的,而且你说的这个场景,我总感觉有些熟悉。”   “你见过?”我不可思议道。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半响,才听玉姐说道:“你昨天白天睡觉时趴的那幅画上,是不是画的就是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场景?”   画?   我一愣,接着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四周的环境,心里咯噔一下,正要挂断电话回车,就听玉姐焦急道:“先别挂,狼妖有话要跟你说。”   接着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就听到狼妖慵懒的声音传来说:“你走的时候忘告诉你一件事了,就是遇到引渡老头,千万别提你是白家人。”   “为什么?”我诧异道。   狼妖淡淡说:“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冯夷坟的引渡老头,应该就是当年被你们白家挤下去的上一任九泉巡河人,跟你们的仇可深着呢,留点心眼,别以为九狱九泉的人都跟你亲。”   说完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愣神。   “小乙你怎么了?”   红鲤拿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木讷地看了她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见淮北喝了一声“别跑!”   接着就见一道身形在大槐树后面一闪而过,快速朝着村子里奔了进去。   树后面一直有人!   一愣神的功夫,淮北已经跟着人影没入到村子里不见了踪影,我和红鲤对视一眼,急忙也跟了上去。   还没等我们往前追几步,就见淮北已经从村子里折了回来,而且不止他一个人,手里还拎着一人。   “你是什么人?”   淮北将那人甩手扔在我们面前,就见那人跟饿死鬼一样,面黄肌瘦,枯瘦如柴,身上穿着一件被泥土沾的已经分不清颜色的长袍,仔细一看,竟然是件道袍。   那人被摔在地上的瞬间“一骨碌”就想爬起来,却被淮北一脚踩在后背,又给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蟑头鼠辈,鬼鬼祟祟,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没有想到淮北居然会有这么狠毒的一面,一脚将那人踩爬在地,勾着头目露凶光,可是那人竟然丝毫不惧地仰起头,一脸渍泥,一双小眼睛咕噜噜乱转,看向我们厉声喝道:“哪来的妖魔邪祟,见到本天师竟不下跪,信不信我引动天地雷劫,将你们轰个神魂俱灭。”   眼前这人的话让大家一下子愣住了,合着是个神经病,可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却又不得不处处小心,给淮北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拽着那人的脖子将他给拎了起来,等他整张脸都露出来的时候,我竟然看他有些眼熟。   而那人虽然在淮北手中没有丝毫的放抗之力,可依旧色茬内荏地冷喝道:“妖魔邪祟,毁我护河大镇,还不速速放我下来,否则等到河里的那东西出世,霍乱人间,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天道的惩罚!”   护河大镇?   我皱着眉头在众人四周看了半天,有些好笑地指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说道:“你说的护河大镇,不会是这个吧?”   那人哼了一声,将脸转过一遍说:“你们这些人懂得什么,想我姚半仙守在这里数十载,就是为了完成这护河大镇,却没想到毁在你们几个邪祟手中……”   “等一下。”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那手在他脸上蹭了蹭,等将眼睛和鼻子四周的渍泥擦干之后,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真是姚半仙?”   看着他迷茫地眼神,我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胡子跟白头发,说:“我是小乙啊,白老鬼的孙子,白小乙,你不记得了么?”   姚半仙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可紧接着急剧收缩,哇呀呀大叫道:“是你,是你害死了三岔湾一百三十几口性命,竟然还敢送上门来,看我今天就替天行道,解决了你的狗命!” 第一百七十章 恩怨   姚半仙的原名叫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他是这一带黄河流域远近出名的水鬼。   平常谁家里出了点儿难解之事,都会找他,而且基本上可以说是人到事除,很有威望。   当时鬼太婆在村子里出现后,村民们在想到我爷爷之前首先找的就是这个姚半仙,谁知道他人连村口都没进,只是看了一眼,掉头就跑。   以他的本事,绝不会平白无故做出那样的举动,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才会落荒而逃。   看着满脸怒容,恨不得将我撕的粉粉碎的姚半仙,我皱着眉头冲淮北说道:“放了他。”   淮北愣了一下,随即将手松开,姚半仙落地之后,二话不说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就冲着我猛扑而来。   我没有动,姚半仙一看就不知道多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看似夸张的动作落在身上却跟挠痒一样,折腾了半天,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穿着粗气,瞪着我说道:“等本仙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再收了你个孽障!”   我摇摇头,说:“你不能走。”   姚半仙眉毛一立,斥声喝道:“你还想杀了本仙不成?”   “你把三岔湾的事情说清楚,我给你吃饱饭,然后让你杀了我。”我淡淡道。   姚半仙坐在地上看了我半天,然后拍拍屁股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对我说道:“你现在走吧,我不难为你。”   我笑着摇摇头说:“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姚半仙脸上的表情怔了怔,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红旗渠叼在嘴里,点燃之后,哆嗦着胳膊抽了一口后说道:“跟你说实话吧,你们那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更管不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连村子都没进就跑了?”我疑惑道。   “煞气冲天呐!”姚半仙叹了一声说:“本仙……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重的煞气,而且修道之人讲究因果,如果那天我一只脚踏入你们村子,那么便种了下因,有因必有果,可直觉却告诉我说,这个因果会要了我这条老命,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皱着眉头看向红鲤跟淮北,发现他俩也是一脸不解,皱了皱眉,随即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三岔湾的乡亲,是被我给害死的?”   姚半仙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现在对自己了解有多少?”   我摇摇头,说:“一无所知。”   “那就对了。”姚半仙点点头,道:“你爷爷保护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避免今天的事情发生,可是万没想到你还是迈出了这一步,果真是天意,天道轮回,就连白老鬼,也没有任何办法呀。”   我看着姚半仙没有说话,就见他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冲着我说:“有喝的跟水没,老头子都快几天没吃饭了,再不垫吧垫吧肚子,估计说一半就得断气。”   金小发一听,连忙解开身后的背包往姚半仙面前一倒,稀里哗啦各种各样的零食铺了一地,我错愕地空空如也的包裹,咽了口口水道:“你是来露营的?”   金小发嘿嘿笑了笑没有多嘴,接着就见姚半仙盯着地上的零食眼睛都绿了,跟饿老一样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接着又喝了口酸奶,打了个饱隔,点燃一根红旗渠满足了抽了一口,看着我说:“你见过你大哥了吧?”   我点点头,说:“你也知道他没死?”   谁知姚半仙冷哼了一声,道:“废话,是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死没死我会不知道?”   “你……”   我盯着姚半仙一时哑然,半晌才说:“你就是我大哥的养父,可是你不是死了么?”   “哼哼,不装死怎么能骗得过金门的那些老家伙,不过好在你大哥没有落在他们手里,要不然仇敌相见,却发现是亲生兄弟,指不定你俩脸上的表情该多好看呢。”   我看着姚半仙一时无语,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然后就见他瞪了我一眼说:“我还能骗你咋地,凡是金门门徒,所生男子在出生时必须用秘药洗眼,然后送往掌灯那里炼就一番一眼就能看穿河水的本领,等练成之后再根据资质决定归属,好一点的能在掌灯或者大佛头的手底下当个河枭,可要是名命运不济的话。”   姚半仙冷哼了一声说:“削去双耳口鼻,只留下一双招子,当做人桩埋到锁河大阵里去填河。”   锁河大阵?   人桩?   我诧异地看着姚半仙,愣了半天,才问道:“那我大哥是……”   “你爷爷白老鬼是个不甘枷锁束缚之人,在有你爹的时候就蹭想着偷偷把他送出去,不再跟金门有染,只可惜当时金门之人拿你奶奶做要挟,而你爷爷脾气又倔,到最后人没送走就算了,还赔了你奶奶一条命,还好你爹命大,没被送去填河,可从此以后你们白家算是跟金门不共戴天了。”   姚半仙说到这里深深嘬了口烟说:“然后就是你大哥,也不知道你爷爷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你大哥一出生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没哭两声就断了气,直接给扔进了黄河里,一直顺着河漂,等漂到刘家村这一带水域的时候就被我捞了起来,一直抚养成人。”   我不解地看着姚半仙说:“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漂到这的?”   姚半仙看了我一眼道:“你爷爷让我提前在这里等的。”   说着叹了口气:“而且我一直都没搞明白,凭着白老鬼的本事,在金门混个佛头当当应该不是难事,为什么都闹到了让亲生孙子假死的地步,都不肯另谋出路,非得死气白咧地在这里待着,直到你的降生,才让我明白这个白老鬼,究竟在三岔湾下了怎样大的一盘棋。”   我心头一跳,紧张地看着姚半仙说:“为什么?”   姚半仙将将手里的烟屁股扔在地上拿脚踩了踩说:“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而且我当初也答应过你爷爷,有些事情是必须带到土里的,兴许哪天等我死了之后你到九狱九泉里找到我,我才能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你也知道九狱九泉?”我惊愕道。   姚半仙干笑了一声,目光落向躺在一边的尸体问道:“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咋死的啊?”金小发小心翼翼问道。   “就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心里承受不住,才会选择上吊自尽的。”   姚半仙说着突然拿手扯下死尸脖颈处的领子,一条沉沙鱼的刺青,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好歹是堂堂金门的掌灯,却在这里被活活吓死,你觉得你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会比他强上多少?”   四人一下子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这个恐惧到极点而选择上吊的人,竟然是金门掌灯。   这个村子不是已经被洪水淹没了几十年么,里面还会有什么东西会恐怖如斯,而且它又为什么会出现卫君瑶的那幅画里,就连吊死的人也都一模一样,难道说卫君瑶最近来过这里?   是她一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还是说她想告诉我什么?   我挺想这会儿回到车里看看画卷有没有变化,或者说有没有指引我们下来的路怎么走。   可是看了看姚半仙,就有些忍不住问道:“那你刚说我们毁了你的护河大阵,又是什么意思,河里压着什么?”   姚半仙没有说话,站起了身径直往刘家村深处走,我们四人互看了一眼,便急忙跟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村民   刘家村比三岔湾大上很多,从顺路顺着村路往里走,足足走了十多分钟都没有见着头。   走在路上,看着矗立在两边死气沉沉的破败瓦房,金小发紧紧跟在我们身边,有些怯怯道:“这里面不会有鬼吧?”   红鲤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只见姚半仙停在一堵破了个大洞的墙壁前,说道:“进来吧。”   姚半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打开之后不管我们转身钻了进去。   而四人立在原地,看着黑漆漆的洞口仿佛不像是通往屋子,角度是往下走,感觉是被人从这里挖了条通往地下的地道,不知是做何用途。   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毅然而然地跟了进去。   姚半仙压根就没有等我们的意思,进去之后猫着腰一直往深处走,凭借着从里面反射过来的手电光亮,隐约能瞧出来洞里的泥土都很潮湿,空气中的水分也很大,弥漫在鼻孔里全都是腥臭的怪味儿,让我一时间想到了大壮他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而且洞内的空间越往下越窄,走到最后基本上需要半蹲着腰才能勉强通过,脚底下都是深浅不一的水洼,而且耳朵里开始逐渐回响着阵阵水花四溅的响声,宛如这条地道,是通往黄河的最深处。   走着走着,我不禁想到,万一姚半仙一直在装疯卖傻,扮猪吃虎,在这个时候临阵倒戈,恐怕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好在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就见姚半仙拿着手电停在了前面,手中的灯光冲着我们闪了闪,而等来到他身边,就突然发现,四周的空间豁然开朗。   像是一个巨大的地窖,一圈全都是坑凹不平被铲动过的痕迹,面积得有个七八十平方,光线很黑,随着姚半仙手电的晃动,一张张惨白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什么人?”   红鲤跟淮北一下子闪到我面前,可却见姚半仙丝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拿着手电来到其中一张面孔的跟前,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认得他是谁么?”   “李,李婶儿?”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看着面目惨白,双眼空洞无神的李婶儿冲我点了点头,脑子直接就懵了,李婶儿不是被洪水给冲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姚半仙这时又来到一个背对着我的人影身边,拿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就见那人转过身来,先是木讷讷地看了姚半仙一眼,接着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子看着我,张了张嘴,一团青乌色的河沙瞬时从口中流淌了出来,却没有说出声。   “大壮?!”   我惊讶地喊出了声,却见姚半仙又打着手电光来到另一边,指了指站在墙壁边上的一群人说:“老吴一家四口。”   “张大叔一家七口……”   “刘二娘一家五口……”   ……   看着姚半仙到最后打开了手电灯光将整个空间里的视线照亮,整个三岔湾一百多口子人的尸体齐齐站在那里,神情呆滞,目光都空洞地盯着我,给我看的头皮直发麻,哆哆嗦嗦地看着姚半仙说:“你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姚半仙摇了摇头,转身从死人堆里走了出来,叹了口气说:“替你爷爷在这里守尸。”   看着满屋子的三岔湾乡亲的尸体,我一时间呆住了,大脑里空白一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就听淮北突然上前迈了一步,看着这些尸体皱着眉道:“行尸?”   姚半仙摇摇头说:“他们是什么很难界定,但肯定不是行尸。”   “那我爷爷让你守着他们做什么?”我稳了稳心神问道。   “等着他们活过来的那一天。”   姚半仙语出惊人地看了我一眼说:“这是你爷爷的夙愿,和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复活……”   我喃喃地看着站在身后那些个尸体说:“真的能复活么?”   姚半仙笑了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我愣了半天,才看着姚半仙说:“那你见过我爷爷?”   “在三岔湾被洪水淹没后的第二天他找到我,让我来这里帮他守着这些人,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姚半仙说道。   第二天?   不就是我跟着季宗卜离开三岔湾前往成都的那一天么?   爷爷在那一天回来了?   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姚半仙突然笑着对我说:“如果我要说是梦里见到的你爷爷,你信么?”   “凭着一个梦你就找到这里来?”我惊讶道。   “是的。”   姚半仙点点头,说:“刘家村是唯一能够给这些尸体提供庇护场所,而不被金门发现的地方,再加上在这里形成的天然护河大阵,只要不出意外,等你爷爷回来的时候,便能枯树重花,起死回生。”   “这个世上真的又让死人复活的手段么?”我呢喃道。   姚半仙呵呵笑道:“你爷爷说能,那就一定能。”   我惊讶地看着他,可随即有些懊悔道:“可是这护河大阵,不是已经被我们几个给破坏了么,还能坚持到我爷爷回来的那一天吗?”   “再找一具尸体吧。”姚半仙叹了口气道:“而且你们这次来,是为了冯夷坟吧?”   我点点头,说:“你也知道?”   “金门四大佛头齐齐出动,有近一半的掌灯这会儿都汇聚在了三岔湾里,其中还包括一位大佛头,除了冯夷坟,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呢?”   姚半仙喃喃地回头地看了一眼这些尸体,道:“这冯夷坟关乎着整个黄河的秘密,谁要是发现了它,哪怕只是进去看一眼,所能得到的收获恐怕此生此世都受益无穷,可是黄河神留下来的东西,是那么简单的么?”   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老头,突然觉得他远没有我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对冯夷坟了解的程度,要比我们深得多。   “那你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么?”我想了想问道。   姚半仙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自己心知肚明的事,为什么还要多余问我?”   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激动道:“它真的会在这一带出现?”   “嗯,我察觉到这一带的水域最近不太太平,你们自己多加留意,除了要小心金门的人之外,对水里的东西也要提点心,黄河里淹没的古怪玩意儿太多,河神墓出世,恐怕连它们也不会安分啊。”   就在姚半仙说话的时候,大壮突然从人堆里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呆滞的眼神看着我,几番张嘴除了吐不尽的河沙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显然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看了看姚半仙,就见他摇了摇头说:“我只是个开门的,除了你爷爷,谁也控制不了它们。”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大壮说:“你好好在这待着,等到你重新变成活人的那一天,咱们再一起好好唠唠。”   “嗯,天已经差不多了,你们还是到河上等着吧,找到冯夷坟的机会只有一次,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说着点了根烟,歪着身子靠墙上慢条斯理地抽了起来,我才明白他身上的那些脏污都是从哪来的,有些动容的看着姚半仙说:“谢谢。”   姚半仙嘴里叼着烟,挥着手说:“去吧去吧,有机会见到你爷爷,记得跟他说让他赶紧回来,我这一把年纪在这地方活不了多久,早点让我解脱得了,这鬼地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郑重地点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三岔湾的乡亲,跟着他们顺着地道转身回到了地面上之后,看着满天的繁星一时间有些怅然,可却在这个时候听到淮北说:“我怎么感觉,这个老头子像是被你爷爷困在村子里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钟声   我不解地看向淮北,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说:“其实在那具尸体掉下来的时候,这老头子是朝外面跑的,被我发现后才又往村子里钻。”   “那他为什么又不跑了呢?”我疑惑道。   “一般人在见到突然从树上跌落的尸体和这老头子嘴里胡说八道的那一套肯定会被吓住,但是在认出你的那一刻,他瞳孔的变化明显是害怕到了极点,才会选择放弃逃跑。”   “他在怕我?”我差异道。   淮北摇摇头,说:“可能是在怕你爷爷。”   “而且,通往地穴的通道里脚印很杂,不是姚半仙一个人踩出来的。”   我愣了愣神,疑惑道:“你是说,除了咱们几个,他还带过别人进去?”   淮北摇了摇头:“是地穴里的那些尸体,尸体脚上的泥很厚,而且身上有泥渍,都是在通道里摔出来踩出来的,这老头子应该不只是单单在这里守着尸体那么简单,不知道带他们出去到底要做什么。”   我脑子一下子乱了,上次在三岔湾见到的大壮,难道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那他们究竟是人是尸,一个村的人都死在了黄河洪水之中,却又莫名出现在这刘家村的地穴里,爷爷到底在做什么,他真的有办法能将这些死尸归魂还阳?   “这老头子道行不浅,想走随时都能走,一定是你爷爷在这里做了什么限制住了他的活动范围,或许这个所谓的护河大阵,就是为了困住他的。”   说罢目光看向四周,淡淡道:“这个村子里的气聚而不散,生气流转,死气不存,可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有悖于风水之说,更扰乱了天地间阴阳同生共长的大道,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如何躲过阴阳循息,独立于世的。”   “难道这就是护河大阵?”我犹豫道。   淮北摇摇头,说:“生气困不住活人,只能将死尸的死气遮掩,或者说你爷爷是想让这些个死尸不被某些存在发现,等到他回来重新将他们复活,眼下也就只有这一个说法能解释的通了。”   此时夜阑人静,月明星稀,伴随着说话耳边断断响着黄河水“哗啦啦”流淌的声音,给宁静的夜晚,徒添了几分凉意。   我揉了揉脑袋,说:“先不管这么多,眼下办正事要紧。”   随后看向金小发说:“你安排的船什么时候能到?”   金小发看了看时间,一拍脑袋说:“靠,估计已经到了。”   四人迈步朝着河边走,还未到河滩,就见不远处的河面上灯火通明,成群结队的乌篷船点着灯在黄河水上来来回回,不时有人声入耳,放眼望去,宛如整条河都被灯火点亮,霎时间光彩夺目。   “我操,这里面哪艘是你安排的?”   我猫着腰躲在一处残垣后面,瞪大了眼睛看着灯火通明的河水,然后就见金小发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娘的,我都说了让他们低调点,怎么搞来这么大阵仗。”   “放屁,这都是金门的人,估计你安排的人早就沉到河底喂鱼了。”   我嘴上骂着,心里却是悬之又悬,照这个架势金门认定引渡老头会出现在这一带流域之中,丝毫不给外人机会,可是他们这么做,就不怕阵势太大,吓得那老头不敢出来?   而在这个时候,我隐隐约约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听到了一阵淡淡的钟声。   我不自禁一愣,看着其他三人,除了金小发外,红鲤跟淮北也都在这时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向河水的最远方,显然也是听到了这道钟声。   与此同时,露在空气中的胳膊感觉丝丝凉凉,像是起了河风,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就感觉皮肤上多了些水渍。   “起雾了?”   又一阵不紧不慢的钟声在空气之中淡淡回响,而这一次要比之前大上很多,就像是黎明来临之际,寺庙中迎接曙光的第一道晨钟响,悠悠荡荡,在河面上溅起一片波澜。   这一下不仅连金小发都愣住了,河面的人也明显是听到了钟声,嘈杂的喧闹声陡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止住了当下的身形,探着脑袋朝着钟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钟声是被河风从远处刮过来的,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只见在河水的尽头,宛如跟天地交界的地方,淡淡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铺在河面上层层浸透,被夹在风中缓缓向众人飘了过来。   整个过程中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看见薄雾临近面前已经变成遮天蔽日的大雾时,河上的人想逃已经来不及了,悄无声息地被卷入其中,眨眼的功夫,眼前除了厚重的浓雾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四个人齐齐张大了嘴,眼前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目光紧盯着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白雾,隐隐能听到钟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一艘古老的船在雾中缓缓驶过,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船行的声音渐行渐远,浓雾一点点散去,留给我们的,就只剩下一支支空荡荡的乌篷船,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密密麻麻的小船上还都亮着灯,在河面上起起伏伏,一个鬼影子也看不见,整个场面看起来太诡异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黄泉河上,那一艘艘只见鬼影不见人的鬼船,和眼前这一幕像极了。   赶等缓过神来,我咽了口口水转过头看向淮北跟红鲤,发现他二人的眼神之中除了震惊之外,还多了一抹疑色。   我知道他们是想到了当初在十八里铺遇到的那艘铁皮鬼船,但是看着空无一人的河面,我心知不管它是什么玩意儿,算是机缘巧合下帮了我们的大忙,眼下是进河的最好时机,再等金门那边反应过来,恐怕是不会有机会了。   在将我的想法告知他们之后,几人点点头,看了眼静悄悄的河滩,当下不再犹豫,纵身朝着河边跑了下去。   刘家村附近鲜有人涉足,河滩上全是及膝厚的河泥,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赶等到了河边,不少船都已经顺流而下,朝着三岔湾的方向一片片消失在视野当中。   “往哪走?”   金小发喘着粗气,一张脸涨的通红,说道:“往下游走肯定会被金门的人发现,往上游走谁知道那边还会出现什么邪乎玩意儿,感觉都不行啊。”   “上游,事出反常必有妖,兴许冯夷坟或者引渡老头就在那。”   我说了一声直接一头扎进河水,朝着一支正在向自己这边缓缓漂来的乌篷船扒了上去,等上船之后,一把抓起躺在船头的船蒿,目光扫向四周,确定河面上没人之后,将小船撑向岸边,将他们三人接了上来。   等人都到齐之后,淮北一边拧着身上的水,一边皱着眉说:“你说这雾跟雾里的船会不会跟上次一样,还会过来?”   我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上次那艘船是奔着咱们来的,人没上船肯定不会罢休,这次应该是冯夷坟那边出了状况,咱们赶紧走,兴许还能赶得上。”   撑着小船逆流而上,在上百艘乌篷船中穿梭,红鲤跟淮北站在我身边左右,时时关注着两边穿行而过的船内状况,等到彻底离开了船流,转过头并没有发现后方有同样方向追来的船只,心中正松口气的时候,就听见淮北说:“往前走是哪?”   我微微一愣,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出船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刘家村附近,再往前走也没去过。   不过曾听爷爷提过一嘴,过了刘家村往上游不到十公里的位置,有一个因地势形成的回旋涡,夹在两山中间,每逢涨水时节,漩涡就会占满整片河域,拉扯着河水不断回旋,船行不通,人畜不近,这一带的人们称它为:河眼。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开河灯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个机灵,难道这吃人的迷雾跟雾里的怪船,都是从河眼里出来的?   上次出现的铁皮鬼船最终将我们带到了九狱九泉的渡口,如果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皆是因为河眼而起,那么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通往九狱九泉的一个通道。   冯夷坟真的存在于九狱九泉之中?   阵阵微凉的河风吹在脸上让我脑子里逐渐清醒,十公里的水域说远也不远,只要不逆流起浪,凭我的本事也要不了多久,只要能赶在金门之人提前找到那个地方,胜算就会大上很多。   心里想着,手中一点也没闲着,卖力地撑着船蒿搅动河水,借着点点星光,岸边一座座起伏的高山在视线中缓缓滑过,阵阵河水拍打在崖边,飞溅起白色浪花,方才还杀人夺命的河面,在此刻又恢复如往常一般。   “快看,快看!”   宁静的空气很快被金小发的惊呼声打破,这小子从一上船就一脑袋扎进船篷里收拾湿衣裳,半天都没动静,此时一脸惊慌地跑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一个黑皮灯笼,递到众人面前说:“你们看看这啥玩意儿?”   淮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将黑皮灯笼接过手中,举在眼前拿手摸了摸,又用鼻子闻了闻,道:“蛇皮。”   我在此时也好奇地放缓了手里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问道:“蛇皮灯笼?”   淮北点点头,从怀里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取下灯罩将灯芯点燃之后又罩了上去。   腾腾燃起的火苗在灯罩中微微跳跃,光线很暗,只能照亮脚底下不到一米的范围,却清清楚楚映出了外皮之中条条经络的走势,还有鳞片被揭下来的疤痕。   “真是蛇皮。”   我嘟囔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冲着上面比划了一下,发现当中的鳞片痕迹远远超过了我手巴掌的范围,不禁倒吸了口冷气,这得多大的蛇才会结出这么夸张的鳞片。   可是再从照亮的范围来看,感觉这个蛇皮灯笼的用处不像是照明,而是另有他用。   这个时候,鼻子里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儿,就像是尸体刚刚开始腐烂所散发出来的腥臭,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不光是我,好像船上的几位都闻到了这股子味道,皱着眉头寻找臭味儿的来源,最终全都定格在了蛇皮灯笼上。   就连淮北也都愣了一下,盯着手中的蛇皮灯笼嗅了嗅鼻,脸色微微变道:“尸油?”   我有些迷茫了,蛇皮灯,尸油蜡,这群人在船上带这东西干什么?   “是人油?”我问淮北道。   淮北摇了摇头,又提鼻子在上面闻了闻,说:“和蛇皮一样,都是从同一条巨蛇身上扒下来的,而且……”   就在淮北说话的时候,只感觉船底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接着就见目光中船身四圈的水里像是游过一大片鱼群,从船底四处逃散,眨眼就消失没了踪影。   “怎么会有这么多鱼跟着?”   我嘟囔了一声,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一拍脑门说:“开河灯!”   爷爷在活着的时候说过,捞尸人有三宝:打河鞭,捆尸绳和开河灯,那是出船时离不开身的东西。   所谓开河灯,则是选择用黄河里的古怪生物皮囊做成的灯笼,这生物首先得凶,处在黄河生物链的顶端,让其他的东西一看就感到害怕,闻到味道就避而远之;第二则需要在黄河里待的年头够久,有了一定灵性,在黄河生物中有着一定地位,二者缺一不可。   用这种生物皮囊做成的灯笼,再加上其尸油炼成的蜡烛,河里那些不安分的东西,闻之丧胆,见而远遁,对捞尸人来说,会在出船捞尸的时候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而淮北手中的蛇皮灯笼,光从上面鳞片的痕迹来看,其体型就庞大的无法言喻,就算跟之前在黄泉河中遇到的虬尾相比,恐怕也不逞多让。   难怪船底的那些鱼群会像是遇到天敌一般一哄而散,感情是在害怕这蛇皮灯笼。   在将这些告诉三人之后,金小发摸了摸鼻子说:“一个小小的灯笼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门道,看来这次老爹让我跟着出来是来对了啊。”   可是随即我又有些不安道:“凡事阴阳对立,有好必有坏,这蛇皮灯笼虽然能驱散一些低等的杂类,可是终究是尸体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万一这一带的河域存在它的天敌,或者是比它更为恐怖的生物,恐怕咱们会遇到难以估量的麻烦。”   淮北一听,立马取下灯罩吹灭了里面的蜡烛,然后目光看向四方,四周的河水一片寂静,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以后,才舒了口气。   而在这个时候,余光之中只见身后的河面星火点点,像是有船只点着灯开始陆陆续续追了过来,我一头一凛,当下不再犹豫,拿起船蒿快速朝着河眼开始划了过去。   可是没等船行片刻,就又感觉到船底“咯噔”一下,而这次是真真正正撞到了东西,船被挂在河面上,任我如何使劲儿都不动分毫。   “遭了。”   我暗骂一声,就感觉在乌篷船的正中心微微翘起,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将整只船顶离了水面,晃晃悠悠,摇摆不定,“哗啦啦”的落水声不绝于耳。   “我下去看看!”   淮北说了一声纵身正要跳下船,我连忙叫住他说:“等一下。”   这个时候,船体离开水面越来越高,一边双腿用力尽量不让自己随着摇摆摔倒在地,一边凛着神注视四周,就见在船体一圈的水面上,开始逐渐隐现出一个巨大的庞大阴影,其范围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一点点将小船顶离水面,逐渐显现出一个墨绿色的巨大龟壳,散落着白花花的河水,在月光下熠熠生光。   “卧槽,好大的王八!”   金小发大叫了一声,身子歪歪斜斜就朝着船下面倒,淮北见状飞身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脖颈,一把将他拽回到了船上,可自己却在这个时候随着船板的剧烈摇摆,脚底下一晃,失足掉落在了水中。   在那一刻我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大声呼喊着淮北的名字,想将船蒿递到他手中却为时已晚,眼睁睁看着他身体一点点没入水中,砸的水花四溅。   而就在淮北落水的一瞬间,只见一颗跟卡车头一般大小的巨大王八脑袋应声浮出水面,张开了巨口将淮北袭腰而合,猩红的眼睛闪过一道黯光,身体随着脑袋没入水中,就再也看不见了。   三人站在船上彻底傻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有留给我们丝毫的反应时间,赶等再清醒过来,想要再去救淮北的时候,红利一把抓着我的胳膊,厉声道:“你斗不过它!”   “可是淮北……”   我挣扎地想要跳进水里,可在这个时候几艘疾驰而来的乌篷船已经将我们团团围在一起,一簇簇通亮的火把照亮视线,数十个中年壮汉看着我们几个怒目而视,俨然对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金门的船上?”   为首的中年人沉眉冷喝,眼中不带丝毫善意,可是我却听着长吐了口气说:“路过的路人,看见有空船,就上来了,这是你们的船?”   中年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瞟向红鲤跟金小发,冷笑一声道:“半夜三更,荒郊野岭,怎么可能会有路人,都给我带到掌灯面前,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   听了中年人的话我心里一沉,跟红鲤对视了一眼,只见她心领神会地身后悄然摸向身后,而在这时,目光之中只见又一支摇曳着黄色烛光的小船缓缓靠近,船上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淡淡道:“都说了是路人,放他们过河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黄河弱水   说话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围着我们几个的大汉也愣住了,转过头看向摇曳而来的小船,有些犹豫道:“可是大佛头说……”   “几个年轻人,只是不小心贪玩迷了路,就别干这些赶尽杀绝之事,免得被外人笑话。”   老者在说话的时候,小船就已经到了切近。   船上没有人,也不见是靠什么逆流行驶的,稳稳地停在几条乌篷船中间,随着河水轻轻起伏。   那几个壮汉面露狐疑,看了我们几个一眼,似乎有些忌惮大佛头的话,踟蹰之际,就听老者淡淡说道:“大佛头决定不了你们几个接下来是该巡河还是填河,不懂规矩做错事,惹怒了黄河大王,怕你们这辈子都再上不了黄河岸,只能跟鱼虾作伴了。”   几个人身体微微一颤,惊恐地回头看了小船一眼,最后一咬牙说:“走,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外人进河,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向打仗等汇报!”   看着围着我们的几条小船缓缓向远处划走,我愣了愣神,转身对老者说道:“多谢爷爷。”   可是再一想到被巨龟钳进水中的淮北,心里顿时乱成一团。   “巨鳌生性本善,不会害人性命,却对在江湖之中作恶的猛兽天生敌意,那小子身上沾有妖蟒的气味儿,误以为他就是妖蟒,等下进水之后气味被冲淡,就会被巨鳌给背上来,不必过多担心。”   老者淡然的话语让我忍不住一愣,看向旁边的乌篷船说:“刚才那巨龟是鳌?”   “是啊。”随着一声长叹,船篷内的烛灯在火柴划过的声音后轻轻被点亮,一个佝偻的身影映在船篷上,嘴里叼着长长的烟枪,淡淡道:“龙生九子,鳌性最善,刚才那只巨鳌在河眼里生活了数百年,一直守护着这一带的安宁,现如今连它都从里面跑了出来,看来河眼中确实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动静,你们就这样过去,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看着在烛光下影影绰绰的身影,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等巨鳌将那小子背上来之后就回去吧,你们的行踪大佛头已经知道了,趁现在走还来得及,要是晚了,谁也保不了你们。”   老者说完之后,开始调转船头似意离去,我连忙叫住他说:“等一下。”   “你想问你爷爷?”老者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说:“他在三岔湾做的事情,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   看着老者不可否认的答应,我竟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才听他说:“别费工夫了,以你现在的水平知道的越早死的越早,而且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很多事情都很难讲的清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后果如何,你又何必在这白费心思呢?”   “而且就算他是你爷爷,可你若想去刺探别人的秘密,就得先准备随时牺牲自己,早点回去吧,这趟浑水牵扯了太多人和命,你们几个火候太浅,别在这里丢了性命,白费了你爷爷的一片苦心。”   老者说完之后,船篷里再度回复到了黑暗,小船顺流而下,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三人呆呆地站在船上,许久之后,红鲤才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去还是走?”   我看了她一眼,道:“去!”   “那淮北怎么办,虽说那人说巨鳌不会伤害他,但是就这么等下去,待会儿再有金门之人追来,恐怕就没这么好脱身了。”   红鲤的话正中我心坎上,皱着眉头看向四周,河面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身后隐隐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星火点点,朝我们这个方向追来,握着手中的船蒿微微一紧,再看向红鲤跟金小发,咬了咬牙说:“天照吉人。”   撑着乌篷船在水中逆流而上,照着先前的路程应该还有不到三分之二的流域便能抵达河眼,众人不敢再有丝毫的松懈,就连金小发也都站在船头,一改嬉笑之色,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月色行船,往前走一路上水缓风轻,没有再出现什么变故,只是在河面以及四周开始淡淡起了一层薄雾,让两岸的景色开始有些朦朦胧胧,看不真着,金小发可能是想到之前的吃人大雾,有些紧张地朝我俩靠了靠。   “薄晨起雾起的都是水雾,特别是在夏末入秋的时候,河面上的雾汽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不散的状况很正常,别担心。”   我安慰了金小发两句,可是心里却是沉重的不行。   眼下正是河水高涨的时节,通常在这个时候黄河的水位都快漫到了堤坝上,而且暗流涌动,水潮不息,可是这一路的水势也太平静了,静的就像是一汪死水,手上根本不用怎么费劲船行就会往前蹿好大一截子,压根就没有逆流而上的迹象。   想了想,我开始将手中的动作放缓,直到完全停止,小船依旧在不急不缓地朝着前方行驶,可是眼睛里看到的,却是无尽逆流的河水,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推动着小船朝着不可预知的目的地前行。   我手上的举动被红鲤看在眼中,皱了皱眉疑惑地靠我走了过来,说道:“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而这个时候乌篷船似乎进入到了一片暗流水域,一团团细小的漩涡在河面上此起彼伏,可是当船行经过它们的时候,却又一点都不受到影响,反而加快了速度,一蹿而过。   “奇了怪了。”   我嘟囔了一声,转过头在船板上看了一圈,弯腰捡起一块打船挂响用的铁片,随手扔在一旁的水面上,只见铁片溅起了一阵白色的浪花之后,轻轻浮在了水面,没有丝毫下沉的迹象。   我倒吸了口冷气,转身将放在船上所有的金属物品一股脑地全都丢了下去,无一例外的和铁片一样,像片鹅毛,悠悠浮在水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黄河弱水!”   我脑子嗡的一下,曾听爷爷说过,有一片本不该存在于黄河中的水域,在那里你就算是扔一个几吨重的卡车头,也都不会沉到水底,原因是这一带的河底,有许多水窟窿,也不知道通向哪里,每逢涨水季节,就会从窟窿里往外翻水。   这些水比一般的水要轻,一点点浮向河面,将本来的流淌在黄河里的河水挤出去,聚而不散,逐渐形成了一片轻浮万物,众生不沉的弱水域。   船行到这一段,就基本上可以放弃对它的控制,任你经验多么老道,船桨的动力多足,都得跟着水走。   运气好的,直接在这一带穿行而过,不受丝毫影响,可是运气要是不好,基本上都是船过人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具尸体都找不着。   而且这弱水域并不是固定的,每次出现都在不同的黄河流域,其跨度可以追寻到上千公里的距离,压根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又如何消失的。   爷爷当年曾经在行船的时候遇到过弱水域,什么也没干,直接被水流带着过了河,可是赶等将船捞上岸的时候,却发现船底被什么东西给挠过一样,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白痕,还留下一些碎甲末屑,就他娘的跟鬼挠船一样。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居然在这里让我们几个给遇到了。   我咬了咬牙,没敢将这些告诉他俩,尝试着将船划离这片水域,可是费了半天劲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而且八九米的船蒿根本碰不见底,而在这个时候,一尊巨大的女人雕像,立在河中心的位置,半插水底,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女娲石像   像是蓦地在水面凭空出现,一尊露出河面高达数十丈的白石女人雕赫然立在水中。   “什么鬼东西!”   我大叫了一声,小船在这一刻像是脱离了弱水的掌控,静静浮在水面,离那石雕不过咫尺之遥,三人惊骇地仰起脑袋,目光之中,只见那人形石雕高可穿云,坦胸露乳,法相森严,头发高高盘起,一根波浪形的发簪横叉发笈,双目微垂,虽然是石雕,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与超脱,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膜拜之意,脚底下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金小发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嘴唇子哆哆嗦嗦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儿来。   而且这巨石雕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白花花的河水此刻正在不停地顺着身子往下淌,带动着雾气朦胧,跟他娘的神仙显圣了一样。   我强忍着震惊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目光看向四周,发现整条河面除了这座石雕并没有出现别的什么活物,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耳听得红鲤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女娲?”   我心头一震,再将目光落在石雕上,只见石雕女人只在水中露出腰部以及腰部以上的位置,绑着一条黑色涛带,像是黑曜石雕作,片片屡屡在月光下闪着淡淡幽光,大有乘风飞天的架势。   再往上,双臂环于胸前,抱着的个东西,从下往上看不清样貌,却隐隐能感觉到,是个婴儿。   竟然是怀抱黄河鬼婴的女娲神像!   我双手微微颤抖,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里会存在这么大一尊石雕像,还是一尊怀抱黄河鬼婴的女娲石雕。   金小发在这时转过头,看着我说:“白哥,为什么这女娲看着这么邪乎呢?”   我看着擎天的女娲石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却发现这么久的时间金门之人一个也没追来,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见我不说话,金小发咽了口唾沫,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面前的石像,张了张嘴,还未出声,耳边厢忽然听见在河面飘来一阵淡淡的女人声音。   “汝等凡夫俗子,见到本神法身,还不速速跪拜。”   声音很轻,也很低,就像是常人与自己说话,但是言语中所无意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严,和不可置疑的语气,却是让人心生畏惧。   “谁,谁在说话?!”   看着空无一人的河面,我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船蒿,可是那声音就跟石像一样,宛如凭空出现,不知其来源与方向,从四面八方再次淡淡出来:“汝等凡夫俗子,见到本神法身,还不速速跪拜。”   而这一次的语气要比之前明显凛冽许多,字字句句像是一击击重锤砸在心口,顿时只感觉胸口之中气血翻涌,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的干干净净,四肢无力,朝着石像摇摇坠坠就要跪了下去。   “不能跪!”   伴随着红鲤的一声清喝,浑浊的大脑陡然清醒,猛地一把握住手中的船蒿,将堪堪着地的膝盖止在了离船板不到半寸的距离,赫然睁开眼,只见刚才还法相森严的女娲雕像在此刻竟然变得阴邪起来,嘴角抹出一股难以察觉的怪笑,接着竟然张开了嘴,道:“跪!”   单单一个“跪”字竟夹杂着无穷的威压之力,刚刚才清醒过来的大脑突然一沉,眼前的视线再度变得模糊起来,看着面前的视线宛如真的是女娲大神降世临凡,浑身散发着普度众生的光芒,心中在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拜神!   可是有了方才的教训,就在它张口的一瞬间,我将舌尖含在了上下齿之间,就在意识完全消退的一刹那,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猛地用力一咬,一股血腥味儿弥漫在口鼻之中,钻心的疼痛让我昏昏沉沉的大脑豁然清醒,忍痛沉喝道:“哪来的妖魔邪祟敢在这假装女娲大神骗取凡人朝拜,就不怕天雷将至,劈的你魂飞魄散不成!”   陡然抬起头,先是看到在船板上依旧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的金小发,还有身子颤颤巍巍,正咬紧牙关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屹立不拜的红鲤,余光中见那雕像还欲开口,一狠心,抬起脚就将他二人踹进了水里。   “我欲渡尔等成仙得道,却不想尔等竟敢违抗天命,顽固不灵,既然如此,那就将你们送往九泉地府,来世做个出生罢。”   话音未落,耳听得一声声巨石破裂的震响,一块块碎石“稀里哗啦”从空中纷纷散落在水中,惊愕地抬起头,就见那女娲神像竟然和活人一样动了起来,堪比虬尾一般粗细的胳膊缓缓蠕动,一只手脱离了石婴,遮天蔽日的手掌顷翻而落,径直朝着小船抓了过来。   我直接给看愣了,娘的这石像居然会动!   而就在这一错神的功夫,那手掌虽然看似行动缓慢,可却是瞬息而至,夹杂着的飓风吹散了河水,连眼睛都被吹的睁不开,反应过来之后,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从船上跳进了水里,四周也同时跟着清净下来。   我屏住呼吸,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就发现依旧没有离开弱水的范围,红鲤跟金小发漂浮在一旁,金小发紧紧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在呢喃什么,俨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而红鲤见我落水的瞬间已经游了过来,与此同时,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转过头,只见那巨手已经握住了乌篷船,脆弱的木质小船在巨石的合拢下应声而碎,化作一条条破烂木屑散落在河面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红鲤惊骇地看着小船的尸骸,脸上少有地露出震惊之色,可还没等我回答,遮天的大手已经呼啸着从空中坠落,携带着万钧之力迎面拍下,吓得我俩脸色煞白,一点犹豫不带有的急忙朝着一边游了过去。   巨掌拍在水面上,宛如彗星陨落,整条河域仿佛被拍碎了一般,连两边的群山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以石掌落地为中心的位置,巨力产生的巨浪逐渐演变成了如同海啸般的冲击,一次次冲击在背,只感觉口中一甜,整个人直接从水里被冲上了天空,又狠狠落下,砸在了水面上。   这一下顿时给我摔了个七荤八素,可是却也借力地被冲出了石像的掌控范围之内,赶紧抬起头寻找红鲤的影子,就见她在不远处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石像说道:“得赶紧想个办法,金小发还在那里。”   金小发?   我一愣,就见那石像看击我们不着,缓缓缩回了手朝着漂在身下的一团白影抓了过去,接着五指微微收拢,将白影握在掌中,一点点举上半空,张开了嘴,竟像是想要直接将他吞到肚子里。   “糟了!”   红鲤大叫一声,整个人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身子弓的像只猫,口中猛地发出一声轻喝,双脚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急速朝着石像又追了回去。   “蜻蜓点水!”   我心头猛地一震,却也来不及多想,目光之中只见红鲤的脚下在水面上留下一趟白色的浪花,转瞬之间便已经来到了石像的身下,接着腿部微微弯曲,用力一弹,身体如同一只轻巧的飞燕,直接跃到了石像的腰间,然后伸长了胳膊扒在石像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可用力之处,可她却像是一只壁虎,死死黏在石像的身上,快速朝着脑袋的部位爬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恶战!   在绿林之中,有四种极为惊艳的轻功,名为:绿林四绝。   它们跟别是:壁虎游墙、蝎子爬城、燕子蹿云和八步赶蝉。   四种功夫主练腿脚,其中各有千秋,不分上下,皆出自盗门,而且同为一人所创,那便是盗门的祖师爷,空空儿。   这个人是唐代人,本领高强,剑法高超,在南北绿林大会上,凭借壁虎游墙、蝎子爬城、燕子蹿云和八步赶蝉这四种绝学技压群雄,为本来名不见经传的盗门赚尽了脸面,一夜之间,盗门名扬天下,而这四种绝学也成了盗门压箱底的功夫,被称为“绿林四绝”。   自空空儿过世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挑得起大梁,统领盗门,发号施令了,实际上,那时的盗门就已经是一盘散沙了,至于盗门中的绿林四绝,到了宋朝末年时,就没有人再施展过,于是大多数人也就认为盗门已经没落,绿林四绝也已绝迹于江湖,已经失传了。   正因如此,盗门在绿林上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虽说还是外八行里势力最大、人数最多的一门,但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地位了。   盗门再次崛起,重挫绿林道,再振雄风,已经是几百年后的明末清初之时了。   当时的绿林英雄大会上,归属盗门的谭骆驼露了一手绝活,正是失传了几百年的燕子蹿云术。   此技一出,震慑群雄,博得满堂喝彩。   谭骆驼当年四十出头,是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南派憋宝谭氏一支的掌舵人。   而红鲤只不过才二十年华,方才在石像身下所施展的轻功正是绿林四绝当中的“燕子钻云”跟“壁虎游墙”。   可是这些手上功夫只要有一定的天赋再加上名师的指导,钻心苦练收获一番成就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她一开始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的身法,却已经超出的轻功的范畴。   玉姐曾经说过,蜻蜓点水,踏雪无痕以及飞檐走壁,是远超过绿林四绝之上的身法,非身怀绝技之人所不能练就。   原以为红鲤只是盗门之中的梁上君子,可从现在来看,其手段,简直深不可测。   失神之际,红鲤已经施展着“壁虎游墙”快速攀到了石像脖子之处,看着那石像脑袋微微朝后倾斜,长大了嘴,手掌缓缓松开,金小发顿时朝着石像巨口中跌了进去。   而在这个此刻,红鲤再度使出“燕子钻云”,或者说已经超出了“燕子钻云”的极限,更像是“踏雪无痕”,绷紧的身子猛地一松,整个人腾空而起,宛如离弦之箭,化作一道黑影直接朝着空中蹿了过去,在金小发堪堪落入口中之际,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在空中做了个翻滚,抱着他径直落在了石像的肩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直接给看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红鲤抱着肥硕的金小发落稳脚跟,而那女娲石像动作也是极快,以一种和庞大身形完全不相符的反应速度,将尚未落下的手掌横向一拍,直直地朝着红鲤所在的肩头挥了过去。   其范围大到足以完全遮盖住红鲤所有逃生机会的手掌以雷霆之力落下,就见红鲤淡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将金小发朝着水面一扔,接着一个翻身“蹭”地一下,身体紧贴着石像的肩头朝着胸口直接滑了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山塌地陷的巨响,石像肩头跟巨手硬生生相撞,炸响夜空,翻起石浪。   此景落入眼中,我顿觉得心生狂喜。   看来这石像虽然力大无穷,可是终究是头大笨马,跟红鲤的缠斗无异于巨象斗毒蜂,只要时间充足,就一定能蛰的它满头包!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将我刚生出来的喜悦,给活活掐死在了萌芽之中。   巨掌跟石肩相触的一击,看似破坏力惊人,可没谁曾想等到烟消云散,二者相离的时候,无论是手掌还是肩头,都完好无损,只是轻轻地蹭掉了一层石皮,而且宛如被激怒,手上的动作更快,耳边甚至能听到从那里传来的凛冽飓风呼啸,再度朝着落在胸口喘气的红鲤拍了下去。   我一颗心死死吊在嗓子眼,可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看着红鲤再度死里逃生,擦着巨掌的边缘跳到水中,心中想也不想,赶紧朝她接应了过去。   我没有红鲤脚下那股子踩水屡地的本领,只能卯足了劲儿,甩开膀子玩了命的游,一边游一边抬着脑袋注视那边的情况,可是就在抬头的瞬间,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红光,就像是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夜幕中眨了下眼,接着便消失了踪迹。   我忍不住一愣,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凭我仅有的见识和记忆来看,迄今为止好像就连九狱九泉中都没有出现过神像复活,化身成圣的事情,而且这里可是在阳间,连狼妖他们想动手都有卫道者现身以作牵制,天地大道怎么可能容纳这么一尊杀神在河里为非作歹,随时残杀凡人性命?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诈!   这个时候,红鲤已经扯着金小发飞速地朝我这边靠拢,我喃喃地浮在水面,看着神像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伸出巨掌朝着他俩紧贴着水面虎虎追进,顺着它的胳膊一直往伸出看,正落在盘于腰间的那条黑曜石涛带上,看着其中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片片斑点,还有那道一闪而过的眼睛,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快速朝着他俩接近,一边游一边喊道:“金小发交给我,那条黑带子有问题!”   在手中接下金小发的一瞬间,红鲤正要回头,可是看着已经席卷着巨浪扑面而来的巨掌,眼看着避无可避,用力将金小发扔到身后,抓着红鲤的手想要沉到水底躲过这一击,却发现水的浮力连让我想要将脑袋沉进去都是成了奢望之后,忍不住大骂了一声“我草你姥姥!”   看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巨掌,还有面色苍白的红鲤,不甘心就这样死在一个妖物的手里,抓着的手丝毫没松,挣扎着想要做最后一搏的时候,只感觉有一条光滑的物体在脚掌下面快速滑过,紧接着在我跟巨掌的之间忽然炸开了漫天的水花,一道身躯足足比石像胳膊还粗的庞然大物翘着脑袋从水中一窜而出,张开了巨口发出一声震天吟啸,卡车头般的脑袋丝毫没有犹豫,就朝着手掌撞了上去。   那一下我感觉天都快要塌了下来,胸口和四肢被震的一点知觉都没有,眼中除了水花便是巨浪,身子连带着红鲤再次不受控制地被卷到了半空中,赶等快要坠落的时候,眼睛忽然一花,一条粗大,并且带着凌冽宛如刀片的蛇尾一下子将我俩卷在了一起,然后轻轻放在水中,接着只听得“蹭”的一下,巨影灵活地沿着石像的胳膊快速来到脑袋上,百米长的身躯将整个石像从头到尾紧紧盘成一团,血红的大口冲着空中示威性的仰天长啸,震的河面泛起一阵白白的水雾,经久不散。   “虬尾!”   在看清楚关键时刻舍身相救的怪物竟就是虬尾之后,我惊讶地叫出声,可是却在这个时候,石像再度恢复了控制,抬起了两只胳膊齐齐照着盘在脑袋处的虬尾伸手抓了过去。   而见那虬尾对来势惧也不惧,闪着寒光的尾刀猛地朝空中一甩,硬生生跟巨掌迎合,只听得“叮”的一声刺耳摩擦,那石像的胳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印,而攻势丝毫不减的继续朝虬尾拍去!   “小心石像腰里的那根黑色涛带,是它在控制石像,先杀了它!”   我也不管虬尾能不能听懂,一边大声嘶吼一边拼命拿手笔划,而虬尾也只是看了我一眼,在两只巨掌拍合之际,脑袋猛地向下一滑,直接张开了嘴,朝着石像腰间的涛带顺势咬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恶蛟   夜幕之下,高可擎天的女娲白石雕像宛如一尊邪神横插在黄河水面,身躯庞大的虬尾像是一条弑神的墨龙,在女娲像上盘盘缠缠惊风破浪,硕大的头颅喷吐腥风,径直朝着盘在腰间的涛带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势石破天惊,力大无穷,满嘴根根锋利闪着寒光的獠牙仿佛能撕裂天地间一切坚硬之物,结结实实地与那黑曜石涛带撞击在了一起。   我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攥紧双拳等待着下一次的巨浪来袭。   可是黑暗之中,天地之间的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而等我睁开眼时,正亲眼目睹一股股鲜血从虬尾跟黑曜石涛带上的咬合处潺潺溅射,顷刻间将眼前的河水染成殷红。   “真,真的是女娲?”   石像流血,连我都忍不住愣住了,却在这时,一双猩红的血眸陡然在涛带中间睁开,闪过一道寒光,一颗庞大布满黑色鳞片的龙头赫然间于涛带分离,张开了巨口发出一声长啸,整条黑曜石涛带,活了。   化身成为一条黑光闪闪的黑色巨龙,龙首,龙身,四爪,在女娲神像的腰间缓缓蠕动,硬生生拖着虬尾一脑袋扎进了鲜血横流的河水之中。   眼前的这一幕给我震的七荤八素,就连红鲤也浮在水中,满脸的震惊,喃喃道:“真龙?”   “不可能!”   我想都没想说道:“龙是众鳞虫之长,代表着神圣皇权,统治四海大河之力,只有恶蛟才会兴风作浪,泽野千里,刚才那玩意儿肯定不会是龙,最多是蛟。”   可是话一出口,顿时有些慌张地说:“不行,就算是恶蛟,虬尾也不是它的对手,咱们必须得想个办法帮它才行,等它死了,谁也活不了。”   这个时候金小发也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看着远处两条缠斗在一起,搅的河水翻涌起浪的巨兽,脸都绿了,哆哆嗦嗦了半天,突然看向我说:“它认识你?”   我一愣,道:“谁?”   “女娲像啊,它刚喊你名字了。”   “放屁!”   我骂了一声,可随即一怔,看向他说:“喊我啥?”   金小发抹了把脸上的水说:“就喊你的名字啊,让你给它跪下。”   让我跪?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眼前的缠斗已经愈演愈烈,一股股被鲜血浸透的河水不断地随着浪涛涌近,此起彼伏的怒吼震彻长空,宛如真有两条巨龙撕咬在了一起,在黄河之中起起落落,炸开一阵阵惊涛骇浪。   与之相对的是我们三人在翻滚的浪涛中渺小的就像树叶,随着一波波河水的冲击连身体都稳不住,压根就不能靠近分毫。   “不能等了,咱们帮不了它,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   眼看着虬尾逐渐落入下风,红鲤皱着眉朝着四周打探了一眼,声音还没落下,耳听得一声惨烈的哀嚎,目光之中,虬尾在空中被黑蛟狠狠咬住了喉咙,两条庞大的身躯齐齐落在水面上,砸的黄河水翻滚四溅,接着没入水中,就再也看不见了。   “快跑!”   红鲤闷喝了一声,抓着我的手然后瞪了还在失神的金小发一眼,二不说话就开始往岸边游。   我看着已经逐渐恢复于平静的河水,还有一股股不断往上翻涌的鲜血,心里一沉,咬着牙跟在红鲤身后,却突然感觉道一条长长的背鳍贴着脚底板一滑而过,接着就见四周的水面之中浮起一道黑色的脊背,闪电一般又潜水了下去,一下子又不见了。   三人奔命的动作戛然而止,感觉着身体四周下方的河水在被什么庞然大物轻轻搅动,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直接就抓了狂,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这个时候脚底下的水流暗动越来越快,紧接着就见面前突然炸起了滔天巨浪,白色的浪花直接翻到了数丈之高,隐隐在其中升起一条巨大的身躯,透过浪花,黑蛟巨大的头颅散发着阵阵恐怖气息,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完了。   这是我面对黑蛟时脑袋里出现的唯一的一个想法。   黑蛟的身子一半没在水下,一半矗立在半空之中,似马似驼的龙首傲然耸立,龙爪雄劲,口角的两根龙须随着鼻孔里吞吐的气息随风颤动,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落在三人身上,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一股发自内心的绝望深深在心底油然而生,连虬尾都在它手中没有坚持到几个回合,凭着我们几个凡夫俗子,肉体凡胎,估计连给它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我一动也不敢动,直接就呆住了,脑子里闪过一连串念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转动着眼珠子瞥向身边的红鲤,发现她的情况也比我好不到哪去,脸上阴沉的都快拧出水来了,腮帮子紧紧咬出几道鼓印,却也不敢动弹分毫。   而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身体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若不可察的水流波动声,像是有人在以及其缓慢的动作拨开水面,有一声没一声的,但是却可以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远。   金小发!   这孙子他娘的想害死我们!   我当时火腾腾地就往脑袋瓜子上窜,转动着目光朝着他之前呆着的方向看,就见金小发贼眉鼠眼地一边盯着黑蛟的动静,一边借着弱水的浮力往一边划,等我发现的时候,竟然离自己已经远了好几丈。   “白哥,这玩意儿是找你来的。”   金小发咬着牙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再看那黑蛟,似乎真的对他的行为置若罔闻,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做了个收缩的动作,硕大的头颅突然缓缓往前伸,一直到离我脸上不到半尺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这是我头一次跟这种生物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地互相观察,只感觉一股股腥风从它鼻子里吐出,喷洒在脸上,甚至连鳞片之间的缝隙都瞧的清清楚楚,一股股冰寒从它身上散发而出,给我连外到内,血都他娘的冻凉了。   “白哥,它好像是想让你给它下跪。”   金小发这个时候已经离着我们有了一段距离,一边划一边悄声地跟我传信,我忍着骂娘的冲动,却始终搞不懂这玩意儿到底非逼着我给它下跪干什么,老子又不是真龙更不是玉皇大帝,而且就眼前下这水里的情况,我他娘的就算是想跪也没地方跪啊。   渐渐的,黑蛟似乎已经开始失去耐心,鼻孔里喷洒鼻息的频率越来越快,眼睛都给我吹的快睁不开了,一点点探起身,似鹰的龙爪朝着我逐渐靠拢,等到临近面前,盯着上面闪着黑光的爪刃,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就朝着身后划。   那一刻什么蛙泳,狗刨全都被抛在了脑后,只知道能多活一秒是一秒,让它抓住,就算是师傅亲自过来,恐怕也救不了我。   可是还没等我扑腾几下,身后突然传来了金小发的一声惊呼,我以为是自己要死了,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之中,只见在黑蛟的身后,凭空出现一条墨绿色的黑影,高高举起甚至超过了黑蛟头颅,顶端在月光下看似一把镰刀,闪着寒光直直就朝着黑蛟的脑袋劈了下去。   虬尾没死!   我整个人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虬尾的尾刀夹带着千钧之力化作一道黑影,硬生生落在了黑蛟头颅跟身体的连接之处,划破鳞片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眼看着就要一击毙命的时候,耳边厢蓦的炸响一声怒吼道:“孽畜,需要伤我蛟儿性命!”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假神   声音滚滚如雷,听似垂暮老者所言,可其中所散发的睥睨天下之气,却令空气都为之颤抖。   虬尾堪堪要斩断黑蛟脑袋的尾刀也为之一滞,而那黑蛟也在这个时候硬是甩动着被斩了一半的脖子,口中发出一声咆哮,转头一口咬住虬尾的尾巴,巨大的血口用力撕扯,硬生生将嵌在脖子里的尾刀给扯了出去,接着趁势将脑袋一沉,整条身躯没入水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卷动着河水疾驰而去。   而在这个时候,虬尾的身形开始在水面上渐渐浮起,可是身躯还未见着,首先看的就是一股股从水底涌上来的浓烈鲜血。   我不知道它是受了多重的伤也会将整个河面都染的腥红,慌乱地盯着河面,等到虬尾的身躯彻底浮上水面上,我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偌大的身躯,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全是被利刃刮下的伤痕,一道道仿佛全都将身体整个洞穿,还有一块块被撕咬的血肉模糊的皮肉,与它第一次相见时差点将我魂都吓出来的脑袋,此刻死气一片,瞪大了眼睛,空洞的瞳孔,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我咬着牙来到虬尾的身边,颤抖地伸出手摸向它的脑袋,脑海中浮现出它第一次出现时那种不可睥睨的神龙之气,还有在八爷手下臣服的忠诚,以及带着我游荡黄泉河,和今日舍身相救,临死之际还用尾刀险些斩断黑蛟头颅的画面,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猛地转过头看向黑蛟逃离的方向,一支闪着暗黄色灯光的小船,正在朝着我们缓缓划了过来。   “一条孽畜也敢伤我龙蛟,仅凭一死是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了结的。”   随着小船逐渐靠拢,视线之中,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素衣的老头站立在船头,手里提着一盏橘黄色的引路灯,看着我们怒目而视,冷冷说道:“我龙蛟让你们几个凡夫俗子下跪,为何不跪?”   “跪?”   我看着老头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这狗屁恶蛟又算什么东西,老子自出生以来上跪天下跪地,中间叩父母恩师,还轮不着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   “哈哈哈!”   提灯老头忽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每笑一声,便近了许多,来势极快,笑声未落,便已经驱船到了面前。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刚还被我的龙蛟吓的屁滚尿流,转眼间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小后生,说话是要将实力的。”   那老头说话间突然目光一凛,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将我锁在其中,我顿时感觉胸口像是憋了口恶气,在胸中翻滚,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流淌,却死死咬住牙关,硬将它憋了回去。   “有意思。”   老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目光又落向红鲤跟金小发,轻笑道:“是你们三个伤了我龙蛟?”   “是你不让虬尾斩断那恶蛟的脑袋?”我沉声问道。   老头微微一愣,看着我的目光微微流转,诧异地说:“你这个小东西,有点意思。”   说着突然伸出手朝我一抓,目光中就见一道黑影忽得闪挡在面前,径直朝着老头扑了过去。   “恬噪!”   红鲤的身形尚在空中,就见那老头伸出来的胳膊随意地冲着她轻轻一挥,就仿佛隔空打在了红鲤的身上,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直接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水面上。   “狗东西,你找死!”   看着红鲤直接在这一挥之下漂在水中没了动静,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咬着牙挥拳便冲面前的老头打了过去。   “小东西,力量不是这么用的。”   那老头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直接张开手掌生生攥住了我卯足了全身力气的拳头,接着五指微微收拢,一股子像是发自灵魂深处的骨头碎裂声,骤然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那一刻我感觉整条胳膊都快废了,一股股钻心的痛楚从拳头上传到脑海,大叫了一声想要将它抽回来,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用不上,眼睁睁看着老头怪笑着轻轻用力,整个拳头在他手中缩小了一圈,两眼一黑,身体摇摇欲坠之际,耳听得金小发在身后发出一声怒吼,可是身影尚未到跟前,就见那老头冷哼一声,接着便消失了动静。   “伤我龙蛟,毁我法相,犯下如此滔天大祸,光是废你一条胳膊未免也过轻巧,你们三个今天都别走了,生生世世留在这里叩拜法相赎罪,什么时候黄河之水倒流,水中沙子被鱼儿吃的干净,再取你们性命,以抵今日之祸。”   老头说着松开了我的手掌,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邸,宣布了我们三个接下来的命运。   而我看着根根寸断,已经完全变形,毫无知觉的五指,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头奇怪地了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笑什么?”   我捂着胳膊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我笑你可怜。”   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色,可随即好奇看着我说:“我何来可怜之意?”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老头说:“你把自己当做神灵?”   老头微微一愣,呵呵笑道:“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比,我就是神。”   “那你为什么不把那女娲大神的法相雕成自己的模样,看看有没有人会瞎了眼,来拜你这个妖物!”   手掌中传来的剧痛让我大脑一阵阵模糊,咬着牙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看着老头一字一句说道:“观照自己,观照万物是为神,普度众生,感而随通是为佛,你这个不知道在河里哪片沙子修炼成精的妖物,妄想假借一尊女娲大神的石雕就得道成仙?我告诉你,就算你将这石雕遍布整条黄河,你仍旧是妖,一个灵智不开,不分善恶是非,跟那恶蛟一样兴风作浪,迟早要被天雷劈成劫灰的妖!”   老头的脸色随着我说话变得越来越阴冷,眼看着就要发作,却突然一收,冷笑着说:“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凭你们这么凡夫俗子都能得道成仙,我又为何不能,再说我那龙蛟修行数百载才成就今日修为,遭你们重伤,无异于废了其百年道行,取你三条人命,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   我闻言哈哈大笑道:“石雕想要拍碎我们的时候你在哪,恶蛟想要将我们撕碎的时候你又在哪?我们三个只是不小心行船路过此处,从未跟你和那恶蛟有过半点交集,可是你先是利用女娲大神法相骗我下跪,见计谋不成,又想直取我等性命,若不是虬尾即使出现,恐怕我们三人此时此刻早已成了水中亡魂,然后又在恶蛟即将被虬尾斩断脑袋的时候化身什么狗屁神灵出现,数典我们的罪状,还生生世世在这里叩拜赎罪,我自认到现在见过的妖邪也算是不少,可是像你这么可笑无知的,还是头一个。”   “伶牙俐齿,可是今天我就算直接取你三人的性命又如何,在这黄河古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白费我一片好心还想让你多活几日,你们三个的路,今天就到此为止!”   老头说着目光一冷,抬手便朝着我门面用力一抓,我压根也没打算逃跑,见势猛地挥起左拳,硬生生迎向了他的掌心,口中冷冷说道:“我不叫凡夫俗子,我叫白小乙!”   “愚蠢,看来废你一条胳膊不够,那就再废一条!”   老者如法炮制地将我左拳捏在手中,五指再次并拢,可这次却没有传来骨骼断裂的响声,而是一阵苍老的声音在河面上悠悠回荡。   “我孙儿说的没错,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大胆妖物,拿命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爷爷   爷爷?   我心头猛地一颤,就见那老头涨红了脸,似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将我左拳再度捏碎,可是我手上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愣神之际,就听见爷爷的声音再度在河面上飘了起来。   “小乙莫怕,有爷爷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伴随着话音,目光之中,只见一口全身淌血的大黑棺正从石雕的方向缓缓飘了过来。   接着朦胧月色,只见那黑棺周身墨汁一般漆黑,上面纵横着一道道鲜红色的墨线,各处还用朱砂画了蝌蚪一般的符文,红是鲜红,黑是墨黑,再加上从棺材里不断往外溢出的鲜血,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那黑棺在河面上晃悠了几下便来到了切近,静静地飘在水面上,看不见人,却能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眼神正盯在身上,让我一下子就鼻子发酸,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头见手上无用,急忙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朝我抓了过来。   “在我面前也敢动我孙子,你怕是活腻了吧?”   随着爷爷淡淡的话语,黑棺已经漂到了小船旁边,巨大的棺盖开出一条缝隙,一只枯瘦如柴的大手从里面缓缓伸出,一把抓住老头的脖子,猛地一拽,整个人直接被拽进了黑棺里,接着棺盖再次紧紧合拢,便再也没了动静。   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脑袋里不断地回响着爷爷说的话,让我再一次想到了小时候每当受到欺负,爷爷就会拿着院子里那把长长的扫扫帚在我面前,将欺负我的小孩跟家长连打带骂的给撵回家,接着再狠狠凶我一顿,领我回家吃饭的场景。   这场景让我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希望爷爷那张粗糙的大手能再次牵着我,说一声带我回家。   而在这个时候,黑棺的棺材板再一次被打开,我心头一跳,目光死死地盯在上面,可是出来的并不是爷爷,而是那个老头。   那老头身上和脸上跟刚才没什么区别,只是再也没有了那股子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没落,还有恐惧。   老头出来之后一言不发地直接上了船,站直了身躯眼神之中似乎有些茫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弯腰从船板上拾起一杆船蒿,目光落向我,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放弃了开口,拿手撑着船蒿,将小船一点点驶离了视线之中。   河面上再度恢复到了平静,我看着冒血的黑棺,一颗心被吊在了嗓子眼,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喃喃道:“爷爷,我是二娃子啊,你不出来看我一眼么。”   感觉爷爷似乎在可以回避我,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朝着黑棺的方向游,可是人还没到,就听见爷爷说:“别过来!”   我不自禁愣住了,身子僵在水面,不敢动,只是看着黑棺不断地流眼泪。   “哎……”   一声长长地叹息从黑棺里淡淡传了出来,半天都没有说任何话,接着就见黑棺的棺盖缓缓滑向一边,爷爷佝偻的身形渐渐在视线中隐现,黑色的布褂,慈祥的面孔,还有那花白的头发。   “爷爷……”   时隔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再一次看到爷爷出现在面前,我再也绷不住,一下子开始嚎啕大哭。   爷爷还是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只是脸上的皱纹更多,眼神也愈加浑浊,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看不出一丝神采。   “二娃子,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呢?”   爷爷站在棺材里伸出手想要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可是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忌惮,将手臂堪堪停在空中,落寞地又收了回去。   “爷爷,你回来好不好,我长大了,也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了,你能不能回来……”   爷爷宠溺地看着我,就跟那天他沉在河底前看我的最后一眼一样,眼神之中道不尽说不明的留恋与垂帘,可是还是摇摇头说:“不行。”   “为什么?”   我哭得撕心裂肺,却不停地拿手擦拭着眼睛里的泪水,生怕它将爷爷的身影变得模糊,再也看不见了。   爷爷一动不动地站在棺材上,河风轻轻拂动他发梢的斑白,微微叹了口气说:“你我走的已经是两条道,再也没有相聚的可能了。”   爷爷的话击垮了我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哭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的就此感觉,以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而在这个时候,红鲤也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茫然看过四周后来到我身边,看了眼我,又看了眼爷爷,像是明白了什么,冲着爷爷轻声道:“白爷爷好。”   “好姑娘。”   爷爷点点头,道:“这么久以来,为了照顾我这傻孙子,可难为你了。”   红鲤摇了摇头,抿着嘴说:“他也一直在帮我。”   爷爷淡淡笑了笑,目光在我俩之间扫了一遍,叹了口气说:“欲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姻缘莫羡人啊,看来那吴山公主,这一世还是来晚了一步。”   红鲤娇躯微微一震,没有开口,接着就听爷爷说:“二娃子,你喜欢那吴山公主吗?”   我呢喃了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对于卫君瑶,我一直都很犹豫,毕竟人鬼殊途,而且我能感觉得到,她对我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寄托,把我当成了前世与她相恋那个“我”的替代品,想要将前世未完成的允诺在我这里得到答案,她要的也许就是一个结果,对于真正的我有几分心思,我也不清楚。   可是对于红鲤,这么久的朝夕长处,几次手牵手从鬼门关里死里逃生,而她更是三番五次舍身救我于危难之中,特别是那晚的桂花树下,要说没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又何德何能可以配得上这样一个女孩倾尽芳心呢,而且从上次卫君瑶现身时说的话来看,我要是敢做除了她以外其他的选择,恐怕将会祸及无辜,我又该如何面对卫君瑶,面对红鲤,甚至是面对姚二爷呢?   桩桩件件如麻似线,让我完全捋不出头绪,更不知该怎么回答。   “吴山公主和你一样,也是个可怜人。”   爷爷见我不说话,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一念渡船情,恩怨十三世,一切都是天意吧,感情上的事情我也管不了,答应她之事我也办到了,剩下的就全交给你自己吧。”   爷爷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伸向怀内,缓缓掏出一支白旗来,伸到我面前说:“拿着吧。”   “这是……”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手里的那支白旗,不可思议地说:“这旗不是在我爹手里么?”   爷爷摇了摇头,神情落寞道:“你爹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支旗帜就能解决的,再等等吧,再等等……”   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阴桀的怪笑突然从河水的四面八方飘了过来。   “白老鬼,你可让我好找啊,果然除了你的孙子,没有东西能逼得你现身了。”   顺着声音观瞧,只见河面上突然升起了一片片的星火,像是有无数点着灯的小船正在朝着我们快速靠拢,其规模之大,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整条黄河都被这些灯火给占满。   “古佛?”   爷爷浑浊的眼睛看着来势汹汹的眯起了眼睛,语气淡淡道:“当年的旧账早已经算清,你还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找你坐下聊聊。”   看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船队,我心头一颤,看向爷爷说:“金门大佛头?” 第一百八十章 大佛头   爷爷像颗钉子钉在了棺材里,遥遥地冲着船队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我既已死,就和金门再无任何瓜葛,还有什么可聊的?”   铺河的船队在前方安静地停了下来,只有一艘雕着流水卷浪图案的大型木船继续驶近,直到离着我们不到百米的距离,才缓缓停了下来。   船身停稳之后,一位年过古稀的白须老头站在了船头,灰色粗麻布衣服,灰帽灰鞋,白须白眉,眯着眼睛看向爷爷,淡淡道:“白老鬼,大家都老了。”   “老了就早点回家颐养天年吧,这个时代,迟早是属于这些后生的。”   爷爷看着老者正视道:“我这次出来只是见见我孙子,多余的是非恩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老佛头,恐怕是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嘿嘿。”   船头老者忽然笑了笑,道:“人可以走,但是你留在老宅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该交出来,留给后人呢?”   爷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拿手点了点我说:“那是我留给我孙子的东西,怎么,你一个金门大佛头,也想跟我孙子论辈,当我白家的后人?”   “白老鬼,那东西说到底也不是你白家的,只是暂时在你手中保管,你就这样公报私囊,当做自家的东西传内不传外,恐怕不好吧?”   在那老者说话的时候,就听见从他身后的船舱里响起了一阵枪栓拉动的声响,就听他接着道:“我是拿你没什么办法,可是你这孙子你总护不了一辈子吧,到底是孙子重要,还是东西重要,你可以慢慢考虑。”   “你敢动我孙子一根汗毛,我灭了你金门一族!”   爷爷身躯忽然晃了一晃,根根发须像针一样直了起来,盯着船头的老者双目通红,整个人宛如一尊杀神,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爷爷这个样子,非但不害怕,心中甚至涌出一丝温暖,因为我知道,他这都是为了我。   可是那老者却也丝毫不惧,轻轻笑了笑说:“白老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那一纸条约,我拿你没办法,可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人都死了还这么想不开,一件死物而已,再重要能抵得过你白家唯一的香火么?”   条约,爷爷也跟卫君瑶一样签了那张条约?   我看着爷爷怒气丝毫未减,脚底下的黑棺突然动了一下,棺内的鲜血好像随着爷爷的情绪波动开始剧烈翻滚,咕噜噜朝外冒着血泡,瞬间染红了四周的水域。   爷爷看着老者冷笑道:“你真的以为区区一个卫道者能拿我怎么样,今天我叫让你看看,是他来得快,还是你金门灭门更快!”   说话间,从棺材里流淌出来的血液已经染红了整个河面,耳边厢也跟着刮起了大风,风声凌冽,鬼哭狼嚎,接着就见流淌着红血的河水里,伸出一只只惨白的手掌,像是有无尽的水下冤魂挣扎地想从河里挣扎地爬出来,齐齐着朝着老头所在的木船扒了过去。   这个场面让我一度再次想起了在苦海中的经历,可是看着铺天盖地的水鬼乌泱泱的朝着木船靠拢,、等到临近船体的附近,却忽然又停了下来,像是在忌惮着什么,始终不肯上前一步。   那老头明显没有想到我爷爷会说动手就动手,脸上先是一变,可等看清楚下面的情况后,随即恢复如常讥笑道:“白老鬼,时隔多年,没想到你非但没有长进,本事也是是越来越差,一群冤魂水鬼连我的船都不上了,还想保住你孙子?”   “呵呵。”爷爷笑了笑,却看都没他一眼,眼睛始终落在下游的位置。   愣神之际,就感觉红鲤拽了拽我的胳膊,顺着她的目光往远处看,就见刚才还铺在河面上灯火通明的船队在此刻竟然灭掉了一半,还有越来越多的船只开始在视线里消失,并且伴随着河风吹来的阵阵惨叫,瞬间让我明白了爷爷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白老鬼你给我住手!”   船头的老者也反应了过来,看着爷爷怒目直视,“你竟敢违反条约对我们动手,就不怕卫道者执行律条,打的你魂飞魄散么?”   不光是老者,就连我也都紧张地看着爷爷,生怕他再因为我出什么事,可是却见爷爷丝毫不以为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过头对我说道:“二娃子,虽然在你眼里爷爷这些年没干过什么正事,也没怎么管你跟你爹,可是你要知道,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今天。”   看着爷爷苍老的面孔,我苦涩地摇摇头,就见他再次将拿着那支白旗递到我面前说:“你看到的这些水鬼冤魂全都是爷爷这几十年在黄河里渡下的沉尸,要说让他们去兴风作浪,干些杀人放火之事,他们未必会听我的,可如果让它们去保护咱白家的后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得脱一层皮再回去!”   爷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突然朝后瞥了一眼,就见那老者浑身颤抖地看着身后已经所剩无几的船队,感受到爷爷的目光,转过头咬着牙忿声道:“白老鬼!”   爷爷冷笑了一声,又将目光落回我身上,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踏入了这条路,那么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爷爷不能给你留下什么,除了老宅子里的那个物件你暂时不能取出来之外,这面招魂旗,算是爷爷送给你的礼物,有了它,等你再下九泉时,会方便很多。”   “而且,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只管卷动这面旗帜,让他们好好看,咱们白家的子孙,可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欺负的!”   爷爷说到最后,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强者自强的气质,让我心头微微颤抖。   伸手将爷爷手中的白旗接过,发现他好像害怕似的,在我拿手捏住旗杆的一瞬间闪电般将手抽了回去,顿时有些哽咽地看着爷爷说:“爷爷,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爷爷宠溺地笑了笑,本能地抬起手想摸我的脑袋,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回去。   “这次出现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露面了,下面的路不好走,但是你要时刻记住,你是白家人,是我白老鬼的孙子,走到哪里,都不能给人看扁了,知道吗?”   我哽咽地点点头,就见爷爷淡淡地看了那老者一眼,轻笑道:“老佛头,现在我让你给我孙子开一条前往黄河古道的路,你答不答应?”   老者颤抖的身形微微一滞,接着像是看到了鬼一眼,瞪大了眼睛盯着爷爷说:“你疯了!”   爷爷摇摇头,说:“你就说答不答应,再废话,等回去以后,恐怕你这佛头是做不成了。”   老者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寥寥无几的船队,双手攥的“咯吱”声响在空气中隐隐回荡,最后一咬牙说:“行,我答应你!”   爷爷鼻孔里发生一声冷哼,看着我说道:“二娃子,挥旗!”   我一愣神,将手中的白旗攥紧举在头顶上轻轻挥舞了两下,耳边厢忽然就好像听见有人轻轻说了一声“得令!”   接着所有的水鬼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朝我看了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爷爷,顿时鼓足了勇气,再度挥动手中的旗帜,只感觉眼前刮过一道阴风,风中掺杂着人声道:“请命!”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可是见爷爷正色地看着我,立马挺直了胸膛,朗声道:“白家白小乙!”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归路   “得命!”   伴随着一声令下,本是微弱的阴风突然开始变的狂躁,刮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冰冷刺骨,宛如腊月寒冬,搅得河面上大雾茫茫,水汽四溅。   这股子风来的快去的也快,赶等再睁开眼,就见满河的水鬼全都聚集在了自己面前,一动也不动,脸上死气沉沉看不出表情,可是它们黑洞洞的眼睛却都在死死盯着我看,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白老鬼,但愿他日你不会为今天晚上做下的决定后悔!”   那老头似有不甘地望着爷爷,可爷爷丝毫没有把他当回事,语气淡然道:“人各有志,走的路不同,就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看着我说:“二娃子,此经一去路途凶险,生死未卜,并再也没有回头路,你怕不怕?”   我看着爷爷咬着牙摇头道:“不怕!”   “嗯。”爷爷点点头,继续问道:“你那知道爷爷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什么?”   我一愣,心头猛跳,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爷爷突然笑了笑,深深叹口气说:“为了你能活到今天。”   我感觉爷爷似乎有话要对我讲,没有出声,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可是爷爷出神了半天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木讷起来,就像是一个在极力回想着过往的垂暮老人,口中呢喃道:“终究是阻止不了你踏入这一步啊,天意弄人,如果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恐怕一切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看着爷爷眼神之中的迷离越来越浓厚,我赶紧出声说:“爷,没事的,我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这么多大风大浪我都闯过来了,再说事情既然已经变得这么糟,那它总会朝着好的一面发展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肯定能……”   说到最后只感觉一股气卡在嗓子眼,越说声音越哽咽,到最后只剩下流眼泪,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无论事情再怎么变,爷爷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好孩子,不哭,你现在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别动不动就抹眼泪,爷爷的事情虽然没做完,可是相信接下来的路你一定会比爷爷走的更好,永远不要否定自己的意义和价值,因为你,生而不凡!”   我喃喃地看着爷爷,就见他忽然挺直了腰杆,抬起头仰望夜空下的星辰,深吸口气,正色说道:“真龙已死,雏儿不足为惧,靠自己的力量去征服九狱九泉,去踏平黄河古道,将他们前世欠你的,统统拿回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个那里的真正主人!”   爷爷的话一字一句烙在我心中,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身体四周悄然弥漫,可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船头老者惊恐道:“白老鬼,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教你孙子踏上一条与整个九狱九泉和黄河古道为敌的不归之路!”   “不归?”   爷爷冷笑了一声,面色凛然道:“有些人一出生便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什么九狱九泉,黄河故道,什么横跨千年的争斗,统统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他要做的,就是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最后一世,活而为人,并不是什么人的玩物,更不是妖魔邪祟,我孙子白小乙,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在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爷爷当时说的这番话,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这是一颗比神魔都要勇敢和坚定的心,照亮了我通往前方的路。   “二娃子,爷爷只能送到这了,善待这些冤魂,它们会为你在以后的路上保驾护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找到属于真正的自己,爷爷会一直看着你……”   爷爷站在棺材里,一点点往水下沉,浑浊的目光看着我,那是一种怎样的不舍,胜过生离死别,穿越阴阳两界,就那么一直看着我,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衰老干枯的眼眶里,留下了两行血泪……   “爷!”   看着爷爷随着黑棺一点点沉入水底,我将手中的指甲深深嵌入到肉缝里,被捏断的右掌发出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却丝毫不能掩盖我再次失去爷爷的痛楚。   “小乙……”   红鲤在一旁轻轻捏住了我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自己的亲人,眼眶微微泛红,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住了。   “白老鬼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黄河古道白白浪费了一生的光阴,现在到死了又让自己的孙子去找,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   这个时候,船头老者的声音淡淡从河面上漂了过来,慌乱的表情恢复如常,脸上看不出是讥讽还是嘲笑,冷冷的目光扫过我和面前的一众水鬼,说道:“你真的要去黄河古道?”   我愣了一向,转过头看向他说:“你不是答应我爷爷要带我去,难不成现在人走了,又想反悔?”   仿佛是感受到了我的愤怒,面前的一众水鬼齐齐跟着我转过看向老者,目光之中的阴冷瞬间将周围的空气下降好几度,吓得老头惊恐地望了眼身后,干咳了一声说:“你爷爷只是说让我给你开路,并没有说让我带你去黄河古道,更何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怎么带你去?”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老头说:“这黄河古道究竟是什么地方?”   老头嘿嘿笑了笑,拿手指了指河面说:“就在这黄河的下面。”   黄河下面?   我微微一愣,不禁想起村里的老人常说,每到黄河断流的时候,那些裸露在河床上的水洼湖泊其实都并不是静止的,真正的黄河水还在河床下面。   难道真有一条和黄河一模一样的大河就在这黄河河床之下,千百年来一直悄无声息地流过?   换做以前我肯定是否定这种想法的,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之后,很多事情,却由不得我不去怀疑了。   只是爷爷让我去那里干什么,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他应该不会不清楚,难道说这冯夷坟……   我心头猛地一挑,看向老者说:“带我去。”   老者冷峻地目光盯了我半天都没有说话,到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呢喃道:“不亏是白老鬼的孙子,连犯起倔来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罢了罢了。”老者突然发出一声长叹,驱使着木船缓缓朝着我们靠近,最终停在水鬼的包围群之外,淡淡说道:“上船吧。”   我看着老者的身上戾气越来越弱,对我也好像一下子少了许多敌意,愣了愣神,看了眼红鲤,然后游到一边拽了拽金小发的脖子说:“别他娘的装了,赶紧起来吧。”   金小发仰在水中渐渐地睁开眼,一双贼眉鼠眼四处乱看,确定了那恶蛟跟先前的老者不再后才“一骨碌”爬了起来,看了看我正准备说话,余光里好像突然瞟见了那群水鬼,顿时脸一白,又昏死了过去。   我无奈地看了红鲤一眼,虽然看着金小发恨得压根痒痒,却总不能丢他不管,就让红鲤把他拉着,朝着木船游去。   在来到木船船底的时候,我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水鬼,想了想说:“你们要一直在这里吗?”   水鬼的灵智好像很低,没法理解我在说什么,只是木呆呆地看着我,更说不了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试试你的招魂幡吧。”   老者淡淡的话语让我一个机灵,猛拍脑袋将旗帜在头顶上轻轻一挥,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请命。”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母   我想了想说:“让他们回去吧,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你。”   “得令!”   一声令下,面前再度刮起了阴风,这次我提前做好了准备,硬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就是感觉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水鬼像是被风卷残云一般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河面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泛起,彻底恢复到了平静。   我有些傻眼地看了眼面前的河水,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手中的白旗上,就发现在它上面多了一道似有若无的黑气,沿着旗杆跟旗面丝丝缠绕,盘旋舞动。   短暂的愣神之后,心知短时间内也琢磨不出各子丑寅卯,与此同时余光中一条粗绳从船板上给扔了下来,垂在面前,抬头看了一眼,便将白旗攥在手中,纵身爬了上去。   上船之后,我跟红鲤先将金小发放在船板,目光打量四周,就见整条船上只有那灰衣老头站在船头,一直静静地注视我们,也不开口,而在这个时候,木船轻轻左右摇摆了一番,开始沿着河水缓缓前行。   “咱们这是去哪,黄河古道?”我问老头道。   “是的。”老头点点头。   接着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摇摇头说:“该来的,总该回来。”   我看着老者,心中翻起一阵潮涌,咬了咬牙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者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说:“自从你娘死后,我就知道这黄河里的水,就再也清不了了。”   “我娘?”   我喃喃地看着老者,诧异道:“我娘死了?”   老者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说:“刘家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应了一声,没有说话,等着老者继续说下去。   可是老者却在张口之际,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忌惮,砸吧了下嘴,苦笑道:“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我要是乱说话,恐怕不等天亮,就死于非命了。”   我心头一颤,慌忙张望四周,偌大的河面上除了缓缓行驶的木船之外,目光之中,一切都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动静。   “那你凭什么说我娘死了,前段时间我还见她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   我咬着嘴唇看向老者,就见他突然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说:“你娘都死了五十多年了,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你亲娘。”   我娘死了五十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次跟霍老太见面时她说的那番话,突然再一次涌上心头。   我娘不是我亲娘,这怎么可能,而且我娘要是死在五十年前,那我又算什么,我是如何活到现在,还是这幅样子?   我攥紧了拳看着老者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呵。”老者淡淡地笑了笑,说:“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站在你窗子外边看你的那个人?”   我微微一愣,回想到那晚浑身滴着水在窗户外面站了整整一宿,并一直躲在厨房里的那个东西,只感觉心口猛地一紧,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者说:“你想说什么?!”   “话不可以说尽,说尽则人必易,好好想想,其实你娘出现过不止一次两次,还曾救你于危难之中,不是她的话,你身上的这口真龙之涎,又怎么会来的这么轻松。”   我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开始低头回想这一路上走来发生的一切,经老者方才这么一提醒,有些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   三岔湾,在窗外响了整整一宿的水声,还有那个从黄河里走出来的脚印……   于家庙,那个在我垂死之际从水潭里走上来的人影……   包括前几天,一直在我回忆片段中出现,默默注视着生长的女人……   我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嘴唇被牙齿咬出淋漓鲜血却一点察觉都没有,整个人如遭雷击地站在原地,喃喃地抬起头,望向老者说:“那个女人,是我亲娘?”   老者的目光落在四周的河面上,眯着眼睛淡淡道:“其实很有事情一直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不可能!”我咬着牙摇头道:“不可能,我亲娘只有一个,不可能会是别人。”   我的反应似乎早就在老者预料之中,呵呵笑道:“人就是这样,费尽心机想要去寻找答案,可是当答案真正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不能接受,难道非要等到临死的时候,才能了解到一些本来早已该了解的事?”   我无法接受这个跟我朝夕相处,一步步伴随我成长女人到最后却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我真正的生母,竟然是一个早已经死了五十多年的女人,并且,是她害死了我爷爷!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看着老者哈哈大笑,道:“你说错了,她根本不是我的亲娘,要真是我亲娘的话,怎么可能会害死我爷爷?!”   “嘿嘿。”谁知道那老头一点也不意外地看着我说:“你是想说你爷爷请煞时的那根蜡烛?”   我坚定地点点头,还未开口,就见那老者笑着说:“如果我说你娘等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你会信吗?”   老者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震的我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了船板上,可还是站稳了脚跟,紧咬住牙关,冷声说道:“为什么?”   谁知老者语气突然一变,道:“你们白家的事情我哪知道的这么详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爷爷的话,有些可以信,有些却不能信,就比如这黄河古道,你真当是个人就能轻易涉足的么,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就连九狱九泉你也只是摸到了个皮毛吧,不在九狱九泉闯出点名堂就这么赤条条地去那里,回头就等着跟你爷爷团聚吧。”   “你不会是想着挑拨我跟我爷爷的关系吧?”我冷笑道。   老者冷哼了一声,似乎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与我继续纠缠,淡淡说道:“再往前走就是传说中的黄河古道入口,但是能不能进,里面有什么,谁也不清楚,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毕竟我跟你爷爷的恩怨也只是上一辈的事情,和你无关。”   木船在黄河上行驶了很久,天色依旧暗淡,除了点点星光找不到别的光亮,河的两岸从丘陵变成了一马平川,“哗啦啦”的水流声在耳边经久不绝,河面上也是一片死一般的宁静,完全分辨不出现如今究竟到了什么位置。   赶等静下心来,鼻息之间似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木料腐烂味道,感觉有些熟悉,顺着味道的来源四处观瞧,当目光落在船板上的时候,心头一震,抬头看着老者说:“你这艘船,是用阴沉木做的?”   老者笑了笑,道:“不是阴沉木,而是阴木神府,只有阴木神府才能穿过古道口的激流顺利进入黄河古道,这是当年伪满时期宣统皇帝想要将大清濒临死亡的龙脉救活,重振河山,再聚龙气,专门召集天底下能人巧匠打造的一艘寻龙船,只有乘着这艘船,才能找到华夏真正的龙脉衍息之地,实际上就是在黄河古道。”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脚底下的木船,难怪这么多的冤魂水鬼都会对它忌惮如斯,连靠近都不敢靠近,可是转念一想问道:“你刚不还说黄河古道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么,那么凭什么这么肯定坐这艘船就能到那?”   老者没有回答我,眯着眼睛目光正是前方,淡淡说道:“坐稳了,到地方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道湾   在老者说话的时候,行船逐渐停稳,泊在河中心位置。   两岸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是薄烟还是蒙雾,当中星星点点的火光忽闪而过,像是有人在提着灯笼来回走动。。   可是河面上依旧死一般的寂静,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惊涛骇浪跟湍急河口,远远望去,平淡无奇,只略有些阴冷而已。   “我操,咱们怎么跑阴曹地府来了?”   金小发诧异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明显,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船头,揉了揉眼睛说:“白哥,咱不会死了吧?”   我没有搭理他,将脸转向老者,却见他盯着河流的面孔微微有些颤抖,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伸手捋着花白的胡须,喃喃道:“终于又回来了。”   我没听懂老者的意思,看着两边岸上的灯火开始变得密集,像是有人发现了我们,越来越多的灯火逐渐汇聚在了岸边。   “哪道河口的船,来错地方了,还请速速掉头回去罢!”   岸边上,一阵沙哑的嗓音陡然在薄烟之中传了出来,底气十足,声音浑厚。   在这种地方能听到有人说话,我忍不住愣了一下,就见老者身体微微一怔,转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深吸了口气大声道:“黄河金门,沉木神府!”   “走哪条河口?”那人问道。   “鬼门峡!”   老者说罢之后,岸边沉寂了半晌,接着像是引发了一阵骚动,薄烟中的烛火开始飘飘荡荡,伴随着还有窃窃私语在空气之中回响,声音很轻,听不真着,却能感觉“鬼门峡”这个名字,似乎不太简单。   “今日鬼门峡水涨沙沉,不宜行船,你们还是改日再来罢!”   那人说完之后便没了动静,老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沉着眉犹豫了片刻,深吸口气说道:“船上有贵客,今日务必行鬼门峡,进河古道,还望教头多多通融。”   听到这话我跟红鲤对视了一眼,都是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却默契地没有开口,安静地等了下去。   “船上何人?”   老者皱了皱眉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道:“白家后人。”   “白家?”   岸边那人轻咦了一声后,薄烟里的躁动要比之前更加强烈,好像对白家这个名字的敏感程度,甚至远超过鬼门峡。   我忍不住愣住了,迷茫地看向老者,就见他对我做了个等待的手势,随后目光垂向岸边,等到再次的躁动结束之后,就听那人说道:“今日鬼门峡起了鬼浪,大船走不了,真要去的话,就上岸就换小船吧。”   老者在听见鬼浪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颤,沉声问道:“何时浪退?”   “三天之后可通大船。”那人答道。   “三天……”   老者咬了咬牙,看了我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那就有劳教头了。”   说完之后,一叶竹筏破开薄烟从岸边缓缓划了过来。   船上站着一个撑蒿的船夫,浑身上下被墨绿色的斗笠蓑衣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样貌,划船行至沉木神府下,拿手扶了扶斗笠,说道:“金门什么时候开始和白家交好了,还做起了这般护主过河之事,八面佛难道不管么?”   “八面佛死了三十多年了,现在是悲喜佛执掌金门事宜。”老者恭敬说道。   “三十多年?”   船夫呢喃了一声,“怎么死的?”   “寿终正寝。”老者答道。   “是啊,也该死了。”   船夫像是一直在自言自语,他不问话,老者也不敢搭茬,等到他缓过神来,才淡淡道:“马上要起雾了,上岸吧。”   老者应了一声,轻喝一声直接从船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竹筏,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请吧,白家后生。”   我看着足有六七米高的船身,再看这老头一脸怪相,心知这是在有意为难我,不过也无所谓,什么大风大风没有见过,还能怕这不成?   可是等我想翻身下去的时候,却被红鲤一把拦住,看了我一眼,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捆粗绳,手臂蓦地在我腰上轻轻一揽,只感觉一股力道从腰间横凸,整个人就跟着红鲤从船边上坠了下去。   只听得耳边风声飒然,船体不住地往上移动,接着就见尚在空中的红鲤忽的一伸手,手中的粗绳被直直甩了出去,一头攥在手中,而另一头缠上了正瞪大了眼睛低头观瞧的金小发脖子上,然后胳膊微微用力,只感觉急速下坠的身形陡然一滞,双脚踩实,稳稳地落在了竹筏上。   我心有余悸地左右看了看,就看红鲤毫不在意地将手中的粗绳随手丢在水面上,可是就是这一丢,那粗麻制成的绳子,竟然在水面上一秒钟都没有漂浮,像一块铁石般直接沉到了水里。   我愣了一下,随即惊骇地看着老者说:“黄泉弱水?”   老者点点头,正准备张口,却耳听得一声呼啸,脸色一变,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就见金小发硕大的身躯跟炮弹一样直接从上空砸了下来,可是脚下这叶看似简易的木筏,却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连水纹都没溅起,顿时心中一惊,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没有简单的东西。   在金小发呲牙咧嘴地从竹筏上站起来后,船夫默不作声地开始撑蒿划船向岸边靠拢。   看着四面波澜不惊的河水,还有刚刚触之即沉的麻绳,我还是有些忍不住道:“这条河,真的是黄泉弱水?”   “鸿毛不浮,众生不可越,只有乘坐沉木神府或者是排教的竹筏,才能顺利通过这三万弱水域,前往三道湾渡口。”   “三道湾?”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头一颤,可随即自嘲道只是名字相似罢了。   但是老者口中的排教却让我微微有些愣神,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区区一个撑船的船夫就能让金门佛头如此恭敬,而且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来看,好像进出黄河古道的出入口是在他们的把控之下,这得多大的势力才能做得到,恐怕三个金门加在一起,也不够看的。   正想着,竹筏缓缓停靠在岸边,船夫扶着斗笠迈步上了岸,四人紧随其后,等来到了岸边,才发现是被一片树林围起来的空地,我和金小发面面相觑,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有植物存活?   而且在空地的四周,聚集着一群群手提红灯,形象各异的怪人。   之所以说怪,是因为这些人穿的衣服不像是现代,五花八门形式各样,却统一的面色黝黑,像是长年累月经过日光暴晒,条条沟壑纵横,全是河风留下来的印记。   见众人上岸,这些人先是有些警惕地盯着我们,可是当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时,齐齐愣了一下,接着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你真的九泉巡河白家的后人吗?”   “小伙子你是什么辈的,当年渡我过河的那位白家大爷,我记得是信字辈,他现在还在吗?”   “你真要去黄河古道?就你们四个人,恐怕会有些麻烦啊。”   “对啊,实在不行就把我们带上吧,虽然没什么本事,力气却有一大把,一路上可以帮着白家少爷撑船引渡,包括事先的一些准备,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   我一开始被他们吓了一跳,可是等冷静下来仔细一听好像都是跟我白家有过渊源之人,其中更是不乏受恩于我白家者,不由得有些好奇,张了张嘴说:“你们真的都认识我白家人?”   “正是!”众人纷纷说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报恩   这时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位身挂蓑衣的中年汉子,迈步上前,作揖道:“我们这些人在前世都承蒙过九泉巡河白大人的恩盛,今日得见恩人之后,一时情绪有些难以自控,还望恩人莫要见怪。”   我摇摇头,看着汉子满脸真诚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感动,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就见汉子继续说道:“前世所受白家之恩,至今为止也未能有出言相谢的机会,还望白家少爷能受我们一拜,以解报恩之心。”   说罢也不会理会我,直接拜了下去。   “承蒙白家厚恩,无以为报,今后甘愿做牛做马,任白家差遣。”   那汉子跪下之后,身后上百人应声跪倒了一片,齐声整天,直接给我看傻了。   赶等反应过来,见拦是拦不下了,再看着众人脸上由内而发的挚诚,毫无虚假之意,不由得大为触动,想了想本要拜倒还礼,却见那撑船的船夫淡淡说道:“好了,你们在这候着吧,待会儿白家后人过河口,你们还要出力的。”   说完径直往前走,眼看着身影很快地就要隐没在薄烟之中,我犹豫了一下,赶紧将为首的汉子扶起,躬身朝着众人拜了拜,急忙跟了上去。   临走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爷爷常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但做好事,莫问前程。   急匆匆追到船夫身后,看着四周隐藏在薄烟中的树林,我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树?”   船夫头也不回地说:“吾山林。”   我想了想,脑海中并没有关于这些树木的记忆,再看着船夫惜字如金的性格,便没有继续询问,沉默着一直跟着往前走,最终在一处草棚前停了下来。   草棚很久,铺在上面的茅草少了许多,已经起不到遮风挡雨的效果,撑着顶棚的柱子也是歪歪斜斜,感觉稍微走路用点劲,这棚子就能立马塌下来。   这草棚外面虽破,可是棚中的桌椅齐全,桌上还放着茶壶茶水,要是再多一面幡子,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在罗刹城前见到的那个茶铺。   船夫勾头进去之后,一挥手,便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端着盘子走了出来,上面有酒有肉,还有一些下酒的凉菜。   看到这些我忍不住愣了一下,不是说去鬼门峡么,怎么还要喝酒。   在众人围着木桌沿边坐下之后,船夫这才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满头乱发,下巴上的胡须也乱的跟鸡窝似的,脸上都毛发间都油的发亮,乍一看不过也刚刚迈入中年的岁数,可是满脸皱纹身陷,就跟六七十岁的老头一般。   船夫随手将斗笠放在一旁的长凳上,一旁的老者识趣地将众人面前的酒杯里斟酒,接着船夫将酒杯端起,淡淡道:“酒暖寒胃,喝了好上路。”   说罢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我听他说话不太舒服,特别是上路两个字,就跟我这趟出去回不来一样,可是看着金门佛头和红鲤都已经饮罢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便将杯中酒稀疏下了喉咙。   话虽不好听,可酒是好酒。   方才饮罢,就觉得一股暖流在胃中开始扩散,手脚跟脸上很快就变得热乎乎的,四周的阴冷也感觉不了,整个人的精神也随之一震。   “此去路途遥远,饮了这杯再将腹中填饱,便可安心上路了。”   这一次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感觉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可是寄人篱下,待会儿去鬼门峡还得听他的吩咐,便只好忍着气开始狼吞虎咽地将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尽。   说实话,我跟红鲤还有金小发三个也实在是饿坏了,已经差不多一两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经历了数场恶战,体力早就达到了极限,吃起来管饱不管味道,一桌子的酒菜被我们吃干喝尽,也就不用不到片刻的功夫。   整个过程中只有船夫和老者没有动筷,看着我们仨吃完,老者才淡淡道:“教头,近段时间,可有人通过鬼门峡,进入到黄河古道?”   “有。”船夫说道。   老者眉毛一挑,语气中似有些震惊到:“何人?”   “不知道。”   船夫说着又饮了一杯,道:“最近来打探这里的人很多,是不是你们金门不守规矩,走漏了消息?”   老者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可随即掩饰了下来,说:“冯夷的衣冠冢被人在河底起了出来,里面的内容直指古道,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听到这里诧异地看了老者一眼,心说这衣冠冢不是你们金门干的么,怎么还成了天意了。   船夫淡淡地瞥了老者一眼,冷哼一声说:“你们金门现如今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黄河里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教主的慧眼,你们最好收敛点,不然有些东西既然能给你,也自然能收回来。”   老者的身体微微一怔,木讷地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那这段时间进鬼门峡的,有多少?”   “一百二十四人。”船夫道。   “这么多?”老者脸上再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接着便问:“那从鬼门峡进入到黄河古道的呢?”   “一个。”   这一下连我跟红鲤也都有些吃惊的互相望了望,先不说能走到这里的肯定都不是常人,但是这不到百分之一通过鬼门峡的概率,就已经让人开始心里有些打鼓了。   老者沉默了半晌,中间不断地拿眼睛瞟向我,到最后有些犹豫道:“现如今那边起了鬼浪,你觉得他们几个能活着过去的几率有多大。”   船夫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旁边的斗笠拿起戴在头上,淡淡地了声“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干?”便起身离开了草棚。   船夫走后,四人坐在那里面色有些难看,半天都没人吭气。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有些欲言又止,我笑了笑说:“还是去一趟,不过……”   我将目光落在红鲤跟金小发身上道:“你们两个就跟佛头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那边的事和你们没关系,没必要跟我冒这个风险。”   说罢之后,红鲤瞪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我苦笑了两声,心知她我是肯定甩不掉的,转向目光看向金小发,就见他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张了张嘴想说话,我挥手打断他说:“你就留下吧,烦劳佛头辛苦一趟,将我这位朋友送回去。”   老者摸着胡须点了点头,起身叹道:“事不宜迟,那就抓紧时间出发吧。”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些好奇看着老者说:“鬼门峡的鬼浪不过也就三天,为何不再等三天然后行船呢?”   老者的身形怔了怔,淡淡道:“恐怕时间会等不起。”   我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摇摇头起身跟了出去,路上金小发看着我脸上像是有些愧疚,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量力而行总比送死要好,你在外面好吃好喝的给我准备好,等出去了要是吃不饱,我可饶不了你。”   顺着道路折返,还没到岸边,空气里就开始弥漫着一阵阵嘈杂之声,像是有人起了争执,而且有着愈演愈烈之势,当时心里一慌,连忙跑了过去。   人还未到,就看到之前的那伙人围成一团,你争我吵,个个面红耳赤,争斗之声此起彼伏,很多人直接撸起了袖子,大有干上一仗的架势。   我来到老者身边,看着即将失控的场面,一时间有些迷茫,随后就见老者干笑了一声说:“白家人真是好大的面子,只是过一个渡口,甚至还有可能丧命,竟然能让这么多巡河人为了一个丧命的差事大打出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斗笠   为了我?   微微的愣神之后便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到了人群里,将这些人分成了一个圈,自己站在当中,有些感动地看向四周说:“各位前辈对小乙如此眷顾,着实令我受宠若惊,不管是前世之恩,还是今世之报,各位的大恩大德小乙铭记在心,只不过这鬼门峡时值浪大水涌之际,稍不留神便会命丧于此,各位实在没必要为了小乙,冒这般风险啊。”   这时就见之前那中年汉子站出来说:“白家之恩,似伐铁树,断刀山,抽油锅,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其恩情无异于重生再造,好不容易等来白家少爷,今日你若不让我们偿还此恩情,恐怕此生此世再难有机会,背得如此深恩而不能报,我等有何脸面重如轮回,又如何有资格重新转世为人?!”   “对,白少爷,你就选我吧,在我活着的时候,五十余载撑船渡人从未有过一点闪失,在我的脚底下,再大的风浪也不能让船伐摇动分毫,定能保着你平平安安度过那鬼门峡,送你去黄河故道!”   “撑船渡人算什么,老子活着的时候每年下十几次三门关,船过三关,摆在上头的油面,撒一点算我输!”   “三门关也好意思说,大爷当年单人撑船过壶口的时候,还没你呢!”   ……   看着这些生前都是在大江大河之中翻浪弄水的河枭子,此刻个个为了一个极有可能丧命的差事争得脖子联通红,一时间心有感触,胸口一热,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红鲤迈步来到我身边,轻轻说:“你自己选一个吧,不然恐怕咱们是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目光扫向众人的脸庞,看着一张张迫切的面孔和眼神,咬了咬牙,指着先前那中年汉子说:“你跟我走吧。”   那汉子脸色先是一僵,接着竟流下了两行热泪,哆哆嗦嗦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再看向其他人失落的表情,咬了咬牙说:“等我渡过河口,再度返回之际,定当敬各位一杯好酒,以谢今日恩情。”   “好了,你们就不要再耽误白家后人的时间了,都退下,让他们安心上路吧。”   听着船夫的话,我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老者跟金小发也走了过来,金小发盯着我俩没说话,倒是老者笑笑说:“三十多年前我送你爷爷闯鬼门峡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时隔这么久,竟然又开始送他的儿子,看来我这辈子都跟你们白家脱不了干系了。”   “我爷爷去过黄河古道?也是从这里?”   我诧异地看着老者,就见他呵呵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看着我点头,老者又笑道:“等你回来了吧,等你回来兴许我心情一好能把一些本不想说的事情告诉你,但是前提是,你得活着回来。”   眼前的这位金门佛头,从他跟我爷爷刚一见面时的对话很神情,我就看出来两家并不是绝对的对立关系,而且两人年轻时的交情一定匪浅,可能是造化弄人吧,才导致今天这种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郑重地点点头,然后看着船夫迈步来到跟前,取下头上的斗笠,伸手盖在我脑袋上说:“这算是我给白老鬼孙子的一点礼物吧。”   墨绿色的斗笠盖在头上,瞬间遮盖住了眼前大部分实现,沿着帽檐只能看见船夫乱糟糟的胡须,接着听他淡淡道:“这顶帽子是当年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今天便宜你了,再见到白老鬼,记得告诉他,你我两不相欠。”   船夫说完之后转身离去,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地看着我没有作声,老者蠕动着喉结,目光一直死死地盯在我那帽子上,我见状感觉有些稀奇,一顶帽子而已,至于这么夸张的表情?   我拿手扶了扶帽檐,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顶帽子跟我很合适,而且对我这么一个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带过帽子的人来说,居然一点不适应都没有,反而觉得就应该是这样。   而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先前那名汉子撑着竹筏来到岸边,冲我叫了一声“恩人”,接着整个人就呆住了。   我苦笑了一声,这种被人当做猴子看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不舒服,本想把它摘下来,可是就在我抬手的一瞬间,老者忽然大叫:“别摘!”   我手僵在半空中,就见老者喃喃地朝我走了几步,木呆呆地看着我说:“像,太像了。”   “像什么?”我诧异道。   老者摇了摇头,深吸了好几口气面色才恢复如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去吧,等你这次回来,就算是即刻死于非命,你想知道的,我也会通通告诉你。”   我心头一颤,而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汉子也像是反应了过来,怯怯地说:“恩人,时间不早了,眼下正是低潮期,这个时候过河口是嘴安全的,再耽误下去,恐怕路不好走啊。”   我点点头,跟红鲤转身踩上了竹筏。   当汉子撑着竹筏缓缓离岸边拉远时,岸上所有的人都围在了一起,没人说话,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离开,直到薄烟笼罩了视线,岸边的人影越来越淡时,才听到金小发发出一声怒吼:“白大哥,早点回来喝酒啊!”   竹筏行至河中心,我又摸了摸头上的斗笠,看着汉子说:“这斗笠什么来头,为什么你们反映那么大?”   汉子一边撑伐一边摇着头说:“不是斗笠,而是带斗笠的人。”   “你是说我?”我惊奇地出了声,我还是我,不就是一个斗笠嘛,难不成还换了一个我?   汉子双手抓着船蒿,转过头看向我说:“因为你带了斗笠像极了一个人。”   “谁?”   “不知道。”   汉子皱着眉头说:“这个人的雕像现在还立在排教的传教场中央,每逢初三和十六,教主和各大教头必会带着排教众教徒焚香祭拜,可以说是排教唯一信奉的神邸。”   说着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他不是神,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凡人。”   我听完只感觉心头猛跳,不可思议地说:“那人叫啥?”   汉子想了想,说:“不知道,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们,只知道他已经死了很久了,死在黄河古道,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听到这里,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就见她古怪地看着我,嘴角轻轻一笑,道:“早知道刚才去看看的,好膜拜一下某人的风姿。”   “别开玩笑,估计只是长得像而已,哪有那么悬,还膜拜呢。”   我摸了摸鼻子,目光注视前方,耳边就听那汉子说:“恩人,你去黄河古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一定要赶在这么起浪的时候去。”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奔着冯夷坟来的,可是万没想到中间会出现这么多变故。   虽然爷爷当时没有明说,可是言外之意似乎就是想让我去黄河古道,而冯夷坟很有可能就是在黄河古道之中。   但是为什么在衣冠冢内指引的那个引渡老头迟迟没有出现,是因为爷爷的原因,还是说那条信息本来就有误?   可是如果说是情报出现了错误的话,那为什么狼妖会特地打电话给我,让我注意那个老头,还知道他的身份,并且连那个排教的教头都亲口说过,是冯夷坟将大批的人指向到了这里,看来这里面的事情,一定还另有隐情。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在没有见到那个老头之前我对接下来的路程心里一直没底,可转念又一想,爷爷的话总归是没有错的,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沉思之际,寂静了不知多久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流水坠落的响声,喃喃地抬起头,就见汉子已经将竹筏的身形止住了水面,而在正前方不远处的水中,横插一块高可仰止的巨石,上书三个血红的大字:鬼门峡!   第一百八十六张 鬼门峡   猩红的三个大字映入视线当中,眼前的河水突然被染的猩红,掀起了滔天巨浪,血海尸山,满眼都是在水中挣扎的生灵,朝着自己疯涌而至。   “小乙,小乙……”   红鲤的几声轻呼将我从失神走拉了出来,挤了挤眼睛,才发现面前一如既往地平静,顿时长舒了口气,看向汉子说:“这里就是鬼门峡?”   汉子点点头,神情有些凝重地说:“过了这块开河碑,后面便是鬼门峡。”   目光落在四周的水面上,发现水流到了这一带开始变得湍急,一团团从水底形成的漩涡在水面上盘旋旋转,并不时有落水声从巨石碑后传来,水声传来的位置,应该就是鬼门峡了。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要到了地方,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看着面前的擎天巨石有心有些微微发汗,再看向脚底下的竹筏,对汉子说:“咱这儿就没别的船了么,非得搞这竹筏,万一待会儿水急浪大,可连个抓手都没有。”   汉子摇摇头说:“水弱不能载舟,才会被称为弱水,而且一般的竹筏也不能过,非吾山林竹木所制成的竹筏,才能在弱水浮而不沉。。”   “吾山林?吾山林到底是什么?”我惊奇道。   汉子皱着眉说:“那片林子在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听说正是有了这片林子,才有了排教,教主管它叫做吾山林,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有点意思。”   我干笑了一身,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管别的,看了眼巨石碑,问汉子道:“你走过鬼门峡没有?”   汉子点点头说:“进过几次,但都没有深入,而且听教头讲,过鬼门峡其实并不难,但是在鬼门峡河口之后一段长达五公里的水域,才是它真正的凶险所在。”   我愣了愣神,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鬼门峡河口的风浪甚至远没有黄河壶口那么急,但是在中下游处的三十二处暗礁和七十二道险滩中,到处都是奔腾咆哮的大石坡,浊浪旋转的油馍锅,还有幽深狭窄的葫芦,以及险峻急湍的狼跳崖,随便一个地方出了岔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听了汉子的话我跟红鲤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这鬼门峡居然覆盖这么大的水域范围,而且以前常跟爷爷出船,心知再大的风浪和水流,只要河枭子憋住一口气,扎稳了一双腿,让双脚像钉子一样钉在船板上,在湍急的水流中找到水势,进入缓流,一咬牙的功夫也就过去了。   最怕的就是这种接二连三的险涡接踵而至,还不知道是什么身后,让你始终不敢吊下这口气,很容易就手脚发软,连撑船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个时候,只需要一股轻轻的水浪,便能将整条船掀翻,导致船毁人亡。   “不过恩人你放心,小的生前曾在隋炀帝朝下任过水部主事一职,兴修大运河开渠至大石溪中时,有恶蛟兴风作浪,阻拦工程进度,是小的撑一竹筏斩断了那恶蛟的脑袋,被隋炀帝亲自召见宫中,钦封为斩蛟天官,授予天官印,从此巡治运河,保一方太平。”   随后恭敬地看着我说:“今日有幸能保恩人过峡口,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定会保恩人不失一根汗毛,还请恩人放心。”   看着面前皮肤黝黑的跟一般河枭子无异的中年汉子,我苦笑着说:“恩人这个称呼我不太习惯,虽然咱俩的岁数差得有点大,但是从长相上来说,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叫我声老弟,应该没什么问题。”   汉子微微一愣,随即郑重地点点头道:“那我就斗胆叫恩人一声白老弟,老哥姓黄名慈,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叫我一声黄大哥罢!”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就见黄慈凛声道:“既然如此,那老弟跟妹子可要站稳了,鬼门峡风大浪高,可千万不要走神,留心脚下,剩下的,就全交给我了!”   黄慈说着将插在水中的船蒿猛地拔起,竹筏开始顺着水流缓缓朝巨石碑靠拢,当看着刻在石碑上的三个血红大字在视线中变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时,我咬着牙关,尽量不去看它,而水流好像都是有意地避开巨石,直接带着竹筏绕道前行,等来到巨石背后,眼睛还没有适应昏暗的光线,耳朵里却听到的是如同瀑布一般的落水炸响声。   那是怎样的一副壮阔画面,眼前的河面开始变得狭窄,像是进入到了黄河壶口,两边都是高耸的山壁,如被利刃削过一般,几乎是垂直而下,看不到一丁点的坡度,峭壁上也都被水浪冲洗的闪着亮光,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峭壁的下面,就是滚滚翻涌的汹涌河水,整个面前的河道就如一锅沸腾的泥汤,黄泥在水里翻滚,犹如千军万马汇集在了一起,奔腾咆哮,震得人耳朵直发痒。   我整个人的精神都在这一刻被绷到了极限,黄慈在这个时候弯下腰从竹筏的缝隙中抽出两条短一些的撑蒿递到我跟红鲤手上,说:“白老弟,关键的时候还得需要你们帮一把啊。”   伸手左手将船蒿握在掌心,试探着将其插进水里,就感觉水底下暗流比水面上看起来还要汹涌,无尽的乱流在水底涌动,要是在这地方掉下水,估计连个浮尸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给卷到姥姥家了。   更何况这些波涛汹涌的河水,全都是弱水。   黄慈站在竹筏中央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河水,沉声说了一句“站稳了”,就感觉眼前的画面陡然一降,身体也开始跟着失重,竹筏的前端开始向下倾斜,直接冲着翻滚的河水冲了过去。   在那一刻,我感觉整个竹筏连同着船上的人直接要一头扎进浪涛里,心中一沉,腿上也开始使劲,眼角注视在竹筏四周咆哮翻滚的黄色巨浪,突然觉得在大自然的面前,什么力量和存在都会变得渺小的可以被忽视,任意一个浪头拍下来,是人是鬼,都没有任何一丝挣扎残喘的生机。   整个竹筏扎进水中足足有三分之一的时候,耳听得黄慈一声怒喝,站在最前端的黄慈,面对着迎面拍来的浪涛脚底就跟生了根一般扎在竹筏上,大开大合地撑动着船蒿,硬生生将竹筏给转变了方向,顶着浪头将竹筏送到一边湍行的急流中,接着像是习惯性的将船蒿在空中划了个圈,猛地再一扎水底,竹筏像是一条飞驰的箭驶入到了沸腾的河水之中。   在离开了落差河口之后,竹筏一下子平静了许多,我跟红鲤两人站在筏上面面相觑,浑身上下湿透,也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汗水,只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两条腿都撑麻了,喃喃地有些想说话,就又听到一声水流炸响,心头一凛,赶紧往前看,就见竹筏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像是葫芦形的峡谷之内,而我们现在刚进葫芦口,横在面前的,则是一个巨大无比,占满了整个峡谷水域的黑色漩涡。   “白老弟,水葫芦到了,过这个峡口不怕水浪,但是千万可要站稳,别被甩下船了!”   说着向后退了两步,立在竹筏中央,双腿微微张开,深吸一口气马步下蹲,双手横握船蒿与胸前,就感觉突然一晃,竹筏被卷入到了巨大的黑色旋涡当中。   在进入旋涡的一刹那,感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跟他娘的坐过山车一样,眼前除了一道道黑色的旋涡别的什么也看不见,没有黄慈脚底的那番功夫,只支撑了不到一秒钟,脚底一轻,直接就被甩飞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水葫芦   看着自己的身体正逐渐离开船伐朝着最下面的漩涡眼跌落,我一颗心凉到了底。   “给我回来!”   伴随红鲤的一声轻喝,刚刚才离开竹筏的双腿便被一把大力直接给拽了回来,半空中,就见红鲤咬着牙,一只手死死抓着我的脚踝,腿下成弓,瞳孔一阵收缩,硬生生将我给扔在了船伐上。   我在落下的一瞬间,直接趴在了筏子上面,像八爪鱼一样拿指缝死死抠着竹筏的缝隙,任凭右手中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咬碎了压根,废掉一只胳膊,也得坚持过去。   竹筏在黑色旋涡中完全可以称得上飞流,顺着旋涡水流向飞速旋转,几次竹筏都差点被甩了出去,却被黄慈一个跺脚,又给生生踩了回去。   难怪被隋炀帝钦封为在“斩蛟天官”,此等行船的手段以及功夫,是我亲眼得见中独一无二的一位,恐怕就连我爷爷也不成多让。   我趴在船伐上,侧着脸紧紧贴在上面,看着竹筏已经围着黑色旋涡的外圈被卷至另一头,黄慈一直撑在胸前的双手陡然用力,在空中将船蒿化作一道圆,半圆扫上,半圆打在水面,溅起一阵浪花之后,就感觉竹筏猛地一阵晃动,一直顺着漩涡飞流的竹筏竟然在他的力道之下硬生生转变了方向,整个竹筏被横在了水流之中。   可是在湍急的水流中将横向方位对准水流向的下场只有一个:被流水掀翻。   冲着水流的筏边在掉头的一瞬间便直接被急促的河水给冲高了半米多,视线里陡然一晃,可接着耳边就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哼,感觉着竹筏轻轻颤抖了一下,瞥过眼睛,就看见刚抬起头的竹筏边上,竟被黄慈给一脚跺了下去。   但是再强的人力也无法跟这种庞大的水流漩涡抗衡,竹筏也紧紧是稳住了一下,两股巨大的力量相交,产生的强烈撞击,让竹筏连带着上面的人,全都飞了出去。   半空中,我只看到竹筏在空中完成一个三百六十度自由落体的翻转,红鲤跟黄慈两人的双手都紧紧地扒在了竹筏边上,等到竹筏落水,二人接着手上的力量瞬间爬到了筏上,只有我连落水的感觉都没有,眼睛里的视线便被浑浊的河水遮掩,一点浮力都感觉不到,身体就开始快速地朝着水下沉。   弱水之河,鸿毛不浮,更别说我这个百十来斤的活人了。   根本就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就好像继续在空中坠落,耳边的水声也瞬间消失,整个人的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细长且弯曲的水影,像蛇却又不会动,朦胧之际,强烈的求生欲让我本能地伸出手紧紧地抓在上面,等到双手握紧时,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道从水影中袭来,带着人又给拽出了出去。   在离开水面的一瞬间,我先是看到了在脑袋四周缓缓流淌的河水,接着就见竹筏正停在面前,红鲤跟黄慈站在筏上,黄慈的手中还拿着那杆撑船的长蒿,而长蒿的另一头,还被我死死攥在手中,一点也不肯松开。   短暂的愣神之后,我抓紧拽着竹竿爬上了竹筏,整个人躺在上面拼命地呼着粗气,赶等清醒过来,探转头看向身后,就发现已经离那黑色的巨大漩涡有了一段距离,眼下的水域,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咱们这是进到黄河古道了?”我擦了把脸上的汗,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   黄慈撑着长蒿在水中缓缓前行,说:“只是过了河口跟水葫芦,还有巨石滩跟狼跳崖,那两个地方,才是彻底通过鬼门峡的关键。”   我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突然感觉就跟金门那佛头说的一样,擅闯鬼门峡,自己有点不自量力了。   可是事已至此,便就没有了回头路,从竹筏上站起了身,看着两岸依旧没有变化的陡峭岩壁,对黄慈说:“黄大哥,下次在到这种地方之前,能不能先说一下注意事项,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太他娘的悬了,稍微一不留神,小命儿可就搭里面了。”   黄慈笑了笑,说:“没事,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放心吧,除了狼跳崖外,别的都难不倒我。”   看他说的胸有成竹,和这一路上的表现,我微微地点点头,然后就见他一屁股坐在竹筏上,从腰里取出个酒葫芦,打开盖子后饱饮了一口,擦了擦嘴说:“白老弟跟妹子休息会儿吧,这一趟河没什么事,再往前走一个时辰才到巨石滩,养足体力,接下来才是要打的硬仗呀。”   听他这样说,我跟红鲤也盘腿坐了下去,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精神也为之一松。   其实我一直没太搞明白,自从我们进入到了黄河弱水域之后,一直到现在,我们到底处在什么地方,肯定不会是在黄河,更不可能跑到长江,难道说,这就是老人们口中常说的,那条流淌在黄河河床下面的大河?   黄慈看我皱眉沉思,笑了笑说:“白老弟不用担心,等到了巨石滩先看看今天那里的水势,如果鬼头浪打的太高,咱们就休息一天在过去,只要浪头不是太大,就没什么问题。”   我点点头,有些疑惑道:“这个鬼头浪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你们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黄慈又灌了口酒说:“其实这鬼头浪就是在弱水里起的一种浪头,正常看起来和一般河里的风浪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是只要被这浪头盖过了身子,整个人就会随着浪头消失,连一点影子都找不到。”   “这么悬?”   我皱了皱眉头,想起之前在河口时见到的那些巨浪,一时间有些脚软,娘的要是都是这种级别的浪,别说我们几个了,就算来头大象,也得给拍没了。   可是黄慈却接着说道:“巨石滩那里的浪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但是真正鬼头浪你是看不见的,什么时候出来,从哪出来,浪有多高多大,根本没法掌握。”   “那怎么过去?”我不可思议道。   “靠耳朵。”   黄慈笑着看了我一眼道:“鬼头浪在船的四周随时起随时落,赶等你想用眼睛发现它的时候,要么刚刚成型,便立马收了回去,从另一边出来,要么就已经盖过了脑袋,想跑也来不及了,一个浪头打下去,一点声音都没有,人就消失了,所以要考耳朵去听,在流淌的河水里分辨出不一样的水声,发现它再用吾木林打散,才能安稳过去。”   “而且巨石滩中浅礁居多,船行不稳,所以经常会为此分散注意力,到时白老弟跟妹子多留点心,只要不是起了大型的鬼头浪群,有我在,就没什么问题。”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顿时对黄慈再一次刮目相看,可是想了想说:“那狼跳崖是什么情况,感觉光是从名字上起来,就比前三个要凶险很多,你去过那里没有?”   黄慈摇了摇头,叹气道:“狼跳崖是鬼门峡的最后一关,通常能到那里的人,要么顺利进入黄河古道,要么直接死在那,没听说过有人还能活着从那回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一个弱水暗涡群,大的套小的,小的连大的,一个挨一个,足有上百个之多,连狼到那里也都得被逼着跳崖自尽,所以才叫狼跳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古沉木   “弱水暗涡?”   我愣了一下,道:“是不是就是刚才水葫芦的那种漩涡?”   黄慈摇头道:“比那凶险许多,传闻在那一带的水域之中存在着许多在黄河古道消失已久的水中生物,守在那里给古道看门,防止外人进入。”   听到这些我情不自禁愣住了,脑海里突然开始浮现梦中的黄泉河之战,那些在水中吞噬战士们性命的水怪,难道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而且,在排教之中一直有个说法,其实九狱九泉,也算的上黄河古道的一部分。”   见着时间尚早,黄慈在连灌几口酒,满足地叹了一声说道:“九狱九泉被称为前半段河域,而目前咱们所要去的地方,则是绕过前半段,直接进入到后半段流域,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远比目前所认知的东西强大许多,就算咱们能通过鬼门峡进入古道,恐怕所要面对的凶险,也不会比现在少。”   我诧异地看向黄慈,他所说的这些东西是我远没有想到的,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当时在吉祥戏院,在那顶黑轿子里跳到空冥之中所见到脚底下的那座城池,包括从城池内传上来的目光。   那种目光是我前所未有见过的强大,甚至比卫君瑶以及狼妖都不曾逊色,可是随即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吉祥戏院离着这里十万八千里,而且以古彩师的手段,兴许是我庸人自扰,全是些幻象罢了。   黄慈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了我,我看了下,是寻常河枭子行船时经常用的那种酒壶,河上风大湿气重,河枭子随身必备烈酒,用来祛湿驱寒,不然常年在水上走,寒气侵体,很容易得上一些老年病。   “那你们排教算什么,控制着整个黄河故道进出口的看门人么?”我拿着酒壶饮了一口说道。   黄慈苦笑了一声,说:“是看门狗。”   “不会吧。”我惊奇地看着黄慈,道:“就连黄河金门的佛头见到你们的教头也都毕恭毕敬的,还有什么人能驱使你们?”   黄慈摇摇头,说:“上面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在每年特定的时间都会从鬼门峡中出来一位行船老翁,吩咐教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教主每次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而且所谈之事连教头都没有资格知晓。”   “从,从鬼门峡里出来的?”   我感觉舌头有些打卷,瞪大了眼睛看向黄慈说:“那人长啥样?”   黄慈叹了口气说:“不清楚啊,我也是机缘巧合只见见到了那人的背影,身形像是个老头,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比中年人还要沉稳……”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竹筏突然猛烈震动了一下,我们几个猝不及防地全被震的东倒西歪,我忙抱住红鲤的大腿才没有摔进河里。   “什么情况?”   我警觉地叫了一声,就见黄慈也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喃喃道:“这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别的东西。”   话刚说完,就感觉竹筏下面又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我顿时白毛汗都出来了,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狼跳崖里的水怪出来了。   接着就见以竹筏为中心,水面上突然起了一阵阵涟漪,并且有“咕噜”“咕噜”的水泡在沿着竹筏四圈往上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我心底一沉,急忙和红鲤站了起来,目光凝视四周的水面,一颗心砰砰直跳,这里可是鬼门峡,离黄河古道最近的地方,随便一个东西,就有可能要了我们几个的命。   竹筏四圈的水泡就跟开了锅似的越滚越急,水泡也越来越大,三人齐齐如临大敌地站在了竹筏中心,背对背环顾三面,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阴影在竹筏下的水里逐渐呈现,先是猛烈地撞击了一下筏低,接着就在筏头猛地泛起一股水浪,一大块木头截子就从水里冒了出来。   三人间情况齐齐松了口气,可是等那木头截子完全露出水面后,才发现其体积竟然跟一座小山一般,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在这种地方,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快木头,大家忍不住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不过好在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短暂的吃惊之后便稳下神来,迈步来到筏头,瞪着眼睛看向挡在面前的木头截子,就隐隐感觉从上面散发出一股子肃杀之气,周围的温度也开始有些下降,令人望而生畏,不看再多靠近。   而且这木头截子的断面是正对着我们的,长在其中的条条木纹,十分不规则,不是常见的那种环形,乍一看像是被人为刻意组成的一张人脸图案,冷不丁被吓一跳,可是在仔细看,就又不那么像,却又说不出来像什么,到处都透着邪劲儿。   黄慈呲着牙看了半天,然后试探性地拿手中的长蒿对着断面敲了敲,传来的声音有些空,里面竟然像是空的。   然后低头想了想,再看了一眼断面上的条纹,突然转过头看向我说:“白老弟,你听说过古沉木么?”   古沉木?   我先是一愣,接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入小山般的大木头截子,说:“这么大一块古沉木?”   古沉木是阴沉木的一种,算得上木中翘楚,可是与阴沉木相反的是,古沉木的密度极小,见水则浮,形成年代久远,经大自然几千上万年的磨蚀造化,质地坚实厚重,色彩乌黑华贵,可以万年不腐不朽,不怕虫蛀,浑然天成。   而且古沉木自古以来便时当权之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在民国时便素有“纵有珠宝一箱,不如古沉一方”和“黄金万两送地府,换来古沉祭天灵”的民谚,许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都已家中能有古沉木为材料做成的家具而感到荣光。   特别是明、清时期,古沉木尤其成为各代帝王建筑宫殿和制作棺木的首选之材,更是许多皇亲国戚视为传家、镇宅之宝。   但是到了清代,掌权者更将其列为皇室专用之材,民间不可私自采用,致使阴沉木更加稀少。   如果非要给它估算个价值的话,民国时期的窃国大贼袁世凯,逆历史潮流而动,“皇帝梦”没做多久就一命呜呼,但为了显示曾有过帝王身份,其家人费尽心思,倾尽家财觅得古沉木,为其拼了一副棺木。   这虽是历史笑谈,但从中也看出了古沉木的贵在难求。   只是眼前这么大一块古沉木,要是能完整的抬出去,连加工都不用加工,随便抬手一卖,几代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完。   可是这古沉木里为什么是空的,难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成?   而在这个时候黄慈也皱着眉看向了我,明显是想到一块去了。   我不禁有些又兴奋又紧张,搓了搓手,来到切近,拿手又在断面上敲了敲,确定里面十有八九是空的之后,退到了竹筏最远处的位置,抬头看到顶,就感觉这么大的一块古沉木,竟然像是被人为锯断的,除了整齐的断面之外,就连顶端的部分,也都是平的,整个形状看起来有些熟悉,像是……   棺材!   我脑子嗡的一下,就发现黄慈的脸上显得十分凝重,之前就算是在遇到水葫芦漩涡时也不见他这样,以为他察觉出了这块古沉木当中的端倪,正要张口,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就在古沉木的里面,“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古沉木棺   古沉木中传来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就像是睡着的人梦呓般地翻了个身,接着便没了动静。   三人面面相觑地站在竹筏上,瞪着眼睛都瞅了起来,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是活物,还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古沉木从水中上浮时,给带的摇晃作响。   虽说筏上的三位也都算是见多识广,长着一身浑胆,可是在这地方,谁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去做一些舍身犯险的举动,稍有差池,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过多的犹豫,在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之后,黄慈说了一声“走”,就挥动着手里的长蒿扎入水中撑着竹筏想绕过古沉木离开。   在临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古沉木的断面,毕竟这么大的巨木被整齐的拦腰锯断,就算是放在现在的社会,也不太可能。   断面上的纹路很乱,除了第一眼看起来像是个人脸外,就再也难说出它像什么,却总给人一种另有所指的错觉,像是在昭示着什么东西。   足足看了有十几秒,最后就听到了“嘎吱”一声,竹筏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拉扯,正出着神,脚底下没注意“跐溜”一声,屁股直接摔在了竹筏上面。   幸好当时没有站在边缘位置,摔倒之后赶紧爬了起来,才发现竹筏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过,还紧紧挨着古沉木停在水中,疑惑地看向黄慈,就见他皱了皱眉头,握紧了长蒿在水中用力向下一撑,竹筏未行,原地再抖了一下,跟生了根一样,在水中挪不开了。   “筏子被这古沉木吸住,走不了。”   黄慈低声说了一句,迈步来到筏头,用手撑了撑古沉木截面,似乎想将竹筏推开,可是以他手中可在漩涡中能将竹筏掉头的力道,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二者相接,宛如连成了一体,不动分毫。   “看来咱们这是遇到麻烦了。”   我见状苦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么大的古沉木突然从水中浮出来挡路,肯定不会是巧合,而在这里除了竹筏又不能下水去游,看来接下来要走的路,远比预想中更加艰难的多。   随即问向黄慈:“你以前听说过这玩意儿没有?”   黄慈摇了摇头,说道:“整个鬼门峡,除了那些生存在狼跳崖的水生物之外,还没有听说过其他地方会有什么东西存在,可能就是一块古沉木吧,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复杂。”   “是什么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鲤说了一声,迈步来到筏前,打眼瞧了古沉木一眼,接着便施展出了壁虎游墙,悄声沿着断面直上,抓住顶口,轻喝一声,借着手上的力道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了古沉木的上端。   整个过程不到用了三五秒的功夫,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连黄慈也都惊叹了一声:“好功夫。”   红鲤在古沉木上站稳之后,转过头看了一圈,然后大声道:“是棺椁,上面被封死了。”   听到这古沉木真的是棺材,我忍不住一阵吃惊,先不说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手笔能搞出如此体积的一截古沉木,单是从外面的体型来看,这里面躺着的那位主,恐怕得是个怪物吧。   这个时候,黄慈将手中的长蒿递了上去,在红鲤的帮助下也上了古沉木,只剩下我一个,左右看了看,事已至此只能见山开山,见水抽水,先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说。   一手抓着长蒿被红鲤和黄慈联手给拽了上去,等到脚跟落稳,抬眼观瞧,才发现这古沉木却是一口大棺,周身漆黑,下圆上方,浑然天成,找不到一丝缝隙。   可是既然如此,那人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而且这棺材也太大了,整个面积放眼望去最起码得有个三室两厅,并且上面画山刻水,宛如利刃所雕,白色的印痕再配上黑色的底木,宛如一片水墨山水画。   “到底是何人竟然会葬在鬼门峡,实在令人费解。”   黄慈沉吟了一声,低着头踱步在棺板上走来走去,等来到了棺板的边缘,忽然轻咦了一声,道:“你们看这。”   我跟红鲤连忙跟了过去,顺着他的眼神所指,就发现黄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脚底下的一处山水。   白色的是山,黑色的是水。   翻滚的河水从一处峡口中奔腾而下,沿着两边陡峭的山壁弯弯曲直,再往前,则是一个巨大的葫芦形的大峡谷,而就在葫芦入口处的上瓢中,水流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范围。   “水葫芦?”   我惊呼了一声,接着往下看,就见河水奔流经过水葫芦之后,便进入到了一片满是都用木中白丝给勾勒出浪花的巨大型水域,目及之处全是这种古怪的白浪,看都看不完,而白浪的尽头,则是一个由两座垂直险峻的山峰所夹而成的大峡谷,谷口极小,但是所有的河水都汇聚在此,光是看画都能感觉到当中的水流汹涌咆哮,顺着峡谷往外流,便是棺板之外了。   这一处画的竟然是鬼门峡的完整平面图!   我不禁到吸了口冷气,震惊地抬起头,就见黄慈也是满脸惊疑之色,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啊,难道是古道那边的人被埋在了这里,可是这岂不是违背了他们当初的承诺,不怕被开馆鞭尸么?”   “什么承诺?”我疑惑道。   黄慈像是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脸上变了变说:“这是存在于我们排教跟黄河古道之间的一言之诺,不太方便告诉老弟,还望白老弟不要见怪。”   我遗憾地应了一声,看着铺面整个棺面的水墨画,却忍不住有些兴奋。   既然花了这么大心思,连一个棺面偏角都画上了整个鬼门峡的水域图,那这棺材里究竟藏了多大的秘密?   站起身沿着鬼门峡的位置往前看,就发现鬼门峡是整个水墨画的终点,弯弯曲曲数不尽的河域全都汇集在此,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黄慈,道:“那这些河流,你都能分辨出来是指哪么?”   黄慈点点头,说:“九狱九泉。”   我张开的嘴顿时僵住了,呢喃道:“九狱九泉的河图?”   黄慈应了一声,皱着眉头像还是有些不解道:“这尊古沉木棺看起来最起码也有几千年的时间,在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对九狱九泉了解的如此清楚,而且当中有许多河域都是近百年才被发现的,难不成还有人一直在上面添笔不成?”   说罢目光转向四周,淡淡地说:“看来鬼门峡近日不太平,我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不然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感觉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以为是红鲤有什么发现,可是赶等将脑袋转过一半想往后看时,就发现红鲤正站在一旁勾头盯着棺板上的画走神,离我有一段距离,压根就没站在我身后。   我一下子愣住了,后背一点点地开始冒凉气,汗毛根根直栗,想起之前听到的声音,突然开始有很多种可能在脑海中浮现,而在这个时候,黄慈注意到了我的举动,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正想开口的时候,却突然眉毛一立,脚底发力,“蹭”地一下就蹿到了我的目前。   黄慈的反应让我更是呆若当场,一动也不敢动,等他来到身边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落水声,赶紧转过头,正看见一只跟婴儿一般大小的白色脚掌没入水面之中,溅起一阵水花,彻底销声匿迹。   “我曹,什么鬼东西?”   我惊愕地看着依旧在荡起涟漪的水面,转过头看向黄慈,却见他摇摇头说:“我只看到搭在你肩上的一只手掌,别的没看清楚,速度很快。”   “是个小孩。”   红鲤这时沉着眉走到身边,抬眼打量了我一遍说:“这水里有脏东西。” 第一百九十章 僧尸   黄慈也被红鲤的话吓了一跳,可随即恢复过来后脸上更是震惊,摇摇头说:“前面的路不能走了,我得赶紧回去把这边的事情报告给教头,看来古道那边不安静,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你确定鬼门峡这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别的什么东西?”   我缓过神来问道,毕竟经历了河口跟水葫芦,两次险些丢命才来到这里,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我着实心有不甘,毕竟等下次再来,就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黄慈点点头,说道:“千百年来,在鬼门峡除了有巡河人跟渡河人经过之外,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别的东西存在,而且刚才那东西的速度,快的可怕,得亏是个孩子,估计是一时起了玩心,要是方才直接对你下死手的话,估计我们两个谁也反应不过来。”   我一下子沉默了,看着红鲤跟黄慈,咬着牙说:“可以原路返回?”   “不是,想要回去得先到巨石滩,那里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三道湾。”黄慈说道。   我一愣,顿时有些无语地说:“那咱们干嘛还费这劲,直接走暗道进鬼门峡不就行了,何必折腾这么久,也不会遇到这破棺了啊。”   黄慈苦笑一声说,说:“暗道只出不进,像是专门给巡河人留下的退路。”   可是随即有些苦涩道:“关键是怎么将竹筏给这古沉木棺分开,不然的话,我怕那东西一会儿还会回来,而且水葫芦当中的漩涡是不定时出现的,方才出现在上瓢口,等它消失之后,便会出现在下瓢,也就是咱们现在的位置。”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直嘬牙花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眼睛来回打探,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看着看着,就发现这棺盖上,有蹊跷。   看似完整一体的古沉木棺,当中许多木头中间的纹路像是有些错位,虽说只有毫米只差但是显然不会是自然长成这个样子,看着更像是曾被锯断后,又给重新粘上去的。   疑惑地迈步走上前,找到其中一处拿手敲了敲,就发现这里传来的空洞声响,较之前在截面处来的大的多,甚至都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回音,顿时心头一动,转过头看向他二人说:“老祖宗说得好,来的来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要不咱看看?”   方才的响声明显也被他俩听到了,红鲤倒是无所谓,只是黄慈似乎有些犹豫,显然对这边的东西十分忌惮,毕竟是在这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巡河人,当中有多大的凶险,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   三人对望了一眼,就见黄慈无奈地叹口气说:“真是百年行船,一朝见鬼,看来不把这个大家伙先解决,咱们今天是哪也去不了了。”   我嘿嘿一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种未知或者有挑战性的事物特别感兴趣,或许就是人常说的好奇心吧,更何况多少次死里逃生,胆量在潜移默化之中,悄然成长了起来。   黄慈在下定决心之后来到我身边,看着面前那块纹路错位的木板,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拿手掌贴在上面,整个人半蹲,口中发出一声闷喝,可是赶等力散声消,整个木板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等我说话,黄慈便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掌并排贴在一起,身子又抬高了半公分,咬着牙似乎将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了胳膊上,憋的手臂中青筋绷的多高,一口气足足僵持了十几秒,就耳听得“咔嚓”地连响了几声,以黄慈手掌为中心足有半米宽的棺板,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我心头一喜,瞪大了眼珠子,眼睁睁看着错纹处的棺板降下去足有半尺多深的时候,黄慈手上突然一松,错纹处果真直接从整齐的棺板上掉了下去,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这洞口刚一出现在视线当中,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花,只感觉一股大力从肩膀处传了上来,整个人被黄慈往后拽了好几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在洞口中猛然蹿出一股子黑烟,朝着空中飘了上去。   并且绵延不绝,一股股不断地顺着洞口往外蹿,等了足足有十分钟,洞口才恢复如常,彻底没了动静。   我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确定不会再有黑烟飘出来时,才蹑手蹑脚地来到洞口边缘,刚探着脑袋往里看,那股子“咔嚓”声再度在耳边袭来,而且声音较之前更大,脚底板猛地一晃,便于碎木纷飞中,掉进了古沉木棺里。   在那一刻我骂娘的心都有了,坠落中双手本能地在空中乱舞,感觉到屁股着地的一瞬间,只感觉一股剧痛沿着两瓣屁股席卷全身,整个人一震动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幸好没晕过去,可也顾不得疼,嗷的一嗓子直接跳了起来,想找个地方逃出去,等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光线根本就没照进来,四周一片漆黑,毛也看不到一根。   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耳边厢忽然听到“噔噔”地两声落地声响,接着就听见黄慈的声音道:“白老弟,你没事吧?”   我眼眶一热,刚准备说话,就感觉脚底下踩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没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就听到一阵耳边突然有人吹了口气,接着一股烛火在眼前升腾,照亮了整个古沉木棺的内部。   四周依旧是如墨一般漆黑的古沉木,在灯火的映衬下,一条条像是金丝线般的纹路在当中忽隐忽现,勾勒出一幅幅古怪的画面,宛如古老的部落图腾,显得既神秘又庄重。   而等目光落在脚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挣踩在一面金色的丝绸被子上,上面还躺着一具死尸,身上的衣服已经随着岁月腐烂的看不清楚模样,只是那死尸的身体几乎全都是碧绿色的,跟翡翠一样,也不见有太多脱水的痕迹,皮肤保存的非常好,只是一张脸却萎缩的厉害,黑瘦干枯,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肌肉的萎缩变得狰狞,舌头也是出奇的长,耷拉在下巴上,而他的手却是非常奇怪地抬着,伸出食指指向上空,像是在临死之前指着什么人或者是东西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机会开口。   而且我之前脚底下传来的那软绵绵的触感,正是踩在了死尸的肚子,吓得我赶紧缩回了腿往后退了好几步,可是心却是一点也没有吊下来,整个人骨头都软了。   这里面还真装着一个人!   看着面前诡异的死尸,我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余光瞥向手里正拿着火折子的黄慈,发现就连他也都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口中呢喃道:“真有死人。”   红鲤也皱了皱眉,疑惑道:“怎么会埋在这了,水葬?”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看着面前的尸体,直嘬牙花子,说:“肯定不是水葬那么简单,你看他临死前的表情和动作,感觉像是被人给害死,然后沉尸在这的。”   “谁害死人花这么大本钱。”   红鲤白了我一眼,往尸体边跨了一步,然后拧着眉打量了半天,才惊奇道:“是个和尚?”   这下轮到我跟黄慈傻眼了,不解地看向红鲤,就见她拿脚提了提摊在尸体上面的金色丝绸被上说:“这是佛教僧众的金色法衣,只有了悟成佛的圣僧才有资格穿戴。”   “你是说他是佛?”   我猛然一惊,却见红鲤摇摇头说:“不是佛,而是已经无限于接近佛的人,只是到了这个心境,为什么会在临死的时候露出这番嗔怒之象,这不应该啊。”   我诧异地看着红鲤,道:“你什么时候对佛教这么有研究了,以前也没发现了。”   红鲤冷哼了一声,说:“二爷可是静安庙的居士,你难道不知道?”   我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可随即一想,以二爷的心性看破红尘,修心侍佛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僧人的尸体,还用这么大的古沉木入殓,着实令人感到有些奇怪。   可是我却在这时发现,当红鲤说出这具尸体是僧人之后,黄慈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整个人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尸体眼睛一下都未曾眨过,脸上的震惊之色难掩,竟像是知道这个僧人的身份。   我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的震惊随即变成了恐惧,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低落,连擦都顾不得擦,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不好,镇河古佛出事了,鬼门峡要保不住了!”   我听的云里雾里,见着黄慈惊恐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什么镇河古佛,什么鬼门峡保不住了,你别急,说清楚点。”   黄慈握着火折子的一只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闪的烛火将整个人古沉木棺内都照的阴阴惨惨,那些嵌在棺木内的金丝线更像是会流动一般,沿着四周棺壁缓缓流淌,像一条条金色的河流,一泻千里,奔腾不息。   “白老弟,你可知道这鬼门峡为什么千百年来都没有任何妖物敢涉足,就连那黄河古道中的水类,也只是盘踞在鬼门峡跟古道交界之处的水域当中,不敢往这边多走一步?”黄慈缓过神来问道。   我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躺下脚底下的僧尸,心头一跳,诧异道:“因为他?”   黄慈点点头说:“期初鬼门峡除了水急河陡之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是无数游弋在这带水域当中的水鬼冤魂,它们都是很早之前溺死于鬼门峡中的强者,个个手段通天,将不大的鬼门峡大大小小划分成了七十二个河域,兴风作浪,杀人摄魂,因为它们,曾有近百年的时间,三道湾彻底关闭了通往黄河古道的路口,一是为了避免继续有人前往,白白送死,二是怕这些个家伙在里面按耐不住,跑出峡口祸乱百姓。”   “可是你们排教包括古道里的那些人,就这么坐视不管么?”我疑惑道。   黄慈摇了摇头,说:“死在鬼门峡中的那些水鬼大部分生前都是从古道里出来的,你觉得黄河古道里的那些人,会亲自动手,或者容忍他人去伤害自己的族人么?”   “那就允许他们的族人去伤害别人的亲人?”我反问道。   可是随即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就见黄慈不在意地摆摆手,刚想说话,却陡然一个激灵,眼睛死死看着地面,而我也随之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那具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正死死的盯着我们。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古寺   我脑子嗡的一下,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僧尸凸起的眼珠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尸变!   红鲤跟黄慈脸色也随之一变,三人屏住呼吸,警惕地盯着那僧尸看了半天,就听黄慈沉吟道:“怎么回事,古佛也会诈尸?”   可是还没等他把说完,就见那僧尸竟然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脖子发出“咯咯”的怪响,脑袋机械地扭了一圈,像是扫过众人,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而那只伸出食指指向天空的胳膊,也随着姿势的改变,巧合般的,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整个古沉木棺中死一般的寂静,三人直接就看懵了,我被那僧尸指的脸色发白,当时就出了一身汗,咽了口口水,说:“什,什么意思?”   黄慈也被吓了一条,瞪着眼睛看看僧尸,又看看我,喃喃地说:“白老弟,这古佛不会认识你吧?”   我一听立马把头摇跟拨浪鼓似的,急忙往旁边跨了一步,想躲开僧尸的手指。   可是就在我挪动步子的一瞬间,那僧尸仿佛认定了我似的,手指的方向随着我而转动,随后用嘶哑的嗓音说道:“镇河千年,你终于又回来了。”   僧尸说完,居然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身体微微弯曲道:“施主,别来无恙。”   眼前的一幕让三个人彻底愣住了,饶是在鬼门峡中渡船百年的黄慈也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比僧尸凸出来还多,砸吧着嘴,愣是说不出来话。   半响,我才逐渐恢复了些情绪,看着僧尸,不可思议道:“你认识我?”   僧尸摇摇头,说:“不认得。”   我差点叫出了声,诧异道:“那你为什么说是在等我?”   僧尸低着脑袋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轮回千年,真我,假我都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本源,留下的只是一副皮囊假象,我又何尝认得你是谁?”   我愣了愣,一下子没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可在这个时候,却听得红鲤呢喃道:“你是上一世的小乙?”   我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红鲤,然后就见那僧尸叹了口气,说道:“前世勿要再提,现如今的我只是一副皮囊,替施主镇河昭冤,圆一句当时的承诺罢了。”   “什么承诺?”我深吸了口气道。   “对一个女子的承诺。”   僧尸突然看向我,枯槁的手指蓦地在我眉心处一点,只感觉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糊,脑袋带昏昏沉沉,两眼一黑,就歪倒在了地上。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臭和尚你也太狠心了,居然让本姑娘在门口等那么久,乡野里雾大气寒,也不怕冻坏了本姑娘的身子。”   一声娇怒打破了古寺清晨的宁静,身穿红衣的芳龄少女满脸嗔怒地推开寺庙的院门,不顾一众小僧尼的阻拦,沿着青石砖道怒气冲冲地来到佛堂门口,叉着腰道:“臭和尚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小心本姑娘拆了你这破庙!”   一众僧尼像是十分畏惧红衣少女的身份,拿着扫把怯怯地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直到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老者出现,冲着少女施着佛礼说道:“女施主,你又来了。”   少女瞪了那和尚一眼说:“佛渡众生,你这寺庙是不欢迎我么?”   老和尚摇了摇头,叹气道:“佛渡众生,可凡事都有定数的,不能强求啊。”   “哼,胡说。”姑娘眉毛一挑,道:“佛还说了,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有因没有果,那还算什么因果。”   老和尚一时语结,张了张嘴就见红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再敢多言,今天晚上就让你这寺庙消失!”   说罢也不管他,抬腿一脚踹开佛堂的木门,提着裙摆便迈步走了进去。   推开佛堂前门,拥有几个世纪年龄的木板“吱哑”着敞开,几缕透过树丛缝隙的阳光射进幽静的佛堂里间,将那端放在贡桌上的香炉里的,缕缕升腾而起的檀香照耀的纤毫毕现。   佛堂中祖捏花而笑,香灯昏黄,寂静的燃烧,未因为佛门开启而有半丝的悸动;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个小僧,年纪跟姑娘相仿,正闭目诵经,手中的木鱼敲打出一个一个同样音节,以及那檀香袅袅而起,遮盖住了佛那似笑未笑的脸庞。   人,佛,堂融为一体,让这红尘滚滚的痴人,刹那间好似历经过佛堂所历经的岁月,骚动的心开始学会淡定。   姑娘进门之后,看到小僧先是哼了一声,接到款动着裙摆来到身边,一把抢过小僧手中的木鱼扔到一边,道:“念念念,天天念,烦不烦。”   接着又抬眼瞧了下释迦牟尼像,撇着嘴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难道他比我好看么?”   对于少女的举动和言语,小僧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喂,念经念傻啦,听不到本姑娘说话么!”   少女见小僧如此,脸上的怒气更盛,掐着腰站在小僧面前,似要挡住他注视佛祖的视线,撅着嘴说:“明天爹爹就要带我去淮南道了,你就没有舍不得我么?”   小僧叹了口气,说:“施主,人活于世,本就是无根浮萍,走走散散,聚少离多,何须挂念,再说贫僧早日遁入空门,斩去了三千烦恼丝,更何来舍不得一说?”   少女咬了咬嘴唇,眼睛中闪过一丝皎洁,说:“你要是喜欢念经,那跟我一起去淮南道好不好,我让爹爹给你捐个比这大上十倍百倍的寺庙,让你当主持方丈,这样我就又能看到你拉。”   小僧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眸子里宛如一潭清水,不见丝毫波澜,淡淡道:“我若侍佛,只需木鱼一尊,念珠一串,便可走遍山川,游历人间,何须一方小小的屋檐?”   “那你为何不肯跟我走!”少女怒目道。   小僧摇了摇头,将脑袋垂下,便不再言语。   “好,你迟早会后悔的!”   少女说罢气的一跺脚,转身离开了佛堂。   看着少女一边掩面哭泣,一边在山林之间穿梭,我心里仿佛感受到了一丝痛楚,而在这个时候,整个画面像是水点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接着画面就彻底变了。   依旧是那个佛堂,还是那两个人,只不过看相貌都已经从碧玉年华长成了华信之年,一个穿着红色袈裟圣如佛面,而另一个,身披凤冠霞帔,露在衣服外面的脸上和胳膊,满是伤痕。   这一次二者没有开口言语,女子坐在和尚一边的蒲团上,满脸疲惫,一只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涓涓流血,却是痴痴地看着和尚,满眼爱意。   和尚犹如老僧参禅闭目,仿佛这女子,这幽阑山中,星月当空,一切烦恼不过是过眼云烟,这忘怀亦只是对禅的领悟。   半响,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寂静的山林中忽闪着团团星火,并不时有人声嘈杂,像是有大批的人马正在朝着古寺的方向靠拢。   “他们要追来了。”   女子淡淡地说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和尚,微笑道:“你会救我的,是吗?”   和尚微微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看向女子,叹声道:“卫,李夫人。”   女子身体一颤,咬着嘴唇说:“我逃婚了,不是什么李夫人,还是卫君瑶。”   然后就见卫君瑶突然嫣然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被许配给李将军之事,你其实一直都在关心我,对不对?”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前世今生   和尚手中的念珠猛地一顿,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说:“卫家和李家的婚事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住持方丈被李将军请到府中普善作法,临走前曾交代过我,让我……”   “关闭寺门对不对?”   卫君瑶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掌,看着和尚说:“你可知这是谁的血?”   和尚睁开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卫君瑶的血掌缓缓摇了摇头,口诵佛号:“罪过。”   “谁阻挡我跟你在一起,谁就必须死!”   卫君瑶忽然站起身,看着和尚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流到了脸颊,凄笑道:“这破寺院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宁愿看着我另嫁他人,当年也不肯和我一同去淮南道?!”   和尚微微叹了口气,微动嘴唇似欲开口,却听见一声声喧哗在寺院外蓦的响起,接着一位小僧尼急急忙忙跑到佛堂门口喊道:“不空监寺,李将军亲自要人来了,说咱们要是不放人,就,就……”   “我知道了。”不空和尚淡淡地说了一声,随后垂眉看向卫君瑶说:“在佛祖的法相后面有一条下山的暗道,你走吧。”   “我为什么要走?”卫君瑶笑了一声道:“难道你以为我逃到这里就是为了搏一条生路?”   不空摇了摇头,双手合十看向佛祖说:“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今日的执着只是为日后的苦恼埋下因果罢了,女施主何必苦苦执着。”   “缘灭不灭你说了不算!”卫君瑶斥声道:“我卫君瑶此生非你不嫁,若是不能如愿以偿,那我也像你一般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此生!”   说着竟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刀,看着不空凄惨地笑道:“而且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也一定会死在你的后面,等你死了之后,再挖坟偷尸,将你的尸骸跟我一同焚在烈火之中,这样咱俩就算变成了灰,也要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罢解开绑在头上的丝带,万千青丝拂于秀面,拿手轻轻一挽,垂至胸前,泪目道:“你自以心怀天下苦难众生为己任,却万没想到,这么大的一颗心,竟然没有我小小卫君瑶的一席之地,看来是老天故意戏弄我,让我得见君卿,却不能托付终生,既然如此,那我也同你剪去烦恼丝,遁入空门罢!”   说着锋利的刀刃一点点闭合,一缕缕青丝散落在地,及腰的长发看着就要不达双肩,不空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说:“跟我走!”   就在不空抓着卫君瑶的手转身朝着佛像身后奔去时,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山林,漫天的厮杀与惨叫在寺院中响起,不空咬着牙看了佛堂门一眼,一勾头,便钻进了佛像底座下的暗道里。   冗长的暗道只能允许一个人同时经过,不空猫着腰走在尽头紧紧拽着卫君瑶的手,二人不发一言,快速从暗道通过,来到了断崖之边。   看着那条垂于断崖的木梯,不空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请吧。”   卫君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陡然一僵,看着不空说:“你不跟我走?”   不空摇摇头,没有开口。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卫君瑶颤抖着说道。   “舍去臭皮囊,我心依旧侍奉着佛祖,没有差别。”   “所以你宁愿去死,也不愿跟我在一起了?”   不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指向断崖边上的木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君瑶咬着嘴唇,呢喃地说:“那你当日对我说过的话,也不算数了么?”   不空垂着眼眸,轻轻说道:“我此生既已经遁入空门,凡尘之事便再与我无关,若是非要强求因果,那便留在下一世吧。”   “下一世?”   卫君瑶忽然呵呵一笑,道:“那如果下一世你我素不相识,成了陌生人呢?”   “千回百转,总有那么一天。”不空淡然道。   “好!”卫君瑶深吸了口气,目光死死盯在不空的脸上,像是想要将他的面孔刻在眸子里一样,嫣然一笑,说:“可是,我嫌今生太长。”   说罢,那一抹火红的身影在断崖上消失,宛如九天仙子下凡,飘摇着朝崖低跌落。   “你说千回百转,那我就等着,一世不成便两世,两世不成便三世五世,总有那么一天,我要你娶我,就算是化作被天地所不容的妖魔,被世人唾弃,我卫君瑶,也要做你的妻子!”   不空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两眼轻轻闭起,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划出,所有的忧愁,苦恼,愤怒,不甘……从这断崖下去后将会被埋葬在这脱离俗世的佛堂前。   我陡然睁开双眼,看着僧尸的手指缓缓离开我的额头,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眼里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口。   “施主,你可都看懂了?”   僧尸此时已经盘膝坐地,两只枯槁的手掌垂于胸前,就如他在佛堂之中礼佛的样子一样,超然脱尘,面如胜佛。   我还没有从刚才的幻觉中清醒过来,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僧尸说:“不懂。”   僧尸萎缩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表情,却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深深地看着我,缓缓张口说:“有何不懂?”   “你为什么会出家,你与那卫君瑶又是如何认识的,她为何会对你恋恋不舍,而你又为什么宁愿看着她去死也不肯与她一同离开,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镇河千年?”   僧尸脸上干枯的肌肉再次扯出一抹笑容,道:“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当然是问你!”我看向僧尸咬着牙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你是害的卫君瑶将自己炼成了不人不尸的怪物,在黑暗中苦等了千年,就为了你那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   僧尸摇摇头,道:“缘起十三世,又岂非我一人所致,况且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在问我,同样也是在问你的本心。”   “不。”我笑了笑说:“你是你,我是我,咱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那如何解释刚才你脑海中出现的经历?”   僧尸淡淡道:“不要以为它是场梦,我只是唤醒了你前世的记忆,深陷其中的,其实是你自己。”   我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我没有你那么虚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是遁入空门,面对喜欢的人,我也会有自己不一样的选择,跟你不一样的选择!”   僧尸垂下眼睛说:“我一心侍佛,早已舍去了人的七情六欲,何谈喜欢一说,我当时只不过是遵循自己心里的答案罢了。”   “那你为何会哭?”我沉声道。   “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是人。”僧尸淡然道:“我佛慈悲,只是怜悯世人为情所困,执迷不悟,导致一条生命白白消逝罢了,并无其他。”   “那你为何要阻拦她剪短烦恼丝,遁入空门,侍奉佛祖?”我继续问道。   僧尸沉默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呢喃地说:“再美的女人也不过是一具好看的皮囊,所谓的粉红骷髅不过如是,其实天下的女子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最好是避而远之,真正无法躲避,才只有极力容忍,虚与委蛇,你怎么还能为那女子深陷其中来到这里,要不是他,我岂会在此填河,虽然,虽然那……”   僧尸好像是突然陷入到了混沌之中,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神情开始变得焦躁,一双眼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通红,碧绿色的身体隐隐闪着光亮,整个古沉木棺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压抑起来,耳边就听黄慈说:“不好,它要走火入魔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另一个我   话音未落,就见僧尸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咆哮,双目猩红,“蹭”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着双爪直接就朝我扑了过来。   “小心!”   红鲤跟黄慈都一直站在我左右,未等僧尸扑到,便被黄慈抓着胳膊给一把拽了一边,可还是被僧尸锋利的指甲给扯掉一大块衣服,大吃一惊,拼命抬起腿对着那僧尸的脑袋直直地踹了过去。   那僧尸在空中被我踹的翻了个跟头,这个时候红鲤手中紧紧握着短匕已经随着僧尸如影而至,一人一尸缠斗在一起,可还不到片刻的功夫,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擦了擦脸刚要再过去,却被黄慈拦住说:“你脸怎么回事?”   我愣了一下,定睛观瞧,就见红鲤的左脸漆黑,右脸没有丝毫异状,顿时大惊,红鲤也是迷茫地了摸了摸脸颊说:“我刚脸上就是被它拍了一下,怎么脸上没有感觉了?”   我大骇地看了眼胳膊上被僧尸扯掉衣服的位置,还好没有触及到皮肤,可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嘶吼,那僧尸再次狰狞地扑来,三人谁也不敢再跟它硬碰,齐齐闪到一边,可那僧尸竟然在空中改变了方向,锋利的双爪直指红鲤,而红鲤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不急不慌,身子弓的如同一只发狠的猫,在僧尸飞至面前之际,冲着天空脚掌一个横扫,穿过双手之间正中僧尸头部,又将它给踹飞了出去。   可是那僧尸虽然被连续击中两次,可却丝毫没有痛感,倒在地上一点迟钝都没有便又重新爬了起来,而且尚存灵智,见攻击红鲤不成,便将脑袋转向了我。   我见状大骇,下意识地掉头就要跑,可是整个古沉木棺内就这么大点儿面积,连个能遮挡视线的东西都没有,红鲤跟黄慈也不敢硬拦他的攻势,只能撒丫子顺着四周的墙壁玩儿了命的跑。   虽然中间有他俩的帮忙,可是这僧尸仿佛就认定了我是三人当中最弱的一个,被踢飞了好几次可依旧不屈不挠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后背跟屁股上的衣服都被扯的精光,跑起来整个一个透心凉。   最关键的是这他娘的是前世的自己,被自己追着自己到处乱跑,恐怕等出去以后说出来都没人信。   当我跑了一阵,感觉到体力已经快达到极限的时候,大脑飞转,觉得这僧尸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古沉木里,而且从他临死的状态来看,一定是有人将它封印于此,而这个古沉木棺,就是困住住它的枷锁!   一边跑一边想,就发现这僧尸似乎有些畏惧四周的墙壁,只有我离着墙壁远,它就在后面撒丫子地追,但是只要我紧贴着墙壁,它宁愿和我跑个并排,也不敢跟在我身后,靠近墙壁半步。   再看着在摇曳的烛光下凸显在墙壁中的金丝线,顿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中,冲着前面的木墙脚底下陡然加快了速度,感觉着身后的僧尸离着自己越来越近,猛地一个狗啃屎一趴在地,身体随着惯性在地上往前蹭了好几米,脑袋直直地撞在了墙上,顿时眼前直冒金花,接着就感觉到脑袋上有一道人影飞过,耳边同时响起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感觉着脚腕被一双大手给握住,接着眼前的实现猛地一花,整个人趴在地上被往后拽了好大一段的距离,还以为是僧尸没有上当,吓得我赶紧翻过身,刚一抬头,就看见整个古沉木棺的内壁里,一道道金丝线流光溢彩,缓缓流动,将眼前的视线直接提亮,黄慈正弯腰伸手抓在我的脚踝上,可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正前方,感觉像是愣住了。   顺着黄慈的视线错愕地转过头,目光之中,只见方才在我离开的位置上,僧尸碧绿的身体正趴在墙上,四肢张开,就跟黏在上面一样,一动也不动,正面墙壁上的金丝线散发着异样的光芒,蜿蜒流转,片刻的功夫后,竟然流淌出了墙面,全都朝着僧尸的身体上汇集。   我这会儿心里还砰砰跳,看着逐渐被金丝缠绕的僧尸也不敢松神儿,大口地喘着气,眼睁睁看着它跟个蝉蛹一样被整个古沉木棺内汇聚而来的金丝牢牢包裹在内,接着突然金光暴涨,然后猛地一收,眼睛里先是看到从金蝉蛹身上散出一股子白烟,然后耳边厢就响起了一阵“呲呲啦啦”像是灼烧的声音。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长,也就三五秒钟,等到白烟散去,所有的金丝也都如退潮般回到了墙壁上,视线里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墙壁上跌落,摔在地上,溅起一阵黑烟弥漫。   三人有些愣神地看了好半天,确定那黑影不再有动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我满腹狐疑地看着刚才还穷凶极恶的僧尸此刻躺在地上就跟电糊了一样,然后耳边就听黄慈说:“白老弟,你这是杀了你自己?”   我一时语结,感觉还跟做梦一样,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而就在这个时候,僧尸再次动了。   先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还是被眼尖的红鲤看到,一把将我俩推到身后,接着就见僧尸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尸体从头到尾出了眼睛血红外,看不到其他一丁点的颜色,转动着脖子看向我们几个,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话来。   “这都没死?”   我忍不住骂出声,也同样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看着僧尸一步步朝我们走来,红鲤如临大敌护在我身前,双手匕寒一闪,却见那僧尸再次张开了嘴,像是拼近了全身的力气,发出嘶哑地嗓音道:“不要去古道,那里有另一个你,你若去,必死无疑。”   说罢还未等我张口,便化成一团灰烬,散落在地上,彻底身消玉陨。   我整个人都蒙了,看着眼前的灰烬,喃喃地张了张嘴,又看向黄慈跟红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算了,能逃过一劫已经是万幸,不管是过去的事,还是以后的麻烦,都留给时间吧。”   黄慈在一旁拍着我的肩膀安慰着,可我却总是感觉心里有些患得患失,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卫君瑶方才露出的种种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一根弦仿佛被触动,一股莫名的情愫,开始在心头油然而生。   而且当中还有很多问题都还没搞明白,少了很多东西,而且僧尸在临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前世的我居然还存活于是,而且就在黄河故道之中,等我杀我?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而随着僧尸的死亡,就突然感觉脚底板剧烈晃动了一下,接着摇摇摆摆,耳边开始响起一阵阵水流湍动的响声,三人脸色一变,就见红鲤深吸一口气,右足一点,身子跃起,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身,另一角踩在墙壁上,微微一借力,便直接蹿到了古沉木上。   红鲤的身形才刚刚在视线中消失,就听到上面传来话说:“古沉木顺水漂走了。”   我心头一震,连忙问:“竹筏呢?”   “不知道,已经看不见了。”   红鲤说着向下把长蒿伸了进来,我跟黄慈挨个爬了上去,赶等站在古沉木顶上,看着两边已经扩宽了数倍都不止的河域,还有不见的竹筏,心里有些慌,转过头看向黄慈,却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沉眉低眼,淡淡说道:“做好准备吧,要到狼跳崖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狼跳崖   “这么快?”   我惊愕地看着两边陡如刀削的峭壁,还有翻涌不息的河水,有些喃喃道:“回不去了?”   “来不及了。”   黄慈沉声道了一句,眯着眼睛扫视着面前的河域,面沉似水,半晌才说:“走,快下到里面去。”   到了这一带流域,河水的翻滚已经不能用汹涌来形容,一个浪接着一个浪毫无规律地从四面八方打了过来,有些浪头直接盖过了数米高的古沉木,避之不及,将整个人浇了个透心凉。   并且在跳下棺内之前,耳朵里开始回响着一阵阵“轰隆隆”的雷鸣,像是前方有一片惊雷区,可是抬眼观瞧却看不见乌云,直到跳下去之后,黄慈才告诉我说:那是狼跳崖落水的炸响声。   以我在水上的经验来看,几十米高的落水差是肯定造成不了这种效果的,而能将落水声变成炸雷响,估计得百米往上。   可是如果要从这个高度的崖口跌落,莫说是古沉木,恐怕就是钢筋铁骨,也得摔成个铁泥。   等到进入古沉棺内,听着不绝于耳的雷鸣,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古沉木太大,凭着手中一根细小的长蒿根本不可能改变它的行驶方向,就这么一直往走,估计再要不了多大会儿的功夫就会进入狼跳崖,而到那里,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沉默之际,古沉木棺猛地一阵颤抖,像是沉在水里的底部被什么东西给剧烈撞了一下,颤抖的同时左摇右摆,三人一不留神,直接摔了一地。   还没等从地上爬起来,来自棺底的撞击离开时愈发地频发起来,就感觉像是吸引了一群凶猛野兽,一直围绕着古沉木棺想要将它掀翻,伺机再将棺内的人瓜分蚕食。   古沉木棺的晃动从一开始就没有停过,三人在棺内跌跌撞撞,极其艰难地想要稳住身形,忍不住大声问黄慈:“这就是那些在狼跳崖守关的水怪?”   黄慈显然对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太了解,而且进到了棺内,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一边拿手撑着墙壁,一边说:“可能是,或许咱们进棺也是件好事,没有想到这水怪的撞击力这么强,要是在竹筏上,咱仨早就成了溺死鬼了。”   话刚说完又是震动,下面的那些水怪好像是卯足了劲儿,这次来的更大,古沉木棺直接朝着一旁倾斜,我赶紧跑到角落里双腿蹬紧,后背死死贴着墙缝,而这个时候,却感觉眼前的视线陡然一亮,那些沉寂了许久的金丝线,再度发光,开始缓缓流转。   像是水纹荡漾,四周的墙面全被流动着的金丝线笼罩,淡淡的金色光芒将眼前照的迷离而又神圣,空气里也开始回响着一阵阵似有若无的沉冗佛号,接着就感觉到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突然压在即将被顶翻的古沉木棺上,硬生生将它给按了回去。   并且流动的金丝线也没有很快消失,而是继续淡淡地在墙壁上回旋,整个期间古沉木棺稳如泰山地水中前行,简直就像是如履平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三人死死靠在墙角,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震惊之色难掩,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悄悄地擦着手心里湿漉漉的汗水。   古沉木棺内在金线的照射下宛如佛宗密室,虽然感觉不到摇晃,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那股子雷鸣声越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顺着头顶破开的洞口声声传入棺内,如同旱地惊雷,此起彼伏,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等到雷声变得密集,已经完全分辨不出间歇和停顿,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雷云之中,吊着大气卡在嗓子眼,就忽然感觉紧绷的大脑神经像是一下子被拉开,脑海中进入到短暂的空冥,接着身体开始失重,头脚颠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在棺内翻滚。   “进狼跳崖了!”   黄慈大吼了一声,饶是他这种巡河人,此时此刻也和我跟红鲤一样,在空中不断地变换着姿势,手中拼命挥舞,可是偌大的古沉木棺内四壁光滑,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东西,只能任由失重感在身上侵袭,开始随着古沉木棺往深处坠落。   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朵边全是呼啸的风声跟落水炸响,脑袋甩的跟浆糊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觉得胃里的东西都要被甩干了的时候,耳边厢突然响起一阵闷响,一声嘶鸣在脑子里响起,接着整个世界就安静了下来。   昏迷之中,仿佛有一双冰凉的手掌抚摸在我脸上,丝丝触感让我大脑开始逐渐恢复清醒,等快要睁开眼的时候,就感觉一股冰凉映在了我的嘴唇上,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从古沉木棺的洞口处投射进来的阳光,和昏迷不醒的红鲤跟黄慈。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整个棺内除了我们三人并没有多余的影子。   难是梦?   我忍不住用手抵住了嘴唇,发现那股冰凉还在,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熟悉的清香,忍不住伸手摸向腰间的香囊,想起回忆中的画面,一时间有些怅然。   擦了擦脸上的水,等看向手掌时竟然发现都是血,顿时大骇,心中瞬间恢复清醒的同时,看向红鲤跟黄慈,发现他俩也都还没到哪去,鼻孔跟耳朵里全都是血,脸色苍白,一点动静都没有。   红鲤就在我身边,已经不省人事,我弯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竟然没有呼吸了,心里一下子纠了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是掐人中,见没有作用也顾不了那么多,开始边做人工呼吸边用双手挤压胸膛,脑袋瓜子上急的直出汗。   才按了没多大一会儿,红鲤就猛喘了一口气,张大了嘴,开始恢复到了呼吸,睫毛微微颤动,接着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清澈透明的眸子,我长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头上的汗,而在这个时候从黄慈那边也传来一声呻吟,四肢好像还不能动,转动着眼珠子看向我们这边,微微松了口气后,口中呢喃道:“咱们这是在哪?”   我皱了皱眉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在鬼门峡中行船了这么久,天上一直都是灰蒙蒙一片,到了这里居然有光透进来,会不会是已经进入到黄河故道,还是说出去了?   以红鲤跟黄慈二人的状态暂时是不用考虑上去了,三人坐在棺内,一时间陷入到了平静,半晌我才看向黄慈问道:“你对黄河故道了解多少?”   黄慈皱着眉,想了想说:“不太清楚,这一段的河域恐怕连教头都没来过,有关它的情况在教中算得上是禁忌,没人敢随便提及,所以你要问我的话,我实在是不太清楚。”   我失望地哦了一声,感觉着从头顶上射下来的光线越来越暗,红鲤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手说:“我先上去看看。”   我看着她脸上的血都还没干,本想阻止,却见她已经轻喝一声,飞身跃了上去。   红鲤上去之后半晌都没有动静,给我紧张地在下面连连呼唤,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的身影又折回到了洞口,以一种极其疑惑地语气说:“咱们好像出去了?”   我和黄慈的脸上明显都不太相信,冲着她说道:“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不知道。”   红鲤说了一声随后将脑袋转向下面说:“先想办法上来。”   黄慈这时也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看数米高的洞口,咬着牙想了半天,看向我说:“叠罗汉,白老弟你胳膊不好使,我先上去,然后在拉你上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黄河落日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点点头蹲下身子,这个时候就见红鲤站在洞口突然一脑袋扎了下来,心慌之际,就见她的身子在空中蓦的转了个圈,一下子静止在了半空中。   我直接给看傻了,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她的脚背正死死钩在洞口的边缘,身体倒垂,而在这时耳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喝,就感觉肩膀猛地一沉,黄慈双手猛地一搭肩,双掌用力,整个人从地上腾空而起张开双手死死握住了红鲤的手腕,接着便听见红鲤口中发出一声娇喝,一个猴子捞月,便将黄慈给扔了上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红鲤的身子突然往下沉了好一段距离之后,再次在空中戛然而止,目光之中只见黄慈半个身子垂在棺内,双手紧紧抓着红鲤的脚踝,随即反应过来,站起身抓住了红鲤的双手,强忍着右手上传来的剧痛,咬牙钻出洞口,爬到了棺顶。   等到身体脱离黑暗,见到阳光的一刹那,眼睛被光线晃的睁不开,那手掌遮住视线,听到身后两声落地声响,知道是红鲤跟黄慈也跟着上了棺顶,刚转过头,就看见黄慈身上的动作还僵在原地,目光却落在前方,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   有些诧异地看着黄慈的反应,顺着他的目光再转过头往前看,当眼睛适应了光线,一幅波澜壮阔的黄河落日景象,在眼前逐渐升腾了起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黄河尽头与天地交界的地方,一轮巨大的红日仿佛正渐渐沉向河底,散发的余晖将整个河水跟两岸都染成了金红,黄河变成了一条红色的巨龙,和远处的残阳相互辉映,成为一把巨大的折扇,把渐渐明晰的黄河分为两边,相成一种孤独而恢弘的气势,叫人心底滋生出一片莫可名状的激情,   眼前的景象让我这个在黄河边上长大的水娃子都忍不住愣住看了半天,可是愣神之际,就听到身后隐隐传来抽泣的哭声,忍不住转过头,就见黄慈屈膝跪地,看着远处的红日声泪俱下,条条清泪在脸上的皱纹里纵横交错,最终汇聚在了一处,从下巴上跌落。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张了张嘴,却被红鲤使了个眼色又给憋了回去。   黄慈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听不清在说什么,泪目纵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落日,直到天色逐渐暗淡,整个红日只剩下一丝余晖时,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水都顾不得擦,呢喃着说:“几百年了,几百年都没有再见到外面的景象了,没有想到我黄慈此生此世还能有幸再见一次黄河落日,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我和红鲤诧异地看着黄慈,心中也顿时明白他刚才的反应从何而来。   三道湾暗无天日,鬼门峡乌云蔽天,黄慈自打死后便留在那里成了巡河人,是人是鬼很难界定,就连那两个地方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在什么位置,隐隐觉得一定不会存在于世,或许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还能有重见天的这么一天吧,几百年的黑暗换来一天的光明,换做是我,恐怕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思索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黄慈说:“那你以后是不是不用回去了?”   黄慈本是迷离的眼神被我问的一愣,随即摇摇头说:“不行,虽然教主没有说过我们这些人离开三道湾后悔怎么样,但是我们的存在,一定是被天地所不容的,在外逗留太久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有些着急道,可是还没等我继续说下去,就见红鲤突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就着耳边便想起一阵沙哑的嗓子,道:“三位船家客从何来,马上日沉月升,莫要在河上逗留,还请速速离开吧。”   顺着声音往前看,只见在映着夕阳的水面上,迎面划来一支小船,是在黄河上很常见的那种独木船,船上站着一个光着膀子的老者,古铜色的皮肤隐隐闪着光亮,手里撑着长蒿看着我们淡淡道:“快走吧,等天黑就来不及了。”   我愣了一下,看着老者说:“老爷爷,这是哪呀?”   老者抬头看了我一眼,道:“落雁镇。”   “落雁镇?”   我们三人听了齐齐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就转过头继续问道:“那这里离开封多远啊?”   “开封?”老者沉吟了片刻,其神情感觉和我们仨刚才的反应一样,竟是像在思索这个地方,半晌才说道:“很远吧,我也不知道,总之你们三个娃娃速速离开这里,等到天黑,就追悔莫及了。”   说完也不管我们,径直划着船朝岸上靠拢,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什么怪老头。”   我嘟囔了一声,转头看向四周,发现这一带的河域要比老家那边宽上许多,两岸的景色在视线中十分模糊,看不真着,却能大致地感觉到全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地,有点像陕北那边的河域。   “居然跑这么远?”   我怔了怔神,看着古沉木棺在水中顺流前行,然后转过头看向黄慈说:“怎么办,就这么跟着漂也不是个办法啊。”   黄慈皱了皱眉,打眼瞧了圈四周的河面,说:“实在不行就放弃这块古沉木吧,太大了,就算有船蒿,也不可能控制它的方向,而且我觉得那个老头看起来有古怪,咱们最好还是听他的,天黑之前上岸。”   我点点头,东西再重要没有命重要,而且就这么坐着古沉木往下漂,就算不会遇到什么风险,万一被人看到再惹出什么麻烦,怕是多少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三人统一了主意之后便开始观察两边岸上的情况,肯定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就下河,最起码得看得到人烟,把今天晚上凑合过去,想办法回成都才是。   古沉木棺又往前漂了一段距离,天空之上开始闪现点点星辰,可两边依旧荒无人烟,突然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直接下河去找那个老头,他既然从那里上岸,又叫什么落雁镇,肯定有人才是。   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竟发现身后居然一直跟着一条小船,而那小船上,站着的正是先前说话的那个老头。   在看到我发现他之后,老头抬起头看着我说:“天都黑了,你们怎么还没下船?”   看着老头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时候黄慈跟红鲤也转了过来,见到老头先是面露疑惑,接着就听黄慈说:“船家,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老头说:“月黑风高,我怕你们不听话,天黑会出事的,赶紧上岸吧,现在还来得及。”   说着正要调转船头离去,我立马喊住他说:“老爷爷等一下,你家是住在附近么?”   老头止住了身形,点点头说:“老头子家住落雁镇,怎么,你们也想去?”   我应了一声道:“那能不能带我们去啊?就借住一宿,明天早上就离开,您看能行个方便吗?”   老头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可以倒是可以,那么你们的船怎么办,不要了么?”   我看了黄慈跟红鲤一眼,点了点头说:“腐木朽桩一个,不要也罢,就劳烦船家了。”   老头闻言将独木船赶了上来,紧贴着古沉木棺,冲我们招了招手,红鲤率先从棺顶上一跃而下,接着便是黄慈,而等我再想下去的时候,却见那老头冲着我怪异地一笑,将船给划走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落雁镇   老头诡异的笑容吓了我一跳,可是当我看着他将船伐撑开时,心里咯噔一下,纵身想往下跳,却见老头阴笑着看着我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告诉你了晚上不要在河上,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说完撑着穿逆流而上,而古沉木棺顺水行舟,二者之间的差距在愣神之际已然被拉开,等我反应来,老头连带着独木舟,居然在视线中消失了。   我整个人都傻了,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在这个时候,夕阳余晖映衬下的河水开始变得如墨般漆黑,河面上也跟起了阴风,一阵阵刮在身上,冰冷刺骨。   整个周遭的视线也这这一刻产生了变化,一座座低矮破败的茅房闪着灯火在河水的两岸隐隐乍现,河岸上不时有人影攒动,嘈杂的人声随着河风吹到耳朵里,宛如一个夜间集市,蓦的在眼前出现。   整个场面太过诡异,我甚至分不清这些流动着的影子是人是鬼,木呆呆地站在棺顶上,任凭河风在脸上吹过,赶等到木棺顺着河流往前走,一块巨大的石碑,在黑幕中缓缓隐现。   落雁镇。   等看清石碑上刻着的黑色字体时,脑袋猛地一震,一股子极其难以接受的想法涌上心头,看了眼木棺,又看了眼已经消失夜色中的独木船,纵身便跳入到了水中。   河水冰冷刺骨,宛如寒冬腊月,一下去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脚底直抽筋,感觉骨头都被冻凉了,一阵哆嗦之后,强忍着往岸边游,等到离着人影越来越近的时候,就见一支独舟缓缓靠近,舟上站着一个人,昏暗中瞧不清模样,撑着河水“哗啦啦”作响,等来到切近,只听他说道:“客家,坐船吗?”   身体漂浮在水中,船头就离着自己不到三尺之距,那船夫看着不过中年,跟先前的老头一样,也是光着膀子,穿着黄河边上很早才会流行的黄色土裤,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即使在黑暗之中也看得出夺目有神,盯着我说道:“月黑风高,在河里不安全。”   我愣了愣,感觉着这会儿离河岸本就没有多远,再加把劲儿也能游过去,可是一联想到那老头,忍不住说:“在河里会怎么样?”   汉子皱了皱眉,反问道:“你是不是已经遇到人屠了?”   “人屠?什么人屠?”   我微微一滞,随即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问道:“是那个老头?”   汉子点点头,目光在我身上扫过,说:“先上船吧。”   我看这汉子长相着实朴实,特别是一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纯净透明,看不出一丝杂色,便应了一声,翻身趴上了船舟。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对于目前所处的位置究竟是我存活的那个世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已经完全分不清楚,等站在船上的时候,见汉子一言不发地将船头调转方向往岸边行驶,擦了擦身上的水说:“大哥,咱这是去落雁镇吗?”   中年汉子嗯了一声,手中撑蒿将船舟往岸边划,说:“你见过人屠了?”   我立马点着头说:“那人屠到底是什么人,我两个朋友在他船上,会不会有危险?”   “上了他的船?”汉子没由来地轻笑一声说:“到了明天早上,你就能见到你那些朋友了。”   “真的?”   我先是一喜,可是回想到那老头临走诡异的笑容和汉子莫名的轻笑,感觉嗓子眼有些发紧,问汉子:“怎么见?”   “吴记包子铺。”   中年汉子说了一声,船舟缓缓靠岸,将栓绳捆在船桩上准备上岸的时候,我立马跟了上去问道:“什么吴记包子铺,我那朋友会怎么样?”   汉子没有理会我,绑好了栓绳径直往岸上走,我情急之下两步跨上前,拦在他身边说:“我朋友是不是有危险?”   汉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敢在这里夜间行船的,你们还是头一个,能被人屠做成人肉包子已经算得上万幸,总好过被水怪分尸,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吧?”   说着绕开我继续往前走,我愣了半天,感觉一颗心沉到了谷里,咬了咬牙追到他面前说:“那什么人屠,是不是也住在这落雁镇里?”   这次汉子没有走,目光盯着我说:“你打算去找他?”   我点点头,直视着他的目光道:“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想了想,又顿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的铺子在哪,我自己去,就不劳烦您了。”   汉子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满是不屑,淡淡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怔了怔说:“黄,黄河?”   中年人冷哼了一声没有理我,闷头继续往前走。   他的步伐极快,我得一路小跑才勉强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可是接下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把我当做空气,眼皮子连抬都不抬一下,更不作声,而在这个时候,就感觉有人忽然拍了下我的肩膀,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个年级跟我相仿的少年正站在身后,看着我说:“你要去吴记包子铺?”   我愣了一下,说:“你知道在哪么?”   “跟我来吧。”   少年说着折身就往回走,我站在原地,转过头又看了一眼正在远去的中年人,想到他说的人肉包子,转身跟着少年跑了过去。   整个落雁镇就像是进入到了大漠孤镇,即便是在夜幕中,也能看到远处的戈壁黄沙,所有的房屋都是土砖黄泥垒砌,眼前经过的人也都是一身土衣土土裤的打扮,对我这个外来人视而不见,只是闷头赶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你朋友在人屠的手上?”   在经过几个拐角之后,少年止住了身形看向我说道。   我应了一声,目光看向四周,眼前是一条狭长的街道,两边都是挂着各种古老招牌的商铺,在烈风中与漫天的黄沙搅在一起,生生作响。   而且就在我所站的位置斜前方,一条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黄色长幡,被黑墨沾染了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吴记包子铺。   “谢了!”   在看清楚长幡上面的字后,我冲少年道了声谢,急忙朝着包子铺跑了过去。   整个镇子上好像就只有这条街没人,吴记包子铺的大门也是紧紧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左右看了看,就发现给我带路的少年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可是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深吸一口气抬腿正要踹门的时候,门内突然亮起一盏灯,接着便有脚步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伴随着一阵铁锁的摇晃声响,门被打开了。   而站在门口的,正是那个先前在河上遇到的老头。   “我朋友呢!”   我咬着牙直接撞开老头往屋子里进,那老头手中提着灯也不阻拦,而等我进了屋,就发现整个屋子只有在正当中摆着一方木桌,木桌旁坐着两个人,光线太暗看不真着,这个时候老头也转过身来,将手中的油灯微微举到头顶,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视线,只见黄慈跟红鲤两人正坐在木桌旁边,面前还放着一个瓷碗,正在专心致志的吃饭。   “你俩没事啊!”   看着他俩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我心里顿时舒了口气,感觉是被那个中年给唬住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肉包子,而他俩也听到了我说话,抬起头,目光看向我,笑着说:“来吃点东西吧。”   “船太小,一下子装不了那么多人,就先送你两个朋友上岸,等再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屠   老头将油灯放在桌子上面,然转身进了厨房之后端着一碗汤面出来,递到我手上说:“吃吧,你两个朋友特地让我给你留的。”   碗是黄瓷碗,面是西北地区很流行的油泼面,上面点着葱花跟蒜泥,接到手中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我手里端着碗,看着红鲤跟黄慈,还有面前的老头,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半晌才停黄慈说:“吃吧白老弟,吴大叔人不错,不但将咱们从河上救下来,还答应让咱们在这住一宿,明天一大早再上路。”   “上路?”   我皱着眉头看了黄慈一眼,黄慈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呵呵笑道:“吃撑了嘴不利索,明天早起吴大叔送咱们到渡口,然后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红鲤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不出什么异样,我挠了挠头,反正只要人没事就行,不管是这个老头还有镇子里的人,说到底也只是些凡夫俗子,有他们两个在,再多人拿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想罢也跟着坐了下去,搅拌着汤面稀溜溜地往嘴里填,说实话也饿坏了,这么久的时间忙于奔命,连一口水都没喝,这会儿安下心里闻着面香就跟山珍美味一样,一连吃了两碗,打着饱嗝问老头要第三碗的时候,老头竟然说没了。   有些遗憾地抹了抹嘴,见黄慈跟红鲤还吃的正香,抬起头看向老头说:“吴爷爷,你当时为什么要说夜晚河里不安全,是有什么东西会在夜晚出现么?”   老头看了我一眼,道:“晚上河里有吃人的妖怪。”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莞尔,心道可能是当地的风俗吧,就没多问,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也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疲惫。   老头点点头说:“后院有两间偏房,平时是用来堆柴火和杂货用的,不嫌弃的三位在那对付一晚,明天天亮老头子叫你们,好早点上路。”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看红鲤跟黄慈都没有反应,只好作罢地跟着老头来到后院,红鲤一间,我跟黄慈挤一间。   进屋关上门,听着老头的脚步声音走远之后,我皱着眉问向黄慈,“你们下船之后发生了什么,怎么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跟着这老头走了?”   “吴大叔刚不是都跟你解释了么,赶紧睡觉吧,明天早起赶路,养足精神。”   黄慈说罢在屋子的角落里捧了把稻草在地上一铺,便躺在上面很快打起了呼噜,我站在那里愣了半天,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敢掉以轻心,靠在门上蜷着身子假寐。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听见一声脚步落地声响,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冷笑道这老头果然有问题。   顺着门缝朝外看,只见银月当空,挥洒着月辉将院子里照的满眼清晰,一个人影蹲在墙角转动着脑袋左右顾盼,接着便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朝着红鲤的屋子摸了过去。   妈的这老东西还是个色魔。   我暗骂了一声,踮着脚尖来到黄慈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紧张地盯着门外,可是连推几下,这黄慈竟然睡的跟死猪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碗面汤有问题!   本来对红鲤的警觉还有身手从不抱任何质疑,万一她这会儿也跟黄慈一样,那岂不是成了一块肥肉,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心头猛地一揪,扭头就朝着门外冲,可是刚一推开门,一个硕大的身影挡在面前,二话不说掐着我的脖子就往外走。   那人的手上坚硬的跟个钳子一样,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被吊在空中,两边的画面不断在眼前掠过,转眼间便来到了墙角之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黑眼雕,你踩界了。”   移动的身形陡然而止,钳在脖子上的手也跟着一松,我在落地的一瞬间赶紧爬了起来,可赶等抬起头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一下子呆住了。   竟然是渡我过河的那个中年人!   猛然转过头,目光之中,只见那姓吴的老头正提着油灯站在身后,阴鹜地眼神与中年人四目相对,冷哼一声说:“这小娃娃是我的货,你可要搞清楚了。”   中年依旧面无表情,看着老头淡然道:“是我渡他上的岸,被你的人半路截到这里,是我踩界,还是你不讲规矩?”   “呵呵,这小娃娃是自己找到这来的,老头子可没有半点强迫他的意思,而且照着规矩,人落谁家算是谁家的货,是不是最近落雁镇平静太久,你黑瞳雕按耐不住寂寞,想找些乐子啊?”   老头说罢突然从身后蹿出一堆人来,个个都光着膀子露出黑黝黝的皮肤,神情相貌凶神恶煞,手中灯火执仗,而为首的,就是那个给引路到吴记包子铺的年轻人。   眼前的形势我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成了它们口中的货,这到底是他娘的什么地方,红鲤跟黄慈为什么会跟着老头到这来,以他俩的江湖经验跟警觉程度,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等错误。   中年汉子看着院子里的众人眼皮子眨都没眨一下,淡淡说道:“一共三个,你留两个,这个我捞上来的我带走,合情合规,要实在不行,打便打,我也不怕你。”   说完就听到院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嘈杂,一簇簇火把燃燃升腾,将本就明亮的夜晚,又照亮了几分。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老头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我身上,说:“小娃娃,你是愿意跟着黑瞳雕走,还是跟你的朋友留在这里,明天早上好一起上路?”   我看了眼中年汉子,又看了眼老头,说:“你把我朋友怎么样了?”   老头怪笑一声说:“没怎么样。”   说完冲着屋子喊道:“别睡了,你朋友要跟人走了。”   话音未落,就见两间屋子的房门被推开,红鲤跟黄慈齐齐走了出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来到老头身边,分立左右,这才转过头看向我说:“白老弟,就留在这吧,明天一起上路,大家好有个伴。”   黄慈在说话的时候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只是木讷地张口出声,宛如一个被人吊上线的木偶,一丝神采都没有。   “你们……”   我咬了咬牙,迈步正想往前走,却听中年汉子在身后淡淡说道:“迷魂汤滋味美,纸汤瓶热火煨,你这两位朋友已经不再是他们自己了。”   “那碗面汤!”   我攥紧了拳头,看着黄慈红鲤两个人跟个木头一样站在对面,咬着牙冲老头说:“你打算拿我朋友怎么样?”   老头笑了笑,提着油灯在他两人面前照了照,看向我说:“这汉子的皮囊虽然糙了点,但是骨骼精壮,块大料足,适合用来熬骨炖汤,并且肌肉紧实有力,搅烂跺馅包做成肉包子最为合适。”   说完阴邪地一笑,将目光落在红鲤身上说:“这个女娃娃生得一副好皮囊,手脚上的功夫也不错,跺馅太可惜了,听闻鬼门龙王近日在召一些女彘,将她孝敬给龙王大人,想必也能博个喝彩,往后这落雁镇也能有个照应。”   “王八蛋!”   我瞪红了眼睛攥拳就冲了上去,却感觉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拎到了半空中,耳边就听中年汉子说:“吴老怪,你是打算把落雁镇交给鬼门龙王?”   老头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黄河四鬼已经替龙王做主答应了这件事,天一亮龙王鬼船便会靠岸,以后咱二人同在龙王手底下办事,还请江老弟多多关照呀。” 第一百九十八章 落雁镖局   说罢目光又落在我身上说:“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喝了我的迷魂汤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本来我还想留着剥皮拆骨看看他肚子里到底有什么宝贝,但是既然陆老弟这么想要,就当是老哥送你的见面礼,给你那活人尸船垫个龙骨,也算是老哥的一番心意了。”   “王八蛋,我草你奶奶!”   我在中年汉子手中拼命挣扎,可是奈何却不能动弹分毫,看着人屠笑嘻嘻地便宣布我们三人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咬着牙说:“狗东西,你当你是谁,你敢动他们两个一下,信不信老子拿你的肉做馅喂狗?!”   “大言不惭。”   人屠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汉子道:“怎么样,要走你现在就走,别一会儿等我改变了主意,今天晚上的事情,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中年汉子没有说话,看了眼人屠,抓着我转身离开了院子。   赶等离开了吴记包子铺,眼前的街道被一簇簇燃烧的火把点的通红,那汉子随手将我扔在地上,我红着眼睛爬起来就往屋子里冲,手还没有推开门,就听汉子说:“去送死?”   我转过头看向他说:“不送死难道等着被你做成龙骨?”   “你也配?”   汉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跟我走,明天早上我会帮你救出你朋友,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杀了人屠,吴老怪。”   听了汉子的话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问道“怎么杀?”   “你先跟我走,具体要怎么做,我会告诉你。”   汉子说完带着一众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前走,我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拐弯抹角,抹角拐外,感觉像是要走出了镇子,最终停在了一桩泥土搭成的两层坯房门前,旁边竖着两根三丈来高的旗杆,右手杆上飘扬着一面青旗,旗面上绣着一只怒目直视,威风凛凛的金色巨雕,而左手旗面上则是黄底黑字,上书:落雁镖局四个字,银钩铁划,钢筋非凡。   镖局?   我愣在了门口,看着那些个壮汉分列两侧迎着中年汉子进屋,缓了缓神,抓紧也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正厅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木制方桌,上面放着茶壶瓷碗,汉子大条条地往那一坐,给自己倒上一碗后满饮而尽,转过头看着我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跟着坐在他对面,说:“开封。”   汉子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这是哪我都不知道。”我如实道。   汉子点了点头,目光继续在身上探索,疑惑道:“你真喝过了吴老怪的迷魂汤?”   “你说的迷魂汤如果是那碗汤面的话,那我确实喝过了。”我应道。   中年汉子随后便不说话,锁眉低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等了一会儿,有些按耐不住道:“究竟怎么才能杀掉吴老怪,救我朋友出来?”   “你先看个人吧。”   中年汉子说完拍了拍手,从旁边的楼梯上走下一人来,昏暗中看不清楚,可是其身影却瞧着有些眼熟,一直等到那人走到身边,我腾地一下站起身,和那人异口同声地张开了嘴。   “少东家?!”   “淮北?!”   淮北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一把抓着我的肩膀,眼眶有些湿润道:“少东家真是你,之前江老大说可能见到了熟人,我还不相信,但是万没想到会是你啊。”   淮北自从被那巨鳌拖下河底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踪影,虽然金门大掌灯说这巨鳌不会伤人,可是再怎么样,沉在水底这么久不露面,就算巨鳌不伤人,这么长的时间在水下,憋也得憋死了,关于他的下落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绝没料到会在这地方相遇。   看到淮北我一时也有些心潮澎湃,对于救出红鲤跟黄慈也多了几分把握,可是又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和这个江老大认识的?   淮北拉着我坐在江老大对面,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其实具体过程我也很难说,在咱船底下作祟的是一只受了伤了巨鳌,当时在我下水之后便咬着我一直往水底沉,那只鳌受了重伤,基本上算是垂死挣扎的状态,就算我不能将它毙命,想要脱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开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龙生九子,鳌性最善,虽然它一直咬着我没有松口,却没有继续伤害我的意思,而且是拼着最后的一口气,一直将我带到了河底才彻底气绝。”“死了?”我诧异道。   淮北点点头,看向我说:“你知道我在河底看了什么?”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什么?”   “水下古墓。”   淮北深吸了口气说:“那只巨鳌好像就是一直在守护着那座古墓,但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打伤,拼着最后一口气浮出水面,想求人下去帮忙,”   我心头一颤,看着淮北道:“你进去了?”   “嗯。”淮北叹了口气说:“可是已经晚了,有人抢先一步,墓被人盗空了。”   我皱着眉头,感觉心脏跳的速度有些加快,然后就见淮北看向我说:“猜到了对吧,冯夷坟当时就在咱们脚底下,只可惜差了一步,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捷足先登,什么都没了。”   我愣了愣,不过随即有些释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冯夷坟有巨鳌看守,凭我们几个人的实力压根就不够看,而且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谁也不清楚,这种神邸里福祸相依,有多大的收获,就要面临多大的风险,而且要不了多久冯夷坟被盗的消息肯定会被传出去,到时候真正的盗墓者所要面对的麻烦,恐怕比那巨鳌来的还要凶险的多。   但是对于那个盗墓者,我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能在金门这么多人包括佛头的眼皮子底下打伤巨鳌,然后在墓中全身而退,其身后,当真是神鬼难测。   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淮北说:“那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淮北苦笑道:“我当时见墓已经被盗空,着急回去找你们,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墓里的机关,导致水流引穴,就不知道怎么被冲到这来,要不是被江老大发现捞我上岸,估计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具黄河浮尸,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我听罢点点头,叹声道:“能活着就好,现在最关键的是红鲤跟黄慈,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他俩救出来,不然到了天亮,什么黄河四鬼靠岸,恐怕麻烦就大了。”   说罢转过头看向江老大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黄河古道吧?”   江老大点了下头,目光扫过我两人身上,说:“你们谁是吴山公主的人?”   我一听直接一个激灵,诧异地看着江老大说:“你说的是哪个吴山公主?”   江老大这时目光落在我身上,说:“天上地下,九泉古道,只有一个吴山公主,不曾有第二个。”   我不自禁地将手摸向腰间的香囊,心头“砰砰”直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怎么知道吴山公主的?”   江老大听完没由来的咧嘴一笑,像是听笑话般朝门口望了望,说:“鬼门龙王,佛面尊者,八手仙猴还有吴山公主,是统治着黄河古道最大的四方势力,在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一个走镖人,知道她,有什么稀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争斗   在听到吴山公主这个名号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卫君瑶居然是统治着黄河古道四大势力之一的吴山公主,那这吴山,难道就是存在于黄河古道之中?   回想起在黄泉河上,吴将军挥刀斩断巡河统领的头颅,而对闻讯赶来的罗刹城城主也只是淡淡行了点头之礼,如此看来,卫君瑶的身份一定是远在罗刹城城主之上,否则那城主也不会在损失大将的情况下,还对卫君瑶如此毕恭毕敬,就连我也都网开一面。   可是这个江老大是怎么知道我认识卫君瑶的,难道他也是吴山公主的人?   “五年前我在护镖的时候曾有幸跟吴山公主的船队擦肩而过,当时整条河面上所弥漫着的清香正和小友身边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后来也是走镖时无意间听人说此香名为长恨泪,普天之下只有跟吴山公主亲近之人身上才会散发出此等味道,所以大胆猜测,小友是吴山公主之人。”   听了江老大的解释,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因为现在在我眼中,这个江老大能炼制活人尸船,其劣性跟吴老怪做人肉包子没什么区别,可能是因为二者立场不同,吴老怪攀了上鬼门龙王那根船舷,导致平衡失调,所以他才想借我的手,利用吴山公主的势力,来挽回局面。   江老大静静地看着我,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宛如能洞穿人心,轻笑了一声,说:“落雁镇处于黄河古道上游,因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并且少有船只过往,自从有人开始,便不在四大势力的统治范围之内,生活在这里的都是一些下苦力的船脚夫,家家户户都有行船,去一些远一点的河口大镇,干一些搬货压桨的血汗活,虽然只能顾得上个温饱,却也远离了四大势力纷争,保下一条命,苟延残喘些时日。”   我诧异地看着江老大,虽然从进镇以来所目睹的状况来看确实如他所说不假,但是这落雁镇既然处在古道上游,而且跟鬼门峡口如此接近,算得上的连接两个地方的交通要道,四大势力怎么可能会意识不到这一点,白白放手这个地方不管,这不太合常理。   江老大看着我面露疑色,端起碗喝了口茶道:“落雁镇虽然是古道最上游的城镇,可是整条黄河古道之中的出入口可不止这一个,如果非把落雁镇算在里面的话,这个河口从我记事以来,你们应该算是第三波进来的人吧,四大势力为了其他几个河口已经争得头破血流,谁又会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浪费时间,精力跟人手呢?”   “那为什么鬼门龙王会在这个时候答应接手落雁镇,就是因为吴老怪将我那朋友送去给她当女彘?”我不解道。   江老大摇摇头,目光盯着我的眼睛说:“因为加上你们这三拨人,全是这几天到的。”   我心头一颤,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淮北,咽了口口水说:“都有谁?”   “不知道。”江老大说:“因为来的太突然,第一拨人已经走了,第二拨人被吴老怪全抓着送给了黄河四鬼,你们是第三拨,我估摸着黄河四鬼将这个情况反馈给了鬼门龙王,他才会答应接手这个镇子。”   我点点头,想了想说:“吴老怪说明天天一亮龙王鬼船就会在这里靠岸,是鬼门龙王亲自来?”   “怎么可能。”   江老大想都没想说道:“区区一个乡野小镇,怎么可能会惊动龙王亲自到场,就连黄河四鬼也未必会到,估计顶多来一个特使,帮吴老怪示威插旗罢了。”   可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就算如此,明天哪怕只来一艘船,恐怕也不是咱们能直面对抗的,所以必须要想个法子,既能杀了吴老怪,又不能让对方借题发挥,以此拿下落雁镇。”   江老大说到这里我基本上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可是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看向他说:“落雁镇到最后不管是归鬼门龙王还是吴山公主,好像对你都没什么好处吧,你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想得到什么?”   江老大摇摇头,看着我说:“我要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你信不信?”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老大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缓缓张口说:“我这么做,只是希望落雁镇的男女老少能多活一些时日,小的健康成长,老的安享晚年,仅此而已。”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想到会在一个会拿活人尸骨做船的人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有些摇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黝黑的中年汉子,可是不管怎么样,要想从吴老怪手中救出红鲤跟黄慈,除了跟他合作,我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   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江老大沉吟道:“鬼门龙王是四大势力当中是野心最大的一个,落雁镇如果落在他手中,整个镇子就会变成一个铁血要塞,镇子上的百姓都会沦落为他征服黄河古道的马前卒,被派往各大战场,估计要不了多久……”   江老大说到这里闭上了嘴,依旧紧闭着眼睛,可是眉宇间所散发出的忧虑,却也无法掩饰。   “那吴山公主呢,你就不怕这些人在她手中,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我问道。   江老大摇了摇头,说道:“吴山公主虽然孤傲难近,杀伐果断,却不像鬼门龙王般嗜血成性,而且此般身份的人物也不是常人所能触及到的存在,真正决定一方百姓生死的全都是像黄河四鬼这样的门下走狗,正所谓蛇鼠一窝,宁当吴山人,不做鬼门狗,只要能留下一条命在,照顾妻儿老小,也好过枉死河中,成那无主冤魂。”   江老大的话让我心头微微颤动,忘记是谁曾告诉过我,一方镖局保一方平安,镖局所行之事并不只是走镖送宝,很多时候也担任着看家护院,无偿守护当地百姓安宁的责任。   这是古时在江湖之中盛行的道义,你想,但凡能打出名号的镖局行走九州十省,若每一趟镖都跟与人厮杀,哪有这么多的性命去拼?就算是常胜将军,但常言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有镖师伤亡,单是给家属的抚恤金,所收的银票都不够使,自己还怎么可能有剩?   所以随着镖局的历史发展,许多镖局在一成立时便只用本地品行善良,身体强壮的青年花镖局的钱培养成镖师,从此生死不吝,生是镖局人,死是镖局鬼,并且镖局还有担着照顾其家眷的责任,等到镖局势力壮大时,整个地方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跟镖局有关联,可以说就是一方的守护神,也是为什么在一些古装电视剧中,人们出事第一时间不是报官,而是找镖局,因为在他们眼里,镖局才是正义的化身,可以替他们真真正正解决事情。   看来落雁镖局的名号不是平白无故来的,门口那些个壮汉,应该都是落雁镇土生土长的汉子,那如此说来,吴老鬼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一个血腥至斯的人屠,竟然能在镇子里存活这么久,还有人愿意跟随左右,跟落雁镖局形成水火不相容的局面,不太像是一个远离势力纷争,偏于一角的城镇该有的纷乱。   “实不相瞒,我跟吴老怪的争斗由来已久,三言两语也无法讲清楚,而且随着这些日子河口的不太平,我心知落雁镇想要继续维持以前的太平也不太可能,考虑过很久,有心想要将镇子交给吴山公主,只可惜吴山公主这等身份也不是我一个镖局镖头所能接触到的,今日得见老弟,也算得上是天遂人愿,既可以斩除吴老怪这个妖邪,又能将落雁镇交到吴山公主手中,算的上物有所归,尽其所用了。” 第二百章 龙王鬼船   江老大话中的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江湖之人才有的侠义跟胆气,换做以前,我肯定会一股热血冲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可是这黄河故道远胜九狱九泉凶险的名号肯定不是大风刮来的,江老大是人是鬼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在这种地方一着不慎,就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这不得不让我处处留心,浑身长满了心眼。   想了想,抬起头看向江老大道:“其实你们落雁镇以后到底会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现在最重要的是我那两个朋友的安危,只有你能帮我将他们从吴老怪手中救下来,天亮时别说来的不是黄河四鬼了,就算是鬼门龙王亲自过来,我相信吴山公主的旗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踩的。”   江老大闻言先是一愣,目光闪闪地盯着我的眼睛,我也毫不畏惧地跟他四目相对,半晌的功夫,江老大一拍桌子说:“行,既然如此,那老子就豁出去了,明天早上就跟他吴老怪见个高低,这么多年,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说着站起身,道:“兄弟你二人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安排一些事宜,待会儿取些好酒共饮,去去就回。”   等江老大走后,转过头看向淮北,就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少东家的气质越来越浓了,连混迹江湖的镖头都能被你玩弄于鼓掌,不简单呀。”   “都是二爷教的。”   我苦笑一声,随即叹了口气,本是奔着冯夷坟而来,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跑到了这里,红鲤跟黄慈两人也身陷绝境,而这里只是一个远离纷争偏于一角的三不管小镇,看来黄河古道凶险之威名,当真是名符其实。   这个时候,淮北蓦的叹了口气,把我愣了一下,看着他满脸愁容,说道:“担心天亮的事?”   淮北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没有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个样子我突然也像是受到了传染,想着天亮要应对的事情一时间也有些惆怅,淮北看了我一眼,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的,龙老大一直说你洪福齐天,没有过不去的坎,区区一个落雁镇,难不倒咱们。”   我叹声道:“但愿吧,这次出来一点收获都没有,再把他俩折在这里,我实在是没脸回去见玉姐跟姚二爷。”   江老大出门一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进门之后多的没有多言,脸色有些冷峻地说:“龙王鬼船快到了,咱们得赶紧过去。”   我和淮北对视了一眼,起身跟着江老大出了门,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汉子比来之前见到的更多,手里高举火把,一簇簇连在一起,就连周围的温度也都跟着火焰燃烧提升了许多。   上百号人站在那里,个个神情冷漠,出奇的安静,目光全都落在我们三个身上,像是在等待发号司令,不言一语。   “这些汉子全都是在镇子里精挑细选而出,没有一个怕死的好汉,待会儿二位尽管放开手脚,不管对面来什么,咱全接着便是!”   江老大说完冲着众人大手一挥,人群开始浩浩荡荡地冲着河边赶了过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其实我挺想问他到底安排了什么救出红鲤跟黄慈的计策,可是整个空气里太安静了,在这个时候连脚步声音都被放的很轻,萦绕在耳边的只有火焰炸响的“噼啪”声,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全身上下的弦,都紧绷在了一起。   可是往前走了还没有多远,只见在一墙之隔的路对面,又升腾起了一簇簇耀眼的火把,诧异地转过头,只见一股子人数远在我们这边之上的队伍乌泱泱走过,两支队伍很快在前面的岔道口碰头,大家默契地停下了脚步,只听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蓦的响了起来。   “江老大,你这是想通了还是怎么样,带着这么多人,不会是去迎接龙王鬼船的大驾吧?”   吴老怪站在队伍当前,冷笑地将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过,而在他的身后,站在则是红鲤跟黄慈。   二人和头天晚上见到时一样,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像是木偶一般随着吴老怪而止住了身形,冷漠地将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如同陌生的路人。   看着他俩这样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耳边就听江老大淡淡说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有贵客登门,落雁镖局在黄河古道中护镖送宝几十载,还是有些朋友的。”   江老大说完之后二者不再言语,在各自领头的带领下,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的路程突然开始变得极其诡异,两边都是势不两立,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筋再喝干血的仇敌,却在这个时候并排走在了一起,即使肩踵相触,却也不动一下眼神,宛如互不相干的陌生人,可是心里却很清楚,再过不到几分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当众人夹杂着奇怪的氛围来到黄河边上后,所有人极有默契地在中间分开了一条不到三尺宽的间隙,默默地站在各自领头的后面,而在这个时候,目光往河面上看,只见一艘漆黑的巨大型木船,正迎着晨晓的朝阳,破开河面上的浓雾,悄无声息地缓缓使劲。   我在这时可以偷偷看了一眼吴老怪,就发现他紧绷着的脸在见到巨船陡然一松,嘴角抹出一股难以察觉地微笑,随后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转着脑袋与我四目相对,冷笑了一下,便继续注视着河面。   龙首,龙眼,龙鳞,龙须。   整个黑船宛若一条在河上蜿蜒游动的黑色宽腹巨龙,脊背上驮着四根擎天而立的扯风帆,顶着黄河上清晨刮起的河风,鼓成一道道扇形,缓缓停靠在了渡口。   船停之后,吴老怪立马迎上前,站在渡口边上仰着脑袋看向被高高遮起的船板,双手激动的微微颤抖,只等着船板落下,落雁镇易主。   可是半晌的功夫,整只黑龙船静悄悄一片,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耳边只有阵阵河风吹动,还有河水“哗啦啦”流淌的响声,像是之前见到过的鬼船,感觉不到船上有活人的气息。   吴老怪的身子僵住了,像是有些忌惮地犹豫了半天,缓缓冲着船上喊道:“请问是鬼门龙王麾下哪位特使前来,落雁镇人屠吴老怪率所有门徒再次恭候大驾,还请放下船板,好顺利接手此地。”   吴老怪的声音在空气中很快被河风吹的无影无踪,只是那黑龙船,依旧悄然无声。   这个时候只见江老大难得地笑出了声,看着吴老怪说道:“咋啦,你家主人不愿见你,你就摇头摆尾犬吠,祈求主人开门收留你回家吗?”   说罢引起身后众人齐齐的哄堂大笑,吴老怪寒着脸瞪了江老大一眼,随后继续抬着头,咬着牙继续喊:“请问……”   “问什么问啊,一个臭老头子在这喊什么喊,先看看你要献给龙王大人的女彘什么成色,收不收城的,看后再说。”   一阵刺耳像是金属摩擦般的嗓音从黑龙船上淡淡飘了出来,停在耳朵里忍不住头皮直发麻,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吴老怪先是一愣,接着急忙掉转过头冲着人群招手,旁边的人群中立马走出两个光着膀子的壮汉带着红鲤往渡口便走,我见状心急,正要上前阻拦,却忽然耳听江老大沉闷地说了一声。   “船上来的是黄河四鬼之一,丧门钟沙青烈。” 第二百零一章 沙青烈   黄河四鬼居然来了?   听了江老大的话,再看向毫无知觉走向渡口的红鲤,脑袋一热,迈开腿就要冲上去,却被淮北紧紧拉住了胳膊,低声道:“再等一下。”   “等什么等,红鲤到了渡口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肉,咱们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通红着眼睛看着红鲤已经走到了渡口有旁,巨大的船板在这一刻突然发出一声“吱呀”的木板扭动声,缓缓打开,落在了渡口上面,透过晨雾,依旧看不到船上有任何人的存在,却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从里面死死地盯着红鲤。   “沙大人,这女娃娃就是老头子给龙王精挑细选的女彘,您看看合不合眼,合眼的话,就直接带走,算是我表给龙王他老人的一点心意。”   吴老怪这会儿像极了一个在皇帝面前邀功的太监,转过头盯着红鲤说:“快快,快上去给沙老大看看。”   红鲤木讷地点点头,迈开脚步就沿着船板上船上走,我再也忍不住,两步跨出人群冲着红鲤喊道:“等一下!”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一声落在了我身上,江老大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言,而淮北也直接迈步跟了出来,与我并排站立,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眼神,接着冲鬼船喊道:“哪里来的缩头乌龟,藏在船里连脑袋都不敢露一下,怕不是生得一副龟头龟脑,不敢见人,怕被人耻笑吧?”   话音落罢,整个河岸上死一般的寂静,就连江老大也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淮北,眼角抽了抽,没敢说话,倒是那吴老怪很猫踩了尾巴一样,涨红了脸转过头,指着淮北骂道:“狗东西,敢对沙老大大言不惭,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挖空内脏,送给沙老大当夜壶使。”   说完只见旁边的那群壮汉顿时目露凶光,正要上前,却被身后的众人挡在前面,几百号的彪形大汉挤在一起,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你推我搡,眼看着怒火值就要达到了顶点,我冷哼了一声说道:“船上之人可是黄河四狗,杀你爹?”   “找死!”   吴老怪咬着牙跨步就要朝着我冲,可却在这时,耳听得那股刺耳的噪音再度在船上响起。   “哪来的黄口小儿,胆敢在龙王鬼前放肆,吴老怪,这就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   在那人说话的同时,整条黄河河面上蓦的刮起一阵风,贴着水面直扑上岸,搅得水汽弥漫,连眼睛都睁不开。   而赶等到风消气散,再睁开眼时,只见在吴老怪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人,身穿暗紫色缎袍,衣服甚是华丽,但面貌委琐,缩头缩脑,与一身衣服极不相称,特别是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戒指,其成色透亮,即使在没有日光的清晨,也显得光彩夺目。   吴老怪的身子僵在原地,像是感觉到了身后之人,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可是只转到了一半,就停下不动了。   这个角度的余光足够让他看清楚身后那人的全部相貌,整个人就跟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也不动,张开嘴喃喃地说了几个字,扑腾一声就跪在了那怪人的脚底下,全身抖成了筛子,竟然连话都无法说出口。   看来这个怪人就是黄河四鬼之一的丧命钟,沙青烈了。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沙青烈低眉打了眼吴老怪,抬起脚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接着目光落在我和淮北身上,淡淡道:“刚才说话的,是你们两个?”   不知道为何,当被沙青烈的眼神注视时,我只感觉心跳都慢了一拍,浑身一个激灵,却硬着头皮咬牙道:“是我,你就是杀你爹?”   “呵呵。”   沙青烈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爹是我杀的?”   我一愣,当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拿脚尖点了点吴老怪的脑袋,说:“是你告诉他的?”   吴老怪哆嗦身子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仰着脸抱着沙青烈的腿大呼没有,可是沙青烈却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你今天找我过来,就是想找人羞辱我来了?”   “我没有!”   吴老怪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淮北急忙嚷道:“我不是吴老大的人,你可不要误会了,我们跟他不共戴天,怎么可能帮他说话。”   沙青烈本是玩味的目光却在这个时候疑惑地看了淮北一眼,然后对吴老怪道:“说吧,怎么回事,不是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么,这些人又是谁,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吴老怪不知是怕还是恐惧,整个人哆嗦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个时候就听淮北再次嚷道:“之前听吴老大说跟鬼门龙王的关系交好,特别是沙青烈,还说连他杀死他爹的事情都知道,一开始我们一直还不相信,这么看来,竟然全是真的。”   我脑子有点懵,虽然心知淮北这是在挑拨她两人的关系,但是万没有想到的是,我方才为逞一时口舌之快顺着沙青烈名字的谐音所胡编乱造的歪名竟然在这里破了案了,而且看来沙青烈似乎对这个极为敏感,竟然有要对吴老怪下手的意思,这不得不让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再听完淮北的一阵叫嚣,吴老怪此时一张脸白的跟蜡似的,除了“不是我”仨字外,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闷着劲儿的磕头,随后就见沙青烈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之色,一脚将他踹到一边,接着走下渡口,一步步朝着我们靠了过来。   这沙青烈别看相貌丑陋,可是整个人的气场极为强大,每往前走一步,身后不管是吴老怪还是江老大的人都齐齐超后退了一步,只有我跟淮北两人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一步步靠近,然后冷哼道:“被人拆穿劣迹,恼羞成怒想要杀人不成?”   沙青烈将身形止在了我二人面前不到半尺距离,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儿,目光打量着我跟淮北冷笑道:“别以为你们那点小心思能骗得过我的眼睛,实话告诉你,就算我爹是我杀的,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可是你们那这件事来羞辱我,是不是嫌命太长,活不下去了?”   “对对对!”   吴老怪这时趴在地上大呼道:“沙老大,就是他们两个从河口上游冲下来的,而且那白毛小子喝了我的迷魂汤一点作用都没有,身体里肯定有什么门道,不如沙老大将他剥皮拆骨,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发现!”   “有意思。”   听了吴老怪的话,沙青烈饶有兴趣地在我身上从头到脚扫过,最后目光落在我的眼睛里,说:“你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有些熟悉,你是谁的人?”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发现了我身上的秘密,可是看着他充满兴致的眼神,一咬牙说:“谁也不是!”   “那你也是了?”沙青烈看向淮北问道。   淮北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是!”   “嗯。”   沙青烈点点头,眯着眼睛看向我们两个说:“不知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替我接手落雁镇,从此为鬼门龙王效命呢?”   我和淮北当时就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吴老怪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沙青烈一边跑一边喊,可是人刚一到切近,就被沙青烈抓住了脑袋,说:“你刚说什么?”   吴老怪通红着眼睛看着沙青烈说:“沙老大可不能啊,老头子在落雁镇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是等着将它拱手送到您手中啊,就这么便宜了这两个小子,老头子不甘啊!”   沙青烈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说:“是送到我手中啊,只不过让他俩暂管而已,不对么?” 第二百零二章 一掌   一言既出,别说吴老怪,就连我跟淮北也都愣了半晌。   “沙,沙老大,可不能啊,这落雁镇……”   吴老怪似意还言,却被沙青烈摸了摸脑袋说:“这里不适合你,你现在就去西陵渡报道,报我的名字,那边自会给你谋个好差事。”   “西陵渡?”   吴老怪喃喃地说了一声,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沙青烈,哆嗦着嘴唇道:“我……”   沙青烈看向他摇了摇头,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吴老怪挣扎的表情僵在脸上,接着就见沙青烈抬起头打眼瞧上我俩,说:“怎么样,我刚说的条件,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   我跟淮北对视了一眼,然后说:“为什么要挑我们两个,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是来对付你的。”   沙青烈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笑,目光淡淡扫过岸边众人,摇了摇头,道:“很多时候脑子远比蛮力来的实际,而我也只是恰好喜欢用聪明人罢了。”   我怔了一下,看向面前这个相貌极其猥琐的男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冷寒,咬了咬牙说:“你就不怕等你前脚一走,后脚我就将落雁镇拱手送给别的势力?”   沙青烈点点头,说:“你要是连这点小聪明都没有,那干脆跟他一起去西陵渡算了。”   我差异地看着沙青烈,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身上我总能感受到姚二爷的气息,特别是在被他注视的时候,那是一种一眼就能将人洞穿,仿佛赤条条站在他面前,无处藏身的感觉。   可是对于眼前这个人,我却一丝一毫也看不透。   见我俩不说话,沙青烈微微地点了点头,说:“你刚才说,这里有你两个朋友?”   我一听连连朝着红鲤跟黄慈望去,就见他俩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向我们这边,眼中空洞无神,毫无色彩。   “你愿意放了他们?”我看向沙青烈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沙青烈笑道:“但是你替我办事,不先给你点甜头尝尝你是不会卖力的,这样吧,人你可以带走。”   我心头一喜,却见沙青烈将目光在红鲤跟黄慈身上扫了一眼,说:“只能带走一个,我得留下一个,不然真如你所说,把镇子转手交给别人,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一愣,看着他张嘴就要骂,却听淮北赶紧接道:“成交!”   “不行!”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而是突然感觉手上一紧,淮北死死攥着我的手掌,冲沙青烈说:“不过你得保证,在交还我们人的时候,必须一根汗毛都不能少,否则河口松动的消息在今天天黑之前就会传遍整个黄河古道,到时这落雁镇,恐怕不是你一个黄河四鬼,就能决定归属的吧?”   “有意思。”   沙青烈不怒反笑,点点头说:“看来把这里交给你们是没错了,放心吧,你们带走一个,剩下的那个安心交给我,保证养的白白胖胖的,再给你们送回来。”   “那红鲤留下!”   淮北卯足了劲儿抓着我的手,给我手掌勒的生疼,说话也处处抢在前面,我深知他为什么这么做,可还是抬起头看向沙青烈说道:“我要两个都留下。”   “你疯了!”   淮北瞪了我一眼,却被沙青烈打断道:“有情有义是好事,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就是对我们两个不放心,想留下人质做要挟,对不对?”我看着沙青烈问道。   “没错。”沙青烈点头道。   我看了眼淮北,又看向红鲤跟黄慈,深吸口气说:“既然如此,你把他们两个都放了,我跟你走。”   “你跟我走?”   沙青烈咧开嘴忽然哈哈大笑,满嘴的黄牙,身上的腥臭味儿也随之愈加浓厚,拿手点着我的脑袋说:“你确定放了他们,你跟我走?”   我点了点头,说:“留下谁都一样,反正你的目的达到了。”   “少东家……”   我挥手打断了淮北接下来要说的话,沉声道:“只要是我带出来的人,必须一个不少的全都回去,而且他也不能拿着怎么样,也不敢。”   “有意思。”   沙青烈眯着眼睛冷冷在我身上扫过,轻笑道:“说的没错,你身上的香味很熟悉,是一位很强大的存在身上才会散发出来的独有气味,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是她的人,又为什么不直接明说,为了一个破镇而去得罪她,我可没有那么傻。”   我看着他冷笑道:“你不是喜欢聪明人么,我也喜欢聪明人,而且我不会在这里多待,你放了我朋友,我保证这个镇子只属于你沙青烈一个人,连鬼门龙王都不知晓,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真有意思啊,没想到今天出门居然会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看来龙王大人说的没错,黄河古道的水,要变了。”   说罢回头像是看了眼红鲤,说:“合作是要讲实力的,你虽然是她的人,但是黄河古道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我也不欺负你,只要你能接下我一招,这个交易我就答应。”   “可要是接不下,别说我不近人情,不光拿镇子,还要拿人了。”   看着沙青烈阴鹜的眼神,我点点头,正色道:“来吧。”   淮北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冲他摇了摇头,没有开口,等他退到一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注视着沙青烈,就见他极其玩味地看着我,嘴角微微抹出一丝诡笑道:“只是轻轻的一掌,你可以要接好了。”   说罢只感觉一道黑影在眼前蓦地一闪而过,也不见他身上有所动作,却能看到他宽大的深紫色缎袍袖口被风轻轻拂动,随意地拿手正了正衣角,说:“你输了,人我带走一个,过段时间我会来,如果镇子没出什么问题,人我会完好无损地交给你,但是要让我发现你们俩真的在背后搞什么狸猫换太子的勾当,逼我出手杀光你们所有人,也只会比刚才更快。”   说完看向淮北道:“你说是让那个女子留下是吧?”   淮北木讷地点点头,然后就见沙青烈拿脚踢了踢脚底下的吴老怪说:“今天天黑之前到西陵渡报道,晚一个时辰,我让你做鬼都难。”   说罢拿手指点黄慈道:“过来吧。”   黄慈呆呆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跟着沙青烈沿着船板上了船,最后沙青烈站在船板处扭头看过来说:“真是令人意外,你居然没有死,那就好好替我搭理落雁镇,等到下次相见,希望你能带来更大的惊喜。”   龙王鬼船在离开时,天才刚刚大亮,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白驹过隙,弹指一瞬间的功夫,看着一轮朝阳沿着黄河跟天际交接处缓缓升起,吴老怪从地上爬起,像是有些忌惮地看着我,正要张口,我看着他冷冷说道:“滚。”   吴老怪忌惮的眼神立马变得惊恐,连滚带爬往渡口上跑,解开绑在木桩上的缰绳,驾着那只独木船头也不回地往河面上划,等到身影逐渐消失,才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怒吼从远处传来:“不报此仇,枉为人世!”   河岸边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跟刚来时一样,江淮一脸惊慌地来到我面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说道:“你没事?”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话,只是木讷伸手解开自己胸前衣服的扣子,等到胸口露出,呆呆地低下头,只见在那件白皙如雪,用半截观音皮毛做成的坎肩上,位于胸口的位置,一直漆黑如同烧焦般的手掌印,正端端地印在上面。 第二百零三章 十颗结痂   “你……”   淮北看着手掌印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在这个时候,我只感觉身体里的某个部位,像是玻璃破碎般“咔嚓”响了一声,紧接着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这时我经过这么多鬼门关逃生,感觉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仿佛已经过了奈何桥,周遭全都是摇摆的孤魂野鬼,而我也混在他们中间,站在忘川河的渡口排队过河。   一个身批蓑衣的老翁撑着一支挂着油灯的乌篷船,在河两岸来来回回地渡着这些冤魂过河,等到我上船的时候,油灯中的火苗蓦的开始左右摇摆,老翁轻咦了一声,拿手拍拍灯罩,等到火苗稳下之后,才淡淡地说:“怎么死的?”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老头点点头,说:“那就是枉死,上岸之后顺着右手边的路一直往前走,到枉死城去报道。”   “九狱九泉之中,什么时候有了枉死城?”我不解道。   老翁握着长蒿的手在空中一滞,诧异地转过头看向我说:“你知道九狱九泉?”   我点点头,说:“这里不是吗?”   这个时候,刚才稳住的火苗再一次开始在灯罩中轻轻摇曳,并且很快地化作一点星火,眼看着就要熄灭的时候,老翁一张脸煞白,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把火折,吹亮之后揭开灯罩连忙引上,等到火苗再次升腾,才将灯罩小心翼翼地又给扣了回去,盯了半天,直到确定火苗不会再熄时,才长长吐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   老翁子似乎发现我是差点要灭灯的始作俑者之后,一双细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满眼警惕。   “死人。”我如实回答道。   老翁看着我沉默不语,半晌才说:“你回去吧,你还没死。”   我木讷地转过头,看着在渡口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道:“怎么回?”   老翁一下子愣住了,而在这个时候,又一支泛着暗黄灯光的乌篷船在河面上缓缓出现,像是直奔着老翁而来,并且随着距离的拉近,一阵淡淡的吟唱,在河面上悠悠响起。   “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一入轮回两为人,不避黄泉莫回身……”   等到小船靠近,老翁看清楚了船上吟唱之人的相貌时,急忙将长蒿扎在水中,躬身敬意道:“摆渡大人。”   站在对面船头上的老者微微点点头,看了看我,又看向老翁说:“此子不该死,将他送到我船上来,我好送他回去。”   那老翁一听如临大赦,二话不说将船靠近,搀着我的胳膊将我扶到另一支船上,然后恭敬道:“有劳大人了。”   而这个时候,河面上突然涌现出一股嘈杂,那些在等到过河的冤魂莫名地在渡口上炸了锅,一双双饱含仇恨跟不甘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刮在我身上,老翁见状脸色大变,看着老头说道:“大人不妙啊,这些冤魂看到有人可以逃避责罚,怕是以为你我徇私舞弊,待会儿要是暴乱,恐怕不好收拾啊。”   老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躁动的河岸,冷哼一声道:“你的巡河鞭是干什么吃的,敢在这里放肆,都给我打,一直打到神魂俱灭为之,看看谁敢不服。”   老翁愣了愣,说了声遵命之后,转身从船篷里取出一直黑漆漆的长鞭,挥舞在手中猛地在河面上炸开了一道鞭花,便撑船冲着渡口赶了回去。   而等到老翁停船靠在岸边时,手中攥着黑鞭甩出一道道虚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我看在眼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木呆呆地看着,大脑仿佛忘记了轮转跟思考,耳边就响起老者淡淡地话语道:“你竟然跑到了这里,难怪我最近一直找你都没有音讯。”   我转过头看向老者说:“找我干什么?”   “还你东西。”   老者说着他人伸出枯槁的手掌在我面前,等摊开之后,就发现在他布满纵横交错的皱纹之中,埋藏着一颗漆黑的掌心痣。   “上次你付给我过河用的船费,现在我还给你,今后的路不好走,这次回去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这条命,要不然等下次再进来,我可就保不了你喽。”   老者说着将摊开的手掌猛地在我左手腕处一按,接着五指用力紧了紧,像是想要将掌心里的肉死死粘在我手上,半天才松开,接着我再抬起手,就发现本是九颗的黑色结痂,再度恢复到了十个。   “真龙已死,雏儿不足为惧,好生活着吧,希望以后不要再在这里见到你。”   老头说着突然目光闪烁,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说:“你手底下的那只妖狼今日在幽泉狱闹的鸡飞狗跳,回去之后要好好管教管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早就把他给收了。”   我僵硬地点点头,就见老头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河面上急速朝我们靠近,脸色一变道:“回去之后记得早点回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头话没落地,就感觉眼前一花,再等视线恢复清澈,看到的是却是淮北满脸紧张的面孔,和红鲤呆滞的神情。   “回去以后早点回去?”   我喃喃地张了张嘴,却突然感到一股发自五脏六腑的剧痛一下子席卷全身,给我疼的张大了嘴连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嘴唇张合了两下,一股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全都溅在了淮北的脸上。   可是淮北却是满脸的惊喜,大叫了两声,就见江老大也火急火燎地外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我黝黑的脸上陡然一松,说:“活过来了!”   等到胸口里的鲜血尽数散尽,我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可是就是这一动,竟连扯着五脏六腑再度揪在了一起,两眼一黑,差点又昏死了过去。   “快,快准备船,现在就去阎不焕那里,现在就去!”   伴随着江老大的话,门口立马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远去,我挣扎着喘着气说:“去哪?”   “杀人庸医阎不焕,只要去他那,你的伤就一定会好!”   淮北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欣喜,复杂的神情汇在一起,死死盯着我说:“你知不知道了你昏迷了多久,连气息和心跳都没有,我们真的以为你都死了,但是没想到居然活了过来,真是龙老大所说,福大命大,百死不挠啊!”   自己居然真的死过一遭?   我深吸了口气,回想昏迷中发生的一切,心知是二爷爷又救了我一回,同时艰难地转动着眼眼珠子,缓缓翻动手腕,当目光之中,十颗黑色的结疤出现在视线里时,我咬着牙说:“不用去了,我死不了了。”   淮北摇着头面色坚定道:“不行,你一定要去,传说普天之下就没有这杀人庸医治不好的伤,你这个样子就算死不了,也成了废人一个,难道你就想这个样子在落雁镇里躺一辈子?”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目光转向江老大道:“吴老怪那边的人怎么样了,镇子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淮北抢在江老大面前说道:“镇子没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好休息,待会儿就到十三连环坞去找阎不焕,而且在那里,兴许还能遇到你的熟人。”   “什么人?”我皱着眉头道。   “吴山公主呀,十三连环坞是吴山的地盘,传说那里风景美如画,是吴山公主最爱去的地方。”淮北道。   我心头一颤,目光有些痴迷,卫君瑶,终于又要见面了么? 第二百零四章 杀人庸医   可是再一想到那沙青烈,顿时咬紧了压根,万没想到连我看都看不到的一掌,竟然隔着玉姐织的半截观音坎肩都直接要了我的命,要不是二爷爷,恐怕这会儿自己真的已经过那忘川河,成了枉死冤魂!   愤恨的同时,却同样也为他强横的实力感觉到一阵后怕,这是迄今为止对我出手之人当中实力最深不可测的一位,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掌的威力就已经恐怖如斯,若是真的当时翻起了脸,怕是我们在坐的几位,就真如他口中所说,如杀鸡屠狗。   一想到要跟一个有如此心机和手段的人为敌,我心里就深深地感到了一股无力。   自从霍老太解了在我身上中下的憋宝之后,我大以为自己会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不说一步登天,起码会有些自保的能力,如此看来,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照这样下去,莫说是黄河古道,就连九狱九泉,都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不由得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结疤,虽然心中明白这十个疤痕不简单,能引得鬼船上那人还有黄泉摆渡人的如此看重,却始终没有搞明白它的用处在哪,或许正如玉姐所说,实力不够?   看着我紧着眉头,一言不发,淮北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最起码咱们在沙青烈的手中都活了下来,而且还带回了红鲤,而且等到阎不焕治好你的伤,咱们只赚不亏!”   红鲤?   我转过头看向依旧神志木讷的红鲤,皱了皱眉头道“她体内的迷魂汤药效,到现在都还没有过去么?”   江老大叹了口气道:“迷魂汤是吴老怪赖以成名的绝技,解药除了他谁也没有,也怪我,当时没有留下他让他交出解药,恐怕你朋友的伤……”   见江老大面露难色,我疑惑道:“咱们不是正好要去找那什么阎不焕么,求他替红鲤治伤不就可以了?”   “难呐。”江老大叹了一声说:“你知道他杀人庸医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么?”   “怎么?”我疑惑道。   “医一人,杀一人,杀一人,医一人。”江老大沉声道。   我一下子没明白他话里什么意思,可是赶等反应过来,有些忍不住惊讶道:“治病杀人?”   “是的,阎不焕认为世上的人有多有少,看似无数,却都在老天爷心里有着固定数量,如果他医好许多人的伤病,死的人少了,难免活人太多而死人太少,对不起老天爷。因此,他立下誓愿,只要救活了一个人,便须杀一个人来抵数。同样,他杀了一人,必定要救活一个人来补码。”   淮北像也是头次听说,瞪大了眼睛看向江老大说:“这他娘的不是扯淡么,治好了人还得去杀人,人谁去杀,他自己?”   江老大摇摇头,道:“被救之人,只要治好了身上的伤,就得答应他去杀一个人,可能是路边百姓,也有可能是他指定的某一个人,总之要替他杀人便是了。”   “那如果他要杀的人,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呢?”我问道。   “那只有被杀。”江老大道。   “不能找人帮忙?”我诧异道。   江老大皱了皱眉,说:“这个我不是太清楚,听人说他性格怪癖,精神也是时癫时燥,很难摸清秉性,具体要怎么样,还是要见到他本人才能知道。”   天下还有这种怪人?   我咬了咬牙说:“不敢怎么样,必须带红鲤去试试,就这么成了傻子,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过转念一想到:“他医术很高明吗,如是高明的话,又为什么叫庸医呢?”   “因为平生死在他手上的第一个病人,便是他的妻子。”江老大道:“当时的他才刚刚在江湖之上小有名气,却因为救了一个被八手仙猴追杀的一个仇敌,其妻子被八手仙猴撸去,将全身的静脉震的根根寸断,并用引魂线将这些断掉的静脉全都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借此为难阎不焕,可谁料这阎不焕医术了得,竟然想出了用一根定魂丝将这些丝线紧紧相连,成了一根固定住它们的主线,像是人的中枢神经,协调着身体各个部位的机能,让妻子恢复如常人一般,简直就是神仙难比的手段。”   听了江老大的话我心头猛地一跳,问道:“那他妻子怎么死的?”   江老大叹了口气,说:“八手仙猴向来瑕疵必报,得知引魂线被化解之后,便悄悄潜入阎不焕家中,用内力震断了他妻子体内的定魂丝,让他妻子在其面前静脉尽断,浑身渗血而死,从那以后,阎不焕便认为究其因果,是因为自己出手救活了一个本该死的人,才导致自己的爱妻死亡,才指定下了这样救一人,杀一人的规矩。”   “放屁。”淮北大骂一声,说:“明明是自己能力不足干不过那八手仙猴,才找出这样的借口,骗自己罢了,什么老天自有定数,扯他娘的淡呢。”   我见淮北这几次要么不说话,要么语出惊人,一时间有些稀奇。   虽然淮北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我对这个杀人庸医更感兴趣的,是他居然能靠医术将经脉寸断并被连在引魂线的爱妻救活,如同常人,如此高超的医术,若是能将玉姐接到这里,那治好她身上的伤,岂不是指日可待?   还有红鲤,甚至是姚二爷,包括我已经废掉的右手……   想到这里我莫名地开始有些兴奋,可是随即一想到这里不是黄河,而是黄河古道,顿时又有些蔫吧了下去。   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去,更何况带他们进来?   这个时候耳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门口有人喊道:“江老大,活人尸船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江老大点着头,冲门外招了招手,就见四个光着膀子的黝黑大汉迈步走了进来,默契地分成四个方位站在我旁边,接着一弯腰,只感觉眼前的画面蓦的抖了一下,连人带身子下的床板,便被抬了起来,直直地朝外门外走了出去。   “一路船行颠簸,可能要委屈老弟了。”   等来到屋子外面,才发现依旧是在落雁镖局门口,赶等出了门躺在床板上脑袋朝天,正好看见了那两面在旗杆上飘扬的旗帜,只是左手边本是绣着金雕的镖旗,竟然换成了一面画着面目狰狞的黑龙旗,顿时感觉奇怪,便问江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江老大蓦的叹了口气说:“既然落雁镇已经归到了鬼门龙王势力之下,以前的镖旗不能再用,必须换上他们的旗才可以。”   “谁说的,沙青烈?”我诧异道。   “不是啊。”江老大看着我不解道:“这是黄河古道的规矩,你不知道么?”   我愣了愣,随即着急地说:“你疯了,赶紧把旗帜取下来,那沙青烈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落雁镇交给鬼门龙王,不然你凭什么觉得他这么好心,会将镇子交给我和淮北这两个外来之人,还要将吴老怪发配到什么西陵渡,就是为了不让外人染指落雁镇!”   江老大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我疼地直咬牙说:“新的河口松动,势必会引发四大势力的激烈争夺,这沙青烈狼子野心,只身一人前来收城,就是想在这里盘踞属于自己的实力,并赶走吴老怪,封住他的嘴,让我们两个外来人当迷魂散,而且你以为这破镇子有什么好管的,他就是拿我们的朋友做要挟,让我俩守住这里的秘密,以免被四方势力知晓,亏你还是个走江湖的镖头,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江老大疑惑的神情逐渐舒展,一排大腿正要张口,就听见身后有人急匆匆跑来说:“镖头,有八手仙猴的船队靠岸,说要进镇调整休息!” 第二百零五章 漕运商队   八手仙猴?   这里的事情连他都也知道了?   江老大皱了皱眉头,说:“来了多少?”   “最少有十艘商船。”那人回道。   “这么多?”   江老大沉吟了片刻,随即脸色微变,诧异道:“商船?”   “嗯,是八手仙猴的船队。”   看着江老大面露难色,我想了想说:“去看看吧,该来的总也躲不掉,兴许是巧合也未必。”   江老大犹豫了片刻,咬着牙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看看去!”   朝着渡口的方向一路前行,我躺在床板上被逐渐升高的日头照的眯着眼,感觉着从体内五脏六腑中隐隐传来的剧痛,突然开始念每次在长生当短暂而又美好的生活。   那里是我唯一的避风港,有玉姐,有老黑,还可以去姚二爷的宅子里喝酒下棋,喝醉了就在那过一夜,听二爷讲江湖风云事。   只是现如今玉姐身负重伤,老黑成了黑老太爷,带着霍老太藏于一角,红鲤也跟着在黄河古道中变成此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我也被打成了废人,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地方,跟他们相聚。   或许江湖就是如此,身在其中的每个人都身世如飘云,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没有,连根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腔血,很热的血,却不知何时会挥洒一方,成为孤魂野鬼。   “是不是在想玉姐?”   淮北走在一旁看着我笑道。   我苦笑了一声,说:“嗯,想回去了。”   “等治好了你跟红鲤身上的伤,咱就想办法回去,我在这鬼地方也待够了,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真是无趣啊。”   淮北两只手捧着后脑勺一边走一边笑,我跟着他笑了笑,喃喃道:“但愿吧。”   落雁镇的渡口不大,寻常停靠一些木船,舟筏也勉强足够,可是眼前再看,沿着渡口往下游的河岸便被一艘艘巨大的木质商船给遮的严严实实,遮天蔽日,远不止先前报信那人口中所说的十艘之数。   而且每艘船的船帆上,都用黑墨大大地涂上了一个刺眼的“漕”字,其笔劲龙飞凤舞,挥毫之人,想必也是心藏不凡。   渡口之上在此刻也已经站满了人,从穿衣上大致可以分为两拨,估计就是落雁镖局跟商队的人马。   江老大看着铺满河面的船队微微怔神,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停下之后,只身迈步朝着渡口走了过去。   抬着床板的四个壮汉一直都没有松手,我躺在上面只能使劲儿地转动着眼珠子往前瞅,只能隐隐看到江老大站在渡口上和人交谈,从神态和言行举止来看,应该真的只是商船路过,没有别的事情。   可是这里既然是古道上游,落雁镇又是最首的镇子,商队怎么会经过这里,是要顺着鬼门峡送到三道湾么,这不太可能啊。   果然,没大多会儿的功夫江老大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回来,嘬着牙花子说:“这些人居然要在镇子上过夜,哪有那么多地方。”   我皱了皱眉头,道:“八手仙猴的人?”   “不是。”江老大说:“这些船都归属于漕帮的商会,请了八手仙猴的人来护航,结果跑偏了河道,到这来了。”   “那他直接原路返回不就是了,这才刚天亮,干嘛要在这休整一晚。”我听了不解道。   江老大一脸愁容说:“说的就是这个,昨天晚上河上起了大浪,三艘商船被刮到浅岸搁浅,虽然最后全都又挪了出来,可是船体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他们这次来一是为了休整,二就是想在这修船,毕竟镇子上的人在这方面都是好手。”   “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么?”我问道。   江老大想了想说:“有,因为从这边开始往下游走有很大一段水域都不太平静,特别是在晚上,浪大鬼多,很容易出事,但是像这么大的船队停靠,还是头一回。”   听了他的话我第一反应是事情未免也太过巧合,可是也不由得想起刚到这里时吴老怪曾经说过,这一带的水域天黑之后不能行船,本以为是他在妖言惑众,听江老大这么一说,还确有此事?   在将心中的疑惑告知给江老大后,江老大皱着眉说:“这边的水域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天黑之后不得行船的规矩向来都有,都是镇子上的老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没人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只知道天黑行船的话,怪事很多,人跟船全都回不来,尸体在几天之后飘到下游很远的地方也屡见不鲜,总之一到晚上这里处处都透着邪乎,除了那些艺高人胆大遇到非走不可的急事外,一般人谁也不敢亲身涉险,毕竟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谁也不会嫌自己命长不是?”   我听了也有些唏嘘,看来不管是在哪里,深藏在大自然中的秘密向来都是人们所忌惮的对象,可是看着河岸上乌泱泱的船队还有人群,忍不住问道:“那今晚是不是就走不了了?”   “没事,只是修补船体和安排这些人住宿,有副镖师盯着就行,我跟你们去找阎不焕。”   江老大说着招呼人继续抬着我往渡口上走,等到了渡口,才发现硕大的商船紧紧贴靠在岸边,不断有人走下岸,从穿着上来看这些人的身份要比镇子上尊贵许多,身边不管是丫鬟还是奴仆模样的随从也跟着不少,看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人与人之间都要分出三六九等,天上地下,永远不会有平等一说。   在渡口等着我们的是一只双层的乌篷客船,体积不大,最多只能容纳七八个人同时乘坐,我好奇地问江老大这是不是就是吴老怪口中所说的活人尸船,江老大干笑一声道:“不是,这是我们常走镖用的镖船,活人尸船还差着龙骨材料,没有完工。”   看着在船头迎着河风猎猎作响的金雕镖旗,我忍不住好奇道:“这活人尸船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真的就和名字一样,是用活人或者尸体做成的鬼船?”   江老大脸上的表情很尴尬,捂嘴干咳了一声,说道:“这艘船起名为活人尸船的真正含义,是因为船体确实是用人或者水下动物的尸体骨架搭建,但却是载活人过河,才取名为活人尸船,难怪老弟一直对我不放心,原来问题是出在这上面了。”   我一听脸上顿时也有些尴尬,可脑子里想了想,突然奇怪道:“难道你们是想在夜晚行船?”   江老大点点头,说:“本来干我们这行走夜路是常有的事情,而且沿着落雁镇往下走还有不少的沿河村镇都有生意可做,如果只限制在白天走镖的话,许多要紧的镖单都会受到不小的耽搁,所以我才想到用动物或者人类尸骸做成的镖船,来掩盖船上活人的气味,用以躲避在夜晚行船时来自水下恶鬼的袭击。”   我诧异地看向江老大,没想到这么糙的汉子居然心思如此细腻,而江老大也笑着看对我说:“不过眼下好了,镇子里没了吴老怪,可以将更多的时间花在镖局上,而不是整天想着怎么对付开人头包子铺的那个老家伙。”   我也跟着笑了笑,感觉着四个壮汉小心翼翼地将我抬上了客船,稳稳落在底层后,江老大说:“河上风大浪大,下面稳,不晃悠,我们全程陪着你,上面也会安排人守风,而且落雁镖局常年在河道上走,虽说没闯出什么名堂,但是江湖之人多少都卖我几分薄面,相信此程一定会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第二百零六章 河口坞   客船缓缓驶离渡口,沿着翻滚的波涛在河面上缓缓前进,淮北跟江老大分左右坐在我身边,满脸肃穆,我忍不住笑道:“去看病又不是送死,回来就好了,至于搞的这么大义凛然么?”   他俩笑笑没说话,而我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红鲤没有在身边,便问他俩哪去了。   “楼上看风景。”江老大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好些了?”我闻言惊奇道。   江老大摇了摇头,说:“还是那样,吴老怪别看本事不行,迷魂汤却算的上是一绝,许多人重金求得一方他都不肯卖,估计普天之下也就阎不焕能解此毒,但愿他这次能高抬贵手,将你们二位从深渊中给拉回来。”   江老大的话音落地后,船舱里便陷入到了沉默。   听着在耳边回响的阵阵涛水,我几次想张口问江老大这个黄河古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觉得以他在这里的地位和见识,恐怕知道的也不会太多,而且我也不想在他面前过多地暴露自己,正如姚二爷所说,虚虚假假,真真实实,让对方摸不清底细,才能有更好的合作价码。   我躺在客船的正中间,除了脑袋上略有潮湿的木板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着小船在一直往前航行,甚至连弯都没有变过,耳边除了偶尔能听到大型船只激过水面的声音外,剩下的便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了。   中间的时候船在河面上也被拦停过两次,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像是要过路费的,我听着感觉新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生地长的黄河,竟然有人在这收过路费。   可是江老大却告诉我说,越是往前走,这样的人就越多,因为古道河面上行凶作恶之人非常多,杀人越货之后在水上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而这些收过路费的人,都是沿途镇上的居民,他们自发组织维护附近河域的安稳,然后找过河的商队或者像是我们镖局这样的船只索要过路费,也算是谋得一份差事。   我闻言若有所地应了一声,其实挺想出去看看这黄河古道究竟是什么样子,只可惜这副身体莫说是去看了,咳嗽一声都连着肋叉子疼,但愿从阎不焕那里回来的时候,能饱览沿途的风光。   在船上也没有时间概念,只能凭着日头的偏斜来判断时候,仿佛到了傍晚的光景,明亮的日头已经逐渐变得昏黄,客船缓缓驶离江面,逐渐在渡口挺稳了下来。   这个时候先前给我抬床的四位壮汉也从二楼上走下,二话不说抬起我就往船外走,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才二十出头,身子骨这副状态再加上满头的白发,不知道的肯定还以为我是个只剩下半口气的老头,抬回老家入土安葬的。   等下船之后,终于能重见天日,我使劲儿地转动眼珠子打探四周的景色,就发现这里似乎完全换了一副场景,满眼的青山绿水,小桥人家,就连旁边经过的路人也和落雁镇那边穿的不一样,仿佛一下子从塞外荒漠,到了美景江南一般。   而且出乎我所料的是,我们一干人等与众不同的穿着还有被四个大汉抬在床板上的我,似乎都没有引起这边人太多的关注,很多人在路过的时候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脸上毫无变化,便蓦的走过去了。   江老大走身边,看着我惊奇的表情,笑着说:“这里叫做河前坞,往前走再过一条河就能到杀人庸医阎不焕的住所,平日里前去求他出手医病的人络绎不绝,生活在这一带的人早就习惯了,而且到了这儿,也就算是到了十三连环坞的范围之内,是吴山公主的地盘。”   不知道为什么,从古沉木棺中的僧尸点醒了我前世记忆后,每当耳边响起吴山公主这个名号,我的内心就隐隐被触动了一下,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是酸是涩,总之挺不好受的。   看着眼前只有在读书本时才能感受到的小桥流水,古树人家,还有耳边时不时回响着的软侬细语,众人穿街引巷,约莫着走到了天刚擦黑的时候,一条流淌于秀山之间的小河,伴随着轻轻流淌的悦耳水流声,一点点进入到了眼帘。   一进入到了这里,宛如就像是回到了当时跟我大哥初次相遇的无名河畔,只不过这里的风景要更胜一筹,连空气都是沁人心脾的香,整个人的视线仿佛是被锐化了一般,远处的山林树野看的真真切切,河水碧绿的宛如一条被拉长的翡翠,一眼望去,美色无穷。   而在此时,一声声嘹亮婉转的船工哨子蓦地在远处的山峦拐角处传了过来,唱的是东吴小调,唱歌者听似无意,可其曲意却是丝丝入味,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却能感受到那种片隅一角,不问尘世纷争,做一个闲云野鹤的惬意。   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入了神,赶等一曲唱罢,目光之中,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穿浅绿色蓑衣,背上背着个锥形斗笠,弯着腰握住手中的长蒿轻轻拂过水面,将一支独木船悄无声息地划到了岸边,才口中微微吐气,对我们说:“下个月再来吧,庸医今天客满,这个月不再出诊,下次早点来吧。”   四人面面相觑,今天客满就算了,干吗要等到下个月,难不成还得排号?   这老者说完也不管我们,鼻子里哼着小曲儿将小船的船缰绑在岸边,迈步走下了船,可我们几个费这么大工夫怎么可能连个面都不见就这样走了,江老大急忙来到老者面前说:“老爷爷,您看我朋友受了重伤,坚持不了多久,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行行好,带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正要往老者手上推,却见老者眼珠子猛地一瞪,说:“来到这里的哪个不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死人还送来好几个呢,要都像你这样,阎庸医岂不是得活活累死。”   “可是今天客满,干吗要等下个月再来啊,我们今晚在镇上住一宿,明天早点过来,也不行吗?”淮北也在这时着急说道。   “这是规矩,一月只治一人,这是阎庸医定下的规矩,连这都不知道瞎跑来凑什么热闹,赶紧把人抬回去,别死在这弄脏了河水,万一再被吴山公主遇见,你我全都活不了!”   老者说着就开始吹胡子瞪眼,江老大似乎十分忌惮他,动了动嘴唇不敢开口,可是淮北却将眼珠瞪得比他还大,挡在老者面前说:“你刚说吴山公主?”   “明天吴山公主就要到十三连环坞巡游,指不定就会挑中河口坞,你们在这死人弄脏了环境,要是坏了公主的兴致,小命儿全得玩完!”   那老者面对淮北一点也不示弱,两个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你瞪我我瞪你,凸出来的眼珠子都差点碰在了一起,然后就见淮北突然笑道:“要是我们跟吴山公主是熟人呢,也不能通融通融?”   老者先是一愣,接着张开了嘴直接朝淮北脸上啐了一口说:“几个乡下来的村夫,你们要是认识吴山公主,那我还是吴山公主未来的岳丈呢,赶紧滚,再不滚我就要叫人来把你们全都扔到黄河里喂鱼!”   二人所隔距离不到半寸,老者的一啐结结实实啐了淮北一脸,淮北拿手往脸上一抹,接着朝地上甩了甩,咬着牙说:“你个老不死的给我看好了,躺在这上面的是你们吴山未来的驸马爷,耽误了他看病,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杀的!” 第二百零七章 绿水舟影   老者突然哈哈大笑,拿手指着我跟看笑话似的,边笑边说:“你说他是吴山驸马爷,我告诉你……”   老者口中的话说到了一半戛然而止,眼珠子依旧瞪的浑圆,可是硕大的鼻子却在此刻提了提,像是在闻空气里的味道,接着扑腾一声跪倒在地,看着我“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干脆一嘴,站起身一把推开正扛着床板的汉子,自己接过一头,稳稳地抗在肩上,说:“都抬稳了,谁要是敢晃着未来的驸马爷,都得死!”   众人面面相觑地看着老者,就见他被床板压的脖子脸通红,扯着脖子说:“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驸马爷治病,你们谁能担当的起!”   看着淮北跟江老大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也忍不住有些莞尔,不过见惯了尔虞我诈,面善心伪的人,打心里还是挺喜欢这种真性情的老头儿,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只遵循自己内心的判断。   在将我抬上独木船的过程中,大家很有默契地一个字儿没吭,只有白胡子老呕吐一个劲儿地说:“小心点,慢点,别碰着了,千万要稳住,这可是要调脑袋的”云云,搞得大家啼笑皆非,却又不好当面驳他的面子。   船很小,将床板放上去之后,两边的板子都伸过船边露在了水面,老者颤颤巍巍站在船尾,然后让出一个屁股大的位置,让淮北还有江老大挤进去之后,才发现红鲤上不来了。   看着小船满坑满谷,江老大犹豫了下似乎想下去,却被老头拉着说:“不用,我下去。”   我看着淮北有些忍不住想骂人的冲动,挣扎着开口道:“让红鲤站我旁边吧,她人虽然傻了,但是应该功夫还在,这是她的本能。”   淮北听了点点头,转过头看向红鲤,犹豫了一下说:“你能过来吗?”   红鲤木讷地转过头,看着她空洞的眼神,我心里仿佛是被揪了一下,然后就见她点了点,目光在船上扫过,突然一蹬脚,身体飘飘如燕,直接跃过半空落在了穿头,两只脚并在一起,脚尖立于船尖,一动也不动,像一只昂首挺立的丹顶鹤,飘然出尘。   大家都看的有点傻,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红鲤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的秘密跟实力,若真是全力以赴,恐怕以她的身手,将会面对许多人都会不多承让,可是她究竟为什么一直将这些埋的这么深,难道她也在忌惮着什么,是脑子里的那个东西,还是卫道者?   短暂的愣神之后,老者撑着船蒿将小船掉头,开始沿着他来时的方向赶了过去。   船上一共有五个人,再加上一块巨大型床板,其实这个负重量对于眼下这只小船来说,是早已超出了它所能承受的吃水线范围以外的,可是小船在水中不但平稳前行不说,就连老者也像是没有费多大功夫,划行速度极快,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船底几乎是贴着水面前行,两边的青山绿水也是在眼前不断飞驰而过,感觉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目光之中,便隐隐能看见一座半个身子扎在水里的水上木屋,淡淡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等到船行靠岸,还没等老头下船,便听见有声音从木屋中传了出来。   “徐老童,不是告诉过你这个月不接诊了么,怎么还带人过来?”   声音不大,却很阴冷,并且其中夹带的谢客之意,也十分明显。   那个被唤作徐老童的老头身子微微一怔,转过脑袋看向木屋说:“阎庸医,是驸马,是吴山公主的人来求治。”   “什么吴山公主,六山公主,到老子这来看病,就得按照老子定下的规矩来做,一个月只看一个,谁来也不能破,趁老子心情好,赶紧滚,别一会儿惹老子生气,用针封了你们的经脉,再苦着求我,可就来不及了。”   我听那人对卫君瑶出言不逊,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碍于身子不能大声张口说话,就看了淮北一眼,淮北示意地点点头,迈步刚下船,就突然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嗷的一嗓子又跳了回来,二话不说直接一屁股坐在船上,抬起一只脚然后将鞋脱掉,只见在他的左脚心位置,多了个细小的红点。   而且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红点竟然蓦的一下子变青,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到整个脚掌,淮北见状大惊失色,就听木屋里再度传来人声道:“封了你的三阴交穴,一个时辰内不能行走和使用轻功,现在滚回家中,用鸡蛋清涂抹伤口,便可治愈,要是超过了一个时辰,你这当没了这条腿吧。”   淮北闻言脸色大变,急忙将脱掉的鞋子捡了起来,就见在鞋子正中心的位置,一根足有半尺来长的银针将整个鞋底洞穿,而他脚心处的红点,也正拜这银针所赐。   “卑鄙无耻!”   淮北骂了一声,想要站起身却像是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直接就要朝着水面里栽。   江老大眼疾手快地将他扶稳,然后看着木屋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既然来都来了,看一看又何妨?”   “对啊对啊,明天吴山公主就要来十三连环坞了,万一刚好挑中了咱这个地方,而船上的这位主又是她亲近之人,要是惹了公主大怒,您这杀人庸医,怕是要成了死人庸医了。”徐老童也在一旁急忙应道。   “哼,你们怕她吴山公主,我可不怕,老子在这里行医治病数十载,手上赞着的人命无数,也敢碰老子一下,老子就让他被整个古道的高手追杀,我就不信她吴山公主,会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给自己找麻烦!”   阎不焕的话让大家一时间愣住了,而在这个时候,就又听他说:“再说老子从来不救无用之人,救了他也不能帮老子完成杀人的承诺,救了有屁用!”   随着话音落下,场面一下子僵了下来,淮北他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淮北就这一会儿工夫,整条左腿都已经变得铁青,就跟棍条似的,一点皮肤的颜色都看不出来。   我见那阎不焕铁了心不愿再接诊,咬着牙说:“先回镇子上给淮北治伤,我的事明天再说!”   “只能这样了。”   江老大狠狠地看了木屋一眼,可就在这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陡然在河面上一荡,飘飘洒洒地就钻入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杀人庸医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天大的规矩也没有人命重要,庸医能不能看在小女子的面子上,破这一次例呢?”   众人顺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碧水绿河之上,一只被轻纱笼罩着的船伐缓缓驶来,船还未到,鼻子里先是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气,并且随着船伐接近,只见在薄纱笼罩的船内,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妙曼女子的身影,五官看不清楚,但光是凭着这悦耳的声音,还有若有若现的身姿,便能引起人无限的遐想。   “七姑?”   阎不焕的声音充满了诧异,接着又惊奇道:“可是这个月是你……”   未等他将话说完,船上的女子便轻轻接道:“我的身子不打紧,而且他们几个也未必耽误得了一个月的光景,看病没必要非要分出个先来后到,还是以身子轻重要紧。”   等到船伐靠岸,跟我们保持着有差不多一丈距离的时候,才听那女子又说:“再说你真的以为吴山公主不会为了船上这位公子,来拆了你这屋子么?” 第二百零八章 悬丝诊脉   陇纱内的女子话一说完,木屋中便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   如此同时,船上的众人也将目光落在了船伐之上,大家的眼睛里都闪着诧异的神情,似乎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会在这个时候出言相帮。   而且听她的话,似乎对我和卫君瑶的关系多少有些了解,可是她并没有和我近距离接触过,又是如何得知我跟卫君瑶认识的呢。   半晌的功夫,才听见屋子里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既然七姑姑都开了口,那我就破这一次例,只不过在给这小孩看病之前,还是想先给七姑姑把个脉,看一看恶疾有没有缓解。”   “那就有劳庸医了。”   女子说罢,幔帐青纱被一支白碧的玉如意缓缓挑开,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欠身从船内走了出来,半张脸被薄纱轻轻遮掩,只露出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显然秀美绝伦。   身边还跟着同样穿着绿萝杉丫鬟模样的少女,搀扶着女子缓缓走下船,来到岸边,一直走上通往木屋的台阶才停下身影说:“你们是打算就此打道回府,还是跟我一同进屋拜访庸医?”   众人愣了一下,赶紧将我抬了起来,特别是徐老童,一个人在前面“呼哧呼哧”地顶着床板,边督促边往屋子里跑。   人还没进屋,就被一股子浓烈刺鼻的中药味儿熏的睁不开眼,而且屋子里光线很暗,全是木质装饰,摆设也很简单,一组七星斗柜放在正中央,将屋子隔成两半,一半正对着河面,摆着几个蒲团和木桌,而另一半则完全陷入在阴影之内,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像是有人正坐在那里,并不时有水汤翻滚的“咕噜”声隐隐作响。   三人抬着我止住了门口,看着女子款款进屋,坐在人影对面,接着被从外面拉上纱帘,里面的视线瞬间变得更加黯淡。   穿着绿萝衫的侍女也垂手站在纱帘外,垂眉肃穆。   大家这会儿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落在纱帘上的两个人影,二人盘坐在蒲团上,相隔有数丈之距,可是却能看到女子微微抬起一只手,而正对面的阎不焕竟然凭空掐指,像是在把脉问穴。   我看着有些新奇,中华医术虽然博大精深,可是不触碰到病人,隔空把脉就能窥探病情的做法,让我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而在这个时候,淮北悄悄凑到身边,低头轻声说道:“悬丝诊脉,阎不焕果然名不虚传。”   所谓“悬丝诊脉”,就是用一根丝线,一端搭在病人手腕上,另一头则由医生掌握,凭着从丝线传来的手感来诊断疾病。   中医通过“望、闻、问、切”来检查病人,搞清病情。   要进行这些检查,免不了要面对病人,甚至要接触病人肌肤。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在特别强调“尊卑有序、男女有别”的古代社会就成了问题。   一般平民还好说,尤其是那些女性贵族,要让没有地位的“布衣”(古时医者的社会地位是很低的)靠近,甚至接触肌肤,就成了了不得的大事。   《红楼梦》中大观园中的太太小姐还可以从帐子里伸出手臂用块绸布盖着给男性医生将就着诊脉,但如果是皇家的公主、娘娘,那是决不能通融的了。   于是就有了“悬丝诊脉”的做法。   古往今来,能再在医造诣上颇有成就的大贤有许多,但是真正被历史记载的,却只有贞观年间,替李世民的长孙皇后衔丝断分娩的药王孙思邈,那时的他还是一介乡野布衣,正是靠着一手“悬丝诊脉”被李世民赐于了“冲天冠”一顶、赭黄袍一件、金牌一面、良马一匹和千两黄金、百尺绸缎,任他去全国各地名山大川采集药材,为民治病,任何人不得阻拦。为日后孙思邈成为大名鼎鼎的“药王”奠定了基础。   自他之后,便再无人能使出此绝技。   在看到阎不焕居然能让早已销声匿迹的“悬丝诊脉”再现江湖,众人也都是齐齐松了口气。   大约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阎不焕轻轻吐了口气,将手掌平摊于腿上,说:“略有疗效,却还需三个月的时日方能彻底康复。”   女子点点头,说了声“有劳”,便站起了身道:“可以给外面的公子诊断了吧?”   金不焕像是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说:“进来吧。”   三人闻言急忙将我抬着顶开垂帘就往屋子里跑,赶等进了屋,先前那女子已经起身站在了一旁,在将床板放置于地面之后,淮北急忙开口说道:“我这位朋友两天前胸口处受了人一掌,现在……”   “要不你来看?”   阎不焕冷冷地打看了他一眼,给淮北噎的两只手握拳攥的“咯吱咯吱”响,深吸口气道:“但愿你不会浪得虚名。”   这阎不焕看起来五十多岁,长相极为普通,说了说话的时候感觉除了天王老子,老子天下第一位外,是属于往人堆里一扔分分钟就看不见那种,但是最奇特的却是一双手,根根手指皮包骨,没有一丝的肉,就跟鸡爪子一个样,看在眼里说不出来的怪异。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到了沉寂之中,阎不焕撇着眼睛淡淡在我身上扫了一眼,突然一伸手钳住了我的手腕子,用力一点也不含糊,手腕处传来的剧痛牵扯着全身,给我疼的两眼一黑,差点昏死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淮北一步跨到面前,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直立,肚子里的怒气俨然已经是压抑到了极限,可是金不焕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呵呵笑道:“你是想要教我怎么治病救人么?”   “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淮北阴沉道。   “算了。”   我缓过劲儿来挣扎着从嘴里挤出声音道:“让他看吧。”   淮北冷哼一声,狠狠瞪了金不焕一眼,退步到身后之后,金不焕才掐着我的手腕,眯着眼睛点食指与中指在腕子心处,开始把起了脉。   这家伙手上的劲儿至始至终都没有松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给我疼的后背汗湿透,可硬咬着牙也不敢出声,生怕淮北再跟他起了什么冲突。   足足半晌的功夫,金不焕才皱着眉头将我胳膊又放回了远处,一双眼睛盯着我说:“你是外来人?”   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以表如此。   金不焕点点头,伸手解开了我胸前衣服的扣子,当那件被印着黑手印的白色坎肩落在其视线中时,金不焕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沙青烈?”   说完也不等我作答,掀开坎肩之后,拿手轻轻往上一贴,微凉的手掌印在胸膛上,却仿佛千斤压顶,给我疼的再也坚持不住,张开了嘴直接就叫出了声。   “叫什么叫,沙青烈能拍响镇河古钟的一掌正中胸口没死就已经算是走了狗屎运,还有什么好叫的。”   阎不焕话虽如此,可是在替我把脉之后,整个人的态度多少也发生了些改变,看我疼的坚持不住,将手掌离开胸口,皱了皱眉头说:“奇怪。”   “哪里奇怪?”淮北三人异口同声道。   阎不焕摇摇头,眯着眼睛陷入到了沉思。   他这个样子让大家都揪起了心,不敢发一言,连一直静默站在身后的绿衣女子也在此时轻轻开口道:“还有能让庸医棘手的伤情?”   “他按说早就该死,可是不知道为何又活了回来,而且沙青烈的那一掌是直取他性命而去,对身体其他的部位不会造成伤害,导致他这幅样子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早就埋体内的暗伤。” 第二百零九章 鬼门十三针   阎不焕在说的时候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来回扫视,轻轻摇了摇头,说:“奇怪奇怪,老夫行医治病数十载,像这娃娃身上的暗伤,还是头一次见。”   “什么暗伤,庸医您能不能说清楚一些?”淮北问道。   阎不焕思索了片刻,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说:“你可曾对你的身世,有过了解?”   身世?   我想了想说“不知。”   “你的生母可还曾在世?”阎不焕又问。   我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不由得想起了金门佛头所说有关于我生母的话,想了半天,叹声道:“早就死了。”   “果不其然。”阎不焕点点头说:“你应该是死尸生子,违背天道所产之物。”   我一听浑身一个激灵,差点直接从床板上坐了起来,可是身子刚一动,五脏六腑所传来的剧痛便让我痛得呲着牙,又躺了下去。   “不过这也只是从脉象上做出的推测,最后的确诊,还需要动用鬼门十三针才能决定。”   阎不焕说罢直接转身离开走到了隔壁房间,不大晌的功夫便又走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个联排竹筒,每个竹筒只有小拇指般粗细,其中隐隐传来腥臭,端正地摆在面前,然后又折步到房间的一角用清水净罢手,淡淡说:“除了七姑外,其他人都出去吧。”   “为什么她一个外人可以在这,而让我们出去?”淮北着急道。   “听庸医的吧,废命一条,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我勉强开口劝慰道。   淮北看了我一眼,叹口气便带着江老大跟徐老童离开了屋子。   阎不焕这会儿也来到我身边,屈膝而跪,伸出手在竹筒中轻捻出一根一尺来长,其上沾满黑色液体的银针出来,搁置面前看了眼,神色陡然凝重起来,低沉道:“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   说罢出手如电,朝我脸上看了一眼,直接将银针扎在了我人中穴上,然后捻着针头左右轻转,我只感觉在鼻柱下,人中上,传来一股微微清凉,接着犹如醍醐灌顶般席卷整个大脑,其畅快之意,让我舒服的差点叫出了声。   “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三针足大指甲下,名曰鬼垒入二分。”   伴随着话音,又是两针扎在手指甲跟脚趾甲之内,只不过这次带来的感受并不是舒爽,反而是一股子钻到心里的剧痛,却也拼命地咬紧了牙关,冬夜不敢动,生怕打乱了他的施针节奏。   “四针掌后大陵穴,入针五分为鬼心,五针申脉为鬼路,火针三下七锃锃……”   ……   “此是先师真妙诀,狂猖恶鬼走无踪!”   阎不焕最后一句话音落下,身上从头到脚一共刚好被扎上了第十三针,而我整个人除了大脑之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一片麻木,丝毫察觉不到有知觉,感觉像是高位截瘫,彻底废掉了。   “等半个时辰。”   阎不焕撂下一句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向身后的女子说:“七姑,你可否能从此子的身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气味?”   我看不到她的动作,却听她说:“吴山公主。”   阎不焕摆摆手,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他的前世今生。”   我虽然不能动,可是对于他俩的话却听的真真切切,心中顿时大骇,这七姑是什么来历,竟然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前世今生,难怪她未曾接触到我就知晓我跟卫君瑶的关系,可是如此一来,那我前几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岂不是一眼就能洞穿?   而这个时候,就听到那女子又道:“吴山公主。”   “诶,七姑,我说的不是……”   阎不焕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拿手指着我,瞪大了眼珠子说:“你是说他的前世跟吴山公主……那他岂不是公主千百年来一直要找的人?!!”   “正是。”女子淡然道。   阎不焕脸上的表情僵了半天,才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还好七姑及时赶来,否则就要酿成大错啊。”   接着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我不解的眼神中,伸出手翻了翻我的眼皮,瞪着眼睛盯了半天才道:“是他,是他没错,赶紧找人通知吴山公主,咱们吴山终于有救了!”   “不用了,估计吴山公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会到了。”   那女子说罢踱着步子来到我面前,一双秀眼轻轻在我身上打量说:“有几分把握只好?”   “没把握。”   谁知阎不焕直接说道:“如果我刚才的推测没有错的话,此子身上的暗伤是在出生时便被高手用气将体内的经脉全都堵死,导致血脉不畅,命气不能流通,能活到今天一定是有人花大代价守护,生生一天天熬到了现在,想要救他,就必须将他体内被堵塞的经脉疏通,可是如此一来,无异于将积压了百年的洪水突然泄口,怕他身体支撑不住,会爆裂身亡。”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呢?”女子问道。   阎不焕深吸口气道:“就此成为废人,这辈子也没有恢复的机会。”   二人的对话一个字不漏的全都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再一次想到了已经身故的爷爷,可是又深疑到底是谁跟我过不去,先是杀了我的生母,再将我弄成这般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他到底要干什么,若是真的跟我有血海深仇,干脆直接杀了我便是,何苦费尽心机做这些,是想一点点折磨着我,让我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这个时候,阎不焕跟女子齐齐闭上了嘴,眼睛同时落在我身上,我愣了一下也赶紧转动着眼珠子往身上瞄,就看见在目及之处的银针口端,一股股跟浓水一般的黄水开始沿着针眼往外冒,其中所夹杂的腥臭之气,比我之前见到大壮他爹时还要浓上百倍不止,就连阎不焕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眯着眼睛注视着黄水,眼神之中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   足足持续了接近一刻钟的功夫,就连屋子外面的人也都开始跟着传出惊呼之声时,黄水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阎不焕赶紧再将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处,紧皱眉头沉吟了半天,低声道:“黄气泄,命力竭,一针封喉断命业。”   然后看向女子道:“要启生死针,是不是先跟吴山公主打个招呼再做定夺?”   女子秀眉微蹙,看了我一眼说:“这么严重?”   阎不焕眉头揪成了一团,深呼吸道:“泄出来的这些黄水,全都是在他体内这么多年来残留下的暗伤瘀垢,虽然不多,却对已经完全封死的经脉来说多少有些缓解,如此这般开渠引洪,只需要些时日,便能将他体内的静脉完全疏通,彻底恢复如常。”   “这岂不是大好之事,为何要启用生死针?”女子疑惑道。   阎不焕突然咬着牙道:“但是万没想到那人早就料到了今天,竟然以这些瘀垢为引,既封住经脉流转,又压制住了体内的命气涌动,而只要这些瘀垢一旦有松动之势,那么他体内被压制了数十年的命气全都会被唤醒,开渠引洪变成了洪水决口,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必须用生死针,激发他体内所有的潜能来对抗这股喷薄而发的命气之力,要么浴火重生,要么便化成灰烬!”   阎不焕的话说完,连女子也跟着沉默了下去,垂着眼睛在我脸上扫视,然后抬起头说:“命气冲体,还需要多少时辰?”   “不到半个时辰。”阎不焕回道。   女子咬着银牙,说:“半个时辰,恐怕通知吴山公主已经来不及了吧?”   可是未等她话音落地,便听到屋子响起一阵破空的风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在耳中,让我忍不住瞳孔剧烈收缩。   “小乙在哪,快让我进去!” 第二百一十章 轻舟释情怀   未等我缓过神来,只感觉眼前刮起了一阵香气,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那张充满急切跟关心的脸上,一双冰冷的美眸在此刻道出了数不尽的万抹柔情,看着我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有生以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心头升起,可是却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就见卫君瑶冲我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转过头道:“阎不焕。”   伴随着话音出口,一股无与伦比的威严在卫君瑶身上一泄入地,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陡然下降了许多,阎不焕先是一愣,接着“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应道:“公主。”   “你可是要动用生死针,来替小乙救命?”卫君瑶冷声道。   阎不焕垂头道:“正是,公子身上的命气已经有着喷薄欲发之势,如果不动用生死针,以他凡夫俗子的身躯,定难抵挡命气之力,恐会爆体而亡。”   “你有几分把握?”卫君瑶再问。   “公主面前不敢妄言,没有把握。”阎不焕回道。   “那如果小乙不治身亡,你可愿随他去死?”卫君瑶接着问。   阎不焕一下愣住了,抬头看了眼卫君瑶,咬着牙说:“老夫曾在爱妻身亡后许下重誓,今生今世若再有一人死在老夫手上,甘愿以死谢罪,绝不苟活!”   卫君瑶点点头,说:“好,若他有事,不光是你,我要所有跟你有任何关联的人全部陪葬,一个不留!”   说罢深吸口气,转过头看向我说:“小乙,你尽管安心,有我在,老天收不了你。”   “公主。”   绿衣女子在这时也朝着卫君瑶款款下拜,卫君瑶淡淡地看了她一点,没有说完,轻轻拂袖站在一边,看向阎不焕道:“动针吧。”   阎不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从地上爬起,哆哆嗦嗦地再次将手伸向一旁落在地上的竹筒上,于正中间位置中取出一根半寸金针,拿在面前深吸了口气道:“公子,冒昧了。”   说罢长长吐了口气,又深吸一口,屏气凝神来到我面前,一双眼睛炯炯夺光,食指与拇指捻着针头,在空中稳如泰山地朝着我脖子处,一点点推进。   当金针没入下巴以内时,便再也看不见了,却能感觉到在喉咙的正中心位置,一股微凉正在渐渐渗入,仿佛一直扎到了喉结,才停了下来。   接着就见阎不焕突然从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目光一凛,又推着金针往喉咙里渗入了半寸,随后再次发出一声闷喝,我只感觉有一股磅礴的力道在从丹田内蓦的喷涌而出,如同黄河泄洪,洪水开闸,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席卷了全身的各个角落。   那是一种无比酣畅淋漓的畅快感,整个人感觉充满了无穷尽的力量,恨不得立马从床板上跳起来,直接冲着九霄而去。   可是不到两息的功夫,就发现从丹田处喷发的力道源源不绝,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很快那种身体被充满力道的感觉开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内到外地发胀,像是气候被打饱了气,马上就要炸掉一样,五脏六腑,骨骼经脉,皮肤,无一处不被这股力道肆虐,痛得让我忍不住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给我破!”   阎不焕在这时突然大吼了一声,手上再度用力仿佛直接把金针给完完全全推到了喉咙内,接着一股带着丝丝清凉的舒适感开始以喉咙为中心朝着身体四周扩散,同那道磅礴的力量很快交汇在一起,相互牵扯,互不相让,像是争夺地盘一般,舒适的感觉也一下子跟着变得狂躁,两股力道在体内疯狂纠缠,其产生的巨大破坏力,犹豫要撕裂血管跟皮肤,让我再也忍不住,连叫都叫不出一声,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裂开一般,瞪大了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   “好些了吗?”   时间仿佛在黑暗中度过了一个世纪,一声声亲切的呢喃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一股温暖如玉的触感将我紧紧包裹,鼻子里也萦绕着熟悉的淡淡清香,让我忍不住沉醉其中,舍不得睁开眼,丢失这种久违的幸福感。   “月照河头盼君来,鱼儿戏水释情怀……”   一声声悠扬婉转的歌声将我昏沉的思绪开始唤得愈发清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看的是一抹大红,随着眼睛越睁越大,视线里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卫君瑶的怀里,带着清香的丝丝秀发拂过脸庞,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想要将这股味道吸进肺里,继续留恋片刻。   “你醒了。”   卫君瑶垂下头笑着看向我,眼角中的恋爱之意丝毫不加掩饰,看的我老脸一红,挣扎着坐起身,挠了挠脑袋,转过头看向四周,竟发现此时两人盘坐在一只乌篷船上,在青山绿水之间,缓缓摇曳。   “阎不焕的手段果然高明,说你三个时辰内醒,你还真的就三个时辰内就醒了过来,一刻钟也未曾耽搁,看来等回去之后我要好好奖赏他了。”   卫君瑶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目光落在我身上也未曾离开片刻,屈膝半卧在船篷之下,与眼前的美景交相融合,道不尽的万种风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笑了笑,轻轻放活动了下身子,感觉着身体和以往无异,并且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顿时心中大喜,看向她说:“谢谢。”   卫君瑶轻轻摇了摇头,眼角眉梢之间散发着淡淡的柔情,幽幽地吐了口气说:“你我之间用得着谢字么?”   说罢缓缓站起身,弯腰拿手在我鼻子上轻轻一刮说:“有没有想我?”   我心头微微颤抖,看着她似水的目光,笑着说:“说实话,就这几天的话,还真想了。”   “你骗人!”卫君瑶突然笑的跟个孩子一样,噗嗤一乐,拂了拂宽大的衣袖,道:“你之前还为冬至日想尽办法来对付我,怎么可能会想我。”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要开口,却发觉在她的眼眶里,突然升起一层水雾,瘪了瘪嘴说:“你以后还找人对付我吗?”   我看她差点就要哭了出来,连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不找了,不找了,只要你别哭,别说我不找了,你找我对付我都行。”   “算你识相!”卫君瑶哼了一声,突然伸开了手臂在原地转了个圈说:“以后我们就留在这个地方好不好,你看着山美水美,携手此生,绝迹于江湖,岂不是人生最美妙的事情?”   我张嘴就想答应,可是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想到他们对我殷切的眼神,和每次见到我时的喜悦,一下子觉得嗓子有些堵塞,可是看着卫君瑶欢笑的神情,想了想说:“会的。”   卫君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舒展道:“好啊,你这次可不要再骗我,我都等了十三世了,再等你些时日也无妨,只要你能信守诺言,你是不知道,等待的日子是有多煎熬,我可不想再等一世,不,最多一个月,超过一天我就要生气了。”   我感觉鼻子有些微微发酸,脑海中卫君瑶挥刀自刎坠入断崖的画面再一次映在脑海,轻轻吸了吸鼻子说:“放心吧,这次不会了。”   “还有,你可以呀,你来就收了一个镇子,怎么,这么快就想跟四大势力划分地盘,另立山头了嘛?”卫君瑶看着我笑道。   我一摆手,苦笑道:“我哪敢,形势所逼啊,你要是喜欢随时拿去就好了。”   卫君瑶摇摇头说:“你守在那里最为合适,现在新的河口松动的消息已经被四大势力所掌握,但是没有人敢贸然挑起这个争端,都还在暗中观察,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出手,并且。”   卫君瑶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我说:“你也只能留一个人在那里。”   “为什么?”我不解道。   “因为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得赶紧回去,上面出了大麻烦,再晚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是红鲤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你是说长生当?”   见卫君瑶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我心头猛颤,颤抖着声音问道:“玉姐怎么了?”   卫君瑶叹道:“你在这里待太久了,上面发生的很多事,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凡事深思熟虑之后,再从长计议。”   听了她的话我更是忍不住心里一沉,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玉姐是不是出事了?”   “不光是她,你在上面的朋友这会儿恐怕都有麻烦。”   卫君瑶秀美微蹙,轻轻吐了口气道:“不过情况应该还没有那么糟,你回去之后先去找卫道人,她会把情况给你说清楚。”   “你是说陆无双?”我诧异道。   卫君瑶点点头说:“具体的事情你还是问她吧,赶在事情变得最坏之前,赶紧回去,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其实卫君瑶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对玉姐他们下的手,但不是已经谈好的三个月,长生当又有血狐坐镇,在我的仇人当中,除了师父的大师兄伏虎罗汉金鹏之外,其他人也没这个本事,而且陆无双既是卫道者,为什么会放任他违背约定,私自动手,难道连陆无双也不是他的对手?   沉思之际,视线中那幢水上木屋再度进入视线当中,岸口上还站着些人,等离近了才发现,是淮北他们几个。   小船缓缓靠岸,我尽量收拾起情绪生怕淮北看出端倪来,可是尚未等我开口,就见淮北脸上愁云惨淡,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我心里咯噔一下,便将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红鲤身上。   有关于红鲤的情况我也一直忘了问,阎不焕既然肯出手救我,那想必对于红鲤也不在话下,。   可是这个时候再看她,就发现她也同样在看我,眼神中目光流转,虽然少了之前的些许明亮,却再也没有喝下迷魂汤时的呆滞和空洞,让我心头一喜,脱口而出道:“你好了?”   可是就是这一句话,让她本是清澈的眼眸一下子变得迷离起来,紧接着突然变得阴冷,一股凛冽的杀气蓦地喷涌而出,接着感觉她的面孔在视线中愈发地逼近,而那股杀意也越来越浓,我下意识迅速抬起头手掌交叉护于胸前,一股蛮力瞬间打在了上面,让我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右脚死死顶在船梆子上,才堪堪止住了身形,好险没有被这一掌给退下了河。   我一边看着杀气腾腾的红鲤,一边暗自心惊的将余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可还没来得及多想,红鲤身形一抖,便再次抬手朝我扑了过来。   “你疯了!”   我看再往后退就要掉进河里,虽然没什么大事,顶多被泡成个落汤鸡,但是这个样子在卫君瑶面前未免也太过丢脸,暗骂了一声,脚下猛地用力正要接招迎上去,耳边却在这时响起了卫君瑶的一声冷喝:“滚!”   一声落罢,红鲤极速的身形戛然而止,接着瞳孔猛地一阵剧烈收缩,竟然掉头就开始跑。   我直接给看傻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卫君瑶冷笑一声,身子翩翩如红花飞舞直接从船板上追到了岸,瞬间来到她的面前,挡住去路,淡淡道:“给你条活路,不然再封印你一百年,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红鲤在见到卫君瑶时本是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可是等她把话说完,却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认命般安静了下来。   我急忙跑下船,没等人靠近她们两个,便被淮北给拦了下来,我着急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淮北叹了口气没说话,余光中只见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转过头,忙开口道:“阎庸医,我朋友到底怎么了?”   阎不焕身子立在门前,眼睛看向已经被卫君瑶放在地上的红鲤,摇头叹气道:“这位姑娘双魂共体,吴老怪的迷魂汤让她本命之魂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已经抵挡不住在她脑子里另一个魂体的侵蚀,所以……”   “所以本来的她已经死了?”我颤抖道。   阎不焕摸了摸下巴说:“那倒不至于,只是和现如今占据她身体的魂体一样,进入到沉睡状态,只有恢复到足够强大的意识,才能将现如今的她重新压制,回到本来的自我。”   我一时间愣住了,僵硬地转过头,见红鲤跟卫君瑶面对面站立,冷漠地看向众人,轻笑道:“我在她体内被压制了二十多年,这大好时光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我摇摇头说:“你不是她。”   “同样的身子,同样的长相,甚至连她的记忆我也一秒不差的完全拥有,你在顾虑什么?”   红鲤说着突然笑道:“而且我还拥有比她更强的实力,你现在不是正缺帮手吗,日后戎马天涯,你会发现我比她有用的多。”   我静静地看了她几秒,转过头问阎不焕,道:“怎么样才能唤醒真正的红鲤?”   “你休想!”   红鲤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可是眼神之中,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阴冷,咬着银牙说:“双魂同生共体,凭什么她就能享受做人的乐趣,而我就得生生世世无穷尽地生在黑暗之中,如果非要这样,那么大不了同归于尽,谁也别活!”   看着她这幅样子,我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可是咬着牙看向了阎不焕,就见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很难,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太好的办法,但是多给我些时日,也不是不可能。”   “在想出办法之前,这位姑娘就交给我吧。”   绿衣女子此刻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我又看向卫君瑶说道:“黄河姥母对阴魂之事比较擅长,跟我回去,兴许会尽快找到办法也未必。”   卫君瑶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黄河姥母了。”   “她要跑!”   淮北突然大叫一声,只见红鲤蓦的一蹬脚,提上了身形正要转身离去,可是还没跑远,就停下了身子,一步步又退了回来。   “这位姑娘,还是劳烦您跟我家小姐走一趟吧。”   那位侍女模样的绿衫女子笑吟吟地走在红鲤跟前,负着手,看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竟然让红鲤脸上露出了强烈的警惕之色,一直退到了卫君瑶的身边,才停了下来。   “你们!”   红鲤目光环顾四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看她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张口说道:“算了,让她走吧。”   除了淮北之外,大家的神情好像都在情理之中,我叹了口气道:“我看不得她这样。”   “可是如果就这么放她走,以前的那个她,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卫君瑶轻轻说道。   卫君瑶一句话把我给说愣了,虽然心知眼前的红鲤并不是她自己,可是她的那张脸却依旧是她没变,一想到过去的种种,突然将她变成犯人一样囚禁对待,我内心还是接受不了。   两难之际,就听绿衣女子轻轻笑了笑,踱步走到红鲤身边,轻轻抬手拿手指冲她勾了一勾,红鲤一怔,犹豫地来到女子身边,随后见女子探着脑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红鲤脸色猛变,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说:“我答应你。”   “好了。”绿衣女子笑着看向我说:“算是我替姥母送给公主的见面礼吧,以后她就跟着你,等到庸医想出办法了,再来这里找他。” 第二百一十二章 身影   我微微一愣,卫君瑶也在这时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们抓紧回去吧。”   “回哪?上面?”我反应过来后问道。   “先回落雁镇,我不便跟你去那里,等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我会安排人送你上去。”   卫君瑶说着与我四目相对,轻轻道:“早去早回,我等你。”   “嗯!”   我重重地点点头,转身上了徐老童的船,离开了河口坞。   回去的路上,船上一干人一路无语,我看着红鲤几次想张口,可还是忍了回去。   赶等回到了落雁镇渡口,排成长龙的船队依旧停靠在河岸,只是渡口上热闹非凡,许许多多的人站在那里等着排队上船,只是打一眼,其人数起码有数百之多。   众人挤着人群上岸,立马便有许多江老大的人迎了上来,大家都没心思说话,只有江老大淡淡地稳了一声:“没出什么事吧?”   “是。”其中一名镖师回道:“只是还有些伤员暂时不能上路见风,跟着医师留在了镇子里,等情况有所好转便会自行离开。”   镖师的话落地后众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江老大想了想说:“先住下吧,等我这边事情忙完带我去看看。”   四人没有回镖局,只是退到了渡口一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江老大说:“白老弟,你打算怎么安排落雁镇?”   我一听也有些头疼,对于这种事情自己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看了看红鲤跟淮北,感觉留谁也不合适,有些犹豫道:“要不……”   “我留下吧。”   淮北在这时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说:“我挺喜欢这儿的,要不就让我留这,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天天看那些古玩瓷器看的脑壳子疼,不如在这跟着江老大长长见识,比较合我的口味。”   我看着淮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听卫君瑶话中的含义,估计整个在成都的盗门中跟我有关的人全都落在了金鹏手中,龙老大肯定也不例外,这个时候带他回去,不知道以淮北的性格会做出怎样的举动,而且对付金鹏,并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连卫道者都不能拿他怎么样,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而且事情一旦解决,回到这里再见卫君瑶只是时间问题,将淮北留在这,未必也不是件坏事。   想罢便看着淮北说:“那你万事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就找吴山求助,千万别冲动,自身安全才是第一位。”   淮北笑了笑道:“你就别担心我了,自己多加好自为之吧,别让我在这空等,万一你回不来,吴山公主拿我开刀,十个我也不够看啊。”   我也跟着莞尔一笑,这个时候随着一阵阵巨桨拨动水面的响声,众人齐齐回头,看着渡口上已经没了什么人,一艘艘商船井然有序地开始驶离岸边,许多人都站在船板上朝着我们看这边看,我也好奇地盯着这些人,当中男女老少皆有,穿的都是旧时候的服饰,还有人不时地招手,我也礼貌性地冲他们挥了挥手,可是眼看着最后一艘船在河面上渐行渐远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当中有个人极为熟悉,抓紧两步来到渡口上,借着太阳光的余晖,当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人身上时,身体猛地一震,失声大叫道:“大哥?!”   大哥此时就站在船板的末尾处,穿的还是跟他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黑袍,一只手扶着栏杆,目光盯着河面,仿佛也听到了我的呼喊声,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便又将脑袋垂下了。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大哥,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商船已经逐渐在视线中消失了身影,立马想解开绑在渡口木桩上的缰绳想撑船追过去,可是江老大却在身后着急喊道:“你要干什么,那是漕帮商船,咱们这破船是不可能追上的。”   我身形一滞,转过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镖师说:“那些留下的病号在哪,现在就带我去。”   那镖师也是楞了一下,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在前面引路,带着我们来在一家土坯房的门口。   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两个躺在土塌上,脑袋和胳膊都被绑满了绷带的中年人,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素袍的白须老者,见到我们进屋,有些疑惑道:“你们是?”   江老大抢先一步,抱拳说道:“在下是落雁镖局的镖头江岸桥,带几位朋友想找神医咨询些事宜,不知可否方便?”   老者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扫过,点点头,看了眼病人说:“还请门外一叙。”   站在门口,未等江老大开口,我前先一步道:“请问神医,这次的商队是前往哪里?”   “西陵渡。”老者道。   我皱了皱眉头,又是西陵渡,这西陵渡到底是什么地方,听着名字,总感觉能闻到一股子硝烟味儿,让人心里不太踏实。   见我不说话,老者疑惑地看着我说:“这位公子不知想问什么?”   我凛了凛神,说:“神医可曾记得在你们商队之中,有一位不善言语的独臂男子?”   “独臂?”   老者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可曾是白伍?”   我闻言也跟着楞了一下,心道也姓白,看来大哥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忘白家这个姓氏,点点头说:“正是他,您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吗,或者说跟着商队要做什么,也是去西陵渡?”   老者点点头,说:“白伍是八手仙猴的人,特地来护送船队前往西陵渡运送物资,怎么,公子您认识?”   我一下子不淡定了,大哥是八手仙猴的人,这怎么可能,想了想说:“您确定船上没有其他姓白,或者是独臂之人?”   老者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说:“没有,我是随船大夫,一路上几条船基本上跑了个遍,而且对于这种身患有疾之人格外留心,除了白伍外,再无其他独臂之人。”   我深吸口气,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再回想方才见到大哥时的场景,虽然距离有些远,不能看的十分仔细,可是单凭那一声大哥将他唤的抬起头,就能确定这个人一定是我大哥,白正则。   可自从长生当一别,他不但没有在何世杰的酒会中现身,反而出现在了这里,并且成了八手仙猴的手下,护送船队去西陵渡,这太匪夷所思了。   见这老头也问不出什么名堂,道谢之后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老头急忙叫了声:“等一下。”   我转过头,就见老头皱着眉头说:“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那白伍人有点怪,不好好行守护之责,反倒是夜夜酗酒,每每都在船板上喝到伶仃大醉,有次被我遇见,怕他酒后被河风寒了身子,便想将他酒壶收起来,好心劝他回房间休息,可谁知他不领情,为了那酒壶差点出手打伤了老夫,还说这葫芦是留给弟弟的,要不是老夫跑得快,估计当场就被他扔下了河,公子要是认识仙猴手下的人,一定要告他一状,太过分了,简直就不把人当人看嘛。”   老头后面的话我没听进去,脑海中只有大哥说的那句话:这酒壶是留给我弟弟的。   他是还在念着第一次见面跟我说的,再相见兄弟二人定要把酒言欢,畅谈畅饮的诺言么?   我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突然觉得先前发生的事情,我所看到的太少,大哥一定是在那晚遇到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就是在我们离开何世杰宅院,回去遭袭的路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因果循环   老者见我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头说了声怪人便转身进了屋子,我喃喃地抬起头看向江老大说:“这西陵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江老大也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解释道:“就黄河古道目前所知的五大联通外界的渡口当中,其中有东南西北四个已经被四大势力割据,把控着河口进出,只有西陵渡,是前些年才被发现的一个新渡口,也是第五大渡口,目前尚未归属,还在四大势力的争夺范围之内。”   “那西陵渡岂不是很危险?”我诧异道。   江老大点点头,道:“常年战火硝烟没有停歇过一天,这只商队就是前往西陵渡,给八手仙猴的人运送物资的。”   “原来是这样。”我呢喃一声,余光中只见一道身影正在冲着我们急速赶来,一边跑一边喊:“白公子,渡口有人找,说是要抓紧时间上路了。”   我微微一愣,心道这是卫君瑶的人来接我上去了。   拢了拢思绪,跟着那人往渡口的方向走,远远地,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渡口之上,只是脑袋被一定宽大的斗笠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相貌,但从整个人的身形和气质来看,这人我一定认识。   果不其然,刚一到渡口,就见那人将斗笠轻轻往上掀开了一条缝,看着我说:“好久不见啊。”   吴将军!   我差点叫出了声,可是看着他这副打扮,还是忍下来说:“好久不见,有劳了。”   红鲤也在这个时候跟上了船,看了吴将军一眼,身子猛地一阵哆嗦,下意识地超后退了两步,像是保持安全距离,才静力不动。   看着她我心里实在是不好受,轻轻叹了口气,再将目光转向淮北跟江老大,一行五人来到黄河,现如今逃的逃,伤的伤,淮北也留在了落雁镇,一时间胸中感慨万千,不知道如何开口,到最后只是淡淡说道:“保重。”   “保重!”   “保重!”   在二人拱手抱拳的凝视中,吴将军撑着船缓缓离岸,直到他俩的身影在视线中再也看不见,我才转过头看向吴将军道:“是去河口吗?”   吴将军摇摇头说:“从这里到河口太慢,想要抓紧回去,得用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我诧异道。   吴将军没有答话,只是赶着船一直在水中快速前行,我这会儿因为玉姐还有大哥的事情心思很重,也没有心思开口说话,只是木讷地看着两岸的河景发呆,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船行到了哪,有些纳闷想要问吴将军时,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极重的力量击在了后脖颈,两眼一发黑,摇摇坠坠之际,只感觉一道一只手掌猛地在我背后一推,整个人便直接从船上掉入了水中。   在落水的一刹那,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吴将军是叛徒。   在身体进入翻滚的河水时,我本能地挥舞着双手拼命在水中挣扎,可是先前在鬼门峡落入道弱水当中的失重感却再一次席卷全身,整个人一点停顿都没有地直直往水下沉,我感觉绝望极了,感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很多人还在等着我,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   可是现实的情况却是让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鹅毛不浮的弱水再挣扎也只是徒劳,看着打在河面上的日光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一颗心也随着身体下沉开始不断跌落,而这黄河也跟见不着底一般,无穷无尽,就在我感觉着像是要跌穿河底,遁入空冥时,周遭河水的温度陡然直降,宛如进到了寒冬腊月,一下子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而在这个时候,我竟像是感觉到了水中传来的浮力,心头一愣,求生欲再一次让手脚本能地开始胡乱扇动,察觉着身体开始逐渐往水面上浮,我心中狂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强咬着牙忍住一阵阵刺骨的巨寒,开始拼命往上游。   可是越往上游,随着光线射入,当能隐隐看见周遭的环境时,开始隐隐觉得不对。   这里是黄河,为什么感觉像是游在一个洞口,四周全都是光滑无比的岩壁,河水也清澈透明,泛着阵阵绿光,看着看着,就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可是冻彻血骨的寒冷让我再一次清醒,这个时候管不了那么多,看着近在咫尺的洞口,卯足了劲儿一窜到底,而等脑袋露出水面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顿时就傻了。   于家庙!   这里竟然是于家庙后山的那个水潭!   竹树环抱,破败的女娲土庙,甚至还有当时刘三手为了憋水虺,沿着我身子四周刨下的那个圆形小坑,一切都和之前来时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而且更令人吃惊的是,眼下竟然已经到了冬天。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地上,树上,包括女娲土庙的庙顶上,都落着一层白白的积雪,俨然已是寒冬腊月,可是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我临走的时候还是夏天,几天的功夫就过去了数月?   愣神之际,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水花四溅的响声,当时白毛汗都给我吓出来了,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那个赤身裸体,长着一张蛇脸的水下女人。   赶等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甩开膀子玩儿了命地往岸边游,赶等上了岸,正要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前跑的时候,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喊道:“你跑什么?”   闻声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红鲤正朝着岸边缓缓游来,等上岸之后,也是皱着眉头看了眼四周说:“下雪了?”   随即像是反应了过来,淡淡道:“河中一日,岸上一月,也难怪。”   她的话我听得懂也听不明白,本想多问,可是全身上下只穿着长裤短袖,再加上一身水,在这种空气温度里,让我忍不住开始浑身打起了哆嗦,手跟胳膊瞬间被冻得乌紫发黑,想也不想道:“先离开这里,有什么回到长生当再说。”   二人穿着一身湿漉漉的夏装,在雪地之中一路狂奔,凭借着记忆很快地来到了于家庙村口,但是看着目光之中,家家户户门口贴春挂喜的一派热闹景象,我暗骂了一声,“我曹,不会过年了吧。”   此时正值中午,在村子里忙碌的人很多,二人很快被发现,有村民疑惑地迎了上来,看着我俩这副模样,犹豫地问道:“你们是……”   “我俩是成都来的驴友,不小心跟朋友走散,在这里迷了路,可不可以借个地方给家里打个电话,拜托了。”   我想也没想地就把在路上准备好的措辞脱口而出,接着一阵冷风在身上吹过,忍不住打了哆嗦,哀求道:“拜托了,家人还等着我们回去过年呢。”   为首的一个汉子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扫,点点头说:“行,跟我来吧。”   我心头一喜,连连道谢,跟红鲤在汉子的带领下进村拐进了一家农家院,刚一到门口,我就有些傻眼,这不是当初我第一次跟青鲤碰面的那个地方么,而眼前这个汉子也开始觉得有些熟悉,瞬间想起来他就是当时被怅虎催眠,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那个男人。   心中顿时有些感慨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我用化龙水救了整个村子一命,而他们也在几个月后救了我跟红鲤,看来佛家所言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着实不是不无道理。   进屋之后,我见他家里贴的对联好像跟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用的全是黄纸,这似乎是家中有人亡故才会贴这样的对联,疑惑之际,目光之中,就见在堂屋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章黑白遗像,而遗像上的那个人,正是当时和他一样趴在桌子上的女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袭   再转过头看着贴在门上的黄色对联,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却又犯着糊涂。   而这个时候汉子从旁边的屋子里抱着毛巾和棉袄走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说:“快换上吧,大过年的,别冻凉了。”   接着看着我盯着遗像愣神,便干笑了一声,说:“我婆娘,半年前走的。”   “半年?”   我呢喃了一声,看着眼下的光景,应该就是我从江西回来后不久,可是化龙水不是已经交给姚二爷了么,他也说过这里的问题已经得到妥善解决,可以是为什么还会死人?   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再问死因,也明显不合适。   道谢加上安慰之后,我跟红鲤去到不同的房间将身上的水擦尽然后又换上新的衣服,等走出来的时候汉子已经在屋子里烧起了炭盆,三人围在一起,感觉着身上的温度随着碳火加热而逐渐回升,我才问汉子道:“叔,过年就你自己?”   汉子叹了口气,盯着火炭微微有些愣神,才点点头说:“就我自己。”   我一时有些语塞,转过头看向红鲤,心里琢磨着这边的事情她应该比较清楚,可是红鲤也只是抬眉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而在这个时候,却听见汉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部老式的诺基亚递到我手中说:“快给家里报个平安吧,别让他们担心。”   接过电话,我犹豫了一下,只有玉姐的号码我能背熟,便拨键打了出去。   不出意料,关机。   随后将电话交给了红鲤,她也只是将手机放在耳边停留了一秒,摇了摇头,又将电话交还给了汉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站起身,想要跟汉子告辞,可是汉子却打眼看着我说:“今天过年,连到车站的车都没有,几十公里的山路呢,留在这住一晚吧,明天我带你们出去。”   “不用了,他们跟我走就行了。”   一声陌生的话语蓦的在院子外面响起,众人齐齐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袄的陌生中年女子撑着柄黑伞缓缓走进屋,看着我跟红鲤说道:“走吧,等你俩很久了。”   我坐在那里仰着脑袋,看着女人有些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来,却耳听得红鲤在旁疑惑道:“陆,陆无双?”   陆无双这个名字落入耳朵里让我止不住心头一颤,赶紧站起身,道:“陆老大,你怎么来了?”   陆无双的眼睛淡淡地我身上瞟了瞟,点点头说:“先回去吧,大家伙儿都等着你俩过年呢。”   大家?   “嗯,大家。”   陆无双说着就转身朝着门外走,我愣了下神,再次冲着汉子道谢之后,急忙和红鲤跟着她走出了院门。   一出门,我就看到了个熟人,冬无眠。   还是那副阴鹜的样子,斜靠在门框上,看见我出来嘿嘿笑道:“福大命大,竟然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看来老八看人的眼力,要比手段高明多了。”   而且再往前走,刚一出村子口往进山的路上,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当中,夜不悔。   夜不悔就没有冬无眠没有多话,直直地站在路口,看到我们来直接转身就顺着栈道进了山,这让我心中微微有些吃惊,陆无双亲自来就算了,四大判官其他三位也都来了俩,看来这边事情的糟糕程度,要比我所预想的严重很多。   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一路上曲曲折折,好在一行人身手都不赖,赶在傍晚之前就下了山。   刚一下山,就看见两辆黑色的悍马停在山口的位置,当间还站着个中年男子,长得挺秀气,白白净净的,见到我们之后直接将两辆车的车门拉开,将众人分两辆车迎进去之后,便发动了引擎,开始在布满积雪的山路上飞驰。   “陆老大,玉姐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沉寂了半响,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暂时死不了。”陆无双淡淡道。   我心头一喜,连忙问:“那他们现在在哪?”   陆无双没有回答我,靠在座椅上微微眯起了眼睛,嘴唇微动道:“好好一个年也不能过,真是麻烦。”   我一下子有些愕然,不过既然得知玉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心里也跟着舒了口气,便没再多问。   一路上车速很快,进到成都市区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但还没有过午夜,看着车窗外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不绝于耳的鞭炮跟烟花其鸣,不觉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正跟爹娘还有爷爷坐在家里看着春晚吃年夜饭,等着爹给我包的压岁钱的场景,一时间眼眶发涩,心口微酸。   车子在横穿过城区之后又开始奔着城郊的方向急速前行,我看着这边的路有些眼熟,微微愣神,看了眼红鲤,就见她点点头,说:“姚二爷家。”   “姚二爷……”   我深吸口气,等到车子停在了姚二爷宅院门口,一下车就见到里面通火通明,大门口左右挂着两盏大红灯笼,下面还有一片鲜红的鞭炮灰烬,忍不住两步上前推开门,正看见身穿大红唐装的姚二爷,端坐在轮椅上,守在院子中央。   “二爷……”   在看到姚二爷的那一刻,我鼻子顿时酸的不行,而姚二爷也是木讷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颤抖,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的功夫才喃喃出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我看着姚二爷脑袋和肩膀上都落了不少积雪,心知他一定是在这里守了很久,急忙推着他进了正堂,可是在我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大大的圆桌,和满桌的酒席,没有看到玉姐,也没有其他的人。   这个时候陆无双众人也迈步进了屋,各自分宾主入座之后,红鲤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使然,径直坐在了姚二爷的身边,姚二爷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便招呼着我也坐下。   正堂之内,一共七个人,看着满桌子的菜全都沉默不语,空气之中气氛十分压抑,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将面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看向陆无双问道:“玉姐人呢?”   桌子上的众人没有说话,我见这样心中更是焦急,连声问道:“玉姐呢,你不是说她没死么,那她现在人呢?”   “小乙你先别着急,玉儿她现在没事,估计马上就会回来了。”姚二爷轻叹口气道。   我看着他脸上落寞的神情,显然不像是在说真话,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就听陆无双沉声说道:“追来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其他三位判官齐齐站起了身,凝神望向门外。   这个时候,就听见院子里刮起了大风,卷动着地上的积雪漫天飞舞,当中夹杂着枯黄的落叶,宛如一只只黄白相间的蝴蝶翩翩飞舞,伴随着凛冽的风声,看着诡异极了。   “装神弄鬼!”   夜不悔冷哼一声,直接甩着袖袍夺门而出,黑色的身影瞬间没入在了狂风之中,只见他怒目凝视,任凭衣角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却也不皱一下眉头,冷声说道:“蟑头鼠辈,还不给爷爷速速现身,让爷爷好好看看你有几颗脑袋!”   说罢口中发出一声闷喝,脚底蹬地,蓦的蹿出三尺来高,接着身形在空中急速飞舞,竟像是踩着雪花跟落叶,开始节节攀升,眨眼的功夫就又朝空中蹿高了数丈,便在视野之中消失了身影。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突然就听见从外面的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两道人影同时从空中落下,一个重重摔在地上,而另一个则稳落在他身边,正弯腰伸手要将那人抓起时,空气蓦的响起一阵阴笑,数道黑色的身影从院墙外一跃而入,手中闪着明晃晃的弯刀,直接就朝着夜不悔迎头劈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归来   “小心!”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就见夜不悔惧也不惧,手中的动作却陡然加快,抓着地上那人的脖领子蓦的朝身后一甩,接着双脚撑开立地,一只脚尖点地画圆,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姿势转过身,跟在人形的身后,在数柄弯刀落下之前,以人为盾,出手如电,几声骨骼断裂的声响后,数具死尸倒地。   可还没等他身形在地上落稳,一阵阵破空之声再度响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墙外蜂拥而入,我怕夜不悔一人抵挡不住,正要跟着出去帮忙,却听见冬无眠阴笑道:“喝酒吃菜,正愁这顿饭吃起着无味,现在有了真人大戏,可以畅快痛饮拉!”   冬无眠说罢端起酒杯独饮一口,其他人也都跟着开始动了碗筷,我愣了愣,看着夜不悔如鬼魅般的身形在院子里来回穿梭,面对敌人也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悉数断命,只好咽了咽口水,跟着众人开始吃起了饭。   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难忘的一顿年夜饭。   屋外大雪纷飞,数不尽的敌人提刀从墙外鱼贯而入,满脸杀气腾腾,但是屋内却一派祥和之气,大家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足足有半顿饭的功夫,夜不悔才拍了拍了身上的雪走进屋,手中接着冬无眠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后,道:“太弱,没意思。”   我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尸体,筷子里夹着的牛肉也停滞在了半空中,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夜不悔缓缓站了起身子,说:“该我了。”   说罢只感觉眼前刮起了一阵风,人便不见了。   院子里也没有,可是大门却在此时洞开,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开始不断炸响夜空,并不时传来阵阵野兽嘶吼,在我筷子落下去之前,冬无眠就已经擦着手从屋外往里走,说:“小鬼探路,阎王一个没来。”   “这些都是金鹏的人?”我半响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   冬无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没错,估计也是得知你回来了,想来探探虚实。”   “那,那玉姐呢?”我着急道。   冬无眠这个时候抬手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快到了吧,血狐去了那么久,总该有信儿了。”   血狐?   我愣了愣,焦急将目光落向门外,却听见耳根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咯咯”的银笑,诧异地转过头,就见血狐探着脑袋站在我身后,满脸笑意地说:“想我啦?”   我腾地站起身,与血狐四目相对,然后看向四周,却依旧没有见到玉姐的身影,急忙问道:“玉姐人呢?”   “都问了一路了,累不累。”   红鲤在这个时候白了我一眼,转动着手上的酒杯说:“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你闭嘴!”   我恶狠狠地瞪了红鲤一眼,转过头再看向血狐,就见血狐笑吟吟地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十二点,狼爷说过的,午夜之前人一定会带到,放心吧。”   血狐说罢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拿手甩了甩一头大红的长发,看着我说:“收获如何?”   我摇了摇头,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玉姐的安危,哪还顾得上收获不收获,一直将眼睛紧紧盯着大门口,就听陆无双在耳边淡淡说道:“玉儿掌握了老八太多的事情,若这次能安全回来,你尽快安排一个地方让他避一避,金鹏不死,你们几个就永无安宁之日。”   我诧异地看向她,皱了皱眉问道:“以金鹏的实力,按说早就不该对这些凡尘俗世再有什么留恋,怎么会为了一个筢子行,如此大动干戈?”   陆无双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鱼头放入碗中说:“这事儿你应该去问老八,我记得当初他曾跟我说过,若是他有一天覆灭,那一定会是死在他师兄手上,而且也可能是感觉到了金鹏从昆仑下山了吧,这几年一直疲于奔波,应该就是在寻找对付他的方法。”   “所他找我师父不见,就先拿玉姐开刀?”我沉声道。   “可以这么认为,毕竟玉儿相当于老八的大脑,老八知道的,她基本上都知道。”   陆无双说着沉吟了片刻,道:“不过老八这次走的有些突然,自打上次从黄河回来之后很多年没有见过他这么匆忙过,兴许是和他待会的那个女人有关。”   “女人?什么女人?”我惊奇道。   陆无双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只见过一次,像是个乡下女子,别的一概不知。”   我一下愣住了,师傅竟然还带过一个乡下女子回来,这不太像是他做事的一贯风格。   正想着,就听见院子外头传来阵阵“沙沙”的脚步声,我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看了下墙上的时间离12点还差3分钟,顿时心头一紧,目光落向门外,只见在透过大门的黑夜之中,两道身影正在并排走近,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当二人跨步进入院门时,我忍不住哽咽道:“玉姐……”   狼妖跟玉姐在进门之后,看到满院子的尸体,微微皱起了眉,可随即向目光看向屋内时,玉姐远远地笑了笑,说:“小乙,回来啦。”   我那时真是再也绷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淌,傻站在那里动也不会动,眼睁睁看着玉姐微笑地走进屋,站在面前,拿手在我脑袋上摸了摸说:“怎么啦,出去太久,连姐姐也都忘了?”   我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刚想开口说话,却见玉姐本是白皙如玉的脸上,一道道刺眼的红色伤口入骨三分,其中一道更是从左眼一直延伸到了右脸颊下,鲜红入目,和洁白的肌肤形成了剧烈反差,让人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咬牙问道:“金鹏干的?”   玉姐轻轻晃了晃脑袋说:“先别说这个了,吃饭吧,好几天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血狐这时站了起来,让椅子让给玉姐,玉姐直接坐下,端起碗拿着筷子开始风卷残云般在桌子上吃了起来,整个过程不说话,也没有一点声音,大家也都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狼妖站在一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而这个时候玉姐口中已经被饭菜给塞满,可还是一股脑地夹菜往嘴里送,我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手中的筷子夺了下来,说:“玉姐,你到底怎么了?”   玉姐手上依旧保持着拿筷子的姿势,整个人也是呆立在椅子上,沉寂了片刻,突然眼眶一红,一股股清泪顺着眼角开始往下流,接着突然双手伏案,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在她哭出声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心中最软弱的部位被人用针狠狠戳了一下,大骂了声“金鹏我草拟吗!”扭头就朝门外冲了出去。   可是人刚一进院子,就被狼妖拦在了院门口,冲着我摇了摇头,说:“冷静。”   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掉转过头想从他身边钻出去,可是他却一把掐住了我脖子说:“连我都是丢了半条命才将她救了出来,你去干什么,送死?”   “死就死,他敢欺负玉姐,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扒下他半张狗屁!”   我通红着眼睛在狼妖手中拼命挣扎,可是狼妖的手掌就跟钳子一样,死死抓着我的脖子一刻也未曾松开过。   “滚!”   我大骂了一声,抬起手直接朝他推了过去,接着耳边响起了一阵闷哼,就感觉脖子上一轻,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二话不说,爬起来就朝院子外头冲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除夕   人尚未到,就觉得眼前蓦的闪过一道倩影,直接眼中忽得一闪,耳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火辣辣的疼。   玉姐站在面前,脸上还挂着泪,瞪着眼睛看我说:“你是不是想去送死?”   “玉姐,你打我?”   我捂着发烫的脸颊,不可思议的看向玉姐,就见她冷着脸道:“我就问你,是不是想去送死?”   我感觉心里难受极了,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咬着牙说:“死就死,谁怕谁!”   说罢直接绕开她往门外跑,可是人刚一离开院子,就玉姐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我一下子愣住了,转过头看着玉姐迈步朝我走了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拦在她面前,说:“你不能去!”   玉姐冷笑道:“为何?”   “我不能让你再受到伤害!”   “你觉得我能亲眼看着你去受伤,甚至去死?”   玉姐眯着眼睛看着我,摇摇头说:“小乙,你太让我失望了,本以为撑到你回来事情会有转机,可是万没想到我忍辱负重这么长时间,等回来的竟然是个莽夫!”   玉姐的话如一击击闷雷砸在我胸口,脑海里突然想起她之前跟我说过的许多话,和每一次期盼的眼神。   一幕幕像是烙印一般印在胸口,让我突然喘不过来气,看着玉姐失望的眼神,和烙在脸上的伤口,所有的委屈和担心在此刻瞬间涌上心头,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   玉姐的身子微微一僵,接着缓缓舒了口气,静静地拿手抚摸着我的脑袋,一直到我苦累了,才缓缓从她怀中探起头,只见她微微笑着说:“哭够了吧?”   我抹了抹眼泪,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玉姐莞尔一笑,说:“好了,闹够了就去吃饭吧,我是真饿了。”   就在二人即将迈步回屋的时候,一声声炮竹跟烟花漫天齐飞的响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顺着声音转过头,只见五彩缤纷的花火照亮了整个天空,持续不断,绵延不绝,耳边就听玉姐呢喃道:“新年快乐。”   看着她在烟火下被映红的脸庞,和在上面如蚯蚓般的伤痕,我咬了咬牙说:“新年快乐。”   那天晚上大家十分有默契地开始对发生的事情缄口不言,除夕这个词无论是对于普通百姓,还是这些江湖绿林众人,都有着特殊含义,杯来盏去,畅快痛饮,一直到陆无双将筷子平放在桌子上,擦了擦嘴带着另外三位判官转身离去,屋子里瞬间就只剩下了我跟玉姐,姚二爷,还有狼妖他们几个。   “小乙啊。”   半晌的功夫,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其实,你不该回来。”   我看着姚二爷没有开口,就见他垂着眼帘说:“只要你跟老八不在,金鹏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翻到那两地方去找你们的麻烦,只是你这一回,金鹏肯定会想尽办法对你下手,逼着老八现身。”   我摇摇头,看了眼玉姐说:“我不回来,玉姐怎么办,而且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二爷,我记得您之前并表示如此胆小怕事之人。”   “是啊,人越是到老就越觉得死很可怕,但是在绝对力量悬殊的面前,暂且隐忍,可远比以卵击石要好很多。”姚二爷叹声道。   狼妖也在这时插话道:“我赞成小乙的话,区区一个金鹏没什么大不了的,爷还不是照样把人从他手里给带了回来,实在不行咱就干了,直接一掌拍碎他的脑袋,大不了再去幽泉狱蹲几年,我就不信九泉巡河人不会帮我说话。”   说完还不忘看了我一眼道:“对吧,白大人。”   我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屋子众人,说:“我走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玉姐动了动嘴唇似乎要开口,却被姚二爷打断道:“真说起来倒也不复杂,当时有陆老大跟狼爷出面当中调停,说好的三个月,只是没想到你一走就去了这么长时间,当时玉儿一直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这边,被金鹏趁机出手掳走,并以此要挟整个盗门以后对何世杰俯首称臣,那会儿狼爷也不在,血狐被金鹏打伤,咱们这边一直无人可用,就生生给拖到了现在。”   我闻言不自觉感动地看向玉姐,就见她笑了笑说:“没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小乙能安全回来,比什么都强。”   “可是……”我皱了皱眉头说:“金鹏出手,陆老大就一直坐视不管么?”   姚二爷摇了摇头说:“如果他是只是对玉儿下手的话,连陆老大都不能插手。”   “为什么!?”我诧异道。   玉姐在这时看向我说:“因为我和他一样,都是签过条约的人。”   我满脸震惊地看着玉姐,可是再一回想起她整副身体出现玲珑状态时的模样,愕然地点点头,可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如果不是你一直身受重伤,想必金鹏也没有这么容易得手吧?”   见玉姐不可否置地点了点头,我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你身上的伤,是被浮龙井下面的那个人给打的吧?”   “看来你都知道了。”玉姐苦笑一声,眼神突然有些迷离,呢喃道:“如果当时我没有抵挡住他的一击,莫说是我,就连你的脚步也只能止于江西,从此以后哪也去不了。”   “为什么?”我诧异道:“他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对你动手,他不是还替我照顾七小姐了么,还让我替他寻找失散的后人,怎么会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玉姐摇了摇头,道:“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在他手中你我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况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还要计较这么多。”   “玉儿。”   姚二爷在这时忽然开口道:“那件事情你还打算瞒着他?”   我微微一愣,看着二爷说:“什么事?”   见玉姐欲言又止,姚二爷叹了口气说:“你能从那里活着回来可不止玉儿说的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因为玉儿答应了那人一个条件,他才会松口放了你。”   我咬着牙看向玉姐说:“什么条件?”   “纳身为妾。”玉姐轻轻说道。   我腾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玉姐说:“什么时候?”   “就在何世杰摆宴的那天晚上。”姚二爷叹声道:“那天晚上浮龙井下面的人找了过来,想要强行带走玉儿,却被你大哥出手阻拦,被那人打成了重伤之后,是陆老大出面说服了此人,说将婚期再延后一年,才算是暂时了了这件事。”   “我大哥那晚没来,是因为浮龙井底下那人?”   我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可是随即想到了落雁镇中那名大夫所讲的话,大哥在商船上夜夜买醉的原因,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这么说,大哥是逃难才逃到了那里,可他为什么又会拜入到八手仙猴的势力之下呢,而见到我却又不肯与我相认?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玉姐道:“那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生怕我托你后退是不是?”   玉姐苦涩地笑了笑,说:“我如果告诉你,以你的性子,后面的路又怎么可能会走这么远,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你?”   “而且小乙你可曾知道浮龙井下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狼妖忽然在这时开口道。   “是谁?”   狼妖看了我一眼说:“估计你已经听说过了,他在黄河古道之中被人们称作为,鬼门龙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鬼门龙王?   我下意识地倒吸了口冷气,可随即想到沙青烈企图将我一掌毙命的时候,不由得咬着牙低音道:“真是冤家路窄,看来跟这鬼门龙王,是要不死不休了。”   “小乙不要冲动,现如今敌我力量悬殊太大,还是暂且忍一忍,等八爷回来再从长计议比较好。”   听了玉姐的话,我看向她摇了摇头说:“等到什么时候,如果到时八爷还没有出现,你要怎么办?”   玉姐脸上怔了怔,叹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没有那么一天。”   我打断她说道:“正如霍老太所言,乱世之际,人不如狗,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还不想法去面对敌人,迎难而上,依旧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么只会有一个下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玉姐看向我的眼睛里闪烁着诧异的神采,张了张嘴,却听见狼妖在一旁慵懒地说道:“玉姐,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可不要一直太小看小乙,刚才他推我那一巴掌到现在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这股子力道,恐怕对上姚二爷,也都有过之而不无及吧?”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伸出两只手掌,回想刚开推开狼妖的一瞬间,有些愣神道:“不是你自己松开的么?”   狼妖看了我一眼,没有开口,却突然目光一凛,将手中正在把玩的酒杯蓦的朝我这个方向一丢,目光之中,只见酒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一如当时红鲤朝我出手的画面,忍不住猛地一抬手,在杯子砸到脸上之前,将其一把抓到了掌中。   “你看。”   狼妖摆摆手看向姚二爷说:“刚才那速度,你能不能接到?”   姚二爷眯着眼睛说:“可以,但是做不到像他这般随意。”   我也愣住了,看着手中酒杯呢喃道:“你扔的也不快啊,我刚不是走神,还能接的太快点。”   “不是杯子慢,而是你的速度变快了。”   狼妖呵呵笑了笑,看向玉姐说:“怎么样,能从黄河古道出来的人都不一般吧,而且这才多长时间,再给这小子一段时间,恐怕再坐的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外,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可我什么也没干啊。”我不可思议道。   “那你再试试这个呢?”   狼妖话音未落,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面前的两支筷子被震得腾空而起,接着就见他淡然地双指探曲,只听得“砰砰”两声,两支筷子瞬间化成两道黑影,朝我飞速射了过来。   “你疯了!”   我大骂一声,感觉到筷子上夹带着的破空之势,要是靠手硬接肯定会被力道直接洞穿,却也避无可避,大脑中一时飞转,在筷子离面门不到半尺的距离,本能地抬起了左手,横空一抓,耳听得“咔嚓”一声碎木响,两支筷子被稳稳接在手中,却全被拦腰捏成两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姚二爷在一边说道:“这一招我也能接,不过接下来的那只手,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过来的,看来小乙说的没错,有些事情谁也等不了,只有靠自己去完成了。”   我整个人还傻愣在刚才的瞬间波息之中,活动着左手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再撸起袖子,看着上面十颗印记鲜明的黑痂,还有阎不焕说的话,一时间既明白又糊涂,难道真是体内的经脉被打通了一些,命气开始流转所导致的?   想起在九泉之中二爷爷对我的交代,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只不过光靠快可不行,高手对招,靠的速度和机会,所谓的机会也可以理解为经验,于无数次败中求胜里所领悟到的一击杀敌的经验,就算命存一息,只要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就能反败为胜,立于不败之地。”   狼妖靠在椅子上淡淡说道:“初出茅庐,天下无敌,再学三年,寸步难行,你要走的路还有很长,慢慢学吧。”   说完拍拍屁股站起身说:“行了,天也不早了,都赶紧休息吧,这几天我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在这给你指点指点,不过能领悟到多少,就全在你自己了。”   狼妖出门后血狐也尾随其后,看着我笑道:“还有我。”   接着红鲤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去睡了,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是。”   我在这时看了眼玉姐,就发现她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其神情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忍不住开口道:“玉姐你放心,我在那边认识了个神医,不光能治好你的病,相信连你脸上的伤也可以恢复如初,等这边的事情一解决我就带你过去,不要太难过了。”   玉姐轻轻笑了笑,说:“嗯,我相信你。”   看着玉姐强勉出来的笑容,我紧紧攥起了拳头,说:“一定会的。”   那天晚上一夜无眠,我躺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夜,头一次感觉到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究竟是什么感觉,若是自己早一些有这样的能力,恐怕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最起码玉姐不会受伤,大哥也不会逃难到了黄河古道,成为了他人的马前卒。   想着想着就听见窗外有动静,我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翻身而起,披着衣服来到窗前,透过玻璃上淡淡的薄雾,只见被白雪覆盖的院子里有人影在攒动,心中一惊,却不敢妄自惊动院中人,便踮着脚轻轻推门,朝院中奔了出去。   “姚二爷?”   但我看清院中那人时忍不住一愣,姚二爷身上披着黑袄端坐在轮椅上,呆呆地看向大门口,听到声音才穿过头看着我,笑了笑说:“打扰你休息了。”   我摇摇头,迈步来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院子里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清理干净,再看向姚二爷又将目光落向大门的眼神,疑惑道:“您在等人?”   “是啊。”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说:“孩子头一次出门这么久,过年也不回来,想他了。”   姚二爷有孩子?   我先是一愣,可立马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青鲤。   青鲤自从在何世杰家中被索命门大掌舵废了胳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中间事情又太多,也一直忘了问他到底怎么样了,想了想便开口道:“青鲤现在人在哪里?”   可谁知姚二爷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在等他。”   “那是等谁?”我诧异道。   “红鲤。”   我心头微颤,想到姚二爷当时在饭桌上看向红鲤的眼神,忍不住叹口气道:“您都知道了。”   姚二爷轻轻晃了晃脑袋,将目光落在了院中的那颗老桂花树上,幽幽叹道:“那孩子命苦,因为后脑勺的那双鬼眼,一落生就被生母抛弃抛弃,被我无意间拾得抚养到现在,眼看着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可没想到逢此大难,冤孽啊,天道不公,我们这些凡人就算做再多努力,想抗拒这生而不等的命运,可是穷极一生,才发现这一切其实也是命运的本身,只能认命等死,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姚二爷的话,却隐隐觉得,所谓天道并不能束缚住所有的人,就像卫君瑶,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逆天改命,逃出轮回,永存于世,而那些所谓认命的人,只不过是缺乏了一颗勇敢的心,和足以跟天道对抗的力量罢了。   若不是这样,我爷爷又凭什么会让一个早就该死的我,瞒天过海活到了现在?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速之客   而且红鲤的事情也并不是不无办法,就算阎不焕和那什么黄河姥母解决不了,我还可以去酆都狱,红鲤身上所有的秘密都是因它而起,只要找到了那里,相信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让真正的红鲤苏醒。   我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姚二爷,许多事情之所以成为秘密,就是因为不希望太多的人牵扯其中,而且姚二爷别看人已垂暮,但是其野心恐怕比我还要大,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再生事端,只好宽慰道:“放心吧,红鲤交给我,我就一定能把她治好。”   姚二爷点点头,可还是没有离去的迹象,我忍不住刚要张嘴,就见他朝我挥了挥手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再静一会儿。”   “可是……”   我还欲张嘴,姚二爷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进入到了一种极其空冥的状态,宛如老僧坐定,古树盘根,近在咫尺,却又感觉开始变的遥远,让人忍不住对其肃然起敬,心中隐隐生出退却之意。   奇怪。   我心中暗道一声,在他身边驻足了片刻,将姚二爷身上的披肩整理好之后,便退回到了房间里。   姚二爷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只知道在我被狼妖从床上拎起直接给扔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你这几天的任务是摸到我的衣角,等什么时候摸到了,我再教你别的。”   狼妖抱着肩膀笑眯眯地盯着我看,这个时候玉姐跟红鲤还有血狐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俩,接着就见血狐斜依在门框上笑着说:“不错,小乙加油,要是能赶在天黑之前做到,晚上姐姐给你奖励。”   我无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看着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心里有些激动。   说实话我现在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水平,就好像是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人突然得到了笔巨款,开始考虑怎么花是一样的心情。   想罢深吸口气,目光死死锁住狼妖,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握紧拳头,直接就奔他冲了过去。   就在抬脚的一瞬间,就忽然觉得耳边生风,本就隔着不远的狼妖竟然眨眼间都到了切近,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躲,可赶等反应过来的字迹要干嘛的时候,狼妖却蓦的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想什么呢?!”   这时狼妖的声音突然就在脑袋后面响了起来,接着就感觉到从后背传来一股大力,脚下不稳直接迎面趴在了地上,借着惯性在地面上往前蹭了好几米,给我疼的直咧嘴。   也顾不得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几个围观群众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咬着牙说:“再来!”   可是这狼妖似乎在跟我逗一样,每次在我拼尽全力冲到面前时才淡然躲开,一边躲嘴里还不忘讥讽。   “太慢。”   “脚太软。”   “我姥姥都比你跑的快。”   “你这出手的力度还没有我姥姥赶猪打的狠。”   “跑的时候就不需要注意力贯中了么?”   ……   整整一天,二人连饭都没吃,一直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眼看着手掌离他胳膊最近的一次,却见狼妖突然翻脸,猛地一抬手,直接朝我胸口推了过来。   “耍赖!”   我大骂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拦在胸前,在双手交接之际,感觉到他五指扣拢,想要箍死我的手腕的时候,反手为掌,硬生生往他胸口推了过去。   “不错!”   狼妖大喝了一声,将抓向我的五爪蓦的回收,直接迎上我的手掌。   二者相交,只感觉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可是在半空中,却见狼妖惊讶地张大了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接着感觉后背重重着地,一骨碌爬了起来说:“我赢了!”   狼妖拂了拂衣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身上藏着的秘密不少啊。”   我愣了一下,道:“什么秘密?”   “都说是秘密了,你不说我哪能知道。”   狼妖饱含深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今天到这,明天再继续,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基本就过上了天没亮就被狼妖从床上扔到院子里,一直到深夜才能休息吃饭的日子,玉姐也开始戴上了面纱将整张脸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姚二爷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感觉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发生变化,直到正月十五那天,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才彻底打破了这份宁静。   来的是个陌生男子,穿着军绿大衣,脸上被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进到院门就说:“哪位是白小乙?”   找我的?   我微微一愣神,跟狼妖交接的手掌也收了回来道:“你是谁?”   “想要这些人活命的话,明晚聚龙山庄,你一个人去,多带一个死一个,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藏在袖中的手蓦的一抖,数张纸片洋洋洒洒地就从空中飞来,我急忙伸出手将它们接在手中,赶等再看门口的人,消失不见了。   可是再等低头看清楚手上的纸片时,脑袋嗡的一下,是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是我娘。   自从上次在家里收到娘的信后就再也没有她的音讯,本以为她是不愿接受现实而选择了逃避,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聚龙山庄,是被人抓去的么?   我第一时间就冲出了院子,可是茫茫雪地,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都跟了出来,紧张地看着我没有出声,我深吸口气转过头道:“聚龙山庄在哪?”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的功夫,才听到姚二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道:“在南郊,是索命门在这里唯一的联络点。”   索命门?   金鹏?   姚二爷推车轮椅缓缓走了过来,看着我道:“出什么事了?”   我将照片扔给他说:“他们把我娘抓走了,我要去救她。”   “你一个人?”   姚二爷看着眼照片,然后看向我道。   “多去一个死一个,而且你们没有必要替我冒险。”我沉声道。   姚二爷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眼手上照片,指着我娘的那张说:“这个就是你娘?”   我点点头,接着就见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进来说。”   而玉姐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诧异,我一下子有些迷茫,跟着众人回到正厅里,姚二爷才摆摆手说:“各位先退下吧,我跟小乙单独有话说。”   大家没有作声,转身都往外走,只有玉姐留了下来说:“我也对小乙有话说。”   看着二人肃穆的神情,我一下子有点蒙,等到众人散去,玉姐将房门关上后,来到我面前道:“她不是你的生母对吧?”   “嗯,我生母早就死了。”我应声道。   接着玉姐像是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姚二爷,姚二爷微微摇头说:“万没想到,这些人的棋下的这么大,这么长,竟然都走到了这一步,看来小乙能活到今天,确实不易。”   我这会儿只担心着娘的安慰,哪有心思听他们说这些,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有话尽管直说,我都能受的住。”   半晌,姚二爷才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可知外八门之中的兰花门?”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道:“你是说那些做皮肉买卖的女人?”   “嗯。”姚二爷点点头,道:“兰花门是外八行中最为妩媚的一门,门下众人皆是女子,无一男性,虽然谋生手段遭人唾弃,但却也是八门,甚至五行八作中做不可或缺的一门。”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赴会   我赞同道:“确实,社会上没有了赶尸匠人可以,没有了制造销器机关的手艺人可以,甚至连憋宝人都可以不存在,这些行业消失世人都不会感到奇怪,但惟独兰花一门没不了。”   可随即疑惑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那凤楼你总知道吧?”姚二爷不答反问道。   我想了想说:“知道,虽然兰花一门全是以卖色为生的女子,但并不是所有的妓女都属于兰花门。兰花一门脱身于官妓,也就是说私妓是不属于兰花门的。如今已经没有了官妓,但兰花一门仍然有其独特的标志,那便是凤楼,只有挂有凤楼招牌的卖色女才属于兰花门,其他像各大夜总会的坐台小姐,都算不上是外八行的江湖人。”   “是啊。”   姚二爷没由来的发出一声长叹,“二十五年前,在我刚刚接手拐子航掌舵的时候,就跟一位兰花门的分舵舵主关系往来匪浅,此女色艺双绝,本是应该当代兰花门大掌舵当之无二的人选,可谁曾想却一消失就再也没了音讯,当真是可惜了这位绝代佳人。”   我越听越糊涂,不是说聚龙山庄么,怎么好好的讲起兰花门来了,而且看姚二爷那满脸唏嘘的模样,总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回忆起了旧情人吧?   “那你可知兰花门除了色艺之外,还有一项立足之本是什么?”姚二爷缓过神来接着问。   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直接摇头说:“不知道,二爷您究竟想说什么?”   “是易容。”姚二爷压根就不管我,自顾自地说道:“兰花门中的易容术堪称古今绝笔,只靠简单的妆容便可让垂垂旧暮的老妇变成二八少女,也可使面容绝丑之人变得风华绝貌,或用来作为谋生手段,也可以蒙蔽他人耳目,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到这里,我一下反应了过来,诧异地说:“你是说照片上的这些人,包括我娘,都是兰花门的人用易容术乔装假扮的?”   “不是。”   姚二爷咬了咬牙说:“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你娘,应该姓林吧?”   我浑身一震,木讷地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   “哎。”   姚二爷又叹了一声,说:“叫林雅对不对?”   我彻底不淡定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姚二爷,又看向玉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然后耳边就听玉姐淡淡道:“姚二爷年轻时的那位知己,是兰花门在川蜀地区的分舵主,命叫楚千叶,楚字拆开,上为林,下读雅,是楚千叶易容之后最爱用的化名。”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完全傻了,大脑就跟当机了一样,连思考的能力都被扔的一干二净,木讷地看着姚二爷,呢喃道:“楚,楚千叶?”   “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但是她眉梢眼间的气息却是一点也没变,而且照片里的她没有用过任何的妆容,是她自己本身。”   姚二爷在说的时候将目光落向我说:“不信你可以问玉儿,玉儿好像也认识她。”   我僵硬地将脑袋转向玉姐,就见玉姐露在轻纱外面的眼睛透着一丝犹豫,轻声道:“二爷说的没错,你娘,确实是楚千叶。”   我摇了摇头,看着她两人勉强地挤出笑容道:“你们在骗我,其实是不想让我去那什么聚龙山庄,才编出这套措辞,对不对?”   姚二爷没有说话,推着轮椅走了房门,片刻的功夫又折了回来,手中碰着一个相框,拿手在上面轻轻摸了摸,然后递给我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颤抖着将相框接过手中,只见上面的照片随着时光久远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照片里的人无论穿着还是背景都充满了上个年代的气息,其中男的看起来四十多岁,长得英俊潇洒,穿着灰色中山装,乍一眼观瞧,眉宇之间跟姚二爷像极了。   而在他身边是一个年级不到30的姑娘,长得挺好看,就跟那时候的港台明星似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可是看着看着,我拿着相框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哆嗦了起来,这姑娘的眼睛,跟我娘笑起来的时候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可我还是不能接受我娘就是兰花门门人的说法,跟烫手一样将相框递还给了姚二爷说:“兴许只是长的像,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姚二爷跟玉姐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我也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开口,虽然她不是我亲娘,可对我来说和亲娘是一样的,没有一丝差别,突然就要让我接受这些,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可是如果没有那封和爷爷意愿完全背道而驰的遗信的话,我肯定会当场扭头就走,但是现如今的情况正如同金门佛头所说,许多事情,却由不得我不去相信,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是为了确定我娘到底是什么人,还是吴老大一家老小的安危,明晚的聚龙山庄,我都不得不去。   “看来他们对你的软肋拿的很死,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对方可是金鹏,并不是何世杰这些阿猫阿狗,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别一招出错,满盘皆输。”   姚二爷说罢就推车轮椅离开了,我转过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玉姐,就见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也很想阻止你,但是如果你要是下定决心了话,那就去吧,趁活着的时候去做一些难解之事,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当我和玉姐同时离开房间的时候,狼妖跟血狐还有红鲤都站在门口,狼妖撇了撇嘴说:“多大点事,愁眉苦脸的,明天放心去吧,他说不让带人就不让带人,当年老子一个人闯九泉府的时候,巡河人还说不让进呢,不照样被老子打的满地找牙,别担心,有我们呢。”   “那你是怎么关进幽泉狱的?”血狐在一旁坏笑道。   狼妖脸一打蜡,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小人偷袭,你不也关进去了,还说我。”   血狐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我说:“放心吧,有我们在呢,区区一个聚龙山庄,没有什么闯不得。”   “我是答应过那位了,你去哪我跟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能绕不了我。”红鲤淡淡道。   我一时间感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玉姐也在一旁诧异地看着我们几个,忽然悄悄地凑到我耳边说:“你现在啊,可比八爷当年威风多了。”   “行!”   我郑重地点点头,说:“那大家早点休息,明天闯聚龙山庄,就全仰仗各位了。”   回到房间之后,我将自己身上所有能带的东西全都清点了一遍,发现明天可以用得上的,除了爷爷给我的那支招魂幡外,别的都没有太大作用,唯一一件可以防身的坎肩,也被沙青烈一掌给拍废了。   想到沙青烈和鬼门龙王,我就忍不住攥起了拳头,特别是玉姐脸上的道道伤痕,让我忍不住立马将金鹏碎尸万段,然后喝血食骨,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发现没有别的可用的东西之后,将招魂幡收在怀中,一个人在床头坐了会儿,看了眼时间,正值后半夜,算了下从这里进城的距离,便悄无声地推开门,翻墙跃了出去。   那天晚上是正月十五,天上的月亮特别亮,照在雪地上挥洒着隐隐光晕,踩着轻薄的积雪快速朝城内赶,可是干走到半道,便被三道人影拦住了去路。   三人直立在马路上,背对着我,看不像相貌,却将路给封的死死,肩膀和头发上还残留着些积雪,像是在这里等了我很久。 第二百二十章 聚龙山庄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可却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当中的人影淡淡说道:“可以啊,翅膀长硬了,都学会开溜了。”   接着就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抱着肩膀,也不说话,一脸怪笑的看着我,而在这个时候,其他两个人也都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我微微一颤,喃喃道:“你们怎么来了。”   狼妖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拍拍血狐的肩膀道:“以后再动什么歪心思,一定要避着她点儿,不然你连头天晚上春梦梦到了谁,狐娘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有些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可随即犹豫道:“咱们就这么去,万一被金鹏的人发现,真的对我娘他们下手,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你们也会有危险。”   狼妖撇了撇嘴,说:“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聚龙山庄你一个人进,该出手的时候我们几个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至于那个金鹏,他不会傻到冒着大不违对你动手,主要小心的还是他们对你设下的圈套,以及这些来送死的魑魅魍魉。”   狼妖话音还未落地,红鲤却身形蓦地一闪冲着路边消失了过去,紧接着不到两息的功夫,就见她慢悠悠地又走了回来,手上还拎着个人。   红鲤将那人直接给扔在了地上,却发现早已气息全无,点点头道:“死了,但是估计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行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   狼妖说罢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忍不住看了尸体一眼,急忙跟上去说:“你就不怕那边得到消息提前对付你们?”   “金鹏一个人打得过我和狐娘两个?”狼妖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还有别人呢?”   “来送死?”   我着实有些无语地说:“那你刚说的目的是什么,看样子你是故意想让那人放出消息,让金鹏知道你来了?”   “是的。”狼妖点头应道。   “为什么?”我诧异道。   “让他有所顾忌总比肆无忌惮要好吧?”   四人趁着夜色一路往城中赶,等进到了市区早已天光大亮,大家在路边吃了些早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西郊,而是打了个车直奔长生当。   玉姐在临走前曾吩咐过我,眼下这个节骨眼,或许只有请出八爷赠给我的那样东西,方能顺利度过此劫。   时到今日我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怎么用,但是玉姐告诉我说,只要带在身上,关键时刻,就算是大罗金仙出手,也能报下一命,但是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要付出极大代价。   具体是什么代价玉姐也不知道,或许关乎生死,也有可能就此改变前方的道路,和一生所走的方向。   在长生当门口下车后,看着周围的铺子都张灯结彩,贴着大红的春联,唯独只有它还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难言的苦涩。   他们三个没进屋,我直接照着玉姐说的来到二楼房间,在床板的夹层里翻到了师傅交给我的那个包裹。   可能是玉姐的话让我起了心理作用,时隔这么久再一次将包裹握在手中时,内心之中莫名地产生了一股悸动,就像是跟它心灵相通,甚至能察觉到从掌心之间传来的共鸣情绪,感觉怪极了。   但是碍于玉姐的吩咐,我也不敢打开一窥究竟,收拾好之后正要下楼的时候,却听见耳边“瞄”的一声,一道黑影从拐角处一跃而过,稳稳地落在脚下,挡住了前去的路。   “老黑!?”   看着蹲在眼前的黑猫,我先是一愣,随即改口道:“黑,黑老太爷,你怎么回来了?”   “你去过那个地方了?”   黑老太爷口吐人言,声音依旧冰冷淡漠,蓝幽幽的眼睛望着我,不等我作答,便接着问:“可曾见过黄河姥母?”   黄河姥母?   我愣了愣神儿,说:“没有,但是见过七姑,好像是她的人,你认识她?”   老黑闻言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落寞,甩了甩尾巴,直接从楼梯上跳了下去,等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止下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怀里的东西,能不用最好还是不要用,有些东西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比死亡更可怕,你好自为之吧。”   老黑说完就顺着门角蹿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发呆。   这个时候只见狼妖和血狐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大门口处,手里拿着东西在门上忙着什么,我凛了凛心神赶紧跑了出去,就见他们三人竟然在长生当门口贴对联。   火红的门联以及体弱在门上的大大福字,让长生当在天寒地冻中又重新恢复了几分生机。   狼妖拍了拍手,往后退了两步,像是看自己的杰作般点了点头,说:“走吧,别让主人等太急,热度一消,戏就演的不尽兴了。”   四人包了辆车开始往西郊赶,路上红鲤告诉我说,所谓聚龙山庄,其实是从五代时期留下来的一个历史古迹。   当时朱温灭唐,王建割据“三川”,在成都称帝,国号蜀,执政期间励精图治,在西郊种植百亩竹林,并在林子里建山开水,于主峰顶上建造聚龙山庄,以广招天下贤士,为他出谋划策,故取名为“聚龙山庄”。   “可是这样的历史文化遗迹应该被国家保护起来了吧,怎么会落到索命门手里?”我听完差异道。   “嘿,这年头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情,而且听说上任的索命门大掌舵王重焕是王建之后,为此花了大代价,还是以搞旅游开发设立风景区为名义才拿下的这聚龙山庄,你这次去可谓是单身入虎穴,到时可得悠着点。”   我点点头,不过红鲤突然变成这种说话态度让我有些不习惯,就跟从冰山女王一下子变成市井无赖一般,让人极为不舒服。   车子一路前行,离开城区进入国道大约又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光景,最终车子停在了一片在冰天雪地中依旧翠绿苍挺的竹林之外,而且紧随着我们一路的两辆黑色面包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这两辆车打我们离开了市区就一直紧紧跟在后面,停下之后从车里走下六七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壮汉,径直来到我们车子旁边,敲开窗户道:“哪位是白少主?”   跟车上的几位对视了一眼,我转身下了车,淡淡道:“我就是。”   “叶老大吩咐,今日聚龙山庄只请白少主一人赴宴,其余之人不便招待,还请白少主见谅。”   我冷笑一声,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见狼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说:“我们是火葬场的,待会儿里面死人我们才进去收尸,别想太多了。”   那几名汉子眼角抽了抽,却也素质极好,没有多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我引进了竹林之中。   嫩竹泻翠,林荫蔽日。   一进入到竹林,满眼皆是翠绿,林寒涧肃,青枝白雪,阵阵清凉的空气直接被吸到肺里,宛如进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可是再想到此行所来的目的,顿时毫无兴致地跟着壮汉在林中穿来引去,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停在了一条雾气腾腾的小河边上。   小河上用几根粗大的竹节支撑起一座三层墨绿色的竹篓,上用竹匾书写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聚龙。   走到这里身边的汉子便停下了脚步,我径直迈上楼梯走上牌匾下的屋门,进得大厅,才发现里面已经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叶千仇   而且打眼一瞧,大多还都脸熟,基本上在何士杰庄园中都见过,无非都是些五行八作中的现任大掌舵,唯一能叫上名字的两个也都在那晚被斩断了脑袋,剩下的这些位在我进门的时候齐齐闭上了嘴,同时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看清了屋里的情况,我顿时皱起了眉头,而在这个时候,耳边却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白少东家。”   微微一愣,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大厅里站起一中年汉子,冲我拱拱手说:“好久不见。”   机关门的石老大?   我一惊,却见又在他身后又一红衣女子站了起来,冲我说道:“白少主,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古彩门锦家锦姑姑?   我一下子不淡定了,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看见他们两个,而且从他俩的神情举止来看,好像情绪都还不错,这让我对金鹏的目的开始有些模糊,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找了一个靠边的椅子坐下之后,环顾四周,就发现这些偏门大掌舵都是孜然一身,一个随从也没带,大家脸上都挂着从容之色,彼此交头接耳,时不时将眼睛往我身上瞟,看的我有些如坐针毡,摸了摸椅把手,就见在正堂之上的屏风拐角处,一位面肃神冷的中年汉子踱步走了出来。   索命门大掌舵,叶千仇。   叶千仇刚一现身,喧嚣的屋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只见他闲庭信步地走到当中的太师椅坐下,冲众人摆摆手说道:“今天叶某不才,于各位大掌舵百忙之中邀请到这聚龙山庄,是有天大的消息要告知各位,还望各位仁兄莫要见怪。”   叶千仇的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接道:“不知是何天大的消息,还请叶老大但说无妨。”   叶千仇轻轻笑了笑,拿手拂了拂衣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在宣布这个消息之前,叶某斗胆问一句,在坐的各位,可曾听说过黄河古道?”   黄河古道?   此言一出,顿时群相耸动,本是安静的大厅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突然就炸开了锅,大家脸上表情各异,却无不透露着震惊之情,而我却心头微颤,目光一直死死落在叶千仇的脸上,就发现他也盯着我诡异地一笑,四目相对,然后就见他蓦的将眼神挪开,静静地看着在场诸位大掌舵的反应,满意地微微点头。   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众人才止住了口中的话语,只听当中一老者伸长了脖子看向叶千仇说道:“叶老大,不知为何提及这个地方,难不成你有它的消息不成?”   叶千仇呵呵笑了笑,轻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口烟雾,说:“司老大,你所知道的黄河古道是何物,不妨说一说,看看大家所知的情况,是否相同。”   那名被唤作司老大的老者呲了呲嘴,说:“生人不近,死者永生,普天之下除了这个黄河古道,难道还有另一个?”   见大家脸上都露出赞同的表情,叶千仇点点头,说:“没错,生人不近,死者永生这个说法由来已久,可是各位想必也有所耳闻,但凡能以凡人之躯进入到此地之人,便跳出轮回,不受生老病死的制约,从此享受长生之乐趣,叶某说的没错吧。”   司老大点点头说:“没错,而且此传言也并非空缺来风,江湖之中就曾出现过早该死于百年之前,却又和当年岁数相貌无差地重新现世之人,传言这些人就是在百岁之际踏入黄河古道之中,寻找到了永生不死之法,才能得以重活。”   “可是,这和今天叶老大召我等前来索要宣布的天大消息又有何关联,你不会告诉我们你发现黄河古道了吧?”   话音未落,顿时引起哄堂大笑,叶千仇也跟着笑了笑,就真的宛如刚才所言只是玩笑,可随即正色道:“可如果我说在座之人,其中有一位就在半个月前,刚刚离开古道回到了这里,不知各位可会相信叶某?”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第一反应就是想跑!   可在这个时候,就听石老大沉声道:“叶老大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你还把它当真的信了?”   司老大也跟着点点头,说:“没错,方才只是玩笑之言,不能当真的。”   我闻言又松了口气,打眼看向叶千仇,就见他似乎对眼下的局面早已料熟于胸,摇摇头说:“我叶某说话办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说实话,仅在半个月前,我也是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黄河古道这种地方存在,更不会信那什么扯淡的长生不老,可是现如今有一样东西的出现,却让叶某人不得不相信了。”   大家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叶千仇,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还请诸位挪步,跟叶某人到后院之中看一样东西,想必看完之后,一定会和叶某人一样,对黄河故道之说,有些改观。”   叶千仇说罢直接站起了身撩袍就往外走,其他众人犹豫了片刻,也都纷纷起身跟了出去。   看叶千仇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一时间有些心虚,隐隐觉得后院之中的那个东西一定会对我不利,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趁这个时间逃走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搭在了我肩上,接着就听石老大笑着说道:“走吧白老弟,去看看叶老大究竟藏了什么好东西给咱开眼界。”   我十分不解地看着石老大,却发现他在笑的时候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习惯,眼角就莫名地抽了一抽,然后拍了拍我的手背,转身大步离开。   我一愣,咬了咬牙,便也马不停蹄地跟了出去。   离开屋子的时候,大家都并没有走远,沿着溪流一直往竹林深处前行,不到片刻的功夫,众人便驻足在了一片冒着弄弄烟雾的巨大湖泊岸边。   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温泉湖,站在湖边上就能感觉到一股股热浪袭脸,然后就见叶千仇一个人站在人群最前面,拿手指了指湖中心道:“各位可以仔细看看,这是何物。”   说罢,只见在湖面上的浓雾当中,一个巨大如船的黑影正搅动着湖水朝岸边缓缓靠近,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黑影的提及也越来越大,就跟一座小山一样,轮廓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晰。   等到湖中黑影行驶到岸边,完全看得清样貌时,我瞪大了眼睛差点把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满脸震惊地转头看向叶千仇,就见他对我呵呵笑道:“白少主,这尊古棺,想必您不陌生吧?”   大家跟着话音转脸看向了我,眼神之中多半是迷茫跟疑惑,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黑影身上,就有胆大的走上前围着黑影打转,拿手在上面摸了摸后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接着胳膊就僵在了半空中,诧异地看向叶千仇道:“古沉木?”   在场的各位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古沉木三个字一落地,嘈杂的湖岸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彼此都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泊在湖面上的古沉木棺,接着蜂拥而上,跟看外来生物一样将古沉木棺围在了一起,更有甚者直接一跃而起落在了棺顶,一时间热闹非凡,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向叶千仇说:“哪来的?”   叶千仇淡然地笑了笑,说:“你不用管我哪来的,我不光有它,还有你留在上面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沉声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步步为营   可叶千仇压根就不想理我,转过头看着平日里就算天塌砸顶都气定神闲,可在此时却跟一群疯子一样的大佬们,清了清嗓子说:“好了,等叶某把话说完之后,各位要还想看,看多久都行,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听叶某说几句话吧。”   几声落下,诸位大掌舵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强行从古沉木棺上挪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叶千仇道:“叶老大,你东西哪来的,你开个数,就算倾家荡产,我游某人也一定拿下。”   “是啊,叶老大你开个价,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乌某人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着众人议论纷纷,叶千仇也只是淡淡地笑道:“你们只想要这古沉木,却不想知道它是从何而来么?”   一句话仿佛捏在了众人的心坎上,大家齐齐闭上了嘴,渴望似的将目光落在叶千仇身上,就见他拂了拂衣袖,道:“黄河古道。”   话音落地,整个空气之中除了竹叶上的积雪“簌簌”落地声,和湖面上水波翻动的响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此棺名为古沉木棺,为唐朝年间一位在黄河古道口圆寂高僧之归所,沉于河底,镇压河中怨灵水怪,只不过在五个月之前,被几名擅闯古道河口的生人激起,顺流漂到古道之中,被叶某人无意间拾得,才得知,这黄河古道是真实存在于世,并不是空穴来风。”   叶千仇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张大了嘴,看看古棺又看看叶千仇,只见当中的司老大砸吧着嘴说:“叶老大,虽然如此体积的古沉木现世可以算得上是千百年来头一号,可是单凭你三言两语,恐怕我等不能信服啊。”   叶老大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说,呵呵笑道:“如果我将那激起古棺的生人带到各位面前当庭对峙,你们是否会相信叶某人的话呢?”   我闻言一惊,心知好戏已经来了,下意识地超后退了两步,藏在袖中的一只手掌微微攥紧了招魂幡,可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叶千仇拍了拍手,没多大晌的功夫,便听见身后脚步的嘈杂,诧异地转过头,只见两名身着的黑衣的壮汉,正左右押着一个小胖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金小发!”   看清那胖子人脸之后我猛然一惊,却见他跟没有见到我似的,头也不抬,直接被壮汉押到了叶千仇跟前,扑腾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喊道:“叶老大。”   我彻底愣住了,攥着招魂幡的手也僵在了袖子里,没有搞明白明明已经跟金门佛头走的金小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样子,似乎是认贼作父,跟了叶千仇?   叶千仇弯腰将金小发扶起身,拿手拍了拍他肩膀的积雪道:“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   金小发点点头说:“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就好。”   叶千仇十分舒心地笑了笑,随即抬起头说:“就在半年前,我身边的这个小胖子,名为金小发,是盗门岔子行现任舵主金大发的儿子,跟着盗门其他几位少东家在金门的眼皮子底下走了趟黄河,斩龙蛟,招百鬼,下神墓,斗佛头,其所干的每一件事,不可谓是惊天动地,让我等一干老家伙汗颜。”   看着各位大掌舵惊讶的眼神,叶千仇摸了摸金小发的脑袋说:“但是这些说到底终究只是凡人之事,能拿得上台面,却不足为奇,真正可以为道的,却是他们几个晚辈后生,竟然下到了黄河古道,并且能够在里面全身而退,所以今天召来诸位,就是想让大家听听,这个传说中生人不近,死者永生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   从头至尾都没人开口说一句话,大家的目光死死盯在金小发身上,眼神之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恨不得离开将金小发开膛挖心,看看这黄河古道里究竟埋藏了什么秘密。   我紧咬着牙关,始终没有搞明白在我们离开后金小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为什么叶千仇会对我们事情了解到了这个地步,因为就算是金小发,也不知道淮北下到了冯夷坟之事,关键是这古沉木棺他是如何得到的,难道他也去了黄河古道,还是说金鹏?   我深吸口气,按下心等着他们继续说下去,我想知道究竟是他叶千仇神通广大,长了千里眼顺风耳,还是我们这些人当中,出了叛徒。   金小发至始至终都没有将头抬起,呢喃了片刻说:“想要进入黄河古道,首先要去三道湾,那里被排教所占据,只有乘他们的船,才能顺利通过鬼门峡,进入到黄河古道,你们看到的这口古沉木棺,就是我们在鬼门峡发现的。”   诸位大佬紧盯着金小发沉默不语,咽口水声在空气中此起彼伏,接着就见他继续说道:“通过鬼门峡便是黄河古道,那里看起来和正常的黄河没什么区别,但是沿河有许多村镇,里面生活着和我们一样的活人,穿的都是古代的衣服,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司老大着急道。   金小发沉吟道:“并且听他们说,只要活人进入到黄河古道之中,便不受生死轮回的影响,可以永存于世,真正意义上活得永生。”   湖畔之边死一般的寂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跟不会说话了似的,接着就见司老大咽了口口水,说:“那你们为什么会出来,又是怎么出来的?”   金小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当时古道里有人赠与我们一本功法秘籍,正在看的时候,就被人给打昏,醒来之后就漂在了黄河上,是叶老大救的我,然后就在这里了。”   “秘籍?”   大家齐齐瞪大了眼睛,司老大更是两眼直冒精光,说:“所有人都出来了?”   “不是,就我一个出来了。”金小发答道。   “是了,杀人越货,跟你一起进去的肯定不想让这秘籍被更多人看到才对你下手,身边的不光是你,肯定连其他人都遭到了偷袭。”   司老大若有所思地沉吟道:“那你记不记得是谁对你下的手?”   “记得。”   金小发突然在这时抬起了头,目光看向四周,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拿手一指说:“就是他,当时我们都在看秘籍,只有他在我们身后,除了他,没人有这个机会下手。”   “金小发!”   我闷喝了一声,刚往前走了没几步,眼前忽得闪过几道人影挡住了去路,看着我冷声道:“怎么,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一群疯子,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老子还说我爹是玉皇大帝呢,你们信不信!”   我说着一把将面前人推开,看着金小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找死!”   被推开那人闷喝一声,直接抬手呼啸着就朝我的脖子处一抓,我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一挥手抓在了他的手腕子上,接着反手用力,只听等“咔嚓”一声骨裂的脆响,将他扔向一边,道:“金小发,我自问没什么地方得罪你,你又为何要在此陷害与我!”   金小发在此垂下头,没有看我,可却听得叶千仇冷笑道:“白小乙,白少主,据我所知在半年前的何家庄园里,你还是个对拳脚功夫一窍不通的白汉吧,怎么才这点儿时间,手段如此了得,连我手下精锐都接不住你一招,是不是有什么奇遇,来跟我们分享啊?”   我一愣,随即看向躺在地上握着手腕子龇牙咧嘴的壮汉,暗道糟糕,上当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鬼手司南   各位大掌舵也在这时将目光死死落在我身上,其眼中所透出来的贪婪跟无餍,宛如穿骨的利刃,将我扎的千疮百孔。   我感觉大事不妙,可是在如此众多的高手注视之下想要全身而退压根想都不用想,踟蹰之际,只听见司老大阴鹜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金小发低沉道:“就是他打伤了你,然后一人独霸武功秘籍?”   金小发头也不抬地说道:“是他。”   司老大点点头,看着我阴笑了声说:“白少主,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老夫活到这个岁数对武功秘籍之类的身外物早已没什么兴趣,只是这黄河故道,真如金家之子所言,可令人跳出轮回,永存于世?”   看着众人的目光,我凛了凛心神,脑中飞速思索,淡然道:“一块木头,一句孩童之言,就能让诸位久经江湖的大掌舵们看不清阴阳颠倒,是非曲直,着实令晚辈感到可笑。”   见司老大面色像是有些犹豫,我继续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可使人长生不老之地,我既然进去,何必再出来?”   “那你手上的功夫要如何解释,叶老大所言非虚,当时在何家庄园之内,你却是个对武功皮毛不同的门外汉,怎么短短数月,竟伸手如此了得,若不是在那里得到了奇遇,怎会有这般手段?”   我暗自咬牙心说糟就糟在这了,在场的都是明眼人,刚才一招废了那汉子全被这些人看在眼里,想要靠满嘴胡沁来瞒天过海是不太可能了,关键是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我娘还有吴老大一家的踪影,叶千仇的把戏肯定还没有唱完,估计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放他们出来。   见我不说话,司老大冷笑道:“不要想着用藏拙的理由来蒙骗老夫,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一双眼睛不说是洞穿乾坤,但是你身上究竟有几斤几两还是能拎的清楚,不如实话实说,告诉我等前往黄河古道的途径,从今往后各位必定会念及恩情,如有吩咐,丁当效犬马之劳。”   “司老大所言不假,白少主若是真能将我等引入古道之中,永得新生,莫说效犬马之劳,就算少主想要我神调门所有家当,我邱某也绝无二话!”   邱?   我到现在还记的当日在何家山庄里跟我处处争锋相对,最后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神调门大掌舵邱泉,眼下说话这个糙汉子也姓邱,不知跟邱泉是何关系。   “那你就不记恨你神调门前任大掌舵的死,是和我有关么?”我冷笑道。   姓邱那汉子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既生在江湖,那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大哥落得此下场全是命中注定,跟白少主无关,今后我邱水还盘盼着两门摒弃先前,同归于好,共谋发展大路。”   我点点头,目光又看向其他各位大掌舵,道:“那你们可否愿意跟神调门一样,将门下家业全都交予我白小乙,以换取踏入古道的机会?”   在场之人齐齐一愣,接着沸腾道:“我等愿意。”   但是只有一人沉默不语,在众人的话音落下之后才开口道:“既然叶老大已经将金家之子收为己用,我们何必付出如此代价求白少主,直接跟着叶老大不就行了,而且我想叶老大今日召我等前来,肯定不单单只是为了宣布这个消息,仅此而已吧?”   整个过程中,叶千仇一字未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脸上也没有表情,直到这个时候,才淡淡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听金小发之言,想进黄河故道,就必须先去三道湾找到排教的船夫引渡过河,然后顺利通过鬼门峡,真正意义上进入古道之中。”   接着话锋一转道:“可是这排教既不属于偏门,更不在三百六行之列,连黄河金门大佛头的面子都不会卖,想坐他们的船,难于登天。”   “那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司老大问道。   “他们?”叶千仇冷哼一声,抬起手拿指点向我说:“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白少主才有这个面子,不仅能自己过河,还能带人过去,各位想要进古道,非他不可。”   金小发这时也开口低声说道:“排教中统领船夫的教头跟白少主是旧识,并且那里的船夫也只认他一个人。”   “金小发!”   我沉声盯着他,就见他像是故意避开我,转过身说道:“白大哥,这黄河古道说到底是天地孕育所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私藏之物,你为了那本秘籍将我打伤我也不与你计较,只是现如今既然此事已经隐瞒不住,你想将它占为己有的心思还是彻底打消吧,毕竟……你该得到的都已经到手了。”   金小发的话无异于点燃火药引线的一股明火,空气的温度瞬间就升了温,感觉着一道道丝毫不加掩饰的贪婪之光落在我自己身上,我咬了咬牙说:“且慢,正如叶千仇所言,你们是想得到我身上的东西,还是对黄河古道更感兴趣?”   “如果我说两样我都感兴趣呢?”   司老大话音未落,身形微晃,已蓦地来到面前,接着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径直朝我面门抓了过来。   在那一刻,我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挡,可是目光之中,却见他抓来的手掌中一片乌黑,宛如被剧毒所浸泡,并且随着剧烈拉近,其中散发出的阵阵刺鼻异味,让人忍不住发自心底地产生了一种恶寒。   可是赶等反应过来,却已经没有了躲避的余地,硬着头皮强行用手掌接下这一掌,两掌相接,整个人踉跄地往后倒退了数十步才止下了身形,赶紧摊开手掌,只见掌心处隐隐发黑,就跟他娘的中了毒一样。   蛊门大掌舵,鬼手司南!   我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可是那司南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不等我翻过身来,脚底生风,飞驰而近,我暗骂了一声,不敢再硬接,看了眼旁边的竹林,闷头就钻了进去。   “哈哈哈,想不到以手上功夫见长的筢子行竟然成了缩头乌龟,等老子抓到你,定用万蛊钻心之术,让你把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   司南在屁股后面一边追一边狂笑,我敢不敢回头,只听得身后一声声绿竹断裂声不绝于耳,心中开始疯狂思索对策,眼下其他人都还处在观望阶段,只有这个司南一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想必也是叶千仇为这场大戏提前安排好的配角,只要能降服住他,就不怕其他的几位大掌舵不动摇。   正跑着,只见眼前除了一片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密林,当下不再犹豫,加快了脚步直接就一脑袋冲了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木头断裂的巨响,转过头,只见司南那只漆黑的手掌化掌为刀,一击穿透大腿粗的树干,接着反手想要将树干拉断时,我冷笑一声,猛地止下逃跑的身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手上发力,握紧了腕子反方向一拧,耳边厢便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骨骼断裂碎响,和随之而来从树后发出的惨叫。   可就在我继续发力想要趁势将他手腕就此掰断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头顶上传来一股子劲风,一道及其危险的气息瞬间将整个人笼罩,本能地手一松,卯足了劲儿快速闪到一边,接着回头,就看见在自己刚才所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叶千仇。   叶千仇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冷漠地看着我说:“在我聚龙山庄,还是收敛点比较好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木棉花   “收敛?”我冷笑道:“刚才他要取我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收敛?”   “点到而止,是你太过分了。”   叶千仇说着将手搭在司南的腕子上,轻轻摸了摸,却突然目光一狠,只听到又一声骨骼清脆的“咔嚓”声,司南在树后嚎啕大叫,接着猛地一收手,身影便出现在了树缝间,捂着胳膊咬着低声道:“你够狠。”   我冷笑一声,看向叶千仇说:“我娘呢?”   “你娘?”   叶千仇阴鹜地一笑,转身就朝着竹林外边走。   我急忙跟在身后,赶等到了湖畔,也没有看到娘的身影,却见叶千仇负手而立,淡淡道:“诸位,刚才此子的身手想必你们也看的清楚,短短不到不到半年的时间,能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两招就折断鬼手司南赖以成名的右手,恐怕你就算是吃了灵丹妙药,也不会增速于斯吧?”   看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我冷哼了一声说:“所以你还是想说,我这身本领都是在黄河古道中所炼就而成?”   叶千仇没有说话,感觉着四周变得愈加贪婪的目光,我咬着牙说:“俗话说祸不及家人,你无端拿了我娘,到现在都生死未卜,不顾怎么样,这也说不过去吧?”   “我不拿你娘,你又怎么会乖乖跑到这来,跟诸位大掌舵当庭对峙呢?”叶千仇笑道。   “不错,白少主,叶老大这也是为了整个偏门着想,那黄河古道说到底也不是金银珠宝,仙丹妙药,吃了用了就没了,何必藏藏掖掖不肯与诸位分享,这未免也太过于自私了吧?”   “我觉得叶老大做的没错,而且我相信叶老大的人品,只要你肯定带我们进入到黄河古道,他自然会放你娘出来,而且我们可以把整个偏门的家当全交给你,就算你用不上,分给子嗣或者是亲朋好友,让他们给你修庙塑身,在人间留个香火岂不是一件快事?”   “白小友尽管放心,如果届时叶老大还不放人,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   看着众人激昂慷慨的神情,我笑了笑说:“是不是如果我今天不讲进入古道的法子告诉你们,或者不带你们进古道的话,你们是不肯放我走了?”   大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之中的贪婪,却是以表默认。   我点点头,继续道:“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是在此之前,你们必须答应我个条件,不然的话我大不了死在这,反正看你们这年纪,要不了几天也会下来陪我,黄泉路上也不会太过于孤单。”   “但说无妨!”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深吸口气道:“很简单,今天你们谁能将我娘从叶千仇手里救出来,我就带谁去,决不食言。”   众人一下子冷愣住了,没人开口说话,眼神在我跟叶千仇只见来回瞟荡,显然是在衡权利弊,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毕竟黄河古道谁也没有见过,只是让他们坐享其成的话个个都求之不得,但是为了一个如此虚无缥缈的传说,去得罪偏门中势头最盛的索命门,显然不是那么划算。   而叶千仇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有些僵硬,阴冷地盯着我,咬牙切齿道:“你够狠。”   我笑着说:“你怎么和司南说话一个样,难不成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么?”   接着看向众人踟蹰的模样,我摇摇头道:“以后这偏门干脆改名叫索命门好了,数位大掌舵加在一起竟然连一个叶千仇也不敢对付,还绿林江湖,说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可是仅凭你一张嘴,就像让我们自相残杀,未免也太小看了我们了吧?”邱水在这时站出来说道。   我点点头,目光看向众人,说:“有谁可懂医术?”   “老夫略懂一二。”   人群当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弯腰弓背,缓缓走出,看向我说:“老夫虽然手上功夫不如各位,但是论起治病救人,恐怕还是堪得上粗通皮毛,不知白小友身患何种顽疾,不论今天你道不道出那劳什子古道,看在同门份上,老夫都愿意出手相帮。”   那老者人还未近,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重要味儿,正寻思着他是谁,就听邱水在一旁说道:“东方老前辈,您这把岁数就不要过度操劳了吧,再说以您木棉花的称号,当世医者中,您要只是粗通皮毛,恐怕普天之下,就没人敢说自己可以治病救人了吧?”   东方?木棉花?   我一愣,随即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名字,东方彻。   在民国初期的时候,市井街头还流传着不少跟“五花八门”有关的传说,这个五花八门,和我们平时说的还不太相似,它和偏门一样,也是属于三十六十行之外,只有一小撮人组成的一个新行当。   而其中的五花分别是金菊花,水仙花,火棘花,土牛花还有木棉花。   其中,金菊花暗喻的是在街头卖茶的女人,而水仙花则是指酒楼上的歌女,火棘花意指卖艺玩杂耍的江湖混子,土牛花代表了一些挑夫包括车夫,而这木棉花,说的就是江湖郎中或者是赤脚医生。   这个行当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都是真真正正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手艺人。   从一落生就开始吃苦学艺,并且恪守本分,其手段喻以搅动乾坤,游戏人间也不为过,只是到了民国以后,社会动荡,战乱不休,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就算存活下来,也随着一些历史问题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而留下来的这个称号,就被后人用来形容每一行当中手艺最出彩的大能。   就像眼前的东方彻,当代的木棉花,擅使针灸,救人无数,传说哪怕在他手中的病人一只脚已经踏入到了鬼门关,也能被他一针给扎活,堪的上是活华佗。   见他出现在这里,我微微感到有些意外,而东方彻也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医者难医己,老夫最近有些感知天命,可奈何一身本领没有可看的后生传袭,听闻叶老大说这里有可延年益寿之宝贝,就跟风跑了过来,让小友见效了。”   我摇了摇头,说:“听闻东方老先生擅长针灸,所经手的病人从来没有超过九针便能全部医活,今天找您来不为治病救人,是为了让您见识一样东西。”   说罢在他诧异的眼神中,缓缓脱掉上衣,将胸膛完全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当中。   东方彻见我此番动作先是一愣,可是当不解的目光落在我胸口时,却再也挪不开了。   只见他淡然垂闲的神情在此刻跟见了鬼一样,足足有半晌的功夫一动都没动,接着两步跨前,颤抖着手在我裸露的上半身上摸索了半天,一边看一边点头,口中不断发出呢喃,等仔仔细细转了有三四圈,才抬起头看向我说:“白,白小友,倘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除了你胸膛,后背还有脑袋上的七个针孔外,还有六个,应该是位于你的手甲,脚甲,手心,掌心,和下阴之处,对不对?”   我看着东方彻满脸激动的神情,将衣服缓缓合上,点头道:“东方先生果然好见识,那你识不识得此针法的名字?”   “识得,当然识得,此针法唤名为,鬼门十三针!”   东方彻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司南捂着胳膊从身后走来说:“我听过,现在很多中医都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的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对手是我   东方彻突然动怒,红着脸道:“鬼门十三针由张天师所创,祛病除邪,愈后永不复发,堪称医学神技,可是奈何其施针时对于用针者无论是手上力道,力气呼吐,以及入针几分,要求极为严格,稍有不慎,便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莫说下到十三针,当今世上若有人在五针之内但凡出一丁点的差错,轻者起不到什么疗效不说,还会在体内留下不可估量的隐患,甚至会就此大小便失禁,四肢瘫痪,从此昏迷不醒,白小友身上所下了十三针,却一点差错都未曾出现,其下针的力道跟穴位所找的位置,当真是旷古烁今啊。”   司南也是微微一愣,诧异地看着东方彻说:“有这么厉害?”   东方彻冷哼一声,道:“鬼门十三针讲究一气通神,下针期间全靠一口丹田之气所撑,中间稍有停顿,就会因为气短引发手上的力道不均,下针不稳,而且越往后越难,据我所知,能真正使用鬼门十三针能一口气下到七针往上的,在张天师之后,除了药王孙思邈,再无他人!”   说着却突然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睛看向我说:“莫非小友身上的针孔,全是在古道之中所赐?”   见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东方彻眼神里恍然大悟,说:“难怪小友半年的光景便习得此等功夫,传说鬼门十三针全部施展之后,不但能使人起死回生,更能激发人的全部潜力,使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能瞬间变成手举千金的神力壮汉,看来所言非虚,所言非虚啊!”   看着东方彻几近癫狂的模样,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道:“倘若有机会,我会带你去拜见那位高人,他不但能将鬼门十三针使的出神入化,其他手段,更是惊鬼泣神。”   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听见邱水在一旁激动道:“白少主,你这样可不好吧,他东方彻什么都没做你便要带他去黄河古道,那我们呢,我们可是要将全部家当赠与给你,你可不能偏心啊。”   邱水的话再一次带起了人群涌动,我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东方老先生医者父母心,你们何德何能可以跟他比,再说我并没有说不带你们去,条件已经说的十分清楚,孰轻孰重,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找死!”   叶千仇眼看着场面即将控制不住,豁然翻脸,眼神蓦的变得阴冷,二话不说便飞身朝我冲了过来。   “叶老大这么做可就不符江湖规矩了吧。”   没等叶千仇近至眼前,邱水突然闪身而过,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你还将白少主的家人交出来吧,江湖有言祸不及家人,并且带谁去古道也由他说了算,你这么强取豪夺,我等可看不下去了。”   “没错!”   这时包括其他几位大掌舵全都蹿了过来,将叶千仇死死围住,厉声道:“交人吧,念在你我同门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叶千仇看向围着自己的众人,突然仰天大笑,道:“万没想到我叶千仇混迹江湖多年,今日竟栽在了个黄口小儿的手上,只不过你真的以为就凭同门几个,就能拦住老夫杀你的决心不成?!”   说完话音未落,直接从地上纵身而起,身形及高,动作也是极快,以我能对上狼妖的眼力,却也只能看他化作一道黑影,身边之人正想动手,却也慢了一步,眼看着一招就蹿到了我身前切近的位置,而听得一声破弩的脆响,一道比他更快的黑箭从他面前擦身而过,堪堪止住了他想要拿我的身形。   而就是这一错神的功夫,而听得一声爆吼道:“小乙莫要担心,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目光之中,只见石老大手持诸葛连弩从空中一跃而过,还未落地,在半空中数道连弩激发,直逼着叶千仇二而去。   可那叶千仇竟然惧也不惧,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堪堪躲过弩箭飞射的同时,猛地抬起手,将飞身而来的邱水一掌就给击飞了出去,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口中大喝道:“昆仑七子,此时再不现身,更待何时!”   昆仑七子?   我心头一紧,却见东方彻脸色突变,看着我身后大叫了声小心,我顿时弯下了腰,只感觉一道冷风在头顶上飞过,再转过头,正看见司南面目狰狞地将手掌反向一转,继续朝着我面门抓了过来。   “找死!”   我冷喝一声,快速抬起手朝他胳膊上猛地一拍,借着力道错身而过,同时伸出了最受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卯足了全身的力气一咬牙,先是看见他狰狞的面孔蓦的开始扭曲,接着一股骨头破碎的脆响在耳边响起。   就在司南痛苦地张大嘴时,不等他叫出声,我攥紧他手腕的手掌再度发力,紧接着抬起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可在这个时候,却耳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声惨叫,蓦的回头,只见刚才还势均力敌的战场上多出了七个蒙面黑衣人,冰冷地站在那里,身边躺着一干大掌舵凄声惨叫。   “一群老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叶千仇擦了擦手上的血,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本想着不必动用七子,靠你们几个吓唬吓唬这小子,可没想到你们这般不惜命,竟然敢对老子下手,先把他们带下去,等我收拾了这小子再找你们挨个算账。”   说完七人当中有三将躺在地上的诸位大掌舵给拖了下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花,接着一股股强大至极的力道从胸口上袭来,眼睛顿时一黑,直接朝着身后倒飞了出去。   “遇到要命的了。”   在我身体落地的一瞬间,感觉着力道的主人夹带着风声而至,我想都没想直接朝着一边快速滚了过去,耳听得一声拳打地面的闷响,心道了声好机会,直接纵身而起,睁开眼睛握紧了左拳直接就朝着旁边的人影挥了过去。   可是那人一击击空之后,却一点停顿也没有,直接顺势往前一翻躲过了我这一拳,紧接着露在面巾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一个纵身直接跃过了我的头顶,在我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却蓦的朝下一伸手,一把钳住了我的脑袋。   感受着那只手掌里传出可捏碎巨石的力道,我感觉魂儿都快顺着他的胳膊蹿了出去,都也没想,抬起右手就往脑袋顶上抓。   但那人似乎将我接下来的动作全都算在了心里,没等我胳膊抡起,便在落地之时神抽另一只手迅速地朝我手腕上抓,我心知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也不管脑袋上正在隐隐发力的五指,将全身的力气全都汇集到了左手之上,在他抓住我手腕之前,反手朝他掌中抓了过去,十指相扣,随后大喝一声,手掌发力,骨骼碎裂的响声再次传来,接着感到头上一松,那人闷哼一声便朝着一边退了过去。   我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那人捂着手诧异地眼神,唾了口唾沫说:“狗日的,再来!”   可谁曾想他说来就来,而且这一来,还是三个。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掉头就跑,脚底跟生了风一样,却感觉着身后的人速度比我更快,眼看着三人接踵而至,我忍不住大声喊道:“火葬场的,你再不来可真就要为我收尸了!”   “来了来了。”   没等我话音落地,耳听得竹林中“噼里啪啦”响起一连串竹节断裂的脆响,余光里,只见一边的竹林当中宛如有一头巨大的野兽通过,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片片的竹林倒下,接着就见狼妖一脸郁闷地拦在我身后,抹了把脸上的竹渣说:“好了,你们几个的对手,是我。” 第二百二十六章 问天   我和身后追来的三人齐齐停下脚步,就见狼妖整了整身上千疮百孔的黑袄说:“什么破地方,连条路都没有,害得老子还得自己开路,回去你得赔我衣服。”   “你是什么人,胆敢闯我聚龙山庄,识相的话速速离去,我不与你纠缠。”   这个时候叶千仇也赶了过来,说话间眼神警惕地打探着狼妖,接着恍然大悟道:“是你?”   狼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认识我?”   随后摇摇头,道:“可我不认识你。”   “你就不怕违反条约,被卫道者找麻烦么?”叶千仇深吸口气的道。   狼妖歪了歪脑袋,拿手指着他身后的三人说:“那他们呢?”   狼妖忽然阴鹜地一笑,说道:“他们仨并不在条约的限制范围之内,虽然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只要不干出太过分的事情,卫道者是不会轻易插手的。”   “哦,原来是这样。”   狼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转过我身看向我说:“怎么办,我好像不能动手。”   我一时语结,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且看这样子叶千仇早已成了金鹏的走狗,狼妖一旦出手,那金鹏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届时敌众我寡,一旦控制不住场面,情况可能远比现在还要糟糕很多。   就在我踟蹰之际,就见狼妖又将脸转了过去,一脸无奈地说:“如果你们几个死在这,而卫道者却不知道是我干的,那算不算违反了条约呢?”   “你敢!”   叶千仇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和另外三人神情戒备地摆上了架势,将全身的注意力调转,完全集中在了狼妖身上。   我见狼妖似乎真的想要动手,活动了下胳膊站在他身边说:“叶千仇交给我,另外三个给你。”   “谁说咱们要出手了?”   没等狼妖话音落地,只见在黑衣人身后,红鲤的身影宛如鬼魅般在空气缓缓闪现,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微笑,眼见三道寒光夹带着气管被割裂的响声,三股血注喷涌而出,接着就听红鲤笑道:“我也不在契约范围之内。”   三具死尸到底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叶千仇,蓦地一个转身,在看着正在轻轻擦拭着匕首上鲜血的红鲤,失声道:“是你!”   “是我。”   在那一刻,我明显看到在红鲤的眼中闪过一丝猩红,接着一倾身,冲着叶千仇眨眼间便冲了上去。   “连姚二爷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又哪来的胆子敢和老夫一战!”   叶千仇刀口舔血数十载,手下亡魂无数,面对红鲤疾驰而来的杀招丝毫不见慌张,冷喝一声,化手为爪,脚底猛地一蹬地,纵身跃上空中,在堪堪躲过红鲤血匕的同时,抬手便朝着她肩头抓去。   可是红鲤就跟没有看见一样,一击击空之后身体不做丝毫停顿,径直往前冲,接着就和她出现时一样,整个人直接就在眼前消失了。   连我都看愣住了,而这个时候叶千仇已然飘飘落地,凛冽着神情,警惕盯向四周,却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红鲤的身形再度凭空出现,而这一次是在他身后,手中血匕闪过一道寒光,耳听得一声痛呼,叶千仇一个闪身倒退出数丈,捂着兹兹流血的胳膊,看向红鲤,满脸诧异。   “好好好,看来你也在古道中收获不小啊!”   叶千仇不怒反笑,大喝了一声“再来!”二者再度交接,战成了一团。   整个过程中,狼妖一直抱着肩膀眯着眼睛当戏外人,而我有心想上去帮红鲤一把,却被狼妖出声阻止道:“此番高手对决难得一见,你还是在这里好好看看,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观察场上的局势,虽然叶千仇身上杀气弥漫,掌掌破风,出手招招全是直取要害的杀招,可是红鲤的身影却是快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动作之间根本就不顾及叶千仇下一步的动作,以速度的绝对优势一次次化险为夷,然后在间隙当中寻找杀机,逼的叶千仇步步紧退,十几个回合过后,红鲤越来越快,而叶千仇却是越来越慢,已经无暇出手,光是防守,便已应接不暇。   “你不是红鲤!”   在又一次堪堪躲过红鲤一刀割喉之后,叶千仇卯足了全力将匕刃引到肩头,不顾剧痛,一掌推开红鲤,朝着身后跃过数十丈,落地之后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胳膊,大腿,胸口包括双肩全都是血匕留下的伤口,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叶千仇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身体,咬着牙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我啊,打不过就想玩赖么?”   红鲤笑着舔了舔匕刃上的血,像猫一样弓下身子,似要做出左后一击时,只见在叶千仇的身后,先前消失的四名黑衣人再度出现,将叶千仇团团围住,看向红鲤的眼神却是极为忌惮,不敢上前一步。   可谁知红鲤在见到他们之后直接收起了攻势,缓缓站起身,轻轻一笑,说:“叶大掌舵,你可曾听说过问天?”   “问天?”   叶千仇微微一怔,像是在思索这个名字,半晌也不见有任何反应,而在这时,就见红鲤拿手轻轻爱抚着匕刃道:“问天是战国时期铸剑大师欧冶子在铸造纯钧剑的时候,用铸剑时余出的一斤二两寒铁打成的匕首的名字,是古代皇室御用的宝刃,专杀大臣。”   “是又如何?”叶千仇厉声道。   红鲤轻轻一笑,说:“那你可知死在问天匕首之下的亡魂,都有谁?”   叶千仇紧盯着红鲤没有开口,红鲤则是一脸悠闲,淡淡说道:“韩信和袁崇焕。”   “而且,在用问天处死二人之时,天降红雨,雨水犹如上天被刀扎了个口子,鲜红似血,足足下了三个时辰,就有坊间传言,问天出手,必有倾国之冤。”   红鲤说到这里突然诡异地笑了一笑,说:“你猜他们身上被问天剐了多少刀?”   叶千仇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就朝着自己身上的刀口上望了过去,而在这个时候,就听红鲤说:“三十六刀。”   “只要身中问天所伤三十六个刀口,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你也活不了啦。”   “你胡说!”叶千仇勃然大怒,张大了嘴却等到下一句出口,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僵住了。   接着就见他布满身上各个角落的血红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就跟涂了毒一样!   “而你,是第三个。”   莫说是叶千仇,连我都看傻了,愣了半晌的功夫,眼看着叶千仇面部发黑,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往地上栽,我着急道:“他不能死,我娘还在他手里!”   狼妖却淡然道:“没关系,把尸体抬回去,狐娘自有办法找到你娘在哪。”   我这才注意到血狐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有出现,踟蹰之际,就见在叶千仇倒地的瞬间身边的四位黑衣人抓着他就要跑,却听红鲤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笑,整个人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拦去了他人的去路。   红鲤站在那里手中把玩着问天,淡淡道:“没听见我们说话么,人留下,你们走。”   四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随后将叶千仇缓缓平放在地,再赶等弯腰起身的时候,却突然目光一冷,四人发动全身的力量,瞬间就朝着红鲤扑了过去。   这一幕变化太快,我压根都没反应过来,见四人已经近到了红鲤的身,彻底封死了她的退路,招招直奔要害而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山羊胡子   但是红鲤却对眼前发生的突变置若罔闻,鼻孔里轻哼了一声,身形一抖,却是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就感觉像是眼前被人拿手晃了一下,红鲤如鬼魅般的身形再度施展开来,眨眼间便出现在一位黑衣人身后,右手探出,直接朝他后背猛地一拍,借力发力,将那黑衣人顺势往前一送,砰地一声,重重撞在翠竹上,可势头不减,继续往前飞,接连撞到了一大片竹林。   那人却是叫也没叫一声,在地上止住身形之后直接纵身而起,耳环另外三人再次朝红鲤包夹了过去。   我在一边担心红鲤安危的同时,却暗自惊心她速度何时变得如此之快,几招拿下叶千仇不说,就算以一己之力对上昆仑四子却也丝毫不落下风,只是换了个灵魂而已,身体竟然会有这么大提升?   可是正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现一直稳占上风的红鲤突然一下子速度竟然慢了下来,就像是反应慢了半拍,而就是在一愣的功夫,四人的掌风已至,瞬间打在她的身上,闷哼一声,身体有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接从空中摔了下去。   我见势不妙,直接朝着红鲤落地的方向猛赶,可是那四人更快,在空中跟着红鲤的身形紧随其后,在她落地的一瞬间,四道掌风再度响起,直直地朝着面门拍去。   “狼爷!”   我急红了眼,大吼一声,就听见身后传来狼妖慵懒的声音说:“知道了,知道了,着什么急。”   话音未落,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阵风声,接着红鲤刚刚落在地上的身体,就不见了。   “好了,配角的戏唱罢,主角该登场了吧?”   狼妖抱着红鲤出现在我身边,目光淡淡地看向竹林,道:“你动了我的人,是不是想跟我比划比划,然后火葬场见?”   “狼爷,想不到你在里面被关了这么久,一出来就插手这些小孩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感到意外的很啊。”   说话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茂密的竹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一张脸跟刀削的一样,上宽下窄,下巴上留着山羊胡,一双鼠眼贼溜溜乱转,尖锐着嗓音说道:“一别数月,狼爷可好啊。”   不是金鹏?   我愣了愣,觉得眼前之人看似陌生,可是越听他说话就越觉得熟悉,而在这时,耳听得狼妖不屑地切了一声,将红鲤放在了地上,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变成人,可还是那副狗腿子的气质,真是让人失望啊。”   那山羊胡子也不动怒,嘿嘿笑了笑,等到迈步出了竹林的时候,才发现他手上还拎着个人。   锦月。   锦月满身的血,被他抓在手上微睁着眼睛,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动了动嘴唇说:“对不起。”   狼妖摆摆手,冲着山羊胡子说:“人放了,我饶你一条狗命。”   “狼爷,今非昔比,你以为我还是之前跟着你的那个狗头军师吗,不是了,现如今咱俩都一样,都是别人的狗腿子,所以你还是收起那一套,好好坐下谈谈吧。”   那人虽然嘴上如此,可还是将锦月随手扔在了地上,我赶紧过去将她抱了过来,等来到这人的身边,再看他眼睛时,脑袋嗡的一下,瞬间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幽泉狱遗址!   当时在幽泉狱之时,想让我打开牢门放出一条生路的不止狼妖一个,当中有个一直跟着狼妖符合着的声音,就是出自眼前此人!   那双阴邪的眼睛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但是他不是被关在幽泉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看样子似乎还成了金鹏的狗腿子?   短暂的愣神之后,我赶紧抱着锦月退了回去,看着他俩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那人走到切近,盯着狼妖说:“狼爷,今天找你没有别的,你身边这小子有进入到黄河古道的法子,不单能自己进去,还能带着外人一同过那鬼门峡,我家主人说了,不干吃独食的事儿,咱们哥几个合计合计,去那黄河古道闯一闯,并保证不动辄小子一根汗毛,等到了地方,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觉不强求,怎么样,公道吧?”   “你家主人是哪位,昆仑出来的?”狼妖问道。   山羊胡子笑了笑,没有说话,而这个时候从他身后走出来三人,个个跟他一样,相貌丑陋,身材各异,站在山羊胡子的身边,齐齐看向狼妖道:“狼爷。”   狼妖看着面前众人,点点头说:“不错,都出来了,看来你们已经选好新的主人,势要跟我作对了?”   山羊胡子笑道:“狼爷可不能这么说,弱肉强食的法则你比我们都懂,现如今有了古道的消息,我就不信您不动心,甘愿在这尘世碌碌无为一世,等着天罚降临?这可不像您的风格。”   “可是我就算是要去古道,又何必跟你们这些鸡鸭鼠狗一起合作,掌握着进出关键的人就在我身边,我想去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且有我在,就算你们的主子亲自来,恐怕也在这弄不出什么名堂吧?”   狼妖捋了捋衣袖,淡淡道:“好了,说出押人的地方,我们要走了。”   “今天你要是不把人留下,恐怕是走不了了。”   山羊胡子话一说完,身边三人立马将我们围了起来,未曾有所动作,但光是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就远盛那些昆仑七子十倍有余。   我凛了凛心神,将锦月放在了地上,正摆足了架势,就听狼妖淡淡道:“别紧张,就他们几个……”   话没说完,就感觉着面前刮起了一阵风,狼妖蓦的消失,却又突然出现,淡然地站在那里,只是手上,却多了一颗尚在跳动的心房。   而再看眼前,只见在山羊胡子旁边的那个面白胡黄的壮汉,胸口处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等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朝胸前望了一眼,接着仰着脑袋往后一倒,气断身亡。   “你永远不会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少,给你们三息的时间,说出押人的地方,然后滚。”   狼妖此刻宛如一个游戏人间的恶魔,轻描淡写地看着手中的心脏,砸了砸嘴,轻哼一声,五指轻轻一收拢,血雾四溅。   剩下的几个直接看傻了,个个脸色煞白,在狼妖嘴里吐出“三”的时候,齐齐开口往后退了一步,山羊胡子咬着牙说:“你别太过分!”   “二。”   “昆仑山中修行数千年的天灵也抵不过我家主人三招便可毙命,你区区一个狼妖……”   “一。”   “我说!”   山羊胡子面部肌肉一阵剧烈颤抖,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不在这里。”   “在哪?”我紧张道。   “我家主人早就料到会有当下这般状况,早已将他们押往秘密场所,我们也不知道。”山羊胡子道。   “看来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了?”   狼妖轻哼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血,往前迈了一步,就见那山羊胡子如临大敌,连忙说:“我是真不知道,主人说今天只是试探,若此子当真就是前些时日带人进入黄河古道的生人,那只有那个女人才能逼他就范,其他招数都不行!”   试探?   我忍不住愣住了,可是那叶千仇所言句句属实,怎么可能只是试探?   这孙子一定没说实话!   可谁知狼妖却在这个时候点点头,说:“那有关我这兄弟的行踪,你们又是如何得知?” 第二百二十八章 踩界   这话问到我心坎上了,如果说金小胖是受到叶千仇的威逼利诱,将三道湾和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的话还能理解,那鬼门峡中的事,他又是如何知晓,特别是这古沉木,究竟是怎么从黄河古道流落到这里,又是如何被叶千仇得手,当中许多问题,恐怕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山羊胡子也在这时嘬起了牙花子,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沉吟之际,就听见半空中响起一阵闷雷,眼前的视线也在此刻暗了下来,接着开始起风下雨,眨眼的功夫,雨点变成片片雪花,纷纷落下。   “下雪了?”   我呢喃了一声,却见狼妖看向天空眯起了眼睛,伸手接过雪花,在指尖捻了捻,随后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装神弄鬼,既想救人,不如露脸见一见,如此低劣行径,着实有些折了威风。”   “嗯,狼爷之威,果然名不虚传呐!”   一阵比山羊胡子说话还要尖锐,分不清是阴是阳的怪声在空气中淡淡飘来,接着就见漫天飞雪中,一位佝偻着身影,杵着龙头拐杖的老者在几位扎着冲天辫小孩的搀扶下缓缓出现,看似不远的距离,竟走了足足半刻的时间,赶等来到面前,看清此人相貌时,我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老鼠。   鼠眼,鼠鼻,鼠耳,就连一张嘴也都是鼠唇的模样,说起话来更如老鼠偷食,说不出来的怪异。   “原来是鼠王老前辈。”   这个时候就连狼妖脸色都是微变,随即回复自然,看着老者轻轻笑道:“今年冬天的北风刮的可够大的啊,连您老人家都从洞穴里吹了出来,怎么,看着身子骨还可以,也准备到那个地方闯一闯?”   “鼠,鼠王?”   我看着老者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这就是猫老太让我沾尾取丹的鼠王?这狼王的反应,我他娘的被他斩尾取卵还差不多。   鼠王也在此时脑袋不动眼珠子动地看了我一眼,说:“听说,你个娃娃就是要摘我雨丹的憋宝人?”   我下意识地赶紧摇头,干笑了一声,没敢说话。   鼠王老头哼了一声,继续看向狼妖道:“狼崽子,怎么着,你今天是要护着这个小娃娃是不是?”   狼妖脸上明显犹豫了一下,可随即还是点点头说:“不错,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伤的了他一根汗毛。”   “还有我。”   一阵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转过头,只见血狐那鲜红的声音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款款踱步而来,看似不短的距离却两步就到了跟前,看着我关切的眼神,笑着说:“回去再说。”   “小狐狸。”   鼠王老头点点头,说:“认人做父,看来你们血狐一族的遗愿,到你这里算是被忘了个一干二净啊。”   血狐不为所动,轻轻摇摇头说:“千百年来的恩怨本就该了结,况且是他将我从狱中救出,更还我自由之身,知恩图报对我们血狐来说,可比什么遗愿重要多了。”   “你们还是不了解人形呐。”   鼠王老头长叹一声,贼溜溜的眼睛在我们身上瞟了瞟说:“眼下这情况,看来就算是老头子出马,也不顶用了。”   “不顶用。”   又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是落入耳中身体却是猛地一个激灵,诧异地转过头,目光之中,玉姐穿着一身黑袍,面上也被黑色的纱巾遮挡住了大半,径直来到我身边说:“老头子,你踩界了。”   “玉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玉姐,却见她摇摇头,看向鼠王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踩界?”   鼠王老头看着玉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接着提鼻子在空中闻了一闻,接着恍然大悟道:“你身上有那个人的味道。”   可是随即画风一转,又咧开嘴说:“恐怕那人现如今自身都难保,还有功夫来管我踩不踩界?”   “再说,时不同往日,虽然他走了没多久,可是这天下早已不再属于他,单是昆仑下来的那位,恐怕就够他喝上一壶的吧?”   玉姐摇摇头,淡淡开口道:“念你修行不易,机会已经给你,若不珍惜,那就后果自负吧。”   “嘿嘿,就凭你们几个?”   谁知那鼠王老头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眼中反而出现了玩味的神情,两颗大板牙沿着嘴唇露在空气当中,黝黑的眼睛蓦的发红,桀桀笑道:“正好,一出山就有这么多美味大餐送到嘴边,看来老天待我不薄,非逼着我出来玩玩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狼妖跟血狐一步跨到我面前,冷声说道:“一会儿你跟玉姐想办法走,这里交给我们。”   我心头一颤,万没想到这个连走路都费劲的老头实力如此夸张,这个时候先前被狼妖吓得肝胆俱裂的山羊胡子也恢复了神情,和另外二人站在鼠王身边,怪笑道:“世人都说狼狈为奸,狼在前,狈在后,今天我也托着鼠王老爷子的福,以后这顺序,也该改改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固紧张,狼妖跟血狐如临大敌,一股股庞大的气息从身上喷涌而出,死死盯着满脸漫不经心的鼠王,然后就听狼妖说道:“狐妹子,其他几个交给你,这个糟老头子,留给我。”   看着大战一触即发,让我在这个时候选择丢下他俩不管自己逃命那是不可能的,正要随着他俩去拼命,却听见玉姐在旁边突然发出一声轻叹,摇摇头说:“佛说众生有灵,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一草一木,只要能感应天地大道,一心向善,虔诚修行,这个大千世界,总有它所能立足之地,最怕的就是有些东西一旦得道,其劣根暴露无遗,不安本分,为非作歹,霍乱人间,如此一来,便失去了修行的资格,也只好抹去了。”   我看了玉姐一眼,心说就算超度你也等杀了它之后再超度啊,现在这种情况,谁死谁活还两说呢,这个时候念超度词,也太早了点吧。   可是不知为何,在玉姐话音落地之后,气势弥漫的狼妖二人却陡然一收,诧异地转过头看向玉姐,皱着眉头有些犹豫说道:“他来了?”   玉姐点点头,说:“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尖锐刺耳,宛如金属刮擦,震得众人忍不住脸色微变,齐齐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就见鼠王老头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面色黝黑,神情冷峻,直挺挺地站在雪地里,手中掐着鼠王的脖子,将他拎在面前,冷冷说道:“可还记得你十三年前跪在我面前许下的承诺?”   “师傅!”   我看着中年人如遭雷击,万年不变的衣服,一如既往的冷漠,听见我叫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等一会儿,还有事儿跟你说。”   说着又将鼠王拎高了半尺,一旁的孩童跟狈妖脸色大变,正要上前阻拦,却听见鼠王从嗓子眼里挤出话道:“都别动!”   接着支支吾吾说:“八,八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宗卜摇摇头,“当初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你一命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鼠王脸上扭曲的表情不知是因为脖子上的力道,还是恐惧使然,看着八爷真就如老鼠见了猫,连一丝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哆嗦着说:“我若得道,必走遍九州,行雨一甲子,普度苍生百姓。”   季宗卜点点头,说:“若是违背誓言呢?”   “肉,肉体覆灭,神魂永堕幽泉狱,万世不得超生。”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金小发之死   “既然还记得,那就留你不得。”   季宗卜冷漠地话语,让鼠王浑身剧烈抖了起来,一双小眼珠子中绝望与恐惧交加,挣扎着似欲求饶,可是却被季宗卜愈加捏紧的手卡的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眼看着即将要命丧当场之时,却见季宗卜目光突然一凛,头也不回,抬起另一只手朝空中拍了上去。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只见就在他将手掌拍向空中的一瞬间,一道人影夹带着破空之势蓦地在眼前出现,单手撑掌,直直对上了季宗卜的掌心,两掌相交,那人在空中的身形陡然一滞,尚未落地便又飞了回去,足足有数米的距离才稳了下来,而季宗卜也是抓着鼠王连往后退了三步,轻轻收回了手臂说:“等你很久了。”   一掌之下,高低立见。   “有意思。”   听到那人说话,我浑身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目光中正看见沙青烈满脸玩味地拍了拍手,两步走来,笑道:“万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有如此高手存在,难怪这小子敢只身闯古道,原来是有高人在背后坐镇啊。”   我震惊地差点把舌头给咬了下来,可随即反应过来,看着他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黄慈呢?”   沙青烈拿眉梢打了我一眼,冷笑了一声,随后看向季宗卜道:“人留下,你们可以走。”   “可我要是说不呢?”   季宗卜正说着话,手上突然发力,就见鼠王老头的眼珠子猛地朝外一凸,根根血丝直颤,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凄烈的哀嚎,顿时脑袋一歪,气断身亡。   “你!”   沙青烈怒目直视,可季宗卜就像丢垃圾一样将鼠王的尸体随手扔在地上,说:“我如何?”   接着迈步来到我身边,淡淡道:“要打便打,闲话多说无益,我跟我徒弟还有事情,先走一步,想找我算账的话,阴泉河畔青龙山,随时奉陪。”   “青龙山?”   沙青烈本是狰狞的面孔却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陡然一僵,目光中带着震惊,看着季宗卜说:“你是青……”   “本守本分,慎言慎行,只要不如此鼠般踩界妄为,你们的纷争我不会插手,但是如果触碰到了红线,其所要付出的代价,无论是你还是鬼门龙王,都是承受不起的。”   “还有。”   季宗卜缓缓转过头,看向沙青烈道:“与妖魔为伍,偷偷勾搭黄河古门背后的力量,现在又插手人间,这可是逆天弑神的事情,九泉府的大人们都很生气,再不收手,等待你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季宗卜的话我没有听明白,可是沙青烈却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突然放声大笑,其笑声中所夹带的狂妄与不可一世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黄河古道与九狱九泉自古以来便势不两立,我们做了什么,跟他九泉府何干,我看是你们耐不住寂寞,想要插手四大势力之间的纷争,坐收渔翁之利吧?”   季宗卜轻轻摇了摇头,“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   见他要走,我跟狼妖连忙将地上的红鲤还有锦月抱了起来,可是没等我们转身走过几步,就听沙青烈冷声道:“你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现如今新的古道河口敞开,直通三道湾过往人间,天道轮回,大势所趋,非你一个小小的九泉府所能阻挡,若不顺应天下大势,殊生殊灭,此时为言尚早!”   我们跟着季宗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在即将踏出竹林的时候,我忍不住侧过头回看了一眼,金小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沙青烈身边,神情呆滞地注视着我们的背影,我张了张嘴本想唤他,却听季宗卜在一旁低声道:“他回不了头了。”   “为什么?”我颤抖道。   季宗卜摇摇头,“他死了。”   “死在那?”   “黄河。”   金小发死了?   我直接僵在原地,脑海里还回想着临别之际他对我说的话:白大哥,早点回来喝酒啊!   可是他不是跟金门大佛头一起乘船回去了么,怎么会死在黄河里,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季宗卜也在这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永远不要将自己想保护的人托付给他人,人心隔肚皮,你永远无法通过言语和外表来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你应该庆幸死的只是个金小发,而不是红鲤。”   季宗卜说完照直往前走,我咬了咬牙赶紧跟上去,说:“是佛头杀了他?”   “哀乐佛只是将他囚禁了起来,杀死他另有其人。”季宗卜头也不回道。   哀乐佛?   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抓紧跟了两步,沉声说:“那是谁杀了他,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以为就只有你认识古道中人?”季宗卜淡淡道。   “你是说沙青烈?”我震惊道。   季宗卜摇摇头,“我又不是神,不可能对天下万物之事都了如指掌,只知道在你进入古道后不久,就有人从里面出来,然后金小发就死了。”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古沉木棺又是怎么从古道里出来的吗?”   “不知。”   ……   众人一路离开聚龙山庄,刚出大门口,就看见一位白须老者站在门口张望,在看到我们几个之后立马迎了上来,道:“白少主可无大碍?”   东方彻?   众人停下脚步,我看着他有些疑惑道:“东方先生,您怎么在这?”   东方彻捋了捋胡须,有些尴尬道:“老朽不懂拳脚功夫,留在那里也帮不上您什么忙,就守在这里,想着万一您要是受点伤祸,还能尽些微薄之力,但是现如今看来,白少主吉人自有天相,是老朽多虑了。”   我报以感激地点点头,可是看他欲言又止,犹豫不定的神情,不解道:“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找我?”   可是东方彻的脑袋先点后摇,就跟病人看病有着难言之隐一般,半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想了想,随即有些恍然大悟道:“您是说鬼门十三针的事情吧?”   东方彻尴尬地笑了笑,说:“正是,不知白少主先前所言要带我去见那位高人之事,是否做真?”   “你究竟是对鬼门十三针感兴趣,还是和他们一样,也是惦记着长生不老之说呢?”我问道。   东方彻听言,脸上的表情一僵,眼角抽了抽,像是想要动怒,可随即从口中发出一声长叹,道:“老朽行医多年,治病救人无数,从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您说。”我看着他说道。   “生命的真正意义不在乎长短,许多人总是妄想着长久驻世,却无一例外地虚度此生,再显赫的声望,再华美的外表,终究无法掩盖生命的脆弱与惨白,普天之下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比死亡来的更加真实,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在那个时候,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死亡,更没有欢乐和痛苦,这是一件多么痛快的解脱。”   东方彻说到最后眼神中有些迷茫,长长叹声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老朽只希望在临死之前真正一睹前辈高人施展鬼门十三针的神仙手段,即便命丧当场,也死而无憾了。”   听完了他的话,不光是我,就连狼妖跟血狐的脸上都微微动容,大家沉默不语,半晌的功夫,我才点点头说:“行,你放心吧,等真有重回古道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带你去见那位高人。”   “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就像你说的,人一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百三十章 最大的噩耗   东方彻郑重地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挪到了红鲤跟锦月身上,皱着眉头,说:“可否给我一看?”   我心头一喜,却听得玉姐在耳边说:“还请东方老先生去寒舍一叙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东方彻连连点头,跟着我们一起上了车,奔着姚宅而去。   一路无话,赶等到了地方已经时近傍晚,进到大门,姚二爷依旧坐在轮椅上直直地面冲门口,当看到我们全员返回时脸上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接着一紧,变色道:“老八?”   季宗卜淡然地点点头,没有说话,迈步往屋里走,我在将红鲤和锦月的情况告知给姚二爷,让他安排地方给他俩看病治伤之后,也抓紧跟了进去。   “关门。”   一进屋,就听见季宗卜冷面盯着我,眼神里所散发出的凌冽之意,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缓过神,将房门关闭之后,再看向季宗卜,就发现他脸上的神情略有些收敛,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我说:“你的信。”   信?   微微一愣神,两步上前将信接过手中,好奇道:“谁给我的。”   “九泉府。”   “九泉府给我的信?”   诧异地看了季宗卜一眼,满怀疑惑将手中的黄纸打开,轻摸触感,像是纸寿千年的宣纸。   丁亥年,戊申月,辛巳日   生人白秉德,目无法纪,霍乱人间,于同年引黄河之水倾淹三岔湾,致使一百三十五口村名无端丧命,所犯罪行滔天,天地不容,人神共愤,经九泉府三司会审,将于戊子年,丙辰月,甲戌日开刀问斩于九泉行刑台,以泻众怒。   九泉府印。   “白,白秉德,问斩?”   泛黄的宣纸上字字扎心,宛如一把利刃在胸口狠狠剜了一刀,整个人呆立当场,全身激烈颤抖,半晌无语。   “本来我是打算将此事瞒着你的,可是后来一想,凭着你跟古道中那女人的关系,知晓此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想来还是提前告诉你,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听了季宗卜的话,我喃喃地抬起头,颤声道:“准备什么,准备接受我爹被斩首的现实?”   季宗卜微微叹了口气,道:“此案是由九泉府三司会审,最终由四位大人共同定案,已是板上钉钉之事,绝无转机了。”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斩我爹,这上面的条条罪行,分明都不是我爹干的,难道他们会不知道么?”我咬着牙说道。   “那难道斩你爷爷么?”季宗卜沉声道。   “我爷爷?”   我忽然狂喜道:“对啊,还有我爷爷,我们白家世代任职九泉巡河,更是于九泉府有恩,只要我爷爷出面,他们一定会放了我爹的!”   “有恩?”   季宗卜抬了抬眼皮道:“韩信对于刘邦如何?岳飞对于宋高宗如何?刘伯温对于朱元璋又如何?这些位替一代帝王开疆扩土的贤臣良将,哪一个躲得过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一句功高盖主,却道尽了君与臣之间的地位和关系,更何况你们白家所行之事早已过去千年,连九泉府都被翻修过两次,里面的大人们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到现在,有谁还记得你们白家做过什么。”   我微微一怔,可还是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相信我爷爷会任凭我爹被斩首而坐视不管的。”   季宗卜眯着眼睛说“是啊,你能想到,那些位老谋深算的大人们能算不到么,所以斩你爹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引你爷爷出手,借此除掉你们白家,以绝后患!”   “为什么?”我不可置信道:“他凭什么杀我爹跟我爷爷,我们白家世代为九泉府效力,更是挽救九狱九泉于灭顶之中,他凭什么要除掉白家?!”   “就是因为这些事全都是你们白家干的,所以才留你们不得!”   季宗卜摇摇头说:“白家在九狱九泉中的声望太高,通常九泉府需要下十封文牒才能办成的事,却抵不过你白家人一句话,在任何掌权者的眼里,都容不下这么大一颗沙子的存在,更何况当今九泉府的主人是一位野心极大的当世大能,想染指黄河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留你们白家这么大个隐患在后方,想必换做是谁也不会踏实。”   “更何况你爷爷在死后并没有直接到九泉府报道任职,而是将自己炼成了一个不人不尸的怪物,可是却在九狱九泉当中依旧保留着远胜于九泉府的威望,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想必你也十分清楚。”   我一时无言,想当初酆都狱的摆渡人在抓我时,面对九泉府和白家两者难选之题时,没有过多的犹豫便选择了白家,包括我在九狱九泉当中的种种遭遇,甚至拿鞭抽打冤魂,再让我死而复生,这些无一不印证了八爷的话,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和理由,他想杀我爹,我就决不允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你爷爷天下无敌,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解决不了的问题,对么?”   季宗卜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沉默地抬起头,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就见他眯着眼睛说:“你爷爷的实力到底到了一个什么地步,我没有跟他交过手,不太清楚,可是九泉府中有四位镇府的大人,以我目前的实力只是对上其一的话,只能勉强战成平手,若是一对二,我撑不过五招便只能掉头而逃,一对三的话,我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命丧当场。”   “更何况他们一共是四个,还有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府主坐镇,你爷爷若真去劫法场,人救不出来不说,自己也会扔在那。”   季宗卜说到这里,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是不是在想古道的那位。”   我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以你俩十三世怨侣的渊源,你若真开口求她,那吴山公主想必倾尽全力也会帮你,可是却依旧没有胜算,九泉府的根底远没有外界看的那么简单,而且她身为古道四大势力之一,一举一动都被多方觊觎,动一发而牵全身,她能以劫法场为名杀进九狱九泉,那么其他三方势力或可借机吞噬掉她在古道中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地盘,也可以借着护法场之名去跟九泉府合作,将吴山除之而后快,不管怎么说,她若出手帮你,所要承受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或许千年修为,就此毁于一旦,你,真的忍心么?”   季宗卜把我给问住了。   难道我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后果的让卫君瑶千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么?   答案很明显,我做不到。   可是如果没有她,只凭我爷爷一个人的力量想要于九泉府万千守卫之中救出我爹,无异于痴人说梦,就如八爷所说,救人不成,自己也得交代在那里。   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和彷徨,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没有像八爷那般的本领,可以在爹危难之际,尽自己为人之子的孝心和力所能及的能力。   一切都没有如果,命运将至,岂非我一凡夫俗子所能对抗。   可是如果爹就此被九泉府开刀问斩,今后无论我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得到什么,有多大的实力和权利,今日之事也将永远无法挽回,我的一生也将会在黑暗中度过,永不见光明。   我到现在才明白,无可奈何这四字看来虽平淡,其实却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最大的痛苦。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君而生,为君而战   “戊子年,丙辰月,甲戌日,是什么时候?”我喃喃道。   “今年清明,也就是三个月后。”   季宗卜叹了口气说:“我这次回来,一是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你,第二个,就是为了让你不做傻事,这三个月内,你不准踏出这姚宅一步,踏踏实实历练自身的本领,你爹那边的事情我会再去九泉府想想办法,眼下大局已定,非人力所能左右,你好自为之吧。”   “那我娘呢?”我轻声道。   “你娘?”   季宗卜皱了皱眉头,道:“你问血狐吧,她应该知道。”   赶等他把话说完,房门被推开,玉姐款款走了进来,道声“八爷”。   “你来的正好。”季宗卜点点头说:“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小乙这三个月内哪也不能去,你和他们两个要好好盯住他,如果让他乱来,后果不可设想,明白吗?”   玉姐点点头,打眼瞧了我一眼,正想说话,就见季宗卜站起了身,说:“我还有别的事,不方便多待,那边一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我咬了咬冲他喊道:“等一下。”   季宗卜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我沉声冲着他的背影说道:“玉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都不问问是为什么么?”   “人各有命,很多事情我在临走时已经跟她交代的十分清楚,她不听忠言相告,擅做主张才会沦落至斯,留下一条命已实属万幸,我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听到八爷冷漠的话语,我摇了摇头说:“可是如果不是她,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很多事情,就一定要分出个对错么?”   “不分对错可以,但你要为你所付诸的行动付出代价,强自己所不能强,做自己所不能做,难道自己贪心妄为所犯下的罪过,还得别人来承担后果?”   季宗卜说完夺门而出,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说:“玉儿的伤我会想办法,你就不用操心了。”   等他走后,只留我傻站在那里,口中喃喃重复他刚才所说的话,抬起头看向玉姐,说:“师傅他这是在说我么?”   “别多心,八爷说话向来如此,他只有对关心的人才会是这种语气,寻常之人,他理都不会理。”   看着玉姐扑所迷离的眼神,我犹豫了下,道:“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们都听到了。”   这个时候狼妖跟血狐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就见狼妖揉了揉脑袋说:“确实是老屋子,隔音不怎么样,我刚在半里地外放擦炮都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你爹被人绑票了?”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一时间脑海中满是彷徨,耳边厢却听见狼妖散懒地说:“多大点儿事啊,实在不行哥几个陪你去九泉府走一趟呗,又不是没去过,先上任的那几个老家伙虽然有点恐怖,但毕竟不是神,只要不是神,那他就会死,只是至于怎么死,可就不好说了。”   我心头一颤,看着狼妖笑吟吟地表情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玉姐急忙说道:“不行,既然你知道那几人的实力,又怎么能带着小乙白白去送死,他是现如今白家唯一的香火,他要是再在那个地方出了事,白家可真就在这一世彻底消失了。”   “可是你让他眼睁睁看着爹被看脑袋,然后爷爷去救爹也死在那,可能么,还不得恨咱几个很一辈子。”狼妖淡然道。   玉姐摇摇头,目光冰冷地看向我说:“小乙,就算是真的让你恨一辈子,我也不可能放任你去做傻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无论是你自己还是身边的人付出了多少代价你比我更清楚,还是那句话,无论到最后你最终成为枭雄也好,奸雄也罢,但万不能做一个遇事只会头脑发热的莽夫,知道吗?”   我手中死死攥着黄皮宣纸不发一言,就见玉姐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这次我不会心软,你跑不掉的。”   玉姐说完就迈步走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狼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想要建功立业,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求常人所不可求,这次的事情也算是你走到现在最大的一个坎吧,跨过去,就会成就一个全新的自我,如果倒在这个坎上,那么你以后的路估计就到此为止,再无出路了。”   我抬起头看向狼妖的眼睛道:“可是你说的这些,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亲眼看着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自己却丝毫没有任何办法,就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还有什么意义,成为孤家寡人,孤芳自怜么?”   狼妖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里突然开始变得落寞,兀自发出一声长叹道:“是啊,又有什么意思呢?”   “有什么意思呢?”   狼妖像是陷入到了混沌,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等到身影彻底消失,血狐才摇摇头说:“不用管它,它有时就会这样,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想不开的事情太多,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我点点头,看向血狐说:“你知道我娘在哪么?”   血狐犹豫了片刻,说:“知道。”   “在哪?”我呢喃道。   “被金鹏关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但是还在川蜀一带,在你没有答应将他们带往古道之前,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血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看向我道:“九泉府没有狼爷说的那么简单,想当初我们几个被抓进幽泉狱的时候,也仅仅是出动了几位典狱长而已,而典狱长在九泉府的阶级层当中,勉强只能排的到中上,连权利的中心边缘都未曾靠近,这次行刑九泉府可谓是倾巢而出,大有不把你白家抓光斩尽誓不罢休的架势,你如果要是冲动,那可就真的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真的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我喃喃道。   血狐皱了皱眉头,沉眉低索了片刻,轻声道:“实力悬殊太大,你还是死心吧。”   “可我若是执意前往呢?”我咬着牙说道。   “那便去罢,死并不可怕,怀揣着内疚而活,要远胜过死亡千万倍。”   血狐说到这里突然凛了凛神情,款款下拜,半跪在我面前说道:“本为君而生,原为君而战。”   我一下子呆住了,没明白她什么意思,赶紧伸手扶她起来,却见血狐摇摇头说:“或许等你恢复前世记忆时,你会想起那只在千年之战中被你救过的血狐,无论是黄河古道还是九泉府法场,狐娘定当鞍前马后,誓死效命。”   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站在原地半晌没有明白血狐话中含义,千年之战?血狐难道经历过黄河古战场?   再回想起在幽泉狱旧址时她看向我的眼神,我急忙冲了出去,正撞见狼妖从门外甩着膀子进门,便忙问她血狐人呢?   “刚出去啊,说办点事,过几天回来,怎么了?”狼妖疑惑道。   我一听赶紧往门外跑,却听见狼妖在身后淡淡道:“你就这小短腿,追到明年也见不到她影子。”   我止步在了门口,转过头看向狼妖说:“你跟血狐,是不是都经历过黄河古战场?”   狼妖一愣,一拍脑袋,无奈道:“我就知道狐娘嘴里没个把门的。”   随后看着我说:“你想问什么?”   我也被狼妖给问住了,感觉心里纵有万千疑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踟蹰之际,就见狼妖说:“你还别说,刚才出门溜达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可能会救你爹的办法。”   “什么办法?”我颤声道。   “去找卫道人,卫道人虽然自身手段比不上九泉府的那几位大人,但是维护条约这么多年来,方方面面接触过的人不少,或许她可以帮你找找人,想想办法,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陆无双   “陆无双?”我呢喃道。   狼妖点点头,说:“卫道者执天道之法,均衡天地准则,但凡存于世间的大能之辈基本上都有往来,她若是愿意帮你,情况会好很多啊。”   不过随即嘬着牙花子说:“不过此事你还是多多考量考量,说实话,九泉府的那些家伙,都不是凡人呐。”   随即又有些犹豫道:“再说玉姐那边……”   “这场战争的规模有多大,你应该很清楚。”   玉姐这时从偏房中走了出来,神情木然道:“任何人,任何势力的插手,都无异于一只蚂蚁跳入风暴中,很可能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被风暴弹回来,或者死于风暴之中。”   “玉姐。”狼妖揉了揉脑袋说:“可是你觉得以他的脾气性格,真的会因为生死而坐视不管么,与其想方设法地阻挠,倒不如大家在一起合计合计,看怎么帮他才是。”   玉姐摇摇头,说:“九狱九泉当中,在九泉府任职的共有九位城主,十八位典狱长,巡河统领超过百人,阴兵不计其数,光是这些人,在行刑当天最起码会到场半数以上,这还不算到时一定会摇摆不定的九位巡河人还有引渡人,这些人别看平日里其貌不扬,可真要论起实力,个个都非是等闲之辈。”   “更何况还有府主以及四位大人坐镇法场,想劫囚,无异于痴人说梦。”   “是啊,痴人说梦。”   狼妖揉了揉脑袋,看向我说:“你看,我就知道她不会让你去,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吧,闲着无聊找吴山公主谈谈恋爱什么的,兴许就能把这茬忘了。”   “你要是去,那我也跟你去。”   一阵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诧异地转过头,就见红鲤在锦月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院中,说:“正好我也有账要跟他们算一算。”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东方彻。   “两位身子都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内伤,老朽已经为她们疏经引脉,化解内力,只需要稍微恢复些时日便可。”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红鲤跟锦月,满心疑惑,却不等我开口,就听红鲤轻声道:“是锦月姑姑的借花献佛帮了我。”   “什么借花献佛?”我不解道。   “古戏法,可短时间内提升人的潜能,只可惜我被那人发现发昏,不然红鲤也不会失手被人打伤。”   听见锦月的解释,我皱了皱眉头,说:“那如果施展在像狼妖他们这种人身上,其效果岂不是还要厉害百倍?”   锦月摇摇头,道:“他们的精神力太过强大,远超出我的可控范围之内。”   我失落地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看来这卫道者也不用找了?”狼妖在一旁懒散道。   “找!”   我想都没想就回道,可是再看向玉姐,顿时止住了嘴。   “不用找了,我自己送上门来了。”   温润的话语在空气中淡淡散开,众人齐齐转过头看向院门口,只见一位身披黑色毛披风的女人缓缓踱步进门,看向我说道:“是你要找我。”   我忙不迭地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张口,直接说我爹被九泉府下了死刑,您能不能帮我找找人去劫狱?这不合适。   犹豫了半晌,只能开口道:“还请陆老大屋里一叙吧。”   众人进屋入座桌之后,陆无双看了各位一眼,微微疑惑道:“姚二爷呢?”   “姚二爷身体不太舒服,还在休息,要不我去叫他?”玉姐道。   “不用了。”   陆无双淡然道:“今天来其实只有一个事情,有关于九泉府关押白秉德的情况,要跟各位说一说,至于听完之后你们如何做决定,就和我无关了。”   我闻言心头一紧,却不敢出声,咬紧了牙关等着她说下去。   “在九狱九泉当中,除了已知的九座镇守九方的大狱外,还有一座位于九泉府,外人很少得知,但是你们二位应该多少也听说过吧?”   陆无双看向狼妖和血狐,就见二人脸色齐变,特别是狼妖,表情跟才吃了苍蝇一样,半响才喃喃说:“囹圄城?”   “嗯。”陆无双点点头道:“囹圄音为零雨,号称天底下最为坚固的堡垒,连一滴水都进不去,其中所关押的无不是罪恶滔天,穷凶恶极之人。”   “那我爹就被关在零雨城中?”我急忙问道。   陆无双不可置否地应了声,继续说道:“零雨城位于九狱九泉的正中心位置,其重要地位甚至要胜于九泉府一筹,想当初在那场千年之战中,连九泉府都被付之一炬,只有零雨城毫发无损,未曾让一兵一卒踏入。”   我闻言一颗心跌倒了谷底,整个人就跟抽了魂儿一样,可是随即一想,不解道:“可是我爹不是在九泉府被问斩么,并不是零雨城啊。”   陆无双摇摇头,凝眉道:“行刑当天,九狱九泉包括九泉府悉数出动,想要当着他们的面劫法场是不可能有成功率的事情,你要救你爹,唯一的机会就在赶在问斩之前,劫狱!”   “劫狱?!”   屋内众人齐齐倒吸口冷气,而我的内心更是颤抖不已,瞪大了眼睛看向陆无双,不发一言。   陆无双看了我看我,说:“零雨城是位于酆泉河上的一座水上监狱,除去四周重兵把控的重重要塞之外,河底水怪也是无计其数,想要进城,只有一条水路可走,但是除了几艘九泉府特定的官船和三司联发的通牒,闲杂人等一旦靠近,就会被视为有劫狱之嫌,毙命当场。”   我心头一凛,没敢说话,就听陆无双继续道:“外来之人无论是囚犯亦或他人,在进城之后都要佩带用阴寒石打造的镣铐方可真正进入监狱区。”   “什么阴寒石?”我疑惑道。   “阴寒石产自阴泉河下千米深的水底,其组成成分同河水相似,可以说是阴泉河的固体形态,而阴泉河算是九泉之中最为特殊的一条河,无论是你通天的本领,还是妖魔的手段,一旦坠入河中,就会力气全失,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所以一旦被此镣铐捆住手脚,就无异于三岁孩童,对大狱造成不了丝毫的威胁。”   听到红鲤开口解释,莫说我们几个,就连陆无双也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你出来了。”   “是。”红鲤应道。   陆无双突然笑了笑:“既然如此,里面的情况你肯定比我清楚,接下来的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红鲤,才想起来真正能解决她灵魂问题之所,就是在九狱九泉。   可是陆无双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的红鲤,难不成去过零雨城?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红鲤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沉吟了片刻道:“不光是镣铐,整个零雨城主要的组成部分皆是阴寒石打造,不但能限制里面之人的能力不说,其自身坚硬程度也宛如坚石,寻常之物根本不能对其伤及分毫。”   “零雨城统共被分为七层,第一层为大狱中枢,那里没有犯人,是两位副监狱长处理公务之所,所有命令都是从那个地方发出,也是进入监狱区的必经之地。”   “两位副典狱长实力如何?”狼妖在这时插嘴道。   红鲤摇了摇头,说:“单论实力的话,在座的各位除了小乙外,对上他俩任何一个,不说打上平手,最起码可以全身而退。”   “不会吧?”狼妖满脸的不可置信,说:“就这水平还当副监狱长,不怕犯人暴动?”   红鲤冷笑一声,说:“我说的是一个,并是同时对上他们两个。” 第二百三十三章 劫狱   “零雨城的副监狱长说是有两位,但实则只有一个,因为他们二人是两个灵魂,却共用一个身体。”红鲤语出惊人道。   又一个双魂共体?   我惊讶地看着红鲤,就见她白了我一眼道:“我可比不上他,同一副身体,白天是处理公务的副监狱长,到了晚上便是折磨囚犯的恶魔。”   一听到折磨犯人,我心头一紧,就听红鲤沉声说道:“剩下的六层,按照囚犯所犯罪行轻重逐层关押,只是在他成为副监狱长之后,便在这六层之间,又新建了一层,名唤作失乐园,里面种满了树木跟草地,其中树是叶如刀片的剑树,草是可以轻易扎穿人身体的行草,每到夜晚他都会从狱中挑选三位犯人送到失乐园中,供他追赶作乐,让囚犯被这些叶子和草切的鲜血直流,不停的受尽痛苦折磨。”   “那我爹……”   我已经心慌的说不出话来,想到我爹此刻极有可能正在遭受这种非人待遇,一颗心就紧紧揪了起来,可在这个时候,却见红鲤看向我说:“你爹是被九泉府钦点的犯人,照规矩是要被关押在第六层,除了监狱长外,没人有权利碰他。”   我听了顿时松了口气,随即问道:“那他合体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红鲤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一人之身却能在如此重要的地方身兼双职,就一定有非同常人之处,而且除了他,在每层的监狱区都设置了一个典狱长,这几位典狱长个个手段通天,并且身怀异能异宝,非人即怪,都不是好惹的主。”   “而且那里一旦有生人闯入被发现,屯扎在零雨城包括城外的阴兵便会第一时间赶到,更何况在那里还有一位只闻其名,却从没有见过面的监狱长,九世恶僧。”   “和尚?”我惊奇道:“看守监狱的监狱长,竟然是个和尚?”   红鲤摇着脑袋否定道:“九世恶僧只是外人给他的称呼而已,传闻此人面善如佛,却心藏大魔,九世轮回都在零雨城中担任监狱长一职,其实力深厚,恐怕并不在九泉府府主之下。”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立即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众人沉眉耷眼,没人开口说话,就连玉姐也都眉头紧皱,不言一语。   足足半晌的功夫,赶等缓过神来,就听狼妖撇着嘴说:“也就是说,想要救出小乙他爹,首先得瞒天过海,通过城外的重重关卡,然后带上那什么劳什子阴寒石手铐,接着再经过副监狱长深入到第六层,才能见上一面,能不能救出来还两说?”   红鲤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说:“正是。”   “我了个乖乖,这不等于去送死么?”   狼妖怪叫了一声,却在迎上我的目光后收敛了身材,干咳一声,便不再说话。   空气中又一次陷入到了沉寂,我抬起头看向屋内众人,深吸口气,脸上强挤出笑容说:“没事,在这种地方人再多也没用,到时我想想办法自己去就行了。”   “小乙!”   玉姐眼神一冷,还没等她把话说话,却听陆无双沉吟了一声道:“其实小乙说的没错,劫狱不是行军打仗,很多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并且。”   陆无双话说到一半看向玉姐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迈出的那一步,不光是谁都没有权利替他做出决定,如若不然,他日的后悔药,你来替他吃么?”   玉姐微微一颤,可还是有些犹豫道:“那八爷……”   “老八说的就一定对么?”陆无双反问道:“说实话,通过小乙入行这么久以来,我倒是觉得老八在很多方面,倒不如他。”   “如若不然,他的身边为何就只会剩下你们这几个人,连曾经为他替命的黑无常也都离他而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然无可厚非,可是这种行径如果做的太多,就是另一番含义了。”   陆无双的话让红鲤呆立当场,接着就见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说:“最近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待着,自身实力不够靠谁都没用,两个月后的今天我会来找你,希望等那时你们已经做好了决定。”   陆无双说罢转身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我看着玉姐难堪的神情正想说话,却听狼妖在一旁沉吟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卫道者是希望小乙去劫狱,难不成她跟九泉府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有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却正好迎上玉姐复杂的目光,顿时又闭了下去。   虽然如此,可我又何尝不知,玉姐对我关心,是在爷爷走后唯一能让我感到像家一般的温暖,她和八爷都是真正在乎我的安危的人,可是眼下即将被处死的是我的生生父亲,就算此次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   “卫道者愿意出手相帮固然是件好事,但那里可是零雨城啊,连黄河古战争都不能撼动分毫的铁壁堡垒,只身而入救出被九泉府视为重中之重的要犯,谈何容易。”   狼妖话没说完,就见红鲤点头道:“并且因为小乙父亲的关系,零雨城一定会加倍防守,靠蛮力是肯定行不通的,还是再想想吧,别的不说,怎么在九泉府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到九泉当中,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他们两位说完直接起身出了门,屋子里就只剩下我跟玉姐。   二人半晌无言,时间沉寂了很久,玉姐才缓缓看向我说:“决定好了?”   我点点头,没有作声。   “可你要死在那怎么办?长生当开了这么久,事到如今,却又要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么?”   玉姐脸上被面纱遮住了大半,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哀伤,就那么一直盯着我,看的我神情有些恍惚,可还是攥了攥拳说:“如果刑场的那个人是八爷或者是我大哥,你会做什么选择?”   玉姐目光微微一滞,面纱之中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流转,看着轻轻说道:“你若去,那便带上我罢。”   “不行!”   我腾地站起身,想都没想便拒绝道:“你这幅身子骨哪也不能去。”   “嫌我是个拖累?”玉姐轻轻道。   “不是……”   我摇了摇头,说:“你是我的主心骨,只要你还在长生当,无论在外面遇到多么大的危险,就算是一只脚踏进到了鬼门关,我也会拼着最后一口气回来见你,可你要是同我一起去,万一真是遇到不测,我可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许久过后,玉姐才长长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只有留下我一个人傻愣着看向她的背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脑中一片空白。   从那天起,除了狼妖没事到外面溜达溜达外,其他人除了吃饭外基本都待在自己房间,大家各怀心事,彼此之间的话都很少,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直到血狐从外回来,才彻底打破了这种平静。   血狐回来时并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老头。   黄泉河摆渡人。   二爷爷的出现,让众人都吊起了心,围坐在一旁,目光死死落在他身上,像是想要把他看穿,去了解发生在九泉府的事情。   “听说你们要去劫大狱?”   二爷爷看门见山,淡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开口问道。   众人脸色微变,将目光聚集在了血狐身上,却见血狐摆摆手说:“我可没说,再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们真要去劫狱啊?”   见众人不解,二爷爷摆摆手,道:“是卫道者告诉我的,她找过我,想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把各位送进零雨城。”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二爷爷   “什么时候?”我激动道。   “现在。”   二爷爷淡淡说了一声,道:“七天后,我正好要将一位关押在黄泉狱中的死囚送往零雨城,通牒已经拿到手,届时正好可以送你们进城,营救白秉德。”   “不过,加上船上的犯人,最多只能再带三个人,所以这个屋子里除了小乙外,只能去两个。”   未等二爷爷话音落地,就见狼妖“噌”地站了起来,道:“我去!”   二爷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还差一个。”   “就我了吧。”   赶在血狐开口之前,红鲤也站起身说:“零雨城我比较熟悉,还是我去吧。”   二爷爷眯着眼睛看向红鲤,半晌的功夫才点点头,说:“是你。”   可随即改口道:“你就不怕你的身份被认出来,再将你关押在里面,这么多年的黑暗,白受了么?”   红鲤笑了笑说:“迟早要回去,不如趁现在搏个痛快,以绝后患。”   “零雨城第四层,你也算是有些经验了,那就你们三个,跟我走吧。”   二爷爷说完就站起了身直接朝门外走,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厢却在这时听见玉姐轻轻的话语:“早去早回。”   我犹豫了一下,郑重点点头,急忙忙回到房间将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背在了身上,朝二爷爷追了上去。   狼妖和红鲤则是轻装上阵,三人跟在二爷爷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等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我才忍不住开口问道:“现在去哪?”   “罗刹城。”   二爷爷说话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抬眼观瞧,才发现四人并没有沿着大路,而是冲着城区的反方向进到了山口。   此时已经到了春风吹柳,白雪消融的季节,南风一吹,许多枯萎的树干逐渐发起了嫩芽,眼前是一条潺潺环绕于山间的小河,二爷爷站在河边,转头看向我说:“你决定好了么?”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说:“准备好了。”   “一入轮回两为人,不避黄泉回身呐!”   二爷爷悠悠叹了一声,只感觉云淡风轻的山野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卷动着枯叶随时漫天飞舞,吹得人脸眼睛都睁不开,下意识地就抬手往脸上挡。   可就在这一瞬间,只感觉脚底下的土地蓦的一晃,耳边风声渐落,取而代之的是“哗啦啦”河水涌动的阵响。   蓦的睁开眼,感觉着身形左右摇摆,四周的青山绿水消失不见,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再看脚底下,摇曳的乌篷船,晃动在船头的烛灯,流淌在身边的河水,大脑中瞬间清醒。   黄泉河。   二爷爷站在船头手中握着船蒿轻轻撑动小船,回头看向我说:“一别半年,重游旧地,作何感想?”   我木讷地摇摇头,心中只关心一个问题,罗刹城怎么进?   那百步浮屠的场景我到现在已然记忆犹新,自认为凭我现如今的实力想要走过那一百米无异于痴人说梦,难不成二爷爷有办法让我避开那段路程,直接进城?   可谁知他好像好穿了我的心思,冷哼一声道:“你要是连那段路都走不过去,我看干脆直接送你回去好了。”   我心头一凛,却在这个时候,目光所见远处的河面上,浩浩荡荡驶来一支船队,并且随着距离的拉近,隐约看见船的制式和之前见到的巡河阴兵一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他娘的点子也太背了吧。   “小乙你躲到船篷里去,我怕上面有人认识你。”   听了二爷爷的话我赶紧一脑袋扎进船篷,却有些疑惑道:“他俩不用么?”   “我啊?”   狼妖笑了笑说:“他们管不着不俩,心情不好我还能把这些破船给拆了,只不过咱们是来救人的,还是低调点好。”   想到当时二爷爷跟我说的狼妖大闹幽泉狱,一时语结,瞬时就将脑袋收了回去。   只是眨眼的功夫,察觉小船已经稳稳停在河面,耳边就听见一声极为粗糙的声音打远处缓缓传来:“来者何人?”   “连我都不认识,你这巡河统领是怎么当的?”   二爷爷的声音紧随其后,其言语之间的味道,似乎也并没有将来人放在眼里。   “原来是摆渡使大人。”   那人沉吟了一句道:“摆渡使大人这是去了外面?”   “我去什么地方,用的找跟你汇报?”   二爷爷的语气丝毫不客气,冷声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巡河而已,搞出这么大阵仗,怕是要打仗了吧?”   那人急忙说道:“那倒不是,两个月后的白家长子斩首迫在眉睫,已经有不少白家党羽趁机混入城中,想要从中作梗,城主不得已下令,才增派了巡河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已经有人开始捣乱了?”二爷爷道。   “是的,不光是罗刹城,九座狱池都未能幸免,并且听闻就在昨天,驻守在零雨城的守军还抓获了一批想要借机劫狱的孽贼,被当场斩杀。”   听了他俩的对话,我躲在船篷中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是谁在救我爹我并不太在意,或许是爷爷,也可能是爹身边的人,可是他们这么做无异提前暴露了我们的计划,让九泉府更为谨慎,也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间接地造成不小的麻烦。   “白老鬼那边有什么动静没?”短暂沉寂后,二爷爷开口问道。   “由九泉府派去暗中跟踪他的十几位高手现如今都已经下落全无,怕是被他发现,早已身首异处,所以才不得不加倍小心,以防白家人暗度陈仓,破坏两个月后法场行刑。”   说罢,语气随即有些疑惑道:“您船上的这二位是?”   “你爷爷。”   狼妖的回答给我惊出一身冷汗,可是却听二爷爷说道:“待会儿我要进城,送死囚前往零雨城,这二位是九泉府刑律司派来护航的大人,怎么,需要验明真身吗?”   “那倒不用,只是现如今通往零雨城的航道有水怪作祟,还望大人一路小心。”   等到声音消失,感觉着小船被过往的打船激的左右摇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水面才逐渐恢复到了平静。   “出来吧。”   听到二爷爷的呼声,我连忙钻了出去,沉声问道:“是不是计划需要改变了?”   二爷爷点点头:“估计想要浑水摸鱼是不行了,现如今整个九狱九泉如同惊弓之鸟,对你们白家防之又防,待会儿你先别进城,一切等我打探清楚情况了在做决定。”   我咬着牙应了一声,看着两边在雾中模糊的岸景随着小船前行而后退,赶等来到熟悉的渡口,三人跟着二爷爷下了船,一直到路边的小茶铺边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不是因为前方的百步浮屠,而是无以计数将路口封的死死的恶煞阴兵。   “看来形势远比那巡河统领说的还要严峻。”   二爷爷叹了一声说:“你们在茶铺等着我,切莫与人发生争执,以免徒生祸端。”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而狼妖倒是一脸随意地拿手抱着脑袋说:“喝茶喝茶,真是不爱这破地方,连点儿绿都没有,冷死人。”   亲眼看着二爷爷在阴兵的盘问下进了城,三人也转身进到了茶棚里,进去之后才发现,上次来还只有我跟八爷两个人的小茶铺,此时竟是热闹非凡。   不多的几张桌子,里里外外给各种形态各异的人围了个满坑满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狼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人群里传来一阵声音:“小乙?” 第二百三十五章 罗刹城前   在这种地方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我第一反应是疑惑,可接着就开始变得紧张。   毕竟这次来的目的是劫狱,整个九狱九泉都对白家人视若大敌,欲杀之而后快,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不敢声张,也没敢答应,装作没听见眼神淡然地扫视着茶棚里的人,见无处下坐,开口说道:“走吧,没位置了。”   说完就转身往茶棚外走,狼妖跟红鲤两个人的观察力何其敏锐,方才那声呼喊早已被二人听在耳中,见我如此,没有说话,跟着就往外走。   “小乙!”   可谁知就在身子堪堪离开茶棚的一瞬间,那声音又来了。   而且这次声音更大,生怕我没听见似的,就连茶棚里沸腾的人声也都被掩盖了下去,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道一道道射在我后背上,如刺的目光。   干了!   我低吟了一声,停下了脚步,随后转过头,只见人群当中,一个矮小的胖子正从满脸激动地盯着我,两步挤出人群,嘴唇颤抖道:“小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金小发?”   我差点叫出声来,左右环顾四周,变了变脸色道:“出来再说。”   金小发身上还穿着那天离开时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变化,只有一张脸,已经毫无颜色。   四人离开茶棚足够一段距离,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才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金小发脸上挂着落寞,一直盯着我们三个看,足足半晌的功夫,才长叹了声说:“我好像已经死了。”   “不是好像……”   狼妖话没说完,就被我一眼瞪了回去,转眼看向金小发,想了想说:“那天你不是跟着金门佛头走了么,中间发生了什么,是谁对你下的手?”   金小发摇摇头:“我不知道,在回去的路上佛头老爷爷还对我挺好的,可是后来又来了一个老头,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吵了起来,我当时就一直在旁边,只听到水里面有响声,刚准备回头看,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了。”   不是哀乐佛杀的?   我微微一怔,从水里出来的人,莫不是淮北口中所说的那位盗取冯夷坟的家伙吧?   可是他取金小发的性命做什么,就算是动手,也应该奔着我们几个来啊,金小发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的尸体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聚龙山庄,被叶千仇大做文章,实在是令人费解。   但是不管怎么样,金小发既然能到这罗刹城前,就证明已经是坐过摆渡船,彻底和阳世隔绝,成了一具即将到罗刹城报道的水中冤魂。   看着他满脸迷茫的表情,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其实这九狱九泉和外面是一样的,在这好好的,我没事会来看你,放心吧。”   金小发苦涩地摇摇头,看着我说:“你是来救你爹的吧?”   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道:“连你也知道这事了?”   金小发叹了口气,道:“我刚来这里就听说了,当时渡我过河的船夫说,行刑当日,你们白家肯定会倾巢而出,不留余地地去九泉府劫法场,到时正好是将你们一网打尽,彻底为九狱九泉铲除隐患的最好时机。”   我轻轻笑了笑,看来这件事已经被闹得世人皆知,九泉府这是生怕我们收不到这个消息,到时不能来劫法场啊。   “对了。”金小发突然抬起头说:“刚才在茶棚里的时候,听人说在行刑的当天,九泉府还特意邀请了黄河古道的四大势力中的两家前来监斩,不知道有没有你认识的那谁……”   四大势力监斩?   我有些诧异地说:“你确定么?”   金小发有些犹豫道:“我也是刚在茶铺里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九泉府邀请了四家,却只来了两家而已。”   狼妖在这时抱着肩膀道:“九泉府染指黄河古道,肯定不会同时得罪四家势力,这次请他们来监斩,估计是想摸清那边的态度,然后借力打力,为日后涉足古道提前做足准备。”   金小发听不懂狼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关切道:“你真的要去劫法场吗?”   我摇了摇头头,轻叹口气道:“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行了,你什么时候进城?”   “不知道。”金小发说:“本来早就该进去的,只是听说今日城中会押一位死囚出来,城主为了避免当中出乱,就关闭了城门,估计得等到明天才能进去了。”   看着金小发我一时间有些疑惑,难道他不会受到百步浮屠的影响,可以直接进城?   合着这百步浮屠是单纯为了防止生人进城所设计的?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当中缘由,只是默默祈祷此次零雨城之行能够水到渠成,也就会省去很多麻烦了。   大家一时间陷入到了无语的状态中,却在此时,耳听得一阵城门拖地的巨响,众人齐齐转过头,只见弥漫在通往罗刹城道路上的迷雾,像是被开了个口子,一扇巨大的门形阴影逐渐隐现,向两边缓缓敞开,接着便听见一阵马蹄和车轮滚动声响,一支浩浩荡荡的押解队伍,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当中金戈铁马,黑色巨石打造的囚笼车被整支队伍护在了正中间,隐隐可见当中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其身高最起码在两米开外,满脸的络腮胡,赤裸的上身,一块块宛如磐石的黑色肌肉上布满了道道狰狞伤疤,瞪大了眼珠子左右横扫,犹如一尊杀神,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慌。   这就是二爷爷要押解的死囚?   我微微一怔,看着足有百人的押解队伍,下意识地朝着路外靠了靠,寻摸了半天,可竟没有看到二爷爷在哪。   愣神之际,队伍已经来至面前,我赶紧将头压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赶等到押解队伍从面前经过,才皱起眉头小声道:“不对啊,二爷爷他人呢?”   “说不定事情事情暴露了,不能再等了,这个死囚是咱们唯一能进入零雨城的机会,跟上去,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狼妖说了一声刚要走,却听金小发说:“他不是死囚。”   “你怎么知道的?”狼妖止住脚步疑惑道。   金小发想了想说:“我昨天白天的时候还在茶铺里见过他,怎么这么快就被定罪了?”   见众人面露不解,金小发说:“我不可能记错的,昨天也是这个时候,这人因为在茶棚里争位置出手伤人,被守门的阴兵发现,然后给抓进了城,就算是定罪,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儿事就被判死刑啊。”   大家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随后就听红鲤应道:“应该没错,刚才的阴兵虽然多,却没有一个好手,押解死囚是大事,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生怕人不知道的样子,再等等吧,兴许真正的死囚还在后面,在见到摆渡人之前,最好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红鲤话刚说完,只见在路的不远处,隐现出了两个人。   “有高手!”   狼妖低沉了一声,神情蓦的戒备起来,而随之那两人迈步走到了路当中,看了队伍消失的方向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我们身上,面无表情,停留了片刻,便转身往罗刹城的方向走远。   一直到他俩的身影彻底在视线当中,我有些心虚地捏了捏掌心汗,小声道:“咱们刚说的话不会被听见了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死囚   “要是听见这会儿早打起来了。”   狼妖说了一声,可随即眉头微皱道:“押解一个死囚居然搞得这么谨慎,这罗刹城主究竟想干什么?”   没等他话音落地,却见在通往罗刹城方向的道路上,又出现了两个身影。   回来了?   感觉着狼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我心头一凛,但是随着距离拉近,当看清楚来人相貌时,忍不住一松,二爷爷来了。   二爷爷不缓不慢地踱着步子,顺着大路一直朝前走,而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从脑袋到下巴全被一件黑色的斗笠披风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相貌,可是却能瞧见一条黑色的锁链耷拉在二人手臂中间,走起路来左右晃荡作响。   有了方才的教训,我没敢第一时间出声,一直警惕盯着四周的动静。   二爷爷带着那人径直来到我们身边,脚步微顿道:“各位大人,请上路吧。”   随即继续往前走。   我愣了愣,正要抓紧跟上去,余光中正看见金小发欲言又止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会回来看你的。”   一行人一路无言,直接回到了乌篷船上,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就一直任凭着二爷爷撑船在黄泉河中穿梭,仿佛一直看不到尽头,来来往往的巡河阴兵不计其数,拦在河间的哨卡更是数不胜数,俨然一副风雨将至,大厦欲倾的景象。   黄泉河上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分不清白昼黑夜,众人就像是在传说中的忘川河上飘荡,生无定所,死而飘零。   “九泉河口到了。”   二爷爷淡淡的话语将我从沉思中惊醒,发现乌篷船稳稳停在河面,河两岸雾气朦胧,也分不清是到了哪里。   可是再顺着水流往前看,只见再往前不到十米的距离,是个巨大的河口。   打眼一瞧,九条河流在此汇聚,浑浊有别,水势同差,全都汇聚在了眼前这个足有两个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河口当中,却互不相搅,井然有序地朝着汇进了一条长河,缓缓流淌至天际。   二爷爷站在船头,手中握着船蒿说:“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我木讷地点点头,口中呢喃道:“三岔湾。”   可谁知二爷爷摇摇头说:“是分水剑。”   “分水剑?”   我诧异地再看向河口,大脑一时间有些转过弯来,不可思议地说:“天底下还真有分水剑?”   “传言未必所虚,真相未必是真呐。”   听二爷爷没头没脑地叹了一声,我不解道:“那三岔湾是怎么回事,分水剑不是传说被大禹沉在三岔湾河底,阻止黄河水泛滥么,为什么会在这儿?”   二爷爷盯着没有说话,可是眼神中所包含着的复杂情绪,让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却见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出一丝光亮,再低头看向二爷爷,忍不住说:“是不是在这里?”   二爷爷叹了口气,道:“当年要不是你爷爷白老鬼出手阻拦,镇在河口下面的分水剑,早就被那南蛮子憋了去,可以说你们白家继黄河古战场之后,又一次间接挽救九狱九泉于水火之中啊。”   “分水剑?”   连狼妖都有些谄谄地看了河口一眼,唏嘘道:“本以为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但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是不是将这剑一拔,九河淹九狱,整个九狱九泉包括九泉府就全都废了。”   二爷爷也随之一叹,“是啊,分水剑是九狱九泉的根源,只要剑还在这里,九狱九泉的根基就不会动摇。”   “可是……”我打望四周,皱了皱眉头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就不怕再有人来偷么?”   二爷爷轻笑一声,说:“千百年来想打这把剑主意的人不计其数,一开始九泉府也派了不少好手在河口看守这把剑,可是但凡能打它主意的,个个都不是凡人,在损失一批又一批高手之后,九泉府就发现,其实无论他们在这里布多少人都没用,因为古往今来,能击败这些位高手的憋宝人数不胜数,可是等下水之后能活着出来的,却一个也没有。”   “老龙护剑!”我忍不住说道。   “水底下是不是有真龙谁也不知道,迄今为止这把分水剑只有在你爷爷那次差点被憋走,那位憋宝人的手段当真是旷古烁今,分水剑松动之时,整个九狱九泉都为之颤抖,九泉府所有大人悉数到场,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要不是爷爷,恐怕现如今的九狱九泉,早就成一片汪洋喽。”   听了二爷爷的话,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在这个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陌生的声音道:“是不是我最后的葬身之所,也是在这里?”   微微一愣,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那位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的死囚,脑袋依旧被照在斗篷里,只是听声音,应该年纪不会太大。   二爷爷淡淡道:“天下大事总要有人做出牺牲,你此次前往零雨城,开刀问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死在这九泉河口,既能免牢狱之苦,或许还有轮回转世的机会,总比一刀断魂斩,从此做鬼难要好得多啊。”   那人的身体微微颤动,轻轻叹了口气说:“想当初我初入九泉时,还是白家先祖渡我过的河,一报还一报,了解因果,或许真的有投胎做人的机会。”   眼前这个死囚说话的态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太平静了,感觉不像是去赴死,更像去赴宴一般,不免生出好奇,问道:“你是为什么被定罪死刑的?”   “没什么,杀了些野鸡走狗罢了。”   那人说完淡然道:“给个痛快吧,大仇得报,多活也是无异,只希望老天能给我一次投胎做人的机会,让我见一见妻儿老小来生的模样,哪怕只有一秒,也就足够了。”   见二爷爷点点头,我急忙开口道:“为什么要杀他?”   “杀了他,你代替他进入零雨城,这是唯一的办法。”二爷爷道。   我一愣,随即不解地说:“那他们两个呢?”   二爷爷摇摇头:“刚在城里得到消息,零雨城连我都不能进了,等到了地方会有城里的守军将你带进去,其他人,帮不了你。”   “这怎么能行!”狼妖当即说道:“这不是送小乙去送死么,一个人去零雨城,以他的实力,莫说还要带上阴寒石镣铐,就算不带,等被关进大狱之后,咱再想办法救他么?”   “这个你不必多心,零雨城的副监狱长每天晚上都会挑出三个囚犯到失乐园供他驱赶作乐,每次大约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是小乙唯一能救出他爹的机会。”   我闻言有些犹豫道:“可是,我怎么从牢房里出去,还有那阴寒镣铐……”   二爷爷摆摆手,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你进到零雨城之后应该会被关押在第四层,那一层的典狱长姓广,曾经是阴泉河上的摆渡人,当年受过你们白家不少恩惠,届时你只需要报上你的名字,他自然会帮你想办法。”   说完之后,转身来到死囚的身边,说:“再往前就到了弱水河域,我不与你动手,你自己跳下河,是生是死,无我没有半点瓜葛,如何?”   死囚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就见二爷爷手中再次撑起了船蒿,将小船朝着河口赶了过去。   黄泉河包括目光所及的八大河流到了河口都形成了一个壶口,勉强只能让一艘大型上船通行,当乌篷船顺着河口进入到回旋流的时候,二爷爷放下了手中的船蒿,小船就跟被人指引一样,避开了四周从其他河域来趟而来的河水,径直沿着黄泉河水往前漂,等到了九河交汇处,小船蓦的停了下来,二爷爷说道:“就这里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复仇   死囚应了一声,抬起手将捏住了斗篷的衣角,伴随着铁链“哗啦啦”作响声,斗篷被摘下,一个看起来年纪三十上下的汉子,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在摘下斗篷的一瞬间,他似乎没有适应外面的光线,微微眯着眼,赶等片刻的功夫再睁眼,而后将目光看向我时,我忍不住到吸了口口冷气,下意识朝后厚退了一步。   鹰的眼睛。   那凌冽的目光射在身上,宛如根根钢刺,特别是那双泛着微黄的瞳孔,散发出一阵阵如野兽般的猎性,一被盯上,宛如被苍鹰锁定,竟不敢妄动分毫。   不过他好在只看了我一眼便将目光挪走,静静地看着水面,随后二爷爷将手中的撩开打开,说:“你也并非作奸犯科,十恶不赦之人,沦落此般境遇,皆因你一时动怒,杀了不该杀之人,若真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希望你来生好好珍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那人闻言却呵呵一笑,目光仰视天穹,淡淡道:“若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还会杀了他们,就算比之前的手段残忍十倍百倍,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了我的一双妻儿,正值风华正茂,却惨死于贼人之手,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倘有来生,我宁愿不做人,做猪做狗都比做人来的痛快,哪怕是做一只在大山里捕猎的恶狼,也不要让我再做人!”   在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我明显看到狼妖的眼角抽了一下,见此人说罢纵身便要朝河水里跳,就听狼妖说:“等一下。”   在场之人齐齐一愣,就连死囚也止住了身形,疑惑地看向狼妖。   “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被处死,而且在求死呢?”狼妖散懒道。   “我怎么死,与你何干?”那人沉声道。   狼妖挑了挑眉,说:“你说你的妻儿是死在贼人手中?”   “是有如何?”   “呵呵。”狼妖冷笑了一声,道:“仇人可曾被杀光杀净?”   那人沉吟了片刻,面露痛苦之色,摇了摇头说:“只剩一人,我不是他的对手。”   狼妖闻言忽然哈哈大笑,以一种极为可笑的语气说道:“说了半天,合着最后的真凶还活着呢,还以为是什么好汉,来世千万不要做狼,对于狼来说,复仇的方式只有一种。”   “什么?”那人低声道。   “不死不休!”   狼妖的眼中再一次闪过猩红,浑身杀气弥漫,冷声道:“在狼族之中,若是有人胆敢侵犯狼的尊严,他所要面对的将是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报复,狼群中上到狼王,下到狼崽,都将以复仇作为此生唯一的信仰,你说你下辈子要做狼?那也会是一头被族群遗弃,被野兽欺凌的独狼!”   那人直接被说怔住了,凌冽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口中喃喃重复着一个字眼:复仇。   可随即抬起头说道:“那我又能怎么样,杀我妻儿的真正元凶是高坐九泉府阴司的大人,我不过是杀了他几个下人便沦落至斯,真要是可以以命换命的话,我宁愿用我十世之轮回,换取他一条狗命!”   狼妖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原来在你的眼里,仇人的命这么重要,为何是你以十世还他一命,而不是你一人杀他十世呢?!”   “我……”   那人愣住了,张大了嘴和眼睛盯着狼妖,忽然仰天长啸,其发出来的声音宛如翱翔于天空之上的雄鹰,一啸既罢,却声动八方。   “那又如何,无论怎么样,我今天也非死不可。”   狼妖没有说话,却突然朝我使了个眼色,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随即反应过来,想了想,看向二爷爷道:“二爷爷,反正他也不用去零雨城,干脆放了他吧,是生是死,也没人知道,您看怎么样?”   “胡闹!”   二爷爷突然吹胡子瞪眼说:“这是罗刹城主钦点的死囚,把他放了,我还怎么交差。”   “可是既然我已经顶替他去了零雨城,他就算淹死在这弱水之中,又有谁知道呢?”我辩解道。   二爷爷看了我一眼说:“一个死囚,你让我如何放心他跟你们走。”   我突然笑了,拿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红鲤跟狼妖说:“船上的这些位,除了您之外,随便一个被九泉府的那些那人们,怕是谁也跑不了落个死囚的下场吧,而且我您刚也说过他并非十恶不赦,作奸犯科之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永恒不变的道理,倘若只是因为杀他妻儿那人权高位重,便可以逃避惩罚,我相信就算是您,也看不过去吧?”   二爷爷看看我,又看了眼死囚,沉吟道:“你真的要带他走?”   我点点头,看向死囚说:“你可愿意跟我走?”   那人愣了一下,犹豫道:“跟你走做什么?”   我笑了笑:“你跟我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是目的却是一样的。”   “什么?”   “踏平九泉府!”   “就凭你们几个?”   “对,就凭我们几个。”   那人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将手举起来,对二爷爷说:“拷上吧。”   二爷爷微微皱眉,似乎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愣神之际,就听他说:“救人的事还是我去吧,这位小兄弟虽然勇气可嘉,但是实力太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何谈在铁壁铜墙之中,把九泉府最重要的犯人救出来?”   我和狼妖还有红鲤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而在这时就听二爷爷说:“你不行,在那里面靠蛮力是没有用处的,况且镇守死牢的典狱长也只卖白家的面子,你去不行。”   “我觉得没问题。”红鲤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再加一个我,我们两个人同时进去,胜算会大很多。”   “你?”二爷爷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红鲤半天,才有些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走老路?”   红鲤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二爷爷却拧着眉说:“风险太大,你当初能从里面逃出来主要还是运气为主,而且时隔这么多年,那条路估计早已被修补,怕是行不太通啊。”   二人的对话把我绕的有些云里雾里,红鲤看了我一眼,说:“当年的黄河古战场虽然没有波及到零雨城,但是因为九泉府前线节节败退,从零雨城中抽调了不少人手,导致内防空虚,就有被关在第七层的一位大佬在此期间直接从牢房挖了条直通酆泉河底的地道,虽然被监狱长及时发现,但还是从那条地道里逃出了不少人。”   我吃惊地看着红鲤说:“你就是当时从那逃出来的?”   红鲤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淡淡道:“虽然通道早已被堵死,那间牢房也被停用,可是缺口就是缺口,跟之前固若金汤的堡垒已经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只要在外面制造出那么一丁点的混乱来分散狱中看守人员的注意力,那么重新打通地道,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一下子愣住了,心中狂喜不已,可缓过神来,却听二爷爷说:“时隔多年,那边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甚至连那间牢房被做什么用都不知道,如此冒进的行为,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红鲤摇摇头说:“让小乙顶替死囚进狱虽然是个不错的办法,就算典狱长能网开一面将他从牢房里放出来,可是白秉德究竟被关押在哪一层谁也不清楚,要知道在零雨城中,每一层的监区都有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典狱长看守,万一小乙出来的那一层里并没有他爹,那他该怎么办?”   “所以,只有让我们全部进去,才会有更大的胜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押解进城   “若是失手,你们可一个都回不来了。”二爷爷沉声道。   红鲤笑了笑,看看我又看看狼妖,说:“这个时候总得有人做点什么,要不然他九泉府以为当下连个敢跟他们叫板的人都没有,岂不是没有一丝乐趣?”   狼妖这时也在一旁抱着肩膀说:“去全世界目前最危险的地方劫狱,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看着他二人,我一时间感动的无法言语,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狼妖撇了撇嘴说:“我不爱欠人情,你救我一次,我救你爹一次,算是两清,以后再有这么大的麻烦事儿,没点好处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感激地点点头,随后看向二爷爷,就见他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定,我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还是要奉劝各位一句,此行无异于深渊擒蛟鳞,九天杀凤卵,步步需谨慎,事事皆小心呐。”   随后又正色道:“不过我认为还是让小乙顶替死囚进城比较稳妥,他不但可以随时离开牢房,还可以通过典狱长打听到白秉德被关押的具体位置,你们可以在四层汇合,再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众人对视了一眼,点头默认之后,二爷爷弯腰将地上的斗篷跟锁链捡起,道:“过了九泉河口便到了零雨城的布控范围,你们在河口下船,我会带小乙进城,其他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二爷爷说着抖了抖手中的镣铐,对死囚道:“我手上的钥匙只能打开连在你我之间的铐子,锁在你身上的,只有在进入零雨城之后,等那边的人给你解开再换上阴寒石打造的新锁,所以……”   死囚看了眼依旧锁在手脚上的镣铐,没等说话,就听狼妖疑惑道:“这也是阴寒石镣铐么?”   二爷爷摇摇头:“并不是,却比一般的钢铁坚硬许多,也同样有着限制能力的效果。”   狼妖皱着眉头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握在了死囚手中的铐子上,微眯着眼睛沉眉低吟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说:“不行,手一沾上面就很难使出全力,怕是不好办了。”   死囚脸上闪过一丝惨淡:“不行我就不跟你们进去了,不是说需要在外面制造点动静来吸引他们注意力么,我去干那个吧。”   狼妖当即否定道:“你这幅样子一旦被发现,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太冒险了。”   “让我试试吧。”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我来到狼妖身边说:“不用非打开锁,只要能捏断连在中间的锁链是不是就可以了?”   狼妖点点头:“没错。”   我应了一声,伸出左手轻轻握在死囚两手当中的铁链上,感觉手掌接触到的冰凉有往体内渗透之势,微微凛神,将全身的力气都汇集于手掌之上,一咬牙大喝一声:“给我开!”   话音未落,耳听得掌心处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清脆“咔嚓”声响,心头一动,再松开手,环形的铁索被拧在了一起,一圈都还留有指印,却依旧没断。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却见狼妖一张诧异地面孔出现在视线当中,看看铁索又看看我,随后伸出两只手紧握住镣铐两端,看似无力的拉扯,铁索应声而断。   “牛啊!”   狼妖砸了砸嘴,指向死囚脚底下的镣铐说:“再试试这个。”   我点点头,蹲下身子,在手掌握住铁链的一瞬间,没等那冰感入体,便迅速发力,攥着铁链用力往外一带,不用狼妖再继续补力,便将镣铐从中两断,随意地散落在船板上。   大家这会儿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我疑惑地看着左手,挠了挠头,看向二爷爷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爷爷呵呵笑了笑:“真龙之涎,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真龙之涎?”我疑惑道。   没等二爷爷开口,就见狼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他身上的总有一股子让人感觉到畏惧的气息,可是真龙已死,何来的真龙之涎?”   “这些事情留着以后再说吧,再耽误零雨城那边的人要起疑心了。”   二爷爷说罢又找出一副镣铐将我的手脚锁住,再将黑色的斗篷往我脑袋上一套说:“待会儿进城之后除了我问你,其他人任何人跟你说话都不要言语,现如今零雨城可谓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你好自为之吧。”   视线被黑暗笼罩,耳旁再度想起小船波动水流的声响,船上众人一度无言,直到小船前行一段距离,周遭乱流的水声变小,船停靠岸的时候,耳边响起红鲤淡淡的声音:“零雨城见。”   小船在短暂的停留之后继续往前走,二爷爷也不再开口说话,气氛很凝重,就这样沉寂了不知多久,感觉着船再一次停稳,耳边就听见有人说:“何人到访?”   “黄泉河摆渡使,奉罗刹城城主之命,押解死囚进城。”二爷爷朗声道。   我心头微颤,这是到了零雨城了。   接着就感觉到船板微微晃动,像是有人上船,却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胳膊被人用力一抓,又一副镣铐死死锁住了手脚,较之前那副更沉更冰,耳听得冷冷人声:“所犯何罪?”   我一紧张差点直接开口,却听二爷爷抢先一步说:“杀害九泉府阴司,是律邢司大人钦定的死罪。”   “原来是他。”   那人冷笑了一声,只感觉照在脑袋上的斗篷被一把扯开,强烈的光线刺的眼睛本能地眯了起来,可片刻的功夫再睁开眼,进入视线的,是一座隐没在薄雾只见的巨大水上堡垒,和数十艘高可擎天的古代战船。   狭窄的河域被一艘艘庞然大物挤的满坑满谷,所有的船上里里外外站满了杀气腾腾的阴兵,只是一眼放过去,就有千数之众。   反观船停的位置,是一个水势湍急的河口,河水到了这里陡然加快,小船一直随着水势的劲头左右摇摆,再眼观二爷爷,就发现他手握船蒿死死扎在水里,手臂上根根青筋直突,腮帮子紧成了磐石,才没有让小船顺着水势而流走。   “那就有劳摆渡使了。”   那人目光直视淡淡地在我身上扫了一眼,朝身后挥了挥手,一只小型的独木船从战船后出现,缓缓驶近,眨眼间便到了眼前。   我感觉奇怪极了,这样的水流以二爷爷黄泉摆渡人的身手都勉强才能将船稳住不动,而这只独木船却仿佛丝毫不受水势影响,看划船之人的样子也是满脸轻松,肯定不是人的原因,应该不是水,就是船的问题。   在独木船靠拢之后,两只船船梆紧紧贴在一起,那人手上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朝我两手间的链条用力一抓,给我带的一个踉跄差点摔进了河里,就迈步上了另一条船。   换船之后我没有回头看,也不知道二爷爷是什么时候走的,船上的人个个神情肃穆,搞的我心里十分紧张,喏喏地站在一边,被独木船载着快速朝着战船靠拢。   船刚一到,便有一把十多米长的木梯从甲板上伸了下来,我被随船的阴兵死死架着肩膀,顺着扶梯一步步走上夹板,才发现先前所见的阴兵数量,也只不过是凤毛麟角。   而且离近了才发现,这些阴兵单是从气势就远胜过我先前见过的巡河阴兵数倍不止,冷峻的面孔上不怒自威,宛如尊尊杀神,见我们几个上船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死死盯着河面上的风吹草动。   我心头一凛,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涌上心头,不自觉了咽了口唾沫,耳边却听那人阴笑到:“敢杀我九泉府阴司,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是一些胆小鼠辈罢了。”   我没有心情理会他的讥讽,在这个时候,脚下的船板微微晃动,战船缓缓调转船头,开始朝着我们来时相反的方向前进。   我没有想到仅仅押送一个无关紧要的死囚居然出动这么大阵势,看着罗列在河面上的数十艘战船,还有船上将整条河面扫视着毫无死角的阴兵,心中默默为红鲤他们捏了把汗,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战船掉头朝着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堡垒前进,人尚未到,一股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便扑面而来。   由一块块灰色磐石垒砌而成的城墙随着距离的拉近,在视线中愈发清晰,巨大的落水闸门,一座座罗列在城墙上的塔楼,控军台,箭塔上,布满了披甲持剑的阴兵,宛如一座浮在水面上的战争要塞,凝视了片刻,那种肃杀的感觉竟让我感觉呼吸开始有些不畅,十分压抑。   赶等战船行至门前,船上的旗手来到船头,朝着控制台有规律地晃动着手上的黑旗,片刻过后,随着一阵齿轮转动的“吭吭”声响,落水闸门缓缓晃动,沉在水中的铁门一点点抬高,溅起水花泛滥,宛如瀑布,声声震耳。 第二百三十九章 零雨城   短暂的停歇后,闸门被升到了顶端,战船开始朝着城内继续前行,再等进了城,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所谓零雨城,竟然在城里面也全都是缓缓流动的河水。   只不过现如今的河面上已经被一艘艘庞大的战船铺满,到处旌旗飘展,只有一条长长的水上石阶从位于正当中位置的石堡中延伸到了水面数丈有余,战船停靠在石阶边上,身边的人二话不说,便押着我沿着石阶往下走。   一脚刚迈上石阶,从堡垒中便走出来一列鬼气森森的阴兵,黝黑的盔甲随着走动“哗啦啦”作响,分两列站在石阶下口,当中走出一人道:“所押犯人,可是罗刹城死囚?”   身边之人应了一声,夹着我肩膀的手随即松开,接着只感觉到后背一沉,整个人脚底失重,便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我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可没等我身形在地上落稳,顿时上来几双手又重新把我给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手上一使劲,直接把我摁弯了腰,开始押着我继续往面前一扇像是被黑铁石打造的大型石门快速走了过去。   在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是来劫狱的,根本就是个被定了罪的死囚,整个零雨城的气氛太凝重了,单调的色彩,满眼的阴兵,连空气都弥漫着肃杀的味道,让我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次劫狱的可行性,心里蓦的打起了退堂鼓。   这个想法在脑中也只是一闪而过,我咬了咬牙,看着站在门口的守卫将黑石门缓缓打开,人在被押进去之后,押解的阴兵全都退在了门外,一个也没有跟进来,耳听得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响,视线先是陷入到了短暂的黑暗,接着就感觉着一道烛火照亮了四周的环境,是一间密不透风的石室。   可是一进入到这里,周围的空气下降的十分厉害,并且不是皮肤上所感觉到的体感冷,而是从手脚传到体内,发自骨子里的那种恶寒,浑身提不起劲儿,就跟一开始接触到阴泉石镣铐一样,这让我忍不住心头一颤,莫非这么大个屋子,全都是用阴泉石打造的?   愣神之际,耳听得一阵淡淡的说话声从身后飘进了耳朵里。   “你不是死囚。”   我当时脸都吓白了,下意识地回过头,就见在身后靠近石门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的脸比我这会儿都白,一丝血色都没有,连眉梢眼角也都毫无神采,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久病不愈的病秧子,但是一双眼睛却散发着一股不同于这副身体的锐利,死死地上下扫量着我,再加上刚才的话,把我看的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根本就不是死囚。”   那人缓缓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这些个送来零雨城的死囚要么哭声连天,要么癫狂癫燥,像你这般冷静,还有心思欣赏这里环境的,还是头一个。”   我闻言忍不住送了口气,却见他突然将脑袋探到我面前,盯着我说:“你刚在害怕什么?”   我一愣,随即后背哗啦啦直冒冷汗,连忙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大牢有点怪。”   “哪怪?”那人玩味道。   “零雨城外面看起来像是一个无法攻破的堡垒,可是这里面太小了吧,就这么大个屋子,还只有你一个看守,犯人想要逃跑,岂不是很容易?”我沉吟道。   那人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呵呵笑了笑,抬起手朝着身边的墙壁上一按,就像是无意间的撘靠,四面石墙开始轻轻颤抖,目光之中,紧靠在我手边的一面墙缓缓升起,露出一条长长的黑石甬道。   甬道内墙壁和地面全都是黑石,铜灯盏盏,烛火摇曳,数十名阴兵分列左右,耳边就听那人说:別愣着了,快走吧。   说罢伸手朝我背后猛地一推,在阴兵的注视下缓缓通过甬道,进入视线的,却是一口翻滚着沸水的水池。   “所有犯人入狱之前必须被一百度沸水净洗身子,免得身上的脏东西玷污了地板。”   我微微一愣,看着沸腾的水池差点破口大骂,这他娘的跳下去是洗澡还是给猪蜕皮呢,不过转念一想,能被关在这里的都不是凡人,区区沸水也没多大影响,但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不是凡人,可我是。   正看着池子愣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怪笑,没等反应过来,屁股上一沉,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人就被踹到了水池里。   在落水的一瞬间,我感觉不像是掉进水里,而是坠入了滚烫的岩浆,全身的皮肤跟烧着了一样,烫的我张大了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可是还没等叫出第二声,浑浊的视线中隐约好像看见几条黑影从空中朝着我快速延伸,挣扎中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挡,可是从全身上下无孔不入的痛楚让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应,身体里的神经全都失去了知觉,任凭那几道黑影打在身上,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一点知觉都没有。   “迄今为止经过这沸水池的犯人不计其数,可是真正能咬着牙一声不叫的,除了关在第七层的那位,就只有前阵子被新押进来,马上要被处死的白秉德了。”   我爹?   混乱中,听见那人提起了爹的名字,我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感觉着身上的肉都已经被烫熟了,余光里,突然就见从空中散开一片铺天盖地地大网,落入水中,将我像白鱼一样死死罩住,接着渔网勒紧了全身,道道网口绷着肉,无边无际地痛楚再一次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传来,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就感觉着身体随着渔网一点点拖拽至池边,随后给拉了上去。   这种久违的死后劫生让我忍不住蜷缩在渔网里大口地喘着气,忘记了时间跟思考,只希望这种平静的状态能够再多持续一些,哪怕一秒钟,也成了极大奢侈。   但是事与愿违,这种感觉还没有持续数息的时间,渔网再次抖动,将我直接从中抖到了地上,肌肤与地面的距离撞击让我眼前再度一黑,差点晕死了过去。   “身上居然还带有东西,也不知道罗刹城是怎么办事的。”   耳听得熟悉的声音逐渐靠近,接着就感觉脖子上传来“啪”的一声细绳断裂的声响,强挣扎着睁开眼,就见病秧子手中正拎着玉姐送给我的玉佩淡淡地看了一眼,随手扔给身边的阴兵说:“收起来,回头去问问罗刹城是怎么回事,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在这个节骨眼,谁也担不起责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了个精光,赤条条地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阴兵拿着玉佩转身离开,我咬着牙正要说话,就听病秧子说:“差不多了,送到第四层,交给典狱长关起来吧。”   话音落地,身边的阴兵直接围到身边,四仰八叉地将我抬起了起来,开始朝着深处走。   整个过程我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皮肤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像条死狗一样不知道要被他们拖向哪里,只是沿途不断可以听见闸门响动,穿过一层又一层重兵把守的关口,最终进入到了一间被铁链吊着的黑屋里,耳听得一阵阵铁链滑动的响声,身体开始失重,整个屋子像是一个密封的电梯,一直往下沉,感觉像是堕入无间地狱,才缓缓又停了下来。   当房门被打开之后,这个阴兵并没有随着我出去,而且直接将我朝外一扔,身体重重着地,耳听得房门再度关闭,耳边的世界便又重新恢复到了宁静。   “又一个命运不济的家伙。”   这种寂静没有持续多久,耳边厢便响起了一阵长叹,接着脚步声传来,由远至近,直到停在了耳边,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位年过半百的垂暮老人证弯着腰盯着我看,四目相对,足有半晌的功夫,才见那老人点点头,伸出手一把抓着我的胳膊,开始朝着一边拖了过去。   “适逢乱世,人不如狗啊。”   老者一边走一边叹,赶等停在一间牢房的门前,才推开门,手上一使劲,便将我甩了进去,随后锁好了牢门,转身消失不见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没有从沸水中灼烧的感觉缓过神来,像死了一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木讷地看着天花板,耳边回响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鬼哭狼嚎之声,却在老者的一声咳嗽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不知道为什么,从沸水中出来后,我不单单是感觉肉体受到了清洗,内心也变得越来越安静,甚至连此行的目的也都随之被抛在了脑后,就想着能一直这样安静地躺在这里,远离喧嚣,避开纷争,或许才是眼下的我最好的选择。   想着想着,大脑便开始愈发的糊涂,像是一个已经垂垂将死的老人,只等着最后一刻的来临,眼睛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章 执剑青年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一切皆为命定之事,深陷其中谁也逃不脱这一局,你又何必苦苦执着,追寻到了这里?”   沉寂中,一声苍老的嗓音在脑海中蓦地响起,将萦绕在心间的落寞一驱而散,呢喃地睁开眼,只见昏沉的光线下,一个佝偻的背影斜靠牢门,手中晃着钥匙圈,长叹道:“你爹被关在第七层,你若是想去,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我一听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步来到门边,扒在牢门上激动地望向老者说:“你说真的?”   老者点点头,缓缓站起身,从钥匙圈中找出钥匙,将牢门打开,低声道:“走吧,一直往左走,就能到第五层了。”   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想起老头刚说的话,人已经到了门口,可还是忍不住止下身形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老头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没有多说,整个过程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离开了牢房,朝着通道的另一边走,边走边叹:“又一个枉死在零雨城的白家人,看来这白家,是保不住喽。”   老者的没落的背影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其实我很想问清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含义,可是红鲤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从这一路经过的情况来看,他们想要直接打穿牢底来跟我会合的可能性极小,我得赶快下去找到爹,免得夜长梦多。   按照老者所指的方向,我马不停蹄地朝着下一层跑,惊起沿途牢房中的犯人扒在牢门往外看,眼中先是布满了疑惑,可赶等反应过来,整个零雨城的第四层,便炸开了锅。   我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闷头往前走,整个牢区比我预想的大上很多,一路上弯弯绕,如果不是有老者提前所说的话,压根就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可是跑着跑着,我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屁股上凉风猛蹿,下意识地给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转身来到旁边的牢房门口,盯着里面的人说:“你是不是也想出去?”   看着那人跟见着亲人一样,疯狂点头,我说道:“把你衣服脱给我,我就带你出去。”   “衣服?”   囚犯踟蹰了一下,见我扭头就要走,立马说:“我脱!”   在囚犯三下五除二将衣服脱下递给我之后,我将衣服换上,在他满怀希望的眼神中,点点头说:“你等我回来救你。”   说罢掉头就跑。   第四层到第五层中间隔着一条环形狭窄的黑石走廊,里面同监狱区的情况一样,没有见到任何的看守,这让我不由得感到疑惑,如此重兵包围的零雨城,在其内最重要的狱区防守竟然如此松散,究竟是九泉府觉得外面的铜墙铁壁无人能破,还是对这几个典狱长有着绝对的信心。   一边跑一边想,赶等快到下一层的出口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身体紧贴在墙边,正探着脑袋往外看的时候,就突然感觉脖子一凉,一股子阴风从正头顶直劈而下,汗毛都竖了起来,想都不敢想直接把脑袋往里一缩,耳听得“咣”的一声巨响,一道黑影贴着鼻尖顺势落地,砸在地面上火花四溅,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可还没等我缓过神,目光中见那黑影从地面上蓦地抬起,升到半空三丈多高,晃都不晃一下,较之前的更快的速度直取我脑门而来时,二话不说,拔腿就朝身后跑。   赶等没跑几步,感觉着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忍不住悄悄地回过头,才发现回廊里依旧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邪了门儿了。   我暗骂了一声,止下了身形站在那里等了好半天,不见有人追来,心中更是疑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拐过一个弯,还是没有。   可再等人回到出口时,那足以封死所有去路的黑影再度迎头劈下,而这一次提前有了准备,堪堪躲过一击的同时,也看清了那黑影究竟是什么来路。   大的令人发指的黑色板斧!   足足有出口那么宽,那么长,跟他娘的狗头铡一样,只要有人一到,二话不说就从半空中劈了下来,而且试了几次则发现还不止一个,并且下落的速度太快,即便是将全身的身法提到极致,也不可能躲得过去。   “干了!”   我咬了咬牙,心里是又愁又喜。   愁的是照这落斧的速度,想要硬闯是不行了,就算运气好能躲过这一关,谁知前面会不会还有十个八个这样的斧子在等着我,一个不小心,就他娘的得被切成两半,连叫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喜的是这巨斧落地的动静极大,耳膜都震麻了,可是这么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就证明这一带依旧没有阴兵把手,只要能通过这巨斧关,就会很大机会溜进下一层。   沉思之际,耳边厢就听见从出口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极重的脚步声响,像是有庞然大物在来回走动,并且从声音上来看,还不止一个。   事到如今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没了退路,咽了口唾沫,踮起脚尖后背紧贴着墙角一路谨小慎微地往出口方向挪,经过两个拐角后稳下脚跟,伸着脖子往前看,就发现刚才还空荡荡的出口外面,多了两个人。   足有两米多高的通道只能露出下半身,腰以上完全没入在了视线之外,闪着幽光的黑色板斧随着脚步迈动而来回摇晃,始终围着出口来回转悠,片刻也未曾离开。   看着那四条比我腰还要粗的大腿,再回想方才那雷霆之势,心里一下子有些虚,踟蹰了片刻,猫着腰正要看的仔细时,一颗硕大的脑袋刚好挡住了整个出口的光线,等着比车灯还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四目相对,就感觉冷汗跟瀑布一样在背后“哗啦啦”地淌,半晌无语!   看着那张黑漆漆的大脸,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而那双大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眨都不带眨一下,看的我恨不得直接伸手把眼珠子给它戳个窟窿。   气氛一度僵持的连空气都凝滞了下来,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硬打的话肯定打不过,可是就这么僵着,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好不容走到了现如今这一步,总不能就这么被俩大块头给吓傻了吧。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着全身僵的有些不自在时,那声熟悉的咳嗽声再度在身后响了起来,我忍不住一愣,以为是上一层的典狱长折了过来,可是一声咳嗽罢,便再也没了动静。   而在这个时候,不知是否巧合,那怪人也在咳嗽声落下之后眼皮子眨了一下,随后将堵住洞口的脑袋缓缓挪开,拎着板斧继续在外面晃荡。   我一时间有点傻,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望了一眼,没有见着那老者,时间越拖心里就越焦,一咬牙一跺脚,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痛痛快快下去看看,这零雨城到底有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厉害。   心里打定主意,可在这里还是需要处处小心,紧贴着墙边亦步亦趋地往出口处挪,看着依旧在外面踱着步的四条大腿,脚底上生足了劲儿,心一横,直接就冲了出去。   那会儿兔子都是我孙子,什么也不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出口往外跑,连那俩怪人有没有落斧都察觉不到,一口气冲到了底,感觉着又钻进了一条往下延伸的通道,马不停蹄地往下蹿,赶等视野开阔,一间间被铁栅栏封死的牢门出现在面前,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人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盏酒杯,淡淡地看着我说:“你来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第六层的女人   我脚底一滞,被惯性摔得差点扔了出去,离着年轻人不过三丈的距离,大口地喘着气,却不敢言语。   那青年人将手中的酒杯朝嘴里一饮而尽,轻轻放在桌面上,摸了摸身边的长剑,道:“自打零雨城建成以来,想从这里逃跑的囚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从上面往下跑的,你是第三个。”   “那另外两个呢?”我脱口而出道。   “都死了。”   青年人淡淡地扫量了我一眼,说:“你知道他们两个是干什么的么?”   我没有开口,心头却砰砰直跳,感觉这个看似清秀的青年人身上莫名地散发着一股压力,他不像狼妖或者沙青烈那种气势外放的高手,更像是一坛老酒,经过岁月沉淀,将所有的锋芒都内敛其中,只是言语和举手投足之间所不经意透露出的气质,要远胜过他们数倍不止。   见我不说话,青年笑了笑,说:“你想劫谁出去?”   我心口一颤,朝后退了两步,却见他伸出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酒壶,缓缓朝着酒杯中斟酒,再将酒杯端至面前,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微笑,握着酒杯的手腕蓦的一抖,一股清澈琉璃的酒水就朝着我这个方向洒了过来。   看着铺面而来的酒水我先是一愣,可接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全身,想都没想调动全身的力气快速朝一边的闪躲,可右臂还是被酒水打了个正着。   “噗噗噗!”   一连串破空声应时响起,我只感觉一股股剧痛从手臂上传来,愕然低下头,却发现被酒水打中的胳膊上赫然出现几个细小的血洞,股股血水顺着洞口往外流淌,瞬间染透了一大片衣衫。   我惊出一身的冷汗,再看那青年,却是随意地笑了笑,当他再度伸手朝酒壶上摸时,我浑身一个激灵,攥紧了左拳就朝他冲了过去。   眼看着拳头离他越来越近,而他却不动分毫时,我心中不喜反忧,一种不好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忘了告诉你了,在这三个人中,你是唯一一个敢跟我动手的。”   青年在我拳头堪堪打在脸上的瞬间,淡淡地说了一声,接着一抬手掌挡在面前,任凭拳头打在上面,却眉头也不皱一下,我感觉着这一圈如同石沉大海,就跟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心中大呼不妙,正要收拳掉头就跑,却听他笑道:“晚了。”   说罢势如闪电,挡拳的手掌赫然一翻,直接抓在了腕子上,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我差点直接疼昏了过去,接着就见他化掌为刀,如砍瓜切菜般在我胳膊上钝了数下,每一刀下去,伴随着的都是声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接着反手抓住我的胳膊,头也不抬地朝外一扔,整个人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接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丝毫不受控制地砸在了墙面,再而重重摔在地上,我感觉整条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觉,甚至连痛都感觉不到,躺在地上一声也叫不出来,却见那青年悠然地端起酒壶自己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之后,淡淡说了声:“去吧”,酒杯飞速旋转犹如离弦之箭,再度朝我射了过来。   这一下直朝门心,势要取我性命,我大吼了一声,瞳孔一阵收缩,求生的本能让我身体再一次恢复知觉,直接就滚到了一边,与此同时,耳听得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道道如针扎般的剧痛从后背传来,快速地站起身,拿手在背上一抹,满掌鲜血。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零雨城为何会如此有恃无恐地在大牢内不布一兵一卒,全凭这几个典狱长看守,这些人的实力足以以一当百,远胜过我先前所见的绝大部分高手。   我深吸口气,死死地盯着面色淡然的青年,尝试着挥动左手,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整条胳膊完全废了,这不由得让我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这才是第五层,其镇守的典狱长实力就恐怖如斯,就算能通过他这一关,那还有第六层跟第七层,我要如何才能见到我爹,再在这铁壁铜墙中将他带出去?   青年人也没有趁机要我命的意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救人心切,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是冲着才被关进来,马上要被处死的白秉德来的吧?”   “是又如何?”我咬着牙说道。   青年呵呵一笑,将身边的长剑握在手中,爱抚道:“让我猜猜你是谁,首先肯定不会是白老鬼那个老东西,白正则虽然身手不凡,可是传闻他在罗刹城断了一条胳膊,成了独臂的残废,你也不是。”   说着抬眼看向我道:“白家人除了这两个,那就只剩下白秉德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对吧,白小乙?”   青年在说话的时候缓缓站起身,随手将长剑放在桌子上,目光玩味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笑道:“白家道了白老鬼这一辈确实不行了,一个傻子,一个残废,外加一个愣子,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你们,下辈子投胎,选好时间再来吧。”   说罢一步从桌前跨至我面前,拿手轻轻点指在我眉心,宛如死神般的微笑在脸上绽放,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下,像被一把利刃从中穿过,大脑中一片空冥,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都随着消散,摇摇欲坠之际,却耳听得有人大声呼喊:“白大人,四层犯人暴动,黑使请求支援!”   白大人?   这是我脑海中唯一残存的想法,看着青年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体重重着地,眼前的视线愈加模糊,从未有过的无助涌上心头,朦胧之际,看着青年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身形渐行渐远,却感到一股强有力的臂膀突然将我从地上抱起,接着开始一路狂奔。   “大哥啊,你不在家好好待着,跑这来干什么啊。”   抱着我之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疯了一般快速掠过一间间牢房,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感觉着大脑越来越模糊,有些想睡去,就听那人说:“睡个屁啊,千万别睡,睡着了你爹怎么办!”   狼妖?   我强挣扎着睁开眼,进入视线的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中年人,满脸通红,一边跑嘴里一边哆嗦,仿佛对这里极为熟悉,认准路很快地离开了狱区,赶等到了下一层的入口,一脑袋扎进去,连拐了几个弯儿,才一把将我放在地上,拍拍我的脸说:“没死吧?”   我转了转眼珠子,浑身连跟汗毛都动不了,想问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而且听他说话的声音,像是跟刚才给青年人报信的人一样,衣服也是零雨城守卫的盔甲,疑惑之际,就听他说:“死没死?”   我白了他一眼,那人欣喜地点点头,“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差点耽误事儿。”   说罢再度将我抱起,快速朝着下一层冲了下去。   在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只是一直疑惑地盯着他,而他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不跟我解释,就是玩儿了命地跑,等到四周的空气瞬间下降,就跟进了冰窖一般,他才又将我放在地上,说:“人带到了。”   第六层?   我心头一颤,再听他说话,不由得更加疑惑,可是从地面上传来的阵阵刺骨冰冷,让我丧失了最后的一丝思考能力,脑海中空白一片,而在这个时候,面前就又出现一个人。   一个女人。   白衣胜雪,长发披肩,一张脸惨白没有一丝颜色,眼眶中却被没有一丝眼仁的漆黑瞳孔充满,缓缓蹲下身子,叹口气道:“你也太大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暴动   我这会儿不知道是惊是惑,对眼前所发生之事一时间有些迷茫,此时耳边就听那中年人说:“典狱长,白大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反应了过来,万一待会儿下来要人,可怎么办?”   “我自有分寸。”   白衣女人摆摆手,让那人退下之后,才又对我说道:“这地方是你该来的么?”   我极力想说话,问她是谁,可是却奈何嘴皮子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急的额头直冒汗。   “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救你爹之事暂且放一放,以你现如今的实力,就算下去,也活不过片息。”   女人说罢就将我抱了起来,缓缓走过牢区,进入一间牢房后又放下,转身锁上大门,随后离去。   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她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我跟她一定是认识,而且相识的时间不短,交情也一定匪浅,否则她不可能冒如此大不为来救我,却始终想不起来,隐隐觉得,我好想在什么地方救过她……   想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而且虽然青年人的一击没有将我当时毙命,可是现如今的状态和死也差不多,关键是红鲤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里已经是第六层,按照她的说法,应该是从第七层靠近河底的位置打开通道,然后再往上一步步跟我汇合。   可是在见识过那青年人的手段之后,我非但不奢求他们能来帮我,甚至开始担心他们能够自求多福,最好不要进来,否则当真是性命堪忧。   就这样躺在那里干着急不能动,一分一秒都变得极为漫长,整个第六层的牢区一点动静都没有,死一片寂静,而且沿途走过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牢房数量要比先前见过的两层要少上很多,并且许多还都是空的,也没有随着有人经过而产生异动,不由得想到红鲤蹭说过,越往下,所关押的犯人实力越强,现如今都已经到了第六层,如果将这里面的犯人放出来的话,所引发的骚动,会不会给我救出爹增加许多的机会。   但这样只是想想,我连那个女人是谁都还没搞清楚,她能救我一命已经算得上是恩同再造,再有这般想法,就有点太忘恩负义了。   躺在那里什么也不能做,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可就在这时,余光中就见白衣女人重新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那救我的汉子,白衣女人站在牢房门口,目视前方,没有看我,像是在跟中年人说话,淡淡道:“第四层典狱长黑使不慎将牢房钥匙丢失,导致狱层囚犯暴动,大批囚犯已经突破关口流窜至其他各个狱层,想要救出同伴,趁机越狱,零雨城外也发生了些意外,守军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赶来支援,你要严加防备,不可使暴动蔓延此处,等守军赶到,一切自会平息,明白了么?”   中年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可随即问道:“那您呢,您不在这看着么?”   “九泉府数天前就已经找我说有要事相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我还是走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白衣女人说罢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递给中年人,冷冷说道:“看好钥匙,千万不能让它落入暴徒手中,如果第六层再失守,整个零雨城,可就要乱了套了。”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通道尽头,中年人站在那里盯着手中的要是愣了半晌,才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说:“能动么?”   我尝试活动了下身子,发现依旧吃力,却也不是完全不能动,而他见到我这幅样子,摇摇头说:“我还是去看看上面怎么样了,你在这好好歇着吧。”   等他走了之后,我脑中不由得开始回想起女人说的话,心中隐隐觉得,她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短暂的沉思过后,仿佛是为了印证她所说的话,一阵阵嘈杂的人声开始从来时的方向传入到了耳朵里,听声音人数不少,而且距离似乎是在通道那边,可也仅仅止于这个位置,一声声鞭打伴随着哀嚎此起彼伏,可是却声声不绝,仿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第六层冲,这不由得让我感到疑惑,即便是越狱,他们尽管往上面逃即可,为何会往下跑,那个青年人呢,他也抵挡不住这些暴动的囚犯么?   沉思之际,感觉着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来到牢房门口,正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却发现在正对面的牢房之中,也站着一个人。   那人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模样,隐约可以看出个整体轮廓,块头不小,抓在铁栏杆上的一双手长满了黑毛,微微松动,并且在我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我。   “是不是要不了多久,这一层的钥匙也会不慎丢失,把我们全都放出来,助你趁乱救出下面那个将死之人啊?”   那人说话的嗓音和体型一样,极为粗狂,可是却无不透着精明,让我一时无言,将目光挪过,紧张地盯着通道,耳听得一阵急促的叫声响,中年人重新回到视线当中,一路小跑,看都没看我一眼,脸上挂着慌张,匆忙走过,等人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留下来的,只有地上的一串泛着黑光的钥匙。   可是那串钥匙正掉在了路中间,任我怎么伸手蹬腿都摸不着,心中正骂着,就听对面那人笑了一声,忍不住一愣,看向他说道:“笑什么笑,你就不想出去?”   “出去也是给你当替死鬼,还不如在这待着,没事看看桥魅仙子,岂不乐哉?”   听了那人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桥魅仙子?   桥魅?   她怎么会到这来了,还当了典狱长?   正愣神儿,一连串嘈杂的脚步伴随着人声越靠越近,目光之中,乌泱泱一大群人头疯狂涌动,很快靠至跟前,跟疯了一样朝着中年人消失的方向追赶,个个长得凶神恶煞,跑起路来更是满脸狰狞,身上到处都是血,接踪而至,足有上百人之多,给我吓得超后避了一步,足足半晌的功夫才消失了个干净,可是赶等缓过神来,发现地上的钥匙没了。   “我曹!”   我大骂了一声,朝着人群拼命地喊,耳边就听对面那人笑了笑,说:“这下好了,连你也出不去了。”   我没工夫搭理他,这是眼下唯一能出去的机会,可嗓子都喊劈了也不见有人回头,喃喃地张着嘴,正懊恼地一屁股摔坐在地,就听见有人说:“第六层的钥匙?”   我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就见在旁边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弯腰站起,手中拎着一串“哗啦啦”响的钥匙,便赶紧喊道:“对对对,快放我们出去!”   那人像是有些疑惑地看了手上钥匙一眼,朝我这边望了望,迈步走到门前,一手拿着钥匙,正翻着尝试打开钥匙孔,抬头看向我说:“没问……是你!”   我愣了一下,正诧异居然有囚犯会认识我的时候,定睛一瞧,只见那个先前被我骗光衣服的家伙正光着膀子,不知道从哪扯下一块破布料缠在腰间,看着我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咬牙笑道:“冤家路窄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干笑了一声说:“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嘛,要不是被困在这,我肯定回去救你了。”   可那人丝毫不见买账,嘿嘿笑了笑,道:“咱们水贼过河,谁也别使狗刨,一债抵一债,你好生在这儿待着,我去放别人。”   说罢扭头就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冤家路窄   见那人说走就走,我一下子慌了神儿,可是喊破喉咙也没用,眼睁睁看着他将对面的牢笼打开后转身又去往别处,便将目光落向对面,咽了口口水说:“大哥,帮帮忙呗?”   那人也不见从牢房里出来,呵呵笑了笑,说:“这些牢门和狱锁皆是用阴泉石打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能不能把他叫回来,再晚,我怕时间就来不及了!”   我那会儿是真的紧张到了极点,估么着刚才那群囚犯是冲着第七层去的,这会儿那里肯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是救出我爹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等到大批阴兵支援赶到平息暴动,可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那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认识桥仙子?”   桥魅?   我愣了一下,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你就说认不认识吧?”那人不耐烦道。   我想了想,说:“认识,你要做什么?”   “那什么,熟不熟?”那人低声道。   我见他磨磨唧唧,实在受不了,咬着牙说:“熟,算是生死之交,你到底要干什么,再墨迹你就算门给我打开也晚了!”   “那什么。”那人犹豫了半天才说:“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桥仙子?”   “什么话?”   “问,问她可否有意中人?”   那人小声说了一句,接着又道:“要是有的话就算了,别说是我要问的,如果满意,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她心中的意中人是什么样,要求不过分吧?”   我一时语结,张大了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呢喃说:“就这?”   那人应了一声:“嗯,就这。”   看着那双毛茸茸的巴掌再联想到桥魅的样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说:“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她?”   那人没有说话,我也明白了个大概,深吸一口气说:“行,但是她现在人不在这儿,什么时候能见到她时我会帮你原话带到,至于她回什么,我可说不准了。”   “好嘞!”   那人喝了一声,言语之中无不透着欢喜之情,接着眼前蓦地刮起一阵黑旋风,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一个粗狂的巨汉赫然出现在面前,满身的黑毛,一脸的络腮胡只能看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手里拎着方才那个囚犯,往地上一扔,粗声道:“开门!”   囚犯的脸都被吓白了,全身哆嗦成了一个儿,摆着两条腿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找钥匙开门,半天的功夫,才听到门锁“咔嚓”一声脆响,然后惊恐地转过头,看向壮汉说:“大,大哥,门开了。”   壮汉冷哼了一声,说了声“滚”,又转身回到了牢房内。   囚犯连滚带爬地跑远之后,我推开门走到外面,听得耳边不断回响的声声喧嚣,看向对面牢内问道:“你真不走?”   壮汉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真以为这里的人能逃狱出去?别做梦了,赶紧下去见你爹最后一面吧,临死前记得把话带到,不然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能将你的残魂从黄泉河中捞出来,然后折磨上一万遍!”   我苦笑着答应,正准备走,按此想起了上面,之下脚步说:“你叫什么,别等下次见面,连你人都找不见,折磨告诉你结果?”   “我叫魏大康!”   我默念了一遍魏大康的名字,点点头说:“放心吧,等我好消息”,说罢转身离去。   第六层事到如今依旧和刚来时一样,异常安静。   沿途跑过,就发现许多牢房大门上的锁已经被悉数打开,随意地挂在门锁上,却没有牢门敞开,可以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我离开,然后转过身重新回到牢中安稳地坐下,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丝毫不做关心,甚至早已了然于胸,不做过多挣扎。   一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前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隐约可见目光所及之处人头攒动,两拨人卡在通道口的位置,厮杀与呐喊声此起彼伏,并不时有血光挥洒漫天,人未到,浓浓的血腥味儿便已夹杂在空气中扑面而来。   守军这么快就到了?   按下心头涌起的强烈不安,脚底加快步伐,赶等离着人群越来越近,才发现先前的死囚全被堵在了通道口,一波波披甲持剑的阴兵不断从通道下方涌来,和想要冲下去的囚犯缠杀在了一起。   双方难分胜负,那些阴兵的个人实力虽远不及这些穷凶恶极的囚犯,可是架不住人多,并且武器精良,一波倒下马上又来一波,无穷无尽,将通往第七层的通道死死把控,半山的功夫,硬是没能挪动分毫。   看着这些如临大敌的阴兵,想到近在咫尺的爹,我心头揪的更紧,左右观瞧,看了半天,就发现站在入口处跟阴兵厮杀的囚犯实力都不是很强,倒是那些在外围举棋不定,眼神忽的乱闪的人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股无法掩盖的强大气息,眼中所透露出的精光,无疑不暴露出他们真实的实力。   在我看向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齐齐将眼神落在了我身上,众目相对,我从嘴角发出一声冷笑,一脑袋扎进人头之中,挥起左拳开始一下下朝着阴兵砸了过去,   这些在一旁观望的强者都和第六层那些大佬一样,对眼前的形势看的十分清楚,心中大都明白这次的暴动并不是偶然,即便是逃,也不甘为他人做嫁衣,到了这个阶段,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光靠嘴和空头许诺是没用的,必须得让他们见着真实可靠的东西,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卖命。   “草,怎么是你!”   刚解决了一个冲到脸上的阴兵,耳边便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一边留心近在咫尺的敌人,一边转过头,顿时感叹,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那个被我骗光衣服的囚犯此刻正全身大汗淋漓地冲在人群最牵头,一双拳头就跟铁锤一样,在他面前的一并没有一个能撑得过两秒钟,便被一拳砸成了灰烬,连点儿影子都没留下,在看到我之后眼睛里腾腾地冒出火来,咬着牙说:“死骗子,你保镖呢?”   保镖?   我愣了一下,瞄准了提剑冲上来的阴兵一拳挥过去将他打倒之后,说道:“在后面,马上过来。”   “哼,少来,你个主子都亲手上阵了保镖还在后面,是不是看你不顺眼,自己跑路了啊?”   那人怪笑了一声,面上的神情一拧,手上突然发力,就跟他娘的机关枪似的,挥出去的拳头只剩下道道残影,瞬间将堵在通道口的阴兵全都锤了下去,然后大喝一声:“兄弟们,不想在这鬼地方再待下去的跟我冲,就他娘的死了,也比当副监狱长那狗东西一辈子的玩物要好,宁做站死鬼,不做跪地人,给我冲啊!”   说罢趁着间隙带头往下冲,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一双铁拳就像是绞肉机一般,带着一众囚犯层层推进,赶等到了离出口不过三步之遥,才被遮满了整个视线的阴兵给死死拦了下来。   我忙不迭地跟在身后,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汉子,却发现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如临大敌,腮帮子咬成了一条线,暗骂道:“娘的,怎么他俩在这。”   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瞧,就见在阴兵当中,站着两个身材极为不相称的一男一女,跟竹竿似的,身着黑白截然相反的两件宽袖长袍,头戴黑白高帽,一人面如黑炭,另一人脸如寒霜,眼睛里却都透着相同的阴鹜之气,乍一看,活脱脱的黑白无常一个样!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阎罗斩   这两人极为引人注目,身边的囚犯此刻全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俩身上,似乎都认识,短暂的愣神之后脸上无不露出恐慌之情,人群躁动,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偷偷摸摸地往回退,这让我不由的心生好奇,低声问道:“他俩什么来头?”   那汉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咬着牙说:“零雨城的黑白双煞,男的叫无命,擅使阎罗斩,主司狱中刑法,女的叫如霜,擅打水火棍,司掌狱中犯人狱区调控事宜,是零雨城中真正掌管犯人生死大权的两位使者。”   我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心道这是碰见硬茬了,可是第七层的典狱长在哪,而且到现在除了四五六层的典狱长出现过外,其他的全都销声匿迹,没有踪影,总不会都跟桥魅一样,去他娘的九泉府开会了吧。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没人开口说话,整个场面凝重到了极点,可是却又越来越多的囚犯脸上犯怵亦步亦趋地往通道里退,我暗骂一声怎么狼妖他们还没到,所有兵力都集中在我们这,这个时候不来,更待何时!   眼看着就连身边的汉子神情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我咬着牙说:“别他娘的慌,想出去就坚持住,我在外面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再撑一会儿,不行就拼了。”   “去你大爷的,还想骗老子,你他娘的保镖都跑了,哪还来的支援,想拼也可以,你先把裤子还给我,老子穿着裙子施展不开拳脚。”   余光里瞧见汉子满脸愤恨,我一时语结,总不能在这种时刻和场合脱裤子吧,可是眼看着身边站着的之人已经所剩无几,全都堆在了通道口,准备见势不妙掉头就跑,我心道干了,要是等他们一走,仅凭我们几个,绝无胜算。   心中想罢,看了汉子一眼,见他正全神戒备地盯着面前,一咬牙一跺脚,心说一声得罪,直接抬起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   “我曹!”   汉子在空中大骂了一声,身体像炮弹一样直接砸进了阴兵之中,顿时“哗啦啦”摔倒了一大片,其他的阴兵见势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刀枪便朝着从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汉子刺了过去。   “阴兵杀人啦,他死了下一个就是咱们,越狱之罪谁也活不了,跟他们拼啦!”   说罢作势就往前冲,在沿途又暗中踢脚将身边的人全都踹飞了过去,趁乱捏紧了拳头,一脑袋扎进了人堆。   到了这一步我也管不了身后的人到底有没有跟来,看着汉子在阴兵之中硬生生靠拳头打出一个圆形范围出来,一边暗叹好身手,一边挥拳捶翻身边的阴兵,朝他靠了过去。   整个场面乱成了一锅粥,谁也分不清是谁,只知道有人靠近便打,而且整个过程中黑白双使一直都静默地站在人群当中冷冷地注视众人,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在跟那汉子汇合之后,二人背靠背站成了一团,余光里看着越来越多的囚犯已经开始逐渐加入,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听他说:“没用的,就算把这些阴兵全都杀光,只要那两个人出手,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外援,没有的话要么赶紧想好怎么逃,或者怎么死,别在这儿给人当猴耍。”   其实我比他还要着急,左手虽然恢复了一些,却较之前也还差得远,应付源源不断的阴兵已然是招架不住,压根儿没有精力去找他俩的麻烦,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也打不过。   沉思之际,就忽然感觉后背猛地一热,就跟被点了火一般,强烈的灼烧感让我心头一颤,木然回头,视线中仿佛进入到了烈焰地狱,一条咆哮的火龙在空中瞬间即至,夹带着烈烈火焰,迎头劈下!   “看你大爷!”   耳听得一声怒吼,紧接着腰上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直接被踹飞到了一边,而在这个时候,火龙堪堪划过脚底砸向地面,一股子猪肉烤焦的味道瞬间弥漫。   “咣!”   重大的啄击声便随火花四溅在整个牢房响了起来,我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挥拳捶翻应声赶来的阴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在方才落脚之地,一把足有近两尺来长的阔背春秋大刀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龙甩到半空之中,朝着我再度劈了下来。   “草拟大爷!”   我大骂了一声,刚站稳的身影又一个驴打滚从地上滚了过去,才发现那满脸黢黑的黑使无命,瘦小的胳膊单手握住与他体型极不相衬的春秋大刀冲我冷冷一笑,手腕蓦的一抖,只见刀头之上腾地燃气一道熊熊火焰,作势就朝我劈了过来。   阎罗斩!   我心头猛跳,一点还手的想法都没有,正要逃走,却被不知何时已经将我团团围住的阴兵拦在了半道,蓦然回头,却见那把春秋大刀以竖劈天下之势迎头落下,吓得我腿都他娘的软了,咬紧了牙关蓦的朝旁侧一扑,可却又被阴兵闪着寒光的刀枪利刃给逼退,两难之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双手握拳交叉于头顶,直顶燃烧着烈焰的刀刃,二者相接,耳听得“当”的一声,像是金属碰撞的巨响陡然炸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汉子竟然以肉身接下这一击,不敢犹豫,调动全身的力气,急速朝着无命冲了过去,眨眼便到了切近,单手握拳,直砸面门!   这一拳正中鼻梁,那无命叫都没叫一声,手中攥着长刀直接飞出去了十来米,心头正喜,却又见他跟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可身上的黑袍却在这时无风自鼓,在刀头燃烧的火焰陡然升腾了起来,瞬间覆盖整个刀刃,轻喝一声身子纵入空中挥刀直下,熊熊烈焰如同盛开的火莲,瞬间笼罩全身。   “没用的!”   汉子粗狂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心头一凛,耳听得声音大喝了一声“起开!”如山一样的背影再度出现在面前,双手过顶,如法炮制再次接下了这一击。   可是这一次劈下来的刀势要胜过方才数倍不止,汉子双手顶刃嘴里发出一阵闷哼,身体也随之倒退了数米,脚掌与地板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道血痕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印记,接着像是挨上了一记闷拳,整个人微微一滞,便倒飞了过去,重倒在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等我去打探他的伤势,那无命就跟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一般,再度挥刀,而这一次并不是冲我,直接在空中划出一道圈,直指正在酣战的囚犯甩出一击横扫。   那些囚犯也都感应到了危险逼来,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阎罗斩携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所过之处的犯人,触之即燃,片刻便化为了灰烬,连快骨头都没留下。   我一下子被镇住了,赶等清醒过来,立马跑到汉子身边,发现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势,只有一双胳膊烧的跟木炭一样,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阵痛苦嘶嚎,瞪圆了眼珠子看向我说:“你他娘的外援呢!”   我内心这会儿分不清是你就还是自责,抬起头观望眼下的局势,只见那黑使手持阎罗斩如入无人之境,大批大批的囚犯在他手底下连一招都对不上,无一例外地成为阎罗斩下的黑色灰烬,场面很快便要被收拾了干净,更何况,一直单手持着一根红黑相间水火棍的如霜还没有出手,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无命上演的杀戮之舞。 第二百四十六章 水火棍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零雨城内之人个个都这么变态,瞅准了时机正要抱着汉子逃离这个修罗地狱,可是还没等站直了腰,目光里就见地上白色的裙摆舞动,如霜提着水火棍在空中挽出一道棍花,最终落在我面前,冷声道:“逃狱者,死。”   一声落罢,只感觉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见,后背上却如同被千斤之力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感觉脊椎都被这一下给敲了个稀碎,强睁着抬起头,就见如霜握着水火棍缓缓收手,接着握住一头,又一下砸在了背上。   这一下感觉身体都差点被砸个洞,两眼直冒金星,整个人直接弓了起来,张大了嘴却一声也叫不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如霜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孔,只见她再度将水火棍抬起,又狠狠砸下。   “虐待囚犯,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啊。”   一阵慵懒的声音从空气中阵阵飘来,感觉着水火棍夹杂的劲风已经打在后背,我忍不住闭上了眼,暗骂了一声:“来的太迟了。”   声音仍在飘散,可致命的一击却戛然而止。   狼妖赫然出现在身边,一只手死死攥着落下的棍棒,然后弯腰伸手将我从下面拉了出来,干笑一声说:“出了点小意外,还好你没事。”   “劫狱者,死。”   说罢只见上红下黑的水火棍蓦的一抖,狼妖急忙松开后向后退了两步,诧异地看了如霜一眼,笑道:“零雨城的黑白双使,果然名不虚传。”   话虽如此,可是整个人却收起了玩味之色,瞳孔中血光一闪,将我放在地上,耸动了下肩膀,不由分说,二人便站在了一起。   狼妖有没有使出全力我不知道,但是相对于无命手持春秋大刀的大开大合,如霜的身形太快了,完全看不见身影,狼妖不断地快速出手宛如在跟空气战斗,每一道身影还未完全施展开来,便已经出现在了别处,满眼全是她的残影,而且每一击下去都让狼妖皱起了眉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脚底开始朝着身后不断挪步,俨然已经开始落到了下风。   “我曹,你还真有援军啊。”   那壮汉此刻跟我躺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二人缠斗一点缝隙都没有,便又说:“你这援军不行啊,一个如霜都打不过,还有无命怎么办。”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就在他俩斗的难解难分之时,那铺天盖地的火龙再度凭空出现,甩着春秋大刀的无命宛如一尊从天而降的杀神,将空气的温度陡然提高了数倍,狼妖脸色一变,突然加快了身影,眼中的眸子蓦的变得猩红,淡然扫过四周,朝空气中猛地一抓,直接攥住了水火棍,另一只手瞬时推出,打在了堪堪显形的如霜左肩。   一掌落罢,整个人直接朝后退了数步,抬眼观瞧迎面赶来的无命,深吸一口气,纵身直跃,看着直指面门的阎罗斩眉头都不皱一下,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赶等再出现,已然站在了无命背后,双眼猩红,直接抬手便打。   “小心!”   我看着已经不见了踪影的如霜冲着狼妖大吼一声,狼妖在一掌击飞无命之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四方空气,却突然出手,耳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叫,就见他五指微微合拢,蓦的一回手,只见在空气中凭空出现一人,如霜被他掐着脖子拼命挣扎,耳边厢响起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脑袋一歪,顿时死尸倒地。   接着转过头盯着再度提刀赶来的无命,身形再度施展,出现在了他身后,抬手要抓还未抓住之时,如霜倒在地上的尸体却凭空消失,突然以活人的姿态手持水火棍闪现在了狼妖的后面,水火棍上燃起一黑一红两种火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便打在了狼妖后脑勺上。   狼妖一击之下险些直接倒地,强挣扎着忍住身形,无命的阎罗斩却已经调转了方向,迎头劈了下来。   如霜死而复生让我有些傻眼,却听得汉子突然吼道:“黑白双使同生共命,必须同时将二人击杀才能毙命,否则你就算是把他大卸八块,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我一愣,接着骂道:“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早说。”   此时再言已经为时已晚,面对阎罗斩和水火棍的双面夹击,狼妖脸色猛变,抬起双手朝左右抓了去,拿手掌硬接下来这致命的双击,口中瞬时喷洒出一股鲜血,握着水火棍跟阎罗斩猛然朝旁边一甩,黑白双使直接倒飞了出去,而狼妖也随即单膝跪地,却一点也不敢犹豫,擦了擦嘴角的血,飞一般朝我俩冲了过来,一手揽过一个,低声说了句“快走”,便疾驰离去。   “妈的老子都快不行了,这俩玩意儿还没有使出全力,赶紧走,红鲤正在找你爹的位置,找到之后就快点离开这里。”   狼妖一边跑一边说,一滴滴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滴落在地,可人还没跑远,就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屁股后面紧随其后,转眼间便到了切近。   “你们先走,我断后!”   一道身形夹带着铁链“呼啦啦”作响声从黑暗中出现,站在路中间,挡住了黑白双使的追势。   “死囚?”   我下意识地囔了一嗓子,就听那汉子惊叹道:“我曹,还有援军?”   眨眼的功夫死囚和黑白双使便消失在了视线当中,狼妖疾驰的步伐丝毫不见减慢,反而愈发的加快了速度,直到面前一堵石墙挡住去路,才堪堪停稳了脚步,将我来放在地上,耳边就听到一个女人在说话:“小乙的爹找到了,跟我来。”   “还有?”   “我爹?”   我和汉子异口同声,挣扎着就从地上爬起,红鲤在一旁的阴影中冲我招了招手,便头也不回地隐没了进去。   狼妖没有跟着进去,说了声去帮忙,便冲着来时的方向消失,汉子夹着一双焦炭般的黑手硬盯着我朝红鲤亦步亦趋地追了过去,沿途经过时才发现,这一片区域从头到脚搭建的全是黑色的阴泉石,一股股寒衣顺着脚底就往脑门上蹿,往前走了没多久感觉抬脚的力气都快消失的一干二净,才见红鲤站在一间牢房门口,不等她张口,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二娃子,你来啦?”   时隔这么久,历经这么多生死,再听见这熟悉的嗓音我只感觉热泪盈眶,脚底不稳差点直接摔倒在地,红鲤急忙过来把我扶住,跌跌撞撞地朝牢房门前走,赶等到了牢门,晦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囚服,手脚被四根铁链死死拴在墙上的白发老人,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爹,爹?”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颓废惨败的老者就是自己那正值壮年的爹,轻轻蠕动嘴唇,唤了声他的名字,就见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看不出一丝神采,摇摇头道:“你快走吧。”   “好,我现在就带你走。”   可是当我低下头,目光注视着那把依旧死死紧扣的门锁时,喃喃地看向红鲤,却见她叹了口气说:“没有找到钥匙。”   而在这个时候,就听爹又说:“小乙,你快走,他们知道你要来,故意在这里设下圈套等着你,再不走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我坚决地摇摇头,看了爹一眼,对红鲤说:“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红鲤皱着眉正要张嘴,就听见在不远处飘来一阵阴鹜的怪笑,道:“办法是有,不过得看你能不能乖乖跟我们合作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邪影   “什么人?”   我挣扎着站直了腰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   “嘿嘿,小子别看了,我跟你爹是邻居,这阵子听他聊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想从这里劫走犯人,你还差得远呢。”   那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才发觉说话的声音来源自隔壁牢房,正疑惑此人是谁时,却听爹晃动着铁链说:“小乙,你是白家唯一的香火,再不走,咱们白家这一代可就真的全要折在这里了。”   我将目光转向爹,摇摇头说:“我走,但是也要带你走。”   可是没有钥匙,纵有天大之能也打不开这用阴寒石打造的牢门跟铁锁。   咬着牙看向红鲤说:“钥匙在典狱长手里么?”   “小子别白费劲了,莫说那修罗刀此刻不在,就算是真的在这儿,你还胆敢从他手中硬夺下钥匙不成?”   那人怪异的声音再次传来,桀桀笑道:“跟我合作,我不单能帮你救出你爹,还可以替你找九泉府算账,怎么样,时间不多,考虑好了就抓紧决定吧。”   “你要我怎么样?”我盯着漆黑的牢房低声道。   “小乙!”   爹的声音蓦地一冷,看着我沉声道:“离开这里,回老宅取出你爷爷埋在那里的东西,躲到古道之中永远不要再出来,只要有吴山公主保护你,他们就不能拿咱们白家怎么样,爹死不要紧,只要你还活着,就不愁没有给爹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我看着爹满脸一心求死的神情,心口宛如被利刃剐割,咬着牙说:“爹,如果在里面的是我而不是你,你会就这样弃我而不顾,独自偷生么?”   爹的手脚被四根铁链牢牢定死在牢房中间,衣衫褴褛,蓬头垢发,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半晌无语。   “爹你放心吧,既然我能走到这儿,也一定能救你出去。”   说罢蹒跚着步子来到旁边的牢房门前,刚要开口,却发现这间牢房的大门有些特殊,和关着爹的那间不太一样。   条条只有小拇指头般粗细的黑石条将整个牢门布的严严实实,勉强能伸进去一个拳头的缝隙里,漆黑一片,牢房内完全陷入黑暗,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并且找了半天,竟发现这间牢房只有封口,没有大门,似乎没打算放里面的人出来。   “你要我做什么?”缓过神来,我冲着牢房里闻到。   “只需要借火一用。”   火?   我愣了愣,回头看向红鲤,就见她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火折,轻轻吹着之后递到我手中,小声说:“小心点。”   说罢迈步刚要来到我身边,就听牢房里的人说道:“我不希望待会儿在地上看到第二个人的影子,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大家就别耽误工夫了。”   红鲤的脚步微微一滞,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我低声说了句“给我吧”,手中握着折子来到牢房门口,泛黄的火光点亮了周围的环境,也让冰冷的监狱多了一丝生机。   点燃火折子之后,我来回打探了一圈,就发现第七层监区的牢房很少,隐约能稀稀散散的看到几个奇形怪状的牢门,却不见有人的踪影,随即转过头再看向面前的牢房,眉头一皱,拿火折子在面前晃了晃,就觉得光线好像照不进去一样,里面依旧漆黑,半点光亮都没有。   “你在哪?”   “小乙!”   爹的声音在此刻再度传来,沙哑的嗓音在整个牢房缓缓回响。   “人活一世许多事情并不会永远都像想象中那么美好,那些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抉择是你根本不可能避免得掉的,你爷爷为了你的今天更是舍弃了白家三代人,不惜与更个九狱九泉作对,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冲动做傻事,这一切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我拿着火折的胳膊微微颤抖,紧咬住嘴唇,呢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不管做什么都要瞒着我,我娘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从死胎中活了下来,究竟水淹三岔湾跟我有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宁愿丢弃我刚出生的大哥也不愿脱离金门的势力,刘家村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黄河鬼婴……”   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说:“在这些事情弄清楚之前,你不准死,我不同意,谁也不能让你死!”   “小乙……”   “够了!”   我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别说了!我现在就救你出去,等出去以后,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谢谢你们,让我变得不再是我自己。”   说罢擦掉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向牢房说:“怎么样才能就我爹出来。”   四周沉寂了半晌,突然听见从牢里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刺耳的尖笑,笑声中带着嘲讽跟放肆,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惊醒了其他几个牢房里的主人,一道道如芒刺背的目光瞬时间落在后背,让我忍不住惊恐地回过头,却在这一瞬间,那些目光随之消散,周遭再度恢复了平静。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余光里,赫然发现自己在火光照射下映在地上的影子旁边,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影子落在地面,手上保持着抓栏杆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在我看向它的同时,它仿佛也在看我。   蓦然抬起头,眼前的牢房依旧一片漆黑,接着就听红鲤子在一旁急忙道:“小心你的影子!”   这一声来的极其突然,直接给我吓了一个激灵,赶紧再把头转回头,就发现先前印在我旁边的那个影子,不见了。   心头一慌,隐约感觉到不对,红鲤也在这时两步靠了过来,警惕地盯着四周,眼神却在落向我影子上时,一下子愣住了。   我也瞪大了眼睛,挥了挥手,就发现一直随着身体晃动的影子在此时突然定在了地面,任凭自己拼命地挥动着双手却动也不动,接着竟像是融化了一般,变成了液态开始在黑石砖上缓缓流动,眨眼便没了人形,化成一团浓浓的黑墨。   而那个声音也再没有出现过,亲眼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变了形,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又惊又怕,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却见那团黑墨却在这个时候宛如一朵正在缓缓绽放的黑色玫瑰,交融蠕动,从四周不断地开始延伸出一道道黑色印记,如群魔乱舞,张牙舞爪,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人影。   人影形成后跟长了眼睛一样,蓦地窜到了脚跟后面,微微晃了晃,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整个过程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结束,我和红鲤大眼瞪小眼,半晌都没有没说话来。   脚底下的影子虽然成了人形,可无论个头,还是体型,打眼一瞧压根就不是我,特别是那颗脑袋,就跟一个陶瓷罐子一样,上窄下圆,猛一看,还他娘的以为是葫芦娃附体了。   “你,你人呢?”   我哆哆嗦嗦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但是回应我的却是一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阴笑,声音听起来不是方才那人,而是从一圈的牢房里传出来的,笑声中的讽刺之意丝毫不作掩饰,像是看个傻子表演了一场闹剧,我才真正感觉到了不对,掉头就来到爹的跟前,而爹一直抬着头注视着门外,见我出现,沙哑着嗓音问道:“结束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才说:“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开口道:“邪影,鬼婴的身体,用起来如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痛失双亲   邪影?   我微微一愣,却突然听见身后换来一生撕心裂肺地惨叫:“白秉德,你敢骗老子,你儿子根本就不是鬼婴,老子要将你们白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猛然回过头,就见自己身后映在地上的影子就跟疯了一样,像是烛火摇曳,左右乱摆,张牙舞爪。   而在这个时候,四周那阴惨惨的笑声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其中嘲笑之意较之前更加明显,这愈加刺激了影子的愤怒,大声咆哮:“现在放我出去,我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不然等老子吞噬你儿子的残魂,然后占据他的肉体,到时你就算跪在地上求我,老子也不会给你一份情面!”   爹低沉着脑袋,全身哆嗦地铁链直晃,我以为他被影子的话吓到了,刚要开口,却听见一声声猛烈的冷笑从爹的身上发出,笑声颤动,震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邪影,你真当我好脾气在这闲着没事跟你聊天?”   爹笑着笑着突然就抬起了头,满脸阴鸷,给我吓得朝后退了几步,喃喃道:“爹,你要干什么?”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爹这个样子,红鲤立马护在我身边,就连那个一直都默不作声的囚犯也在此时有些犯怵地往我身边靠,哆哆嗦嗦地说:“大哥,你老爹看着有点不太对劲啊。”   我没有说话,死死地看着爹的笑容,一颗心砰砰直跳,就见爹笑的裂开了嘴,狰狞道:“邪影,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找一个至邪至阴,可以让你藏身其中躲避天罚的身体,普天之下,除了黄河鬼婴之外,怕是找不到第二个符合你的要求了。”   “所以你就骗老子说这小子其实是黄河鬼婴转世,让老子换了他的影子,然后被他吞噬力量,为你们白家当替死鬼!?”   爹闻言哈哈大笑:“我儿子虽然不是鬼婴转世,却和它有着说不尽剪不断的渊源,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助我儿踏平九泉府,尽你一个影子该尽的力量,届时兴许我儿会网开一面,不让你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哈哈哈哈哈!”   爹说到最后神似狂魔,面生憎恶,我丝毫不能将他同以往那个慈祥疼爱的中年人联系在一起,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转过头看向在地面上拼命挣扎的影子,脑海中满是迷茫,而在这个时候,爹停止了笑声,看向我说:“二娃子,你脚底下的邪影,从今往后就与你同生共死,对你以后的成长有着无法想象的好处,你现在赶紧走,回去之后一定要将你爷爷埋在老宅的那样东西挖出来,它事关白家千年来所图谋的大事,切莫落入他人手中,走吧,赶紧走,爹等着你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踏平九泉府,横扫黄河古道,让白家之威,重现天日!”   “爹……”   “赶紧走,爹死不足惜,不要再把白家人最后的希望断送在这里,走!”   爹说罢突然仰起头颅,耳听得一声闷哼,一股股深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到脖颈,瞬间沾满了衣衫。   “爹!”   我一把抓在牢门的铁柱上,看着爹双膝跪地,宛如一尊千百年就立在这里的石雕,瞪大了眼睛要将这牢狱洞穿,最终瞳孔扩散,彻底没有了生命气息。   在那一刻,我感觉灵魂都被人从体内抽了出去,连心脏都忘记了跳动,看着爹死不瞑目的眼睛,再想到爷爷临死前宠溺的神情,痛失双亲,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张大了嘴,拼尽全力,发出一声长啸。   “爹!”   ……   “二娃子,这次回老家可不许惹爷爷生气,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调皮捣蛋,以后就再也不让你去了。”   “出门小心点,别到处乱跑,早点回家。”   “缺钱别找你妈,想买什么东西跟爹说,爹给你买。”   “爹的事不用你管,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等考上大学,给你买个手机。”   ……   一声声熟悉的呢喃在脑海中不断回响,爹的脸庞一直微笑地看着我,那些叮嘱的话让我再一次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三岔湾被洪水淹没之前的日子,我想抓住它不让它逃走,可是当我伸手摸向爹的脸时,它却变成了临死前的模样,突出眼眶的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口中不断翻着血泡,满脸不甘地看着我,张开了嘴想要说话,却有一把利刃沿着脖子落下,尸首分离,掉进无尽深渊当中,再也找不见了。   “小乙,小乙?”   我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牢房门口,爹的尸体已然躺在那里,如同万年不变,千古不改。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紧握在铁栏上,拼命拉扯,想要将他掰弯,进去将爹的尸体抬出来,可是在这个时候,就听红鲤在旁边说:“小乙快走吧,等到典狱长回来,可就来不及了。”   没等她话音落地,耳边厢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道身影伴随着声音飞驰而来,止在了牢房门口。   “快走,那俩玩斧子和棍子的家伙太厉害,我们两个打不过。”   狼妖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我抬起头,看着他跟死囚满身的血地站在身边,双手微微颤动,呢喃道:“追来了?”   “劫狱者,死!”   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淡淡扩散开来,黑暗的光线瞬间被映的通红,我缓缓站起身,深吸口气,看了眼地上的影子,说:“帮我杀了他们。”   狼妖跟死囚诧异地看着我,可红鲤随即反应过来说:“不行硬碰硬,打得过打不过不是关键,关键是外出的典狱长肯定已经收到消息在往回赶,趁现在赶紧出去,还来得及。”   我摇摇头,看了爹的尸体一眼,说:“我要他们身上的钥匙。”   说罢持着水火棍和阎罗斩的黑白无双已然赶到,相对于狼妖跟死囚的狼狈不堪,二人除了衣服上沾了些不知道谁的血,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妨碍,呼啸着直扑而来,空气的温度,陡然提升。   “干了!”   狼妖大喝一声同死囚再度冲了上去,红鲤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也随即加入团战。   “大,大哥,咱们上不上?”   那名囚犯在一旁怯怯地说了一句,可是一双眸子里却升腾起一股战意的火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在这时,那邪影,再度开了口。   “你爹诓了老子,还想让老子替你卖命,告诉你,做梦,等老子找到脱身的方法,定将你们白家杀的绝门绝户,一个不留!”   我点点头,说:“好,那就同归于尽吧。”   那黑白双使端的厉害,尤其是那黑使无命,在对上我跟囚犯的时候明显没有使上全力,甚至连一半的实力都没有拿出来,眼前的他哪还有之前笨拙的模样,手中燃着火焰的春秋大刀被甩的虎虎生风,大开大合之下,一点死角都没有,仅凭他一个人,竟无法让红鲤跟死囚靠近,只能在外围一边小心闪躲,一边寻找机会攻进去。   而那打着水火棍的如霜更是将身形发挥到了极致,手中的力道也变大了数倍不止,燃着红黑双火的水火棍出手不落空,招招打在狼妖身上,速度极快,逼得狼妖只顾招架,没有一丝一毫还手的机会。   “阎罗斩是一把斩过百人的刽子刀,但是在刽子手一行中,祖师爷曾有遗训,杀人九十九,到时要收手,若是一把刽子刀斩过100人的脑袋,那么它就会变成妖刀,当中所含的煞气,可斩妖灭鬼,以邪压正。”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战双使   “水火棍则是取自一根在清水县衙曾经杖毙过千人之数的衙役行刑棍,其棍下皆为冤假错案,所打死之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犯有条律的囚犯,当中所夹杂的无边怨气,导致每一棍打在身上都可以触及灵魂,其痛楚不可言喻。”   听着囚犯在耳旁的解释,我点点头,暗自惊心,回想起先前打在后背的两棍,心中骇然的同时,再一次想到了爹身上的道道伤痕,咬着牙说:“这根棍子打死了这么多无辜旁人,今天就让它发挥它真正的作用,惩戒必惩之人!”   说罢两腿一蹬,直接朝着狼妖冲了过去。   当我赶到时,狼妖已经被水火棍打的七窍流血,身上却是没有一点伤痕,见我到来,肩膀上又挨了一棍,闷哼一声,擦了把脸上的血,道:“夺下她手中的妖器,再想办法击杀!”   我应了一声,纵身而上,可人还没有到她跟前,就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影子,什么都没看见,脑袋嗡的一下,直接被一棍给打飞了出去。   我差点被敲了个灵魂出窍,摸了摸脑袋,就发现和狼妖一样,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咬了咬牙,见那如霜将手中的水火棍挥出了一道残影,身形太快,将攻防结合发挥到了极致,身体四周一丈距离内没有任何破绽,心头一沉,见狼妖以肉身之躯再度顶上,一咬牙一跺脚,骂了声“去他娘的”,就随即跟了上去。   如霜在二人夹击之下,眉头连皱都未曾皱过一下,摆开了架势,双手握棍,红白黑三色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棍网,任我跟狼妖拼尽全力,也无法靠近分毫。   几个回合下来,我和狼妖二人便已经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暂且退到一旁,看这如霜冷着脸提棍追来,狼妖暗骂了一声,说:“这样下去不行,我顶着,你想办法!”   见他作势欲前,我一把拉住他道:“我顶着,你想办法。”   不由分说,迈步便冲了上去。   “你他娘的疯了!”   面对如霜杀气腾腾的攻势,我连还手的打算都没有,一往无前地冲进棍阵之内,任凭一击击重棍打在身上,护着脑袋硬咬着牙关不让自己丧失意识,而那如霜也是越打越凶,大有不将我一棍毙命不罢休的架势,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狠,两条胳膊已经被打的完全没有知觉,失去了防守能力,只见她将手中的水火棍在空气中挽起一道棍花,轻喝一声,迎头砸下。   “你们白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在棍头堪堪砸在脑袋的一瞬间,一声怒吼蓦的在脑海中炸响,接着在阎不焕鬼门十三针手中翻滚的无穷力量再次出现,身上的肌肉骨骼如炸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炸响,感觉着头顶上已有重物押着头发挨在了头皮,失去知觉的两只手猛然上握,死死抓住了水火棍一端,张大了嘴发出生生嘶吼,连棍带人,直接给扔飞了出去。   如霜在空中不断地变幻身形,想逃避失重露出的破绽,可在这个时候,一声狼嚎在耳边响了起来,狼妖闪着猩红的眼眸像炮弹一样从地上直接朝她飞了过去,半空中一把抓住了脖子,接着目光一狠,掐着她脖子的一只手猛地上抬,又狠狠落下,二人同时砸到了地面,我见机一蹬脚,瞬间来到了二人身边,伸手握住她攥着水火棍的手腕,卯着全身之力,狠狠向上一掰,耳听得“咔嚓”一声骨头断裂声响,在她微微松手的一瞬间,一把将水火棍夺下,朝身后一扔,大喝一声:“接住!”囚犯纵身而跃,伸手在空中接过水火棍,二话不说,挽起棍花,直直地就朝着如霜的身上打了下去。   “二者同生共死,我去帮红鲤拿下无命,你们在这看着,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我见如霜失去水火棍已经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身上也没有找到牢房钥匙,对狼妖叮嘱了一声,便快速朝着红鲤跟死囚二人靠了过去。   “小东西,你还指着老子给你卖命?没门!这次你就算是死了老子也不会出手!”   邪影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听了冷笑一声,说:“好啊,那就同归于尽。”   “我跟你们白家不共戴天!”   赶等红鲤等人的身形出现在了视线当中,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发现他们的情况远比狼妖这边糟糕很多,二人身上个个挂彩,脸上,胳膊上,手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垂手弯腰,俨然已经达到了体能的极限。   “白使如霜已经被狼妖制服,现在只要搞定他,将两人同时毙命,就不怕他不生不死!”   我更像是打气般的话让红鲤跟死囚惨淡的脸上升起了一股希冀,可眼下的形势刻不容缓,不过两息的间隙,无命便挥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阎罗斩,冲着众人甩出一记横扫,滚股烈焰夹杂着灼热的浪涛扑面而来,众人脸色一变,齐齐一个闪躲,跟火焰刀刃擦肩而过,烧猪皮的味道再次弥漫,才抹了把汗,屏气凝神盯着无命,摆好了架势,作势欲攻。   “小子,我告诉你,水火棍上的怨气可非比阎罗斩所带的煞气,那是能一击要命的玩意儿。”   我一边盯着无命的一举一动,一边撇撇嘴说:“别说这没用的,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办。”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出刀,就必有回刀,你只要速度比他更快,在他回刀势没用收完之前,抢先近身,便能直取他性命,杀之而后快!”   在他说完之后,我便陷入到了沉默,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双目之上,看着无命挥舞着阎罗斩如同一尊降世临凡的火焰杀神,刀刀有势,势势毙命,不由得心头一紧,他娘的,太快了。   虽然在速度上跟如霜略逊一筹,可是那阎罗斩的开势太大,炙热的火焰横扫整个牢区,如果说水火棍还能靠身体硬接的话,那么这阎罗斩根本就是唯恐避之不及,压根就无法靠近,即便是在回刀时露出些许的破绽,可是在火焰的威慑下,仅凭自身的速度,也不能靠近他分毫。   “那什么,能不能再借我点速度,光他娘的看,身体跟不上有屁用。”我退在了战场边缘,观察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道。   “给你个屁啊,大海给小溪注水,小溪能受得了吗?”   见红鲤跟死囚再度被逼了回来,脸上表情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我咬了咬牙说:“不能拖了,漫就漫吧,总比死在这儿好!”   说罢正见无命一刀挥罢,收刀斜上,正欲再度下劈,暗道了声好机会,卯足了全身的力气,脚底一等地,径直就朝着火焰的间隙冲了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也不知道邪影究竟有没有将力量注入我体内,当靠近火焰范围时,只感觉鼻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毛发烧焦味,肩膀擦着刀背纵身而过,即将靠近无命时,却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危险涌上心头,下意识地一扑在地,只听到“嗡”一声震动,一股极其炙热的灼烧感紧贴着后背划过,接着冲着来势的方向反向一棍,在将后背上被烧着的衣服扑灭的同时,余光里却见那柄刀刃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个个儿,差点直接将我的脑袋给剁了下去。   我暗捏了把冷汗,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就地上爬了起来,对挥去的阎罗斩看也不看,攥紧了左拳,冲着近在咫尺的无命,挥拳便打! 第二百五十章 修罗刀   这一拳正中面门,全身的力气全都打在了无命的脸上,耳听得一阵阵“咔嚓嚓”骨头碎裂的脆响,无命挥舞着春秋大刀的动作陡然一滞,整个人跟炮弹一样,直接就倒飞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一点犹豫都不敢有,迈步向前,紧随其后,将手上的力度跟速度发挥了极限,数拳砸面,二人同时落地,红鲤跟死囚也应声赶到,问天匕首再次祭出,寒光闪闪,切断了他紧握着阎罗斩的手腕。   “看好了!”   我大吼一声,耳听得狼妖大叫了一声好,一把掐住无命的脖子,卯足了全身力气,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将他脑袋转了个圈儿,两股尖叫同时发出刺耳的声响,黑白双使瞬时毙命。   不过在场的众人却是一丝一毫的懈怠也不敢有,围在两具尸体身边,屏气凝神直到真正确定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气息,才都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吐了口气,半晌无语。   可是赶等缓过神来,我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十分残酷的现实。   钥匙不在他俩身上。   “看来钥匙在典狱长的手里,不能等了,第七层的典狱长名唤修罗刀,是整个零雨城六位典狱长中实力最强的一位,杀咱们如杀鸡屠狗,更何况他一回来,其他的几位典狱长也会跟着到,赶紧走吧。”   狼妖跟那名囚犯也在这时来到我身边,面色严肃地看着我说:“你要是再出事,你爹可就真的要白死。”   我咬了咬牙,回头看了眼爹在牢笼里的尸体,一跪到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含着泪说:“爹,您放心,孩儿不会让您白死,有朝一日,孩儿定当踏平九狱九泉,血洗九泉府,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跟您陪葬,以慰你在天之灵!”   “踏平九泉府,血洗零雨城,以慰老爷子在天之灵!”   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呐喊在耳边蓦的炸响,我惊愕地转过头,就发现狼妖,红鲤,死囚,囚犯四人,单膝跪在我身边,冲着爹的尸体重重起誓。   我热泪盈眶地看着众人,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卫君瑶的一句话。   “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   在那一刻我此生前所未有地充满了力量,重重地点点头,随后就见红鲤道:“走!”   黑白双使的阎罗斩和水火棍被囚犯跟狼妖拿在手中,众人跟随着红鲤的脚步一路狂奔,刚离开狱区没有片刻的功夫,耳听得一声裂天震地的怒吼在整个零雨城炸响。   “何人胆敢劫我零雨城,你们的路,到此为止了!”   “是修罗刀回来了,快跑!”   囚犯的脸色猛变,个个脚底生风,可是未等他话音落地,就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陡然在后背升起,我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就突然发现面前的视线突然扭曲,像是整个空气都在波动,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拖着一柄长刀飞驰而近,眨眼间竟然就已经跟上了众人的脚步,二话不说,提刀便砍。   在黑色大刀落下的瞬间,我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那是一股触之必死,不愿意做丝毫抵抗的压力,就连脚底下的邪影也都跟着开始扭曲,大声吼道:“快跑,修罗刀,被抓到一个也活不了!”   在邪影开口说的话的瞬间,黑色的刀刃已经夹杂着万钧之力直直落下,一击击空,狠狠砸在地面,竟让无坚不摧的阴寒石炸开了一道刺眼的火花,接着就耳听得一阵阵“卡拉拉”地板龟裂的震响蔓延开来,条条裂纹顺势既发,瞬间延伸到众人的脚下,只感觉一股磅礴之力从地面喷涌而出,直接砸在身上,身形一个不稳,顿时就倒飞了出去。   在那一刻,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力道震的稀碎,身体重重着地,发出痛楚的呻吟,就连其他人也都躺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却见那黑影直接跃到孔密三丈来高,挥舞着长刀,所有的空气都在这一瞬间被长刀吸引了过去,视线中一片模糊,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在这一刻被抛的一干二净,全身颤抖着等待着最后的天罚降临。   “人只道枯荣无常,却不知春风一过,百木逢生,可悲可悲。”   一声落罢,不见任何人影的到来,可是那势要取我们几个性命的大刀却在空中堪堪停了下来,并且龟裂在身前的条条裂缝竟然如时光倒流一般快速回收合拢,眨眼间便恢复如常,形成一块块完整无损的黑石板,如同大梦一场,一切都没发生。   “何方妖魔,胆敢拦我缉拿囚犯,速速现身,我饶你全尸!”   黑影稳稳落在地面,握着长刀的一只手挥力一甩,刀柄狠狠砸在地面,整个零雨城都为之颤抖。   我们几个有些傻眼,一时间进退两难,却在这个时候,就听得耳边有人淡淡说:“你只看到他们的恶,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苦,时势造英雄,天下大势所趋,岂非你个小小的典狱长就能阻止的?”   伴随着一阵鞋板扫地,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从我们要逃的方向缓缓隐现在视线当中,其步伐不紧不慢,宛如闲庭信步,似乎并没有将面前的这尊杀神放在眼里。   “鬼面尸佛?”   “二爷爷?”   我和黑影异口同声,就见二爷爷双手负背,渐渐靠近,一直来到我跟黑影的中间,才停了下来,背对着我,头也不回道:“这里交给我,你们走吧。”   “可是……”   没等我话说出口,红鲤已经飞身而过,拉着我就往外跑。   直到众人离开,狱区里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虽然心中对二爷爷的安危担忧不已,可是那持刀的黑影实力也未免太过于恐怖,一招之下众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但是也万万没有想到,二爷爷竟然也达到了这样一个程度,是他一直在藏拙?还说九泉中的巡河人个个恐怖如斯,如果全都是这样的话,难怪陆无双在分析九泉府势力的时候还特地提到了他们,看来当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有此一遭才发现,自己太弱了。   众人一路无言,只顾着闷头跑路,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才到了一片废弃的牢区,当中有一扇牢门上的黑石柱由当中被外力破坏了个大洞,一脑袋扎进去后,正看见地面上的一个窟窿,当中不断有河水翻滚,溢出洞口,打湿了地面。   “这下面就是酆泉河,从河底可以一直通往零雨城外,只不过水怪有些多,你跟我们跟紧了,不知道那大家伙还在不在。”   狼妖说了一声就直接跳进了洞里,众人鱼贯而入,我转过头看了身后一眼,深吸口气,也跟着跳了进去。   河水冰冷刺骨,胜过寒冬腊月,当脑袋沉入河底的一瞬间,水中强大的暗流差点直接把我给卷飞了出去,一阵拼命挣扎,就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掌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开始一点点往水下沉,赶等适应了水里的光线,再睁开眼时,一下子愣住了。   水蛟。   一条条足有十多米长的水蛟在河水里缓缓搅动,墨绿色的鳞片闪着阵阵幽光,根根虬须随着水流轻轻飞舞,通红着双眼,放眼一瞧,尽在身体四周,就有十数条之多。   我差点被一口水呛得直翻白眼,就见狼妖此刻正浮在我身边,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冲我比划了个禁声的手势,开始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个水蛟,朝前缓缓游动。   一行五人,在水中跟做贼一样,绕过水蛟群一点一点地前行,我有些诧异水蛟明明都看到了我们,却为什么没有发起进攻,不过也同时暗中庆幸,水蛟在水中无异于霸者的存在,这么多的水蛟一旦同时对我们发起进攻,估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撕成碎片。   冰冷的河水让四肢的感知度变得越来越低,大家的速度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下来,尤其是游在最前面的红鲤跟死囚,直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漂浮在水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我跟狼妖人还没到,就能看见拦在面前河水中的巨大阴影,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看了狼妖一眼,就见他脸色比我还难堪,犹豫了片刻,便拽着我朝红鲤等人靠了上去。   赶等了到了切近,目光之中,只见一条背生双翼,巨大无比的黄色巨蟒赫然横在前面的路上,片片黄鳞倒插于体,宛如根根锐刺,一颗跟龙一样的脑袋狰狞至极,张大了巨口吐着猩红的信子,一双翅膀缓缓扇动,搅动着股股暗流盘旋,连稳住身形都变得极为勉强。   大家在水里没有办法说话,可是脸上凝固住的表情却揭示了此刻众人的心情。   我见那黄蟒的颈部还留有数道伤口,朝水中渗着丝丝鲜血,回想起狼妖先前所说的话,心中顿时了然,他所不希望别出现的大家伙,还是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河床   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了黄蟒身上,我在脑中想了半天也没有搜索到有关于它的信息,一边凝住心神的同时,一边暗道,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也得把憋宝古谱弄到手,打蛇七寸,四两拨千斤,以后能用的着它的地方还很多。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很久,互相都没有动手的意思,虽然从某方面来说这是件好事,但是各位毕竟都不是鱼,在水中能待的时间有限,看着那囚犯手中握着阎罗斩嘴里已经开始冒水泡,包括红鲤的脸色也略微地有些发青,我心道一声干了,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总比全都死在这里要好。   而狼妖也明显和我想到了一块,二人对视一眼,虽知胜算不大,可是形势逼人,已然没有其他的退路。   可还未曾等我二人所有动作,那黄蟒,先动了。   只是忽闪了下翅膀,便已经瞬间来到了众人面前,却又旁若无人的将硕大的身躯将红鲤跟死囚压在身上,探长了脖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瞧,脑袋跟我离着不过半尺之距,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再次回到了在黄河上跟恶蛟对峙的场景,心里咯噔一下,妈的也是冲着真龙之涎来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推测,黄蟒脑袋又往前凑了一下,两个比灯泡还大的鼻孔紧贴着脸,来回收缩,从头闻到脚,突然张开了嘴,将我拦腰一咬,便掉头离去。   在离开狼妖他们的一瞬间,我见众人作势欲扑,拼命地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可是没人一个愿意听,却还没有到跟前,便被黄蟒一个甩尾全都在水中打飞了出去,巨大的翅膀猛地扇动了几下,就感觉眼前一花,几个人的距离一下被拉的极远,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除了一开始被咬住所产生的惊慌让我连灌了几口水外,这个黄蟒似乎并没有想要吃掉我的意思,这让我暗自松气,因为跟这些天灵打交道久了,特别是这种成了精的天灵,秉性是随着修行几日月累而成,善便是善,恶就是恶,并且原始的野兽本能会让它对所要攻击的目标第一时间采取行动,也不会像这般齿间留力,并没有想要伤害到我的意思。   这让我不禁想到想当初在长白山中的经历,莫非这黄蟒跟那狼王一样,是要有事找我帮忙?   黄蟒在酆泉河中拼命地闪动着翅膀,以它的速度,这段时间足以跨越整个九狱九泉,却丝毫不见停下来的意思,让我刚放松的心又微微缩紧,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一声闷雷在脑袋上炸响,蓦然抬起头,就见黄蟒的一双翅膀紧贴身体,蹦的笔直,昂着脑袋直接蹿出水面,溅起波光粼粼,水花四溅,接着就感觉咬在腰上的巨口陡然一松,整个人呈自由垂体下落,大叫了一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看着这高度,我本以为会被摔个七荤八素,可是当感觉到身体着地之时,整个人直接就被砸进了泥里,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我不敢犹豫,挣扎着爬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淤泥,抬眼观望四周,竟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空旷的峡谷之中,四周满是高仞千尺的峭壁,当中全是黑漆漆的淤泥,烂鱼烂虾的腥臭味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并且在淤泥之中还随处散落着像是鱼的尸骸,看了半天,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他娘的哪是峡谷,明明是一个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床!   怎么九狱九泉还有这种地方?   难不成是九泉之中哪一口泉眼枯竭,导致河水断流,才有眼前这个景象?   但是黄蟒抓我到这来干什么?   我抬头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黄蟒折身返回的踪迹,这才按下心头的疑惑,尝试着迈步往前跨了一步,脚掌着地,整条腿瞬间就被淤泥埋进去了半截。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布满淤泥中的河床中摸索,死一片寂静,仿佛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涉足,满眼里只有尸体,没有任何生机,可是还没走几步,就见在前方正中心的位置,一块墨绿色的巨大的龟壳,挡住了去路。   并且龟壳是整个翻过来,底部冲天的状态躺在淤泥当中,足有三张圆桌那么大,巨龟的尸体不知被谁给掏了去,并且从痕迹来看,似乎已经存在这里不短的岁月。   “奇了怪了。”   我暗道了一声,却被突如而来从四面八方响起的回声给吓了一跳,当目光落在龟壳上,就发现这龟壳像是被火烧过,上有条条裂纹,并且有三枚铜钱置于壳内,不由得暗自心惊,金钱卦?   我对占卜一窍不通,完全是个门外汉,身边似乎只有姚二爷对此有所提及,估计也是属于略懂的范畴,打眼瞧了一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可是既然进行过占卜,那这一带就一定有人出没,紧张地望向四周,诺达的河床里,连个脚印都没有,哪来的人?   我一下子有些紧张,愈发地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邪门,不敢多待,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去,踟蹰之际,就见余光里似乎晃过一道烛影,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闪而过后,挤了挤眼睛,目光之中,一个隐蔽在峭壁和河床连接处,闪着微微光亮的洞口,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在这种地方见到光亮,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愣了足足有半晌的功夫,才又听见从山洞里传来一声声苍老的咳嗽,缓缓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我犹豫了下,紧张地冲着洞口道:“你是谁?”   山洞里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一股淡淡的烤肉的味道从山洞里飘出,我狠吸了几口,肚子顿时咕咕直叫,耳边再度响起那人的声音:“时间太久了,我也忘了我是谁,叫什么,只记得在很多年前,大家都称呼我为,九泉巡河。”   九泉巡河?   我愣住了,半晌半才不可思议道:“你姓白?”   “也许是吧。”   那人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在吃什么东西,我这会儿饥寒交加,见这无边无际的河床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咬了咬牙,便踩着淤泥朝着山洞走了进去。   越靠近山洞,那股子烤肉味道就越浓郁,我咽了口口水,加快了步伐,赶等进了山洞,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洞顶到脚底全都是水,而且里面很黑,光线照不进去,却能听见一阵木柴烧着的“噼啪”炸响,并有火光从洞里隐隐射出,微微能看清脚下的,三拐两拐进到洞底,就看见一位头发灰白,全身渍泥的老者正盘腿坐在火堆旁边,手中拿着一根插着一整条鱼的铁棍,在火堆上来回翻转,见有人进来,看也不看一下,招了招手,说:“坐吧。”   我见他对我没什么敌意,轻声来到他跟前坐下,感觉眼前这老头应该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很好奇他是怎么在这寸毛不生的河床里生存下来的,就连他手中的鱼种我也没有见过,山洞里没有看见什么调料,却香气扑鼻,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就见他笑了笑说:“别着急,好饭不怕晚,这沉沙鱼烤起来味道最香,什么都不用放,我可是在泥里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的,你有口服了。”   沉沙鱼?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在篝火上被一根铁棍一穿到底,已经被烤的微微泛黄的怪鱼,那对跟小拇指头一样的犄角赫然触目,让我直接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真有沉沙鱼?”   “你没有见过的东西未必代表它不存在,就像这赖以生存的空气,你从未见过,却不能否定它的真实存在。”   老者的话里听不出丝毫感情,淡淡说罢,将手中的烤鱼取出,递到我面前说:“尝尝,好东西。”   我那会儿真是饿到了极限,感觉不到烫,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打了个饱隔后,不好意思地看向老者说:“吃完了。”   老者拿铁棍拨了拨留在地上的骨刺,道:“没关系,这东西除了白家人,他人也没有资格品尝。”   “你知道我是谁?”我诧异地看着老者道。   “白小乙,白老鬼的孙子,白秉德的儿子,白家的第十四代传人,也是我的,曾孙。”   “曾孙?!”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这位比乞丐都要邋遢百倍不止的老头,颤抖着声音说:“你不要胡说,就算你给我吃的,也不能随便乱叫。”   老者似乎并不为之所动,拿铁棍捅了捅火堆,等到火苗烧的更加旺盛后,轻叹了一声,道:“其实你也不能算作是白家的真正嫡系,当年你爷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差点被逐出家门,要不是他冒着被整个家族驱逐的危险,硬把你带到三岔湾躲到金门的地盘寻求庇护,也不会有现在的你了。”   我越听越感到震惊,看着老者盯着升腾的火焰出神,咬了咬牙说:“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老者呵呵笑了笑,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已经跟了你很久了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接受的现实   老者说话的语气总是平淡无奇,可听在耳朵里却字字诛心。   我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没有开口,等着老者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爷爷明明在跟金门势不两立的情况下,甚至不惜抛弃你刚出生的大哥,也非要留在三岔湾,到死也不肯离开一步?”   老者的话再一次直中我心坎,全身微微颤抖,呢喃地张开嘴说:“为什么?”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离地盯着跳跃的火焰,半晌才叹了口气说:“究其原因,其实都在我。”   “如果当年不是我非逼着你爷爷,或许很多事情都会跟现在是两个样子,最苦的其实还是你,哎。”   老者说着突然止住了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才终于抬头看向我,道:“白家和金门,分管着地上和地下两条黄河,自古以来水火不相容,你爷爷为了保住你不惜背叛家族投靠了宿敌,在金门的庇护下才能使你活着成长到现在,如果不是黄河娘娘的再度出现,或许你这辈子都可以做个普通人,不被这些纷杂琐事所干扰。”   我心头猛地一震,在上次见到爷爷的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都说过英子是整件事情当中唯一的变故,可是以爷爷的实力,为什么会被英子逼到需要以死相拼,将我寄托给仇人之后的地步才能逃脱此劫,英子究竟是什么人,黄河娘娘到底代表着什么,这困扰我心头已久的难题,难不成真的可以在面前这个跟乞丐一样,自称是我曾祖父的老头找到答案?   山洞里一下子陷入到了沉寂,老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良久的心悸,让我心跳的愈发强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   老头抬头看着我,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道:“是想问为什么当时的白家容不下你,还是说自己怎么来的?”   我摇摇头,说:“我想知道整件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   “可是真相未必就是你想要的。”   老者沉默了半响,淡淡说道:“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   我微微一怔,答道:“身边的所有人。”   “那这些人当中,包不包括南水季八爷,季宗卜?”老者又问。   “当然包括,他是我师父,也是我爷爷临终前寄托之人,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朗声答道。   可谁知老者听完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这个季宗卜真的就如你所见,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问题么?”   “你想挑拨我跟我师父之间的关系?”我沉声说道。   老者笑道:“那你可曾知道,十八年前季宗卜曾带过一个乡下女人到了成都?”   我点点头说:“当然知道。”   “那你可知这个乡下女人是谁?”老头阴声道。   “是谁?”   老者浑浊的眼睛发突然在此刻闪过一道寒光,看着我冷笑了一声:“刘英。”   “不可能!”   我脑子嗡的一下,想都没想当即回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老者一直盯着我,眼睛眨都不帶眨一下,淡淡开口说:“黄河娘娘是黄河之中怨气最为恐怖的存在,但凡有黄河娘娘现世,就必会引发天灾,导致生灵涂炭,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当年刘家村一事若不是有高人出手,其所造成的后果,不可想象。”   “可是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我沉声道。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那铁棍捅了捅篝火,说:“我说的只是你们所了解的,但是那一年直到整个刘湾村鸡犬不留,也没有任何人能熄灭黄河娘娘的怒火,即使是金门两大佛头同时出手也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真正斩杀黄河娘娘的,其实是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分水剑。”   老者淡淡说道:“分水剑是上神大禹治理黄河斩妖除魔之物,跟随他历经年代久远,死在其刃下的龙蛇巨鳌数不胜数,其自身所带的杀气足以令真龙退避三舍,再加上它是大禹上神的贴身佩剑,早已沾上了灵气,修炼成精,自诩守护黄河为己任,但凡在河中有大妖出世,必会离开镇守之所,将其斩杀。”   “所以当年眼看着黄河娘娘霍乱人间,而无人能出手制止,这分水剑便从河底出世,阻止了这一切?”我不可思议道。   老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凡事有利必有弊,分水剑虽然斩妖之威无穷,但是却也继承了大禹上神悲天悯人的心态,从不会对凡人下手,这也导致了有些人企图利用这一点,妄将此神器占为己用,可是奈何在其镇守河底之处,有老龙守护,以身涉险的人多,可是能活着回来的,却从来没有。”   我似乎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心头微微颤抖,呢喃道:“只有将它从老龙的看守中逼出来,利用它不会攻击凡人的弱点,在外面下手,胜算就会大上许多。”   “没错。”   老者叹了口气道:“这个弱点也是在刘家村之事后才被人利用,但是寻常的水鬼河妖根本就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多方势力也根本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残害无辜百姓而坐视不管,没等那些妖魔邪祟做出声势,便被斩杀于萌芽之中,所以只有黄河娘娘再度现世,超出这些势力的能力范围之外,才能迫使分水剑离开河底,行斩妖除魔之事,趁机出手,将其一举拿下,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听完老者之言,我足足愣了有一刻钟的功夫,也逐渐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摇摇头说:“即便如此,可是仅凭你一己之言就断定是我师父导致的三岔湾的一切,我实在不能相信。”   老者似乎早就料到如此,轻轻摇了摇头说:“可是你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太巧了么?”   “刘英刚死季宗卜便出现在了三岔湾,并且对所发生之事充耳不闻,直到你爷爷死后,也仅仅是出手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黄河水童。”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我说:“你可知他为何不直接对刘英出手,而单单杀那水童?”   我摇了摇头,没有开口,等他继续说下去。   老者笑了笑,道:“因为黄河娘娘最令人恐怖的地方并不是她自身,而是肚子里的鬼婴。”   又是鬼婴?   我皱眉说:“黄河鬼婴不是千年前就被女娲大神给封印了么,怎么还会有鬼婴?”   老者摇了摇头:“其实鬼婴和黄河娘娘一样,并不是特指某一类东西,它们都是一种不祥之物的象征,今天英子可以是黄河娘娘,那明天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条件符合,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黄河娘娘。”   “需,需要什么条件?”我颤声道。   “你看看英子是什么样,就需要什么条件。”   可是老者完全不给我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道:“单是一个黄河娘娘其实并不能触动分水剑,真正被天地所不容的,是她肚子里的鬼婴,而那个扮成鬼太婆的黄河水童,则是替英子接生的接生婆。”   “所以……”   我不敢说下去,呢喃地看着老者,就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季宗卜只为憋宝而来,并不想因为鬼婴之事引发天谴,就赶在英子分娩之前出手杀了接生鬼婆,其实他如果在那个时候就对英子下手的话,三岔湾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可是如果他出手制止了刘英,没有水淹三岔湾,他又如何使得刘英的怨气足够浓郁,由一个水鬼变成黄河娘娘,这分水剑,又如何出的了世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白家先祖   我盯着老者看了半晌,摇摇头说:“不可能,你说英子在十八年前就被我师傅从三岔湾带走,那时的她才不过几岁,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英子被那个男人带走只是这几年才发生的事,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前年,时间上根本就对不上,你在骗我。”   老者轻轻一笑:“有关于季宗卜这几年的行踪你不妨去问问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只要她肯说,相信你一定会有不少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是说玉姐?”我诧异道。   老者没有开口,悠悠地长叹了一声,山洞里又再一次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有关于季宗卜十几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不管是霍老太还是陆无双,都多少有过提及,其中陆无双更是说过季宗卜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跟那个乡下女人有着很大关系,这一点跟老者的话有些不谋而合。   包括那女人的行踪,霍老太曾言是来自黄河,但是这个女人是谁,季宗卜带她回来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消失,却无一人知晓。   虽然种种迹象都在指向老者说的话,但是如果时间对不上的话,那么一切也就很难成立,毕竟黄河断流之后我是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并未曾见到过什么分水剑,可是……   我身子猛地一震,回想到那晚的情形,英子从水潭中出来的时候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特别是一条胳膊齐断,像是被利刃所伤,可是我仔细想了半天,季宗卜在下水的时候,身上似乎并没有带什么利器。   黄河断流,旱地惊雷,河床流血,以及淹没三岔湾的河洪,种种异象都表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在英子逃脱之后季宗卜在水中待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才出来,接着便引发了河洪,时间虽然看起来很短,可是对于像他这种手段通天的人来说,却足以做很多事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面前这位老者所说,那柄分水剑极有可能就藏在河底的水潭之中,或许爷爷当时所谓的水鬼请煞,就是想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请出分水剑去阻拦英子,却因为那个女人,导致功亏于溃,丧命黄河。   而且照着那晚的情形,季宗卜似乎并没有得手,整个过程中分水剑也未曾出现过,况且那英子怎么是逃,又怎么会冲着分水剑镇守的河底方向去,在这些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太能相信面前这个老者的话。   “你真的是我曾祖?”   沉思了半晌,我睁开眼睛看向老者问到。   老者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火苗出神,脸上条条沟壑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出阴影,再加上山洞里昏暗的环境,只是一个侧脸,让我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忍不住想起了爷爷。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拒绝我进白家的门,是因为我的身世?”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在你的身上,有黄河鬼婴的气息。”   又是鬼婴。   我深吸了口气:“只是因为这个?”   老者点点头:“白家历代以守护九泉为己任,鬼婴又是黄河衍生的最为阴邪之物,如果接纳你进白家,无异于引狼入室,我们承受不起这么大的风险。”   我们?   我微微一愣:“我们是谁?”   没等他回答,脑海中一下子想起了零雨城第五层的那个被称为白大人的执剑少年,不可思议道:“白家现世还另有他人?”   老者点点头:“白家的势力远不止你眼睛里看到的那么简单。”   “都还有谁?”我忍不住开口道。   基本上都在九泉府就职,活着的,就只剩你跟你爹。   我感觉心口一痛,摇着头的说:“我爹已经死了。”   “死了?”   老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他没死。”   我摇摇头,不想与他争执,可耳边厢却听的老者问道:“刚才那金钱卦你已经看见了吧?”   “你卜的?”   “卦象上显示的是你跟你爷爷,还有你爹三个人的最后归宿。”   我一愣,转身就要朝洞外跑,却听见老者说:“夜深了,外面没脚的东西多,就别出去了。”   我身体止在原地,惊愕地转过头,道:“什么没脚的东西。”   老者没有回答我,浑浊的眼睛朝我身后看了一眼,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弯着腰转身在地上摸索了片刻,提着一盏绿色的油皮纸灯笼,踱步到我身边说:“点上灯,看清路,才不会在黑夜里迷失方向。”   老者说完径直朝前走,我愣了一下紧随其后,赶等到了山洞外,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天空被夜幕涂染的一片漆黑,看不见一丝光亮,眼前的路也只能被老者手里的灯笼照出不大的范围,稍微跟慢了一步,整个人便被黑暗包围,并且陷入黑暗之中,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慌以及危机便会呼啸而来,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悸,让我加快了脚步,跟在老者身后不敢离开半寸。   本以为老者会带着我去看卜卦的龟壳,可是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两个人并没有朝着河床的方向走,一直沿着河床的边缘摸索前进,大约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停在了又一个低矮的洞口,弯腰就钻了进去。   我本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可是就在我弯腰进洞的一瞬间,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感觉突然从心头升起,下意识地就想回头,却在这个时候听到老者说:“天黑莫回头,回头必见鬼。”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功夫去体会他话里的含义,眼见着老者已经弓着背钻到了洞口伸出,一咬牙,便抓紧跟了上去。   眼前的这个山洞狭窄切冗长,几乎没有走过直线,一直在不断地绕弯,并且到处都是岔口,若不是有他带路,恐怕没有半年的时间,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时间仿佛都成了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而老者手里的油灯也宛如万年不灭,一直走了不知道有多久,随着两边洞壁距离的变宽变高,老者逐渐站直了身体,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到了。”   我抓紧两步来到他身边,就发现二人所占的位置是一个洞底的入口,借着烛光闪烁,隐约可见面前的山洞要比老者之前所居住的那个大上许多,潮气很重,脚底和身边的青苔已经长有一尺来长,空气中满是酸霉的气味儿,闻起来极为不舒服。   二人停顿了片刻,便穿过洞口进入到了山洞,一只脚刚刚踏入,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极为明显和刺耳,吓得我赶紧抬起了脚,低头一看,一节白骨。   还是人骨。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猛然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老者,却见他头也不回地说:“这都是白家先祖的遗骸,有什么好怕的。”   我闻言一个激灵,老者在此时已经迈着步子往前走,我没有敢再跟上去,紧盯着他的背影,就发现当他提着油灯来到山洞中央的时候,一堆早已熄灭的火堆,还有数具围在火堆边干枯的尸体,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如果追溯到根源,白家其实也是黄河金门中分水一脉的掌舵人,只是因为不满金门强夺子嗣填河这一项门规,为了保存和延续香火,当时的白家家主白修能自立门户,带着分水一脉中所有白姓门人反叛出了金门,彻底和金门划清界限,再无瓜葛,可是万没想到数百年后,你爷爷又为了保存你,重新投靠金门,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老者淡淡的话语无异于晴天霹雳,震得我呆立当场,半晌才缓过神说:“白家是金门门徒?”   老者没有回答我,提着油灯在火堆旁的尸体绕了一圈,将油灯挨个挨个的放置死尸的面前,低头观瞧,然后指着正对着洞口的那具道:“他就是白修能,也是白家在九狱九泉所担任的第一代九泉巡河人。”   我整个人直接就傻了,木讷地迈着步子朝山洞里走,看着洞内的那些尸体,呢喃道:“这些都是白家的先祖?”   老者点点头,将油灯放在地上,轻轻吹了吹白修能尸体上的灰尘,说:“嗯,白家所有在九狱九泉中担任过九泉巡河人的先辈,都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无语。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轮到我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把我也送到这里,山洞虽然不大,但也能算得上是白家的祖坟了,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夙愿。”   “可是……”   我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道:“以九泉巡河人的地位,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再说能到九泉府报道任职,不是已经死过了吗,怎么还会再死一次?”   老者摇摇头,盘腿坐在死尸身边,目光盯着白修能,长长叹了口气道:“所以你爷爷当时的话是对的,我要是早能能看明白,又何至于落到这番田地。”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卦象   “我,我爷爷说了什么?”我咽了口唾沫道。   “你爷爷说……”   老者突然跟失忆了一样,沉吟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忘了。”   我差点被呛出一口血,然后就见老者呢喃道:“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多岁,好像就说过九泉巡河人实际上是在黄河古战场之后九泉府为白家设的一个骗局,目的就是为了暂时压住白家人觊觎黄河胆的野心,等到九泉府彻底控制住黄河胆,那么白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黄河胆?”   我微微一愣,不可思议道:“黄河胆到底是什么,跟白家又有什么关系?”   老者摇摇头:“有关于黄河胆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并且基本上都已经被九泉府所掌控,但是就我担任九泉巡河人的这么些年来所打听到的消息,黄河胆应该是件东西,一件关乎着九狱九泉最大秘密的东西。”   “秘密?”   我有些迷茫,九狱九泉伴随着日月同生,天地共长,九条河流对应天下九州,司管着亡魂归所,轮回转世,若它真有什么秘密,难不成是跟轮回有关?   可是轮回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一切因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怎么可能会一样东西而改变或左右,而且九泉府已经是九狱九泉最大的掌控者,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得不到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去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煞费苦心呢?   “黄河古道你去过了吧?”   老者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将我从思绪中给拉了回来。   “去过。”我点头应道。   “古道里的人,你也见过吧?”老者又问。   我点点头,说:“见过,怎么了?”   “那你觉得他们究竟是人还是鬼呢?”   老者一句话就把我给问住了,回想起在古道中经历的种种,山河大川,城镇渡口,居民百姓,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某个特定的朝代,最关键的是它病史独立存在的,反而和九狱九泉甚至同上面完全相通,很难界定它到底是一个特殊的空间,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黄河古道的出现,是在黄河古战场的硝烟结束之后才被人无意间发现的,你所看见的生活在里面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会生病,也会死,但是却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捉摸不透的。”   “是什么?”我心惊道。   “保留前世记忆。”   老者淡淡看了我一眼说:“在那里的人,死亡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重生,一种保留着前世记忆的重生,所以那里的人根本不怕死。”   “不可能!”   我想都没想便否定道:“如果不怕死,又为什么会有杀人庸医阎不焕的存在,既然可以保留记忆重生,干脆直接死了算了,何必大费周章,还要答应那么苛刻的条件去求得医治,你肯定是听错了,不可能的。”   老者似乎并不想与我争辩,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让你现在就去死,而条件就是保留这一世的记忆,你会答应么?”   我想了想,说:“不能,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时间等不了我。”   可随即说道:“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我觉得能。”   老者点点头:“没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或许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真正两世为人,将生命重新开始的机会,但是如果以这种方式重生的代价是来世减少寿元,能活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最后面临真正死亡,你还觉得这样的机会,会被人滥用么?”   “并且轮回得时间谁也不能掌握,或许是一天,也有可能是一年,十年,就算你从降生开始就拥有前世记忆不灭,但是那些记忆能帮助你什么,可就两说了。”   “物是人非。”   我沉默了半天,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字眼。   “是啊,物是人非,特别是对那些手握一方重权,或者是炼就一身修为的人来说,只是单单保留前世记忆而直面死亡,这个条件是远远不够的,而你刚说的那些绝大数人,也不会去求到阎不焕,孜然一身,了无牵挂,死便死了,又有何所惧。”   老者的话让我心头猛颤,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卫君瑶。   “黄河古道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生者无恋,死后不哀,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向往之所,在那里生活着许许多多对前世所不能忘怀的旧人,就像那位苦等你千年的恋人,十三世怨侣,或许也只有在那个地方才会诞生吧。”   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可是想了半天,忍不住问道:“那这又和黄河胆有什么关系?”   “因为黄河古道里,到处都是弥漫着黄河胆的气息。”   老者再一次语出惊人,我感觉大脑有些不够用,呢喃着说:“你是想说,是黄河胆影响了里面的人轮回转世?”   “或许吧。”老者淡淡说道:“这是目前人们对黄河胆唯一了解的地方,当时黄河古战场的爆发皆是因为黄河胆现世,在那场战争中所留存活下来的人很少,许多信息也只是九狱九泉中的人口语相传,黄河胆真正的含义,或许只有九泉府的那些老家伙才知道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从一见到这个老头短短的时间,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的内容我到现在也没能消化一二,脑中思索了半天,才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那我爹呢,你为什么说他没死,难道他也受到了黄河胆的影响,可以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前往轮回?”   老者摇了摇头,道:“时间过的太久了,我也忘记替你们这一脉占卜是在什么时候,当时所呈现的卦象中,除了你之外,你爷爷跟你爹虽然都会死,但是你爹却不是死在牢狱之中。”   “那是哪?”我惊奇道。   “刑场。”   “你爹最后的卦象预兆出的归宿位于乾位,也就是西北,九狱九泉是对应天下九州所成,九座大狱分列九方,除去酆泉狱镇中之外,其他八座正对天下八方之位,衙泉狱主摄不职典祠,镇位正北;黄泉狱主摄水中横死亡魂,镇位正南;寒泉狱主摄江湖水怪,镇位正西;阴泉狱主摄血食邪神,镇位正东;幽泉狱主摄山林毒恶,镇位东北;下泉狱主摄古伏尸,镇位东南;苦泉狱主摄师巫逆鬼,镇位西南;溟泉狱主摄刑亡横死,镇位西北,而九泉府的行刑法场,正是溟泉狱断头台,乾位,西北。”   老者淡淡的话语在我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愣了有大半天的功夫,才不可思议道:“那我爷爷呢?”   “离位,正南,黄泉。”   我整个人已经开始随着老者的话剧烈颤抖,喃喃道:“可是我爹已经死了啊,我亲眼看到的,难不成还可以死而复生么?”   “人可以口是心非,但是卦象却不会说谎,三钱卦一贯而终,要真是有误,从你爷爷那里开始便会出现端倪,可是事实证明,一切都在照着卦象的预兆的事情发展,所以你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只身前往零雨城去劫天底下最重要的囚犯,你爹不死,怕你这会儿也不会全身而退了吧?”   老者说着站起了身,提着油灯走至火堆跟前,取下罩子,手中托着灯盏引至火堆旁边,微弱的火苗在触碰到潮湿的柴火时,却如同被浇上了油,腾的一声便燃起了熊熊烈火,周围潮湿的空气陡然被驱散,映亮了整个山洞里的境况。   我这会儿无心其他,脑海里全都是爹死时的模样。   爹当时咬舌自尽,只为逼我离开,以当时修罗刀追来的速度来看,确实如老者所说,慢一步就会身首异处,可是爹的死是我亲眼所见,如果只是我一人看错也罢,但是狼妖跟红鲤还有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看错?   “不必过多费神,是于不是,等到开斩之日,一切自会见分晓。”   老者说话间已经将灯罩重新扣上,提着油灯围着山洞绕了一圈,赶等我缓过神来,看着老者的身影,伴随他手中油灯光亮的闪过,一具具干瘪的尸体赫然出现在了山洞四周,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空洞的眼神同时盯着一个位置,我。   我当时汗毛都快炸了起来,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可随即反应过来之后,震惊地盯着老者说:“这些全都是白家人?”   老者点点头,提着油灯又回到了火堆旁,盘腿坐下,叹了口气道:“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来看看他们,怕有什么蚊蚁蛇虫打扰到他们休息,如果你爷爷不是提前早有准备,恐怕这些尸体里,又会多了一个白家人作伴了。”   看着这些尸体,我脑袋跟浆糊一样,愣了半天,呢喃道:“是你把它们抬过来的?”   “不是。”老者抬起头看着我说道:“是九泉府。”   “九泉府……”   我心头一颤,不可思议道:“九泉府还干着替白家收尸的活儿?”   “不是收尸,是陪葬。” 第二百五十五章 奴印   “自黄河古战场白家出手击溃叛军保住九泉府,白家的声望便在九狱九泉达到一个空前的盛度,时值战乱刚平,百废待兴,九泉府为了稳住民心,收拾残局,便将九泉巡河人这一职位交给白家世袭罔替,每一代白家家主死后便可前往九泉府领命,其他后人同样也可认领其他职位,就像你在零雨城中所见的白姓典狱长,便是我的幼子,也是你爷爷的胞弟,白江洹。”   老者轻轻叹了一声,眼神之中满是希冀,抬眉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不是你爷爷性子倔,执意要跟九泉府斗出个你死我活,这一代的白家也不会凋零成这副样子,最起码你还会多几个大伯跟爷爷辈,有什么事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我听了有些迷茫,看着山洞里白家先祖的尸体,呢喃道:“可是,你们……他们……”   老者摆摆手,突然调转了油灯方向,拿灯杆在白修能尸体的脖子上挑了挑,腐烂的衣领顿时化成一缕缕碎料顺着肩膀飘落,干枯的脖子上,露出一块暗淡的青色印记。   沉沙鱼。   我皱了皱眉头,想到了爷爷还有金门,说:“为什么白家在脱离金门之后还会有这种刺青?”   “不是刺青,是奴印。”   “不管白家还是金门,只要是为九泉府效命,都会被烙上这种奴印,触之皮肤,深印灵魂,但凡被烙上此印,生死都逃不脱九泉府的掌控,即便是巡河人,生死也不过是在那些位大人的一念之间,主就是主,奴就是奴,就算后者某一天突然得到了一块骨头,那也是主人给的,只要位置不改变,后者的一切都在前者的掌控之中,除非能像你爷爷一样,破釜沉舟,宁愿将自己修炼成被天地所不容的怪物,也不愿重蹈先辈们的后路,只是这说起来容易,真正去做,又何其难啊。”   老者说着抬起枯槁的手掌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印记,神态里满是唏嘘,足足有半晌的功夫才道:“逆天改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   我直接就傻了,沉沙鱼的刺青不是标志,而是奴印,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合着所谓的九泉巡河人,只是个奴隶的代号,白家跟九泉府之间的关系就好比宋廷跟梁山,终其一生想要去改变,到头来却落得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难道九泉府的强大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何人,任何实力在它面前都没有任何反抗和抗争的余力,只能低头认命,做一辈子的奴隶么?   一定不是这样的,不然千年前,那场差点将九狱九泉夷为平地的黄河古战也不会发生,我爷爷也更不会化身成魔,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九泉府,天底下没有绝对强和弱,天道的那杆秤也不会一直保持平衡,只要手中的砝码足够,就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事情。   “看来你和你爷爷一样,都是不愿意被命运束缚之人,可是就怕和许多白家的先辈一样,奋力抗争了一生,却发现到头来,这一切也都是命运的一部分。”   老者的话语让我微微清醒,我摇了摇头说:“有些人生来便已经没有回头路,什么九狱九泉,黄河古道,什么白家跟九泉府的争斗,统统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这一辈子,只做一件事。”   老者的目光微微闪烁,沉声道:“什么?”   “和我爷爷一样,逆天改命,生而为人!”我朗声说道。   山洞里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宛如外面的夜,没有一丝生气和光明,耳边除了火堆里“噼啪”的木材炸响声,便只剩下老者的呼吸,和我凝视的目光。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半晌过后,老者缓缓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我爷爷。”   “好个臭小子。”   老者浑浊的目光在此刻突然变得模糊,眼眶微微泛红,呢喃道:“这臭小子从小的时候就爱跟我们对着干,谁的话也不听,到处惹祸,本以为只是颇有顽劣,却没想到到老了竟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教出一个脾气同样倔的孙子,好啊,真是好。”   老者说着突然低沉一笑,看着我说:“跟九泉府作对,也就相当于跟整个天下作对,你就不怕么?”   我轻轻摇摇头,迎上他的目光说:“你说的不对。”   老者一愣,皱着眉头说:“有何不对?”   “九泉府,并不是天下。”   老者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呆滞,紧盯着我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九泉府不是天下。。。。。。”   接着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说:“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力量!”   我想都没想说道:“我不满这个天下,但我的力量却丝毫无法撼动这个污浊的世界,所以我需要足以跟整个九泉府抗衡的力量,来替我爹,替我爷爷报仇雪恨!”   “好孩子。”   老者点点头,说:“那你可知,真正的力量在什么地方?”   我一下子愣住了,想了半天,才犹豫道:“黄河古道?”   “你是想说四大势力?”老者问道。   “嗯,那是连整个九泉府都位置忌惮的地方,等这次出去以后我要去趟古道,寻找属于我自己真正的力量。”   可谁知老者听了却忽然仰声大笑,笑声持续不断,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一直等到笑声落罢,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真正的最强的力量不在江湖,不在古道,而在名门正派的高塔之中,在正统权力的巅峰之上,你所谓的黄河古道,在九泉府看来,不过是随时可以收入囊中的桑榆之地,想要真正得到力量,你就必须进入到力量巅峰的范围之内,你连什么叫力量都没有见过,何谈去得到?”   我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修罗刀,那足以令万物失色,就连狼妖等人也不敢丝毫触及其锋芒的力量,心中涌起一阵激动,呢喃道:“九泉府?”   老者轻轻笑了笑,说:“你还可以问我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可是看着老者肃穆的目光,忍不住心头一凛,咬着嘴唇说:“我,到底是谁?”   老者点点头:“我就知道会有此一问,但是可惜有关于你的身世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   “谁?”我激动道。   “你爷爷,还有金门佛头,哀乐佛。”   我猛然想起当初在跟哀乐佛于三道弯分别之际,他曾允诺过我此行若能全身而退,必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于我,先前在聚龙山庄时还以为他出尔反尔,半路杀了金小发,可是从金小发本人口中却得知,杀他的,另有他人。   或许连爷爷这些年来在三叉湾到底做了什么他也都一清二楚,只要能见着哀乐佛,那么所有的事情,就会真相大白!   想到这里我莫名地开始有些激动,可在这个时候,却又听老者开口道:“你先不要着急出去,刚刚闹完零雨城,整个九泉府肯定上下动怒,估计现如今的九狱九泉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现在出去,只能是自寻死路,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老者摇了摇头,缓缓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在篝火下闪现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说:“在此之前,能不能答应帮我一个忙?”   “你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绝不会推辞。”我不解道。   老者笑了笑:“举手之劳,就是希望过几天在你临走的时候,将我的尸体也跟白家的列祖列宗安放在一起,仅此而已。” 第二百五十六章 葬龙谷   “你……”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老者,虽然对他先前所言我师父就是水淹三岔湾害死我爷爷的罪魁祸首之说气愤不已,但是事到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是我白家的先辈,除了爷爷跟爹还有大哥外,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世上还会存在着亲人,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掩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伤感,喃喃道:“你也要走了么?”   老者呵呵笑了笑,说:“感知天命是到了我这个岁数最大的优势,最近做梦总能梦到白家的先祖斥责我说,没有能将子孙看管好,白家到了我手里走的走,败的败,一个能成器都没有,所以我今天才想把你带到这里,给各位先祖看看,白家还是后继有人的,免得跟他们见了面,再挨顿骂。”   老者的话语中无不透露着落寞跟失望,听得我有些难受,可随即咬着牙说:“你不是说我不是真正的白家人么,是爷爷将我从外面带回来的。”   老者一愣,摇摇头说:“你这一世虽不是白家人,可是你爷爷当初在将你带到我面前的时候说过,你与白家的渊源,要远胜过绝大多数的白家门人,或许你的前几世,都是白家的人罢。”   我愣住了,前几世?   可那时的我不是个和尚么?   不对,和尚只是我的一世,并代表着我近千年来的全部,包括黄河古道里等着我的那个人,也是我。   我一下有些糊涂,脑子不太能转过来弯,爷爷是不是知道的有些太多了,当时的我应该还只是在襁褓之中,他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前世今生皆与白家有关,难道一切就跟当初抛弃我大哥时一样,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或者是说,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越想就越觉得爷爷的可怕,也愈发的觉得,所多事情真如哀乐佛所说,越是靠近事实的真相,就会觉得,这个真相,并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沉思之际,耳边厢突然听见在洞口的外面似乎响起了一阵错乱的脚步,中间夹杂着有人说话,并且声音逐渐正在朝山洞里靠拢。   我疑惑地看向老者,就发现他脸色蓦的一变,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往洞里面拽,然后将我推进了死人堆,低声说了一句“别说话”,便转身回到火堆前,盘腿坐下,眯起了眼睛,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虽然不知道外面来人是谁,可见老者的样子也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又朝着山壁靠了靠,将死尸遮挡在面前,屏住呼吸,而在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外面来人了。   五六个穿着像是阴兵模样的中年人探着脑袋从漆黑的洞口往里看,当看见老者时,才迈步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凛冽的眼神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老者身上,低声道:“近日可有人来?”   老者眼睛都不曾睁开,淡淡道:“有。”   我心里咯噔一下,浑身的弦都绷在了一起,然后就见那为首的中年人目光一凝,沉声道:“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老者淡然道。   中年人也是微微一愣,疑惑地眼睛左右观瞧,随即冷哼一声说:“还以为你是九泉巡河人呢,说吧,人在哪。”   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黑黝黝的长鞭,握在手中指着老者,其威胁之意,不言自语。   老者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呵呵笑道:“怎么,九泉府就这几天都等不下去,派你来给老头子送终来了?”   未等老者话音落地,就见那中年人直接抬手,握成一团的黑鞭在空中伸展成一条长蛇,没有一丝的犹豫,耳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鞭尾狠狠打在后颈,冷声道:“人在哪?”   这一鞭下去,老者本是佝偻的身影更是往下弯曲了许多,一道鲜红的血印陡然绽放,可依旧低着头,眯着眼睛淡然道:“送终的话你们几个好像还不够吧,老头子的那尊九龙大棺可是重有万金,不行就再唤几个过来,这么多白家的先祖都看着,别等到棺材半途落地,扫了你九泉府的颜面,传出去可还说不好听啊。”   “油嘴滑舌!”   中年人将黑鞭在空中挽出一道鞭花,又一鞭狠狠落下,不偏不倚正打在了方才落鞭之处,双鞭重叠,老者的后颈,一片血肉模糊。   “白家之后白小乙潜入零雨城妄图劫走囚犯白秉德,被修罗刀大人及时发现,从第七层逃往酆泉河,被人看见是你先前的巡河坐骑腾蛇将他从河底救出,所逃方向也是这里,还敢说不是你包庇劫狱重犯,速速招来,看在你即将作古的份儿上,只要交人,就不与你计较,让你得个全尸。”   中年人说罢挥鞭又下,这一下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连鞭尾都在空中微微颤抖,其中所夹带着的千钧之力,仿佛一击之下,就算是磐石也要被打个粉碎。   我看着老者纤瘦的体格,心头猛跳,生怕他真的被这一下活活打死,正要抬手推开尸体走出来阻止这一鞭,却见在鞭尾堪堪落在身体之前,眼前一花,老者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却直接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黑鞭,淡淡说道:“我只是在等死,却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负的,在进入葬龙谷之前,就没有人跟你说过,生死有命,福凶难测么?”   说罢手臂突然发力,蓦的朝身后一甩,那中年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瞪大了眼睛随着鞭子飞了出去,却在半空之中时,又见老者挥臂下沉,拽着黑鞭连带着人直接给扔在了地上。   中年人的身体在地上砸出了巨大的响声,可是赶等响声过后却再也没有了动静,我忍不住轻轻探脑往前看,就发现那中年人躺在地上气息全无,俨然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幕来的机器突然,所有人呆立当场,几个站在洞口的汉子直接傻了眼,半晌的功夫也不敢上前去打探中年人的状况,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左右不是。   “你们要搜便搜,莫要多言,惹怒了我,就算再杀几个,九泉府也不会管我这个要死的老头子的闲事的。”   老者淡淡的话语让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低了几分,门口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就见有一人犹豫地说:“白大人莫要动怒,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既然这里没有嫌烦,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便是,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等一下。”   老者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盯着火堆道:“白小乙劫狱,可曾得逞?”   那些人齐齐止下了脚步,哆哆嗦嗦,头也不敢回地说道:“并没有,只不过要不是修罗刀大人即使赶到,恐怕结果难料。”   “嗯,那白秉德呢?”老者又问。   “受了重伤,已经被转移到溟泉狱医治,性命无碍。”那人恭敬地回道。   爹真的没死?   我身体一震,没等我多想,就听老者继续说:“没有其他的么?”   “其他?”   那人楞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修罗刀大人在追到酆泉河之后便失去了嫌烦踪迹,并第一时间上报给了九泉府,现如今所有九狱九泉通往外界的出口全都被封锁,在抓到嫌烦之前,怕是不会解除了。”   老者微微点头,说了声去吧,几个人如临大赦,仓皇而逃。   一直到外面彻底消失了动静,我才喃喃地从死人堆里走了出来,迷茫道:“我爹真的没死,还被转移到了溟泉狱?”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黄河古战   老者微微叹气:“卦象从不会说谎,看来你爹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接着又沉吟道:“可是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最终救你们出来的,是黄泉巡河人,鬼面尸佛吧?”   “是的,可是刚才那些人,怎么没有提到他呢?”我不解道。   “看来九泉府真的大势已去,是时候要改天换月了。”   老者说罢缓缓站起身,回头看了眼正在发呆的我,轻声道:“怎么,在想到时怎么去劫法场,救你爹出来?”   我呢喃地抬起头,说:“有机会么?”   老者摇摇头:“世代逆转,就免不了有人会牺牲,对天下大势强行阻拦的后果,我不用多说,你心里也十分清楚,在此之前的事情不用考虑,好好想想你爹死后的事情吧。”   “可是……”   当我抬起头,整个山洞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我跟这些白家先祖的尸体,和一堆即将燃灭的火焰。   仿佛一切都在此刻回到了原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九泉府的计划进行,爹还会在清明当天被公开问斩,爷爷也极有可能以身犯险在那天前去溟泉狱劫法场,只有我现在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不知前往何方。   看着在火焰下摇曳的影子,我苦笑道:“邪影,你觉得我到底该不该去。”   “问我干什么,我跟你们白家不共戴天,巴不得你们全死了才好,问我不是白问。”   邪影突然的开口把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说:“你他娘的全都听着呢?”   “切,你们说话不避人,可怪不了我。”   接着又说:“不过这老头子还是有点手段,只是跟你一个照面就把我认了出来,不过却没有出手将我封印,估计也寻思着是你太弱,烂泥扶墙,也得有手去推不是?”   我没有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不解道:“你想说什么?”   “你刚也听他说了,这里可是葬龙谷,传说最后一条真龙就死在了这里,他不让你现在走肯定是有他的打算,不直接给你讲明估计也是寻摸着怕隔墙有耳,毕竟这九狱九泉除了九泉府外,其他一些举足轻重的势力,还是不少的。”   邪影的话语中总是带着不屑,可是听在心里却满是震惊。   “真,真龙?”   “只是传说,反正老子活了这么久是一条真龙也没有看见,但是这葬龙谷肯定是有些门道,你没事可以出去转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算捡俩鱼骨头回去熬汤喝,也比在这孤芳自怜要好。”   我心头一颤,看着地上与自己身形不成比例的影子,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刚才说的其他势力,是指什么?”   “怎么,你想拉着他们跟你一起造反不成?”邪影冷笑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   “哼,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都不敢承认,还妄言踏平九泉府?可笑之极。”   邪影冷哼了一声,可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你方才也说过,天底下没有绝对的平衡,也没有绝对的强与弱,九狱九泉历经无数战火硝烟却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岂非一个九泉府就能办得到的。”   我一怔,诧异道:“难不成还有凌驾于九泉府之上的势力,一直在维持整个九狱九泉的平衡?”   邪影应了一声说:“不能说它是凌驾于九泉府,二者相辅相成,九泉府一直都担任着处理九狱九泉日常事宜之责,只有在事情会变得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之外,或者说是不可控,威胁到九狱九泉的根基时,那些势力才会出手,以雷霆之势迅速将其平息,接着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就像是那场黄河古战,你当真以为白家之人手段如此通天,能凭一己之力熄灭燃烧了近千年的战火?”   “不还有几位城主么?”我疑惑道。   “城主?鸡鸭鼠狗?”邪影冷哼了一声道:“当时的战火已经烧到了九泉府,所有九狱九泉的基业毁于一旦,那几个老家伙只是不想让自己过多地暴露在世人的视野当中,出手斩杀了叛军将领之后便迅速销声匿迹,找出你们白家来顶功而已,虽然这只是流传于九泉府高层的传说,但毕竟无风不起浪,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么多可用之人,为什么会偏偏选中你白家呢,不会是当时的九泉巡河人跟那些老家伙有什么关系吧,毕竟你们白家当时能担任九泉巡河人这一职位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纷争,九泉府差点为此而决裂,听说那些个老家伙里面好像就有一个姓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就懒得管你们这闲事儿,孜然一身,随心所欲,想去哪便去哪多自在,何必牵扯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给自己徒增烦恼。”   邪影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只是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随着火焰左右摇曳的影子说:“你经历过黄河古战?”   邪影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猛地一阵剧烈抖动,然后干咳一身道:“那啥,没经历过,只是道听途说,你也知道,零雨城关了那么些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家伙……”   “等一下!”   我出言打断他说道:“你到底有没有经历过黄河古战?”   “没有!”   邪影斩钉截铁道:“全都是听说,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看事情不要光看表面,兴许你看到的是间金屋,可屋子里却关着天底下最为凶恶的妖物,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毕竟咱俩现在是一体,老子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再毁在你个毛头小子手里,真是做鬼也不安生呐。”   我摇摇头,看着邪影道:“你不承认我也不逼你,但是你要告诉我,当时被斩杀的叛军首领,是男还是女?”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那个时候还在……”   “还在娘胎里,只不过你需要搞清楚一点,在九泉府的眼皮子底下劫法场,劫的还是目前天底下最重要的犯人,说出去确实有些惊天动地,可是值么?”   见我不说话,邪影继续道:“修罗刀厉害吧?可是在零雨城里,修罗刀的实力也只是位于典狱长之首,在他之上还有副监狱长跟九世恶僧,这俩家伙才是真的变态啊,老子全盛时期在九世恶僧的手里连一招都接不下来,恨不得冲老子吐了口唾沫老子就乖乖跟他进了零雨城,再说除了这几位,还有实力完全不亚于他们的几位九泉府大人,你现如今好不容易离想知道的真相一步步靠近,就这么死了,不觉得可惜么?”   “可他是我爹啊。”我低声道。   “我知道他是你爹,不是你爹的话也不会在那种地方都想象着坑人,把老子骗到了你身上,但是你爹的想法已经很明确,咬舌自尽,还不够么?”   “再说不还有你爷爷嘛,以你爷爷的本事,他能救的出就救的出,他要是不能,就算是来上一百个你也不够看的,最后劝你一句,英雄绝不会坐在别人的圈套里走不出去,要打赢,就要冷静,存在求胜之心,就难免要上当了。”   邪影说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看着在山洞里的白家祖先,我深吸口气,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转身朝着山洞外跑去。   一口气跑出山洞,感觉着潮湿的空气再度扑面而来,我盯着漆黑的河床,就发现那老者并未走远,手里提着油灯在河床中间晃晃悠悠,围着个圆形物体打转,并不时有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入耳,愣神之际,就听邪影阴笑道:“六钱通天卦,有趣。” 第二百五十八章 情深几许   邪影的话让我止下了脚步,看着老者忙碌的身影,轻声道:“什么意思?”   “哼,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未等邪影话音落地,却耳听得一声闷雷震响,漆黑如墨的夜空像是被利刃撕开了一道口子,丫丫叉叉,一眼望不到尽头,接着便是倾盆大雨,磅礴而下,瞬间打湿了衣裳。   “天地异变?”   我喃喃地感受着这突如而来的暴雨,耳边厢却听见邪影沉声说道:“卦败了。”   伴随着话音,又一道如同金龙一般的雷电直落苍穹,瞬间着地,劈在了老者所处的位置。   不好!   我暗道一声,急忙跑去,可是那会儿电光未消,被照亮的河床内行走着一道道黑色的身影,瞧不清面孔,在我身动的一瞬间,全都停了下来,感觉着一道道投射而来的冰冷目光,我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就听邪影说:“呵呵,自己解决吧。”   我一下子不敢动了,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如邪影所说的情况发生,却在这个时候,又听见一阵金属碰撞声响,目光再挪向老者的方向,就见他浑身上下漆黑一片,跟烧焦了一样,却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躯,伸出手在龟壳上一撒,数道光点坠落,可未等响声再度,惊雷却又落下。   “算天之卦,莫要将他被雷击中!”   邪影突然在此时大吼了一声,那股汹涌的力道再度在体内涌现,我闻言一惊,二话不说,直接就冲着老者飞奔了过去。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只是一个转念便已经来到了老者身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落下的惊雷,双腿猛地蹬地,直直冲着雷光纵身跃了上去。   “抱守心神,一念破万钧!”   一念?   没等我下一个想法出现,只感觉眼前一亮,金色的光芒无边无际,将全身笼罩其中,可是眼睛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眼看着金光爆盛,似要将天地都毁灭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轻轻作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卫,叫卫君瑶。”   朦胧中,眼前的画面陡变,金光变成了青山,四周飘散着淡淡薄雾,一条清澈的河流缓缓在山间蜿蜒,河水上漂着一支竹筏,一位青衣少年手持船蒿,将竹筏稳稳扎在水中。   “你才这么小,是怎么到这来的?”   青衣少年弯着腰,目光盯着一片浮在河水中的荷叶,荷叶不大,却坐着一个年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生的可爱,像极了画里的瓷娃娃,穿着红衫,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少年,噘着嘴半天才说:“你是谁,我要找我的爹娘。”   少年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摇摇头说:“你回不去了。”   小女孩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眼睛里开始雾气升腾,瘪着嘴说:“你是坏人,我不管,我就要找我爹娘。”   看着小女孩眼眶里的泪水即将溢满,少年目光微微闪动,盯着身边的荷叶,叹了口气说:“忘川荷,只能盛开两个时辰,等到两个时辰一过,你就要沉入河底,去罗刹城报道了。”   小女孩明显没有听明白少年在说什么,倔强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管,我就要见我爹娘,你现在就给我送去,我可以让爹爹给你赏赐。”   “赏赐?”   少年嘴唇蠕动,刚想说什么,却见在河流的一端缓缓划出一支小船。   “是我将这小娃娃暂存在这一叶漂萍之中,她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两个时辰,你要是没事做的话就带她出去转转吧,尽管逝者长已,已经什么好眷恋的,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希望能让她知道,在她尚未见过的世界中,尚有一丝温暖长存……”   “爷爷?”   在看清了来人面孔之后,少年面露惊奇,随即恍然大悟道:“也是死在那战乱之中么?”   船上的老者点点头,叹声道:“死了太多人了,最近八道河口都已经人们为患,我看你这倒是清净,善人行善,从乐入乐,顺手的事情,也算是一种修行。”   “这也算是修行?”   少年看了看坐在荷叶上满脸期待的小女孩,点点头说:“行,不过她的家人……”   “巡河人手不足,淮南一带的冤魂尚在人间徘徊,你此行去正好渡了他们,免得引起霍乱。”   老者说罢便划船离去,淡淡的呢喃在河面上轻轻飘荡:“哎,怎么偏偏就是她呢。”   一直等到老者远去,少年才又重新低下头,看着小女孩说:“那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极力思考,然后说:“我家住在九江郡淮阳村南边的小巷子,第一户,门前有棵长满了许多黄色桂花的大树,树底下有桌子,还有椅子,那里就是我的家。”   少年点了点头,弯下腰将小女孩抱在怀里,深深吸了口气,一手抱着女孩,另一只手撑起船蒿,竹筏缓缓向前,很快便隐没在了雾气之中。   ……   “谢谢大哥哥,这里就是我的家。”   画面一转,少年和小女孩出现在一家别有江南风格的庭院门口,小女孩挣扎地从少年手中跳了下来,一脑袋扎进院门,只剩下少年一个人站在那里,眉头紧皱地看向四周,摇了摇头,叹道:“国家大乱,民不聊生。”   本是该一派婉约之情的江南小镇,街道中却满是硝烟的味道。   残垣断壁,尸横遍野,无数的尸体躺在自家门口,拼尽全力想要离开曾为自己正风挡雨的港湾,却无一例外地身首异处。   我仿佛能听见这些尸体在临死之前发出的呐喊和哀嚎,一具具面带哀色的冤魂就那么静静地站自己的尸体旁边,就跟那女孩一样,到死也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幼儿丧父,中年丧妻,老者丧子,一片都是惨败的景象。   这就是卫君瑶的童年么?   我心头微微颤动,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小女孩欢呼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大哥哥,君瑶见到爹娘了,你快进来,爹爹说要好好谢谢你。”   画面中少年面露苦涩,目光又在眼前的景象中扫了一眼,犹豫片刻,转身进入到了庭院之中。   假山流水的院落当中,站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年逾半百,身穿深紫绸缎长袍,黑白交参的胡须垂至胸前,一双眼睛不怒自威,而身边的妇女,虽然看似比男者年纪小不了多少,却保养的极好,风姿绰约,雍容华贵,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而小女孩则站在二人中间,将不大的巴掌紧紧攥在夫妇的双手上,笑着说:“爹爹,娘亲,他就是那个送我回家的大哥哥。”   “嗯,进来吧。”   中年人淡淡地说了一声便转身往屋里走,只有美妇人笑着对少年说:“恩人莫要见怪,我家老头子就这脾气,快请进。”   美少妇说着侧身将少年请进屋内,倒是小女孩噘着嘴说:“最不喜欢爹爹了,总是板着一张脸,要是哪天君瑶不小心伤了,死了,看他会不会哭。”   本是小孩的一句童言,却让美少妇跟少年的身子微微一怔,美少妇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哀色,轻轻叹了口气,拍了下小女孩的脑袋说了声“非礼莫言”,三人便迈步进了屋子。   中年人进屋之后在桌子上倒满了三杯香茗,端坐在正堂,看着三人入座后,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眼睛却一直落在小女孩的身上,不发一言。   整个屋子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美少妇脸上的浅笑也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跟中年人一样,看着小女孩秀眉微蹙,几次看着少年欲言又止地想要开口,却都被中年一眼给瞪了回去。   小女孩一直闪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众人,稚嫩地张开嘴说:“爹爹,娘亲,你们不是一直教导我说饮水思源,知恩图报么,怎么见到大哥哥也不道声谢,真像先生说的,忘恩负义!”   “君瑶,不许胡说。”美少妇斥责了一声,可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宠溺之情,犹豫地看了中年人一眼,道:“夫君,外面的桂花开了,让君瑶去采一些给恩人泡酒喝罢。”   “娘亲……”   小女孩不满地嘟着嘴,可当眼神迎上中年人的目光时,缩了缩脖子,冲少年吐了下舌头道:“大哥哥等我,君瑶去去就来。”   赶等小女孩欢快地跑出院子,中年人才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到少年身上,道:“你是来带我们走的吧?”   此言一出,美少妇端着茶杯的手腕蓦的一哆嗦,茶洒一地。   “天下大乱,生不逢时,等进到九泉,我会跟九泉府的大人们通禀一声,让你们来世再做夫妻,共续前缘。”   少年的话说完,美少妇愣了半晌,一双美眸中饱含泪水,久久不语。   中年人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缓缓放在桌上,摇了摇头叹道:“好一个生不逢时,我们夫妇活到这个岁数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君瑶,这大好的世间看都未曾看一眼,却死在采花的路上,若恩人真有此心,不必为我夫妇多言,只愿能看在这萍水相逢之情,给君瑶寻一个好归宿,即便是生在穷苦人家,也莫再在这乱世,魂无归所。” 第二百五十九章 相待何年   少年点点头,说:“你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相处,时辰一到,我便会收了这淮阳村的冤魂,包括卫君瑶,好好珍惜吧。”   说罢起身便走。   “等一下!”   少年的脚步刚刚跨出房门,美少妇像是下足了极大的勇气站起身,看着少年说道:“恩人,且等片刻。”   说完转身进到偏房,赶等再出来,手中却多了一把青铜打造的同心锁,一把锁头,一把锁扣,扣在一起是个比翼缔子状,两步来到少年跟前,将同心锁放置少年手中,刚要开口,脸上的表情,却僵了下来。   少年眉头微蹙,却见美少妇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留”字,整个人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白大人,是不是觉得九泉府的日子太过寂寞,想在这美少妇的身上,找点乐子啊?”   赶等美少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穿白衣,手持长剑的少年,一脸不屑地看着少年道:“九泉府的大人发话了,地狱满客,已经没有这些冤魂的位置,派我来扫荡尘世,以绝后患。”   “妖孽,你敢杀我爱妻!”   没等少年开口,脸色如同万年不变的中年人勃然大怒,满眼震惊地看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全身剧烈颤抖,大吼一声,便朝着白衣人扑了过来。   “恬噪。”   少年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反手将长剑一甩,剑如长虹,直直穿过中年人的身体,在屋子里划过一道圈,又回到了手上。   中年人的身形止在原地,木讷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微微蠕动着嘴唇,如那美少妇一样,消失在了原地,魂飞魄散。   “外面的那些冤魂,也被你杀了?”少年淡淡道。   白衣人点点头,拿手摸了摸剑刃道:“嗯,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可惜刚才没有瞧见你,不然等你跟那美少妇行了云雨之乐,再出手也不迟。”   说罢笑嘻嘻看着少年说:“你不会怪我吧?”   “呼。”   少年深深吐了口气,道:“那小女孩,也被你杀了?”   “小女孩?”白衣人微微一愣,皱着眉说:“刚才斩杀的小女孩没有八个,也有十个,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大哥哥,桂花采来了,刚才外面有人在……”   小君瑶手中捧着一把黄色的桂花,慌慌张张地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可是当一只脚迈入房中,看到少年跟前的白衣人之后,脚步陡然一滞,紧张的神情蓦的变成惶恐,将手中的桂花一扔,抓住少年的胳膊着急道:“大哥哥快跑,就是他在外面到处杀人,你打不过他,赶紧跑!”   “哦,还漏了一个。”   白衣人点点头,将长剑在手中挽出了一道剑花,正要抬手,却被少年一把抓住道:“好了,这交给我,你回去复命吧。”   “不行,九泉府大人给我的命令是一个不留,若是留下这一个,我可就失职了。”   说罢手腕蓦的一抖,想要强行震开少年的束缚,可是少年却冲他摇摇头说:“我答应过她爹娘,要带她转世投胎,你不能杀她。”   “转世投胎?”   白衣人发出一声冷笑,突然一侧身,伸出另一只手直接就往小君瑶肩膀上抓,卫君瑶脸色大变,可却不愿松开拽着少年袖口的手,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是白衣人抓来,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却见少年叹了口气,抓着腕子的手突然发力,直接将白衣人扔了出去,淡淡道:“我说过,你不能动她。”   白衣人的身形在空中打了个圈儿,稳稳落地后,捋了捋衣袖,抬眼瞧向少年跟卫君瑶,冷笑道:“好一个白小乙,胆敢阻挠九泉府清剿冤魂,回去之后,我看你这巡河人还当不当的成!”   “要打便打,不打就滚,何必多言。”少年将小君瑶护在身后,淡然道。   白衣人冷哼一声:“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一次,不过你也不要太嚣张,九泉府的大人对你们白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就心有芥蒂,这一次你公然违抗敕令,看你回去如何交代!”   “我们白家?”少年摇摇头道:“你难道就不是白家人?”   白衣人闻言突然朝地上啐了一口:“老子早就跟你们白家划清界限,而且刑律司的大人已经承诺过我,在你之后,我便是下一任黄泉巡河人,等你这次回去就回被剥夺官职,没了巡河人的保护,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少年不为所动,轻轻拍了拍小君瑶的肩膀道:“今天我只保这个女孩,其他的,与我无关。”   “但愿你日后不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白衣人说罢反手扣剑,瞬间便在地上消失了身影。   直到白衣人消失,小君瑶才在少年的身后喏喏地探出脑袋,说:“大哥哥,他是你仇人么?”   少年叹了口气,低下头看向卫君瑶说:“你还有什么愿望么?”   “愿望?”   小君瑶睁大了眼睛,眨了眨,稚声道:“君瑶希望能和爹娘一辈子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咦,爹爹和娘亲呢?”   小君瑶木讷地从少年身后走了出来,迷茫地看着屋内,一张小脸煞白,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着少年道:“大哥哥,我爹娘是不是被那人……”   “没有。”   少年打断她道:“你也看见了,他害怕我,有我在,你爹娘没事的。”   “那爹爹和娘亲……”   “出去了,说是要给你买新衣裳,还要买些酒菜,晚上留大哥哥一起吃晚饭。”   “真的?”   小君瑶面露欣喜,高兴地直拍手。   “嗯。”   少年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门外的天色,轻声道:“君瑶,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大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好啊!”   小君瑶想都没想,连声答应,可随即有些犹豫道:“万一待会儿爹爹回来找不到君瑶,又要挨骂了。”   “没事,有大哥哥在,他不会骂你的。”   “那我要去淮南城城西边的糖葫芦,大哥哥,你能带我去吗?”   “可以。”   “那城北的糖人我也要,我要吃凤凰。”   “可以。”   “城西的炸糕也好吃。”   “你怎么尽吃甜的……”   ……   青山秀水,竹筏之上。   少年将竹筏撑在了黄泉河畔,看着小君瑶手里抓满了糖食,一边吃一边光着小脚在水中扑腾,嘴里哼着小曲,脸上刚刚露出笑容,可见到浮在水面上的忘川荷已经逐渐往水下沉时,轻轻叹了口气道:“快吃吧,吃完就该送你回家了。”   小君瑶正往嘴里塞糖葫芦的小手突然一滞,一双大眼睛瞬间被泪水布满,憋着嘴道:“大哥哥,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家了。”   少年的身躯一怔,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见小君瑶眼中豆大的泪水“哗啦啦”往下落,手中攥着糖人和糖葫芦哭泣道:“其实我知道,爹娘早就死了,君瑶也死了,大家都死了,君瑶没有家了,再也回不去了。”   少年看着哭成一团的小君瑶一时间手不知道该往哪放,在他跟最穷凶极恶的囚犯厮杀时也没有这样彷徨过,几次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君瑶哭了好一会儿,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少年说:“是不是以后这些东西君瑶也吃不到了。”   少年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听小君瑶哽咽地说:“其实这些东西君瑶吃不出来味道,大哥哥你帮我尝尝,到底好不好吃,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味道。”   少年咬了咬牙,再睁开眼看向小君瑶,颤抖着胳膊将糖葫芦接到手中,轻轻咬了一口,说:“好吃。”   小君瑶破涕为笑,又将另一只手的糖人递给少年说:“那这个呢?”   少年再度将糖人接过手中,轻咬一口道:“甜。”   “那你替我存在你那里好不好,兴许君瑶下辈子投胎,还能遇见大哥哥,你再将它们给我尝尝,看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好!”   或许少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说出这个字眼时,他的声音究竟颤抖到了什么程度。   小君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少年说:“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君瑶很乖,君瑶不会哭,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谢谢你带着我见爹爹和娘亲最后一面,君瑶也不敢奢求别的什么,只是很想念自己的家,虽然不知道那个大树上面还会不会再开满桂花,但是现在大哥哥替我满足了这个愿望,君瑶就能安心去投胎了。”   随着忘川荷一点点沉入水中,小君瑶的身影变得愈发淡薄,眼看着即将与薄雾融为一体,彻底消失之时,却见她突然笑了起来,对少年说道:“大哥哥,你刚才问君瑶有什么愿望,君瑶直说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偷偷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你。”   少年嘴角微微抽搐,满眼含伤,呢喃道:“是什么?”   “那就是希望大哥哥能慢慢老,然后君瑶快快长大,这样君瑶就能嫁给大哥哥了。” 第二百六十章 残卦   “其实在第一眼见到大哥哥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感觉比爹爹和娘亲都要亲切,以前常听爹说,心诚则灵,灵则动天,虽然君瑶这辈子跟爹爹还娘亲共处的时光很短很短,但是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还和他们在一起……”   小君瑶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也愈发地变轻。   “可是君瑶一点也不贪心,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遇见你,已经很幸运了,来世君瑶一定会快快长大,不会让大哥哥等太久,到那时,到那时……”   小君瑶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像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嘴角划过一抹甜甜的微笑,娇小的身躯化作一缕青烟,淡淡飘散,和黄泉河上的薄雾融合在了一起,便彻底没有了踪影。   少年喃喃地坐在岸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小君瑶一眼,却能感觉到身边小女孩的消失,盯着手中的糖人和糖葫芦,喃喃道:“这么大的九狱九泉,却容不下一个小女孩小小的心愿么?”   看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心口一痛,脑海中再度浮现卫君瑶在佛堂里自断青丝的场景。   “这么大的一颗心,竟然没有我小小卫君瑶的一席之地……”   忘川荷在此刻于水中泛起一股水泡沉在河底,少年身体微微颤抖,迷茫地望着黄泉河,却见那划船老者再度出现,一叶扁舟缓缓驶近,停靠在少年跟前,叹声道:“缘起则生,缘落则灭,这个小女孩,你就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么?”   少年木讷地看起头,看向老者说:“何时见过?”   “前世今生。”   老者摇摇头:“你阻挠九泉府清剿冤魂一事已经被白南远捅到了刑律司,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来人除去你黄泉巡河人的身份,可有什么打算?”   “黄泉巡河人……”   少年苦涩地摇了摇头:“我连一个小女孩的冤魂都渡不过,又有何脸面再担任黄河巡河人这一职责?”   “嗯,看来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老者闻言长叹了一声,看向少年说:“苍山远,吴山远,小舟行遍梦难挽,浮生歌几番,罗刹城城主那边我已经替你打点妥当,你现在速速过去罢。”   “罗刹城?”   少年脸上的表情一滞,不可思议地说:“轮回?”   “轮回。”老者点了点头,突然将手中的船蒿往水下一沉,接着再抬起时,那本已沉入水底的忘川荷挑上水面,扔在了少年面前道:“人活一世,渺如大梦,莫要将真假分得那样清楚,这小女孩会在三年后降生于吴山王府邸,十二世公主命,却世世不得善终,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你好自为之吧。”   老者说罢撑船远去,散着薄雾的河面淡淡回响着悠悠长叹。   “情深缘浅,奈何陌路,浮生歌几番,春风老少年……”   ……   “这不是第一世么?”   我喃喃地睁开眼,天空之中依旧阴霾漫天,看不见一丝光亮,耳边吹响阵阵阴风,鼻子里满是腥臭,心中默叹,又回来了。   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巨龟壳旁边,全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处不是酸的,僵硬地转过脖子,目光落在四周的地面,就发现在自己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白家老者。   七窍流血,自扣双目,一对招子还躺在无力散开的手掌当中,生气全无,死状惨烈。   但是只有嘴角的那一抹强挤出来的微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像是在临死之前完成了此生最大的心愿,生无可恋,死而不惧。   “算天者,遭天谴,看来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邪影的声音在此时于耳边萦绕,我忍不住一愣:“发生了什么?”   “我哪知道,不过看样子是这老头子窥探了天机,被天道施惩,死于非命。”   听了邪影的话我心头一颤。   窥探了天机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迈步来到龟壳一边,打眼睛往壳里瞧,却发现龟壳的当中跟烧焦了一样,漆黑一片,只剩一枚铜钱平摊于正中心,龟纹全都不见,俨然成了一副残卦。   “看来卦象已被天雷击毁,可惜了,不然能窥得天机一二,以后所成不可估量啊……”   我没有理会邪影的唏嘘,伸出手将铜钱攥入掌心,然后看向老者的尸体,心叹一声,毕竟是白家的先祖,也是我的曾祖,就这样让他暴尸荒野,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转过头看向四周,想起他临终的叮嘱,将老者从地上抱起,抗上肩迈步就朝山洞里走。   山洞里的那些尸体万年不变,我想了想,将老者的尸体放在火堆旁边,再度将篝火燃起,陪着老者一直静静坐到火焰熄灭,才起身来到洞口,冲着白家先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便回到了河床之中。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良久过后,邪影才出声问道。   我叹了口气:“想见一个人。”   “她在哪?”   “黄河古道。”   “不救你爹了?”   我一下子沉默了,攥了攥拳说:“救,不光要救他,还要救我娘,等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我会去趟黄河见哀乐佛,然后去古道,永远不想再出来。”   邪影也跟着我陷入到了沉默,半晌才说:“去吧,但尽全力,无愧于心。”   我重重地点点头,抬眼观望四周,整个河床的两边高仞千尺,靠人力爬估计是无法离开这里,踟蹰之际正想往深处走走看,却耳听得一声古怪的长鸣划破天际,伴随着声音,一头背生双翼的巨蟒从空中缓缓滑落,停在面前不到三尺之距,昂着头颅,口吐红信的望着我。   腾蛇。   《淮南子》云∶腾蛇游雾,而殆于蛆。其性能制蛇,忽见大蛇,便缘而啖其脑。   我抬头望着腾蛇猩红的眼睛,深吸口气问道:“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见腾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转动着脑袋像是在召什么东西,我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死了。”   腾蛇脑袋一凝,凛冽的眼睛里在此刻突然划过一抹悲伤,随即看向旁边的龟壳,口中发出一丝悲鸣,接着又将脑袋凑在我身上,仔仔细细上下闻了一遍,随后低俯下头颅,下颚紧紧贴在地面,与当日在黄泉河渡口时虬尾的表现一样。   我点点头,没有过多犹豫,嘴里道了声谢,便翻身骑在了腾蛇脖子上,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去找我的伙伴。”   腾蛇口中再度发出一声长鸣,忽扇着翅膀缓缓腾空,只是一个瞬间,河床便在视野中变得狭小,继而化身成一条印在沟壑中的黑色长龙,消失不见了。   仿佛是为了避开九泉府的视线,腾蛇越飞越高,越飞越快,眼前耳边风声呼烈,刮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像条八爪鱼一样死死箍在腾蛇的脖子上,不知时间和方向,一直到风声渐息,感觉着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耳边厢回响着阵阵水流之声,赶等再睁开眼,雾气弥漫,河流湍湍,腾蛇一歪脑袋将我放下之后,便再度振翅,高飞远去。   “这是什么地方?”   我活动了下手脚,站在河边顺着河流的方向往前看,发现眼前的河域,要比黄泉河大上不知多少,水势也是凶猛了数倍不止。   可是找了半天也并未曾发现狼妖等人的踪迹,疑惑之际,却耳听得一阵嘈杂与呼喊。   “是狼妖。”   听见声音我心头一凛,二话不说便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狼妖、红鲤还有两个囚犯这会儿跟他娘的疯了一样沿着河岸一路狂奔,个个脸上憋的发青,膀子都甩圆了,在看见我时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喊:“卧槽,你怎么回来了,赶紧跑!”   众人冲到我跟前,还没等我有所反应,狼妖直接一伸手揽住我的腰抗在肩上就跑。   我被抗了个首尾颠倒,屁股冲前,脑袋朝后,正看见跟在身后不远距离乌泱泱的阴兵,手持刀剑杀气腾腾地迎面追赶,忍不住诧异道:“你他娘的掀九泉府老巢了,怎么这么多阴兵?”   狼妖一边跑一边喘:“去他娘的吧,出口早就被这群孙子堵住了,要不是河里的水蛟帮忙,哥几个你是一个也见不到了,别废话,我快跑不动了,你下来自己跑!”   说罢直接将我往地上一扔,脚跟还没有站稳,就耳听得“嗡”的一声空气震动,一股致命的危险气息顺着声音扑面而来,身上汗毛根根直立,也来不及跑,本能地侧过身,目光中就见一道寒光擦肩而过,所过之处,身上的布料直接被剿成了粉末,却势不有缓的继续朝着狼妖的后背逼了过去。   “小心!”   我大吼了一声,狼妖也在这时惊慌地转过头,看到寒光瞳孔蓦的一收,突然一伸手直接甩出巴掌冲着寒光横向一拍,一股鲜血如柱,寒光的势头也在此刻变缓,露出了真面目。   一把长剑。   在看到那柄剑时我胸口猛跳,可却来不及多想,长剑宛如受到控制一般,在空中蓦的一个转身,又直直倒飞了出去。   可是狼妖的一只手掌在此刻血流不止,洒了一地,捂着胳膊狼狈逃窜。   我见势不对,看着那柄剑疾驰而退,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见长剑回到了人群,径直落在了一位白衣人的手中。   白南远!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牙根都差点咬的稀碎,发生在卫君瑶家中的一切历历在目,低声问道:“影子,我若战他,胜算多少?”   “战便战,哪有不打先问能不能赢的。”   我闻言直接刹住了飞奔的身形,转过身站在原地,盯着白南远道:“冤家路窄!”   “我靠,你疯了!”   在我止住身形的一瞬间,狼妖等人也都齐齐停下脚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想要继续开口,却被我挥手打断道:“你们走,我有一些旧事需要了结。”   而在这个时候,漫山遍野的阴兵也随之赶到,一点犹豫也没有地作势要向前冲,却突见一道白影落在人群之前,摆了摆手,满脸笑意地看着我道:“看来你都记起来了。”   “所以你现在应该后悔,没有在一见面的时候就杀了我。”   我握了握拳,余光里看着狼妖众人悉数站在身边,深吸口气道:“前世之仇,今世了却,今天我就要为了君瑶的爹娘,取你狗命!”   “让我来!”   说罢未等我出手,身后突然爆起一声怒喝,火红的光亮映照四周,那囚犯手持阎罗斩,纵身而跃,不由分说便朝着人群中的白南远挥刀便斩。   “不知死活。”   白南远冷哼一声,面对迎头劈下的烈焰眉头皱也不曾皱一下,倒是站在他身边的阴兵身上突然爆出一股磅礴的气息,将手中的长刀一挽,一言不发,提刀便迎了上去。   二人一触之下瞬间战做一团,我见那名不见经传的阴兵竟然可以和手持阎罗斩的囚犯打的难分胜负,心中蓦的一沉,耳边厢在这时响起白修能淡淡的笑声。   “十三世过去了,想不到你依旧是个被情字所困,连儿女情长都走不出来的废物,害得我白兴奋了那么久,真是无趣。”   白南远说着轻抚手中的长剑,叹了口气道:“虽然怕你的血脏了我的剑,可是自古以来一向都是以成败论英雄,今天若不除了你,身居九泉府高位的那些白家老家伙肯定依旧看不起我,这样吧,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内你若能逼的我出手,便放你们离开。”   随即语气突然一冷:“可如果三招内你连让我出手的资格都没有,可就不要怪我不顾血脉之情了!”   说罢握着剑柄的手腕一抖,直直地将长剑插入面前的泥土里,然后两只手握在剑柄上,淡淡地看着我道:“来吧。”   “飞扬跋扈,先看看能不能接下我三招!”   狼妖轻喝一声正要上前,我伸手拦住他说:“交给我吧,不手刃此贼,我此仇难消!”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十二恨   整个过程中,白南远仿佛局外人一般,冷眼观瞧着我跟狼妖,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送死,早晚而已,何必分出个先后,不行的话,你们两个就一起上吧。”   “大言不惭!”   狼妖的瞳孔中蓦的闪过一丝猩红,两只手攥的“咯嘣”炸响,将我拦在面前的胳膊一推,口中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直接就朝着白南远冲了过去。   面对狼妖气势汹汹的一击,白南远连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抱着剑柄的双手轻轻点指,就感觉眼前的白影一花,接着耳边厢就暴起了一阵阵哀嚎,和兵器落地的响声。   狼妖站在阴兵阵中愣住了,手上还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四周的阴兵倒了一地,全都被撕成了碎片,只是在他身后的白南远却在此刻轻轻笑了笑打道:“一招。”   “善剑之人通常身法都极其了得,刚才若不是他不想动手,你那兄弟这会儿估计一条胳膊就已经废了。”   邪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微微一愣,低声道:“那怎么办,狼妖的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在我之上,他都没有办法,我又该如何?”   “靠速度硬拼断然不行。”   没等邪影把话说完,就见狼妖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整个人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大,穿在身上的灰色衬衣陡然撕裂,裂缝中一块块黝黑的肌肉暴涨,空气里全都是骨骼炸裂的响声。   面对狼妖的突变,我直接看傻了眼,眼睁睁看着他身体直接变大了一圈,那无与伦比的气势和正在从身上丝丝散发出来的力量,令周围的阴兵退避三舍,只是眨眼的功夫,人便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撕拉”一声布料被撕开的响声,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白南远满眼诧异地闪在了一边,胸前的白衣出现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顷刻间便浸透了整个胸口,可是没等他将口中的呼吸吐罢,一道以肉眼不可见的黑影再度向他袭来,就见他目光一冷,只是抬起左脚向身后轻轻一跨,快速侧身,只是让出了半步的距离,便与那黑影擦肩而过,随后轻轻一笑:“有意思。”   二者失之交臂,黑影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卷起地上的狂风呼啸而前,直直撞在了交战正酣的囚犯二人身上。   在空中舞成一条火龙的阎罗斩在黑影撞上的一瞬间陡然而滞,囚犯闷哼一声直接倒飞了出去,手中攥着阎罗斩重重摔在水面,眼看着不省人事就要往水下沉,红鲤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了水面,将囚犯抗在肩上又给带了回来。   而与他交手的那名阴兵,却在狼妖显形之后被牢牢抓在手中,紧接着连叫都没叫出来,整个人从中间分成了两半,碎尸倒地。   此时的狼妖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模样,衣衫褴褛,弓腰垂背,一双明眸此刻猩红一片,宛如一头正在和猛熊厮杀的恶狼,转过头看了白南远一眼,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双腿弯曲,再等离地,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两道齐膝深的坑窝,而狼妖已经再度出现在了白南远的跟前。   双手如钩,抓扣掐拿,上下翻转,攻势极其凛冽,而那白南远也一收不屑,脸上的表情随之凝固,却双手负背,只靠闪躲便与狼妖纠缠在了一起。   二人斗的十分激烈,爪影翻飞,人影闪动,地面上浓烟滚滚,尘土弥漫。   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朝身后齐齐退了几步,给二人让开足够拉开架势的距离和范围,可是十几招下来,狼妖如此身手竟然都未曾沾到已然戒备状态下的白南远的衣角一下,再反观白南远的双手,一直背负在后,却是占尽了上风,有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出手直接将狼妖打翻在地,脸上也都是戏弄之情。   “如果按照你们先前的约定,其实狼妖早就输了。”   邪影的话语再度在脑海中响起,我看着眼前的交战紧张道:“那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你不妨试试先取他的剑,然后再跟他动手。”   抢剑?   我忍不住一愣,就听邪影又说:“而且就算你拿到剑也未必可以打得过他,但是看他这样子倒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待会儿我教你一招,逼他出手,先逃出去这个鬼地方再说。”   “你会用剑?”   “我可是用剑的祖宗。”   邪影说罢便陷入沉默,看着狼妖败象尽现,再斗下去也只是当众出丑,我急忙大声喊道:“狼爷,放我来!”   狼妖一招扑空,弯着腰大口喘气,目光看向我却是一度怀疑,我不想跟他解释,说了一声“让开”,便卯足了劲儿冲着插在泥土里的长剑飞奔而去。   白南远见我身动脸上正要挂出轻笑,可是见我出手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地上的那把剑时,转而变成疑惑,接着冷笑道:“跟我用剑?”   在将剑柄握在手中,一拔起地之后,邪影冷声道:“制敌取胜的武功也有很多种,有的以气胜,有的以力胜,有的以势胜,有的以巧胜,而剑,则是将四者融为一体,有进无退,我接下来教你的剑法名为‘十二恨,是千年前一无名剑痴所创,统共十二招,斩尽仇敌,打遍天下无敌手,生平只求有一对手能将十二招悉数使出而不可得,最后葬剑山谷,空留遗恨,所以将此剑法命名为十二恨。”   “眼下时间紧迫,我暂不传你口诀,你只需要将全身的注意力全都调转于双手,听我口令,再做决断!”   狼妖此刻已经退到了一边,整个场地就只剩下白南远一人抱着肩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道:“想用我的剑来打败我,你莫不是脑袋里灌进了浆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   我没有搭理他,手中紧握着剑柄,深吸一口气,单手持剑竖于胸前,右手一翻,直接就冲着白南远刺了过去。   白南远本是疑惑的神情在此刻忽然消散,继而哈哈大笑:“你这般手法,我直接送你根烧火棍如何,捅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看着飞驰而来的剑刃,白南远边说边笑,已到跟前时,才抬起胳膊中指拇指相抵,冲着剑身轻轻一弹,看似无力的动作,却在作罢之后一股十分磅礴的力道从剑身传到剑柄,震得我虎口发麻,急忙一个转身将手腕一抖,泄力开外,与白南远拉开数米的距离,就见他笑道:“你还有两招。”   “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快慢相兼,刚柔相含……”   邪影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他娘的说简单点,这个时候我哪有功夫去理解这玩意儿!”   我忍不住暗骂道。   “快身形,慢出手。”   “好嘞!”   虽然没有明白他此话做何含义,却也照做。   脚底生风,目锁喉咙,提剑便刺。   那白南远见我瞬间逼近,只是抬眉瞧了我一眼,在我刚刚举剑的一瞬间,便抬手护于喉前,这让我大吃一惊,可是响起邪影的话,出手的动作陡然一收,剑锋微偏,瞬间便在他的左肩上扎出一道血花。   “孺子可教也。”   伴随着话音,白南远受伤之下却也不惧,只是面露惊奇,刚要抬手似乎想要将剑身推开,可似乎想起了之前的承诺,放下动作,继而一个侧身,任剑刃划过肩头,随后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哪来的剑法?” 第二百六十二章 白南远的野心   这一击虽然没有逼得白南远出手,却也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我握着剑柄手上激动的有些颤抖,就听邪影继续道:“看来十二恨以无招胜有招的剑意却是适合你这种对用剑一窍不通的人,不过高手过招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吃两次亏,接下来你要反其道而行之,脚踢阴阳,手藏乾坤。”   “什么意思?”   “刺他双目!”   “好嘞!”   此时此刻,我感觉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学着高人将长剑在手中挽出一道剑花,冷笑一声,反腕而刺。   这一次白南远一收玩味,警惕地盯着剑锋所指的方向,未等我人到便已展开身形似要闪躲,并且速度极快,眼看着即将与剑刃错过,就听邪影喊道:“双明刺,右偏三寸,挑头半尺!”   剑锋一转,正冲眉心!   “拙劣!”   白南远冷哼一声,身体再度后倾,双手负背,脑袋与地面成45度角倾斜,与剑刃堪堪擦过,嘴角划过一抹不屑,却在这个时候,脑海中邪影突然大叫:“脚踢阴阳!”   “什么意思?”   “踢他下阴!”   闻言脑袋瞬间清醒,一点犹豫都没有,骂了声“去你娘的”,将全身的力气都汇集于脚尖,冲着白南远的命根子抬腿便踢。   那是一声惨过被五马分尸的哀嚎,未等我看清楚白南远的反应,邪影再次吼道:“下劈五寸,反撩半尺,取他狗命!”   邪影的话让我只感觉热血冲脑,照着他的话朝着白南远尚未抬起的脑袋,万念集一身,提剑便砍。   “我靠,是劈,不是砍!”   赶等邪影提醒,可是已经晚了。   白南远的哀嚎已过,便只剩下惨绝人寰的冷笑。   我只感觉下沉的剑身突然被一股大力阻挡,停在了半空中,再看眼前,一双纤瘦的手掌死死攥着剑刃,血流如注,可是却无论我怎么使力都不松动分毫,耳听得白南远埋在身下笑声越来越盛,邪影着急大吼:“剑不要了,快跑!”   不等我有所反应,红鲤已经出现在了我跟前,一把抓着我的胳膊掉头就跑!   这个时候众人什么都不顾,闷着跑路连头也不敢回。   “卧槽,你他娘的不是说他不会反悔么,合着这么半天的功夫,全白费劲了。”   我一边跑一边骂,就见狼妖转过头不解地说:“我啥时候说他不会反悔了。”   “留下剑招,我放你们走。”   白南远的声音如鬼魅般缠在身后,我忍不住大骂:“你他娘的要脸不要脸,说好的只要逼你出手就放我们走,现在输了又拿什么剑招当借口,出尔反尔,九泉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你虽然第一次握剑,却能将剑势掌握的这么精准,毫厘不差,招招直取要害,所用招式也是闻所未闻,若不是私藏剑法,怎么可能会伤了我?!”   白南远的声音越来越近,其中的怒火也是愈加的旺盛,我头也不敢回地骂道:“去你娘的藏私,老子有没有剑法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好的放我们走现在又不放,别他娘的废话了,能追上来再说吧!”   说罢众人撒开脚丫子沿着河畔一路狂奔,耳听得身后“噔噔噔”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对视了一眼,可是在这种实力差距下谁也不敢回头去拦,只顾于奔命,可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利刃划破声音的震动却再度在耳边震响。   与此同时,灰色的天空中像是划过一道闪电,然后直直地落在众人面前,阻挡了去路。   等到停下脚步,看清楚那闪电的本来面目时,忍不住到吸了口气冷气。   不是闪电,是剑光。   眼前的路面被炸开了一个足有两米深的深坑,长剑正插在坑内,剑身隐隐颤抖,发出一声声嗡鸣,似要挣脱束缚,再度发威。   而在这个时候,眼前一道白色身影闪过,白南远从空中稳稳落地,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挥了挥手,长剑陡然发出一阵长鸣,脱离坑内,回到了他的手中。   白南远依旧拿手轻抚长剑,淡然地看向众人道:“怎么样,一本剑法换这么多条人命,怎么着也都是划算的,毕竟人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这孙子出尔反尔已经习惯了,千万不要将十二恨传给他,否则以他霸物的秉性,决不允许世间除了他还有人精通此术,定会将你杀之而后快!”   邪影的话音传来,我微微点头,其实不用他说我心里也明白,可是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简直就如同云泥之别,刚从他不对我们出手,现在如今他一出手,恐怕我们连个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看来不让你们付出点代价,你是不会轻易将剑法叫出来的。”   白南远说罢攥着剑柄的手腕一挽,剑锋直指红鲤,我见势不妙,大声喊道:“你已经出尔反尔惯了,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我没有在跟你讲条件,只是告诉你,如果不交出剑法,就要死人,只是这些人当中有人先死,有人后死,仅此而已。”   白南远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剑锋缓缓朝着红鲤喉咙上靠,而红鲤也是紧皱眉头,没有丝毫要逃的意思,因为大家都知道,白南远若是铁了心想要杀人,那么在场的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眼看着剑锋已经在红鲤喉咙上划破一道血迹,我咬了咬牙说:“先放他们走,我告诉你剑法。”   白南远没有理我,又将剑锋往前推了一厘,红鲤干脆仰着脖子闭上眼,其他几人也是满脸愤恨,却耐何不了他分毫。   “好,我说。”   我叹了口气,就见白南远嘴角笑了笑说:“我后悔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咬着牙看向他说道。   “不干什么,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什么?”   “你去说服吴山公主,让她出面将我从零雨城调到九泉府任职,要求不高,三司之中随便一个副司即可,怎么样,对你来说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吧?”   看着白南远一脸怪笑,我牙根差点都咬碎,可是见那只是一个闪念便可取红鲤性命的剑锋,沉下气道:“你怎么知道吴山公主说话就一定管用,万一到时九泉府的那些人不买账,我岂不是白忙一场?”   白南远摇了摇头:“你只管去说,至于结果如何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快点决定吧,我的耐心有限,不然把白家当世最后一个活口抓回去,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就算是不能去三司任职,最起码离开那个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也不成什么问题。”   我万没有想到这白南远竟然对权利如此狂热,不过再联想到前世他杀君瑶爹娘时所说的话,便一切了然。   “只要我答应你这两个条件,你就会放我们走?”我沉声道。   白南远想了想说:“嗯。”   “可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我诧异道。   白南远笑了笑道:“当然不怕,你只需要将剑法告知于我,便可自行离去,我也不会再难为你。”   随即又说道:“而且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一个月后的溟泉狱,想必你会出现在那里吧?”   我心头一颤,没敢答应,只是疑惑地看着他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南远笑道:“嘿嘿,没什么,跟你相识这么多年,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我自然是一清二楚,你这次闯零雨城无非就是为了救你爹,虽然没有成功,可是依着你的秉性,一个月后的溟泉狱问斩,你自然会不竭余力地和你爷爷二人劫法场,这不光我知道,整个九泉府的大人们想必也个个清楚。”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见故人   “有话直说!”我看着白南远咬着牙道。   “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行刑当天,我是护法之一,负责整个溟泉狱的外部戒备,掌管城门进出事宜,你能懂我什么意思吧?”   白南远的话让我心头一震,可随即冷笑道:“同样依着你的秉性,是不可能去干为了帮仇人而自断前程的事情吧?”   白南远摇摇头:“在我眼里没什么仇人跟朋友,只要你开出的条件足够,就没有谈不拢的事情。”   我突然感觉一下子看不透眼前这个白南远了,不管是敌是友,越是接触久越觉得此人的野心简直大的恐怖,恐怕这三司的任职在他眼里也只是极小的一步,他真正的目标,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所以呢?”我问道。   “一个月内如果我能提上三司副司,溟泉狱行刑那天,我不介意有要事缠身,间隙的功夫不小心让一些不该进的人浑水摸鱼溜进去,但是如果不成,恐怕你连见你爹最后一面都机会,都不会再有!”   “那你就不怕再那天我把法场搅它个天翻地覆,或者将死囚劫走,到时你怕是不好交差吧?”我沉声道。   “就你?”   白南远突然放声大笑:“你要真是有那个本事,我倒是无妨,时间不多,估计要不了多久九泉府的大军就会赶到,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快做决定吧。”   我看着白南远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道:“邪影,到底答不答应他?”   “嗯,放心吧,一切有我。”   我默默点头,看向白南远说:“好,我答应你。”   “乾坤有道,震坎相交,山火是一变,水泽是一变,风雨是一变,惊雷是一变……”   我口中默念出邪影在脑海里告诉我的话,一字未漏的全部讲完,就见白南远陷入到了沉思,整个人像是进入到了顿悟状态,空空冥冥,锋利的气势也陡然内敛了起来。   “你告诉他的可是真剑诀?”   看着白南远如此,我忍不住有些紧张,毕竟他本人就是用剑高手,剑诀是真是假是需要稍作推敲便可得出结论,并且我方才也使出过剑招,是不是出自同一个剑诀,恐怕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   “废话,此子用剑极深,敢说假的,估计大家都得死。”   听了邪影的回答我不知道是该放松还是遗憾,毕竟如此亘古剑法落入敌人手里,其留下的隐患,怕是不可言喻。   足足有半晌的功夫,白南远低沉的眼睛里突然暴起一股精光,手腕蓦的一抖,长剑如虹,一袭白衣轻舞,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   剑法和招式太过诡异跟复杂,但是每一招使出,都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直到十二式舞罢,白南远反手扣剑立于身后,看了我一眼,道了声:“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去。   众人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完全被白南远方才的剑势震得无法言喻,良久才听见狼妖从口中发出一声长叹:“不愧为百兵之君,此人今日习得如此旷古剑法,以后所成不可限量啊。”   “最要紧的,他还是我们的敌人。”红鲤这时面色难堪道。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地上方才被剑意炸出来的片片土坑,深深叹了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其他的等日后再说。”   “只能如此了。”   狼妖轻叹一声,众人开始顺着河畔往前走,一直走到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眼前的雾气中开始有人影闪烁,大家齐齐放慢了脚步,警惕地盯着雾中的人影,见他缓缓走出,站在原地同样警惕地盯着我们,半晌才惊讶道:“你们两个!”   那人年纪看着有五十多岁,身高六尺有余,足足两米的个子,太阳穴鼓着,腮帮子努着,满脸横肉,特别是一身像是青鳞一样的蓑衣挂在身上,还在“哗啦啦”地朝地上滴水,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像是都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你们两个”,到底是哪两个。   看着面前的怪人,我大脑一下子陷入到了短路,却见他在惊讶过后,恢复到了正色,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淡淡道:“跟我来吧。”   怪人说完径直转身就走,我们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狼妖犹豫了半晌道:“走吧,先去看看再说,不然靠瞎逛,估计很快就要被阴兵抓到。”   怪人带着我们沿着河岸一直往前走,中间没有回头更没有说话,大家一直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直到在不远处隐隐出现一个渡口,怪人才停了下来问道:“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狼妖等人依旧面露疑色,可是我跟红鲤看着停靠在渡口边上的黑色铁皮船,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你,你,你……”   我指着面前的怪人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红鲤也是满脸震惊,看看铁皮船又看看怪人,咽了口口水说:“你怎么在这?”   “刚送完一批冤魂进河就遇见了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要赶紧回去了。”   怪人说着就要上船,我跟红鲤对视了一眼,便招呼着狼妖等人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铁皮船上依旧连个鬼影都看不见,站在甲板上,我心有余悸地四处打探,就见那怪人摇了摇头:“九泉之境,那些黄河水童是无法进来的,就算进来,也会被那些巡河阴兵直接斩杀。”   我闻言才长舒了口气,看着铁皮鬼船一时间有些唏嘘。   半年前在十八里铺调查师傅行踪的时候,就是被这艘铁皮船第一次带进了九狱九泉,当时差点在船上丧命,也是在那时发现红鲤身体里的古怪,没有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还能相遇,并要乘它离开这里,就跟那于家庙一样,当真是应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言。   狼妖虽然没有看明白,但也没有多问,我倒是有些好奇地看向怪人道:“你这船是不是专门渡亡魂进入九狱九泉的引渡船?”   怪人点了下头,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道:“待会儿你们都躲到船舱里,近日这里不太平,许多阴兵查河,进出看管的很严,别再将你们抓了去。”   怪人说罢就迈步进了船舱,众人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   我们没有随他进到那间密室当中,只是顺着楼梯下去,在他对面的那间房间里休息了下来。   感觉着铁皮船缓缓驶动,众人瘫坐在地上,久久无语,惹了这么大麻烦,在彻底离开九狱九泉,摆脱危险之前,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相视沉默了半晌,见气氛有些凝滞,我刚想开口,却见那从第四层跟着逃出来的囚犯干咳了一声说:“那啥,虽然你这人说话不大靠谱,但是在零雨城关了这么久,外面早就没什么亲人,这出去以后也只能跟你混了,我叫刘云飞,别的本事没有,就空有一身力气,以后打个架,抱个不平什么的,只管吩咐,绝无二话。”   想起他徒手接下阎罗斩一击的场景,我笑了笑说:“行,以后什么胸口碎大石,喉结顶长枪的活儿就交给你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人挣钱弄口饭吃不是。”   刘云飞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乐,这个时候那名死囚突然沉吟道:“时间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叫什么,但是罗刹城里的人都管我叫猫头鹰。” 第二百六十四章 逃出生天   猫头鹰?   我看着他那双黑黄分明,散发着宛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点了点头,说:“为妻儿报仇?”   “嗯,替他们报仇。”   猫头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的像是喝茶吃饭,可是那双眼睛里所无时不刻间不透露出的复仇之火,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将为这句话所要付出的努力,和不死不休的坚决。   “老弟,你还真准备为了那孙子去求吴山公主?”   狼妖的一句话让我愣了半晌,随即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让我去求卫君瑶替她前世的杀父仇人说情,不管她会不会答应,我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特别是在结识猫头鹰之后,很难想象卫君瑶这么多年是怎么度过的,以我目前的实力虽然无法帮到她什么,但是最起码不能再伤害她。   狼妖见我低眉不语,挪屁股坐到身边,拍了拍我肩膀说:“没多大事儿,零雨城都闯得,天底下哪里还有不能去的地方,把心放肚子里,大不了哥几个到时再来陪你走一趟就是了。”   说罢却又长叹一声:“可惜啊可惜,可惜啊……”   缓过神来,看着狼妖面脸唏嘘,不解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那套剑法,我自负活了这么久见识过不少善剑之人,就连那白南远之前的剑势虽然犀利,却也称不上独步,只有你所传给他的那套剑决,震古烁今,毫无破绽,可惜可惜,有这么一个未来成就不可限量的敌人,想想就觉得后背冒凉风啊。”   狼妖的话也正中我心坎,犹豫了片刻,在心中默念道:“有关于十二恨,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没有,古往今来连能完整接下十二招的人都没有,何谈破解。”   邪影应声道。   我哦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是却在这时,就听邪影又淡淡说:“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不过听你方才提醒,才想起来那剑诀,我好想记错了。”   我那会儿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不可思议地说:“真的?”   “现在想想,第二变似乎是山泽,而并非水泽……”   “有什么区别吗?”我紧张道。   “当然有,十二恨的招式变化对应着天道衍变,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变衍十六,种种变化,合计三百五十六种,却又环环相扣,式式有悉,以我先前告诉你的剑诀为总决,成一整套剑法,当中领悟但凡有一条出错,便不成体系,打乱了出剑节奏,就无法使出全套。”   我闻言在震惊的同时,呢喃道:“可是他刚才似乎并没有受到错误剑诀的影响啊……”   “剑诀靠悟不靠练,需要领悟其变化之中所包含的森森万象,方可出剑形意结合,不然你就算练到老,也只是个花架子,空有其形,却领悟不到剑中的真正奥义。”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还是不解道:“那白南远呢,以他对剑的理解,同样的十二恨,恐怕我连入门都还没有,他便已经化境归真了吧?”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一字之差,既可练就成神,同样也可以走火入魔,以他对剑的领悟,我能做的手脚只有这么多,多的必会发现,就如他所说,只要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但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闻言深叹了口气,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狼妖几人见我一直沉默不语也没有多问,直到感觉船身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停了下来,大家才又集中起了注意力,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伴随着铁船停稳,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开始从甲板上传来,说话声音听起来气势很凶,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过转念一想,在坐的几位这几天搞出的动静,后无来者不敢说,但是前无古人是肯定的,而且九泉府为此事如此大动干戈,得亏遇见了铁皮鬼船,不然就算是摆脱了白南远,真想要离开这里,还很难说。   甲板上的声音持续了片刻便很快消失,接着铁皮船再次启动,船舱内陷入到短暂的平静之后,我才发现红鲤一直蜷缩在一角垂着眼帘不发一言。   想起在来之前她所说的话,我忍不住清咳了一声,冲她笑声问道:“怎么样,你这次……”   红鲤将两条腿抱在怀中,脑袋深深嵌在里面,摇了摇头说:“没有。”   “可是你当时也并没有进入到第四层啊?”我疑惑道。   红鲤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的更低,而赶等我再想追问时,狼妖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难言之隐,该说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告诉你了,切莫太着急。”   我跟狼妖对视了一眼,便没有张口继续问,整个人靠在墙边上陷入到了沉思。   至此之行,虽然没有能将爹顺利救出来,却对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九狱九泉以及将这里绝对掌控的九泉府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   也同样让我对力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血刃仇敌,保护亲人,能站在和卫君瑶比肩的位置再度相见,这是我目前唯一的夙愿。   还有那个白家老者,包括隐藏在九狱九泉各个角落的白家人……   力量……   我紧紧攥着拳头,抬起头时却发现大家都在笑着看我,狼妖抱着肩膀似笑非笑到:“一头独狼在山林里遇见黑熊时,基本上毫无还手之力便会被黑熊排成肉泥,连逃跑的机会都很小,可如果是三头,那便有了与黑熊缠斗的机会,即便是死,也能抠掉它一双眼睛,但是如果那头黑熊遇到的是几天没有进食的狼群,你猜结果会是如何?”   我心头一颤,就见他摸了摸下巴说:“在狼性法则中,从来都只有信任和合作,一头独狼再厉害,即便它是狼王,也斗不过一头疯熊,别天天一个人在那瞎捉摸,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武功可以解决的。人所以为万物之灵,只因为他的智慧,并不是因为他的力气,若论力气,连匹驴子都要比人强得多。”   “听明白了吗?”   看着疲惫不堪,个个都跟乞丐似的众人,我感动的一时语结,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听从外面传来那怪人的声音:“十八里铺到了,可以下船了。”   大家对视一眼起身出门来到甲板,才发现皓月当空,河水荡漾,河两岸看不见灯火,铁皮船犹豫没有重量般在水上悄无声息地划过,一直到水流减缓,眼前的河域变窄出现一个峡谷转弯后,铁皮船的吃水线逐渐升高,船身也开始一点点往水下沉。   和上次一样,怪人除了通知地点外并没有出现,赶等到水淹膝盖时,我冲着船舱道了声谢,众人潜入水中,开始朝着岸边游去。   在下水的时候我留意到,河域到这边的拐弯走势是由南向北,照着第一次来见到的那个船头子所说,这一带应该属于十八里铺,往东游不到三五里的水路,便可上岸。   放在之前,三五里水路就算是对我这种在河边上长大的人来说也都要了一条老命,可是时非往日,几个人沿着峡谷游到河岸也不过是片息,上岸直接奔着十八里铺跑,赶等进了村子,虽然没见着灯亮和人影,却惊起了一片狗叫,这种重返人间的感觉让众人齐齐吐了口气,彼此相视一笑,便朝村口的方向跑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玉姐的背影   时值后半夜,已经夜阑人静,大家来到村口一个个狼狈地坐在路边,在等待天亮来临搭车回成都的时候,却不得不面对一个难题。   没带钱。   自从一只脚踏入憋宝门后,钱这个东西便早已经没了概念,每次出门玉姐都会安排妥当,从来不会为这种有关柴米油盐的事情发愁,更没有想到过会因为没钱而回不了家的问题。   几个人在身上摸了半天,除了我跟红鲤能找出来几张已经被谁给泡烂了的红票子外,其他人压根都不知道钱是什么,到最后是在没办法,我咬着牙问狼妖:“你那几次往返长白山,都是怎么做到的。”   可谁知狼妖一摊手:“都是玉姐安排好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这次算是真真切切到底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就听见狼妖嗷的一嗓子,伸手将一个灰色包袱递到我手中说:“这个是不是你的?”   我疑惑地接到手中,拿到眼前晃了一眼,确实是我临走前带的那个包袱,只是里面除了一些必备之物,我并没有带一毛钱。   但眼下的这个情况,抱着感念诸方神佛的心态,将包袱解开往地上抖了抖,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被卷着白纸,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出门外在,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千万不要少了这个东西,保重安全,早点回家。”   玉姐的字迹。   我当时感觉鼻尖直发酸,强忍着酸楚才控制住眼泪没有落下,将银行卡攥在手中,低声道:“走,回家。”   因为狼妖等人的关系,大家晓行夜宿跑到离十八里铺最近的镇上取钱包了辆车后便连夜赶往成都,那是我前所未有过的归家心切,但是还是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回到了姚二爷的宅子。   “还行,零雨城都没能让你们几个缺胳膊少腿,看来玉儿你丫头说的没错,你是佛不渡,鬼不收的命啊。”   姚二爷推着轮椅坐在门口,见到我们几人回来,脸上也是一散之前的阴霾,一边笑一边做出请的手势。   我两步进了院门,道声好之后便忙不迭地问玉姐在哪?   “小乙啊,玉儿说到底也只是你的姐姐,你天天这么挂念,就不怕某一位身居高位的人吃醋?”   姚二爷呵呵笑了笑,而在这个时候,玉姐腰间围着白色的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炒勺,在看到我之后整个人愣了半天,才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紧去洗洗,菜刚做好,正好大家一起吃饭。”   看着玉姐激动的手直发抖,我正要上前拦下她,却被姚二爷先拦住道:“好了,就满足她这个心愿吧。”   “心愿?什么心愿?”我不解道。   “你待会儿自己看就知道了。”   众人进屋经过简单的洗漱之后便来到了正厅,端坐在圆桌四周,看着玉姐一盘盘地将各种菜肴盛上,直到摆满了正面桌子才笑着站在一旁拍了拍手说:“先吃着,没想到你这次出去带这么多人回来,我再去做点,别饿着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姚二爷终于出口道:“好了,二十多个菜还不够吃,你当喂猪呢。”   玉姐闻言脚步止在了门口,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呢喃着说:“能吃上就好,我就怕以后再也没办法给你做饭了。”   我心头一颤,站起身看向玉姐有些欲言又止,就听姚二爷叹了口气道:“自打你走后,玉儿每天都要做上满满一桌子菜,生怕你回来的时候饿坏了,没能第一时间吃上一口热的,这不,才几天功夫,老头子高血压都快吃出来了,得亏今儿你们赶了回来,不然吃罢了这顿,我又得偷偷去找泻药消食了。”   玉姐背对着我,抬起手在脸上抹了抹,低声说:“那零雨城是人去的地方吗,当初要不是你们几个向着他,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他去。”   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我感觉嗓子眼发紧,张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迈步来到玉姐身边,拉着她的手坐在桌子旁边,看向她依旧被面纱遮住大半个视线的容颜,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你都说了我是佛不渡,鬼不收,区区一个零雨城,不光是我,就连他们我也都给带了回来,你就别担心了,在这样下去,以后我算是没办法出门了。”   “小乙说的没错。”   狼妖这时自顾自地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后砸吧着最说道:“玉姐你别说,小乙这趟出去收获可不小,别小看他,不是他顶在前头,我们几个都可以栽在那鬼地方了。”   “那啥,虽然我还没有明白这是啥情况,但感觉你们说的都对!”   刘云飞这时也在一旁附和了起来,一句话让玉姐破涕为笑,拿手狠狠在我胳膊上狠掐了一下说:“吃饭!”   忧郁褪去,就只剩下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整个晚上大家杯来盏去,饱饮饱食,并且借着这个机会将猫头鹰和刘云飞二人介绍给了姚二爷跟玉姐,特别是听到这二人是从零雨城逃出来的囚犯后,姚二爷张大了嘴,半天才说:“牛逼!”   只是整个过程中只有红鲤一人门头喝酒,筷子也未曾动过一下,姚二爷的目光几次在她身上扫过,眼中闪着踌躇,却也化作一声轻叹,藏在酒中,流进心底。   酒足饭饱之后,我想了想,还是把这趟去零雨城的经过,详细地给姚二爷和玉姐叙述了一遍。   本打算三两句讲完大家都好早点回房休息,这没想到一讲就是三个小时,许多惊险之处,莫说是他俩,就连我们这次经历过的人再度回想起,也忍不住眼角狂跳,一股死后劫生的后怕顿时涌上心头。   全部说完之后,姚二爷跟玉姐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说:“行,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睡醒了再说。”   宴罢人散,大家各自回到安排的住处,在临进房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血狐不见了,便转过头问送我回房的玉姐她哪去了。   玉姐沉吟了片刻,道:“你娘有消息了。”   “真的?”   我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姐,就见她点点头说:“狐娘找到了你娘被藏匿的位置,前几天出门去打探了消息,估计明天就回回来了。”   随后又看着我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好好休息吧,有些事情急不来,等她回来看怎么说,然后大家再从长计议。”   玉姐说罢转身离去,我站在门前看着她映在月光下落寞的身影,咬了咬牙问道:“我大哥呢,他有什么消息没?”   玉姐身体陡然一滞,却快速恢复如常,没有说话,径直回到了房间中。   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房间,我从包袱里找出纹银香囊放在手中,默默叹了口气,呢喃道:“想当初的你,可曾也是这样?”   自打古道一别,卫君瑶便再也没了动静,这本是清理当中的事,可是自从在葬龙谷再度恢复起前世的记忆后,心中莫名地开始升出一股难言的期盼和希冀,再回想起那道火红而又绝艳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当中隐藏的无尽落寞,或许只有真正懂得人,才能体会的到吧。   一时间情绪陷入到了恍惚,许多困扰已久的事情逐渐开始有了眉目,可这并没有给我带来半点的喜悦,反倒是一股抗在肩上,越来越沉的压力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第二百六十六章 邪影之法   九泉府,白家,季宗卜,金门,三岔湾,卫君瑶……   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正冥冥之中被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线穿在了一起,仿佛在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一双黑手在暗中推进,但是它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恐怕在见到最终的事实真相之前,一切都无法预料。   沉思之际,脑海里突然就响起了邪影的声音。   “你刚才所谓的那个玉姐,怕也不是凡人吧?”   我微微一愣,点点头说:“是的。”   “那你可知她是谁?”邪影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主动说,我也永远不会问,怎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觉得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跟那群人有些像。”   那人群?   记得玉姐曾经说过,是大哥出手将她从那些人的魔爪中救了出来,难不成他俩说的是同一类人?   而且有关于八爷的行踪,还有那个从乡下带回来的女人,看来只有等天亮之后问过玉姐,一切才能真相大白了。   我不想跟邪影在玉姐的身上过多纠缠,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怎么也睡不着,响起那晚红鲤弹石打叶的画面,忍不住问邪影道:“你一直被关在第七层,之前有人趁乱打通地道,逃离零雨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不少吧?”   “是知道,不过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说:“我想问的是跟咱们一起的那个红鲤,你可曾认识?”   “见过,但不曾相识。”   我一听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惊愕道:“你真见过她?”   “那一年黄河大战,跟我同关在一起的达摩老怪用无上神通打通了第七层跟河底的石层,趁机逃狱,引发了不小的骚乱,导致其他几层的数个修炼邪影之法的人也跟着趁机逃脱,你说的那个红鲤,便是其中之一。”   “邪影之法,那是什么东西?”我疑惑道。   “就是身死之后,不愿就此堕入轮回,将一身修为都保存在了影子当中,等到地魂归入地府,轮回转世之后再寻找到自己的影子,便可继承前世之修为,再行修炼,便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天底下竟有如此神奇的法子?”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来到窗前,看着被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好奇道:“人一旦堕入轮回便彻底丧失记忆,怎么可能还可以找到自己前世的影子进行融合呢?”   “说的是啊,不然我又怎么会被关在零雨城,千年未曾逃脱呢?”   我一下子愣住了,想了半天支支吾吾说:“那,那你不就是个单纯的影子了?”   “正如你所见,我就是个影子。”   “可既然是影子,又怎么能……”   “怎么能思考说话是吧?”   邪影淡淡道:“但凡能将力量封印在影子中人,无一例外地都是当世的强者,封印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通常都会将影子封印在天地宝穴之中,那里生气流转,万年长存,受其感染,久而久之,莫说是身具修为的影子,就算是一块顽石,恐怕也能成精了吧,所以会思考会说话,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地,地宝……”   这是我听完邪影解释后的唯一反应。   记得刚入门的时候玉姐就曾告诉过我,凡是风清水秀,风水上佳的地方,大多都有“天灵地宝”所藏,天灵地宝,自然都是夺天地造化的奇珍异宝。   历代相传,少林寺里有一块神奇的石头,名叫“达摩影石”,又称“达摩面壁石”,石头上有隐约的达摩影像,据说是达摩面壁九年,精诚所至,以致他的影象也透入石中。   并且凡是临近观看,便会发现石壁上的影像逼真至极。   高高的颧骨,络腮的胡子,浓浓的眉毛下眼睛微有突出,赤足而坐,就像一幅人的画像一样,还隐约可见他那褶皱的衣服,仿佛穿越了千年,与达摩祖师近距离接触,让人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虽然经过战乱,影石已在几十年前少林寺被军阀焚毁时破坏,只剩下一块残石,但少林寺一直把这块石壁视为传世奇宝,他们都以”灵石“来称呼,而在憋宝人的眼中,这是一块反其道而行之,物被人染,所成就的一块上宝。   难不成邪影所说的修炼之法,跟达摩影石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似乎是洞察了我的心思,邪影淡淡道:“我的记忆只保留在灵智开化的那一刻,之前的事情只是呈片段偶尔浮现在脑海中,但是你刚才的推测,也未必不可能,因为那个打通牢狱,自称是达摩老怪的家伙,生前就是个和尚,其修炼的同样是邪影之法,但是此法并不完整,甚至可以说是败笔,毕竟保留着记忆轮回转世,是根本不可能行得通的。”   “怎么行不通!”   我一下子脱口而出,突然想到黄河古道之中,那些不愿意自废修为而重新堕入轮回的怪物,若是知晓此法,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不用想了,若真是前主人真的找到了我,我也未必愿意再回去,我若是不同意,他就算是有一身逆天之能,也不能耐我何。”   “为什么?”我诧异道。   “突然有个人来找你说让你废弃修为去做他的影子,你愿意么?”   “可你当时为什么会同意……”   我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因为想起当时在零雨城中邪影对着我爹破口大骂的场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同时心下了然,对于好不容易开了灵智,拥有独立思维的地宝来说,让他舍弃本身去为他人做嫁衣,能有如此胸怀的,怕是百不存一。   缓过神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可随即有些不解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着达摩老怪一起出逃呢,连红鲤都能跟着出去,以你的修为,怕也是不难吧?”   “我?”   邪影呵呵一笑:“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关在零雨城特制的无息大牢里,但是万没想到时隔千年还是被骗到了你身上,虽然这一路我帮了你,但说到底也是帮我自己,若给我挣脱的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然后屠尽你白家满门。”   我随意地摆摆手,心道了声你先能出去再说。   可随即又叹了口气说:“你觉得以我的资质,习那十二恨剑法,跟白南远有多少差距。”   “云泥之别。”   “那一个月呢,这一个月里我可以习得几式?”我不甘心道。   “通常之人一个月内还处在领悟剑诀的阶段,但凡事都有例外,我可以将自己对十二恨的领悟告知于你,再加上你肯勤学苦练的话,一个月后,应该可以突破第一招,迈入第二式。”   “真的?”   我差点一蹦三尺高,可却又听见邪影泼了盆冷水道:“可是如此一来,先入为主的观念就会让你在以后的修行路上很难有自己的领悟和见解,就算是习得了十二式,恐怕连白南远的一招都接不下,并且只凭一招,去欺负欺负一些鸡鸭鼠狗还行,想凭此去闹溟泉狱,怕是有些自寻死路了。”   我脸上喜悦的表情一僵,可还是咬着牙道:“聊胜于无,到时能杀一个是一个,总比捏着两个空拳头去要强。”   “随你心意。”   邪影说完后陷入到了沉默。   我也一时无言,突然觉得时间再多给我一点就好了,哪怕只多一点点,到时能救出爹的胜算也会大上很多。   最无情的不是人,而是时间。   “想要习得剑法,没有一把好剑怎么能行呢?”   寂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股熟悉的话音,我忍不住浑身一颤,循着声音转过脑地,就见在床榻上,坐着一道火红的身影。 第二百六十七章 渡厄   卫君瑶斜靠在床榻上,火红的长裙宛如长虹,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异常撩眼。   “君,你,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我一下子紧张的说不出话,手不自觉地拽着衣角,哆嗦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好久不见。”   “才几天就好久不见。”   卫君瑶笑了笑,轻轻从床上坐起,踱步到我身边,微微扬起嘴角道:“其实我有几次都打算出手救你来着,但是你那倔强不服输的样子,就有些忍不住出神,然后就错过了。”   二人距离不过咫尺,一眸一笑都被眼睛抓得真切,淡淡的清香洋溢四周空气,再配上她绝美的容颜,让我脑海中不由得浮想出一句话。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不是说好久不见么,就没有话想跟我说?”   见我傻站着不动,卫君瑶顽皮一笑,拿手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窗前,拂了拂宽大的衣袖,道:“邪十三,你的主人现在正在满天下四处寻你,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躲在小乙身上,就不怕给他带来无妄之灾么?”   邪十三?   我微微一愣,发现她并不是在跟我说话,而在这个时候,房间里就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   “你,你认识逆苍天?”   “你叫邪十三?”   我盯着地上已经开始有些微微扭曲的影子不可思议道。   “十二恨剑法为剑魔逆苍天所创,一生打遍天下无敌手,感叹当今世上没有一人能逼他使出十二恨全招而埋剑空谷,茕茕了此一生,却在临终时不甘就此被世人遗忘,将一身修为和十二式剑法拆开分别封印在了十三道残影之中,欲等到天下英雄辈出之际再执剑江湖重寻对手。”   卫君瑶说到这里轻吸了口气道:“现如今逆苍天重活一世,已经寻得其他十二道残影,自身实力于当年不相多让,却依旧屡次败在了佛面尊者手中,便开始满世界寻这邪影十三,并扬言半年内,若是让他将残影寻回,领悟最后一招,便可将佛面尊者斩于剑下,普天之下再无敌手。”   佛面尊者?   古道中四大势力之一的佛面尊者?   我忍不住一愣,将目光挪到邪影身上,就见它被月光映在地板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可是空气中,却传来了阵阵冰冷的阴笑。   “逆苍天?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编造这些故事无非是想要挟我归顺这个娃娃,将一身修为白白赠于他,告诉你,绝无可能,莫说他逆苍天轮回转世不知几载,就算他真的能找到我,凭着那残缺的十一式剑法,又能耐我何!”   邪影越说越怒,到最后整个身影已然开始变得扭曲,而周遭的空气也陡然一降,密封的房间里突然平地卷起了一阵狂风,风声肆虐,刮在身上如片片刀刃,将身上的衣服瞬间绞成了粉末。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皮肤上一道道如剑刃划过的伤口开始随着风声隐现,耳边厢就响起了卫君瑶的一声冷哼。   “就这一招剑风,你和逆苍天相比,终究是差的太远。”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挥了挥衣袖,一股香风顿时扑面而来,瞬间将肆虐在房间里的剑风击散,接着缓缓过头,拿手冲着地上的邪影轻轻点指道:“虽然你自负身怀十二恨全招,普天之下难逢敌手,可邪影终究是邪影,你的所感所悟,皆由逆苍天前世生前所化,并不是你的东西,想在我面前放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逆苍天本人亲自过来,也得掂量三分!”   卫君瑶说到最后神情蓦地一冷,竟然一弯腰一伸手朝着地面上的影子一抓,那邪影狂躁的身形戛然而止,接着就想逃!   “放开我,不管那逆苍天来不来找我,我都已经将剑诀悉数传授给了这娃娃,还帮他在零雨城中屡次脱险,而你现如今却要将我占为己用,如此小人行径,着实令人不齿!”   眼睁睁看着卫君瑶伸出纤纤玉手将地上的邪影给拽了起来,我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当他的一番话落入耳中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在九狱九泉的种种,竟有些心虚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面对在手中拼命挣扎的邪影,卫君瑶也只是淡然一笑:“小人?自古以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的戒训你没有听说过么?”   “而且你当日所传的剑诀虽然同真诀只有一字之差,可是若小乙真的就此修炼下去,等到他十二式练成之日,也就是你邪十三夺舍重生之时,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邪影在卫君瑶手中只能看出个人形,没有五官和神态,可是依旧可以在卫君瑶话音落地之后,感受到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恐惧。   “你,你究竟是谁?!”   卫君瑶轻轻摇了摇头:“给你次机会,交出真正的十二恨,我放你走。”   “休想!现如今我已经和这娃娃合二为一,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他,再说就算我交出十二恨,即使你手段通天,也根本不可能放我出去。”   “哎。”   卫君瑶突然长长叹了口气,盯着手中的邪影笑了笑,随即另一只手朝着空中一抓,耳听得“咔嚓”一声炸雷震响,紧接着就见窗外的夜空中闪过一道刺目的闪电,伴随着滚滚雷声,直劈向屋内!   一刹那的功夫,整个屋子被雷电映成了白昼,短暂的失神,看着电光所指,我猛然想起卫君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当时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就直接朝她身上扑了过去。   目光中,卫君瑶本就近在咫尺的面孔变得愈发清晰,白皙的皮肤在雷电的映衬下宛如一片白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目光流转,可眼看着二人即将撞在一起的时候,一道极为凛冽的寒光从中一闪而过,接着整个屋子都开始随之颤抖。   在寒光闪现的一瞬间,卫君瑶的神情便已经恢复到了如常,出手如电,直接一巴掌将我推开,而当我身体重重落下,屁股着地时,眼前就见一把三尺长剑,半截剑身都没入在了石板之中,却隐约能见印在剑身上的古朴花纹,铸有鸟篆体铭文“渡厄”二字的剑柄微微颤动,一股古老的气息,陡然散发开来。   “渡厄!”   “不可能!”   邪影的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和不甘,余下的,就只剩下恐慌。   缓过神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到卫君瑶身边,看着插在地上的那柄剑半晌无语,呢喃道:“刚才的闪电,就是这把剑?”   卫君瑶点点头,攥着邪影的手一松,邪影瞬间落地随即回又到了我的脚边,开始不发一言,却能从影子上感觉它在颤抖。   “还记得就好。”   卫君瑶缓缓踱步来到剑边,伸手握住剑柄将它从石板中拔了出来,接着双指合拢,轻划过剑身道:“渡厄,剑魔逆苍天之剑,全长三尺八寸,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此剑一出,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自出世以来未尝一败,同样也随着逆苍天的封剑而蒙尘于无名山谷,时隔百年,今日得以重新现世,开以阴阳,持以春秋,我就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罢手腕一翻,长剑如同水银泻地,剑锋直指邪影。   莫说是那邪影,连我都都愣住了,目光死死落在渡厄身上,就感觉有一股无形的魔力将我吸引,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百六十八章 激进   “你是打算将渡厄交给这个小娃娃么?”   良久过后,邪影没有再激动,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而且我的耐心有限,不是看在小乙的份上,你根本没有机会说这么话。”   卫君瑶的语气依旧冰冷,手中的三尺青峰又朝下沉了半寸,正抵在地面上,邪影的喉咙。   “看来我是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邪影良久发出一声长叹,道:“我答应你。”   随即又问:“但是你真的会放我走?”   卫君瑶没有应他,将长剑在手中挽过一道剑花,递到我手上说:“莫让此剑蒙羞。”   我激动的胳膊有些微微颤抖,从卫君瑶手中接过剑柄,尚未感觉到当中的温度,可是却跟她手指相触,一股触电般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差点剑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卫君瑶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慌乱,怔了怔神,将脸扭过一边说:“这几天我会看着你练剑,要是敢偷懒,当心我饶不了你。”   “你不回去了?”我诧异道。   卫君瑶点点头,依旧不看我说:“这几日古道那边都很平静,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吴将军,暂且可以偷闲。”   我很难形容当时到底是感觉,咬着嘴唇沉吟了半天,才道了声:“好。”   卫君瑶一如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一袭深红的拖地长裙,垂到腰间的青丝被一根红色丝带轻轻挽起,只露出一张侧脸,在朦胧月光的挥洒下,却道不出的万种风情。   在经历了这么多后,看着她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踟蹰之际,就见卫君瑶轻叹了口气:“是不是在想让我帮你给那白南远说情的事情?”   我顿时一个机灵,连连摆手说:“那件事情我压根也没打算答应,真让那孙子放我进城我还不放心,出尔反尔惯了,我信不过他。”   卫君瑶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却是看了地上的邪影一眼。   “所传那人剑诀却是只有一字之差,山泽为阳,水泽为阴,阴阳颠倒打乱了整套剑法中的乾坤循环之道,而且所改之处为第二变,招式和变化对他来说都极为简单,很难引起练剑之人的注意,只有等到将整套剑法贯穿,一元复始之时,才会发现当中的变化,而等那时,悔之晚矣。”   邪影不咸不淡的话给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是一字之差,当中竟然暗藏了这么多的凶险,而我先前却要在他手底下将整套剑法学会,并参照它所谓的“心得”去领悟剑诀,以它的手段,在此期间能做的手脚太多,若不是卫君瑶及时出现,其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低头看了眼邪影道:“我向来都不喜欢去做那些强迫别人的事,若不是因为我爹,你那剑法我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造化弄人,也只能委屈了你,等到剑法学成,天高海阔任鸟飞,随你去哪,我都不会有二话。”   邪影没有说话,只是整个影子的气势陡然一收,平静地映在地面,再也没了动静。   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将脸转过看向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能把人的内心洞穿,微微开口道:“一个月后,你当真要去溟泉狱劫法场么?”   我点点头。   “以你的脾气性格我也不会劝你,但九泉府邀请我们四人前去监斩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卫君瑶问道。   “四人?不是两个么?”   卫君瑶摇了摇头:“它邀请的是四个,但是我和佛面尊者都没答应,只有鬼门龙王和八手仙猴应了邀约,估计到那天,他们两个都会亲临现场。”   卫君瑶的话没有说完,但我知道她后面的话里到底藏了什么。   毕竟单是一个九泉府,我们便已经没了胜算,再加上这两位强者的到来,恐怕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有动力在那天掀起任何的风浪。   “若你真要去,我也可以答应九泉府,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在场的话,起码还能保全你一条性命。”   卫君瑶的话让我心口一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咬了咬牙说:“不用,若只能在你的庇护下生存,我恐怕此生再也没有脸面见你。”   “况且连为自己至亲之人搏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天地虽大,怕是再也没有我白小乙的立足之地。”   话音未落,只感觉脸颊上一凉,耳边低声呢喃:“你若是死了,那我也不会苟活。”   说罢鼻尖香风再度,惊愕地抬起头,正看见卫君瑶的身形逐渐变淡,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到了香囊之中,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弥留在空气里的清香,和印脸颊上的冰凉。   将手中渡厄的剑柄紧紧攥在手心,看着在剑身上布满的暗色花纹,心中呢喃之际,却见花纹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灵动了起来,在血槽之中交错翻转,重新组成了一行细小的娟字: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   一夜未眠。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时候,玉姐叩响了房门,我才从床上下地出门洗了把冷水脸,甩了甩脑袋,见众人已经悉数坐在正堂内用早餐,没有进屋,转身回房取渡厄来到院中,心中默道:“邪十三,开始吧。”   “乾坤有道,震坎相交是为十二恨剑法总决,当中共有三百五十种变化,我现在传你的是第一招,破力。”   “意如其名,此招式专为破那些有着大开大合之势,以力取胜之人而开创,特点就是灵动,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要求剑随身走,快慢相兼,刚柔相含。”   “此为基础招式,动作虽然简单,却必须经过千锤百炼,成就铁中的精英,钢中的钢,方能领悟其要义。”   我点点头,单手握住剑柄,脑海中回响着邪十三的声音,手舞长剑,循着他的指点,开始施展出剑法十二恨第一式,破力。   “以身带剑,神形之中要做到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你这样不行,完全是手跟着剑在走,重来。”   ……   “内合其气,外合其形,光靠手腕上的力道去硬接巨力,是远远行不通的,剑不是死物,你要把它当成一条能灵活多变的蛇,学会避其锋芒,快速寻找破绽,一击制胜才能达到效果。”   ……   “十二恨剑法中招招都包含着阴阳之变,上一剑为阳,下一剑为阴,阴阳交炽,反正相扣,变化无穷,神出鬼没,莫要被固定的招式而限制住了手脚!”   “再来!”   ……   练剑的过程中,我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当日在零雨城与阎罗斩交战时的场景,那大开大合势要劈天钝地之势,再加上邪十三在耳边从未停过的教诲,让我心生感悟,灵台顿明,咬紧了牙关一步步练了下去。   那一天是自我离开三岔湾以来最安静的一天,脑子里除了剑之外,从来掺杂过任何一丝旁骛,玉姐等人也出奇的安静,只是一个个斜靠在门槛上淡然旁观,饿了就去吃饭,渴了就去喝水,没人发过一言,一直到夕阳西沉,初月渐升时,我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长剑挽过一道剑花,做好了收剑势,心中对邪十三道了声谢,才转身走回了房中。   刚一推开门,就见卫君瑶那火红的身影再度出现,半躺在床榻上,满眼含笑地看着我说:“不错,才一天就有点用剑的样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本命精元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渡厄放在桌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径直坐在她身边说:“全身都痛,比跟白南远打一架还累,看来那些功成名就的一代枭雄,盛名之下付出的努力,要远比想象中多的多。”   可是没等我话音落地,就突然感觉双肩一软,两只手掌攀了上去,于关节处轻轻揉捏,耳边同时回绕着卫君瑶淡淡的笑声:“这样舒服多了吧。”   我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傻了,感觉着从肩头传来的一阵阵痛苦的舒缓,干咽了口唾沫说:“要是每天练完剑都有这样的待遇,估计一个月不要我就能把十二恨学通!”   “臭美!”   卫君瑶嗔怪了我一声,拿手在我后脑勺上猛弹了一下说:“你今日练剑我都看在眼中,虽然相对于常人已然是进步不小,可是对于敌人还有时间来说,还是太慢。”   “并且你太在意形式,将手中的剑舞的太过花哨,其实并没什么作用。”   我心头一愣,见卫君瑶缓缓下地,拿手拢了拢长发,看向我说:“你可知道,对于用剑之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   “在大多数看来,剑法有各种各派,招式变化都不同,可是对于瞎子来讲,世上所有的剑法却都是一样的。”   说着突然一伸手抓起桌子上的渡厄,接着一个转身,冲着我挥剑直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是在我眼里却仿佛天都要在此刻塌了下来,那一剑所含的气势似乎要把空气都要划出一个口子,周遭没有任何破绽,丝毫没有任何想要抵抗的欲望,而等到剑锋落在,垂在空中之时,我却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连力气都虚脱了出去。   “高手之间交手,决出胜负的往往只是一招,在对敌之时你需要想的是如何击杀对手,而不是怎么用手中的剑或者剑招来杀敌,剑是工具,而不是你自己本身,剑刃能杀人,剑柄同样也能,不要将剑法遮住了双眼,它只是水到渠成,在手中随意使出来的工具而已,切莫忘本追它,忽略了练剑的初衷。”   初衷。   我心头猛颤,想起白天练剑之时却是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如何将剑法挥的更流畅更好看上,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伺机偷袭,哪怕只是一个勉强能拎个其铁锤的老妇,恐怕我也没有丝毫的察觉,便会命丧当场。   “其实在你彻底将十二恨领悟之前,我说这些着实有些太早,但是你白小乙不是常人,所要面对的对手更不是一般凡人,只有行常人不能行,不可做之事,才能让你快速成长,早点立于不败之地。”   卫君瑶说着反手握剑将剑柄递到我面前,坏笑道:“气馁了?”   我摇了摇头,心中这时才恍然大悟,看向卫君瑶无语地说:“我忘了,你自己本来就是用剑的高手。”   卫君瑶笑了笑:“我只会一套剑法。”   “什么剑法?”   可她却摇了摇头:“等你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将剑柄握在手中,看着她忽然又有些落寞的脸庞,忍不住问道:“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么?”   “听人说,和自己去经历,总归是两种领悟,就和这练剑一样,你就算是看我舞一万遍,也不及将剑柄握在自己的手中,去感受那当中的奥妙变化。”   说着忽然眯起了眼睛,仰着脑袋笑道:“反正我都等了这么久,多等些时日也无妨,不然我对你用情那么多,你就这么一点点,不公平!”   我忍不住愣住了,点了下头,便持剑走出了房门,重新回到了院子里,闭上眼睛,感觉着吹在脸上的风,钻进耳朵里的鸟语虫鸣,以及从剑柄上传来的微凉,深吸口气,再度将十二恨第一式,挥洒了出来。   又一夜无眠,赶等我收剑回到房中时,卫君瑶已经不在了,拿手摸了摸床榻上她曾接触过的地方,顿时一股倦意袭来,倒头就睡着了。   长途奔波拼命,再加上两夜无觉,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坐在床上活动了下筋骨,发现身上的酸痛已经荡然无存,并且连手脚都轻便了许多,顿时喜出望外,一脑袋扎出房门,就见玉姐,狼妖等人早就等在了门口,特别是姚二爷,坐在轮椅上满脸的怒气,似乎在我睡觉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心头一颤,没敢张嘴,却见狼妖抱着肩膀一脸怪笑地说:“可以啊,都学会金屋藏娇了,带出来看看,这兄弟媳妇儿长什么样,我们几个也好把把关啊。”   我没有搭理他,转过目光看向玉姐,就见她摇了摇头拿手朝院子中央一指道:“你干的好事?”   我一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其纤纤玉指正对着院中的那颗那桂花树。   时值入春,桂花树刚经历过冰雪寒霜,许多枝头正打着嫩芽,还见不到几片绿叶,惨败迹象虽弄,却丝毫比不上在几人合抱粗的树干上,那一道道入木三分的剑痕。   “谁,谁干的?”   我咽了口口水,有些心虚更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众人,就见姚二爷气的直拍轮椅,拿手指着我说:“你猜呢?”   “不会是我吧?”   我忍不住两步跑到了桂花树下,拿手摸了摸可在上面足以深入一根小指头的剑痕,转过头看向众人,还没等我开口,却见狼妖一脸怪笑地说:“是不是上不了美娇娘的床,无法发泄,半夜拿姚二爷的宝贝桂花树泄欲来了?”   我又将目光挪向刘云飞,就见他连连摆手:“不是我,我这阎罗斩可劈不出这么小的口子。”   “更不是我。”   猫头鹰直接说道:“水火棍只会直接把树打断,不可能还带口子的。”   而当我迎上目光凛冽的目光时直接一缩脖子,摸了摸脑袋,想起卫君瑶那晚的指点,一颗心砰砰直跳,二话不说就往屋子里跑。   可还没等一只脚踏入房门,却耳听得身后“咣”的一声,像是院门松动,赶紧转身,正看见血狐手扶着院门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见到众人刚要开口,却眼睛往上一翻,倒地不醒。   院子里沉寂了片刻,玉姐和红鲤赶紧上前将她往正堂里搀,所有人都跟着进了屋,见血狐躺在地上一点知觉都没有,我心里咯噔一下,两步走到切近,就听玉姐沉眉说道:“本元涣散,得赶紧找到能补充精元的地宝,否则不出一时三刻,便要毙命!”   本命精元?   我微微一愣:“你是说百草之王?”   玉姐盯着血狐紧闭不开的眼睛,点点头,随即又叹声道:“怕是来不及了。”   我在这时将目光转向狼妖,见他同样也看着我,着急道:“草王不是和霍老太在一起么,人呢?”   狼妖皱了皱眉头,说:“在城西的山里,但是我记得猫老太爷当初说要去江西来着,就怕现在人不在。”   “不管在不在,先跟我走一趟。”   二话不说拉着狼妖的胳膊就往外跑。   血狐是追寻着娘的行踪才受到了如此重伤,以她的身手都沦落至此,那娘的处境现如今一定是危险至极。   狼妖在身边也是满脸愁容,二人刚出院子,就见红鲤也飞身跟了出来,径直钻进旁边的黑色轿车,冲我们招手道:“你们准备跑到猴年马月,快上车!”   可是就在我跟狼妖转身过要上车还没上的时候,只见在联通姚宅和大路的小道中间,隐隐走了两个人影。 第二百七十章 康安   我跟狼妖站在车门旁,看着两道人影逐渐靠近,忍不住一愣。   霍老太跟草王。   二人的身体状况看起来都不怎么好,神情惨淡,相互搀扶,亦步亦趋地往跟前靠,赶等到了跟前,我才反应过来,连忙迎过去将二人搀住,未等开口,霍老太便嘶哑着嗓音道:“进屋救人。”   狼妖和红鲤在跟了过来,三人搀着霍老太跟草王快速进了屋,霍老太冲众人摆了摆手:“玉儿留下,其他都出去。”   大家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言,侧身便走到屋外。   屋内和屋外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此时此刻连耳旁微不可查的风声都被无限放大,挂在桂花树上的最后几片枯叶也在此时飒飒飘落,散在地上,扑簌的落叶声,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着枯荣无常,和生命的脆弱。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的光景。   月挂枝头,星点夜空,大家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直到听见从里面传来脚步声响,和一声长长的叹息,房门被打开,玉姐出来了。   “情况不太好,小乙你有什么要问的赶紧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我闻言心头一颤,见玉姐满脸落寞不像是撒谎的表情,一紧张立马冲进了房门,霍老太跟草王还坐在屋子里,中间躺着血狐,血狐半个脑袋靠在霍老太的身上,微睁着眼,看见我似乎想要说话,可努力了半天,没有开口。   两步走到切近,弯下腰看看血狐,又看向霍老太,低声问道:“狐娘怎么样?”   霍老太皱了皱眉,轻叹了一声,道:“有什么就抓紧问吧,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时间一到,我跟草王还要继续替她续命,耽误不得。”   “小乙……”   血狐突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艰难地张开嘴,看着我说:“康安,贡嘎寺,去了之后你要小心,金鹏的势力非同小可,並且和古道中人勾结在了一起,像是在密谋什么事情,只可惜我刚浅进寺庙就被抓,否则的话还能帮你多探一些消息出来。”   我摇了摇头,沉声道:“是金鹏出手打伤了你?”   “不是。”   “那是谁?”   “佛像。”   我忍不住一愣,就见血狐深吸了口气道:“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给你解释清楚,去到那里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一草一木,看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在不知觉中变成杀人的利器。”   说到这里她又深喘了口气道:“你娘暂时还算安全,就被关押在贡嘎寺里,但是那里的守备很严,总之,一定要小心。”   血狐一口气将话说完,眼中的瞳孔开始涣散,抓着我胳膊的手上的力气也一点点消失,我紧张地抬头看向霍老太,就见她道:“时间到了,你快走吧。”   “那她……”   “我会帮她一直续命,你好自为之。”   又看了眼已经双目合拢的血狐,我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离开正堂,见众人一窝蜂地拥了上来,我咬了咬牙,看向姚二爷问道:“康安在哪?”   姚二爷皱了皱眉头:“往北走,是川蜀跟藏区的交界线,怎么,你娘被关在那?”   我点点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过去。”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   见众人异口同声地跟着就朝门外走,我之下了脚步,摇头道:“这次去主要是救人,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视线。”   随后转过头看向红鲤道:“你认识路吧?”   红鲤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脚上功夫最好,就咱俩去吧,你开车,其他人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说罢不顾众人反对,转回屋中找床单将渡厄紧紧包裹,接着缠在身上同红鲤迈步走了出去。   康安是个位于顺安边陲的小县城,与阿坝藏族自治州交界,不算是真正的藏区,却在藏佛法典中有云:法域“卫藏”,马域“安多”,灵域“康安”。   其灵域称号的由来红鲤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那一带冰山与森林交错,走进山区,经常会发现一棵树干上靠北的一边被白雪覆盖,而另一边则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二者互不干涉,看似奇怪却又极为协调的共生了几千年,估计灵域之言,也是由此而来。   由成都往北的路不太好走,特别是出了青秀之后,一路全是走在紧贴着悬崖峡谷边的国道,开着各种越野汽车的进藏驴友不时在身边擦过,极速飞驰,留下一长趟的尾气。   “她来过了?”   停在路边的休息站,我跟红鲤两人一人泡了桶泡面蹲在路边,盯着来来往往的路车,红鲤低着眼睛问道。   我朝着泡面桶吹了口气,点点头说:“不用担心,不是来找你的。”   红鲤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她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她瞥了我一眼说:“痴情女子负心汉,说的就是你。”   我诧异地盯着红鲤,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突然想起来她跟邪十三一样,前世都是修炼邪影之法的人,忍不住好奇道:“那你还记得你前世是谁么?”   红鲤没有搭理我,用筷子卷了把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见眼前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卷起的尘土和泥沙全都落入到了碗里,就见她目光闪烁,随即叹了口气,将面扔到了一边。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会把身体还给她。”   红鲤蓦的撂下一句话站起身往车里走,将将我震在了原地,半晌的功夫见她将车发动,才赶紧钻了出门,不可思议地盯着她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世间很无趣,想回去睡觉了。”   红鲤踩动着油门驾驶着车子一路向前,我一直坐在副驾上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车子又往前开了大约半天的功夫,进入视线的开始是一片片被沟壑分成偏域的高原,蓝天仿佛在头顶触手可得,成群结队的牦牛对迎面驶来的汽车视若无睹,车子一路远绕,直到天黑才进入到了一座位于断峡之间的城镇,入口处被红色的大灯组成了两个字:康安。   车行驶其中,街道两边都是挂着五彩经幡,红白相间的两层小楼,许多店铺门前的牌匾都是藏汉互译,选择了半天,车子最终停靠在了一家相对外观看起来比较崭新的旅馆门口。   尽管如此,可当我们两个在门口办理了入住手续,进入房间之后,还是有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可能是路线过于偏僻,连进藏的车都很少往这边走,这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小旅馆已经不能用寒酸来形容。   一推开门,便是一股陈旧潮湿,像是厕所里的异味扑鼻而入,房间里只有一张靠窗的白床,和一台老旧的电视,值得庆幸的是好歹还有独立卫生间,可是当伸着脑袋朝卫生间里看时,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硬着头皮将包袱扔在了床上,坐在床边傻愣了半天,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歪着脑袋靠在床边,满脑子都是事,也睡不着,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发现没有一个语言相通的节目,一甩手将遥控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正眯着眼睛想事,就听见卫生间里“滴答”一下,像是水龙头没有关紧,却懒得动,正要随它去时,就听见“滴答”声再度响起,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就像是有个浑身被水打湿的人正一声不吭地站在厕所,吓得我腾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身上的血都凉了。   她又来找我了。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虽然哀乐佛说她是我的生母,可是自从有了上次在家里差点被溺死的那次教训,我丝毫不怀疑这种场景会再一度上演,下意识地伸手将渡厄紧紧攥在手中,可就是在一错神儿的功夫,“啪”的一声,灯灭了。   那一会儿我汗毛都他娘的站了起来,手上保持摸剑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感觉着周遭空气里的水分愈加浓郁,耳边厢想起了一阵阵“啪啪”像是有人光着脚丫子走路的响声,而这声音的来源,就是来源于厕所。   妈了妈我了个姥姥!   这会儿若真是来个什么魑魅魍魉,凶神恶鬼的站在面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拔剑跟它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怕就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可远比知觉和肢体上来的猛烈的多。   惊慌之时,感觉那滴着水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耳听得就已经来到床前,一咬牙一跺脚,鞭打千里驹,草鞋插鸡毛,狭路相逢勇者胜,看谁更快!   想罢直接一抖手,反挽过剑径直朝面前一桶,耳听得“噗”的一声,从剑身传来一阵犹豫捅破窗户纸般的感觉,心头正喜,想要拔剑再刺,可是手上使劲儿的同时,却发现剑身仿佛陷入到了一团无尽的深渊里,任我如何用力,却拔不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女尸   冷汗可就顺着脖颈哗啦啦地下来了,而在这时,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影绰绰地就看见在面前占这个身材消瘦的女人。   红色的宽袖大炮,露在外面的皮肤白花花一片,就能抹上了猪油一样,一张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脸就那么盯着我,两只手立于胸前,正握着渡厄的剑刃!   晾尸崖下被我拉上来的那个女尸!   我当时脑子都蒙了,虽然那金门掌灯曾告诉过我女尸一定会来找我,让我加倍小心,可是怎么都没能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是她一直都在暗中跟着我寻找下手的时机,还是说着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只等我跳进来然后一网打获?   女尸的手掌被剑刃划开了口子,一滴滴黑色泛着腥臭的液体正不断地从掌心往地上滴,披头散发,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接着嘴角抹出一丝怪笑,张开另一只手,就朝我脸上抓了过来。   我当时想都没想,扔下剑跳床就朝着房门的方向狂奔。   但这女尸的速度明显比我更快,就在我往床下跳,脚底还没有接触到地板上时,就感觉喉咙一紧,那女尸直接抬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整个人被定死在了半空中,张开了手拼命往她胳膊上抓,却发现入手之处,满是油腻,就跟扒上了一堆尸蜡一样,而那女尸胳膊上的肉也被这一扒成片地往下掉,瞬间留下了几道手指印。   当时那种又惊又恶心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我一边起着鸡皮疙瘩一边不停地在她身上扒,转眼间便白骨森森,可是女尸却丝毫不为所动,一直怪笑地盯着我,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在尽力地表演游戏,给我看的心底升起一股恶寒,忍不住大骂道:“你他娘的到底想干嘛!”   “还我孩子……”   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阵阵回荡,一句开口便再也无言,可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呆立当场,甚至忘记了挣扎,口中呢喃道:“孩子?”   “还我孩子……”   女尸再度开口,可是这时却在眼角落下了一滴鲜红的血泪,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冷声道:“还我孩子!”   这一声极为凄厉,震的我耳膜直颤,见她脸上冷漠地表情蓦的变得狰狞,我心道一声不好,低眉打眼,看着那把依旧被她攥在手中的渡厄,二话不说卯足了力气一伸手,一抬脚,将渡厄攥在手中,一脚踹向胸口,身体用力挣脱,尚在空中时便猛地挥剑下砍,一剑劈在了腕口,耳听得那女人口中发出一声哀嚎,掉头就朝门外跑。   我没敢追,看着她夺门而出,和刚才屋子里发生的动静,心中隐隐察觉不对,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当中,才一口气冲出房门,来到隔壁,一脚将门踹开,正看见红鲤面无人色地倒在地上,满身是水,就跟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赶紧走到切近将她扶起,拼命地掐着人中,半晌的功夫才见她长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却是抬手就朝着我脸上打了过来。   这一掌来的猝不及防,直接给我推到了门口。   “你疯了!”   我大骂一声,红鲤作势欲扑的身形戛然而止,满眼诧异地看着我,沉眉道:“这个旅馆有问题。”   “废话,赶紧走!”   二人忙不迭地跑下了楼,只见旅馆的大门紧闭,卷闸帘被紧紧拉到了地面,先前负责给我俩开放的藏族小姑娘趴在柜台,双目紧闭,可是叹了叹鼻息,竟像是睡着了。   不是旅馆的问题?   我和红鲤对视了一眼,拿手推了推那小姑娘,就见她迷瞪地抬起头,看着我俩,拿手揉了揉眼睛,口中操着蹩脚的汉语问道:“有事吗?”   “这个旅馆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别人入住吗?”我平复下心情问道。   “别人?”   小姑娘愣了愣说:“有,在三楼最头里的两个房间,跟你们一样,也是汉人。”   “什么时候来的?”我按下心头的震惊继续问道。   “你们刚上楼就来了,怎么了?”   看着小姑娘满眼疑惑,我又望了红鲤一眼,二人不由分说,便又快速地朝着楼上奔了过去。   楼上走到头是一扇消防窗口,两边一南一北正对着两个房间,当我和红鲤赶到的时候两间房门大敞,窗户也被打开,将脑袋探出窗台,发现夜色正浓,旅馆的后面是一片高低不平的荒地,早已看不见了人影。   “看来早就被人盯上了。”   我深吸了口气,若只是金鹏提前安排好了眼线盯着我俩欲要除之而后快还好说,可那晾尸崖的女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口口声声找我要孩子,巧合?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我看着红鲤同是不解的神情,叹口气道:“走吧,这里不能待了,直接去贡嘎寺。”   当二人再次回到楼下时,那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并且旁边还多了一个满脸黢黑,其肤色一看就是常年在紫外线下爆射造成的中年汉子,见我俩下楼,开口问道:“两位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摇头,想了想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座贡嘎寺?”   汉子警惕地打量了着我俩,伸手揽过小姑娘,将她拥向臂下说:“你们去哪里做什么?”   见那汉子面露不善,我想了想,看了眼红鲤道:“这是我媳妇儿,常年生病,并且久治不好,听人说贡嘎寺的活佛能替人消灾祈福,所以就想来拜拜。”   说完之后,汉子没有说话,倒是那小女孩开口说:“贡嘎寺早……”   “早上太阳从康安神山升起时才对外人开放,现在天太晚了,你们去了不行的。”   汉子打断了小姑娘的话,眼神之中的警惕依旧丝毫不减,我想了想说:“我们汉人礼佛讲究心诚则灵,灵则动天,今晚我俩就到寺院门口叩佛,一直到明天日升之时再进去。”   汉子点点头:“那你们去吧,出门之后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等走到神山脚下的时候,就能看见贡嘎寺庙了。”   “神山?康安山?”   我不解地问道,可是见汉子没有再张口的意思,郑重地道了声谢,便和红鲤走了出去。   赶等上了车,一直往前开了有十多分钟,彻底离开旅馆之后,红鲤沉眉道:“那个汉子不太对劲。”   我点点头:“你也看出来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红鲤问道。   “那个女孩。”   我叹了口气:“那女孩虽然紧张,可是恐惧感却不是源自咱们两个,并且在说贡嘎寺的时候她好像是想提醒咱们什么,但是却被那个汉子打断了。”   “我担心那女孩会出事。”红鲤低沉了一声,手中突然将方向盘打满,整个车子一个三百六十度掉头,接着一踩油门,又冲着旅馆的方向折了回去。   可是再到旅馆,却也人去楼空。   “这他娘的畜生,连个小孩都不放过!”   我狠踹了一脚房门,红鲤却皱着眉头说:“那贡嘎寺怎么办?”   “去!”   我低音了一声:“金鹏肯定早就在等着我送上门,但是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地过去,先到那边打探清楚情况,后面的事情再做从长计议。”   “我估计那个女孩应该也会在那。”   红鲤的话让我微微诧异,好奇地看着她说:“你这个状态,可不像是从零雨城里出来的。”   “监狱里关着的难道全都是坏人么?”   红鲤看了我一眼,转身便上了车。   整个康安镇的夜晚异常宁静,车子的呼啸除了引来一阵阵犬吠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动静,五彩的经幡随着山风微微飘动,夜空中也是圣洁如洗,只是偶尔闪烁着的几颗繁星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明显,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而美好,可是看着离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大山,心中叹然,照着方才在旅馆里的状况,此行之举,怕是免不了一场厮杀,将这寂静的夜空,画上一抹鲜红了。   车子缓缓驶离城镇,底下的路也开始变得坑洼不平,几次车子陷在泥坑里差点上不来,一路都是半推半开的状态,好不容易晃到山脚,却已是天要蒙蒙亮了。   那会儿正是鬼呲牙,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再加上高原独有的气候,一下车就看见手胳膊上的汗毛打上了一层层薄薄的寒霜,呼出来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实,宛如浓雾,忍不住猛打了几个哆嗦,暗骂了一声:“这他娘冷的也太奇怪了点儿吧。”   红鲤没有说话,下车之后将包袱背在身上警惕地打探着四周的环境,我们现如今所处的位置离进山还有一小段的距离,但是前面的路况却不容车行,站在原地踟蹰了片刻,二人对视了一眼便开始朝着山影的方向走,可是还没走几步,就感觉脚底一沉,就跟黏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忍不住低头看,就发现左边的一只脚踩在地上,已经被霜冻彻底冻成了冰块,结冰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山体裂缝   看着犹如冰雕般陷在地上的小腿跟脚掌,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正想再使劲儿,却听红鲤沉声道:“你要是不想让你的一条腿永远留在这,劝你还是不要乱动。”   说着双腕一抖,两把黝黑泛着猩红的匕首从袖口落入掌中,弯下腰低眉看着腿上的冰凌,皱了皱眉,问道:“腿有知觉没有?”   我尝试又动了一下,说:“有,但很微弱。”   “呼。”   红鲤闻言长舒了口气,随着手上的动作,眼前冰屑四溅,覆在腿上和脚上的厚厚冰层很快如砍瓜切菜般被削了下去。   活动了下腿脚,发现除了脚冷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我长长吐了口气,可随即警惕将目光朝向四周,冷笑声道:“看来金鹏的待客之道远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友善啊。”   此刻正值天色微亮,朝阳的光辉尚未驱散黑夜,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特别是面前那座只能看见封顶上皑皑白雪,整个山体完全被黑暗隐埋,仿佛凭空漂浮在夜空,显得那么不真实。   “应该是金鹏的人留在山脚边上,以防外人进入的印记,估计那边已经察觉到了,不要走大路,往山里走。”   红鲤说了一声将短匕反握在手,蓦的就朝一旁的林子里钻了进去。   生长在这一带的树木多以阔叶针松类为主,生命力十分顽强,布满整个西藏高原,久经风霜而不败,并且叶尖十分锋利,长在叶子一圈的峰齿刮在人的身上就跟铁锯一样,一个不小心便满身是伤,可却也避无可避,毕竟这里常年无人涉足,连条路都没有,饶是红鲤的身手,在速度上也慢下了许多。   二人一直在密林之中顺着山路的方向往山里走,一路上谨慎小心,可是整个山里也太安静了,走了半天甚至都没有惊奇一只飞鸟,连虫鸣声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跟红鲤两个人,却又能隐隐感觉到似乎从高山之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都被露在了眼中,使人无处遁形。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甚至可以说是压抑,让我忍不住沉着声说:“我记得在长白山的时候曾听刘三手说过,《猎经》有言:树惊鸟不飞,是人不是鬼,估计咱俩进山的行踪早被人发现了,干脆直接出去,跟他们面对面的较量来的更痛快些。”   “金鹏的手下全是从昆仑带下来的异兽,它们对地盘的界定十分敏感,整座山的动物估计都被他们惊了出去,入敌之境处处小心,千万不要大意。”   红鲤的话让我心头一凛,同时有些汗颜,看着已经深入到了半山腰,便将别在身后的渡厄解了下来,紧紧攥在手中,跟同时停下了脚步,开始打探四周的环境。   到了这里基本上随处可见先前听红鲤口中所说的那些半冰半绿之树,脚底下的路也开始变成左脚冰川,右脚黑土的怪路,但是太阳到现在依旧没有升起,纵使我俩爬上了树顶,俯览整个山区,就好像进入到了一个无尽临海,放眼望去全是被黑幕笼罩着的高山深林,丝毫没有见到有寺庙建筑的迹象。   “走错了?”   我呢喃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红鲤,就见她脸色并不好看,皱着眉头眯眼观瞧,半晌才说:“到前边的那条河看看。”   河?   我愣了一下,红鲤却已经翻身从树下落下。   我不敢犹豫,紧身前行,在密林之中弯弯绕树,不大会儿的功夫,耳边便想起了一阵稀稀拉拉,像是小溪婉转的响声。   我不禁诧异地看了红鲤一眼,当二人循着声音来到河边时,我忍不住愣住了。   那是一条夹在山体裂缝中的河流,整座山像是被利刃从中间劈成了两半,笔直的断壁从脚边一直延伸到地底,峡谷中完全被黑暗侵袭,看不见丝毫光亮,却能隐隐听见水流的回响,但是光是声音上来判断,其水势绝不是小溪,甚至可以说是流淌在峡谷里的一条大河。   二人蹲在缝隙边依旧没有说法,红鲤沉默了半晌,伸手在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往缝隙里扔,可是等了半天的功夫,却依旧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回音。   “卧槽,这他娘的也太深了吧。”   我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可却在这个时候,耳边厢突然就听见了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女尸!   我腾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四周密林,可是那哭声却出现了一次便彻底销声匿迹,等了老半天,也没有瞧见这一带还有第三个人的踪影。   “奇了怪了。”   可这次还没等我话音落地,那女人的哭声,却再次出现了。   声音凄惨凛凌厉,似有若无,并且听起来不只是一个人在哭。   我一下子傻了,转过头看向红鲤,就见她整个人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眉头拧成了一团,等到声音落罢,看也不看我大喊了一声:“小乙!”   这一声差点儿没把我魂儿都叫了出去,还没等我发作,就听见那哭声随之从缝隙里钻进了耳朵,像是众人嚎啕,也像鸟兽悲鸣,凄凄惨惨,持续不断,瞬间给整个山林蒙上了一股奇怪、恐慌、悲伤的气氛。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裂缝,赶紧学着红鲤趴了上去,冲里面大吼了一声:“嘿!”   哭声再起,声势浩大,如雷翻滚,仿佛是一头巨龙在哭泣,听得我心里一阵发慌,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红鲤震惊道:“这是什么地方?”   红鲤这时也跟着站起了身,疑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真正的贡嘎寺,或许就在这下面。”   我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裂缝,扫眼在地上找到一块比较大的山石,抬起往里面一扔,等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就算在,这深度咱们也下不去吧。”   “未必,我不信他们全都能飞,往前找找看,兴许会有入口。”   红鲤说着就开始往前走,我跟在身后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金鹏肯定不会无端端将老巢选择安在这座山里,山中一定是有着不同寻常之处,并且方才那些哭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出着神,就见走在前面的红鲤步伐陡然加快,像是发现了什么。   心头一惊,赶紧跟着往前走,却发现红鲤已经停在了一颗古树旁边,拿手摸着树干,低声道:“七叶树。”   迈步走到她身边,看着眼前不过数丈来高,树叶却长得出奇的好,枝繁叶茂,背影成荫,特别是一棵树干,生得笔直坚挺,连一丝弯曲都没有,犹如人工培植一样,不由得啧啧称奇:“什么七叶树?”   “佛教四圣树之一,和先前在幽泉狱旧址那颗婆娑树齐名,只不过传说婆娑树是佛祖释迦牟尼涅槃之树,而七叶树,则是其首次集结弟子之所。”   听了红鲤的解释我不由得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七叶树上,发现它但从外表上来看要比婆娑树普通许多,可是沿着树干往下看,就发现那一直呈一条直线走势的裂缝到了这里竟然好像是刻意避开这棵树一样,竟然小小地拐了个弯,围着树干形成了一个弧,继续往山下走。   并等离近了才发现,在七叶树笔直的树干上,还留下了一行字。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人前人后,唯善独存;   云南云北,唯信独树;   事左事右,唯和独根。   小声地将树干上的行诗念了出来,红鲤也在此时疑惑地走到跟前,盯着上面的字疑惑道:“能解出是什么意思么?”   我摇了摇头,心说我一个高中毕业的假大学生能看出什么名堂,要是大才女卫君瑶在话的,兴许没什么问题。   “看诗读字,你看这首诗的最后两句的最后两个字,连在一起读什么?”   邪十三?   听到它的声音我微微一愣,同时将目光落在它所指的地方,呢喃道:“树根。”   盯着七叶树深深埋在土里的根部,我试探性地拿渡厄在地面上掘了掘,可在这个时候却见红鲤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嘴里同时念出“树根”的同时,径直朝着裂缝处跑,随后着急喊道:“小乙,快来!”   我楞了一下,急忙提剑赶了过去,见她目光诧异地盯着裂缝当中,忍不住也跟着探出脑袋,就发现在脚底下的这道裂缝里,密密麻麻盘踞着跟胡须一样的树根,布满了整个裂缝的空间,并且根根如同虬龙一般粗细,朝着底部延伸,一眼望不到头,其场景状况,让我忍不住看直了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   “上下前后,南北左右,唯存树根是这首诗的谜底,估计你们想要的贡嘎寺就在这下面。”   邪十三在脑海中淡淡说道。   “你之前干吗去了?”   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可邪十三再度陷入到了沉默,没有理我。   抬起头,见红鲤在这个时候已经翻身下到了缝隙,手上扒着根须开始一路往下,我也没有犹豫,将渡厄再度缠在了后背,抬脚跟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贡嘎寺   在遍布整个裂缝里的根须中攀爬,我当时的感觉就跟在万丈悬崖中荡秋千一样,每扒动一根根须就如同抓在一条固定不稳的长绳上,来回飘荡,摇晃不停,只是下了没多长的距离,便满身大汗淋漓。   而就在我抓着一根根须想休息片刻的时候,低下头,却见红鲤宛如一只灵活的猴子,在根须网中上蹿下跳,没有像我一样一根根的抓,一点点的下,直接一松手下去一大段距离后,找准时机一把抓住眼前的须枝,接着继续往下,片刻的功夫,便在视线中消失了身影。   我摸了把脸上的汗,知道这种身手学是学不来的,心叹了一声,便继续亦步亦趋地往下爬。   也不知道究竟用了多长的时间才来到裂缝的底部,手和脚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呼”的一口吹气声响,眼前的视线被照亮,红鲤举着火折子来到我跟前,抬手晃了晃,目光之中,只见一座半个身子立于水面之上的古刹梵寺,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整个古寺的建筑基本上是以白色为主,只有寺顶上挂着为数不多的几片红色琉璃瓦,扎仓僧舍,群楼耸立,层次错落有致,规模宏大,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散落的米堆,立于河面,扎在七叶树的根底。   这就是贡嘎寺?   看到这里我也没有心思休息,从地上站了起来,跟着红鲤一步步朝着古寺靠近,却感觉眼前的这座古寺尘土的气息很浓,仿佛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涉足,隐隐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铁链震动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蓦的炸开,惊出我一身冷汗,循着声音望去,正看见在河面上一条黑色闪着波光的巨大脊背在水中一闪而没,卷起一道道水浪,朝着身上就冲了过来。   我跟红鲤快速闪身离开水边,看着眼前不过十来米宽的河流,一时间面面相觑。   “河里好像锁着什么东西。”   红鲤低吟了一声,警惕地盯着河面,耳边隐隐能听见铁链在水底碰撞的沉闷响声,却再也见不到那怪物的踪影。   我跟红鲤远远地站在水边,一时间有些进退不是,那古寺整个院落全都被水面所覆盖,想要进去就必须过水,但是光从刚才那怪物露出的脊背来看,估计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应该是某位高人为了镇守古寺所留在这里的护寺邪兽,既是镇寺,怕是没那么好进去了。   可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这座跟米堆一样的寺庙,是不是就是血狐口中所说的贡嘎寺,如果是的话或许还可以再想想办法,可如果要不是,跑错了地方,再在这里折半条命,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我同红鲤四目相对,二人皆要开口的时候,却耳听得一声发自水底的龙吟打断了两人的开口,长吟震得河面上水花四溅,仿佛整个峡谷都在为之颤抖。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和红鲤一度无语。   “青龙嫉主,这不是寺庙,而是一座墓。”   邪十三的话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可这次带给我的不是疑惑,而是震惊。   “风水之中有四大绝地,分别是苍龙无足,白虎衔尸,玄武藏头,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   “你居然懂风水?”我诧异道。   可是却没想到习惯性地从口中说出,红鲤闻言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没有说话,继续转过头盯向水面。   “逆苍天取命之意便是逆天之行,凡人所信奉之事他向来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将一身修为和剑法封印在残影之前,他也曾为自己死后之事寻找过归所,专挑天下大凶之地下手,先杀人,然后将尸体放入四绝地当中,等到数十年后再去取,虽然多数尸变,却依旧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效果。”   放尸再取?   我微微一愣,就听邪十三继续说道:“直到他在以四绝之地挖出了一具邪尸,发现那邪尸虽然已经死了上百年,一身修为废尽,可依旧将生前所感悟的武功保留了下来,差点逼他用剑,感叹之际,取墓中一陪葬短剑将其斩杀后,才发现此穴并非四绝,而是四恶。”   “哪四恶?”我不解道。   “白虎衔尸,青龙嫉主,朱雀低飞,玄武拒尸,这是比四绝更为凶恶之地,但凡有人埋在里面,非但后人遭殃,只要是和死主有过关联之人,皆免不了受其牵连,并且所养之尸在百年之后可化邪尸,保留生前部分记忆,对本主而言,可谓是物极必反,其后蕴远胜过大部分龙穴。”   我不禁听愣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古寺,忍不住呢喃道:“四恶,洛阳郊外的吴山墓,莫非也是四恶?”   “龙穴易找,四恶难寻,我觉得你不妨进去看看,如此逆天而行之处,里面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未必。”   “死于意外也未必吧。”   我无语地嘟囔了一声,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逆苍天如此费尽心机寻找四恶之地,埋藏尸骨,是不是就是为了死后复生,等到特定的时机重回世间,寻找对手?”   邪十三沉默了片刻道:“或许是吧。”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逆苍天并非活人,而是和卫君瑶同一般存在,被天地所不容的怪物?   “贡嘎寺?”   沉思之际,却忽然听见红鲤传来的一声惊呼,急忙顺着声音转过头,就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回到了水边,离着古寺最近的距离,背对着我沉声道:“就是这里。”   我甩了甩头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么多,赶紧两步来到切近,就发现整个古寺正对着河面,延伸到河底的长阶之上,两根粗大耸立院柱中间,白色的门匾中用藏文写了一行字,我不认识,可是却可以从红鲤的目光所指和方才所说的话中明白,其含义,应该就是贡嘎寺。   可是金鹏他们人呢?   愣神的功夫,红鲤已经深吸了口气,再度施展蜻蜓点水,脚掌踩着水面,溅起一长趟的水花,朝着古寺飞驰而近。   虽然已经见识过一次,可是再度亲眼目睹这种失传已久的绝学时还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可就在我聚精会神地看着红鲤即将离开水面,踏上长阶时,就突然听见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吟,紧接着水花四溅,一颗庞大无比,眼中闪着凶光的恶龙从她脚底下的水底钻了出来,一张嘴将红鲤吞进口中,接着脑袋又重重砸向水面,没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整个过程也只是电光火石,一个眨眼的功夫,赶等反应过来抽出背上的长剑,想要下水救人的时候,就见在那如白玉般的长阶上,站着一个人。   红鲤此时此刻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毛衣,套在外面的羽绒服却不见了踪影,站在长阶上左右望了望,看了我一眼,便迈步朝着寺门走了进去。   “邪影之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她真正的实力,到目前为止恐怕还没有完全施展过。”   我缓过神来,看着红鲤已经在视线中消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那我他娘的怎么办?”   “青龙嫉主是护主阵,破局在墓中,看她能不能帮你找到阵眼,若能找到,恶龙自散,你也就能进去了。”   “但是过了青龙嫉主,往往便是玄武拒尸随后,我怕她未必能打得过。”   邪十三话音未落,而听得从古寺中传来一声轻喝,像是红鲤的声音,并且打斗声不断,却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便又重新恢复到了平静。   赢了输了?   我紧盯着死一般的古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可还没等喘口气,就见红鲤穿过寺门走了出来,冲我隔河说道:“进来吧。”   “看来青龙嫉主已经被破,可以进去了。”   我有些犹豫地来到河边,仔细聆听河里的动静,确定那铁连声彻底消失之后,才满怀疑惑地下水朝着长阶上游,赶等上了岸,就发现红鲤的一只胳膊上鲜血淋漓,急忙走了上去,却见她摆了摆手说:“带你看样东西。”   红鲤自从离开零雨城之后突然就变得比原本她还要冷漠,满眼睛里都是心事,沉默寡言,性格冷淡,看人的眼神就仿佛陌生人一般,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跟着红鲤迈步朝着寺门往上走,空旷的峡谷里就只有自己湿哒哒的脚步声来回作响,看着面前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刹,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祥,可同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再一度浮上了心头。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当和红鲤二人迈步穿越寺门时,只见院落中,正对着大门口摊着一堆碎石,虽然无法看清正题轮廓,可那堆在石碓里的龙首龙爪却瞧的十分真着,并且在乱石的正前方竖着一块三丈来高的巨大石碑,上面竟然用汉子纂刻着龙飞凤舞一行大字。   “亡夫白小乙之墓”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落款:爱妻卫君瑶。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白伞盖佛母   一行字如芒刺眼,整个心跳动跳动的节奏也陡然一滞。   卫君瑶给我建的墓?   大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盯着石碑上的字一边伸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纹银香囊,想亲口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卫君瑶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耳边同时响起红鲤的沉吟:“这真是你的墓?”   我叹了口气:“就算和我同名同姓,却也只是另一个时空的白小乙,和与我无关。”   说罢转过头看向寺中环境,发现整个建筑群虽然从外面看起来色调单一,可是内部建筑结构却是十分严密。   落院、经堂和佛殿,形成由大门到佛殿逐层升高的格局,强调和突出了佛殿的尊贵地位,金顶、法轮、宝幢、八宝将整个寺庙的庄严气氛提升到了极致,只是一个扫眼的观瞧,便心生肃意,整颗心也顺势变得宁静,并且那股子熟悉感在到了这里达到了巅峰,不禁心中一沉,这里当真是我前世死后所葬之地么?   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   并且眼前这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石碑明显和整个寺庙的环境格格不入,应该是后来才建在这里可是,卫君瑶为什么要将尸体选择在这样一个四恶古刹之中,难道也想要将我炼就的与她一样,成为一个永生不死的怪物么?   整个贡嘎寺从里面看起来要比外面大上许多,佛堂神殿数不胜数,全都大门四敞,借着红鲤手中火折子反射出来的光,隐约可见那些在佛堂中神态迥异,在黑暗和光火下闪现出的佛陀法相,本是肃穆的神情,可却在这种环境中,竟显得有些憎恶。   最要紧的是到现在依旧没有发现金鹏等人的踪迹,更不知道娘在哪,整个寺庙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瞧不着,更不知道该往哪去,一时间有些迷茫。   “去佛殿看看吧,要是没有就赶紧离开这,我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红鲤说着绕过石碑迈步就往正前的佛殿里走,我又看了一眼石碑上的字,凛了凛心神,便赶紧跟了上去。   眼前的佛殿是所有视线中所能看到的众多佛堂中最为特殊的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   只身入内,只是一个抬眼,便被其气势恢宏的建造给震呆在了当场。   佛殿雕梁画栋,依柱是悬幢,帏幔交织,五光十色,加上后面醒醒目的鎏金铜像,盏盏长明油灯,显得十分富丽堂皇。   堂内供奉的佛像造型精美生动,特别是正中的一尊巨大金色佛雕,高大而精致,佛像的背光、周围的边饰和雕兽造型生动,整个人就仿佛脱离尘嚣,置身于西方极乐世界,无悲无喜,不嗔不怒。   二人站在佛堂中久久不能平静,互相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神中满是诧异,半晌的功夫才见红鲤张了张嘴,将目光挪向面前的佛雕上,呢喃道:“降魔殿。”   我微微一愣,诧异地随着她的目光往前瞧:“你认识?”   “是大白伞盖佛母。”   红鲤淡淡道:“大白伞盖佛母藏文名为杜甘姆,属于密宗的佛,是显密合壁的化身佛,三世如来的佛母,扭转一切逆缘障碍的金刚本尊,降伏妖魔的贤神,大白伞盖经典是一切密咒的精华。”   面前的大白伞盖佛母像法相森严,白体三头,身上长着无数条手臂,每只手臂上又生一眼,其左手的主臂持着一柄白伞盖,脚踩众生,细节微末刻画的栩栩如生,一双法眼怒目圆睁,紧紧盯着闯入佛殿中的两位不速之客。   “扭转一切逆缘障碍……”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佛像时,耳边听见红鲤的话,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子算出,若是孽缘真的可以逆转,那有些人也不必苦苦等待十三世,只是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   难道当初卫君瑶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大白伞盖佛母么。   “大白伞盖佛母历经毒药之害、武器之害、邪咒之害、嗔恨毒瘤之害、凶猛欺压之害、恶魔附身之害、八万邪魔之害、四百零四种疾病之害、八十一种凶兆邪咒之害才炼就了佛身,曾说未来佛法五百年之内若是有人尝遍此灾,便可入定,心入法界性空,逆转孽缘,了却因果。”   红鲤淡淡的话语在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忍不住两步向前来到佛像身前,看着法相庄严的佛像,心头微微颤抖,不敢去胡乱推测,可是当目光落在佛雕下的蒲团上时,忍不住愣住了。   用蒲草编织成的蒲团上深陷着两道印痕,从形状上来看,像是有人长年累月地跪拜在这里所致,并且在佛像的脚底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感觉像是被火燎过,正探着脑袋想凑近看清楚时,只感觉眼前的视线一亮,红鲤来到身边将火折子递到面前,一个印在佛脚上的女人人影,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那女人的神情看不真着,却能从印在上面的影子姿势上来普安段,似乎是在跪地礼佛。   我那会儿只感觉心脏陡然猛跳了一下,颤抖着双手一点点地朝影子上摸了过去,触手冰凉。   “古有达摩祖师面壁九年,精诚所至,以致影像渗入石中,流传千古,成为一方佛教圣地,现有卫君瑶替亡夫侍佛,妄图消除孽缘,使人影陷于佛脚,当真是可怜天下痴情女子,但若是碰上负心汉,就算是跪穿这寺庙,又有何用呢?”   红鲤的让我猛然一惊,转过头看向她道:“你在说什么?”   “四恶之地必会养出灵智不灭的行尸,更何况是以供奉着大白伞盖佛母的神庙为墓,估计你前世的肉体早已离开此处另寻他方,不然她卫君瑶,又何苦还要如此执着地缠着你。”   这个世上还存在着另一个我?   我不禁回想起了在古沉木棺内那僧尸所告诫我的话,难不成在黄河古道中等着要杀我的另一个“我”,就是从这贡嘎寺中走出去的?   可是既然那个能让卫君瑶跪守侍佛的“白小乙”已经死而复生,卫君瑶又为什么会找上我,二人同在黄河古道,就没有任何交集么?   在我愣神的功夫,红鲤已经踱着步子在整个佛殿里转了一圈,赶等绕到了佛像后,就听她忽然喊道:“小乙你来看。”   大白伞盖佛母法相位于佛殿的正中央,缓过神来从旁边绕过去正看见红鲤满脸诧异地拿手指着佛像的后背,鎏金的法身上竟被鲜血划上了四个大字!   孽海无涯!   字字狰狞醒目,宛如垂死之人用尽了生前最后的一口气所写,印在旁边的几个血手印更是触目惊心,与庄严的佛殿形成了鲜明对比,并且不管是字迹还是手印都仿佛是新印上去的,刺眼的猩红一点点顺着金身往下流淌,当中所散发而出的无边怨念让我忍不住向后倒退了两步,却突然感觉腰间一阵吃痛,赶等反应过来,就发现红鲤满眼疑惑地看着我,蹙眉道:“你怎么了?”   “你看那……”   我冲着她方才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话没说完,就忍不住一愣。   血字消失了。   却在上面留下一趟趟白色的抓痕,像是被锋利的指甲所划,入木三分,极为扎眼。   “这……”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看看红鲤又看看佛像,张了张嘴说:“刚才你没有看见么?”   红鲤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迈步直接走近佛身背后,伸手在上面的抓痕摸了摸,沉声道:“这寺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第二百七十五章 石佛   火折子上跳跃的活跃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微弱,整个佛殿中的光线也随之变暗,二人的影子在地上随着火苗的摇曳轻轻拽动,而就在我盯着影子,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出神的时候,就发现从身后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硕大的身影,一点点朝二人接近,等到了跟前,将两人的影子覆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阴影。   我一下子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了一声“小心!”,快速将手伸到背后抹出渡厄,挥剑便朝身后的影子斜劈了下去!   没有意想之中的剑刃划破皮肤的响声,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阵仿佛砍刀巨石般的巨响,这一下我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巨大的弹力从剑身传到掌心,给我震的虎口发麻,却不敢有丝毫犹豫,迅速回剑,脚底同时朝前一跨,转过身,正看见一个面目狰狞,身批白色甲胄,手持降魔杵的佛陀雕像,僵硬地抬起胳膊,将降魔杵正对着脑门狠狠砸下。   “佛像活了!”   在这一刻我想起血狐临走前的叮嘱,看着那降魔杵身上所夹带着的万钧之力,丝毫不敢硬接,快速闪身来到红鲤身边,脚底板尚未站稳,耳边厢便响起了一阵石破天惊的巨响,降魔杵着地,火光四溅,碎石漫天。   看着砸在地上的大坑,我和红鲤面面相觑,可是那石佛似乎不想给我俩任何的喘息之机,二话不说,抬起降魔杵,两步跨至切近,正要挥臂再击时,我跟红鲤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硬接,转身便跑。   “我就知道这里面不对!”   红鲤低吟了一声,却在二人刚刚转过佛像想要朝着大门外逃去时,却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整个佛殿内密密麻麻数十具石佛全都活了过来,将大门堵得密不透风,手持各种兵刃,张牙舞爪地就朝二人扑了过来。   “咱们好像中全套了,不要硬接,想办法出去!”   红鲤皱眉盯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石佛,沉声道了一句,可还没等他话音落地,便耳听得一声桀桀的阴笑,在佛殿内蓦的响起。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赶等反应过来,立即破口大骂:“索隆!”   “你他娘的成了金鹏的走狗?”   我和红鲤一边快速闪躲,一边循着声音试图找到老索头的位置,可是他说话明显用了秘法,声音传自佛殿的各个角落,飘飘荡荡,真假掺和,根本找不到他本人到底在哪。   “嘿嘿,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想当初在我落魄之时你连一次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还废了我一对招子,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金鹏老大任人唯贤,非但不计较我是北派之人,还不惜出手耗费了大量地宝治好了我的眼睛,今天你落在我手里,就别想那么多,乖乖认命吧。”   金鹏治好了索隆的眼睛?   我心头一跳,正欲还口,却见一手持铁伞的石佛已经快速来到了切近,不由分手,挥伞便砸。   那石佛身高三丈开外,就他娘的就一尊巨力神一样,铁伞夹带着劲风呼啸而至,速度极快,我方才只顾着分心寻找索隆的位置,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眼见着避无可避,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将手中的渡厄横在头顶,没等架势立足,便感觉跟天塌了一样,脚底下的地板死死龟裂,两条胳膊一点知觉都没有,却能感觉到丝丝温热顺着虎口缓缓流淌到胳膊,也顾不得看,咬着牙手上的力道蓦的一收,在铁伞将脑袋砸碎之前,直接一个驴打滚翻滚到了一边,一抬手,鲜血淋漓。   索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居然可以控制满屋的石佛,这种能力要是放在以前,我哪还能活到现在?   只是一个愣神的间隙,便又有两尊石佛脚踩着地板铿锵而至,暗骂声去你娘的,再度闪到一边,正和红鲤撞在一起,就发现以红鲤的身手此刻也狼狈至极,手上胸前全都是血,抬手一抹嘴角,说:“这些全都是石头,没有痛觉,更不会死,不能硬拼,得找到老索头。”   我赞同地了点了下头,而在这个时候,索隆怪笑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白少东家,你是不是忘了在你的身上还背着一条天灵的性命,它的亲人,可找你来了!”   仿佛是约好了一样,索隆的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里便弥漫其了震天的哭声,哭声凄厉,抑扬顿挫,就跟死了亲人一样,听在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好,有更厉害的家伙来了。”   红鲤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声,而在这个时候那些石雕仿佛也能听见哭声,随之就跟发了疯似的,石头做的眼睛竟然蓦的通红,跟通了神一样,杀气腾腾,蜂拥而至,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你到底又得罪谁了!”   我跟红鲤在佛殿中连滚带爬,面对跟坦克一样炸冲过来的众多石佛,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脑中拼命思索这他娘的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个这么厉害的仇家,却在走神之际一步小心脑袋撞上了墙壁,痛得满眼冒金星,却隐约可见在大门口处似乎站着一个白色身影,十分眼熟,再看着那些神情古怪的石佛,心中顿时清明。   一个弥勒!   当初在跟红鲤寻找黑骨蛙的时候曾见过半截观音跟黑骨蛙厮杀,捡漏拾得半截观音的皮毛后便被一个弥勒追杀了一路,要不是夜不悔出言相帮助我跑出密林,恐怕在那个时候我便已经惨死它手。   回去之后玉姐还特地嘱咐过我此生此世千万不能再进寺庙神堂,否则定会遭到一个弥勒的报复。   他娘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一边心中暗骂,一边留意着站在门口失声痛哭的那道白影,急速闪身,对红鲤说:“你想办法引开这些石佛,我去解决那家伙。”   红鲤疑惑地看了一眼,似乎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却也照做,神情忽然一凛,脚底生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身边的那堆石佛的身上便快速地留在了一长串的脚印,接着就见红鲤跟猫一样从当中蹿了出去,那些石佛的身形也微微一滞,转过身形,便急忙朝着红鲤追去。   虽然只是被引走了一部分,却也是难能可贵,就在那些石佛转身的一瞬间,我卯足了全身力气,提着渡厄,冲着门口的那道白影飞奔前行。   仿佛是发现了我的企图,一个弥勒的哭声在此时戛然而止,接着掉头便逃。   “想跑!”   我冷笑了一声,脚底下的速度加快,只是一个喘息便跟在了身后,将手中的渡厄挽出一道剑花,提剑便刺。   “噗!”   长剑从一个弥勒的后背一穿而过,朦胧被白光笼罩的身影瞬间便实。   一个穿着白衣留着白须的尖嘴老头突然将头转了过来,双眼通红,从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停下了身形,张开两爪就朝我脸上扑。   “找死!”   我看着一个弥勒狰狞的面孔,手上一点停顿都没有,将穿在它身体里的长剑用力向上一挑,接着一个横劈直接从脖颈处斜向划连了出来,那一个弥勒的双爪离着我脸上不到半寸的距离,却也再也无法挪动分毫,脑袋斜挂在脖子上,鲜血如注,目光又狠狠瞪了我一眼,身体歪倒一边,顿时死尸倒地。   而就在一个弥勒断气的一瞬间,整个佛殿内便又再度恢复到了平静,所有复活的石雕都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将红鲤死死围成一团,可这次却成了名副其实的石雕,除了供世人供奉外,再无其他一点作用。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个弥勒   撤红鲤满头大汗地从石佛堆了钻了出了出来,快步来我身边,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多言,抓着我就朝门外跑。   “四恶之地你俩也只是经过了首恶青龙嫉主,还有紧随其后的玄拒尸,切要小心。”   邪十三的话音在脑海中淡淡响起,我没有功夫理会,只是跟红鲤加快了脚步往寺院中逃,赶等进到了院中,看着再度陷入到了黑暗中的佛殿忍不住心头直跳,管它娘的什么佛,但凡动了邪念想要无端杀人的,都不是好佛。   脑海中正这么想着,就突然听见“嘭”的一声,像是火炬被点燃的声音,接着就在我跟红鲤的目瞪口呆之中,佛殿再一次亮了。   仿佛是位于佛殿四周墙壁上的盏盏长明灯被点燃,整个大殿里灯火通明,映照着连院子都跟着亮了起来,而就在我俩一愣神儿的功夫,耳听得一阵庄严肃穆,分不清是男是女的沉吟,从大殿之中传了出来。   “一切妙智世尊,我与现时众生不重要,未来佛法住世最后五百年时,凡事有人能吃我所吃之苦,行我所行之罪,便可脱离苦海,了却孽缘。”   宛如神佛开口的法言在整个寺院中来回飘荡,丝丝入耳,让人忍不住一愣,连呼吸都差点忘却,傻站在那里,盯着从佛殿里隐隐射出的七彩霞光,腿肚子一软,直接就朝着大殿门口跪了下去。   “当!”   就在双腿弯曲下跪,而膝盖还未接触到地面之时,一阵金属碰撞的响声瞬时在耳边响起。   声音尖锐刺耳,传入到耳朵里禁不住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可混沌的大脑却在这时陡然一惊,猛然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膝盖离着地面不到分寸之距,渡厄的剑锋在最关键的十颗扎向了地面,剑身微微颤抖,整个人豁然清醒,抬头再度看向佛殿大门,就见一个身穿白色僧衣,左手持白伞盖,右手为施无畏印,面色平静的女人赤足从佛殿里走出,站在台阶之上,淡然地看着我道:“本尊法架亲临,为何不跪?”   “又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动着眼珠子却发现红鲤此刻的状态非常差,单膝跪地,问天匕首也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死死抵在地面,咬着牙满头大汗,似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让另一条腿也跟着下跪。   “你前世在本尊法相前扣得三世,以博得本尊垂帘,免去无妄之灾,今日本尊亲临教诲,你非但不跪,还口出狂言,可知何罪?”   见那女人和之前在佛殿中供奉的大白伞盖佛母长得一模一样,我心说这肯定又是索隆那孙子在捣鬼,可是抬眼观瞧,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的半点踪迹,不将他解决就算能把这个假佛母给宰了,可谁知待会儿还会冒出来什么东西,最关键的是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我们来的地方没错,可金鹏和娘到底在哪,只是跟这种虾兵蟹将缠斗,纵使可以将他斩于剑下,可是一日见不到娘安然无恙,我就一日不安心。   抬起头看着如真佛降世临凡的假佛母,我咬了咬牙说:“索隆,咱俩在这里也别来这一套,你这骗人的玩意儿对我有没有用你十分清楚,告诉我我娘在哪,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佛是过去人,人是未来佛,今日我有意点化于你,促一段良缘留世,若能领悟,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可你却执迷不悟,如此嗔念深重,那我今日就渡化于你,来世在做修行,修得正果罢。”   佛母说完突然将托着无畏印的右手朝我轻轻一推,再见那无畏印竟然像是听到了使唤,瞬间脱离掌心,在空中朝着我直逼而来。   “卧槽!”   我大骂了一声,转身就跑,可是那无畏印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无论我在寺院中怎么跑,飞速旋转疾驰而近,其身上所夹带着的威压,让我感觉如芒慈悲,丝毫不敢硬接,只是埋头玩了命地跑。   “执迷不悟,恶咒销灭。”   随着话音落罢,又一道极其危险的气息从正前方快速逼近,我惊愕地抬起头,就见那佛母手中的白伞不知何时也已经脱离,在空中张开,散开着淡淡光晕,急速旋转,同无畏印成前后夹击之势,将我死死定在半道上。   “真是出手不留情啊。”   我心中暗骂,可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焦头烂额之际,就听见邪十三不屑地在脑海冷哼了一声:“区区两个赝品法宝就让你此般束手无策,先前所教你的十二恨,都被吃到了肚子里么?”   我一愣,气的差点直拍脑袋,可是眼下的形势却容不得我多想,看着一前一后势要夺我性命才罢休的两柄飞器,一咬牙抬起手中的渡厄冲着迎面撞来的白伞猛然一刺,剑锋直指伞心,既听见“叮”的一声,虎口震荡的同时,就见那白伞的速度也陡然一降,可是无畏印也在此时已经应声而至,想都不想,急忙收剑,抱着脑地就蹲在了地上。   一阵猛烈的撞击所产生的余波直接将我掀翻在地,忍着身上的剧痛赶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就见那无畏印和白伞从相交刚刚分离,无畏印倒是没什么影响,可却见那白伞的伞沿上露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豁口,转动起来摇摇晃晃,其势远逊之前的凛冽,心中暗爽,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一凛心神,便施展出十二恨第一式,朝着白伞冲了上去。   在那一刻我没有把白伞和无畏印当做两样死物,只是心静似水,像是在跟两个手持短兵的对手交战,破力剑式早已谙熟于心,耳边不断地回想着卫君瑶那晚的教诲,长剑如虹,每一击出手都如同水银泻地,一套破力使完,耳听得“当当”两声,白伞和无畏印同时落地,而我再将目光看向站在长阶上的佛母,轻轻一笑,提剑便冲了上去。   没有了法器加持,只剩下一尊肉体的假佛母原形毕露,几剑下去便开始抱头鼠窜,当一剑扎入肩头,将她生生挑在半空只是,只见眼前蓦的炸开一股白眼,一个和先前一个弥勒长相无异的老头,赫然出现在了眼中。   “又一个一个弥勒?”   我冷笑了一声,将穿在它肩膀上的长剑陡然一转,想要如法炮制再度将其斩首的时候,却耳听得一声惊恐的怒吼:“不要!”   索隆?   我呵呵笑了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索隆佝偻着背从佛殿里亦步亦趋地往外走,当走到门口看向我时,低声说道:“放了它。”   我诧异地看着索隆那双依旧黑洞洞的眼睛,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是说金鹏帮你治好了双眼么,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索隆身体微微怔了怔,随后叹声道:“他答应我,只要在这里将你拖延足够的时间,他便会治好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这副落魄如丧家之犬的样子,再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那风生水起,不可一世的神情,心中怜悯竟然大过仇恨,忍不住问道:“金鹏让你拖住我们,是想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   索隆落寞的摇摇头,可是目光却不时地往我剑上苦苦挣扎的一个弥勒上瞟,我冷哼了一声:“怎么,怕他死?”   “他俩是我唯一的家当,已经在你手上死了一个,这个要是再被你夺取性命,我以后怕真的就算是当条狗,也不会再有正眼看我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柳敬亭   看着索隆诚惶诚恐的神情,我不由地笑了笑:“放了它?你怎么不先想想我在杀了它之后,会不会放过你?”   索隆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像是想通了一般,点点头:“是啊,当初要不是因为我,或许很多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一开始的盗门掌舵大会,到十八里铺的冯夷坟,再经过子蚨拍卖行,你的野心或者无可厚非,但是最不应该的就是违背祖训,将本可以关门解决的事情闹得恨不得全世界的人参与进来,给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极佳的可乘之机,千门,金门,昆仑,如果不是你,他们想要插手盗门的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   面对我悉数罗列出的罪状,索隆也只是摇了摇头,叹声道:“权钱名性,人所有的灾祸无非都是因为这四样欲望而引起,很多隐藏在内心的秘密往往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或许也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不敢去将它挖掘出来而已。”   “所以你想说这一切都是你的欲望作祟了?”我挑着眉毛问道。   “当欲望压过了野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经输了,但最主要的,是我没有想到何士杰跟金鹏会相识那么早,在我跟何士杰达成合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金鹏所利用,我只是想将筢子行南北统一,而金鹏却是想将它变成自己的私人物品,彻底毁掉筢子行。”   我听了微微有些疑惑道:“以金鹏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会对这些凡尘俗世如此执着,此般费尽心机,怕是另有企图吧?”   索隆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其实无论是金鹏,还是你师傅季宗卜,所做的这一切,无非都是为了一样东西。”   东西?   我心头跳了跳,诧异道:“不会是黄河胆?”   “看来你已经听说了。”   索隆微微欠起身,眼神中有些迷茫,悠悠叹道:“在我接手北派相灵的第一天,耳朵里便被黄河胆给灌满,不管是憋宝人还是相灵师,世世代代都为了寻找黄河胆而倾尽一生心血,可是不怕你笑话,到目前为止,我连那黄河胆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上一任把子头留下的口讯里得知,这是一个可以令人长生不老,永久驻世的绝宝,但只凭这一点,也足够令世人趋之若鹜,疯狂至斯了。”   我皱着眉看向索隆,完没有想到他对黄河胆也有着一定的了解,虽然和白家的那位老者说的不大相同,却也多少有些关联,好奇道:“所以你想一统南北两派的究其原因,就是为了寻找黄河胆了?”   见他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我又问:“那你又为什么说金鹏此番行径,是为了将整个筢子行纳为私有呢,他不是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寻找黄河胆么,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啊白少东家。”   索隆长长叹了口气:“金鹏这次从昆仑山下来,非但炼成一身通天本领,同时还从那里得到了黄河胆的下落。”   金鹏会知道黄河胆的下落?   我微微一怔,索隆对黄河胆的了解可能还只存在于传闻,但是白家老者曾说过,现如今黄河胆极为有可能就在九泉府的那些老家伙手里,只是过于棘手还没有探明当中的奥秘,金鹏一个在昆仑山脉中待了几十年的人,怎么可能对黄河胆的下落如此言之凿凿,照这架势他还想直接去去九泉府要东西不成?   见我低眉不语,索隆沉吟了片刻道:“金鹏曾说过,想要破解黄河胆的秘密,就必须同时得到青黑龙两印,将双印合而为之,就不愁大势不可得。”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问道:“什么青黑两印?”   索隆诧异地了看我一眼,说:“青羊印你可曾听说过?”   我一皱眉,摇头道:“不知。”   “那你可知筢子行一脉的祖师爷又姓甚名谁?”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等着索隆继续说下去。   “筢子行一脉真正供奉的祖师爷名叫柳亭敬,外号柳麻子,明末清初的人,祖籍在正定常山,跟赵云一个老家,十五岁惹祸打死了人,为了躲避官府捉拿,一人逃至深山,这一躲便是二十余载。”   “赶等闯王李自成入关,攻克北京,推翻明王朝的时候,其座下第三员猛将袁宗娣为擒叛将周山只身误入秦岭,被野兽猛虎所伤,生命垂危之际,得救于一少年人之手。”   “据清史记载,袁宗娣回去后曾亲口言此少年,单手毙命猛虎,在丛山峻岭中行走如履平地,并且医术了得,只是一锅汤药便将重伤将死的袁宗娣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并且在此期间从二人的对话中得知,此少年正是二十年前为躲避官府追查,逃至深山的柳敬亭。”   “并且光阴仿佛在他的脸上留不下任何痕迹,二十年过去少年的面貌如同当年一样,并且告知袁宗娣,此番变化皆是因为自己在进山时遇见了一位垂垂将死的憋宝人,有心搭救,却无力回天,而那位无名憋宝人更叹一身修为后继无人,便将少年收为徒弟,传授憋宝之术。”   索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道:“也是从那时开始,憋宝一门才有了憋宝四绝这门吃饭的手艺,是柳敬亭将它从深山中带了出来,重现于世。”   “在此之前呢,憋宝人都靠什么寻灵憋宝?”我诧异道。   “羊倌五术。”   索隆淡淡道:“当时时逢天下大势未定,正是李自成用人之际,袁宗娣见柳敬亭身手不凡,并且对它口中所说的那些天灵地宝极为感兴趣,对李自成必有大用,便动了劝他出山辅佐王位的心思。”   “而那柳敬亭在得知天下已过20年,早就不是明王朝的天下之后也十分兴奋,正叹一身本领无处施展,便答应了袁宗娣的邀请,可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便是要李自成帮他去圆他师傅临终前未尽心愿,下到黄河寻一件宝贝。”   “黄河胆!”   我脱口而出道。   索隆点了点头:“其实这也只是后来得知,一开始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却告诉袁宗娣,只要等帮他寻得此物,就不怕李自成的皇位不稳,甚至坦言,此物可影响国之气运,若闯王得此物,天下即可大定。”   “当时正逢多尔衮率八旗军在山海关外与明总兵吴三桂合兵,将要同李自成会战之际,袁宗娣想都没想便提前应允了柳敬亭的条件,带他出山前去面见闯王李自成。”   “袁宗娣身为李自成坐下第三号猛将,征战大明间攻坚拔寨无往而不利,对于他的话,李自成自然信而不蒂,便封柳敬亭为黄河绵侯,同袁宗娣组建了黄河水军,一同下黄河为他寻找可退败联军,一统江山之宝物。”   “对于军队封帅,照着古制则需要刻印一枚将军印,但是柳敬亭却告知,这支军队的主要任务是探寻天灵地宝,其所要做的事情远超世俗的限制,所要锻造的将军印也必须通天地鬼神,煞妖魔鬼怪,方能在黄河之中无往而不利,而这枚印天上地下除了我之外,谁也造不出来。”   “皇帝赐印,象征着权利的授受,也代表着君与臣之间的阶级关系,古往今来,无论哪位皇帝有多疼爱自己的下属,也不会答应这样违背纲伦之事,或许这也是李自成只能做42天皇帝的原因吧,一句卿可自给,那枚流传百世,象征着憋宝人最高信物的青羊印,便由此诞生。” 第二百七十八章 青羊印   听到这里我有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可思议道:“那接下来呢,柳敬亭利用李自成去寻找黄河胆,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当柳敬亭带着袁宗娣率领黄河水师前往黄河寻找黄河胆的半途中,李自成兵败山海关,退到河南、陕西等地抗击联军,袁宗娣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立马回身救驾,却始终晚了一步,李自成兵败如山,在湖北通城县九宫山遭村民误杀,而他自己也在康熙三年之时被巫山同其他几位将被害。”   “可万没想到的是,袁宗娣在临死之际,因为喊出了一声:柳贼误我大业,传到了多尔衮耳中,多尔衮生性多疑,连夜派人彻查此言何意,当得知李自成尚有残党还在黄河中寻找足有影响国运之物后,便派亲信大将李过和田见秀率兵征讨黄河,在开封河域寻找到了柳敬亭的踪迹,厮杀了数夜,将黄河水师悉数斩尽,可是那柳敬亭却靠着一身本领躲到黄河之中死活不肯出来,他二人便派兵死守沿河数十里的河域,一直到一个月后,就有人发现在他入水之处漂起一团青色包裹,打捞上来解开,发现里面正是黄河水师的将印,青羊印。”   “青羊印是如何制成外人并不曾得知,有人说是采集了日精月华引九泉之水打造,也有人说这枚印其实是枚鬼印,是当初柳敬亭在山中所救那人传授,佩戴此印之人和永葆青春,长生不老,却在那日从水里捞上来后断成了两截,一黑一青,被田见秀送往多尔衮手中多般查探,并无发现其奥秘后,便冷藏在宫中,直到多尔衮于顺治七年死于塞北狩猎途中,当做陪葬入墓,并于顺治八年被清皇帝顺治掘墓,开棺鞭尸,此印便再无下落。”   “有关于柳敬亭这个人的憋宝之术究竟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没有史料记载,也就无从得知,可是他却是唯一一个能让当朝掌权者帮他一起憋宝的能人,所以后来筢子行才将他视为祖师爷,世代供奉。”   听完了索隆的话,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其实柳敬亭这个人我倒不怎么感兴趣,关键是那枚被一分为二的青羊印,一黑一青,再想起八爷交给握的黑龙印,心头微微颤抖,看着索隆低声问道:“那青色的半块,是否叫做青龙印?”   “正是。”   见索隆毫不犹豫地承认,我心底抖的更加厉害,深吸口气说:“就你手中?”   索隆点点头:“青黑双龙印再度出世是在民国,被一群南爬子从一座清朝监官的墓中得寻,那个时候盗门已经将铲子行和筢子行收门下,当得知这是筢子行祖师爷信物后,便由当时的盗门大掌舵做主,将两印分给了南北两派,北派执青龙,南派掌黑龙,就此以往,也就成了南北两派掌舵的信物,青龙印在我手中,那不出意外的,你手里,应该拿着另一块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索隆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疑惑道:“可是这两块印,又和黄河胆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索隆听完之后又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听金鹏说才知道的,其实当年柳敬亭已经破开了水底老龙的守护,本可以直接取分水剑威胁九泉府交出黄河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最终导致功亏一篑,而他能做到这些,靠的就是那枚青羊印,只要将青黑双龙印合二为一,便可再度下黄河去取分水剑,然后找九泉府逼出黄河胆。”   我闻言大骇,着急道:“所以你那青龙印已经落在金鹏手中了?”   “是的,我从没有想到这看似一文不值的破印竟有如此用途,否则老头子早就和你联手,去找那黄河胆了。”   我疑惑地盯着索隆,见他丝毫不畏惧地也望着我,强压下心头的震惊,问出了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那金鹏之前抓玉姐严刑拷打,是不是就是为了问出黑龙印的下落?”   索隆身体一颤,沉吟了半天,才咬着牙说:“正是!”   我点点头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又是从何处得知?”   “憋宝古谱。”   我一愣,攥紧了拳头问道:“书在哪?”   “一直在我身上。”   索隆说着身后摸向后腰,取出一本被卷了又卷,还拿一根黑布条绑上的旧书,递到我手中说:“此书记载着天上地下所有天灵地宝的详细特征,还有应对办法,包括憋宝一脉的来源,你可以看看,对你日后会有不少好处。”   我点点头,将古书接到手中,看向索隆问道:“给你次机会,说出临终遗言,或者有什么还没有做之事,我会视情况帮你完成。”   索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没什么了,棋局就是人生,只要一着走错,就非错不可,没什么遗言也没什么要做的事,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你娘,其实一点事也没有。”索隆淡淡道。   “我知道。”我应了一声说:“但是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没事,只要她一天还在金鹏的手上,我就一天都不放心。”   “你说错了。”   索隆摇摇头:“你娘林雅,其实是很早之前金鹏安插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她现在身份暴露,能将你引诱到这里,已经算是最后的任务完成了。”   “不可能!”   我直接一剑挑穿了一个弥勒的喉咙,转而将剑锋指在索隆面前,却见他丝毫不为之所动,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话,却听见红鲤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声也悲,关于你娘的身份二爷和陆无双都有所提及,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我转过头看着红鲤一步步走来,目光落在索隆身上,道:“他也是被人利用,放了他吧,时至今日,也对你够不上什么威胁,别让仇恨蒙蔽了双眼,学会取舍。”   红鲤说着看向索隆道:“金鹏现在人在哪?”   索隆脸上的表情正僵硬,赶等反应过来,想了想说:“估计已经离开了这里,去姚二爷家中了吧?”   “姚二爷?他去那干什么?”红鲤蹙眉道。   “杀人夺宝。”   索隆的一句话犹如旱地惊雷,将我跟红鲤震的半天都反应不过来,正要急忙掉头离去,却听他又说:“不过按照金鹏一开始的计划,除了你们两个,那狼妖和其他人也都会跟着寻到这里来营救林雅,便可趁机将姚宅包括长生当挖地三尺寻找黑龙印,可照着现如今的情况,他们未必会得手。”   “不管能不能得手,我现在必须得回去。”   可没等我话说完,索隆却着急出口道:“等一下!”   “在回去之前,先随我来看个东西也不迟。”   索隆似乎生怕我不答应他,说罢直接掉头往佛殿里走,而在这个时候红鲤拉了下我的衣角说:“家里有他们几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咬了咬牙,应了一声,便急忙转身跟着索隆进屋。   进屋之后,索隆已经重新来到了大白伞盖佛母像跟前,恭敬地跪在地上朝佛像拜了三拜,每一下都想用尽了力气,脑门磕在地上“砰砰”直响,我和红鲤正看的纳闷,就见三声落罢,整个大殿轰然颤动,并且越摇越激烈,仿佛下一刻就会随时塌下来。   我暗骂了一声这索隆果然不正常,拉着红鲤正要掉头就跑,却见红鲤屹立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睛都看直了,突然抬起手指着面前说:“小乙,你看。” 第二百七十九章 巨佛转身   我一愣,随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就见索隆既然半跪在地,昂着脑袋,而面前的那尊数丈高的巨佛来回抖个不停,无尽的灰尘飘飘洒洒落下,漫布在整个屋子,就他娘的活了一样。   就在我和红鲤的目瞪口呆之中,巨佛抖动愈发的强烈,接着耳听得“咔嚓”一声像是机关开启的巨响,巨佛停止了抖动,却开始以底座为中心,朝着身后缓缓转动。   巨佛转身,在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个方形的大洞,等到和先前背部的位置完全重复,整个佛殿里的动静,才又彻底随之散尽。   “白少东家,你来看看,这藏在洞里的东西,你会不会有些眼熟?”   索隆一直背对着我们,半跪在蒲团上如同老僧入定,淡淡的话语让我不禁一愣,看了红鲤一样,两步来到切近,与洞口保持一段距离,紧张地探着脑袋朝黑洞里瞧,借着佛殿里长明灯的光亮,隐约可见,红鲤躺着个人。   或者是具尸体。   一具穿着灰色僧衣,肉体早已腐烂的尸体。   红鲤这时也来到了身边,当看向洞里的尸体时,也忍不住一愣,皱了皱眉头,看看我,又看向尸体道:“是你?”   我当时脸都黑了:“你也能看出来是我?”   “谁也不是,只是一具躯壳。”   索隆这个时候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根管插,朝着洞里尸体缓缓探去,锋利的斜尖直接穿透了尸体腐烂的皮肤,插进去约莫着有半公分,然后又抽了出来。   “空的?”   看着灯火下尸体破开表面里的空囊,我皱着眉头将渡厄提在手上,直接朝着尸体的胳膊一划,整条手臂齐肩散落在一边,留下的,却是一具只有皮囊,没有血肉的空尸。   “浴火重生,金蝉脱壳,这具尸体的主人早已在这里完成蜕变,获取新生,去到别的地方了。”   索隆的话好理解,却不好接受,看着眼下只剩下一具空壳的尸体,我转过头看向他道:“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索隆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管插指向尸体的脖颈处问道:“这个标记,你应该认识吧?”   沉沙鱼刺青!   在看到管插斜锋所指的那块沉沙鱼刺青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恐怕绝大数人在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毕竟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就端正正的躺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很难受,无法形容,憋了半天,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金鹏也发现这里了?”   “要是被他发现,它还有机会和你见面么?”   见面?   出神之际只感觉从手指头上传来一股剧痛,接着手腕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攥着,接着就朝着尸体的上空给生生拽了过去。   惊愕地穿过头,就见索隆一只手拿着管插,一只手死死抓着我的手腕,翻转手掌,正对着尸体,从中指间流淌而出的滴滴鲜血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死尸的额头上,接着血液融进腐肉,渗出一片猩红。   “你干什么!”   感觉着索隆手上的力道一松,我赶紧将胳膊抽了回来,看着在中指上被管插扎了的大口子,正要发作,耳边厢却忽然响起了一股悠长的深叹。   仿佛沉睡万年的人一朝醒来,其叹声中所夹带着的无边落寞和孤寂,听在耳朵里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楚,而再寻找到声音的来源,一把抓着红鲤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睁睁看着那空囊的死尸在洞里坐直了身体,僵硬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不出神情,却能够感觉的到,他在看我。   无形的目光中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悲哀,怜悯,失落……但是更多的,却是深沉。   就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相见,那种不言自语的神情,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你想干什么?”   在我话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不已,当着索隆和红鲤的面跟死人说话,恐怕普天之下,除了我也再难找到二人了。   可是那尸体就这样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像是不会开口,却在片刻之后,抬起一只手冲我伸了过来,手掌张开,掌心处,是一颗黑色,像是人骨的白色石头。   舍利子!   我脑袋嗡的一下,却在这时感觉到那股注视我的目光突然消失,再看向死尸,虽然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是能感觉到,此刻的它,和方才相比,生机全无。   我复杂地看了红鲤一眼,就发现她眼中的神情同样也很疑惑,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死尸,说:“给你的。”   我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九江目光转过索隆,索隆依旧满脸淡然,轻轻说道:“在金鹏他们走了之后,只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时候,耳边总是有人在跟我说话,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可是听了久了,既发现那人的声音和你很像,但是语气也截然相反,如果把你比作一壶漫香四溢的清酒话,那他的声音,就像是一坛深埋泥土中多年的陈年旧酿,饶是在我听来,也仿佛能褪去一切的发恼和忧愁,获得片刻安宁。”   我皱着眉看向死尸手里的舍利子道:“你刚才做的那些,也是他教你的?”   “是的,他说过,那个人为了他一句话,在这里常伴青灯古佛十载,尘心难灭,若是有来世,将这颗浴火重生而得的舍子亲手交于那人手上,也算是了却一段因果,不枉此生在人世间走一遭。”   那个人……   是卫君瑶么?   我心头微颤,伸手将舍利子拿到手中,可就在舍利子离开死尸掌心的一刹那,死尸如同一堆被风吹散的尘沙,顷刻间挥洒在地,无风自动,形成了四个字:孽海无涯。   看着那四个散发着脱尘气息的沙字,我握着舍利子的手掌激烈颤抖,耳边却再度响起了索隆的一声轻叹。   “他叮嘱过我,有句话一定要给你传到。”   我转过头看向索隆,低声道:“什么话?”   “倘若还有来世,切莫辜负了此人。”   话音落罢,身边的空气里陡然弥漫开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久久未能散去。   “你来了么?”   我呢喃地转过头,可是等了半天,却依旧未曾看见卫君瑶的身影。   “你说的金蝉脱壳,指的就是解脱么?”   我喃喃地看着手中的舍利子,触手冰凉,丝丝凉意袭遍全身,当中夹杂着无数情感,使得心口没由来的一痛,宛如万箭穿心,让我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朝地上跪了下去。   “缘起则生,缘落则灭,许多人只有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可惜万事都没有重来的机会,你也算是幸运的,经历了轮回转世这么多载,却有着重新获取前世记忆的机会,换做他人,散了便是散了,纵使痛苦和悔恨,时光却也不会倒流,人生更不会重来,好好珍惜吧,切莫再辜负了那颗心啊……”   索隆的长叹让我心智从痛楚中微微清醒,抬起头,目光正落向留在佛母像背后的那一道道抓痕上。   本是狰狞的痕迹,可再度看在眼中,却成了在佛与情之间痛苦挣扎的纠缠,我仿佛能看见卫君瑶那孤单的身影长跪在佛前,自断青丝,长泪留痕。   “我卫君瑶此生非你不嫁,若不能如愿以偿,我也如你一般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了却此生!”   沉思之际,忽听得一声极其脆弱的破裂声响,猛然一惊,急忙伸手摸向腰间的纹银香囊,拿在手中,却发现那精致的外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条条裂纹,和放置在其中的香囊也破开了一个口子,粉色的香料,正顺着裂口,丝丝缕缕地朝空中流淌。 第二百八十章 诸佛闭眼   看着囊里的香料宛如流沙一样朝着空气中缓缓洒落,我没有出手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一点点撒尽,散落满地,形成一行娟秀的字迹:负尽千重罪,练就不死心。   两行字就这么平摊在洞中和地面,就仿佛两个隔着千年岁月之人无声的对话,许多场景历历在目,心里却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索隆和红鲤一直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等到嵌在佛殿墙壁上的长明灯灯火逐渐变弱,眼前的光线变得愈发昏暗时,我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说:“走吧。”   “等一下。”   在我转身的时候,索隆突然出声,我停下脚步看向他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索隆皱着眉头看向我,说:“你不打算杀我了?”   “在我刚踏入这一行的时候,曾经问过自己,倘若有一天当我白小乙无敌于天下的时候,面对昔日仇敌,我会怎么做。”   我看着索隆问道:“你知道吗?”   索隆想了想说:“千刀万剐。”   我摇了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没事趁天气好的时候多出去晒晒太阳,一个人若能多见阳光,就不会满脑子去想那些卑鄙无耻的事情,我走了,希望日后不会再相见。”   说罢和红鲤转身便朝着佛殿大门外走去。   “你就不怕他反悔,继续跟着金鹏为虎作伥以后给你找麻烦么?”   在离开贡嘎寺之后,红鲤低声问道。   “我到现在依旧相信在人性当中始终还保留着善良的一面,只要他还会笑,还能替别人着想,那就不算是无可救药。”   红鲤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说:“你变了。”   我笑了笑,说:“人总是会变的,不学着尝试改变来适应身处的环境,我怕到最后会落得个死无全尸。”   红鲤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身边低着头,凌乱的发丝将眼帘遮掩,身体微微颤抖,我见状一愣,也随之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刚要开口,就听见从她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却听不太清,想要问清楚时,却见她又微微耸动了下嘴唇,还是那句话,可这一次,我却听得真真切切。   “对不起。”   对不起?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感觉她一直垂在腿边的手蓦地一晃,接着就感觉后脑勺蓦地一沉,眼前发黑,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一倒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天暗地,脑子里仿佛被人拿棍子搅过一样,只是刚刚醒来,便疼的差点又昏死了过去。   是红鲤打伤了我?   我喃喃地睁开眼,竟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贡嘎寺的院门口,挣扎着站起身,四周空无一人,只剩下哗啦啦的河水作响。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陡然升起,撒开脚丫子赶紧朝着七叶树根须延伸下来的方向跑,可是还未等人赶到,空气中那股子树木烧焦的气味便熏得人睁不开眼。   红鲤把根须烧了。   我站在裂缝下面,看着头顶上只剩下条条被烧成黑炭的残须正不断地朝地面上跌落,双手微微颤抖。   “毕竟是从零雨城出来的逃犯,你还是太相信她了。”   邪十三的话在脑海中淡淡回响,让我忍不住一愣,掉头就朝着贡嘎寺的方向快去跑了过去。   游过地下河,重新穿过院门来到佛殿大门口,看着大殿内烛火熄灭,漆黑一片,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呢喃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寺院,大脑中一片空白,即便是亲眼所见,可我到现在也无法相信红鲤会对我出手。   红鲤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但那却是我不敢想的。   “凭她的身手如果想要杀你,以刚才的距离和机会,不过是转瞬之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将你打昏,还断了出去的路,估计她想要做什么事,只是不想让你参与而已。”   邪十三的话让我心头一震:“你说的是真的?”   “不然呢?”   “那你觉得她要去做什么?”   “那我哪知道,不过之前有她在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在这个寺庙里,除了你们几个之外,还有别人。”   “谁?”   我紧张地打探四周,被黑幕笼罩的贡嘎寺死一般的寂静,耳边连阵风声都听不见,看眼都是黑洞洞的佛堂大门,没有光亮,那些盘坐在里面的佛像也看不真着,却能感觉到一束束射在自己身上的注视,如芒刺背。   “那人的气息很强,再没有分清是敌是友之前你最好赶紧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切莫要惊动于他。”   邪十三的语气很沉重,以他的修为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藏在寺院中的那个人,不简单。   看着横插在院中的那块石碑,我突然意识到,会不会那个人才是这座寺院的真正主人,卫君瑶和前世的“白小乙”,只是不速之客,雀占鸠巢,炮制了吴山墓,想要靠这种方式将前世“白小乙“复活,炼成同样的怪物?   越想我背后就越冒冷汗,不敢再在寺里待下去,万一待会儿那家伙认定我掀的他老巢,那可就求生无路了。   打定了主意就开始往寺院外走,当时我就站在院子中央的石碑位置,离着大门不过七八步之距,可是就这一走,竟然半天都没有走出去,看着再一次回到了石碑跟前,心底一沉,干了,被那孙子留下了。   转过头再看向寺院四周的那些佛堂,就发现每一间里正对着佛像的莲花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亮了起来。   灯灯盏盏,烛火很弱,只能照亮佛像面前的位置,映衬着尊尊法相森严的古佛,垂眉沉目,无悲无喜。   “小心点,看来他是想要你留下来作伴了。”   邪十三说了一声,耳边厢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沉冗的佛号,传自四面八方,宛如上千名僧人同时唱响了佛号,在整个贡嘎寺院群中阵阵回荡。   “大梦一场千年,你终于回来履行当时的承诺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随着阵阵佛号钻进了耳朵,当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将渡厄死死攥在手中,警惕地望向四周,咬着牙沉声道:“装神弄鬼,岂非君子所为!”   “我连鬼都做不成,还在乎这些身外虚名么?”   声音飘飘散散,根本分不清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我秉着心神,死死盯着四周佛堂里的佛像,一步步朝着大门口处靠,可是在离着大门不到两步距离时,仿佛光怪陆离般,整个人再度回到了石碑前,耳边却听那人声再度响起。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的,现如今该你履行承诺了。”   连续试了几次之后,我见逃也逃不出去,干脆站在原地,沉声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毁掉石碑,归还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即可。”   石碑?   我愣了愣,余光瞥向跟前的石碑,不解道:“这样就行了?”   可还没等那人再开口,就听邪十三急忙道:“不能答应他。”   “是的,仅此而已,也算是你履行承诺,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我皱着眉,没有回应那人,心道:“为什么不能答应他?”   “我之前一直好奇,普天之下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只供奉着降魔古佛,其他神邸一个都看不见的寺庙,现如今看来,恐怕这座古刹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说话的这个家伙。”   邪十三的话让我心头一惊,可当再看向周边佛堂内形态各异的佛像时,禁不起疑惑道:“只供奉大白伞盖佛母?可这些又是谁?”   “大白伞盖佛母是诸佛事业的化身佛,其化相亦有多种,你看到的这些佛像,全都是她的万千化身,而且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在这石碑下面,若是听他的话毁了石碑,你我怕是插翅难逃!”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心魔   “可是不答应的话,我也出不去啊。”我无奈道。   “小娃娃,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仿佛察觉到了我心里的犹豫,那人的说话声陡然一冷,没等我从沉思中反应过来,就听见“腾”的一声,眼前的光线蓦的提亮了许多,再转过头,就发现所有的佛堂内灯火通明,照亮着屋里的佛像熠熠生辉。   “这些佛像有古怪!”   伴随着邪十三的话音,那些端坐在佛堂内,法相森严的佛像竟然在目光中齐齐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所有的烛火仿佛被一阵风吹过,朝着同一个方向摇曳,接着再度恢复如常时,黄色的火苗,变绿了。   整个贡嘎寺一下子被淡绿色的光芒所笼罩,气氛变得说不出去的诡异,而在这个时候,脑海里突然传出邪十三惊恐的尖叫。   “佛闭眼,开杀戒,那邪魔挡不住了,赶紧去大殿!”   我这会儿也无言其他,听了他的话掉头就往佛殿里跑。   降魔殿是整个寺庙中唯一不受绿火影响的地方,一进门,二话不说直接将大殿的殿门紧紧反闭,视线顿时由绿转黑,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么些,两步来到佛母像跟前,紧张地盯着殿门,一颗心砰砰直跳。   “白小乙,你这要是出尔反尔,弃信义而不顾吗?”   那人狂暴的声音在大殿门外肆虐,怒气俨然随着我的逃跑而达到了顶峰,阴鹜的话语攥紧耳朵里发自骨子里的产出一股恶寒,哆哆嗦嗦地咬着牙喊道:“去你大爷的,你说承诺就承诺,那我说我是你爹,你承认吗?”   话音未落就听见“咣”的一声震天巨响,仿佛天都要在此刻塌了下来,佛殿的大门来回摇晃,就像是外面有人在用力撞击,几次下来便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撑不住的时候,邪十三再次怒吼道:“快把你的尸体堵在门口,千万不能让他进来!”   我的尸体?   我微微一愣,赶等视线适应了黑暗,低下头,看着那具已经化成灰的尸体,急忙跳进洞中一把将它捧在手心,两步上了地,来到门前将尸体紧贴着殿门缝撒在地上,几次来回,然后道:“这样就行?”   “你前世好歹是最有机会成为佛陀的行僧,就算是死了尸体也会带着最纯粹的佛性,那东西还没有出来,只是在靠魔性逞能,应该能坚持一会儿,不过等它破除封印,可就不好说了。”   邪十三的话让我心底一沉,看着在死尸抵挡下的殿门摇晃多少有些缓解,却能感觉到整个大地的摇晃愈演愈烈,估计离它出世要不了多长时间,便紧张道:“接下来呢?”   可是邪十三却在这个时刻陷入到了沉默,连问了好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应,我咬了咬牙,心说靠人不如靠己,转过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佛母像,想起索隆先前叩拜时的场景,深吸口气大步来到蒲团前,双膝跪下,接着“砰砰砰”,便是三个响头。   意想之中的佛像转身并没有出现,而就是在一瞬间的功夫,脚底下地板的摇晃已然达到了巅峰,跪在地上连稳住身影都变得十分困难,周遭的佛像应声全都倒在了地上,砸成了一块块碎石,紧接着耳听得从门外传来一声长啸,惊愕地转过头,就见在绿火映衬着的殿门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   “妈的,看来是要栽在这了。”   我暗骂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仿佛是在刻意回避尘嚣,而始终不肯转过头的佛母雕像,心却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恩怨,终于要了了,白小乙。”   那人影一直站在门口,仿佛是在忌惮着什么,始终不肯推开殿门,我看着那些洒在门下,却早已不知被风吹哪去的灰烬,站起身,凛了凛心神,冲门外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   那人呵呵笑了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连你自己都不认识,何谈我是谁?”   我微微一愣,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突然想起当初在古沉木棺中那具僧尸说过同样的话,心头一震,沉声道:“你是上一世的我?”   可不知为何,当我问完之后那人开始陷入到了沉默,半晌的功夫突然仰天长笑道:“不不不,你说错了,你就是你,而我就是我,你我虽然有些有着相同的躯体,但灵魂,却是不一样的。”   灵魂?   我一下子陷入到了沉思,感觉他话里有话,而在这个时候,邪十三的声音再度在脑海中响起:“小乙,还记不记得你一开始在佛母像身后看到的那些血手印?”   我一皱眉:“记得,怎么了?”   “上一世的白小乙佛根异禀,本是最有希望可以成为佛陀的人,但奈何卫君瑶的出现扰乱了清修,并有一桩因果未了,佛家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在彻底了结因果,斩断尘丝之前,任你佛法通天,也不可能修成正果,所以那些血手印,应该就是上一世的白小乙在修佛与因果之间挣扎,而留下的见证。”   “那门外的这个是……”   “心魔,上一世的白小乙佛尘难两清,偿还不了卫君瑶一世承诺,心智受阻,便在修行之中产生了心魔,但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可以用神通将心魔分离体外,并封印在这降魔古刹之中,从此佛心便是佛心,情缘便是情缘,二者互不干涉,各自生存,可当中应该出了些岔子,导致他不得不再度折返,圆寂于此,将一身佛性藏于舍利子之内,用肉身镇压心魔,也随着你方才带着舍利子的离开,给了心魔可乘之机。”   听了邪十三的话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因果未了……   “我此生既已遁入空门,凡尘之事便再与我无关,若是非要强求因果,那便留在下一世吧。”   是因为这一句承诺么?   门口的那堆尸骸,便是那时答应卫君瑶下一世再偿还情债的白小乙来世?   心魔……   血手印……   低眉沉思,仿佛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而在这个时候,耳边厢缓缓响起了一阵巨门打开的扭木声响,蓦然抬起头,接着昏暗的绿色烛火,隐约可见一个五官和身材都同我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   “看来你已经什么都记起来了。”   虽然那人的五官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是眉梢眼角间所不经意散发而出的那股难言的气质却是我所有不具备的,手中拎着一把雪白的长剑,淡淡地看着我道:“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我皱了皱眉,随即了然道:“你想要干什么?”   “东西给我,我放你走。”   心魔在说话的时候将目光落在我手上,我微微一愣,摊开手掌,轻轻一笑,伸手道:“你想要这个,舍利子?”   “我不是要,是归还。”   二人四目相对,我很难形容亲眼看着自己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时的心情,沉默了半晌,淡淡说:“我答应了那人要将东西亲手送到卫君瑶手中,抱歉,恕我实难答应。”   心魔一直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在听到卫君瑶这个字眼时陡然一颤,看向我的目光也蓦的变得阴冷,将手中的长剑缓缓抬起,剑锋直指向我说:“交出东西,我自然会给她,而且可以念在你是我来世的份儿上,饶你性命。”   看着他眼睛里杀意越来越浓,我深吸了口气:“可我要是不呢?”   “那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拿走东西。”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千山万水,苦随君行   我心头一紧,需要前世的白小乙以肉身才能镇压的心魔,凭我那刚刚粗通皮毛的十二恨第一招对上他肯定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可就这么将舍利子交给到他的手上……   透过心魔看向已经散落在寺院中的石碑,还有石碑上卫君瑶亲手所刻下的字,我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你在拿到舍利子之后会亲手将它交到卫君瑶手中?”我想了想问道。   “正是。”   见心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笑了笑道:“那你就不怕跟她相见时,她会一剑杀了你?”   心魔的瞳孔为微微收缩,可接着一收,也跟着笑道:“我与君瑶情投意合,想当初她为了我不惜一世自刎,二世修佛,现如今时隔千年再度相见,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杀我?”   我摇了摇头,叹声道:“你错了,卫君瑶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白小乙,那个心怀众生,宏愿普度天下的行僧白小乙,并不是你这缕残念,一个被白小乙憎恨,不惜自断佛根从体内斩出,然后又被卫君瑶亲手立碑封印的残念,一个既不是人,又不是鬼,甚至连思想和记忆都是从白小乙身上割下来的怪物!”   “所以一个卫君瑶亲手封印的怪物再度出现在她面前,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找死!”   围绕在心魔身上本就凛冽的气势在此刻陡然爆发,眼神蓦的一冷,手中的长剑微微一抖,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心魔的速度在我开口说这些话之前是远远没有想到的,饶是九泉府的白南远,无论是用剑还是身手,都远不及此。   在我目瞪口呆之中,当心魔的身影再度在视线中出现,已然站在了离我跟前不到半步的距离,胸口处的冰凉让我忍不住低下了头,看着那柄雪白的长剑此刻被鲜血浸满,正插在心口,丝丝凉意顺着伤口在体内扩散,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响起了一声长叹。   “哎,看来这次我不想夺你的舍,也不太可能了。”   ……   再度醒来,依旧躺在冰冷的佛殿地板上,从心口传来的阵阵刺痛是我唯一能感觉到还活着的证据。   我没死?   响起昏迷前邪十三说的话,我挣扎着从地上想站起来,可是努力了半天,除了让心口的伤口更加撕裂外,别的一点用处也没有。   心魔走了?   邪十三呢?   连续在脑海里呼唤着它的名字,却也毫无回应。   就这样结束了?   我躺在地上脑海中回想着在古刹中发生的一幕幕,宛如南柯一梦,却叹情不敢至深。   “是啊,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一声低喃蓦的在耳边响起,惊奇心中一片波澜,可当我转动着脑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时,却发现一道火红的身影正盘坐在佛母像前的蒲团上,单手持剑,而躺在她脚下的,正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心魔,尸首分离,毫无生机。   “你,杀了他?”   犹豫了半晌,我开口问道。   “不是我,是你。”   卫君瑶缓缓站起身,反手扣剑,踱步来到我身边,蹲下身看着我说:“伤口还痛么?”   我一愣,随即摇摇头,说:“好多了。”   卫君瑶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目光流转,轻叹一声,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我一时无言以对,感觉着还握在手中的舍利子,艰难地抬起手递到她面前说:“他让我给你的。”   “他?”   卫君瑶目光在舍利子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轻挪,握住我的手掌轻轻合拢,将舍利子又重新攥在了掌心,说:“大智大悲,何不退了这凡体,缘起缘灭,皆为命定之事,我早已放下,你又何必苦苦执着。”   放下?   我心头一颤,看着她落寞的侧脸,呢喃道:“你早就放下了?”   “本以为放下了过去,可却又偏偏遇见你。”   卫君瑶转过头,突然满眼含笑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本可以在黄河古道中安心做我的吴山公主,躲避了天罚,逃过了轮回,却万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我闻言大惑,不解地看着卫君瑶说:“不会是因为我长的好看吧?”   卫君瑶噗嗤一乐,宛如万花树开,拿手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笑道:“臭美,喜欢吧,看一眼是如此,过一辈子也是如此,哪有什么缘由呢,难不成喜欢一个人非得需要理由吗?”   我摇了摇头:“你在骗我。”   卫君瑶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轻叹了一声挨着我坐在了地上,拿手拂了拂青丝,说:“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张画吗?”   “记得,可是画里面的内容总是断断续续,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里面到底在说什么。”我想了想如实道。   “是啊,你不是画中人,当然不知道里面画的什么。”   卫君瑶的话让我心头微颤,随即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呢喃道:“是啊,我不是画中人,发生的那些事又都跟我无关,我怎么会知道里面的含义呢。”   说罢感觉着一道炙热的目光盯向我,蓦的抬起头,就见卫君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生气了?”   我轻轻晃了晃脑袋说:“没有,只是事实罢了。”   这个时候,卫君瑶突然转过身,伸手抱起了我的脑袋,放在她的腿上,低头垂眉地看着我说:“是我错了。”   我本来被她弄的有些害臊,左右不是,但听她这么一说,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我不该让你去找前世的记忆,你就是你,你是白小乙,不修佛,也不是魔,只是一个为了自己身旁亲人而不断努力变强,拼搏的白小乙,不是谁的来世,更不是谁的替代品,从今往后,前世再与你无关,你便是你,情深意真,岂在丑俊,千山万水,苦随君行。”   看着卫君瑶垂帘的目光,还有呢喃的话语,以及近在咫尺的面孔,我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想抬起头离她更近一些,可是从心口上传来的剧痛,却让我不得不放弃,枕在她的腿上,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邪十三因为强行夺舍,已经陷入沉睡,估计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没有办法帮你了。”   卫君瑶的话让我猛然一惊,随即叹了口气道:“他没事吧?”   卫君瑶点了点头:“只是需要时间来恢复,十二恨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连心魔都不是它的对手,若等你全部习得,踏平九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看着躺在一旁的心魔尸体,我心中震惊的同时,可惜方才的一战自己没有亲眼目睹,不然对以后的修行,也会有着莫大的好处。   纵使心里憋着许多疑问想要问卫君瑶,可是此时此景,让我什么都不想去想,甚至觉得一路走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想让时间在这一刻永久停留下来,不去想爷爷,不去想爹,不去想三岔湾……   但是现实却容不得我这样,短暂的沉迷之后,看着卫君瑶清秀的脸颊,忍不住问道:“九泉府那边怎么样了?”   卫君瑶看了一眼,轻叹道:“全力戒备你爹的行刑事宜,现如今的九狱九泉,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要去救你爹,怕是不太容易了。”   我心头一沉,还未开口,就听卫君瑶说:“其实这两天我也在帮你想办法,而且有收获。”   我一听立马挣扎着从她腿上坐了起来,疼的直吸凉气,可还是紧张地问道:“什么办法?”   “取分水剑,水淹九泉府。”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无忧树   分水剑?   我心头一颤,震惊的同时将目光落在卫君瑶的脸上,发现她神色肃穆,丝毫不像是开玩笑,有些犹豫道:“分水剑相传有老龙守护,古往今来以身涉险的人多,可是能活着的回来,却从来没有。”   卫君瑶看了我一眼,缓缓站起身,拂了拂长袖道:“清明之日的溟泉狱,必会集中整个九泉府的兵力镇守,莫说是你,怕就算是我跟你爷爷联手,想在这种地方救出你爹,也是毫无胜算。”   “但是如果赶在行刑当日,开斩之前取出分水剑,水淹九泉府,再持分水剑趁乱救出你爹,实为当前最好的办法。”   卫君瑶的话在我心里掀起波澜久久不能平静,可想起白家老者先前说的那番话,还是有些忍不住叹声道:“办法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以我的实力想要破开老龙守护,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   “我帮你。”   没等我把话说完,卫君瑶转头看向我道:“清明的头两天我会来找你一起下九狱九泉,分水剑的防御我来解决,剩下的,就全交给你了。”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沉思良久,才犹豫道:“对你有危险么?”   卫君瑶侧过身,嫣然一笑:“放心,这一世你不死,我是绝对不会先你离去而去的。”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在那一刻,卫君瑶的身影在视线中变得有些迷离,放佛千百世就站在这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世种种,倔强的面孔,孤寂的背影,千年的守候,让我忍不住心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竟想两步上前,去抱抱她。   “小乙。”   卫君瑶朱唇微张道:“好好活着,别冲动做傻事,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看着她朦胧的眼神,我深吸口气,重重地点点头:“放心吧,都认识的人都是我是福命,没那么好死!”   “那我就当这是你给我的承诺喽?”   卫君瑶收起了神情,目光看向门外,轻声道:“回去吧,那边还需要你,等到清明之前,我会再来接你。”   “那边?”   我心头一震,想到红鲤对我出手的一瞬间,顿时从后脑勺升起一股恶寒,沉声道:“是不是红鲤?”   卫君瑶摇摇头:“红鲤去古道了。”   “去古道,去那做什么?”我不解道。   “她的身世有些特殊,我现在也还没弄清楚,这次去古道,估计是和她彻底分离出这个身体有关。”   听了卫君瑶的话我心中更是不解,我的脾气性格红鲤应该十分清楚,无论她是不是真正的红鲤,她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压根也不会拦着她,更何况是去找可以将红鲤身体恢复的法子,可为什么要偏偏选择在这个地方将我打昏,还毁了唯一出去的路,害得我差点丢了半条命,就算不是背叛,可于情于理,始终说不过去。   见我低眉不语,卫君瑶来到我跟前,拿手理了理衣领道:“她毕竟没有出手伤你,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古道那边我会帮你留意,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心吧。”   我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便问除了七叶树根外,这里还没有别的出口。   卫君瑶突然笑了笑:“有我在,还怕离不开这个地方么?”   说罢直接牵起了我的手,轻挪脚步,朝着殿门外走了出去。   跟在红鲤的身后,穿寺引院重新回到了七叶树根下,看着从头顶上缝隙里射下的微弱光芒,我皱了皱眉,这是打算飞上去么?   “给我。”   疑惑之际,卫君瑶突然将手摊在我面前,笑吟吟地看着我,让我一时间有些糊涂,呢喃道:“啥?”   “笨!”   卫君瑶没好气地说了一声,直接伸出手将我掌心里的舍利子夺了下来,瞪了我一眼,随后弯下腰开始拿手拨弄着河岸边的湿土。   我一时疑惑,却也没有出声,蹲下身子跟着她一起在地上刨,一直到刨出个半米深的泥坑,才见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甩了甩手上的泥,将舍利子放入坑里,再隆起手掌轻轻将边上的泥土覆盖其中,又拿手拍了拍,像是感觉填实之后,才站起身,拍了拍手道:“好了,等它开花茂叶,你就能出去啦。”   我一听满头大汗,舍利子开花结果,卫君瑶是打算把我留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出去了么?   放佛是洞穿了我的心思,卫君瑶嘴角轻轻一扬,就跟小女孩做了坏事一样,眸中含笑地拿手轻轻一点指说:“你看。”   “还看啥……”   我无语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目光正落在刚才二人所刨的泥坑上,却见一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绿色苗丫,破开泥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生根发叶,蔓枝出干,只是一个喘息的时间,便已经长成了一颗两人多高,枝繁叶茂的大树,而且长势不停,依旧在朝着裂缝顶出蔓延。   我吓得两步退到了身后,指着已经长到半崖高的参天大树,这,这,这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颗舍利子实为我当初在大昭寺侍佛时所求得的一颗无忧树种,是法师为了让我忘却往事凡尘,了断烦恼之用,可是我种了一世,也未见它开花结果,今日得见,看来法师之言得以成真,现在靠着它离开这里,也算是给有些事情一个交代了。”   听着卫君瑶在身边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突然感觉到二手牵着的手突然一紧,卫君瑶转过头也看着我说:“走吧,我带你上去。”   卫君瑶的身形很轻盈,抓着我的手在无忧树间如同翩翩飞舞的红蝶,在落叶和红花穿梭,快速就到达了裂隙之上。   再一度重见天日,可看着站在身边的卫君瑶,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快回去吧,沙青烈已经回了古道,同其他三鬼正在筹备鬼门龙王前去九泉府事宜,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到跟卫道者签订条约的地步,从昆仑山下来的那位暂时碍于卫道者也不会对你动手,放心去吧,没事吧。”   听了她的话我有些疑惑:“得到什么样的实力才会被卫道者盯上,最低也达到我师父那样么?”   卫君瑶摇了摇头,说:“不太好界定,若是有哪一天你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时候,卫道者就该来找你了。”   没等我再张口,卫君瑶便说:“迟则生变,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我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声保重,正要下山的时候,卫君瑶却突然一把拉住我,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好似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那晚在你房里,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一愣,下意识道:“哪样做?”   卫君瑶轻咬着嘴唇,目光盯着我,轻声道:“就是我引来渡厄之时,你好像是要……”   渡厄?   短暂的失神,我顿时恍然大悟道:“开始我不知道是渡厄,还以为是雷劫来劈你呢,你之前不是说过嘛,稍有不慎便会被劈成劫灰,当时把我吓一跳,还好只是渡厄,不是什么……”   话没说完,嘴巴便被一股温润堵住,看着近在咫尺,睫毛微颤的容颜,我感觉全身就跟通了电一样,整个人就傻了,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卫君瑶消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嘴唇,呢喃了半晌,便匆忙赶往山下。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来自黄河的消息   下山回到康安镇,找到一家银行取些钱便包了辆车急急忙忙往成都赶,等到了地方,天已经擦黑,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隐隐还传来说话的声音,我站在门口顿时长舒了一口大气。   一把推开院门,正看见姚二爷玉姐几人都坐在院子中央桂花树下的石桌椅上,见我推门进来,话声顿时止住,齐刷刷地看着我,还是狼妖率先反应过来,坐起身两步来到切近,用力地抱了抱我的肩膀,上下打量道:“可以啊,这都没死,说是洪福齐天都有点看低你了。”   “瞎说什么呢。”   玉姐这个时候也来到我身边,见我身上除了些在进山时被树叶割开的伤痕之外并无重伤,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脑袋却往门外看了一眼,犹豫地看着我说:“她没回来?”   我看了看玉姐,又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姚二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张口,更不知该如何跟姚二爷解释,纠结了半天,就听见姚二爷叹了口气,低沉着眼睛说:“迟早都有这么一天,随她去吧。”   话虽如此,可言语中所夹带着的落寞和估计,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想起他之前那副指点江山,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状态,我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咬着牙说:“二爷您放心,红鲤没事,只是有些必须做的事情不得不现在去做,等她下次回来,您一定能看到一个和以前一样的红鲤。”   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姚二爷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光亮,可随即又褪了下去,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干不动了,以后的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说完推着轮椅就往房间里走,刘云飞眼疾手快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推着姚二爷进屋,可是等他人转回来,却有些犹豫地对我说:“二爷喊你进去。”   我愣了一下,跟玉姐对视了一眼,就赶紧走到了二爷房中。   进屋之后关上门,整个房间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姚二爷依旧背对着我坐在轮椅上,听见我进屋也不说话,只能听见淡淡的呼吸声,要不是能看见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敲动,我差点都以为他睡着了。   他不说话,我站在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又等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小声道:“二爷,您找我?”   二爷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开口道:“小乙,你是不是打算去找金门的哀乐佛?”   我一怔,自打白家先祖告诉我说,有关于自身的身世只有爷爷和哀乐佛知道后,我是打算回来之后去下趟黄河找他来着,但因为娘的事儿一直被耽搁,本计划着将金鹏的事解决之后再去,可是姚二爷怎么会知道的?   见我沉默不语,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哀乐佛说他曾经答应过你,在你从黄河古道回来之后便将有关你所有的事情全都亲口告诉你,可见你迟迟没有去找他,便找我打听你的消息,说是要来亲自见你。”   “哀乐佛来了?什么时候?”我诧异道。   “三天前,按时间来说早就该到了。”   我听二爷话里有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努力地沉着气说:“然后呢?”   “哀乐佛死了,就死在来的路上,尸体是昨天晚上被发现的,连颗脑袋都没有留下,可怜啊,说来也是当世豪杰,却临了落了个身首异处……”   姚二爷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满脑子都是哀乐佛的死讯,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   “谁干的?”   沉默了半天,我深吸口气问道。   可姚二爷却摇了摇头,叹声道:“哀乐佛没有走出黄河河域便被人杀死在自己的船上,血流了一船,金门倾巢而动连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他的人头,并且哀乐佛最后一次巡河是跟你有关,所以现在金门上下都怀疑你是杀人凶手,正派人满世界的派人找你,估计今晚,那些抓你的人就应该到了。”   我心底一沉,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哀乐佛跟我爷爷交好这么多年,其他人或许不知,但是在金门中身居高位的那些老家伙不可能不知道,并且金小发曾在罗刹城前说过,哀乐佛在送我进鬼门峡之后回来的路人,曾与人发生过争执,可以哀乐佛在金门四大佛头之一的身份,能与他发生争执的,必定是平起平坐之人,也想必知道他此行前往三道湾是为了什么,一个对整个白家包括对我有着如此厚恩之人,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沉思之际,就听姚二爷继续开口道:“血狐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现被霍老太跟草王带到了山中疗养,假以时日便可痊愈,我们这边你不用担心,他金门就算来了,也不会同时跟这么多高手以及势力挑起争端,其主要目标还是针对你,在没有见到你之前,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再说这里还有我,老头子现在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终究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号,这里由我在中间游说,事情应该不会变的太糟。”   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诧异地看着姚二爷道:“二爷您什么意思,让我现在走?”   姚二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说:“多事之秋,能避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争其锋芒,毕竟你肩上已经担了这么重的担子,在这种紧要关头,再和金门正面相对,怕是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我心头微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姚二爷说:“金门有这么厉害?”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再说金门守护黄河这么多年,行事虽然低调,可谁也不敢小看他们的实力,而且听说现在他们已经跟九狱九泉联手,分管黄河上下两界的秩序,其能力或许不能搅弄乾坤,但是对付你,怕是不成什么问题。”   姚二爷说着缓缓转过轮椅,一双慧眼在黑暗中犹如夜空里的繁星,直勾勾地盯着我道:“万事莫要逞能,小不忍则乱大谋,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人生不同于下棋,一步出错,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这才正视近些日子以来,面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老者,忘记了他也曾是叱咤一代风云的盗门大掌舵,其谋虑和远见,怕不是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所能比的。   但是当我转过头顺着窗户看向窗外,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到说话声,却仍能感觉到在院子里那些一道道注视过来的目光,玉姐,狼妖,刘云飞,猫头鹰,我若是就这样走了,凭着姚二爷一人,真的就能劝退来敌,保下他们的平安么?   或者说,即便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我所要面对的事情,还得让身边的承担,自己继续去做那个缩头乌龟?   深吸了口气,再看向姚二爷,我笑了笑说:“二爷说的没错,大丈夫能屈能伸,对方来势汹汹,还有九泉府的相帮,我在这个时候选择退一步,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   姚二爷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可能别人不清楚,二爷难道您还不清楚我白小乙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现在,有多难么?我今天若真是退了这一步,想再走回来,怕是要比之前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我白小乙今晚就算战死,也不愿再往后退了一步!” 第二百八十五章 随风   姚二爷闪着精光的眼神微微一滞,接着却突然暗淡了下来。   良久,才又见他抬起眼睛看着我说:“那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   我摇摇头,脑海里突然响起邪十三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便同样也讲给姚二爷道:“战便战,哪有不打先问能不能赢的?”   姚二爷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呆滞之情,我深吸了口气说:“二爷我知道您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一个人若是连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还能信任谁,还能被人所信任,二爷您今晚直管在屋里休息,不管他金门和九狱九泉来多少人,我正好新账旧恨一起算,世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白小乙从那里离开怎么着也不止三天,刮目相待远远不够,他若敢来,我定抠下他一双招子,让他知道这里不是九狱九泉也不是黄河,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说完转身而去。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所有的星辰仿佛也都被乌云所遮盖,院子里起了凉风,卷着地上新落的枯叶在空中翩翩飞舞,玉姐还有狼妖等人正站在院中,仿佛已经知道了今天晚上会发生的一切,看着我出来都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停下脚步冲他们笑了笑,见玉姐有些欲言又止,我摇了摇头说:“玉姐,你今晚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夜风吹动玉姐遮掩在脸上的轻纱,一道道刺目三分的疤痕隐隐作现,我看在心中更是一痛,金鹏抓她经过严刑拷打,无非是想得知黑龙印的下落,好将青黑双龙印合二为一,取分水剑逼九泉府交出黄河胆,玉姐在那些天里受到了怎样非人的待遇我不敢去想,心中只知道,从今往后,无论是玉姐还是其他身边的人,都不应该再因为我,而受到半点伤害。   “嗯,我相信你。”   玉姐没有多说,笑着看了我一眼,而这个时候狼妖摸了摸鼻子说:“既然今晚你想好好表现,那我们几个就不跟你争风头,等我泡点好茶,再取些好酒,畅饮一番,看看几天不见,你到底能不能真的抠掉对方的眼珠子,来给我们当下酒菜。”   “要吃你吃,我可不吃眼珠子,我只吃酱牛肉。”   刘云飞的一句话逗乐了院子里的众人,只听得狼妖叫了声“好嘞”,便转身跑到厨房,端出茶酒饭菜摆在桂花树下的石桌上,几人围坐一团,开怀畅饮。   时间到了午夜时分,我将一杯白酒下肚,感觉在血液里流淌着的热量,长叹了一声吼,将斜靠在树旁的渡厄攥在手中道:“你们继续,我尽量不让血溅到桌子上,打扰各位的雅兴。”   说罢刚转过身,冲着正堂之上的房顶上喊了一声:“看了一夜了,乏了不妨下来饮被白酒,也好上路。”   话音未落,耳听得从空气来传来一声冷笑:“白小乙,现在嚣张为时过早,待会儿金门两大佛头齐聚,我看是你先上路,还是我先上路。”   “金门佛头?”   可没等我将话说完,一股股极其危险的气息正从院子外快速靠近,我心神一凛,将渡厄在手中挽出一道剑花,沉声道:“来了。”   就在我将渡厄堪堪落稳的一瞬间,目光中只见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院墙外瞬间跃入,速度极快,尚未看清面孔,便已行至面前。   “好快!”   我暗道了一声,没想到第一波人的实力就已经有着此般实力,当下不敢大意,提剑便迎了上去。   十二恨的第一式名为破力,取剑之灵巧,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劈开巨力万钧直击敌人要害,可谓是虚中有实,实则破力。   而第二式名为如风,此招式为整套十二恨剑法中速度最快的一式,此剑路多为连用,肖一剑为后一剑设伏,后一剑奏前一剑之功,剑出招虚实不定,却剑剑打实,欲左先右,欲右先左,出奇制胜。   自打邪十三在体内沉睡之后,我脑海中莫名地出现了十二恨的前半套的全部招式,虽然只是口诀,却对每一招都心存一丝顿悟,这顿悟我自知不是产自我本身,而是来源于邪影十三。   它是如何在沉睡前将这些招式和领悟强加在我脑海里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完整的十二恨可以将心魔斩于剑下,虽然只有半套,但是对付金门的那些鸡鸭鼠狗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就算是对上佛头,我也相信自己有实力一战。   在施展出随风式之后,那人的身影在视线中陡然慢了下来,而我在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他手中竟然使的是一杆只有半米长的长棍,别看它短,但是兵器谱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棍下生风,舞的纹丝不漏,棍影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棍网,手法娴熟老辣,招招直取要害。   我一边纵身闪躲,一边熟悉着随风式的剑路,几个回合下来,眼见着随风式在手中越来越熟练,施展的愈发顺手后,透过滚网,以闪电之势穿过,正中黑衣人的喉咙。   可还没等我喘过气,又有几道黑影从院外跃入,我冷下心神,见后续来着与方才那人同样都手持短棍,心下了然,纵身迎了上去,将随风式再度挥洒开来。   刀不磨不快,铁不打不强,再接连斩下几个黑衣人脑袋之后,随风式已在手中变得如形随形,正如卫君瑶所说,剑法只是手段,杀人才是目的。   整个过程中玉姐和狼妖他们一直坐在桂花树下的石椅上便喝便看,不时赞叹几声,等到身边众人悉数倒地之后,才见狼妖点点头:“不错,单凭这一手还有之前入木三分的那招,像这种阿猫阿狗来再多也只是无妄送命,看来今天晚上的眼珠子下酒,是有希望了。”   可没等他话音落罢,目光中就见在院墙的外面缓缓朝空中飘起一盏盏大红灯笼,密密麻麻有白盏之多,将整个视线都映衬的红彤彤一片,并且不断地朝着院中飘落,等离近才发现,在这些灯笼上,全都用黑墨画上了沉沙鱼图案,愣神之际,耳边厢突然响起了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响声,接着就感觉后背一股吃痛,快速闪身离开原地,拿手在背上一抹,鲜血淋漓。   可是院子里除了盏盏大红灯笼外一个人影都见不着,看着满手的鲜血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可在这个时候,又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而这次还没等我所有反应,只见在眼前红灯笼下的空气里,蓦的出现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朝着胸口直接就劈了下来。   这一刀来势极快,闪躲不及,只能硬接。   就在我提剑于胸想要阻挡刀刃划过胸口时,余光里却又见飘在左侧的红灯笼下再度闪现出一柄刀刃,以相同的方式和速度,斜劈而下!   强忍着从胳膊上传来的剧痛,在当下胸口一击之后,我眼光四方,快速朝着灯笼少的一面一蹿而过,在转身的同时,手中快速提剑冲着红灯笼下挥砍,但是一击击空,手上的力道一点不剩地全砸在了空气里,而在我脚跟尚未站稳之际,又肩膀上,再度被一刀砍出一道血印。   只是喘息的功夫整个人便已经成了个血人,狼妖等人见状有心出手相帮,可却也被布满整个院子里的红灯笼逼的分身乏术,自顾不暇,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四处闪躲,可奈何灯笼太多,丝毫不给躲避的机会,并且任凭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却剑剑劈在了空气当中,即便是斩灭了灯笼,可依旧有数之不尽的刀刃在黑暗里凭空出现,宛如周遭藏着无数杀人的鬼魅,只等时机便可取我性命。 第二百八十六章 涂佛   相相对于满身血流不止的伤口,这种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施展的无力感让我压抑到了极点。   一边屏气凝神地躲着从四面空气中不时挥砍而下的刀刃,一边脑子拼命思索破解的方法,可随着从院外飘进来的大红灯笼越来越多,眼看着整个院子里已经无处可避,当下心中一横,在硬生生接下来迎面正中胸口的刀刃之后,将渡厄提至胸前,深吸口气,施展出了十二恨第三式,剑风。   时到如今对于十二恨前半套剑法我基本都能摸出个大概,若是直接使出第六式也没有太大问题,但惟独这个第三式剑风,让我到现在还没有摸到门槛。   先前邪十三在被卫君瑶拆穿真面目的时候曾对我使出过这招,其剑气密布在空气当中,化风成刃,虽然杀伤力远不如其他几式,但是其可以锁定范围让身处其中的敌人无处遁形,正是我当前所需要的。   子丑交,午未合,以气驭剑,风雷变是剑风式的剑诀。   剑诀苦涩难懂,像是掺杂了许多道家的思想,无论子丑还是午未,都是要求用剑者需将剑势对应宇宙乾坤,天地大道,剑走直锋,方可发挥出其百兵之君的威力。   却唯独以气驭剑这四个字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气,气从何来,又何以用气来驾驭手中的长剑,不弄清楚这一点,想使出剑风,等同于盲人摸象,根本无法理解其真正奥义。   看着手中的长剑第一次出现混乱,我心道一声这样下去根本不行,强行稳下心神,轻喝了一声,将随风式再度施展开来,瞬间将围绕在身边的红灯笼悉数击落之后,垫歩拎腰便朝着狼妖等人靠了过去。   我万没想到金门佛头连面都还没露便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麻烦,并尽管自己使出了全身解数,可半晌的功夫却也只挪了半步,根本无法朝着桂花树下靠近,跟玉姐他们汇合。   “小乙,你砍树的那股子劲儿哪去了,赶紧把这些破玩意儿解决了,不然等下批敌人趁势再进,你我可就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狼妖话声声入耳,让我忍不住一愣,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卫君瑶那晚的指点。   “对于瞎子来说,所有的剑法都是一样的……”   余光穿过盏盏红灯,看着印在桂花树上的道道印痕,心头一道灵光闪过,看着在眼前摇晃的红灯和凭空出现的利刃,我深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视线被黑暗侵袭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那些嘈杂的噪声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有一些声音却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红灯里火苗的跳动,以及空气像是水流被人用手轻轻拨开的阵阵波动,让我突然有了一种身边万事万物都了然于胸,被死死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原来都藏在这里。”   感觉着从空气中传来的阵阵波动,抖了抖手中的长剑,第二式随风,伴随着身体的舞动,开始在黑暗中快速施展开来。   这是一个极其享受的过程,无妄无嗔,不癫不喜,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一种莫名的舒适状态当中,如同青鱼入水,苍鹰飞天,但整个过程十分短暂,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快感如同水银泻地般快速从身体内流失,赶等到身形停滞,脚步稳稳地踩在地面,呢喃地睁开双眼,院子内昏昏暗暗,只有零星漂浮着几盏红灯也很快地被狼妖只手撕裂,满地的尸体和黑血,散发出股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手中垂着渡厄站在院子中央,玉姐皱着眉头满身是血的来到我跟前,看着满地的尸体沉声道:“是涂佛。”   涂佛的由来说起来也简单,不是人,而是一种行僧死后尸体所转换的邪尸,这种行僧生前侍奉邪神黑天,是毗湿奴最著名的化身,每年的10月下旬是黑天的红灯节,每到这个时候那些供奉黑天的行僧便会将全身涂抹成黑色,与黑夜融为一体,手中提着红灯,以示对黑天的祭拜。   那那些在红灯节上所涂抹的颜料,传闻为一种名叫“无业”树枝干里所流出的树脂,长期涂抹在任的身上会渗透皮肤浸入肉体导致涂抹者病变,最终致癌。   这种人死后身体会很奇怪的不腐不烂,并且被黑天神徒众用秘法复活,成为一具可以维持肉体灵活,却不会有思维的行尸。   和爷爷炼制的像大壮那些行尸不同,这种行尸一旦进入夜间,便会彻底和夜色融为一体,并且速度极快,没有气息和声音,踪迹难寻,并且因为生前为僧,涂毒料侍佛而死,所以被成为涂佛。   但无论其实力如何,总归是行尸,所以只要被引渡人发现,便会被带到九狱九泉,关在下泉狱,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今天晚上居然会有这么涂佛同时出现,看来金门敢如此大动干戈,终其原因,是在抖九泉府的威风。   可以对金门不惧,但九泉府的势力终究摆在那里,如此一来,看来今天晚上没有原想象中的那么好过了。   看着满院子的残值断臂,众人继续饮酒作乐的心思也被一扫而光,刘云飞和猫头鹰回到房中取出了阎罗斩跟水火棍,满眼戒备地盯着院门,我同时也示意玉姐回到房中,跟狼妖肩并肩站齐,冲着门外喊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这种鸡鸭鼠狗来再多也是白白送死,多留几个,别待会儿死在这,连个给你收尸送葬的人都没有。”   门外那两股极其强大的气息在我方才跟涂佛缠斗间便已经察觉,虽然整个过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但其自身所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恐怖气场,让我几次忍不住错神,险些失手。   话音落罢,门外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却也只是片刻,一点声音都没有,两扇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门沿,朝着院中的众人直直飞了过来。   “装神弄鬼。”   刘云飞冷哼了一声,挥舞起手中的阎罗斩,闷喝一声提刀直迎。   刀刃与铁门交接,炸出火花四溅,响声震耳,铁门在阎罗斩的挥击下应声变得四分五裂,而与此同时,刘云飞从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瞬时就朝着身后倒飞了出去。   “好强的力道。”   在刘云飞身体落地之前,猫头鹰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一把将他下坠的身形揽住,冷眼看着门外,没有做声,赶等刘云飞身体落稳忠厚,二人迈步走了回来,站在一旁,才低声说道:“零雨城的人也来了。”   我闻言和狼妖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透着震惊和不可思议,而再将目光看向门外,霎时间漆黑的夜色亮起一道火红的长龙,无数火把跟红灯同时亮起,数之不尽的阴兵罗列在外,个个面冷似冰,皮甲持枪,浩浩荡荡一万望不到尽头,其肃杀的气势宛如两军交接,大战一触即发。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姚二爷先前所言的中蚂蚁多了也能要死大象作何含义,同时却也好奇,九泉府的势力再大,竟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来到上面抓人,卫道者呢,难道他们就不管么?   沉思之际,余光里却见在阴兵当中缓缓走出来两个人,一位从未谋面过的中年人,还有一位,则是在我被关在零雨城之后,将钥匙交给我,并我帮制造骚乱顺利下到第七层的那位老者,零雨城第四层典狱长。 第二百八十七章 嗔怒佛   见他出现在这里,我心头先是一喜,可是再看他满脸肃然,盯上我的目光不时地散发着阴冷,感觉有些不对,将目光落在他身边的中年人身上,首先进入视线的,便是一条布满半个脖子的沉沙鱼刺青。   沉沙鱼刺青在火光的映衬下狰狞扭曲,宛如一条挣扎蜿蜒的恶龙,在黑暗中咆哮示威,蔑视苍生,俯览众人。   “正好几个逃犯都在,也省的我一个个去找,是你们自己跟我回去,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众人对视了半晌,纹着沉沙鱼的中年人率先开口说话了。   见老者没有主动开口发难,我心里微微松了口,转念看向中年人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是走是留,怕是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吧?”   “嗔怒佛现如今在九泉府律刑司担任巡监使一职,这次派兵来抓你们,他是主职,我只是随同。”   嗔怒佛?巡监使?   听了老者的话我心底一沉,死死盯着中年人脖颈上的刺青,心叹一声看来整个金门已经被九泉府收到帐下成了马前卒,而且看二人的状态,似乎这什么嗔怒佛的官职还要远盛老者一筹,当下心头一紧,目光在二者之间徘徊,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什么巡监使驴监使,一个捡屎的也敢跑到这来放肆,先吃老子两刀,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命如此嚣张!”   刘云飞说罢手提阎罗斩纵身而上,我想拦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他抖出刀刃上的花火瞬间来至嗔怒佛面前,可那嗔怒佛却对他视而不见,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像是赶苍蝇一样朝空中挥了挥手,顿时就见刘云飞疾驰的身形陡然一滞,接着闷哼一声,顿时倒飞了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动手了。”   刘云飞的身体重重着地,口喷一股鲜血,猫头鹰赶紧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再看向他时,就发现在刘云飞的胸膛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个血红的手掌印,入体三分,直接就陷在了胸膛里。   再站起来的刘云飞只顾着口吐鲜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在这个时候,随着嗔怒佛的话,身后的大批阴兵将手中的长枪齐齐往前一竖,迈着整齐的步伐,杀气腾腾地就朝着院子一步步走了过来。   这种场面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狼妖,脸色也不由得随之一变,转过头冲猫头鹰说:“你带着他先回屋里,这里交给我跟小乙就行。”   猫头鹰点了下头便扛着刘云飞快速往屋里走,等到二人消失在视线当中时,院外的阴兵已经来至门前,我凛了凛神,将手中的渡厄紧紧握牢,耳边就听狼妖说:“不要在这些兵卒上面浪费太多的体力,咱们真正的对手,是他们两个。”   我点了点头,将渡厄横在胸前道:“要打就出去打,别让这些污秽脏了二爷的院子。”   说罢提剑便冲了出去。   若是换在去康安之前,我那只会一招破力式的十二恨剑法在对上数量如此庞大的阴兵或许自身不会有多少危险,但是体力被消耗完也只是时间问题,等到那个时候,嗔怒佛对我想杀便杀,想剐便剐,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可是现如今有了随风式,对上这些只需要一剑毙命的阴兵,情况却好上了许多。   随风式的上盘攻击比较多,动作轻盈,出手如电,招招致要害,其中的迎风挥扇和玉虎旋风正适合这种以一敌多的局面,在不断收割这些阴兵性命的同时,还有功夫关注狼妖那边的战场,就发现他杀敌更加简单,只是轻轻的出手,便将挡在面前的阴兵瞬间撕成粉碎,随后连掌势都不用回,便接着撕开下一个阴兵的躯体,整个过程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像是在自家后菜园摘菜拔草,轻松惬意至极。   可就是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突然感觉一股危险从后脑勺处传来,顿时一个激灵,一记迎风挥扇将面前的数名阴兵齐齐斩掉脑袋之后,蓦的转身,斜挡于胸前,将迎面送来的长枪堪堪拦在了离面门不到半尺距离,目光中,就见一位身披红色盔甲的阴兵气势汹汹地将枪头调转,再度迎面而上。   阴兵统领。   想到那天在白南远身边穿着同样制式的盔甲,却和刘云飞战成平手的阴兵,我当下不敢大意,身形快速闪躲的同时,就发现此人用枪的功夫炉火纯青,灵活迅速,神出鬼没,将枪这百兵之贼的威名发挥到了极致,顿时心中一凛,轻轻呼了口气,使出了十二恨第四式,观其妙。   观其妙讲究心眼合一,无花招舞姿,将全身的注意力其中在双耳和双眼,再赖以腰部灵活,进退闪展,注重腕内两、三寸,体现了以近取胜的特点,起伏转折均以腰引导四肢面骸,使劲力活透,力达剑捎,眼睛盯在哪,手中的剑锋也要同时伸到哪,腰眼合一,心剑同行,专破以巧取胜,和擅使障眼之法的对手。   当脑海中浮现出观其妙的心决时,方才面对花枪的慌乱顿时一扫而光,舞的密不透风的枪网也在此刻降慢了速度,而就在他回枪的一瞬间,找准了机会直接抬手将长剑冲他面前一送,再见那阴兵统领嘴角划出一抹诡笑,却心声暗笑,在他回枪直挑胸膛之时,纵身往枪头上迎,锋利的枪头穿破衣物,直扎入胸口半寸,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观其妙心决的后半段对此剑式有言,此式既有取捷径追敌之招,又有破擒拿危中制胜之道,既有短兵进长锋之法,又有诱敌深入败中取胜之术,   在枪头想要船头胸腔,直取我性命的时候,我强忍着从伤口处传来的剧痛,硬生生在枪头的穿插下蓦的将身形一转,将伤口撕开一道口子的同时,本是距他有着三寸之遥的长剑猛地来了个玉女投壶,直直地扎在了阴兵统领的眉心,随后抬起另一手一把抓着其枪杆,往外用力一拽,一步跨至切近,再度攥上剑柄将渡厄从他眉心处扒了出来,等他死尸倒地,便挥剑纵身冲入阴兵阵中,开始厮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麻木地出剑,回手再出剑,像是在机械地做某种工作,可是眼前的阴兵却如同大海里的潮水一般杀完一波立马有另一波补上,还不时有同样实力的阴兵统领不时出现,长此以往,体力被耗尽也只不过时间问题,沉眉之际,耳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爆喝,一道火龙照亮了黑夜,猫头鹰手持水火棍,加入到了战场当中。   水火棍的大开大合之势虽然远不及阎罗斩,可相对于我和狼妖而言,却更适合于这种人海战术,每一棍下去瞬时倒下一大片,顿时分担了我俩身上不少的压力。   眼看着一片片阴兵在三人成一条直线斩杀的形势下溃不成军,一直站在不远处冷眼观瞧的嗔怒佛挥了挥手,所有的阴兵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后退,将三人围成一个圈后才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脚底下的阴兵尸体已经堆的如小山一般,三人站在尸堆上宛如三个慷慨就义的勇士,浑身上下被鲜血染红,渡厄剑身的血槽早就被血液浸满,不断地顺着剑锋往地上流淌,俯视着嗔怒佛,喘着气笑道:“怎么,舍不得了,真怕没人给你收尸?”   嗔怒佛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地扫了眼遍地尸体,淡淡道:“好了,时间快到了,我要赶紧抓你回去,好准备你爹行刑问斩的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恶战   在贡嘎寺的时候,我曾告诉我过索隆,如果再见仇敌,我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还下面还有一句话是我未曾说出口的。   那便是,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用剑之人最忌心不守神,我知道嗔怒佛是想在我体力耗的差不多时估计激怒我,然后再出手将我斩杀,以便于增大胜算和节省时间跟力气。   但当听到他故意说要处死我爹时,还是忍不住一股热血冲脑,恨不得立马提剑下去将他碎尸万段,剁成肉酱,才能解心头之恨。   “一,二,三,屋里还有一个,另一个去哪了?”   嗔怒佛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过,犹如高位者发号司令一般淡淡开口。   “还有一个在黄河古道,已经通知鬼门龙王派人缉拿了。”   身边的老者也在这时淡然地说了一声,可目光却在我脸上扫了一眼,像是饱有深意,但我却没看明白。   “九泉府大人有令,天亮之前必须将这几个逃犯抓到下面问罪,事不宜迟,还请黑使速速动手罢。”   嗔怒佛说罢,老者点点头,蹒跚着步子朝着尸堆上一步步走,其形态宛如一个垂垂旧暮的老者,可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实则是零雨城第四层典狱长,其手段,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老者迈步走到跟前,拿眼皮扫了三人一眼,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动手,互视对望,就听老者低着头淡淡道:“天快亮了,白家小子,跟我走一趟吧。”   我心头一颤,在见识过第五层典狱长白南远的实力后,即便是我现在对十二恨的前半套剑法粗通皮毛,可丝毫不认为即便是三人联手,能在老者的手下过上半招,踟蹰之际,就听老者又说:“别等了,那人是不会来救你的,尽管跟我走,免受皮肉之苦。”   那人?   我和狼妖对视一眼,第一时间没有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可再回想起老者先前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片清明,想了想,深吸口气道:“九泉府实力再大,可这里毕竟不属于九狱九泉,你们在这里抓人之前,就没有问过卫道者的意见么?”   果不其然,在提到卫道者这个名字的时候,站在下面从始至终面色一直稳如泰山的嗔怒佛目光蓦的一冷,而老者也是微微点头道:“卫道者现如今正在九泉府和大人们有要事相商,这些小事就没必要通会于她,你还是跟我走吧,早点上路,或许还能跟你爹见上最后一面。”   话不言自明,如果到这个份儿上我还不知道老者想要说什么的话,即便是今晚死在这儿,也一点不亏。   可是未等我再张口,就见嗔怒佛在下面阴沉脸道:“黑使,你在拖延时间?”   此言一出,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是老者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摇了摇头说:“白家跟我说到底多少有些渊源,今日奉命缉拿故人之后,多言两句,又有何妨?”   “那你就不怕耽误了时辰,律刑司的大人认为是你从中作梗故意放走逃犯,然后拿你问罪?”嗔怒佛冷声道。   老者呵呵笑了笑:“我跟白家的关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既然让我来,必定是心中有数,就不劳巡监使费心了。”   接着又抬起头看向我道:“你看,我对你白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如卖老朽个面子,乖乖跟我走,以免伤了几代人的和气。”   我此时脑中飞转,对九泉府此次兴师动众地上来拿人已经基本上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看老者,又看了眼嗔怒佛,想了想道:“既然这里不归你们管,那还是等卫道者点头同意之后再说吧,反正我们几个也打不过你,被你拿走也只是时间问题,别为了这到手的功劳再让卫道者对你们九泉府产生什么误会,那可就不太好了。”   说罢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尸堆上,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嗔怒佛笑道:“对了,你怎么不问问哀乐佛到底是不是我杀的,之前我还想不明白堂堂金门四大佛头之一的哀乐佛怎么连自己的地盘都没走出去就被人尸首分离在黄河河面上,像在想通了,是不是因为你们投靠九泉府意见不合,有的愿意当人,而有的愿意当狗,人不愿意和狗玩儿,狗就聚集在了一起,将人咬死,然后再投靠新主人,对不对?”   嗔怒佛面色一寒,脖子上脸上的青筋根根直立,拿手冲着我一点指,咬牙切齿道:“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一蹬脚,直接就冲我飞奔了过来。   我脸上一变,没想到这嗔怒佛这么不经激,而只是一个眨眼的间隙,嗔怒佛便已来至面前,想要抬手却还没有抬起时,就见老者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拦住他说:“巡监使,我还在这呢,你身份贵重,还是在一边等着功劳到手,这种脏活而,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   嗔怒佛一咬牙:“我看你是要以公谋私,故意放走囚犯吧?”   老者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我是劝,而不是放,人老了,不爱打打杀杀,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武功可以解决的,人所以为万物之灵,只因为他的智慧,并不是因为他的力气,若论力气,连匹驴子都要比人强得多。”   “强词夺理,今天我就要直接将他们几个逃犯带走,我看谁敢拦我!”   嗔怒佛说罢勃然大怒,身上的黑衫无风自鼓,双目通红宛如一尊杀神,一掌将老者击退数步,再将目光落在我们几人身上,再度升起掌风,直接朝我面门拍了下来。   “小心!”   耳边厢响起了狼妖一声大喝,我二话不说提起渡厄横在面前,眼睁睁看着那张粗狂的手掌迎头劈下,顿时一股磅礴如天塌山倒之力从剑柄上传出,连哼都哼不出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径直从尸堆上飞了出去,洞穿院墙,径直落在了院子里。   那一刻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的粉碎,可还是硬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可未等脚跟站稳,又见两道身形飞速而至,心中大骇的同时想要提剑迎相迎,可等人影靠近,才发现竟然是狼妖和猫头鹰。   二人身体同时着地,震得尘土四溅,惨叫连连。   “妈的打不过,想办法跑!”   这是狼妖从地上爬起来说的第一句话,可没等他说出第二声,嗔怒佛声如洪钟,势如闪电,从院外飞驰而入,瞬间来到面前,三人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连来人的脸都没看清,就接连听见空气中响起三阵闷响,紧接着只感觉胸口一沉,仿佛是巨锤砸进了婴儿的胸膛,甚至能听见一根根骨头断裂的脆响,两眼一黑,身体再度从空中倒飞了出去。   “休伤我小乙!”   尚在空中之时,耳听得一阵娇喝,猛然睁开双眼,就见黑暗中一道倩影朝着嗔怒佛急速逼近,顿时大叫一声:“玉姐不要!”   “请命!!!”   在身体堪堪落地的瞬间,我丢掉手中长剑咬破舌尖不让自己昏过去,一把伸进袖中掏出招魂幡,冲着空中一摇,嘶吼唤道:“白家白小乙,请命!”   “得令!”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眼睁睁看着嗔怒佛的手掌已经拍在玉姐肩头,眼前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风声呼啸,鬼哭狼嚎,一个个面无人色,浑身被水浸透的冤魂水鬼赫然出现在院落当中,赶在玉姐身体飞出去之前,便伸出一双双惨白的手掌将她接住,可是嗔怒佛见状不怒反笑:“好啊好,连招魂幡都出来了,看来老天助我,非要让我威震九泉,一步飞天不可了!”   可没等他话音落罢,空气中却再度飘来一阵淡淡的女人说话声。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第二百八十九章 行尸   声音乍一听距离很远,可是一句话尚未落罢,余光里只见一道人影在夜幕中由远至近,看似只是轻轻跨了两步,却已经来至跟前。   卫道者,陆无双!   在场人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我心头狂喜,可是那嗔怒佛竟然不管不顾,张开了手掌身形化作一道疾风,再度朝着水鬼群中的玉姐拍了过去。   这一掌掌势遮天蔽日,掌风雷动,仿佛天上的乌云都要被吹散,露出暗月一角。   看着眼前的空气极度扭曲,我终于明白嗔怒佛这名号究竟从何而来。   胸膛被嗔怒佛一掌拍碎,强挣扎探起脑袋,干着急却疼的直吸凉气,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一片片水鬼在嗔怒佛的掌风下化为灰烬,玉姐强努力着站起身想要抬手硬接下这一掌,我神情一凛,撕裂着嗓子大喊不要,却在这个时候,陆无双到了。   仿佛闲庭信步般出现在玉姐的跟前,一只手轻轻按下玉姐抬起的胳膊,接着头也不回地冲嗔怒佛挥了挥手,嗔怒佛脸色剧变,漫天的掌风被这轻轻一挥化的无影无踪,眼看着两掌相交,嗔怒佛硕大的手掌在对上陆无双的细手时,竟从口中发出一声爆喝,在空中硬生生转变了方向,泄力拍向地面,碎石迸溅,硝烟弥漫。   陆无双依旧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穿着素色的家常服,却有着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势,对一旁的嗔怒佛视而不见,此时反而将目光落在院外,淡然道:“九泉府踩界,我是去找下面的那些老家伙要说法,还是直接按照条约上的内容将你们几个处死呢?”   言掷地有声,话不怒自威。   嗔怒佛在地上稳住身形后甩了甩衣袖,转过身看向陆无双正冷着脸欲开口说话,却耳听得院子外面传来黑使老者的声音,道:“看来上面没有跟陆老大打过招呼便擅自派我们前来抓人,实属不知情,还望陆老大多多恕罪。”   可嗔怒佛目光却蓦的一冷,将视线落在从院外缓缓走进的黑使,咬着牙道:“要不是你故意拖延时间,人早就被抓了去,我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交代?”   陆无双检查了下玉姐肩头的伤势,随后转过头看向嗔怒佛淡淡道:“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陆无双!”   嗔怒佛双目如炬,死死盯着陆无双寒声道:“你以为当下还是以前?卫道者的名号虎得了别人可虎不了我,今天若不能这几个逃犯带回去,九泉府的大人们定会拿我问罪,与其下到酆都狱受尽折磨,倒不如让老子好好见识见识,这卫道者的名声,究竟副不副实!”   可未等他话音落地,就见陆无双呵呵笑了笑:“世道再变,可有些规矩是不能触碰的,不管是你,还是九泉府,只要触犯到了底线,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说罢目光中突然就见在院墙的四方角落不知何时站着三个黑衣人,双手负于胸前,夜风吹动衣炔,风声烈烈,神色肃然。   四大判官!   嗔怒佛脸色猛变,可事到如今却丝毫没了退路,蓦的一声爆喝,身体如同一发射出去的炮弹,瞬间消失在原地,直直地就朝陆无双冲了过去。   “不知深浅。”   面对嗔怒佛蓄满全力的攻势,陆无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再度朝空中挥了挥手,遍布在院中的冤魂水鬼瞬间消失殆尽,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招魂幡中,而在这个时候,四大判官也跟着同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便将嗔怒佛拦在了半道,三个人抱着肩膀将他团团围住,只见夜不悔冷笑了一声说:“就你这样的鸡鸭鼠狗,还轮不着我们老大动手。”   说着陆无双已经挽着玉姐的胳膊将她搀扶到屋内,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摇摇头说:“还是太弱,就这样的实力,也敢同九泉府叫板。”   我心头一阵惭愧,再看着玉姐肩头带血,更是无地自容。   与此同时,耳边听见从院子里传来阵阵厮杀的响声,我有些担心他们三个的安全,却见陆无双摆摆手,扶着玉姐坐在椅子上坐下,随后看向我说:“还能不能动?”   我尝试了一下,尚未起身,只是动了下胳膊,便连带着肋骨给我疼的眼前一黑,就连狼妖和猫头鹰也没有逃脱这个下场,三个人在屋子里哀嚎了半天,就听刘无双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明天早上请东方彻来给你们看看,还有就是,小乙,你放才在阴兵阵中厮杀所用的剑法,可是十二恨?”   我一愣,在她也不想有所隐瞒,便点头称是,可随即有些不解道:“您早就来了?”   陆无双摇了摇头:“我也是刚从九泉府赶到这里,你残留在空气中的剑势还在,却和真正的十二恨有所不同。”   “哪不同?”   我心头一颤,赶紧问道。   “少了剑意。”   陆无双对院中的战斗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拎起桌上的茶壶满上一杯茶后,淡淡道:“你虽然已经掌握了十二恨的剑诀,可是能发挥出来的终究只是其中的招式,也就是剑势,这个势可以指剑招,也可以指用剑的气势,不光是破力还是随风,甚至观其妙,你就算用的再熟练,说到底也只是在耍其中的剑招,也算是用剑之人最浅显的程度。”  我闻言不由得有些心颤,十二恨剑法可以说是我目前最赖以生存的绝技,能将它练到什么程度直接关系着我今后的路能走多远,获得多大的成就,本以为自己掌握了前半套剑法,除了像卫君瑶包括心魔那种高手暂时还不能为敌外,其他的应该都不在话下,可今日连九泉府律刑司下的一个小小巡察使竟然连让我一招都接不下,并差点要了我的命,这让我一度怀疑自己,脚下的这条路,究竟适不适合自己。   卫君瑶一剑挥下宛如天塌,邪十三凭着十二恨可以将心魔的脑袋斩于剑下,可我连个巡察使都打不过,甚至连对抗一招的实力都没有,如此这般,何谈去救爹,去九泉取得分水剑,更如何达到自己的目标,能和卫君瑶比肩,出现在黄河古道之中。   这不禁让我想起当初下九泉时霍老太对我叮嘱的一句话:初出茅庐天下无敌,再过三年,寸步难行。   见我沉思不语,陆无双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嘴边抿上一口,随即说道:“古往今来,善用剑人多,可真正懂剑的人却很少,许多人同你一样,将毕生精力都放在了追求剑法与剑势的极致上,往往却忽略了无论再厉害的剑法,也都是由人用剑使出来的,人在第一,剑位其二,而剑法,只能排在最后,切莫本末倒置,忘记了用剑的初心啊。”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见院子里已经安静了下来,止住了话题,将目光落向门外,就见夜不悔,白不分还有冬无眠三人迈步进了屋,来到了桌子旁边齐齐坐下,冬无眠拍了拍手道:“想不到现在下面的那些家伙都这么变态了,刚要不是三弟眼尖发现了那孙子早就不是活人,估计还得折腾一会儿。”   不是活人?   我一下子没听明白,接着就见冬无眠直接将茶壶盖打开,对着壶口满饮了几口,才擦了把嘴,看向我说:“死了估计得有一个月了吧,被人用秘术炼成了行尸,还好被三弟发现一击得手卸掉了大椎,不然还真有点棘手。” 第二百九十章 红鲤的身份   我和狼妖面面相觑,嗔怒佛是行尸?   再联想起之前攻进来的那些涂佛,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来弯,九泉府这是要干什么,组建一支行尸军队么?   可如此一来金门投靠九泉府图什么呢,连命都保不住,再高的承诺和地位,又有何用?   再说了,既然是行尸,我见过的最具有灵智的也就是爷爷炼制出的三岔湾村民,像大壮他们那样,顶多会说话,简单的思维也有一些,这嗔怒佛的言行举止明显和常人无异,他要是行尸,那大壮他们算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门道,碍于身子的状况也不能去亲眼瞧瞧,陆无双也是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你们去把外面的那些尸体处理了吧……”   没等她把话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沙哑的嗓音道:“这些脏活儿粗活儿交给下人就行,不必劳烦各位。”   伴随着声音,黑使老者缓缓踱步走进了屋门,站在门口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随后转向陆无双道:“九泉府失礼,老头子在这里给卫道者大人赔不是了。”   陆无双摇摇头,看向黑使道:“虽然嗔怒佛已死,但是你今日阻拦他替九泉府拿人势必会被那些位大人知晓,回去之后,你当如何交差?”   黑使呵呵笑道:“无非是去酆都狱待些时日,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天下大乱之象已然露出端倪,正好可以避一避,免得这把老骨头临了落不成个全尸,也算是死有归所吧。”   听了黑使的话我无不为之动容,今天晚上如果没有他顶着违背九泉府命令阻拦嗔怒佛,硬将时间撑到了陆无双出现,以嗔怒佛先前杀伐果断的性格来看,恐怕院子里的众人今晚没有一个能逃过此劫,但是他却要为了我身陷酆都狱,惨遭非人待遇,让我一时间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想张口致歉,可是却被他出言阻止道:“算是我还你们白家一个人情,从此以后两不相欠,你我再遇见,怕是不会手下留情喽。”   “黑使请放心,待我过几日再去九泉府时必会为你求情,最好免受责罚。”   听了陆无双的话黑使摆了摆手,说了声告辞,转身正要朝门外走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九泉府这次的动静很大,远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简单,你们做好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别让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惨剧再度发生。”   说完迈步离去,和阴兵一同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黑使走后屋子里陷入到了沉默,大家似乎都在思考他临走前说的话,半晌的功夫过去,才听陆无双道:“把他们抬出去安生安顿,小乙留下,我还有话要对他讲。”   冬无眠等人应了一声便抬着狼妖和猫头鹰迈步离开了房屋,玉姐面色难堪地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担忧的神情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屋子将门从外反锁,屋子里就剩下我跟陆无双二人。   “小乙。”   陆无双走来伸手将我扶起坐在椅子上,随后坐在我对面,看着我道:“有关于黄河胆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一愣,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陆无双会提起这个,想了想说:“好像是在九泉府手中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无双点点头:“现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九泉府很可能掌握着黄河胆,可是我如果要告诉你,黄河胆并不是某样东西,而是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人?   我一激动顿时扯着肋骨给我的疼的直吸凉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不可思议道:“黄河胆成精了?”   陆无双摇摇头:“这是我这次去九泉府那边无意间得到的消息,除了你爹那件事,现在整个九泉府恨不得把剩下所有的人手全都派出去寻找黄河胆的下落,甚至可以说,其对九泉府的重要性,远在清除你们白家之上。”   我闻言骇然,忍不住问道:“那有下落了么?”   “有!”   陆无双语出惊人,蹙着眉说:“就在前几天,有人发现它从上面的通道去了黄河古道,并且一直没有出来,所以九泉府拉拢了金门,让金门作为他们在上面的代言人,去寻找黄河胆最后出现的位置,以确认它的身份,然后集中兵力将其捕获,然后才能真正了解到黄河胆的秘密。”   前几天?   黄河古道?   我心底陡然一沉,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妄自推测,冷汗“哗啦啦”地顺着脑门往下淌,蓦然抬起头,就见陆无双盯着我一字一句道:“红鲤。”   我没有立马作声,只是和她对视了半晌,才说:“为什么?”   “因为你们上次劫狱,九泉府将整个零雨城上下重新彻查了一番,才发现在第四层的一间废弃的牢房中留有黄河胆的气息,而原本关在那里的囚犯,早在千年前因为古战场战乱从第七层逃脱,接着便如同人间蒸发一点踪迹都没有,却在半年前出现在过古道一次,然后又到了人间,然后又在前不久前往古道,除了她,你觉得还能是谁?”   陆无双的话犹如旱地惊雷,炸在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现在的红鲤是黄河胆?   我猛然间想起自从上次去过零雨城之后她的变化,整个人像是被心事装满,并且曾在进藏时跟我说过,若等此事解决,她便将真正的红鲤还回来,却在临别时将我打昏,独自一人去了黄河古道,难道说一开始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正因为有了重返零雨城,故地重游才让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又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她不得已离开,前往古道破解自己的身世之谜,或者说是为了印证某种推测,因为从她这一段时间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并没有接受这个现实,并且也没有告诉我们的打算,倘若陆无双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仿佛洞察了我的心思,陆无双说:“有关于红鲤的身份,目前只局限于你和我知道,否则九泉府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只为了确认黄河胆现如今是谁,所以如果你打算站在她那一边的话,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如果等她的身世一旦公之于众,你所要面对可不单单是一个九泉府。”   “还有谁?古道的四大势力?”我缓过神道。   陆无双摇摇头,低声说道:“整个天下。”   我心头猛颤,这会儿不敢去想那么多,感觉脑子完全不太够用,想了想问道:“你刚说的都是真的?”   陆无双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说:“无论是九泉府还是黄河古道,我希望黄河胆最后的归属,在你手上。”   “我?”   不知道为什么,陆无双的话我在听起来甚至要比去救我爹的难度系数还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想要保护红鲤,无异于就站在了所有对她觊觎人的正对面,救出爹之后我或许还可以逃到及全副的势力范围之外躲难,可如果是红鲤,恐怕上天遁地,走遍四海八荒,也不会有我一丝一毫的容身之所。   但是不管潜伏在红鲤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黄河胆,但就红鲤这个人对来我说,却是非保不可。   她曾为了我几次置自身安危而不顾,险些丧命,时到如今就连她被体内的东西侵蚀了躯体,就此陷入无际沉睡,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若让我就此弃她于不顾,无论有再多理由,却无法做到。 第二百九十一章 剑意   可在经历了这么多化险为夷,死里逃生,我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无手中三尺长剑,何谈保护佳人?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一股无力感陡然从心头升起,可是这一幕却完完整整落在了陆无双眼中,就听她倾吐口气说:“领悟剑意,贯通剑气,终抵剑芒,再配上你手中的渡厄和十二恨,普天之下,难逢敌手。”   陆无双的一句话无异于一剂强力的强心针,让我猛地抬起头,情不自禁道:“真的?”   陆无双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说:“我曾与剑魔逆苍天交过手,他在仅使出半套十二恨剑法的情况下便将我打的只剩招架,毫无还手之力,你若能将十二恨彻底领会,只需要再将剑意参透,横行九狱九泉,不是什么难题。”   “剑意……”   我咬了咬牙说:“剑意究竟是什么,参透的话,需要多久?”   陆无双摇摇头道:“所谓剑意是剑的意境,用剑刃的境界,意是形神情理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是一个很高的境界。剑意就是剑客对于剑的领悟达到一个空前的境界,这个境界称之为剑意;剑意是本源的一个延伸,这个本源只属于剑,有剑的高贵,剑的冷傲,剑的犀利,剑的本心;这是剑的溯源。对于剑客,当他真正明白剑是什么的时候,并且能发挥剑的本源特性,无招胜有招,一切发乎本心,与剑融合,发挥出自己对于剑的领悟的时候,这个剑就活了!它,就是剑意。”   “本心……”   我听完陷入到了沉思,陆无双的话无异再一次和当日卫君瑶对我的指点不谋而合,可是剑意不像是剑招,如何出剑,包括击、格、刺、洗等一系列动作,都有板有眼可以参照,剑意这种东西,说到底是一种无形的感悟,用剑者对自己的感悟,对剑的感悟,看不见也摸不着,可能一百种人会生出一百种剑意,完全没有套路可循,更没人教你该怎么做,全靠用剑刃的本心,心是什么,意,也就是什么。   见我久久不语,陆无双也不催,悠然地品着杯中的香茗,一直到朝阳的余晖透过门缝斜射进屋内,才站起身淡淡道:“领悟剑意并非一朝一夕,可一旦拥有属于自己的剑意,同样的十二恨,却会发挥出截然不同的威力,一剑可断顽石,一剑同样也可以劈山断流,并且对你以后的生长,也会有这不可估量的好处。”   “这几天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东方彻那边我派人去请,你趁着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提升自己,希望下次相见,你会真正的脱胎换骨,破茧成蝶。”   陆无双走后没多久,东方彻便来到了姚宅,与他同来的还有几个中年人,见面之后没有多言,便开始为我们诊断疗伤。   时间一过便是一天一夜,整个过程中东方彻没有丝毫休息,看着他老态龙钟,面头大汗的面孔,我几次忍不住开口让他暂停片刻,歇息些时辰也不迟,却都被他婉拒,眼睁睁看着深凹进胸口半只深的掌坑在他的妙手回春下逐渐恢复如常,满肚子感谢的话一时间无法言喻。   “白少主,有句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在收拾完一切应用之物后,东方彻擦了把头上的汗,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道。   我活动了下筋骨,发现胸口处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起码可以握剑后,心头一喜,看着东方彻道:“东方显圣您有事不妨直说,只要小乙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东方彻却摇了摇头,盯着我看了半天,像是有些难言之隐,这让我一时间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东方彻又犹豫了片刻,才低着声音说:“白少主,对于您的身体,自己有多少了解?”   我心头一沉,想起之前阎不焕也问过同样的问题,看着东方彻说:“但说无妨。”   “老夫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您体内的静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流通,属于堵塞状态,经高人之手才得以打通,却没有完全放开其走势,只怕气血过猛,自身体质无法承受,导致爆体而亡,没错吧?”东方彻沉吟道。   我点点头:“没错,那位高人我先前也给你提过,就是可施展出鬼门十三针的那位前辈。”   “那就对了。”东方彻叹了口气道:“虽然打在你胸口上的掌劲没有致命,却震开了那位高人在你体内留下的真气,使堵塞住气血的封口无法继续长时间维持,纵使短时间内没有太大影响,可一旦体内的气血因为你情绪上的强力波动而快速流转,超出了封口阻挡的能力范围之外,怕是……”   东方彻后面的话没说,我却听的十分明白。   嗔怒佛一掌震散了阎不焕留在我体内阻挡气血冲体的真气,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但是如果气血因为我的情绪而上涌的话,便会势如洪水,重新冲开枷锁,爆体而亡。   对于东方彻的医术我丝毫没有怀疑的态度,并且以他医者仁心的医德,恐怕情况远比他说的还要糟糕。   “也就是说,在重新堵住这些静脉之前,我是不能有情绪上太大的波动,是吧?”   想了半天,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正是。”   “大悲,大喜,大怒,大哀,都不能有,是吧?”我再一次问道。   “正是。”   “那会不会影响我用剑?”我深吸口气接着问道。   东方彻想了想说:“可用,却不能滥用,过于激进的招式,还是不用为妙。”   一颗心直接跌到了谷底。   不能使用过于激烈的招式,无异于说,前半套的剑法有近一半都不能再用,若放在平时倒也无妨,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争迫切地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在清明之前领悟出剑意前去营救我爹,仅有的半套剑法现如今只能使出两三式,对我目前的状况来说,无异于是判了死刑。   沉思之际,就听东方彻说:“如果白少主太过为难的话,不妨速速去找那位高人,重新输入真气于体内,将静脉再度稳固,这样,也就不会再有大碍。”   “重回黄河古道么?”   我低喃了一声,手上摸向挂在腰间早已破碎的纹银香囊,轻叹口气,就算卫君瑶此刻将我带过去,时间上,怕也是来不及了。   “好了,我知道了,有劳东方先生了。”   说罢直接起身走出屋,就发现玉姐,狼妖还有猫头鹰都缠着绑带站在门外,脸上凝重的表情似乎听见了刚才屋里的对话,我苦笑着摆摆手说:“没事,两招就两招,一样能打得过那些老不死的。”   可是再去正厅内重新将渡厄攥在掌心,手腕却忍不住地微微发抖。   十二恨前半套剑法分别为:破力,随风,剑风,观其妙,停剑抱影还有临风引剑。   除去剑风我还没有参透外,只有随风以及停剑抱影是属于攻防合一的剑式,剩下的三招皆为有去无回之势,并且临风引剑算得上是目前为止我所学会的最强一招,迄今为止还没有使用过,六式剩两式,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九泉府,如何去面对爹,又如何面对红鲤。   所有的计划一朝被打乱,我整个人都是蒙的,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心中有为有过的失落和落寞,忍不住将手中的长剑抖了抖,转过身,冲着院中的桂花树,一甩而出。 第二百九十二章 静安寺   渡厄在空中划过一道垂直的光线,身陷树干两尺有余,剑柄微微颤动,发出丝丝入耳的嗡鸣。   “小乙……”   玉姐这个时候皱着眉头走了进来,看着我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该如何张口,甚至连想说话的心思都没有,迷茫地站在地上,眼睛盯着门外众人,轻轻叹了口气,说:“二爷呢?”   玉姐皱了皱眉:“还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你要找他?”   我点点头,跟于姐说了声好好休息,便迈步离开正厅来到姚二爷房门前,踟蹰了片刻,抬手叩响了房门。   三声落罢,房门被打开,姚二爷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内,看着我半晌无语,随后叹声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姚二爷没说要去去哪,我也没有多问,谢绝了狼妖等人的相送后推着他直接出了远门,顺着二爷所指,来到了离着姚宅不到两公里处的山脚下。   这个地方我来过,上次二爷爷带着我跟红鲤狼妖便是从这里下到了九泉,那条小河依旧潺潺地绕山而淌,点缀山间的绿也较之前来浓郁了许多,并有一名穿着纳衣和罗汉鞋的僧人垂手站在河边,见着我们来,微微屈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沿着小河畔朝着山间行去。   我愣了一下,万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除了姚宅之外还能看见别的生人,不过转念想起红鲤曾经提过的静安寺,心中微微吃惊的同时,却也疑惑,静安寺与姚宅如此相隔咫尺,那岂不是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被他们洞悉?   按下心头的吃惊,推着姚二爷紧跟着和尚往山里走,赶等进山之后,只有一条斑驳的青砖小路向山顶上延伸,路很窄,两边都是坑洼不平的山泥,我停在路口处犹豫了片刻,跟二爷商量了一下,将将他背在身后,沿着青砖小路一路向前。   小路曲曲折折,隐藏在深深的花木丛中,越往上走就越发现上面的草木长得旺盛,似乎丝毫不受季节的影响,雾气朦胧,萦绕周遭,每穿过一处便是一派新的风景,惶然间初见,好似白云环绕的九宵云居,处处都充满着无边的禅意。   静居寺在隐居在这万花丛林当中,尚未靠近,便听见似繁实慢的木鱼声在耳边缭绕,走在前面的和尚站在寺门口轻轻叩响了寺门,待等门大开口,将我二人迎进寺内,轻轻开口说道:“主持,客人到了。”   一进入寺门,便看见正对着佛堂内,佛祖拈花而笑,佛堂前的檀香袅袅而起,一位袈裟的老者在蒲团上盘膝而坐,木鱼懒懒的正端在蒲团前方,听见声响头也不回道:“二位施主,为情还是为人?”   老者身上的袈裟被水洗的有些发白,却没有显得一丝一毫的陈旧,反倒和整个佛堂融为一体,让这红尘滚滚的痴人,刹那间好似历经过佛堂所历经的岁月,骚动的心开始学会淡定。   进院之后立马有僧人端着一团蒲团放置身边,我道了声谢将姚二爷放在蒲团上,姚二爷屈膝而卧,双手合十,冲着屋内的老者恭敬道:“妙无大师。”   “你来了。”   老者语气满是沧桑道:“施主此番前来,是想通了?”   姚二爷摇了摇头,叹道:“此番前来,是想请大师替他人解惑。”   “既是解惑,又何必来此,庙宇未必有真佛,闹市但许有高僧。何处不红尘?何处无佛陀?何时、何事、何处不修行?”   妙无大师的话让我心头一愣,感觉像是拒人千里之外,而且我也没太明白姚二爷为何要将我带到这个地方,我此时心中无祸,却身有顽疾,需要的是良医,而并非高僧。   可是看着姚二爷恭敬的神情,我也不敢出口妄言,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   姚二爷明显也没有料到大师会有此一言,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滞,沉默了半晌,便听佛堂中的老者淡淡道:“佛度众生,香在里面,自己去取吧。”   在姚二爷眼神的示意下,我迈步走进去佛堂,来到老者的身边,低头看了他一眼,就发现盘腿坐在蒲团上的老者面黄肌瘦,皮囊包着骨头,骨头顶着筋,就跟一辈子都没吃饱饭似的,却垂着眼帘,浑身气息收敛,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与畸形的外貌形成了既然相反而肃穆。   见那老者对我视而不见,凛了凛神,取出身旁供桌上的三根佛香,于香炉内引燃之后再插进去,随后屈膝跪在蒲团,朝佛像恭敬地拜了三拜,可还没等我抬起头,耳边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咔嚓”断裂声响,猛地一惊,赶等将脑袋抬起,目光落在香炉,就发现自己刚刚上供了三炷香,齐腰断了。   当时心中一惊,有些手足无措地望向身边老者,可发现他依旧垂眉闭眼,似乎对眼前之事漠不关心,再将脑袋转向门外,正看见姚二爷也是满脸震惊地跪在蒲团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相信断香是因为香的质量问题,抬头瞧了眼佛祖,深吸口气,站起身再次到供桌前取下三炷佛像,点燃之后插在香炉内,跪在地上,亲眼看着它缓缓燃烧,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烧了有一半,才重新低下脑袋,朝着地面磕了下去。   一叩,看了眼佛香,没有问题。   二叩后再看,依旧袅袅燃烧。   可是就当我第三次低下头,脑门跟地面刚刚接触时,断香声再度响起,猛然抬起脑袋,香又断了。   “渡人千年,到头来却发现佛不渡己,是不是觉得很可悲?”   老者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眼睛,缓缓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说:“可曾记得你当初在佛祖面前许下的宏愿?”   我一怔,神情有些呆滞地摇摇头说:“不记得。”   “冥河之畔,愿为一任船夫,棹一叶孤舟,载千万孤魂,望烟波浩渺,叹若梦浮生……”   妙无大师的言语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叹息,听在心底忍不住升起一阵落寞,可随即有些不解道:“我何时说过这话?”   妙无大师摇摇头,缓缓伸出手将断在香炉里的残香捻在只见拔了出来,递到我面前道:“当今世上只有一人可渡你。”   “谁?”   妙无大师没有说话,只是拿手轻轻点指我的胸口,随手双手合十,轻声默道:“心动则物动,心静则物静。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凡夫畏果,菩萨畏因,心怀愤恨的人,是永远看不见佛光的。”   我心头微微颤动,感觉老者的话同昨日陆无双教诲我剑意之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心中颇有感触,不知不觉间,就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   风声,叶声,蟋蟀声,声声交融在耳边,那两次闭目舞剑的感觉再度油然升上了心头,仿佛世间万物,爱恨情仇在此刻都被看淡,与大道众生相比,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是清净不过片刻,那深深埋藏在心底里的种种仇恨,却如火山喷发般顷涌而出,瞬间占满了心头,将短暂的宁静冲的一干二净。   “一个人若只为了片刻的欢乐才活着,这悲痛又是多么深邃。世上虽没有永恒的黑暗,却也没有永恒的光明,所以人间总有着很多悲惨的故事,产生了许多许多哀艳的诗赋,凄凉的歌曲。   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尤其是当一个人被痛苦折磨得太久时,反而不会死亡。   因为他们连勇气都已被折磨得麻木,也太疲倦了,疲倦得什么都不想做,疲倦得连死都懒得去死。   人若无信心,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可是这信心若只来源于仇恨,那又同一头野兽,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又见七小姐   就在感觉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杀戮溢满心坎时,妙无大师的话再度萦绕在耳边,宛如三月间的清风,瞬间将满心满骨的仇恨,吹散的无影无踪。   一波仇恨起,一阵话语宁。   盘腿坐在佛祖面前,耳听得妙无大师口吐莲花,将内心涌出的一股股仇恨与杀戮抚平荡尽,忘却了时间为何物,到最后仿佛天地万物只剩下了自己,待黑暗中逐渐凉气一道光时,我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恭喜施主,你可以下山了。”   妙无大师依旧做在我身边,听了他的话我微微点头,双手合十朝他轻施一礼,随后站起身朝外走的时候,却发现姚二爷不见了。   “居士半个月前就已经下山,回到府中歇息了。”妙无大师沉眉道。   半个月前?   我心头一愣,随即诧异道:“我在这里待了半个月?”   见妙无大师已经开始闭目诵经,手中的木鱼敲打出一个一个同样音节,我轻轻吸了口气,再次冲他道谢,便迈步走出佛堂,朝山下奔去。   山上方一日,山下已千年。   静安寺周遭的花草丛林依旧一派生机盎然,可是到了山下,原本星星点缀的绿色却已然一片翠绿盖眼,连空气中的风也都变得温热,拂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和舒适。   一路小跑回到姚宅,院门口早已被换上了崭新的大门,推门而入,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坐在桂花树下正饮茶说笑的狼妖,还有血狐。   见到血狐容光焕发地坐在那里,长久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巨石随之落地,血狐二人也同时转过头看向了我,脸上欣喜的表情尚未落下,却迅速变成了疑惑。   我跟着一怔,就见狼妖愣愣地从石椅上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来我跟前,探着脑袋开始在身上闻。   半晌的功夫,狼妖才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我说:“你见过那人了?”   我皱了皱眉头:“谁?”   狼妖没有回话,转过头看了血狐一眼,血狐抿着嘴说:“和尚。”   “妙无大师?”我不解道:“你们认识?”   狼妖和血狐两人面面相觑,像是在犹豫些什么,看的我着实有些着急,刚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就听见耳边响起一声轻呼:“白公子,你回来啦。”   白公子?   我微微一愣,觉得这个称呼以及声音有些耳熟,却记不起来是谁,喃喃地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紫衫,年纪跟我相仿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正厅门口,笑吟吟盯着我看。   “你是……”   我皱了皱眉头,越看越眼熟,随即一拍脑袋,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七小姐?!”   “你,你是七小姐?”   我看着七小姐脆生生地站在那里,双手卷着衣角,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依然不减道:“看来白公子还没有忘记我呀。”   我一时有些无言,怎么也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刻以及这个地点跟她再度相见,可随即想到了猫老太爷的行踪,恍然大悟道:“是猫老太爷救的你?”   七小姐重重地嗯了一声,随即玉姐等人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冲我招手道:“小乙回来啦,有什么话快进来说吧。”   有些手足无措地跟着狼妖还有血狐进了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身边已经多了这么多既是新人,又是旧故的面孔。   龙老大,金大发尚在金鹏手中生死未卜,淮北还留在古道落雁镇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金小发惨死于黄河,红鲤下落不明……   从踏入这一行开始到现在,身边的人走的走,留的留,熟悉的面孔也就只剩下玉姐和姚二爷一直陪伴着我至今。   但是当看到狼妖,血狐,刘云飞,猫头鹰几个端坐在屋子里玩世不恭地看着我时,笑了笑,给七小姐让了位置,跟着坐在玉姐身边,说:“七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毛老太爷没有一起么?”   “猫老太爷说他还有事要去办,就让我先来拉。”   抢在姚二爷之前,七小姐笑吟吟地说道。   我不由得好奇将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就发现此时的她和先前在龙泉山庄时大不一样,主要是整个人的状态差别很大,之前的她如果说是一只被关在鸟笼里的金丝雀的话,那么现如今的她宛如一只飞入林间的百灵,清秀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无论看见什么事物都特别美好,声音清脆动听,很快将屋子里的众人感染,沉闷的气氛也陡然缓解了许多。   “那猫老太爷没有说让你来做什么么?”我想了想问道。   七小姐一抿嘴,皱了皱眉头,说:“不知道,反正就是让我来找你,龙泉山庄已经被毁,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呀。”   我一时语结,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便将目光转向血狐道:“你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大碍?”   “放心吧,已经差不多了,只不过草王因为替我续命疗伤,再加上之前玉姐的伤势,本元已经透支过度,如果不想想办法,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血狐的话让我一下子陷入到了深深的愧疚之中,却在这个时候听玉姐说道:“草王虽然贵为草之本源,但并不是天地独生,想要为他补充本元,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再寻一颗草王,以元补元,应该可以奏效。”   “这样岂不是为救人而去杀人?”   我眉头一皱,耳边就像狼妖慵懒道:“这玩意儿上面兴许已经没有多少,而且找起来麻烦不说,还费时间,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像他这种草王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成功再给它提上一个档次也不是难事。”   “哪?”   “幽泉狱。”  狼妖淡淡看了我一眼说:“幽泉狱主司山林恶毒,里面关着的草王没有十棵也得有八棵,并且这些草王和那老头儿不一样,只有犯下恶行累累才会被引渡人盯上然后捉拿进狱,正好过阵子你不是要去溟泉狱救你爹么,顺手再弄点草王回来替他补充本元,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一听这也是个办法,既然零雨城都能闯得,区区一个幽泉狱应该也不在话下,并且届时所有的九泉府兵力都会集中在溟泉狱戒备,在我憋得分水剑引发混乱的同时,其他人再去幽泉狱劫狱,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或许就真如狼妖所说,可以达到一举两得效果。   “你当真下定了决心,清明之日要去劫法场么?”   说到这里,玉姐满眼担忧地看着我,轻声说:“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我微笑地看着玉姐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有关于和卫君瑶的计划我目前谁也没有打算透露,不是我对屋里的人信不过,只是事情实在关系重大,并且通过这些日子对九泉府实力的了解,让我更加不得已对每走的一步都慎之又慎,动一发而牵全身,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一步走错,必当满盘皆输。   算了下时间,离清明还不到一个月的距离,看着满屋子的人都盯着我,似乎想在我这里得到一些有关于当天的行动计划,我沉吟了半天,看向狼妖道:“狼爷,去劫幽泉狱,你需要带几个人?”   狼妖想了想,冲我伸出两根手指:“我和狐娘两人去便可。”   我点点头,之前二爷爷说过,狼妖上次下九狱九泉,只是一人便在那里搅了个天翻地覆还能全身而退,这次和同是幽泉狱出来的血狐一起去,并且赶在守备空虚之际,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卫君瑶的手段   沉思之际,就听狼妖又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明天我要回长白山一趟,在那儿还有一位老伙计在等我,如果能劝他出山,对你到时劫法场,也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老伙计?   我诧异地看了狼妖一眼,见他不想过多透露那人的身份,便也没有追问,只不过还是道:“有关于我爹的事情你们不必过于担心,我自己一个人去,其他人在家等消息就行。”   “不行!”   玉姐等人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赶在他们继续说下去之前,我摇摇头道:“那天的计划我早有打算,并且到了那里也不会独自一人行动,帮手已经找好,你们尽管放心便是。”   玉姐蹙着眉看向我道:“就两个人?你那帮手是谁?”   我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将卫君瑶的身份说出来,毕竟她身为古道四大势力之一,提前走漏风声会引发诸多不便,兴许会全盘改变九泉府的计划也未必。   犹豫之际,就听见从门外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   “我,够么?”   卫君瑶。   听见声音我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将头转向门外,就发现卫君瑶身着红裙在院中缓缓走进正厅,目光淡然扫向众人道:“此番前行有我和小乙便已足够,诸位不必多虑,安心等待便是。”   卫君瑶还是头一次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屋内众人齐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外那道火红的身影一步步踱进屋内,随后玉姐侧身给她让出了位置,可是卫君瑶却一摆手:“大家都是自家人,姐姐不必客气。”   玉姐点了点头,没有过多推辞,姚二爷此刻在一旁开口道:“不知贵客光临,老朽身体多有不便,有失礼数,还望莫要见怪。”   卫君瑶笑了笑,说了声不碍,随后将目光落在狼妖身上道:“你回去可是要请天卓?”   狼妖一愣,随即从震惊从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正是。”   “嗯,你尽管去,虽然这次用不上它,但日后还有大用。”   “行!”   狼妖应了一声,二话不说,逃也般的离开了屋子,瞬间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狐娘,据我所知,你们血狐一族还有几位老前辈尚在深山之中没有出世,这些日子无事你不妨前去拜访拜访他们,天下大乱之际已现,隐居于世或许能残喘些时日,却也要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速去速回,莫要耽误了清明的计划。”   血狐也应了一声立即离开房间,接着卫君瑶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猫头鹰的身上,淡淡道:“你的身世我多少有些了解,杀妻弑女之仇虽然不可不报,但是以你现在的实力终究还是太浅,你现在就去古道寻得十三连环坞的凤尾坞,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你。”   猫头鹰点点头,在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卫君瑶却看向刘云飞道:“你同他一起去。”   刘云飞愣了愣,面色有些犹豫道:“那,那我们啥时候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自会通知你,现在去吧。”   待猫头鹰和刘云飞都走后,卫君瑶的目光落在了七小姐身上,皱了皱眉头说:“你是鬼狸?”   七小姐虽然跟卫君瑶是首次相见,但是卫君瑶自身所无形间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以及其他几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让七小姐有些畏惧地朝身后挪了两步,小声地嗯了一声。   “鬼狸一族当下实属少见,能得道者更是凤毛麟角,你好生修炼,切莫起了他心,否则无论有谁保你,我也定当斩你于剑下,可曾明白?”   卫君瑶的话不怒自威,淡淡的话语总是不经意间夹杂着身居高位者以上示下的姿态,莫说是齐小姐了,就连我站在身边都莫名有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不敢说话,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从容地给每个人安排了该做的事,而七小姐听完更是诺诺地点了点头,目光又看了我们一眼,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做完这一切,卫君瑶轻轻拂了拂衣袖,拿手端起水壶将面前的茶杯斟满,双手递到玉姐面前说:“无论是年纪,还是你跟小乙的关系,我都该称呼你声姐姐,现如今小乙的家人悉数惨遭不测,从离开家以后全仗着姐姐多多照顾,今日君瑶在这里替小乙敬姐姐一杯茶,感谢姐姐一直以来的以诚相待,聊表谢意,日后定有重谢。”   我万没想到卫君瑶在这个时候会有此番举动,而且句句说在了我心坎上,才想起这么久以来,玉姐对我照顾如斯,自己却连一次真正的感谢都没有,心中顿生愧意,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玉姐的眼睛里也同时闪烁着诧异地光芒,将茶杯接到手中,并没有第一时间饮下,只是端在手中沉吟道:“我待小乙如亲弟弟,只是做了一些身为姐姐应做的本分,并且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为主,我为奴,吴山公主如此抬爱,栾玉怕是承担不起。”   面对玉姐的推辞,卫君瑶却也只是微微笑了笑道:“姐姐自谦了,在来之前我已经吩咐了下人去寻找可以替姐姐解决治愈脸上伤疤的良药,并且安排好了杀人庸医阎不焕,只等清明之事作罢,便邀姐姐前往黄河古道,一改容颜,恢复如初。”   玉姐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端着茶杯的手明显抖了几下,眼神里的激动无以言表,这让我蓦的心口一痛,自打第一眼见到玉姐开始,她无时无刻不保持着精致的妆容和穿着,即便是重伤之时也不忘略施粉黛,将自己打扮的井井有条,可是却一朝被金鹏毁了容,莫说是她,换做任何一个女人,这或许比一刀杀了她都要来的更加折磨,我无法想象玉姐在毁容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委屈,现如今却听见卫君瑶可以治好她脸上的伤,又怎么能不激动,就连我也都忍不住感激地想要致谢,却被她一眼又给瞪了回去。   “行,那姐姐就高受了妹妹这杯茶,以后小乙的事情,还有劳妹妹多加费心了。”   说完颤抖着双眼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可等低下头,眼泪却颗颗如珍珠般地落在了脸颊。   我见状心头如刀绞一般,正想上前替她擦拭掉泪水,却被卫君瑶无声间给拦了下来,再度对玉姐说道:“姐姐,现如今在古道中有一白姓断臂男子,你可曾识得?”   大哥?   我胸口一颤,接着就见玉姐愣了愣,点点头道:“识得,怎么,妹妹有他消息?”   卫君瑶轻叹了口气说:“那人虽然身手不俗,可奈何像是个傻子,替八手仙猴行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次犯我吴山境内,若不是看在小乙的份儿上,早就派人将他击杀,既然姐姐识得此人,不妨此事过后随我们一同前往古道,看看能不能劝服此人,即便不为我所用,却也好过惨死荒野,对吧?”   玉姐眼神微微一滞,沉默了半晌,轻声说:“好吧,有些事情是该到了了结的时候,等清明过后,我便随妹妹去古道走上一遭,至于结果如何,我没有把握。”   察觉玉姐话里有话,我心底猛然一沉,却也没有多说,而在这个时候,就听姚二爷轻轻叹了口气,沙哑着嗓音道:“老头子年纪大了,久坐之后有些乏,小乙替我好生招待吴山公主,切不可怠慢,公主也不妨在寒舍多带些时日,好让老朽尽一尽地主之谊,今日着实身体有恙,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卫君瑶笑了笑,说了声叨扰之后,玉姐看了我俩一眼,将二爷推出房外,再将房门关闭,接着卫君瑶才将头转过来看向我道:“小乙,你爷爷留在老宅里的那样东西,你可知是何物?” 第二百九十五章 前世之所   老宅子里的东西?   我一愣,才想起来上次跟爷爷见面时的叮嘱,再听卫君瑶冷不丁提起这个,心头一紧,紧张道:“东西怎么了,被人拿走了?”   卫君瑶摇摇头,拂过裙摆坐在椅子上道:“东西还在,虽然金门碍于你爷爷的手段一直没有得手,可是现如今有了九泉府的帮助,怕是朝不保夕了。”   卫君瑶的话我让直打了个激灵。   九泉府!   连九泉府也都都对爷爷留在老宅子里的那样东西虎视眈眈,可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爷爷也没说,但是照着眼前这架势,一定简单。   将心中的疑惑告诉卫君瑶后,卫君瑶沉吟了片刻道:“据我目前得到的消息,你爷爷留下的那个物件,或许干系着两样东西。”   “哪,哪两样?”   “一是分水剑,二是黄河胆,除此之外,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九泉府如此大的兴趣,并且我听闻这几日九泉府四司中已经有一位大人去到了黄河,做什么不清楚,但此时应该就在三岔湾。”   卫君瑶的话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连九泉府镇府的大人都亲自出手,爷爷的那样东西真的要保不住了么?   我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卫君瑶,沉声道:“先去去还来得么?”   卫君瑶摇了摇头:“三岔湾现在十分敏感,轻易尝试不得,别着急,老宅子里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否则也不会让九泉府的那些大人亲自出手了。”   对于她的话我是一百个相信和信任,按下心点了点头,可随即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   “现在去找阎不焕还来不及了吧?”   半晌过后,我垂着眼睛问道。   “嗯。”   卫君瑶点了点头,说:“看来妙无大师并没有将你点醒。”   “你也知道他?”   想到狼妖和血狐之前的反应,还有静安寺地处的位置,让我隐隐觉得,那个穿着发白袈裟的老和尚,远没有表面上的看到那么简单。   “妙无大师其实不只是他单单一个人,静安寺从汉朝时便存在于这座山上,2000多年来每一任当寺住持都沿用了这个法号,到他这里,刚好是第十世。”   卫君瑶说到这里突然看着我:“难道你就不觉得静安寺,看起来有些眼熟么?”   眼熟?   我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她话里什么意思,可以卫君瑶的性格说话肯定不会无的放矢,脑海中回想起当日在静安寺的情形,香气缠绕的佛堂,拈花而笑的佛祖,陈旧的蒲团,古色的寺院,还有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丛林……   好像差的,只是那个在绿林之中穿山而上的红色身影……   想到这里我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卫君瑶,就见她双眼含笑道:“我就是在那里,被你骗了十二世。”   “现任的住持是当年那个阻挡我进庙住持之后,又过了六世的妙无大师,他对你的身世一清二楚,若是连他都点化不透,怕是这个世人就真的再无人可以渡你了。”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怔怔地盯着卫君瑶的眼睛看了半晌,呢喃道:“你那一世挥剑自刎,也是在静安寺?”   卫君瑶却白了我一眼,伸出纤纤玉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独自抿一口道:“前世过往,宛如浮沉,方才我给所有人都布置下了任务,当然也不能少了你。”   “啊?”   我一愣:“我也有?”   “那当然了,掌权者应当赏罚有度,不吝亲疏,你的任务就是在清明之前领悟出剑意,剑意一日不出,你就不许吃饭,也不许睡觉,我会一直监督你,”   说完抬起袖子朝着房门一挥,门分左右四敞,接着拿手一指院中的桂花树道:“我希望在你悟出剑意之时,树活花开,然后给我泡一杯桂花酒,算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为你殚心竭虑,提心吊胆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我看着门外那棵还插着渡厄,千疮百孔的桂花树,咽了口唾沫正要说话,就见卫君瑶的目光蓦地一冷,寒声道:“难道你又要失信于我?”   我顿时一个机灵,连连摆手,头也不回地就朝着院子里冲了出去。   卫君瑶那几天都没有再离开,一直住在我的房间里,除了不时会出门指导我悟剑外,其他时间都会将自己关在屋内,不知道在做什么。   倒是七小姐整天活蹦乱跳地在耳边一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让死气沉沉的姚宅凭添了几分生机,可悟剑却不是练剑,更多的时间需要用剑者沉下心来,领悟自己用剑的初心,明白出剑的真正意向,使每一剑出手既用心所指,又无心使然,势大于力,方能领会出剑意。   中间陆无双还来过一次,指点了我几句之后便和卫君瑶待在屋里一待便是一天一夜方才离开,临走前站在门前看了我许久,说了句“只有将固定的招式忘得彻底,才能不会受剑法的拘束”,方才离去。   陆无双告诉了我何为剑意,妙无大师拂去了我内心底处的仇恨,卫君瑶则教会了我如何悟剑,在玉姐赶走了七小姐之后,一人坐在桂花树下,将渡厄平摊于双腿,一坐,便是到了清明的头一天早晨。   马上逢寒食,途中属暮春。   原本有些升温的空气在那天又蓦地转凉,瑟瑟寒风刮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冥思中清醒,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桂花树,剑痕累累,毫无生机。   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抓着剑柄站起身,赶等回过身时,就发现卫君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长红褪去,换上了一身粉白相间的曲裾长裙,青丝于腰间处轻挽,斜靠在门柱上,笑吟吟地看着我说:“看来我这桂花酒,是喝不成了。”   人和景融为一体,我一下子看愣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李贺《秦宫》当中的一首诗句。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   青丝拂面,卫君瑶轻轻拂了拂遮在脸上的发髻,将目光落向远方,淡淡道:“成与不成时间不能再耽搁,你休息一下,咱们准备出发吧。”   说完转身回到了偏房,我左右看看,发现狼妖和血狐好像还没有赶回来,疑惑之际,就见玉姐和七小姐一起推着姚二爷从房中走出,看着我道:“狼爷和狐娘估计还要耽误些时辰,你和吴山公主现行前往,等他们回来了,自会通知他们赶到。”   我点了点头,又见玉姐取出一身衣服交到我手上说:“换上吧,干干净净的去,干干净净的回,别弄脏了。”   我在将衣服接过手中时,手掌轻触,正攥在了一团坚硬上,心中一沉,见视线抬起和玉姐四目相对,看着她饱有深意的眼神,顿时心中猜出了个大概,点了下头,便抱着衣服回到房中,却发现卫君瑶竟然不在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靠在窗台桌子上的一包粉色香囊,散发着阵阵清香。   疑惑地迈步来到桌前,将香囊握在手中,就发现香囊上的那行字依旧在,只是荷花刺绣变成了桂花,花朵中,还写下了一个娟秀的白。   轻轻呼唤卫君瑶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想了想,以她的身份确实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暴露于金门或者九泉府的视野当中,可是她不在,我要如何下的九狱九泉?   沉思之际,耳边蓦地回响起她淡淡的话语。   “先去三岔湾,将你爷爷留在老宅里的物件取出来后,再取分水剑。”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再回三岔湾   听见卫君瑶的声音,我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将玉姐给我的衣服换上,才发现竟然是那身我曾提过,最喜欢的黑色中山装。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一头白发,满脸的胡渣,再配上一身中山装,出去说自己二十多岁,估计都没人信。   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收拾了下应用之物转身离开房门,玉姐站在院门口,手里挂着一串车钥匙说:“走吧,再送你一次,小乙长大了,有吴山公主在,以后想送,怕都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看着玉姐满含笑意的眼睛,我感觉鼻子有些发酸,凛了凛心,笑着挽上玉姐的手里离开姚宅。   渡厄托运,我则直接坐上了通往郑州的飞机。   出了机场,包车从郑州再前往开封,辗转到三岔湾,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故地重游,心中少了之前的感慨和唏嘘,多的却是迫切挖出老宅物件的心,和急于救出爹那迫不及待的心情。   车子停的地方离三岔湾有些距离,我怕惊动了守在里面的金门众人,沿着河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往前走,离着三岔湾不到一公里位置的时候,便看见布满河面密密麻麻的独木船,船挨着船,连成一片,几乎不留丝毫缝隙,并且随处可见人影在船上攒动,这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三国中火烧赤壁的篇章,如果待会儿真打起来,想办法用油往上面一浇,那画面,简直美的无法想象。   不光是河面,就连靠近河岸上也都是来来往往,神情戒备的金门众人,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入三岔湾压根就不可能,而且我一度怀疑九泉府究竟只是将金门的那几位佛头炼成了行尸,还是金门上上下下皆落得此下场,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行尸还好,但如果全是活人,我扪心自问,即使不惧,却也下不了手。   想了想,躲在靠近河水边的一处泥凹子里,白天不行准备晚上再想办法,可是赶等到了黑夜,暮色一点点将黄河两岸的景和人逐渐吞噬后,那突然亮起的一簇簇火把宛如满天繁星,整个阵势看起来似乎比白天的人还多,这让我心头蓦的一沉,心道孤掌难鸣,要是再多一个人能去分散他们注意力我趁乱闯入也好,眼下这个局势,靠硬闯,估计行不太通。   踟蹰之际,就听见卫君瑶的声音在脑海中淡淡回响道:“用招魂幡。”   我一愣,接着一拍脑袋心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可随即又有些犹豫,那些甘愿留在招魂幡里的水鬼冤魂生前并无作恶,只是单纯地为了报答爷爷渡河之恩才心甘情愿地听候差遣,先前在姚宅的时候已经在嗔怒佛的手中魂飞湮灭了不少,再度将他们唤出充当马前卒的角色,着实心有不忍。   仿佛是洞察了我的心思,卫君瑶沉默了半晌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你忘了那日在黄泉河中,对你翘首以盼的十万阴兵了么?”   十万阴兵?   昔日梦中的画面再度浮现在眼前,我咬着抬头看了眼天色,伸到袖中取出招魂幡,轻轻一晃道:“白家白小乙,请命!”   “得令!”   熟悉的话音落罢,却等了半晌,眼前空空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听我使唤了?”   微微一怔,耳边厢突然响起了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顺着声音惊愕地转过头,就见那些遍布在河面上的独木船已在这眨眼的功夫覆灭了许多,一双双惨白的手掌不断地河水里挣扎着涌出,掀翻一艘艘船只,将落水之人悉数拽入水中,一时间整个河面宛如修罗地狱,看在眼中忍不住从内心深处发出一阵恶寒。   “就是现在了。”   短暂的失神后,看着河岸上的火把正窸窸窣窣地朝着河面上疯赶,我凛了凛神,将包裹着渡厄紧紧攥在手中,朝着正前面不远处的金门守卫身后,快速就冲了过去。   在守卫反应过来之前,手刀便已经落在了他的后颈,一声闷哼倒地后,便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奔去。   虽然河面上的骚乱吸引了大量守卫的前往,可留在上面的依旧不在少数,足足有半晌的功夫,才隐约见到三岔湾最外面的那些房子,而且像是已经有高手赶往了河面,水鬼蔓延的局势很快得到遏制,我心道一声这样下去断然不行,再度挥了挥手中的招魂幡,将剩下的水鬼冤魂悉数收尽,准备另想它辄时,有一阵更大的骚乱,瞬间在三岔湾的下游炸响。   其势要远比水鬼群来的大得多,就好像是有千军万马想要往村子里闯,所有的守备在此刻全都被调了过去,全都击中在了下游某处,成片成片的火把聚集在了一起,喊打和厮杀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宛如两军交战,着实让我忍不住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还多出了帮手?   可不管怎么样,看着门庭洞开的三岔湾,缓过神来将缠在渡厄上的裹布松解,提剑就快速朝着村子内冲了进去。   爷爷的老宅就离河岸不远,到了渡口不要五分钟便能赶到,形式紧迫,不知道那边的混乱到底能持久多久,沿途遇见的守卫我也没有再手下留情,悉数斩于剑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才终于一只脚踏入到了村子。   人潮涌动,明火执仗。   村子里聚集的敌人远比我在外面预想的要多得多,并且当中掺杂着大批身着九泉府制式盔甲的阴兵,角角落落遍布整个视线,不留一丝一毫的死角,并且看架势,其守护的中心,应该就是不远处爷爷的老宅。   我趴在刘婶儿家院子的院墙上,微探着脑袋一边观瞧眼前的形势,一边在心中疯狂琢磨对策,想来想去,却发现除了硬闯进去竟别无他法,可如此一来便会彻底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由偷袭变成了明抢,并且截至目前所遇到的还都是一些处在势力边缘的虾兵蟹将,连一个能称得上是高手的都还没遇到,甚至涂佛也没有出现,怕是这会儿全都守在爷爷老宅的院子里,即便是能解决掉外面这些家伙,可再面对大量高手的围攻,估计撑不了多久,就得把小命交代在这。   耳听得从下游方向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小,像是即将要分出胜负,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思索了半天,心说干了,无论引不引起外面的这些阴兵注意,到最后还是得面对院中的那些高手,并且天一亮便是爹行刑问斩之期,估计九泉府的那位大人这会儿早已赶回九狱九泉,而金门四大佛头也已经死了两个,还剩两个即便都在,只要是想取出老宅的东西,终究须有一战,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也没了退路,倒不如来个痛快。   心中想定,低头看了眼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道了声行不行就看你了,然后抖了抖腕子,将身形提到了极致,持剑便跃过墙头,朝着面前的阴兵冲了过去。   在施展出随风的一瞬间,我感觉胸口蓦的一颤,就像是有一股子气想要在体内喷薄而出,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在这种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却感觉格外明显。   现如今一分一秒都格外宝贵,只有在最大节省力气的状况下解决掉外面这些阴兵帮众,才能有足有的体力去跟院子里的那些高手一决。   而最快的解决方法,便是随风。 第二百九十七章 爷爷留下的东西   随风使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些阴兵的实力无法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剑在手中开始变得游刃有余,而那一阵气冲血脉的感觉也只是出现了那一瞬便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我心中开始推测,同样的招式,只要不将自己逼到有出无回的险境,导致气血上涌,应该就在身体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心里想着,出手力道开始逐渐有意识地控制,并且发现自开始领悟剑意之后,手中长剑使出的招式也变得没有那么固定和死板,心中有决,剑挥洒的就更加随意,不必刻意去想一招之后该是哪一招,甚至将其顺序颠倒,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将实力掌握在自身手上是什么感觉,只是从片刻的沉浸中缓过神来,便发现面前的敌人少了许多,整个人如同在尸体上跳舞,扎、拖、钩、劈、提、搅、钻……一招招一式式随着敌人的倒下变得愈发熟练,赶等杀至爷爷院门,剩下的那些阴兵开始将我围作一团,只探不攻,可是这却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欢喜,因为到现在为止,院子里,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在心头升起,将渡厄在手中挽出一道剑花,快速解决掉堵在门口的阴兵后,抬腿一脚踹开了院门,就发现里面漆黑一片,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这是我当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按下心头强烈的不安,回头看了眼在下游处已经熄灭的火光,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选择出手帮我,随后正神迈步走进院内,看着和昔日无常的摆设,还有虚掩着的房门,甩了甩手中长剑上的鲜血,提剑来到门口,伸手将房门推开,就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人。   金鹏。   我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能再遇见他,并且在他的左右,还分列着两位穿着一黑一灰的长袍老者,目光攫攫,面色刚毅,特别是脖子上的两道狰狞的沉沙鱼刺青,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留在外面给你练手的那些下人可还满意,白少主?”   金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轻轻打响了响指,耳边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阵火把升腾的火焰声,眼前的视线也蓦的变亮,一个个身穿黑衣,气势凛冽的黑衣人举着火把赫然出现在了屋内以及院子四周,只是一个探眼,便发现能逃离的角度全被封死,不由得心中一沉,心说干了,还是他娘的被阴了。   金鹏慵懒地坐在爷爷常坐那条长凳上,一只手搭在桌案,轻笑地看着我,也不说话,仿佛是在享受猫抓老鼠的乐趣,轻轻抖了抖手,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放在嘴边悠闲地品着。   “嗔怒佛就是死在你这个小子手中?”   半晌的功夫,站在他身侧穿着灰袍的老者尖锐着嗓音,发话了。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随后将目光落在金鹏身上,沉声道:“就这么说,连你也投靠了九泉府了?”   金鹏轻轻笑了笑,将茶杯放在桌案上,悠闲地看着我说:“谈不上投靠,我跟他们只是合作,只要有共同的利益,我跟谁都可以是朋友,包括你。”   “我?”   我冷笑道:“你跟我有何利益可谈?”   “当然有。”金鹏想都没想,拿手指了指爷爷的房间说:“这,就是咱们两个共同的利益。”   顺着金鹏手指的方向望去,就发现爷爷房间的房门上被猩红的朱砂画满了一道道诡异的图案,狰狞刺眼,并顺着门缝不断地朝外渗着凉气,凉气打在身上汗毛根根直立,宛如冷到了骨子里。   看样子他们尝试过取出爷爷留下的那样东西,却并没有得手。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九泉府的镇府大人亲自出马都没能轻易得逞,而且照这阵势应该是当中出现了什么差错,才不得已放弃了此物,还将其封印,可那个时候的爷爷实力远没有强悍如斯,他是如何做到的,又是如何瞒住了所有人,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见我低眉不语,金鹏淡淡开口道:“你可以开条件,要钱,要人,要名,我都可以给你,甚至去救你爹,我也能答应,只要你将屋里的东西取出来,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缓过神来再看向金鹏,我呵呵笑道:“论实力,论背景,在坐的各位哪个不是在我之上,连你们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凭什么觉得我会有能力解决,未免也太高看我白小乙一眼了吧?”   金鹏听了却摇了摇头说:“到了这个时候就莫要再做口舌之争……”   可未等他将口中言语说尽,耳边厢却猛地炸开一阵闷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房门被剧烈撞击的阵响,惊愕地转过头,正看见爷爷房间的房门激烈抖动,一下下撞击着门框,像是屋里关着一个恶魔正要破门而出,并且愈演愈烈,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却见画在门板上的道道朱砂蓦的闪过一阵微不可察的暗光,光芒落罢,整个屋子里便再度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这一幕来的极其突然,随之消失的也很快,我盯着安静的房门木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爷爷在屋子里藏着一个人!   这,这就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么……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想到当初跟淮北还有红鲤第一次回到这里,淮北就说过,整个三岔湾的尸气很重,并且村子里的尸气都是从这里散发出去,还曾说过,有人在这个院子里养尸……   一股股恶寒在心中布满,爷爷养尸没错,可他养的最大的一具尸体,竟然一直都藏在眼皮子底下,就在他的房间里!   我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见金鹏等人也才从震惊中缓过神,眼中的恐惧尚未消散,很明显这些日子以来给他们带来困扰的,就是屋子里的那个东西。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屋里?”我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   金鹏凛了凛神,看向我点点头:“它就是你爷爷留在这里的那样东西。”   “是什么?”我咬着牙问道。   金鹏脸色变了变,眼中的恐惧更加弥漫,像是回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半晌才恢复如常,却在愣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盯着我说:“你当真想知道?”   见他这幅样子,我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强忍着震荡的情绪,低声道:“说。”   金鹏忽然哈哈大笑,看向我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小丑,一边笑一边说:“我只以为天底下只有当初的我是个傻子,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傻,不对,不是傻,是可悲!”   金鹏站起身目光我在我身上扫量,突然出手如电,瞬间掐住了我的脖子,直接将我举在了半空中,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寒声道:“我是有耐心,可也是有限的,要么进去说服那个东西,要么死,你有两息的时间可以考虑。”   金鹏说翻脸就翻脸,可我却丝毫不惧,甩去脑中的杂念,同样也看着他道:“我也给你个机会,说出屋里那东西的来历,否则我就是死,我也答应帮你做任何事。”   “你不信我会杀你?”金鹏冷声道。   “不信。”   金鹏盯着我看了半天,手上微微用力,只感觉嗓子一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时候,爷爷房间的那扇门,再度躁动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疯女人   动静较之前更大,来势更为凶猛,整个房屋都微微颤动,积在房梁山的尘土和泥沙簌簌往下掉,瞬间将眼前的视线弥漫。   众人脸色齐变,我跟金鹏同时转头,就见爷爷屋里的房门上,映着一个人影!   影子很模糊,只能大致看得出是个人形轮廓,趴在门上,将房门顶出条缝,脸紧紧贴在缝隙间,只露出一张长着黑色断牙的嘴,大口地喘着气,散发股股刺鼻恶臭。   爷爷到底在这里养了个什么怪物!?   我盯着那张露在视线当中的嘴半天没有缓过神,可是从脖子上的禁锢让我忍不住猛然仰起脖子,刚把嘴张开,余光里却见那趴在门上的人影突然跟疯了一样,两只手剧烈地拍打着门板,从口中发出一声声宛如野兽般的怒吼,连带着整个屋子的摇晃更加剧烈,本就是破旧,再经过洪水洗礼的老宅眼看着砖瓦破碎,层层跌落,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画在门板上的朱砂,却再一度亮了起来。   暗光闪烁,如同蝌蚪一般在房门上蜿蜒起伏,像是古老的符文一朝被激活,摇摆的不定的房屋瞬间变得安静,晃动的房门也稳如一块钢筋铁板,连那怪物的影子和声音也都被覆盖,一切的骚动,在此刻又安静了下来。   金鹏攥紧着我脖子的手也与此同时随之一松,可是脸上的惊喜也不加掩饰,看向房门盯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它在担心你,它在担心你!”   看着金鹏宛若癫狂般的狞笑,我心头一凛,却没有太搞清楚爷爷屋里的状况,目光趁机扫过众人,就发现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房门方向,虽然无暇顾忌到我,但是爷爷这个屋子太小,一旦动手,无处可避,只有身背后的大门可以逃,但是以他们的身手,反应不过是瞬间,而且屋内三人的实力个个都在我之上,单挑都未必打得过,围攻之下更是毫无出路。   两难之际,就听卫君瑶的声音在脑海中淡淡回响。   “答应他的条件。”   我闻言一愣,乍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她接着道:“先答应他,将门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何物后再做打算。”   我微微点头,而这个时候金鹏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淡淡道:“你在和谁说话?”   迎着他锐利的眼神,我心里猛颤,可还是强扯出笑容说:“放我下来。”   金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丝毫的犹豫还是松开了手,冷哼一声道:“想通了?”   我没有理会他,拿手指向爷爷的房门道:“是不是只要我打开房门,你就肯放我走?”   金鹏摇摇头:“门,我来开,你只需要进去待上半个时辰,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放你走。”   待半个时辰?   这个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看着安静的房门,还有刚才视线里那张污秽残破的嘴,我深吸了口气,说:“行,开门吧。”   金鹏迈步来到门前,可依旧像是有些不相信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寒声道:“不要想着耍花招,我这种虽然只看重利益,不喜欢胡乱杀人,可如果触碰到我的底线,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对于金鹏的威胁,我只是莞尔一笑,伸伸手说:“开吧。”   金鹏转过头,目光盯向房门上的朱砂图形,藏在袖子中的手轻轻一抖,抬手成掌,缓缓贴向门板,以手腕为中心,掌心贴在门板顺时针缓缓转动,手掌抚过朱砂,抹乱了图形走势,接着胳膊微微用力,似想要推开房门时,就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道劲风,接着一股大力袭上后背,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瞬间被一掌击飞,朝着房门撞了上去。   目光中,垂手站在门前的金鹏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微笑,在我身体堪堪撞上房门的一瞬间,出手如电,迅速将房门推开,在身体跃过门沿的瞬间耳听得“嘭”的一声门响,房门关了。   身体重重着地,什么也来不及看,跃起身快速闪到房屋一角,后背紧紧贴在墙壁,冷眼打探屋内的环境,却发现爷爷的房间里早已面目全非,床和一切应用家具全都成了碎屑,正中心的地面不知被何时被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泥土堆在四周尚未清走,而在深坑里,则是一口破烂腐败,块块棺木斜散在坑中的腐朽木棺。   那人呢?   我一愣,正要抬眼寻找,可是目光刚一动,余光里就隐约瞧见一团黑影正蹲在自己的脚下,并不是伴着粗重的呼吸,恶臭弥漫在鼻尖,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精神一慌,就什么也身法招式都顾不上,只想着离它越远越好,却没留神脚下,被堆在坑沿处的泥土绊了个趔趄,重心不稳,翻滚下底。   脑袋和木板尖角的重重接触让我倒了口凉气,赶等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好躺在木管中间,而将目光将网上移,一个浑身沾满了黑泥,披头散发的女人,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那女人的四肢仿佛极不协调,弯着腰,两腿大张地站在坑沿,环抱着胳膊,整张脸被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只眼睛,浑浊迷离,没有一丝色彩。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我本能地想从棺材里爬起来再度脱逃,可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就感觉她的整个神情和状态,仿佛是在刻意不跟我靠近,见我一直盯着她看,甚至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胳膊僵硬地冲我挥了挥,从头发遮盖住的嘴里发出几声嘶吼,接着便退出了视线,从坑上传来一阵泥土的沙沙声。   疯女人?   我躺在木棺里半晌都没缓过神来,见她对我似乎没有什么威胁,心中微微松口气的同时,问向卫君瑶道:“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   脑海了沉寂了片刻,才传来卫君瑶淡淡地声音:“没有。”   “连你都没有见过?”   我忍不住一愣,听着依旧在上面传来的“簌簌”声响,微微向上弹起脑袋,先是注意了下从门外,发现自打进屋之后屋子外面便一片鸦雀无声,不知是金鹏等人和我一样在静声观察屋里的动静,还是房门将屋内外隔成两个世界,总之似乎将我放任自流,只等时间一到,好做渔翁收网的准备。   缓过神来将脑袋继续往上探,就发现那个疯女人正蹲在离着坑沿不远的地上,脸贴在地面,也不伸手去抓,舌头卷起地上的泥土便开始大嚼起来。   我直接看傻了,半坐在棺材里左右不是,而那疯女人也在发现我在看她,舔土的动作随之一滞,浑浊的眼睛同样也看着我,四目相对,竟伸出手在面前的地上扒了扒,捧起一手土冲我举了举,口中嘶哑了半天,说出了一个“吃”。   看着疯女人手中的脏土,我深吸了口气,隐隐觉得不太对,连九泉府的镇府大人都束手无策,需要将其封印在屋子里的女人怎么会是这个模样,整个一女疯子,是鬼是尸虽然还没闹清,但最起码不是人,爷爷这么久以来竟然在屋子里藏着一个这样的东西,究竟是想做什么?   而且她又如何能给黄河胆或者分水剑扯上关系,九泉府此般大动干戈,就是为了她?   见我一直盯着她不说话,疯女人又怯怯地朝身后退了两步,可泥土依旧捧在手中,似乎执意想让我吃下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恐怖歌谣   见她对我没有敌意,我凛了凛神站起身,看着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你是谁?”   疯女人愣住了。   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乱发盯着我看了半天,手上的土一抖,一屁股坐在地,开始嚎啕大哭。   我直接傻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却在这个时候,耳听得卫君瑶轻声道:“小乙,她好像认识你。”   认识我?   看着女人坐在地上越哭越凶,已有了撒泼打滚的趋势,而且随着哭声愈演愈烈,整个屋子也开始跟着距离摇晃,见脚底不稳险些再度摔进棺材里,我急忙大喊:“你是不是认识我!”   一声落罢,疯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看向我,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落地,半张着嘴,冲着我不断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个干涩难懂的字眼。   疯女人极力的想说话,但仿佛像是长久没有开口,丧失了语言能力,说了半天,似乎是想告诉我什么,可是奈何一个字也听不懂,而且金鹏给我的时间不多,想了想,弯下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出去吗?”   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我的话,只是在我弯腰开口的一瞬间,她像是惊弓之鸟般往后缩了一缩,却在听完之后止住了嘴,冲我点了点头。   这个疯女人虽然行为古怪,可对我非但没有敌意,而且处处示好,这不由得让我开始琢磨爷爷将她留在这里,而只有我才能取走的原因。   可是看着疯女人浑浊的眼睛开始散发着期盼,我转动着脑袋再度观察爷爷的屋子,就发现之前镶在墙壁里的窗子不知何时被水泥填上,并且在满屋的墙壁上到处都画满了和房门相似的朱砂图案,再想了想,冲疯女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框上,门外一片寂静。   我皱了皱眉头,将搭载门板上的手轻轻一推,房门响动,就听见外面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心中了然,穿过身小心翼翼地朝疯女人靠近了两步,低声说:“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女人眼神一滞,看不出答案,这让我一时有些为难,沉思之际,就见那女人坐在地上微微欠起了身,四肢着地,亦步亦趋地朝着深坑里爬,直到爬进了木棺之中,两只手就跟铁钳一样开始在里面刨。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听着直接划过木板的声音直起一阵阵鸡皮疙瘩,却也只是片刻,木板破裂声响,就接着往外挖土。   我心头一凛,似乎明白她想要干什么,紧张地看了眼门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耳听得阵阵“沙沙”声入耳,半晌的功夫,疯女人忽然从嘴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咯咯”笑,接着从木棺里坐了起来,怀中,则多了一个被红布缠着眼睛的泥胎。   在看到泥胎的那一刻我感觉心脏都跳慢了一拍,急忙捂住嘴差点叫出了声,两步来到坑沿,眼睛死死地盯着抱在女中怀中的泥胎,虽然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可不论从形状大小还是神态动作,特别是缠在眼睛上那条红布,分明和爹当时抱过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可不是交给金门大掌灯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紧紧将泥胎搂在怀里,坐在木棺里轻轻摇晃,像是一位慈母在哄自己的孩子睡觉,可是眼前无论场面还是女人的姿态,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我稳下心神,轻轻开口道:“你是想带它一起走吗?”   疯女人抬头望了我一眼,张开嘴咧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面容,抱着鬼婴站起身又从目光里爬了上来,径直来到房门口,冲我嘶哑了两声,接着拿手指了指大门,便不动了。   我攥了攥手中的渡厄,又看了女人一眼,迈步来到门前,试着拽拽门锁,发现房门已经被从外面栓死,深吸口气道:“开门吧。”   没人?   听着门外一片寂静,我忍不住愣了愣,再次开口道:“开门,已经结束了。”   还是没人。   再一次将手抓在门锁上,往里轻轻一拉,伴随着耳边“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裂开一道缝隙,视线中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人影。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心头逐渐升起,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的疯女人,没搞清楚状况之前,我没敢第一时间出去,只是在心中暗道:“君瑶,有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等了半晌,居然连卫君瑶也都和金鹏一样,凭空消失了。   这一下我算是彻底慌了手脚,头一次觉得安静是这么可怕的一种气氛,全身的汗毛都颤了起来,紧紧将渡厄竖在胸前,正要探头探脑地往门外打探清楚情况时,耳边的空气里,却渐渐响起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歌谣。   爷爷拿起斧头,砍掉了娘的头,爹在一旁看着笑,拿掉了自己的头……   一阵阵声声入耳,宛如鬼魂一样在空气中飘荡,给我听得脖子都直了,顺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僵硬地转过脑袋,就发现那疯女人咧着嘴,一边盯着怀中的鬼婴笑,一边从口中唱出恐怖的歌谣……   我那会儿感觉七窍飞出了六窍,还有一窍堵在嗓子眼怎么也出不来,拿着渡厄的手哆嗦成了一个儿,大脑中空白一片,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厢突然刮起了一阵劲风,只感觉一股沉稳的气息从院外飞奔而至,还没等我转过头,就感觉一股大力砸在了脑袋上,脑海中一片空冥,手脚发软,随着渡厄跌落在地的响声,整个人一昏,接着眼睁睁看着一道身形出现在切近,一把抢过疯女人怀中的泥胎,像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出来,一倒在地,昏迷不醒。   ……   爷爷拿起斧头,砍掉了娘的头,爹在一旁看着笑,拿掉了自己的头……   娘在地上笑,爹在水里笑,爷爷站在小船上,冲着二娃笑……   ……   恐怖的歌谣如同魔咒一般在脑海中来回飘荡,当二娃的名字不断出现,开始能看见爷爷提着斧子斩断娘的脑袋画面时,我猛然睁开眼,腾地坐起了身,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卫君瑶着急地呼喊道:“小乙,你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木呆呆地看向四周,发现实现中已然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而那疯女人也在身边消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就朝着门外追了出去。   找遍了整个三岔湾,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洪水淹没村子的那天晚上,整个村子里鸦雀无声,鸡犬不留,丝毫见不到半点人的影子,再来到河边,看着滚滚流动的黄河水,我深喘了口气,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那人的实力深不可测,隔断了你我之间的联系,我也察觉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也才刚刚恢复意识。”   卫君瑶的话让我心头一沉,抬眼观瞧河面,脑子里依旧回想着那两句歌谣,神经绷成了一条线,想了想,便快速朝着下游的刘家村跑了过去。   等快到了刘家湾的时候,靠近水面的河滩上开始出现一串浅浅的脚印,像是从水里上来的,没穿鞋,一直延伸到了村子,水印依旧存在,只是在我赶到了那堵通往地下洞穴的残垣前,脚印才消失不见。   强按下心头的恐慌,整个人基本上是连滚带爬地钻进地道,一路曲曲折折找到了地洞,可是地洞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三百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在这个时候,鼻尖清香弥漫,化作淡淡香雾,卫君瑶负手出现在地洞之中,转过头皱着眉头看我,轻声道:“你怀疑是你娘?”   我摇摇头,目光再次打探四周的洞壁,一无所获后,呢喃地摇着头说:“不知道,我感觉那歌谣,像是在说我家。”   卫君瑶盯着我久久不语,半晌才打破沉默说:“先别管这么多,已经过了丑时,再有六个时辰你爹就要被开刀问斩,先去九狱九泉,一切等救出你爹,再做打算。”   “那你觉得那个疯女人是谁,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唱的那首歌谣,是想告诉我,是我爷爷杀了我娘,而我爹也早就死了么?”   我抬起头,看着卫君瑶喃喃问道。   卫君瑶眯着眼睛看着我,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那你相信你爷爷会亲手杀死你娘么?”   我一愣,随即摇头:“不相信。”   “那就快跟我走!”   卫君瑶说着一把抓住我的手,钻出地道快速来到河边,冲着河面轻轻一挥宽大的袖袍,就见河水突然开始剧烈翻滚,就跟开了锅一样,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我到现在整个人依旧迷离于歌谣中所唱的画面,无法自拔,却在迷离的眼神中,只见在翻滚的河面下隐隐出现一道巨大的水影,一点点上浮,耳听得“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艘挂着水渍,锈迹斑斑的铁船,从河底浮现河面,轻轻摇晃片刻之后,缓缓滑动,驶向岸边。   铁皮鬼船?   我怔了怔,卫君瑶却已经攥着我的手脚底轻蹬,整个人飘飘然如同九天飞舞的仙子拉着我直接从河岸跃到了夹板,脚跟尚未站稳,铁皮鬼船便再度驶向河中心,逐渐下沉。   而在这个时候,密室里的那个怪人已经站在船舱入口,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卫君瑶便带着我转身下到了舱内,进入密室当中,才见怪人站在那里,冲着卫君瑶单膝下跪,恭敬道:“吴公主。”   “你俩认识?”   我顿时有些愕然,不可思议地看向卫君瑶,脑海中浮现铁皮鬼船两次出现的时机和场合,难以置信道:“他一直都是你派来保护我的?”   “当日白公子在十八里铺有难,是吴山公主吩咐小的为公子借臂东风,并且特地吩咐,莫要暴露公主身份,才一直瞒着公子,望莫要见怪。”   看着怪人不可置否地回应,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默了半天,才对卫君瑶说:“欠的情太多,都不知道怎么谢了。”   卫君瑶拂了拂衣袖,冲我轻轻一笑,接着恢复肃穆,看向怪人淡淡道:“下面情况如何?”   “九泉府府主包括四位大人在内,全已赶往溟泉狱,几大驻守九泉的阴兵也已经悉数前往,鬼门龙王也已赶到,只有八手仙猴尚在路上,但在开斩之前,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怪人恭敬答道。   卫君瑶点点头,沉声道:“九道河口那边呢,情况如何?”   怪人想了想,答道:“九道河口同往常一样,只是在前几天的时候不少阴兵经过赶往溟泉河,但已经走的差不多,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说罢又犹豫了一下,道:“只是听说九泉当中的九位摆渡人除了黄泉摆渡之外,全都归顺了九泉府,而那黄泉摆渡人现如今也不知去向,不知到时会不会给公主的计划造成麻烦。”   二爷爷?   想起那日二爷爷在零雨城出手阻挡修罗刀的场景,忍不住问道:“那黄泉摆渡人,没出什么问题吧?”   怪人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没明白我话里的含义,可还是答道:“昨日还曾见过他一面,并无差错。”   这一下我就更奇怪了,二爷爷为了救我出手阻止修罗刀,即便是打得过,怎么会一点状况都没有地继续回去当他的黄泉摆渡人,难道他跟修罗刀之间,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得知二爷爷没事之后,我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可疯女人已然逃掉,黄河鬼婴也被神秘人抢走,只靠着一块黑龙印,想取分水剑,怕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沉默之际,卫君瑶沉默了片刻道:“也就是说,现如今九条泉河包括九座狱城的主人全都集中在了溟泉狱,整个九狱九泉守备一片空虚了?”   卫君瑶话里有话,不光是我,就连怪人脸色也都是一变,诺诺地看着卫君瑶,犹豫道:“公主您的意思是?”   卫君瑶发出一声冷笑,轻挥手中的长袖道:“通知吴将军,一切按计划执行。”   怪人一怔,可还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密室。   待怪人离开将房门关闭后,我疑惑地看向卫君瑶,说:“什么计划?”   卫君瑶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只是九泉府这些年来太安静了,给他们找点乐子,也能便于咱们的行动。”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卫君瑶对于局势的掌控,远非我这个半吊子所能比的,翻了翻手中的渡厄,回想起昏倒前的那一幕,虽然不知道那将黄河鬼婴抢走的神秘人是谁,可脑海中却不由得想道了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以当时的情形金鹏等人消失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应该没有和那神秘人交手,神秘人再强,也不可能瞬间将屋内屋外的众人斩杀,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并且从当时的气息动向来看,他是从院子外面冲进来的,并且杀伐果断,直取目标后没有丝毫犹豫便离开,可是当时的那一掌既能将我打昏,也能将我毙命,可他却为什么又偏偏留手了呢?   杀伐果断,目标明确……   那个神秘人的行事风格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可是短暂的出现在脑海之后却又强行挥散,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敢想,如果那人真的是他,事情又真的如我想象中那样,这笼罩着整个三岔湾的大局,或许在我还没有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铁皮鬼船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门外传来怪人的声音:“公主,白公子,黄泉河到了。”   卫君瑶点了下头,随即看向我,轻声道:“别想那么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离开船舱,时间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下九狱九泉,第一次来到黄泉渡口,只不过站在身边的不是红鲤,而是卫君瑶。   二人站在雾气弥漫的渡口,看着铁皮船缓缓驶离,我见卫君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有些犹豫道:“你就不怕有人认出你?”   卫君瑶却笑了笑:“整个九狱九泉见过我真面目的不超出五个,而且这五个人此时都在溟泉狱,怕什么。”   我点点头,看着缓缓流动的黄泉河水,正寻思着要怎么去九泉河口,就见在漫天的薄雾当中,出现了一盏轻轻摇晃的黄灯。   是二爷爷么?   我心头一颤,攥着卫君瑶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眼睁睁看着黄灯摇曳,逐渐行驶到面前,忍不住开口道:“二爷爷!”   “诶!”   刚刚出现一艘小船和一道人影,熟悉的声音便回响在耳边。   二爷爷撑着乌篷船缓缓停靠在岸,看看我又看看看卫君瑶,笑着点头:“好啊好,这是我孙子给我带孙媳妇儿来了。”   我老脸一红,不敢看卫君瑶,余光处却见她冲着二爷爷款款下拜道:“见过二爷爷。”   二爷爷一边点头一边笑,拿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上下打量了卫君瑶一眼,沉吟片刻,说:“不知道公主此番前来,带了多少人马呢?” 第三百零一章 九泉河口   听了二爷爷的话我心头一怔,他认识卫君瑶?   可卫君瑶却是挑了挑眉,看向二爷爷笑道:“一人即可。”   二爷爷的目光在我俩人之间瞟了两眼,点了点头,转身钻进船篷内又取出一盏引魂灯点上,两盏黄灯挂在一起,却升腾起了一慌一绿,两种截然相反颜色的火苗。   “人走人道,鬼过鬼桥,你们两个同坐一条船,我怕船小,经不住河里的大风大浪,一朝翻船,人鬼不存呐。”   二爷爷说着在船头让开了位置,我虽然名太听懂他的话,但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心中感到无惧,二人迈步上了船头,却在脚掌踏上船板的瞬间,两盏火苗蓦的一抖,灭了。   想起第一次过河时二爷爷交代的话,一个恶寒涌上心头,可没等我开口说话,却见卫君瑶笑着伸出手取下挂在船头的两盏引魂灯,朝河水里轻轻一抛,说:“天道若能灭我,我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区区一条黄泉,又能奈我何?”   卫君瑶站在船头,粉白相间的曲裾长裙在河风的吹动下轻轻飘荡,三千青丝飞舞,执剑而立,淡然地看着二爷爷道:“你尽管行船,黄泉河若不肯渡我,那我就斩断黄泉,步行前往。”   卫君瑶淡淡的话语中所散发出的那种俾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让我和二爷爷无不为之动容,良久,二爷爷才点点头,叹声道:“有你在小乙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乌篷船缓缓离岸,河水在耳边哗哗作响,二爷爷一只手撑着船蒿,一手摸了摸腰间的酒壶,淡淡道:“九泉河口打入春以来就不太平静,九泉府几次派人下水查探也都杳无音讯,小乙虽然谙熟水性,可那一片水域终究是弱水和阴泉水交缠,鹅毛不浮,能力丧尽,下去容易,想要再上来,何其难啊。”   二爷爷的言语中无不透露担忧,我闻言也是不由得在心头升起一丝顾虑,古往今来觊觎分水剑的贤者大能数不胜数,却无一人得手,不知我究竟是会成为这些人中的意外,还是就此淹没在历史潮流,成为滚滚红尘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此时的黄泉河和以往不同,沿途河岸见不到一个阴兵,河面的行船也变得稀少,二爷爷撑着乌篷船随波逐流,速度较之前快上许多,三人都不再开口,一直到了九泉河口,二爷爷才轻轻将船蒿扎进水底,淡淡道:“到了。”   九泉河口依旧宽阔,不同颜色的河水汇聚在这里互不干扰地蜿蜒流淌,再分散九条河口流散,形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你们是准备直接下,还是再准备一会儿。”   我和二爷爷同时将目光落在卫君瑶身上,就见她凝视着水面,轻声道:“分水剑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唯有气运者不能得,没有气运准备再多也是枉然。”   卫君瑶的话我听得明白,可随机暗自心忧,我真的是那个气运好的人么?   二爷爷听完点点头,抽出水中的长蒿,让小船顺着水流而下,直接流淌进就就到河口里,等到穿行正中央,抬腿在船板上猛地一跺脚,船稳稳停在水面上。   船虽停稳,这这里是河口水流的中心,从九道泉河里流进来的水全在这里集中,形成一个直接有两米开外的九色水漩涡,带着小船的心中缓缓旋转,几下过去脑袋就有些发晕,而这个时候,耳听得卫君瑶说了声:“该下去了”,后背传来一股绵力,整个失重,便跌入到了水中。   本以为在下水之前卫君瑶会嘱咐一些注意事项,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掉进水里,心里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就和当初在黄河弱水中溺水的感觉一样,整个人没进水里,却丝毫感觉不到水流的浮力和压迫,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溅起浪花,宛如从从空中坠落,四遭的空气,也在此时变得安静无比。   短暂的失神后,我沉下了心,睁开眼,就发现水中的视线要比黄河水来的清楚的多,能看见不同颜色的暗流在水中急速流淌,却有意地避开了身子,形成一道道如彩虹版的圆弧,河底却极深,下沉了半天功夫都看不见任何东西,感觉着憋在腔子里的气不能支撑太久的时间,便在水中打了个跟头,快速冲着水底潜了下去。   就这样沉了约莫着有三五分钟的功夫,隐隐可见水下面出现了一大团看不见边际的黑影,心头一惊,以为这么快就遇见了老龙,可是再往下沉却发现,是见了河底。   九泉河口的河底要远比黄河河床干净很多,没有垃圾和鱼类的尸骸,甚至连淤泥都很浅,脚踩在上面,只能没过脚腕,并且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能感觉到像是有一股吸力继续拉着身子在往下沉,导致整个人可以像是在陆地一样站在河底,却在抬脚走路时变得非常吃力。   我站在那里有些迷茫,看着空旷无一物的河床,莫说分水剑,连护剑的老龙也未曾看见,不由得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纵使九泉河口不算太大,可是水中的呼吸和不断从身上传来的压力让每走一步都步履维艰,只是离着方才落地走了不到无不距离,胸口就有些发闷,感觉气息不太够用了。   总不会下到这来的那些人,全都是被憋死的吧?   我脑中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个想法,却又立刻将其否定,因为下到河底后就完全感受不到的水流的存在,整个河底宛如一潭死水,连从嘴里吐出的气泡都直接顺着嘴角往下沉,如果这里出现过尸体,就一定不会顺着水流冲走,即便是腐烂,也会留下尸骸,可是这里太干净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水里存在着什么东西,将留在这里的尸骨全都吞噬干净,或许,就是那头护剑的老龙。   感觉着肺部储存的气息已经将要达到了极限,心中莫名地开始产生了一股焦虑,左右观瞧,晦暗的水底看不见一丝波动,像是黑暗未曾褪尽,黎明刚刚升起,再加上大脑的轻微缺氧,恍惚中,觉得这个画面有些似曾相识,脑海里蓦地出现一个身影。   刘三手。   憋着最后一口气,将焦虑不安的心强行压制了下来,立足站在原地,脑袋朝着左侧肩微微倾斜,眼睛正对前方,却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角的余光,看着平静的水底仿佛出现了一丝幻影,心下一沉,脑海中回想着昔日领悟剑意时沉浸的状态,整个人瞬间便进入都了忘我的境界。   望气术有决:黄灵青妖,赤宝白绝。   如果气色金黄,则是有天灵在此修行;青色一般是妖畜成精;红色有地宝孕育;白色则空空也。   当整个人进入到一种悟剑的空冥状态时,眼前晦暗的河水陡然变了颜色,分出了层次,流光溢彩,有规律地朝着不远处的河底缓缓流淌。   可是视线中色彩的种类却远远超过了望气决中的四种,而且就是这么一愣的功夫,望气的状态瞬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却一点也不敢犹豫,秉着最后一口气在嘴里,拼命地抬起脚,朝着方才起色流淌的位置冲了过去。   虽然手中渡厄传来的强大压力让我更加举步维艰,可是我却不敢丝毫松手,到现在为止我依旧相信水底老龙守护的传说是真的,在这个令人感觉到压抑到极点的地方,只有手中的渡厄,还能让我获得一丝些许的镇定。 第三百零二章 水气两天   可是等人到了方才气色消失的位置,脚下依旧是沉厚的泥土,周遭的景色万年不变,甚至无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挪动位置,大脑中的严重缺氧让我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失去,脑袋昏昏沉沉,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平衡往地上栽的时候,卯着最后一股子劲儿,将舌尖伸在上下牙关狠狠一咬,一股血腥顿时在口腔弥漫,极度的虚弱却让我再也坚持不住,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叫出声时,弥漫在身体四周的河水,瞬间涌入口中。   这是我头一次尝到九泉河水是什么味道,像是泪水,苦涩中带着咸,直接往喉咙里蹿,可是身体却已经是无法停止地往地面上倾斜,在弱水强大的引力作用下根本一点反抗机会都没有,四仰八叉地趴在淤泥里,紧闭着眼睛,将五官封闭,生怕泥沙进入脑袋里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脸直接透过淤泥,摔了个洞。   脸深陷在坑凹里,猛然睁开眼睛,正看见自己的脑袋卡在一个不规则的洞口,而且一看就是个喇叭洞,下面大,上面小,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楚内部是什么情况,却隐约能感觉到身体周遭的水流都在此时顺着面前这个洞口往下缓缓流淌,不由得心头一惊,下面还有地方?   黄河的河底是九狱九泉,而这里是九泉河底,这洞是怎么产生的?   愣神之际,越来越多的淤泥开始顺着洞口一点点往下渗透,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当坑沿超过身体的范围之后,整个人也经受不住再度从洞里传来的巨大吸力,一点抵抗都没有,身体便夹杂在泥沙当中,卷进了黝黑的深洞里。   眼前的变故完全出乎与意料之外,在九泉河底竟已然别有洞天,我无法想象掉下去直接将会面对什么,被牢笼守护的分水剑?或者说是另一个九狱九泉?我无法继续想象,因为卡在嗓子眼里的最后一口气,也随着身体的跌落,彻底荡然无存。   在那一刻我发出了溺水之人本能的挣扎,四肢在水中胡乱挥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越洞口,继续往下沉,仿佛要就此跌破地狱,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一股困意席卷脑海,手上的力气耗尽,再也坚持,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自打离开三岔湾以来从来没有睡的这么踏实,明知要死,却也宁愿就这么睡死过去,大脑中空白一片,无数烦恼丝一朝被斩的一干二净,能感觉到身体重重着地,溅起无数的泥沙在四周飞扬,五官灵感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但丝毫没有睁开眼的欲望,直到有一丝冰冷紧贴着脸到胸口缓缓划过,锋利的角刃将皮肤割的生疼,才忍不住呢喃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大似铜锣的瞳孔,道道虚影在眼前不断来回闪烁,顿时一个激灵,尚未完全清醒,只感觉有两道磅礴无比的大力瞬间打在胸膛,身体在水中如同离弦之箭,躬成一团像条虾米,直直就倒飞了出去。   随着距离和那双瞳孔拉远,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在水中盘旋如山一般的巨龙,一颗心沉到了它姥姥家,却在同时感觉后背一空,接着便是整个人,像是离开了水中回到岸上,开始失重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一会儿我丝毫感觉不大疼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空气涌入肺里将全身的机能逐渐激活,赶等大脑完全恢复意识,一个鲤鱼打挺瞬间站了起来,握着渡厄还没有摆出架势,当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整个人傻了。   水天两色!   水墙是一半,空地是一半,将自己此时所身处的空间占满,而在二者的交接处,立着一方石台,石台的正中央,插入一把入石三分的漆黑利剑,剑身左侧浸水,右侧暴露在空中当中,仿佛就是它,将整个空间一劈为二,形成了眼前这个水气不容,相互共存的诡异画面。   我拎着渡厄站在那里愣了半天,眼看高不见顶的水墙,一时间大脑不知道该如何思考,而在这个时候,庞大的巨龙再度蜿蜒到了水墙边缘处位置,巨大的双眸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其自身所带的无边威压,让我忍不住朝后倒退了两步,却耳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脚底像是踩上了硬物,急忙转过头,就发现自己脚掌的周围,不知何时散布着森森白骨,全是人类的尸骸,一眼望不到尽头。   “都死在这了么?”   我呢喃了一声,虽然对尸体和骸骨这种东西早就习以为常,可面前这些的数量也未免太过夸张,打眼一瞧最少有白具之多,虽然身体上的肉早已化为腐朽,可生前的姿势却依旧保留了下来,无不是痛苦挣扎,张开着胳膊想要逃离这里,形态各异,宛如置身于修罗地狱。   看着面前这些数不尽的尸骸,还有面前盘在水中的巨龙,我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分水剑就在空气和水墙交界的中心,那头盘在水中的巨龙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动,可其自身所无意间散发出的威压,远非虬尾或者恶蛟所能比拟,二者相衬有着云泥之别,我甚至不敢直视它的双眸,那庞大的身躯,锋利的龙爪,和强劲的龙尾,仿佛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便能将我撕的粉碎,莫说对抗,压根连挑衅的念头都完全生不出来。   抖了抖手中的渡厄,直接随手扔在一旁,用脚将身边的尸骨踢开盘腿坐在了地上,擦了擦脸上和头上的水,轻轻叹了口气,娘的我也是要跟这些前辈一样,坐在这里等死,然后等下一个闯入者将我一脚踢开么?   目光再落向水龙,估计这是普天之下所剩的唯一一条真龙,龙首,龙须,龙身,龙爪,特别是眼神里散发出的那股子丝丝龙威,宛如碾压众生,凌驾九霄的气势,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对抗的,只是多了几眼,就差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又沉寂了一会儿,将挂在腰间的香囊取下放在手中,虽然卫君瑶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可是即便是她在这,我也不觉能将这头水龙怎么样,可是看着插在石台上的分水剑,再联想到在外面即将被开刀问斩的爹,忍不住伸手将渡厄重新攥在手中,站起了身,迈步就朝着石台走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水龙一直盘在那里,没有一丝响动,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我,直到我离着水台还有一步之遥时,突然就扇了扇龙尾,眼前什么也没发生,却仿佛从水墙中传来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我忍不住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再抬起头,就见那水龙硕大的龙首在水中降低了几尺,目射凶光,四目相对之际,胸口宛如被重锤击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化成血雾,撒向地面。   只是这一眼,竟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赶等缓过神来,咬紧牙关想要再站起身的时候,水龙将头颅紧紧贴在了水墙边缘,鼻孔喷出一股长长的水泡,水泡成一条直线打在水墙面上,却直接穿透,在空中变成一滴滴水刃,冲着我直飞而来。   “噗噗噗!”   十几道血洞瞬时在胸口绽放,并且冲击力不散,整个人贴着地面,朝着身后直直地倒飞了出去。 第三百零三章 风起又落,一战寂寞   无力。   即便是在面对金鹏这种高手的时候也从未感觉到过的无力。   身上的血洞血流不止,顷刻间将胸前的衣衫浸透,将身上的力气全都抽走,瘫软无力地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向丝毫无动于衷的水龙,深深的挫败感瞬间将心头占满。   人与龙之间的鸿沟,真的无法逾越么?   我看着满地的白骨尸骸,这些人生前绝大多数都在我之上,或是当世大能,或者一行一派的佼佼者,却都无一例外地将尸骸留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九泉河深处,永不见天日,难道这里,也是我白小乙的终点么?   想到爷爷,想到爹,再想起卫君瑶和玉姐,还有可能已经潜入幽泉狱的狼妖跟血狐,我摇了摇头,强忍着剧痛挣扎站起身,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再看向水中的巨龙,轻轻笑了笑,拿剑朝它一指,冷声道:“今天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我把剑取走,想让我跟他们一样坐在这里连挣扎都不挣扎,苦苦等死,我告诉你,不可能!”   “真龙已死,雏儿不足为据,你不是龙,你只是只幼雏,我就不相信我白小乙,会死在你个孽畜手里,若连只幼雏都控制不小,我又谈何剑指九泉府,救出我爹,替我白家先祖报仇!”   我不知是在怒斥巨龙,还是在麻痹自己,撑着手中渡厄一步步朝着水墙靠拢,看着水中巨龙眼中闪过轻蔑的神色,每走一步都将渡厄的江峰狠狠扎在地底,赶等到再度站在鲜血喷洒的位置,巨龙突然探起了头颅,张开巨口,身子微微屈躬,数不尽的水流开始盘旋,急速汇集在了喉心,形成了一团庞大的水流漩涡,越转越转,越滚越急,仿佛在达到了极致即将爆开来时,一声足以撼天动地的怒吼,顿时在水中炸响。   在龙吟传入耳朵里的一刹那,我感觉整个三魂六魄都从体内飞了出去,只剩下一张空空的皮囊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抵抗看着庞大的水柱冲开水壁,呼啸着直砸面门,甚至连痛都无法感觉,看着巨龙在视线中越来越远,轻轻笑了笑,呢喃地张开嘴,话未出口,整个人便已经失去了知觉,在那一刻,能清晰地感觉到四肢分离身体,我知道,这次是真的死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此时将视线吞噬,脑海中闷雷滚滚,仿佛那龙吟在体内尚未散去,继续肆虐着身体和大脑,可这又如何,人死如灯灭,即便是将我的身躯吞入腹中,消化成一团白骨,对于已经死了的人来说,也是无关痛痒,死已解脱,何意红尘?   ……   我想念你,君瑶。   “十四世了,到头来,却终究逃不脱一个情字。”   这一世我不为情而死,却遗憾不能为情而死,只可惜在临死之前没有见着君瑶一面,她一定在怪我,没有信守诺言吧。   “那你不觉得,十四世以来,这句临终遗言,总是出奇的相似么?”   ……   “人们总是妄图对抗命运,却不知道这一切,实则也是命运的本身。”   你是谁?   “我?我和你身边的那个红鲤一样,只是在你脑中沉睡许久之人,你若是死了,便会替你而活。”   你是黄河鬼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我共用同一副身躯,前二十年归你所有,但从现在开始,该归我了。”   你要占据我的身体?   “是交还,这具身体本就不属于你和我之间任何的一个,都是夺人驱壳,行逆天之事罢了。”   你会怎么样?   “和你一样,先救你爹,然后去黄河古道,你不是后悔此生未能为情而死么,我可以替你完成这个遗憾。”   你要对卫君瑶怎么样!   “不是我,是你,也可以说是咱们共同两个,你太弱了,她跟着你除了替你殿后擦屁股外什么也得不到,可我不一样,即便不用这分水剑,我照样能救出你爹,然后和她一起,重新杀回九狱九泉,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随着话音,黑暗中一道人影开始若隐若现,看着模糊,却又有些熟悉,等到身影落定,笑吟吟地站在眼前,我才发现,他和我长得一样,是另一个自己。   可是那眸子中所布满的猩红,无不散发着阴冷的光芒,仿佛天下最恶毒的怨念都汇聚在了眼眸里,盯着我的眼睛阴鹜地一笑,低声道:“乖乖睡吧,白小乙的路不会断在这里,后面,就交给我罢。”   说罢阴笑地转过身,朝着黑暗中一点点消失,我感觉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极度恐慌,拼命地大喊着不要,可是那背影却快速在黑暗中消失,等到完全散去时,黑暗再度侵袭,最后一丝意识,也在此刻彻底散尽。   ……   “夜黄昏,星满寸,风起又落,一战寂寞……”   一阵轻柔哀怨的歌声在耳边轻轻回荡,我猛然睁开眼睛,挣扎着快速从地上爬起,身子尚未站直,眼睛里却看见面前正站着一位青衣女子,姣好的面容被轻纱遮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止住了口中的歌声,淡淡转过头看向我道:“你醒了。”   我一怔,身子僵在了原地,拼命地左右观瞧,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河边山顶,河面宽阔宽广,河水起伏摇荡,两岸皆是平原,夕阳正落,将眼前的景色镀上了一层金黄,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初入黄河古道时的情形,忍不住呢喃了一声:“我没死?”   “我没死!”   再度打量身体之后,发现身上的衣物虽然占满了干枯的血迹,可是整个身体却完好如初,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异样,顿时喜极而泣:“哈哈,我没死,我没死,是在做梦,我还是白小乙,我没死!”   “你死了。”   青衣女人的话瞬间将我说愣住了,跳跃的身形陡然一僵,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愈发的觉得熟悉,看着了半晌,忍不住失声道:“七姑姑,你怎么在这?”   再转过头看向四周,有些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君瑶呢,我爹呢?!”   “你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么?”   七姑姑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我,被轻纱住着的面容看不出神情,可是清澈的眼睛里,却透出一抹幽幽哀伤。   我愣了愣,再一次仔细地检查过身体,发现依旧毫无异样,不解地看向她正要开口,却在抬头的瞬间,余光里发现自己左手上的十颗结疤,消失了。   木讷地将胳膊抬起,拿手在手腕上摸了摸,想起昏死前最后消失的那道背影,身体不自禁地抖了抖,看向七姑姑说:“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死了?”   “感谢君瑶吧,是她拼尽了十三世的修为将你最后一丝残魂从九泉河底救了出来,并为此差点断送了性命,不过也要说你福大命大,竟然在体内藏了两道邪影,一个想害你,一个想救你,若不是那人,君瑶就算是有通天的手段,怕是也救不了你。”   七姑姑的话让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半晌的功夫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看自己,又看向七姑姑喃喃说:“残魂,你说我现在只是一道残魂?”   七姑姑叹了口气,从绿袖中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地面说:“看看这是什么?”   我身体微微颤动,强呛了口口水将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地上瞧,只见夕阳映衬下的土地上,只有一道弯弯曲曲的黑影从七姑姑的脚底下蔓延成了一道人形,而自己的脚下,却空空如也。   我没有影子! 第三百零四章 残魂   我真的死了?   那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   呢喃地看着自己脚下空空的土地,半晌无言。   那黄河鬼婴说要替代我继续活下去,也是真的了?   蓦然地抬起头,七姑姑面上的青纱被山风缓缓轻拂,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我,二人相视无语,我深吸口气问:“君瑶呢,她现在在哪?”   “吴公主现在十三连环坞治病疗伤,你要去么?”七姑姑轻声应道。   我急忙点头:“带我去。”   春浪棹声急,夕阳帆影残。   轻舟筏上,我和七姑姑坐在幔帐里,绿罗衫丫鬟站在船头手中轻轻搅动着长蒿,小船顺流而下,沿边不时有大型商船路过,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此刻还身在落雁镇的淮北,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再言其他,一直安静地坐在七姑姑对面,等到船行停稳靠岸,丫鬟在外轻轻唤了声“到了”,再用玉如意挑开帘头,才发现已然是到了杀人庸医,阎不焕的宅前。   在下船的时候我才发现渡厄也不知去向,估计是留在了九泉河底,长叹了口气,只要卫君瑶没事,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足兮。   来到门口,鼻尖里嗅着从屋子里飘出来的浓烈中药味道,我看向七姑姑,就见她同时也止下了脚步,说:“阎不焕行针,不易打扰,等等吧。”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尽量让思绪放平缓,目光却忍不住地紧紧盯向漆黑的门洞,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卫君瑶出现的一幕幕,攥紧了拳头,心中默道,君瑶,若这个天下势要负你,我即便是堕心成魔,也要如你一般,千世万世,哪怕永远沉浸在黑夜之中,也要护你。   时间如白驹过隙,夕阳沉山,明月高悬,宛如天道轮回,此消彼长。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屋子里非但没有任何动静,而我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随风消散,低头能直接穿过胸膛看见地面,心头一惊,转过头看向七姑姑,就见她秀眉微蹙,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残魂能留存在这个世间的时间不长,你耽误的太久了,再这么等下去,怕是要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我心头一颤,目光看向屋内,呢喃道:“还能坚持几天?”   “你想见她最后一面?”七姑姑轻声道。   我点点头:“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如果我让你现在跟我走可以延长存活的时间,再回来看她,你愿意么?”七姑姑道。   我摇了摇头:“不见到君瑶,我哪也不会去。”   七姑姑听了沉默良久,轻轻地看了我一眼道:“其实吴公主在将你带回来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是让我带你去姥母那里稳固命魂,撑到她醒来再帮你想办法重塑肉身,可是我知道在没见到她之前你哪也不会去,所以才带你来到了这里。”   我闻言一愣,却在此时,耳听得从屋内传来一声齁到肺里的咳嗽,顿时大喜,正要往屋子里走,就见阎不焕面色苍白地从黑暗中出现,看着我皱了皱眉,道:“进来吧。”   两步迈进房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在屋内竹帘外的吴将军。   在看向我的第一眼,吴将军冷峻着面孔本想说话,可是目光打量之后,伸手挑起了竹帘,便将目光挪开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更无言以对,直接弯腰穿过竹帘钻进了内堂。   卫君瑶平躺在榻,粉白相间的长裙中多出了一抹抹嫣红,听见声响,将脑袋转向我,微笑道:“你来了。”   “你怎么样?”   或许连我都都没注意自己当时话出口时抖成了什么样,看着卫君瑶苍白的面孔,只知道喃喃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   良久,卫君瑶才艰难地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快去黄河姥母那里,我等着你好了来接我。”   “那你的伤怎么办?”我强压下不安的心问道。   “有金不焕在,我死不了,不过你再这样继续看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卫君瑶说话的语气很从容,样子也丝毫不像是个重伤之人,可是眉宇间透出的那股子虚弱和衰败,却是无法遮掩的。   “那好,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此时此刻的面貌深印在心头,咬着牙转身离去,直接来到了河岸边,冲七姑姑说道:“有劳七姑姑了。”   七姑姑点点头,伸手让我让进幔帐中,小船再度驶离岸边,朝着古道黄河缓缓行驶。   黄河姥母所身居的地方名为流云渡,位于古道极西,也是整个古道中最靠西向的黄河渡口,不在四大势力的掌控范围之内,地位超然脱尘,皆因黄河姥母一身强悍的实力,却不问世事的秉性。   黄河姥母在古道中成名的时间要远超过四大势力当中的任何一人,深谙阴魂之道,自打出世以来便常年隐居在流云渡,座下有七位女徒弟,个个手段不凡,却也同师傅一般,深入浅出,踪迹很难查询,自然也就更少人知道她们的相貌和手段。   船行在河,轻轻的纱幔将河风阻拦在船外,防止加速我身形的消散,七姑姑坐在我对面,给我简单讲述了接下来要到的地方,我听完点点头,随即有些犹豫道:“姥母会出手帮我么?”   “姥母跟吴山公主素来交好,你又是公主的意中人,等到了地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七姑姑轻笑道。   听了七姑姑的话,心中略有些踏实的同时,却不由得再次想到了已经夺我身躯,“替”我活下去的黄河鬼婴。   若我只是孜然一身,毫无牵挂,那身躯它拿去也就拿去,可是不管是玉姐还是狼妖众人,个个都在等着我的消息,黄河鬼婴出去以后到底会做什么,是继续以白小乙的身份融入其中,还是另有他谋,只是简短的对话,就不难察觉藏在鬼婴内心那不可一世的野心和阴谋,若是他带着此番动机混入到玉姐等人当中,其后果,不敢相信。   想到这里我看向七姑姑,沉吟了片刻问道:“敢问七姑姑,溟泉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爹,现在在哪?”   七姑姑明亮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安抚下定,淡淡道:“在命魂稳定之前,你最好收下所有的心思,此番前往流云渡尚需些时日,倘若在半途中你因为情绪波动而加快残魂破散,在这古道黄河之中,怕是谁也救不了你。”   我一愣,才发现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自己的身形已竟然又变淡了不少,几乎快成了半透明状,顿时心中一凛,深吸了几口气,却无法做到自己骗自己,呆呆地看着七姑姑说:“那你告诉我,我爷爷,到底有没有去救我爹?”   “去了。”   七姑姑说完之后轻叹了一声,像是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止住了嘴型,不发一言地撩开轻纱走了出去,远远地站在船头,看着身影像是在刻意回避我。   我心中一沉,大致明白了溟泉狱在那一天,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   古道一日,世上一月,我细数了一下从醒来到现在已然是第五天到黄昏,不知道玉姐他们到底还好不好,鬼婴有没有对他们怎么样,爷爷救爹能不能全身而退,那个老宅子里的疯女人,有没有找到被抢走的泥胎……   泥胎!   我猛然一惊,却只是这一瞬间,连自己都能感觉到差点灰飞烟灭,顿时强行压制下了心头的震撼,深深吸了口气,靠在身后开始闭目养神,保留着最后一丝气息,赶往流云渡。 第三百零五章 黄河姥母   与落雁镖局的镖船不同,一路上我们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几乎是畅行无阻地顺着古道黄河划行,赶等到了流云渡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而在那个时候,我也基本上已经无限于接近透明,赶等船只靠岸时,七姑姑没有第一时间让我下船,而是自己上岸了片刻,再度回来时手中多了块黑布,罩在我脑袋上,用玉如意牵着我的手,一步步引领下了船。   “你现如今处在魂飞魄散的边缘,有任何一丝阳气入侵身体都会导致你即刻命丧,我用遮天盖遮住阳光,再用阴轿抬你去见姥母,方可保你命魂不灭。”   七姑姑说着将我引到轿中,整个过程视线中一片漆黑,只能紧紧抓着玉如意的一端,赶等坐下身子,七姑姑退到轿外,轻轻道了一声“起”,轿子缓缓晃动,开始朝前行进。   虽然看不见外面,但是从轿帘缝中传进来的人来人往,叫卖吆喝声听起来十分热闹,晃晃悠悠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直到耳根清净,轿子才稳稳落地。   感受到从轿帘外面伸进来的玉如意,我凛了凛心神,拽着一头跟着下了轿,一路上不时听见七姑姑不断地提醒我小心门槛,像是穿梁引栋般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最后当七姑姑取下罩在我脑袋上的黑布时,进入视线的,是好大一片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耳边同时回响着琴韵叮咚,并且继续往前走,就见在竹林当中出现一间茅草和竹节搭成的小舍,小舍内只摆着单人的桌椅几榻,榻上坐着一位全身上下被黑纱笼罩的女子,面前的伏案上平摊着一张古琴,方才还在琴弦上飞舞的纤纤玉指在我和七姑姑到来时戛然而止,轻轻抬头,口吐兰花道:“白家白公子?”   我一怔,转动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除了我们三个并无他人,正疑惑着黄河姥母身处何方之际,余光里就见七姑姑款款下摆:“见过姥母。”   她就是黄河姥母?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虽然被黑纱遮住了面貌看不清楚五官,但是整个人在黑纱笼罩下的身段,包括说话音色,怎么听估计着也就正值芳华,无论如何也和姥母俩字联系不到一块儿。   正愣着神,感觉着身边的衣角被往下狠狠地拽了拽,低头再看七姑姑微蹙的眉头,顿时缓过神来赶紧拱手作揖道:“白家白小乙,见过黄河姥母。”   姥母没有说话,透过面纱,能感觉到她在看我,因为方才的失礼,也不敢多问,继续保持着作揖的姿势,等候发落。   良久,黄河姥母也没有开口,只是将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再度活动了起来。   曲子我从未听过,琴音却好似行云流水,只是前奏刚起,整个人便如同氤氲在了一片浮动的仙雾中,忍不住眯起眼睛,跟着音律开始摇头晃脑。   渐渐的,琴声越奏越急,宛如雨打芭蕉,当中却夹带着纷纷鸟鸣,声音交错,既突兀,却又和谐,这让人很快地就进入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惊当中,蓦然睁开眼,才发现那鸟鸣并不是琴声模仿,而是琴声真的将竹林中的各种鸟类吸引,蜂拥而至,全都涌到了四周竹梢上,开始发出清脆悦耳的符合,根琴音一问一答,宛如和弦。   到最后,曲声终于落罢,黄河姥母按下手中的琴弦,接着轻轻一挥手,说了声“去罢”,所有的雀鸟发出一声齐鸣,然后展翅高飞,朝着天空中飞去,五彩斑斓,色若长虹。   琴声落罢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我才彻底从痴迷和震惊当中清醒过来,呢喃地看向四周,宛如春秋一梦,却在震撼的有些想要感叹出声时,目光正好从自己的脚下扫过,忍不住一愣,惊愕地抬起头,朝黄河姥母再度作揖道:“谢姥母垂帘!”   七姑姑这时也缓缓起身,诧异地转过头在我身上扫了片刻,轻轻点点头,同样看着黄河姥母拜道:“谢姥母。”   可是说完眉头一皱,有些欲言又止道:“吴山公主她……”   “吴山公主的事我自有打算,以后休要再提,以免口中生祸。”   黄河姥母说完,目光又在我身上瞥一眼道:“从明日起每到中午带白家公子来这里休憩半个时辰,等到他魂格稳固,便可自行离开流云渡,一日也不许多待,退下吧。”   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可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七姑姑应了一声便带我离开了竹林,转而折进了一间被假山梅树围绕的庭院,院中同样坐落着一间木质小屋,树上枝头啼鸟唱和不绝,是个十分清幽的所在。   二人迈步进到了林中小屋,一茶几,两蒲团和一方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吴山公主的关系,方才你那般注视姥母,莫说稳固魂格,不让你当场魂飞魄散,已然是手下留情。”   和七姑姑盘腿坐在茶几对侧,七姑姑斟满了桌上的茶杯,淡淡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一时语结,挠了挠头,干咳了声道:“你们老说姥母姥母的,我总以为是个老太婆,谁知道这么年轻。”   “黄河古道中无论见谁都是不能以相貌来判断年纪的,就像是吴山公主,在古道中生活的岁月早已不能按照甲子来算,可你见她,难不成要叫声祖宗么?”   七姑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撩面纱,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看似起身像是要走,我急忙叫住她说:“等一下,你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我爹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七姑姑身形一滞,又重新坐稳,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你当真想知道?”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一怒九泉血,百万阴尸魂呐……”   七姑姑目光迷离,看向屋外的山水,轻轻长叹。   我心头一怔,呆呆地看着她,呢喃道:“到底怎么了?”   “你爹死了。”   一句话如同旱地惊雷,炸在耳边,久久未能平息。   在那一刻,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陡然一阵剧烈摇晃,险些直接魂飞魄散,七姑姑见状腾地站起身,转身就腰朝着门外跑,像是想要去喊黄河姥母。   “不必了。”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嘴角苦笑道:“在去九泉河口前,我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一直不甘心,现如今爹死了,我心里倒是平静了。”   七姑姑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仿佛是有些不相信地继续挪步门外,我摇了摇头:“分水剑,九泉府,金鹏,黄河鬼婴……摆在我面前的这些宿敌哪一个我可有一战之力,可是我的性格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让我拼一把,就算败,也要在败中求胜,永不妥协,永不退让一寸一分。”   “败便是输,可天底下岂有输了不退的道理?”七姑姑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我羡慕我爷爷,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却有一颗心,一颗比神魔都要坚定,让天地褪色的心,我或许不能像他一样,有那么大的本事步步为营,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在自己的棋盘当中,将天地万物皆沦为棋子,他这次就算败在了九泉府,也只是棋输一招,并没有全盘皆输,仍有许多机会扳回这一局,所以他是败,但并没有输。”   说到这里我微微闭上了眼睛,想起爷爷当日在河面上对我说的话,低声道:“而我,这辈子都不愿做下棋人。”   七姑姑皱着眉头看我,似有不解道:“那你想做什么,棋子?”   我轻轻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若成雄,要做,就做那观棋人,洞察全局,明火于心。” 第三百零六章 被拔掉的棋子   话音落罢,屋子里沉默了半晌,七姑姑沉吟了片刻,还是摇着头说:“可你已经深陷其中,棋子或下棋人,你只能二选其一,并无他选。”   我点点头:“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已经搅入全局,自然就没办法脱身,可即便是棋子,哪怕是弃子,也有可以充当旁观者,洞察全局,全身而退的那一天,你知道是什么时候么?”   七姑姑摇摇头:“不知。”   “我虽然不懂围棋,先前跟姚二爷下棋的时候也从无胜绩,可是在悟剑之时,却让我忽然明白了败中求胜这个道理,我虽然一直都在整盘棋中担任棋子的角色,可现在我已经死了,就像棋斗中棋子被拔掉,被搁置一旁,无论是下棋人还是观棋者,谁都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这枚被拔掉的棋子上面,这个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即便是拔掉的棋子,也该有他用武的天地了。”   说完之后我将目光落在了七姑姑身上,淡淡笑道:“这些日子还要多叨扰姑姑,还望姑姑不要见怪才是。”   七姑姑站在原地愣了足有半刻钟的功夫,才微微吐出口气,点点头说:“看来吴山公主所等之人,并非浪得虚名。”   随即又道:“你这一缕残魂被吴山公主所救,来到黄河古道,除了你近日所见之人外,外人并无知晓,而且这些人都绝对是可信之人,无论是鬼婴还是九泉府,甚至连你爷爷和上面那些朋友,都以为你已经死在了九泉河口,正如你说,此生此世,怕是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成长时机了。”   我微微点头,看向七姑姑说:“我爷爷是不是还活着?”   “嗯,虽然你爹被斩首,但是白老鬼却被一神秘人所救,逃离溟泉狱,目前尚不知踪迹。”   神秘人?   我一怔,不可思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七姑姑摇摇头:“不知,只知道那人的手段着实夸张,以一己之力对抗九泉府四位镇府大人而丝毫不落入下风,赶在府主出手之前将你爷爷带走,只可惜那日古道四大势力去了两位,不然以他的实力,再救出你爹,恐怕不在话下。”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恐怖之人?”   我难以相信地喃喃自语,随即沉下声音说:“八手仙猴和鬼门龙王都对我爷爷出手了么?”   七姑姑摇摇头:“只在那位神秘人以一敌四差点斩杀两位的时候他俩方才出手,也正是因为他俩的干预,才给九泉府将你爹斩首,留够了充足的时间。”   见我低眉不语,七姑姑劝慰道:“成长是一个极需要时间的一个过程,切勿操之过急。”   我苦涩地抬起头,叹声道:“古道一日,人间一月,在这里,最重要的也就是时间了吧。”   七姑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声“跟我来”,便转身走向了屋外。   我也跟着站起身疑惑地走了出去,见七姑姑站在门口,微微翘着颔首眯着眼睛望向天空,心中不解的同时深知此法定不会平白无故,顺着她的目光同样往天上瞧,差点被日光刺瞎了眼。   她在看太阳。   那会儿正值半晌,日头有些微微倾斜,却依旧日照旺盛,而这个时候七姑姑也收起了目光,转头看向我道:“你到日落之前再看来,如果发现太阳有异常的话,留给你的时间,会比想象中要多很多。”   说完转身离去。   我站在那里愣了半晌,感觉着离日落还一段时间,便转身回到了屋内,可是还没等屁股坐稳,心头却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悸动,仿佛是被人偷窥,而异感的来源,则是伸出院落的大门。   林中小屋虽然离院门不远,两个拐角便能赶到,可是却能在这里清楚地感觉到悸动的来源,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垫步凌腰,小心地朝外走,躲在梅林深处往门口处瞧,正看见一个面容同样被轻纱笼罩的姑娘,两手扒在门框,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看。   “什么人?”   这里是黄河姥母的宅子,以她的手段我不相信会有探子跟进来,并且这个姑娘的穿着打扮和七姑姑异常相似,要不是绿色的面纱换成了粉色,我差点就以为是她本人了。   那姑娘也明显被吓了一跳,左右观瞧看不见人,掉头正要开溜,我急忙从林中走了出来,看着她道:“你是谁,是姥母让你来的吗?”   姑娘站在原地,同时也看向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溜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惊讶地说道:“你是残魂?”   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你找我有事吗?”   姑娘只露出半张鹅蛋脸,瞪着眼睛又看了我半天,说:“你是来找姥母寻求稳定魂格的残魂么?”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有什么事?”   “今天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你在风荷亭等我,我有事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人就逃也似的消失不见了。   我挠了挠头,感觉这人怪怪的,却更疑惑,方才心头那股子悸动,是怎么来的。   之前对于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危险气息虽然也能感觉得到,却也是临近之后,而且气息相当浓厚才可以,就像那日在爷爷老宅中突然从院子外面冲进来的神秘人,可是现如今只是个偷窥就能如此清楚地察觉其来源,难道是因为自己是残魂的原因么?   回到屋内盘腿坐在蒲团上,想了半天也没有理出思绪,便将其抛在一边,想着古道中迫切的时间,逐渐沉下心,再度进入到领悟剑意的状态当中。   虽然七姑姑没说体内除了黄河鬼婴外另一个要保我的邪影是谁,但我却十分清楚,除了邪十三外,再无他人。   邪十三自从跟心魔大战一场后便陷入到了沉睡当中,却万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又救了我一命。   只是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或许没死,只是进入到了更深层次的沉睡,因为就在方才领悟剑意的同时,对于十二恨前六招的体会,无形之中又更上了一层台阶,而且领悟起来更快,许多之前想不通的地方如水到渠成般一点即破,一股莫名的感觉随着入定的时间推移而在心头悠然升起,伸手想去摸渡厄时,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是等邪十三苏醒发现渡厄被我给搞丢了,一定会杀了我吧。   心中默叹,脑海中蓦的升起卫君瑶临别前苍白的脸颊,还有在机场同玉姐分别时她脸上期盼的面容,顿时心头一凛,攥了攥拳,摒弃心中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到了悟剑当中。   ……   一朝悟剑,轮转光阴。   感觉着自己已经到了领悟剑意的突破口时,我缓缓睁开眼,发现天色已晚,耳边不时回响着虫鸣蛙叫,本就是刚刚苏醒过来的心神顿时更加怅然,整个人神清气爽之极,却突然想起七姑姑的叮嘱,一拍脑袋,心道只能明天再看了。   那会儿也不困,精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好,活动着筋骨走出房门,看着在月光下被夜风轻轻拂动的梅树和百花,心中感叹,若是有朝一日将所有烦恼铲平,和君瑶在古道中寻找一个这样的场所共度余生,再把玉姐还有狼妖他们一同叫上,当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出了院外,看着如同建在山水之间的大宅,突然就想到了这里是黄河姥母的住所,自己身为前来求医之人如此这般肆无忌惮地乱逛也不太好,转身正要回去,耳边厢就听见一阵跟老鼠一样的怪声。   “嘘,嘘,来这。” 第三百零七章 小地狱   月光如银,将院外曲折的青石板路镀上了一抹淡淡的月辉,却在道路往前不到十米的拐角处,露出一个贼头贼脑的小脑袋,左右端瞧,冲我连连挥手:“这儿,这儿。”   我盯着那人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是白天在院门口偷窥的那个小姑娘。   她怎么在这?   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两步,看着姑娘满眼神秘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道:“找我啊?”   小姑娘的样子像是有些着急,见我犹豫不定,直接匆忙跑了过来,一把拽着我的胳膊,款冬金莲,骂了声“真蠢”,便急忙忙拉着我朝青砖路的尽头奔去。   本以为是黄河姥母宅中哪位调皮捣蛋的丫鬟,可是在她攥住我手腕而我想要挣脱的时候,竟然发现使出了全力,手上纹丝不动,纤纤玉手跟铁钳一样死死箍着腕子,任由着她拽着在如花丛林般的宅院里穿梭。   “待会儿你什么话也别说,全听我的,只要点头便可,明白吗?”   跑了一阵儿,姑娘放缓了脚步转过头不断地叮嘱,见我不吭声,突然目光一寒,手上一使劲,被攥着的地方没有感觉,可是整个身子却陡然一阵扭曲,仿佛要即刻魂飞魄散,吓得我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了。”   “算你识相,记好了,敢多一句嘴,立马让你魂飞湮灭!”   姑娘冷哼了一声便拽着我继续往前走,而这次还没有多走几步,穿过林丛,是一扇古铜色的巨大院门,剩下的还未看清,耳听得数道极强的破空声,四道人影立在面前挡住去路,冷声道:“何人夜闯小地狱?”   四人凭空出现,一点防备也没有,穿着夜行衣,脸上同样也被黑色的青纱遮掩,目露凶光,而且全都是女人。   可是短暂的失神后,面前四人却齐齐朝后退了一步,冲着身边的姑娘躬身道:“二姑姑。”   二姑姑?   我一愣,转过头,就见那姑娘松开了我的胳膊,双手负背点点头,老气横秋道:“近日小地狱可算平静?”   “姥母前些日子才来查探过,一切正常。”为首的那位开口说道。   接着目光又落在我身上,面露疑惑:“不知二姑姑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这是我昨日在古道河底拘来的一缕残魂,现在要送进小地狱炼魂,请把狱门打开吧。”姑娘淡淡道。   那人的眼神闪过一丝踟蹰,低声道:“姑姑这是打算亲自送它进小地狱?”   “不然呢?”姑娘一挑眉,语气中明显已露不善。   “可是姥母吩咐过,小地狱除了手持她亲令或者大姑姑亲自来,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大姐了?”   姑娘横着眉看向面前人说:“七姐妹中大姐跟我关系最为要好,只不过时间太晚,不便打扰她休息,信不信我现在即便是叫她过来,大姐也绝无二话可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再耽误下去影响了残魂魂格,完不成姥母的任务,我看你担不担当的起!”   姑娘说着已经又抓起我的胳膊欲要直接往里闯,面前的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透着无奈,像是已经习惯了身边这位姑娘蛮横不讲理的性格,轻轻叹了口气说:“半个时辰,只要有人闯入小地狱超过半个时辰,姥母那边就会发现,到时要是怪罪下来,怕二姑姑不好交代。”   “废话真多,开门便是!”   来到古铜门下,四位黑衣女子从怀中取出四块不规则金属,扣在一起,却成了块四片花瓣的铁莲,四人共同伸手抵着铁莲在空中朝着铜门缓缓靠近,径直嵌进了门板的凹槽,耳听得“咔嚓”一声机关转动的脆响,从铁莲之中蓦地升起一根小拇指般粗细的铁签,方才那为首之人伸手攥在签上,有规律地左右转动,赶等再松手,铁莲开花了。   像是在空中绽放的烟花,巴掌大小的铁莲花瓣顺着铜门自由伸展,很快便蔓延至整个铜门覆盖的范围以内,宛如佛祖坐下的莲花,顺时针轻轻转动的同时,铜门,缓缓开启。   门刚开出一条缝,一股子阴风就跟困兽脱笼一般直接就从里面窜了出来,刮在身上冷到了骨子里,根根汗毛直立。   铜门开启,铁莲跌落在地,大小也恢复如常,散落成四块,被四人分别收入到了囊中。   “半个时辰。”   在姑娘拉着我要进门的时候,守卫又再度叮嘱道。   “废话真多。”   姑娘冷哼一身直接甩手入内,我也没有丝毫可以挣扎的余地,提着心跟在身后,整个人刚一迈过门口,一块残破斑驳的石碑,便出现在了眼前。   三界无别法,一切唯心造—小地狱。   字字狰狞,却饱含佛意,我忍不住站在石碑前愣了一下,却被走在前面的姑娘极不耐烦地拉了一把,没好气道:“只有半个时辰,别磨磨蹭蹭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手上一使劲,拽了她个措手不及,满眼怒气地转过头看向我,愤恨道:“帮我个忙,好处少不了你。”   “什么忙?”我开口道。   姑娘皱着眉头盯了我半晌,有些欲言又止,可随即一跺脚:“哎呀,跟我来就是了,不会害你的!”   小地狱外虽有大门,可是进来之后周遭没有边际的黑暗却如同置身于一片虚空,一股淡淡的光芒笼罩着二姑姑,只能看清脚下坑洼不平的崎岖小路,耳边阴风阵阵,不时夹杂着鬼哭狼嚎之音,越往前走越盛,等开始能感觉到身边仿佛有人影擦过时,二姑姑停下脚步,左右观瞧,松开手道:“你就站在这里,哪也不要去,谁找你也不许搭话,就当自己是个哑巴,知道吗?”   我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撇了撇嘴说:“这里会有人跟我搭讪?”   “让你别动就别动,哪那么多废话!”   二姑姑瞪了我一眼,像是不放心一样,灵动的眼珠子溜溜转了转,从袖中抖出一条细长的软鞭,攥在手上朝我一挥,软鞭在空中如同灵巧的长蛇,“跐溜”一下就蹿到了我的身上,没等反应过来,就从肩头到脚腕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动都动弹不了一下。   “好了。”   二姑姑拍了拍手,像是极其满意自己的作品,扭头就钻进黑暗,消失不见了。   我差点直接骂娘骂出声,听着周遭窸窸窣窣,却看不见人影的脚步声,虽然不是太紧张,可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悸动,悸动的来源我搞不清楚,或是对未知黑暗的恐惧,也或是手脚被束缚的那种无力感,总之,心里极为不踏实。   二姑姑走后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所有的异响甚至连风声都被无限放大,将全身的注意力调动在了五官,就听见有人在耳边幽幽地说:“风这么大,你就不怕吹散了身体么?”   我顿时一个激灵,没敢应声,也没敢扭头看,跟二姑姑说的一样,干脆闭上眼睛,装聋作哑。   “小伙子,天黑路窄,跟老婆子回家喝口热汤再等吧,我看那姑娘刚去了小地狱,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   “我家就在旁边不远,抬抬脚两步就能到,别等了,小地狱里路不好走,恶鬼多,没有这么快的……”   “再不去的话,下面的恶鬼就会被她赶到上面来,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   老婆子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半晌都没有停歇过,声音就跟魔咒一样,听在耳朵里一阵心烦意乱,却不敢吱声,咬着牙继续撑下去。 第三百零八章 二姑姑   在这个地方,时间仿佛都被黑暗吞噬,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老婆子也都好像跟着说累了不再开口,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耳边厢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呼唤,听声音像是二姑姑,猛然睁开眼睛,就发现二姑姑没见着,身边却蜂拥着无数的恶鬼,正在悄无声息地蚕食着自己的身体。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看着身边数量多的跟蚊群一般的恶鬼,双目通红,满脸狰狞地像是蚕吃桑叶般一口口顺着我的腿脚往上吞食,我大惊失色,可除了怒吼,身子却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小伙子,都说了,到老婆子家中坐坐喝碗热汤再等,你生气尚未完全消散,又没有半点道行,直愣愣地站在这儿不就像是羊羔自己钻进狼群么?”   透过群鬼,一位穿着蓝色寿衣的老太婆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我,而在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明显注意到正蚕食我魂体的恶鬼突然安静了一下,转动着眼珠子像是极其害怕地朝后看了一眼,但见老太婆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继续转过头,开始疯狂撕咬。   这一反应落入眼中,我顿时跟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声冲着老太婆大喊:“快,快救我,我跟你去喝汤!”   老太婆笑笑,可是一身打扮和长相,还有当下的环境,这一笑比哭还难看,就他娘的跟厉鬼索命一样,转身走了。   我一愣,妈的心说这太婆也太小心眼了,可也没有后悔药可以买,眼看着整个下半身已经变得几乎透明,耳边那二姑姑的呼喊,却再度响了起来。   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超过门口守卫那姑娘说的半个时辰,恨不得时间早就超了,能引起黄河姥母的注意赶来救我们,而且听二姑姑的声音她那边的情况似乎也不怎么样,顿时心里直骂街,想不到我白小乙走了这么久,九泉河底都没有魂飞魄散,却栽在在一个丫头手上,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下本身已经完全进入到恶鬼的肚子当中,只剩下半拉身子漂在半空,而且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二姑姑出手的那条软鞭是何来历,竟然有意识地将本事捆在腿上的鞭节盘到了上半身,比之前捆的还要结实,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当!当!当!”   三声像是筷子敲碗的声响将我从绝望中拉了回来,所有围在身边疯狂的群鬼也为之一滞,齐齐转过头,便毫不犹豫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蜂拥而至。   蓝寿衣老太婆此刻怀中抱着一口墨色的大瓷缸,站在方才消失的位置,见群鬼袭来,丝毫不见慌乱地将瓷缸稳稳放在地上,看都不再看一眼恶鬼,跺着步子朝我一步步走,来至切近,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抬手正要朝我抓时,余光里就见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飞速逼近,死死捆在身上的软鞭陡然一松,直接就冲白影飞了过去,接着耳听得一声娇喝“妖孽找打!”二姑姑手持软鞭在半空中飞身而至,软鞭在空中如同出水蛟龙,狠狠抽在了老太婆的身上。   软鞭在老太婆的身上打出了一股子浓浓白烟,同时伴随着烧焦声,老太婆脸色一变,头也不回,身子抖出了一股子浓烟,瞬时消失在了原地。   而二姑姑却也对那老太婆视若无睹,来到身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跑。   在跑的时候我注意力到,二姑姑手中捻着一根短香,香还燃着,可已经烧到了根尾,火碾子刮着指头上的肉,燎的黢黑,可二姑姑跟不怕疼似的,跑起来不要命,半晌才走过的距离,愣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门口。   四位黑衣姑娘都还都守在门外,脸上焦急难掩,见看到我俩时齐齐吐了口气,也没问怎么又把我给带了出来,将大门紧闭之后,二姑姑寒着脸转头道:“今晚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我割了他舌头!”   离开了小地狱,一直回到了我先前住的庭院门前,二姑姑盯着我说了一句“你也一样”便转身离去。   我看着自己悬浮在半空的身子半晌无言,尝试着往前走,身体就随着意念悠悠地朝前飘了一段距离,想起一整晚的经历,蓦的叹了口气,回到房中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睁开眼正看见七姑姑眉头紧锁地盯着我,见我从睡梦中苏醒,低声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暂时没有把昨晚的事说出来,只能说自己也不知道,好像是昨天悟剑精力消耗过盛,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七姑姑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大相信这套措辞,却也没有追问,说了声“该去见姥母了”,就在头前带路,回到了昨天来过的那片竹林。   又是一曲引鸟召碟的琴奏,整个过程中谁也没有说话,或者说至始至终黄河姥母都没有抬头瞧过我们一眼,琴曲奏罢,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跟你说,你既然来到这里就安心养伤,别的什么心思都不要有,你自己若是一人也就罢了,别忘了还有吴山公主正在河口坞等你!”   七姑姑撂下一句话之后扭头就走,我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又重新隐现的下体,沉思了良久,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那什么二姑姑再继续瞎胡闹,沉下心,再度进入到了悟剑当中。   晓夜十分,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从花草林丛淡淡散发围绕在身边的生意,我轻轻吐口气,照这样的速度,在离开这里之前领悟剑意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也没什么睡意,却不敢再到外面随意走动,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折下一根梅树枝,屏气凝神,开始将“十二恨”,缓缓施展开来。   “呆子,想不到你还会舞剑呢?”   一声如魔咒般的声音传入耳朵,顿时身上打了个激灵,手中刚伸展出的招式也戛然而止,惊恐地望着院门口那粉红的身影,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还没等我开口,那如灵蛇般的软鞭,已经划破空气,直直地朝我打了过来。   “有病!”   我暗骂了一声,脚底轻晃,闪开软鞭攻击的同时,将手中的梅树枝抬起,轻轻挽了道剑花,在空中卸掉软鞭的力道随后一抖,将软鞭缠在了梅树枝上,淡淡道:“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去胡闹了。”   “咦,有两下子嘛。”   二姑姑拎着裙摆迈步走进院落,诧异地盯着我手中的梅树枝,点点头说:“还以为你是个废物呢,看来今天晚上会顺利许多了。”   我一皱眉:“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了别来找我,太晚了,我该休息了。”   连带着手中的梅树枝还有软鞭直接扔给了二姑姑,转身正要回屋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伤着了?   我心头一凛,急忙转头,就见二姑姑站在原地,遮掩在脸上的轻纱不见,侧着脸,星月微光照映之下,雪白的脸庞似乎发射出柔和的光芒,眼中闪烁着惊慌,急忙抬手一把抓住了被梅树枝挑开了轻纱重新罩在脸上,接着还没等树枝落地,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道闷力打在了后脑勺上,顿时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在你昨天表现不错的份儿上,今天我就不用鞭子缠你,不过你要好生待在这儿,谁的话也不许理会,等我回来便是。”   耳边回响着叮嘱,猛然睁开眼,竟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耳边阴风呼啸,不时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心里咯噔一下,娘的又被抓到小地狱了。 第三百零九章 剑风   反应过来之后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二姑姑的身影已然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凛了凛神,警惕地注视四周,生怕好不容易又长出来的下体又一次丢在这里,这样就彻底无法跟七姑姑还有黄河姥母交代了。   蓝寿衣的老太婆虽然没有出现,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面目狰狞的恶鬼却开始不断在黑暗中隐现着身体,越聚越多,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并且随着数量的增多而开始缓缓靠拢,我见状轻笑了一声,没有软鞭的束缚,对待这些孤魂野鬼,即便手中无剑,却也无丝毫所惧。   更主要的是,在被二姑姑挟持到这里之前,我仿佛悟到了十二恨前半套剑法中最重要的一招,剑风。   风随心动,不必再像以前去顾虑内力的从何而来,又该如何使用,仿佛是与生具有,微微沉下心,心念剑风决,周遭的空气,开始躁动不安的狂躁起来。   这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甚至有些担心重塑肉身后会随着残魂的状态而消逝,手掐剑诀,看着如利剑一般的风刃肆意搅碎身边恶鬼的身躯,心中狂喜的同时,不敢有丝毫怠慢,暗自将这种感觉深深铭记在心,可是等到剑锋散去,才发现四周的地面上,竟没有留下任何一句的尸体。   魂飞魄散?   我愣了愣,竟有些遗憾恶鬼的数量太少,不能发挥出剑风的真正威力,便抬起头左右观瞧,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寻找下一波恶鬼。   这次在小地狱中所待的时间要远比头一次来得快,还未真正消灭几波恶鬼,二姑姑便已经挥鞭返回,临走时见我有些恋恋不舍,诧异地看了我半晌,笑道:“别急别急,这几天你天天陪我来,小鬼多的是。”   “不过也不许杀太多,小地狱的恶鬼是有数量的,要是被姥母发现,可就不好啦。”   二人离开小地狱后回到各自的宅院,发现残魂状态下的好处之后,我开始全身心地将经历投入到修炼,听琴,悟剑,杀鬼,一转念便是一周过去,看着自己基本已经稳固的残魂,我抬起头看向黄河姥母道:“姥母,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姥母将纤手轻按琴弦,淡淡道:“三天后可回。”   我点点头,道谢之后转身离开了竹林,七姑姑候在路口,见我二话不说,抓着我的胳膊就拽回了院子里,沉眉低声道:“这些日子在小地狱摄取恶鬼的人,是你和二姐吧?”   我一愣,心道这是破了案了,不过也不奇怪,一连七八天晚上天天去,莫说是人了,要是宅子里养狗,估计连狗都知道我俩这几天干了什么。   见我不说话,七姑姑皱了皱眉说:“小地狱可是姥母花费近年前光景所打造的人间浮屠,你才几天的功夫就将第一层的恶鬼摄取了个干净,等姥母知晓,定饶不了你们两个。”   摄取?   我不解地看着七姑姑道:“我就在里面练剑,没有摄取恶鬼啊?”   “没有?”   七姑姑眉毛一横,淡淡地扫量了我一眼说:“使出你最强的一招给我看看。”   虽然不解,可见她满脸肃穆的神情,应了一声,心念一动,周遭的空气突然开始变得狂躁不已,隐隐夹杂着哭嚎,片刻不到,一股股黑色的风刃如刀片一般,在身体四周开始肆虐开来。   连我都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跳,心神一慌乱,剑风也随之平息,然后就见七姑姑盯着我说:“知道什么叫摄取了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地面上方才被风搅动过的落叶,深吸口气,再度将心神沉淀,剑风重启之时,眼前的视线陡然一暗,呼啸着的风刃化虚为实,宛如从地狱里剐上来的阴风,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风声似鬼嚎,甚至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被风刃撕裂,卷起落叶与飞石以自身为中心狂舞,连七姑姑都见之色变地朝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好了,收下吧。”   呆呆地稳下心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七姑姑也不急着说话,沉默了半晌,我抬起头呢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你现在的实力我很难给你解释清楚,小地狱是黄河姥母赖以成名的法宝,今后你莫要再去,二姐那边我会跟她说不要让她在缠着你,还有三天时间你好好准备一下,吴山公主重伤的消息肯定不会被一直隐瞒,一旦走漏了风声,必定会引起多方势力的觊觎,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能成为她可以依赖的人。”   七姑姑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不要以为实力突增是什么好事,天下万事福祸相依,好好静下心去领悟姥母的琴意,对你会有莫大的帮助的。”   七姑姑走后留下我一个人傻站在那里,可是还没等我缓过神,那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就又在院门口出现了。   “七妹是不是告诉你以后不许跟我一起玩啦?”   二姑姑踮着脚尖来到切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摄魂到底是什么?”   二姑姑秀眉微蹙,沉吟道:“其实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夺舍。”   “夺舍?”   “嗯,夺舍。”   二姑姑淡淡道:“小地狱中的那些恶鬼本就不是一般的残魂,说是姥母养在里面的一些补品也不为过,只要你的魂格强过这些恶鬼,那么在将它斩杀之后就会融入到你的身体当中,淬炼魂格,将魂格变得更为强大,自身的实力也就提高喽。”   “魂格……”   我呢喃道:“魂格到底是什么?”   二姑姑却轻轻点指在我胸口说:“如果在你活着的时候,可以称作是你的心。”   “哎呀,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在那边的计划就差最后一步啦,今天晚上你再陪我走一趟,到时大功告成,好处少不了你。”   我一听立马摇头:“不行,七姑姑已经告诫过我了,而且我还有几天就要离开这里,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日子里的领悟,你要去的话就自己去吧。”   可谁知二姑姑闻言一叉腰,瞪着眼睛说:“哼,你不去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姥母,说你贪图小地狱的恶鬼要挟我带你进去,还故意挑开本姑娘面纱肆意轻薄,看看姥母会不会收拾你!”   我一时语结,却定下心不再给七姑姑找麻烦,无奈叹声道:“不管你怎么说,小地狱我是不会再陪你去了,而且你想去自己一人去便可,何必还要带上我这个麻烦。”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跟我去!”   见她不依不饶,我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屋里走。   “白小乙!你会后悔的!”   无视身后的威胁,迈步走近屋内,盘腿坐在蒲团上沉心悟剑,却听得“噔噔噔”脚步声入内,二姑姑的声音如阴魂般不散,怒声道:“就算你不愿意陪我去,那你就不想见见你娘么!”   “我娘?”   猛然睁开眼睛,看着气鼓鼓的二姑姑,震惊道:“我娘在哪?”   “哼,我也是昨天晚上下到第九层才遇到的,你想见你娘,就非得去小地狱不可!”   我娘在小地狱?   看着二姑姑的眼睛,我摇了摇头:“你不要骗我了,我娘是人不是鬼,怎么可能会在小地狱,我不会跟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骗你?”   二姑姑将脑袋探到我面前,长长的睫毛忽闪地犹如蝴蝶,嘴角抹出一股诡异的弧度,嘿嘿笑道:“我要是没见过你娘的话,又怎么会知道,她是被你爷爷杀死的呢?” 第三百一十章 孽鬼   疯女人口中的歌谣伴随着二姑姑的话再一度回响在脑海,忍不住浑身一颤,盯着二姑姑沉声道:“我娘真的在小地狱?”   二姑姑挑了挑眉,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说:“是与不是,晚上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留我一人呆如木鸡地站在屋内。   整整一天的时间心乱如麻,完全没有办法静心沉浸到悟剑当中,好不容易熬到了深夜,深深叹了口气,捡起梅树枝,悄声来到了小地狱的门口。   二姑姑站在入口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来,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拽着我的胳膊二话不说,抬腿就往门里进。   “当初姥母在建造小地狱的时候是完全按照佛教十八层地狱来建的,但是因为一二层都是圈禁些恶鬼,所以顺序有所改变,你娘在第九层,也就推延到了十一层,路程会有点长,但有我在你不要害怕,会保你安全。”   二姑姑一边走一边说,第一层的恶鬼已经被我消失干净,沿途连个鬼影都见不着,赶等下了第二层,才发现这一层恶鬼的数量远比第一层多上数倍都不止,密密麻麻堵的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却好似对二姑姑十分畏惧,见我俩到来逃命似的朝一边躲,我轻轻握住手中的树枝,虽然有些心动,可碍于七姑姑的话,微按下心,开始冲着下一层走。   从第三层开始,整个人就真的宛如置身于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油锅铜柱,入眼之处满是血海浮屠,惨绝人寰的叫声此起彼伏,硬生生将耳朵给灌满,忍不住皱眉问道:“姥母这算什么,私设刑狱,圈禁冤魂么?”   “姥母这是替天行道,执泥犁之法,你懂什么。”   沿着环形的阶梯石道缓缓向地下延伸,几个转角后,一个巨大的青石碑竖立当前,将通道口封堵的只剩下一条能容下一人侧身通过的细缝,上用狂草书写四个大字:石压地狱。   站在石碑前,盯着碑上的四字呢喃片刻,转身往里走,穿过裂缝,进入石压地狱后,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余光中,就发现在青石碑的碑面,有细小的篆文,组成了几行晦字。   “若在世之人,产下一婴儿,无论是何原因,如婴儿天生呆傻,残疾;或是因重男轻女等原因,将婴儿溺死,抛弃。这种人死后打入石压地狱。为一方形大石池,上用绳索吊一与之大小相同的巨石,将人放入池中,用斧砍断绳索……”   字字诛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就跟黏在了石碑上面,半晌都挪不开分毫。   弃婴杀婴……   可是听哀乐佛说,我不是在我娘死后才从肚子里剖出来的么,人既已死,又怎么会有此般罪孽?   强按下心头的疑惑,两步跟在了二姑姑身后,往前走,路两边开始出现一个个大小深浅不一的方坑,坑内血迹斑斑,满是断臂残肢,却唯独不见孽鬼踪迹,皱了皱眉头,未等张口,就听二姑姑走在前面道:“时辰未到,每日逢丑、寅双时孽鬼便会出来受刑,其他时间都被关在幽谷,所以得赶在幽谷大门敞开,孽鬼受刑之前找到你娘,不然被狱卒发现,避免不了一阵毒打。”   身边的血坑数量多的超出我的想象,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二人在坑隙间穿过,离开血坑群,行至一山口跟前,二姑姑轻轻吸了口气说:“幽谷内孽鬼众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上次能遇着你娘实属无异,这次进去怕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这么多?”   幽谷口氤氲缭绕,站在外面都能看见其内鬼影重重,却没有一丝声响,我沉眉观瞧了片刻道:“这些日子,你一直都是到了这里?”   二姑姑眼神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笑道:“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找到你娘不就行了,也算是这几次你帮我对你的回报拉。”   我点点头,二人穿过氤氲进入幽谷,两边都是不高的山丘,夹在中间形成了一条冗长的开阔路,当中密密麻麻挤满了晃动的孽鬼,见到二人闯入,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只有极个别地围上来,却也远远地躲在一旁,不敢太过靠近。   “你上次见我娘是在哪?”我皱着眉头问道。   “里面。”   二姑姑说了一声就径直朝里走,那些孽鬼不躲不避,并且我能感应得到,这些孽鬼的实力要远比一二层那些强上百倍不止,可是却完全丧失了意识般呆呆地左右游走,这不禁让我将视线再度落在了围绕在身边的浅浅氤氲上,心中虽有推测,却不敢妄图觊觎他人之物,按下心头往前走,就见二姑姑转身折向了山谷一角,急忙跟上,发现她止下了脚步,连连冲我招手道:“快,快,我就知道她还在这儿。”   心头一颤,两步上前,就见在她的目光所视之处,偏隅幽谷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披散着头发,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双手环抱于膝盖,听见有人说话,木讷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只有眼仁没有瞳孔,看见人之后缓缓站起身,却发现从胸口到小腹被利刃割开了一道猩红的口子,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空洞无神地盯着我,微微张口,沙哑着嗓子,半晌,才吐出了个“儿”字。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二姑姑一眼,就见她摊了摊手说:“别问我,是她说认识你,是你娘来着,有什么你自己问她吧。”   说完转过身像是刻意回避,我紧锁着眉头盯着面前的孽鬼,孽鬼也同样看着我,良久,我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从哪来?”   孽鬼张了张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吭哧了半天,才缓缓说:“刘,刘家村。”   刘家村?   我一怔,记得哀乐佛曾经说过,刘家村灭村,皆是因为村里的一位捞尸人见色起意,借捞尸之名强奸死者女眷,随后抛尸黄河,导致黄河娘娘出世,水淹刘家村,人畜不留,直到分水剑离开河底,行斩妖除魔之道方才平息。   也曾透露,自己的身世跟刘家村灭村密切相关,只有找到和了解当年事情的真正起因经过和结果,才能搞清楚自己真正生从何来,死归何方。   沉思之际,忍不住将目光再次落在了孽鬼被利刃切开的胸膛上,微微怔神,轻声道:“你可是被分水剑所伤?”   话音一落,孽鬼的身形陡然一阵扭曲,空洞的眼神蓦然变得凄厉,我见势不对,连忙道:“别怕别怕,没有分水剑,你在这里分水剑伤不了你,别害怕。”   见孽鬼气势所有收敛,我深深吸了口气,可是看她对分水剑的反应,一颗心砰砰直跳,难道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当时水淹刘家村的黄河娘娘?   “儿,儿……”   女人轻微的呼唤让我从沉思中清醒,不敢再随意搭话,转过头看向二姑姑,低声道:“你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的么?”   二姑姑背对着我摇摇头:“不知道,但凡十层以下的孽鬼都是大姐亲自抓的,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时间不多了。”   “那你还记得来之前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么?”   我沉下心小心翼翼问道。   可是孽鬼仿佛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从腹中流到地上的内脏,开始伸手在地面上抓,然后又重新塞进肚子里,但是唯独有一样,却一直死死攥在手中不肯松开,我不认识,就喊二姑姑帮我看看是什么东西,结果她一扭头,赶紧又转了回去,寒着声音说:“你真恶心,是胎盘。” 第三百一十一章 刮魂   我心里咯噔一下,盯着她手中的胎盘久久不能回神。   “你,你的……”   孽鬼见我盯着她手中的胎盘不不放,干脆一伸手直接朝我脸上递,吓得我急忙后退,咬着牙问二姑姑:“你之前是怎么和她沟通的?”   “就问喽。”   二姑姑转过身来跟前,弯腰下看着孽鬼道:“你叫什么名字?”   孽鬼胳膊一滞,有些害怕地看着二姑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你为什么说自己是他的亲娘?”二姑姑又问。   孽鬼明显犹豫了一下,一只手攥着胎盘,另一只手指向我,说:“儿,儿……”   二姑姑皱了皱眉头,眼观周遭愈发浓郁的氤氲,低声道:“镇魂香太浓,扰了她的意识,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   “那她是怎么告诉你是我爷爷杀的她?”我急忙道。   “爷爷拿起斧头,砍掉了娘的头,爹在一旁看着笑,拿掉了自己的头……”   “谁!”   我攥紧了手中的梅树枝蓦然凛神,冷眼观瞧左右,却见那孽鬼竟然将胎盘抱在怀中,嘴角抹出一股诡异的弧度,缓缓晃动身子,唱起了在爷爷老宅中疯女人唱过的歌谣。   而在此情此景下,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孽鬼除了眼睛外,竟老宅中的那个疯女人长得出奇的相似,特别是她抱着胎盘像哄婴儿睡觉时的神态,两人简直如出一辙,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心中仿佛也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看着二姑姑说:“她是孽鬼,那尸身在哪?”   “尸身?”   二姑姑想了想,沉吟道:“这得去问大姐了。”   这个时候幽谷里的氤氲浓郁的已经弥漫住了视线,幽幽散散,女人的歌声也随之消失,开始变得和周遭那些孽鬼一般无二,神情呆滞地再度蹲回了角落,将胎盘也塞入体内,不发一言。   “要放鬼受刑了,赶紧走!”   二姑姑说了声正要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说:“光顾着陪你了,本姑娘的事情还没有做呢!”   说完掉头就跑。   看着二姑姑远去的背影,我一咬牙,纵身便跟了上去。   幽谷的范围远比我想象中大很多,往深处走,路虽然越来越窄,可聚集在一起的孽鬼却越来越多,并且随着路程的增加,远远的,就能瞧见在氤氲中似乎矗立着一座高塔,散发着阵阵幽光,仿佛整个幽谷里的氤氲,都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她到这里干什么?   愣神的功夫,二人已经来至塔门前,抬头仰观,整座共七层,青色砖瓦搭建,塔门上挂有一匾,上用猩红的墨水书写四个大字:七级浮图。   二姑姑对这里轻车熟路,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伸手推开塔门,转身而入,顺着一层层回旋阶梯逐步往上,赶等到了第六层才停了下来。   第六塔层的面积不过十来个平方,地成八角,正当中摆着一顶足有半人多高的青铜双耳香炉,炉鼎缓缓冒出青烟,烟雾盘旋直上,融入头顶呈五方形的塔顶。   二姑姑轻喘了口气,迈步来至炉前,一只手揭开炉鼎,另一只探向炉内,摸索了片刻,掏出一紫色的酒壶出来,放在地上,接着又从怀中掏出有一只翠绿酒壶放置炉内,小心翼翼地盖上盖,说了声“快跑”,便马不停蹄地往下蹿。   我一脸郁闷地跟在身后,便跑便无语道:“你这几天鬼鬼祟祟,就是为了这个?”   “那是自然,上好的情长洒在镇魂炉中提酿,饮一口透体惊魂,这当中滋味美妙,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二姑姑跑起来飞快,似乎着急时间不够,抽出软鞭对沿途上挡路的孽鬼一顿抽打,白烟滚滚,很快离开了幽谷。   顺着来时路一行向上,赶等气喘吁吁地离开小地狱门口时,门外灯火通明,数十位手提大红灯笼的红衣女子肃穆站在门外空地,为首是一位身着红衫,红纱遮面的冷峻女子,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我们二人,而先前守在门口的四位姑娘此时蜷身跪地,身子哆嗦个不停。   干了。   我见这阵势暗骂了一声,随后果不其然,身旁的二姑姑身子微微怔了怔,犹豫了半天,才低声轻呼:“大,大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想等姥母亲自过来么?”   红衫女子目如寒霜,随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冷笑一声:“没想到姥母好心搭救,却引了个入室贼,乌鸦尚知反哺,而你却此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来人,先送二小姐回屋,再将此贼拿下,送到太初亭,严加审问,究竟是何居心,敢在我小地狱作乱!”   一声落罢,数十位红衣女子悉数上前,我自知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无用,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梅树枝扔在地上,再看了二姑姑一眼,便被挟持在人群当中,离开了小地狱入口。   太初亭内,寒气森森,满眼都是青灰的石砖墙壁,各种酷刑器具也是一应俱全,我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屋子中央,感觉全身的力道一点也不用上,仿佛能力尽失,心中暗自推测,这捆绳应该也同那阴泉石一样,有着禁锢能力之效,专对犯人所用。   红衫女子冷面站在跟前,一双眼睛犹如冰山,万年不化,寒着声音道:“说吧,都在小地狱里做了什么?”   我想了想,感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和盘托出,只是当中省去了二姑姑对我的威逼利诱,毕竟除了一开始外,后面的几次都是我自己主动想去的。   “一直都是二妹带你去的?”红衫女子闻言道。   我摇摇头:“是我让她带我去的。”   “你去那干什么?”   “找我娘。”   红衫女子愣了愣,随即从口中发出一丝轻蔑的笑,却突然弯下腰,一把抓在我的肩头,五指微微合拢,狠狠地沿着肩头往胳膊上用力一刮,我感觉整条胳膊都差点为之折断,强忍着不叫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她葱白的手掌离多了一层黑渍,拿手指捻了捻,冷笑道:“摄取恶鬼之魂,淬炼魂格,这才是你下小地狱真正的目的吧?”   我咬着牙根倒吸了口凉气,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道:“无意使然,我娘在第九层的石压地狱里,我今晚前去,是为了见她。”   “你娘?”   红衫女子摇摇头:“看你魂格也不过生有数十年光景,石压地狱中哪个孽鬼不是超过百年的存在,你不会是想说你是死尸生子,苟且于天道的存在吧?”   “你知道死尸生子?”   我忍不住一惊,看着女子激动道:“那我娘却是你抓来的了?”   “死尸生子为天道所不容,即便是有人能用大神通遮住天眼,可死后必当被九天神雷劈成劫灰,永世不得超生,你又是如何躲过天雷,逃到此处?”   面对红衫女子的职责,我咬了咬牙:“关于我是怎么来的确实不方便告诉你,要是不信不妨可以去亲自问过姥母,她自会给你解释。”   可谁知女子撇着眼睛轻笑地看了我眼说:“姥母白日里已经离开流云渡,前去拜访吴山公主,本吩咐接下来的几天换我对你继续抚琴疗伤,可是现在看来,不必了!”   “你未经允许擅闯小地狱,照着门规本应被直接就地处死,可念在你是姥母所请之人,暂且不与你计较,可所摄取的恶鬼,必须逐一偿还,从明天开始我会定时派人来刮掉已经融入你体内的魂力,什么时候刮完,什么时候放你走,你也不要妄想着等姥母回来可逃脱此责罚,姥母向来将规矩看的比什么都重,我们七姐妹犯错也是照罚该罚,照打该打,所以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宿敌   接下来的几天,正如红衫女子所说,每到傍晚,便会有两人持着片刀如割肉一般在我手上刮下层层黑影,悉数收入进一盒如同胭脂盒的小盒子里,刀刀痛及灵魂深处,几次晕厥醒来便已经是第二天,却在第五天的时候,一直等到夜班更深,刮取魂力之人,依旧没有赶到。   姥母回来了?   我微微疑惑,却也落得自在,抓着分秒间隙,沉心领悟剑意。   每当进入悟剑状态,便可以短暂地忽略刮魂所带来的伤痛,几天下来,已经将此成为一种习惯,或许深处的环境和意境不同,进入太初亭之后,对剑意的理解又加深的几分,隐隐有了突破瓶颈之象,可这一次那两人迟迟没有来,反倒是让我有些心神不宁,几次打断思绪睁开眼,暗自叹了口气,真是贱命。   月落朝阳起,终于听见房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我赶紧站起身,却发现来人并不认识,不等我张口,直接说道:“你走吧。”   “走?”   我皱了皱眉,探着脑袋看向门外,诧异道:“不刮了?”   “现在就走。”   那人说完转身离开,我见语气不对,立马跟了出去。   离开太初亭的范围,才发现整个宅院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是身着各种颜色衣衫的女子来回奔跑,脸上无不挂着焦虑,我心头一动,一把抓一位身穿粉色长裙的姑娘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姑娘先是一愣,接着急忙甩开我的手说:“鬼门龙王趁姥母不在想要强取流云渡,三姑姑和四姑姑不在,其他五位都已经赶往渡口,在跟鬼门龙王拼命呢!”   鬼门龙王?!   我怔了半晌,一咬牙,伴随着人群奔走的方向急忙赶了过去。   来时一直被遮天盖和阴轿挡住了视线,没看清流云渡的环境,现在再度进到镇中,才发现整个镇子宛如江南别苑,青砖绿瓦,小桥流水,满耳都是软侬细雨,乍一看,仿佛置身于河口坞。   可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流连风景,一路狂奔,等随着人流赶到渡口时,才发现流云渡的渡口何其之大,青石砖达成的渡口广场一眼望不到尽头,滚滚古道黄河水蜿蜒流淌,面前早已经站满了人,个个神情戒备,不少人的身上还都沾满了血,并且在渡口的河面上浩浩荡荡停靠着数艘大型楼船,只是夹在正中间的那艘不太一样,不像是楼船,而且看着还有些眼熟。   忍不住朝人群里挤了两步,等到看清楚时,心头一沉:龙王鬼船。   鬼门龙王亲自来了?   还是沙青烈?   与此同时,耳边厢不时回响着阵阵兵器交戈的声响,快速拨开人群一脑袋扎到渡口边缘,正看见一身粉纱的二姑姑在空中犹如断线的风筝朝着岸口直飞而下,正要纵身前去相救,一道虹影已经快我一步翩翩升起,一把抱住二姑姑随后一个转身飘飘落地,再冷眼盯着站在鬼船船头的蓝袍人,轻喝道:“鬼门龙王如此明目张胆在此撒野,是欺我流云渡无人么?!”   沙青烈!   看着船头一身珠光宝气,面相丑陋的怪人,我咬紧了牙关,手指深深陷入肉中,可在这个时候,却见红衫女子将二姑姑轻抚下后,手腕一抖,一把寒光四射的三尺长剑陡然而现,脚掌轻轻一蹬地,身子再度飘飘而起,手持长剑,冲着沙青烈就冲了过去。   “燕子钻云!”   红衫女子宛如清风随身,持剑宛如直飞九霄,在身体与沙青烈距离不到寸步之时,剑势如虹,二人瞬间便战成了一团。   我万没想到红衫女子竟然是位用剑高手,剑走偏锋,招招直取要害,雪白的长剑宛如灵蛇,逼的沙青烈步步紧退,眼看就要退出船头范围时,我大叫一声“不好”,这红衫女子剑法虽然犀利,可是招式莫过于古板,只是短短的对决,却已经重复使出了相同的剑招两次,虽然这两次都成功将沙青烈逼得只顾防守,可是再使出第三次,对于这种高手来说,绝不会再度奏效。   果不其然,在同样的一式灵蛇出洞出手后,沙青烈后退的身影陡然一滞,嘴角抹出一股怪笑,左手成爪一把抓住了红衫女子的腕子,而右手化掌直拍胸口,空气中散落出一股血雾,红衫女子直接被一掌从船头拍落跌向水面,赶等沙青烈想要乘胜追击,直取性命的时候,数道身影疾驰而去,拦住了杀气弥漫的沙青烈,而七姑姑直接直接一把搂住了红衫女子,脚底生花,踩着水浪便回到了渡口。   我见势急忙迎了上去,七姑姑将红衫女子平放在地,身后立马涌上人来,正要将女子搀扶,谁知她挣扎一挥手,退开众人,艰难道:“是谁刚发出声音?”   我一愣,心说娘的不会怪在我头上了吧,可是方才跑的太近,一眼就被红衫女子瞧见,冷声道:“是你?”   我一摸鼻子,谄谄地笑了笑说:“同样的剑法对一个人短时间使出三招,就算是拿火棍的伙夫,怕是也能看不出门道了。”   “小乙!”   七姑姑眉毛一横,没等下句出口,红衫女子却道:“你会用剑?”   我点点头:“初通皮毛。”   “可有佩剑?”女子深吸口气,极力发出声音问道。   我脸一红:“丢,丢了。”   话音落罢,女子双手撑地挣扎着坐起了身,摸向身边的长剑递给我说:“我们七姐妹中,属三妹和四妹实力最强,但奈何此行随姥母去了吴山,剩下我们姐妹五个加在一起也不是沙青烈的对手,今日你若能持此剑将他击退,小地狱的冤魂之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甚至可以放开第二层,任你摄取。”   我苦笑地摇了摇头,心说这姑娘性子够直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找我算账呢,不过还是将长剑接过手中,点点头道:“我去杀沙青烈,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   攥紧了剑柄,起身看向被三人围攻而丝毫不落下风的沙青烈,皱着眉头看向七姑姑道:“可否借姑姑一记清风?”   七姑姑一愣,随后点点头,吩咐人将红衫女子照料稳妥之后,解开系在腰上的绿色丝涛,一甩手将我团团缠住,口种发出一声轻喝,施展出燕子钻云,便带着我飞速赶往战场。   已经许久再没有碰剑,剑柄入手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和信心涌上心头,在脚掌落入船板的一瞬间,没有先行动手,用剑割下半边衣角将脸上遮住,目光注视着战场,就发现黄河姥母坐下七位徒弟擅使武器各不相同,二姑姑依旧手持软鞭在空中炸响一道道鞭花,而另一位身着黄衫的女子手舞折扇,扇风强劲,每一招使出空气中都震响着淡淡雷鸣,而另一位紫衫姑娘,则使着两柄短刀,出手如电,身形如同鬼魅,看着看着,就不由得想到了红鲤。   这个时候七姑姑也拂着丝涛加入到了战场,我凛了凛神,发现沙青烈的实力何其强悍,两只手就如同铁打的一般,全力施展开来,在身体四周打出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贴墙,只守不攻,却隐隐从气势上逐渐占领上风,看的我心头一怔,却随即想起陆无双曾说过,十二恨剑法独步天下,仅是半套便能将她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今日我领悟剑风,对剑意只差半步之遥,若连沙青烈都打不过,何谈复仇,血洗九泉府?   紧紧攥住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抖,观其妙瞬间施展开来,朝着沙青烈直逼而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镇河古钟   剑意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观其妙一出手,瞬间将密不透风的掌壁撕开一道口子,看着直逼而来的剑锋,沙青烈瞳孔急剧收缩,敞开后背重重挨上一记鞭打的同时,一只手抓着丝涛,而另一只手画手为掌,狠狠趴在了剑身,剑锋攻势陡然一转,堪堪与他脸颊擦身而过,留下一道血印,而沙青烈借机从口中发出爆喝,身体如炮弹一般震开众人,脱身而退。   我也没有想到此刻的观其妙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微微怔神的同时,心中暗喜,看着朝船身飞奔而去的沙青烈,嘴角划出一抹诡笑,施展出随风剑诀,快速追了过去。   “没想到流云渡中暗藏如此用剑高手,看来黄河姥母还真是用心颇深啊。”   沙青烈一边跑口中一边愤恨而言,我没敢作声,可是速度越远远不如他,同时心知阎不焕曾说过,沙青烈真正赖以成名的法宝是镇河古钟,这厮眼看徒手不是我们的对手,肯定是要去祭出法宝,虽然未曾见识过古钟的真正威力,但想必定不是凡物。   “小乙,跟我来!”   耳听得一声娇喝,粉红的丝涛如灵蛇一般从身后缠在腰间,紧接着余光里七姑姑脚尖点地,身子灵活的如同一只飞燕,快速追了上来。   “这沙青烈我们以前同他交过手,不用三姐四姐出面,仅凭我和二姐便能轻易将他击退,不是这些日子里他有何遭遇,实力竟强悍到如此地步,千万不要让他摸到镇河古钟,不然整个流云渡可就完了!”   七姑姑飞速贴在我跟前低语,我咬了咬牙,说了声“送我过去”,就感觉系在腰间的丝涛一作力,连带着身子往前一送,整个人有如神助,脚底一下子变轻,将随风提刀了极致,一记临风引剑,缓缓施展开来。   临风引剑是十二恨前半套剑式当中最强的一招,只攻不守,置之死地而后生,痴如闪电矫如飞凤,疾似风气雷厉行。   人同剑形成了一条直线,在空中飞驰而近,沙青烈蓦然转头,脸色闪过一丝惊恐,想要回身拿手阻挡却已然为时已晚,堪堪转身,剑锋插肩而过,一股猩红的血花陡然绽放,可他却一丝停顿都未曾出现,任由剑刃洞穿肩膀,咬着牙一把抓着我的手腕,抬起另一只手朝肩头用力一拍,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力道顿时席卷全身,紧攥着剑柄,身体不受控制地便朝身后倒飞了出去。   尚未着地,耳边厢在空气中响起了一阵鞭响,软鞭缠身,卸掉了在身体里流窜的力道,二姑姑垫步凌腰拉着我急速向前,可此时沙青烈已经站在了船中心,一鼎足有三人多高,刻画着万鬼齐吼的青铜古钟,赫然出现在了面前。   沙青烈垂着一条胳膊盯着众人冷笑,脸上先前的恐慌一扫而尽,一只手轻轻按在古钟身上,低声道:“原以为手到擒来,但没想到还是得祭出镇河古钟,这样一来,你们几个就算死在这儿,也不算亏了。”   七姑姑寒目向前,冷声喝道:“鬼门龙王三番五次挑衅我流云渡,皆被姥母劝退,你此番前来,是带着龙王的意愿,彻底和我流云渡开战了?”   “弹丸之地,何须龙王大人亲自动手,沙青烈一人,足以!”   沙青烈说罢将按在古钟上的巴掌轻轻抬起,众女脸色齐变,快速捂上耳朵,而这个时候,沙青烈的手掌却以再度落下,胳膊手腕上根根青筋直立,狠狠拍在了古钟上。   没有任何声音,连河水流淌的响声也在此时化作无形,天地万物仿佛都沉寂了下来,像是突然失聪,紧接着身体就宛如在暴风眼的中心地带,飘飘如落叶,眼睁睁看着身体离地,丝毫不受控制地被一卷而起,直接从船上吹落入水。   好强。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感受。   仿佛有一道无形之刃穿膛而过,整个残魂差点被这一击打的魂飞魄散,飘在水面上半晌才稳固下来。   其他五人比我稍微好一些,可情况也不太妙,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个个面色苍白,冷眼盯着龙王鬼船,却没等有所反应,只见眼前的空气像是石击水面所产生的涟漪,一圈圈散开,肉眼可见的波纹缓缓散在身上,只感觉眼前一黑,水面上炸起了滔天巨浪,众人直接被从水面上掀飞,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跌落,丝毫不省人事。   我咬了咬牙,没有想到这镇河古钟竟然强悍如斯,而在这个时候,站在渡口岸边的流云渡众人纷纷跳下水企图救人,可是沙青烈似乎丝毫不想给我们任何的喘息,只是一个间隙,毫无声息的古钟,再度被拍响。   看着较之前几次来的更快,更为明显的空气波纹,再反观身后昏迷不醒和下水救人的帮众,我咬了咬牙,心知这一击的威力恐怕要残杀水面众人,心下一沉,暗道声拼了,心念剑诀,在水面上呼起了剑风。   黑色中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剑风一起,瞬间激开千层浪,剑风卷起水流围在身边呼啸盘旋,瞬间就和迎面散开的波纹撞在了一起。   石破天惊。   仿佛整条河面都被震裂,一拨又一拨凭空而起的巨浪如同山本海啸般袭来,卷在河面上的任何船肆意摇摆,人在巨浪中宛如飘零的落叶,瞬间打上天空,继而坠落。   深处暴风的正中心,等到前势作罢,余地余威直接由下而上,犹如蛟龙出水般狠狠撞击下体,身子就跟炮弹一样“噌”地被顶上了天空,而等到快速掉落的时候,我强挣扎着稳住身形,看着站在镇河古钟旁边蓄力待发的沙青烈,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将长剑反扣在掌心,紧贴臂腕,左手比指为剑,正对着沙青烈,纵身撞了下去。   沙青烈本是欲要再度拍击镇河古钟的手突然一滞,蓦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赶等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想要调转古钟的方向迎击时,剑指已到,正点在他的眉心,只是一息的间隔,全身的精力仿佛全都顺着指尖瞬时喷发,沙青烈瞳孔一阵猛烈收缩,紧接着全身一滞,古钟落地,炸起震响,顿时歪倒在地。   身体重重咋地船板,想要拼命站起身补上最后一剑时,可体内却一点力道也提不起来,就跟被剁碎了筋骨一样。   看着同样堂在一旁气若游丝的沙青烈,内心着急到了极点,却在这个时候,耳边厢响起了一阵风吹衣炔的烈响,一道虹影落在身旁,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正对着沙青烈的脖子准备一剑刺下之际,空气中隐现出一声冷笑,红衫女子身形一滞,赶等反应过来想要再度刺下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伴随着女子的飞出,径直落在了眼前。   “马通天!”   红衫女子落地后挣扎地站起身,垂着剑盯着面前的黑袍中年人冷声道:“连你也来了,看来剩下的黄河二鬼,此刻也在我流云渡了?”   被唤作马通天的男子阴鹜地笑了笑,将地上的沙青烈抗在肩上,一言不发,轻轻一跺脚,整个船板上碎石飞起,连我和红衫女子也不例外,身体半悬在空气当中,接着接见那男子一抬脚,“砰砰”两声,二人随即飞离鬼船,掉进河水里。   “今天只是个见面礼,告诉姥母,一个月后龙王大人会亲自前来,到时最好乖乖地将流云渡拱手奉上,免得生灵涂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剑意   沉闷的声音落罢,围在渡口的艘艘楼船缓缓驶离,直到消失在视线当中,才听到身后陆续传来落水声,将我和红衫女子拖到了岸上。   我被几个紫纱女子抬着手脚飞速撤离渡口,赶等回到原先的住处,看着面前众人焦急的面孔,我挣扎着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体力耗尽,休息些日子便可恢复,快去看看她们怎么样吧。”   藏剑拂袖,是十二恨剑法中的第八式,化身为剑,点指剑意为气,剑气洞穿磐石,杀人于无形。   这是我在领悟剑意即将突破瓶颈时所出现在脑海中的剑式。   也是身体被巨浪掀翻在空中,浑身力量被震散,将剑意最后一丝窗户纸捅破,彻底领会剑意时脑海中所出现无数光怪陆离当中所抓住的一样。   但可惜只有剑意没有剑气,否则沙青烈必死无疑。   我此刻在终于明白,陆无双先前所言中,同样的剑式,但如果没有剑意所产生的天塌地陷之别到底在哪。   若是有渡厄在手,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沙青烈,我也有信心与他一战。   躺在地上感觉着体内力量被掏空不知该忧还是该喜,时间在胡思乱想中浑浑噩噩度过,直到房间门再度被推开,红衫女子来到面前,盯着我看了半天,从腰间取下一块黑木腰牌丢在我身边,随后转身离去。   盯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我隐隐有些发蒙,没明白她此举何意,沉思了半晌,再看向脑袋旁边的腰牌,一直等到身体恢复了知觉,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其抓在手里,上书三个字:小地狱。   先是一愣,紧接着想到当时在渡口她给予我的承诺,苦涩地摇了摇头,将腰牌收入怀中,却见那个晃头晃脑的小脑袋,又出现了。   “你大姐都不找麻烦了,还躲什么躲。”我无奈道。   二姑姑迈步走进房门,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感觉像是在撇嘴道:“看不出来,你一直深藏不漏啊。”   我这会儿没有心思跟她拌嘴,看着她道:“有事么?”   “没事,就是大姐让我跟你说,有关于你提到的那个关在幽谷里的女鬼,她在短时间内会帮你想办法查清楚来历,毕竟小地狱孽鬼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记不清当初是怎么来的,而且那里的孽鬼长期受镇魂香的影响意识早就逐渐被抹去,像她那样还能记得你已经实属不易,相信时间不会太久,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在这里多留些时日,现如今你可是我们流云渡的大恩人,等姥母回来,兴许还会给你嘉奖呢。”   听了她的话我微微一滞,有些不解道:“大姑姑之前来过,她自己为何不说,还要折一道让你来传话呢?”   二姑姑眉毛轻挑,“大姐是我们七姐妹中的老大,平日里最好面子,前一脚还因为你收了小地狱的恶鬼要将你刮魂削格,可后一脚你就战败沙青烈,替我流云渡解了大围,面子上过不太去呗,就让我来了。”   说罢撇着眼看向我道:“你个大男人不会这么斤斤计较,还要找大姐算账吧?”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二姑姑,一撇嘴道:“现在你总该说说,为什么下个小地狱,非得带上我不可了吧?”   二姑姑眼神一愣,将头转过一遍,支支吾吾道:“你管呢,反正有用便是,又没有害你。”   我一时无语,轻轻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姥母何时回来?”   “今日,最迟明早,怎么,你要走?”   我点点头:“劳烦二姑姑帮我备艘船吧,我现在要去河口坞。”   “现在?”   “嗯,现在。”   一别多日,以阎不焕的医术想要救卫君瑶,无论生死,到现在应该是已经有了结果,而且黄河姥母也亲自前去,又在赶回的路上,我实在等不及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她的消息,必须立刻出发,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   临走的时候七姑姑还没有从昏迷中苏醒,其他几位带着一干人等送我前往渡口,船只早已停靠在岸,站在船头冲他们挥手致别时,二姑姑却突然跑到岸边将以紫砂壶递到我手中说:“这是我当时答应你的好处,在镇魂香里提酿过的情长洒虽然比不上传说中的琼浆玉露,但对你现在这种残魂状态来说益处多多,但是不许浪费,每次只能饮一小口,喝完了也不许找我要,我自己的都不够喝,听见没?”   我笑着点点头,将紫砂壶接过手中,再度向众人辞别之后,船桨搅动翻滚的河水,开始朝着河口坞缓缓行驶。   当时在离开流云渡没多久时,小船正迎上一支迎面而来行驶方向朝着流云渡的乌篷船,看起来很简陋,可船头上却站着一位身着白衣,面部被白纱遮掩的冷峻女子,目光如剑,高高的马尾扎在头顶,手中攥着一支绿色长笛,乍一看气质翩翩跟男人相比也不逞多让,一直盯着我,给我看的有些不太自在。   来船行驶的速度很快,赶等我反应过来这是姥母手下特有打扮的时候,小船已经蹿到身后没了踪迹,便忍不住问船夫,可是姥母回来了?   船夫却摇摇头,手中卖力地划动船桨叹声道:“那位姑奶奶叫做白如霜,本是姥母手下的第一位高徒,许多年前不知为何跟姥母闹不和,一气之下离开了流云渡,时不时地就会回来,一回来就吵架,有时候还打,每次都要给流云渡交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得亏今日有幸送公子离开,不然估计我这小船,怕是要保不住喽。”   我听的有些微微发愣,听着船夫的语气,感觉对着白如霜的行为早已习惯成自然,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姥母这般手段的人,既在红尘中,也不能例外啊。   船行一路无阻,当赶到河口坞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河口坞依旧人来人往,马不停蹄朝着阎不焕住所赶,才发现沿着木屋流淌的碧绿长河已经被一艘艘挂着“吴”字旌旗的战船停满,无数阴兵披盔戴甲。肃穆站在船头和岸边严阵以待,见我到来即刻蜂拥而上,挡住去路厉声道:“吴山公主游历河口坞,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我一怔,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抬手一推,迅速拨开人群想要再往前走时,迎面一道凌冽的身影两步跨至面前,低声道:“白公子,吴山公主有令,谁也不许靠近半步,请回吧。”   吴将军?   见来人我忍不住愣住了,不解道:“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吴将军冷声道。   我见他神情不对,语气虽然冷漠,可那如万年冰山不化的眼睛里竟在说话时出现了一丝慌乱,一把抓住他的肩头,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公主怎么样了?”   见我动手,身边的阴兵齐齐将枪头调转于我,吴将军却摆摆手说:“吴山公主现在很好,只是咱不方便见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见他这样,我心底一沉,松开手,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沉声道:“有人在这?”   吴将军没有回答,可是眼神却告诉我,确有此事。   “是谁?”我咬着牙,冷冷问道。   “一位故人。”吴将军淡然道。   我深吸了口气,心知无法在这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围在身边的阴兵,一咬牙,蓦的闪身,伸手夺下身边阴兵手中的长剑,身形一动,便跃上船头,快速朝阎不焕住所冲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古道落日   “不要让他靠近公主住处,拦住他!”   吴将军冰冷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身边的阴兵立马蜂拥而至。   我攥着手中的长剑下意识地就想将围上来的阴兵杀之而后快,可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君瑶的手下,轻轻叹了口气,将长剑丢弃在地,化手为掌,将迎来的阴兵悉数砍翻,而且久久为未见吴将军有所动作,心下了然,将随风的身形施展到了极致,只是片刻的功夫,便踩着艘艘战船,来到了阎不焕的住所。   河岸上一片寂静,屋子里也瞧不见任何动静,甩开层层围堵的阴兵,纵身下船上岸,一把推开房门时,正看见卫君瑶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看着我微微笑道:“你回来啦。”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打量四周,除了她之外并无发现还有人影,不解道:“谁来了?”   卫君瑶秀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迈步朝外走,身子却摇摇坠坠往一边倒,我急忙一把将她扶住,卫君瑶轻轻看了我一眼,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任由我扶她来到岸边,冲站在船头的吴将军道:“回去吧。”   吴将军像是有些不放心,欲言又止之际,卫君瑶挥挥手:“有小乙在,没事的。”   等到吴将军带着战船悉数离开视线之后,卫君瑶才转过头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笑道:“长进不少嘛,先前还听说沙青烈率兵攻打流云渡,心中担忧不已,看来是我多虑了。”   此刻的卫君瑶虽然面色看着有些无色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较离开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不由得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想到她方才跟吴将军说的话,忍不住问道:“是人来找麻烦了吗?”   卫君瑶摇摇头,撩起裙角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微微叹了口气说:“黄河鬼婴找来了。”   听见黄河鬼婴的名字我直接愣住了,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凛了凛神,咬着牙说:“他来干什么?”   “谈条件。”   卫君瑶轻声道:“他知道你在九泉河底被我救下,残魂不灭,来告诉我说,让我交出吴山势力,方可放过你。”   淡淡的一句话宛如惊雷炸在心头,未等我缓过神,卫君瑶抬头看向我道:“并且玉姐还有狼妖等人此刻都在他的手中,虽然他暂时没有暴露身份,姑且也算安全,可是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一切可就难料了。”   “不能答应他。”   我想都没想说道:“他要对付的是我,跟你无关。”   可卫君瑶却摇摇头:“没用的,我现在的实力远不如他,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不但你和你那些朋友的性命堪忧,并且他还会将我重伤的消息公之于众,到时不用等他动手,其他三大势力必会纷沓而至,将吴山瓜分蚕食,无论如何,吴山是保不住了。”   我万没想到黄河鬼婴的野心如此之大,出世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九泉府,而是想要吞噬吴山势力,如此一来,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摇身变为古道中四大势力之一,再染指九狱九泉,图谋黄河胆,一切都指日可待?   想着背后就有些发寒,可还是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见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双目看着我说:“小乙,能抱抱我么?”   我心头一颤,看着她憔悴的面孔,脑海里回想过去种种,那无数次出现在视线中绝尘的红色背影,和现如今的落寞形成了强烈反差,不由得鼻子有些发酸。   坐在一旁,颤抖着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手指尚未触摸到衣衫,卫君瑶便将脑袋斜靠在我的肩头,相拥无语。   “原本想抗下世间的一切苦难,能护你此世无忧,可现在看来,又需要你来保护我了。”   卫君瑶脑袋贴在胸口呢喃低语,传入耳朵却是一阵刀绞般的刺痛,轻轻吸了口气道:“放心吧,你护我一世,我守你永恒。”   卫君瑶甜甜地笑了笑,满眼都是喜色,随后轻轻挣扎坐起了身,看着我说:“要不我们去落雁镇吧,和那时一样,天地四方为江湖,轻舟竹筏仗天下,岂不妙哉?”   看着卫君瑶娇怯怯地一副弱不禁风模样,我哪还有心拒绝,点点头说:“好!”   可随即皱眉道:“可你真的打算将吴山拱手让给鬼婴了吗?”   卫君瑶抿了抿嘴,沉吟道:“吴山是我多年来苦心经营下的家当,可用之人虽然不及其他三大势力那么众多庞大,但皆为衷心之辈,即便我答应他的条件,他也无法这么快将整个吴山妥善收为囊中,当中变故甚多,而且除了吴将军外,我手下还有几位亲信之人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将他们留在那里,可为我重回吴山,吹起东风。”   我微微点头,卫君瑶的心思和谋略是我远不能比的,听到她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吴山拱手让给鬼婴,心里顿时也踏实了许多。   沉寂了片刻,我抬起头左右观瞧,想起到现在一直未瞧见阎不焕身影,便好奇他的行踪。   “鬼婴似乎和你的身体融合出现了一些麻烦,自己无力解决,临走时便将阎不焕给掳了去。”   卫君瑶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说:“而且即便你在姥母那里稳固下了残魂,却也只是延缓了存活于世的时间,想要长久驻世,则必须重塑肉身,以你我的实力在古道中想要强夺肉身不难,可就是不知是否和你心意。”   我摇摇头,目光盯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低声道:“我谁的肉身也不要。”   卫君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你想做回你自己?”   “嗯。”   深深叹了口气,见她有些欲言又止,轻轻笑了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其实你现在来到古道,在此修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良久,卫君瑶淡淡道。   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苦涩地摇了摇头说:“古道一日,世上一月,即便是在这里能增进实力,可就怕时间不等人,重回人世之时,还能再见几位故人。”   说罢卫君瑶却突然噗嗤一乐,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泥,拿手指向天空道:“你看这是什么?”   卫君瑶的举动有些眼熟,当看见她手指之处正对着天上的太阳时,才想起当初在流云渡七姑姑也曾让我注意过这里,忍不住跟着站起身,眯眼仰望,就发现日轮正红,浸透了天边的晚霞,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要进入黑夜,可是这和时间有什么关系?   见我蹙眉不解,卫君瑶笑道:“太阳何处生,何处落?”   我一撇嘴:“东升西落。”   “那你还记得第一次来古道时,见到的日落是在何处么?”卫君瑶又问。   “第一次?”   我沉眉想了想,第一次和淮北还有黄慈坐着古沉木棺进到古道时正赶上日落,当时还被落日遮天的场景震撼的半晌不能回神,日落的方向是西,而眼前这个……   我身子颤了颤,低头观瞧脚边河水流淌,曾记得此处的河流都是偏往同一个方向,那日落日正对着黄河水流处,天地交界一线,可眼前的落日,竟然是在河水流势相悖的方向,也就是说,由西落,改为了东落?   我脑袋有些发蒙,看着卫君瑶一脸坏笑地盯着我道:“你上次来古道落日是东升西落,此处一日,世间一月,可现在是西升东落,也就是说,古道一月,人间一天。” 第三百一十六章 白如霜   我看着卫君瑶半晌无语。   “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待了小半个月,上面也才过了半天?”   良久,我才缓过神来不可思议道。   卫君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去落雁镇吧,那里还有你的朋友,可以暂且栖身,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二人离开河口坞租了艘客船一路赶往落雁镇,其实自打离开以后我挺惦记着淮北的安危,不知道他那边到底怎么样,主要沙青烈有没有去再找麻烦。   想到沙青烈,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彻底解决掉这个夙敌,可现如今放虎归山,必定后患无穷。   下午出发,深夜赶到时,落雁镇已经一片夜阑人静,小船轻轻靠岸,晃动着河水“哗哗”作响。   搀着卫君瑶迈步登上渡口,注视在夜幕下沉睡的小镇,本想直接奔着落雁镖局而去,可人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卫君瑶笑了笑:“来者是客,落雁镇的待客之道,是不是有些莫过于小人之为了?”   我一愣,紧接着耳听得“刷刷”数道人影破空,身体四周立刻被团团包围,下意识地将卫君瑶护在身后,可赶等看清楚为首之人的面貌后,忍不住无奈道:“江老大,好久不见。”   江老大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胸口处用金线刺出一团金雕,看见我本是冷峻的面孔也是微微一滞,紧接着两步上前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哈哈笑道:“白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可让我好等啊!”   江老大臂力奇大,一点防备都没有,被他差点搂了个静脉尽断。   可还没等我挣扎着想要脱身,就感觉着他用力的胳膊陡然一顿,突然一把松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的卫君瑶,哆哆嗦嗦道:“吴,吴山公主?”   卫君瑶扶着我的胳膊,轻轻点点头,笑道:“江老大是打算在这里接待我们么?”   “没,没有没有,快快,快通知淮北老大,就说白公子和吴山公主大驾光临,快准备迎接!”   江老大说完身边的几人急急忙忙就要转身朝镇子里跑,我伸手拦住他们说:“不必了,直接带我们去吧,而且也不要再告知其他人我们来这里的消息。”   江老大虽然面露疑惑,可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一直来到落雁镖局门口,正看见淮北披着单衣推开门往外出,看见众人像是有些傻眼,呢喃了半天,突然热烈盈眶,上来就要抱,我赶紧拦住他说:“拉倒吧,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   遣散闲杂,四人坐在镖局的大厅,淮北盯着我和卫君瑶看了半天,苦笑地咧了咧嘴,“不知道该说欢迎,还是来的不是时候。”   我和卫君瑶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不少势力都来打探落雁镇,能赶走的都想办法赶走,那些惹不起的只能一直往后拖,可再拖能拖到什么时候,估计明天天不亮,佛面尊者的手下就要来进行最后谈判了,打是不可能打得过,正发愁要怎么办,这不,你俩就来了。”   淮北沉眉耷眼,面色哭丧,说完之后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他们来干什么,想将落雁镇收为己有?”   淮北点点头,看着我说:“现在无论大小势力都在盯着这个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动手,不过照这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佛面尊者当时派人来说,今天晚上算是最后的思考机会,如果再不答应,就要将整个落雁镇夷为平地。”   “虚张声势罢了。”   卫君瑶轻轻摇着头道:“作为新出现的第五大渡口,引起多方重视本就在情理之中,当初若不是因为小乙在,连我也会忍不住伸手分一杯羹,但是你不要担心,落雁镇的位置现在很敏感,只要一天没有归属,就一天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毕竟四大势力纷争已久,不会坐看哪一方独大,一旦有人出手,必定会引起其他几方相争,战火一旦打响,没有个百年光景就不可能停歇,所以目前做好的办法就是放任此地中立,顶多私底下对你们威逼利诱,将其演变成一方的傀儡,所以不必过于担心,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等到卫君瑶话音落罢,淮北一拍桌子骂道:“娘的,我说这些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要打我个个都不是对手,还跟我扯来扯去的,合着全是水贼,就他娘的老子一个人用狗刨?”   我看着淮北满脸愤恨有些无语,印象之中他可不是这个样子,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那股子沉寂和冷漠,三杆子打不过一个屁的性格,才在这里呆了多久,活脱脱成了一二流子,忍不住有些感叹造化弄人。   “不过对待这势力所开出的条件,既不可一概否定,也不能全盘接收,要懂得收放自如,要知道现如今你才是落雁镇的主人,你摇摆的态度直接决定哪一家势力在接下来的日子是会被孤立挨打,所以学会以权谋全,借力打力,才是目前保全落雁镇最好的办法。”   卫君瑶说着站起身,目光打量四周说:“给我和小乙各安排一个房间,除了方才渡口那几人外,休要再向外人透露我们的行踪,如果可以的话再帮小乙找一把好剑,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会暂且在这里安身,没有特殊的事情,还是不要打扰我们。”   说着顿了一下,皱了皱眉道:“在我们离开之前,方才在渡口见过我们的那几人也还是找个地方安顿好吧,事关重大,尽量避免徒生祸端。”   我跟卫君瑶现如今的状态淮北不清楚,却也没有多问,吩咐人安排了两间紧靠在一起的客房,便匆匆离去了。   玉面尊者的人是怎么打发的走的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天明见到淮北时发现他心情不错,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兵刃,我挑了挑,莫说渡厄,就连跟女衫女子手上的长剑相比都相距甚远,皱着眉头随手衬出来一把,挽了朵剑花,点点头说:“就这个吧。”   镖局中少不了习武场,接下来的几天,晚上悟剑,白天舞剑,卫君瑶虽然修为全失,可一身见识仍在,端着一张板凳斜靠在门柱上,颔首枕手,不时轻言指点,日子虽然枯燥,却有佳人相伴,宛如飞逝。   当中淮北一旦遇见难缠之事便会来找卫君瑶请教一二,败兴而来,乘兴而归,打发了不少势力的探头,直到第七天一位不速之客的到访,才彻底打破了落雁镇难得拥有的平静。   “不讲理,见人就打,还说这以后落雁镇必须改姓白,简直就是个疯婆子!”   淮北跟江老大二人面红眼肿的坐在门口,口中抱怨不断,我见状看了卫君瑶一眼,不解道:“也行白?人在哪?”   “还在渡口。”   找出一块黑布将面部遮掩,跟着淮北来到渡口,就见淮北拿手一指道:“就是她!”   白衣袂袂,马尾高扬,   先前在离开流云渡时见过的那位白如霜,此刻竟持笛负手站在渡口之上,冷眼观瞧众人道:“整个落雁镇,连个能打的都没有吗?”   她怎么来了?   我凛了凛神,让淮北留在原地,迈步向前,看着白如霜朗声道:“打过你,你就不会再找麻烦了么?”   白如霜转过头,眼角斜着瞥了我一眼,“区区一缕残魂,不配跟我交手,让你们镇上最能打的出来,否则我就要扯下鹰旗,挂我白家名号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弱水之滨   白家?   我眉毛一挑,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白如霜,笑道:“我怎么不知道白家何时还出了一个这么号人物,不过饭别吃太饱,话莫说太满,今日我打过你,便不许再骚扰我落雁镇。”   说罢手抖长剑,纵身而去。   面对我的攻势,白如霜丝毫不见慌乱,也不还手,只是挪着步伐招招闪躲,眼中的玩味之意甚浓,像是在认真揣测我所用的剑法,这让我不由得心底一沉,本以为白如霜身为姥母手下弟子,再强能比我见过的那五位强到哪去,可现在看来,不可同日而语。   微微收起了剑势,心念转动,剑意勃发,将这些日子以来所重新对剑意的领悟,随着手中三尺长剑顺势而发,而白如霜也轻轻凛神,轻笑一声“有意思”,碧绿的长笛在眼前舞出一道虚影,两兵交戈,瞬间就站成了一团。   在白如霜出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我输了,不光是战斗经验,就连实力也差了好大一截,招式尚未出手便早已被她洞穿全局,就没打算使出全力,几招下来便退在了一边,着实有些吃惊道:“姥母手下的实力竟让夸张到如此地步。”   白如霜从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你就是当日从流云渡离开的那个残魂吧?”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四目相对,忍不住问道:“你要落雁镇干什么,难不成想跟四大势力为敌,在古道中独树一帜么?”   “我的事你不用管,还有没有能打的,没有的话我就要扯旗,以后这落雁镇可就归我了。”   说罢将手中长笛一扬,绿影瞬时打在一边旗杆上的金鹰旗帜,旗帜跌落,长笛再回手中后,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迈步就朝着镇上走。   “从今天开始,在落雁镇我就是老大,你当我的帮手,或者说整个镇子都是我的帮手,要听从我的使唤,知道吗?”   我看着白如霜趾高气昂地走在身前,一时无语道:“你要这镇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身是飘零,终有归所,以后这落雁镇就是我的家,谁也不许拿走。”   她仿佛之前进过镇子,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向落雁镖局,我跟在身后微微叹气道:“那你可知道现如今古道四大势力都在觊觎此地,你就不怕它是烫手的山芋?”   白如霜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在沉思,我心里咯噔一下,可随即又转过头看着我说:“没事,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我。”   这个时候淮北等人也都集中在镖局门口,见我俩走来,脸上先是一喜,但又看见白如霜的神情,脸一垮,同身后的众人作势上前似要拼命,却见白如霜脚下一刻也未曾停止,冲众人挥了挥手衣袖,先是耳听得“砰砰砰”数道沉闷的撞击声响,紧接着人仰马翻,痛呼连连。   可是等白如霜来到镖局门前,皱着眉头瞧了瞧,摇摇头说:“不行,太破了。”   随着拿手一指在地上挣扎想爬起来的淮北道:“三天之内在旁边给我建一所竹亭出来,建好了有奖励,建不好扔进河底喂鱼,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又朝着渡口的方向离去,直到身影在视线中彻底消失,淮北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我道:“少东家,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了眼众人,将淮北拉近屋子里,反锁房门,道:“我和君瑶要走了。”   淮北一愣,接着仿佛是在意料之中,点点头道:“想你们也不会待在这里太久,离开之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回上面。”   我叹声道:“今天是古道夕阳东落的最后一天,上面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做,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   “可是你俩要是走了,这落雁镇……”   看着淮北欲言又止,我轻轻摇摇头说:“落雁镇就如君瑶所说,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上面大乱子,而且那白如霜实力深不可测,有她在这里,撑到我俩回来,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可就算等你们回来,不也还是打不过她?”淮北低声道。   “放心,再回古道之日,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里,我沉吟了片刻道:“这段时间如果镇子里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多派些人手去找一下红鲤的下落。”   “红鲤?”淮北一皱眉头:“红鲤在古道?”   我点点头:“多的你就不要多问了,记得不要惊动她,发现之后留意行踪便可,一切都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还有,千万要照着她说的去做,三天内,一定要建出竹亭,否则后果自负。”   辞别了淮北,去后院练武场里找到卫君瑶,见卫君瑶正坐在长凳上用清水洗脸,又见她洗罢脸,用一只梳子梳头,皓臂如玉,长发委地,不禁看得痴了。“故意输给她了?”   卫君瑶轻轻擦了擦脸,站起身笑道。   我摇摇头:“白如霜到底什么来头,我感觉完全不跟姥母的那些徒弟一个层次啊。”   “白如霜是黄河姥母的师姐,怎么会跟她的徒弟一个档次,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   看着卫君瑶满眼含笑,我怔了怔,喃喃道:“白如霜是黄河姥母的师姐?”   “关于她俩的事以后再讲给你慢慢听,估计吴将军已经到了,先走吧,赶在天黑之前将事情办完,也免得你分心。”   跟卫君瑶一人换了身镖局的镖师衣服,吴将军撑着一支乌篷船停靠在渡口,等到二人上船,船只行驶至河面,才头靠在船帘低声道:“鬼婴已经派人开始接收十三连环坞,吴山渡那边也多了不少探子,只有帝女陵还相安无事。”   卫君瑶听完淡淡应了一声,随即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做到将千年心血拱手让给他人,还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也自问自己不是不办到,却始终无法做到像她这般淡然。   “帝女陵究竟是什么地方?”   沉寂了半晌,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两天之前,卫君瑶就告诉我夕阳东落的结束时辰,并说在离开古道之前,必须前往帝女陵走上一遭,方能同我一起回到上面,而不受卫道者的限制。   卫君瑶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轻轻说:“帝陵不破,我身不死,帝陵若破,命不长久。”   我身体微微一颤,紧紧盯着卫君瑶似乎明白了什么,沉着声音说:“葬身之所?”   “只是一副躯体罢了,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踏入一步,可万没想到,终究还是得用上她。”   小船里陷入沉寂,一路前行,当吴将军沉声道了一句“到了”,二人才走到船头,看着两岸都是一望无际的浅滩和戈壁,轻轻皱眉:“这是什么地方?”   “弱水之滨。”   “弱水之滨,寸草不生,鸟畜难寻,是古道中的死亡之海。”   吴将军走在前面,我和卫君瑶尾随其后,满眼全是荒寂,脚底下的土地裂开道道龟纹,森森白骨散落在一边,到处都是被晒干的尸骸和座座无名孤坟,向世人传递着一股阴森慑人的死亡气息。   “这里是黄河古道中人死后的安居之所,等到最后一世轮回结束,在感应天命之前,便会提前来到这里,挖一方浅土,躺在其中安心等死。”   卫君瑶的话中无不透着悲凉与寂寥,让我不禁心头微动,看向她,本想问她的尸身是不是也葬在这里,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可卫君瑶像是陷入到了回忆不可自拔,轻轻叹气道:“将死之人躺在穴中等死,等到下一个等死之人来到这里,将碎土掩埋形成坟墓,自己再躺在一旁的浅坑里,等着下一个寻死人的到阿里,周而复始,便形成了古道墓葬群,很多人都把这里称呼为若水之滨,可我们却将它叫做,归所。” 第三百一十八章 帝女陵   轻轻攥住卫君瑶的手,她才喃喃之下了沉吟,微笑着斜看了我一眼,在那一刻,我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万树逢春,冰雪融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也开始变得值得。   三人像是漫无边际地在弱水之滨慢行,从日头正烈一直走到了夕阳晚斜,我抬头看着正向西方缓缓落下的太阳,忍不住低声问道:“还得多久?”   “就到了。”   吴将军在前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随后止下了脚步,转动着脑袋左右观瞧,微微点点头,说:“公主,到了。”   卫君瑶缓缓走上前,我跟在一旁,随着吴将军的目光来回打探,发现在这个地方无论走到哪里所能看见的东西都是一成不变的,也不知现在究竟身处何方,迷茫之际,余光里就见卫君瑶看着我笑了笑,深深吸口气,冲着面前一挥手,像是拨云见日般,昏黄的隔壁被一抹而去,进入视线的,则是一片落在荒野中的绿洲。   绿洲内鸟语花香,树木翠绿,人还站在原地,一股草木的清香顿时扑鼻而来,耳边隐约回响着淡淡瀑布落水的阵响,忍不住一愣,吃惊道:“帝女陵?”   目光之内,万花丛中,一尊高达数十丈的女帝巨石雕像插天而立,袭地的长裙,仿佛在随风而动的长发,凌冽的眼神,和攥在手中的长剑,一眼一眸,都像极了第一次相见时的卫君瑶。   女帝雕像深处在绿洲中间,片刻的愣神之手,三人便朝着雕塑缓缓前进。   赶等来到了绿洲中间,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的女帝雕塑,一股威严之息散散侵蚀脑海,忍不住起了一阵膜拜之情,可在这个时候,耳边厢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吃笑。   “看什么看,本人在你面前,还傻呆呆地看个破石头。”   两手相握转为十指相扣,我感觉一颗心砰砰直跳,赶紧将目光从石雕上收回,看着卫君瑶笑道:“我在看你们两个到底谁好看?”   “那结果呢?”卫君瑶眨着眼睛问道。   “当然是能说会笑的好看。”我想都没想回道。   本以为她听了会开心,可没想到卫君瑶欣喜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悲伤,喃喃地说:“倘若有一天我变得和这石雕一样,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你就不喜欢我了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她眼眸中闪现着泪花,心口一痛,摇摇头说:“你要是变的和它一样,我那就化作这绿洲里的一草一木,生生世世陪伴着你,一颗也不分离。”   看着卫君瑶眼睛微微眯起,而这个时候吴将军却在前面干咳一声说:“公主,白公子,时间不多了。”   站在女帝雕塑的脚底,三人渺小的如同蚂蚁,身材最为高大的吴将军也才堪堪到了脚背高度,接着翻身而上,立在脚背顶部,伸手出在小腿的石壁上摸索了片刻,动作突然一停,口中发出一声闷和,手掌深深陷入其中,耳听得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一道石门,在小腿的背后,缓缓打开。   “进去吧。”   没有过多犹豫,在二人的带领下进入石雕后,石门再度死死合拢,与此同时,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吴将军手中闪现,才发现整个腿部是一条冗长通往上方的通道,一条木梯紧贴石墙,吴将军提着油灯率先往上爬,我和卫君瑶紧随其后。   眼前的这条通道仿佛直通天际,久久看不见尽头。   不知这巧夺天工的庞大女帝石雕是出自何人之手,卫君瑶没说,我也不打算主动问,赶等看见吴将军翻身离开长梯,二人纷纷跟上,而就在脚跟落稳地面的一瞬间,“噗噗噗”,无数道灯火被点燃的响声,赫然在耳边回响。   眼前的视线突然被照亮,先是一愣,赶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就彻底傻了。   面前是个空旷巨大的石室,四周墙壁上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四根擎天的铜柱成天地四方之势分列四方,每根铜柱上均有一条金凤盘旋而上,凤嘴之中吐出一条比成人胳膊还粗的铁链,四条铁链牢牢地将一具硕大的青铜棺吊在半空之中,而那铜棺上,还有一朵尚未绽开的铜莲花。   此情此景,不用卫君瑶多说,我也能知晓这铜棺里的主人到底是谁,木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悬在空中的铜棺半晌不能回神。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还注意到立在四方的铜柱上,好像还刻有字。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卫君瑶淡淡的轻语将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蓦的转过头,看向她说:“这里……”   “九世铜棺里封印着我九世修炼所留下来的邪影,本以为此生不会有将它打开的机会,可是造化弄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卫君瑶的话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我能猜得到,这是她留在这里最后的一张底牌,十三世修为散尽,身子弱的连寻常人都不如,若不寻回邪影,以她孤傲的性格,在天下遭逢大乱时就此沉沦,是万万办不到的。   可这一切,终究是因我而起。   想了想,深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青铜棺问道:“除了邪影,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吧?”   “嗯。”卫君瑶不可否认道:“还有我的尸身。”   “尸身……”   我呢喃了片刻,抬起头说:“要我怎么做?”   “守住铜莲不灭,等到它自由绽放完毕,便可开棺,我自会出来。”卫君瑶轻声道。   “可……”   没等我把话说完,卫君瑶轻轻伸手按在我的嘴唇道:“除此之外,和吴将军立刻离开这里,不用管我。”   我心头一沉,可还是笑了笑说:“放心吧,有我在,错不了。”   卫君瑶笑着点点头,转而看向吴将军,吴将军脸色万年不变,迈步直接来到铜棺跟前,伸手取下莲花,看了我一眼,我赶紧靠前捧在手里,接着就见他两只手突然搭在了铜棺棺盖的边沿,脚下马步稳固,一咬牙,口中发出一声爆喝,全身上下所有的青筋都绷在了一起,一息过罢,伴随着沉闷的金属摩擦声,足有千金重的铜棺板,被缓缓推开。   棺材一角才刚刚开出条缝,一股子阴风“噌”地一下直接就从棺材里蹿了出来,打在身上,早已稳固的魂格竟然随之一晃,差点被吹了个七零八落,心中大惊的同时,卫君瑶来到铜棺边缘,等到棺板推开足有容纳一人之范围时,冲我笑了笑,说了声“等我”,便纵身跃入棺内,而那铜棺竟然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卫君瑶的身影堪堪融入的一刹那,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棺板迅速合拢,强大的冲击力连带着吴将军,直接砸飞了出去。   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检查吴将军有没有受伤,因为在他飞出去的一瞬间,捧在手中的铜莲中央凭空升腾起了一股淡淡的火苗,火苗在没有空气流动的石室里左右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让我全身的神经全都紧绷在了一起,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脆弱不堪的火苗,被一眨而灭。   “白公子,无论如何你也要守住命火不灭,它是公主唯一可以借尸还魂的命引,若是成功,公主虽然不能恢复到全盛时期,可却会再拥重回巅峰的资本,公主和整个吴山的性命现如今全都交在你的手上,望你守住初心,不可方乱。”   余光里,吴将军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我身后,抽出腰间的长刀冷目警惕四周,而就在这个时候,石室里像是有一阵风刮过,那些嵌在铜柱上的长明灯火微微一晃,变绿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逃生者   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不记得在哪里遇见过,却隐隐记得,结果并不怎好。   捧着掌中的铜莲灯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转过头,却见吴将军面沉似水,垂着手中的单刀,低声道:“邪影九世,皆为公主九世以来自残所分离体内的心魔,个个都是被天道所驱逐不容的孽物,实力通天且怨念极深,此番公主修为丧尽,以肉体之躯再度融合,势必会遭到邪影的全力抗拒,届时必引天道窥探,驱使万鬼前来阻拦,万鬼不足惧,我一人便能杀尽,可怕就怕天道作祟,不让公主得以片刻喘息。”   天道?   我微微一怔,将口吐气息避开铜莲灯,低声问吴将军道:“那我可以做些什么?”   “守住铜灯不灭,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话音落罢,一阵阵窸窸窣窣像是脚底摩擦地板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蓦然转过头,就看见方才三人离开的阶梯出口处,绿色烛火的映衬下,影影绰绰像是有许多模糊看不清身影的人正在缓缓爬进,很安静,却能感觉到虚影在空气中接踵摩擦而形成的异动,而且越聚越多,跌跌撞撞,磨肩擦脚地就朝铜棺的方向涌了过来。   我心底一沉,没有想到来这么快,可吴将军却将这些阴魂视若无睹,挺直了身躯站在必经之路中间,将手中的单刀狠狠往地上一插,微抬着头颅,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而那些走过来的阴魂像是十分惧怕吴将军,在离着不到几寸的距离之外齐齐停下脚步,摇晃着身形,却始终不肯再上前一步。   见此景,我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但心知定不会这么简单,屏气凝神的同时,见阴魂虽然围而不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数目,挤在一起重重融合,屋子里的温度也将的厉害,并且空气的波动已经蔓延到了身边,看着受到影响微微摇曳的火苗,我低声说道:“吴将军,不能再等了。”   吴将军没说话,看着将将半个石室都遮掩成黑墨的阴魂,攥住刀柄的手掌反向一握,接着慵懒地朝空中抬起,单手轻轻一挥,面前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以刀锋位圆心,荡起了一阵涟漪。   我见状第一时间转过身,背朝吴将军,将铜莲紧紧护在胸口,而就在动作堪堪完成的一瞬间,一股子滔天气浪迎面袭来,吹得身体都跟着摇摆不定,却也只是一瞬间,紧咬着牙关守住铜灯不灭后,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石室,忍不住骂道:“我操,你疯了。”   吴将军听见声音像是疑惑地转过头,当看见我正在气浪平息后逐渐回稳的身形,一咧嘴:“忘,忘了……”   可是方才吴将军一刀而下的威力,还是让我有些心有余悸。   这些阴魂虽然没有造成什么麻烦,可我能感觉的到从它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绝不是小地狱一二层那些炼祭的恶鬼可以比拟的,当中有不少阴魂的实力都跟我曾经在幽谷所见的那些孽鬼相当,却无一例外地扛不住吴将军轻描淡写的一刀,其实力恐怖如斯,让我忍不住再一度正眼相看,也同时和自己相比,心叹一声,接下来要走的路,要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久远。   石室内沉寂了片刻,我死死盯着依旧纹丝不动的铜棺,刚想说话,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像是石壁脱落,很轻微,却在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明显。   我和吴将军同时顺着声音传力的方向转过头,目光在沿周的墙壁上扫过,绿火烛映衬下的突石壁画在此刻看来有些阴森,一开始来到这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悬在正中间的青铜棺所吸引,等现在仔细观察壁画,才发现画中好像讲述的是一个故事。   水淹刘家村。   身着素以衣,头戴白花的女人走进村子,挨家挨户的敲门,最终被捞尸人骗到河面上强奸,再抛尸河中。   故事和先前听过的几个版本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配上了画面,视觉的冲击感让人的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情绪,悲愤交加,看完之后很压抑。   可这里不是卫君瑶的陵墓么,为什么会在墓室里画上这样一幅画。   虽然我对铲子行不太了解,但是和淮北还有龙老大接触这么久,也多少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虽然各个朝代所体现出的内容,但不外乎死后升仙,死前富贵还有死者生平三类。   前两种明显不在所涵盖的范围之内,只是第三种死者生平就更不可能了啊,水淹刘家村是前几十年发生的事,卫君瑶在古道成名的时间都有数百载光阴,此画是究竟是后来又刻上去的,还是说卫君瑶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已料到?   可这幅画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疑惑地将目光落向吴将军,吴将军摇摇头:“整个帝女陵的建设我都没有参与,除了随公主上一次前来将九世邪影封印,这也只是我来的第二次。”   我皱了皱眉:“那你上次来的时候,这幅画就已经在这了?”   “嗯。”   见吴将军点头,我深深吸了口气,心知在他这也问不出是,将目光重新落回了壁画上,往下看,便是女尸上岸,走进捞尸人宅中,随后日月轮转,黄河水泛滥,倾没刘家村的画面。   只是在这里我注意到,在洪水来临之前,从村子外面来了个人,看打扮像是个和尚,进村之后敲开了所有人家的大门,无法得知在说什么,可是第二天,便有不少人收拾家里的一切应用之物开始朝着外面逃离,但稀稀拉拉的,人数不多,可这些人终究是在黄河娘娘的发怒之前逃过一劫,没有惨死其中。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微微疑惑,一直以来所停稳的刘家村人畜灭绝的说法照此般看来并不是真的,还是有些人经过和尚劝说提前离开了这里,这和尚是谁,竟能未卜先知,可既然知道黄河娘娘在村子里,又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收了去,是实力不够么,还是说里面另有隐情,不便插手?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颤,将那几位离开刘家村村民的形象牢牢记在心头,随后重新挪视线于壁画始端,仔细观察捞尸人在河上奸污女子时村子里的动静,就发现,除了几家几户之外,村子里基本上所有的屋子都熄着灯,院子里也没有人,只有那几家里有人站在院门口,像是想要推门,可是门口都站着几个人,手持棍棒,面相憎恶,在阻拦着门内人出去。   再看清楚门内那些人的相貌,我心中顿时明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和尚……   逃生者……   知晓刘家村事情起因经过的哀乐佛已经惨死在黄河,想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看来等这次回去,务必要找到这几个人才行。   “咔嚓。”   沉思之际,那微不可察的墙壁脱落的响声再度在耳边响起,忍不住一愣神,抬起头就发现声音的来源是从右手方的雕凤铜柱上发出,层层铜锈“哗啦啦”地散落在地面,铜身的凤雕也开始在铜柱上固定不稳,像是随时都要跌落。   不解地看向吴将军,吴将军盯着摇摇欲坠的铜凤同样也是满脸疑惑,微微攥紧了手中的刀柄,抬腿朝着铜柱的方向靠,可是人还未到切近,一股像是从地底发出的凤鸣,瞬间响彻整个石室。 第三十二十章 铜凤   铜凤活了!   那锈迹斑斑的铜凤贴在柱子上,僵硬地缓缓伸展双翼,身上的铜锈层层裂开,不断地往地上跌落,赶等反应过来,本是幽绿的铜身已经露出大半,在暗绿色的烛火照耀下,如同从地狱深渊里爬起来的鬼凤,转过头颅,冲二人发出摄心夺魄的鸣叫。   “妖孽恬噪!”   未等凤鸣声落地,吴将军已经提着单刀飞身向上,口中发出一声爆喝,冲着似要挣脱铜柱束缚的铜凤挥刀直下。   刀锋烈烈,正对凤颈!   “当!”   可是等到二者相交,这看似破天的一刀竟然炸出了漫天火花,金属剧烈碰撞在空气产生的刺耳阵响将耳膜震得嗡嗡直响,忍不住眉头紧皱,丝毫不敢眨眼,却眼睁睁看着吴将军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身子在空中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强烈的交震像是彻底解脱出了铜凤和柱子之间的最后一丝束缚,轻轻抖了抖翅膀,闪着幽光的双目在四周扫视了一样,嵌在铜柱里的爪子一蹬,直扑吴将军而去。   铜凤不单身体坚硬胜铁,其自身的速度和力道,也不在硬度之下。   看着那留在柱子上的那道深深的爪印,我心头顿时纠成了一个儿,大声提醒着吴将军小心,而他的反应丝毫不慢,就跟感觉不到伤痛一般在身子落地后瞬间站直,盯着急速飞来的铜凤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丝毫不见慌张,等到铜凤离着面前不过半寸距离时,却突然抬手,刀锋瞬时斜劈而上,斩向铜颈,一刀两断!   这一刀就如同习武之人练刀时最简单的招式,却是经过千锤百炼,在血与火中提炼,已是铁中的精英,钢中的钢。   凤首被吴将军攥在手中,身体散落在脚边,可是吴将军的脸上却丝毫见不到放松之色,冷冷地在其他三根铜柱上扫视了一眼,沉声道:“护好铜莲,天道开眼了。”   说完之后伸出一只手抓住脖领,用力撕扯,覆在身上的盔甲顿时片片粉碎,铜浇铁铸肌肤裸露在空气当中,密密麻麻的刀刀疤宛如虬龙在身上蜿蜒,双手死死攥住刀柄,马步稳扎,口中发出一声闷喝,身体如同炮弹,冲着我就快速奔了过来。   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还有吴将军目有它指的眼神,我心领神会地猛低下头,将铜莲灯紧紧护在身下,感觉着脑袋上一道劲风紧贴而过,刀光四溅,巨响如雷。   赶紧转过头,正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复活的三只铜凤出现在身后,同吴将军战做一团,并呈着极有章法的攻势将他团团围住,攻守有谋,瞬间将吴将军牢牢牵扯在了原地。   我看的心急,可奈何护着铜莲灯不能出手相助,而且即便没有此灯,手中无趁手兵刃,想以肉体之躯同这些铜打的鬼凤交手,也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浪费生命。   最关键的是,时到如今铜棺里的卫君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我虽心知她在里面所要面对的困扰要比这边难上数倍不止,可是眼看着铜凤似不知疲倦地对吴将军发起一波波不知疲倦的凌冽攻势,这样下去,露出败象,也只是时间问题。   沉思之际,耳听得一声痛呼,立马将视线落在了身后的战场,就发现一只铜凤刚好和吴将军擦肩而过,铁打的利爪同时在他肩头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吴将军吃痛下立露出破绽,另外两只铜凤见势放弃围守,双目射光,直取吴将军面门而去。   “临风引剑!”   一把抓起身边的铁剑,将随风和引剑式同时施展,一个闪身瞬间来到吴将军切近,剑锋直指急速飞来的铜凤,可是等到剑指眉心之时,铁铸的长剑竟然就跟木头片子一样,随着铜凤的靠近,只是一个短暂的停滞,便开始寸寸折断。   可就是在这一瞬的间隙,吴将军手中的单刀已经再度挥舞,蓄力虽然不及方才,可刀锋斩在铜凤的身上,铜凤顿时偏离了方向,而另一只铜凤袭来时,刀刃甩出一个横扫,如法炮制般击退双凤,大吼一声“去护灯”,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另一只折身而反的铜凤,竟将手中的单刀朝地上一扔,双目通红,分开两只手抓住铜凤首尾,张大了嘴扬天发出一声长啸,生生将它尸首分离。   见着此景我心中大惊,可再看吴将军逐渐被血腥浸透的眸子,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急忙闪躲到一旁捧起铜莲灯,转身来到铜棺的一侧,想等再抬起头注视战场上的情况时,一滴冰凉的液体,就突然落在了脸上。   当时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第一时间抬头看,拿手在脸上一抹,放至眼前时,瞳孔猛地一阵剧烈收缩,是血。   卫君瑶出来了?   猛然抬起头,却发现滴血的并不是卫君瑶,而是悬在头顶上的铜棺。   就跟棺材里装满了血液一样,顺着棺板缝隙止不住地朝外渗透,眨眼间便染红了地面。   余光里的吴将军在扯断一只铜凤,身体产生突变之后以一敌二逐渐开始占据了优势,可是眼前渗血的铜棺却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再看手中的铜莲灯,星星点点,已经有了熄灭的迹象。   “小乙救我……”   一声轻呼突然在此时悠悠地飘进耳朵,忍不住一愣,第一反应是吴将军不行了?   可是再等一个转念,身体突然一个哆嗦,险些将铜莲灯扔在了地上。   是卫君瑶的声音!   铜棺朝外渗透的血液已经开始夹杂着血泡,我似乎能感受到卫君瑶在棺材里痛苦的挣扎,眼观吴将军胜券在握,也管不了那么多,将铜莲灯放在地上,两步来到铜棺切近,双手搭在棺板上一咬牙,卯足了全力就开始朝着一边推。   铜棺的棺板不知是打开过一次的原因,还是卫君瑶在里面暗自相助,推动起来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沉,感觉着棺板一点点挪动,我咬着牙任由着鲜血溅满了全身,等到推开一条缝隙的时候,耳边回响着卫君瑶的阵阵呼救,拼尽了全身力气,拿手反扣棺板,一咬牙发出一声怒吼,瞬间就将棺材板掀翻在地。   在棺板落地的一瞬间,我仿佛整个人精力和体力透支,脚底发软险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强伸出两只手抓住铜棺棺沿,挣扎着探出脑袋往棺材里看,一边看口中一边呢喃:“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棺材里漆黑一片!   没有鲜血,没有求救,甚至没有卫君瑶。   “人,人呢……”   我像疯了一样扒在棺材上拿手在里面胡乱抓,可在这个时候,就突然感觉着身后好像站着一个人,猛然转过头,正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身后,弯着腰将放在地上的铜莲灯缓缓盛起,等到站直了身体,面孔进入视线,我不禁一滞,不可思议地开口道:“红,红鲤?”   红鲤站在原地,手中捧着铜莲灯,听见说话声音抬眼看向我,轻声道:“这是你的么?”   我感觉脑子有些发蒙,没有想明白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而且看神态像是不认识我,撇着眼角注视吴将军那里,就发现三只铜凤已经化成碎片散落在地,而他自己也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这灯,是你的么?”   红鲤见我久久没有回应,轻看了一眼手中的铜灯,随后抬起头再度问道。   看着红鲤空洞的眼神,我深吸口气点点头说:“是我的,你怎么来了?”   红鲤听完轻轻“哦”了一声,“是有人让我来的。”   “谁?”   红鲤缓缓抬起手,拿手指指向铜棺,说:“这里面的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为情入魔   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空荡荡的铜棺,又看向红鲤,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小声问道:“那这里面的人呢?”   红鲤迷茫地摇摇头,突然轻轻一个纵身,身子飘飘然落在了铜棺边沿,低头朝棺内看了一眼,也同样皱了皱眉头,呢喃说:“怎么不见了?”   面对此刻的红鲤,我不敢妄动,也不敢妄言,察觉到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过往的意识,成了真真正正黄河胆的化身,不知是敌是友,料定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人呢?”   盯着空无一物的铜棺,红鲤抿了抿嘴,抬起手冲着棺内轻轻一挥,宛如拨云见日,棺内的黑暗被一扫而观,露出猩红的棺底,接着轻咦了一声,摊开葱玉的手掌就冲着棺底那么虚空一抓,红色的棺底像是水波流动般开始缓缓起伏,宛如血海!   我一下子看愣了,不明所以的同时暗自心惊红鲤此刻的实力,正想要抬眼看她时,那一声声微弱,宛如垂死之人挣扎的呼救,再度浮响在耳边。   “小乙救我……”   卫君瑶!   目光蓦的重新落回棺底,就见那欺负的血水中,突然伸出来一直惨白的手臂,五指微微张开,仿佛在溺水挣扎。   “卫君瑶!”   我大喊了一声直接就朝着棺底跳,可是这看着就近在咫尺的手掌,等到身体离开棺沿,坠落其中时,宛如无底地狱,身体失衡来回翻转,却只是和她的手失之毫厘,又仿佛差之千里。   “你不要救她了,她该死了。”   红鲤的话音在身后淡淡袭来,我疯狂地朝着卫君瑶缓缓下沉的手掌狂抓,口中忍不住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这个世上谁都能死,就她不能死!”   “九世孽魂,一朝身败,她用尽了在古道中可以享受的所有时光,你放弃吧,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说了不算!今日君瑶若在这里有了三长两短,我宁愿和那鬼婴一般,堕入默道,血溅三尺古道,也要换君瑶一个公道!”   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了手上,发出残魂颤动的呐喊,感觉着下落的身形陡然加快,指尖相碰,却终差分毫,眼看着卫君瑶整只手掌即将完全没入血水中,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低沉的声音。   “你当真愿意舍弃自我,为情入魔?”   “只要能救君瑶,莫说如魔,即便逆天而行,为天道所不容,又有何惜!”   “人生在世,去若朝露,魂归来兮,哀我何悲,五世公主命,九生佛陀,十三世怨侣,有道是天意难违,可我看,情坚胜天呐……”   随着脑海中人话音阵阵,伸在眼前的手掌突然缠绕出一丝黑气,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体内喷薄而出,我心头一颤,一丝一毫也不敢犹豫,将所有的力量调动在手上,甩开手朝着血水里猛地一抓,感觉着纤细的手腕被攥在掌心,咬紧了牙关朝外用力一拽,全身被血水浸透的卫君瑶缓缓出现在视线中,我强忍住泪水夺眶而出,看着卫君瑶泪眼婆娑,四目相对,就见她嘴角艰难地抹出一股微笑,轻轻说了声“剩下的交给我吧”,整个人如同浴血重生的火凤一般,血衣炔炔,带着我直直地朝着棺顶飞了上去。   “黄河胆。”   二人重新回到地面,卫君瑶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血迹,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铜棺沿上的红鲤,轻声笑道。   可红鲤却秀眉微蹙,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摇摇头说:“黄河胆是谁,我不认识。”   “可是你们两个一个是本应该轮回停止,彻底在古道中消失之人,还有一个已经堕化入魔,皆为天道所不能容的东西,在我面前,不应该是乖乖伏法,自觉了断么?”   “天道?”   卫君瑶突然哈哈笑道,手腕轻轻一抖,长剑瞬时闪现在掌中,看着红鲤轻轻笑道:“没有想到黄河胆时隔千年再度现世,第一件事竟要替天行道,可叹,可笑,可悲。”   红鲤丝毫不为之所动,跟雕塑一般站在铜棺上,但看向二人的眼神却如同神视众生,轻摇晃着头说:“邪就是邪,恶就是恶,说再多也无用,你不如自行了断,免得死后连缕残魂都落不下。”   “就凭你?”   卫君瑶突然目光一冷,血衣无风自鼓,发丝飞扬,垂着手中的三尺寒剑,轻轻一跺脚,纵身便朝着红鲤冲了过去。   君瑶恢复了?   那一股子强大震慑的威压让我感觉心头一震,看着她再度出现在视线中绝尘的背影,只感觉热血冲脑,快速闪身来到吴将军身边,摸起地上的单刀,将随风施展到极致,身卷黑色剑风,迎着卫君瑶刀剑合璧,迎上红鲤。   可是面对二人的攻势,红鲤却依旧面不改色地摇摇头,轻声叹道:“我能感觉到整个黄河古道皆在我心中,而你们又存在于古道之内,想要杀我,不是自取灭亡么?”   话音落罢,看着在视线里飞快靠近的红鲤,却突然静止不动了,整个人半悬在空中,手脚依旧保持着出刀的动作,只有眼珠子还能来回转动,空气仿佛在此刻定格,就连身边的卫君瑶是也是如此,心头一沉,实力相差太大,怕是要麻烦了。   “你若是十三世修为在体,恐怕还能和我对上一招半式,只是九世心魔,而且尚未彻底融合,即便我不杀你,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便会爆体而亡吧?”   “那再加上我呢!”   一声震天彻底的怒吼陡然间在石室内炸开,吴将军宛如一尊杀神,赤裸着上半身突然在红鲤身后出现,双手抱拳垂直在头顶,冲红鲤,挥拳直下!   在重拳着击红鲤头顶的瞬间,禁锢在身上的力量同时松懈,身体失去惯例从空中直接跌落,而卫君瑶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等到下次出现,便已经和红鲤同站在铜棺上,二人面对面不过半尺之遥,长剑洞穿胸口,鲜血低落,可红鲤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卫君瑶说:“你再强也不过是具尸体,即便修炼成了古伏尸,却也永远不会站在太阳底下,跟真正正正的人较量。”   “天道有常,此消彼长,你得到的力量越多,失去的也会越多,十三世怨侣即便再度重逢,纵使双剑合璧,可过去的仇恨却也永远无法磨灭,好好想想当年黄河古战场的那一剑之仇吧,本是唾手可得之物,却因为太相信枕边人而导致身首异处,功亏一篑,这个仇不报,永种心中,你就算再修炼个十世,一百世也终究突破不了眼前的业障,无法跳出天道的掌控,到头来,还会来求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可是机会再多,你若逃脱不出一个情字,又有何意义呢?”   红鲤说着说着,身体就犹如碎掉的玻璃般支离破碎,散落在铜棺里,消失于无影无踪。   “分身?”   愣了半晌,卫君瑶沉眉沉吟了一声,手中的长剑还在僵在原地,木讷地抬头,观望四周,而这个时候,我却突然感觉心中像是有一颗种子的萌芽突然破土而出,搅碎着心脏开始朝着四肢蔓延,身子同时如同堕入到了无间地狱,火烧铁打,忍不住撕开身上的衣物痛得满地打滚,眼睁睁看着卫君瑶从铜棺之上飞速而至,半蹲在我面前,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我,眉头锁成了一团,低呼道:“心魔?!” 第三百二十二章 死尸生子   心魔?   短短的一瞬间,体内的灼烧感便已经达到了顶点,浑身的血都被烧开了,痛到完全感知麻木,拼命地抓着身上的皮肉,想尽快挠破,让血放出来,方能好过一些。   卫君瑶一直静静地蹲在我面前,秀眉微蹙,试着伸手想摸向我,可犹豫了片刻,低吟一声,直接俯身将我一把抱起,身飘如莺燕,朝着空中缓缓升腾。   “吴山郡自鬼婴接收手后你暂且跟随于他,做好该做的即可,其他的一切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在痛苦的沉沦之中,耳听得风声呼啸,卫君瑶温润如玉的身子将全身紧紧包裹,却丝毫不能缓解片刻,痛楚撕碎光明,眼珠子仿佛都要随着体内的灼烧而融化,整个人在血与火中拼命挣扎,一直持续到卫君瑶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到了”,紧接着就突然感觉一股子凉气从空气中涌入体内,来的极其突然,冰火相撞,让我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发出最后一声呐喊,脑袋蓦地一沉,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赶等再醒来,第一感觉,便是在体内缓缓流动的丝丝凉意,贯彻全身,像是在修补之前剧痛所撕裂的伤口,其舒适之意,让我不禁从口中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入魔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在铜棺里和脑海中那人的对话,我非但没有丝毫后悔之意,甚至有些庆幸。   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如果能快速变强,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即便是真的成魔,那我白小乙也在所不惜。   吃力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土黄色的墙壁还有瓦搭的屋顶,隐隐觉着有些熟悉,赶等再坐起身看清楚周遭的环境时,忍不住心头一沉,爷爷的屋子?   一切都和临走时没有任何变化,可唯独不一样的,是疯女人不见了,而自己,则躺在木棺里。   挣扎着从棺材里站直了身体,屋门没有锁,从外面射进堂屋里的阳光折进屋内,淡淡提高了视线的亮度,低下头,正看见木质的棺材板不知何时被暗红的鲜血浸透,渗进四周的土里,散发着刺鼻的腥臭,而再看自己身上的红色血衣,瞬间清楚这些脏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是卫君瑶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么?   怔了怔神,迈步爬上深坑后在一步步走出门外,站在院子里,夕阳晚斜,映衬的天地一色,院子的大门也是敞开着,卫君瑶站在门口,笑着看着我说:“你醒啦。”   我点点头,就见她手里提着个桶,身上的血裙早已清洗干净,发髻还沾着丝丝水渍,踱步走进屋,笑道:“洗洗吧,看你脏的,都认不出来了。”   我摸了摸鼻子,将水桶接过手中,随后放置一旁,无奈地说:“残魂还用洗澡么?”   卫君瑶一愣,随即吐了吐舌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爷爷给你留下的东西并不是疯女人,而是那口破棺材。”   我看着卫君瑶,想到过去种种,特别是“红鲤”口中的话,还有石室里有关刘家村的比划,深吸了口气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卫君瑶笑了笑,转身来到堂屋门口的阶梯上,拂了拂裙子坐下,看着我说:“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母便是水淹刘家村的黄河娘娘,而你自己,则是从她肚子中,死尸生产出的鬼婴?”   我想了想,重重地点点头说:“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从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事实却是如此。”   “要事情真的如此番简单,那该多好。”   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微抬颔首注视着落日余晖,沉思了片刻道:“其实当年发生在刘家村的一切起因经过,正如壁画中所展示出来的,捞尸人的邪念,村里人的冷漠,最终导致了黄河娘娘怒火倾泄,整个村子人畜不留,唯独听从老和尚劝阻的几位村民也早已随着时间化为尘土,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本应该早就随着尘埃散尽,可谁也没有想到,整件事情当中最不该活下来的人,却在一人之力下,欺世遮天,一直苟活至今。”   我闻言站在那里有些左右不是,半晌,才喃喃道:“是我么?”   卫君瑶摇摇头,抬眉看了我一眼说:“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始终把你当做黄河鬼婴,毕竟你从出生降临的那一刻,身上便散发着这世间从未出现过的怨念,如果不是因为你爷爷在此地布下锁河大阵,并借着金门护河的名义瞒过了卫道者的眼睛,怕你连这世间是何等模样都未曾见过,便会惨死于卫道者之手。”   说完轻轻叹了口气,道:“可随着看着你一步步成长到现在,特别是几次身陷危难关头时的反应和身体变化,让我开始觉得你并不是黄河鬼婴,毕竟以你爷爷的实力最多也只能做到抹去鬼婴自身所携带的滔天怨念,却无法将其本源彻底封印,不管是在于家庙,还是长白山,甚至是在前往三道弯的路上,几次垂死之际,虽然你身体里产生过莫名的力量涌动,可它并不属于黄河鬼婴。”   我微微一怔,想起一路走来的种种境遇,那几股莫名产自体内的力量,邪十三,黄河鬼婴,还有在帝女陵凭空而现的苍老声音,感觉自己就像个是大杂烩,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可唯独没有一样属于我自己。   若是说邪十三的来历我还算清楚,黄河鬼婴又为什么会藏身在我体内,他跟我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卫君瑶能感觉到我体内力量涌动的源头并不属于鬼婴,那又属于谁,引诱我入魔的那个声音么?   而且这力量涌动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自己从没有察觉到,到底我还是不是白小乙,是否就真的如鬼婴所说,对于真正的白小乙身份而言,我和它一样,都是外来者,夺了他的身躯,才能苟活于世?   想着想着脑子突然要炸裂一般阵痛,一股油然自心底的杀戮欲望陡然而生,吓得我一咬舌尖瞬间使自己恢复清醒,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攥出丝丝黑血的双手,蓦然抬头再看向卫君瑶,就发现她一直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我,轻声道:“心魔已种,日后切忌妄嗔妄怒,在此期间我会给你想办法,主要还是得靠你自身实力,去斩断心魔,否则就真的很难回头了。”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想到在爷爷屋子里的那口木棺中的血渍,缓了缓神问道:“那你刚才所说爷爷留给我的东西不是那个疯女人,而是屋里的那口木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卫君瑶轻轻摇了摇头说:“当时送你过来也是只是临时起意,这木棺既然能抹去在你身上的鬼婴怨念,短时间地镇压心魔,想必也不成什么问题。”   我听了微微皱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首歌谣么?”卫君瑶不答发问道。   歌谣?   我一愣,随即有些恐慌道:“你是说……”   卫君瑶点点头,将目光挪向门外,轻声道:“你一直以为黄河娘娘是你的生母,而不管是她的尸身,还是被姥母首徒抓进幽谷里的孽鬼,也都认定你是她所生出来的孩子,其原因说起来简单,因为你就是从黄河娘娘肚子里出来的。”   一句话如旱地惊雷,我强忍着残魂的波动,浑身哆嗦成了一个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君瑶说:“我真是死尸生子,我的亲娘,是黄河娘娘?!” 第三百二十三章 黄河清,圣人出   卫君瑶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说:“我说你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可却未说她就是你的生母亲娘啊……”   “其实只是黄河娘娘出世,其怨气和对生灵的危害并不足以引发分水剑出手,真正有威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黄河鬼婴,而且分水剑一旦出世不斩目标誓不罢休,所以你现在能明白,为何你在幽谷里见到的那只孽鬼,身体其他部位完好无损,却唯独被利刃破开肚子了么?”   卫君瑶说到这里抬头头看向我说:“包括从这里逃走的那具女尸,可以说是她一直躺在木棺里护着你躲避了卫道者甚至是天道之眼的窥察,说起来你爷爷生前虽然本事不大,可逆天的谋略和心机,当称古今第一人。”   话不言则明,我迎着卫君瑶的目光整个人就傻了,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良久,才微微动了动手指,神情呆滞地说:“你是想说,我是出生以后,被我爷爷放进黄河娘娘肚子里的?”   卫君瑶悠悠地站起身,拂了拂沾在裙摆上的灰尘,轻轻踱步到我面前说:“你爷爷是用了什么办法能在分水剑之威下将黄河娘娘藏在了这里,我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你找一具尸囊,或许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便将你放置黄河娘娘体内,然后封印在老屋地下的棺材里,可就算是瞒天过海,千方百计地想要将你留在人世,可能他自己都没料到,那黄河鬼婴竟然在被分水剑剖口斩尸的情况下依然能保留一缕残魂藏在生母的身体里,然后入侵你的身体,形成双魂共体,一直等到你死的时候才敢现身,也算得上是借尸还魂,以你的身份,重活于世!”   我深深地看着卫君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无比的清澈,仿佛能洞穿人的心灵,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所以,这一切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从震惊中缓缓苏醒,我咬了咬牙问道。   卫君瑶笑了笑:“一切都只是推测,当中诸多细节或许只有你爷爷知道了,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白小乙,不是黄河鬼婴,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真的么?”我颤抖道。   卫君瑶噗嗤一乐,拿手在我鼻子刮了下说:“我追了你十四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当我傻子么?”   重重地点点头,抬头望天,此刻夕阳已经沉入河底,天空隐约闪现着颗颗明星,许久都没有这么仰望天空,再有佳人陪伴,竟一下子有些看痴了。   “现如今的三岔湾还算安全,估计无论哪方势力都不会料到你我会出现在这里,可以暂且栖身,在卫道者赶来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等打探清楚现如今上面的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陆无双?”   我诧异地看着卫君瑶道:“她来干什么?”   “帮你铲除心魔。”卫君瑶淡淡道:“你体内既已经种下心魔,如不短时间内彻底将其铲除,迟早会留下巨大隐患,我现在还没有将九世心魔彻底融合,暂时帮不了你,只能将希望托付卫道者了。”   “可卫道者见到你我,会不会……”   卫君瑶摇摇头,打断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卫道者虽然执掌条约,替天行道,可终究也是活人血躯,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无论是看在你还是我昔日的情分上,都不会贸然出手,放心吧。”   见她如此胸有成竹,我也就没再在此事上再纠结下去。   我点了点头,感受着夜风习习,神情一时间有些怅惘,从未想过在爷爷这个院子里会发生这么多故事,也未曾料想有朝一日我会和卫君瑶二人会站在院子当中,感慨之际,就感觉着一双冰凉的小手抓在了我手腕上,转过头,正看见卫君瑶笑着说:“带我去河边走走吧,一直看着你在河边长大,还未曾真正和你携手同游,现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安宁,怕是等离开三岔湾,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心头一动,笑着点点头,便拉着卫君瑶迈步朝着河滩上走。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毫无目的,心情舒畅地在黄河边上散步了,滚滚的黄河水就跟我第一眼见到它时一样,不会随着任何的人或事改变,万年不变地贯穿整个中华大地,将无数的岁月和故事卷入其中,最终汇向大海。   二人踩着河沙浅走慢行,都没说话,只是想好好体会这难得的片刻宁静,甚至妄图让时间在这一刻常驻,却不知不觉走到了古渡口岸边,卫君瑶停下脚步,盯着渡口轻轻叹了口气,说:“当时英子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吧?”   我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卫君瑶撩着裙摆走到渡口之上,面朝河水,沉默良久后,轻声道:“你不觉得自打英子回来以后发生的所有事,都有些巧合么?”   我来到她身边,看着卫君瑶若有所思的面孔,低声道:“你是想说季宗卜?”   “不光是他。”   卫君瑶却摇摇头,弯腰下伸出手在渡口上的木桩上摸了一把,轻叹道:“你知道为什么在你爷爷临终前,会将你托付给季宗卜这个世仇么?”   世仇?   我愣了愣,没听懂她话里什么意思,忍不住皱眉道:“什么世仇?”   卫君瑶没有回答我,弯着身子斜头看了我一眼,“你到现在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有季宗卜我或许早已死在倾覆三岔湾的洪水当中,是他真正将我带入了这个万千奇妙的世界,让我接触到以前闻所未闻,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物,虽然事情到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当初英子的事或许跟他很难脱离干系,可从至亲突然转为仇敌,这让我短时间内很难接受,莫说是他,就连当初霍老太在我体内种下憋宝一事,都让我难过了好一阵子,而且我更怕的是,如果八爷真的是水淹三岔湾的真凶,那玉姐,算不算帮凶呢……   见我沉默不语,卫君瑶却也只是笑了笑,站起身拿手拂了拂被河风吹乱的发髻,说:“以后无论他何时以何种身份在你面前出现,记住,一定要第一时间跑。”   跑?   我看着卫君瑶没有说话,卫君瑶没有继续往下说,却是将目光再度落向河面,道:“小乙,你难道一直没有发现这黄河水不一样了么?”   我本想问清楚,可看她止住话题的模样,微微吸了口气,迈步走到渡口尽头,看着在月光下缓缓流动的河水,皱了皱眉,说:“哪不一样?”   可未等她出声,等再将面前的河水看的仔细时,心里咯噔一下,手脚不稳险些直接从渡口上掉进了河里。   “黄河清,圣人出,可古往今来,圣人太平天下隐山避世,只有乱世才会下山普度苍生,此次黄河水由浑变清,恐怕天下更大的变故,尚在风云里酝酿当中。”   看着眼前在月光映衬下波光粼粼的黄河水,我感觉心脏跳动的节奏都随之变缓,半晌才将视线挪了回来,看向卫君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我正处在风暴酝酿的暴风眼中,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只要拥有搅动风云之势,即便是天塌地陷也不会影响分毫,忘记过去的仇恨,你在三岔湾获得生命,那也就在这里,重新开始新生。” 第三百二十四章 乌鸦道人   在卫道者到来之前,我只能靠着爷爷老屋里的那口棺材暂且压制住体内心魔的生长。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如果心魔真的出现,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卫君瑶却告诉我说,如果心魔萌发,彻底占据残魂,那么我便不再是我,甚至连黄河鬼婴都不如,只是一个行走的杀人机器。   在三岔湾的日子里过的很宁静,可能是闹鬼的传闻已经彻底被外人皆知,当中除了一支由几个大学模样组成,像是灵异探险队进来,但被我吓走之外,基本上没有受到外人打扰。   日子一直到了十天以后,眼瞅着和陆无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我开始有些心急,卫君瑶虽然没说,可从她不时地往门外张望的眼神来看,怕是此时的心情和我一样,毕竟以卫道者的身份来说向来行事严谨,说到便会做到,即便有什么事情耽误,也应该知会一声才是。   时间就在焦急的等待中又过去了三天,那天是夜里,我刚从木棺中起来走向门外,就见卫君瑶站在院子里,秀眉微蹙,见我出来也没有反应,半晌的功夫才说:“感觉像是卫道者的气息。”   “陆无双来了?”   我闻言也跟着她的目光向外望,远远地,就见在夜幕下的村子上空,像是有一只黑色的鸟儿正在急速靠拢,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嘶哑声鸣,赶等落在院子的围墙上才发现,竟是一只乌鸦。   这乌鸦的个头不是一般大,就跟野鸡似的,漆黑的羽毛在月光下反射着阵阵亮光,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院中二人,也不动,可看着看着,就感觉背后直冒凉气,余光中却见卫君瑶的面色突然冷了下来,盯着乌鸦道:“可是卫道者?”   卫道者?   我闻言一愣,盯着黑乌鸦下意识地就想从地上操个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可是卫君瑶却对我摆摆手,冷声说:“不知道卫道者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赐教?”   黑乌鸦立在墙头始终盯着我们两个没有动静,这让我一度怀疑卫君瑶是不是看错了,可是就这么一错神儿的功夫,就见那乌鸦扑腾了下翅膀从墙头落向地面,却在双爪落地的一瞬间,眼睁睁地看着它身体如随风便长,最终形成了一个全身上下被黑色斗篷笼罩的陌生中年人,压低了嗓音说道:“踩界了,吴山公主。”   眼前的一幕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和卫君瑶并肩站在一起,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黑袍人。   “乌鸦道人?”   许久过后,卫君瑶淡淡开口说道。   黑袍人立在面前,整张脸被黑暗吞噬,看不见一丝相貌,声音却真如乌鸦般嘶哑,阴鹜地笑道:“吴山公主,怎么,黄河古道混不下去,又来我人间想要分一杯羹了?”   “暂且栖身,可有违反条约?”卫君瑶低声道。   黑袍人低头笑了笑,“从现在开始,对你们这些妖魔邪祟来说,踏入此界半步,即为违反条约,半柱香之内若不自行离开,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黑袍人卫道者的身份,和不善的语气让我心头一沉,可他这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陆无双为什么会没来,这普天之下除了她,还真有其他的卫道者么?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下来,我紧张地盯着面前的黑袍人,万没想到刚刚摆脱一个黄河胆,此刻又落在卫道者的手里,紧张地看向卫君瑶,却发现她突然笑了笑说:“如果我说不呢?”   说罢也未见她身形有所动作,可是一直垂下的右手不知何时抬起,雪白的长剑在月光下闪着熠熠光辉,正扎在黑袍人的胸口位置。   紧接手腕一抖,长剑在黑袍人的胸口赫然挽出一道剑花来,随后一收,目光陡然抬起凝视夜空,说了声“站着等我”,轻轻一跺脚,持着长剑便朝着黑夜中飞身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卫君瑶离去我才缓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黑袍人散落成几根黑色羽毛,缓缓飘落在地,再转过头看向在夜幕下卫君瑶绝尘的身影,暗道一声不好,便急忙追了出去。   皓月当空,繁星左右,两道人影在银盘上纵身交错,每一次交手都伴随着惊雷滚滚,闪电破空。   可是时值朗夜,又怎么会有闪电和雷鸣?   这些动静,不过是卫君瑶手中的长剑一次次出手又收回,衣炔飘飘,宛如九天剑仙,一招一式带动着声雷异动,只是看了两眼,便不禁有些呆住了。   可跟她交手的乌鸦道人实力丝毫不逞多让,黑色的斗篷四周飞满了黑色乌鸦,将卫君瑶堪称绝技的剑式悉数化解于无形,虽然不曾占据优势,却能打的难解难分。   在惊叹卫君瑶真正实力的同时,却暗自着急,因为我深知她此时尚未将体内的九世心魔彻底融合,如此僵持下去定会出现异变产生破绽,可奈何自己试了半天劲儿,连个墙头都跳不上去,正急的满头大汗,突然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高手之间的试探而已,别着急,估计马上就会下来了。”   “谁!”   我猛然转过头,只见在身后的阴暗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一张脸枯瘦的只剩下皮囊包裹着头骨,抬头看着上方的战斗,淡淡道:“世道变了,连卫道者都开始变得不安分想找队站,乱世将临,还能相信谁呢?”   我看着老者张大了嘴,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姚,姚半仙?”   姚半仙双手负于后背,没有理我,目光一直注视着卫君瑶和乌鸦道人,沉吟了片刻说:“胜负已分,那丫头心魔开始不安分,不能再打了。”   可我看着卫君瑶却在此时愈战愈猛,隐隐有着将乌鸦道人逼退的趋势,忍不住道:“你是说君瑶胜?”   “她不能胜,她若想胜,就必须依赖心魔的力量,可一旦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乌鸦道人,也就相当于让全世界的敌人都知道,宁可此时一败,也不可日后处处认输啊。”   姚半仙说着就伸出一只手在袖子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一支蓝色的小旗,冲着空中抖了抖,接着再朝银月处交战的二人伸手一抓,就见正在酣战的二人身形陡然一滞,就跟被人牢牢攥住一般,沉寂了片刻,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速朝地面坠落。   我见状大惊,也顾不得问姚半仙手中蓝旗的来历,冲着卫君瑶下落的方向拔腿就跑。   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身边乌鸦道人也重重落地,溅起漫天尘土,我来不及思考,见卫君瑶没事,干净将她放在一边,一把捡起地上的剑,便朝着乌鸦道人脖颈上刺。   可是随着“当”地一声震响,剑锋重重着地,洞穿一片黑色的羽毛,天空中同时响起一声鸦鸣,蓦然抬起头,却见黑乌鸦在夜幕中轻抖着翅膀,瞬间消失在视线当中。   “以乌鸦道人瑕疵必报的性格,你们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姚半仙此时也踱步来到切近,目光扫视二人,看着卫君瑶道:“好好的,怎么招惹上他了。”   卫君瑶拂了拂衣袖,脸上也是不解,秀眉微蹙道:“不知道,我本已经和陆无双约好这段时间相见,可她迟迟未到不说,却引来这个地痞无赖,真是晦气。”   我听他俩说话,一个脑袋两个大,丝毫听不出头绪,没敢作声,接着就见姚半仙缓缓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沉吟了片刻道:“小乙,你跟我来一下,有些话我要单独跟你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劣根   看了眼身旁正要回避的卫君瑶,我摇摇头说:“不用了,就在这说吧。”   卫君瑶也有些目光不善地盯着姚半仙,却见他呵呵笑了笑,摆摆手,“我跟吴山公主虽然是头一次见,但在小乙爷爷那里也算是久闻大名,既然都不是外人,我那就不拐弯抹角,实话实说了。”   姚半仙说着微微吐了口气,将手中的蓝旗递到我面前,正色道:“这是你爷爷让我转交给你的。”   将蓝旗接到手中,心中暗自对比招魂幡,发现制式和大小都几乎一样,只是颜色不大不同,可再想到刚才姚半仙挥过旗后的虚空一抓,顿时一个激灵。   “这旗是什么?”按下心头的震惊,低声问道。   姚半仙摇了摇头:“你爷爷没说具体,但告诉我让你好生保管,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示于人前,而且使用方法我刚才也给你演示过了,比葫芦画瓢总会吧,像方才那般用就行。”   说的时候眼睛还瞟了卫君瑶一眼,卫君瑶撇了撇嘴,将身子转了过去。   点点头,将蓝旗收入囊中,随后看着姚半仙说:“不止这些吧?”   说完之后却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一把抓住姚半仙的胳膊,“你见过我爷爷了?”   姚半仙不为所动,只是点点头说:“嗯,见过了。”   “什么时候?”我激动道。   “前几天吧。”姚半仙沉吟道:“就在你夜闯三岔湾的第二天夜里,你爷爷找到我让把这个旗子交给你,而且嘱咐我说,不管你最终要去哪,到什么地方,上面的东西永远也不能丢,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立足之本,一个人若是连根基和祖宗都扔了,可就真的成了无根浮萍,腿再长,眼光再高,也是走不远的。”   根基……   立足之本……   我攥着手中的蓝旗,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很多人的面孔。   姚二爷,金大发,龙老大,索隆,锦月姑姑,东方彻,盗门,古彩门,机关门,乃至外八行,整个偏门……   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姚半仙说:“他有说要怎么做么?”   “没有。”   姚半仙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还有就是,有关于你的身世,你爷爷说,到此为止,不要再追查下去,否则后果没人能承担的起。”   “为什么?”   我猛然问道:“他到底瞒着我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查下去?”   姚半仙叹了口气,“我只是给你爷爷带话,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我爷爷呢,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   “关在老屋子里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水淹三岔湾的黄河娘娘?”   “他没说,我也不清楚……”   看着姚半仙开始一问三不知,缄口不言,我止住了话题,从口中长长地吐了口气,盯着他道:“那你告诉我,我娘,是不是被我爷爷杀死的?!”   姚半仙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蓦地抬起头,眼睛都红了,四目相对,抬起手就耳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火辣辣的疼!   “在这个世上你可以怀疑任何人,甚至包括你那爹和娘,却唯独不能质疑你爷爷,知道吗!”   姚半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颤抖着双手,看着我半晌,却终究没有开口,一字一句说道:“你爷爷白老鬼一生,不弱于任何人,可偏偏有了你这么个软肋,你要好好活着,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毫无价值,没有意义,你的一举一动白老鬼一直都在看着,莫要使他流血,再流泪!”   说罢拂袖而去。   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姚半仙消失的身影,许久才转过头看向卫君瑶,呢喃道:“我错了么、?”   卫君抿了抿嘴,摇摇头说:“错不在你,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天地众生无以计数,可却唯独选择了你……”   沉吟片刻后又突然莞尔一笑:“其实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高兴?为什么?”我喃喃道。   “因为……”卫君瑶眼睛一眨,“因为你生而不凡,注定不会平庸,所以才会被上苍选中。”   可接着沉吟道:“其实刚才你问的那件事,我心里一直有所思量,既然黄河娘娘本身并不是你的生母,你只是借她的身体偷天换日,将黄河鬼婴的气息转嫁到自己身上,这就证明,你这一世的轮回后所占据的身体本就不是凡物,对某些人来说,其意义和价值或许远在鬼婴之上,但你爷爷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应该是赶在你出生前就策划好了这一切,黄河娘娘出世绝不是巧合,这一定也是你爷爷布下大棋的其中一个很关键的步骤,或许就连黄河娘娘能从分水剑下逃脱,也都是你爷爷一手策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遮人耳目,让世人都以为,你才是真正的黄河鬼婴,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听了半晌没有缓过神,却在背后一个劲儿地突突冒冷汗,半晌才盯着她,不可思议道:“只是推测?”   卫君瑶摇摇头:“是因为那首歌谣。”   “歌谣里被你爷爷砍掉脑袋的娘,其实现在看来就是指黄河娘娘,这说明了什么?”   卫君瑶眨着眼睛看向我道。   我浑身一颤,“黄河娘娘,是我被爷爷杀的?”   “分水剑只斩恶妖,不会伤及凡人,这一点你爷爷应该十分清楚,或许他真的能及常人所不能及,做到一般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吧。”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卫君瑶,轻轻吸了口气,说:“你相信自己的推测么?”   卫君瑶看着我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清澈无比,仿佛能映照出夜空中的皓月星辰,就那么一直盯着我,能感觉到心中的淤塞和烦闷随着注视逐渐缓解,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查清楚真相的。”   二人回到老宅,没有休息,而是从堂屋搬出爷爷生前最喜欢的凉席摊在院子里,躺在上面,闻着从鼻尖处传来的阵阵清香,张了张口,余光里却突然瞟到了还留在地上的黑色鸦毛,转过头问卫君瑶道:“那个乌鸦道人是怎么回事,既然是卫道者,可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根本不怕他?”   卫君瑶抿嘴笑了笑,“人分善恶,卫道者中自然也就有好坏之分,像陆无双的那种能在现如今这个社会依旧铁面无私,秉公执法的已是少数,可类似于乌鸦道人这种卫道者中的败类,却是越来越多了。”   “败类?”我不解地看着卫君瑶,“什么意思?”   “那你知道他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么?”卫君瑶不答反问道。   我想了想,本来想说是因为卫君瑶踩界,前来执行条约驱赶我俩出去,可听她刚才话里的意思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犹豫了下,“不知道。”   “如果我今天败在他的手上,要么就此离开三岔湾,从此不得踏足半步,要么从今天开始,便没有自己的姓氏,鞍前马后,唯乌鸦道人是从。”   我一皱眉,没有继续开口,隐隐明白了乌鸦道人此行前来寓意何为,心道无论是人还是天灵,一旦开了灵智,那便会生出劣根,只不过或大或小、或显或隐,特别是在一些手握权钱之人的身上,就显得更为明显。   卫道者替天行道,对天下大势的感知和了解要远胜过常人,相信有此举动和想法的定不会只有乌鸦道人一人,这群人的异动直接征兆着天下大势的下一步走向,看来黄河水清,圣人出世,并不是没有预兆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老吴   那一晚没有回木棺里睡,和卫君瑶二人在院子里躺了一夜,一直到了天亮,陆无双来了。   陆无双的身上满是风尘,进院后开门见山,“去成都吧,一直躲在这也不是办法。”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看着她道:“什么时候。”   “等我将你体内的心魔完全压制之后,你便可自行前往。”   听了她的话我一愣,那手指点了点自己,似有不解道:“我?”   陆无双点点头:“吴山公主的身份太特殊,不能这么频繁的抛头露面。”   “可是现如今古道不能回,她能去哪?”我着急道。   “九狱九泉。”   陆无双淡然说:“这里她不能待了,吴山公主的伤势现如今已经在古道里人尽皆知,不少势力都有派探子追了上来,要不是为了打发那些苍蝇,我也不会失约这么长时间才赶到,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替你镇压心魔,然后去成都之前你还有事情要去做。”   说罢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子,迈步就朝屋子里走。   我被搞了个措手不及,可看着陆无双丝毫不容商量余地的神情,进门时回头看了卫君瑶一眼,就见她也在笑着看我,摆摆手说:“去吧。”   径直回到爷爷老屋中,陆无双让我平躺在棺材里,接着从怀中掏出一透明的玻璃瓶出来,淡淡说道:“元末人陶宗仪《南村辍耕》记载,古时民间有吃“蜜人”的秘方,老人将死时自愿献身,不吃谷物,只食蜂蜜,数月下来连小便都是蜜,在死之后,用石棺收敛,尸身仍泡在蜜里,在石棺上刻下年月日再埋下,等一百年后挖出来,就是一剂价值极高的秘方,流传至今,世人只知道跌打损伤,只需小饮半勺便可立即痊愈,却未曾得知,此尸蜜的真正价值,却是彻体清魂,对心魔乱体者有着非同常人的功效。”   陆无双在说的时候将手中的玻璃瓶盖打开,瓶口倾斜,顿时顺着瓶口留下一长趟粘稠泛黄的液体,滴在身上冰凉如雪,沿着面部到胸口以及手脚,一瓶滴罢,正好遍布全身,随后将玻璃瓶扔在一边说:“脱掉衣物将全身涂抹均匀,三天之内不许出棺,三天后自行离开三岔湾前往成都,到时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见她说完就走,我立即仰起头,紧张道:“那卫君瑶……”   “她若跟着你,连你都照顾不过来,如何有时间顾得上自己,九世心魔,其实连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祈祷她自求多福,可以在九泉里有所奇遇,寻得破解之法。”   卫君瑶临走的时候没有来见我最后一面,分别有些突然,让我躺在木棺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走到现在这一步,许多事情的真相都开始逐渐露出端倪,我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也才发现身边的许多人都扮演着双面角色,不知何时会化作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天使,也不知何时会转脸变成取我性命的恶魔,一切都像是真真假假,让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听说的一句话,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可害人的并不是魔鬼,而是人心。   三天的时间很快,从木棺里爬起来,那些在身上抹匀的尸蜜完完全全都渗入到了体内,皮肤上一点痕迹都见不着,推开门房门看着空荡荡的屋内和院子,不禁轻叹了口气,正想出门,却发现在堂屋的门槛上放着一堆衣物,还有两沓钱。   衣服是黑色的斗笠,拿在身上比了比发现大小正好,穿在身上身体周围的空气温度陡然一降,可是自身感觉却很舒服。   古有见鬼法,倒穿黑色斗笠,夜晚独坐于水岸之畔,必能见鬼。   可现如今让我穿上这个,是为了怕有道行的人认不出来我是鬼么?   忍不住无奈地苦笑一声,将地上的钱也收在身上,数了数刚好两万块,抬头看看天,见离着入夜还有一段时间,便一个人坐在院门口,等到天黑,才开始上路。   晓宿夜行,等到了县城时天已经是过了上午,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有些心潮澎湃,却也同时发愁自己这个样子怎么能租到车可以去成都。   踟蹰之际,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停在面前,车窗摇下,一中年汉子探出头冲着喊道:“坐车不?”   我一愣,竟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一只手压着斗笠,随后微微抬头,透过笠沿,看着汉子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第一次回三岔湾载我的那位黑车司机,老吴。   老吴和那时一点变化都没有,嘴里叼着一根皱巴巴的红旗渠,满脸贼兮兮地看着我说:“从河边来的吧,去哪,五块起步,包车也行,走不走?”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直接拉开后车门转身钻了进去,赶等坐稳屁股,就听老吴继续说:“去哪啊大哥。”   “包车,去成都。”   说着将怀里的两沓钱掏出一沓来,直接扔到副驾,便靠在倚靠上沉默不语。   我没有继续看他,但是从车子里安静了这么时间来看,估计他也在挣扎。   “得,看来现在在河边捞点水货都比我开车强,赶明儿把这破车卖了也去河里租条船,换个营生,多捞几口饭吃。”   见老吴说着将汽车发动缓缓朝着离城的方向行驶,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可是就这一抬头,差点叫出了声。   后视镜照着的后排座位里,竟然瞧不见自己!   自己不是人是鬼的事情早已清楚,我是不害怕,可关键是怕吓着老吴。   左右瞧了瞧,发现这位老吴开车还挺守规矩,安全带系的紧实在不说,后视镜一点弯都不打,直直之照着后排座位,空空荡荡,避无可避,连我自己都瘆得慌。   想了想,看向窗外,不大会儿的功夫已经上了高速,下车是不可能了,轻叹口气,但愿老吴开车没有看倒视镜的习惯,不然真出点岔子,可就真是害了他。   “大哥,你在河里是做什么营生的,一年可不少挣吧?”   车行在路上,老吴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话,我也心里装的都是去了成都以后的事,偶尔应上一声,一直走到半夜,就看着老吴在前面开着车直嘬压花:子:“这都春天了,怎么越来越冷呢。”   车上的暖气被的打开,顿时在车窗上升起层层白雾,可老吴依旧冷的直打哆嗦,正好前面是个休息站,车转弯一头扎了进去,老吴说了句上个厕所便急匆匆下了车,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回来。   我看着眼前的后视镜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想就这样算了,可没有他我总不能从这一直步行到成都吧,自己又不会开车,考虑了半天,下了车便朝卫生间里走。   一进卫生间,一股子刺鼻的烟味儿顿时扑面而来,压根都不用找,顺着烟雾滚滚传来的方向走到厕所门口,拿手敲了敲门,淡淡道:“还走不走了,上个厕所上这么久。”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嗷的一声,随后目光中就出现一个人扒着厕所后门的木板往上爬,晃晃如丧家之犬,见状着实无奈,道:“下来吧,都是老相识了,跑什么跑。”   老吴就跟鬼催魂一样,鞋子都蹬掉了,听见我的声音宛如肝胆俱裂,我生怕他再引出什么骚乱来,只好推开门,一伸手扯着他的裤子一拔,将他一拽到地,推开遮在脸上的斗笠凑到他面前说:“你看我是谁。” 第三百二十七章 门外人   经过半个小时苦口婆心的教导,老吴蹲在厕所里总算接受了我不会害他的现实,搀扶着回到车上,半晌才将车打着火,奔着成都再度驶去。   “老,老弟,老哥问句不该问的,你这到底咋回事啊,上次从鬼村里出来不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老吴渐渐的安下心,嘴里叼着红旗渠,半晌挤出一句话来。   我苦笑地摇了摇头,“一言难尽。”   老吴哦了一声便陷入沉默,可看着后视镜里的表情,像是有些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磕磕巴巴说:“老弟,你这算是魂归故里,到老家入土为安么?”   我被他说的话闹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也担心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开车分身,笑道:“咱老家是一个地方的,去成都办点事,你要是嫌钱不够,我再给你便是。”   老吴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您那钱肯定天一亮就变成阴间用的,就算给我,我也没地方烧去啊。”   见老吴的心情渐好,我那颗提着心的也就跟着松了下来,二人一路闲聊,走走停停,等到了成都,已经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进城时也是深夜,没有见到陆无双口中所说接应我的人在哪,坐在车上想来想去,还让老吴先开到了长生当。   长生当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开过门了,门板和牌匾上落着厚厚的灰尘,见老吴眼睛熬得跟灯泡一样,我想了想说:“休息一晚再回去吧。”   老吴没有儿子,要有的话也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并且一路走来也对我再没有半点恐惧,反倒十分同情我这么年轻就阴阳两隔,听到我的提议,想都没想便将车在路边熄火,推门下了车。   长生当门口的台阶左手边第三块青石砖,是刚来时玉姐告诉我藏钥匙的位置。   搬动青石砖,将钥匙取在手中,打开扣在大门上的铜锁,一推开门,一股尘土和寂寥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地走进屋内,当初临走时卷在一旁的被褥枕头还搁置在茶几上,环境一切都没变,可唯独变了的,是很难再出现在这里的人。   老吴是困极了,指了指被褥问了声能不能睡之后,便直接卷开杯子摊在地上蒙头大睡,我轻轻叹了口气,将大门反闭之后独自上楼回到房间里,那种家的感觉,再一度饱饱地将心口填满。   情深缘浅且奈何,回眸已是擦肩客。   我深知就在离着自己不远的城郊外,还生活着同一样一个白小乙,他在替代我和玉姐他们相处在一起,并且短时间内我也无法跟他抗衡,甚至连面都不能露,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陆无双安排我回成都肯定不是平白无故,以她的谋略和身份定是有了下一步的打算才会这么做,现如今只有一缕残魂的我在卫道者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能保住完全已是大幸,只能将希望暂脱在陆无双身上,只要能让我重新夺回肉身,无论是谁,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度过整个夜晚,等到天亮下楼的时候,老吴依旧鼾声正盛,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将门推开,自己一个人去泡了壶茶坐在椅子上独饮,又到了天黑,老吴才擦了擦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可这个时候,陆无双安排的人依旧没有到。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陆无双说古道里的探子已经追上来之后,我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将手中的茶杯来来回回旋转,吴老大摸索了一会儿就出门吃饭去了,临走前刚问要不要给我打包带点,可话一出口,顿时直拍脑袋,夺门而去。   “白少主,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就在老吴关门的一瞬间,一阵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出现,蓦的站起身转过头,却发现身后就是墙壁,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什么人?”   我将茶杯紧紧攥在手中,警惕地盯着四周,却眼睁睁地看着古花纹的木质墙壁上,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来。   五彩斑斓的戏袍,花色的脸谱,就像是变戏法一般迈步走出木墙,立在面前,声音稚嫩,可语气却老气横秋地说道:“怎么,短短几个月,就不认识我了么?”   “锦,锦姑姑?”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可话还没有说完,余光中竟然又看见从桌子底下站出一人,和锦月姑姑穿着同样的戏袍,身材比她略显高达了一些,但一看也是个姑娘。   “还有我。”   那戏袍女子站在面前淡淡说道。   用力稳住心神,难以置信地盯着二人,“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自打龙泉山庄离开之后,我和师妹便留在了长生当,算到现在,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吧。”锦月姑姑淡淡说道。   “这么久?”   我微微有些诧异,“谁让你们来的?”   “当然是玉姐,这地方除了她,还有谁能做主。”   赶紧将二人请在了座位上,倒上茶,端坐在她俩对面,左右看了半晌,有些忍不住道:“能不能把面具摘了,你俩这样,我有点分不清谁是谁。”   可是等她俩将面具取下来之后,我就后悔说刚才那话了。   双胞胎。   锦月姑姑和她师妹长得一模一样,近坐在面前都分不清谁是谁,眉梢眼角,一眼一眸,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看了半晌,才见坐在左手边的锦月姑姑抿了口茶说:“她是我师妹,叫花七颜,是玉姐特意安排我俩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玉姐?”   我皱着眉头看了花七颜一眼,想了想说:“什么时候,龙泉山庄那会儿,玉姐就已经知道我会回到这里来了?”   锦月姑姑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当时东方彻老先生刚替我治好伤,我本想回古彩门将门内事宜处理妥善再决定下一步打算,可玉姐却拦下我说,即便是她死,长生当也不能丢,更不能在这种关头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要求我无论如何也要守在这里,一直等到你回来,那个时候你也知道,几方掌舵大佬都汇聚在川蜀地区,我自知一人之力很难完成她的嘱托,便邀请了我师妹一同前往,足足等了小半年,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我听完深吸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一团,突然就意识到,自打我从古道中回来,玉姐便未曾离开姚宅半步,也从未提起回长生当之事,我倒是说过几次,可都被她直接拒绝,一开始以为她是怕长生当和姚宅两边跑会落单,容易给敌人造成机会,可现在看来,玉姐非但没有此意,怕是另有它谋。   最要紧的是,无论是我之前还是黄河鬼婴跟她在一起时,她依旧让锦月二人守在这里,非要等我回来才罢休,此举必定不会无的放矢,可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了想,便看向锦月姑姑道:“那她有没有说见到我之后要做什么?”   “让你去找霍老太,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经交代给她,只要找到她,一切的前因后果,你自会知晓。”锦月淡淡道。   “现在就走!”   我想都没想站起身就要朝门外走,有了哀乐佛的教训,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容的一丁点的闪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极为关键,线索一旦再断,想在黄河鬼婴的势力范围内重新缕回头绪,可就难了!   但就在起身的一瞬间,突然听见门外“噌”的一声,像是有人疾驰而过,一愣,转过头看了锦月姑姑一眼,发现她脸色也极为难看,再看向铺在地上的褥子,心里咯噔一下,老吴!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千岁蝙蝠   跟老吴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刚来成都不久,赶在盗门掌舵大会之前第一次回三岔湾的路上,是老吴告诉我三岔湾夜间闹鬼,并给了我一张护身符,逃脱晾尸崖女尸一劫。   当时他还在村子外面等了我整整一宿,对于他的印象我一直都还停留在憨厚朴实,为人诚恳的阶段,特别是这次从县城到成都千里迢迢的送我回来,本是感激的无法言喻,可就这么一人,转念竟成了躲在门外偷听我跟锦月姑姑的奸细,让我一时间悲愤交加,直接就想冲出去要了他狗命。   锦月姑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冲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冲我身后看了一眼,花七颜心领神会地来到切近,从袖中掏出红纸和剪刀,双手如乱花穿针,随着纸屑落地,很快地便剪出两个人形纸人出来。   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部无声电影,而当纸人出现在手中,花七颜看了锦月姑姑一眼,在得到认可之后,深吸口气,突然伸手推开门,将手中的纸人朝门外一丢,接着快速将门关闭。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可我依旧看到了在她将纸人丢出门外的瞬间,屋外像是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卷着一道人影就快速离去。   这个时候二人已经转身来到回到了茶几前坐下,花七颜将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赶等挪开,才发现方才丢出去的只是一个纸人,还有一个留在了这里。   对于古彩戏法的手段,我是早已见识过不少,深知当中的奥妙万千,看着二人神色肃穆地盯着桌上的纸人,也不敢吭声,便跟着她们一同看了下去。   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虽然魂体感觉不到累,可心老吴的事一直吊在心头,等了半天,实在有些按耐不住,正要开口,就见桌子上的纸人,开口说话了。   “妈的晦气,居然是个假的!”   老吴的声音!   我眉头一皱,转头看向锦月姑姑,就见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纸人,示意我继续听下去。   “那怎么办,估计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回去怎么跟大人交代?”   “实话实说,不行就跟栾玉那婊子翻脸,只要把她搞定,哪还费的着这么大功夫去找那老太婆。”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栾玉不可怕,关键是季宗卜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万一到时他再冒出来劫胡,一切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反正老子是不会再回那个破县城了,而且这次又不是我故意暴露身份,谁知道屋子里还藏着两个大古彩师,算了,回去告诉老大,一切交给他决断吧。”   ……   随着声音消失,摊在桌面上的纸人燃起一股火焰,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果不其然。”   锦月姑姑盯着桌面上的灰烬拿手拂了拂,道:“能在小乙老家潜伏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在还没有完全得知霍老太下落之前就这么轻易暴露身份,一切都只是虚张声势,想要诱敌深入罢了。”   我没太听明白,疑惑地看着锦月姑姑,就见她不屑地笑了笑,站起身说:“估计那俩人已经差不多快回到老巢了,走吧,去看看到底是谁如此煞费苦心,在小乙身边埋下这么深的一颗棋子。”   说完和花七颜转身出门,我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出去。   时值后半夜,大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三人出门后站在原地,就见花七颜再度掏出一张红纸,在手指中翻叠,眨眼间变成了一只纸鸢,放在嘴边轻吹了口气,抛向空中时,纸鸢闪动着翅膀,冲着西南方向快速飞远,片刻便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城郊西南,走!”   锦月姑姑的车停的地方离着长生当不远,三人驱车追着纸鸢消失的方向一直出了城,可是坐在车里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城郊西南,吴老大……   一颗心砰砰直跳!   要真是和他扯上什么关系,这看似无法接受的现实,却能解开之前很多困扰在心头的疑惑,但这样以来,在我身边,还有谁能相信?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车子离开城区进入一片荒郊之后稳稳停下,纸鸢就落在车头不远的地面上,锦月姑姑将其捻在手中,左右瞧了瞧,周围无比的荒凉,连一户人家也没有,随后一抖楼手,纸鸢化燃起一团火焰化成灰烬,可就是这短短一瞬的光明,却照出了围在身体四周黑暗内的数十双绿油油的眼睛。   一愣神,却感觉眼前的视线陡然一亮,蓦地低下头,竟发现方才被锦月姑姑洒在地面上的灰烬竟然又重新燃了起来,星星点点,铺满了四周的土地,将三人包围在中间,再转过头看向那些眼睛发光的生物,密密麻麻,全是蝙蝠。   “这里怎么会这么多的蝙蝠?”   我呢喃了一声,心中也不觉得害怕,目光仔细地扫量着这些蝙蝠,可是不看还好,只是一个打眼,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前的这些蝙蝠长得其丑无比,身上没有皮,裸露的皮肤上全是层层褶皱,上面还带着些黑毛,并且在毛发之间长满了数不尽的肉疙瘩,大疙瘩上面又长着小疙瘩,苍蝇蚊子都不敢往上落,一不留神,非得把脚脖子崴了。   而且个个都生了张怪脸,就跟缩小了的猪头一样,巨大的拱形鼻子占满了半张脸,嘴却又那么小,露出两颗红色的獠牙,眼睛被鼻子挤得只剩下两个圆点,看着就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那么恶心,也不认识到底是什么品种,越看越瘆得慌,干脆皱眉,将脑袋转了过去。   这些怪脸蝙蝠虽然数量众多,却也只是围而不攻,不像是受人驱使,而且在场的三人也都非等闲之辈,丝毫不见慌张,却在摸清楚情况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踩着地上的星火往前又挪了几步,就发现这些蝙蝠依旧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感觉这里应该是出了什么麻烦。”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三人皱着眉头盯着地面上逐渐升起的寒霜,心情开始有些沉重,不时出现在眼前被冻成冰块的动物尸体也开始愈发地增多,到最后,一直到正前方的路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背影挡住了去路,众人才停下了脚步。   “是老吴。”我轻声叹了口气。   老吴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被冻成了冰雕,死之前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但是神情却很淡定,仿佛是一个瞬间便成了这个样子,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成群的怪脸蝙蝠,各种各样被冻死的尸体,让我脑海中很容易浮现出一种生物的名字。   千岁蝙蝠。   日久色白如雪,飞行有风,常在雨天时出来,生性凶猛,可口吐寒精,三伏成冰,寒气袭人,难以接近。   有史料记载以来,曾在大明朝时出现过一次,据说还是在太行山。   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刘三手的千岁夜明砂,那个时候总以为这种有了千年道行的天灵总是离着自己很遥远,能拾得一些粪便便已经是天大之喜,时隔这么久,突然踏入这种东西的地盘,纵使已经身经百战,见识颇丰,可要说心里不犯怵,那是不可能的。   锦月姑姑和花七颜此刻也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苦笑地摇摇头,将有脑海中浮现出有关千岁蝙蝠的东西悉数告知之后,二人的脸色也果然随之耷拉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仙人指路   “是不是霍老太压根就不知道那么多东西,你先前之所以说那些,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好让老吴这颗棋子包括布棋之人现身,然后一锅端掉?”   我看着面色难堪的锦月姑姑低声问道。   锦月姑姑皱了皱眉,沉吟说:“也并非全部如此,现如今霍老太确实掌握了不少很关键的信息,但是她人究竟在哪,其实我也不知道。”   “好吧。”   我摆了摆手,深吸口气看向四周黑暗里弥漫着的淡淡薄雾,感受着空气里的微凉,抿了抿嘴说:“你觉得老吴背后的人会是谁?”   “会不会是吴老大?”我顿了顿,又补充道。   锦月姑姑脸色变了变,“再往前走不到两公里便是吴老大的宅子,除了他,你觉得还会是谁?”   我很难形容当时的感受,跟吴老大的接触虽然不及玉姐,姚二爷这些人那么多,但是他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都是举足轻重的。   初入成都的盗门掌舵大会上,吴家三狼的表现让我至今为止每每回想时,还是有些忍不住动容。   可就这么一个人,竟然成了隐藏在我身边最大的叛徒,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但我始终觉得,即便吴老大叛变,那也不是一开始就发生的事情,或许就是在我离开成都的这些日子里,他遭受到了什么迫不得已的威胁,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跟老吴第一次在县城里相见,就解释不通了。   可吴老大真的是叛徒的话,几次出去的消息走漏,对我一举一动的了如指掌,却又能找到眉目。   而且吴老大一定不会是最终的主谋,在他的身后肯定还有人,是谁,我现在一点也不敢往下想。   众人沉默了良久,见她俩始终盯着我不说话,我苦笑道:“走吧,都已经到这了,是黑是白总得亲眼看个清楚,而且看这形势,估计都不用咱们动手,已经有东西替咱们解决了一切。”   “还是小心为好。”   花七颜在此刻开口,随后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张像是过年时贴在家窗户玻璃上的红色贴纸,圆形的边框里是灯笼的图案,举到头顶,接着松手,贴纸半悬在空中不动,里面的灯笼却跟活了一样,开始悠悠地转起了圈,微微泛起了能照亮脚底下的路的红光。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彻底明白爷爷让姚半仙带给我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古彩门虽然人数不多,到现如今基本上已经绝迹,却能依旧占据外八门之一的席位,仅凭这一手贴纸亮灯,就足以震撼世人的眼睛。   红灯高悬头顶,照亮了三人通往吴宅的路,并且随着距离拉近,已经能看到越来越多隐伏在身边的草丛里,可早已被冻成冰雕的黑衣人,粗略地数了数,有百人之数。   可据我所知,吴老大所有门下众人加在一起也达不到这个数目,先前的推测被一步步证实,一直来到吴宅门口,才发现整座宅子,已经完成变成了一座冰雕博物馆。   在红色灯火映衬下的房梁砖瓦闪着熠熠淡光,大门虚掩,门口站着的两名守卫也彻底和整座宅子融为一体,失去了守宅的作用,成了件艺术品。   在不知道千岁蝙蝠有没有离开宅子前,三人站在门口没敢贸然深入。   “大妖出世,天下真的要乱了么?”   许久过后,锦月姑姑呢喃地看着吴宅,眼神很复杂,转头看向我说:“你现在是筢子行当之无愧的大掌舵,对付千岁蝙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摇摇头:“没有,或许憋宝古谱里有记载,可那书现在不在我身上。”   可脑海中随即想起当初在罗刹城前八爷手打虬尾七寸,将其制服的画面,想了想说:“万物不离本源,蝙蝠怕火怕噪,即便是千岁蝙蝠,也只不过是活得久一点,长得大一点的蝙蝠种,或许只要克制它的东西随它一同增长到一定程度,相信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到这,锦月姑姑沉眉思索了片刻,随即看向花七颜,花七颜抖了抖手,从袖中掉出一沓折起来的彩纸,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随后说:“只有亭灯现彩,但不知道管不管用。”   锦月姑姑点点头,“差不多了,估计里面不会有活口,只是进去确定一下,能拖住些时辰便可。”   说罢深吸了口气,掏出红纸和剪刀剪出了几个小人的图案,一扔到底,轻轻说了声“去”,就见那几个小纸人在地上挣扎了片刻,站起身,一蹦一跳地就顺着门缝走进了院子。   看着我惊讶的神情,锦月姑姑笑笑,“仙人指路,是我们古彩师最为基础的一样戏法,许久没用,也不知道效果究竟怎么样。”   我砸了砸舌,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小纸人已经折身反了回来,站在锦月姑姑脚下,停了片刻,直接一倒在地,再次恢复成了人形纸片,没有丝毫生机。   “走吧。”   锦月姑姑低头看了一眼,迈步就侧身走了院子,我和花七颜紧随其后,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赶等进了院子,看着眼前满满站着的各种身形各异,神态迥然的人形冰雕,还是有些忍不住脸色动容,看来真的如锦月姑姑所说,整个吴家,估计已经鸡犬不留了。   凛下心神,三人不敢过多逗留,直接朝着正厅走。   进到了正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端坐在堂内,面色严肃的吴老大。   吴老大端坐在椅子上,微张着嘴,神情肃穆,像是正在说话的时候便被冻成了冰雕,堂下还坐着两排人,看服饰穿着被分成了两股势力,其中左手边的有两个看着眼熟,而对面的,却无不都是陌生面孔。   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就在吴老大的身边,还摆放着一张椅子,只是没有坐人,来到切近,看着落在椅座上的冰渣和碎块,低声说道:“跑了一个。”   能在被千岁蝙蝠冻成冰块的情况下还能震开束缚,只身逃亡,其实力不言自明,而且整个宅子空空荡荡,看来千岁蝙蝠已经追那人而去,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   “看来千岁蝙蝠入侵这里的时候他们正在合谋什么事情,并且一点防备也没有便化成了冰雕,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有些发现。”   锦月姑姑说罢,三人分头在屋子里四处翻找,其实我也有过直接破开吴老大身上冰雕,直接搜身寻物的想法,可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三人找了会儿功夫,一无所获,而且过程中我还发现,整座院子翻了个遍,并没有见到吴勇。   这小子在第一次吴宅时被我训斥过一顿之后收敛了很多,除了当中玉姐收付南派七脉的时候带着吴老大出现过一次外,便再也没有露过面,此番不在宅中,会去了哪?   按下心头的疑惑,回到正堂,却有些不甘心就此白跑一趟,目光扫视着整个屋子,当再次落在那些陌生面上时,心头一动,两步来到切近,低下头伸手一掌碎开面前的冰雕,捡起头颅后用力剥开覆在上面的冰层,直到露出脖子上的衣服,再一把撕开,一道刺青赫然出现在眼中,可却不是沉沙鱼。   倒像是莲花,只有三片花瓣,所有人都是这样,并且在其中一人的碎尸里,我找到了一块像是暗器的黑色多棱铜块,被贴身藏在胸口,要不是整个尸体破碎成渣,还很难发现。 第三百三十章 亭灯现彩   “像是金门一样,隐世的组织么?”   我拿着铜块有些失神,翻来覆去,却在当中发现了一个极小的暗格,忍不住朝着花七颜靠了靠,借着火光往里瞧,发现了一个纂刻的“白”字。   白?   我一愣,心头隐约有些砰砰直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白家的人,找来了。   自从在葬龙谷见过那位白家先祖之后,我才知道在当今这个世上不止我一个白家人,而爷爷也只是被白家驱赶出家门的叛徒,并且和白家门人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交恶,难道这个吴老大一直都在替白家当眼睛,盯着我这个叛徒之后的一举一动么?   沉思之际,就听锦月姑姑说:“趁那东西赶回来之前赶紧走吧,这边的情况相信很快会被多方势力察觉,到时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嘴里打探到一些可用的消息。”   点点头,将铜块收入怀中,又深深地看了吴老大一眼,转身就朝着门外走。   锦月姑姑和花七颜在说话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我这一转身跟在身后,一只脚刚踏出正堂大门的门槛,就感觉眼前吹过了一阵风,风里还带着片片雪花,温度之低,连我这个残魂,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东西回来了。”   我和锦月姑姑异口同声道。   接着三人一点犹豫也不敢有,撒腿就朝院门外跑。   刚离开吴宅没多久,一声不像是叫声,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奇怪的东西钻进耳朵,身形为之一颤,残魂的身体也随之抖动,诧异地转过头,就见在吴宅背后的夜空中,一颗白色的光点正在飞速接近,眨眼的功夫就能看见,是一只体型不过比手巴掌大点有限,通体雪白,但脑袋却硕大无比的白色蝙蝠!   宛如在空中急速滑向,翅膀张开一动也不动地穿越夜空,以闪电之势朝着众人靠拢。   “跑不过它!”   锦月姑姑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状,低头说了一声,脚步一丝一毫也未放慢,却掏出一张白纸和剪刀,一边飞奔手上一边快速在纸上穿梭,三张白色的马形纸片,眨眼间便出现在手中。   接着就朝着空气中一甩,纸片尚在空中盘旋,耳边厢却突然响起了三声骏马的嘶鸣,然后就见那三张白纸马见风就长,直到长成和一般马匹大小无异的状态,一落地,三匹皮毛雪白的骏马,阵阵马蹄清脆,便在身边飞驰。   “上马!”   锦月姑姑娇喝了一声,伸手一拽马鬃直接翻身而上,花七颜也跟着纵身跃到了马背上,感觉着身后的温度越来越低,胳膊上已经起了寒霜,一咬牙一跺脚,有样学样,急速中一个转身来到骏马切近,用力一跺脚,拽着马鬃,一屁股便骑在了马背。   身子刚刚坐稳,屁股下面的骏马跟疯了一样,陡然加快了速度,在黑夜中一路狂奔,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着耳边风声呼啸,跑了一阵,本以为就此可以甩掉千岁蝙蝠,可是一转头,看着在身后紧跟不落的白色身影,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拍拍马背,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四道白色的影子仿佛幽灵一般贯穿黑夜,白马奔驰的方向是反朝着城区而去,我知道锦月姑姑想的是什么,可再往前走我记得便是一望无际的山区,没有了速度加持,等被千岁蝙蝠追上,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此刻我再一度从心头升起了继续一把好剑的念头,看着身后随着经过而冰封大地的千岁蝙蝠,我不知道残魂会不会也遭到同样的下场,如果不会,此刻若有三持长剑在手,或许能搏上一搏,总好过此般无脑逃命。   骏马跃过流淌在山脚下的小溪,看着在夜幕中山影重重的巨大山峦,耳听得锦月姑姑喝了一声“小心”,就感觉胯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失重,被惯性带飞,直直地就冲着面前的树林里飞了进去。   我下意识地将随风式施展开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就势卸掉身上的惯力,顺手捡起一根树枝,猛然站起身正要冲着千岁蝙蝠迎去,可一抬头,却发现身边流光溢彩,树梢指头挂满了形式各异的大红灯笼,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亭灯现彩!   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宛如在逛元宵庙会似的周遭景象,心中纵然知道这是花七颜使出的古彩戏法,可一时间还是缓不过神来,愣神之际,隐约中耳边就好像听见有锣鼓唢呐的奏乐响声,浩浩荡荡,瞬间将耳朵里给灌满。   再一次被古彩戏法震撼的无以复加,可缓过神来左右观瞧,竟远远地看着一直穿红挂彩的奏乐队伍缓缓顺着山路缓缓朝自己靠近,定睛观瞧,全是纸人!   这些纸人和先前在浮龙井甚至是卫君瑶手下的那些都不大相同,没有阴森的怪样,反倒是都穿着红花似裹的喜服,带着西瓜帽,脸颊涂着两抹嫣红,手中拿着各种乐器,又是吹又是敲,拍打弹唱,好不热闹!   队伍缓缓驶向跟前,我下意识地就朝身后退,等来到切近,就发现队伍中有两个人不对,虽然穿着同样的衣服,可面目表情明显是活人,而且还不住地朝我使着眼色。   锦月姑姑和花七颜!   赶等缓过神来,奏乐队伍已经从身边擦了过去,赶紧两步朝前追,待来在了花七颜的身旁,就忽得见她伸手朝我一抓,猝不及防一把被拽进队伍里,正要出声询问是怎么回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变得和她俩一样,穿红戴绿,手中还拎着唢呐。   “快吹,要是被那东西发现破绽可就前功尽弃了!”   吹?   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跟着队伍进到了像是大观园的地方,亭台楼阁,假山水池,许许多多的人影在当中来来回回,却没有一个能看清楚样貌。   “这些都是附近被引来的孤魂野鬼,也不要管他们,快吹,那东西就在这里!”   锦月姑姑紧张地声音再度钻进耳朵,下意识地就将唢呐一段含在了嘴里,可自己什么时候会吹这玩意儿,口中不敢用劲儿,怕乱了队伍的拍子,只能摇头晃脑地一边假吹一边注视着园子里的动静。   园子里很热闹,人影穿梭,满挂在庭院中的大红灯笼遮住了视线,却能感觉到温度随着深入而越来越低,那些晃动的人影也只是徘徊在边缘,不敢靠近半步。   千岁蝙蝠就在里面。   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在什么位置,周遭的景物被亭灯现彩遮的严严实实,就跟真的在逛大观园一样,而且看着奏乐队伍像是有目的地行进,我知道肯定是要离开山区,但是锦月姑姑曾说过,亭灯现彩支撑不了多久,我不确定这昙花一现的“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戏码,究竟能不能唱到落幕。   奏乐队伍绕着假山径直走进了园子的正中心,里面是个被百盏红灯紧紧围绕在一起的一片小水池,透过灯笼飞的缝隙,隐约能看见一道白影在其中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蹿,却不敢撞在灯笼上面,而且随着队伍的经过,更是如同发了疯一样,我甚至能感觉到一阵阵看不见的音波从它口中发出,震荡着四周的空气,残魂之体随之阵阵波动,可一路好在有惊无险,在队伍穿出大观园,逐渐离开红灯区的时候,锦月姑姑二话不说,将手中的铜锣一扔,将我和花七颜一手抓住一个,闷头就跑! 第三百三十一章 火云丹   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处于什么位置,但是从走过的距离来看,怎么着也都该离开了刚才身处的那片山区。   千岁蝙蝠的修为依旧是个迷,从它能瞬息之间将整个吴宅包括里面的人,一点防备都没有都冻成冰雕来看,我若是以肉身之躯和它对抗,根本连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下来,可问题就关键在于我现在的残魂之身,会不会被霜冻所影响,如果不会,有十二恨剑法傍身,或许我们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什么也不顾,只想着玩命逃跑。   正想着,突然就从内心深处发出一股子猛烈的悸动,就像是濒临死亡的本能反应,卷着身体的空气蓦的就刮起了一阵黑风,风刃呼啸盘旋,死死包围住整个身体,却在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密不透风的冰雕,连风刃都被冻的显现出了形状,一个猝不及防,顿时一脑袋撞在了冰壁上。   剑风自己施展了?   捂着发昏的脑袋,抬眼观瞧四周,竟发现围绕在身边的剑风被冻成了一堵环形的冰墙,晶莹的冰块包裹着道道黑色风刃,周遭的温度也猛然一降,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在心头陡然蹿升,二话不说,抬掌朝着面前的冰墙一阵猛拍,伴随着“咯吱”冰块的碎裂响声,再度施展出剑风将围着身体的冰墙绞成粉末时,两塑人形冰雕,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锦月姑姑!”   两步来至冰雕切近,看着已经变得和吴宅中那些人雕无异,依旧保持着奔跑姿势的锦月和花七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再抬起头,正看见千岁蝙蝠就盘旋在头顶不到三尺距离,雪白的身躯仿佛夜幕中的明星,微微张开嘴,一道肉眼可见,夹杂片片雪花的冷风,直接就冲着面门喷了出来。   当时浑身的汗毛都快炸了起来,瞬间将随风式提升到了极致,堪堪躲过冷风的同时,目光疯狂在地面上扫视,赶在千岁蝙蝠下一口吐息出现之前,一个驴打滚率先离开了原来站立的位置,同时伸出手捡起地上的树枝,一点犹豫也不敢有,一记临风引剑伴随着随风式的施展,整个人瞬间纵身而上来到千岁蝙蝠切近,树枝直指左翼,抬手便刺。   树枝带着破空声直直地点在了千岁蝙蝠的左翼上,可预想之中一击洞穿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树枝拦腰折断,和千岁蝙蝠掉转过头迎面吐来的霜冻气息。   在当初离开古道,寒冬腊月地在于家庙后山水潭里游泳都没有这么冷过,浑身的血和骨头凉了,第一次感觉到冻彻灵魂是什么感受,连大脑的反应都随之慢了半拍,身体也不会动,拿着断枝,身体跟木头桩子似的直接从空中摔倒地面上,眼睁睁看着千岁蝙蝠露出狰狞的獠牙,紧贴着身体垂直而下,一口咬在肩头,似要碎裂灵魂般的疯狂在身上啃食,忍不住长大了嘴,发出声嘶力竭地嚎叫。   “停剑抱影!”   眼看着一条胳膊在它的蚕食之下瞬间变成虚影,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在它牙齿急速开合的间隙之间,身体化作数道虚影从地上直接站起,再度施展出剑风将疾驰而来的千岁蝙蝠挡在风墙外,接着一记随风式借着剑风之力扶摇直上立于半空之中,手中反扣树枝,另一只手化掌为指,朝着迎面冲来的千岁蝙蝠撞了上去。   拂袖藏剑,手指轻点住千岁蝙蝠硕大的脑袋,身体里的力量再度如黄河泄洪一般顺着指尖倾泻了出去,一点不剩的渗千岁蝙蝠体内,我能清楚地看见它猩红的眸子一点点扩散,却依旧死死盯着我,宛如将死之人最后的凝视。   一人一蝙蝠同时从空中着地,紧贴在一起躺在地上,都没有死,垂死挣扎地想要站起身去给对方带来最后的致命一击,可使了半天劲儿,那种死狗一般的无力感如法炮制地席卷全身,可看着千岁蝙蝠开始一点点从地上站直了身体,艰难用翅膀撑地朝着自己缓缓靠拢,一直到连它身体上缠绕着的淡淡风霜都能看得清楚时,我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想说句临终遗言,可努力了片刻,终究还是放弃了。   千岁蝙蝠趴在了我胸口,以胜利者的姿态张开双翅,昂头冲着空中发出一阵阵耳朵无法察觉到的嘶鸣,让我不由的想到以前常看的动物世界里,狮豹厮杀后,狮子成了胜利者,踩在猎豹的尸体上发出的怒吼,仿佛在向世人宣示着自己的领土主权。   几声落罢,千岁蝙蝠低下头,张开嘴扯下胸口上的肉,还没咀嚼,在黑暗中蓦的就响起了一阵野猫的叫声。   声音不大,却让千岁蝙蝠雪白的身子一怔,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却还没将头收回来时,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千岁蝙蝠不见了。   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子,朝黑影消失的方向瞟了过去,就见一直通体黝黑的大猫正蹲在离着自己身体不远的草地上,微躬着身,低着脑袋将千岁蝙蝠咬在嘴里,几次撕扯,那千岁蝙蝠的身体拼命挣扎了几下,便整个一垂,像是死透了。   看着黑猫的屁股,我隐约觉得眼熟,想呼唤老黑的名字,可奈何全身的力气丧失,连眨动下眼睛都成了奢侈,只能安静地躺在那里等,接着等了有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像是确定口中的千岁蝙蝠已经不会再活过来,黑猫松开了口,转过头看向,口吐人言。   “千岁蝙蝠的肉活人食之可以增万寿,鬼魂食之可提升魂格,你是想留着找到肉身再吃,还是就现在?”   听着黑老太爷熟悉的声音,我终于强笑开了颜,拼命挣扎道:“现在吃!”   “那你在这等霍老太吧,我忍受不了有人在我面前吃掉我捕来的食物。”   黑老太爷说罢将千岁蝙蝠重新叼起放在了我脸边上,接着纵身,便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寻常的蝙蝠除了怕光和噪音外,还有着几样天敌。   蛇,禽,猫,蜥。   想不到即便是修炼千年的千岁蝙蝠,也无法逃脱自然法则的定律,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句刘三手在一开始见面时便告诉我的话,再一次一语成谶,也让我突然番醒,逆天,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老黑走了没多久,霍老太便拄着拐杖在鬼爷爷的搀扶下从夜幕中渐渐出现。   身后同时还跟着两个人,索隆和草王。   见面之后,大家都没有说话,抬着我还有已经冻成冰雕的锦月姑姑跟花七颜朝着林子中深入,走的是回到山上的路,这才让我明白,原来刚才我们同真相,只差了一步之遥。   霍老太住在山林中的一座木屋里,带着个院,几间偏房估计是索隆这些人的住处,将三人抬进了正堂后,索隆还有鬼爷爷心照不宣的转身离开屋子,霍老太端坐在一旁,看着我沉吟了半天,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造孽啊,白家东家受苦了。”   我这个时候身体已经恢复了些知觉,挣扎地从地上坐起身,摇摇头,看着锦月和花七颜道:“先救人吧,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霍老太点点头,从怀中摸索了片刻,掏出一颗暗红色还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珠子来,交到草王手上,草王会意地应了一声,拿着珠子来到锦月和花七颜身边,放置于当中的地面说:“千岁蝙蝠冰寒之气非同,估计需要十个时辰以上,火云丹才能奏效。” 第三百三十二章 龙六   “火云丹?”   我皱了皱眉,但凡修炼成精的天灵体内都结有内丹,成了精的蜈蚣身上有“定风珠”,成了气候的狐狸身上有“火云丹”,这些都是难得一遇的宝贝,结此丹的天灵被称作“上灵”,而他们体内的内丹,则是“上宝”。   千岁蝙蝠属寒,成了气候的狐狸属火,二者相生相克,以火云丹来化解锦月姑姑二人身上的冰寒,却是为当下上策。   沉默了片刻,草王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到椅子便坐下,随后斟了被清茶递到面前,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发现此时的草王同上次在姚宅见面时整个人状态看上去要好了不少,下意识地问道:“狼妖他们在幽泉狱得手了?”   “托少东家的福,狼爷和狐娘前些日给老朽带了几根百草之王,虽然已经坐化,可用于补充老朽的本源,却是绰绰有余。”草王弯着腰道。   点点头,草王转身离开房间后将房门反锁,我看向霍老太,就发现她一直在紧紧地盯着我,四目相对,笑了笑,“少东家莫不是还在怪老婆子吧?”   我赶紧摇头,没有接话,转念问道:“霍奶奶一直呆在这里,都是玉姐安排的么?”   “玉儿心思缜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为难她了,只身留在虎山,一个人陪着两头老虎同枕共寝,稍有差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两头老虎?   我一愣,皱着眉头看向霍老太,低声道:“你是说姚二爷?”   霍老太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叹声道:“姚二爷……一个敢自断双腿的盗门大掌舵,可远没有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我一下不淡定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霍老太,思索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从头说说。”   “从头?”   霍老太瞥了一眼,轻笑道:“哪里是头,是姚二爷第一次下黄河跟你爷爷相识,还是当年他为了逼你去浮龙井自断双腿,又或者说以他不亚于卫道者的实力却对这些蚊虫数以处处避退,事情的开始远在你我的想象之外,想要从头说起,何其难呐。”   “姚二爷的腿是为了逼我去江西自己砍掉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不是说是被门下的走狗给咬的么,那走狗不就是姚三?”   霍老太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拿手轻轻拨了拨茶杯上的盖子,沉眉说:“当初你在第一次找我以求解开身上怨鬼之祸,和询问江西之行的吉凶时,姚二爷就先你一步找到过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你骗到江西,只有这样,在筢子行没有你和玉儿的这段日子里,他才有时间腾出手去去一些他一直以来想做,却没有办法做成的事情。”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见霍老太沉吟了片刻,轻声说道:“安婆婆是他杀的。”   “安婆婆!”   我腾地站起身,浑身不禁地开始剧烈颤抖,看着霍老太激动道:“安婆婆是二爷杀的?”   霍老太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沉声道:“世人只知道憋宝四绝中的锁龙爪独步天下,取人首级犹如囊中探物,可你不要忘了,姚二爷之所以能成为偏门之中最大势力的盗门大掌舵,靠的就是一双鬼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何世杰的庄园中,以一身猎杀本领出名的亮杀门大掌舵叶千仇,在姚二爷的掌风下也支撑不到半招便战退,而且当日整个子蚨拍卖会现场的戒备全归盗门掌管,就连安婆婆的尸体也始终在盗门的看管之下,姚二爷跟安婆婆私交甚久,想要靠近她然后动手,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我如遭雷击地站在原地,盯着霍老太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可当脑海里回想起那晚在何世杰庄园里的一幕幕,特别是当叶千仇一招废掉青鲤的胳膊,欲要再度对姚二爷出手的时候,姚二爷那不动如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掌便将他击退的场景,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若说那个时候我对这些东西还不懂,只是觉得姚二爷的身手并不亚于叶千仇的话,可现在看来,二人之差简直如同云泥,以他这样的实力,何必在后来面对叶千仇的步步紧逼一直选择退让,甚至连整个盗门都基本消失殆尽,姚二爷可算得上是我见过最重视祖宗和规矩之人,此番做法,着实不该。   从深思中清醒,我看着霍老太道:“就算是他干的,可到现在看来,姚二爷似乎不但一丝好处也没捞到,反而丢了整个盗门,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霍老太微微点头,“是啊,连盗门都没了,他姚二爷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一愣,没想到霍老太居然会反问我,没有出声,就见霍老太沉吟了片刻接着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连盗门都可以不要,甚至废了两条腿,都非要让红鲤一直都跟着你去那些龙潭虎穴,一次次游走于生死边缘,还乐死不疲呢?”   接着一抬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我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听完傻了,木呆呆地看着霍老太,呢喃道:“红,红鲤……”   “自断双腿逼着你去了浮龙井,放风出八爷在黄河的消息引你去九狱九泉,杀掉了安婆婆,再流出憋宝古谱引发偏门内乱迫使你又赶往长白山,随后就是冯夷坟,甚至连城郊的那座静安寺,包括最近一次去康安,你不觉得你每次看似身不由己的东奔西走,实则都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而那个人,也一直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么?”   听完霍老太的话,我久久不能平静,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呆呆地说:“他是想让红鲤体内的另一个灵魂觉醒,才会让我无论走哪都处处带着她,现在目的达到……”   我突然一个激灵,感觉喉咙发紧,哆嗦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道:“哀乐佛,也是被他杀的?”   “怎么,你到现在才知道是他杀的?”   霍老太冷笑一声,“哀乐佛要从黄河来找你的消息只有二爷一人知晓,并且你不觉的他的死法,和安婆婆出奇的相似么?”   “尸,尸首分离……”我喃喃道。   霍老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其实当初你在十八里铺遇险之后,调查内奸的过程中我便怀疑到了姚二爷,只是奈何没有证据,但通过他第一次来找我非要让你去浮龙井来看,无论怎么说,他是撇不清关系的,后来的事也是玉儿率先察觉,其实很长时间以来都处在推测当中,直到姚二爷跟龙老大曾经有一次深夜会面,第二天便派人找到了你,放出了有关冯夷坟的消息,才敢断定,这一切的幕后主谋,就是姚二爷。”   我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俩深夜会面,如果这一切真的二爷干的,以他老谋深算的性格,是不可能是被你们轻易发现的吧?”   霍老太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但凡事最怕变故,你还记得龙六么?”   龙六?   我一皱眉,随即恍然大悟道:“记得,龙老大的手下,那日他邀我去老斋堂,便是他带路的,怎么了,他有问题?”   霍老太摇摇头,拍了拍手,房门应声被打开,蓦然转过头,正看见一人背着光影走进屋,赶等来至切近,才低头说道:“霍老太,白少主。” 第三百三十三章 赤龙礼地   “龙六!”   赶等看清了来人面孔,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龙六弯着腰站在原地,神情很恭敬,没有抬头,直接应道:“白少主,好久不见。”   我不可思议地看看龙六,又看向霍老太,就见霍老太淡淡点点头,道:“当初龙老大在拍你去请白少主去老斋堂做客前,可曾见过什么人?”   龙六应道:“回老太的话,那日在接白少主去老斋堂之前,却有人深夜造访老斋堂。”   “那人长什么模样可曾记得?”霍老太道。   “来人抹黑前往,并不曾看见模样。”龙六道。   “可有特征?”霍老太淡淡道。   龙六沉吟了片刻,说“此人身有顽疾,似无法走路,乘轮椅前往。”   霍老太听完点点头,“退下吧。”   赶等龙六走后,我才不可思议地看着霍老太说:“他怎么在这?”   霍老太淡淡说道:“龙老大和金大发一干人等都在金鹏手里,门下众人也随之土崩瓦解,这龙六是个聪明人,没有第一时间逃走,反而是找二爷投诚,谁料被玉儿半途拦截,就将他带到了这里。”   随即转念又道:“而且这个龙六,你不觉得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么?”   我一下愣住了,回想着那日在去老斋堂的路上,这孙子还有意无意地向我透露淮北的身世来着,当时就觉得此人太过精明,对主不忠,不适合当做亲信,或者唯以大用,这种小人之言不可不信,也不能偏信,可是连我都能看出来这一点,霍老太会看不出来么?   见我沉默不语,仿佛是洞穿了我的心思,霍老太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像他这种人,最宜在乱世中生存,懂得取舍,现如今龙老大生死未卜,其下诸多家门也都随之土崩瓦解,即便是龙老大能回来,想要再重新归拢人心,也非三言两语就能办得到的,龙六是个聪明人,能看出来当今天下大势,赶在乱世降临之前另谋明主,早点站稳脚跟,才是上上之策。”   我听了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尽管霍老太先前所言句句在理,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只凭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将姚二爷彻底树敌,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见我的反应,霍老太似乎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道:“你现如今虽然实力非同往日,可终究涉世太浅,有些话可以不信,但它却能给你心中度量的事情增加一些砝码,当天平的均衡足够倾斜,未必非要等到翘杆时才能下决断,而且决断不等同于决定,决断在心中,决定却要付诸于实际,况且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他虽然一直在利用你,可你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不是?”   我深深吸了口气,感觉霍老太这一会儿口中说的话很难消化,点了点头,说:“我需要时间。”   然后又不解道:“玉姐处心积虑准备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这些么?”   “当然不是。”   一声低哑的嗓音突然在黑暗中出现,猛然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在屋子阴暗的角落里,淡淡地散发着一双幽蓝的瞳孔,仿佛摄人心魄,诡异至极。   “老,黑老太爷?”   在认出了瞳孔的主人后,我忍不住改口说道。   黑老太爷踱着步子从黑暗中缓缓隐现,纵身跃到茶几上,舔了舔爪子上的毛,口吐人言道:“我们在这里看守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连你也要在这看着?”我不禁动容道。   “你的东西。”   黑老太爷说着斜眼看了霍老太一眼,霍老太无奈地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站起身转身走到了里屋,赶等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却多了一个包裹。   在见到那包裹的第一瞬间,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拿手哆嗦地指着它说:“怎么在你这?”   “玉儿交到这里的。”   霍老太将包裹放在桌面上,看着黑老太爷笑道:“怎么,你开还是我开?”   黑老太爷似乎没有心思理她,继续舔着爪子上的毛,霍老太见状也是无奈地摇摇头,伸手解开了裹布,一方青铜印,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青铜印的瞬间,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可随即不解道:“这是什么?”   “要知道这是什么,我和太爷会困在这大山里一步也不出去么?”   霍老太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目光落在青铜印上说:“这是八爷当初交到你手中留作保命的东西,玉儿说跟你的前世有关,如果有人能认出它的来历,便可可以确认你此世从何而来,那么围绕在你身边的一切,也就能拨云见日,迎刃而解了。”   我不敢相信地站起身来到茶几切近,盯着桌面上那方幽绿发黑的青铜印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抓了过去,手指刚一接触,一股冰凉瞬时沿着指尖传到体内,再攥入手中,就发现正颗印看起来太过平淡无奇,乍一看就是个铜坨,只是在正面,却刻下了“赤龙礼地”四个朱红色的大字,同时我还注意到,在沿边的印身上,同样还有一行小字。   一生转战三千里,此印曾当百万兵。   轻轻咽了口唾沫,将此印端在手中,抬起头看着一猫一人,道:“什,什么意思?”   “从字面意思上来,似乎是块史印。”   黑老太爷蜷着身子卧在桌面上,蓝幽幽的目光盯着手中方印道:“赤龙自古以来便是不详的征兆,兵灾,大旱,粮荒……这些灾害出现在朝廷文牒里通常都附带有赤龙二字,赤龙礼地,可暂且理解为此印出世时,灾难席卷大地。”   黑老太爷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听在心里挺难受,忍不住问道:“接下来呢?”   “暂时就这么多。”   黑老太爷抖了抖身子道。   “那这行小字呢?”我指着印身上的那行字问道。   “字?”   见一人一猫脸上的疑惑,我无语地将青铜印放在了桌面上,刻着小字的一面朝上,指着说:“一生转战三千里,此印曾当百万兵,是什么意思?”   可再看他俩不解地将目光从青铜印上再挪到我身上,顿时心头一沉,再低下头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字没了。   赶紧将青铜印掉了个个儿,可怎么找,都再也瞧不见那行字的踪迹,整个人愣在原地,半晌无言。   “一生转战三千里,此印曾当百万兵……”   黑老太爷此刻终于站起了身子,口中轻喃,目光冷峻地看着我道:“你方才当真看到了这行字?”   我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又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陡然涌上心头。   “这块青铜印并不是为了记录某一时期的灾难而锻造,而是因为这块印,导致天灾降世,生灵涂炭……”   我忍不住身体打起了哆嗦,再看向霍老太,难以置信道:“玉姐真的说过,这颗印是跟我的前世有关么?”   霍老太没有说话,一汪如同深谭般的眼眸此刻微微泛起了波澜,不断在青铜印和我身上来回扫视,半晌才幽幽道:“我终于知道玉儿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了。”   “执此印可降世灾祸,或者说,此印出世,灾难相随。”   黑老太爷踱着步子围着青铜印缓缓地转着圈,一双幽兰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的爪子立在半空中,转过头看向我说道:“当年黄河胆现世,引发黄河古战场时,也有一句类似的话在世间流传。”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星堕而天下忧,天罚降怒撼九州   看着猫老太爷,我强装镇定地问道:“什么话。”   “一星堕而天下忧,天罚降怒撼九州。”   我和霍老太面面相觑,从她的表情上来,似乎也是头一次听到这句话。   “九州?”我呢喃了片刻,“九州可否就是九狱九泉?”   黑老太爷在桌面上缓缓转圈,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青铜印,低声道:“九泉既是人类寿命的重点,也是生命的起源,其经历岁月悠久,九狱九泉只是时至今日人们为了区分九条冥河还有九座城狱所给起的新名字,从最初时期的九泉,再到黄泉,然后又是九泉地府,名字一直在变,却不过是方便不同时期人们对那里的探知和了解,可那些真正生存在地底下的人,却从来都管这个地方,叫做九州。”   我不禁一愣,九泉对应天下九州,九州里死去的那些人魂归九泉,或许应该是一些特殊的原因没有前往轮回转世,反而像是居民一样就此在那里生活了下来,可是九州这个名字似乎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大禹划天下为九州时还处在夏朝初年,距今已有4000多年,若果九狱九泉的原住民当真时那个时期便遗留下来,这当中的时间跨度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将心中的疑惑告诉给猫老太爷,它也只是摇摇头,“九狱九泉从存在便是未知,我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记得当世皇帝还叫朱高炽……”   可没等它把话说完,便被霍老太出言打断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是朱棣,真是老糊涂了,连个名字都记不清楚。”   “可朱棣不是朱元璋的孙子么?”猫老太爷转过头说道。   “他是朱元璋的四子……”   “那朱高炽呢?”   “那是朱棣的儿子,朱元璋的孙子……”   黑老太爷皱了皱眉头,幽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可接着就抖了抖身上的毛,低声说:“管他是谁,当初正是那句‘一星堕而天下忧,天崩降怒撼九州’的预言引发九狱九泉骚乱,时间过了不到半年,震烁古今的黄河古战场便开始了……”   黑老太爷在说到古战场时预期有些唏嘘,让我忍不住一怔,急忙问道:“太爷,您参与过当时的战争?”   “我?”黑老太爷轻轻笑了笑,“我是大明年间才开始接触到九狱九泉,可据我所知,古战场在秦汉时期便已经接近尾声,余留下来的那些星火也很快扑灭在前隋,那个时间我还在山里修炼,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了解的这些也是后来游历山川时的道听途说罢了。”   我闻言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连黑老太爷活了几年前的光景都对古战场的事一无所知,而卫君瑶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对这个话题刻意回避,要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真的要亲自去找九泉府那些老家伙才能行了么?   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头疼,尽管想在实力增长到一定地步之前尽量避开和九泉府正面交锋,可还是身不由己地再一次被卷入到这个大漩涡当中。   “那玉姐现在知道在她身比那的那个‘我’,并不是我本人么?”   想了半天,我还是将心中目前最惦记着的事情问了出来。   霍老太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轻叹口气道:“为了避免将我和太爷暴露,我跟玉儿之间的联系还保留在上次去替血狐疗伤的地步,现在她那边具体什么情况,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有关于玉儿的安危你大可以放心,要是真有事,我们这边会察觉到的。”   说话期间,耳朵边上开始缓缓响起一阵阵“咯吱”像是冰块碎裂的脆响,众人止下了话题,将目光落在锦月姑姑和花七颜身上,就见她二人身上冰封的霜冻已经开始逐渐瓦解,在地上流淌出大片水迹,脸上也渐渐地恢复血色。   “不要告诉外人我在这里的事情。”   黑牢太爷说了一声,赶在她俩苏醒之前从桌面上一跃下地,纵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些日子你暂且留在这吧,千岁蝙蝠的尸体我已经安排草王处理,既然你不想等夺回肉身之后用来增长寿元,那就提升魂格,以备来日之战吧。”   锦月姑姑和花七颜也很快苏醒,在见到我和霍老太之后虽是满脸诧异,却也没有多问,活动了下筋骨察觉没有异样后本想就此告辞,可却霍老太拦下说:“古彩门到目前为止,真正堪称还心存祖训的大戏法师也就只剩下你姐妹二人,不妨在这里陪白少主多留些时日,老朽还有些薄礼相赠,还望莫要推辞。”   锦月和花七颜二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霍老太了。”   离开正堂时,天光大亮,小院在深山中显得格外幽静,霍老太还在这里养了一群鸡,索隆正蹲在院子里给鸡喂食,翘我出来脸上扯出一抹尴尬,拍拍手站起身,干咳了一声道:“少东家,别来无恙。”   和在贡嘎寺时相比,索隆现在身上的戾气已经少了很多,不知道金鹏是用了何等手段竟然能给他安上一双和真人无异的招子,佝偻着背站在那里,和整个院子的景色融为一体,乍一眼望过去,就和寻常的农村老头没什么区别。   二人对视了半晌,觉得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抱之以笑,正要转身回到霍老太安排的房间,就听索隆在身后急忙道:“少东家,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去何世杰庄园赴会之前,我曾托人找你,想要见你一面。”   我停下脚步,想了想说:“记得,怎么了?”   索隆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挣扎了几分,说:“其实我就是想提醒你,安婆婆并不是死于你大哥白正则之手。”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随即转过头看向索隆问道:“那你知道是谁杀的?”   索隆脸上的褶子抽了抽,看了正厅关闭着的房门一眼,俨然像是在忌惮着什么,到最后无奈叹气:“算了算了,事到如今谁是真凶已经无关轻重,可老头子还是有一句话想要奉劝白少主一声。”   说着突然止住了嘴形,拿手在胸前比了个“八”,便继续蹲下身,喂鸡去了。   我脑袋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弯,本以为索隆会和霍老太众口一词,告诉我真凶其实就是姚二爷,可头手中比的这个“八”是什么意思,让我小心八爷,还是安婆婆其实是八爷杀的?   而且索隆明显是在忌惮着正厅里的人,里面除了霍老太便是老黑,他在怕什么?   深吸了口气,在这个时候尽量避免自己陷入到这种短时间内找寻不到答案的苦恼中去,转身来到房间推门而入,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盯着手中的青铜印,逐渐就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如果吴老大真的是一直安插我身边的一枚棋子,那以筢子行向来不问盗门世事的习惯来看,姚二爷想在半途中直接插手,指使吴老大替他卖命暗中观察我的可能并不大,除非这颗棋子埋的够早,在一切事情都开始之前姚二爷便通过某种手段令吴老大为首是从,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那个时候我还在三岔湾,或许连黄河娘娘都还没有现世,如此煞费苦心地插手筢子行,就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将来……   不对!   我心里咯噔一下,姚二爷收拢吴老大,一开始可能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八爷,为了监视整个筢子行。 第三百三十五章 被困   而我的出现只是个巧合,但身为八爷亲自带回来的人,又是筢子行新少东家,口风传到姚二爷的耳朵,他自然会派人将我的来历查个清楚,当中又得知我是白老鬼的孙子,而且他还一定掌握着别的我不知道的信息,才认定我是能帮红鲤觉醒体内第二魂魄的关键之人。   红鲤对于姚二爷的价值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但也不难看出来,二爷对她的情感很复杂,就像是取舍不能,自我矛盾,或许我的出现,才是他下定决心,挖掘红鲤身世之谜的关键。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或许此时此刻身在家中的二爷,想必也已经猜到了我此刻的推测,正在筹备下一步棋,就等着我入套了。   对于这种活久了的人精,我没有和他往下斗的意思,而且目前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处在推测阶段,就像霍老太说的一样,心中有决断,却暂时用不着付诸于实际。   打定了主意,心头陡然一松,纵使结果不尽如人意,可总好过身陷囫囵,连人和鬼都分不清楚要来的轻松许多。   “啪啪啪……”   门外一阵砸门声将思绪拉回,推开门正看见索隆矗立站在门口。   “位置已经暴露,霍老太通知即刻撤离。”索隆沉声道。   听了他的话我愣了一下,可是看着已经在院中集合的霍老太还有草王等人,点了下头跟着出门,看着霍老太忍不住问道:“谁来了?”   霍老太摇摇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不是人。”   我第一反应想到的姚二爷,但以他的性子即便是翻脸也不可能会是现在,更何况玉姐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可除了他,难不成是金鹏?   众人踟蹰之际,却见在院墙上蹿出来一只黑猫,半蹲着身子站在墙头,低声说道:“出山的路已经被封锁,准备迎敌吧。”   看着黑老太爷我忍不住问道:“连您都没有办法么?”   黑老太爷却白了我一眼说:“对方明知道我在这里还敢过来,肯定是有能抗衡我的实力,都回屋吧,与其指望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来犯者。”   迫于无奈,众人又转身回到了正厅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寒霜,只有霍老太沉吟了片刻起身转到里屋,手中拎了把黑漆漆的长剑出来,“这把剑是当初老婆子过七十大寿,龙老大赠予我的贺礼,据说是在一座汉代古墓中所得,老婆子虽不会用剑,可能看的出来这玩意儿对阴邪之物极为克制,今天我就转赠给你,希望能在你手中发挥它该有的威力。”   说着就将长剑往我怀里一丢,我猝不及防险些没接稳,可是就在手掌握住剑柄的同时,一股极寒之意立马就钻进体内,忍不住浑身打起了哆嗦,半晌才平复如常。   长剑朴实无华,没有什么惊奇之处,可就是从剑柄处发出来的丝丝冰寒,让我笨有些躁动的心,竟然开始安定了下来。   “他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锦月姑姑在此时开口问道。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黑老太爷淡淡道:“来的都是地底下的邪祟,白天只能守住山口不让人出去,想要放手行动,必须等到深夜才行。”   锦月姑姑点点头,“那还有时间,我和师妹出去布置布置,以免临阵被打个措手不及。”   等到锦月和花七颜出门,我才看着黑老太爷问道:“真不知道是谁来袭么?”   “天下阴邪之物都离不开九泉府的掌管,可山外的那些东西,又不单单是九泉府那么简单。”黑老太爷应声道。   “恐怕当中还参杂有昆仑种吧?”索隆顿了顿,说:“昆仑山上能和黑老太爷排资论辈的不多,要真是那些老东西下山,今晚可真不好熬了。”   在听见索隆说到昆仑山里的那些老家伙的时候,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有着数千年道行的天灵,像什么凤凰的原型鹑乌、九头虎尾的吾昆兽,以及能口吞蛟龙的赤蛇……这些东西如果真的下山现世,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黑老太爷晃了晃脑袋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下还没有开始大乱,有卫道者在,那些东西不敢随便出世,即便是偷偷摸摸溜下山,也不敢肆意行凶,毕竟在这世上能治它们人多了去了,放心吧,估计它们来也只是为了制约我不动手,剩下的,可就要看你们的了。”   我闻言点点头,将手中的黑色铁剑挽出了道剑花,没有接话,然后听霍老太低吟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今晚,而是以后,能躲过今晚故而是好,怕的就是过了今晚,还有无数个同样的夜晚在等着我们,昆仑种在昆仑山脉中蛰伏千年,此次如果真的下山,必定是做足了准备,不会无的放矢啊,一击而退啊。”   或许是因为压力,也获悉爽因为霍老太的话,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屋子里都陷入到了寂静,没人开口,草王已经将炉子从院外搬到了屋内,见缝插针地提炼千岁蝙蝠尸体里的精华,索隆一直端坐在一边紧锁眉头估计是在思考对策,毕竟他曾经也是北派相灵一脉的掌舵,憋宝伏天灵之事也没少干,蛇打七寸,特别是对于这些有着数千年道行的天灵来说,找到其弱点再趁势攻击,才是今天晚上迎敌的最佳选择。   这种沉默一直僵持到锦月和花七颜回来,二人面色疲惫,进门屁股还没有坐到椅子上便急忙道:“已经来了。”   那会儿天还没黑,夕阳正值西落,如血一般的余晖透过门缝射进屋子里,将众人脸上的神色映衬的更为惨淡。   闻言大家齐齐站起了身,将目光同时落在了锦月姑姑身上,还是霍老太率先开口,低声问道:“来的是何物?”   锦月姑姑皱着眉,咬了咬嘴唇说:“没看见人,但是山里却多了几杆暗红色的大旗,树林里的鸟已经被惊走的差不多了,估计很快就会将这里包围。”   “这么大阵势。”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随后就见霍老太点点头,“在搞清楚敌方是谁之前,大家切莫轻举妄动……”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原本一片寂静的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导火线一般,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阵阵响起,令屋内众人脸色齐齐动容,接着就听花七颜脸色难看道:“是我布在院子外两米处的石兵,看来它们已经到了。”   一语成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刚刚落罢,院中突然就开始刮起了狂风,卷起地上的碎石杂物全都砸在了门和窗户上,整个屋子都仿佛随之摇晃,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仿佛暴雨来临时的前兆,遮天蔽日,连太阳最后一丝余光都给盖了下去,屋里也随之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身体被黑暗笼罩的瞬间,一阵火柴划动的响声在耳边响起,接着就见在黑暗中,霍老太干瘦的手掌持着火星点燃了桌面上的煤油灯,盖上灯罩,昏暗的光亮瞬间映出众人紧张的面孔。   索隆正坐在我对面,脸上都快拧出水来了,腮帮子咬成了一条线,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而我也死死攥着剑柄,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和窗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从哪个地方窜出一人来。   “桀桀……桀桀……”   僵持了片刻,一股子像是指甲抓挠黑板的笑声被风顺着门缝吹到了屋子,钻进耳朵里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第三百三十六章 霍老太之怒   众人脸色齐变,屁股再也坐不住正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见一只趴在桌子上的黑老太爷淡淡道:“那东西还没有进屋,这么紧张干什么,别没开打,就先把自己给吓死。”   “桀桀……桀桀……”   刺耳的声音却在黑老太爷话音落罢再度响起,较之前更为强烈,心里就跟猫爪一样,索隆先是忍不住,一拍桌子怒喝而起,却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那风声传来一道极其尖锐的笑声。   “黑老太爷,这些小娃娃之间的恩怨,你确定要插手么?”   声音一出,众人顿时如临大敌地站起了身体,目光警惕地盯向四周,却发现那声音飘忽不定,顺着风声从房屋四面八方的缝隙里传进,根本不知道人在何处。   只有猫老太爷依旧不悲不喜地趴在桌子上,抬起头淡淡地说道:“我当是谁搞出这么大阵仗,原来是一只鹌鹑,怎么,昆仑山待不下你,跑到这里撒欢来了?。”   屋外那声音不怒反笑,尖锐的声音撕裂空气,震得屋顶上的灰尘层层洒落,而在这个时候,黑老太爷悠悠地站起身,低声说道:“是鹑乌,一会儿我缠住它,你想办法解决掉其他的昆仑种和阴兵,然后找机会离开这里。”   真是它来了。   我心头一沉,鹑乌是神话凤凰的原型,有关于它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只知道其常年生活在昆仑山中,是昆仑山中万禽之首,它能来到这,想必也不会是只身前往,在其身后必定跟着大量昆仑飞禽,看来今天晚上远比预想中要难熬很多了。   想着不禁攥紧了手中的剑柄,试图从剑身上寻得一丝安宁,恰在此时,屋外的风声突然就停息了下来,一股凛冽的杀气,洞穿门庭,直击众人心口。   “老太爷,活到这个岁数实属不易,何必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后生,让自己千年修为毁于一旦呢?”   说话的不是鹑乌,反是另有其人,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猛兽低吼,不禁脸色一变,转头看向黑老太爷,就见它突然炸起了毛,弓着背眼睛死盯着大门,低沉着声音道:“吾昆,连你也来了。”   吾昆兽!   我深深吸了口气,刚刚升起了一丝信心也在此刻荡然无存,下意识地朝身后退了一步,耳边同时回响着门外那人淡然的话语。   “你我同为一族,只不过悟道的方式不同,今天我来就是想劝劝你,别硬撑着了,天下大势又岂会因为小小的凡人或是天灵而逆转,莫要再做那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举动,你随我出来,我带你见位大人,相信你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猫老太爷闻言笑了笑,一改神色紧张,淡淡道:“从你修炼出第二颗脑袋开始,你我便非同种而是异类,九头虎尾,想必死在你口中的生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下山,就怕引来天雷施惩,劈你个云飞烟灭么?”   “天劫?”   那人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冷笑了一声说:“乌云遮日,诸佛闭眼,试问普天之下有谁还拦得住我,看来今日你是非要和我等分出个胜负了?”   “不是他,而是我们!”   霍老太在这个时候突然拍案而起,满脸皱纹的面孔竟隐约间显现出一狐狸形状来,很快又恢复如常,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大门桀桀怪笑:“老东西,是不是老娘不出声,你当天底下的耗子都没人管了!”   “胡太奶!”   门外的声音陡然一阵惊慌,似乎能听到脚步急促,半晌才说:“胡太奶,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吧?”   “我待在哪又岂是你个孽障可以出言左右的,现在滚出老娘的宅子,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待会儿扒皮喝血的时候,连个根骨头也不给你留下!”   霍老太一改之前佝偻无力的模样,整个人杀气腾腾,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闪着的绿光,怎么看也不像是人才能放出来的光芒,看似狐狸却又比狐狸恶毒万分,凝视了片刻,一个大胆的名字,赫然在脑海中出现。   黄鼠狼!   东北供奉保家仙,通常写在纸上贴在墙上,或是用木板制作的胡黄常蟒的牌位,有的人家也有小庙,供奉保家仙一般不用做仪式,直接写上供奉即可。   在保家仙里,常见得有四大仙族,胡(狐狸)、黄(黄鼠狼)、常(长虫,即蛇)、蟒(蟒蛇)四类,在此类仙堂中常见“常天龙”、“蟒天龙”、“胡翠花”等牌位神像,即此四类成员。   保家仙可以分为文仙、武仙、报马仙三大类,其中文仙是指能看病的仙家;武仙就是可以消灾劫难的仙家;报马仙是指报信通风的仙家。文仙一般为狐、黄二仙;武仙一般为常、莽、清风;报马的大部分为狐、黄、清风。   关于保家仙里的神仙名号,也都是有根有据,相传胡家仙族在历史上共有八位太爷和一位太姑。   他们本是同父异母所生的兄弟姐妹,其中胡大太爷和胡二太爷在商朝时战死疆场,现已被封神,剩下的尤以金花教主,通天教主,银花教主,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最为著名,负责统领及监管天下出马的仙家。   霍老太方才被那人唤作胡太奶,会不会就是保家仙中尚存于世的胡家太奶奶,可为什么这眼睛,又那么像是黄家大仙呢。   屋子里众人除了黑老太爷外,此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霍老太身上,大家面色震惊,特别是索隆,恨不得快把舌头都咬掉了,完全忘记了门外此刻大敌将至,只知道盯着霍老太,哆哆嗦嗦半天,才蹦出了三个字:“太,太奶奶……”   屋内和屋外同时一片寂静,再也没人出声,仿佛空气都在此刻凝固,只有霍老太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戏谑说道:“小花猫,你说我是先吃你的脑袋,还是先剖开你的肚子,挖出心脏,在它还在跳动的时候直接吞到肚子里,尝尝这昆仑种的滋味儿,是不是真的和别的东西不太一样呢?”   “不可能!”   门外的声音陡然变得狂躁,声嘶力竭地发出一阵狂吼,“胡太奶吃得人间供奉,早已不属于天灵之列,得道成仙指日可待,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破林子里单单保护几个凡人,区区障眼法也妄想蒙蔽老子的眼睛……”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霍老太笑了笑,冲着大门一招手,轻道:“你若不信,大可以进来亲眼瞧瞧,是非真假,以你的见识,还看不出来么?”   感受到霍老太的轻视,门外那人顿时不作声了,而我的心里简直比出去跟吾昆兽打一架的震撼还要大,霍老太莫非真是掌管天下出马仙家的胡太奶?那就是说她早已不属于人或者天灵的行列,得到香火供奉,成了真正有道行的半仙,可是为什么狼妖还有血狐在第一次跟她见面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呢,而且狼妖还说过,这霍老太当初还在长白山骗得狼王跟草王一族厮杀,若真是仙家,又会怎么连个棺材兽都斗不过,还要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才能达成目的?   特别是血狐,以她的修为不可能连自家的祖先站在面前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看着霍老太眼睛里散发地幽幽绿光,那股子发自内心深处的恶毒跟怨念,还有方才跟狐狸一般的虚影,让我忍不住背后直发凉,连拿着剑的手都在哆嗦。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千金拖山榨法   门外许久都没有动静,仿佛骤雨急来一下子被大风吹散,屋内众人屏气凝神,一刻也不敢放松,重新将目光落回房门时,就听“咣”的一声,门板从外被大力撞动,瞬间化成木屑横飞,朝着众人脸上直直砸了过来。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手,面对突变,面色丝毫不改,只有锦月姑姑从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一挥大袖,隐约着就能感觉面前升起了一堵无形之墙,将冲着迎面飞来的断板木屑挡在了离着脸上不到三寸距离的空气当中,接着又轻轻一跺脚,手上指决微掐,目光之中只见刚被破坏掉的大门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嫩苗抽枝般从地上长出一堵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木门,再度将入口封死。   “鲁班秘法中的困山咒,锦月姑姑果然不愧为当今大戏法师中,最有潜力成为古彩大师的天才。”   随着索隆口中发出一声惊叹,屋外的那股力量仿佛不甘心就此作罢,在木门升起的一瞬间,便以惊人的速度急速撞击了数十下,可此时的大门今非昔比,除了能听见撞动所带来的巨大响声外,甚至连晃都未曾晃动一下,宛如铜墙铁壁,稳如山岳。   而我发现霍老太在这个时候已经一收先前的凌冽气势,端坐在椅子上,拿手轻轻捋着黑老太爷身上的毛发,而黑老天爷更是一脸享受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大惊,却不敢出声,转眼看向锦月姑姑,忍不住道:“能支撑多久?”   “支撑到千金拖山榨法完成。”   锦月姑姑低吟了一声,手上发法决又变,口中同时振振有词:“此粱此粱,生在何方,生在青龙山前,生在青龙山后,何人得见你生,何人得见你长,鲁班打马林中过,此木弯弯好做粱!”   一语念罢,突然就听得头顶上“咔嚓”一声脆响,犹如房梁断裂,可抬起头时,却见花七颜不知合适纵身跃了上去,屈膝跪在房梁上,手中持着一把黑色改锥,如穿花引线般在房梁上飞速雕琢,神情肃穆,口中轻叨:“开山砍出鱼鳞并金甲,奔锄砍出梁花状元郎,两头雕起龙虎相状,中间福禄寿满堂,天子弯弯河水茫茫,大吉大利,百邪退避!”   随着话音落地,片刻前还是一桩朴实无华的木头桩子,竟然在花七颜的手中真的变成了两头龙虎状,当中刻着福禄寿三个大字,熠熠生辉的木色粱桩,而花七颜也在此时从房梁跳到了地上,看着锦月姑姑道:“师姐,可以点粱了。”   锦月姑姑默默点头,冲众人道:“千金拖山榨法取自鲁班残卷后卷,平日里我师妹二人也只是略有涉猎,却从未施展过,书中曾言此术可以退却妖魔,保家护宅不受任何外力摧毁,师妹祭粱完成,接下来便是最关键的是术中点粱,若能施展完成,可保诸位今晚无忧。”   说罢深吸了口气又道:“祭粱可挡群兽,却无法阻止屋外的百鬼,在此期间全都仰仗各位,莫要使恶鬼入侵,乱我心神。”   说罢深鞠一躬,再道一声“师妹替我护法”,便飞身跃上房梁,闭目凝神,盘膝而坐,再也没了动静。   “霍老太当年在长白山时遇难,是被胡太奶所救,为报救命之恩,霍老太便供奉胡太奶,成了出马仙弟子,方才只是请神附体吓退了鹑乌和吾昆兽,但这样僵持下去必露破绽,现在全靠千金拖山榨法守住房屋不破,才能将今晚撑过去,一旦屋子没了,将霍老太的真实实力暴露给敌人,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听着在脑海里低沉的话语我猛然一惊,转过头,就发现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面沉似水地紧盯房门和个个窗口的入出,只有站在霍老太身后的鬼爷爷低着眼睛在看我,嘴唇微动,却一刻也未曾张开。   传音入室!   我心头一颤,点点头,又看了眼霍老太跟黑老太爷,攥紧手中的长剑,感受着那丝丝冰寒入体所带来的安定,刚缓过神,一阵急促的鼓点,瞬间将心思打乱。   轰隆隆!   鼓声来的毫无征兆,整个屋子都随之晃动了一下,就像是古战场中两军交锋前的战鼓雷动,一下下直击心口,牵扯心脏,连心跳都随着鼓点变化着节奏,从房屋四面八方的缝隙里传进,使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要来了。”   鼓声接连不断,越来越猛,抬头看了一眼似乎也受到鼓声影响而开始变得眉头紧皱的锦月姑姑,我低吟了一声,将长剑竖在胸前,从口中长长突出被鼓声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刚一备身,只见一道道虚影穿越房墙,迈步就朝着屋子里踏步走了进来。   阴兵!   可这些阴兵明显和我之前在九泉府见到的那些不太一样,浑身被黑气笼罩,漆黑的战盔下看不见人脸,宛如无尽虚空,手持黑色长枪,一步一伐井然有序,杀气森森,走路听不见脚步声,可每跨出一步都紧踩着鼓点,一个个整整齐齐地穿墙而过,其肃杀之意,未曾动手,便不禁身后其了凉气。   “好大的阵势!”   鬼爷爷低喝了一声,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赶等在出现,正站在为首阴兵的跟前,化手为掌蓦地朝阴兵胸口处一拍,可那阴兵非但纹丝不动,反倒是鬼爷爷一掌像是拍在了顽石身上,脸色一变,朝后猛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依旧缓缓向前推进的阴兵,脸上阴沉地都快拧出水来了,看了索隆一眼,索隆心领神会地纵身向前,枯瘦的手掌化为利爪直抓迎面阴兵的喉咙,可是手一伸进去,竟像是石沉大海,半个胳膊都没入在了黑暗当中,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骤然回手,却发现包裹在胳膊上的衣物全都化成了灰烬,被风一带,飘洒在空中,层层落地。   只是短暂的片息,如黑色潮水的阴兵已经将半个屋子占据,将旁人视若无睹地经过,看目标,似直指正在房梁上施法的锦月姑姑。   感受着从身边擦肩而过的阴兵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阴寒,黑老太爷也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深幽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迎面而来的阴兵,炸起了毛,弓背正要出手,却听鬼爷爷急忙道:“太爷莫要动怒,这些狗皮膏药,交给我们几个小的就行了!”   鬼爷爷说话的声音很大,明显不像是说给黑老太爷听的,在说话的同时掌风又起,不断地拍在沿途走过的阴兵身上,几番下来气喘吁吁,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看着越来越多的阴兵穿墙而入,屋子里已经冷的如同寒冬腊月,每个人的脸上都结满了寒霜,手中的黑色铁剑更是和冰块一样,忍不住抖了抖手,瞬间施展出了破力式。   剑锋点在这些阴兵漆黑的盔甲上,溅起了阵阵火花,金戈击打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却一道白色的印记都没有留下,顿时让我心头大惊,不敢犹豫,一个转念再度将剑风施展开来,黑色的风刃瞬间平地而起席卷全身,将周遭的阴兵全部笼罩在内,而在这个时候,阴兵的脚步却突然随之一滞,齐齐转过头看向我,头盔里的黑暗被剑风卷出了黑烟,丝丝缕缕地随着风刃盘旋,眨眼的功夫离着最近的两名阴兵就跟气球漏了气一般,直接化作一堆烂铁盔甲散落在地。   我见状一喜,屏气凝神欲要催动剑风更盛之际,却忽然听见鬼爷爷的呐喊:“少东家住手!” 第三百三十八章 退鬼三锤   一愣神,剑风依旧在持续咆哮,所有的一柄都在此刻停下脚步将脑袋转到了我这边,可透过剑风诧异地看着鬼爷爷,就见他一掌刚刚从阴兵身上落罢,满脸惊慌失措道:“快住手,不然整个屋子可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屋子?   猛然抬头,才发现呼啸的剑风如蝗虫过境般将屋子里的所有家具摆设全都撕成了碎片,黑老太爷和霍老太也离开了原先的位置神情诧异地看着我,并且风口之处紧挨着身体摇摇欲坠的锦月姑姑,花七颜以肉身之躯横在当间,身上的衣物被风刃卷地猎猎作响,脸色煞白地阻止剑风继续推进,可已然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心头一沉,风随心动化作淡淡黑烟消失在了原地,可还没等我有下一步反应,一股股凛冽的杀气从身体四周直逼而近,陡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将随风式施展到了极致,却在离地的瞬间,一杆杆黑气缭绕的长枪应声而至,扎在地面却仿佛浓雾消散一般化成了缕缕黑烟,可就见那阴兵一丝犹豫也不曾有,调转了身躯手中虚握空气,冲我直直地一指,在我目瞪口呆中,只见那阴兵手握的位置蓦的出现一缕黑烟盘旋而来,所过之处一杆黑黝黝的长枪瞬时出现,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腾地就在心头升起,顿时大惊失色,眼睁睁看见明晃晃的枪头出现在喉咙不到半寸之距,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却在此时一把抓住后脖颈,生生给拽出了险境。   鬼爷爷满头大汗地站在身后,拧着眉一言不发,而我也心有余悸地攥了攥手中的剑柄,看着杀气森然的阴兵正一步步朝前靠拢,低声说道:“这些阴兵都没有实体,靠强攻没用,得想办法搅散它们盔甲里的魂体才可以。”   虽然方才剑风吸引了屋子里大部分阴兵的注意力,可我却一点也不慌,它们将目标选择了我,就可以给锦月姑姑施展法咒拖延足够的时间,并且我发现这些阴兵的步伐身手都是随之屋外的鼓点而改变,现如今鼓点虽然沉闷,可节奏依旧迟缓,只要能找到它们的弱点,在这种局面上就算不杀光,但凡能多拖住一时半刻,就算是赢了。   鬼爷爷也明显和我想到了一起,二人背靠着背,全神贯注地盯着迎面而来的阴兵,深吸了口气,在枪头刺来的瞬间,提转身形,急速闪过的同时,便一脑袋扎进了鬼群。   阴兵的移动和出手速度虽慢,可我还是大大低估了他们手中如鬼魅般突然消失又出现的长枪,堪堪躲过一根,便不不知道其他什么地方会突然冒出来三四根寒气逼人的枪头,枪头擦肩而过,肩头瞬间被挑地黑气扩散,贯穿灵魂的痛楚让我险些直接疼昏了过去。   捂着伤口咬牙在阴兵之间来回穿梭,余光里快速寻找索隆的影子,就发现他那边的情况比我还要惨,那些没有被剑风影响到的阴兵虽然不多,可是却都是直奔锦月姑姑而去,他一个人恨不得施展出了浑身解数来阻挡它们前进,却都做无用功,眼看着数个阴兵已经来至了房梁下面,僵硬地抬起头,举着手中长枪作势要往上刺时,黑老太爷出手了。   一直蹲在霍老太脚边的黑老太爷宛如盯上了耗子的猫,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左右晃动,只是一个轻轻的跃身,便腾空出现在了阴兵切近,纵身落在肩头。   黑老太爷看似软弱无骨的身体却似有千金重,被踩着的阴兵身体一震晃荡,摇摇欲坠之际,索隆眼疾手快快速来至跟前,大吼了一声,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抬起手冲着阴兵胸口一掌拍下,似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阴兵再也支撑不住,纵身往后仰时,砸了一旁的阴兵身上,接着便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几个聚在一起的阴兵接连倒下,想要再站起身时,就见黑老太爷突然张大了嘴,仿佛巨鲸吞海,周遭的空气一顿扭曲,无数道黑烟从阴兵头盔的黑暗里飘出,被悉数吸到了黑老太爷的口中。   突然一阵刺痛将我从观战的状态中给拉了回来,蓦然转过头,正看见一杆黑漆漆的长枪扎在后背,一股股透彻心骨的恶寒顺着枪头在体内流传,残魂之体猛然一阵剧烈波动,差点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硬咬着牙关身子往前一挺,生生扯出枪头的同时,耳边却再度响起了那股子阴鹜的怪笑。   “黑老太爷,看来屋子里坐着的并不是胡太奶本尊呀,连几个小小的鬼卫都收拾不掉,我倒是要看看,是胡太奶离开老窝不行了,还是有人在这装神弄鬼,想要苟且偷生!”   说罢就听见“咣”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在了房门,如泰山一般稳固的大门此刻竟出现了一丝晃动,而在这个时候,屋子外面的鼓点也陡然间变得如雨点一样急促,屋子里所有的阴兵都同时停下了脚步,探着头像是在聆听鼓声,紧接着,头盔下的黑暗中,亮起了一双猩红眼睛。   局势陡然直变,所有的阴兵都像是恢复到了意识,蜂拥地朝着房梁下靠拢,我和鬼爷爷还有索隆根本就抵挡不住,如摧枯拉朽般将我们三人狠狠撞到了一边,瞬间在房梁下集结,与此同时,又有大批的阴兵穿越墙壁疯狂涌入,屋子里密密麻麻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连蚊子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屋内的阴兵,房外的鼓点,还有一次次撞击着大门的巨响,宛如催命符般在心口炸响,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挣扎着站起身正要和这些阴兵搏命,耳边厢就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猫叫,黑老太爷的身体在阴兵群中一蹿而起,空中再度张大了嘴,想要如法炮制将它们吸干时,却与此同时在屋外响起了一声更胜的虎啸。   啸声阵阵,宛如惊雷滚滚,瞬间就将黑老太爷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吾昆兽!   黑老太爷张开着的嘴也在此刻陡然一滞,像是被打乱了节奏一般,想要再开口时,却已然是来不及,无数杆漆黑的长枪已经在空中伴随着黑雾缭绕快速闪现出了身影,直接朝着房梁上的锦月姑姑而去。   “一声捶响到天命,惊动宅舍土地神!”   在这个时候,一声听似较弱的女人说话声,在猫老太爷和昆吾兽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中掺杂,却又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一下子将心头的恐惧退散。   伴随着女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像是木槌凿击木桩的响声,悠悠散散地在屋子里回荡,一下下敲击心脏,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顺着声音望去,发现竟是一直闭目施咒的锦月姑姑此刻手中端着木槌,正一下下地砸响在房梁,口中振振有词。   “一锤天神归天界,二锤地神入幽冥,三锤凶神恶煞退,听吾号令一齐惊,锤抬起,百无禁忌,锤落地,诸神回避……”   随着锦月姑姑口中的话语,那些举着长枪正对着她的阴兵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僵在原地,等到三锤落下之时,屋子里就平白无故地刮起了一阵风,将阴兵吹散于无形,就连那些身处在墙壁之中,尚未完全显形的阴兵,也都随着墙壁如同活了一般缓缓蠕动,逐渐消失了身影。   “此锤不是凡间锤,鲁班赐屋造宅锤,听此锤音尸炼活,魑魅魍魉化尘灰……” 第三百三十九章 黑猫报恩   “师姐你成功了!”   花七颜喜极而泣,揽着坐在房梁上摇摇欲坠的锦月姑姑飘飘而下,落在了地面上。   而与此同时,那看似能撞倒山岳的巨响也随之化成了一声声打在门板上的闷震,整个宅子如同墙墙铁壁,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索隆和鬼爷爷不大放心,依旧守在门口,我和霍老太还有黑老太爷赶紧来到锦月姑姑身边,就发现她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浑身无力软靠在花七颜身上,强挣扎着张开嘴说:“千金拖山榨法完成,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攻不进来了。”   众人闻言这才齐齐松了口气,我在心头微定的同时,忙不迭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锦月姑姑摇了摇头,“身体倒不打紧,千金拖山榨法本需要鲁班传人才能施展,我只是懂得其中法诀,再结合古戏法的术道加以完成,算是坏了祖宗规矩,怕是古彩一门以后再也容不下我……”   锦月姑姑后面的话没说,可不难体会当中的痛苦之情。   “人没事就好,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古彩门不行,我看这鲁班术就挺厉害,那里有你师妹巨擘独臂,实在不行咱改头鲁班门人才无所谓啊。”   我说完就后悔了,像锦月姑姑这种能将古彩戏法练到如今这般地步的大戏法师,一路走来所受过的苦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对于他们来说,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甚至或许比生命还要重要,就此被祖宗抛弃,转投他门,说起来容易,真要是做起来,对她来说,比换身血还要难受。   锦月姑姑听了也只是苦笑了一番,没有再开口,这个时候房门上微弱的撞击在随之平息了下来,似乎是察觉到了做无用功,屋外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黑老太爷,以你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这小娃娃的来历,现如今黄河胆已经重新现世,找到它的关键就在这小娃娃身上,你许多了千年光阴,离证道成仙也不过是一步之遥,我就不信你不动心,甘愿做世代的附庸,不在大限将至之前为自己的仙班搏一搏。”   黑老太爷站起了身子,盯着房门淡淡道:“老夫已经许久没有再窥探过别人的身世了,再说天道能在普天众生中选择了我,并赐予一丝仙缘,使老夫可以苟延残喘到这个份儿上已是莫大的恩赐,什么仙班证道,都是虚无缥缈之事,老夫活了这么多朝代,无论凡夫庶子还是位极人臣的皇帝,哪怕是穷极一生,动用天下之力,也未曾见过这神仙到底长什么模样,天下有长生,却未曾有过不死,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很多人总是妄想长久驻世,却无一例外地虚度此生,好好珍惜这常人所梦寐以求的长生吧,别到头来空妄一世,到死的时候连个值得回味的事情都没有,岂不是可悲?”   听了黑老太爷的话我在动容的同时,突然想起来这句话东方彻先前在聚龙山庄时也曾说过,一个活了千岁,见过无数朝代更迭,兴衰败亡,而另一个虽然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手下却轮转过无数生老病死,人情冷暖,千岁和几十岁相差甚远,却对生命的领悟不谋而合,当真就如他俩所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乎过程么。   “不,我一点也不可悲!”门外那人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桀桀说道:“你所了悟的所谓真理不过是因为你一叶障目,不敢将目光看的更远,你一直都在害怕,害怕看到了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而那个东西的诱惑力却又会偏偏勾着你不得不那么去做,即便是粉身碎骨,千世百世也不会罢休,所以你才会选择躲在这个破地方,当你的什么妙无大师,众生指点凡人,却唯独点不破你自己!”   妙无大师!   我心头一颤,震惊地看向猫老太爷,就见它站在地上,低着头像是在回忆什么,半晌才又将头颅抬起,淡然道:“既然你都说了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又何必苦苦执着呢?”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屋外那人的声音陡然一寒,厉声道:“从我开化灵智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想要的东西,就算是霍乱人间,杀光生灵也必须得到,更何况现如今有那位大人替我等把航掌舵,只要能找到黄河胆,位列仙班,永生不死指日可待,只要你交出身边的小娃娃,我不单不会计较今日之事,等回去之后定将你引荐给大人,你我本就为同族,再共享长生,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着迷的事情吗?!”   那人说到最后已然声嘶力竭,听声音像是人已经癫狂,可黑老太爷却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它将情绪宣泄完毕,才摇了摇头说:“吾昆,你入魔了,而且你今晚在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卫道者应该就在赶来的路上,趁现在还能回头,回到昆仑山去吧,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等到老夫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会去陪你。”   “冰冻千里,荒无人烟,凭什么你就可以留在这大好人间,而我就非要待在那鬼地方,这次既然下山,就没打算再回去,不管是黄河胆还是你手里的那个娃娃,你保得了一时却保不了一世,红鲤又如何,她的下场就是今日这娃娃的前车之鉴,七天,最多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的月圆之夜,我定血洗今日屋中之人的满门,这世道欠我的,是该还回来了。”   话音落后,屋子外面很长时间都不再有任何动静,而黑老太爷一直端坐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我想到方才那句妙无大师,一颗心砰砰直跳,忍不住要开口之时,就见黑老太爷缓缓直立起了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幻化成了人形,转过身,双手合十在胸前,冲我低声道:“不空监寺,可还曾记得老朽?”   “妙,妙无大师?”   看着面前穿着一身破旧袈裟的老和尚,我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道:“那静安寺中,真的是你?”   “不过是一具空皮囊,繁花落叶,又何必分的真假。”   妙无大师低眉站在面前,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一点外在的气息都没有,仿佛千百年来就站在那里,一刻也未曾离开过。   我整个人都傻了,半天反应不过来,而这个时候霍老太淡淡叹了口气道:“敌人褪去,大家先随我出来收拾下院子吧。”   说着转身就朝外走。   索隆和鬼爷爷等人也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扶着锦月姑姑离开屋子,将房门从外面反锁之后,妙无大师才轻轻道:“不空监寺,恐怕你已经不记得老朽了吧?”   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平缓,可内心的波动却依旧无法平息,呆呆地看着他,呢喃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前世的名字?”   妙无大师缓缓抬起头,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轻声道:“我不过是你前世在凡间所救过的一只黑猫,有缘得你渡化,了悟仙缘,才能在佛祖象前闻得一丝香火,愿以千年寿命,唯报此恩情。”   “那,那建这静安寺的第一代妙无大师,也是你?”我震惊道。   妙无大师点了点头,“那年红衫姑娘走后,李将军便派人烧了静安寺,杀光寺内所有僧尼,是老朽游历凡间你,筹得善款,才将此寺庙重修,只等有朝一日大师重返,了结此因果。” 第三百四十章 因果   我看着不知道是该称呼为黑老太爷,还是妙无大师的老和尚半晌无言,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道:“那这千年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也一清二楚了?”   妙无大师点点头,却突然抬起手,伸出手指点在我的心口说:“吹灭佛前灯,皆因溺婴身。”   我迷茫地看着他,心头有些悸动,隐约觉得他在说我是黄河鬼婴,可黄河鬼婴只是暂居我体内的一缕残魂,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不是鬼婴的话,又会是谁呢。   妙无大师见我神情茫然,微微叹了口气,“有人毁谤因果经,后世堕落失人身,鳏寡孤独为何因,前世多结冤仇人。”   毁谤因果经?   我更是不解了,看着他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连我也不能说么?”   “打僧骂道,焚烧经书,侮辱佛祖法相,前世种下的因果,此孽深重,怕是十四世也偿还不完了。”   妙无大师说完抬眉紧紧看着我,才发现他的眼睛里赫然闪着幽光,淡淡说道:“若是等尘嚣落罢,不空监寺佛缘依旧,不妨随我再去趟静安,了却因果,方能始终啊。”   我闻言赫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打僧骂道,焚烧经书,侮辱佛祖法相,这是犯了佛家所不容的三宗罪,可前世的不空不是当世最具佛根,最有可能成为佛陀之人么,这些佛不可恕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   想到这里,我缓过神看向妙无,轻声道:“那红鲤也根本就不是姚二爷无意间拾得的孤儿,而是你一直收养在寺庙中,而后又转交他手上的,对不对?”   妙无大师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红鲤并不是我所收养,只是应人之约,替人暂管而已。”   “替谁?”我紧张到。   “你。”   妙无大师看向我说:“那年你割下自己身上的肉,替我度过三尾之劫后,便将这个丫头交给了我,让我护她直到你第十四世轮回,便可放她下山,凡间寻一人寄养便可。”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姚二爷?”我忍不住问道。   妙无大师没有回答我,这让我心中的那股子悸动更加强烈,哆哆嗦嗦道:“既然如此,那浮龙井,江西,十八里铺,冯夷坟,姚二爷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你在暗中指使对不对!”   见他依旧不言,我咬了咬牙,“就连那本憋宝古谱,甚至当初提醒我三岔湾之事另有隐情那张的字条,也都是你干的,对不对!”   可妙无大师却摇了摇头,叹道:“憋宝古谱却是我那晚赶在你和季宗卜下河中间从屋内取得,至于什么纸条,我却着实从未见过。”   我一下子愣住了,到了这个时候妙无既然能承认古谱是他拿的,就没有必要再在纸条的事情上撒谎,难道整件事情当中除了他,还有他人一直在暗中插手?   想到这里我晃了晃脑袋,盯着妙无大师深吸口气,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妙无抬头道。   “取憋宝古谱!”我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三岔湾发生的一切,又如何未卜先知赶在我和八爷下黄河的空当去取了那本书,你是不是知道那晚会发生什么,那场洪水是不是也在你的预料当中,你还都知道什么,统统都告诉我。”   说到最后我已经开始变得心平气和,经历了这么多,无数次与真相擦肩而过,几番死里逃生,当看着老黑变成妙无大师的那一刹那,我幡然醒悟,真相就算近在眼前,可如果掌握在别人的手上,如果他不愿意告诉你,总是你穷极一生,也是无法了悟的。   妙无大师的眼睛从头至尾都如碧潭般清澈,连那诡异的绿光也在此刻变得幽然,凝视半晌,才淡淡吐言说:“三岔湾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早在前世的你就已经料到了十四世有此一劫,我只是遵从使命,替你做事罢了。”   我闻言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甚至不敢再张嘴问下去,黑老太爷一直都是在替我做事,那就是说,我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前世“我”的掌控之下?那他还存在吗……   如果真的存在,会不会就是在鬼门峡中那位僧是所言里,正在古道中等我的那位,僧是,心魔,古道……在这个世上究竟还存在多少个我,而我又算什么,一举一动被人看在眼中,掌握在手里,我还是我吗,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想要达到某种目的罢了。   沉寂了片刻,我按下心头的紊乱,看着妙无说:“他在哪?”   “尘归尘,土归土,只留下一具尸身镇压鬼门众妖,想必你也已经见过了。”妙无大师淡淡道。   “是他?”   我一愣,可贡嘎寺的那具尸身,又是怎么回事?   “可你不是说当初君瑶走后,整个静安寺的僧众已经被李将军给屠尽了么,他又是如何到得鬼门峡,去镇压那些水鬼河妖呢?”我忍不住问道。   “只是为了一句承诺,肉身虽死,可依旧不妨碍佛心向善,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果,等你再经历一些,想必就会什么都明白了。”   妙无大师很明显止住了话题,其实我猜或许连他也未必都知道的那么清楚,他只是为了报恩,守护红鲤到下山,再等我入世,这就够了。   至于暗中所指使姚二爷做的这一切,我猜应当是前世佛修的不空早已将天机算尽,当中也许跟鬼猫透露了一些,却一定不会指使它去这么干,而它之所以做了这些,想必是另有他谋。   姚二爷是傀儡而不是主谋,这让我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毕竟那个大智若愚,指点人生的老头我打心底不希望他是个恶人,但是想到这里,我心头一动,再次盯着妙无大师问道:“方才说的这些,霍老太知道么?”   “一无所知,但是当初她在你体内种下憋宝,也是我让她这么干的。”妙无大师道。   “又是你?”   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些无语,可还是忍不住问一声“为什么?”   “为了掩人耳目。”妙无大师淡淡道:“一开始老八在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你的身世会这么复杂,在你离开三岔湾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有一股隐世的势力一直在暗中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掩盖你身上的气息,或抑制体内某股力量的觉醒,很容易便会被他们掌握到行踪,便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将怀中的那块刻有白字的青铜莲花给掏出了出来,递到妙无大师手中说:“是他们?”   只见他轻轻低眉瞧了一眼,点点头道:“正是。”   我眉头一皱,不解说:“吴老大那边,不是姚二爷派人暗中监视我的么?这个白字势力,又是谁?”   可谁知妙无大师轻叹了一声说:“吴家并不只为他一人办事,这个白字势力,才是他身后真正的主人。”   一仆侍二主,吴老大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不禁为之动容道:“那你知道这个白字势力的底细么?”   “不知道。”妙无大师摇摇头,“这股势力很隐秘,一直都没有露过头,要不是这次千岁蝙蝠的缘故,恐怕想要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怕是还需要费些功夫了。”   说到这里,却沉吟了片刻,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你们白家脱不了干系,而且他们这样找你,兴许在你的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未必。”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五弊三缺   我听完笑了笑,“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现在巴不得这些人全都排排站我面前,有什么账直接说清楚然后一起算,整天这样搞,身体能行,精神也受不了。”   妙无大师看了我片刻,也跟着笑了笑,“你到现在还能有这份心境实属难得,虽然过了数百光阴,可见你内心佛性依旧不灭,如此这般,待到尘世落幕,再回静安寺了却因果,应该会顺水行舟,自有天助。”   佛家讲究机缘,鬼猫侍佛千年,心中有佛,机缘未到之前,再问什么什么也是无异,只好点点头,说:“既然你对现下局势看的这么透彻,那能不能告诉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做?”   妙无大师笑了笑,伸出手攥住我的手掌,摊开手心,在上写了一个字,随后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就不妨先将枝叶砍断,等到再逢初春,嫩芽抽柳,到那时,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妙无大师说完之后身体逐渐萎缩,再度化成黑猫之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转入没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一个人站在屋子里愣了半晌,这是唯一一次出现能让我稍微接受一些的真相,不说多好,起码心里不会像之前那么难受,或许就真的如哀乐佛所说,我们一直以来所寻找的真相只是心里预期的想象,等真的找到真相时,才发现它比想象中残酷千万倍,让人无法接受。   凛了凛心神迈步推开门走到门外,才发现此时已经天光大亮,院子里仿佛被龙卷风刚刚袭过,满眼尽是断壁残垣,先前还有一人多高的院墙此刻就剩下一堆破转烂泥,院子里全是硕大无比的巨兽脚印,顺着院门离开,消失在密林之中。   我很难想象昨天夜里院子里是怎样个场景,见速龙和鬼爷爷俩人忙不迭地搬砖企图再度将围墙垒砌,忍不住皱眉道:“既然已经暴露了,还需要待在这里么?”   二人的身形一滞,索隆转过头看着我说:“不然能去哪?”   我想了想,沉吟道:“有谁知道玉姐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想先去看看。”   “那边暂时还是先不要去。”   霍老太的声音在耳边蓦的响起,转过头,霍老太步履蹒跚地从院外走进,抖了抖腿上的土,说:“那个东西还和她们在一起,你现在去,不是自寻死路么?”   还在那?   我皱了皱眉,“他在那干什么,一直都没有出去么?”   鬼爷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土,两步上前搀着霍老太,将她扶进院内,淡淡道:“之前出去过一次,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折了回来,就此一直留在那里,再也没有出去过。”   那应该是去黄河古道了。   我想了想,可是接手吴山这么大一件事他都不亲自出马,又是刚刚出世,能有谁替他操持这件事呢?   心中没有头绪,索性暂且放在一边,但看着霍老太一腿的泥,好奇道:“您去过那边了?”   “没有。”霍老太摇摇头,“我刚出去看了下,妖鬼联军撤离的方向是奔着出山走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聚集点不在山里,更不会在城内,估计就在城外的哪片郊区。”   我闻言一颤,不禁道:“您这是……”   霍老太冷声一笑,“被狗咬一次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就算暂且不打回去,也得看看这狗的主人是谁吧?”   “你找到了?”我紧张道。   霍老太点了下头,“脚步下山之后是奔着正西边去的,估计离这不远,否则不管地方再偏,也容易被人察觉。”   西边?   “聚龙山庄?”我盯着霍老太不可思议道:“是金鹏!”   金鹏带着无数的昆仑种离开昆仑,现如今又被九泉府收买,和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些状况刚好吻合,可那吾昆兽口中所说的大人一定不会他,金鹏的资格远远不够,或许是九泉府的某位大人正在插手这件事,至于是哪个大人,现在还不敢确定。   看来当务之急先要解决的对手,终究是跟九泉府撇不清干系啊。   我冷笑一声,虽然当下实力敌强我弱,可搞清楚了一直潜伏在暗中的对手是谁,总比好过两眼摸黑一把抓要来得强,并且从白字头势力从开始到现在的行径来看,应该暂时不会对我出手,正好趁此机会腾出手先把金鹏这个大麻烦解决掉,然后再将它从地底一点点地挖出来,到那时不愁翘不开他们的嘴,看看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无论如何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了,就算他们一时半会儿地不会再来找麻烦,可活动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终究感觉不太自在,得新找个安身之处才行。”   我缓过了神来,想了想说道。   霍老太眯着眼睛点点头,沉吟半晌,开口道:“绿柳山庄。”   “可那不是二爷的地盘么?”我惊奇道。   “要不给二爷打个招呼再去?”   霍老太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收拾收拾东西吧,现在就走。”   我点了下头,可随即想起一件事情,急忙道:“除了吴家外,南派其他的几门现在还有多少人可用?”   霍老太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点点头,说:“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锦月姑姑的伤势经过短暂调理也恢复不少,众人清点了下物品,一路下山,赶往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依山傍水,远离城区,最主要的是霍老太说,沿着山庄往前那短短的一截青石路,全都是由二爷当年花重金从山上打下来的灵石铺成。   所谓灵石,指的就是在山峰顶上裸露在外的那些岩石,常年吸收日月精华,又承受雷电击打,是数得上的至阳之物,对于一般的妖魔邪祟,特别是鬼魅阴兵,有着意想不到的震慑效果,寻常人家建房子在入屋处的台阶能垫上一块就能辟邪报平安了,更何况是整整一条路,再加上入口拱门处的两座负屃驼碑的石雕,等到金鹏等人下次找来,会给我们减轻不少负担。   当众人再次站在绿柳山庄门前,看着那放荡不羁的四个大字,这个一切争端开始的地方,使我不由得感慨万千,可是当看着鬼爷爷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时,满脸诧异地看向霍老太,就见她呵呵笑了笑,“这是盗门的公共财产,可不是他姓姚的私物。”   花团锦簇,鸟语花香。   整个绿柳山庄和我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正值盛春,一片生机盎然。   霍老太对这里似乎十分熟悉,穿过树林顺着石板路径直来到了一座三层木质筒楼楼下,想了想说:“我腿脚不便,就住第一层,其他的两层你们自己看着看吧。”   锦月姑姑和花七颜身为大戏法师,考虑到眼观山庄动态,毅然选择了最高一层,把我夹在中间,俨然又成了一个被保护的对象,而索隆自己挑选了庄园大门处的门房当做住所,充当起了门卫的角色。   在绿柳山庄里的日子过的很安逸,每天看着竹林清水,似乎能忘却一切烦恼,每天除了研究那块青铜印之外便是悟剑,只有锦月姑姑依旧在古彩门和鲁班术之间左右挣扎,因为听花七颜说,自打那天使出千金拖山榨法之后,对古彩术法的感应越来越差,才几天的功夫,许多大戏法都已经无法顺利施展开来,倒是鲁班术当中的那些深奥法诀,却越来越得心应手。   可是听她话里的重点并不是两门之间的取舍,便忍不住好奇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花七颜轻叹口气说:“鲁班术是夺天地造化之法,修炼成功固然实力能胜过大戏法师,可却不得不面对所有修道者都要面临的一个问题。”   “五弊三缺。” 第三百四十二章 吴勇   凡学鲁班法术者,进门时师傅会在你不注意时站在你的身后,问你后面有没有人,或有没有钱,如果你回答了身后没有人,那就是三缺中的孤,如果你说没钱,那就是三缺中的贫,如果回答后面没有路,那就是三缺中的夭。   锦月姑姑没有师傅领门,自然无法从这上面来判断到底会应五弊三缺中的哪一项,可一旦真正入门,报应肯定会降临在身上,只分来早与来晚。   鲁班术的威力我是见识过的,以锦月姑姑对此道的天赋,若能真的就此入行,并且以后能伴随左右,与花七颜大戏法师的实力将相辉映,无异于日月同升,如虎添翼。   可五弊三缺中,无论是鳏、寡、孤、独、残,还是钱,命,权,舍弃钱和权到还好,其他的六样随便一样报应降身,换作任何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锦月姑姑是怎么想的?”   “师姐最近情绪也不太好,我想要是这里暂时没什么事的话,带她回一趟北京,去找祖师爷问一问答案。”花七颜如实道。   “也只能这样了。”我点点头,“那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联系。”   锦月姑姑和花七颜就这样走了,偌大的庄园顿时显得冷清下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先前被按在心底的尘事开始不受控制地一桩桩往脑子里蹿,卫君瑶在九狱九泉怎么样了,黄河鬼婴有没有对玉姐他们做什么,黑老太爷那晚离开后又去了哪里,爷爷现在又究竟如何……   整个一团乱麻,连悟剑的心思都没有,每天都都一个人在园子里瞎逛,直到锦月姑姑离开的当天傍晚,门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才将这种寂静又烦躁的日子彻底打破。   雷扬和高天赐二人多日不见,相貌没什么改变,只是一敛之前的锐气,穿着黑衣站在面前,如同陈酿的老酒,看起来滴水不漏。   “高雷两门所有家仆已经悉数到往成都,是生是死,全凭少东家差遣。”   看着雷扬刚毅的面孔,我忍不住皱眉道:“你和高门主两人不是一直都跟着吴老大么,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自从子蚨拍卖大会过后不久,在索命门和千门的夹击下,盗门基本上已经成了一团散沙,那些生意场上的顽主在得到消息后都基本上断掉了和我们之间的合作,所以他俩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吴家,各回各的地方,也算是为我们筢子行保留最后一丝香火了。”   听了霍老太的话,我微微有些动容,看来不管是她还是玉姐,考虑的事情终究要比我远很多,能在这种局势下还分神安妥高雷两家,已经实属不易。   点了点头,看着他二人道:“那绿柳山庄的守备之事,就有劳二位门主了。”   说罢想了想又道:“遇到棘手的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不要硬拼,眼下保存实力才是关键,以后你们还会有大用处。”   二人告退后,霍老太斜着眼睛看向我道:“怎么,你是打算把这些人到时全都带到古道里去?”   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很多事情确实不是一个人就能办的。”   “所以连古彩门的那两位大戏法师,你也打算收为己用了?”霍老太笑道。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雷扬和高天赐本就是筢子行的门人,为我所用也在清理当中,但她师姐妹二人不一样,接下来的路途过于凶险,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丧命其中,她们已经帮了我够多,没有必要再继续为我冒这个险。”   “那就看你吧,毕竟不是同宗同门,她们的决定,谁也左右不了。”   见霍老太有些犯困的意思,我应了一声便退到了门外,转过身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人群,才先高雷二人这次来虽然匆忙,但也做足了准备,像什么叫人蛇,观眼鼠,听风虫,甚至连摄像头和监视器都带来了,人影穿梭,忙的不亦乐乎。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独自一人这么久,身边环境突然改变,非但没有不适应,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正愣着神,耳边厢突然就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忍不住顺着声音转过头,发现是从院门处传来的。   “这么快就来了?”   皱了皱眉头,迈步朝着院门处走,只见一群身着黑衣的壮汉夹着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孩正准备往门外扔,而且口中一直不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见那男孩的声音有些眼熟,我赶紧出声将他们拦下,两步走至切近,看着人群里的那张脸,想了半天,才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坐在二楼自己的住处,看着一脸黑泥,身材就跟饿死鬼一般的吴勇,给他倒了杯水,在一饮而尽后,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吴勇擦了擦嘴,脸上完全没有了先前不可一世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瘦弱无神,抿嘴抿了半天才对我说:“我被我爹赶出来了。”   “你爹?”我脸色一变,可瞬间又恢复如常,看着他说:“什么时候的事?”   “快半年了。”   吴勇像是几天都没喝水,给自己又倒上了一杯,喝干抹尽之后说:“半年前我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整天和一些乌烟瘴气的人混在一起,打那以后家里的事从来不过问,就跟便了一个人似的,谁的话也听不进,连我也不能说,一说就挨打,实在不行,我就跑出来了。”   我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看他道:“仅仅是因为这个?”   吴勇先是点点头,可又摇了摇头说:“主要是那天晚上,那群人又来了,在屋子里一关就是一宿,我当时听下人说这事,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代家业就这么毁于一旦,就直接冲进屋子想把那些人赶走,可没想到我爹当时刀都掏了出来,还……”   吴勇说到这里突然哽咽起来,接着便泣不成声,我见状忍不住伸手想安慰安慰他,可就在手掌拍在他搭在桌面上的袖子上时,心头一沉,是空的!   再看吴勇哭得抬不起来头的样子,心中瞬间了然,起身找了些纸帮他擦了擦眼泪,等他哭好了,不哭了,才说:“你当时推门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吴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推门的时候就看见屋子里坐着好多人,有一个坐在我爹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红红的东西,可没等我看清楚,我爹就掏出刀来要杀我,要不是我跑的快,估计这会儿早就死了。”   红色的东西?   我一愣,“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吗?”   “没太看清楚,当时只顾着我爹了,别的什么也没注意到。”吴勇答道。   看着吴勇一问三不知,我不禁直嘬牙花子,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可内心深处莫名地涌现出一股悸动,总觉得应该和我有关,可是单凭颜色,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眉目,却又不甘心,咬了咬牙,道:“那你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吴勇这才点点头,“是个中年人,长得挺黑,脸上全是很深的皱纹……”   “对了!”吴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说:“我记得屋子里当时有股臭味儿,就跟死鱼烂虾一样,刚进门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给熏吐了。”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深深地看着吴勇,从怀中掏出姚半仙交给我的那支蓝色小旗,放置桌面上说:“你看的那个东西,是不是这个?”   吴勇看着蓝旗脸上先是一阵迷茫,可接着头点的跟捣蒜一样,连连道:“对,对,就是这个,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长得一模一样!”   “可白大哥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那些人也是你的手下么?”吴勇问道。   我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说:“不要怪你爹,要是他砍断你一只手,再将你赶出家门,估计你当场就已经死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看着吴勇不解的神情,我想了想说道:“离家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再回去过?”   吴勇摇摇头,“没有,身上带的那点钱早就花光了,饿了几天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去找了姚二爷。”   “你见过姚二爷了?”我诧异道。   “没有。”可谁知吴勇一下子变得落寞,“是青鲤大哥告诉我让我到这来找你,说你会收留我。”   青鲤?   我听完直嘬牙花子,突然觉得事情没有我原先预料的那么简单,一直消失的青鲤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明摆着是不打算再让其他人靠近姚宅,这一定是收到了姚二爷的吩咐,也就是说,现在姚宅里留下的那些人很有可能都已经知道了黄河鬼婴的真实身份,只是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份儿上,一直在陪着他演戏?   想到这里我看向吴勇,见他满脸疲惫,估计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里也受了不少苦,正想找个地方将他安顿下来,就见他也盯着我说:“白大哥,我爹他现在怎么样,青鲤大哥见面的时候让我直接来找你,不让我回家,我爹是不是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可随即笑道:“没事,老索头现在在我手底下,我派你爹上了趟北边去接手相灵一门,估计得需要段时间,正好我这里需要人手帮忙,你就安心留在这,等你爹回来了,我会再通知你,放心吧。”   现在整个柳绿山庄的吃喝拉撒都归高天赐负责,雷扬主管山庄和四周的警备,一切都开始变得有条不紊,终于不用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居无定所。   可是今天已经是距离夜袭的那晚后的第五天,也就是说在后天夜晚过了十二点,金鹏的昆仑种还有九泉府的鬼卫会再次如期赶来,这次绿柳山庄的人数和防备虽然较之前强上许多,但是没有了锦月姑姑的千金榨山之法,仅凭这些肉体凡胎,我不知道在面对如猛兽般的攻击下,究竟能支撑多久。   十二恨剑法短时间内不会再突破什么程度,便抓着这时间最后的尾巴,钻心研究爷爷留给我的那支蓝旗。   到目前为止,爷爷口中那个南蛮憋宝故事里出现过的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的旗帜迄今为止已经出现了三个,蓝旗在我手上,白旗被黄河鬼婴拿走,红旗应该还在白字势力的掌握之中,只有黄、黑二旗还没有现世,但是不出意外的话二者之一肯定有一个在八爷的手中,只有另一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听葬龙谷的白家先祖说,古往今来离分水剑被盗走的最近一次,便是那个憋宝的南蛮子,如果不是我爷爷临阵变故,打乱了送旗的顺序,恐怕九狱九泉早已变成一片汪洋,分水剑也落入到了此人手中。   再结合索隆之前告诉我有关憋宝祖师爷的事情,也就是说,取得分水剑的真正关键,就是在这五支颜色各异的小旗和青羊印身上。   蓝旗和白旗我都经过手,二者使用方式相似,可过程和效果却大相径庭。   一个人站在竹林中的小湖岸边,模仿着那日姚半仙手中的动作,来回晃动着手中的蓝旗,挥舞作罢,再伸出右手冲着湖面一抓,就感觉看似无异的胳膊仿佛在无形中变长,顺着自己意指的方向,就伸了过去。   虽是无形,却能感觉得真切。   可就是这一个转念,那股子感觉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再也找不到了。   而且等再挥旗时又伸手,虽然手臂延伸的感觉仍在,却比上一次弱很多,一直接触到水面,溅起淡淡波纹后,再度消失于无形之中。   “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我轻叹一声,同时只是这一小会儿,整个人竟然乏的不行,这额可是沦到魂体状体后很少有的状态,不由得一惊,低下头,目光正穿过胸膛看到了湖畔边绿幽幽的草地,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手中的蓝旗,收在怀中二话不说便朝着木筒楼跑了过去。   推开门,霍老太还有鬼爷爷以及草王正坐在屋子里说话,看见我闯门而入齐齐止住了话题,三双眼睛盯着我,半晌,霍老太才点点头,“你来的正好,草王刚刚熬制出来的千岁蝙蝠汤你尝尝,看看效果怎么样。”   闻言看着桌子上地那碗白色浓汤,我想都没想两步靠前,端在手中一饮而尽,感觉着一股清凉入体,顺着经脉缓缓流动,瞬间袭遍全身,忍不住舒服的想要发出呻吟时,耳边厢就听见一阵阵像是水冻成冰的脆响,没等反应过来,眼前便被一层冰晶所覆盖,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用了多少量?”   耳边回响着霍老太的声音,就这就听草王道:“不足百分之一。”   “看来还是不行,你再回去研究研究吧。”   霍老太说罢,隐约只能看到一个人影转身离开了视线,接着就又听,“给少东家抬回楼上吧。”   整个人陷入冰封状态不知过了多久,赶等发觉身体一点点恢复知觉后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正看见散发着红晕的火云丹在一旁熠熠生辉,同时也发现自己已经化作虚影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较之前还要凝实几分。   将火云丹捡起攥在手中,不敢轻易再尝试蓝旗,却隐隐发觉,这蓝旗的使用似乎和魂格有关,魂格越强,则发挥出来的效果就越佳,但同样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   仅是不到百分之一的千岁蝙蝠尸体所熬成的汤,便能将我即将扩散的残魂彻底稳固,若是可以悉数将它的尸体全部吸收,魂格确实会如霍老太所说提高几个档次,可这当中的寒气不解决,每次服用的时候都非得经历被冰封阶段的话,要耗费大量时间不说,若是在此期间金鹏等人攻进来,麻烦可就大了。   时间又被浪费了一天,站在床边看着在天际即将冉冉升起的朝阳,再有二十四小时不到就要跟昆仑种进行面对面的交锋,或许即将是一场决定以后局势发展的一战,我若能赢,就算杀不了金鹏,也能彻底斩掉他的左膀右臂,一个残废在九泉府的眼中不会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失去了九泉府的相助,想要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也无非是时间问题,日后也就可以腾出手去专心对付九泉府或者白字势力,不至于多面受击。   可如果败了,那就真的败了,我白小乙的路到此为止,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想到这里感觉心口有点闷,正想下楼去散散心,就见从院门的方向,雷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进到了一楼,片刻房门便被从外叩响。   雷扬进来之后脸色不太好,低吟了片刻说:“少主,外面有人,说点名要见你。”   “又是来找我的?”我心皱了下眉,“是谁?”   雷扬明显犹豫了下,咬了咬牙说:“八,八爷……”   “八爷回来了?”我听完猛然一喜,转身就想冲出去,可在这个时候,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再见到季宗卜,不要有任何犹豫,掉头就跑……   想到这句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止住了身形,看向雷扬道:“你没让他进来?”   雷扬点点头,“八爷消失了一年,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就将他拦在了门口,前来通报少主。”   “你能拦住他?”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雷扬,就见他说:“主要是八爷没有硬闯的意思,对了,他还带了一个女人,说你认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九龙化骨水   八爷?女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泛起了一股心悸,想了想说:“走,先带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整个绿柳山庄戒备森严,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微弱的天灵气息,还有来回走动,荷枪实弹的守卫。   大门口被一群黑衣人堵得严严实实,手里端着枪,面色冷峻地盯着台阶下面站着的八爷,和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在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我浑身直打激灵,瞬间想到了爷爷老宅中的那个女尸,可眼前这女人虽然和她一样脏,但从整个状态上来看,是个活人。   将目光重新落在八爷身上,八爷面无表情地也同样在看我,没有说话,二者四目相对,我咬了咬嘴唇,说:“请吧。”   可八爷却摇了摇头,“这个女人你留下,我还有事,就不在这久留了。”   见八爷撂下话转身就要走,我两步来至切近,挡住他的去路,低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八爷顿住脚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想跟我说话,侧过身想要绕过我的时候,我急忙再度拦住他说:“当年你从黄河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跟你没关系。”   八爷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管好你自己,三岔湾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着伸手在我肩膀上一拍,那种深深地无力感再次席卷全身,腿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门口的那些人不敢阻拦,只能任他走远后,才将我扶了起来。   “少主,这个女人怎么办?”   站在门口,雷扬警惕地盯着面前八爷留下来的那个女人,而她的身边也被手下团团包围,我想了想,说:“带回去吧,找个地方安顿好,有什么事等过了今晚再说。”   回到木筒楼,将事情的原原本本给霍老太讲述了一遍后,霍老太低眉沉吟了半晌,才缓缓抬头道:“以八爷的性子从来不会做这种平白无故,没有缘由的事,特别是赶在今天晚上之前赶来见你一面,当中肯定有他的用意。”   说着眼睛突然一亮,一把抓着我的手说:“走,带我去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女人被雷扬安置在了之前第一次和龙老大等人见面的那个林中木屋里,四周被严加守卫,可那女人却一点逃脱的意思都没有,披着头发安静地坐在屋子里,我和霍老太二人站在她面前看了半天,也没有一丁点的察觉和反应。   霍老太看着女人微微点头,突然弯下腰伸手似乎想去掀开女人的遮在脸上的头发,我心头一紧正要阻拦,霍老太却冲我摇了摇头,手上同时将发帘撩开,一张清秀不带一丝一毫瑕疵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平心而论,女人长的很漂亮,年纪看着约莫在四十多不到五十的样子,成熟又不失风韵,只是一双眼睛看起来空洞无神,木呆呆地跟霍老太对视,给人的第一感觉,像是个傻子。   二人对视了半天,谁也没有说话,倒是霍老太凝视了片刻,轻轻道:“你是从黄河里来的么?”   女人呆滞的眼神随着话语变得迷茫,就跟出生的婴儿看待新鲜事物一样,歪着脑袋同样在霍老太的脸上打探,又过了一会儿,霍老太才缓缓站起身,低声说道:“叫高天赐过来,我事吩咐给他。”   回到木筒楼,霍老太盯着高天赐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之前务必做出最少三升九龙化骨水,否则昆仑种来,你第一个去打头阵。”   高天赐脸上的表情微变,咬着牙,可还是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去办。”   等高天赐走后,我看着霍老太肃穆的面孔,才忍不住道:“那女人是谁?”   霍老太摇摇头,“不知道,但是等到九龙化骨水提炼出来,是人是鬼,便可一试而知了。”   九龙化骨水我在小时候就听爷爷说过,是一种旧社会在民间流畅十分广远的偏方,由于过去医学不发达,小孩吃鱼或吃鸡被骨头卡住时,家中有长辈老人的就会到处去找一种名为“下九龙”的树根,在沸水中炖成浓汤,再找根短筷子剁成三截,丢在碗里,一起喝下去,口中同时默念配合着字讳的咒语,一碗汤下肚,鱼刺没了,筷子也没了。   特别是住在河边上的,那时候家家户户的老人基本都会背这个咒语,就跟小孩必须会背古诗春晓一样,毕竟在河边鱼是家常便菜,基本上每顿必不可少,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总有鱼刺卡喉的时候,小时候我就有过,爷爷也给我熬过一碗黑汤,喝下去顿时就好,只是当中没有掺杂筷子,也是因为那件事我才问起了这黑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才给我讲起了九龙化骨水的来历。   可是那女人要九龙化骨水做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喉咙被鱼刺卡着才说不了话吧,但眼下霍老太既然有了决断,我也不好多问,在又询问了千岁蝙蝠熬制效果,得知无果之后,便一个人回到了二楼,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离着昆仑种进攻,还不到12个小时。   晚上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还有雷扬和高天赐外,手底下的人都不知情,我不知道他们几个是如何做到可以如此淡然自若的,反正我是不行,整个人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如果今晚战败会如何,毕竟没有黑老太爷在,即便能对付了那些鬼卫和昆仑种,单是鹑乌和吾昆兽,就足以令人头疼,和无法解决。   不对!   我心头一沉,急忙往楼下跑,刚闯进霍老太的房间,就见霍老太阴沉着脸说:“小乙,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不请自入了,天还没塌下来,你现在还有点少东家的模样吗?”   我愣在门口,身体就僵住了,进退不是之际,身后就突然传来了“轰隆隆”像是大楼倒塌的巨响,接着一阵阵急促脚步声瞬间在院子里回蹿,不禁急忙转过头,正看见雷扬一脸慌张地跑过来说:“外面来了五辆推土车,把拱门都撞烂了,你跟老太在这里不要出去,剩下的交给我们!”   这个时候已经能听见从院子外面传来的阵阵引擎发动的响声,雷扬禀报了一声便急忙离去,我看着霍老太还没开口,就听霍老太淡淡道:“你这么着急来,就是想说这个吧?”   我点点头,“这里虽然离着聚龙山庄不是很远,可中间还是有段距离,昆仑种声势浩大,知道咱们这这里稳固堡垒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在赶在天黑之前做点什么,否则这么多的昆仑种和鬼卫,想要瞒天过海对咱们发起进攻,绝无可能。”   霍老太看着我,许久才叹口气道:“看来人确实老了,看东西看的没有年轻人透亮,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他们想靠几辆推土车就把咱们辛苦布置下的防御瓦解,简直就是痴心说梦!”   “那咱们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吧,不管天灵还是鬼卫,咱们杀多少是多少,这外面那可是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杀了……”   霍老太挥手打断我的话,“是时候流点血了,不见血,又怎么能体现出咱们做的这件事的价值呢?”   没等霍老太把话说完,雷扬便已经再度折了回来,恭敬道:“五名司机,和跟在后面的十个探子,已经……”   雷扬说在后面拿手在脖子间轻轻比划,霍老太点点头,“听少东家的,把暗哨往外扩三里,但凡有人靠近,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全面开战   雷扬走后,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吐口气来到霍老太身边坐下,想了想说:“咱们在这边搞出这么大阵仗,某些势力不可能不知道的吧,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就这么继续发酵下去,你不怕到最后不好收拾?”   霍老太瞥了我一眼,“你是说上面?”   我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   “你以为卫道者是干什么吃的。”霍老太不屑道。   我一愣,“不是替天行道,掌管法则么?”   “替天行道?”霍老太冷笑一声,“他们是被招安的,无论什么朝代,哪位君主掌权,总有些自己无法掌握和控制的规矩在民间流荡……”   霍老太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话题,沉吟片刻道:“你还记不记得姚二爷除了盗门大掌舵外的另一个身份?”   我猛然一怔,脑子里随即想起了江西之行,还有第一次见红鲤时她所身穿的军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你是说姚二爷也是卫道者?”我忍不住惊恐道。   霍老太却摇摇头,“有些话我不能跟你说,有些人一旦得罪,要远比得罪卫道者来的报复强烈的多,你只需要知道,姚二爷永远不会死,盗门永远不会灭,这就足够了。”   说完又想了想,道:“即便是二爷哪天死了,还会有一个跟二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来以他的身份继续执掌盗门,就像红鲤,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你不妨找人打听打听,人间的红鲤没有消失,她还会继续在她该出现的场合出现,有些该做的事她依旧会去做,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将不会再记得你。”   我整个人就傻了,随着霍老太的话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也就是说,无论咱们做什么,对于某些势力来说,其实都是玩弄于鼓掌之间?”   霍老太却呵呵笑了笑,“以前是,可自从你出现后,便不是了。”   “那今天晚上……”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霍老太,见她摇了摇头,“其实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你销声匿迹,短时间内任他金鹏手段通天都无法找到你半点踪迹,之所以会选择这里,就是想试试他们的态度,究竟是以雷霆手段平息这一切,继续把咱们当宠物一样圈养,还是说,黄河胆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讲,也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不得不查收其中,来分一杯羹啊。”   霍老太这番话是我做梦都没有料到的,也不敢往深处去想,突然觉得之前许多事隐隐都能从找到由头,特别是黄河岸边两个村子的无端覆灭,到目前为止,也太安静了……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就觉得屋子里的光线变得异样红,转过头,发现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夕阳正盛,如血一般的余晖洒遍整个庄园,为今晚的大战前夕,镀上了一抹诡异的味道。   “还有不到两个半小时就天黑了,今天晚上你有什么打算没有?”霍老太将目光从天际收回,看着我淡淡道。   我苦笑一声,“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屋子外面的那些凡人身上吧,让他们放哨盯风还行,晚上这架势真打起来,恐怕他们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蚂蚁虽小,可也能吞象啊。”霍老太幽幽地叹了一声,“今天晚上你的主要对手是鹑乌和吾昆兽,其他的那些,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随后又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轻叹口气,“看来九龙化骨水,在天黑之前是不能起到作用了。”   时间在沉寂中一份一秒过去,攥紧了手中的黑铁剑,目视着夕阳一点点落山,黑幕将大地吞噬,院子里逐渐亮起了灯和团团火把,索隆和鬼爷爷被安排在了大门口守住第一关,雷扬和高天赐等人则在院子里负责指挥人员调动,吴勇中间下来过一回,虽然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但多少也明白了今晚将面临什么,没有说话,便自己一个人找到雷扬,索要差事去了。   只有我跟霍老太一直稳坐在木筒楼里,看着老式钟表上的秒针一个个晃动,等到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了12的位置,一股沉闷而又熟悉的战鼓雷动的响声,在空气中就浩浩荡荡地飘进了院子,钻进了耳朵。   “来了。”   我低吟了一声,霍老太坐在一边淡淡地点点头,手中死死地攥着龙头拐杖,道:“在攻破最后一道防线之前,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要出去,金鹏的目标是你,外面的那些下人,能消除多少麻烦,就是多少,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有任何仁慈之心。”   一声又一声缓慢的鼓点牵扯人心,震击心口,让才平稳下来不久的心瞬间有些慌乱,忍不住大口地吸气呼气,以免兵刃未至,阵势已输。   “杀!杀!杀!”   仿佛是为了击溃心中最后的一丝防线,一阵阵充满杀气的喊杀声符合着鼓点声声震响,使人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错觉,宛如此刻正置身于两军阵前,似乎已经能看到气势汹汹叫阵的敌军,两眼有些发黑,险些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千人鼓,好大的手笔!”   霍老太发出一声冷笑,穿在耳朵里,脑子瞬间清醒了半分,忍不住问道:“什么千人鼓?”   “这是古代战场上常见的牛皮鼓,声音浑厚,穿透力强,最合适在两军开战前鼓舞友军士气,击垮敌军阵势,而千人鼓,则是用了经过大小数百场战争,而每次都沾染敌将鲜血的鼓皮所制,达到千人之数,鼓便生魔,擂响非但声音沉重宏大,鼓声更可直击敌人灵魂,意志力弱一点的当场口吐鲜血身亡,即便是能撑下来,也会丧失部分战斗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听了霍老太的话我顿时紧张起来,“那咱们在屋外的那些人手……”   未等口中话说完,一阵宛转悠扬的底音便蓦的在鼓声雷雷中悠悠响起,声音宛如流水叮咚,小溪潺潺,虽然在气势上要比鼓声弱上数分,可传入耳朵里却将心头的慌乱一驱而散,连心境也都随之沉了下来,不禁诧异地看向霍老太,就见连她也是满脸疑惑,深幽的眼睛望向屋外,呢喃道:“是林中小屋里传出来的?”   “那是女人!”   我顿时脱口而出,可以她痴呆的神态,如何会奏出如此美妙的音符,而且古琴……   我突然想起来在那间屋子墙壁上挂的那些墨竹,总不会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声音吧。   琴声和鼓声在空气中来回交错,而擂鼓之人似乎也并没有跟它一决高下之意,只是一直缓慢又既有节奏地声声擂响,可就在这个时候,两道声音中却蓦的多出了第三种声响。   马蹄声!   如同万马奔腾,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似那骑兵冲锋的金戈铁马般的响声瞬间将耳朵灌满,连整个木筒楼也都跟着微微颤动,我脸色微变,心头纠成了一团,敌方终于发起进攻了,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大风起兮云飞扬,四海纵横本无疆,悬崖勒马是为将,一往无前,终为王。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哀嚎和惨叫伴随着马蹄声近开始在耳边炸响,我无法想象院子外面现在究竟是怎样一个修罗场景,只知道胸膛里的心脏也在此刻似乎停止了跳动,攥着黑铁剑剑柄的手勒出根根白印,口中也随之发出阵阵粗喘,像是即将窒息,整个人,陷入到了混沌当中。 第三百四十六章 青虎兽   马蹄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才逐渐停息,攥在我心口上的那只大手却丝毫没有半点减弱,屁股再也坐不住,从椅子站起身想看看外面战况到底怎么样的时候,雷扬拿着一块黑色的对讲机,踱步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少东家不用担心,阴兵攻势虽然猛烈,但有灵石铺垫的石砖路做前哨,等冲到大门劲头已经所剩无几,手下那些人也只是有些小伤亡,并无大碍。”   “小伤亡……”我深深吸了口气,“对面情况现在怎么样?”   雷扬脸色一僵,低声说“不知道。”   “不知道?”我皱了皱眉,就见他犹豫了片刻说:“来敌势头太大,咱们的人只能守在离着院墙最多不超过三米的位置,否则灵石对他们的削弱不够,迎上去只能是自寻死路啊。”   没等他话音落地,手中的对讲机传出一阵“呲啦啦”的电流声,雷扬面色一凛,将对讲机拿在嘴边吼道:“喂喂喂!那边怎么了?!”   “那些阴兵和天灵护着两辆推土车在铲青石路,已经推一半了,我们的人根本拦不住,你一定要保护好少东家跟霍老太的安全,我们就算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不允许让这帮狗杂碎踏进院内半步!”   这个额时候已经能隐约听见从院墙外面传进来的机器轰鸣的响声,雷扬一直保持着手举对讲机的姿势,腮帮子咬成了一条线,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留在这保护好霍老太,外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拍了拍雷扬的肩膀,也不管霍老太同不同意,提着黑铁剑,飞身就朝着院门外奔了出去。   整个绿柳山庄灯火通明,在灯光和火把的映衬下宛如白昼,当我来到大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被高雷门下众人挤的满坑满谷,全都如临大敌地盯着门外,见我来也没有察觉,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站在大门口的位置,正瞧见在正对着院门处的青石板路上,一排排披盔戴甲,手持黝黑的铁枪的阴兵,正踩着青石板缓缓向大宅靠拢。   我皱着眉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阴兵全都是上次在霍老太宅中出现过的鬼卫,漆黑的盔甲和夜幕融为一体,只剩一下一双猩红的眸子宛如黑暗中捕猎的猛兽,密密麻麻地出现在视线当中。   大批的鬼卫包围着两辆铲土车朝着院门的方向缓缓推进,脚踩在青石板上每走一步都溅起了滚滚白烟,前进不了几步便化做一堆盔甲摊在道路上,可接下来在身后又会立马有新的鬼卫补上,层层递进,数量之多,怕是再有十条这样的青石板,也阻挡不下鬼卫的进攻。   眨眼的功夫,整条青石板在铲土机的威力下已经剩余不到三分之一,我心头一凛,而在这个时候鬼爷爷和索隆二人也现身在我左右,二人看着眼前的境况面沉似水,一咬牙正要冲上去,被我拦住说:“鬼卫交给我,铲土车上的人,交给你们。”   说罢抖了抖手中的黑剑,将随风施展开来,纵身闯入鬼卫群中,没等它们将手中长枪挥起,风随心动,黑色的剑刃旋风瞬间将身边的鬼卫笼罩,可与此同时,一道青色的影子突然就从鬼卫群中冲了出来,直击胸口。   剑风在身体倒飞在空中时消散,没等我看清楚那白色的影子究竟是何物,数道泛着幽光的枪头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心头大惊的同时,身体在空中快速翻转身形,一记迎风挥擅悉数将枪头击退,并在身子着地的一瞬间,直接一个驴打滚滚出了鬼卫刺杀范围,再等半膝跪地,看着随风而至的青影,心头一沉,是青虎兽。   青虎兽跟鹑乌和吾昆兽一样,同为昆仑种,长相同一般猛虎无异,只是全身毛发成藻青色,呼气成风,风结冰晶,并随移动速度极快,虽然单体实力远不及鹑乌和吾昆兽,可一旦形成了有首领带队的群虎,其在昆仑种的地位就如同深山里的狼群,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即便是昆吾兽落单跟他们遇见,也得退避三分。   今晚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我暗自心惊的瞬间,青虎兽已经扑至在了面前,锋利的爪齿跟血盆大口同时张开,看着在血盆大口中快速凝结成冰晶的空气,我心头一怔,飞速转过身朝着身后一路狂窜,可在青虎兽的迅猛之下又怎是对手,只感觉着一股凉气顺着后背直往后脑勺上蹿,连身形也都跟着慢了下来,大惊的同时,耳边厢却炸响一声爆喝,“少东家,这些妖兽,还是交给行家来处置吧!”   索隆!   索隆迎面狂奔而来,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血红的长鞭,一边跑一边挥舞着长鞭,在空中炸出鞭花声响。   二人速度都是极快,距离也不长,眼看着就要迎面撞上的时候,却见他脚底猛地一瞪地,身子跃起离地面半丈来高,直接从头顶上一窜而过,紧接着身背后一声鞭打肉体的脆响,随着一股刺鼻的肉烧焦味儿,蓦的转过头,就见那青虎兽血鞭缠身,卷着一阵阵白烟,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翻滚,而索隆也如同驯师斗兽一般手中死死攥着血鞭根,与青虎兽保持着安全距离,手上使劲儿,带动着青虎兽痛苦挣扎,却始终不肯让它靠近半寸。   我见势急忙停下了脚步,掉转过身,在青虎兽从地上爬起似要朝索隆猛扑时,直接在身后一剑洞穿后颈,再顺势将剑锋扭转方向,等将青虎兽的脑袋生生斩下之后,二人对视一眼,跟着肩并着肩,再度朝着鬼卫群当中冲了进去。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藏在鬼卫群当中青虎兽的数量远不止一头两头,几乎在所有的鬼卫身后,都暗中尾随着这么一头杀人机器,索隆手中的血鞭也不知是何来历,打在青虎兽的身上,鞭鞭见血,虽然在众多数量的围攻下不能悉数斩杀,却给我创造出了足够的时间,将随风式和剑风运用到了极致,瞬间绞杀在青石板路上推进的鬼卫群,鬼爷爷的身影也随之而至,纵身跃上推土车的车头,一掌击碎玻璃,便将车内的开车的家伙尸首分离。   这一切看似时间久远,可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看着堆满青虎兽尸体和鬼卫盔甲的青石板路,三人丝毫不敢松气,齐齐转过头看向大路延伸的方向,旌旗招展,鬼影森森。   “看来这只是些先头兵啊。”   索隆苦笑了一声,不敢多看,三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大门口,本想商量下一步对策,却感觉正被无数道炙热目光注视在身,诧异地抬起头,正看见那些先前还被这些鬼卫吓得躲在大门里面瑟瑟发抖的门人,此刻望向三人的眼睛里却都快喷出火来,好像只等一声令下,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鬼卫是九泉府的精锐力量,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应该暂时不会再派它们来打阵,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估计会是处在生物链下端的昆仑种和普通阴兵,交给索隆和这些下人就行了,少东家你随我回去,商量下一步对策再做其他打算。”   鬼爷爷说了一声便带我散开人群迈步走进院门,一直回到霍老太房内,守在里面的雷扬才长长吐了口气,霍老太也没有问方才战况如何,只是淡淡道:“能撑过今晚的几率有多少?”   鬼爷爷皱了皱眉,“如果方才那波鬼卫和青虎兽能算的上第一波强攻的话,撑过今晚的问题不大。”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谈判   “可是。”鬼爷爷话锋一转又道:“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是在等什么,否则以方才所见的兵力和阵仗,若是直接发起总攻,即便有灵石铺路,绿柳山庄怕是也坚持不到片刻。”   我闻言点了点头,刚才虽然只是一眼,那一眼望不到头,无数鬼旗飘展的画面到现在仍觉得忌惮不已,可是这个阵势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些,就算不怕卫道者,霍老太口中先前所说的那个势力,也不怕么?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动,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而再看向霍老太,也发现她脸上刚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二人异口同声道:“试探。”   “对于那股势力,不光咱们在试探,连他们也在试探,试探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是否仍会选择中立,毕竟哪怕咱们这边即使战至最后一人,只要他们出手,便可瞬间改变战局的天平,这样一来,金鹏那些人所有的努力,可就要白费了。”   我缓过神来说道。   可霍老太听完却突然又摇了摇头,像是若有所思道:“恐怕没有这么简答,试探只是其次,我觉得,他们现在正在谈判。”   谈判?   我一惊,不可思议道:“你是说那些人已经现身,在和金鹏谈判?”   霍老太点点头,“如果只是试探的话,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心谨慎,毕竟这几波攻势完全不足以逼那些人出手,可是如此数量之众的昆仑种和阴兵同时出现,必定早已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方才的佯攻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其目的,就是引那些人现身,至于所意何为,谈判的内容是什么,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霍老太在说话的时候,屋子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持续了有一会儿才消失,然后就听雷扬手中的对讲机再次传来回报。   “天灵进攻已经被火力压制,我方没有伤亡。”   本是好消息,可却在这个时候让屋内的众人皱起了眉头。   “那你觉得,会不会他们今晚的目标并不旨在绿柳山庄,而是引那些人出现,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想了想,不禁问道。   霍老太摇摇头,“不管成不成,以今晚他们的势头来看,是必定要拿下绿柳山庄,毕竟如果只是单方面的仇恨而不波及寻常人,就算是那些人也管不了这么多的,顶多口头警告两句,或者一直从旁监视,不让事态扩大罢了。”   我皱着眉头看向霍老太,总感觉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太婆隐瞒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个可用的信息都或许可以扭转局势,便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见过那些人?”   霍老太呵呵笑着看了我一眼,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还没开口,可就听鬼爷爷淡淡道:“霍老太,以前就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份子,只不过因为一次任务出错便被开除出了队伍,而在那次任务失败中是被八爷所救,从此以后就一直跟着八爷,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我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连雷扬也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霍老太,只有霍老太淡淡笑了笑,“我这点破事在盗门里早就不新鲜,合着也就只有你们两个当新鲜玩意儿来听了。”   我摇了摇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其他人就算知道,也只会知晓你被八爷所救,为报答救命之恩才一直跟随左右,至于为什么被救,被救之前在做什么,恐怕也跟我俩一样,都是一无所知吧。”   “内卫注意,内卫注意,有不到十只星舌鼠逃脱,正往山庄的方向里逃窜,里面可能还藏着只鼠王,看到之后立即消灭,立即消灭。”   对讲机里再度传来的警告让屋内众人无奈地摸了摸头,雷扬沉吟了片刻说:“我还是去看看吧,星舌鼠王,我怕那些下人对付不了,去去就回。”   目送雷扬走后,再将目光落在霍老太身上,忍不住道:“那你能讲讲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么?”   “有些事情注定是带进棺材的。”霍老太轻叹一声,便缄口不言,而这个时候时针刚好指向一的位置,距离屋外发起的进攻,才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   “内卫注意,内卫注意,敌人的攻势已经开始加剧,随时做好接应外卫的准备,同时保护好木筒楼里人的安全,随时听后雷老大差遣。”   三人面面相觑,霍老太笑了笑,“看来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我一听心头顿紧,而霍老太却在此刻站起了身,淡淡道:“虽说大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有的时候也得亲临前阵,奋勇杀敌,给手下将领做出些表率,既然这堵矮矮的围墙抵挡不住金鹏的铁骑,那不妨出去看看,咱们几个的人头,究竟有没有那么好取。”   在我和鬼爷爷的搀扶下,霍老太来到院门,看着全副武装,分工有序的门下众人,轻轻点点头道:“都是好孩儿,小乙说的没错,若是今生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他们去古道见见世面,英雄就应该活在英雄的世界里,不该就此默默无闻,被世俗给埋没。”   门外众人在看到我们三人都出来之后,每个人脸上涌起了激动,可是前方蜂拥而至的阴兵和昆仑种却让他们无暇分神,却个个都是好手,筢子行出身的人在面对这些天灵脸上从来不会露出畏惧,反倒是无意间散发出阵阵嗜血之情,将手上的功夫运用到了极致,再加上一旁索隆的率先垂范和指点,个个如虎添翼,紧随其后,奋勇杀敌。   “呜……”   一声悠扬低沉的号角声在短时间后席卷了黑夜,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仰面看向天空,就见一直五彩斑斓的神凤在空中蜿蜒盘旋,巨大的翅膀每一次挥动都带下了片片流光溢彩的光点,洒落夜空,如同礼花绽放,美的让人窒息。   “鹑乌。”   霍老太的一句话,让在场之人痴迷的脸色瞬变,齐齐调转了头看向霍老太,就见她拿手摸了摸拐杖上的龙头,淡淡道:“其他人都退下吧,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战斗,保留生力,以备不时之需。”   霍老太的话音中夹杂地威严让所有人都升不起反对的念头,可看着大家犹豫的神情,我笑着说:“难道我们几个人加在一起,还抵不上你们么?”   这个时候鹑乌已经在空中消失了身影,缓缓落向敌军阵中,雷扬也在此时赶了过来,手中还拎着一具皮毛成红白相间的老鼠尸体,正要说话,却似乎看见了鹑乌消失的最后一瞬间,脸上顿时阴沉似水,看了我和霍老太一样,一言不发,便赶紧招呼着人朝院子里撤去。   人散路空,我和霍老太还有鬼爷爷以及索隆四人并肩站在院门口,听着在耳边再度擂响的战鼓,和远处将天上的皓月都遮盖的杀气,我苦笑着说:“看来这是已经谈好,要发动总攻了?”   霍老太没有说话,倒是索隆抬头看了眼天,惊奇道:“这么浓的乌云,是要变天了?”   “不是乌云,是阴兵。”   “杀!杀!杀!”   仿佛是为了印证鬼爷爷的话,一声声漫天的喊杀声如影而至,紧接着便是齐齐盔甲震动的声响,看着漫天袭来,如同乌云盖月的阴兵阵势,感觉着脚底随着一声声喊杀有节奏的颤动,我心头一沉,不觉得攥紧了手中的长剑,深吸口气道:“要来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鹑乌   我不知道该不该将眼前的局势断定为战争,若果是战争的话,那也是一张实力相差悬殊,敌强我弱的不对等战争。   四人站在门口,看着步步逼近的阴兵,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我甚至能感觉到在强压之下残魂微微的颤动,凛了凛心神,冲众人说:“每个阴兵的身后必定会跟着一头昆仑种,实力应该是按照均等配置,我可以解决一部分阴兵,可论对付天灵老索头才是行家里手,这样,我俩一组,鬼爷爷你护好霍老太,咱们今晚能杀几个是几个,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这些畜生小瞧了不是?”   鬼爷爷没有说话,倒是索隆笑了笑,“要真论及对付天灵,我怕是再长十条胳膊,也远不及霍老太的一根手指头啊。”   霍老太闻言摇摇头,“放心,今天晚上没有长幼尊卑,只有杀敌和被杀,我这把老骨头虽然很多年都没怎么动过,但要对付这些鼠虫蛇卵,还是能拎得起拐杖的。”   众人说话间,大批的阴兵已经在视线中缓缓出现。   走在最前面的,全都是骑着黑色战马,手持黑枪的骑兵,战马的眼中和脚蹄黑气缭绕,每走一步,其所践踏过的绿草便如同秋风扫过,瞬间变的枯萎,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天灵。   深吸口气,将黑剑竖于胸前,才发现手上和剑身不知何时已经镀上了层层寒霜,并且空气之中也是星星点点,落在身上,瞬间消散,化成了水渍。   阴气太盛,下雪了。   和索隆对视了一眼,在这些骑兵即将踏入青石板路上的时候,二人悄无声息地迎面冲了上去,离着阴兵不到三尺之距时,手中的黑剑挽出一道剑花,随风,剑风同时施展,在骑兵长枪未抬起之前,便一剑斩断头颅,飞身骑在马背上,而身后的索隆也瞬间赶至,干枯的手掌化作鹰爪,冲着黑马泛着绿光的眼眶里一扣,黑马发出凄惨的嘶鸣,紧接着快速腐烂,变成一堆尸骨,散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机。   “鬼眼驹,跟鬼猫本是同类,却去不掉马的奴性,一生修行将精元全都凝聚在了一双招子上,只要扣掉双目,便可散去寿元,化作死尸。”   黑色的剑刃旋风伴随着索隆的出手如电,招招直击要害,如风卷残云地在阴兵阵中肆虐,看着周遭那些触碰到剑刃边缘便化作尘埃的阴兵,我心头却始终如同磐石压顶,目光在阴兵中来回穿梭,一直找不到鹑乌还有吾昆兽的身影,他俩不出现,我迟早得在这里面耗死,虽然未曾打过仗,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还是比较清晰的。   “我总感觉不对,这些阴兵太弱了,有那么多高手坐镇,金鹏没有必要让他们白白送死,小心有诈。”   索隆伸手直接掏出一头鬼眼驹的眼珠子,朝地上一甩,头也不回地继续冲向下一个,只是转眼的功夫二人便已经杀至阵中间,看着茫茫如潮水般涌来的阴兵,我心中如同出现了一个念想,没有接他的话,将手中的黑剑反扣,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风刃之中,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心头。   可是这种感觉才持续了刚刚不到数秒,一股没由来的悸动突然在心头升起,猛然睁开眼睛,正看见索隆正满脸惊慌地转过头朝着绿柳山庄的方向去望,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绿柳山庄,火光冲天。   “中计了!”   索隆大吼了一声,伸开双手直接震翻了两头迎面冲来的骑兵,可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不急不缓的战鼓声突然开始加速,围在身边的阴兵和鬼眼驹也在此时齐齐停下了手中动作,就跟施了定身咒一样,可是等到鼓点变得如雨点般密集时,我大叫一声不好,赶在阴兵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索隆的手,埋头就冲着绿柳山庄的方向一路狂奔。   索隆也在短暂的失神后反应了过来,两个人四条腿在被堵的密不透风的阴兵之间快跑断了,可是转念间,余光里就见这些阴兵和鬼眼驹的眼睛蓦的变得通红,身边的杀气也开始跟着快速提升,心中一惊,在无数柄刀刃挥砍至身上之前,横起黑剑,本想再度使出一记迎风挥扇将攻击逼退,可等到刀兵交接,那一股股磅礴的力量由打剑柄传到手上的时候,脚底险些一个不稳直接趴倒在地,可硬咬着牙根接下这一击,同时低声说道:“快回去,晚了怕霍老太他们就要出事!”   话音未落,绿柳山庄的火势陡然直接提升了数倍,俨然将漆黑的夜空都点亮了数分,离着老远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打斗和哀嚎,我见状心头宛如被一把大手死死抓牢,可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出眼前的困境时,方才还弱不禁风的阴兵此刻如同铁甲洪流,拼尽全力也只能以龟速前行,照这样下去,即便是能逃脱,可到那个时候,恐怕整个绿柳山庄已经被大火付之一炬,什么都晚了。   二人片刻前还杀敌英雄,可片刻后却成了困兽之斗,而且心中越是着急,出手间便破绽百出,只是几个回合便被数道刀刃砍在了身上,而索隆的状况则更糟,仅凭着一双肉手跟铁甲黑枪生搏,本是枯瘦的手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肿大,连速度也开始跟着越来越慢,两人从一开始的缓慢推进,也变成了只剩下招架地站在原地,急的满身都是汗,却丝毫没有一点办法。   “少东家,我来拖住它们,你想办法赶紧支援山庄,否则就来不及了!”   随着索隆一声爆喝,那条血红的长鞭再度出现,并且附在上面的红光较之前更盛,如红蛇乱舞般一鞭就撕开了层层围堵的防线,我见状一喜,马不停蹄地顺着开口往前冲,同时将剑风催到了极致,在索隆的掩护下很快来到阴兵阵的边缘,顾不得残魂上被砍出的满身伤口,一记临风引剑瞬间将面前的阴兵敌将撕成粉碎后,拉着索隆一脑袋就扎了出去。   “我断后,你快去帮忙!”   索隆持着红鞭只身一人挡在阴兵阵前,看着红鞭的威力我点点头正要离去,可突然就发现索隆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无比,一点血色都没有,拿着鞭子的手直哆嗦,并且无形之中,仿佛就能看见那张本是黝黑的胳膊也跟着面色变得发白,并且皮肤下的静脉血管条条清晰,当中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胳膊窜向手掌,继而留在了红鞭之上。   我心中大惊,怪不得直到最后索隆祭出血鞭,此鞭的使用方法和代价应该和那支蓝旗相似,可看着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的索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咬着牙道了声“保重”,转身便冲向了山庄。   山庄内火势冲天,空气中冰冷的温度也在一只脚跨入门槛时陡然提高了不少,所有的竹林跟房屋都在熊熊烈火中发出断裂的响声不断倒下,满眼都是一脸慌张,四处乱窜的人影,却在看到我时齐齐涌了上来,七嘴八舌说了一大通,我才隐隐听明白了其中含义。   鹑乌攻进来了。   而且他的目标,是八爷送来,安置在竹林木屋当中的那个女人。   我这会儿恨透了自己没有听卫君瑶当初的叮嘱,也万没想到八爷真的会害我,提着剑双眼瞪得通红一路朝着木屋狂奔,可视线中木屋刚刚出现了一个影子,一道黑影瞬息而至,下意识地侧过身堪堪躲过,赶等低下头看清了黑影的相貌,忍不住大惊,“鬼爷爷?” 第三百四十九章 竹林激战   鬼爷爷躺在地上满身是伤,看见我之后挣扎着抬起手指向林中木屋,没有说话,可眼中焦急的神色却是难掩,我招呼人将鬼爷爷抬到一边找草王疗伤,凛着心神便提剑冲到了木屋门外。   整个庄园里的火势宛如被人为控制,木屋所处的竹林外火势冲天,却始终无法靠近木屋外数米竹丛的范围,霍老太就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弓着腰,而在她的对面,则是一个形相清癯的老头。   老头生的仙风道骨,穿的白袍一尘不染,怀抱拂尘,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面目慈祥,眉间虽隐含愁苦,但是一番雍容高华神色,却一望而知。   我挡在霍老太身前,看着她口中拼命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滴落,再反观面前的老头,神态淡然自若,脸上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二者实力高低,立见分晓。   “你想怎么样?”   我冷声盯着面前的老头,可老头却丝毫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当然是在等你啊。”   老头一说话,那尖锐如同指甲摩擦黑板的嗓音顿时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心头一惊,原来是鹑乌。   既然鹑乌出现在这里,那吾昆兽想必也在附近。   可没等我将周遭的状况看仔细,老头伸手捋了捋白须,摇摇头说:“这里就我一个,你也打不过我,不如乖乖地跟我走,你手下的那些人,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平安。”   我笑了笑,“这算不算你的恩典?”   老头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既然你答应,那就快跟我走罢!”   说着一直撑着拂尘的胳膊只感觉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紧接着就感觉手腕子突然一紧,那老者竟然已经站至面前,脸对着脸,面贴着面,冲我嘿嘿一乐,“别耍花样,带你回去见个人,不吝生死,起码免遭皮肉之苦。”   “可我要是说不呢!”   说话的同时,猛地一震手腕,可老头的一只手就跟钳子一样死死卡在上面不动分毫,脸上的笑意就愈发浓厚,“都说了你打不过我,你是聪明人,别做这些做无用功之事,免得一会儿我打得你鼻青脸肿,在手下面前,也不好看不是?”   可就在这个时候,挡在身后的霍老太却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老头肩后,佝偻的身躯高举龙头拐杖,迎着老头的后脑勺,直直砸了下来。   老头脸上的笑意依旧浓郁,可一双眼睛却死死盯在我的眼珠子上,仿佛能看穿里面映出来的画面,赶等在龙头拐杖砸在脑袋上之前,一甩手中的拂尘,拂尘起处,瞬间缠住了拐杖龙头,接着一抖手,霍老太脸色剧变,直接松开了紧握住拐杖的手,如泄力般身子连退数步才稳住了身形。   而就在老头的嘴角正扯出一抹不屑的诡笑时,我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将剑风瞬间施展,凛冽的剑风夹杂着黑色风刃平地而起,将二人同时卷在风中的同时,老头一把松开了手腕,紧退两步侧身闪在了剑风影响的范之外,满脸诧异地看着满身被刮成布料的白袍,再想抬头时,手中长剑如黑色闪电,催动着随风式,一记迎风引剑,便直指老头眉心。   老头看着伴随着剑风急速而来的攻势一收吃惊的神色,转而变得十分玩味,眼看着眉心与剑锋相交,却只是拂尘微挥,银丝倒转,跟长眼睛一样悉数攀上了剑刃,同时借力使力,拂尘上的银丝将剑身之力尽数借了过去,震得我两手发麻,险些把持不住,眼看着万千银丝缠着剑身就直朝我而来,危机之中趁势跃起身子,一记苍龙搅海堪堪震开银丝,身子在空中斜斜窜过,才将他一记巧力给泄了出去。   满心震惊地看着老头,同时对站在他身后的霍老太使了眼色,霍老太刚刚举起的龙龙头拐杖,又缓缓放了下来。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的跟我走,否则我将你个娃娃的衣服扒光,当着你所有手下的面打肿你的屁股。”   老头从头至除了在看见剑风时脸上微微变过,其他时间一直保持着淡然自若,俨然丝毫没有将我俩放在眼里,尽情地享受着猫抓耗子的游戏,似乎认定即便是两只耗子,在一只老奸巨猾的猫面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见我不说话,老头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看似甩了甩藏在怀里的拂尘,可那上面的银丝却再度活了过来,鼓劲挺直,好似一柄花枪就冲着霍老太当胸刺去。   这一下来的极其突然,似乎根本就不想给她反应的时间,可霍老太虽然年迈,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敏锐无比,在银丝伸来的一瞬间,拐杖朝着地面一顿,借势后跳,可那银丝灵活的宛如条条灵蛇,蓦地缠住了腿脚,接着伸手往回带,霍老太后跳的身形被堪堪钉在半空之中,接着几件老头回手一拽,霍老太硬将拐杖拄在地上,身体在空中翻了个圈,卸掉银丝之后满脸怒容,提着龙头拐杖纵身就朝老头扑了过来。   我见势不妙,提“刺”字决就先去相救,可面对二人夹击,老头不闪不避,嘴角划出一抹冷笑,身上的白袍无风自鼓,仿佛又一股无形之力以老者自身为中心向四周散开,直接将二人震翻在地。   再从地上爬起来,如同天堑般的实力差距让我感到深深的无力,目光中就见老者转过身面向我,轻轻一迈步,下一步已经来至面前,伸手一把扣住我的肩膀,说:“玩够了,就该走了吧?”   “休伤我少主!”   一声暴喝陡然在耳边炸响,随着声音,一直外出寻找“下九龙”的高天赐和雷扬齐齐赶来,二人神行如风,眨眼间已来至切近,可未曾近得老者身,却瞬间便被老者怀中拂尘上的银丝团团缠住,捆成粽子一样倒在地上,任其拼命挣扎,却丝毫挣脱不掉半分。   “众生多执迷不悟,好好说话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总动手呢?”   老头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可我看着那拂尘上将高天赐和雷扬死死捆住的银丝,嘿嘿一笑,“你听说过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剑法没有?”   老头脸色一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手上的黑剑一个“挑”字决蓦地由下而上,直插老者喉咙。   二者相距不过一尺距离,剑锋在上挑的同时,老者身子往后一退,同时将捆在雷扬二人身上的银丝收了回来,继续再转向我时,我猛地将胸膛往前一松,任由万千银丝将持剑的一只手牢牢捆死,继而缠上胸膛时,秉着全身的力气再度施展出剑风,在剑风平地升起的一瞬间,快速抬起左手,出手如电,将早已化作剑指的手指轻轻点在老者的眉心处,在他的目瞪口呆中,将全身的力道都顺着手指泄了出去。   老者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点在眉心的手指,却突然大吼了一声,抬起手一掌拍在我胸口上,身体倒飞的同时,却又被银丝给带了回来,然后又是一掌,来来回回,打的残魂之体濒临破散的边缘,握在手中的长剑却突然被人一把夺下,黑色的剑刃从天而降,直直斩断了缠在身上的万千银丝。   雷扬一手揽住我在空中倒飞的身体,随着手指的离开,目光中就见老者的眉心出现了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血点,正在朝外缓缓流淌着粉红的液体,老者双目通红,头也不回,一掌拍翻了在身边作势再攻的高天赐,根根毛发飞舞,狰狞着就朝我再度扑了过来。 第三百五十章 潇湘夜雨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小东西敢伤老夫,今日不将你打得魂飞魄散,老夫在这个世上羞于见人!”   我万没想到身中拂袖藏剑的老头竟然非但没什么影响不说,整个人身上的杀气也随之弥漫。   看着凛冽袭来的攻势,雷扬抱着我飞速逃窜,可在过程中,我却发现自己在施展出拂袖藏剑之后虽然有些虚弱,可远没有先前两次那般软弱无力,挣扎着从他手上挣脱,一边将他带出庄园远离人群的同时,手开始往怀中去摸蓝旗。   可是奈何老头的速度太快,整个人如同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从空中跃过径直挡在身前,二话不说手中的拂尘阴司再度暴涨,直逼着二人就飞了过来。   “少东家小心!”   雷扬横身当前,张开了五指试图直接抓向银丝,我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身形未动之际,就见那飞舞而来的银丝突然变成条条泛着亮光的钢针,穿透雷扬的双手,瞬间爆发出数十道血洞,我咬着牙提身向前,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而在这个时候高天赐和霍老太也随之赶上,将雷扬丢在一边的同时,反手接过黑铁剑,迎着拂面而来的钢丝,一记观其妙使出,将攻势化解于外,在它重新想要缠上剑风之前,一收手,黑色狂风平地而起,搅动着银丝乱舞。   “高老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带着霍老太和雷扬先走,不要白白送命!”   我冷喝了一声,手中的黑剑挽出一道剑花,屏气凝神盯着在风刃中交叉盘旋而来的银丝,观其妙再度施展开来,“抹”字诀出手,以点打面,将搅在剑风里的银丝悉数砍断后,没等它再涨出来,纵身跃过拂尘丝,手挽临风引剑,直指老头而去。   “涨进不少啊。”   老呕吐口中发出一声不知是赞扬还是讥讽的话语,将手中的拂尘一收,看着迎面而来的剑锋,悠悠地抬起手,竟然想靠肉掌去接!   可是意想之中的肉身拿剑的状况没有发现,反而是剑锋穿过掌心,直插在老头的胳膊里,老头脸色大变,急忙收手,身体倒退的同时,寒声道:“此剑做何来历,竟有如此强的煞气能伤的了老夫,不过可惜了,此剑如果能配上完整的十二恨剑法或许还能跟我斗上一斗,仅凭残缺的前半套就想在老夫手上取得便宜,痴人说梦!”   老头说话的时候突然一抖手,就见那鲜血不止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连残留在手上的血渍也都跟着流了恢复,眨眼的功夫,便完好如初,连道伤疤都看不见。   我看在眼里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冷笑道:“说话也不怕风闪了大牙,今天老子非要用这半套剑法,取你的狗命!”   说罢纵身从地上一跃而起,心中默念口诀,将黑剑在空中舞出一道道剑花,我能感觉到随着剑招的走势自己残留在空中的一道道虚影,随着残影来至老头跟前,提剑一指,老头见状脸上流出一抹不屑的怪笑,等要抬起拂尘去随手去接时,却脸色巨变,口吐鲜血,身体倒飞而去。   六道残影在剑锋和拂尘交接直接陡然重合在了一起,与之对应的十二恨前六招的剑式在无形之中突然爆发开来,无招胜有招,穿透拂尘直击老头胸口,一抹鲜红瞬间绽放,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止下身影,诧异地盯着我,道:“小子,看来今晚留你不得!”   潇湘夜雨,十二恨剑法中的第七式,施展时可将用剑者所领悟的其他十一式剑招的剑意拢聚其中,瞬间爆发剑芒,以点透面,杀伤力惊人。   只不过奈何我如今加上潇湘夜雨也才领悟了八式,拂袖藏剑方才施展过,短时间无法花开二度,但仅凭前六式最基本的招式便能将老头逼退,不由得心中开始重新燃起自信,不等老头身形站稳,便提剑再刺。   老头沾在胸口上的血渍如法炮制地快速消失,可这次面积太大,没等它彻底恢复,剑锋便已经来至切近,而老头这次也不敢妄接,身体跃向空中的同时,手挥拂尘,万千银丝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从天而降,心中发出一声冷笑,手挽剑花以观其妙破解之际,一道人影顺着破洞呼啸而下,一掌拍在天灵盖,只感觉天地都在此刻剧烈摇晃,攥着剑柄的手一松,身体摇摇欲坠,就朝地面上栽了下去。   “太弱。”   老头站在我面前低下脑袋晃了晃,弯下腰伸手抓着我的脖子将我从地面上拎起,冷眼看着打量,呵呵笑道:“不知道将你交给剑魔逆苍天的话,会不会再解决掉一个大麻烦的同时,又多了一个可靠的战友呢?”   我全身无力地被他拎在半空中,看着老头轻蔑的笑容,挣扎着想要说话可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余光中却见三道身影飞速而来,心中大喊着不要,可是老头却盯着我摇了摇头,淡淡道:“既然执迷不悟,那就都死吧。”   话没说完,另一只手冲着人影虚空一抓,还在急速飞驰的雷扬瞬间出现在了面前,喉咙被老头铁一般的手掌死死锢住,紧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雷扬瞪大了眼睛脑袋一歪,如死狗一般扔在地上后,再度出手抓住了高天赐,无视霍老太高举落下的龙头拐杖,轻轻一挥手,将高天赐直接甩手丢了出去,霍老太脸色大变,硬生生止住攻势将高天赐从空中接落,可到了地上,高天赐已经气息全无。   “凡人就是凡人,不过是小小的陪你们玩一会儿,就真的以为,凭借着凡人之躯,就能抗衡我在昆仑山脉中千年苦修才能得到的成就吗!”   老头说话间气势暴涨,一股无形之威森森凛然,看向众人的眼神如同神邸藐视众生,拎着我缓缓走到霍老太跟前,冷笑道:“前日那个在屋子里伪装成胡太奶的老太婆,就是你吧?”   霍老太看着已经成了一具死尸的高天赐,轻轻将尸身平放在地上,再缓缓站起身,捋了捋凌乱的发髻,点点头说:“是我又如何?”   老头闭着眼睛轻轻吸了口气,手中的拂尘银丝已经在悄无声息间将霍老太的身体团团包裹,从下到上,一直缠到脖子,才睁开眼说:“虽然在来之前那些人曾说过,让我尽量不要动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老夫的威严,这趟回去就算是认罚认打,老夫今日也留你不得。”   说话间,缠在霍老太脖子上的银丝已经越勒越紧,连脖子都缩小了一圈,骨骼缓缓变形的微弱声响攥紧耳朵里如同催命符一样,方才才刚刚升起的希望在此刻被碾得粉碎。   霍老太因为窒息昂着脑袋所露出的狰狞面孔,和老头鄙夷的神情所形成的强烈反差如同万把钢针扎在心口,从头到尾果然只是一场猫捉老鼠的闹剧,这种让你燃起自尊心再被生生践踏的耻辱感,要远胜过被一击击杀的感觉强烈百倍不止,什么技巧,什么机会,什么破绽,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和可笑。   眼睁睁看着霍老太的眼珠子已经爆凸出眼眶,张大了嘴似乎要在生命的最后一息再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可这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在老头的手中也开始变得奢侈,可是就看着霍老太命在旦夕之际,突然将脑袋呈着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后一仰,撕声喊道:“上天追你凌霄殿,下海追你水晶宫。佛爷头上金翅鸟,拔你顶门三根翎!” 第三百五十一章 佛爷头上金翅鸟,拔你顶门三根翎!   说罢像是使出了全力,在嘴角处挤出一抹微笑,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弱不禁风。”   老头随手将霍老太的尸体扔在地上,再转过头看向我时,表情一僵,紧接着瞳孔剧烈收缩,快速松开了攥着我脖子的手,两步后退,将拂尘横在胸前,冷声道:“你是谁?”   我转了转脖子,弯腰将黑剑捡在手中,抖了抖落在上面的灰尘,迈步直接来到霍老太尸体身边,将她抱在怀里,看了眼老头,纵身跃出竹林,来到木筒楼外,将尸体缓缓放在地上,对围上来的众人说了声“让草王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活”后,再转身回到了竹林里,轻念道:“佛爷头上金翅鸟,拔你顶门三根翎。”   随后抬起头看着老头说:“你能告诉我,这句话含义到底是什么吗?”   老头又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淡定自若的神情再也不见,始终盯着我,不再言语。   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黑剑,淡淡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打到你说好了。”   抬起腿一跨步,已经来至老头的面前,将脸凑了上去,说:“那我也跟你一样,给你次机会,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不!不可能!你究竟是谁!”   老头的眼睛蓦的变得通红,跟疯了一样,嗔语片刻,紧接着掉头就跑!   看着老头绝尘的背影,我摇了摇头,抖了抖手中的长剑,朝着正远处一丢,长剑在空中发出一丝嗡鸣,如同离弦之箭,下一秒便扎在了老头的后肩,老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可硬撑着连剑都来不及拔,飞身跃过院墙,便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在老头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我动了动心神,感觉着从黑剑身上传来的微弱感应,轻轻一跺脚飞身离开绿柳山庄,正看见垂死挣扎的索隆挡在众阴兵之前,手中的血鞭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已然极其微弱,弯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连我出现在身后也没有发现,面对气势汹汹压来的阴兵深吸口气刚要抬手,我微微上前按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道:“你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吧。”   在索隆诧异又带着惊恐的目光中,黑色的风刃铺天盖地在脚下升腾,瞬间弥漫住了视线,每走一步,剑风所刮到的阴兵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化作虚影,感觉着他日在小地狱中汲取孽鬼稳固魂格的状态再度出现,我摇了摇头,摒弃杂念,加快了步伐从无尽的阴兵阵中走过,看着在尽头正在冉冉升起的鹑乌真身,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蓝旗,在手中轻轻一挥,再抬起另一只手朝着即将遁入夜幕中的鹑乌,一张硕大无比的蓝色巨手陡然在空中出现,狠狠攥住鹑乌的翎羽,轻喝了声“给我下来!”庞大又五彩斑斓的鹑乌瞬间出现在面前,长大了嘴发出丝丝哀嚎,震得那柄插在翅膀上的黑剑微微抽动。   “只可惜你才修炼出了两根翎,不然的话,三翎鹑乌的尸体,还是有些用处的。”   我伸手拔出插在翅膀上的黑剑,却在这个时候,鹑乌扭转了头颅,张开了巨喙口吐烈焰,火势冲天,半尺距离之下,直喷面门而来。   我摇了摇头,微微施展出随风式,整个人下一秒便出现在了鹑乌身侧,紧接着手上一用力,一把扯掉尾端的一根金翎,紧接着抬起手再抓向另一根,手上用力的时候,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炸响一声怒吼。   “何方妖魔,胆敢在人间放肆,速速放开我昆仑神兽,否则定让你死无全尸!”   声如惊雷,滚滚流动。   抬起头,就见这月的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一头顶着九颗脑袋的巨兽探出裂隙,血盆大口微张,九双通红宛如灯笼般大小的眼睛来回晃动,声势浩大,如同天神。   “等你很久了。”   说话间,鹑乌已经调转了身形,一双闪着金光的凤爪直扑门面抓来,我摇摇头,一记停剑抱影使出,剑身挡住金爪的攻势,身体已经来到了另一侧,手上用力扯掉它尾端最后一根金翎,接着将尚停在空中的长剑取回,一招“劈”字诀落在鹑乌的脑袋上,鲜血如注,死尸倒地。   “大胆!”   眼下的一幕被空中的吾昆兽看的真真切切,眼中的红光陡然暴涨了数倍,利爪撕开云雾,九颗脑袋齐齐张大了嘴,俯冲而下,直逼面门而来。   将两根细长的金翎背在身后,看着气势攒动着雷音滚滚的昆吾兽,心道一声这吾昆兽的实力要远胜过鹑乌数倍不止,心魔的力量即将消散,硬拼下去,怕不是办法。   可想要跟野兽谈条件,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它驯服。   想到这里,将身上如海水退潮般的力量强行调转,身上的衣物无风自鼓,猎猎作响,迎着扑面而来的吾昆兽一点犹豫也不敢有,微微屏住气息,将所有的力道都集中的左手中指,脚下轻轻跺地,一记迎风引剑,和朝着吾昆兽撞了上去。   黑铁剑不知是何来历,却正如鹑乌所说,煞气端的恐怖到了极点,硬拼着胸口被撕碎的痛苦,一剑斩断水桶粗的吾昆兽脑袋,但看着其他八颗回旋直上的巨口,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纵身堪堪躲过的同时,又是一剑斩断另一颗头颅,可是交接的功夫,体内力量已经冲破枷锁,快速回潮。   看着剩下的七颗狰狞的脑袋,微微皱眉,接着最后一股力道在闪躲的同时,身体跟着吾昆兽一起往下落,赶等脚跟着地,七颗脑袋乱舞着排成一条线的间隙,左手出手如电,手指比成剑诀,点在了最外围那颗脑袋的太阳穴处。   吾昆兽一下子静止不动了,七双眼睛斜撇着盯着我,瞳孔一阵剧烈收缩,为首的脑袋发出惊恐的吼叫:“你要干什么!”   “一剑断七颅。”我淡淡说道。   吾昆兽七颗残余的脑袋并排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有我此时将拂袖藏剑使出,便可将其全部洞穿,瞬间将它斩杀。   可是只有我知道,心魔的力量已经完全消退,并且反噬已经开始,不知是血液还是魂格在体内拼命翻涌,似乎想要占据这具残魂,咬着牙用意志力拼命对抗,却无法再坚持多久。   看着吾昆兽恐惧的眼睛,我深吸口气,强装淡定道:“要生,还是要死?”   “生是什么,死又是如何?”   吾昆兽收缩着瞳孔,挣扎了片刻,哆嗦着说道。   “生,认我为主,日后听我差遣,死,便是死,生魂俱灭,千年道行不复存在。”   在说出这句话的短短时间里,体内那股狂躁的力量几次险些控制住我的身体,眼睛似要发黑,但全都被我咬破舌尖,给压了下去。   “认主?”   吾昆兽瞪大了眼睛,正要作势大吼,我点着它太阳穴的手指微微用力,“认主,我不需要跟你签订生死契约,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承诺。”   “什,什么承诺。”吾昆兽在感受着脑袋上传来的用力,气势一收,惊恐道。   “回到昆仑山脉,不管是你还是你的族群,有生之年,用不得下山半步,否则我不光会杀了你,还会让你吾昆一族,彻底灭绝。”我冷冷道。   吾昆兽听完陷入到了沉默,可我已经没有时间,手上又用力了三分,说:“那你就死在这吧。”   没等我话音落地,吾昆兽急忙道:“我答应你!”   “可今天你放我走,金鹏和九泉府也不会放过你,我跟鹑乌只是打前站,山上那些真正的老家伙正在陆续下山,朝着这边赶,等他们出手,即便是现在的你,也没有苟且的可能!”   我摇摇头,“这些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既然决定了,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吧。”   说着收回了手指,吾昆兽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看了半天,随后像是挣扎了几分,说:“我知道你在找你娘,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告诉你,金鹏的背后还有人,而且是个女人。”   说罢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转身消失在了夜幕当中,而跟着一起的,一阵风吹过,漫天的阴兵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女人?   转过头看着站在远处试图接近的索隆,我摇了摇头,“我走了,告诉其他人,如果下次见面我还是这个样子,请不要犹豫,一剑杀了我。”   说完张大了嘴发出猛烈嘶吼,体内的那股力量再也控制不住,看着黑气缭绕的双手,在它彻底爆发之前,一个纵身,便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远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宪宗迎骨   暴躁,压抑,痛苦,狂热。   眼睛里仿佛被一汪浑水吞噬,视线中所有的景物都开始变得剧烈扭曲,就像是有无数歪歪斜斜的人影在朝自己一步步靠近,并且这些人影的脸上都长着一同一张面孔。   季宗卜。   体内的杀意在见到他时喷薄到了极致,挣扎着挥舞手中的长剑,踉踉跄跄地冲上去朝着影子一顿胡乱挥砍,可是越砍心中那股子要将身体占据的力量就更加强烈,血液都仿佛在体内沸腾燃烧,再也控制不住,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着面前的一大堵黑影,伸着脑袋拼尽全力地就撞了上去。   在脑袋和阴影接触的一瞬间,我仿佛能听见巨石崩塌的巨响,从天灵盖上传来的剧痛只让我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却没有想象中的昏死过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若是我白小乙就此化身成魔,成了杀人嗜血的野兽,倒不如直接死在这里,以免荼毒苍生。   我就不信,生不容易,难道连求死也变得这么奢侈了吗?   止住了继续撞击的身形,看了眼手中的剑,微微一笑,抖了抖剑身继而反手扣剑,冲着心窝的位置,毫不犹疑地直直插了进去。   黑铁剑身上所散发的冰冷瞬间在心口弥漫,感觉着全身所有的力气连带着戾气都在随着伤口流逝,脸上露出一股满足的微笑,视线从模糊变成黑暗,顿时全身一软,倒在底下。   ……   大唐元和十四年腊月,功德使上书皇帝言:“静安开元佛塔内有佛骨舍利,每七十年一开,开则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请陛下迎之。”   唐宪宗李纯欣然应允,下诏于元和十四年的正月十二,奉迎佛骨至京师。   静安寺,佛堂内,妙无大师看着闭目盘膝在佛祖面前的青年和尚,淡淡道:“不空,此次护送佛祖舍利子进京,转存于京师塔内,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不空和尚摇摇头,双手合十看着垂帘世人的佛祖道:“已经三世了,长此以往下去,若是被当权者发现这其中弊端,必免不了一场天下佛门的浩劫。”   “苦海无涯,回不了头了。”   主持轻叹一声,随后一老一少便盘坐在一起,对着那虚无缥缈的佛诵经祈福。   从成都到长安此距800余公里,步行快则两个月,当中如遇突发洪水或是山泥灾害,则需要更久。   元和十四年正月十一,暴雪袭城,长安城外一片白皑茫茫,城内行人神色匆匆,沿着大街小巷匆忙朝家中赶,只有在城墙正南的明德门下,聚集着大量手捧莲花灯,面色虔诚的子民,朝着被大雪吞噬的道路翘首以盼。   这些人都是从全国其他各个地方自发前来奉迎佛骨的,今日是预定时间的最后一天,他们必须等到佛骨来京,亲自护送进城门,方可安心。   而在城门之上,城楼之内,还站着一位全身被黑色斗篷包裹的女人,身边守卫罗列,彰显其地位不凡,可是和城门下那些人一样的,却是那双黑白分明,充满焦虑和期盼的眼睛。   “公主,马上就要到酉时了,待会儿陛下用膳时发现您不在,怕是会怪罪下来。”   身边一位老奴模样的下人唯唯诺诺地站在公主身后,话语虽然恳切,可眼中的担忧之情,却无法掩饰。   公主摇了摇头,“再等等,奉迎佛祖舍利子是打父皇登基以来的大事,相信父皇会理解的。”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顺着城门朝南延伸的道路上,一人赶着一马车,顶着凛冽的风雪,缓缓显现出身影。   马车破旧,拉着马车的老马也是瘦骨嶙峋,因为路面打滑,需要挣扎很久才能往前挪动一小段的距离,可是赶着马车的驭夫却丝毫不急,一手扶着青色斗笠,另一只手不断地安抚着马鬃,任由风霜穿过斗笠间的缝隙,始终不发一言。   “是高僧!”   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那穿在脚底,却经历长途跋涉早已破烂不堪的草鞋,顿时人群一阵骚动,蜂拥着就朝马车去靠了过去。   “公主,既然……”   老奴的话还没说完,黑袍公主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语,淡淡道:“去通知内侍省,就说护送佛祖舍利子的高僧已到,一切按照亲王进京面圣的规矩安排。”   说完顿了一下,道:“再通知礼部,有关高僧一切礼仪教导由本公主亲自安排,让他们不必插手。”   老奴面色犹豫了一下,可还是应了一声,转身而退。   而黑袍公主也随后下了城楼,骑上一匹骏马,鞭鞭打马,沿着朱雀大街朝皇城赶了进去。   唐皇城中,礼部之内。   不空将装有佛祖舍利的嘎乌盒端放在供桌之上,却没有跪拜,盘膝而坐,看着身边的永嘉公主道:“公主,你来了。”   永嘉公主此刻褪去黑袍,换上了绣蛟的金色锦衣,饶有兴致地盯着和尚道:“你为什么不拜佛祖的舍利呢,这岂不是犯了佛门大戒?”   不空摇摇头,“佛在心中,只要心中有佛,见庙侍佛,不拜也无妨。”   不了永嘉公主却轻哼了一声,说:“满嘴谄言,你不拜它,是因为只有你才知道,这嘎乌盒内,装的根本就不是佛祖的舍利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不空脸色微微变动,可随后恢复如常,双手合十,默念道:“不妄言,不恶口,我之所以不拜皆是因为贫僧心中有佛……”   “这里又没有外人,能不能收起你这阿弥陀佛的一套!”   永嘉公主一挥长袖,打断了不空的话,看着嘎乌盒说:“实话告诉你吧,你们先前两次送来的舍利子早就被开元寺的主持看穿,这并不是真正的佛祖舍利,而是寻常和尚圆寂后火花所得到的普通舍利子,你们静安寺三番五次蒙骗圣上,以假乱真,到底是何居心?”   开元寺位于长安城以西扶风县内,从唐太宗李世民第一次奉迎佛祖舍利,并将佛祖舍利存放在寺中塔内开始,便将其封为“护国真身宝塔”,历时四年才归还给静安寺,仪式规模宏大;第二次则是长安四年,女皇武则天命高僧妙无大师等人亲自在除夕日将佛骨应至长安崇福寺,又于次年驾崩,佛骨因此滞留至景龙二年时才重新归还静安开元,时至今日,已是第三次奉迎。   不空听完久久不语,而永嘉公主却在此刻深深叹了口气道:“父皇虽然励精图治,却不如太宗和曌后这般胸怀宽广,所谓奉迎佛祖舍利子也不过是安抚民心的一种权谋之计罢了,舍利子是谁的并不重要,哪怕它是块石头,只要让普天老百姓知道当今圣上是位明君,心怀天下苍生安危即可,可父皇眼睛里容不得一丁点的沙子,特别是忤逆圣上,欺君瞒下的行为,更是一丝一毫都容忍不得,在收到开元寺主持的上奏之后,已经通知了丽竞门,会在明日奉迎佛祖舍利的时候,当场验明其真假,如若情况属实,莫说是你,恐怕连整个静安寺,或者天下佛门,都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了。”   “丽竞门?”   不空眉头微皱,呢喃道:“连这些人也要出手了么?”   永嘉公主点点头,“丽竞门为太宗所创,终身效忠于皇帝,保卫皇室,并为皇帝除去明面上不方便除去的人物,在你进城之前,父皇已经秘密召见丽竞门统领白龙,想必就是为了明天的奉迎大典,在做准备。”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以假乱真   看着不空锁眉不语的神态,永嘉公主蹲下身,盯着他道:“我已经提前找了一个相貌身材和你相近之人,现在就在宫外候着,你现在跟我走,明天让他顶替你去完成奉迎大典,可保你无忧!”   不空抬起头,不解道:“你是打算让别人替我去死?”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永嘉公主嘴一撅,说道:“可是除了这样,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再说这嘎乌盒中装的到底是不是佛祖舍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你们静安寺到底想干什么,明明有真的佛祖舍利不送,偏偏要送这颗假的,难不成是寺中哪位主持圆寂后,想假借佛祖的名义骗取天下苍生供奉,以求圆满?”   永嘉公主看似无意之言,却让不空脸色剧变,这种变化也同样落在了永嘉公主的眼中,顿时脸上一僵,“我,我说对了?”   见不空面沉似水,永嘉公主深深吸了口气,“你们真真是好大胆啊!”   见不空低眉不语,永嘉公主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连我也不能说么,欺君罔上,你可知道这是天大的罪名,纵使明日你死在了开元寺,可父皇的怒火必定蔓延到整个佛门大地,你一直自许心怀天下苍生为己任,可如果因为你一人,而导致数万僧尼无辜惨死,千年佛业毁于一旦,到你死后,你又有何脸面去面对佛祖,就不怕下地狱么!”   “下地狱?”不空摇了摇头,“可我就此离去,难道就可以令佛门免遭此浩劫了吗?”   “当然!”   永嘉公主站起身,傲然道:“我所给你找的那个替身,虽然形态与你相近,可终究不是你本人,到时候如果佛祖舍利真的当场被验出是赝品,也可以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他一人头上,此人将会成为一名在刑部早已登记在册的江洋大盗,在你送来佛祖舍利的路上将你杀害,却在将你的尸身抛入江中时,发现二者相貌相似,便起了偷天换日,面圣博取声名之心,才有了以假乱真,用普通舍利子来替代佛祖舍利,江洋大盗化身为高僧不空,进京师面圣之事。”   不空皱了皱眉头,诧异地看向永嘉公主,不解道:“只凭他一人之言,当真就能瞒天过海么?”   永嘉公主却笑了笑,“这件事情不会有结果的,假不空会在陈述事情的起因经过之后吞毒自尽,这件事情就此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真的佛祖舍利彻底失传于世,父皇为了保存颜面,也会以雷霆手段封住在场所有人之口,从此以后不再会有奉迎佛祖舍利之事,天下佛门,也可幸免于难。”   永嘉公主在说话的时候,那股子由内而外不经意散发出来的皇家之威令不空微微动容,可没等他开口,永嘉公主却弯下腰看着他说:“可如果明天死的是你,真和尚送假舍利进京,蒙骗当今圣上,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资治通鉴》卷二四记载,元和十四年正月十二,由剑南道静安寺高僧不空,所护送至长安的佛祖舍利于同年存在开元寺护国真身宝塔之内,唐宪宗李纯圣驾亲临,仪式规模宏大,盛况空前,更言,王公士民瞻奉舍施,唯恐弗及,有竭产充施者,有燃香臂顶供养者。   对此,韩愈从儒家立场出发,予以坚决反对。   他上表认为,佛教只是夷狄之法,非中国所固有,因而不合先王之道,并在《韩昌黎全集》卷三九)并表示,“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   此表正与宪宗的奉佛心意相抵触,且历数前代奉佛之君运祚不长,因而招致宪宗的盛怒,欲处韩愈以极刑。   后经裴度、崔群等人的说情,最后被贬为潮州刺史。   至此,朝廷上下再无人言谈及此事。   同年七月,唐宪宗李纯只身再度前往开元寺,留下一书卷藏内,后经战乱,也失去了下落。   “此次出行,你还要继续当你的和尚,云游四海么?”   湋水河畔,永嘉公主穿着一袭遮住半张脸的黑袍,骑在马上,看着站在船头带着青色斗笠的不空,低声说道。   不空将手中的长蒿扎于水底,叹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举已犯佛门杀戒,我这和尚,怕是做不下去了。”   永嘉公主闻言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光,翻身下马来至切近,轻声说:“那你当日的诺言,岂不是可以兑现于我了?”   不空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永嘉公主的眼睛,说:“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回趟静安寺,将这边的情况告知于方丈,以免祸起萧墙,公主所做的这一切,也就白费了。”   永嘉公主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抓住不空的胳膊,可仿佛想起了他笼罩在斗笠下的结疤,手僵在半空中,沉吟道:“此行路途遥远,我可差人去做,不用你亲自去的。”   不空摇摇头,“佛门讲究众生因果,老方丈那边我还有些话要跟他去说,说罢我就回来。”   永嘉公主深深看着不空,像是做了艰难的决定,才重重地点点头,似不忍亲眼目睹离别之伤,说了句“我等你”,回到岸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告一段落,可万没想到,画面却在这个时候陡然一变,还是那条清澈见底的湋水河,两岸高山耸立,渺无人烟,只有一支空荡荡的竹筏缓缓顺着河水漂流,赶等竹筏沿着弯曲的河流消失了踪影,在岸边才又出现了三个人。   三人身穿黑衣,却在每人的胸口上都刺着一团扎眼的红花,站于左侧之人冲着为首者躬身道:“尸沉河底,可以回去给圣上复命了。”   为首者点点头,可那人却又犹豫道:“可公主那边……”   “一切按照圣上的旨意去办,活着不能厮守,那就让他们死后结成一对怨侣吧。”   ……   猛然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目光中空寂的山野,还有落在脚边的林鸟,才长长吐了口气。   南柯一梦。   可是这梦境未免也太过真实,唐朝和尚不空就是我的前世,永嘉公主,也正是卫君瑶。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么?”   我呢喃地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山野间满是伧夷,一排排树木被利刃拦腰斩断,地上到处都是野兽的尸体,鲜血浸满了土地,就连身边的岩壁上,也凹着一个个不规则的深坑,入眼之处,触目惊心。   “都是我干的?”   缓缓站起身,检查着残魂并无大碍,可是在内心深处却仿佛有一颗种子萌芽,很微弱,却能感觉的十分清楚。   心魔。   我深深叹了口气,弯腰将地上的黑铁剑捡起,低头发现心口处的那道伤痕还在,没有流血,只是开了个口子,大小正合剑身的宽度,没什么异样。   心魔的萌芽既已经出现,就宛如在体内埋下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看着周遭满地的尸体和血流成河的场景,我微微叹了口气,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短时间内想要再跟旧人见面,怕是不行了。   脑海中再度浮现梦中种种,攥紧了剑柄,低声说道:“长安,开元寺……”   打定了主意,拍了拍身上的土,顺着长在地上草头的走势,一路下山,赶等能看见人烟的时候,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山底下是一座被群山半抱的小村落,人家不多,站在半山腰上能看见全部轮廓,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模样,还有被血迹占满凝固的黑剑,我没干下村,仔细分辨出离开的方向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大路上奔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开元寺   对于自己目前深处的位置,我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只能顺着道路一直往前走,途径车辆经过也不敢打招呼,顶着各种异样的目光跟着道路指示牌日行了近百里,赶在深夜的时候,回到了长生当。   我没有打算像唐代不空一样步行至长安,特别是在现代社会,有很多能拿钱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去耗费时间跟精力,尤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时间的重要性远胜过于一切。   这次回来,长生当是真的空了,一个人在大厅里坐了会儿,就收拾了一下,换身衣服找了些钱,将黑铁剑用布裹好后再把从鹑乌身上拔下来的两根金翎藏在了玉姐床下,又买了部手机,包了辆车就赶往古都西安。   只是在沿途用手机查资料的时候我才发现,开元寺虽在唐代属于长安范畴,可到了近代却被划到了宝鸡,只能半路改道,前往宝鸡。   当中我查了不少有关于唐宪宗李纯那个时期的史料,就发现梦中所出现的场景有许多都能查出个大概,唐太宗李世民确实于贞观五年第一次诏启佛骨,却也只是开启开元寺塔基,在当地举办仪式,并未迎佛骨入长安城,只有在女皇武则天时才第一次佛骨入京,到了唐宪宗李纯那一代,帝王亲临,将唐朝盛行佛教之风给推到了顶点。   当中之事在历史上直直寥寥数笔,看不出什么东西,并且我还特意查过永嘉公主的名号,历史上确有其人,但对其记录,却只有一句话:永嘉公主,唐宪宗李纯之女,为道士。   看到这里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想到了梦境中画面中最后出现在河畔的那三个黑衣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丽竞门奉唐宪宗李纯之命,前去暗杀唐代不空和永嘉公主的杀手,可那人不是说永嘉公主死了么,又怎么成了道士,难不成当中有什么变故?   而且听永嘉公主所言,丽竞门统领姓白名龙,并且出现在胸口上的红色花纹刺绣我也觉得十分眼熟,曾一度想到过那些出现在吴宅,被千岁蝙蝠冻成冰雕的白字势力门人,可再将那块青铜莲花拿出来对比后,二者虽然形状相似,但是从花瓣可以分别,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花种。   这些都可以暂且忽略不计,即便是搞不清楚个所以然,等再见卫君瑶时自然能问个明白,但是整件事情最为关键的那颗舍利子,不由得让我心生强烈疑惑,以假乱真,巧借佛祖舍利的名义妄图骗取天下子民甚至包括当代天子的朝奉,其狼子野心,堪称盗世。   静安寺始建于汉代,而梦中经历的种种皆源自唐朝,我现在深深怀疑那个在梦中出现过的妙无大师其实就是黑老太爷,可是却不知道第一次回忆到前世之时究竟是什么朝代,如果李将军屠杀静安寺的事情是发生在唐朝以前的话,那么这一切都很有可能都是黑老太爷在幕后一手策划的。   只可惜当中最关键的两个人物我都联系不到,而且在自己找到真相之前以他俩的脾气性格也未必会说,并且心中隐隐觉得,只要找到开元寺,见到那颗以假乱真的舍利子,或许很多事情,都会真相大白。   扶风县位于宝鸡中西部,为佛骨圣地、佛教圣地法门寺所在地,我在路上曾一度以为开元寺历经朝代久远改名为了法门寺,可到了地方经多方打听才发现并不是,开元寺曾经出现过,却是一个独立的寺庙,与法门寺无关。   可既然两座寺庙毫无关联,为什么法门寺又被称作佛骨生地呢?   按下心头的疑惑,直接赶往法门寺,才发现这座寺庙香火旺盛,已经是半晚时分,进进出出的信徒依旧熙熙攘攘,连个下脚的地方没有,寺内经过多方修缮,和一般去过的大型寺庙没什么区别,只有一方平面八角十三层的舍利塔,格外引人注目。   舍利塔对外开放,我进去转了一圈儿,发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整个已经太过商业化,倒是地宫颇有些看头,许多唐代仿制文物罗列其中,虽然是假的,但是不难从中看出当时佛教盛行,甚至与朝廷密切相关的盛状。   一直在里面溜达到了天快黑,寺院要闭门的时候才遗憾地走出地宫,却在离开佛塔之际,看着正要关闭塔门的和尚,忍不住上前问道:“请问大师,在此地有没有一座名为开元寺的古庙?”   和尚年纪不大,看了我一眼,说:“不知道。”   略有惆怅地走出法门寺,在城里打听了一晚上,竟然无一人知晓开元寺这个地方,只有极个别老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也是从他们爷爷奶奶辈口中无意间听说,具体什么情况,却一无所知。   一直打听到了半夜,路上车少人稀时,才不得已找了家旅馆暂且住下。   一个人躺在床上满脑子回忆着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在唐代曾被当朝天子奉迎佛祖舍利的地方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呢,即便是遭受人为或者自然灾害,历史上也应该有所记载,可是整座寺庙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也查询不到。   想着想着,那股子嗜血狂躁的感觉突然就在心头缓慢升起,把我吓了一跳,顿时屏气凝神盘膝坐在床上,刚想进入到悟剑状态来抵消这股心魔力量的侵蚀时,房门被敲响了。   当时时间正是凌晨2点多钟,我因为没带身份证,只能找一家偏僻的黑旅馆住下,倒是不害怕有什么劫财之类的事情发生在身上,可自从了在康安的教训,免不了心头一震,没敢出声,静静地坐在床上,耳朵注视着门外的动静。   “咚咚咚。”   隔了七八秒的功夫,敲门声再度响起,很有节奏,两轻一重,像是很有礼貌,可在这个地方和这个时间点,我却丝毫不认为外站站着的什么善类,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敲门声三度响起时,才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人还没站稳,就听见从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说话声。   “施主,我家方丈有请。”   是个和尚?   我一愣,将手轻轻伸过去攥在把门手上,耳朵贴着门板,就听外面人又说:“施主,我家方丈听闻施主在找古开元寺,特命贫僧前来奉迎施主,前往寒舍一叙。”   听到这里我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下午离开法门寺时,负责关闭塔门的那个小沙弥。   看见他我满脸的惊讶,不可思议到:“你怎么来了?”   接着又改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沙弥单手行佛礼,轻声道:“花开有心,处处闻香,施主请吧。”   看着沙弥侧身做出了请的手势,我凛了凛神,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小沙弥是开车来的,上车之后一路沿着去往法门寺的方向走,却在路过法门寺大门口的时候径直开过,仿佛是从城区开到了快至郊外,才停在了一间看起来略有些破败的小院门前。   法门寺方丈住在这种地方?   我不敢相信地赶着小沙弥下了车,推开摇摇欲坠的院门,里面是一间茅草搭成的草屋,用三根铁棍立起的窗户栅栏里透着昏暗的光芒,房门虚掩,小沙弥将我带到这里就停下了脚步,朝门内抱施以礼道:“方丈,人带来了。”   接着不等里面有所回应,便让过身道:“施主请自便。”   疑惑地看了沙弥一眼,迈步就朝着房门处走,隐约能从虚掩着的门缝隙里瞧见映在屋里墙上的人影,看形状像是在侍佛打坐,正要推开门进屋,就听见两道洪亮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何方妖魔邪祟,胆敢擅闯佛家净地,速速褪去,饶你不死!” 第三百五十五章 会昌法难   妖魔邪祟?   佛家净地?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突然感觉眼前一花,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两个金光闪闪,披着金色盔甲的两名巨汉,拧眉瞪眼,就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立在跟前,其气势威严,逼得我忍不住朝后猛退了几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而且离远了才发现,这两位金光壮汉看着有些眼熟,手中分别持着长短不一的铁杵,眼看着就要迎头砸下,我的内心里就跟遇到了天敌一般,丝毫提不起任何抵抗的心思,却不愿就此溃逃,一咬牙一跺脚,随风式瞬间施展开来,在金光爆盛的范围急忙闪出,双手黑色剑风缭绕,“啪啪啪”瞬间几掌拍在了金人的身上,可是力道一出,竟如同石沉大海,一点收获都没有。   我不由得心中大惊,却见在这数掌之下,金人非但没有任何反应,身体上散发出的金光陡然暴涨,刺的我下意识地拿手遮住了眼睛,混沌中,就感觉着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道从空中当头棒喝,急忙快速闪躲至房屋门前,想要借机溜进去的时候,却一脑袋撞在了一堵无形之墙的上面,身体倒飞的同时,将剑风席卷全身,借力翻转,在两杆迎面砸来的金杵之间穿梭而过,实在忍不住大骂:“屋里的和尚,是你请我来的,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的金光陡然一收,院子又恢复到了宁静。   看着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的小沙弥,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说是老和尚请我来,如果他真的知道开元寺下落的话,实则是我有求于他,没办法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再拿手推门,门开了。   在两扇门板推开的一瞬间,我注意到左右两边各贴有一尊门神,睁眼鼓鼻,上身裸露,体魄健壮,手持武器,左右对称。   “哼哈二将?”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两尊门神和方才所先现身出的那俩金人长得竟一模一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哼哈二将,也叫金刚,是梵文的意译,音译为“缚日罗”、“伐折罗”,虽然寻常人家每逢过年的时候也会请在门上镇宅,可它最原始的出现,是以镇守寺庙为寓意的。   那这门神方才口中所言的妖魔邪祟必定是指的我这具残魂之身,可佛家净地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破院子,是一座隐藏的寺庙?   凛下心神迈步走进房门,一位穿身灰青色僧袍的枯瘦僧人,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这僧人看着年纪不小,没有六十也得有七十,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全白,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对着桌子上的一盏青灯口中默诵佛号。   听见我听见,老僧眼睛未曾睁开,止住符号,淡淡道:“听闻施主在找古开元寺?”   我点点头,“大师您知道它在哪吗?”   可谁知他竟然默默地摇了摇头,“开元寺早在会昌法难中被付之一炬,又时过境迁,连一片残瓦都未曾留下,施主怕是要徒劳了。”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会昌法难在来的路上我也查到过,说起来也跟唐宪宗李纯有关,正是因为那一次规模空前的诏启佛骨,才导致了佛教在唐朝的盛行达到了顶峰。   朝廷广兴佛事,僧尼有二十万众,佛教思想几乎渗透到当时的家家户户,而且国库直接斥资大肆兴建寺庙佛院,并对其所有僧众采取免税的政策,这就直接导致了当时总人口不到三百万的国度,却需要去养二十万之众的僧人,并且有不少人都抓住这个空档,采取了逃进寺院来躲避赋税的手段,而这些数量庞大的寺院逐渐演变出属于自己的生财之道,老百姓也开始信佛不信朝廷,一直到了唐武宗会昌年间,佛教寺院经济过分扩张,已经严重损害了国库收入。   再加上唐武宗信道不信佛,在道士赵归真的鼓动和李德裕的支持下,从会昌二年开始渐进地进行毁佛,并于同年,武宗颁布敕书,要求有异行和不守戒的僧尼还俗,“天下所有僧尼解烧练、咒术、禁气、背军、身上杖痕鸟文、杂文功、曾犯淫养妻、不修戒行者,并勒还俗,若僧尼有钱物及谷斗、田地、庄园,收纳官。如惜钱财,请愿还俗去,亦任勒还俗,充入两税徭役。”   并于会昌五年达到高潮,长安城内中外僧尼几乎还俗殆尽,天下所拆寺4600余所,招提、兰若4万余所,还俗僧尼26万余人,收奴婢15万人,没收寺院土地数千万顷,如有抗拒按抗旨治罪,当时决杀。   当时死在这场浩劫中的僧尼有多少,史上并没有记载,可没有一场战争是没有人流血死亡的,唐武宗的会昌法难也与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并称为“三武灭佛”,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   想到这里我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老僧问道:“什么都没有留下么,那颗存在护国真身宝塔里的佛祖舍利,也不见了吗?”   老僧闭着眼睛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当年唐武宗曾亲自下令毁掉佛祖舍利,虽然在此之前寺中僧人早有准备,做了九件佛指舍利的影骨,用以搪塞君名命,然后将释迦牟尼佛真身指骨秘藏起来,可谁知那场浩劫太大了,持续的时间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等到灾难结束,指骨舍利也随着所有寺内僧人死的死,还俗的还俗,再也没人知道它的下落了。”   我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就老僧所言,那颗以假乱真的佛指舍利真的就此流失,恐怕我这趟是真的白来了。   “那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么?”   沉吟了片刻,我看着老僧说道。   老僧没有说话,缓缓站起身,将放置在桌面上的青灯拿至手中,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愣,如实答道:“白小乙。”   老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啊,好一个白姓,我记得当年太宗创建的丽竞门,到了唐宪宗年间,时任统领,也姓白,不过那家伙虽然长得憎恶无比,但却比之前的己任统领有人情味儿多了,要不是他当时手下留情,恐怕很多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我震惊地看着老僧,发现他在说话前的神态不像是在思考,反而是在回忆,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才说出的这番话。   时至今日,我已经见过不少本早就该死在他那个时代,却因为一些缘故一直留身至今的怪人,听了老僧的话,再见他的反应,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本是脱口而出的话被憋在嗓子眼里,犹豫了片刻,道:“这里是不是就是开元寺的遗址?”   老僧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吹动了手中的烛火,映衬着墙上的影子微微扭曲。   “既然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良久,老僧静立的身体才才缓缓挪到了房屋的一侧,枯槁的胳膊在泥砖搭成的墙面上摸了摸,紧接着张开五指在一块凸起的泥块上一抓,手腕用力,泥块顺时针转动,屋子里瞬时响起了古老机关发动的声音,摆在屋子当中的木桌也随之抖动,溅起地上灰尘弥漫,向上缓缓升起半寸之后再朝着墙边旋转,等到一切落罢,一方只能容下一人进出的方形洞口,在视线中逐渐就露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地宫   地道门一打开,一股霉气顿时扑面而来。   老僧手中的烛火光亮照不到里面去,整个漆黑一片,可是就是在地道门被打开的瞬间,内心深处,却隐约感觉到在地道深处,似乎有个东西在不断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只是一个闪念,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愣在了原地,老僧却将手从墙面上收了回来,淡淡地看着我说:“白施主,可愿进入其中,搏取一丝生机?”   “生机?”我呢喃地转过头,就见老者的面孔在烛火的映衬下开始变得扭曲,本是慈祥庄严的面孔竟开始有点似魔非佛,一闪恶,一转佛。   “贫僧的脸上,有什么不对么?”   良久,老僧的话将我从沉迷中惊醒,急忙摇头,凛了凛神说:“这下面是什么?”   “机缘。”   老者说着已经迈步来到地道入口旁边,弯着腰径直钻了进去,青灯入室,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就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我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摸着背在身后的黑剑,咬了咬牙,纵身也跟了下去。   穿过地道入口,是一条冗长的青石台阶,老僧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跟下来,举着青灯站在不远处在等我,听脚步声响,径直往下走,我也急忙跟在身后,走了约莫有六七分钟,脚底才离开石阶,踏在了整块的石砖上。   脚板落地践出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地下室内显得格外明显,老僧始终没有回头,弓着腰举着青灯走在前面,昏暗摇曳的烛光映衬出石道两旁斑驳的墙壁,墙壁都由黑色巨石拼接,上面有红线画出条条梵文,线条粗狂,走势狰狞,看似鬼画符,却条条印记都透露出无比的寒意,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到了什么佛教遗址,反而是进了地狱通道。   越往前走,两边墙壁上的红色字迹就愈发明显,逐渐汇拢,形成一个个猩红硕大的“敕”字。   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敕字在古代是皇家专属用字,通常只有在皇帝诏书之中才能见到这个字,民间滥用,无论上面理由,都是犯了皇忌,都要被杀头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敕字呢?   两个猩红的“敕”字左右对应在墙壁两端,而在它俩的正中间,则是一块巨大无比的青石门,石门表面用彩墨印着一尊彩色的佛陀像,佛陀狞眉瞪目,手中高举着降魔杵,怒视来人。   感觉在身体变成残魂之后,再见到这些寻常觉得平淡无奇的神像时,心里就开始莫名地泛起一股心悸,甚至不敢直视佛陀的目光,宛如天生相克,心里极为不舒服。   侧过身,将目光挪到两边猩红的“敕”字上,忍不住问老僧,这“敕”字打哪来,要是在建造这个地道的时候就存在,岂不是犯了皇讳,还是说这本身就是皇家所为?   老僧也同时盯着墙上的字,浑浊的眼睛看不出神采,只是微微沉寂,便道:“是唐宪宗亲题。”   我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而在这个时候,老僧已经摸到了墙上的机关,青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敞开,进入视线的,是一块正立在门口,约有一人高左右的白玉石碑。   并且碑文在烛火的映衬下清晰可见,全都是用猩红的朱砂所撰,同乳白的碑体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看起来异常刺眼。   碑文同样是梵文,我一个字也不认识,便问老僧,碑文所书写何事?   老僧微微叹了口气,“宪宗灭佛。”   我哦了一声,可随即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僧,稳了稳心神,苦笑道:“您是不是记错了,是武宗灭佛吧,怎么可能会是宪宗。”   老僧摇摇头,举着青灯来带石碑切近,将灯火紧贴在碑面上,映的碑文熠熠生光,接着一直挪到了中间,拿手点指,念道:“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世之惑。”   “唐宪宗在奉迎佛祖舍利时,见天下信徒不远千里前往长安城朝奉,将整座城围堵的水泄不通,拜佛和不跪王时,便已经起了灭佛之心,只可惜时值宣武节度使韩弘入朝,李纯亲自上线前任节度使对淮西佣兵也刚刚结束,削藩政策正处在关键阶段,不易行犯众怒之举,便留下了当时韩愈上谏给他的话,用以警醒后者。”   听了老僧的话我不禁骇然,突然觉得唐宪宗一直到唐武宗时期的佛教发展,跟九狱九泉中的白家何其相似,功高盖主,法令不通,当权者忍无可忍,便痛下杀心,同样也印证了一句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像乾隆当年对和珅说: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衷心,可如果你哪天连这点东西都丢了,那么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唐宪宗为何要将这句灭佛之言留在寺庙里,岂不是有悖逻辑,就不怕僧人为防后患,在宪宗死后毁掉整块石碑,查无对症么?”   我缓过神来不解道。   老僧呵呵笑了笑,“因为有白家,只要统领着丽竞门的白家还在,皇家的威严,就没有任何能践踏。”   老僧说话的时候将目光落在了碑文的落款之处,两块鲜红的大印经过千年仍然依稀可见,其中一块是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而在他之下,则是一朵鲜红绽放的红花印。   丽竞门!   我深深吸了口气,盯着红花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口中随之呢喃道:“丽竞门,或者说是白家,打宪宗死后一直都在这个地方护着这块碑?”   “也不尽然。”   老僧却摇摇头,举着青灯绕过石碑继续往前走,紧随其后,才发现过了石门进入到的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石室内只有一块玉石碑耸立,而在它的背后,则又是一道青铜门。   青铜门左右两边的门扇上,各雕刻一尊精美的菩萨像,这里没有机关,看着老者吃力推门的样子,我赶紧上前,二人合力,将青铜门推开至一条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门缝后,才停了下来。   一进门,当微弱的灯光映照出室内的环境时,我忍不住一愣,满屋的壁彩。   老僧也似乎发现了我脸上的震惊,将青灯转交至我手上,高举着灯火在不大的石室里走了一圈,才发现整间石室内,从顶部到脚底,再到四面的墙壁上,所有的彩绘都在描述同一件事情:诏启佛骨。   壁彩中,从京城长安到开元寺数百里间的崎岖道路上,车马昼夜不绝,沿途都有饮食供应,迎请佛骨的仪仗车马由甲胄鲜明,刀杖齐全的皇家御林军导引,文武大臣护卫,名僧和尚拥奉,旌旗蔽日,鼓乐鼎沸,沿途站满虔诚膜拜的善男信女,长安城内各街用绸缎结扎各种彩楼,更有一名身穿龙袍的长者站在主城楼下迎拜顶礼,百官士众则沿街礼拜迎候。   文武百官和豪族巨富都争施金帛,四方百姓扶老携幼前来瞻仰,甚至有断臂截指以示虔诚。   其盛况,用丧心病狂也不为过。   “这是长安城最后一次奉迎佛骨的场景,自打唐宪宗准备了两年来诏启佛骨后,佛骨舍利便被存在开元寺地宫内,并下令永久关闭,一直到武宗灭佛,才被再度强制开启。”   听着老僧淡淡的话语,我不禁想到梦中卫君瑶在封印佛骨之前对唐代不空说的话,虽然她计谋一时得逞,可终究暴露在唐宪宗的视线当中,不空和永嘉公主同时死于非命,而佛门的浩劫,也只是暂且延后罢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王力士   想到这里,我将注意力从壁彩中收回,看着老僧犹豫道:“那不知大师可曾听说过宪宗之女,永嘉公主?”   老僧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知道。”   我心头一颤,“那,那她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老僧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哀,幽幽道:“永嘉公主在宪宗诏启佛骨后的第二天便人间蒸发,当时宪宗也下过大力气去找寻,可终究没有结果。”   我不敢相信地摇摇头,目光盯着老者说:“你在骗我,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那为何史书上会说她出家当了道士?”   老僧叹了口气,“史书也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做的事情,就都有篡改和人为的痕迹,就像《兰亭序》诞生二百余年籍籍无名,直到唐太宗亲手伪造,血腥推行,被捧为千古一帖,才得以流传至今,你说永嘉公主出家当了道士,仙居何山,又在那座庙里修行,为何史书上却只字不提呢?”   我一时语结,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沉默了良久,再看了一眼周遭的彩壁,道:“你带我进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老僧摇了摇头,目光同样在彩壁上扫过,仿佛是在回忆大唐豪情,浑浊的目光闪着异样的光彩,接着拿手点指头顶上的彩绘一处,道:“你看看这个。”   老僧手指之处正是唐宪宗逢迎佛指舍利进京师的地方,手头点指在围观民众当中,个个神情肃穆,甚至不敢直视已经在嘎乌盒中露出半个形状的舍利子,闭目吟诵佛经,试图去感应佛祖舍利上所散发的无量佛威,以来满足自己心中所想的愿望。   我一下子没明白老僧要做什么,集中注意力在图案上仔细打量,这个时候他刚好将抵在墙壁上的手指挪开,露出一人头来,是个和尚。   整个人群当中只有这个和尚睁开了眼睛,也没诵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在唐宪宗身边,嘎乌盒中的舍利,眼中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妙无大师!   我心里咯噔一下,妙无不是在八百里外的静安寺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唐代不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来了?他来干什么?   正愣神,突然就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像是石门合闭,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回头,整个石室当中空空荡荡,老僧不见了!   气氛瞬间凝固,我急忙走到石门切近,拿手推那石门,却发现它纹丝不动,才想起来当时我跟老僧是从外面将石门推开才进来,也就是说在里面想打开石门,就只能往里拉。   可是整扇石门光滑无比,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不由得有些紧张,却也同时开始怀疑这老僧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如同我先前在幽泉狱旧址中见到过的那位老者,一定是身负什么使命才从唐代活到了今天,而这个使命,一定是跟我有关。   莫非……   再抬头看向那个藏在人群当中的妙无大师,心头陡然一颤,对梦境之后发生的事瞬间了解了个大概,却不敢再在这个地方多做逗留,几次破门无用之后,急忙转过身来到石室的另一端,才发现一块形状和厚度都较之前见到小上一号的石碑耸立,上面同样用朱砂撰满了梵文,无心揣测其含义,手上的剑风呼啸,朝着石碑就狠狠拍了下去。   石碑的坚硬程度要远逊色石门不少,数掌下去已经在碑面上裂开道道龟纹,见状手上力道不减,没用半柱香的功夫,石碑崩塌,而它的后面,则露出又一扇雕刻着精美菩萨像的石门。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声宛如老鼠打洞的“簌簌”碎响同时从石室的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蓦然回头,在烛火照亮,微微泛着暗光的石室壁画,就像是在高温烘烤下即将要融化一般,混合着五彩斑斓的颜料顺着石壁缓缓流淌,头顶上的壁彩也开始逐渐扩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整个室内里的壁彩溶解了!   朱砂镇邪,看着散落在脚边已经化作碎石的石碑,我突然明白了上面那些梵文的含义,一秒钟也不敢耽误,卯足了全身力气推开石门就往里飞速狂奔。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整个地宫内的门关设计都仿佛是防止里面的人出去,却可以让外面的人进来,也就是说,关在地宫之人,如果得不到守在外面人的亲自释放,压根就不可能出得去。   可这里面到底关着谁呢,难道不是丽竞门或者是守护舍利子的僧人么?   一脚踏入甬道,耳边瞬时响起“哗啦啦”的金属攒动的碎响,下意识地低下头,就见从脚底一直到整条通道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铜钱,脑子里同时回想着在刚才石室里见到过的画面,当时封闭地宫时,那些前来侍奉佛祖舍利的善男信女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洒在地宫里以求寻得佛祖保佑,也就是说,进了这扇门,才是真正到了通往昔日唐宪宗存放佛祖舍利的开元寺地宫通道,而只要能穿过这个通道,就能到达地宫。   一边想一边顺着通道一路狂奔,脚底下踩着的无尽厚度的铜钱一直随着通道的长度和蔓延,越跑心越惊,谁要是有本事把这些铜钱全拿出去卖了,够一家子几辈子吃喝玩乐不愁了。   铜钱通道虽然冗长,但也很快就见到了尽头,尽头处还是一扇石门,只是在石门的两侧各站着一尊立凤,而且立凤的尾巴都是呈羽毛状的,这是盛唐的象征,但如果是晚唐,那就是芭蕉叶子的尾巴。   站在门口,随着脚步声和踩动铜钱声的消失,那短短续续,滴滴答答的墨彩落地声却再度在耳边浮响,深吸口气,抬起一只手搭在石门上正要用力往外推,目光之中,本事镜面一般的石门上却突然升起一道道浅浅的轮廓,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形成一尊天王力士彩绘浮雕。   天王力士浮雕身体健硕,肌肉突兀,头戴宝冠,身着长裙,手持法器,怒目而视,本是石雕雕刻的嘴同时开口,怒喝道:“何方妖孽,擅闯佛门净地,见本神还不下跪,速速受死!”   我当时就傻了,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见在天王力士手中的法器上蓦地射出一道金光,正砸在胸口,身体顿时倒飞而去,重重着地,半天才挣扎着又爬了起来。   这一击我只感觉整个残魂都差点被打了个魂飞魄散,勉强站稳了身形,见那天王力士一双怒目依旧死死盯着我,心知着上躲不过去了,反手将背在身后的长剑取下,同时解开裹在上面的缠布,一抖手正要往前冲,却听那天王力士再度喝道:“好邪的剑,看来今日本神要替佛祖行威,铲除你这个妖孽!”   说着就见从浮雕中走下一道虚幻的人影,与那彩绘浮雕长得一模一样,手持着降魔杵,脚底生风,直直就朝我冲了过来。   力士来势极快,根本就不给我一丝一毫的反应,眼看着暴涨着金光的项目处应头砸下,我暗骂了一声将剑风瞬间催动,一个闪身来到其身后,手中黑剑“刺”字诀出手,正扎后背,却跟击空了一般,一点力都寻不着,身子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可那力士却已经调转了身体,手握降魔杵一记当头棒喝挥下,我在拼命转身想要躲过这一击的同时,却依旧被砸在了肩头,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差点碎着肩头的伤口破碎,硬腰着牙不让自己倒地的瞬间,余光力,就发现又一道人影,在天王力士的身后,缓缓走了过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地下暗河   在看见那道人影的瞬间,我第一反应就是彩壁室里的那个东西跟上来了。   愣神之际,天王力士的降魔杵再一次重重砸在胸口,感觉着残魂即将支撑不住,体内心魔欲要再度萌发的时候,我要紧了牙关猛地将剑风提升到了极致,卷起地上的铜钱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铜墙,堪堪延缓天王力士攻势的同时,一记潇湘夜雨,再度施展开来。   十二恨剑法都前六式在人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只是一息便瞬间完成,当黑剑剑风点在虚幻的天王力士胸口时,我没指望能对它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不等六道身影重合,直接一个驴打滚从它胯下钻了出去,紧接着马不停蹄地朝着黑影迎来的方向跑。   眼看着离黑影越来越近,同时身后传来的烈烈破空声,我正要直接趴在地上,等着二者相交坐收渔翁之利时,那黑影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掉头就跑。   我直接看傻了,差点把这辈子没有骂过的脏话在此刻全都骂了出来。   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下去,但是这条通道不长,以全力奔跑的速度要不了几分钟便看到了尽头,可是赶等看见那尽头处紧闭的石门后,我忍不住愣住了。   黑影不见了。   身处的通道左右宽距不过五六米,高也只有两米多,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黑影的影子。   并且眼前的石门和之前的一样,从里向外推根本就推不动,眼看着通道里金光暴涨,天王力士呼啸着逼来,我一手持剑,一手拎着青灯,余光力撇见在烛火照应下映在铜钱上扭曲的影子,一咬牙一跺脚,突然反手扣件,朝着地上的影子狠狠一扎,只听得“嗷”的一声痛呼,影子活了。   “噌”地就从地上蹿了起来,刚立在面前还没站稳,我大骂一声“去你娘的”,直接抬腿一脚紧踹在后背,随后在黑影同天王力士相撞的一瞬间,将剑风缠于双腿并催动到了极致,侧过身穿过二人,马不停蹄地就朝着下一道石门冲了过去。   不敢回头看,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等回到了石门处,手巴掌上卯足了劲儿,搭在石门上一口气推开,穿门而入后,再将大门推回去,等到巨石门缓缓合拢,发出闷响之后,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瞬间占满了心口。   没想到这开元寺地宫中居然养有邪影,得亏之前有过邪十三的教训,否则今天估计还真的凛了凛心神,此时无暇顾及其他,将手中的青灯提至面前,光亮范围在进入到这间屋子变得极为有限,刚提到脸前面,正看见一颗无颜色六色的脑袋离着自己不到三寸之距,在黑暗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脑袋凑了上来,吓得我紧贴住了石门,可是见它半晌没有动静,才诺诺地有将手探了出去,烛光照亮眼前范围,才发现立在自己跟前的,是一座盘膝坐在莲花之上的彩绘菩萨雕像。   菩萨像端坐在入口中央,慈眉善目,紧闭着眼,眉宇间散发着普度众生的垂怜,站在那里看了一小会儿,不知不觉,竟感觉体内方才萌发出的心魔势头减去了大半,顿时朝着菩萨像还施以礼,以表感激。   善佛守关,屋内势必一派祥和。   提着灯小心翼翼地绕过石像,身体刚一经过,脚底下立马就踩上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顿时将腿收起,将青灯往下移,随着地面光线渐明,就发现方才脚掌所踩之物全是一排排叠码整齐的丝织品,虽然历经年代久远,但这些丝织品依然精美光鲜,没有任何腐烂的痕迹。   并且这间石室也不大,绕开菩萨石雕后,灯火的光亮便能映出整个内景,四周的墙壁上依旧刻着当时参加闭宫仪式的所有文武群臣和将领,并且在石室的尽头,一座汉白玉石塔静静伫立在一角。   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去了解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对墙上的石画只是瞥了一眼,发现武将多余文官,也就是说,地宫的关闭,武力下的强制性要远大于赦令下的服从。   也就是说在唐宪宗下令关闭地宫后,开元寺并没有奉命执行,继而遭到了武力干涉,同时我还注意到,石画中头一次出现了丽竞门的身影,那从来都蛰伏在黑暗中,替皇帝排除异己,执行暗杀任务的神秘组织,在这里却变成了阶下囚,由一排排身穿金色盔甲的将士压在地宫中,直到地宫最终关闭,也没有离开。   看到这里我之前对梦境之后发生的事进行的推测得到了进一步印证,便转身来到了汉白玉石塔的跟前,玉石塔高不过一米,四面有精美的彩绘浮雕,塔盖、塔刹、塔身、塔座均保存完好。   将青灯提至面前,手掌紧贴在塔身之上,丝丝冰凉透体,紧接着手上瞬间起满了寒霜,吓得我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却在这个时候,一声沉闷的撞击石门响声,在寂静的石室里蓦地响了起来。   一层层土灰随着撞击从石顶上跌落,错愕地转过头盯向石门,不知邪影和天王力士究竟谁存活了下来,可不管是哪个,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又瞅了几眼玉石塔,绕过去赫然又是一道石门,不敢犹豫直接大力推开后,一脑袋便扎了进去。   塔铃清脆,梵歌萦绕。   脚跟尚未站稳,一阵阵风吹塔铃声便顺着一股子钻进耳朵,顿时一怔,赶等转过身的时候,却险些一脚踩空,稳住身形,将青灯放置了脚边,才发现过了这道石门,竟是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下缓缓有河水流动的声响,只有在左侧紧贴着峭壁有一条木头搭成的栈道,层层叠叠,扭曲着延伸到深渊下方。   地宫下面竟然还有条地下河?   我一下子有些懵,听着湍湍的流水夹带着塔铃声不像是幻觉,还没来得及多想,耳听得身后那一阵阵跟鬼催的似的撞门声再度传来,凛了凛神,便沿着木栈道朝着深渊深处走。   脚掌一踩在栈道上,木板就发出似要承受不住的“咯吱咯吱”的响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提心吊胆,即便是到了现在的实力,在如此深度的深渊里跌落,相信就算不摔个粉身碎骨,最起码半条命也得丢在这里。   栈道所沿途搭建的岩壁坑洼不平,大大小小布满了岩坑,每一个坑里都立着一尊菩萨雕塑,神态迥异,或悲或怒,或嗔或颠,在青灯烛光的照映下隐埋在阴暗中,蒙上一层阴影,像是在阴森森地注视着擅闯之人,看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在黑暗里总是容易忘记时间,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感觉到累,就要感觉洞穿地底,只身踏入地狱的时候,河水流动的声音蓦地转响,顿时加快了步伐离开栈道,眼前却见一条巨大的浑浊地下河撕裂地底,在眼前缓缓流淌。   河面很宽,而且温度很低,站在岸边都能感觉到从水里散发出来的丝丝阴寒,并且奇臭无比,闻在鼻子里险些把我熏得背过气去。   再反观整个地下空间,高举着青灯过顶,一眼无法洞穿其深处,而且这个地方的位置应该离着那个老僧所居住的地方不远,不在城市中,就是在城市的边缘,可是在城市的地下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大一个洞,要是哪天出现了塌方或者坍塌,其后果,不敢想象。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八重宝函   眼前的河水深幽,看不出深浅,提着青灯往河面上照,试图打探清楚对岸的状况,却发现烛光太弱,河水的另一头漆黑一片,却有一支孤零零的小船停靠在河中心,任河流湍动,也不挪分毫。   “该不会在这里又有一个枯竭的九泉河眼吧?”   此情此景让我不难联想到很早以前去长白山时,见到的那个隐藏在幽泉狱旧址背后的幽泉眼,特别是停泊在河中央的那艘小船,乍一看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随着灯光长时间的照射,船身竟开始泛着淡淡的绿光,就跟幽灵船一样,漂浮在水面,看起来诡异极了。   塔铃声依旧顺着河风不断地往耳朵里钻,听声音就在河对岸,我想了想,纵身下河,便朝着小船游了过去。   河水的温度远超乎预想的冰冷,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感觉身体开始随着水温而逐渐变得僵硬,刺鼻的恶臭更是让我连嘴都不敢张,硬着头皮一直游到了小船边,再等翻身上船,提着手中的灯打探船内的情况时,整个人就僵住了。   骨船。   由一根根白骨搭建而成的古船在烛火的照映下泛着幽幽绿光,两支叠放在叠放在船板上的船桨,更是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骨干做成,硕大无比。   整个人就傻在那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不是开元寺地宫,一个佛家寺庙,为什么会出现古船这种诡异的东西。   可是淡淡在耳边响起的塔铃声却让我陡然清醒,抬头观望四周,河水漫无边际,不知源头更不知去向,听着塔铃声,再看向对岸,隐隐觉得,千年前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真相,就在眼前。   将青灯挂至船头,弯腰捡起船板上的桨骨,开始卖力地将骨船往对岸划。   骨船搅动着河水缓缓行进,虽然沿途没有发生什么异状,可不断从船底传来的微弱撞击感,让我觉得这条河的河底,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河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宽,约摸着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船停靠岸,直接从船上跳到岸边,不用等我提灯,眼前的景象,便全都进入到视线当中。   只是不到百十平方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头顶戒疤,身穿灰色僧袍的僧人,这些僧人早已坐化,却依旧保持着拱礼侍佛的姿态,淡淡磷光从身体的骨骼里发出,映的眼前一片明亮,而且这些僧人坐化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形成一个层层叠叠的环形大圈,将一顶白玉灵帐,守护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我不敢惊扰这些僧尸长眠,小心谨慎地绕过他们来到灵帐旁边,盯着只有半人多高的灵帐心里砰砰直跳,犹豫了半晌,才弯下腰伸手用青灯将灵帐的帐幔挑开,借着灯火,能看清灵帐里面被一层厚厚的锦丝帛铺满,而在锦丝帛的上面,则端放着暗黄色,雕刻着八手佛陀的宝函,从大到小排列整齐,一共有八个。   我愣住了,在看见宝函的瞬间,转过身查探这些围绕在四周的僧尸没有什么异动后才又将目光挪了回来,口中呢喃道,八重宝函……   八重宝函通常是指一个大宝函内套有七个小宝函,一般是用来供奉佛家至宝所用,这看这眼前的八个宝函的形状大小,有七个明显是从最大的那个宝函里拆出来才摆放在这里的,也就是说,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想了想,伸手将八个宝函全都从灵帐里拿了出来,放在地上的同时,不放心地再度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僧尸,才深深吸了口气,蹲下身子将八个宝函挨个地有小到大一个个地往里套,直到最后将第八重宝函合上盖上盖,大小刚刚合适,顿时心里一沉,娘的,被人捷足先登了。   八重宝函个个价值不菲,可我这会儿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想了半天,又将宝函拆成八份儿,再拿起第八重宝函,就发现它是个纯金塔,当中的机关钥匙孔早已被破坏,便蹑手蹑脚地打开,金座子上面放的是一根像手指一般的玉柱子。   我顿时傻了,不敢相信地将玉柱子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了半天,在确定这却是一块手指骨后,非但没有任何的高兴,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的疑惑更盛,宝函被打开过,可佛骨为什么还留在这?   这会儿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总觉得沿途经过有哪里不对,可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个眉头,便将手指骨重新放入宝函之中,正想揣进兜里暂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眼前的光线却突然变暗了。   身子僵在原地,手中保持着揣宝函的动作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在青灯映衬的地面上多出了许许多多的影子,就好像此刻有许多人正站在我背后,跟我一样,都在注视着我手上的宝函。   心里咯噔一下,眼看着地面上聚集的影子越来越多,已经逐渐拥挤的没有缝隙后,我暗骂了一声,瞬间将剑风催动到了极致,在黑色的风刃平地而起时,迅速将宝函揣入怀中,紧接着一把捡起地上的剑,瞬间一记迎风挥扇,朝身后就挥了出去。   剑锋划破僧尸腐烂的僧袍在腹部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顿时体内腐化的内脏顺着伤口流出,恶臭扑鼻,却也顾不了那么多,随风式在剑风中陡然施展开来,剑刃所过之处如摧枯拉朽般将迎过来的僧尸绞成了肉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围绕着灵帐盘膝而坐的僧尸便被屠杀了个干净,可是恶臭却让我再也忍不住,一把丢掉手中的长剑,趴在地上干呕。   “妈的这地方有古怪!”   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可就这一抬头,竟发现刚才还是一滩烂肉在地的群尸,全都盘膝坐在地上,手持佛礼,面朝灵帐,就跟刚来时一模一样!   我暗自捏了把汗,突然一个激灵,伸出就朝着怀里去摸,怀里空空一片,连宝函都不见了。   猛地转过身快速冲到灵帐内,直接撩开帐帘一脑袋扎进去,八重宝函分列有序,整齐地排在灵帐里,一丝也未曾挪动过位置。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整个人就打起了哆嗦,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再冲出灵帐,看着依旧在地上散落着的尸体残害和肉块,一颗心砰砰直跳,举起手中的长剑再度将这些僧尸斩杀,然后就站在那里,等着它们重新出现。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耳边除了河水“哗啦啦”流动的响声,整个地宫安静极了,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直到我耐心消失,碎尸还是碎尸,没有任何不一样的东西出现。   “难道是我猜错了?”   看着这个面积不大的河岸,我不禁有些去留不是,当目光再度落向灵帐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心头,纵身钻进灵帐内再度将装有指骨的宝函拿了出来,接着转身便朝外走。   而就在我一脚踏出僧尸尸体的范围之外时,脸上仿佛就有一阵风吹过,急忙回头,顿时心中大骇,那些死去的僧尸,又出现了。   看着那些和先前无异的僧尸,我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了起来,佛骨,黄河古道,卫君瑶,轮回转世……所有的秘密,就在手中的这个宝函之内!   再度在手中凭空消失的宝函重新出现在了灵帐内,我颤抖着身躯走进灵帐,直接一屁股坐在松软的锦丝帛上面,盯着摆在眼前的八重宝函,心中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有人来过,而且能将宝函打开,却无法带走了。 第三百六十章 轮转   “轮转……”   我坐在那里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字眼,僧尸并非死而复生,而是在死了之后又保持着生前的状态重新出现在了这片空间里,这很容易就让我想到了一个地方,黄河古道。   古道中人虽然会死,可在死后却可以保留前世记忆重新堕入轮回,一个是记忆,一个是尸身,虽然二者大埔县共同,可却都是不死不灭,在固定的空间里无限存在。   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白家老者对我说过的话,一把攥住第八重宝函,急忙转身,拎着剑走到帐外,将围在外面的僧尸悉数斩杀之后,迈步朝着河岸上走,等到眼睁睁看着手中的宝函消失,而身后的僧尸重现后,再度回到灵帐中,拿起宝函,再杀僧尸,再走向河岸,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直到堆在灵帐外的尸体碎肉没过了小腿之上,我站在河边盯着久久没有现身的僧尸,突然仰天长笑。   果然和我心中的推测一样,这些僧尸在这个空间里虽然永生的是肉体,可却和那些黄河古道中死去,却又保留前世记忆的人一样,不是没有代价的,每死亡一次,所需要重生的时间就会更久,而且随着重生的次数增多,尸身就愈发的不堪一击,先前需要用剑刃才能切透的尸体,现如今只是剑风刮过就成了肉沫,就入那古道带着记忆进入轮回,每死一次,重生之后所能享用的寿命便会变短,直到寿元耗尽,生命带着记忆彻底消失在古道之中,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而且既然在这个空间里主宰重生的是第八重宝函里的指骨,那么也就是说,黄河古道中一定也有一样同样效果的东西,在一直默默地控制着古道众人的生死轮回,而它一定不是红鲤,红鲤或许只是那个东西千万年来所在天地间孕育出的一缕心智,就像很多地宝一样,一旦成了上宝,便会开化出属于自己的灵智或者其他的产物,却不会影响它本身的存在,否则在红鲤离开古道,存在人间这么长的时间里,黄河古道中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红鲤不是黄河胆,真正的黄河胆一定还在古道之中,而这些,也就是现如今的九泉府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全力扩张势力,想要入侵黄河古道的真正原因。   因为只要黄河胆被九泉府找到并收入囊中,那么只要黄河胆所存在的地方,就都会成为新的黄河古道,而没有了黄河胆的古道,就成了一汪死水,再也没有任何特殊可言。   而卫君瑶死后躲避天谴,逃出轮回,炼就妖尸,也一定是在这个地方才能办到,所以史书上兴许说的是对的,永嘉公主并没有死,而妙无大师出现在奉迎佛骨的现场也并不是偶然,毕竟假舍利以假乱真替代佛祖舍利全都是他和唐代不空一手策划,说不定就是他指使卫君瑶找到这个地方,才炼就了不死妖尸。   从种种迹象来看,特别是他在观看万民膜拜佛指时的表情,黑老太爷心机之深,无法揣测,或许连他之前告诉我的有关黄河古战场的事情也都未必属实,卫君瑶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在她找到这个地方后便不在轮回之内,是猫老太爷阻止了卫君瑶继续轮回,可他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当时他能赶在奉迎佛指时赶到长安,再将卫君瑶引到这里,那就证明唐代不空的死他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放任唐代不空去死,再将永嘉公主引到此处,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难道说这千年来发生的事情一直都在猫老太爷的掌控之下?   可它不是不争么,可我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全都是在他的暗中推动下使然,就连红鲤也都是他放下了山,还有卫君瑶……   这是一盘下了近千年的大棋么?   猫老太爷一直化身妙无大师隐居在静安寺中,看似无争,却造就了这么多事,还有这么多人截然相反的命运,现在说他不争,我是断然不信的。   我整个人都开始哆嗦了起来,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看着灵帐外到现在依旧没有再度出现的僧尸,将指骨从宝函中取了出来,掉头就朝外跑。   “原来想要取出佛骨,是要将护佛僧尸屠杀百遍,方能破开无限轮回之阵呐。”   刚一处灵帐,那消失依旧的老僧赫然提着一盏青灯出现在了,面带微笑,可在昏暗烛火的映衬下,却显得那么狰狞,憎恶。   我止下了身形,看着老僧冷笑道:“你究竟是谁?妙无大师,还是黑老太爷?”   老僧摇摇头,“本是空皮囊,繁华落叶,又何必分出真假。”   我心头一凛,这句话当初在霍老太藏身的林中木屋时,黑老太爷也说过,顿时点点头,“好啊好,也就是说这盘千年大棋,现在是到了收棋的时候了?”   老僧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我淡淡道:“交出佛骨,我放你走。”   “放?”   我摇了摇头,笑道:“我不光可以走,还可以杀了你再走!”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一抖,冲着老僧,直逼面门。   我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面前这看起来永远都是一汪死水般的老僧,但心知以现下的实力就算打不过,起码还能跑,就算是逼出心魔,我也要带指骨出去,不能让他得逞。   面对攻势,老僧显得丝毫不乱,青袍一挥,只感觉一股烈风冲来,顿时在空中催动起剑风将烈风挡在身外,同时身体已经来至切近,一记临风引剑指点眉心,那老僧见势脸色微变,急忙一个转身躲过,同时抬起手,照着后背就拍。   老僧速度看似不紧不慢,实则章法有度,看出临风引剑只攻不守,瞅准间隙硬顶着剑刃呼啸钻进剑风之中,掌风如雷,拍在后背上顿时感觉如同千金压顶之力,强控制着身形不乱,拉开距离,就见老僧浑身带血,满脸诧异道:“你的实力,比我预想中要强很多。”   紧接着不等我说话,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喝,身体微躬,一阵布料撕碎的声音陡然炸响,老僧佝偻的身形陡然挺拔了起来,身上的衣物被肌肉震成了碎片,古铜色的皮肤在烛火的照映下泛着淡淡幽光,皮肤上青筋暴涨,一串血红色的挂珠,赫然出现在了脖颈当中。   看着眼前的突变我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道:“满嘴仁慈佛法,原来是个邪僧。”   接着拿剑一指地面上的碎肉,道:“看到没有,这些个僧尸,就是你的下场。”   说着剑风缠身,“刺”字诀出手,直奔老僧而去。   可是此刻的老僧哪有方才的弱不禁风,肌肉分明的胳膊交叉护在胸前,任由剑锋点指,如同刺在了磐石之上,接着大喝一声,反手就抓住了剑刃,抬腿往前一跨,另一只手出手如电,看的我心头一怔,想将剑拔出来却左右不了分毫,急忙松开剑柄,堪堪躲过这一掌的同时,身体紧贴着老僧出手的胳膊迅速来到切近,将剑风陡然炸开,可是再看老僧裸露在空中的皮肤在风刃刮过时所亮起的道道梵文金字,顿时一惊,闪身退了出去。   “你也是僧尸。”   我看着那些在老僧身上渐渐退去的金色梵文,赫然想起了当时在古沉木棺中看到的那些金线,忍不住沉声说道。   老曾缓缓收起了招架之势,脸上不悲不喜,光着膀子冷盯着我,寒声道:“交出佛骨,可渡你超脱。” 第三百六十一章 指骨   “佛不渡我我自渡,又怎轮到你个邪僧在这妖言惑众!”   长剑在手中震出一丝嗡鸣,宛如灵活的长蛇,切身至近,与那老僧缠斗在了一起。   老僧身体上的金色梵文在每一剑劈砍在肉身上时瞬时亮起淡淡光芒,将每一击的力道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化为无形,同时掌风如雷,顺着攻击的间隙掌掌直拍要害,逼得我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下手,只能化攻为守,僵持的同时,企图寻找出破绽。   “你要是只有这点本事,那就跟这些僧尸一样,乖乖地留在这里,守着这万古长灵,也体验一下,这永不见天日,生不如死的滋味!”   老僧手上的攻势愈发凌冽,招招式式无不蕴含着佛家禅意,刚健有力,朴实无华,气势却是着实的逼人,仿佛对我这残魂之体有着天生的克制,一步步退至灵帐旁边,一咬牙道了声得罪,翻转剑锋挑起灵帐冲着老僧卷了过去,在灵帐遮住老僧视线瞬间,一记潇湘夜雨施展开来,再冲着撕开灵帐冲来的老僧剑锋直指,十二恨前六式的剑意所酝酿出的剑芒陡然炸开,在老僧掌心处挑出一道血洞,接着大喝一声,双脚蹬地纵身跃在空中,血洞还未完全绽放开来,拂袖藏剑已然点在其太阳穴,一咬牙,从体内狂泻而出的剑意喷薄而出,眼睁睁看着老僧死尸倒地,不放心再用剑刃割开其喉咙,转身就朝着暗河山边上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僧死后我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赶等来到岸边,上了骨船想要离开时,心里一个咯噔,伸手就朝怀里去摸指骨,感觉着怀里的空空荡荡,僵硬地转动着脑袋,就发现老僧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手中还拿着一颗白玉色的指骨,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妈的,我就知道。”   我暗骂了一声急忙下船,提这件冲着老僧飞奔而去,可是同时心中却是无比的疑惑,指骨不是只能将死尸在空间内无限重生么,可老僧明明是活着的时候被我杀死的啊,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一具僧尸……   没来得及多想,老僧便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将指骨揣进怀中,看着我冷声一笑,再度暴起凛冽的攻势,顿时让我心头一沉,老僧变强了。   这一下给我的打的措不及防,只顾着招架往后躲,感觉着从剑身上传来的一掌掌猛烈的力道,再看向老僧猩红的瞳孔,我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咬紧了牙关一记停剑抱影硬接下老僧一掌后,再度翻转剑刃,使出“浩然折梅”避开老僧的胳膊,剑锋直插胸膛,接着就听“噗”的一声,老僧的肉体再也没有先前那般坚韧,就像是一张脆纸被一即破,紧接着借势将剑锋竖挑,割下了老僧半个身子,一伸手从他怀中取出指骨,再跑到河岸,等到指骨消失,老僧再度出现,就如同屠杀僧尸群一般周而复始地将老僧斩杀,直到老僧不在出现,才深吸了口气,攥着指骨一步步离开了这片奇异空间,上了骨船,开始顺着暗河流动的方向前往划。   老僧不是人,才会惧怕地宫里那些被天王力士镇守的石门不敢深入,而在上面他那个破宅子外面的两尊门神,现在想来也不是防止生人踏入,而是为了困住老僧,不让他离开这个地方,子所以会现身阻拦我进入,估计究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这具被视为邪魔的残魂之体。   可是老僧既然能顺利通过地宫来到这里,估计着那尊不可一世的天王力士还是败在了邪影手下,或者说老僧联合邪影将其覆灭,可是这老僧究竟是什么来历,看其实力定非寻常僧人,留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护寺?还是说在等我?   我总感觉被老僧骗到这里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因为如果地宫中的这些石室真的是时隔千年才被重新打开,室内的空气和环境肯定不是像我进来这般一点死气都没有,其开启过的次数远不止这一次,现在想想那个在法门寺负责关闭塔门的小沙弥,一定也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或者说二人狼狈为奸以久,专门蒙骗那些试图寻找古开元寺的土夫子或者别的什么有心之人来到这里,替老僧在地宫中开路,去办那些他所无法做到的事情。   可是老僧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来历呢?   若不是他当时在彩壁中的手中点指,我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既然认得黑老太爷还故意点给我看,一定不是单单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他必定是对那个时期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才会有此一指。   老僧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一切有关于他的东西也都开始变得不那么重要,停下手中划动的船桨,将指骨拿在手中,心中暗起涟漪,千年前黑老太爷和唐代不空以假设立替换佛祖舍利,骗取世人供奉,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肉身不灭的轮转空间?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以假乱真的指骨来历也定非同寻常,黄河胆可以使人保留记忆堕入轮回,而指骨却能使肉身不灭,若是将二者合二为一……   我顿时一个激灵,将指骨揣入怀中,再度拿起船桨,拼命地将骨船朝外划了出去。   骨船在泛着腥臭的河水上快速划行,在这个离着地面不只有多深的地下空间里,我不知道河流究竟会汇入到什么地方,只是玩了命的划,一直到忘却了时间,前方的黑暗被一丝光亮撕开一道口子后,骨船跟钉在了水面一般,任我怎么努力,却也始终不动分毫。   出口就在眼前,大小刚好能容骨船通过,浑浊的河水在这里随着流域的变窄而变得湍急,刺眼的光芒从洞外射入,视线里白花花一片,无法看清楚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骨船在水面上挣扎了几下就彻底不动了,我也不知道到了这个地方那些水底的东西还有没有跟在传船底,盯着水面想了想没敢第一时间下去,而是趴在船沿试探着将黑铁剑伸进水里,却在入水的一瞬间,像是有无数双手抓在了剑身,紧接着就大力往下拽。   我吓了一跳,一个冷不丁险些被拽下了船,手上同时用力将剑给拉了上来,接着就发现剑身上带着一层暗色的细小鱼鳞,应该剑刃在水底下的那些东西身上刮下来的,凑在鼻尖一闻,顿时明白这河水里的恶臭是从哪来的了。   通过刚才从水底传来的力道,那些东西似乎是群居生物,整个地宫到地洞处处都显着诡异,还不容易从中脱险,将指骨带到了这里,离出口近在咫尺,我不敢轻易妄动,咬着牙想了半天,伸手掏进怀里将蓝旗拿了出来,轻轻一挥,另一只手再朝着水面一抓,接着手掌凭空感觉抓到了一个光滑带有些粘稠的物体,一使劲,抬手就将水里的那东西给拽了上来。   伴随着水花四溅,一头有着人类特征,可是全身被布满暗绿色鳞片的怪物挣扎着从水面当中露了出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死死钳住它的脖子,四肢拼命挥舞,被鱼鳞遮瞒的面孔赫然开出一道口子,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一声声令人心寒的吼叫。   我无法从有限的记忆里搜索出着怪物的名字,直接将它扔在了船板上,同时飞身捡起地上的剑,妄图一剑穿喉,可是那密密麻麻的鳞片就跟一道铜墙铁壁般,剑锋在上面打出了个火花,方向急转,挑下一层带着鳞片的皮肉之后,怪物逃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似梦非梦   我看着怪物落水后在水面上荡起的涟漪,直嘬牙花子,以这样的身体坚硬度还有移动速度,如果数量足够庞大,在水里我肯定不会是它们的对手。   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有些无所适从,来回在船上打探,试图找出藏在骨船里的门道,让它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船身的构造很特殊,全是一根根白骨垒成,没有找到像是钉子或是绳栓可以固定的地方,牢固程度却远胜过现如今在黄河上行驶的那些铁皮船,却丝毫没有找到能它继续行驶的办法,顿时一拍脑袋,暗骂了一声拼了,提着剑正纵身想往水里跳,一直静止不动的穿身却在此时突然轻微晃动了一下,我即将条船的动作也陡然一滞,紧接着,船在没有船桨的助力下开始朝着洞口缓缓前行,一直离着洞口不到两米的距离,才又再度停了下来。   我难以置信地站在船沿,更不相信骨船是被水流带动才走的,愣了半晌,却不敢再犹豫,两米的间距,只是一个纵身,便轻轻跃了出去。   人尚在空中,长期在黑暗中突然爆出的日光让我视线一度受阻,忍不住别过头想躲开强光的时候,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骨船上站着一个人。   头顶戒疤,身穿青色袈裟,独自站在船头,冷冷地笑着看我一点点离去,诡异嘴角所划出的弧度,让我想到了一个词,嘲讽。   可却来不及多想,身体穿过洞口,紧接着便开始呈三百六十度自由下落,时间不长,便落入到了水中。   我从水面缓缓浮起,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抬头盯着依旧“哗哗”往下流水的洞口,脑海里全是老僧方才那摸诡异的笑,老僧没死,可他又是怎么出现的?二者是同一人么?   带着种种问题,我离开了深处的这片水域,上岸后走了没多久便找到了一座村庄,经过打听,才知道这里还在扶风县的范围之内,还得知,落水的那条河是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并且那座山被村里人称为残佛顶,山顶上有一片大湖,魔顶湖,整座山再加上那片湖都是这里人的禁忌,因为传说那座山是妖山,湖是鬼湖,夜晚一旦有人靠近那片区域,就再也回不来了。   匆忙离开村子回到县城,我想了想还是凭着那晚的记忆找到了老僧所居住那间院子,可是那里却多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头正在打扫院子,老头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听说过什么老僧和沙弥,更不信佛,还没等我多问几句,便拿着扫帚将我赶了出去。   我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怒气汹汹的老头愣了半晌,随后却马不停蹄地赶往法门寺,找到法门塔的时候正值傍晚,一个小沙弥正劝说着游客离寺,似乎是想要关门,我两步上前一把抓着小沙弥的肩膀,赶等他错愕地转过头,赶紧手一松,发现认错了人。   本想在他这打听到有关那个带我去老僧住处的小沙弥的下落,可话在嘴边,竟无法开口,因为我在脑子里想了半天,竟然回想不出那个小沙弥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能记住个大致感觉,可描述了半天仅凭描述感觉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眼前这个小沙弥告诉我,自打他记事以来便负责法门塔的开启和关闭,到现在已经五年,在这中间除了生重病让师兄带过班外,从没有让别人接手此事,所以我所问的那个前日在这里关门的小沙弥,根本就不存在。   我顿时傻了,眼瞅着天色渐晚,寺院内无数佛堂里也开始亮起了盏盏烛灯,在烛火映衬下的庄严佛祖和菩萨法相让我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一只妖怪一脑袋钻进了灵山寺一样,那种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威压和敌视,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匆忙就朝着寺院外头跑。   在离开法门寺的时候,经过沿途寺院朱红的墙壁,有一面墙处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片被红线拉出一个不到十平方米范围的隔离区,墙上画的都是一些寺院自打建寺以来曾担任过主持方丈的画像,从左手边开始数的第五个素描画像下面些着一行字:青灯大师,生于不详,元和六年至十四年任法门寺主持方丈,猝(元和十四年春)   看着下面的这行字,再看向字上的那个画像,我浑身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而这个时候耳边厢响起了请退游客声音,身上传来的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也愈发的强烈,咬了咬牙,深深看了一眼画像,便掉头跑出了寺院。   青衣老僧是青灯大师……   我一个人坐在寺院大门口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那我之前经历的都是什么,梦?   颤抖着胳膊神经怀里掏出指骨,色白如玉,少青略有瑕疵,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夜幕吞城,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少,我沉寂了半晌站起身,看着已经在水中浸泡的报废手机,找到一家即将关门的手机通讯店,又买了一部,随后在他那买了一张电话卡,出门来到无人处,拨通了玉姐的电话。   “是小乙吗?”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还没有说话,玉姐便认出我来。   并且她在电话里直呼我的名字让我觉得很意外,低声说道:“那人不在么?”   “不在。”玉姐应道:“昨天走的,估计不会回来了。”   我一怔,脱口而出:“真的?”   “下面好像出了大动静,他临走时只带走了狼妖和血狐,还有七小姐,就我跟二爷留在这……”   说完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   包车连夜赶往成都,等到了姚宅大门前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院子里还亮着灯,我在门口踟蹰了片刻,伸手推开院门,玉姐正推着姚二爷静站在院子里,轻笑道:“你回来了。”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所有的辞藻都在此时显得过于苍白,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忍不住身子抖了抖,几步上前,一把抱住玉姐,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了下去。   玉姐轻轻地拿手拍着我的肩膀,没有说话,好一阵儿,二人才分开,随后来到了院中桂花树下的石桌旁坐下,三双眼睛对视了片刻,嘴角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看来你又得辛苦一趟了。”   短暂的沉默后,玉姐轻轻说道。   我皱了皱眉头,“下面发生了什么,鬼婴在这,就没给你们找麻烦么?”   玉姐瑶瑶头,轻叹声道:“他的眼界远不止这里,我们几个人也只是他手中暂且拿住你的砝码,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没什么利用价值,就放任自流了。”   “目的?”   我疑惑地呢喃了一声,随即恍然大悟,古道吴山。   鬼婴的第一步是先盘踞一方属于自己,并且可以立身的势力和地盘,而且很明显他已经获得了成功,在我和古道三方势力的双重威胁下,卫君瑶选择了妥协,得到吴山目的达到后,他也没有伤害任何人,这让我不由得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至于下面……”   玉姐沉思了片刻,道:“可能得你亲自下去走一趟才能知晓了,从当时鬼婴临走时的急促程度来看,事情应该不小,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九泉府打进来了?   我一愣,随即摇摇头,九泉府在搞定另外两家势力之前应该不会有这么快动作,而之所断定他还没有搞定,是因为鬼门龙王和流云渡的一个月之约。 第三百六十三章 真情   那场战斗势必将成为九泉府入侵古道的前奏,而且古道中四家势力的纷争可以追溯数百年历史,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可以让其中两家摒弃前嫌携手合作,从种种迹象表明,鬼门龙王将来会和九泉府合作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古往今来从来都不会有没有理由的战争,师出有名的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而九泉府想要在古道中插足,流云渡必定会首当其冲,成为日后战乱的导火线。   一想到还算平静的黄河古道即将避免不了血与火的战争,就忍不住直叹气,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厢却响起了玉姐的一声轻呼,顿时抬头,就见玉姐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我说:“你,你现在这是……”   我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怎么样都是活,而且我现在挺好的,要是还带着那具身躯,恐怕我这会儿是真的早就死了。”   玉姐呆呆地看着我,口中呢喃道:“我说他怎么会和你这么惟妙惟肖,一开始我也没有在意,可后来要不是他骨子里不经意散发出的那股邪魅,恐怕连我都要被骗了过去。”   一开始?后来?   我不禁一愣,诧异地看着玉姐说:“今天的情况你不是早就算到了么,怎么可能还差点被他骗了去?”   玉姐也跟着愣住了,秀眉微蹙地望着我说:“你把我当神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算的到,就算是神,天下大势,生死轮转,也不可能全都尽数掌握在手中啊。”   “不对。”我摇了摇头,“那锦月姑姑还有花七颜是怎么回事,你要不是没有提前察觉,怎么会那么早就把她俩安排在长生当等我回来?”   说到这我顿时一个激灵,震惊地说:“她俩不是你安排的?”   “你见过锦月姑姑她们了?”玉姐不答反问道。   我点点头,随即将从古道回来后所发生的一切仔仔细细地陈述了一遍,只是有关于姚二爷还有在开元寺所经历的事情没有说,开元寺的事我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而姚二爷,我则需要亲口问他才行。   玉姐听完之后久久没有作声,看了眼姚二爷,沉吟了半晌说:“自打之前离开何世杰山庄遇险之后,我就知道这场针对于你或者是说鬼婴的风暴要远比我预想中猛烈很多,多方势力齐齐出手,甚至有人敢冒大不韪得罪卫道者也企图针对于你,而这场风暴也没有暴风眼,也可以说无论是你还是你身边的人走到哪里哪里便是暴风眼,才想到就以先前兵力分散,被敌人逐个击破,倒不如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彼此也还有个照应,才从长生当搬到了二爷这里。”   “而之所以会让锦月姑姑留在长生当,等你回来,全是你当初说的一句话。”   我看着玉姐沉声道:“什么话?”   “因为你说过,长生当是你的家。”   玉姐抬起头,神情有些怅惘道:“即便是大家聚集在一起,可是面对这些不知道在世上隐藏了多久的老怪物,终究只能撑过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特别是成为众矢之的你,注定要身无定所,长期处在奔东逃西的状态下,可如果哪一天万一你在外面的时候连我们也守不住了,没地方找我们的话,就一定会回到长生当,所以才请求锦月姑姑和她师妹一直在那边留守,直到等你回来。”   我闻言心头微微颤动,呢喃了许久,才道了声:“谢谢。”   玉姐嫣然一笑,没有多说,而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姚二爷轻咳了一声,脸色像是有些尴尬地看着我说:“该轮到了我吧?”   我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终究忍不住问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其实我一度都想杀了你,可有些话,还是从你口中说出来,我才相信。”   姚二爷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你到现在还相信我?”   我点点头,“相信。”   “为什么?”姚二爷不解道。   “因为你对红鲤的感情,是真的。”   姚二爷在冰天雪地中一人坐在院子里盯着大门,一看就是整一夜的场景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特别是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就像是盼游子归家的慈父,那种对红鲤的深深期盼,和久久眷恋,是骗不了人的。   这样一个老头,我不相信他会将红鲤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更宁愿选择相信他也被黑老太爷蒙在鼓里,只不过是一个被黑老太爷掌握在手中,却同样使用着工具的不知情的人。   姚二爷一双眼睛紧盯着我,空气变得很凝重,一分一秒都开始被放缓,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才见姚二爷缓缓吸了口气道:“当年我在静安寺当居士的时候,是妙无大师教我一步步该怎么做,才有了我的今天,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岁。”   我皱眉看着他,不解道:“哪个今天?是盗门大掌舵的今天,还是痛失爱女的今天?”   话音落地,姚二爷瞳孔一阵猛烈收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都不是。”   “那是什么?”   “一无所有的今天。”   姚二爷的脸上像是陷入到了回忆,轻轻说道:“当年盗门掌舵之争激烈,我那几个同辈的长兄次弟无论是在能力还是谋略上都远胜过我不少,门内的众位长辈也都对他们十分看好,甚至连掌舵培养候选名单上都没有我的名字,得知此事之后,心灰意冷,便想离开盗门这个是非之地,放弃了手中的一切,终日无所事事,四处闲逛,直到一次无意间进了静安寺,妙无大师对我说了一句话,才又重新燃起我争夺盗门掌舵的决心。”   “什么话?”   “寄言燕雀莫相唣,自有云霄万里高。”   “那一次我在静安寺待了足足有七天,妙无大师给我分析了当今天下大势还有盗门之中所存在的弊端,并一直教会了我十年内该如何走,我才重新下山,按照他的话,用了十年时间争到了门主之位,然后上山,拜妙无大师为师,又在他的指点下花了十年夺得了盗门涨多之位,可他却在那个时候问我,想不想当盗门大掌舵,一统盗门四脉,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姚二爷,没有想到黑老太爷竟然真的有如此深的心机,一盘棋下了千年,而在这一世,选择了姚二爷当他的棋子。   姚二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时我才刚40岁啊,纵览整个盗门千年历史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这么年轻的掌舵,恨不得整个天下都将被我掌握在手心,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可这一次,应该没有先前两次那么简单了吧?”我想了想说道。   姚二爷苦笑一声,“简单,非常简单,只不过是让我带一个小女孩下山再将她养大而已,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莫说一个,就算一百个,一千个,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却万没想到这一天,是一切深渊的开始。”   听到这里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想到第一次见到红鲤时二爷的介绍,忍不住问道:“那青鲤呢?你不是说他俩是兄妹么,而且他俩长的那么像,就没有一点关系?”   姚二爷轻叹了口气,“当时妙无大师特地让我隐瞒对红鲤的身份,如果被人发觉她的来历,我所得到的这一切,他怎么给我,也就会怎么收回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红鲤往事   “所以我就派出了手下所有的心腹,走遍全国各地,才找到了一个年龄跟红鲤相仿,连长相和神态都近似的男孩,再将红鲤送往当地生活了一段日子后,才带回到了身边。”   听了姚二爷的话我微微皱眉,紧盯着他说:“那个男孩,我猜他不是孤儿吧?”   姚二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青鲤原名刘海,是家中独子,父母双全,都是在当地做地产生意,小有富绰的商人。”   “这么说他家庭条件还不错,怎么就把唯独的这个儿子拱手送给你了呢?”我不解道。   姚二爷闻言犹豫了片刻,可终究还是叹道:“一开始提出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父母直接将手下的人轰出家门,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到最后没办法,就只能动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才让那对夫妇心甘情愿地将孩子亲自送了过来。”   我心头一沉,冷声道:“你杀人了?”   姚二爷苦笑着摇摇头,“蛮力杀人是最愚蠢的做事方法,而且我还要让那孩子心甘情愿地认我做父,若是杀了他的亲生父母,又怎么和他能这么多年来啊平安无事的朝夕相处?”   听他说没有杀人,我才微微松了口气,可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姚二爷笑道:“动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让那对夫妇的资金链断裂,然后找人低息放他几百万的高利贷……”   姚二爷说到这里意味深长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很难见到有人能在这种绝境当中靠高利贷翻身的,到最后这对夫妇走投无路,准备跳楼自想借此摆脱托高利贷追账的时候,我亲自去走了一趟,免去他所有的债务,并给了一笔足够他东山再起的资金,不求回报,只需要将那孩子过继我便可。”   我听完身上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叹了口气道:“然后在青鲤生父母的劝说下,把你捧成了救下他全家性命的救世主,并在过继给你之后也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将他十几年来的生活记录抹去,成了一个和红鲤兄妹二人在街边乞讨的乞丐,被你收养过后,便有了盗门中的这两个声名雀跃的杀手,没错吧?”   姚二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我想了想,说:“那关于红鲤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察觉的,还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多少是你的意愿,还有多少是妙无大师的意思,在走之前,我想知道答案。”   姚二爷陷入到了沉默,在我和玉姐的同时注视下,他缓缓抬起头,从嘴角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容说:“我不能说。”   我一愣,不解道:“为什么,到现在你还瞒着我?”   姚二爷摇摇头,“当初妙无大师在让我带丫头下山的时候一直没有告诉我具体要做什么,他不说,我也就只当是多了个闺女,尽力尽力地照顾养大成人,并且尽我所能,培养她所有的生存和杀人本领,不求她能为我做些什么,只求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若是出了事情,她好有自保的能力。”   我见他故意岔开话题,目光不由得瞟在了他的腿上,打断问道:“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你说是去江西时被手下人弄断的,可据我所知,这当中好有另有说辞吧?”   姚二爷笑了要,“你不是想问我在什么时候得知丫头身体里有问题的吗?”   说着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那双断腿说:“就是这双腿,让我知道了在这丫头冰冷的外表下面还藏着一头吃人的恶魔,当时在江西因为受到妖物攻击,是丫头拼了命才救下我,却在救下我之后,生生咬断了这条腿,虽然我能看出来她在极力克制,而且克制的很辛苦,可终究人性无法战胜魔鬼,事后我处理掉了所有在场目睹事情经过的人,然后又重新上山,找了妙无大师。”   我有些坐不住了,看着二爷那双空拜拜的下肢,忍不住呢喃道:“是红鲤咬的?”   “那妙无大师又对你说了什么?”   见二爷沉默,我缓了缓问道。   “他说,丫头体内自打出生前便被邪魂占据,是他一直在寺庙中靠着日夜诵经和香火熏染来压制邪魂不乱,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邪魂早就在佛经的威慑下化为乌有,才送给我下山,可万没想到,邪魂死而复生,势必会引发灾祸……”   二爷接下来的话没有说,我也明白了大概,黑老太爷化身的妙无大师必定是告诉了他红鲤接下来必须要和我常待在一起,才能继续压制住体内的邪魂不乱,继而又安排了种种看似迫不得已的险途,逼得藏在她体内的黄河胆神识,露出本来面目。   之所以这样断定,除了霍老太之前告诉我的那些因素外,我突然想到了在跟红鲤当初去幽泉于旧址,见到狼妖的时候。   狼妖替她压制了体内的邪魂时曾说,红鲤每一次被逼入绝境所爆发的出来的潜力,实则都是在为沉睡在她体内的那个灵魂彻底觉醒埋下隐患,特别是事后的每次用天材地宝的疗伤,更无异于雪上加霜。   起初只是以为我们错用了疗伤办法,可是在得知了红鲤的身世和来历之后,才明白,我们不知情也就算了,难道连黑老太爷也什么都不知道么?   他一定就是因为知道,才精心谋划了这一些,目的就是为了逼她体内黄河胆的神识彻底觉醒,但在觉醒以后他的下一步计划,到目前还不得而知。   想到这里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问姚二爷,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或者计划。   姚二爷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迷茫,摇摇头说:“就待在这里吧,兴许哪天孩子在外面玩腻了,想回家的时候,家里总得有口热汤饭吧。”   我心头一颤,看了玉姐一眼,玉姐也微微叹气,“可万一,那一天很遥远呢?”   “再远也得等啊,大人犯了错,总不能让孩子去承担后果吧,再说我这把年纪,也折腾不动了,你们出去以后要是哪天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一直就在这,哪也不去。”   听了他的话我和玉姐对视了一眼,玉姐看样子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您对古道就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么?”   姚二爷没有说话,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这次回来我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上面这些卷入是非的人全都带下去的,一来是在上面种种实力受制的因素有很多,许多人都无法完全施展出手脚,二来就是因为黄河古道中可以令人死后依旧保留记忆进入轮回的特殊性,眼下战况愈加紧张,谁也不能保证一觉醒来还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金小发,雷扬,高天赐三人的死给了我很沉重的打击,不管以后我会面临什么,会怎么样,身边的这些人,是一个也不能再出事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桂花树下坐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微微升起的时候才离开,可能是我没有注意到,还是玉姐在很久以后才告诉我,桂花树上昔日被我砍裂的树干里,在我回去的那天,已经长出了新苗。   玉姐开车带着我直接赶往绿柳山庄,山庄被大伙吞噬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葱绿,青砖绿瓦也被火焰燎成了黑墙,只是原先留下的那些门人一个都没走,鬼爷爷跟草王都在,只有霍老太到现在依旧生死不明。 第三百六十五章 集合出发   四人站在木筒楼的一层,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霍老太,鬼爷爷说,当时在霍老太送来之后他就第一时间稳固住了她即将破散的三魂七魄,但是霍老太本就年事已高,再遭此重创,想要复活还魂,难度之大,无异于九天捞月,深海捉鳖了。   我皱了皱眉头,说:“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只是难度比较大而已,是么?”   鬼爷爷点点头,却轻叹口气说:“办法是有,就是九狱九泉的那些引渡人不给时间啊。”   “引渡人?”我诧异地看了鬼爷爷一眼,不可思议道:“霍老太在引渡人的职责范围之内?”   鬼爷爷解释道:“霍老太不是普通人,本就是憋宝门人不说,还是胡太奶的出马弟子,特别是一双眼睛能看阴阳,按照九泉府的法则,在她死后是要被引渡进苦泉狱的。”   我想了想,苦泉狱主摄师巫逆鬼,也就是说霍老太被划入到了巫师的范畴之内,引渡人的实力我是见识过,虽然众人联手或许能有一战之力,但就怕这些引渡人深藏杀招,别到时阻拦不成,再引来九泉府的怒火,可就得不偿失了。   硬拼是肯定不行,而且在爹被九泉府开斩之后,我也很难确定那些人此刻对于白家持着什么样的态度,这会儿就突然想到了二爷爷,要是他在这里,事情就会就会迎刃而解了。   “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我缓过神来问道。   “一个月。”鬼爷爷道。   “这么久?”我顿时心一沉,脑海中却灵光一闪,看向玉姐道:“要不把霍老太也带过去,在那里就不用担心引渡人的威胁了。”   玉姐沉吟了片刻,“此去路途遥远,你确定她这幅身子还能坚持到里面么?”   鬼爷爷的眼神在我和玉姐之间来回瞟动,突然插话道:“有草王在,我觉得没有问题。”   “你知道我们说的是去哪?”我诧异道。   鬼爷爷点点头,“黄河古道。”   “半个月前日月同辉,我就猜到应该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而且除了古道,你总不能带着玉儿去九狱九泉吧,这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鬼爷爷道。   我不解地看向玉姐,就见玉姐点点头,“鬼婴就是在那天走的。”   古道真出问题了……   我呢喃了一声,看着草王似乎没什么问题,便点点头说:“那事不宜迟,现在先去趟聚龙山庄,我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带咱们顺利去古道之中。”   鬼爷爷吩咐手下人准备了辆小巴车和一副担架,载着众人驱车赶往聚龙山庄,车停在外面,我跟鬼爷爷进去后先是在山庄里摸索了一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之后,便来到了山庄当中的那片大湖旁边,看着古沉木棺依旧缓缓在水面上漂浮,才松了口气。   古沉木棺被鬼爷爷直接安排到了三岔湾,其他人坐车前往,因为带着霍老太,等到了地方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人比木棺先到,大家都没有休息,静静地站在古渡口旁边,等着运送木棺的船只靠岸。   “听说要去古道需要先找一个三道湾,只有搭乘那里船夫的人,并由三道湾的船夫撑船才能顺利抵达目的地,少东家这是已经有了办法,还是说,只是想试一试?”   久等船只不来,鬼爷爷率先开口,打破了渡口上的宁静。   我看着滚滚流淌的河水,轻轻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内心的知觉告诉我,该来的总该会来,不该来的,就算千方百计去找,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故意躲你的人。”   鬼爷爷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开口,倒是草王的脸上显得有些兴奋,玉姐一个人独立在渡口边缘,目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我大哥么?”   来到玉姐旁边,看着她露在面纱外的迷离双眼,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玉姐摇了摇头,眼睛里也瞬时恢复清澈,清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   “快么?”我摇摇头,“一点也不快,或许我在第一次从古道回来的时候就该带你们去那里,否则很多人也不会死。”   玉姐闻言转过头,看着我,秀眉微蹙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点了下头,“还只是推测,但已经差不多了。”   “连我也不能说么?”玉姐轻声道。   我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不愿意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离我而去,而且某些存在已经对我们放任自流,没有他们在中间调和,这里已经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了。”   一声冗长沉闷的船笛声打断了玉姐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一艘单体铁皮货船正搅动着河水缓缓朝着渡口驶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并且等到船停靠岸,才发现船头上站着三道熟悉的身影。   锦月姑姑和花七颜,站在她俩身边的,是机关门的石老大。   对于三人的出现,我感到了一丝惊讶的同时,目光再落在货船的船板上,就发现古沉木棺不见了,多的却是一支体积同样大小,其构造却明显是一艘双桨高体的木船。   见我满脸震惊的表情,石老大笑着朗声道:“你总不会是想靠着这个破木头旮沓漂到古道里去吧?”   “石老大本就是鲁班传人,我俩请他前来助少东家一臂之力,想必不会叨扰吧?”   锦月姑姑在一旁符合道。   看着古沉木棺在不到三天的时间,已经被彻头彻尾地改成了一艘可以在河面上正常行驶的木船,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急忙道:“那日后还要仰仗三位前辈多多照顾了。”   货船船板倾斜,古沉木船顺着角度缓缓滑进河水当中,又从货船身后划出一支小船来,载着渡口上的众人悉数进入到古沉木船船内,才发现古沉木棺不光是外观上和功能上发生了极大改变,就连里面也完全被一层厚厚的木板隔开,改造成了一个双层船舱。   石老大解释说,因为考虑到吃水线的缘故,上面一层算是控制室,掌舵和划桨全都在控制室里,下面一层留作休息,并且先前被我们破开的那个顶端洞口也被他改良成了带有封艄板的出入口,一旦遇到有河水灌入,只要将封艄板关闭,保证一滴水都进不来。   在石老大的带领下参观完船舱之后,我内心的震撼已经达到了极点,可是看着那四个可供船桨伸出的开口,在联想到鬼门峡的水势,忍不住问道:“之关闭封艄板的话,河水岂不是照样从这里渗进来,到时水淹船舱,船岂不是还是要沉?”   石老大笑了笑,没有做出解释,只是给四个掌控船桨之一的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会意地点了下头,直接将船桨给顺着洞口扔了出去,接着伸手抓着洞口旁的一个木把手,轻轻一拉,洞口关闭,严合紧实。   而且我同时发现,一层的夹板上放有不少的备用船桨,顿时心中了然,感激地看向石老大道:“有石老大的鬼斧神工,区区鬼门峡,定不在话下。”   同时石老大告诉我说,锦月姑姑已经正式拜入鲁班门下,成了真正的鲁班术传人。   我转过头诧异地看着锦月姑姑,才发现她一改昔日戏袍的穿着,只身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还是那张娃娃脸,可是眉宇间不经意散发出的那种老城,却较之前更加浓郁了不少。   我没敢问五弊三缺的事情,众人转身来到船舱底层,将霍老太安置稳妥之后,留下玉姐,鬼爷爷,草王留下看守,其他人回到上层,见着夕阳西下,古沉木船开始逆着河流,缓缓驶离渡口,朝着传说中的三道湾行驶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叩谢人头   没有了哀乐佛带路,我也不知道就这样一直沿着河道行进究竟能不能到达三道湾,同时心中对古道里发生的变化充满了无尽的猜想,因为鬼婴的插足四大势力开战,九泉府入侵,黄河胆出现异状,总之很多很多,导致我站在那里有些心神不宁,直到石老大轻唤了声“少东家”,才将我从沉思当中拉了回来。   “少东家,难道你就不想问,当初在聚龙山庄,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帮你么?”   看着石老大有些忐忑的神情,我笑了笑,“明哲保身是在乱世中最好,也是最有用的生存法则,如果当时咱们两个角色互换,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第一时间去帮你。”   说完不等石老大开口,我问他说:“你知不知道咱们这次要去什么地方?”   石老大点点头,“知道。”   “那你不怕死么?”我笑道。   石老大沉吟了片刻,说:“这个时代不适合我们。”   我心头一颤,盯着他没有接话,就见他目光突然开始有些怅惘,悠悠道:“汽车替代了马车,轮船替代了木船,没有人知道鲁班锁是什么,也没人记得当年的木匠,在建造木艺的过程中如果敢使用一根钉子,那将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现在人们看魔术不看戏法,许多从小将老祖宗手艺练到大的人却不得不面对连饭都吃不饱的现实,其实加上我跟锦月,当初一共是师姐妹三人一同拜师学艺,除了我俩之外,那个最小的师妹你猜现在干什么?”   花七颜在此时开口说道。   我愣了愣,摇摇头,说:“干什么?”   “在北方农村里给人跑红白事,靠表演些荤戏法,勉强维持生活。”   石老大在此刻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几十年前跟我一起拜师学艺的那些同门师兄弟,现在混得好的还在家具城里自己开店,给自己打工,混的不好的,给别人在打工。”   “有时候夜晚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常想,究竟是我生错了世代,还是世代抛弃了我们这些手艺人,社会发展太快了,还记得在我第一次学满出师,去给一个大户人家建房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代,已经没有房梁这个东西了,取代房梁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承重墙。”我喃喃道。   船舱内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就连锦月姑姑脸上也浮现起了愁容,轻叹了声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别在这悲天悯人了,好好想想去到那边之后该怎么办,才是正事。”   古沉木船在夜幕群星的笼罩下在河面上缓缓行驶,算了下时间,基本上已经跟当时哀乐佛带我去到三道湾的路程差不多,可是两岸的景色依旧没什么变化,没有进入到那片弱水区域,在这让我不由得暗自担心,要是没办法找到三道湾,那所有的计划都要在这里流产了。   “快看,前面有船!”   随着站在船顶上放哨人的一声轻呼,众人顺着船头瞭望口往前看,只见在宽阔无比的河面上,出现了一只亮着昏暗烛光的小船,摇摇晃晃,像是顺着水流,正朝着我们缓缓靠拢。   这一幕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黄河金门那天晚上在河面上铺满的行船,跟眼前这支小船十分相似,都是乌篷船,船头挂着灯,却看不见人。   眼看着小船即将要和古沉木船相撞,负责划桨的四人急忙调转方向,堪堪避过了小船的必经之路,而就在大家松了口气的时候,就听上面的人又喊:“那船贴着咱们了,甩不开!”   众人脸色一变,让石老大和花七颜守在里面,我和锦月急忙翻身上了船顶,接着在放哨人的带领下径直走到船尾,低头观瞧,就发现那只乌篷船像是有吸力一般紧紧贴着船身,任由古沉木船划动,却丝毫不离开片刻。   我和锦月对视了一眼,那放哨人同时对着下面喊道:“可有船家……”   我一摆手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目光紧紧盯着挂在船头的那盏开河灯,开河灯寻常船家不会使用,只有捞尸人和巡河人才会将这散发着河兽气息的灯笼挂在船头,驱散水中伺机想要攻击的鬼怪。   抬头望向河面四周,发现除了这两艘船外,整个河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丝星火,再将目光落在小船上,就发现小船在流血。   血是从船舱里渗出来的,丝丝缕缕流淌进河水中,并且在裸露在空气当中的船板上,也站着片片血迹,仿佛是在告诉众人,这支小船上曾经发生过一件惨不忍睹的残杀事件。   愣神的功夫,锦月姑姑已经飞身从船顶跃到了小船上,我也急忙跟上,脚跟稳稳落在船板,震得小船微微晃动,而这个时候锦月姑姑已经一脑袋扎进了船舱,接着发出一声惊呼,我心头一跳,一把将她拉了出来,借着昏暗的烛火,就发现在船舱内的船板上,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在看见人头的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再等看清楚人头的相貌,整个人就僵在那里,是哀乐佛。   哀乐佛死于去成都找我的河面上,只发现尸体,人头始终没有找到,在离开姚宅的那天夜里,我也问过姚二爷,哀乐佛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可姚二爷却再三告诉我说,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照着猫老太爷的吩咐,逼我带着红鲤去不同的地方以身涉险,逼出藏在她体内的邪魂,至于杀害哀乐佛,并不是他干的,甚至连安婆婆的死,也是另有人所为,或者说,两件事情都是同一个人干的,至于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凭空出现的哀乐佛人头,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伸手打算将他的人头从船舱里提出来的时候,就感觉眼前的视线突然一暗,急忙回头,发现开河灯依旧在随着河水的摇晃散发着淡淡的光亮,只是天上的月亮,却被一团乌云遮盖,霎时间天地变得一片漆黑,接着小船开始剧烈摇晃,耳边厢就听锦月姑姑低声说道:“快上去,小船要沉了。”   乌篷船没有破,也没有漏水,却毫无由头地开始一点点向水里沉,站在古沉木船顶上的汉子此刻也打开了手电筒朝着我们身上照,白炽的光亮瞬间将周遭的情况照的一清二楚,我斜着眼睛看着已经变得如同一团黑墨般的河水,心中顿时了然,急忙道:“黄河弱水,快上船,要进三道湾了!”   锦月姑姑朝着古沉木船上抛出一道绳索,上面的汉子接住后,便一把抓着我纵身想要离开小船,我拽了她一下,道了声得罪,伸出手抓住了哀乐佛的脑袋,等到二人回到船顶上时,却见乌云散去,月亮又露了出来,逐渐下沉的小船,也开始一点点浮出了水面,贴着古沉木船,缓缓前行。   三人愣住了,听见我的呼声石老大跟花七颜也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刚想要问我怎么回事,却在看到我手中的人头后,沉默了。   我手里拎着人头陷入到了沉思,总觉得在这哀乐佛人头的乌篷船定不会是无端出现,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名堂,踟蹰之际,就听锦月姑姑在一旁语言有知道:“会不会是这颗人头……”   我顿时一个激灵,看了看她,又看了眼手中的人头,纵身再度跳到小船上,抬头望天,只见不大会儿的功夫乌云再度遮月,小船也开始下沉。   那一刻我泪流面面,嗓子眼就跟被棉花堵住了一样,眼看着小船下沉的速度逐渐加快,河水没过脚腕,在锦月姑姑和石老大一声声的呼唤中,将人头放置在船板上,拉着绳索回到船顶,冲着逐渐消失在河面的小船和哀乐佛人头,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三百六十七章 左疏韩   如果将黄河故道视为另一个世界的话,那黄河弱水无异于是一扇通往两个世界的大门。   而哀乐佛,则是掌握着这扇大门钥匙的看门者之一。   我不知道哀乐佛的人头搭在小船上在黄河上孤独飘零了多久,河水泛滥,暴雨倾盆,都没有阻挡住它寻到古沉木船,带着生前的最后一丝遗愿,将众人送到了三道湾的河域当中。   “他早就知道我会重新回来么?”   迷茫地坐在船舱里,想要分析出自打哀乐佛死到现在所有的前因后果,可那小船载着人头缓缓沉入河里的画面却在脑海中久挥不散,到最后呢喃地抬起头,看着玉姐说:“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玉姐摇了摇头,可透过轻薄的面纱,还是能看见她咬了咬嘴唇说:“不管他是什么人,但他在帮你。”   我点点头,“我会查出他的死因,然后替他报仇。”   古沉木船进入到三道湾水域,两岸方才还能看的清楚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河面上也铺满了一层淡淡薄雾,船行过河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就如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金小发所说,这里简直就像是阴曹地府,寂静的可怕。   我让站在船顶上放哨的汉子回到船舱里,自己一人独自守在上面,却在船行至刻有猩红血字“鬼门峡”石碑处,仍然没有见到排教之人出现。   我赶紧吩咐石老大停止前行,将木船掉头往回走,凭借着记忆在三道湾渡口停船靠岸,直接纵身从船上跳了下去。   这里是当初我到过的三道湾渡口没错,可一个人也没瞧见,岸边的水面上还停泊着一些竹筏,石老大等人这会儿也都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站在船顶看着周遭的景象有些愣神,我没有让他们下来,自己一个人顺着渡口的小道往前走,直到来到了那间草棚,草棚里的茶几座椅摆放整齐,没有破坏的迹象,可人呢?人都哪去了?   正愣神,就忽然听见身后的树林里传来“呼啦”一声,像是有人在快速跑动,顿时一个激灵,急忙转过身,就见在吾山林中一道人影正在背离着我而去,不过速度不快,不像是身手极好之人。   我稳了稳心神,提剑跟上,只是一个转瞬就将他一脚踹倒在地,一把揪住脖颈给翻了过来,却发现这人有些眼熟,而他脸上惊恐的神情也在看见我的一刹那消失的荡然无存,紧接着泪流满面道:“恩人,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半个月前,太阳和月亮在正午同时出现在天空的事件被新闻和网站相继报道,本是一次极普通的天文现象,却在不知不觉中,映衬出了发生在黄河故道里发生的剧变。   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那天三道湾突然起了一场猛烈的地震,震感十足,平静的河水泛起了巨浪,吾山林成片成片的倒塌,人们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上,却唯独只有这间茶棚独留于世,没有守到丝毫影响。   在三道湾的船夫人还没有从地震后的震惊后缓过神来,排教总舵那边便传来消息,震感是从黄河古道里传出来的,里面可能出事了。   消息一经传出,没等人们消化,总舵便下发了教令,所有排教教众放弃原先所驻渡口,在各自教头的组织带领下火速出发,前往黄河故道。   教令的内容很简单,可字里行间的紧急程度,却刻不容缓。   三道湾的众船夫在之前我见过的那个教头的带领下,当天就前往鬼门峡,留下的这个叫做左疏韩,是唐景福二年,奉朝廷之命在黄河河口段治理改道的一名外郎,死于河口决堤的洪水之中,至于死后为什么没有堕入轮回,反而到这里成了船夫他也不知道,并且是教头让他留在这里,说是等我回来,才可以离开。   我听完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看着他说:“你也不知道古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疏韩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我当时听人说,我们这离着古道这么远震感都这么强烈,古道会不会塌了……”   “不会。”我斩钉截铁道,但也没有解释,只是隐隐觉得,能让古道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黄河胆出了什么问题,至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能等下去才知道了.   “教头就没说让你留下来等我干什么吗,或者说等去了那边,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他们?”我继续问道。   可是左疏韩却对接下来的事情一问三不知,我想了想,说:“那你跟我走吧,等去了那边,再帮你想办法找到他们。”   船上的众人对我多带了个人上来没有感到过多惊讶,左疏韩是船夫,而且走过鬼门峡,虽然没有黄慈走的那么远,但是对这一带水域的了解,还是远胜过他人。   将他安顿在控制室后我来到底层,将得知的消息分享给了大家,每个人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多少都开始变得有些凝重,还是鬼爷爷最后说:“古道塌不了,古道要是塌了,这片水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古沉木船离开三道湾渡口重新朝着鬼门峡驶近,船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异常凝重,这里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对黄河故道这个地方甚至都是头一次听说,再加上里面不可预知的剧变,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   鬼门峡石碑再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猩红的三个大字在沉重压抑的心情下变得愈发的刺眼,而且水流到了这里开始变得湍急无比,甚至要胜过上次来时数倍,四个撑桨的船夫在左疏韩的指挥下咬紧了牙关堪堪让古船避开石碑绕到身后,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失重感陡然传来,古船顺着垂直而下的坡度瞬间跌落,不等船内人有所反应,一股股浑浊的河水顺着各个船口疯狂地朝着船内涌,石老大急忙下令,将船口封闭,一瞬间,一秒前还在耳边咆哮的奔腾水声,消失的荡然无存。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包括那四个撑桨的船夫,表情呆滞了半天,才长长骂了一声:“我操,这水势也太他娘的夸张了吧。”   可是只有左疏韩的神色不对,我见状问他怎么了,左疏韩沉吟了片刻说:“水里有东西。”   众人闻之色变,然后就听他呢喃道:“不对啊,我在三道湾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这片水域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啊……”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是都被那古佛尸体镇压在水底么,怎么就都出来了?”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告诉他这艘古船就是由装有古佛尸体的古沉木棺改造而来的,听着耳边从船板上传来不知是河水冲击还是怪物撞击的巨响,只能说:“放心吧,没什么东西能攻破这艘船的外舱的。”   古沉木船的晃动持续了很长时间,起码要远超过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所经过的河口水域路程,纵使在做的都是好手,也免不了被晃的一阵头晕眼花,那四个本是撑桨的船夫直接就地趴在船板上捂着小腹狂吐不止,污秽和异臭,顿时在船舱内弥漫,久久挥之不去。   等到船晃停止时,空气里的味道已经不能再闻下去,石老大急忙打开封艄板,不顾外面可能会遭受水怪攻击的危险,捂着嘴一脑袋扎了出去,随后就是锦月还有花七颜鱼贯而出,看着那四名船夫满脸尴尬紧张的神情,我笑了笑说了声没事,接着背一弓,险些吐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小禁山林法   残魂之体不用吃东西,当然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了一会儿将胃里本能的那种不适缓解之后,才发现上了船顶的石老大等人已经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想起了左疏韩提到的水怪,我赶紧翻身钻出封艄板爬了上去,等到身体站直,就不会动了。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穿过鬼门峡河口之后,古沉木船并没有顺着河流行驶到预想之中的葫芦峡口或者是狼跳崖,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缓缓流淌的河水,和一望无际的两岸之景。   身处这一刻,我仿佛置身于流淌于大漠之中的黄河河域,满眼都是黄沙,整个视线里都是与浑浊的河水连成一片的土地,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这是哪?”   “鬼门峡塌了。”   随着话音,左疏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看着茫茫河景低声道:“古道的剧变导致山体错位,整个鬼门峡的地势下沉,和黄河古道连在了一起,看来真的是变天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见他淡淡解释道:“刚才通过河口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除了那些凭空冒出来的水怪外,我发现整个鬼门峡中的葫芦峡口还有巨石滩以及狼跳崖全都集中在了一起,整个地形遭到了剧烈的浓缩,所以刚才虽然用时不多,但是却已经经过了一个缩小版的鬼门峡。”   一听到已经置身于黄河古道,就连底层船舱的玉姐还有鬼爷爷都闻风冲了上来,大家的脸上写满了唏嘘和震撼,特别是石老大,喃喃地张着嘴说:“这就黄河古道么?”   可我却紧锁着眉头不展,鬼门峡浓缩与否不太重要,可是眼前所处的这片河域太陌生了,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来过,河水比之前更浑,河面较之前更宽,两岸的黄沙遮日,丝毫看不见任何生机。   “通知他们四个赶紧往前划,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古沉木船在浩浩荡荡的河面上快速行驶,时值日头当天,我无法判断现阶段的古道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时间计算范畴之内,只能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两岸的境况,希望那个熟悉的渡口尽快出现。   大家都开始变得沉默不语,任由带着阵阵黄沙的河风吹在脸上,天上的日头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变化,一直到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出现在河域左侧的岸边,伴随着距离拉近,隐约可见是个由数块大型木板搭成的简易渡口,众人精神一振,吩咐人向着渡口方向转航,一杆高高飘着“白”字旗帜的旗杆,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在那一刻我长长舒了口气,冲众人笑着说道:“好了,欢迎各位来到新的家庭。”   渡口上站着几个穿着白色劲服的汉子,洁白如玉的衣服上面被尘沙镀上了一抹黄,在看见有船靠岸的时候冷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当中有一人急忙离开渡口朝着镇子里跑,应该是向江老大或者淮北通风报信去了。   船停靠岸,众人无视把守着渡口的汉子纷纷下船,而在这个时候从镇子里也涌出来一大帮人,身上都穿着白衣,手中拿着各式样的兵器,为首的淮北,而跟在他身边的,则是江老大。   在看见我们出现的那一刻,淮北凶狠的表情陡然一收,接着就转化为了哭腔,“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此时的淮北让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那个被扔在偏远山村一个月不和外界联系,然后吃光了村里所有鸡的土豪,坐在落雁镖局里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你是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禽兽,简直就是禽兽啊!”   在淮北哭诉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铁骨硬汉江老大也跟着偷偷拿手在眼角抹了一把眼泪,我顿感好奇,问他怎么了,难道四大势力已经坐不住,开始对镇子发起进攻了么?   淮北摇摇头,哽咽了一声说:“要真是他们来倒还好了,死也就死了,那也比现在生不如死要好啊。”、   我见状着急,一拍桌子,冷声道:“比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淮北一愣,接着叹了口气说:“都是那个女魔头。”   女魔头?   我疑惑地看了江老大一眼,顿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白如霜?”   淮北点点头,说:“她让我们给她修的那个亭子你还记得吗?”   “嗯,怎么,你没修好?”我不解道。   淮北闻言顿时脸是耷拉,“她让我们在亭子外面种九百九十颗绿竹,无论横竖斜角看起来都要成一条线,而且所有的线都要以竹亭为中心点,我们哪会这个啊,稍微有一个歪那么一点点她二话不说就拿鞭子抽,你看!”   淮北说着将胳膊放在桌面上,一撸袖子,看着上面布满了伤痕,我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一道菜:皮鞭炒肉。   江老大也在一旁诺诺的伸出胳膊说:“我也是。”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白如霜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估计整个落雁镇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她一根手指,可这要求也太刁钻了吧,顿时问道:“那你们弄好了没有?”   淮北点点头,“全弄好了。”   “弄好了不就行了,在高手手底下挨打就当是汲取经验了,别放在心上。”   没等我把话说完,淮北眼眶一湿说:“她现在又让以那九百九十九颗绿竹为圆心,再种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绿竹,新种的绿竹和之前要求一样,所有的角度都要成一条线,还得和原先的对齐!”   “等等!”   在我出口之前,锦月姑姑一抬手,道:“那竹林在哪,现在带我过去。”   淮北见过锦月,听完之后应了一声就带着我们出了门。   白如霜要求他修建的竹亭加上竹林就在镖局后不远,没走几步就能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随风摇曳,在这荒漠戈壁中宛如一汪绿洲,看在眼里心情顿时大好。   而且我还发现,因为种植一千棵绿竹的范围不小,为了达到白如霜的要求,以竹亭为中心周边百米内的房屋全都拆了去,众人站在废墟之中,淮北拿手一指说:“就是这,为了栽这些破竹子,整个镇子已经被拆了十分之一,再种一万颗,直接把刚盖好的镇子掀了得了。”   我没有说话,看着锦月姑姑还有石老大二人皱着眉,饶有兴致地打探着这片竹林,然后又分成左右围着竹林绕了一圈,互望了一眼说:“有意思。”   接着就见锦月姑姑口中默念了一阵法诀,负着手一脚踏入竹林,整个人就这么在青天白日下消失不见了。   众人顿时傻了眼,接着就听见锦月姑姑的笑声,“你们看得见我么?”   大家没有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而在这个时候,耳边厢就听石老大淡淡说:“鲁班术共分为三卷,其中下卷所藏为先天和后天八卦阵法,当中有一法名为‘大小禁山林法’,算是整个鲁班术中布置起来程序最为琐碎和复杂的法术,需要特定数量的树木按照术法中指定的规则排列,完成之后,小禁可藏人,大禁可藏千军万马,特别是在这些树木成长成型之后,你就算放栋大楼在里面,在外面的人,也是万万察觉不到的。”   众人闻言惊骇,特别是淮北,自己亲手种的竹林就跟没见过似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呢喃道:“所以这个就是大禁山林法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斗转星移   可石老大却摇摇头,“这种数量和面积只能勉强称作小禁,但是她接下来让你种的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棵绿竹一旦成型,就可成大禁,覆盖整个镇子,将此镇变成一个天然的大型迷魂阵,没有特定的法诀,一旦有人走进,想要再出去,就无异于登天之难了。”   “那人也只是对大禁法粗通皮毛,想要彻底完成阵型,还需要在当中种上几棵阵眼树,不过不用担心,你安排人手听我指挥,接下来的交给我就行了。”   锦月姑姑一边说一边在视线中逐渐显现出了人形,淮北一听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并且一再表示,自己绝不插手。   参观完竹林,众人折身回到了镖局,便问出了当下最关键的问题,黄河古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淮北在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沉重,眼睛里泛着光,像是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用淮北的话来说,就在一周前的晚上,正在古道中人憨憨入睡之际,一抹淡淡的红光从天上穷无声息地洒落在了地面,像是恶魔苏醒时睁眼所散发出的杀气,搅动着大地颤动,河水倒流。   当大家被震感惊出屋子的时候,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是如同巨浪翻滚一般的土地和房屋,起起伏伏,天上的银月仿佛被鲜血染红,紧接着山岳开始呼啸,大地裂出一道道如同深渊般的沟壑,河水暴涨溢出了水面,同房屋倒塌,巨石翻滚一起吞噬着大地,一切只持续了一瞬间,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横尸荒野,震起的灰尘在天空中飞舞。   落雁镇地处平原,房屋也都是泥土结构,除了坍塌些房屋外,人员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后来听回到镇子上的白如霜说,整个黄河古道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什么样子?”我紧张道。   淮北想了想说:“听她说,古道的河域已经在那场浩劫中完全改变,北变南,南变东,东变西,和西边则成了古道正中心的位置,最西边已经被凭空出现的一段新河口代替,并且随着古道河域的改变,先前那些被四大势力掌握在手中的渡口也完全成了无用之地,新出现的十几个渡口正被他们激烈争夺,总之一切都不一样,一时半会儿很难说得清楚。”   我闻言愕然,淮北口中的古道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之外,或者说这根本不叫变化,而是叫做灾变。   “那四大势力呢,他们的力量没有被灾变所影响吗?”我想了想问道。   淮北点点头,“要说影响肯定是有,就像佛面尊者手底下的八大金刚,已经有四个联合在一起,宣布脱离尊者自立门户,还有八手仙猴门下的四大护法当中的青龙和朱雀也脱离了其掌控,但最终去哪还不知道,一直处在销声匿迹的状态下。”   我见淮北止住了话题,好奇道:“鬼门龙王呢?他手下就没有出现什么变动?”   淮北叹气地摇摇头,“按说最应该出现问题的就是他,可就是不知道那黄河四鬼那四个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忠心耿耿,非但不借此叛逃不说,还帮着龙王以雷霆之势镇压了那些心怀以及之人,顺带着收了不少地盘,真是奇了怪了。”   淮北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最奇怪的不是他,是吴山势力。”   “自打灾变之后,吴山势力就开始迅速扩大地盘,不断和另外三家势力发起纷争,大小战争打了不知道多少场,已经有了想一方独大,霸占整个黄河古道的趋势,白大哥,你不是跟吴山公主很熟么,按理说她不是这个性格啊,上次来这里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听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看着镖局内人多口杂,想了想便岔开话题道:“为什么我看落雁镇好像没受什么影响,并且你之前说的新建的镇子是怎么回事,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能把落雁镇重新恢复了?”   坏笑苦笑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跟其他地方相比,咱们这边的波动确实要小很多,而且说起来几天重建落雁镇,可要是真的按照正常时间来算,看似几天,我估摸着起码得过去很长时间了。”   见我满脸不解,淮北说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现在古道里的时光过的特别慢么,一天的时间跟过一个星期似的,太阳升起来之后老不落,落了吧,天黑的时间也特别久,谁知道呢,可能是真的变天了吧,反正时间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概念,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明哲保身,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见淮北已经完全把自己融入进了古道,成了原住民,笑了笑说:“这段时间就没有是他势力到这里挑衅么,我看你日子过的挺安逸的,还有功夫去种这么多树。”   淮北脸顿时一耷拉,“那女魔头别看脾气怪,可实力是真的强啊,一开始来打落雁镇主意的人也不少,甚至连八手仙猴的玄武护法都来了,但全都她一棍子打进了河里,也是从那以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一万棵树,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去给她种的。”   看来她当初说四大势力就算来挑衅,也打不过她的话,并不是吹牛啊。   我叹了一声,也基本上从淮北嘴里对现在的古道情况了解了个大概,简单两个词来概括:改天换日,斗转星移。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混乱的起点,在古道灾变的罪魁祸首出现之前,所有人都在疯狂计划着势力的扩张还有地盘的保守,但是不知道九泉府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如果连他们也插手其中,那么这古道里可就热闹了。   在得知白如霜可能会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之后,我让淮北给一起来到这里的众人分别安排好了住宿,当中淮北问我大概要住多久,我想了想说:“在你这先住一阵子吧,等那一万棵树种好了,在竹林里想办法给我们搞个不破坏阵法的院,我们搬那去就行。”   古道里的日头仿佛真的就如淮北所说,将一天的时间拉的特别长,却也给了大家充足的安顿时间。   鬼爷爷护着草王在镖局里给霍老太疗伤还魂,锦月姑姑和石老大带着一干帮众马不停蹄前往竹林,继续完成那一万颗绿竹的种植大业,就连左疏韩也一刻未曾休息地去到了渡口,观察落雁镇一带的水域流逝,好分辨出现如今落雁镇究竟在古道中处在一个什么位置,好像只有我跟花七颜两个人无所事事,在满镇子里闲逛。   来到竹林旁边,看着在里面忙的不亦乐乎的众人,我问花七颜,幻象和幻术究竟有没有区别,世人当真有人可以做到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到环境之中,连所接触的东西是真是假都分不清么?   花七颜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沉吟道:“我对幻术的了解也只存在于古彩戏法中,古彩戏法自古便可以分为两类,幻和术,幻就是指幻象,例如之前咱们被千岁蝙蝠追杀时所施展的亭灯现彩,其实就是幻象的一种,能对人产生迷惑,却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又比如师姐曾在吉祥戏院里所施展的百鸟朝凤,还有在吴宅里探路的仙人指路,都可以归为术法,古彩戏法中的术法出自茅山一脉,特别是百鸟朝凤,已经远远不能单纯的归类于术法来解释,这是一种幻和术的结合,普天之下,也只有师姐一人可以独立施展,却损伤极大。”   我听了皱起了眉头,想起在探索归元寺所经历的一切,忍不住问道:“那有没有一种术法,或者是幻象,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既生活在现实中,可看到的东西,全都是假的呢?” 第三百七十章 黄河水患   花七颜愣住了,像是在极力思考着什么,随即沉吟道:“你这个说法我记得曾经听家师有过提及,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见我面露失落,花七颜补充道:“要是着急的话,我去问问我师姐,她的记性一向比我好,当时我俩是在一块儿,兴许她还能记着。”   可是等她问完之后,得到的结果是连锦月姑姑也忘了。   我看着她俩叹了口气,总觉得在开元寺的经历没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明明看到的都是真的,可到最后为什么又会变成了假的了呢。   熬过漫长的白日,迎来的便是冗长的黑夜。   淮北和江老大特别差人去了落雁镇下游几十公里外的石河口买了些烧酒和牛羊肉回来,摆了一大桌,算是给初来黄河古道的众人接风洗尘。   从起初最早来到古道的我和淮北还有红鲤,现在又多了玉姐,霍老太,鬼爷爷,霍老太,草王,锦月姑姑,花七颜,和石老大。   大家坐在那里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打心眼里高兴,正如那天淮北说的:终于来长辈了,我们这些晚辈在这里可算是有了个家。   酒过三巡,淮北一抹袖子问我:“白大哥,你这拖家带口的来,肯定是有什么大计划吧,能不能提前说来听听,再不找点真正的事做,我可真的就废在这了。”   玉姐说:“实在没事干不还有一万棵树么。”   我笑了笑,说:“有是肯定有,但现在就是不知道白如霜对镇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在得到她的允许之前,我可不敢随便使唤你们,万一惹到她老人家动怒,发配我去种树,我他娘的还不如现在就回去的。”   “按照这里的时长来计算,想要完成大禁山林法,就算借用某些手段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完成,毕竟种树容易,可落雁镇周遭一带全是荒漠,毕竟一万颗绿竹在这种地方可不好找。”   锦月姑姑在旁说道。   鬼爷爷也说:“霍老太的病情目前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不过只要时间充裕,起死回生也不是不能做到。”   “时间……”   我点点头,随即看向左疏韩,“落雁镇的具体位置确定了没有,除了这里外,周边还有没有跟落雁镇规模和人口相近的临河城镇?”   左疏韩想了想,没有说话,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宣纸,推开桌面上的饭菜,将宣纸平摊在了上面。   众人见状全都伸着脑袋凑了上去,就见宣纸上被一道极粗的黑墨勾出了一条从西北角往东延伸的黑线,在线边极北的一端被点上了一团小拇指般大小的墨团,左疏韩说,这里,就是落雁镇在黄河古道灾变后所处的位置。   淮北跟江老大齐齐倒吸了口冷气,互相望了一眼,才震惊说:“之前落雁镇,是位于古道的东北。”   接着左疏韩指着落雁镇以下,靠着黑线的几个小一点的墨点说:“这几个镇子的规模都不如落雁镇大,但也都有人居住,多的近百人,少的只有十人不到,每个镇子中间相隔不到十公里的水路,镇子的人靠行船运货营生,但是这一带地势偏远,少有商船经过,更没有大渡口,所以镇子上的在灾变之后基本上都已经走了差不多了。”   接着又指着离落雁镇最近的黑点说道:“石河口,落雁镇附近唯一一个同样没有受到灾难太大波及的渡口城镇,这里的居民以贩卖货物为主,主要针对的就是西北一带的城镇,人口粗略估计有接近百数,自给自足,极少有人离开去外面谋生。”   江老大在这时点点头说:“没错,平日里镇上需要的一些日常之物都会驾船去石河口买,只不过我记得以前离着这也不过六七里的水路,现在好像有20多公里了吧。”   众人齐齐发出一股子唏嘘,在左疏韩将草图收起来后,我看向江老大,将心理最为关切的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江老大脸色一僵,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半晌才说:“我记得我真正意义上死的那年,是光绪二十三年。”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是正月二十一,凌汛决口,口门宽约千米,水深三丈,受灾面积十余县,当时我跟我爹正在山上放树,那一声巨响就跟天塌了一样,洪水冲开堤坝就如同脱笼的猛兽,淹没了村庄和大地,举目望去,一片汪洋,孩哭、娘叫、狗咬、鸡鸣,水上漂浮着衣物、家具、牛羊、尸体,真是看不敢看,听不敢听,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树木有的连根拔掉,刹那间村庄良田尽成泽国,到最后连在山上的我和我爹都没有逃过此劫,水位上升没过了山顶,十几个县的百姓,无一人生还。”   我听完不禁深深叹了口气,从小在黄河边上长大,对与这条自古以来都被誉为中华的母亲河,可却从来都不认作是什么“良母”。   历史上的不断改道和泛滥给黄河流域的人民带来了无数次毁灭性的灾难,即便是在今天,黄河上仍旧有大量浮尸存在。   以打黄河出现在史书上以来的2500多年里,黄河决口泛滥多达近2000次,平均每三年就要决口两次,大改道26次,而每一次的决口和改道背后都是数以万计的生灵涂炭。   据《利津县志》记载:“光绪二十二年(1895年)流月二十二日,李家洼河决后,田庐坟墓尽皆淹没,甚有扶棺而走骇骨无存者,灾民饥不得食,寒不得衣,号哭之声闻数十里,……”   民国十八年二月二十八日,利津扈家滩大堤漫溢决口,水势浩荡,当年未堵,十二月凌汛又至,附近各村尽成泽国,房屋倒塌,人畜冻饿溺水而死者不计其数,穴居堤顶者饥寒交迫,惨不忍睹……   还有众所周知的黄河花园口爆破事件,到现在依旧有上万具遗留在黄河里的死尸无法解决,留下它们的灵魂,终日在河水里游荡……   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在到了陕北那边,黄河不被称作黄河,而是被叫做“黄鬼”,并且每年都会举办声势浩大的“斩黄鬼”的巫傩仪式,还被列入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可见真正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对这条喜怒无常的古河,充满了多少仇恨。   沉思良久,再抬起头看向江老大,出声问道:“也就是说,古道中人,都是历史上死在黄河泛滥下的冤魂,保存着记忆来到这里,继而转世投胎?”   江老大点点头,又摇摇头,“绝大多数都是这样,可也不是所有人在死后都能来到这里,就像我,找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找到我的父母。”   “并且随着可以连通外界的河口被发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涉足这片禁忌之域……”   淮北打断他道:“就像我们这样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由得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肉身,留下的只是灵魂了?”   江老大摇摇头,“我第一次苏醒,是在河里,像是被洪水一直冲到了这里,而且那个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活动,说实话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毕竟大家都一样,谁也分不出彼此的差别。”   我闻言将目光挪向了鬼爷爷,就见他拧着眉,盯着江老大看了半天,说:“不知道,但更像是带着记忆投胎转世,或许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有着肉身之躯,否则就无法解释投胎转世这一说法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夜探铜驼   “也有可能是这些人的尸体被河水带到了这里,成了具有记忆的行尸,等死后投胎,继续带着记忆在黄河古道中生存。”玉姐补充道。   “佛面尊者就是被黄河水冲来的。”   说的话的间隙,江老大沉吟道:“我曾听人说,佛面尊者生在唐朝,是一名云游四海的和尚,途径开封府时,遭遇黄河决堤,他当时离着灾区有一段距离,本可以就此离去,却为了超度死在黄河水里的冤魂,遭河口二次决堤,然后也被淹死了。”   唐朝的和尚?   我心头一沉,问江老大:“佛面尊者长什么样?”   江老大却摇摇头,“这种大人物我哪见过,包括吴山公主,也是认识你之后才见识过真容的。”   “也就是说,古道里的人也会死,但是死后却会保留记忆,在古道中重新轮回转世,再度为人?”   花七颜瞪大了眼睛问道。   见众人点头,她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即又问:“性别呢,会发生改变么?”   江老大苦笑了一声,“反正我是一直都是男的。”   “可经历过这次灾变,可就未必还有这种好事了。”   鬼爷爷的一句话让众人沉默了下来,我沉吟道:“不管怎么样,适逢灾变,百废待兴,四大势力忙于争夺地盘无暇其他,正好给了我们蓄势勃发的空隙。”   见大家的目光都紧紧落在我身上,我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道:“我要在君瑶回来之前,再建一个吴山,踏平九泉,血染乾坤!”   “踏平九泉,血染乾坤!”   众人齐齐端起桌上的大碗,饮尽而摔。   大家忙碌了一天,酒足饭饱之后开始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我带着淮北还有江老大来到渡口,找了一支独木船,乘着夜色,在古道河水之中,顺流而下。   “白老大,你刚说的再建吴山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吴山,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以这么多年来吴山公主的行为来看,如此大开杀戒,扩张势力地盘,不像是她的做事风格啊。”   江老大撑着船,注意着避开随时而起的浪头,不解道。   我点点头,“吴山早已易主,以后见到他们的人记得要躲着点。”   江老大脸上微微动容,没有多问下去。   铜驼镇位于石河口的正对岸,镇上只有十几间铁匠铺和一家小型的酒楼,寻常江老大镖局里所需要的兵器器械都基本上从这里购买,有时候一等可能就是一整天,就会在酒楼里喝点烧酒用来打发时间。   当三人赶到的时候,酒楼早已关门打烊,屋子里的灯都熄着,没有一丝动静。   “就是这。”   江老大猫在酒楼背后的窗棂下面,冲我和淮北招了招手,随后压低了声音说:“听今天手下来买酒的人说,镇子里除了那些熟悉的打铁匠,多了好几张陌生的面孔,而且说话穿衣跟你们很接近,就怀疑是不是除了你们几个,是不是还有别人从外面进入了古道。”   “整个镇子只有这里能住外人,我安插在镇子里的几个心腹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估计是已经遭了黑手。”   我点点头,伸出手轻轻拉开窗框,等到缝隙足够一人进入的时候,脚掌一蹬地,整个人就蹿了进去。   在身体落地的一瞬间,我快速拔出身后的黑剑,半蹲在地上注视着屋内的情况,可还没等我站起身,就听见楼上“咣”的一声,像是有人破窗而逃,顿时大喝了一声:“拦住他!”   “抓住他!”   一道陌生的冷喝在我说话的同时陡然炸响,眼前的视线陡然间被一簇簇明亮的火把照的通红,数十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壮汉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提着明晃晃的弯刀,在我看向他们的一瞬间,凶神恶煞地举刀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见来者都是一般的武夫,直接催动起了剑风缠于双脚,纵身一跃跳出人群来到为首之人的面前,不等他提刀,黑剑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人去哪了?”   可那人脸上却丝毫不惧,迎着剑刃笑道:“杀吧,不过是再等一些时候,老子照样还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我心一沉,察觉到身后之人已经折身转来,将剑刃的方向蓦地一转,断下一条胳膊后,强行破开大门冲了追了出去。   江老大和淮北已经消失了踪影,听着方才破窗的声音方向应该是朝着正门处逃走,左右观瞧,将身形提到了极致,顺着大路冲着河口处一路狂奔,只是几息的功夫便看见在远处飞跑的两道身影,赶紧追上,三人来至渡口时,却见有人已经撑着一支小船,逐渐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妈的暴露了。”   江老大站在岸边气的直跺脚,可淮北却是盯着夜幕下的黄河沉吟道:“糟了,调虎离山!”   等三人再赶回酒楼时,酒楼内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张字条贴在大门上,黄纸黑字,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后会有期—金鹏。”   “果然是他!”   我狠狠攥着字条眼睛里都快瞪出血来了,江老大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淮北知道,不可思议地盯着我说:“他也来了?”   接着神色开始动容:“那龙老大他们是不是也跟着一起来了?”   我没有说话,目光盯着寂静的小镇,寒声道:“明天派人把镇子收了,并同时打听金鹏他们的消息,谁敢不从,就直接杀了。”   那些在酒楼里提刀攻击我的汉子身上的肤色,明显是长期从事冶炼或者打铁才能锻炼出来的颜色,看来西北端的河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已经有不少势力开始将手伸向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金鹏来这究竟是投奔了谁,虽然鬼门龙王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金鹏在聚龙山庄遭遇那一场挫败之后,以鬼门龙王的性格,未必还会继续将他逶迤重用。   江老大当晚就留在了铜驼镇,我和淮北回到落雁镇之后便由他亲自带队连夜派人赶了过来,玉姐听见动静下楼问我怎么了,我叹了口气道:“金鹏来了,就在眼皮子底下,还让他跑了。”   玉姐秀眉微蹙,动了动嘴唇还没有说话,视线中,火光冲天。   当时我就跟玉姐站在镖局大门口,只感觉天突然就亮了,紧接着便是嘈杂的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音,我跟玉姐面面相觑,然后耳边就听见有人在大喊:“竹林着火啦,快去救火!”   二人飞身赶往竹林,看着冲天的火势一点点将淮北好不容易种下的绿竹林烧成了一片废墟,玉姐在一旁微微叹气道:“看来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估计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整个落雁镇数百人,我们来时也没有做保密工作,人多嘴杂,消息泄露是不可避免之事,本以为四大势力忙于争夺灾变后的古道地盘,无暇顾及到这里,可万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他们对一件事情执着的决心。   这个时候锦月姑姑还有花七颜也闻风赶到,锦月姑姑站在竹林外围,看着大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直到火势熄灭,面前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废墟时,才淡淡说道:“正好我嫌她之前布下的小禁法太过肤浅,烧了也好,重新种就是。”   “但怕的就是你种竹的速度,没有他烧的快。”花七颜在一旁轻声道。   锦月姑姑冷笑一声:“可如果我种下的树,刀砍不断,雷劈不动,火烧不完,他还有办法来阻止我布阵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黑龙战船   等天亮淮北赶回镇子看着光秃秃一片的竹林,险些哭出声来,但听到锦月姑姑的办法之后,情绪才稍微好转了一些,随后告诉我说,铜驼镇上有一半人都秘密归降了鬼门龙王,昨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些酒楼里的壮汉,便是归降鬼门龙王的铁匠。   “还有一半呢?”我听完问道。   “还有一半……”淮北犹豫道:“也秘密归顺了八手仙猴。”   我眉头一皱,“也就是说你们没能把铜驼镇搞定了?”   淮北急忙摇头,“那倒没有,其实对于这些人来说,归顺于哪方势力都只是挂个名号而已,平时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家家户户都藏有四面旗,谁攻进来挂谁的,没什么区别。”   淮北的说法让我不由得想到了近代某个战争时期,军队入城时的场景,漫天的红色小旗中夹杂着一面格格不入的蓝色小旗,被人抓住后审问,为什么会拿这个旗子,那人想了想回答说:“俩旗放一块,拿错了。”   “我还从留下的那批人中打听到,进到镇子里的陌生人却是不止一个,除去鬼门龙王手下,外来的陌生人一共五个,通过相貌和体态描述,龙老大还有金大发,都位列其中,还有三个其中之一是金鹏,另外两个就不知道了。”   淮北说到这里沉吟了片刻说:“而且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鬼门龙王那边,并不知道你跟玉姐他们来到了这里。”   我诧异地看着淮北,就见他淡然道:“其实那张字条是留给我的,金鹏知道我是你留在这里安插的眼线,留下那张字条意图让我通知你他人已经来到了黄河古道,但是经过昨晚之后,他们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那看来竹林起火,也是哪个势力想入侵落雁镇的征兆了。”   锦月姑姑在旁淡淡地说了一声,目光在四周扫过,接着看着我说:“你有没有能力一天之内将整个镇子的房屋全都拆了?”   我一愣,想了想说:“可以。”   “那就现在动手吧,我要整个落雁镇变成平地,一个房子也不留。”锦月姑姑道。   淮北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镖局也要拆?”   锦月姑姑皱了皱眉头,“镖局留下吧,以镖局为阵眼,我要在落雁镇建一个人间八卦大镇,任它牛鬼蛇神,进的来,也出不去!”   以八卦为形来建造一座城市自古以来并不是没有过,在中国新疆的克斯县就有一座这样的八卦城,整座城市呈放射状圆形,街道布局如神奇迷宫般,路路相通、街街相连,街上没有红绿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交通堵塞的状况。   听闻锦月姑姑要将落雁镇用鲁班术改造成八卦城,我一时也有些好奇,急忙让淮北通知镇子里所有人收拾完东西在镖局门口集合,然后独自来到镇中,将剑风催动到了极致,所有泥瓦土块搭成的房屋瞬间化为粉末,在空中化成一道黄色的龙卷风,风卷残云般将整座镇子绞的干干净净。   我现在的实力除了鬼爷爷知道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特别是在绿柳山庄被心魔侵蚀身体之后,心魔的萌芽埋在心头,可是却助长了实力的大幅度提升,尤其是对十二恨剑法的理解和控制,在斩杀鹑乌和击伤吾昆兽后,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众人站在镖局门口见我回来,特别是江老大淮北,还有一众落雁镇居民脸洋溢着的那股子震撼之情,让我心头暗叹,看来效果是达到了。   整个镇子在锦月姑姑还有石老大的带领下投入到了全面建设和布置当中,按照锦月姑姑的话来说,将八卦阵和大禁山林法融合,阵阵相连,攻防戒备,可保落雁镇除非面对四大势力率众强攻,高枕无忧。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放火烧林之人也始终没有找到,黄河古道的消息也不断往镇子里传,灾变后被世人已知的十二个可以连通外界的渡口已经被四大势力占据了九个,其中鬼门龙王和吴山各占有三,佛面尊者还有八手仙猴由于手下悍将离去了足有一半之数,实力大减,只能各自占据其二。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一直在苦苦寻找邪影十三的剑魔逆苍天突然横空出世,霸占了西南一角的渡口,还有三个仍在硝烟弥漫中激烈争夺。   离着我们最近的正北方渡口,朔方城,已被佛面尊者牢牢掌控在了手心,可是整个过程中落雁镇旁的河域却从来没有经过一艘战船,这不由得让我暗自推测,或许黄河古道,已经不再是只有一条独存了。   我最关心的十三连环坞到现在一点下落也没有,关心没有其他,只是猫头鹰还有李云飞两人昔日被卫君瑶发配到这里磨炼,也不知道他两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以他们的实力肯定不会在灾变中化为尘埃,若是在这个时候能加入落雁镇,对所有人来说,其作用无异于如虎添翼,雪中送炭了。   在一切都没有稳定下来之前我不敢将在开元寺中得到了那根指骨拿出来示人,甚至连自己也不敢偷看,这将是一件足以令天下英雄豪杰趋之若鹜的神器,一旦被外人发现,以我现在的实力,东西守不住不说,恐怕还要在群殴之下被打个魂飞魄散,连缕残魂都做不成。   落雁镇改造的第七天,我实在是有些坐不住,正想找支竹筏沿着古道河流出去转转,看看那几个已经被占领的渡口到底是什么样,能不能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时,一艘漆黑的龙形木质古战船,停在了落雁镇的渡口边上。   “船家,镇上可否方便借宿一宿!”   我弯腰解开船桨的手一滞,看着站在船头上穿着一身黑墨如铁铁甲的将士,站起身说:“镇子上的房子被毁完了,还没盖好,我们自己都没地方住,将军还是换个地方去问问吧。”   那名将士目光盯着我,半晌不说话,给我看的心里咯噔一下,正想低下头将脸背过去的时候,就听他又说:“只要半寸土地栖身,我们自带有包袱,还请船家通融通融。”   目光打量战船的制式还有船上的将士,从来没有见过,感觉很陌生,忍不住问道:“敢问将军是何方人马?”   那将士笑了笑,十分好爽地拿手拍了拍胸前的护心镜道:“吴山!”   吴山!   我心头一颤,而这个时候江老大闻讯也从镖局赶了过来,看着渡口的阵势,正欲张口,我拦下他说:“去准备准备吧,就说有吴山贵客到,别怠慢了众位将士。”   江老大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急忙往镇子里跑,战船上收起了帆,放了舰桥打在渡口上,喊话的那名将士胯刀而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径直来到身边朝我抱拳道:“吴山郡长水校尉,吴霁云,在这里多些船家了。”   姓吴?   我皱了皱眉头,正琢磨此人是卫君瑶的旧部还是鬼婴招揽的手下时,目光中,一列列身批黑色盔甲的战士,肃穆从战船上踏着有节奏的步伐缓缓在渡口上聚拢,排成十列八排,安静地站在那里,至始至终,除了盔甲抖动省外,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我不禁被这凌冽的军风所震动,强行将目光挪了回来,却在这一瞬间,就见那吴霁云微微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但是却可以从嘴型中辨别出,他在说:吴山公主!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吴将军的计划   我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是那吴霁云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冲我淡笑道:“奉命前往朔方城,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两条水路通向那里,一条近一条远,不小心绕了远路,所以想赶在天黑之前借宿一宿,明天一早离开,必不会给船家添麻烦。”   我注意到他在说话时,将两条水路的音发的很重,像是在有意提示我什么,可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见他转过身厉声道:“就地扎营,谁也不准进入镇子半步,否则杀无赦!”   排排将士得令后一声不响的开始在地上打起了地铺,我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对吴霁云说:“要不去镇子里吧,这边靠水……”   “好!”吴霁云点头打断了我的话,“没有想到在离朔方不过百里的河域还有这样一座世无争的小镇,若是可为吴山所用,此地必当可成为攻打朔方城的前线,屯兵存粮,妙用无穷啊!”   随后转过头,冲着军中一位盔甲制式明显和他人不一样的将士说道:“敢问监军,意下如何啊?”   那名被唤作监军的将士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长水校尉有话请明说。”   “我想参观此地,若是符合屯兵存粮的条件,可上报给大人,作为下一步进攻朔方城的跳板,若被采纳,对监军大人来说,想必也是大功一件。”吴霁云朗声说道。   那名监军脸上踟蹰了片刻,“速去速回。”   吴霁云闻言脸上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我说道:“那就有劳船家了。”   我被搞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木讷地点点头,就带着他折身朝着镇子里走。   落雁镖局内玉姐包括霍老太等人已经被江老大提前赶来安置妥当,整个镇子除了我之外看不见一张外来的面孔,走在路上吴霁云一直不咸不淡地向我打听镇内情况,一直到了镖局,见到淮北还有江老大站在门口有些紧张地盯着他,吴霁云爽朗地笑了笑:“舟车劳顿,我想替手下将士向二位讨些酒喝,不知可否能行个方便?”   接着补充道:“酬劳照付。”   我点点头,在支走了淮北和江老大之后,二人迈步进了镖局,我见此人仍漫不经心地左右打量镖局里的摆设,皱了皱眉,刚想说话时,就见他扑腾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压低了声音道:“吴将军麾下长水校尉吴霁云,见过白大人!”   我一愣,此处正是进门转弯上楼梯的拐角处,没有窗子,是门外人想要往里偷窥的视觉死角。   想到那个留在渡口的监军,和他口型里的吴山公主,我顿时恍然大悟,急忙将他从地上扶起,连胜道:“吴将军你认得我?”   吴霁云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门外,低声说:“是吴大将军特地安排让我来见你一面,并让我转告白大人,欲要在古道中立足,就必须先拿下朔方城!”   拿朔方城?   我闻言一个激灵,却顿时摇头,“朔方城即便能拿下来也守不住,实则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吴霁云摇摇头,“末将只是奉命传话,具体原因也不太清楚。”   “那他现在人怎么样?”我问道。   吴霁云沉吟说:“新来的吴山之主为了笼络人心,特认命吴将军为镇军大将军,掌管四大水师和平北远征军,我这趟来一是奉命打探朔方城兵力部署,二就是替吴将军传话,天下大乱,战火必将烧到整个黄河故道的每一个角落,还请白大人早做准备才是。”   我点了点头,偷偷瞟了眼门外,轻声说:“那个什么监军,是不是就是吴山新主特地安排来监视你的?”   “不光是我,整个平北远征军当中像这样的监军不知道安插了多少,虽然手底下那些将士都念及旧情还听我们的,可一旦有谁跟监军发生冲突,第二天一准会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由新来的吴山主重新委派新的将领带兵。”   看着吴霁云满脸唏嘘的面孔,我暗自叹了口气,看来鬼婴的手段要远比预想之中毒辣许多,照这样发展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整个吴山的老部将就要被新将领取代,而等这些老部将消失殆尽的那一天,吴将军恐怕也要身遭不测了。   说话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我俩赶紧止住了话题,一边随口介绍着落雁镇的整体情况,一边朝着门外走。   那名监军就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淮北跟江老大,见我俩出来,急忙道:“刘监军大人说河边水汽太大,怕是晚上会冻坏了将士,就来看看咱们阵子里面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这个时候仔细打探了一眼面前姓刘的监军,黝黑的面孔,一双眼睛深幽,整个人看起来孔武有力却又不失机敏,并且在我看向他的同时,他也在看我,四目相对,淡淡说道:“三年前我曾路过这里,好像并没有见过你这号人物,你是新来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心头一跳,脸色却保持如常说:“你在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渡口上飘着我家主人的那杆大旗么?”   姓刘的监军眉头一皱,沉吟道:“哪家白姓?”   我笑了笑,“白如霜。”   人的名,树的影,我就知道以白如霜这种实力强横,却又丝毫不讲道理的性格必定在古道中威名远扬,姓刘的监军果不其然在听到这个名号后脸色陡然一变,接着呵呵笑道:“原来是她啊,那看来要将这里设为吴家防线的事情暂不能操之过急,还得回去问过我家大人的意见才是。”   接着转过头看着淮北说:“既然这里是白姑奶奶的地盘,那我们就不便深入叨扰,吴将军请随我来,有关明日的事宜,还需再探讨详细再做打算。”   等到他二人离去,淮北和江老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唏嘘着抹着头上的汗,我也跟着长舒了口气的同时,耳边就听淮北念叨着:“我的妈呀,还好白大哥机智,不然今天晚上一过,这落雁镇估计就要易主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我机智,是那位女魔头名声太大……”   说到这里我看着江老大说:“从这到朔方城一百公里的水里,估计得走多久?”   江老大沉思了片刻说:“现在的古道水势要比灾变前猛烈许多,再逆流,恐怕最快也得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才能到,怎么,你要去那里?”   我点点头,“白如霜的名号保的了一时,但保不住一世,朔方城离咱们最近,虽然眼下战乱无暇顾及到这里,但总有一天会想尽办法将这一带的城镇吞噬干净,咱们要在它们腾出手之前,摸清楚它们的底细,做足打算,以备不时之需。”   “什么时候?”江老大动容道。   “今天晚上。”   碍于白如霜的声威,整个长水水师的先头部队一晚上都没有靠近阵子半步,江老大安排了些酒菜前去犒劳将士的同时,我和他再加上淮北,连夜撑船,朝着北方第一重镇,朔方城,赶了过去。   “白老大,咱们三个就这样走,你就不怕那帮家伙临时起意,把阵子给劫了?”   江老大乘着船,看着满天星光,有些担忧地说道。   脑海里浮现出白日里战船靠岸,那些士兵恐怖的军纪和素养,我摇摇头,说:“他们不是土匪,都是真正的战士,若是以后哪天我白小乙手下能拥有这样一支军队,剑指九泉,不日可待。”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朔方城   落雁镖局的镖船乘着夜色在一望无际的古道河水中逆流前行,三个人坐在船头看着茫茫夜色,心中思潮翻涌,淮北坐在船沿,嘴里叼着一根芦苇说:“本以为我淮北这辈子就要在铲子行中碌碌无为,毫无波澜的度过一生,可万没想到啊,古道,战场,血液……这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摆在我面前,今后无论成王败寇,是生是死,我淮北一生,当称一个无悔二字!”   我和江老大相视一笑,就见淮北翻身坐在我俩身边,说:“白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三个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刘关张,你是刘备,江老大是张飞,我是关羽,义结金兰,一起打天下!”   江老大一撇嘴:“你才是张飞,我要做关二爷。”   我摇摇头,“我更喜欢曹操,做一世奸雄。”   看着二人诧异的面孔,我笑了笑说:“成王败寇,我只是想当能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一整夜的行船,大家都没有休息,各怀心事地盯着脚底下滚滚流淌的河水,就仿佛前世尘埃,一去而不复返。   旭日伴随着苍鹰的嘶鸣在古道黄河的尽头缓缓升起,一只羽翼纯金的苍鹰在朝阳的余晖下泛着淡淡光晕,缓缓落在江老大肩头,江老大宠溺地摸了摸金鹰的脑袋,随后解开绑在腿上的竹简,取出藏在里面的纸条,展开后看了一眼,淡淡说道:“长水水师已经离开落雁镇,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了。”   “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就不怕跟朔方城的守军打起来么?”淮北不解道。   “可能是带着什么使命来跟他们谈判的吧。”   “快看!”   淮北突然站直了身体,拿手指着船行方向,目光中,就见在宽广的河道尽头,一团宛如山岳般的黑影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江老大见状加快了手中船桨划动的节奏,等着离那阴影越来越近,逐渐显现出全貌时,三人忍不住齐齐倒吸了口冷气,是一座城。   百丈城墙疑是龙卧于水,将整条河道牢牢占据,呈山九仞之功,夹鄙夷天下之势,雄立河道尽头,如同一位怒目金刚,漆黑的大门敞开,“朔方城”三个大字更是狰狞刺眼。   特别是城垣上的累累伤痕,似乎是在像世人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火与热血,还离着有几里的水路,三人就已经被震撼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缓过神来,已经有数艘载着身穿暗红色盔甲将士的小船冲着镖船行驶而来,再检查过镖局的通牒之后,才放我们进去。   我看着嘴里依旧楠楠自语的江老大,忍不住好奇道:“你也是头一次来?”   江老大摇摇头,“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你反应是不是也有点太夸张了。”   江老大苦笑一声:“城墙被加固改建了,以前的朔方城城墙,可不足现在的百分之一。”   朔方城将整个古道黄河的北端牢牢圈在城内,滚滚流淌的河水在城内经过,将城池一分为二,虽值清晨,可依旧掩盖不住城内一片繁华之境,车水马龙,行人叫卖,河面上的船只接踵划过,居民平安喜乐,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   江老大将船栓靠在岸之后,三人顺着青石阶梯走上了道路,看着面前鱼贯而过的马车和行人,我忍不住哭笑道:“好家伙,十个落雁镇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大吧?”   江老大摇摇头,“五十个。”   以城内河道为中心,河道东边也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朔方城的居民区,这里居住着大量居民,衍生而来的便是住宅,酒楼,赌场,妓院……人头涌动,不同颜色的轿子夹杂其中,更有马车飞驰,激起一阵叫骂。   “看来无论在什么地方,阶级教化这种东西,永远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就连在可以保持着记忆轮回转世的黄河故道,也不例外。”   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听江老大笑道:“那你应该去西岸看看,那里是整个朔方城的枢纽中心,跟那比,这边不算什么。”   三人一边走一边听江老大说,到了朔方城这种大镇里,基本上一言一行都有人在暗中监视,特别是像咱们这种生面孔,基本上稍有异动,便会被当场捉拿然后带走。   在江老大说话的时候我微微沉下心,一股被跟踪和偷窥的感觉顿时在心头升起,我没有顺着那股子感觉寻找来源,此时三人的目光已经被人群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吸引,顿时一个激灵,掉头就走。   “娘的,那女魔头怎么出现在这了。”   淮北低声骂了一句,接近着就从身后传来一声喧哗,三人停下脚步,齐齐回头,就见白如霜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中捏着黑色的长鞭,指着面前的一名长着山羊胡的瘦汉子说:“把钱掏出来,不然别怪老娘的鞭子不长眼!”   抢劫?   三人面面相觑,可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啼哭,声音是从白如霜身边传来,三人顿时伸着脖子,才看见在白如霜胯下之马的旁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手中拿着一包钱袋,只是钱袋的底部被剪了个窟窿,里面分文没有。   白如霜寒着脸拿鞭子指着山羊胡子,山羊胡子却丝毫不惧地直面她的目光,尖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这瘪三的钱是老子偷的,别仗着会点功夫就血口喷人,告诉你,在这朔方城里,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拿不出证据,也不能拿老子怎么样!”   “证据?”白如霜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看着小男孩说:“刚才是不是他一只跟着你,剪破了你的钱袋,偷走了里面的钱?”   小孩一边哭一边点头,接着白如霜又看向四面围观的群众观说:“你们都有谁看见他刚才把钱扔进河里,站出来……”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人群之中参杂着几个面色憎恶的壮汉,在白如霜说话的期间一只冷冷地盯着身边众人,还不时跟山羊胡子打眼色,顿时低声道:“咱这位姑奶奶,今天怕是要遇见麻烦了。”   果不其然,围观的人群在看见着几个汉子出现后开始陆陆续续作鸟兽散,面露惧色,没有一个人敢开腔,山羊胡子见状脸色的笑意开始愈发浓厚,直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说:“小娘们,看来你今天是打算栽赃陷害,跟这瘪三坑老子了?”   “此人名叫短一指,说朔方城内出了名的无赖,平日里仗着他在巡防军里的大哥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没人敢管,看来今天姑奶奶是踩到硬钉子了。”   听着江老大在耳边小声嘀咕,我不解道:“既然靠山这么硬,直接参加巡防军不就好了,还用得着干这个?”   江老大撇了撇嘴:“他就是巡防军。”   我哦了一声,“那也没事,他们几个加在一块,也不是姑奶奶的对手。”   “在朔方城,没人敢在巡防军的眼皮子底下打架。”   没等江老大话音落地,白如霜身边围观的群众已经让出了好大一个圈,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悲哀和怜悯,几个壮汉直接也干脆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护在短一指的跟前,冷冷看着白如霜,我这才发现,这些人上半身穿着黑色素衣,可下半身,却是实打实的暗红色腿甲,腰间佩刀,和之前在城门口盘查我们的那些战士的穿着,如出一辙。 第三百七十五章 粉红世界   白如霜也显然十分明显自己现下的处境,脸上的寒意更盛,不顾一旁小男孩的劝阻,拿鞭子指着面前众人说:“是不是只要有人出面作证,你就将这小兄弟的钱还给她,并且认罪?”   短一指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可如果你今天胆敢栽赃陷害,按照朔方城城防法令,就得跟哥几个去巡防大营里走上一遭了。”   短一指在说话时看向白如霜的眼神里淫光难掩,而白如霜的嘴角却露出皎洁的诡笑,我见状心里顿时一个激灵,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拉着淮北跟江老大往离开这里。   “你们三个。”   如阎王催命般的冷淡声音在三人转身的一瞬间陡然响起,我堪堪停下脚步,没敢回头,只是斜撇着眼神,就能看见白如霜高骑大马,拿鞭子指着我们三人道:“你们三个,刚才有没有看见此人剪断了这位小兄弟的钱袋,然后将钱抛进河中?”   我一拍脑袋,看着淮北二人脸上的菜色,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说:“看见了。”   而听见人群里的哗然,随后就见那短一指横着眉毛盯着我说:“你再好好想想,你确定看见了?”   我撇了撇嘴,“嗯,我看见你先是剪断了这位小东西的钱袋,然后偷了钱准备逃跑时,被这位女侠发现,将钱投入到河里,就是这么回事。”   话音未落,几个壮汉已经将腰间的长刀攥在手中,怒气冲冲地往面前走,身边的江老大混身哆嗦城了一个儿,结结巴巴道:“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一打架可就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江老大的惊恐中,四把刀光冲着脑袋斜劈之下,我本是婉儿的神情却在看见刀光上隐隐散发出的残影后陡然一收,快闪身形堪堪躲过这一击时,四把钢刀在半空中突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瞬间将我封死在了刀光里。   我心头大骇,万没有想到四个其貌不扬的巡防军竟然能使出如此绝妙的刀法,并且只看单个的刀光着实平淡无奇,可是四把钢刀连在一起,却形成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瞬时间催动了脚上的剑风,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其中一名巡防军的身后,冲着四人的后脑勺,二话不说,提掌便拍了下去。   可是在面前的壮汉系数倒地后,我并没有从身边的众人脸上看到任何的解恨之色,反倒是恐惧和担忧弥漫,短暂的愣神后跟疯了一样朝着四处远退,而见那短一指掉头就要趁乱跑,白如霜冷哼一声甩出鞭子牢牢缠住他的脖颈,轻喝一声“给我回来”,软鞭卷着短一指的脖子倒飞摔在了脚下,继而冷冷说道:“赔钱,道歉。”   短一指面色通红,咬着牙盯着白如霜说:“你不要后悔!”   白如霜却笑了笑:“本姑娘从来不干后悔的事情,赔钱,道歉。”   “好,好!”   短一指愤恨地从牙缝了挤出两个字,目光转向那小男孩,小男孩脸上的惊恐未退,见他手在怀里摸摸索索掏了半天,听得一阵铜钱声响的时候,我大叫一声不好,一把捡起地上的长刀,冲着短一指抬手一挥,长刀正扎住心窝,可在他手中的飞镖,也同时射了出去。   飞镖洞穿小男孩的肩头,一道血莲花陡然盛放,白如霜脸色大变,一抖手中的软鞭,可在这个时候,面前四道黑影噌地一下就蹿了出去,其中一个一脚踹在马的屁股上,骏马吃痛翘起了前蹄一阵发狂,而另外三人就势带走了短一指,和剩下那人一同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看白如霜好不容易将疯马抚平,又急忙下马寻找方才那小男孩,可整个街道此刻除了我们几个,再也没有他人。   我无语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想来想去,说了声:“干得漂亮。”   此刻一声声急促而又密集的哨音在朔方城的四面八方响起,江老大肝胆俱裂地喊了一声“巡防军来了”,抓着我的手就想跑时,白如霜看着我说:“晚上想不想去见识点刺激的?”   我撇着嘴道:“有多刺激,比这还刺激?”   “你们两个赶紧回到落雁镇,姓白的小家伙,跟我上马,姐带你去看好玩的。”   “对了,别忘了我那一万颗树。”   白色的骏马在朔方城中快速飞驰,无数暗红色的铁甲在各个街道中涌动,眼看着四面被包抄,无路可逃时,白如霜反手拎着我的脖子,在马背上轻轻一跃,纵身就跳进了翻滚的河水里。   两个人一口气潜入到了河底,河水本就冰冷刺骨,越往下沉,就越觉得身体愈发的无法承受,可是看着白如霜一脸担忧的神情,硬要着牙关跟着她借着水势往前游,直到河床的一端出现了个只能容纳一人穿过的洞口,意识也基本上处在了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在白如霜的拉扯下,艰难通过洞口,再一路向上,感觉着离开水面的一瞬间,身体恢复温暖,正要长长地舒口气时,却被她一手捂住了嘴,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头顶上穿过,等到脚步消失,白如霜才微微吐了口气说:“差点被你害死,你出手打那些巡防军干什么,真是不知死活。”   我闻言差点骂出声来,可想起来自己并打不过她,才强忍下心头的怒火说:“你怎么回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你这样的拔刀法?”   “你懂个屁,本姑娘那是在权宜对策,得亏只来了四个巡防兵,要是再多一个,方才那一记五合斩,你死无全尸了。”   白如霜的话我没有听明白,正想问个清楚时,她却抬起手打断了我要说的话,猫着腰往前走,我才发现,此时此刻,二人正处在一条地下通道里。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极难形容的香气,幽幽淡淡,虽不浓郁,可闻在鼻子里却让人心头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冲动,一股男女之间的冲动。   而且随着往前,耳朵里也开始陆陆续续钻进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奏乐声,当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呢喃,就像是意乱情迷时的哼唱,配合在鼻尖婉转的迷离香味,再看着白如霜走在前面不经意呈现出的较好身段,竟让我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身上也愈发的燥热。   “别急,快到了。”   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白如霜的身形开始加快,就在我即将无法控制时,却突然站直了身体,脚掌轻轻蹬地,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我强稳下心神急忙跟上,白如霜消失的地方着一个垂直向上的拐角,翻身趴上去后,跟着往前没走两步,脚底下的湿土变成了红色瓦块,而白如霜也停在了这里,手中抓着一片红瓦,正探着脑袋朝着面下一处发着淡淡光亮的缺口,聚精会神地观瞧着什么。   来到这里,我发现方才通道里所弥漫的香气和乐声,达到了巅峰。   从缺口处射出来的是红光,我身体里的那股躁动还没有完全消失,不敢离着白如霜太近,怕她看出端倪,然后暴揍我一顿。   可即便是这样,当我隔阂八丈远偷偷顺着缺口往下瞧时,只感觉一股血流,直冲大脑。   管中窥豹,却依旧能看出一丝不一样的颜色。   整个屋子被红色的幔帐隔出一抹可纵情幻想的余地,隐隐约约中满屋子的地上都躺着各样姿势却无法看清楚面貌的妙龄女子,身着片物,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无不向世人昭示着她引以为傲的资本,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手中捧着一杆杆精致的烟枪,霏迷桃色,围在一鼎巨大的冒着袅袅白烟的香炉,发出一声声勾人心魄的呓语。 第三百七十六章 九泉府来客   我被屋子里的画面刺激的面红耳赤,赶紧将目光收回来,却发现白如霜正看的聚精会神,忍不住低声道:“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恶趣味。”   白如霜撇了我一眼,又将那块红瓦盖了回去,才压低了声音说:“这里是整个北方最大的娼妓烟馆,里面所有女子的姿色都是万里挑一,人中的鸾凤,每一个的出阁,都是天价,。”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白如霜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不屑地说:“这样的女人一般能吸引到什么样的男人?”   我想了想说:“所有男人。”   “没错。”白如霜点点头,“整个北方河道,连大带小一共有三百多个城镇,每个镇子里的男人终其一生的奋斗目标都是能在这里挑一名女子出阁,享受一夜的鱼水之欢,哪怕说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可是想归想,很多人就算倾尽一辈子的家财,恐怕连付在这屋子里喝一杯茶的茶钱都不够,所以到了晚上,你能在这里见到的男人,全都是北方河道权钱之中,首屈一指的豪强。”   我听完咽了口口水,脑海中回想着方才屋子里的那一幕,顿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急忙转移注意力说:“那你在这想干嘛?劫富济贫?还是想帮着这些女人脱离苦海?”   白如霜没有回答,反倒是看着我问道:“你知道穿过朔方城的河口,是连接古道以外哪个地方么?”   我摇摇头,“不知道。”   “是九狱九泉。”   白如霜语出惊人,轻轻吸了口气说:“九泉府想要在古道中分一杯羹的野心基本上已经世人皆知,控制住了朔方城,就无异于遏制住了九泉府想要踏足黄河故道的咽喉,并且经过我在这里长时间的暗查得知,每逢初一十五,就会有一个神秘的大人物从九狱九泉的方向进城,晚上必在这里留夜,第二天一早离开。”   我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如霜说:“那人是谁?”   白如霜却皱起了眉头,“我也不太清楚,那人每次出现全身上下都会被一件黑色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无法看清楚相貌,而且每次来都由历任的朔方城城主亲自引荐到这里,挑选三名娼妓过夜,整个过程不超过半柱香的功夫,并且在那天晚上凤楼关闭,不对外开放,只有极个别身居高位的将领才有资格出入,其他人有再多钱,手下的地盘再大,也进不了这里的大门。”   “凤楼?”   我呢喃了一声,隐隐想到了什么,却不敢妄自推断,而在这个时候就听白如霜又说:“而且我还注意到,那个大人物每次来身边都会带着一个执剑的随从,虽然没见他出过手,但是那种由内而外,淡淡散发出来的剑意,明显已经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俯览整个九泉府,能有这种待遇的大人物,除了那四位镇府的大人,我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谁担的起这样的规格。”   我听到这里心头没由来的一慌,看着白如霜紧张道:“那执剑的青年是不是年纪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相貌清秀,爱穿一身白衣?”   白如霜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认识?”   我苦笑了一声:“此人名叫白南远,之前在九狱九泉的零雨城第五层担任典狱长一职,但是现在,好像已经在九泉府某司任职了。”   “原来是他。”白如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闻言有些惊奇,不解的目光中,就见白如霜沉吟道:“这个名字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听说,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溟泉狱城守,却在九泉府问斩白家人之日,一剑斩断了前来劫法场那老头的左手,从此名声大噪,还被九泉府府主亲自召见,如此一来,连他都只能充当守卫的角色,定是那四人之一没跑了。”   白如霜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只是震惊地盯着她说:“我爷爷的左手被砍断了?”   “你爷爷?那劫法场的老头是你爷爷?”白如霜神色复杂地盯着我,想说什么,却忍了下去,继而笑道:“那正好,今天晚上给你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你干不干?”   我们曾无数次地仰望星空,企图探索在那未知的宇宙里所燃烧着的火焰,却看不见社会底层,最悲惨的世界。   流淌在朔方城的古道黄河将城里的人群分开,以贫和富来分割河水两岸,东岸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吃饱饭后,坐在河沿上,一手拖着烟枪,另一手指着对岸的某一座宅子说:“有生之年,或者三世之内,我一定要在那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别苑,再养七个小妾。”   但是凤楼这种地方,即便是生活在西岸上层社会的人,也只能在梦中幻想过那里面是什么样子,毕竟绝大多数人,连它的大门都没有见过。   身处朔方城的那天,便是白如霜口中所说的古道之中的当月十五,凤楼的主人早早地便将今日闭门歇业的消息放了出去,圈子虽然不大,可里面的那些人个个都非富即贵,擅长工于心计的他从来都是将事情做在了前面,很多事情可能那些顾客忘了,但他从来都牢牢记在心上。   白如霜没有去做女扮男装的那种傻事,因为凤楼当中所招待的客人不不仅仅只有男人,只是稍微遮掩住了面貌,便带着我在河中拦下一只行驶的小船,在出示过一枚殷红色的腰牌后,本是佝偻年迈的船夫却突然挺直了腰,微微做了一个叩拜,便撑着小船紧贴着河岸,缓缓逆流而上。   之前白如霜带我去的那个通道是用来晚上逃生用的,凤楼成名已久,更有每任城主在后为其撑腰,没人嫌命长没事敢去招惹它的眉头,即便是有,那些人也从此人间蒸发,连重新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而我们晚上的目的,就是借着白如霜的腰牌混进凤楼,趁其不备,杀了那位九泉府的大人和白南远之后,再从密道里逃脱,借着夜晚翻涌的河水,离开朔方城。   小船在河面上逆流而上,左手边全是一辆辆被金银珠宝装饰点缀下缓缓行驶的马车,而右手边,则是穿着洗了不知多少次,已经分辨不出颜色长袍的行人一边赶路,一边将于光落在河水对岸,眼中露出一丝羡慕,和一抹贪婪。   小船晃晃悠悠,行至一方阴暗的角落,角落的四周点着红灯,刚一靠岸,便有数位穿着暗红色盔甲的壮汉将二人扶上了岸,可是脚掌刚一落地,就发现软绵绵一片,顿时低下头,才发现由河岸往上走的阶梯,被一个个身材纤弱,身上只披着一层薄薄轻纱的女子替代。   看着脚底下那些低着头,任由身穿几十公斤重盔甲的战士踩在上面而不发一声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左右不是,无处下脚。   “你是第一次来?”   见我呆愣在原地,那名负责引路的将士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我说道。   “这位是旧西陵渡掌管军需的陈大人,今天本是来和城主商议联合之事,只是路上遇到些风浪耽误了时辰,今晚在凤楼暂住一碗,明天城主大人会亲自派人来接。”   白如霜说罢,见解释似乎并没有让那位将士眼中看向我的疑惑消除,就从腰间掏出两枚粉色腰牌,直接朝他脸上随手一丢,接着拉着我的手,踩着人形阶梯就走了上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凤楼   离开了渡口,上面是一条连接着出口,由一块块巨石砖铺成的笔直大马路,顺着地势向上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二人脚跟还没落稳,一辆被红色幔帐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面前,车上幔帘被轻轻挑开,款款走下来两位女子,脸上被轻纱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波光流转,到了声万福,便趴在了地上。   我看了白如霜一眼,就发现她好像是这里的常客,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抬脚踩在女子的后背上,翻身上了马车。   同时我也注意到,她在上车的时候好像用了轻功,只是脚尖在女子后背上轻轻点了一下,并没有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上面,继而有样学样,也跟着爬了上去。   让我微微松了口气的是,马车内除了我俩没有外人,甚至连赶车的马夫都没有,老马识途,径直就顺着笔直的大道缓缓奔了上去。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凤楼就会安排这种空车,目的是给客人留够充足的私密空间,来商量一些外人不便偷听的事情。”   坐在马车上,白如霜淡淡解释着,目光不时瞟向帘外,我闻言有也没有说话,方才的场景让我心里莫名的压抑,而她好像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轻笑道:“能在凤楼里过夜,是古道中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而能在凤楼里做婢女,也是古道中绝大多数女人的梦想。”   我诧异地看着白如霜,白如霜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冷漠,悠悠叹道:“这个是人吃人的世界,纵使可以保留前世的记忆轮回转世,可不少人都是背负着无尽的贫穷和落魄度过一世又一世,在你们那里仅是让一个人穷上一阵子便能导致他不顾廉耻去做一些被世人所唾弃的勾当,几十世如一日啊,你能想到那种痛苦和绝望么,你要记住,在古道没有底线,你永远无法想到那些压抑了数百载光阴多积攒出的怨念在一朝爆发,是有多么恐怖。”   随着白如霜的话语,马车缓缓停在由一栋栋吊脚楼组建而成的建筑群旁边,依山而建,层层叠叠,挂满了大红色灯笼。   一眼望去,无法用目力数清这些木楼到底有多少,只是可以看出楼群内除了红灯耀眼外,并没有人在走动,也没什么声音,显得十分冷清,而在这个时候,我也终于知道先前所在的密道,大概处于个什么样的位置。   二人下车走进楼群内,立马就有两位白衣仕女款款迎了上来,施施然拜下身道了声万福,随后颔首媚眼说:“皇上吉祥。”   我当时混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却见白如霜淡淡说了声“平身”,便带着我继续往里走。   可是往前走,长长的红色走廊边出现了个“y”字形岔口,岔口处是两扇被红色布帘遮挡住的门,而等我看清楚布帘上画着的图案时,顿时脸一红,春宫图。   我和白如霜在走到这里时被分开,临走的时候她特意吩咐我,“一切按照这里的安排,不要推辞。”   在白衣侍女的领路下,撩开门帘,里面是一片烟雾缭绕,花瓣漂浮的温泉池,七个穿着不同颜色长裙,脸上蒙着薄纱的侍女垂手站在一旁,环肥燕瘦,姿色迥异,在见到我进门的一瞬间,眉宇间立马绽开了勾人的笑容,上来就伸手开始解我的衣服。   我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正要躲时,却突然见其中一位穿着绿色长裙的女子冲我使了个颜色,我不解地看向她,透过层层薄雾,终于看清楚了侍女的眼睛。   七姑姑!   曾带我去流云渡疗伤,黄河老姆坐下七弟子,七姑姑!   在短暂的失神后,上半身已经被脱了个精光,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面前这位绿裙女子眼睛里流露出的神采,还有她方才对我使的眼色,而且她这个时候在我身上游动的手,像是有规则的在画圈,我秉下心神试着去感应她在写着什么,却被众女一把推进了池子里,水花在眼前溅出浓雾,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子岸边,却惊讶地发现七个女子中,唯独穿黄色裙衫的那位不见了!   顿时心头大慌,正要推开众女夺门追出去,可想到她方才对我使的眼色,便按下心中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的对身边的女子说:“怎么少了一个,刚才那个黄裙子的姑娘,人哪去了?”   此时身边一位穿着红裙的女子,一边拿着花瓣在我肩头轻抹,一边吃吃笑道:“她啊,是新来的下仕,只负责帮主人宽衣解带,还没有资格替主人擦拭身子呢。”   新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问:“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另一名粉色长裙的女子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俩认识?”   察觉出头话里的狐疑,我撇了撇嘴说:“我只是好奇凤楼什么时候这般浑浊不吝,连这样的货色都往里塞,也不怕脏了爷的眼睛。”   此话一出,几位女子顿时哈哈大笑,那红裙女子说:“主人说的是呢,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些人怎么想的,这段时间开始什么人都往咱这扔,搞的凤楼里乌烟瘴气,不少老主顾都不来了呢。”   “这段时间?你是说灾变之后吧?”我淡淡道。   “是啊,小七就是那天送来的,听说跟她一起的还有三个姐妹,只不过那三个性子太烈,现在还被关在狗笼里调教呢,就小七自己出来站帘,不过也好,要是让她们四姐妹同时出现,估计那些姐姐要被抢走不少客人呢。”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半晌,我逐渐明白了个大概,灾变后位于古道最西的流云渡变成了古道中心地带,新的西渡口将它取而代之,如此天差地别的地势变化,导致了流云渡众人在灾变时分散,其中以功夫最弱的四姐妹被凤楼之人抓到了这里,四姐妹当中又以七姑姑心思最为灵敏,一时的妥协也只是为了搞清楚这的状况,好想办法离开。   想到上次再见大家还并肩战那沙青烈,此时却沦落到这般下场,顿时忍不住从水中站起了身,冷声道:“好了,服侍我穿衣吧。”   离开温泉池,白如霜已经换上了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裙坐在雕龙画凤的大厅里细细品茶,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腰间,看见我出来,淡淡笑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这会儿没有心思搭理她,气冲冲地来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茶杯夺下一饮而尽后,刚想说话,大厅里其他几个角落开始陆陆续续走出一个个神态各异的汉子,每个人都只是在腰间缠着一块遮羞布,有的还跟白如霜认识,见面笑着打了声招呼,便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   与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十几位穿着华丽薄纱的妙龄女子,每一个都堪得上花容月貌,眼如秋水,玲珑的玉体在薄纱下隐约可见,随着阵阵乐声舞着流云长袖,裙衫拖曳,婀娜多姿,宛如步步生莲的下凡仙子。   不过这些仙子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很快被世俗玷染,成了在座汉子怀中娇艳欲滴的玫瑰,就连白如霜怀里也躺着一个,我看着着实脸红,在拒绝了来到面前的女子之后,干脆将脸转过一遍,开始装聋作哑。   “看来陈大人对这些胭脂俗粉不太满意,兴致欠佳呀?”   随着说话声,一个黑裙绝色佳人迈步走到正厅之中,远看有雍容华贵之感,近看有空谷幽兰之气,而且在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盯着我,我才反应过来,这个陈大人,是我自己。 第三百七十八章 吴山公主?   佳人的出现让在座的这些位手握一方重权的大佬停下了手动的动作,齐齐站起身,冲着黑色佳人道:“阮姐。”   阮姐的地位在这里明显超然脱尘,面对众人的恭敬也只是微微点头,笑着说:“今天是十五,什么日子我不说想必各位也十分清楚,不过也莫过于着急,那位大人现正在极乐宫挑选鸾凤,再稍等片刻,各位便可自行前往。”   在阮姐说到极乐宫这个名字时,我明显看到这些人的眼睛里闪过异样的光芒,不由暗叹,难怪都说即便偏门灭绝兰花门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普天之下,阴阳两界,只要那个地方还有男人的存在,兰花门就不会消失。   “请问阮姐,除了极乐宫内的鸾凤外,其他的侍女我能随意挑选么?”我沉吟了片刻,看着阮姐问道。   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我咽了口口水说:“凤肝吃多了,也想尝尝鸡心换换口味不是?”   阮姐嫣然一笑,“只要进得凤楼,你喜欢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挑选,包括我在内。”   看着阮姐如水般的眼神,我手指微微颤动,本想立刻就讲七姑姑唤出来,可碍于身边还坐着白如霜,想到今晚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便按下心头的焦虑,谄谄地笑了笑说,没有继续开口。   阮姐在这里招呼过一声后便转身离去,应该说去了极乐宫伺候那位九泉府的大人,其实我在内心也十分好奇,九泉府的四位镇府的大人我从来都只是听说,却一个也没见过,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本人,原因只有一个,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阮姐一走,屋子里便重新恢复到了混乱之中,虽然闭着眼睛,可耳朵里却被那一阵阵迷人心智的娇喘给灌满了,忍不住站起身想去别地地方转转,清静清静,却听白如霜的声音在耳中淡淡响起,“你要是再这样,可就要暴露了。”   猛然转过头,就看见白如霜跟怀里的两个女子正闹的欢,接着推开其中一个蓝裙女子到我身边,笑说:“给陈大人伺候舒服了,陈大人不满意,我可要让阮姐罚你。”   蓝裙美女一听立马一头扎到我怀里,将我按在了椅子上,我心中大骂,正要将她推开的时候,余光力,只见方才阮姐出现的位置又出现一人,一袭白衣飘飘出尘,手中长剑更胜雪的男子出现在了视线当中,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见他的目光似乎在屋子里扫,在落向我身上之前,将推出去的手猛然收回,拉着蓝裙美女跌倒在自己的腿上,把脑袋埋在胸口,一直到感觉里白南远离去,才又将头探了出来,长长地吐了口气。   白如霜这时将视线从身上的女子身上挪开,落在我身上,我冲她点了点头,蓝裙美女这会儿已经坐在我大腿上,我本想再度推开,可怕那白南远来个二进宫,就只好脸红着由她去了。   时间在极度尴尬中一分一秒过去,而且不得不佩服凤楼内女子的素质和修养,那蓝裙美女多般挑逗见我仍然无动于衷,也不动怒,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一刻也未曾变过,只是从我上离开,盘膝坐在地上,手和头搭在膝盖,像只小猫一样,一双美眸,静静地看着我,直到阮姐再度出现,说了声“请各位移驾极乐宫”,才伸出手将我身上褶皱的衣衫理平,道了声万福,退到一边去了。   和白如霜并肩跟在人群后面,在阮姐的引路下穿过一条被暗红色烛光笼罩的长廊,两名带刀侍卫推开一扇厚重的古铜色大门后,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殿内所有的陈设都是按照皇宫的格局一比一布置,只是朝堂之上没有威襟正坐和皇帝和上朝的文武百官,取而代之的是先前我跟白如霜在密道里所窥见的那些在烟雾缭绕下沉迷的绝色女子,二在正前方的龙榻上,一位身披凤冠霞帔的角色女子正在抚琴,亭亭玉立,嘴角笑意微微,眼神妩媚至极,可是看在我眼里却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女人在模仿卫君瑶!   女人身上穿的红袍和卫君瑶长穿的那一身一模一样,甚至连长相都极为相似,要不是知道真正的卫君瑶此刻正在九狱九泉寻找破解心魔之法,我差点就以为她就是卫君瑶!   而且更令我吃惊的,是一起来的这些男人在进到殿内后对那些躺在地上的女人视若无物,直接冲着龙榻上的女子单膝跪了下去,齐声道:“见过吴山公主。”   “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利,在这里,你可以和任何你梦想中的女人共度良宵。”   听着白如霜淡淡的话语,我手中紧紧攥成了一团,龙榻上的这个女人非但从相貌和穿着都和卫君瑶相同,就连身份设定也都是吴山公主,的确,普天之下,又有什么能比让一个梦中的女王臣服在身下更让男人疯狂的呢?!   “吴山公主难得大驾光临,各位可要把握好机会,过了今晚,再等,可就是半年了。”   阮姐如同迷魂汤一般的话语在屋子中淡淡响起,接着就见那些人跟疯了一样,一股脑地往龙榻上涌,可人还未上台阶,就见龙榻上的“吴山公主”脸色一冷,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条黑色的长鞭,冲着众人挥鞭而下,寒声道:“放肆!敢对本公主不敬,我看你们是得不耐烦了!”   可接着眼角又抹过一丝妩媚说:“不过你们谁能近的了本公主的身,那么今晚,谁就是驸马爷了。”   在我怒气大道顶点即将爆发的时候,白如霜却突然拉住我的手低声道:“别急,先办正事要紧。“   我一急,差点脱口而出,但终究是压低了声音说:“办个屁啊,人都走了,拿什么办!”   “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   “不知陈大人看中了楼里哪位侍女,要是连极乐宫的鸾凤都不如法眼的话,陈大人不妨直说,我现在就可以叫人带她过来。”   阮姐的话让我和白如霜立即沉默了下来,我心知这个阮姐必不简单,眼下着情况也不是救人的时候,看着那群人在“吴山公主”的鞭下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哀嚎,我实在看不下去,转过头装作打量挑选鸾凤的样子,说:“不着急,我想先等姐姐挑,姐姐挑完,我再看有没有合适的。”   白如霜也跟着点点头,可目光却落在了龙榻上的“吴山公主”身上,那“吴山公主”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冷傲的表情陡然一变,却很快又恢复如常,一鞭挥下后傲然道:“看来今天晚上,本公主说要尝试一下女驸马的滋味了么?”   我已经完全不懂白如霜到底要干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就见从龙榻的一侧走出一黑袍人来,步伐沉稳,出现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径直来到“吴山公主”的身边,嘶哑着嗓音说道:“那几个不够玩,你也跟我走吧。”   那“吴山公主”的脸色瞬时煞白,眼神似求救般的看向阮姐,阮姐眉头微蹙,俨然这一幕的发生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思量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说:“九泉府律刑司的大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好生服侍大人,等回来之后,自会重重有赏。”   阮姐在说“回来”二字时明显犹豫了一下,而且此时那黑袍人已经伸出手一把抓在了“吴山公主”的脖子上,我注意到在那张手中,鲜血淋漓。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来真的?   在黑袍人出现的一瞬间,我便侧过身子,将脸别了过去,生怕他被他当场看穿,只是用余光瞟向龙榻的位置,就见黑袍人已经拽着“吴山公主”的脖子拖在地上,想要往回走时,白如霜淡淡道:“这人我已经选定了,不管你是谁,总得分出个先来后到吧?”   可黑袍人就没听见一样,拖着挣扎的“吴山公主”继续往前走,龙榻的几个汉子也都噤若寒暄地退到一边,阮姐看向白如霜的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低声说道:“韦大人看中的鸾凤,白姑娘还是另择他人吧?”   “可我要是偏偏要她呢?”   白如霜拿手一指黑袍人,冷笑一声,说:“你是要逼本姑娘动手了?”   “动手也轮不到你吧?”   随着一阵熟悉的话音在大殿里响起,人尚未至,一把闪着寒光的三尺长剑便已经插在了龙榻上,剑身嗡鸣,震慑着在场每一个人身体里的神经。   “好了,白姑娘,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今天卖我个面子,过了今晚,我会亲自将花魁送到贵府中,无偿供姑娘享用。”   阮姐在说话的时候虽然语气依旧温婉,可当中夹杂的温怒却已经不加掩饰,我有点担心白如霜在这个时候就将事情闹大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时,却见她嘴角划出一抹诡笑,看着阮姐说:“那说好了,明天正午时分,落雁镇落雁镖局,我相信姐姐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着转身拽着我的手道:“今天本姑娘累了,陈大人,你到底看中了哪位侍女,还不如赶紧让软姐姐带出来瞧瞧,我也好给你把把关,不能让外人落了笑柄,说咱陈大人慧眼识猪不是?”   这个时候假的吴山公主已经被黑袍人脱离了大殿,只有那柄寒剑依旧插在龙榻上,白南远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却一剑吓退了白如霜。   看来邪十三当时在剑诀中留下的破绽,已经被他发现并且破解了。   我暗自叹了口气,迎着满屋子的目光,摸了摸鼻子说:“方才的站帘侍女,小七。”   “看来陈大人的口味还真别具一格。”阮姐莞尔一笑,挥了挥手,立马有一鸾凤站起身离开大殿,不到片刻功夫,七姑姑就她的引领下,走进了极乐宫。   七姑姑依旧绿裙罩身,来到极乐宫后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特别是在看见阮姐之后,浑身竟然开始哆嗦起来,却不得不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往前挪,眼神至始至终没有在阮姐身上离开过,一直走到切近,才怯怯地弯下腰,道了声万福。   看到昔日圣洁如玉的七姑姑沦落这般境地,我攥紧了拳头正欲上前,却感觉着白如霜的手紧紧一握,继而两不向前,那手指轻轻挑在七姑姑的下巴上,摇头道:“一般啊,就没有更好的货色了么?”   阮姐笑道:“好的都在这了。”   白如霜皱着眉将手收了回来,转过头看着我说:“你确定就她了?”   我点点头,直接伸出手一把将七姑姑揽进怀里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时辰了。”   在阮姐的注视下,白如霜也随手挑了一个鸾凤离开了极乐宫。   凤楼内供客人挑选鸾凤的地方叫做极乐宫,而供客人和鸾凤行雨的地方,叫做逍遥殿。   一排排门前挂着红灯的木质厢房呈左右罗列在面前,尽头是一座雕龙画凤的巨大楼宇,白如霜高告诉我,那个黑袍人,韦大人,此刻正在里面同“吴山公主”共度良宵。   我和白如霜各自挑了一间紧挨着楼宇的偏房下榻之后,急忙松开七姑姑,将门反锁后,正欲开口询问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七姑姑却用手堵住了我的嘴,目光瞟了眼房门的位置,拽着我来到床榻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我急忙道:“你还是先说说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吧,其他人呢,姥母怎么不来救你们?”   七姑姑暗中划过一抹悲哀,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突然拂袖吹灭了一旁的蜡烛,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而在这个时候,一声声十分微弱,却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的娇喘,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想坐起身,却被一直温软如玉的纤手拉住不能动,当察觉到声音是从身边的七姑姑身上发出来时,我一个脑袋两个大,但是感觉着从手上传来的微微力道,顿时按下心,一道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蓦地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看来阮姐对我已经起了疑心。   我心中暗骂了一声,尴尬地听着耳边的一声声呻吟,直到门口的动静消失,才轻声对七姑姑说:“好了,人已经走了。”   可是七姑姑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低沉的呻吟不断传出,我忍不住有些纳闷,还想说话,却突然发现这声音不对,不像是在装,而是在哭。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伴随着怀中的人不断抽动,我心头一沉,却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来就是带走你的,别哭了。”   劝了好大一会儿,七姑姑才止住了哭啼,挣扎着从身上挪开,哽咽道:“你自己走吧,只要进了这里,就没人能出去的。”   “那你们是怎么来的,其他人呢?”我问道。   “灾变摧毁了流云渡,那会儿姥母正好外出,我们姐妹几个被洪水冲散之后便失去了联系,流云渡不复存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一直在河上漂泊,直到被一艘商船救起,就被抓到了这,然后才发现其他三个师姐都已经被关在了笼子……”   七姑姑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我深深谈了口气的同时,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载你的商船,是属于佛面尊者么?”   七姑姑却摇了摇头,“船上除了挂有漕运商队的运旗外,还有八手仙猴的,应该八手仙猴还有漕运联合的商船。”   “可八手仙猴抓的人为什么会送到这里?”我微微一愣,再想到凤楼在整个古道中的声望,顿时明白,佛面尊者只是这凤楼幕后的老板之一,除了他之外,或许八手仙猴在这里也占着一部分股份,不光是他,整个古道中除了吴山外,其他三大势力说不定都能在这里看见身影……   想到这里,我问道:“你其他的三位师姐都关在哪,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七姑姑不说话,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还是低声说道:“你就忍心看着你三个师姐被关在狗笼子,日夜受那非人待遇的调教,然后出来接客?”   见七姑姑还不说话,我深吸口气,一把将她抓到怀里说:“你要不说,我现在就去找阮姐,把你那三个师姐全都叫过来,反正迟早得被那些男人糟蹋,还不如跟了我,没什么区别。”   感觉着七姑姑浑身一震剧烈抖动,我又舒缓了语气说:“拼死一搏和终生为奴,你选择哪个?”   七姑姑陷入到了寂静,随后昂着头犹豫道:“可我们师姐妹四人实力本就一般,善使的武器也被这里的人收了去,硬拼的话,绝无出路。”   我笑了笑,“你是不是忘记了个人?”   说完站起身直接推门离开了房间,来到白如霜门前,轻轻敲了敲大声喊道:“你完事没有,那侍女功夫不到家,没过瘾啊,需不需要我帮忙呀?”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推开,当我看着衣衫不整的白如霜还有屋内凌乱的场景,顿时脸通红,诧异道:“你来真的?” 第三百八十章 营救行动   白如霜随意低甩甩搭在肩头上的秀发说:“不来真,的你当我到这来是看风景的?”   看着我站在门口有些举足不定,白如霜抬起手一把将我拽了进去,随后反手关门,盯着床上脸色依旧余韵未消的女子说:“三人可以接受吗?”   那女子看着我俩妩媚一笑,“三十个都可以。”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白如霜已经抓起桌上的灯盏将蜡烛吹灭,接着一甩手砸在女子的脑门上,连叫都没叫出声,便昏死在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白如霜将胸口的衣襟拢了拢,遮住高耸和大片的雪白,随后盯着我说:“你想怎么做?”   我愣了愣神,“先救人,然后再去杀九泉府那帮混蛋。”   可白如霜却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照你的计划,人还没救到,九泉府的那俩人就已经闻风而逃,或者说人根本就不用逃,只凭方才在极乐宫中的那一把剑,想杀你,如同杀鸡屠狗,根本用不着废一丝力气。”   见我沉默不语,白如霜却突然又抬起手将刚刚拢好的衣襟拉了下来,顿时露出一条雪白的沟壑,媚眼如丝地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呢喃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被吓了一跳,眼睛却在高耸上无法挪开,顿时打了自己一巴掌连退两步,紧张地看着逃说:“你,你要干什么?”   白如霜笑颜如花,一双眼睛跟勾魂一样死死盯着我说:“你就说,本姑娘怎么样吧?”   我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白如霜,再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如同冰山雪莲般的气质和高雅,就像是九天谪仙跌入红尘,二者形成强烈的视觉和心理反差,一颗心砰砰直跳,只感觉喉咙发干,艰难地说:“好看……”   可谁知一声落罢,白如霜脸色顺势恢复如常,淡淡地点点头说:“那就行,你去找你的小情人去救她的好姐妹吧,一个时辰后在密道碰面,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借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魂格。”白如霜沉声道:“待会儿我会想办法接近九泉府的那个韦大人,取得贴身的机会之后再一击必杀,可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用剑的家伙实力太过于恐怖,在消耗完全部精力之后我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需要借你的魂格一用,支撑我能逃脱他的追杀,然后去密道跟你碰头。”   “不过没有了魂格你的实力会大不如从前,在去救人的路上,你要慎之又慎,若是遇到力所不能及之事,切莫逞强。”   我闻言呆立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逃说:“魂格还能借的?就算我借给你,你又怎么去靠近那个韦大人?”   不等我说完,白如霜变挥手打断了我的话,冷声道:“闭上眼睛。”   看着白如霜肃穆的神情,我心知今晚之行生死攸关,若能成功,不但可以将七姑姑四姐妹从这个魔窟里救出,还能斩杀九泉府四位镇府大人之一的律刑司韦大人,这对于我日后踏足九泉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可要失败,今晚所有跟此事有关的人,定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   想到这里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刚把眼睛闭上,耳边厢就听见白如霜轻喝一声“魂来”,顿时就感觉一张手紧紧贴在了我的额头,紧接着等到手掌缓缓挪开时,却仿佛带着无穷的引力,整个人都要随着掌劲升到半空中,同时内心深处就感觉着像是有一股熟悉的力量被带到了天灵,继而脱离了身体。   整个过程很快,甚至没有丝毫的不适,赶等我再睁开眼,就看见白如霜正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一擦嘴角的残余,面色通红,笑着看我说了声“等我好消息”,继而一把撕开胸前的不了,踉踉跄跄地就朝着位于逍遥殿正中的大殿跑了过去。   时到现在,我才明白她方才所说靠近韦大人是要用何种方法,看着在红灯中逐渐消失的白影,默默道了声好运,又看了眼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转身离开将房门反扣,大骂了声“晦气”,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七姑姑一直紧张地站在床前翘首盯着房门,见我回来,急忙上前道:“没事吧?”   我摇摇头,“你师姐她们在哪?”   七姑姑沉默了半晌,“走,我带你去。”   守在逍遥殿正门的那两名侍卫看着一个醉汉扶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侍女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正想上前询问,却被醉汉一把推开,嘴里含糊道:“老子要去见这女人的三个姐妹,你们谁敢拦我,耽误了老子的好事,个个给你剁成肉馅,扔到,扔到……”   见醉汉已经不省人事,其中一名守卫对侍女叮嘱了声一定不要怠慢客人之后,二人离开逍遥殿,在侍女的牵引下穿过一道道冗长复杂的走廊,当中不断有巡守发现这两个组合,却也都见怪不怪,特别是见二人行走的方向是奔着侍女休息区,彼此会心地一笑,便继续认真地执行自己的巡逻任务。   “平常的凤楼戒备也是这样的吗?”   我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了七姑姑的身上,看着洞若门庭的环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地说道。   七姑姑左右环视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凤楼今天有大人物到场,谢绝对一般客人的招待,而且听说那位大人物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太多消息,所以只要有他在,守卫就会撤去一大半,不过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凤楼能常年屹立于古道中不倒,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点了点头,在穿过一道雕刻着百鸟朝凤的木拱门之后,一声声莺莺燕啼顿时不绝于耳,还没走两步,整个人就如同掉进了瑶池仙境,满眼全都是穿着一身薄薄布料和轻纱的女子鱼贯而过,随便瞟一眼都是春意盎然,风景大好,而且这些女子似乎对陌生男子的闯入早已习以为常,非但没有一丝避嫌之意,还都一个个往身上靠,当中也不乏一些人看着七姑姑露出敌意的目光,有几个我好见过,正是在温泉池内替我擦身的那几个侍女,看着衣衫不整的七姑姑,眼睛里如同藏着一座蓄势喷发的火山,随时都会喷涌开来。   “经常有客人喝多了之后跑到这里留宿,来当夜夜新郎,大家早已见怪不怪,陈大人莫要紧张,您要是有喜欢的,也可以随意挑选。”   七姑姑说话的声音很大,不像是在说给我听,我用余光看着那几个充满敌意的侍女,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女人的妒忌心还真不会因为身份和地位的改变而消失,这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这个,可也不得不迎合着她胡乱嚷道:“一群胭脂俗粉,别耽误老子的时间,快点,你们四姐妹今天要给大爷服侍舒服了,我去给阮姐说,全都提成鸾凤,个个有赏!”   说话间,二人脚步也随之加快,一直到穿过人群,周遭的温度和光线陡然一降,身体四周满是单调发灰的冰冷墙壁,不时有印在石砖上犯潮的水渍滴在脑门,同时耳边就听七姑姑低声说:“要到了。”   随着话音,两名持刀侍卫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七姑姑停下了脚步,看着来人轻声道:“两位哥哥,这是西陵渡掌管军训的陈大人,想进去看看我那三个不听话的姐姐。”   其中一名侍卫狐疑地看着我,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凤楼之内,那些没有经过调教的下人一律谢绝见客,二位还是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第三百八十一章 情长洒   “调教个屁啊调教,一群废物!”   我猛然站起身,一脚踹在说话的那侍卫肚子上,咧着嘴说道:“大爷现在就是去替你们调教的,怎么,现在这凤楼,还有客人不能去的地方吗?”   那名侍卫连身往后退了几步,非但没动怒,反而单膝跪地,埋下头说:“属下也只是照规矩办事,还望大人海涵。”   侍卫不卑不亢,说出的话也无懈可击,并且身后一路跟来的侍女都一直拿眼睛在偷偷地往这边瞄,我见势不对,也心知现在还不到硬来的时候,便沉下心说:“规矩是谁定的?”   “阮姐。”侍卫答道。   我点点头,“可阮姐说连她我都能随便享用,区区几个被关在狗笼子里的下人,难道地位要比阮姐还要高么?”   在侍卫愣神的一瞬间,我摆摆手,“去他娘的凤楼,什么破地方,连阮姐说话都不作数,我看这以后也别来了,真他娘的扫兴,小七,给爷换衣服,回家!”   能在今晚持粉红粉红腰牌入场的,在整个凤楼都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没几个,我不知道白如霜是如何搞到这个陈大人的腰牌,只知道如果因为几个可有可无,连侍女都算不上的下人而导致一位这种身份的客人流失,换做是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果不其然,就在我拉着七姑姑转身的一瞬间,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侍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说:“陈大人莫要动怒,这位是新来的看守,不懂规矩,几个关在狗笼子里的下人而已,不是舍不得,而是怕牢里条件简陋,怕脏了大人的眼不是?”   我抬着眉毛盯着他说:“那就是说,可以进去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大人您里边请。”   我拍了片那名侍卫的肩膀,再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拉着七姑姑也迈步走了进去。   先前那几个侍女称呼这里为狗笼,刚才那侍卫也管这里叫牢房,我觉得他们描述的都不准确。   进到里面,首先鼻子里便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腐烂味,紧接着到处都是绿蝇飞舞,每一脚下去都不知踩死多少白蛆,脚掌的触感让我心里直泛起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恶心,就连那带路的侍卫也都忍不住皱着眉头,尽量不往下看,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才将钥匙递到我手上说:“大人您自便,小的先到外面候着,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便是。”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出口奔了回去。   七姑姑到了这里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知道她触景生情,捏了捏她颤抖的手掌,把钥匙交到她手上说:“你来开吧。”   七姑姑点点头,转身来到紧挨着尽头墙壁的一间牢房门前,找出钥匙颤抖着打开牢门,随后通道里的壁灯光亮照了进去,就见在牢房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三人蓬头垢面的女人,紧紧抱在一起,在听见有人来时她们的反应并不是转头去看,而是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往角落里缩的更紧。   看着眼前的画面我一时不知该感到悲哀还是难过,曾经名动古道的黄河老姆坐下三名底子此刻却落到了这番田地,悠悠地叹了口气,朝着出口处望了一眼,说:“抓紧时间,快来不及了。”   七姑姑闻言木讷地点点头,怯怯地朝着三人走,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三姐妹,七姑姑蹲下身子,可手刚搭在紫衫姑娘的肩上时,却浑身突然一震,紧接着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地随后连退了好几步,我见状赶紧冲了进去,正要伸手扶她,目光里却正看见一张布满伤痕,双眼紧闭的熟悉面孔,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二,二姑姑?”   二姑姑被黄杉和紫衫女子紧紧抱在中间,脑袋却无力地斜歪在一旁,无尽的鲜血顺着垂下的白皙胳膊流淌在地面,延伸到脚尖,已然没有任何的生命气息。   二姑姑死了……   那个在流云渡骗我去小地狱只为一壶情长洒的调皮姑娘,在凤楼之人惨绝人寰的无尽折磨下香消玉殒,我到现在还能记得昔日离别流云渡时她对我说的话。   “这情长洒虽然不及传说中的琼浆玉露,但对你现在这种残魂状态来说益处多多,不许浪费,每次只能饮一小口,喝完了不许找我要,我自己都不够喝……”   看着三姐妹紧紧抱着二姑姑的尸体抱头痛哭,我深吸口气说:“是门外的那两个人杀得么?”   黄杉女子哽咽抬起头,说:“不光是他们,整个凤楼的人都是凶手,二师姐身上的伤他们每个人都有份,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时候,方才离去的那名守卫闻风又折了回来,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众女,撇了撇嘴说:“这么快就死了,真是没用。”   我缓缓站起身,转过头看着他说:“死了之后呢?”   守卫一愣,接着笑道:“大人不必多虑,死在这里的女人多了,大人要是觉得坏了雅兴,我现在就吩咐人给您安排房间,然后把她们……”   我手上紧紧攥着守卫的脖子,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捏在了喉咙里,淡淡道:“你先给二姑姑陪葬,剩下的我会一个个送他们下去跟你作伴。”   一掌捏碎了守卫的脖子,将尸体随手丢在地上,看着众女说:“带着二姑姑,跟我走。”   可是看着除了七姑姑外另外两女身上的伤痕,我迈步来到切近,一把抱着二姑姑的尸体想往外走时,却见她垂在石壁一边的手一松,一个熟悉的紫砂壶应声落地,滚到脚边,壶盖也随之打开,流淌出沁人心脾的酒香。   我迷茫地看着脚底下的酒壶,耳边就听黄杉女子说:“当日灾变摧毁流云渡,众人纷逃四散,可只有二师姐还冒着风险往园子里冲,见众姐妹拦她不住,我就和五师妹陪着师姐一同回到了风荷亭,师姐回到亭子什么也没拿,就偏偏取了这一壶酒,也正是这折返的功夫,流云渡破碎,三姐妹才沦落到了此地。”   “她,她拿这酒干什么?”我颤抖道。   黄杉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因为二师姐说,送你的那壶情长洒这些日子应该已经喝完了,她想与你再见时,将此壶酒再赠于你。”   我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怀里毫无生机的二姑姑,不敢相信地摇摇头,“你骗我,她为什么要赠酒于我,我俩非亲非故,只有一面之缘,她凭什么这样做?”   “因为你撩开了她脸上的面纱。”七姑姑低声道:“老姆对我们七姐妹曾有法令,门下弟子,需用轻纱遮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用真面目示人,倘若有一天轻纱被挑,所见之人是女子,则必须自尽而亡,可如果那人是男子,就必须……”   “除此男子,今生今世,不可再嫁他人。”紫衫女子哽咽道。   星月微光,梅枝挑帘,那短暂的一面,就已经注定了二姑姑的今天么?   我感觉大脑中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抱着她跪在了地面,泪水划过眼角,滴落在地,和情长洒混在了一起,酒中掺泪,泪中洒情……   “咦,有两下子嘛……”   “看在你昨天表现不错的份上,今天我就不用鞭子抽你了,不过你要好生待在这,谁的话也不许例理会,等我回来便是……”   “上好的情长洒在镇魂炉中提酿,饮上一口透体惊魂,这当中美妙滋味,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交换   呢喃地睁开双眼,看着在怀中四肢和脑袋无力垂在空中的二姑姑尸体,我深吸了口气,将她交给了七姑姑,说:“照顾好二姑姑,跟我走。”   俯身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迈步离开牢房,一直来到剩下那名守在通道口的侍卫身边,低声问道:“二姑姑的死,你也有份?”   那侍卫先是疑惑地看了眼我手中的刀,紧接着再发现通道里的众人时,顿时脸色大变,却还发出任何声音,人头便已经同脖子分离,脸上依旧保持着震惊得到神情,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整片休息区都异常安静,那些莺莺燕燕没有再在视线里出现,所有屋子里的灯都熄着,像是都已经睡了。   众人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穿过休息区径直顺着来时路往前走,当中所遇见的侍卫死在了没有反应过来的惊愕中,这是我头一次杀人内心毫无怜悯,以最快的和最直接的手段将其毙命,迅速来在了极乐宫门前。   看着倒在长刀下守在门口的那具尸体,我打探四周,皱了皱眉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可事到如今已然没有了退路,双手搭在门上用力推开厚重的宫门,极乐宫内静悄悄一片,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影。   走进宫内,看着烟雾缭绕的青铜炉,我找准了之前密道入口的位置,抬手将长刀挥到上空,正砸在那块已经松动的红色片上,在瓦块尚在空中跌落时,纵身跃起将其接在手中,随后冲着三姐妹说:“快上去。”   “上哪去?”   一声熟悉的话语在空旷的大殿里悠悠回响,紧接着眼前的视线陡然一亮,大殿四周的墙壁上蓦地燃起一盏盏昏暗的烛火,众人止住了身形,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在那龙榻上不知何时躺着一个人,身姿曼妙,青纱掩体,道不出的万种风情。   “阮姐。”   我看着龙榻上的那个女人,心沉似水,低声说:“等我很久了吧?”   阮姐慵懒将脑袋搭在胳膊上,媚眼如丝地看着我,也不说话,只是嫣然一笑,轻轻道:“怎么,四个侍女不能让陈大人满意,特地来找我么?”   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七姑姑众人,咬着牙说:“明人不说暗话,我要带我这几个朋友走,阮姐可否卖我一个面子,日后定当重谢。”   阮姐笑了笑,“几个还没调教成鸾凤的下人而已,陈大人若是喜欢,直接跟奴家开口就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伤了我凤楼这么多侍卫的性命呢?”   我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凤楼中首屈一指的女人,听完之后也跟着笑道:“阮姐何不将接下来的条件也直接说出来呢,我赶时间,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条件啊……”   阮姐悠悠地从龙榻上坐起身,轻轻一打响指,从一旁的角落里走上一名女子,穿着红色的长袍,端着一壶酒躬身走到阮姐身边。   “陈大人,在谈条件之前,陪奴家饮上这壶清酒如何?”   阮姐说着已经站起了身,姿态优雅地将酒壶拎在手中,款动着金莲,走起来雨大荷叶,风吹芭蕉,缓缓来到跟前,目光先是扫了一遍身后的众女,接着又落在我身上,满眼含春道:“怎么样,敢擅闯我凤楼,不知有没有胆量喝下这壶酒呢,白小乙,白大人?”   听她道出了我的身份,我心里咯噔一下,可想到这一路的遭遇,又随即释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   阮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盯着我说:“在你第一次来黄河古道,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我愣了愣,想要张口时,却被她抬手堵住了嘴说:“不陪奴家喝一杯,再聊么?”   说着朱唇微张,清澈的酒水顺着壶嘴流进娇艳欲滴地红唇里,两边的脸颊也随着酌饮渐渐升起一抹嫣红,接着将酒壶递给我说,笑着说:“请吧,白公子。”   我不禁咽了口口水,不得不说,阮姐是个媚到骨子里的女人,整个人软若无骨,一举一动都无不散发着成熟女人的独特魅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眸一笑,似乎都能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之拜倒在其石榴裙下,俯首称臣。   心知今晚之事不会就此作罢,深吸了口气,将酒壶接到手中,慢饮一口之后,擦了擦嘴,看着阮姐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观察我?”   阮姐轻轻一笑:“恐怕也就只有你不知道你长的像个人么?”   我一愣,差点破口大骂,“不像人那我像什么?”   “像主子。”   阮姐呢喃地看着我,随即一把夺过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酒壶摔碎,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抹,我顿时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阮姐嘿嘿笑了笑说,拿手指着我说:“白大人,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这凤楼真正的主人,也行白,而且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   “你说什么?”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说:“他叫白什么?”   “你可真会装傻。”阮姐突然伸出手在我脸上一掐,“他就是你啊,你也是他,不过你没有他成熟,没有他稳重,更没有他绝情!”   阮姐的眼睛里突然蒙上一层淡淡薄雾,拿手一指我说:“我讨厌负心的男人,更恨痴情的人,你不是要带她们走么,那好啊,今天,我可以放你们走,但是你和她们,必须选择一个留下!”   我心头一颤,“你是认真的?”   阮姐颤抖着身子笑了笑,紧盯着我说:“当然,你,或者是她们留下,剩下的也不用钻这老鼠洞,我让人敞开大门,送你出去!”   “可我要是想全都走呢?”我冷声道。   “一个连魂格都没有的残魂,你想怎么走?”   阮姐说着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本想挣脱,可是竟发现浑身一动不能动,一道道刺骨的霜寒顺着她手抓的位置瞬间袭遍全身,整个人就跟被冻住了一样,心中大骇的同时,余光中却见一道紫色的身影轻喝一声,就朝阮姐扑了上来。   阮姐不为所动地从嘴角划出一抹冷笑,在紫影切近的瞬间,轻轻一抬左手,就像是美女拈花般淡然,手掌的五指却急速合拢,将四姑姑的脖子紧握,吊在了半空当中。   四姑姑似乎和我遭到了同样的境地,整个人僵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手上还保持着攻击的动作,指尖似乎已经贴在了阮姐脖子上的皮肤,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算了。”   感觉着身后跃跃欲试的众人,我轻叹了一声,看着阮姐说:“放她们走,我留下。”   阮姐闻言眯起了眼睛,似乎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嫣然笑道:“好啊,那你留下。”   接着手上松开了我跟五姑姑,一挥袖,耳边就听见了一阵阵整齐的盔甲颤动声,无数披甲的战士如暗红色的潮水涌在了极乐宫门前,兵分两列,漫天的杀气顿时将众人的神经陡然提起。   “送这几位姑娘出城,要好生伺候,怠慢了一根汗毛,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阮姐淡淡说罢,立马走上来数位将士,没有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白公子……”   看着七姑姑等人脸上焦急的面孔,我笑了笑说:“快走吧,去落雁镇找淮北,好生安葬二姑姑,然后等我回去。”   等到众女随着将士离去,我转过头看着阮姐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囫囵   见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摇摇头,“别说共度良宵那些废话,我赶时间。”   极乐宫的大门被重重关闭,阮姐的眉头也随之轻轻一挑,笑道:“赶时间,难不成你还在等着白如霜回来,跟你一起离开么?”   我心头一颤,紧紧盯着阮姐,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知道?”   “在这凤楼里,还有什么事情是能瞒住我阮青的眼睛么?”   这个时候又有一名侍女端着酒壶来到她面前,阮青信手拈来,递到我面前说:“喝了它,喝了它之后,我会告诉你那姑娘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把夺过酒壶喝了底朝天,然后说:“她在哪?”   阮姐拿手朝我轻轻一指,“就在你身后。”   而就在我扭头的一瞬间,只感觉后脑勺一沉,眼前蓦地开始黑,便什么也不知道。   ……   黑暗中,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古道落日,黄河水清,我和卫君瑶相互依偎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河水,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悠悠河风,卫君瑶抬起头问我:“你会守护我一辈子吗?”   我笑着拂了拂她耳边被风吹乱的发髻,想要开口时,她却用手堵住我的嘴说:“即便不能厮守一生,但只要有过一念的温存,这一念,便是永恒。”   我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就像你上次所说,携手此生,绝迹于江湖,又为什么会只有一念了呢?”   卫君瑶摇摇头,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确定要和我携手此生,绝迹于江湖吗?”   随着话音,就看见卫君瑶那张脸上开始逐渐变得模糊,紧接着五官开始扭曲,开始变幻成为另一张脸。   白如霜!   我猛然睁开双眼,全身大汗淋漓,坐起身浓重地穿着粗气,观望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个密封的房间里,锥子型的房顶上挂着一盏暗红的烛灯,左右摇晃,带着烛火轻轻摆动。   又是一场梦。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但回想梦中的场景,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的卫君瑶,怎么就变成白如霜了呢?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微弱的呢喃在空旷的房间里悠悠响起,紧接着身边就传来一阵细微的“簌簌”声响,就像是有人在睡梦中轻轻翻了个身,一切都很轻,却在我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我全身僵在那里,大脑瞬时间陷入到了短路的状态中,可是身边的人就仿佛睡醒了一样,随着一声轻叹,一道雪白的人影紧贴着我坐了起来,二者四目相对,那人清澈的眸子里在闪过一丝疑惑之后,紧接着怒火喷出,只感觉眼前一花,就再度陷入到了深深的不醒当中。   “今天的事情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白如霜就算是上天遁地,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冰冷的话语在脑海中阵阵回响,而当我再度睁开眼时,房顶的烛火已然熄灭,一丝丝光亮透过旁边的窗户射进屋子,看着满屋的凌乱,还有昏迷之前那张恼羞成怒的面孔,我“噌”地站起身,一把推开房门,强烈的日光刺的我本能低眯起眼睛,可赶等再睁开眼时,眼前除了一片空地,和一棵棵被连根拔起的树根,再也见不到任何人的踪影。   整个人的大脑就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门前,一时间连最基本的思考,也都被抛的无影无踪。   从正午站到日落,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房中,穿上了衣服,缓缓朝着河岸边走了过去。   古道河水依旧浑浊,载着无数的人和事缓缓不知流向何处,翻滚的波涛中,一支小船正在朝着我快速靠拢,小船的样式十分熟悉,等离近了才发现,是落雁镖局的镖船。   江老大将船停靠在岸,满脸焦急地跑了上来,见我同样也望着他,才长长吐了口气说:“有人通知我到这来接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我上下蠕动下喉结,沙哑着嗓音说:“白如霜呢?”   江老大一愣,满面迷茫的说:“不知道啊,她不是和你在一块么,你俩走丢了?”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上船头,说:“回落雁镇。”   在船上江老大一直奇怪地看着我,可见我不说话,他也不敢吱声,直到回到了落雁镇渡口,他才说:“那几个姑姑一直在镖局等你,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我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自己转转。”   白如霜的计划早就被阮青还有九泉府的人洞穿,那晚离别之后她去逍遥殿正厅经历了什么我无从得知,可是既然凤楼和九泉府已然将我二人控制在手心,可又为什么直接不杀了我们,或者将我们囚禁呢?   又为什么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让我和白如霜……   问题全都出在了那壶酒上。   一个人坐在渡口,脑海中思绪万千。   白如霜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这是我在进到凤楼之后就发现了的,他们费尽心机陪我们演了一整晚的戏,就只是为了让我和她行云雨之事么,这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尤其是那个阮青,在昏迷之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在骗我,还是说凤楼真正的幕后主人,就是那个在古道中等我的前世?   盯着漆黑的河水狠狠抓了把头发,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涉足黄河故道的开始,便掉进了一些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就连七姑姑会出现在温泉池内,现在想想,也绝非偶然。   初出茅庐,天下无敌,再学三年,寸步难行。   最重要的是,我该如何再去面对卫君瑶?   她还在九狱九泉中苦苦寻找破解心魔的办法,整件事情又是凤楼和九泉府联手策划,她知晓此事不过是时间问题,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还算是个什么东西!   蓦地站起身,正要找江老大想办法把我送到九狱九泉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一直站着一人。   “你的心很乱。”   七姑姑站在那里,看着我淡淡道。   “我要去九狱九泉,你有办法没有?”我看着她说道。   “是因为她么?”   七姑姑叹了口气,“整个九狱九泉都将你视为无恶不赦的仇敌,你就这样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就算是死,我也要在临死之前把话说出来。”   绕过七姑姑直接迈步朝镖局走,可没走几步,就听她在身后说:“白师叔已经去了,有些话我想她会替你带到的。”   我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七姑姑一袭绿衫站在夜幕下,裙摆随着河风轻轻舞动,淡淡道:“在你回来之前白师叔已经来过了,她让我告诉你,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场梦罢了,吴山公主那边,她会替你去说的,让你不要冲动做傻事。”   我整个人呆立当场,看着她说:“白如霜去九狱九泉了?”   “我不知道。”七姑姑如实答道:“师叔走的匆忙,除了让我带话,还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七姑姑说着迈步向前,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到我手中说:“师叔说,白家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里面,等你什么时候发现了,就将这块玉佩打碎,她会回来找你。”   白家的秘密?   我颤抖着胳膊将玉佩接到手中,抬至面前才发现那是一块残缺的环形玉佩,首端断裂,剩下的半环,似龙身却又不见龙爪,身子弯曲,刚好形成了巨龙盘身的姿态。   打探了玉佩一眼,再将目光落在七姑姑身上,就感觉嗓子哑有些发紧,艰难地说:“既然是我白家的秘密,那她又怎么会知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无心胜败   “因为白师叔,就是你们白家人。”   七姑姑一石激起千层浪,我只感觉身体摇摇欲坠,险些直接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她说:“不可能,天下姓白的多了去了,她怎么可能是我白家人?!”   七姑姑却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我说:“要不然,凤楼和九泉府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只为你们两个苟合呢?”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在胸口,我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残魂之身正要扩散,可依旧不相信地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白如霜告诉你的?”   “老姆擅长攻心,在我们师姐妹几个面前,除非你的魂格要远远高于我们,否则无论你在想什么,只要我想知道,就没什么不清楚的。”   我迷茫地看着七姑姑,呢喃地说:“那我的身份,她也早就知道了?”   “连我们师姐妹都能看透的东西,师叔又怎么会看不见,除非她不想看。”   七姑姑幽幽地看着我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师叔的打击要远比你沉重许多,这次去九狱九泉,一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找九泉府复仇,以师叔的实力,纵使能斩杀那四大镇府的大人之一,可想要全身而退,却绝无可能。”   听了她的话,我愤怒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去?”   “你去有用么?”七姑姑苦笑了一声,“而且师叔在找到吴山公主将一切解释清楚之前,是断然不会去白白送命的,你要想帮她,或者说是帮你自己,亦或帮吴山公主,那就守好落雁镇,倘若哪天师叔和吴山公主有一人能回来,最起码不至于四处流浪,还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在这里等着她们,这样,就足够了。”   我摇摇头,“我不能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有些话不需要她去替我说,所有的事情我会当面跟君瑶说清楚,她若不肯原谅我,那我就以死谢罪!”   可七姑姑却冷笑一声道:“你还不清楚么,无论是九泉府还是凤楼把你们两个逼到这番田地,其目的就是从根上摧毁你白家,白家之人姐弟或姑侄通奸,行迹暴露之后,又想将吴山公主杀之而后快,到时候这件事情无论是在九狱九泉还是黄河古道都会传的沸沸扬扬,在你或者师叔找到吴山公主之前,你爷爷,包括哪些隐世的白家长者都会出现,九泉府和对白家有仇之人届时就会会集中兵力,将你们白家铲之而后快,彻底灭剿灭,从此以后,天上地下,都不会再有白家这个名号了。”   我听了木讷地摇摇头,“不可能,白家先祖早就葬身在了九狱九泉的葬龙谷中,哪有什么白家长者?”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七姑姑叹了口气,说:“自黄河古战场一战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你在葬龙谷看到的那些白家先祖的尸骸怎么可能就是白家门人的全部?真正死在那里的都是没能在最后时刻看穿九狱九泉秘密的庸者,而那些洞穿一切,早就在历史上销声匿迹的白家长者,此刻就在古道亦或者是九狱九泉的某个地方,等待着天机降临,重返于世。”   我满脸震惊地看着七姑姑,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像是黄河里的水,看不清,猜不透,但想了想还是问道:“九狱九泉的秘密,是什么?”   七姑姑却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说出刚才的那番话?”   “是灾变之前,老姆亲口对我讲的。”   我深深吸口气,目光紧盯着七姑姑问道:“那这古道的灾变,算不算是天机?”   可谁知七姑姑的目光却突然暗淡下来,转过头盯着滚滚流淌的河水,悠悠叹道:“天机不可测,若不是老姆洞穿了天机,我们姐妹几个又怎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天机……”   我呢喃了一声,突然一个机灵,看着她说:“你可会解卦?”   七姑姑疑惑地转过头,不解道:“你身上有卦?”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接着蹲下身子在沙质的地面上画出一个圆,同时脑海里拼命回想那日在葬龙谷白家先祖临死前所测出的那幅残卦,等到完成,又捡了颗石子放在正中心的位置,对七姑姑道:“此刮可有解?”   七姑姑皱着眉,盯着地上那个圈和圈里被打乱的纹路,沉吟了半天,才看着我说:“是残卦?”   我闻言一喜,点头说:“正是。”   七姑姑也蹲下了身子,将我手中的树枝接过,对着圈内比划了半天,幽幽地说:“布卦人是谁?”   “白家先祖。”我如实答道。   七姑姑点点头,深叹一声说:“窥天之卦,虽然卦象的纹路被破坏,但明显可以看出来卜卦者当时已经完成了卦测……”   接着一抬头,“此人可尚存于世?”   我摇摇头,“死了。”   “那就对了。”七姑姑叹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连同着卦象,一起被天道摧毁的吧?”   见我默不作声,七姑姑伸手拿起了位于圈中的石子说:“当时的卦眼可是枚铜钱?”   我点点头,“正是。”   “哪种?”七姑姑问道。   我一愣,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见她着急道:“秦半两,汉五铢,开元通宝,宋元通宝,还是永乐通宝?”   我迷茫地摇摇头,七姑姑却气的直接站了起来,“那钱呢,钱在哪?”   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大脑中瞬间清醒,激动地看着她说:“你能解卦?”   七姑姑重重地点点头,“当时测卦所用的卦眼一定最少有三枚五帝铜钱,而且也一定料到了卦象显现后的结局,才隐藏了这一枚通天卦眼,那枚铜钱肯定不一般,能瞒住天道之眼,只要能找到那枚卦眼铜钱,我就能帮你解卦!”   七姑姑的情绪突然十分亢奋,呢喃道:“瞒天之卦,瞒天之卦,只要找到卦眼,天机可测,天底下就再也没什么秘密了!”   紧接着止住了嘴型,看着我说:“卦眼在哪,你知不知道?”   我从震惊当中反应过来,却是淡淡地叹了口气说:“在一个人手上。”   “谁?”   “现任的吴山之主,卦眼就在他的手上。”   七姑姑愣了愣,随即也开始陷入到了沉默,但片刻后脸色又恢复如常,看着我说:“在师叔找到吴山公主之前,想办法从那人手中把卦眼偷回来,只要算出天机,就凭你一人,也能扭转天下大势,而且九狱九泉的时间和上面一样,我在凤楼里听人说,灾变后的古道时间已经彻底稳定,古道一日,人间一月,师叔去到九狱九泉一定没有那么快就找到吴山公主,在这段时间里,你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准备,拿到卦眼,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白小乙有负君瑶,已经没有脸面再谈胜败了。”   七姑姑激动的身形陡然一滞,可紧接着又看着我说:“难道你就不想报仇?”   我呆呆地看着她说:“报仇可以使时光逆转吗?”   “那你就不想知道白师叔到底是你白家的什么人吗?”七姑姑沉声问道。   回想到那无名屋子里的场景,还有门前一棵棵被连根拔起的树干,我只感觉心口一阵如刀绞般的刺痛,惨笑地望着布满黑夜的星辰,发声大笑,一直笑到声嘶力竭,嗓子里再也说不出话来,才干咳了几声,嘶哑着嗓音说:“如果真的可以,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第三百八十五章 船队   七姑姑站在那里一直盯着我,不再开口相劝,一双眼睛仿佛要将我的前世今生彻底洞穿,到最后,轻轻咬了咬银牙说:“你不报仇,我会去找凤楼算账的。”   七姑姑走后,我又将那块残玉捏在了手中,心中默叹,白如霜竟也是白家人,还是我的长辈,昨晚发生的事情,恐怕很快就要传遍整个九狱九泉和黄河故道,被世人皆知了吧。   残玉在手心触之微凉,就像是万千丝缕的愁绪透过体肤缠在心头,解不开,也抹不去。   那一晚上的记忆全失,一点也回想不起来,但是身体上到现在依旧还散发出的那股淡淡体香,却无时无刻地,在提醒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站在河边思绪万千,眼看着河流的尽头已经渐渐泛起了光晕,心叹一声正要转身离开时,在光晕的正当中,却隐隐多出了几个黑点,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开始越来越多,逐渐就布满了整个河面。   是船队。   当看清了那些黑点是数十艘船只时,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里是西北河域的尽头,就算是去朔方城,那也应该是从东边走,怎么会到这了呢。   没等我想清楚,耳边厢就听见一阵破空的风声,目光中一道黑色的光点正迎着面门越来越大,而当我看清楚它是一枚闪着黑光的箭头时,心头一沉,急忙侧过身,一把将箭头抓在手中,眼神瞟过,看着覆在黑铁上那一层暗青色液体,手中剑风盘旋,逐渐移从指间至在箭头,再朝着远处最近的一艘船只用力一丢,转身就朝着落雁镖局飞奔了过去。   此时夜阑更深,整个镖局除了门口两个守夜的镖师外,没有一丝灯火。   叫醒了那两个沉沉欲睡的镖师,告诉他敌袭的消息后,自己冲回了房间,找出黑铁剑,出门时正遇见花七颜,二人四目相对,简单说了下情况,就快速回到了渡口。   短暂的功夫那些密密麻麻的船队已经离着渡口不到两里范围之内,无数艘单体木船围着两艘巨大的战船正逆着河流缓缓朝着渡口驶近,花七颜皱了皱眉头,快速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再拿剪刀在纸上飞花乱舞,只是片息,一条活灵活现的纸龙便出现在了手中。   可是龙没有眼睛,虽有其形,却没有其意。   花七颜将食指含在皓齿之间,蹙眉用力一咬,紧接着快速在龙的双眼空白处点了两下,带着血眼的纸龙被她随手抛入河中,口中同时念念有词,继而眼睁睁地看着纸龙在被河水浸透的一瞬间,突然变长,似随着水流翻滚,却又像是活了过来在自己涌动着身躯,只是眨眼的功夫,一条足有十米长的黄色水龙,在水面上溅起一阵浪花,蓦地沉进水底,便朝着船队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虽然已经见识过这对大戏法师不少惊世骇俗的手段,可仅是转手间便裁出一条生灵活现的水龙出来,能游能动,实在还是忍不住为之深深咽了口口水。   水龙沉入水底后便在视线中彻底消失,而花七颜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各种活灵活现的水中猛兽一个个被灵巧的双手裁出,又一个个丢进水里,直到我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开始发白时,才阻止她说:“够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惨叫划破黎明的安静,远处船队中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不时的猛兽嘶吼伴随着不断地船只沉没,船队停在了水面中不再前行,而这个时候镖局里的众人也匆忙赶了过来,看着远处的混乱彼此的脸上都挂着迷茫,只有玉姐和锦月姑姑的眼神在地上的纸屑一扫而过后,再看了花七颜一眼,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花七颜说,纸怕水火,再高深的戏法在水中和火里也无法发挥其十分之一的作用,即便是敌人无法将这些纸兽摧毁,最多半柱香的功夫,便会自己湮灭在水中。   敌人来势汹汹,肯定不会被几张戏法所化的纸片阻挡住去路,不用等戏法自行消失,目光中,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为首的战场上一跃而下,整个人在水面上竟如履平地,快速将所有的纸兽,撕成了碎片。   众人面面相觑,我见江老大转身想要往镇子里跑,拦住他说:“叫人没用,有这种强者在,再多的人也只能充当炮灰。”   随即问锦月姑姑,大禁山林法准备的怎么样了?   锦月姑姑摇摇头,“还早,今天只能靠各位了。”   “是谁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攻打落雁镇呢?”   淮北一句话让大家安静了下来,看着视线中越来越靠近的船队,巨大的木质战船宛如一头吞河的巨兽,搅动着河水,破开河面上的浓雾,将无数的小船挡在身后,朝着渡口快速驶近。   “看来以后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听着江老大的苦笑,我将黑铁剑紧紧攥在手中,白如霜临别之时也没有将魂格还给我,整个人又仿佛回到了很早以前,看着高耸擎天的战船,我低声说:“花姑娘,待会儿打起来我想借用姑娘的借花献佛,只需要能让我在水面上不受阻就行。”   花七颜点点头,快速掏出一张白纸剪出两个纸人后,弯下腰紧贴在我的腿上说了声“不要见水”后,便转身朝远处跑了过去。   我差异地低下头,就见左右腿上两张纸人在花七颜离去之后就跟活了一样,顺着大腿就往下滑,一直到脚腕子的地方才停,接着四肢用力,一下就把脚腕抱的结结实实,怎么甩都甩都不掉。   可就在我注意纸人的瞬间,眼线的视线陡然一暗,战船缓缓停靠在岸,密密麻麻的船只也随之从战船的庇护下挪开,将整条河岸堵的水泄不通。   “不知是哪位大人清晨造访,有失远迎,还望不要赎罪。”   江老大看着雄伟的战船,向前一步跨过,朗声说道。   可是话音落罢,船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战船没有旗号,分不清来人是谁,而那些围在河岸边上的小船里,站着无数身披黑甲的战士,怒目直视,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江老大眉头皱了皱,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战船,清了清嗓子道:“敢问……”   “小心!”   一旁的淮北突然一个侧身闪在江老大面前,蓦地一抬手,一根和先前一样的长箭赫然出现在手中,只不过淮北攥着箭头的手,却在往外潺潺地流着鲜血。   “箭头有毒,快送淮北回去找草王疗伤!”   我冷喝了一声,随即目光里就见那些船上的将士仿佛收到信号一般蜂拥的就开始朝着岸上涌,暗道一声不妙,拼命催动的剑风也只能堪堪将自己的身体覆盖,掩护着江老大将淮北往镖局里送,其他人已经摆开了架势,和来敌战在了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战争打的众人措手不及,虽然以这种数量的敌人暂时对众人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可是刚才那道在河面上举手投足间便将花七颜戏法剿灭的身影却无异于一块顽石,压在众人的心口。   我一直都没有动,甚至没有去观察其他人的战况,将全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战船上,可是整艘船从里到外太安静了,甚至我连里面有没有人都无法确定,只能紧紧攥着剑柄,只等船内稍有异动,便可第一时间冲上去替众人解难。 第三百八十六章 情敌   耳边的战斗声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分毫,终于,就在我感觉精神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一道冰冷的目光从战船上缓缓射下,其当中的敌意竟让你不寒而栗,我凛了凛心神,拿件朝着船头一指,淡然道:“鬼鬼祟祟,可不是英雄所为。”   声音未落,船上顿时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你就是那个和自己姑奶奶通奸的白小乙?”   听见姑奶奶这个名字,我心头一颤,看来凤楼放出消息的速度要远比我预想的快上很多,而且听这人说话,似乎并不是单单为了落雁镇而来,顿时沉下心,冷声道:“你又是何人?”   “自古悲情多寂寥,可怜天下负心人呐……”   一声长长的悠叹从船头发出,紧接着视线中的船头上就出现一人,整个人在黎明的曙光下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却无法看清面孔。   “原来是个诗人。”我笑了笑,“大诗人千里迢迢而来,不仅仅是为了作诗吧?”   黑影没有说话,可是却能看见他的手在胸前一抖,像是抖开了一把折扇,悠悠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吴山公主此生此为一人守住冰清玉洁之身,却谁知等来了个和自己亲姑奶奶通奸的负心汉,当真是可悲,可叹,可怒啊!”   听他话里的酸意,我眉头一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你是吴山公主的仰慕者?”   那人呵呵笑了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该以何种死法,来告慰公主那颗受伤的心灵?”   我顿时无语地差点破口大骂,可是此人虽然说话办事看似不靠谱,可一身实力却是摆在那,顿时心中暗自思量对策,冲他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吴山公主现在何处?”   “你知道?”那人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她此刻正深陷险境,要是没人能尽快找到她,恐怕……”   我将后面的话压在喉咙里,此时朝阳已然升起,淡淡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正映照出船头上那个身穿一袭青衣,手持折扇,可面色却万分焦急的面孔上面,张了张嘴想说话,可眼神里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吴山公主此刻当然正在坐镇吴山郡,你是想骗走本尊,然后不杀你?”   我摇摇头,“你觉得你对吴山公主了解有多少?”   那人犹豫了一下,随即傲然说:“当然了解,本尊追随吴山公主上百年的光景,她没什么事情是本尊所不知道的,就连她当初镇压心魔我都有出过力,这可是只有最亲近之人才有机会去做的事情。”   我点点头,“说的没错,可是既然你对吴山公主这么了解,那灾变以后吴山的所作所为,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么?”   那人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吟道:“你是说……”   “是的。”我朗声道:“吴山现已经秘密另立新主,吴山公主早已被吴山的新主人囚禁在吴山郡的地牢里,我之所以会去找我那位姑奶奶,实则是奈何自身实力太浅,才想着找她帮忙,共同商议营救公主的对策,却不知被何人以讹传讹,变成了通奸这一说法。”   可那人却摇着头打断我道:“吴山公主身为四大势力之一的统领,以她的实力,怎么可能突然就被人圈禁,而且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连她的那些部属也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扩张势力范围,你分明就是在骗人!”   我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那你确定我就是白小乙了?”   “那是自然,本尊什么时候看错过人?”青衣男子道。   “那如果我说的是真的,你愿不愿意陪我去吴山郡解救吴山公主于水火之中?”我又问。   青衣男子脸色一僵,犹豫道:“可你如果是在骗我呢?”   我笑了,“你也看出来我打不过你,不如你带着我,咱俩去趟吴山郡,想办法和吴山公主见上一面,是非真假,岂不是一目了然?”   青衣男子犹豫了,眼神飘忽不定,不断在我身上来回打探,而这个时候,目光中却见在远处的河面上又缓缓驶来一艘小船,船是乌篷船,船头上挂着一盏早已熄灭的红灯,随着小船摇摇摆摆,很快就朝着岸边划了过来。   看着船打北方来,我心头一沉,过了落雁镇往北走,除了那座隔着上百公里水路的朔方城外再无其他人烟,怎么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一艘船呢。   船上那青衣男子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已经有人拦了上去,可是还没等将小船拦停,却见在小船过后,一艘庞大的黑龙战船在众人的目光中隐现,并且丝毫将河岸围堵的船只,径直就朝着渡口驶了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吸引,齐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序地朝两边退回,而就在大家的目光中,那几支拦下乌篷船上的数十名战士直接被从黑龙战船上射出的箭给扎成了马蜂窝,眼看着死尸落水,青衣男子脸色一寒,正要摆手攻击时,黑龙战船上突然扬起硕大的风帆,风帆迎风震鼓,大大的“吴”字,进入到每一个人的视线当中。   吴霁云。   看着他突然出现,我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而且这个带着“吴”字的黑龙战船让青衣男子似乎有些失神,眼睁睁看着乌篷船和战船靠岸,所经之处,所有围堵的船只全都自觉让在了一边。   同时我也看清楚了在乌篷船的船头灯上也写着一个字,凤。   黑龙战船的夹板放开,落在岸边,吴霁云依旧一身傲气凛然地挎刀上岸,却对岸边的状况视而不见,径直迈步走到我跟前说:“给你送了个人来。”   我心中到此时已经对面前的局势明白了个大概,可不甘心让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划就此流产,冲着吴霁云淡淡道:“吴将军所护送之人,可是吴山公主?”   吴霁云一愣,看看我,余光又斜瞥了船头上的青衣男子一眼,会心地点点头,抱拳道:“正是!”   可见他接下来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转身来到乌篷船旁边,强按下胸口狂跳的心,轻声说:“公主,我来了,下船吧。”   说完后只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可是船里却半天都没有动静,我忍不住斜瞥了一眼青衣男子,就发现他也是一脸激动地在朝我这看,就咽了口口水说:“公主,下船吧。”   听着从船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女人叹息,紧接着船帘被挑开,穿着大红袍的“吴山公主”轻轻探出头,将手伸到我面前说:“不扶我一把么?”   我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将她牵了出来,而这个“吴山公主”一露面,别说青衣男子了,就连吴霁云就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极其刺耳的声音,陡然在黑龙战船上响了起来。   “吴山公主?”   长水水师的监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船头,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可紧接着脸色开始大变,不等他转身要再跑,吴霁云便已经飞身跃上了船头,脸色铁青抽出腰间的挎刀,手起刀落,直接将监军的脑袋砍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场的人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我瞬间反应过来,朝着吴霁云使了个眼色,吴霁云瞬间镇臂高呼:“捍卫吴山公主的荣耀!”   紧接着就见黑龙战船上铁甲涌动,无数的将士出现在船头,看着地面上的红影脸上都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激动神情,跟着吴霁云声声怒吼:“捍卫吴山公主的荣耀!”   “捍卫吴山公主的荣耀!”   “捍卫吴山公主的荣耀!”   …… 第三百八十七章 竹林密谈   看着满脸惊慌的“吴山公主”,我微微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这种风月场合里的老手又怎么会不明白眼前到底该做什么,慌乱的表情瞬间变得高傲,轻轻一挥衣袖,便踱步往前走。   没有管身后发生的事,一直将她送进了落雁镖局,江老大一见我立马就跑了过来,我抬手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冷声道:“给公主安排一间安静点的偏房,除了我,任何人也不能靠近!”   江老大惊愕地看了眼“公主”,连连点头,带她走后我又转身离开了镖局,可人还没走几步,就见青衣男子跟疯了一样冲了过来,似要越我而过,便被我一把抓住胳膊,寒声道:“你想轻薄公主?”   青衣男子身形一滞,急忙摆手:“我没有我没有,就是能亲眼目睹公主的真容有些情不自禁,公主人呢?人在哪?”   “休息了。”我淡淡地说了一声,随即狐疑地看向他说:“你是第一次见公主?”   青衣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寻常都只是见画中和别人口中的公主,今日头一次目睹阵容,有所失态,见白公子见笑了。”   可脸色突然一变,郑重地对我说:“你当真没和你那姑奶奶……”   我冷笑道:“如果是真的,你觉得公主还会来找我么?”   “那你为什么会说她被囚禁在吴山郡的地牢?”青衣男子疑惑道。   我笑了笑,拿手指着迎面走来的吴霁云说:“公主被押解的途中,是吴将军将她救了出来,而方才所斩之人,正是新人吴山主的心腹,派来监视押解过程的监军。”   “整个落雁镇河防已经安排妥当,闲杂人等请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杀无赦!”   见吴霁云抽出腰间的挎刀,青衣男子脸色一变,我淡淡说道:“你先回船上等着吧,公主愿不愿见你,还得我亲自问过她后再通知你。”   青衣男子一喜,刚想说话,可看着吴霁云冷峻的面孔,连连道谢之后,便飞也般地朝着渡口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青衣男子的消失不过眨眼间便没了踪影,就连吴霁云也不由得脸色微微动容,看着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深深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二人绕过镖局来到竹林,我想了想,便把在凤楼里经历的事情抛去前因后果和那晚的事情跟他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吴霁云听完面露疑色,“那现如今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说:“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公主的事情。”   吴霁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此番将监军斩杀,恐怕吴山已经是容下我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我问道。   “你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吴霁云反问道。   我耸了耸肩,“本来是计划借刚才那个家伙的手,去吴山郡探一探那边的虚实,现在好了,已经有个吴山公主在这,估计他哪也不想去了。”   “你要去吴山郡?”吴霁云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沉吟说:“此时的吴山郡无异于龙潭虎穴,就算是他,怕是去了也无生路。”   听了他的话我陷入到了沉默,以我目前的实力如果鬼婴不来找我也罢,但是如果我就这样去明目张胆的以身试险,特别是在了有了凤楼的教训之后,以鬼婴的手段和心机不可能一丝察觉都没有,我不能再重蹈之前的覆辙,可是眼看着所有的事情都在一些人的手中按照他们的意思缓缓发展,我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去做,眼下唯一能反败为胜的就是在鬼婴手中的那枚铜钱,包括那杆白旗还有黑龙印,这些以我先前实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却在这个时候每一个都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如今的落雁镇在没有了白如霜的情况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起来扛起大旗,带领众人在这个乱世之中继续走下去。   想到这里,我看着吴霁云说:“吴将军,监军被杀得事情,你觉得多久才能传到吴山郡那里?”   吴霁云想了想,“怕是现在已经知道了。”   我心头一落,可还是不甘心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去吴山郡么?你又是怎么到这来,又怎么遇见那个支凤楼小船的?”   “诶……”吴霁云却没由来地叹了口,“新来的吴山主也想要在凤楼里分一杯羹,才派我到这边来和阮姐先谈一谈联合的意向,可谁知道那天晚上凤楼谢绝外人进入,就在朔方城停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见到阮青将事情谈完之后,她却让我带这个女人来找你,说是你安排好的。”   “这个阮青!”   一想到那那颗藏在绝美面孔下的蛇心,就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根,设计陷害我和白如霜还不够,竟然又将这个花魁给我送到落雁镇来,是胜利者向失败者的扬威,还是说这个女人也是她计划当中的一份子。   本想直接去找那女人问清楚,可想到眼下还得用她来控制住哪个青衣男子,顿时叹了口气,说:“我有样东西在吴山郡,如果能在短时间内想办法拿回来,非但可以将吴山公主从困境中解脱,兴许还能一转当下的天下大势,让你我立于不败之地。”   吴霁云沉默了会儿,随即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长水校尉,即便是没有将监军斩杀,也没有资格带你去吴山郡,那里现如今是整个吴山的要害中枢,最低也得将军级别的武官才能随意出入,以我目前所掌握的那些还对公主心存旧念的旧部来看,也只吴大将军才能做得到了。”   “那吴将军现在人在哪?”我急忙道。   吴霁云一摆手,“吴山郡,我也联系不到他,每次有任务都是他直接安排人下达到我手上,现在的整个吴山军制十分复杂,像他这种级别的大将军,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能主动接触到他的。”   希望再一次破灭,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整个竹林里郁郁葱葱的绿竹,脑海中灵光乍现,蹭地坐起身,看着他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吴将军现在是镇北大将军,还手握着平北远征军的军权是吧?”   吴霁云疑惑地看着我说:“正是。”   “那如果北边出了什么麻烦,是不是都得他来解决?”我问道。   吴霁云想了想说:“那得看是什么麻烦,如果只是一些小的争端的话,只需要一些校尉和中军就能解决,除非是能威胁到吴山势力范围的大麻烦或者战争,否则吴将军都不会轻易亲自插手。”   “那吴山目前在北边最大的城镇是哪座?”我欣喜道。   吴霁云闻言脸色变了变,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你不会是想去攻城吧?”   见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立马摆手说:“不行不行,吴山现在在北方所掌握的最大的城镇离这里大约300里水路,名曰五原,除去城防军千人外,一边不到10公里的卫城内还驻扎着8000守军,并且五原城归安北将军直接管辖,此人除了善兵之外,其本身也是位难得一见的高手,凭咱们这点人马,估计连城门都摸不到,就被杀得不剩一兵一卒了。””   我听了点了点头,说:“如果咱们的目的不是攻城,只是为了骗取守军出动,有多大把握?”   吴霁云想了想说:“我手下只有300人不到,凭这点兵力,不足以逼出卫城守军。”   我笑了笑:“那再加上刚才那家伙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女人心   吴霁云的脸上明显写着不可置信,皱着眉说:“他的人虽然多,可全都是乌合之众,这些人放在真正的战争里,连炮灰都算不上。”   我摇摇头,“我说过,咱们的旨意不在夺城,而在骗取卫城的守军出动,然后让他们短暂的在路上消失,造成足够大的轰动,哪怕最后吴将军不亲自赶来支援,只要能让咱们这边的消息传递过去,就不愁没有办法让他主动来找咱们。”   吴霁云眯着眼睛盯着我说:“你有办法让八千的守军在十公里的路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人间蒸发?”   我点点头,“我有,而且我还需要你士兵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盔甲!”   二人离开竹林后,我回到镖局直接找到江老大,让他带我去那个假的吴山公主的休息处,她也似乎一直在等我,房门刚被叩响了一声,门分左右,从里面打开,“吴山公主”笑着看着我说:“可算想起了我?”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是谁?”   “吴山公主”秀眉一挑,自顾自地转过身坐在床头上,随手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斟满了一杯,说:“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变成任何人。”   “兰花门。”我轻轻吐了口气,反手将房门紧闭,可看着她就要脱衣服,我止住她说:“我来是找你谈事情的。”   “吴山公主”笑颜如花,将手轻轻搭在衣襟,妩媚地看了我一眼,“你难道不会一心二用么?”   “我不希望今后在看见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再做相同的动作。”我脸上充满了寒气,盯着她说:“你是不是兰花门弟子?”   “就算是吧。”“吴山公主”收起了手上的工作,将茶杯轻轻放回了桌面说:“你今天来我,是不是想让我继续假扮吴山公主,然后替你赚取争雄的资本?”   我整个人一愣,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风尘女人,心头微骇,随即脸色恢复如常,搬出凳子坐在她对面,二者四目相对,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萦尘。”女子竟像是回忆了片刻,才说道。   “萦尘……”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这个名字,再看向眼前女子时,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悲哀,或许她在凤楼的客人眼中今天叫吴山公主,明天说不定又是哪个闻名古道女子的化身,没人会在意她真正的名字叫什么,就连她自己,这么长时间活在他人的影子下面,想要想起自己叫什么,也需要回忆才能记起。   缓了缓心神,我淡淡问道:“你在凤楼之前,是做什么的?”   可谁知萦尘突然噗嗤一乐,拂袖掩嘴说:“我自打生下来三世都在凤楼卖艺,你是想问我是做什么的,还是怎么做的?”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她的挑逗,想了想说:“那你对凤楼的事情知道多少?阮青这次让你来,究竟想要你做什么?”   “当然是监视你啊。”萦尘斜靠在床榻上看着我说:“她让我来看看你和自己的亲姑奶奶通奸后会是什么反应和遭遇,然后每三天汇报一次,仅此而已。”   接着又说:“当然代价就是这段时间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我站起身,着实有些无语地看着她说:“废话不多说,不管你来这里安什么心,但是你既然说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个忙,你答不答应?”   萦尘没有说话,抿着嘴皱了皱眉头,沉吟道:“你是不是想让继续假扮吴山公主的身份,骗渡口上的那个穿青衣服的傻子,替你卖命?”   看着我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面色,萦尘咯咯笑道:“你们这些男人,有什么小心思能瞒得过本姑娘的么,那个傻子一看就是对吴山公主单相思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不过也难怪,只要我每次扮成这幅样子出场,都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男人的哀嚎,整个古道垂帘吴山公主相貌和地位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一点也不奇怪。”   我听完咽了口口水,犹豫道:“那你知道我让你骗他干什么么?”   “这个……”萦尘脸上纠结了一下,可随即恢复如常,笑着看着我说:“吴山将领杀死了监军,其目的只有一个,摆脱现如今吴山主的控制,可是就凭他手里握着的那点兵力,再加上你这边的人,充其量也不够吴山填牙缝的,所以你才会让我骗那个傻子来当你们的挡箭牌,可就算再来十个这样的傻子,面对吴山即将到来的怒火,不等火势蔓延到落雁镇,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会被余威烧成灰烬。”   说到这里,萦尘止下了话题,噘着嘴想了想说:“而且如果传闻你和吴山公主的感情是真的话,那你一定是想借我来造势,吸引吴山公主旧部的注意力,至于目的嘛,无非是称王霸业,做你们男人除了在女人身上之外,最爱做的事情了。”   我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谈笑风生的女人,实在是很难将她和凤楼联系在一起,深深吸了口气说:“我真想杀了你。”   “可是杀了我,你整个计划当中最关键的一环,可就没有了。”萦尘笑道。   “那我是不是得感谢阮青,雪中送炭,在这个时候给我送来了这个么个大礼?”   “”   ……   青衣男子在见过萦尘之后,便将自己所有带来以及还没有带来的人全都安顿在了落雁镇,自己就守在她的房间门口,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让靠近一步,而江老大已经拿着吴霁云部下的盔甲第一时间赶到了铜陀镇,召集了镇上所有铁匠铺连夜打造了两千多副制式相同的盔甲,足足用了十几艘镖船来回拉了数十趟,才把落雁镇上所有人都换上,然后统一交给吴霁云统管。   站在竹林里,我看着锦月姑姑说:“一个能容纳八千人的大禁山林法,最快布置需要多长的时间?”   锦月姑姑想了想说:“只是八千人的话,改良版的小禁山林法再配上大戏法,便足以,但是最快也得接近一周的时间才能完成。”   我摇摇头,“事关重大,一个晚上,最多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要八千人在里面最少被困住两个时辰,能不能做到?”   锦悦姑姑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沉吟道:“两个时辰,就不需要大紧山林法了。”   “那需要什么?”   “九牛深渊法。”   锦悦姑姑想了想说:“不过此阵需要九头纯铁打造的黑牛,而且到时需要我亲自在里面坐阵,还需要三个身手和力量都极好的帮手,只要能做到这两点,我保证可以让那八千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接着看着我道:“三个时辰。”   ……   江老大刚刚结束了盔甲的锻造和运送任务,接着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赶往铜陀开始准备九尊高五寸五,重达两吨的铁牛,只不过因为两千多具盔甲的铁量消耗,整个铜陀镇上基本上已经再无锻铁可用,就又安排淮北征集了这一带所有的船只,开始沿河往南,收购锻铁。   一切都看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可霍老太至今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草王在一边给霍老太疗伤的同时,手中同样没有忘了千岁蝙蝠尸体的提炼工作,虽然到现在为止,其药效的副作用已经较之前好上不少,可是没有了魂格,只是凭着一副残魂之躯服用此物,其行为无异于暴殄天物。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战备   阮青的手段也开始随着时间逐渐体现出效果,越来越人的人开始找到落雁镇指明要跟我单挑,但是这些人中却一个白家人都没又出现,反倒是卫君瑶的暗恋者来了不少,抱着废物利用的态度,由萦尘假扮的吴山公主出面,让他门口的站岗侍卫由青衣男子一人开始变成了五人,镇上的杂牌驻军,也由2000变成了接近4000。   手底下人数的增多丝毫没有让我觉得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难度会降低多少,胜败全在锦月姑姑的九牛深渊法能不能奏效,还有效果发挥如何,至于这些乌合之众,就如吴霁云所说,在真正的战争里,只有经历过血与泪洗礼的战士,才能真正笑道最后。   人多生乱,眼看着不大的镇子开始发生越来越多的冲突,我和吴霁云商量了半宿,决定采取优胜劣汰的筛选法则,只留下一批堪当重用的将是交给他加以训练,等时机成熟直接编入到他的军中,也算是填充了落雁镇的巡防,至于剩下的,全他娘的去种树,等大禁山林法完成之后,再看情况安排去处。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在第5天时,江老大在资源极度短缺的情况下终于赶出了5头重量和尺寸都符合锦月姑姑要求的铁牛,铁牛和人员没有第一时间拉过去,而是在落雁镇严阵以待,剩下的四头继续加紧时间锻造,由我和锦月姑姑先行探路,只等一声令下,便可会师南下。   三百公里的水路,逆流而下,差不多两天的功夫才到了五原城的地界,而且沿途我还注意到一个问题,从进入五原城百丽范围内,黄河两岸的城镇便开始络绎增多了起来,其人口和面积从外面看都比落雁镇大上不少,当中甚至不乏贸易繁忙的小型港口,这不由得让我暗自担忧,数千人的运输光靠镖船是不可能完成的,现如今落雁镇渡口总共停靠着加上黑龙战船在内的共四艘可容纳五百人以前的大型战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沿河而过,恐怕还没有进五原城地界,就会被半路拦截,整个计划也就会随之泡汤。   和锦月姑姑说出整个顾虑后,她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担心,只是仔细观察两岸的状况,说:“鲁班术下卷中有起九龙海水之法,再加上小型的铁牛藏身咒,可以将大半的船只隐没在那晚的狂潮之中,而且到时我会安排师妹提前准备三仙归洞的大戏法术,不说做到无人察觉,但起码不会引起人的重视。   锦月姑姑说完之后便进船篷取出一只金鹰,将所要准备的一切应用之物写在纸上,放金鹰回去传信。   负责给我和锦月姑姑引路划船的是镖局内的一位老镖师,五世都在这一带行船走镖,即便是经历过大灾变的河道,只要他看一眼,就能分辨出目前处在什么方位和位置。   镖师直接载着我二人沿河行进,停在了五原城渡口,整个渡口一派繁忙之境,一艘艘大型商船走了又来,码头上的脚夫光着膀子扛着大大小小的货物不断来回窜动,行人客船往来不停,络绎不绝地马车在渡口和城池间飞奔,溅起一阵阵黄色的尘烟。   三人下船后,没有坐车,直接沿着官道往城里走,码头离着城门的距离虽然不远,可大概是战乱还未平息的缘故,视线中随处可见披甲持刀的战士肃穆地盯着来往的行人,中间有几个似乎因为费用问题发生争执的路人和脚夫,说话声尚未抬高,便被人直接架着膀子,拖到远处不见了踪影。   一路走来,看着军纪严明的五原城城防,我不由得心中暗自担忧,一旁的锦月姑姑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口中不断在呢喃些什么,然后停下脚步说:“不要进城了,麻烦镖师去通知镇子上的人明晚在顾城集合,到时我和小乙自然会去接应。”   顾城是离着五原城最近的一座四周没什么城镇的孤城,城镇不大,是我们之前约好攻取五原城的集合点,只是九牛深渊法中所需要的九头铁牛到目前才刚刚造好了五头,还有四头估计最快也得四天,明天就集合攻城,会不会时间太早了点?   见我满脸疑惑,锦月姑姑环顾四周,随后拿手轻指了一下城墙,说:“五原城的城垣经历大战尚未完全修补完善,但是照着目前这样子最多后天就可以竣工,所以咱们必须借这波东风,赶在它形成铁壁铜墙之前,将它攻下来!”   顺着锦月姑姑的手指方向,我才发现浩浩荡荡的五原城城垣在靠近码头的连接处似被大力破坏,一个不规则的缺口横接两面城墙,但是缺口中已然被一条条巨型木桩填补完整,此刻正有不少苦力正架着云梯,朝着缺口处不断地运送着石砖。   我见状不禁动容,急忙吩咐镖师回去后,见锦月姑姑盯着那里像还是不大放心,说了声“等我一会儿”,转身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在地上抓起一把湿泥,用手不断地搓捏,很快地变成一个简陋的小泥人之后,便直接朝着断裂的城垣走了过去。   我看着她就这么大条条地迎面扎进苦力人堆里心里正有些担心,可突然发现长得好看的人似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特别吃香,特别是锦月姑姑那张瓷娃娃脸,一在人群里出现,那些个身边的苦力全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然后就见她一脸童真地拿手指着城墙像是在询问着什么,旁边的苦力争先恐后连说带比划,可就在时候,吊在空中的一块巨石砖刚好松开往豁口里砸,紧接着就见锦月姑姑攥着泥人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朝着城墙一丢,泥人穿过人群正落在即将被砸压得城基上,上方的巨石也在同时落下,将泥人砸了个稀巴烂。   等到锦月姑姑回来,我依旧迷茫地看着她,却见她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怪笑,低声说:“记住这块砖的位置,等明天晚上就以它为突破口,攻之必破。”   做完这一切,按照镖师之前的指路,二人绕过冗长的围墙来到了城池的偏门入口,此时偏门的城门紧闭,却能从地上看见一道道长期车轱辘碾压行走所留下的痕迹,痕迹顺着城门一直延伸到远处看不见的位置,但终点,一定就是屯有八千驻军的卫城。   不到十里的路程范围,却是分出明晚决战胜负的关键点。   二人在城门下逗留了片刻,顺着痕迹开始往前走,这一带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只有一条浅浅的土路在地上划出可以分辨的痕迹,四周没有丝毫可以遮掩行踪的东西,也就意味着到了明天晚上攻城之前,我们或许需要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布下九牛深渊阵,其难度之大,和可能要冒的风险,不言而喻。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我和锦月姑姑没敢直接走近卫城,只是远远地能看见城池的轮廓便停了下来,锦月姑姑锁眉沉目,不断地观望四周,沉吟道:“看来明晚布阵,得全靠师妹的戏法障眼,才能确保安全了。”   “可是九头这么大的铁块子,想要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运过来,再完成布阵,就算有障眼法,恐怕也不太容易吧?“我沉吟道。   锦月姑姑没有说话,目光不断在两座城池之间来回扫,接着又看向河面说:“你觉得从这里到河岸有多远?“   我皱了皱眉,目测了一下说:“三百米不到吧。“   锦月姑姑突然笑了,说:“我有办法了。“ 第三百九十章 大战降临   为了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二人没有在这里进行过多的停留,回到渡口后详细地将整座城城墙上的布控和轮守时间牢牢记在脑海,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又转身折了回去。   此时夜阑人静,两边的城池里都可以从这个位置看见星星灯火,当中以卫城最盛,所有的光亮集中在了一圈,应该是负责守夜的兵丁在城墙上燃起的火把所致。   两个人站在那里仔细端详了片刻,确定不会有人看守之后,锦月姑姑仰观星空,手指上不断掐诀,踱着步子来回走动,不时地蹲下身拿树枝在地面上做出一道道记号,然后再将树枝竖在面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两座城池间细细比划,其动作和神态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正在测量地基准备搭建房屋的木匠,半晌之后,招呼我一起来到了河岸,蹲下身开始抓着岸边的湿泥,用手捏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泥人出来。   我看着实在是有些好奇,左右打探了一番,才压低了声音说:“你到底在干嘛?”   锦月姑姑头也不抬道:“我在请东、南、西、北、中的五方胎神,起在万丈虚空不占之地,不占之方,然后还要请出南斗六星、北斗七星、还有普庵祖师、灵齐祖师一齐来这里,建造一座和五原城一模一样的城池,这样明天运送铁牛来这里时,卫城的人就只能看见一座隐埋在夜幕下的城市轮廓,而你我皆在城池当中,就算是唱堂会,演戏法,卫城的人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我听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你是想在这里起一座和五原城一模一样的海市蜃楼?“   锦月姑姑没有回答我,手上的动作飞快,一具具活灵活现的泥人不断被放置在地面上,足有十来具之后,锦月姑姑才站起了身,抬头看向星空说:“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说完又将脚底下的泥胎排兵布列,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掐诀于眼前,闭目沉吟道:“太阳出来绿阳阳,照见五方起水郎,一起东方甲乙木,二起南方丙丁火,三起西方庚辛金,四起北方壬揆水,五起中央戊已土,土德星君下凡尘!”   说完,眼前的视线中,就见五道淡淡的光晕从夜空中洒落,直直地照在了脚底的五个泥胎上面。   我整个人都看傻了,可是这道光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消失于无形之后,就见锦月姑姑去弯腰在河水里捧出一捧水,逐个洒在泥胎上面,继续念道:“一洒东方胎神稳正,二洒南方胎神稳正,三洒西方胎神稳正,四洒北方胎神稳正……”   五个泥胎在她的手下全被撒上一层浅浅的河水后,锦月姑姑长长地舒了口气说:“行不行,就全交给老天了。”   二人坐在河边守着五方胎神一直到了天亮,锦月姑姑继续留在这里,而我则提前离开回到渡口,去和吴霁云等人合会。   当我赶到五原城码头时,老镖师已经守在渡口,见我来急忙招呼我上船,来到船上之后,他才告诉我说:“一切都已经转告到了,今天晚上子时,战船还有铁牛,将会全部抵达顾城。”   我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九头铁牛现在能用的有几个?”   老镖师面露难堪:“加上之前那五个和这一天一夜赶出来的两个,还差两个。”   我闻言叹了口气,七个就七个吧,既然锦月姑姑都不介意,到时她肯定还有办法。   等到了顾城河域时,天色尚早,一个人独自站在船头,看着两边来来往往行船,再想起今晚的夜袭,一时间思绪有些凌乱,这将是我白小乙踏足古道的第一场战争,胜败决定生死,战势关乎从今往后整个落雁镇的走势,想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还有此时此刻正在九狱九泉的卫君瑶,顿时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拳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感觉脚底下一阵猛烈的摇晃,像是小船遭到剧烈撞击,前后摇摆,出神之际,一个脚底不稳险些掉进了水里。   撞船了?   我纳闷地转过头,却发现一艘比镖船大一号的小型木船紧紧贴在身后,船体黝黑,见不到任何标识,顿时心头咯噔一下,在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直接影响今晚的行动,见镖师从船舱里钻出来看着身后的木船正欲开口,我摆摆手说:“算了,走吧,找个岸边停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在这里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镖师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木船正要拿起船桨将船划走时,就听见一阵怒骂从木船里传了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在河道上瞎停船,要是撞坏了老子的船,你他娘的赔得起吗?!”   伴随着话音,一道黑色身影从船舱口弯腰直起,我见镖师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便朝他使了个眼神,同时目光紧紧盯着木船上之人,等到人影在视线中逐渐显现出面孔,不由得脱口而出:“刘云飞?”   刘云飞穿一身黑色的劲衣,正骂骂咧咧地朝我这边看,当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时随之一愣,紧接着瞪大了眼睛,直接一个窜步从木船上跃到跟前,一把抓着我的胳膊说:“大哥啊,可算见到你了。”   看着他激动的面孔,我着实有些意外道:“你怎么在这,猫头鹰呢,没和你在一起么?”   李云飞一听,顿时拉下脸说:“我哪知道他在哪,自从被公主发配到这里来之后就天天练功,俩人连次面都没见,后来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可以出师回家的时候,娘的才刚上船,古道就塌了。”   接着目光在船上扫过,疑惑地看着我时候:“大哥,怎么就你一个,吴山公主呢?”   我左右瞧了眼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拽着刘云飞钻进到船舱里,盯着他说:“今天晚上我这边要干个大的,你来不来?”   刘云飞瞪大了眼睛:“啥大的。”   “攻城!”   学满出师的刘云飞的意外出现,着实让我提着的心松了半截,我没有给他交代太多细节,只是告诉他说,晚上只需要听一个名叫吴霁云的安排便可,不可擅自行动,要是出了乱子,我还让他继续去练功,最少练十年。   刘云飞一听练功,顿时将眼珠子都差点摇的甩了出来,二人坐在船舱里听他讲述着来到古道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才了解卫君瑶安排他去十三连环邬所找的那个人是个用刀的高手,这么长时间以来在他的指点下,虽然遭了不少罪,但其对阎罗斩的领悟可谓是一日千里,今天晚上的行动有了他的加入,胜算将会大上不少。   一直到天黑,顾城附近的河域开始变得行船稀少,城门也伴随着暮色降临缓缓关闭,四周异常的宁静,“哗啦啦”的河水声根本无法掩盖我此时胸口的心跳,目光死死盯着落雁镇的方向,不知不觉将手中的剑柄握的微微颤动,直到眼睛都看涩了,翻滚的河面上,一艘巨大无比的黑色战船,悄悄划破夜幕,一点声音地都没有地朝面前驶了过来。   黑龙战船的背后是紧跟着的三艘大型战船,无数的乌篷船夹在当中,浩浩荡荡,铺满整条河面,看在眼里只感觉一股热血冲脑,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随之化为了无形。   威风凛凛的吴霁云将军挎刀站在船头,冰冷的目光扫视河面,当看见亮着船灯的镖船时,一抬手,所有的战船,便齐齐停了下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前奏   镖船上的人弃船登上了黑龙战船,整艘船上五百名将士安静地如同树桩一般钉死在船板,吴霁云站在船头,看着身后的连城一条河面的战船说:“中型战船三艘,共载精锐将士1300人,铁牛8头,乌篷船加独木船共190支,载士兵2000,商船两艘,载有攻城器械十副,这是目前落雁镇所能调集的全部力量,你要不要清点一下。”   我摇摇头,目光扫视河面上那一艘艘寂静的船只,深吸口气说:“等攻城开始后,我会和锦月姑姑护阵拦截卫城的8000守军,估计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时辰,到时五原城那边,就全拜托吴将军了。”   吴霁云没有直接回我的话,沉吟了片刻,说:“不知道白大人有没有考虑过此次攻城后,无论胜负,今后将面对的吴山怒火会是如何?一时的胜利如果不能换来长时间的稳定话,怕是胜不能赢啊……”   我知道吴霁云在担心什么,眼下落雁镇的兵力即便能打赢今晚的这场战争,可是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将是整个吴山无穷无尽的打击和报复,整个吴山抛去那些乌合之众能真正有一战之力的兵力也就只有这三艘战船上的不到1500人,1500人,或许较之前的落雁镇已经成长不少,但是若是放在整个黄河古道的大战争里,怕是连朵浪花都卷不起来。   想了想,我看着吴霁云说:“其实在白天观察完五原城的整个地势和概况后,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今天晚上不是佯攻,而是誓要将此城夺下来,吴将军觉得,能守住多久?”   吴霁云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我说:“攻城?以咱们兵力和器械,就算是拼尽全力,不惜任何代价,怕是连城门都破不开,自古以来,无论在什么样的战争中,攻城永远都是难度和伤亡最大的举动,即便你能将卫城的守军拖住哪怕五个时辰,我这边纵使可以破开城门,可之后呢,残存的兵力十不足一,又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八千驻军?”   “可如果我能将那八千驻军彻底地在地面上消失,吴将军有没有把握将五原城在吴山的疯狂报复下,守住一个月?”我沉声问道。   “你是个疯子。”吴霁云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可还是郑重道:“若你真的能将八千卫城驻军彻底抹去,一个月我不敢说,但是十天,最少十天,我可保五原城无忧。”   “十天……”我深深吸了口气,随后道:“那就十天,今天晚上改佯攻为强攻,黄沙百战穿黑甲,不破五原誓不还!”   二人说话的时间,平静流淌的河水突然开始变得汹涌,一股股越涨越高的浪头不断地拍打在夹板,在二人的瞩目中,一艘亮着灯的小船却在浪涛中丝毫不受影响的缓缓朝着船队驶近。   “她来了。”   锦月姑姑站在船头没有下船,所有的巨浪都围绕着小船剧烈翻涌,搅动着视线内所有的河水如海潮般不断上涌,却唯独留下河中心地带平静如初,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在头前越过,径直落在了锦月姑姑的身边,二人四目相对,花七颜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长串如同过年时挂在门庭上的长联,朝着空中用力一甩,长联无火自燃,在河风中化为灰烬,洋洋洒洒地就朝着船头飘了过来。   我和吴霁云面面相觑,下意识地随着余灰转了下头,可是就这一回头,竟然发现在身后紧随的两艘战船,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船还漂浮在河面上,并且站在船上的将士也是一脸迷茫地四处观望,通过道道射过来的眼神,可以发现,这些人似乎在找我们。   “三仙归洞。”   我惊叹了一声,随后就见载着锦月姑姑和花七颜的乌篷船已经调转了船头,吴将军缓过神来一抬手,一声仿佛闷雷般的鼓声陡然在心头一跳,巨大的黑龙战船微微颤动,在两边巨浪的掩护下,跟随着乌篷船缓缓向前行驶。   夜幕中,滔天的巨浪遮掩住了上百支小船的行踪,浪打河岸的声响覆盖住了三艘巨大战船破开水面的响声,数千人悄无声息地朝着睡梦中的五原城静静靠拢,吴霁云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是那双深邃眼睛里所不时散发出的炙热光芒,就宛如一头在深夜里捕食的恶狼,安静地蛰伏在丛林里,只等猎物露出马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向前,按住它的身体,然后狠狠地咬断喉咙。   江老大还有玉姐等人留守落雁镇,随军前来的只有作为锦月姑姑护阵的淮北跟花七颜二人,还有卫君瑶的那些仰慕者,淮北此刻就在第三艘拉着铁牛的战船里,等到了五原城渡口,我和他还有锦月姑姑,花七颜四人汇合,赶等在五原城和卫城之间布下八牛深渊大阵之后,吴霁云便可挥师攻城。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交代完攻城的薄弱点,当我们四人运送八头大铁牛上岸时,夜阑人静,南北两座城上的灯火和昨日无异,锦月姑姑吩咐人快速将八头铁牛安放在昨天留在地面上的标记位置,随后遣散人群,自己一人来到河岸,开始了冗长而又繁杂的起阵仪式。   淮北跟花七颜分别站在正对南北两端的铁牛身下,神情肃穆,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身边的空气开始淡淡起了浓雾,淮北脸上的表情明显开始紧张起来。   我持着黑剑站在二人中间,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卫城火光的动静,这次我们是赶在锦月姑姑请神之前便将铁牛布置完成,敌人似乎没有发生意想之中的察觉,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权谋诡计之后,我提着的心一丝也不敢松动,直到周遭的迷雾变得渐浓,已经看不见近在面前的淮北二人时,锦月姑姑回来了。   “待会儿如果守军出动,你们两个一定要死守住自己的位置,我不敢保证八千人里连一个懂阵法的人都没有,淮北是生门,师妹是死门,淮北动则阵法破灭,师妹动则所有人都会永久被困在阵里的深渊,包括你我。”   “所以待会儿有人前来破阵,务必第一时间将他斩杀,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锦月姑姑说罢点燃了手中的一纸横幅,火光在空气中不断升空,直到飞入天际化作无数星辰中的一点,我直到,吴霁云那边开始攻城了。   我无法想象待会儿那边打起来会是个怎样的残酷场景,也不敢去想这么多将士将会在今晚过后还剩下多少,只知道攥紧手中的长剑,身体微微颤抖。   锦月姑姑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轻轻拿手扣在我的肩头,低声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晚这些人不会白死的。”   可没等她话音落罢,震天彻底地喊杀声已然在五原城的方向响起,紧接着就是从卫城方向传来一声城门打开的“吭吭”阵响,我闻声不禁皱起了眉头,本以为只有在主城坚守不住的时候卫城守军才会触动,但没想到这么快,难不成,今晚这些人早有准备?   不会,如果是行踪提前泄露,敌人想要将计就计将我们一网打尽的话,卫城完全没必要屯兵,只需要留一座空城,将所有兵马提前藏在主城,然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即可,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如是地安慰着自己,站在迷雾中无法洞察外面具体情况如何,伸手进怀中摸了摸胸口,心才稍微安定了下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八牛深渊阵   来自五原城方向的喊杀声越来越盛,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就连锦月姑姑在这个时候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不时地皱着眉头左右观望,可没多大会儿功夫,突然低声说:“小乙,西南有人闯入!”   我心头一凛,顿时提剑上前,浓雾中,就见一道人形黑影在左右不定地来回乱窜,紧了紧手中的剑柄,飞身向前,剑刃沉默地从黑影的身首处处划过,死尸刚一倒地还没来得及看,耳边厢就听锦月姑姑又说:“东南,三人!”   再度闻言提剑赶往东南,斩断三具尸体,迅速地瞟了一眼,就发现这些士兵穿着白色的盔甲,而在盔甲的正中心,大大地印着一个“卦”字。   八卦?   一愣神,锦月姑姑的声音再次在身边互换:“西北,五人!”   心头一沉,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隐约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来不及多想,继续朝着指定的方向冲了过去。   “东北,七人!”   “正南,十人!”   “西南,二十!”   ……   随着锦月姑姑报信的频率越来越快,同时出现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空暇在整个大阵里四处奔跑时,我一咬牙施展出了随风式,瞬间将面前的二十人横腰斩断之后,迅速回到阵眼,看着锦月姑姑说:“怎么回事,难道需要我在这里将八千人杀光?”   锦月姑姑同样也是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不应该,整个八牛深渊大阵共分为八层,一般像这些士兵闯阵,就算人数有一万,也只能最多在第六第七层徘徊,怎么这么快就摸到了第三层,这不正常,阵外一定有高人指点,不想办法解决此人,估计咱们连半个时辰都坚守不住!”   “那我去杀了他!”   说着就要往外走,可锦月姑姑却拦下我说:“那人既然能识破此阵,就一定在外面摆好了架势等你出去入套,先别着急,再等一等,实在不行的话,我还有后手。”   完全按照锦月姑姑的话去做,可是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探阵先头兵是越来越多,总是全都在黑剑下不堪一击,可是只凭我一个人顾东顾不了西,顾南无法顾北,整个人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到最后一狠下心,直接持剑站在阵眼处,等着他们自己照过来,随后再一一斩杀。   时间过的不快,仅仅般柱香的功夫,身边的尸体便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而且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吴霁云正面战场的战况如何,按照之前商议的快战快决的战略,如果顺利的话,到这会儿最起码应该是将锦月姑姑留在城垣上的那处破绽攻破,处在入城击敌的阶段,可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一切都只能靠推测,谁也无法真正笃定主战场的战势如何。   “小乙……”   剑风绞碎了蜂拥而来的敌人尸体,可还没等我喘口气,就见锦月姑姑面色难堪地说:“一千人。”   我心头一沉,问道:“哪个方向。”   “所有方向。”   伴随着锦月姑姑的话音,一声声整齐的盔甲颤动撕开迷雾,在当中声阵阵回荡,再看着脚底下穿着“卦“字兵服的死尸,我深深吸了口气:“探阵的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估计这次来的不太好对付了。”   说罢抖了抖黑剑上的丝丝血迹,屏气凝神,感觉着从四面八风传来的浓郁杀意,我对锦月姑姑说:“看好他们,我去找那个破阵者。”   不顾踏步逼来的千名敌人,锦月姑姑直接给我撕开了一道出阵的口子,浓雾在眼前开了条黑洞,我攥紧剑柄,乘势而入。   在整个人离开黑洞的一刹那,眼前顿时一片清明,无数攒动的火把在面前排成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在我出现的一瞬间,就听见“哗”的一声,所有人手中的武器齐刷刷地指向自己,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数千披盔带甲的敌人,我站在原地冷冷笑了笑,目光紧盯着在人群最中心的一方白轿,剑风随心而动,黑剑在手中划出一道长鸣,便义无反顾地冲到了敌阵当中。   敌人分四人一组,手中的武器大不相同,却互相配合,攻击起来如同行如流水,将身体的各个角落封死,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在朔方城中白如霜口中所说过的那个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五合刀法,看来五原城的驻军也都排出了类似的兵阵,或者说这是古道中行军打仗所特有的战术,在这种的战场中,即便一个人的能力再强,可面对足够数量多的敌人,也无法做法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   吸取了之前的经验,看着章法有序的招招刺杀,我在将随风式施展到极致的同时,观其妙也如影随形的夹杂其中,一边专心躲过毫无间隔的频繁攻击,一边用剑锋破开防守,肆意地挑开敌人的喉咙,鲜血飞溅,血洒满地,可是看着如潮水般,一波波踩着自己同伴尸体迎上来阻击,硬是让我无法向前跨动一步的敌人,我心头微颤,借着剑风护体的机会,右脚掌猛地等地,身子纵空数仗,再将剑风迅速转移到双脚,踩着敌人的脑袋和肩膀,风驰电掣般就朝那顶白轿冲了过去。   潇湘夜雨!   十二很剑法的前六式在离着白轿不到寸丈时陡然急速施展,我没有打算能靠着这一招能将轿内之人斩杀,只是想看看这个能轻而易举便破开锦月姑姑费尽心机布下的八牛深渊大阵之人,究竟是谁!   剑锋点在了轿顶,在整个轿子爆炸城粉末的瞬间,身体借着从脚下传来的冲击力一跃而起,可是在半空中再看着空空荡荡的地面时,不禁一愣,空的?轿子里没人!   “区区顽童,也想在八千将士中取老夫的首级?可悲啊,可笑!”   身体尚在空中,耳朵里就钻进一声极为嘲讽的冷笑,蓦的循着声音转过头,就发现在敌阵之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须老者,羽扇纶巾,笑看着我说:“八牛深渊大阵,老夫已经记不得有多少载没有再见鲁班术的传人现世了,只可惜功力太浅,只是靠八头铁牛再加上五方胎神就想挡住老夫,简直就是痴人……”   可是没等老头把话说完,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一只蓝色的大手死死攥着他的喉咙,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又给生生按了回来。   “给我过来!”   我大喝了一声,左手虚空一抓,目光中眼看着老头从地面被蓝色大手猛然拽在了半空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我飞来时,右手将剑柄反扣,脚掌踩着从地面上射来的长矛,借力猛进,左手在空中划爪为指,轻轻地点在了老头的眉心上。   “你以为我费这么大劲破开轿子,就是为了看你长什么样?”   在老头的目瞪口呆之中,剑意顺着指尖瞬间喷发,接着一把拽着老头的脖颈,将尸体朝下面的敌阵中猛地一丢,却还没遁去,两道黑影瞬息而至,拦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我冷眼看着跟前的两名将领,身上的盔甲一黑一白,浑身杀意弥漫,见退路被二人封死,直接放弃了回到阵中的打算,手中长剑横握,一记浩然折梅,瞬间朝着左手边的黑将军刺了过去。   黑将军提刀,二人近在咫尺不适于长刀的施展,在我剑锋刺去的一瞬间,黑将军面不改色,直接横刀胸前挡住了剑锋,一旁白将军的银剑也随之赶到,看似要点我心口,可一直盯着我喉咙的眼神,却让他真正的意图暴露无遗。 第三百九十三章 阵破   剑锋在点在刀刃上的瞬间便收了回来,竖档斜跨的同时,身子微微一个跨步于迎来的剑刃擦肩而过,紧接着一记仙女投壶将竖着的长剑蓦的一挑,白将军见势不退,手中的银剑如同长蛇般缠了上来,而与此同时,后后一步的黑将军,也将手中的长刀高举空中,随后迎头劈下。   没有了魂格,现如今我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剑法本身的技巧上,招招朴实无华,但几个回合下来虽然能保全自身,却也无法对面前的二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其实如果能一直就保持着这种势头缠斗下去,不管是对锦月姑姑守阵,还是正面战场的局势,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但是二人心中很明显知道自己当前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兵刃几番交接,就只剩下白将军牵制住我,黑将军镇臂高呼,数千名敌军齐齐调转了枪头,快速地就朝着大阵中冲了进去。   心中一直担忧之前放进去的那一千敌军,见这些士兵对我视而不见,只顾着往大阵里冲,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无心恋战,直接一记潇湘夜雨将白将军逼退,便转身跟着人流冲进了大阵。   一进入大阵,我就瞬间明白锦月姑姑为何有此把握可以将一万敌军困在里面两个小时找不到出路,方才还人挨人,人挤人的道路,顷刻间就是剩下了我一个,放眼望去全都是被薄雾笼罩的无边荒野,甚至该往哪走都不记得,整个人完全迷失了方向,心中暗惊的同时也微微放下心,看来锦月姑姑已经解决了之前残留在阵里的敌人,可是还没容我找到回阵眼的办法,耳边厢风声呼啸,一股磅礴的杀气从背后瞬时而近,吓得我头也不敢回,反手就将黑剑竖在了身后,紧接着就听“咣”的一声巨响,没等反映过来,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脑袋朝着前面的地上扎了过去。   这种力道不用看也知道是黑将军追来的,可他是如何找到的,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身体着地后飞速起身,看着举着长刀,飞奔而来的黑将军,凛了凛神,目光死死盯在破空而来的刀刃上,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破力式瞬间展开,轻轻用剑锋点在刀刃上,借着磅礴的余力飞身闪到刀封的死角,紧接着垫步凌腰顺着刀柄崔东剑风瞬间来在了黑将军面前,赶在他想收刀防守时,一剑斩断了他的脑袋。   看着黑将军死尸倒地,我不禁皱了皱眉,感觉卫城中不管是那个白须老者还是这个黑将军都有点太弱,丝毫没有吴将军甚至是吴霁云的那种身手,不由得心中暗道,难道这些个将军只会行军布阵,自身实力都一般,感觉几十个士兵联合在一起对我所造成的麻烦都比他强。   解决掉黑将军后,我举目四望,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锦月姑姑焦虑的呼喊:“小乙,快回来,不能拖两个时辰!”   我心头一颤,不等多想,目光中只见在远处亮起了一道光,那光亮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想起锦月姑姑起阵时所点燃的纸符,心头一沉,马不停蹄地就朝着光亮的方向跑了过去。   光亮不断地在空中变换着位置,似乎是在刻意提醒我该往哪里,沿途不断遇见三五成群的落单敌人也被随手解决,赶等回到了阵眼再见到锦月姑姑时,不等我开口,锦月姑姑急忙说:“刚才拷问这里的士兵,他们说今天晚上是五原城城主安北将军的大寿,卫城内三大将领还有千人卫队此刻都在五原城中替城主贺寿,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吴将军那边所要面对的防守力量要比之前所打探到的消息不符,五原城的城防军不是一千,而是两千,这当中还多出了三名大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纠缠下去,否则吴将军那边会扛不住的。”   我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可是这个时候如果就此离开,无异于要放这数千敌军偷袭吴霁云如入无人之境,前后夹击的后,情况只能会比现在更糟。   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锦月姑姑还有淮北和花七颜三人,三人此刻无不是满脸苍白,鲜血淋漓,花七颜更是站在铁牛下一条胳膊深垂不动,俨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再反观四周多出的一层尸体,看来这一千敌军给他们造成的麻烦比我预想中要大的多。   将心中的想法告诉给锦月姑姑之后,连她也是一度陷入到了沉默,提前费尽心机所布置下的八牛深渊大阵虽然挡住了援军,可万没想到竟把我们四人也困在这里,陷入到了进退两难之地。   “小乙,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将这些八千援军全都杀之殆尽么,到底是什么办法?”锦月姑姑打破沉寂道。   我犹豫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问:“咱们在这边守了多久?”   “刚刚一个时辰。”锦月姑姑答道。   “一个时辰……”我沉吟了片刻,“那就再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无论如何也的坚持住,时间一到,我便能解决这八千援军,然后去支援吴将军。”   虽然没有了白须老者破阵,可之前死在阵中的那些探阵将士的尸体无异于一条条引路线,开始带着越来越多的敌人赶往阵眼,我没有再离开守在这里不断将陆陆续续赶来的敌人击杀,同时心中不断地狂呼:“邪十三,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要助我一臂之力,夺下五原城,你他娘的再不出来,天都天亮了!”   就在昨天晚上看着锦月姑姑做法请五方胎神的时候,邪十三突然在我脑海中说了一句话,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句,却让我临时改变了攻城战略,由佯攻,变为夺城。   “我会在明天晚上丑时彻底苏醒,到时将传授你整套十二恨剑法,助你拿下五原城。”   夺城不同于佯攻,佯攻只是在城墙外围虚张声势,只叫不打,让敌人摸不清虚实,一旦当中发生什么变故,大可全身而退,可是夺城不一样,一旦攻城开始,那将是血与肉的交换,而且还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双方纠缠在一起,不到一方彻底灭绝,这场战争就将会无法停止。   如果因为邪十三一句话导致整个落雁镇在这里全军覆灭,我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敌军都找到了通往阵眼的方向,并且不再分批送命,而是在不远处开始集结,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冲锋将在场的四人踏城肉酱。   淮北和花七颜守在生死阵门不挪开半步,我和锦月姑姑二人看着在迷雾中如同乌云般的黑影,深深吸了口气说:“待会儿如果阵破,希望师妹能以大义当先,即便是死,也要将留在死门当中,给正面战场的朋友留下一丝逃生的机会。”   花七颜听了点点头,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往另一只垂下的胳膊袖口里掏了掏,一沓被提前裁好的各种形状的剪纸被丢在了地上,随后弯下腰单手在里面翻了翻,找出一长串像是栅栏般的长幅围着自己的角排成了一圈,说:“放心吧师姐,即便是天塌地陷,师妹的尸体今天也不会离开这死门半步。”   “画地为牢。”   锦月姑姑微叹了一声,随后就见淮北苦笑地看了乌云一眼,说:“我没什么本事,待会儿实在不行小乙就拿剑把我的尸体钉在这铁牛上,钉紧点,估计这铁牛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动,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冥心归墟   看着二人决绝的深情,我不由得心头一颤,而在这个时候,脚底下的土地忽然开始微微颤动,众人齐齐转过头,目光中,乌云压境,呐喊弥天。   强大的压迫感似乎激起了手中黑剑对杀戮的渴望,剑身在手中微微颤抖,一旁的锦月姑姑也深深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看来今晚是无法两全了,与其同归于尽,倒不如直接断了大阵里的生门,也算是给正面战场做出的最后一丝贡献。”   看着她手中即将要掐起法决,我一把按下她的胳膊,然后摇了摇头。   在面对真正的洪水铁骑时,任凭手中的长剑再抖,我也无法升起与其抗争的意愿,只能死死守在锦月姑姑的身边,眼睁睁看着一声冗长的号角在迷雾中响起后,乌云化作洪水,朝着四个孤零零的人冲了过来。   破力……   随风……   剑风……   观其妙……   ……   面对着汹涌而来,有法有阵的敌军,我能做的就是守在锦月姑姑还有淮北以及花七颜三人身边,一剑剑地挥起又落下,剑风已经完全无法催动,全靠本能的剑法技巧让手中的黑剑能在我倒下之前多支撑一些时间,因为丑时已过,邪十三食言了。   我甚至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要骗我,双手和大脑在机械的砍杀中已经变得麻木,甚至当左臂在迎面而下的长刀中与肩膀分离,掉落在地上都没有丝毫察觉,因为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无论是单手持剑还是双手持剑,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淮北的身体已经淹没在敌军当中,连具尸体都无法看见。   花七颜满身是血的斜靠在铁牛身上,因为“画地为牢”的缘故,这将她是此生唯一的姿态,无法分辨出到底是死是活,而且失去了大戏法师身份的锦月姑姑,只凭着一些临时粗造出的小玩意根本无法对这些数千计训练有素的敌军造成任何麻烦,这是我头一次在她眼睛里看到深深地绝望,即便是那晚被妖兽和鬼卫夜袭,也不曾见过她的脸上露出过任何意思惊慌。   战争就是这样,胜负只在一瞬之间,片刻前我们还幻想着能靠着这漫天迷雾拦下敌军的脚步,然后给吴霁云拖延出足够的时间夺下五原城,可残酷的现实却教会了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和不着实际的幻想,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我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冲上来的敌人斩杀,和锦月姑姑疲惫地靠在一起,可看着视线中依旧没有止境的敌军,二人的嘴角扯出一抹艰难的微笑,锦月姑姑大口喘着气说:“小乙,你说吴将军那边怎么样,会不会和咱们一样,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我轻轻晃了晃头,将黑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不倒,说:“不会的,吴将军善兵,即便是打不过,我相信他也一定有办法能保留一丝火种,回到落雁镇,给你我立个石碑。”   “这算是你我的临终遗言么?”   锦月姑姑凄惨地笑了笑,看着迎面而来的敌军,轻轻闭上了眼睛。   “冥心归墟是十二恨剑法第十一式,在施展它之前,要求用剑者耗尽体中内里,也就是你现在所急需的魂力,无妄无怒,不悲不喜,以一颗空冥之凡心,去感应存在于天地间的大道法则,开以阴阳,持以春秋,匡诸侯,天下服。”   邪十三低哑的嗓音在脑海中淡淡回响,所带来的是浑浊的心头一片豁然开朗,我甚至能感应到手中黑剑在面的战败时所散发出的不甘和屈辱,大丈夫折戟沉沙,自将磨洗,又岂能在此等弹丸之地殒命?   胸前的战意在此刻陡然喷发,看着手中嗡鸣的黑剑,我轻轻吸了口气道:“好了,你渴望鲜血,我渴望杀戮,面前的这么多活人,岂不是正好满足你我的心愿?”   感受着周遭空气里不断往体内注入的磅礴力量,再看向眼前那些踟蹰不前的敌兵,我笑了笑,喝了声“剑去”,黑剑身上发出一声愉快的欢鸣,脱手而去,化作一道金光,顷刻消失在了面前。   雷声滚滚,大雨倾盆,一片片乌云在此时遮掩住了天上的繁星,大阵被狂暴的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搅着地面上的血水汇成一条条小溪,朝着河边流淌。   在黑剑将远处的最后一个敌人斩成两截后,我冲它伸出手,轻唤了声“剑来”,黑剑在暴雨中穿插出一条白线,径直地就落在了手中。   锦月姑姑目睹了一切,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说:“这就是你的办法么?”   我点了点头,接着便开始救人。   花七颜的身上的血书被暴雨冲刷的一干二净,但是脸色却在闪电雷鸣中变得一片苍白,整个人软弱无力地斜靠在铁牛身上,锦月姑姑一把将她扶起,随后拿手在鼻息间探了探,欣喜道:“还活着!”   可是当抛出被层层尸体压在最底层的淮北时,整个人已经丝毫没有任何的生命特征,身上的伤口如同蚂蚁般遍布在身体各个角落,我强咬着牙用力地掐着他的人中,同时心中呼唤:“邪十三,他还能不能救?!”   “身体消亡,可灵魂不灭,抓紧时间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布下封魂阵继续延缓魂魄的消亡程度,在此期间只要能将他身上的伤口治愈,便可活命。”   “什么封魂阵?”我疑惑道。   “先将此人放入一口由阴木打造的阴棺内,然后找十七枚通魅(沾了童子眉的古代铜钱)在地上伪造一个小七关,让冤魂游弋此中,永世难觅出径。钱经万人手,阳气很重,加上童子眉,便能起到抑制阴气流动的效果。再将棺中的阴孽之气由“活符”引入锁魂阵,然后用“真阳涎”(就是人吐出的血涎)”封死棺中尸身的阴脉,魂魄找不到出去的路,自然会在体内多保存一段时间。”   一把将淮北抗在肩上,和同样抱着花七颜的锦月姑姑马不停蹄地朝着岸边跑,赶等将二人放进船舱内,我按照邪十三交给我的方法转告给她后,锦月姑姑道了声“保重“,便乘着夜色划船,将二人往落雁镇送了回去。   “冥心归墟对你来说是目前最有效的杀敌剑法,但是若是被人识出,定会引来剑魔逆苍天的疯狂报复,待会儿去到主战场那边,我还是希望你不到关键时刻,最好不要轻易使用。”   我一边朝着五原城的方向疯跑,一边说:“那怎么办,我现在没有魂格,无法使用出消耗魂力的剑法,也没有肉身,没办法将其他的招式全力发挥,再不让用冥心归墟,我干脆跟着锦月姑姑直接回去不就算了。”   邪十三沉默了片刻,叹口气道:“那你随便吧,不过最好能将所有人看见此法之人一并斩杀,让明天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我重重地点点头,目光中已经能看见从五原城方向隐隐发出的火光,呐喊声厮杀声在夜雨中此起彼伏,我见状心头微定,攻城到现在还在持续,那就证明吴霁云没有溃退,双方最起码还在僵持状态中。   “暴雨天在攻城战中对于攻城的一方最为忌讳,从天而降的雨水会极度影响爬城士兵的视线和行动速度,根本无法分清从天而降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杀人的兵刃,最好速战速决,否则这场大雨,将会是彻底影响这场战争的转折点。” 第三百九十五章 攻城   脑海中回响着邪十三淡淡的话语,整片战场已经在视线中清晰可见,雨夜中,旌旗蔽日,甲兵如林,一排排载满士兵的爬墙梯稳稳落在城垣上的渡口,无数的战士倒下,又有无数的战士往前冲,巨大的冲撞车在被密不透风的盾阵保护下缓缓朝着城门行驶,无以计数的黑色箭刃混杂在雨水中间将城墙底下的大地扎成了刺猬,满地都是尸体,到处都流淌着红色的血液,但是最让我震惊的是,为何会用云梯强行攻城,之前锦月姑姑留下的缺口呢,为什么不从那里攻城?   满心疑惑地穿越战场朝着渡口方向飞奔,看着又一批攻城军从渡口方向赶来,我拦在当中问道:“吴将军在哪?”   这些人没有带攻城器械,外圈的士兵举着盾牌,将手持长矛的保护在中间,而且都认识我,看见我出现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反而是恐惧。   “那,那边守不住了?敌人的援军要到了?”   为首之人紧张地看着我,见其他人也是满脸退意,我笑了笑,抖了抖手中的黑剑说:“他们已经没有援军了。”   看他们一脸不解的表情,我拍拍为首之人的肩膀说:“八千人的尸体这会儿全在卫城来这的路上,待会儿攻下五原城,我带你们去看看。”   说完直接就朝着渡口的方向跑。   一边跑心中的疑惑更浓,这个吴霁云,不按照提前商量好的计划强攻缺口也就算了,除了五副云梯再加上一辆冲锋车,其他一样攻城器械都没有,全靠人肉硬堆,并且就连中军大帐也摆在了离着主战场这么远的渡口,实在是难以理解。   怒气冲冲地提着剑从军阵中走过,一直上到了黑龙船,见吴霁云和几个将领模样的将士顶着暴雨坐在甲板上喝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剑丢在了桌子上,砸翻了酒坛,看着他说:“”到底怎么回事?   吴霁云盯着碎酒坛子一愣,随即站起身,冲着站在身边的传令官道:“下令,攻城!”   传令官得到号令飞速跑下了船,一声声“攻城”的叫喊在军中此起彼伏,我不解地看着吴霁云,就见他笑着看着我说:“你要不把那八千援军干掉,我是死也不会全力破城的。”   我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说:“你一直都在佯攻?”   吴霁云点点头,“是啊,我得到消息,今天晚上在五原城内的守军几乎是平常的两倍,而且那会儿你去了卫城,对这边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当我们赶到渡口,准备登船上岸的时候,刚好发现一批楼船从渡口驶离,楼船没有旗号,但是从船的制式还有规格来看,其身份一定不会特殊,而且这样的人一共在我们来了之后,前前后后走了十多波,还都是带着酒意走的,所以我猜今天晚上五原城内一定发生过大事,还是喜事,但放眼整个五原城,除了城主安北将军大寿外,没什么由头能让这么多显贵亲身来到这里,而且如此多的显贵聚集,安北将军自然不会放松了防守,他要用人,自然就会从卫城里调,至于调多少,调的都是什么人我无从得知,也就直接导致了敌方战力不明确,如此贸然攻城,可是犯了兵法上的大忌,所以我才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就是想知道,五原城内,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我沉着心听他把话说完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锦月姑姑告知我的消息复述了一遍,吴霁云闻言沉吟了片刻说:“一千亲卫队再加上三名统领,而且今天晚上那些来祝寿的肯定还有留宿过夜的,再加上他们所带的卫兵,看来咱们所要面对的敌人,比预想的多了可不止一倍啊。”   二人说话间,中军大帐已经由河岸上的黑龙战船变成了离着五原城城垣不到数公里的军帐,所有的将士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强行攻城。   “虽然我们的人数有敌方两倍之多,但是古往今来,无论攻城战之前准备的再充分,到最后也是以十换一的结果,以七换一都可以算得上是大胜,所以今天晚上砸门的突破口就在之前城墙修补的那一段,必须一鼓作气将此处拿下,然后进军城内,就算是打也要在城里面打,要是让敌人靠着城墙将我方拖住,惨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点点头,吴霁云的话正说到我心坎,有了城墙依作天堑,非但会加剧我方攻城的伤亡,对我来说也极大限制住了发挥。   冥心归墟虽然威力惊人,但是难保五原城中也有高手的存在,特别是那个安贝将军,其除了善兵外,自身实力定然不俗,眼下落雁镇这边能与他抗衡较量的估计也只有我一个,在他出手之前,我是万万不能先将自己的老底交出来。   “我已经将所有的兵力分为了左右中三军,其中左军负责掩护三辆冲锋车攻击城门,中军负责架云梯夺取城墙,这两路进攻时必须要猛,不留一人,2500人同时进攻,就算是拿尸体堆,也要给我堆到城墙上面去!”   听了吴霁云的指令,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解地看向他说:“为何还是要强攻城门和占领城墙?”   吴霁云摇摇头,“安北将军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可谓是老谋深算,眼光毒辣,如果我们第一时间进攻那道修补过的城墙,定会引起他的猜疑,当识破我们的意图之后,他也一定会不留余力地派遣精锐兵力守住那一带,这样我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必须转手强攻城门,到那时,即便是以多换少,今晚之战,败多胜少啊。”   我闻言不由得咂舌,可还是问道:“这样的话,岂不是可以给我们强夺城门营造机会?”   “即便他只在城门上留下不到一半的人数,凭咱们这些临时组建起来的乌合之众,也万万不是对手啊。”   同时随着一道道军令下达,激昂而嘹亮的冲锋号角随即冲天而起。   “呜……呜……呜……”   先是吼声,牛角声,接着就是战鼓的层层擂动,伴随着数千名将士整齐而又有节奏的步伐,四种声音渐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轰鸣,惊天动地地轰鸣声。   如潮水般朝着城墙涌动的士兵就象平地上卷起的一股飓风,象海啸,象山崩,象山洪暴发一样,排山倒海,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朝着城门杀了过去。   我和吴霁云二人站在大帐入口,眼睁睁看着铁甲洪流和城墙相撞,吴霁云淡淡道:“估计卫城那边的情况已经被安北将军得悉,他在摸不清咱们这边虚实的前提下,肯定会观望一段时间再考虑如何布兵,但是有了之前的佯攻做前奏,我就是要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发动最强的进攻,让他以为攻城的决战已经打响,而当他将全部兵力全都集中在正面战场,并陷入胶着的时候,咱们剩下的那一千人,就可以快速出动,直取断墙,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吴霁云一眼,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千金易得,良将难求。   正应了他的话,在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敌军,安北将军调集了大量兵力集中在了正面城墙,滚石,火桩,箭阵,无止境地守军利器没有丝毫间隙地朝着攻城将士接踵而至,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五原城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强敌   血腥的场景看在眼中微微触动,我看了眼吴霁云,就发现他脸上的神色并没有随着战场的白热化而动过分毫,深邃的眼眸在这大雨夜如同繁星,仿佛没有一件事情,没有一个人,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言之淡淡地继续发布一道都将令,催动着这场战争快速完结。   “差不多了。”   终于,吴霁云转身回到大帐,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重甲和长剑,笑着说:“当先锋当习惯了,你让我留在这看别人吃肉自己闻香,有点受不了。”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身打扮,犹豫道:“你要是走了,这大帐谁来坐镇?”   “所有军令已经下达,现在正面战场谁也脱不开身,只要咱们能攻破断墙杀入城内,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吴霁云说完挎刀转身而去,我急忙跟在身后,吴霁云站在隐藏在渡口处的千名战士面前,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低声说:“古道剧变,吴山易主,你我本是公主帐下的勇士,可现如今却成了歹人的走狗,现如今公主好不容易在白大人的帮助下从深渊中解脱,我就问你们,该怎么办?!”   “复仇!”   “复仇!”   “复仇!”   ……   吴霁云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又问:“如何复仇?”   “收复吴山,替公主报仇!”   吴霁云脸色一冷,突然抽出腰间的挎刀,镇臂高呼:“擦亮你们的剑,磨快你们的刀,跟我杀进去,生当作人杰,死当亦鬼雄,夺下五原城,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退缩!”   千名将士在吴霁云的带领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快速朝着断墙处靠拢,那里虽然离着正面战场不远,却是五原城和渡口的交界,长型拐角所形成的巨大视觉死角,让众人顺利潜伏在了城墙脚下,吴霁云左右观瞧,一抬起手,整个战场中唯一的投石车缓缓出现,冲着锦月姑姑留下鲁班术的墙砖位置,狠狠抛出了巨石。   看似固若金汤的城墙竟在这一石砸击下瞬间开了个巨大的豁口,城墙上的守军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便随着城石坠落,不等发出任何的声音,吴霁云快步向前,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紧接着大喝一声“杀!”身先士卒,带着众将士,一头扎进了五原城里。   我整个人躲在人群当中,随着人流冲进城内,那正围在城垣下,准备登上城墙御敌的敌人在看见我们出现的那一刻全都傻了眼,赶等反应过来想要调转枪头的时候,却保持着脸上最后一丝惊恐的表情倒在地上,我猜他那会儿在看我的时候,一定是有一瞬间是歪的。   冲进城中的这一群中,除去吴霁云本身的五百手下,其他人都是在后续赶往落雁镇中精心挑选而出,就连那些卫君瑶的仰慕者也被安排在其中,成了什人长和伍人长,带着自己的手下形成一个个小型的进攻阵型,搅的城内一片混乱。   “白大人,敌方大将不在这,城门交给我,你带人去攻城主府,只要杀掉安北将军,就能快速结束战斗,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看着吴霁云已经率兵杀上了门楼,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视四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杀得正欢的青衣男子,两部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说:“走,跟我去干城主!”   五原城内不断有援军沿着各个街道朝城门方向支援,我和青衣男子一边将迎上的援军斩杀,一边快速朝着城池最中心的方向赶,一直来到城主府,才发现那里灯火通明,足有近千人数将府邸围的水泄不通,看着不由得冷笑:“本以为安北将军是什么传奇大将,想不到竟然一般鼠类,有这一千人放在城门,想必还能多坚持一会儿。”   门口那些人见我俩出现时一度出现慌乱,可当看见只有我俩后,顿时杀气弥漫,数不尽的刀刃相向,二话不说,就杀了过来。   “欺软怕硬之辈。”   青衣男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手中折扇舒展,却宛如钢铁一般在迎头劈下的刀刃上溅起阵阵火花,并且扇风如雷,每打在一人身上当即毙命,只是片刻功夫,身边的尸体,就已经围了一大圈。   可是像他这种身手,没达到一定程度,再厉害也抵不过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等到那边反应过来,形成五人一组的五合刀阵后,便开始节节败退。   五合刀阵?   我眉头一挑,一剑斩断了袭来敌人的喉咙,才注意到这围在城主府外的一人敌军中,所穿着的盔甲制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已经见识过的吴山将士所穿的黑色铠甲,而另一半,则是暗红色。   我心头猛跳,使出观其妙一解逼来的五合刀法后,一剑斩断四人喉咙,留下一人拿剑指在他的脑袋上说:“你们是什么人的手下?”   那人死而不惧地看着我冷冷一笑:“佛面尊者。”   是他?   没我容我多想,数十个身穿暗红色盔甲的战士已经提刀冲了过来,我无心恋战,看了眼已经陷入苦战的青衣男子,一脚蹬地身子跃在半空,黑剑脱手,道了声“剑去”,黑剑再度发出兴奋狂热的嗡鸣,冲着地上之人进行着肆意欢快的屠杀。   青衣男人在解除危机之后满脸震惊地看着我,我没有搭理他,心中默默地感应着从黑剑身上不断传回来的杀戮气息和收割技巧,看着大门处的敌人已经被解决地差不多,再道声“剑来”,可是目光中却见那黑剑刚一掉头,顿时从门内伸出一只手,将剑柄死死攥在了掌心。   “糟了!”   我见状心头大惊,可是这是这慌乱的瞬间,从冥心状态中苏醒,脑海中同时响起邪十三的话:“来人是高手,千万要小心。”   “那剑怎么办?”我着急道。   “你对剑的领悟太浅,冥心归墟的施展连皮毛都算不上,我再帮你想办法,你自己小心。”   夺剑之人仿佛没想第一时间路面,反而像是在端详手中的黑剑,接着从门内发出一声冷哼,提剑迈步走出门,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视线中。   当看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当时的心情。   激动?兴奋?害怕?几张?   这些都不是,当时我唯一能感受的,是深深的恐惧。   “冤家路窄啊,上次在凤楼让你条狗命,没想到你竟然自己又送上门了,真是不杀你,连老天都看不过了。”   白南远不屑地将黑剑丢在我脚边,看着我说:“怎么样,十二恨剑法,学到第几式了?”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盯着白南远低声说:“你怎么会在这?”   白南远笑了笑:“来找安北将军商量点事,不过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了你做城主的美梦,要不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等你把城池夺下来之后,再过来杀你?”   青衣男子此时也来到我跟前,怒视着白南远正要动手,我一把拉住他说:“看来九泉府想要踏足古道,已经势在必行了。”   “那些都是大人的事,我从来都不关心,也不在乎九泉府到底想去哪,但是今天,你不觉得在还有心思考虑这些事的同时,不该好好想想自己死后,埋在哪么?”   白南远每说一句便朝前垮一步,青衣男子口中突然发出一声低吼,胳膊用力一把震开我之后,身子刚要向前,就见白南远极其不屑地抬起手,单掌化指,朝他轻轻一点,青衣男子顿时倒飞了出去,身体摔在地上,肩头出现了个拇指粗的血洞。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万法有灵,剑引苍穹!   “是灵犀一指。”   脑海中同时响邪十三低沉的话音,“他修炼出了剑气,并且已经登峰造极,你要小心了。”   “别光小心,我他娘的要怎么对付他?”   我心中暗骂,将青衣男子从地上扶起,沉声对白南远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白南远抱着肩膀,饶有兴致地盯着我说:“从时间上来看,你的人应该已经占领了城门,这会儿正在往这边赶吧?”   我心头一沉,下意识地朝着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火势依旧在持续,但是喊杀声却已经减弱了许多,估计吴霁运此刻正安排手下打扫战场,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赶到这里。   深深吸了口气,张开手掌,黑剑从地面上回到掌心,看着一脸无谓的白南远,我压低了声音道:“看来今天你我是要不死不休了?”   可白南远却别过头笑了笑,说:“不不不,我今天来这儿并不是为了杀你,只是来办点上面安排的事情。”   “然后再顺道杀你!”   白南远话音未落,手臂突然一扬,耳边厢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长啸,一道寒光蓦地从身后的院子里飞出,在雨夜中直插霄汉,与雷云中的电闪雷鸣交织在了一起,仿佛是积攒够了天威,将乌云撕开一道口子,化作金光,朝着被黑夜笼罩的大地落下。   我被白南远这轻描淡写的一招震的呆立当场,可是当看清楚那金光所落的方向时,整个人发自内心地恐惧到了极点,正要迎头追赶,大地晃动,震耳欲聋。   “九天碧落,小乙,恐怕今晚……”   邪十三的话没有继续所下去,我呆呆地看着已经完全失去动静的城门方向,身体微微颤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中,白南远依旧抱着肩膀脸上保持着似笑非笑的面容,悠悠地叹口气说:“怎么样,是不是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比死亡更可怕吧?”   手中黑剑嗡鸣,满腔的怒火将身体里的魂魄都烧的炙热,可是脑海里邪十三的不断呐喊却又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小乙!不要妄想动用心魔的力量,上一次你能侥幸拜托它的控制,完全是因为那几只昆仑种实力太弱,没给心魔足够的时间来入侵你的身体,可白南远不一样,即便是你动用心魔,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将他击败,特别是在你没有魂格的状态下,它想一举占据你的残魂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到那时,你会真正体验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摇摇头,将体内无边的仇恨催发到了极点,感觉着那股熟悉而又恐怖的强大力量再度渐渐在心头升起,我呢喃道:“将十二恨剑法全都传授给我吧,我已经体验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手中的黑剑仿佛也察觉到了我身体的异变,不断发出一丝丝畅快的欢鸣,白南远慵懒的面孔也随之一变,紧紧地盯着我,冷声道:“催发心魔?!”   那种天地万物都被一手掌握的感觉再度涌上脑海,也让我再一次体验到了拥有绝对实力是一种如何畅快淋漓的舒适,这种感觉,就像白南远,方才看我一样。   看着他胳膊下垂,五指微微颤动,似要召唤长剑,顿时一步跨前,黑剑化作一道精光,下一秒,剑锋便抵在了白南远的喉咙之上。   “是幻影,小心身后!”   伴随着邪十三惊讶的叫声,眼前被一剑穿喉的白南远竟然化成一团泡影消失于无形,而紧接着身后突然杀气弥漫,顿时一个激灵,侧身跨步的同时,一道寒光擦着肩头一闪而过,蓦然转身,白南远冷面站在身后,化作剑指的手掌再度剑气喷发,直冲面门。   “蹑影追风!”   邪十三在脑海中大吼了一声,霎时间,一股充沛的力量瞬间席卷全身,脚底生风,在堪堪躲过剑气的刹那,黑剑直接脱手,朝着白南远飞速逼近,可那白南远手无半寸冰刃,却见之丝毫不惧,在黑剑来临之前,伸手蓦地朝空中虚空一抓,一道来自雷云里的电光,在天际一闪,炸碎了所有的雨水,径直落在了黑剑身上。   刹那间,天动地摇!   “此人已经完全悟透了十二恨剑法,并将所有的招式全部融合,即便我是现在将全部的剑招全都传授于你,你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黑剑在雷击之下被止住了身形,调转剑锋回到手中之后,看着白南远似要举手再握,我凛下心神,脑海中就听邪十三快速说道:“借用心魔的魂力加持在魔剑之上,以力打力,破它假借天威之能!”   夜空中的乌云又一次落下惊雷,我按照邪十三的话全力调动体内的魂力,顺着攥着剑柄的掌心如洪水泻闸般顷刻间涌进了剑身,目光中,却见那黝黑的剑刃竟然随着魂力涌入开始隐约地散发着淡淡红光,可是却已经来不及多想,见那惊雷刺破黑云,如骄傲而不可一世的神明,落入凡间,咬着牙大吼一声,猛然抬起手将闪耀着红光的剑锋直抵雷光,眼前的视线,顿时陷入到了一片雪白当中。   起风了。   悠悠的清风拂过脸颊,吹散了落雷的破天之势,天地间,一片肃静。   白光渐渐消退,目光中,片刻前还屋舍林立的四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青衣男子浑身焦黑地躺在一边,白南远弓着身子,长剑已然到手,却用来支撑着身体不倒,满脸震惊地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此法可在十二恨剑法之内?”   我没有应他,余光里看着黑剑上燃烧地越来越盛的烈火,轻轻一抖,纵身就朝他冲了过去。   炙热的黑剑将身体四周的雨水蒸发,白南远见势瞳孔陡然一阵剧烈收缩,却舔了舔嘴角,眼中战意凛然,雪白的长剑化作一道雪莲花,黑白交映,瞬间战在了一起。   虽然靠着刚才邪十三的指点出其不意地挡在了白南远惊天一击,可是二人一经交锋,我才发现即便是有心魔加持,二人对于剑的理解也有着天差地陷之别。   白南远出手就像是用剑的舞者,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如同水银泻地,丝毫抓不住破绽和攻击的间隙。   “不用妄想用剑来击败此人,此子对于用剑的天赋丝毫不亚于当年全盛时期的剑魔逆苍天,而且我已经感觉到你体内的心魔意识正在快速苏醒,速战速决,否则你就算战胜,付出的代价,也是无法承受的。”   黑剑上的火光随着和剑气的交戈开始逐渐摇晃,似有不稳,我咬紧了牙关,将全部魂力都集中在了黑剑上,可是火光已经大不如前,心头一急,便被白南远找出破绽,带着剑气的锋刃直接洞穿左肩,痛得我低吼一声,急速后退,硬生生将剑刃拖了出来。   “你要记住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务必要将此子斩杀,否则你就算活的过今晚,也躲不过过明天。”   邪十三说话的语气第一次如此凝重,不等我所有反应,便听他大喝一声:“听好了!”   束诵魔精,斩馘鬼锋;   万法有灵,剑引苍穹!   迎着白南远剑气弥漫的全力一击,我呆立在原地,将唯一剩下的一条胳膊高举剑锋直指苍穹,心中随邪十三的话语声声默念,等做完这一切,白南远的剑锋已然点在了喉咙,可是目光中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白南远像是不甘心地拼命耸动着手中的长剑,似要将这最后一寸能夺我性命的距离打破,可是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努力了半天,却被头顶上的异变,震惊地抬起了头。 第三百九十八章 剑奴   本是乌云密布的夜空此刻剧烈翻涌,如同烧开了的沸水,天地间风雨飘摇,更是从那雷云深处,像是有神明注视的光芒,几乎就是片刻,便在二人的耳边,一声恐怖的惊雷,瞬间炸响开来。   天威惶惶,肃杀人间。   天上的乌云陡然开始剧变,翻涌着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倒挂天际,漩涡越转越急,带动着全身的魂力急剧消耗,我强咬着牙根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倒下去,眼看着乌云内电闪雷鸣,突然间,一声仿佛来自远古便已经开始酝酿的惊雷,陡然炸开了漫天的黑云,乌云消散,露出了消失已久的明月,月辉飘洒,扬扬落在尘世。   手中的黑剑随着全身的力气脱尽而跌落在地面,发出“铿锵”声响,我的身体也随之应声倒地,瘫软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白南远瞪大了眼睛,满脸苍白之色,在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愣了片刻,慌乱地拿手在身上摸了半天,突然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我没死,我没死!”   紧接着再将手中的长剑一垂,指在我眉心前喝道:“交出法决,我饶你一命!”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迎着白南远的目光,艰难地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你先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白南远一怔,错愕地转过头,当目光落在地上躺着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他时,整个人就静止不动了。   “没有能稳固残魂的药引,最多半个时辰,你就会灰飞烟灭,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我看着他笑道。   “不可能!”   白南远蓦然转过身,狰狞地拿剑指在我眉心上说:“你又是如何能这么久保持住残魂不灭?将东西交出来,我饶你条狗命!”   “呵呵。”我使了使劲,挣扎地从地上站起身,拿手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剑刃道:“你是不是搞错位置了,现在究竟是你饶了我?还是求我救你?”   白南远僵住了,瞪大了瞳孔在我身上扫量,再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尸体,还有在月光照射下,自己已经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扩散的残魂之躯,手中的长剑跌落,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如同捣蒜一般磕在地上,惊恐地喊道:“白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   “此子不可留,若是你今天放过他,日后杀你的人,也一定是他!”   我心里所想被邪十三洞察的一清二楚,可我却无奈地暗自苦笑道:“那你能告诉我,我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灭了他这个残魂么?”   引动天地雷劫的一击已经完全让我身体内借用心魔的魂力抽光,甚至连自己的残魂之躯都已经达到了破灭的边缘,莫说杀人,我此刻连能拿起黑剑的力气都没有,而且白南远虽然此刻的状态和我差不多,但是以他的实力,即便是只有半个时辰,等冷静下来也一定能想到续命的方法,就这么放一个未来修为不可限量的敌人就此离去,为以后埋下滔天祸患,我是一万个不甘心。   同时看着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白南远,我心中暗叹,此人光是凭着这般忍辱负重,能屈能伸,就比我不知道高上多少个境界。   “你现在去落雁镇,去找玉姐取一杯情长洒,饮下之后可保残魂十天无忧,十天后再来找我,我会给你接下来的药引,一直到残魂彻底稳固为止。”我看着他淡淡说道。   白南远止住了磕头的身形,跪在地上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你当真愿意救我?”   我点点头,“不过我也需要你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全都答应你。”白南远迫切道。   “很简单,一杯药引换一座城,也就是说每十天你要替我拿下一座城池来,当然城池不大,肯定会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怎么样,你是答应呢?还是自己在这半个时辰内想办法解决问题呢?”我淡笑道。   “我答应!”   白南远想都没想连连点头。   “那你去吧。”   做完这一切,看着白南远绝尘的身影,强大的魂力反噬让我再也支撑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丝丝缕缕,飘向夜空。   “回来吧。”   仿佛能看见自己离着地面越来越面,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阵苍老的声音突然就将我给抓了回去,整个人虚幻地站在原地,低下头无法瞧见自己的身躯,却发现黑剑依旧安静地躺在地上,散发着淡淡红晕。   “是剑奴!这把剑里居然有剑奴!”   脑海中响起邪十三的一声惊呼,紧接着就见那黑剑身上的红晕陡然暴涨,更胜从前,灿烂夺目,不可直视。   “十二恨剑法,多少年了,竟然还能重见天日,只可惜无论是你还是那个白衣小子,自身实力都太弱,无法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和当中万千奥妙,想当年我的主人和逆苍天在万花山上一战,两柄绝世相交的剑所造成的火花,足以映照千古,万世流传是啊……”   苍老的声音从黑剑剑身之上淡淡传出,听在耳朵里不禁为之一愣,这把黑剑曾经和剑魔逆苍天交过手?   “邪十三,时隔千载,可否还记得老夫?”   他认识邪十三?   只不过邪十三在方才发过一声惊呼后就再也没有动静,可是却能感觉到,他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怕是连你都不记得了吧,也罢也罢,毕竟那时的你还有被逆苍天分离,可是有一个人,你应该忘不了吧?”   邪十三沉默了许久,终于喃喃道:“你的主人,是那个人。”   黑剑微微颤动,轻叹道:“是啊,时间过了这么久,难得你还记得他,不过你所寄居的这具残魂,这么爱惹麻烦,就不怕哪天随着他彻底烟消云散么?”   我闻言不由得摸了摸地鼻子,随后就听邪十三笑道:“那你就不怕哪天跟着他长剑折断,也跟着魂飞魄散么?”   “看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不发现你,我又怎么会传他神剑决,拼死一搏呢?”邪十三笑道。   “看来还是没有你狡猾啊,在明知道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以剑为引,扯动天雷之威的情况下,还硬要传授此术,明摆着是想借我的手,来杀那个白衣小子。”   可邪十三却沉默了片刻说:“此子身躯被夺,连魂魄也被人骗了去,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残魂,除了善用借力打力之法的神剑决,我着实想不到比这更有效的退敌之策了,而发现你的存在,也只是个偶然,毕竟他自身的实力太弱,在引雷的关键阶段,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恐怕我这会儿早就随着他灰飞烟灭了。”   “一切都是命,是紫电青霜的雷威将我从沉睡中唤醒,当时本想任由他去死,可无意间感应到你的存在,才会出手,保下他最后一丝生机,跟你聊上几句。”   “可你就愿意这么看着曾经独步天下的神剑决,就此消失么?”邪十三问道。   “独步天下的不是你十二恨么,什么时候变成我神剑决了。”   黑剑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丝丝酸意,通过他俩方才的交谈,看来十二恨和神剑决争锋已久,这俩人时隔千年再见,不一定要惹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我正要急忙开口,却被邪十三打断道:“这孩子的时间不多了,你强行留下他将要消散的残魂,一定不仅仅是想要和我聊几句这么简单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神剑决   听到这里我心头一跳,同时却发现黑剑陷入到了沉默,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是想,既然咱俩隔了这么久还能见面,不妨再比比看,这天下第一剑,究竟是你逆苍天的十二恨,还是我剑奴的神剑决呢?”   邪十三闻言却嗤之以鼻,不屑道:“比有什么用,这孩子已经活不了了,他一死,我也得跟着去死,你还是老老实实去睡,别想这么无用之事了。”   “激将法就别在我身上使了吧,我既然能留下他,自然就有保住他的办法,不过就像这孩子之前所说,凡事总得付出代价,而且我跟你不一样,你是邪影,可以借任何人的身体存活,可我不同,剑奴终身不得离开宿主半步,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也就相当于你在使用我,怎么想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得占据这孩子的身体,只能传授剑法,是吧?”邪十三道。   “正是,十二恨剑法我猜他已经习得大半,不过从方才的对敌表现来看,似乎领悟的不怎么样,甚至连那个白衣小子的皮毛都没有达到,所以要比的话,你得暂时休息休息,让老夫将神剑决传授于他,等学到和你十二恨程度相当时,再去找那白衣小子一战,看看究竟孰强孰弱。”   邪十三像是陷入到了两难,可半晌之后,还是应了声道:“这样也好,经过今晚之战,估计逆苍天已经发现我到了古道,十二恨是肯定不能再用了,只不过既然是比试,就得加点彩码,赢了如何,输了又当如何?”   黑剑赞同道:“倘若你十二恨到最后确实技高一筹,那么这剩下的神剑决我就不再传授此子,此子日后就算成名也是以你邪十三的十二恨打响的名号,与我无关,可如果你要是输了,那么就和之前一样,彻底抹去十二恨的记忆,此子从今往后只能习我神剑决,成为我剑山的弟子。”   剑山?   我一愣,可脑海里立马就响起邪十三反对的声音:“你这样不公平啊老奴,你这明显是变着法子想要收徒,还是收我先看中的人当徒弟,说出去丢人,搞得我怕你似的,我不同意。”   “那你想如何?”   邪十三想了想说:“这样吧,之前你说的约定都算,但是其中要加一条,便可。”   “但说无妨。”   “你赢了,我会亲自动手抹去此子对十二恨剑法的所有记忆,并且让他拜你为师,无论天底下走到哪里都自称是剑山传人。”   “可以。”   “可你要输了,我也不用你抹去什么神剑决的记忆,只需要履行千年之前的那场约定,就行了,你看怎么样?”   “约定?”黑剑身上的光芒陡然一暗,像是在极力思考着什么,可片刻后光芒暴涨,语气突然变得凌冽起来:“你是说……”   “怎么,你怕了?”邪十三怪笑道。   黑剑身上的光芒开始陷入到了忽明忽暗的状态中,就像是一个人在剧烈挣扎,半晌,才恢复平定,幽幽叹道:“我答应你。”   “不过,你要是输了,除了方才我所说的那些条件外,你也得按照千年之约,履行约定,否则免谈!”   “行行行,谁让你比我年长呢,晚辈让着长辈那也是应该的,既然都说好了,那就开始吧。”   在我迷茫的眼神中,实现里的黑剑忽然幻化升向了半空,其剑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光华凝实,丝丝缕缕地朝我身上缠了上来。   “小子,剑奴易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要是能承受住当中所产生的痛苦,从今往后便是我剑山的半个传人,老夫也将会将神剑决的前半套悉数传授于你,习得此法后,不说独步天下,最起码在遇见顶尖高手外,罕逢敌手,可如果要是承受不住,爆体身亡,那你就跟那老邪,彻底灰飞烟灭吧。”   话音落吧,黑剑上光芒暴涨,璀璨的就如同正午的骄阳,逼得人无法直视,万千条光线同时扎进身体,无尽的狂虐之力如汹涌澎湃的波涛疯狂涌进身体,就仿佛被无数根银针刺身,昔日阎不焕替我解开体内封印时,那种血气沸腾,身体宛如被涨破一般的痛感再度冲向脑海,我无法坚持张开了四肢,仰着头路发出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嚎叫,任由这剧痛钻心,一次次不堪地昏死,再一次次痛苦的醒来,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是再强大的毅力和精神在面对这种如同撕裂般的剧痛下都脆弱的不堪一击,我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全身每一个角落都被无尽的痛楚吞噬,感觉着即将支撑不住,身体处在爆裂的边缘时,一张熟悉而温和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了实现当中。   “我回来了。”   卫君瑶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咬着嘴唇,轻声道:“小乙,我需要你。”   “啊!!!!”   无尽的思念和酸楚在此刻全都化为冲天的呐喊,声嘶力竭地咆哮声带着在体内奔涌的巨力,直冲云霄,阵散了夜空中的乌云。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神剑决是曾和剑魔逆苍天同一时期的剑神慕英雨所创,此剑法虽然对魂力和用剑技巧要求甚低,可却对施法者的身体以及残魂强度所需极高,神剑决共分为七式,每一式施展都是以施法者本身为媒介,引动天地法则助之,施展出来后威力惊人,但如果施法者本身的身体残魂强度不够,则会被引进来的天威和大道法则吞噬或摧毁,我现传你前三式,只讲一遍,你要用心去听,能领悟多少,全凭你的造化了……”   苍老的话语伴随着邪十三不断地不屑声在脑海中阵阵回响,一股股冗长生涩的法决也同时在脑海中浮现,御剑决,万剑诀,神意仙昌,还有方才所施展的紫电青霜,全都一字不落的被铭心在了心头。   混混沌沌,一直到醒来,自己依旧躺在废墟里,身边的黑剑也恢复到了朴实无华的状态中,伸手将黑剑拿起,挣扎地站起身,此刻已是日上枝头,古道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道不出的舒适和惬意。   可是当我目光扫视完四周,没有看见卫君瑶的身影时,心头顿时一沉,看着眼前唯一尚存没有被昨晚战斗摧毁的城主府,一着急正朝着大门方向跑,却惊讶地发现,脚掌间虎虎生风,顷刻间来到了切近,再尝试着轻轻跺脚,整个人身轻如燕,轻轻地,就落在了墙头。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突变,我还没来记开心,目光中,就见院子里尸骸满地,干涸成黑块的血液将整个院子的地板铺满,到处都是尸体,并且从这些尸体的衣着和气质上来看,估计整个城主府,已经被屠了满门。   缓缓跳进院中,目光仔细扫过,才发现所有的尸体无一例外地都是被一剑封喉,并且从死时的状态爱看,这些人似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再联想到昨晚白南远所说的话,急忙冲进正厅里,就见在正堂之上的巨大太师椅当中,坐着一个浑身被利刃扎成筛子,唯有脸上没有一丝伤痕的披甲武将。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应该就是昨晚一直没有出现,镇守五原城的安北将军了。   并且在他的面前还躺着几具将领模样的死尸,头冲外或冲内,应该就是攻城的夜晚,安北将军正在发号司令时,被白南远入室斩杀。   可是白南远为什么要杀他?   既然是他当时是奉了九泉府之命前来执行任务,也就是说,九泉府要对鬼婴,或者说是吴山动手了?   愣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丝异响,急忙转过头,就发现一具血人正站在门口,冲着我躬身下拜。 第四百章 战士归来   “落雁镇部将吴霁运,幸不辱使命,拿下五原城,特来恭迎白大人接城!”   吴霁运!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血人,急忙上前,可是在这个时候,目光中就见城主府外,一批批挂着黑甲的战士沿着条条街道鱼贯而入,在满是残垣断壁的废墟中悄无声息地排成数列,齐刷刷地一拜倒地,大喝道:“白家军参见大人!”   白家军?   看着面前上百名挂彩的将士,我心头微颤,下意识地就。,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吴霁运缓缓站起身,我才发现他身上的血似乎不是自己的,安松一口气的同时,想起昨晚白南远的那破天一剑,低声问道:“昨晚怎么样了?”   吴霁运闻言脸色微微动容,沉吟了片刻说:“大人还是自己去看吧。”   此时已经是晨晓破雾,一轮朝阳正挂在东方冉冉升起,可是经历了昨晚的一场大战,整座五原城依旧一片死寂,城中的百姓没有一个赶露头,家家户户大门紧锁,但是走在街道朝着城门方向时,不难察觉沿途经过的房屋门缝里,那一道道多少带着紧张和好奇的目光。   “刘云飞呢?”   在快走到城门时,我看了吴霁运一眼问道。   “已经送回落雁镇疗伤。”   吴霁运答道。   两句话的功夫,众人已经来到了城门边上,可是眼前并没有城门,也没有城楼,只有一道被乱石垒砌成的巨大豁口,将拱形的城墙断成两截。   “昨天晚上一切本都按照计划进行,可没有想到就在大家占领城楼,收拾残局,准备支援城主府的时候,从天上掉下一把剑,剑指城楼,落地之后就直接被砸成了这样。”   吴霁运看着眼前的废墟,眼神中的惊恐依旧,缓缓叹了口气道:“那落剑的威力太大,而且在摧毁城楼后余威不止,还要继续向四周扩散,如果不是刘云飞即使拿身体阻挡,恐怕半个五原城,都在这一见之下化为灰烬了。”   我闻言骇然,错愕地走上了城楼废墟,看着满目疮痍,还有无数在石堆下还没有挖出来的尸体,转过头看向吴霁运道:“死了多少?”   吴霁运脸色变了变:“十不存三。”   “刘云飞呢,刘云飞伤势又如何?”我继续问道。   “送去落雁镇的时候就已经不省人事,旦夕祸福,现在还不好说。”   看着身边那百名将士期盼的目光,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随后淡淡说道:“城主安北将军以及护府的千名精锐已经被杀,但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守城,也不是加固城墙,更不是占领城镇……”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吴霁运不解道。   “找出将士们的尸体,将他们送回落雁镇安息。”   从带来的四千人,到现在的两百人不到,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二百名将士在一声令下后,全都疯了一样徒手搬开一块块比自己身体还要大上数倍的城砖,将昔日战友的尸体从废墟中挖出,但是绝大部分都经受不住巨石的砸落,变成了一具具模糊连人形都分辨不出来的血葫芦,可是咱们依旧专心致志地将这些尸体拼凑完整,就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全都运送到了渡口。   “回去之后我会尽快安排剩余在落雁镇可用的人全都赶来听你指挥,拿下五原城几乎的代价太大,千万不要再让它有任何的闪失。”   叮嘱万吴霁运之后,我乘上了黑龙战船,带着数千名战士的遗骸,朝着落雁镇缓缓进发。   “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女子,并不是你所要找的吴山公主。”   站在船头,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消失已久的邪十三的说话声,我不禁一愣:“你怎么知道?”   “虽然她和吴山公主长的很像,但从气质上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俩并非同一人。”   我微微皱起了眉,“你是说,萦尘?”   邪十三没有说话,我回想着昨晚的那昙花一现的面孔,轻轻叹了口气:“要真是她回来就好了……”   “你昨天晚上就那样放那小子走,就不怕他临时变卦,屠了落雁镇满门么?”邪十三岔开话题道。   “他就算是打算屠落雁镇,我当时也没有能力可以阻止他,再说,任何的机会不都是搏来的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大胆,那可是整个落雁镇的性命啊……”   “如果当时不是我极力压制住心魔噬体,恐怕你还会做出比这更疯狂的决定。”邪十三淡淡道。   “看来我又逃过了一劫。”我苦笑道。   随即看着手中的长剑,还有新长出来的手臂,说:“那个老头呢,我还没有谢谢他,帮我重生了断臂。”   “剑奴易主除了对你的身体要求极为苛刻外,他也需要一个长时间的适应过程,放心吧,短时间他不会出来捣乱的。”   “至于你的断臂,你本身就没有实体,这么磅礴的剑魂入体,别说再长出一条胳膊,就算把你变成八臂哪吒,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随即叹了口气道:“虽然此举拿下了五原城,可吴山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真的就这么放弃了五原城,还是说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其实你不必多虑,即便没有见到你相见的人,但是你得到了更为珍贵,和身处目前境况的你更有价值的东西。”   “你是说神剑决?”我诧异道。   邪十三轻叹一声:“没错,有了之前十二恨剑法做基础,再习得神剑决,对于现在你的来说,是跻身强者之林,一躁声威的最佳时机……”   邪十三说到这里就沉默了,我不解地等了片刻,问道:“然后呢?”   “没什么,就是怕你学的太过杂家,到最后一无所成。”   我闻言一笑,看着滚滚流淌的河水说:“朝不保夕的时代,谈什么最后呢?”   黑龙战船一路乘风破浪,逆流赶往落雁镇,等到了镇上,已是当天的深夜。   船行尚未停靠在岸,便能见到落雁镇渡口灯火通明,无数的人头攒动,布满整条河岸线的火把为船行照亮了航行的道路,可是沿途却静悄悄一片,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烟冥露重霜哀嚎,声悲色惨侵征袍;据鞍顾盼度沙碛,纵横白骨余残烧……”   悲壮的歌声在夜空中嘹亮,伴随着“哗啦啦”的河水深深入耳,所有在战船上护送尸体的将士全都肃然起立,像一杆杆旗帆屹立在船头,河风吹过脸上的刀痕,刚毅的眼神里难掩痛苦和悲哀,许多人都咬着嘴唇看着岸上的灯火,可是当歌声响起时,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划过眼角,单手捶胸,示意出他们最崇高的礼节。   我现在最怕看到这种场面,船停靠岸之后看着站在渡口上苦苦等待的江老大,说了声“全交给你了”,便纵身朝着镖局的方向跑了过去。   玉姐垂首站在镖局门口,见我来,眼睛轻轻眯成了一条线,远远地就伸出手拉着我说:“瘦了。”   满心的痛楚在此刻烟消云散,任由玉姐拉着我绕开镖局往后走。   绕开镖局,第一眼便被在夜幕中摇曳的大片绿竹林震在当场,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绿竹在隔壁中犹如一片汪洋大海,随着夜风的不断发出“哗啦啦”令人心旷神怡的响声。   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模样,玉姐微微笑了笑:“没想到吧,大禁山林法已经接近尾声,估计再有三两天就可以完成了。” 第四百零一章 种宝   我咽了口唾沫,诧异道:“不是说还得大半个月么,怎么突然就这么快?”   “你们在前线杀敌,留在后方的人一分一秒也不肯闲着,要不是为了迎接英雄回归故里,估计这会儿大家还都在林子里忙着呢。”玉姐道。   “可是就算加班加点……这也有点太快了吧?”我看着玉姐难以置信道。   玉姐点点头,“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因为整个古道中吴山公主的仰慕者得知她在这里的消息,并可能身陷困境的情况下,一天的时间光是来声援的就达到了万数,还有许多赖在这,要誓死守卫公主的也不少,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我和江老大就商量了下,以吴山公主养伤需要为由,让他们全来种树了。”   听玉姐这样说,我才想起来萦尘去五原城的事情,便问玉姐她现在人在哪。   “就在大阵里面。”   玉姐说着口中默念口诀,拉着我的手迈步就朝竹林里走。   进了竹林我才发现,这些人非但几近完成了万棵绿竹的种植,就连林中的小路,假山,甚至引活水灌渠培育竹林,再在正中央形成一片巨大的湖泊,而湖泊的岸边,则是一幢古香古色的庄园。   “现在大家都已经搬出镖局住在园子里,只不过园子的名字还没想好,等你回来起。”   二人说话间,园子里已经有人走了出来,是鬼爷爷。   “淮北和花七颜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苏醒,至于刘云飞,伤势太重,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见面后,鬼爷爷直入主题道。   我闻言不由得暗自叹气,从霍老太一人昏迷,到现如今的四人倒下,总共时间也不过几天,看来古道险恶,远超出我的想象。   整个园子的设计多少有些模仿绿柳山庄,正中心的地带是一座高达七层的木质塔楼,站在第七层顶上,可以鸟瞰整个大禁山林法阵的全况,可是我在外面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这栋高楼,疑惑之际,就听玉姐说:“石老大已经将大阵开启,没有制定的法决,外人看着这里就是一片普通的竹林,但是近来之后,将会经历大大小小三十二个困阵和十六个杀阵,并且大阵套小阵,阵阵相连,相互影响,当然这也只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算,等到大禁山林法彻底完成,效果将会翻倍还不止。”   我应了一声,就对身旁的鬼爷爷说:“麻烦鬼爷爷告知江老大,在将将士们的遗体妥善安置之后,立马派人前往五原城支援吴霁云将军,等到了那边,所有事宜,全听他一人差遣。”   鬼爷爷离开后,我问玉姐:“既然只要有口令便能随意出入,若是让有心之人将口令透露了出去,那辛辛苦苦布置下了的大阵,岂不是如同虚设?”   玉姐摇摇头,“大阵运转目前在石老大的掌控中,因为阵法尚未完善的缘故,所以落雁镇中基本上人人都知道可以出入的口令,但是一旦等阵法彻底完成,就会改变口令,只有落雁镇的核心才能自行进出此阵,其他人员则必须要在特定人员的带领下才能出入,包括进阵之后的活动和防御范围,也都是固定的,不能随意走动。”   “所以现在落雁镇能用的人究竟有多少,江老大有没有统计过?”我问道。   玉姐沉吟了片刻说:“不到两万,但都是些乌合之众,除了种树外没别的什么用途,不过这次被送去五原城,经吴霁云之手调教,可能会好很多。”   “这么多啊。”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两万这个数字时,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而且这么多人被送往五原城,有了吴霁云这个先锋将军过手,对以后跻身古道势力争锋,搏得一席之位,也将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那个人来过了。”玉姐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   “白南远?”我闻言一怔,随即问道:“怎么样,他没找什么麻烦把?”   玉姐莞尔一笑,“我实在没办法把那个失魂落魄的青年人和你之前所形容的那个不可一世的枭雄联系在一起,不过这也证明了此人忍辱负重,能屈能伸的性格,假以时日,必将是你涉足古道路上的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咱俩想一起去了。”我嘿嘿一笑:“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不是遇上他,我怎么也无法会想象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击败,要知道,他以前在我心目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你长大了。”玉姐看着楼下的竹林悠悠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有点想起你的大哥。”   “我大哥?”不解地看着玉姐,就见她叹道:“当年你大哥在杀死一个曾经需要仰望的对手时也说过你这番话,只不过从那以后,他便踏上一条不断挑战强敌之路,无休止境,一直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才彻底罢手。”   听着玉姐的话,我仿佛想起了很多许久之前的往事,特别是那个被八爷带回成都的女人,不由得心跳微跳,觉得事到如今也是该问个清楚了。   “八爷当年从黄河带回来的女人并不是英子……”   玉姐依靠在凭栏,突然淡淡开口说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八爷曾经说过,这个女人是他这么多年来煞费苦心想要憋的一件大宝的关键,你也知道,他做事我从来不会多问,他愿意说自然就会告诉我,不愿意说的事,我问再多也没用。”   “连八爷都要煞费苦心才能憋到的天灵地宝……而且那女人又是从黄河而来……”我沉吟了片刻说:“应该就是分水剑吧?”   “或许是吧,自从八爷带那个女人回来之后整个人开始变得不正常,易怒,暴躁,焦虑,就好像急于要做什么事情,却时间不多了一样……”   玉姐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看向我说:“你还在怀疑八爷对不对?”   可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其实你怀疑他是对的,八爷变了,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对天灵心怀慈悲,对地宝留守不决根,对下人处处关心的南水季八爷了。”   “那他变成了什么样?”我疑惑道。   “自私,固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他人性命……”   玉姐话说一半,突然止住了嘴型,紧接着瞪大了眼睛,双手猛地捂住了脖子,就好像是有人在拼命掐她喉咙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开始张大了嘴剧烈挣扎。   我一时间被吓傻了,赶等反应过来,大声呼叫着草王的名字,赶紧蹲下身,可是玉姐的面色涨红,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不由得心中大骇,可是却无从下手。   草王看就在四楼看守着几位伤员,听见声音迅速跑了上来,看了眼在地上拼命挣扎的玉姐,喝了声“帮我按住她”,我闻言急忙抓住了玉姐死死攥着自己喉咙的胳膊,紧接着草王从从袖中掏出一方针盒,快速打开取出正当中的金针之后,出手如点,迅速扎在了玉姐的眉心。   金针入体,伴随着草王捻着针头的双指缓缓转动,玉姐挣扎着的身体也随着渐渐恢复平静,可片刻后,就见那金针入体之处,涨出了个大血泡。   就跟被滚热的开水烫过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长越大,草王见之脸色剧变,迅速拔掉金针,眼看着血泡恢复如常,可刚刚才平静下来的玉姐,却再度疯狂起来。   “有人在她体内种了憋宝,人就在附近!” 第四百零二章 奸细   草王像是反应了过来,急忙说了一声,这一次出手将金针扎在了人中处,一直深入到三分之一,玉姐才又堪堪平静了下来。   “我支撑不了多久,必须找出催宝之人,将他杀掉或者赶出这里,否则玉姐还要失控!”   催宝?   当听见这两个人字时我心中的震动达到了极点。   催宝也是憋宝人憋宝的一种手段,催宝之前需要种宝,通常会选择那些还没有达到憋宝的条件的地宝身上使用,在地宝没有成熟之前通过特殊的手段将克宝之物种在地宝的身体里,等到时机一成熟,便可催发地宝体内的克宝之物,轻而易举地将宝物憋到手。   其中最浅显的例子就是当初在于家庙时,刘三手用老虎粪将狗灵圈住,以物克物,等到狗灵被老虎粪熏的四肢瘫软,现出原形时,刘三手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它妥妥拿下。   可是玉姐是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在她体内种下憋宝?   看着在金针下再度恢复平静的玉姐,我攥紧了手中的黑剑,透过木窗看向竹林,此刻天色已晚,被黑夜染成墨绿色的竹林如同潮水般来回起伏,无边无际,层层叠叠,只靠肉眼,根本不可能在这种视线亮度下找到刻意躲在里面之人。   “你不是有万剑诀么,刻意试试万剑诀,说不定能将那人逼出来。”   邪十三的话音在脑海中淡淡回响,我心头一动,脚掌轻轻蹬地,一个纵身从窗口内飞出,在身体尚在半空中时,蓦的将黑剑抛向空中,手掐剑诀,口中爆喝道:“以我之身,证天地大道,引万剑穿心,剑来!”   身体从空中坠落,目光中,却见黑剑在上空随着话音落罢径直止住了下坠的身形,突然间,一声剑鸣呼啸,黑剑仿佛受到指引一般,剑身微微颤动,瞬间飞向夜空,紧接着耳边厢就跟下雨了一样,无数的雨滴从夜空中降落,可是落在眼前,才发现这不是雨,而是剑气。   万千剑气如同倾盆大雨般从夜幕中降落凡间,整个大地瞬间被扎的千疮百孔,雨打芭蕉的响声不断钻入耳朵,可是就是在这无数的声音里,我听见了有人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痛呼。   “西南方!”   邪十三低吟了以声,我手朝空中大喝了一声“剑来!”剑雨落罢,黑剑撕开黑幕径直落在了掌心,同时脚底生风,在竹林间快速穿梭。   “此人实力不强,明显不是钟宝之人,你抓到他之后不必急于斩杀,可以留作拷打,逼出幕后真凶。”   随着邪十三在脑海中淡淡话音,眼前的竹林里忽然发现一道急速奔跑的身影,我心头一动,脚底步伐加快,切身追至身后,可未等我伸手想要擒住此人时,耳听得“砰”的一声脆响,就像是暗器发动的声音,一道疾驰而来的利箭瞬间洞穿了面前之人的脑袋,那人连叫都没叫出一声,直接死尸倒地。   “白大人,你没事吧。”   看着仰面倒地,眼神中充满不甘的尸体,江老大带着十来人赶至在我面前,喘着气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混了进来,还好各位大人没事,否则我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我转过头看着满脸唏嘘的江老大,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江老大一愣,迷茫着解释说:“我刚把从五原城送回来的将士尸体掩埋,回来就听说大阵里混进了此刻,然后就急忙带人听着声音追了过来,怎么,还有别的刺客跑了?”   我摇摇头,低头看了眼他手中的黑弩,说:“石老大做的?”   江老大点点头:“石大人这几天搞出了不少这玩意儿,留在落雁镇的守军几乎人手一个,你要是喜欢,我跟他说再给你弄个好的,我这都用了好多次,早都旧了。”   “嗯,那就有劳江老大了。”   说完转身离去。   “你在怀疑那个家伙?”邪十三淡淡道。   “我不知道,反正落雁镇里肯定有奸细,还不止一个。”   说完快速回到了塔楼,玉姐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躺在地上满脸迷茫地看着我说:“小乙,我怎么了?”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对了。”我想了想说道:“那个吴山公主,现在什么地方?我还有些事要找她。”   玉姐想了想说:“三楼。”   来到三楼入口,门口站着几个我从未见过的青年男子正在谈笑风生,见我来立马换了副面孔,挡在身前还未张口,就听见萦尘慵懒的嗓音从门后传来:“让他进来吧。”   看了眼面前几人,推开门进屋后,就发现萦尘正斜靠在窗沿,目光刚刚从窗外收回,笑着看着我说:“怎么,这么快就来感谢我了?”   我摇摇头:“刚才外面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萦尘笑了笑:“猫捉老鼠的把戏,我才没有心思看呢。”   “那你知道不知道谁是奸细?”我问道。   萦尘不答反问:“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   我皱了皱眉:“江老大?”   “那我可不知道,你眼睛瞧见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我这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呢。”   看着萦尘始终都保持着一股子戏耍的心态,我轻轻叹了口气:“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镖头,对白大人来说,还有什么麻烦可言么?”萦尘怪笑道。   我摇摇头:“整个落雁镇这么久以来全都是由江老大一手掌管,这人虽然能力有限,但无论是灾变前面对各方势力挑衅下的防守和周旋,还是灾变后的重建,他所付出的心血和经历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现如今刚刚拿下五原城,落雁镇的势力好不容易才得以壮大,如果在这个节骨眼说他是奸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要是动了他,怕是会被别人说我卸磨杀驴,引起民愤。”   “民愤就民愤呗,白大人以一当千,还怕民愤不成?”萦尘笑了笑。   可接着又说:“可是我刚才分明是看到江老大从镇上赶来,听人消息后才召集人手过去帮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听声音,似乎是江老大来了。   “投案自首么?”萦尘轻轻一笑。   我没有搭理她,转身推开门,就见江老大满眼惊慌地看着我说:“不好了白大人,有船队来了。”   我微微皱眉:“哪的船队?”   “吴,吴山!”   吴山?   我顿时愣住了,吴山这反应到底算是快还是慢?既然来,为什么不先去五原城,反倒直接来落雁镇干什么?   “用我去么?”萦尘在身后嗲笑道。   我沉吟了片刻,深深看了眼江老大说:“走,带我去。”   落雁镇的人手基本上全都被派去了五原城,留在这里的都还是些镇子上的居民,当我赶到的时候,也都举着火把,汇集在了渡口。   三艘巨大的黑色战船面朝着渡口稳稳停在河面,船上风帆阵鼓,大大的吴字在黑夜里看起来异常狰狞,我左右观瞧,发现就只有之三艘船后,看向江老大问道:“来多久了。”   “就刚才,一来我就去通知你了。”江老大答道。   三艘战船在河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没有亮灯,安静地有些出奇,我奇怪地看了一眼,随后看着满脸戒备的渡口众人,冲江老大说:“别紧张,先问问对面来的是什么人再说。”   江老大点点头,举着火把来到渡口正前方,深吸口气冲着战船刚要喊出声,可是声音却卡在嗓子眼里,满脸惊恐地装过头看着我,哆哆嗦嗦道:“白,白大人,船上,全,全都是死人。‘ 第四百零三章 幕后黑手   江老大的话让在场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直视河面上静止不动的三艘黑船,一股股腐臭的味道顺着河风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并且借着洋洋洒洒的月光,隐约可见一具具腐烂的尸体随意地挂在船头和两边的船舷上,从腐烂的程度上来看,这些人死亡的时间应该不短。   “找艘船,带我过去看看。”   江老大应了一声,解下绑在渡口上的一艘乌篷船,二人先后站了上去,撑着长蒿,朝着黑船缓缓划了过去。   “白,白老大,你说这船上的人怎么平白无故全都死了?”江老大沉吟了片刻,有些心悸地说道。   我摇摇头:“先上去看看,如果船上真都是死人,恐怕事情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乌篷船点着灯一直来到船艄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而且到了这里刺鼻的臭味儿愈发浓厚,我让江老大在船上等我,轻轻纵身,直接离开小船,来到了为首战船的船板上。   尸骨成山,满地都是干涸的淤血。   一只脚踩上去,就感觉像是踩在了一层厚厚的黏蜡上,足足有半只脚都没在了里面,而当我反应过来这些黏蜡就是从尸体上流出的尸蜡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放眼整艘船所有的表面已经完全被这种尸蜡覆盖,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死的真干净啊……”   看着甲板上层层叠叠,并随着腐烂全都粘在一起的尸山,我强忍着胃中的不适,拿黑剑在上面挑了挑,顿时从剑挑的豁口里爬出无以计数的白色尸虫,争先恐后地朝我脚底下钻。   “妈的……”   我实在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正想离开这个腐烂之处时,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在心头猛然一条跳,下意识地止下离开的脚步,目光环顾四周,终于发现,这股子危机感,是从身边的尸山里传出来的。   在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攸关的瞬间,这种潜在的危机意识不知道救了我多少命,即便它只有百分之一的灵验几率,我也丝毫不怀疑那其中的“一”,就是现在。   可也就是在这愣神的一瞬间,尸山爆炸了。   无以计数的碎尸和尸蜡以猛烈的速度直接就往身上撞,目光中看着那些在尸肉里缓缓蠕动的肥硕尸虫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的恶心远胜过恐惧,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却依然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脸一身。   我当时想都没想,将身形催动到了极致,什么都不顾,直接冲着河水就跳了下去。   身体在落水的一瞬间,河面上浮起了一层尸蜡和尸虫,我直接一脑袋扎进水底,同时手上开始拼命地脱着衣服,一边脱一边在身上搓,恨不得将皮都搓掉了一层,那种恶心感也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在水里待了半会儿,身体绕开漂浮着尸蜡的水域开始往上游,等露出水面,正看见江老大提着船头的油灯紧张地注视着河水,见我出来,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找几个心里承受能力强的上船,一人带柄长矛,告诉他们上船之前记得穿不露皮肤的衣服,最好连脸都不要露,然后将这三艘船的具体细节立即汇报给吴霁云,看看他那有没有什么消息。”   江老大载着我重新回到了渡口,等离上岸的时候,我转过头告诉他说:“记住,找的人心理素质一定要强,否则出了什么问题,你自己负责。”   一个人回到了竹林,找到萦尘,问她说阮青最近是否会待在凤楼。   萦尘笑着看着我说:“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想要去找阮姐寻欢了?”   见我不吃她这一套,萦尘娇哼了一声说:“只要凤楼不倒,她就天天在那,只不过没有了那位姑奶奶的令牌,怕你就算是去,也见不着她的面呀。“   我点点头,看着萦尘媚笑的模样,想了想说:“你是在凤楼的地位应该不低吧?”   萦尘嗔了我一眼:“阮姐不是告诉过你嘛,人家可是凤楼的花魁,花魁,百花翘楚,没有我,整个凤楼的客人可要少了一大半呢。”   “那你在我这待这么久,就不怕影响那边的生意?”我问道。   萦尘高傲的扬起了颔首:“那是自然,不过我平时也只是偶尔才会接待客人,上次刚刚露面,这次就算消失段时间,也没人能发觉什么,而且我越是不露面,来的客人就越多,你知道为什么么?”   我一愣:“为什么?”   萦尘吃吃笑道:“因为我每次的出现都没有固定的时间,就连阮姐也没有办法得知我具体见客是在什么时候,每次都是决定好了之后,提前半个时辰通知她,这也就让那些吃不着看不到的家伙天天往凤楼里窜,想试试有没有好运气能正巧撞到我出现,反倒是我每次出来过之后的一些日子里,这些客人短时间内不会再来。”   我咋了咋了舌,“因为他们知道你一旦出现,短时间不会再来第二次了吧?”   见她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我继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见客,怕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吧?”   萦尘点点头:“那是自然,我每次什么时候见客,见什么客人,扮成谁,都有人直接安排,不用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那个人是谁?”我紧问道。   “是……”   萦尘的话音戛然而止,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嫣然一笑:“原来你问了这么多,是想打听他呀?”   我摆摆手,走进屋子里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说:“就随便问问,怎么,还有人不让你说?”   可是萦尘何等聪慧,白了我一眼道:“想问就直说呗,一个大男子磨磨唧唧的,哪有一方之主的样子。”   我摸了摸鼻子:“那人是谁?”   “我不告诉你!”萦尘忽然哈哈一笑,站起身拂了拂凌乱的袖摆,轻轻踱步来我跟前,压低了胸口,将脑袋凑到我面前,口吐幽兰道:“不过你要知道,女人在开心快活的时候,是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见她说着就要往我腿上坐,我皱了皱眉,急忙站起身说:“爱说不说。”   说完就朝着门外走。   “别白费功夫了,他虽然有心在观察你,可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和举动,可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去找他的麻烦,别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怕是到时想替你收尸,都没处寻去。”   萦尘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她说:“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他找你的麻烦?”   可谁知她噗嗤一乐:“你会在意让一只蚂蚁知道你是谁么?”   “凤楼你不能去,甚至连朔方城,在你足够成长到一定地步之前,也不能去。”   “为什么?”我盯着她低声道。   “两界通衢,是你可以觊觎的么?”   萦尘说完打了个哈欠:“五原城虽然是个好地方,可却易攻难守,甚至连个屏障都没有,等那边真的打起来,我怕是你这点人,还不够来人塞牙缝的。”   我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卫君瑶长相接近到了极点的女人,发现她那双总是漠不关心,淡淡散发着风尘的眼睛竟愈发的看不透,就好像一汪清澈透底的潭水,从表面上看起来潭底似乎就在眼前,可真正下水去试,却又不知道淹死了多人。   “那天晚上你的出现,是不是也是因为提前得知我要来,他刻意安排的?”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萦尘点了点头:“是,而且自打你进入朔方城之后,没有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不在在凤楼的掌握之中,包括你那什么七姑姑,五姑姑,如果不是大人刻意安排,你觉得你会见着面?” 第四百零四章 三姐妹   我彻底呆住了,看着萦尘半晌无语。   “但是至于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不太清楚了,可是不管怎么样,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情即可。”   我回过神看向萦尘,喃喃说道:“什么?”   萦尘淡淡说道:“你只需要明白,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大人手下留情,开了天恩才能饶你一次次不死,你的命在他手上,所以千万不要试图去挑战大人的威严,否则,即便是吴山公主本人亲自过来,也保不了你!”   我心头陡然颤动,我之所以能活,全是因为另一个我的法外开恩?   想到这里我忽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萦尘冷目道。   “哎……”我边笑边摇头:“你知不知道,从我离开三岔湾一路走到现在,对我说过这种话的人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不过你猜他们最后怎么了?”   “怎么?”萦尘挑眉道。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深深地看着萦尘说:“如果那人派你来是想让我能按照他的意愿继续多存活点时间,那就大可不必,我白小乙能走到现在虽然路途坎坷,但绝不靠他人的施舍和怜悯,是生是死我不信命,更不信天,当然也不会信是某一个人就能决定我的生死,你回去告诉他,如果看中我白小乙的脑袋大可以来取,不必偷偷摸摸搞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无权指示我做任何事,我也绝不会帮他做任何事,倘若落雁镇没有你这个假吴山公主纵使明天便被踏为废墟,那也是我白小乙没有能耐,怨不得别人。”   “也就是说,你铁了心还要大人作对了?”萦尘叹声道。   “是他要和我作对。”   在离开房门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淡淡地叹了口气:“我待会儿就会去吩咐江老大给你准备一艘能回朔方城的船,这里,就不多留你了。”   凤楼主人对我的施舍,就好比高高在上的神灵怜悯一个跪在他神像前苦苦哀求的信徒,我让你生你就生,我让你死你就不得不死,而且不论生死,你都得感激涕零地跪在那里,感谢我所赠与你的一切。   我不知道另一个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那天晚上的事情,就绝不可能发生。   离开萦尘的房间后我直接找到了七姑姑师姐妹,二姑姑的尸体就被埋了在了竹林当中,三人的情绪看起来虽然有些好转,可那眉宇间不经意所散发出的淡淡悲哀,还让人忍不住见之动容。   “如果要是人手不够的话,我们师姐妹也可以出去帮忙,虽然在能力上差了些,但是放哨巡夜,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七姑姑看着我说道。   我闻言笑了笑:“这些粗活就不劳烦各位姐姐了,你们只管在这里安心休息,我已经派人出去打探黄河姥姆还有你们其他师姐妹的消息,一有风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心吧。”   “连你也嫌我们是累赘么?”   七姑姑皱着眉,就连身后的两位师姐也都欲言又止。   “之前在流云渡的时候,有师傅还有众位师姐的保护,我们几个不思进取,整天就知道贪图玩乐,总以为可以在他们的保护下安然无忧地度过一辈子,可是现如今古道崩塌,流云渡没了,师傅和师姐也都下落不明,二师姐更是惨死在贼人之手,如果我们几个再这样下去,即便是有一天能再见师傅,又有何脸面面对她老人家。”   七姑姑说着灵动的眼睛开始淌下一行清泪,声音也开始变得愈发哽咽起来。   “之前得知你在忙于筹备攻打五原城的事宜,就一直没好意思前去叨扰,今日既然你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这个请求,否则,我们师姐妹三人就此别过,也不给白大人添麻烦了。”   看着三人决绝的眼神,我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现如今的落雁镇实在是外强中干,即便是让你们出去做点什么,就长远来看,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七姑姑摇摇头:“我听说五原城现在是正需要人手的时候,不如将我们师姐妹放在那,我相信没有什么是比战争,更能让一个人快速成长。”   五原城?   我一听连忙摆手:“五原城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要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而且实不相瞒,我正准备去趟五原城,跟吴将军商量放弃此地,另找一个更稳妥的地方,来当做进军古道的跳板。”   “而且……”我犹豫道:“各位姐姐在姥姆座下所习得的功夫,似乎并不太适合行军打仗,与其到那里白白送死,倒不如等再仔细考虑清楚,寻一个能物尽其才之处,岂不是更好?”   “你到底还是瞧不上我们。”   七姑姑叹了口气,眼中的神情也陡然没落,我见状一拍脑袋,连连解释说:“你误会了,我是说……”   “没什么可是。”这个时候身穿黄衫的姑娘开口说道:“不如这样,七妹天生聪慧,其单论心思缜密,无论是看人,还是看事,就连其他师姐也都多次曾言自愧不如,让她留在你左右,总好过一有什么事情总往那个人的房间里跑要好。”   “还是一个外人。”紫衫姑娘强调道。   我一愣,看了眼同样诧异的七姑姑,点点头:“那你们两个呢?”   “我和五师姐虽然比不上师妹天资聪敏,可论武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们两个去五原城,跟着吴将军学习带兵打仗,以后你落雁镇总不能就一个能行军指挥的将军吧,而且这种位置更不能交给外人,就算到最后我俩不能成为像吴霁云那种大将,但是做一个带军先锋,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见她说的头头是道,想了想正要开口,就见她又说:“如果你连这个条件都不答应我们的话,那我们还是走好了,省的在这里给你添麻烦,还给人留下话柄。”   我苦笑地看了七姑姑一眼,发现她也是满脸惊奇,而且见六姑姑作势是真的要走,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说:“那说好了,你们两个去五原城,只能跟在吴将军身边学习带兵之法,不许冲锋陷阵,否则我第一回 时间把你俩召回来,然后你爱去哪去哪。”   或许历史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我永远都不会想到,那一晚所随意做下的决定,对今后的黄河古道,产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影响。   辞别了三姐妹,将明天所要做的事情安排给江老大之后,江老大点点头便开始去准备了,可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再联想到那晚竹林里的一箭,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奸细,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等淮北身体恢复之后,很多事情就不能全交给江老大一人处理了。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第二天七姑姑的两位师姐离开落雁镇前往五原城后,萦尘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整日锁在房间里,除了我,谁都见。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五原城在尚没有完全修复好城墙的情况下,大大小小的守城战便已经打了不下五场,也正应了萦尘的话,五原城易攻难守,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河寇水贼,光以人海战术便已经打的守城军有些招架不住,落雁镇这边只能不得已暂停了大禁山林法的最后收尾,让伤势尚未痊愈的锦月姑姑带着石老大前去五原城支援。 第四百零五章 吴将军的消息   而且有关于那三艘战船的消息,吴霁云也派人送来了消息,船虽然是吴山的战船没错,可是这三艘船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派了出去,至于派出去干什么,带军之人是谁他并不清楚,因为这艘船当时是直接带着吴山公主的命令出去的,除了卫君瑶本人,没人知道这个命令究竟是什么内容。   三艘执行密令的战船突然载满死尸出现在落雁镇,这不由得让我心生怀疑,船上的尸体都已经被人清理干净,战船就停在渡口,我也上去仔细地打探过多次,终究是一无所获。   闲下的这几天里,我除了抓紧时间参悟神剑决,不停往外放人打探消息的动作也一直没有停止。   黄河古道的局势瞬息万变,八手仙猴因为失去两员大将,仅有的两个渡口也在吴山的步步紧逼下,为保全实力,不得已割城求和,由两座变成一座,并且之前还在硝烟弥漫的剩余三座无主渡口也终于结束了战斗,吴山和鬼门龙王各占其一,剩下的那一个,却是被众人没有想到的剑魔逆苍天,完成了终结,收入囊中。   听闻夺城那天,逆苍天只带了一船千人,面对鬼门龙王和吴山两军压境,只是一个照面便斩杀了两军主将,随后全凭一身巅峰的十二恨剑法,贯穿敌阵,八进八出,杀敌无数,斩敌将首级愈百数,一举奠定了他跻身古道,形成第五大势力的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背叛佛面尊者的四大护法也在同时宣布与佛面尊者彻底对立,号称已召集精锐兵力三万,在一个月内,拿下朔方城。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苦笑,如果说他们四个选择其他渡口进攻,对于痛失左膀右臂的佛面尊者来说或许还有胜算,可是朔方城,这个地方太过敏感,城里除了佛面尊者外,单是一个在古道中盘根不知道多少年的凤楼,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打的越欢,对我来说可以发展的时间就越多,我巴不得他们四个召集三十万兵力却打朔方城,不管打不打得下,正好替我探一探那里包括凤楼的水究竟有多深,也为我下一步提前做好打算。   落雁镇和五原城的建设一丝一毫也没有耽搁,随着对“吴山公主”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落雁镇早已经远远无法容纳下这么多来人,对于这些人的处理,除了不断往五原城运输给吴霁云补充兵力外,位于古道西北尽头靠近落雁镇的几个沿河小镇也都被悉数拿下,除了将这些人妥善安置外,石老大将他带来的四个机关门的徒弟也都纷纷派了出去,在他们的帮助和指点下,一座座沿河的机关小镇,开始有条不紊的投入到了建设当中。   “佛面尊者叛出的四大护法已经开始逐渐向朔方城靠拢,沿途攻城略地,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扩大势力的就会,你就不怕他们发现了这里后会,以落雁镇为跳板,攻打朔方城么?”   站在渡口旁边,看着大大小小船只往来不息的渡口,七姑姑眼中的担忧之色难掩。   这个时候江老大刚好停船靠岸,迎面走来笑着说:“白老大,弓弩坊已经建成啦,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们的人就能人手一把连弩,到时再有人来找麻烦,不等他看清咱长啥样,就能给他脑袋上射个大洞!”   我点点头:“最近有什么情况发生没有?”   江老大想了想说:“没有,但是有一个问题我琢磨了很久,还是拿不下注意,想问问白老大。”   “说吧。”我淡淡道。   “咱们落雁镇,到底是姓吴,还是姓白?”   我一愣,看着江老大说:“什么意思?”   江老大嘴里嘬着牙花子,左右打探了一眼说:“草莽好当,但是想成气候难啊,咱们这边虽然人手多了不少,可说到底还是奔着来瞻仰吴山公主芳容的一群乌合之众,现在看起来干劲儿什么的倒是不错,可是万一等这股兴奋劲儿过去,人再一走,砸门岂不是瞎忙活这么久。”   “所以呢?”我皱了皱眉。   “所以我觉得哈,咱得师出有名,借着吴山公主的这股子东风,拉个旗号出来,想办法让这些人都留在这里。”   听了他的话我点点头:“那除了姓吴,还有别的选择么?”   可江老大迟疑了片刻,目光闪烁地瞟了眼七姑姑,我见状摆手:“说吧。”   江老大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林子里的那个女人,不是真正的吴山公主?”   “嗯?”我一愣,诧异地看着江老大说:“为什么这么说?”   江老大舔了舔嘴唇说:“走镖数十载,别的能力没有,但是这一双招子看人还从来没有错过,特别是当初有幸目睹过吴山公主的真容,虽然只是一眼,但是无论是眼神中那种长期以来身居高位,俯视他人的神态,这个女人无论长的再像,再怎么学,骨子里的东西,是学不来的。”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不等我开口,就听七姑姑说:“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也不要问,否则哪天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白大人也没有办法保你。”   江老大浑身一颤,惊恐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我问七姑姑道。   “此人虽然心思颇重,但无论是对你还是落雁镇,并无歹心。”七姑姑淡淡道。   “这也就是说,哪天晚上在竹林,他真的是只是赶来支援的?”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总觉得那个催宝人的出现不是偶然,而且江老大也查过,此人是后来假的吴山公主出现后才来到的镇子,对于他的来历,基本上处于在一无所知的状态。   既然随便一个人只要掌握了方法便能催动玉姐体内的憋宝,那也就相当于玉姐无时无刻不都处在危险当中,随时一个人靠近塔楼,都有可能是要她性命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这个我头皮就发麻,在霍老太醒来之前,除了禁止外人踏入危险范围内,我是一点没办法都没有,而且种宝之人是谁也还没有搞清楚,,我曾一度怀疑过季宗布,可是以他的做事风格,是绝无可能干这种自己躲藏在暗处,却指使别人来干这些下三滥举动的。   二人沉默之际,就听见从渡口上传来一阵喧哗。   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河道中间,一艘黑色的大型战船正在朝着渡口的方向缓缓靠拢,我和七姑姑对视了一眼,迎着战船走到了渡口边上,才发现竟然是吴霁云的黑龙战船。   船艇靠岸后,吴霁云站在船头没有下来,但是眼神却另有所指,我让七姑姑暂且等我一会儿,径直上船走到船头,才见吴霁云转过身,压低了声音说:“那边有信了。”   我心头猛然一跳,左右观瞧,船上除了我和他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便急忙道:“怎么说的?”   “吴大将军已经安排了好了一切,今晚出发,去吴山郡。”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时间有些紧张,“没有别的了?”   吴霁云想了想说:“吴大将军还说,一定要赶在四大护法之前,拿下朔方城。”   “扯淡吧。”我想都没想就说:“这不是以卵击石么,吴将军,难道你也觉得咱们现在得去拿城?”   吴霁云摇摇头:“吴大将军的话向来很难揣摩,但是就以目前落雁镇的兵力来看,想要赶在四大护法之前攻下朔方城,确实没有任何胜算。”   “那不就得了。”我瞥了瞥嘴,可接下来的话却被吴霁云打断道:“可如果跟四大护法联手攻城,我觉得,倒是可以一试。” 第四百零六章 合作   “和他们联手?”   我着实诧异地看着吴霁云,可是他却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四大护法所组建的联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实则都是一些临时拉拢在一起的乌合之众,行军无律,打仗无法,别看他一路走来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但在我眼里都是些小打小闹,可要是真的敢强攻铜墙铁壁般的朔方城,我敢保证,最多一天,不用佛面尊者开门反攻,这些人就会土崩瓦解,各自逃命去了。”   我闻言微微骇然,可还是不解道:“既然联军如此不堪一击,那我们又为什么要跟他合作,这岂不是有些自相矛盾?”   吴霁云摇摇头:“我料定联军无法撼动朔方城,皆是因为自古良将多衷心,叛出佛面尊者的四大护法本就是狼狈之徒,更是对兵法一窍不通,我曾与他们当中的二位交过手,当时他俩统帅敌军三万,而我只不过带有7000先锋将士,这本是一场敌我实力悬殊的歼灭战,可是万没想到他竟然采取了分兵围攻的策略,三万化六千,分成五路对我实施拦截围剿,却被我集中兵力强攻一方,非但逃出生天,更是将他手下六千部将悉数斩杀。”   吴霁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当时君命在身,我甚至可以在杀出重围后迂回到他中军大帐,直接将他连锅都给端了,这样的窝囊废,你觉得他能成什么气候?”   我一时无言。   “而且吴大将军也定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让咱们赶在联军攻城开始之前先行采取行动。”吴霁云说道。   “为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如果咱们不先做点样子,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合作,最重要的是,这四大护法里面有两个人在我手里吃过亏,咱们先摆好了与佛面尊者不死不休的架势,等联军快到的时候,你直接去见四大护法,不谈合作,只需要告诉他们,朔方城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下,夺城不过是时间问题,让他们退兵即可。”   我皱了皱眉:“那你就不怕他跟朔方城来个前后夹击,断了你我的退路?”   吴霁云哈哈大笑:“放心,在没有拿下朔方城之前,他们是万不肯再得罪一个现如今古道势力最大的吴山的。”   “你是说?”   吴霁云点点头:“从吴大将军那里得知,我现在暗中投靠到吴山公主这边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新的吴山主正忙于争夺新的渡口之中,吴一个区区先锋再加几百将士的脱离根本就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而且消息传到吴山郡的时候,被吴大将军拦下,删改了些里面的内容,没人知道我目前正在你的帐下做事,更别提一直在一门心思招兵买马的那四个人了。”   我听完深深吸了口气,诧异地看着吴霁云说:“吴将军,以你的谋略和实力,为何只在吴山做了个不起眼的前锋将军,在我看来,不说与吴大将军平起平坐,最起码做个左右大将,应该不成问题。”   可谁知吴霁云闻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是吴山公主亲自任命我为先锋将军,直接受命于她和吴大将军,除此之外,谁也没有资格吩咐我做任何事。”   我心头一凛,突然想起当初在离开古道时卫君瑶让吴将军去吴山郡找的那三个人,顿时不可思议地看着吴霁云说:“你就是……”   吴霁云点了点头:“正是。”   “那另外两个呢?”我问道。   “不知道。”吴霁云叹了口气:“早在九泉府以雷霆之势镇压九狱九泉的时候,公主便料想古道之中的平静也不会持续长久,便找到我劝说我放弃争夺上军大将军的机会,转而任命为镇北军的先锋,当时镇北军成立不久,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所谓的先锋大将也不过是统领手下百人,纵使心中万千不解,可我终究是公主培养出来的,甚至连命都是她给的,她的话,我除了服从,没有第二选择。”   听完之后我沉吟片刻:“也就是说,另外两个人,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吴霁云点点头:“正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镇北军是当时新建,而你又在里面担任先锋,他们两个,会不会也在镇北军当中呢?”   吴霁云眼神闪过一丝异常的光芒,诧异地看着我说:“很有可能,因为镇北军是刚刚成立,所有的将领任命都是公主和大将军亲自指派,当时我记得跟我一起去的一共有五人,除了镇北将军外,就还剩下另一个先锋和两个偏锋,可是四个人里,谁会是那两个呢。”   “暂时还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我又将话题转了回去,说:“等我和四大护法见面之后呢,他们就会合作,帮咱们攻城?”   吴霁云摇摇头:“好处是一定要给的,而且他们四个之所以将攻城的气势造的这么大,其本意就是为了逼佛面尊者谈条件,估计是想造势空手在佛面尊者那里套几座战略位置不错的城镇而已,等城镇到手,大家再一分,就此作鸟兽散,而咱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架到同一艘船上,让他们不想打也得打,而且这朔方城还非得打下来不可。”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我笑道:“看来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吴霁云没有否认,也没有默认,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即便是兵力足够,可是有佛面尊者和其座下的四大护法坐镇,你真觉得咱能攻的进去,更别提那个深藏不漏的凤楼了……”   “叛出的四大护法跟着尊者那么久,对他的了解远胜常人,一定是有了能制的住他的办法才会有此举动,所以拉拢他,我意并不在乎那些乌合之众上,要的就是他能钳制住佛面尊者,只要佛面尊者不能出手,一切就都好办了。”   我闻言深深地点了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去吴山郡。”   “宜早不宜迟,如果这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那就现在出发吧。”   辞别过吴霁云之后,我找到七姑姑,将落雁镇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他后,便带着江老大,乘坐镖船,赶往吴山郡。   从落雁镇到吴山郡,基本上横跨了整个古道南北,路途遥远,途径四大战区,如果没有江老大带路和镖船的便利条件,基本上很难在联军进攻朔方城之前赶回来。   “现在战乱才刚刚平息,各个地方对沿途经过的船只把控也十分严格,而且许多战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触宵禁的条令,夜晚不能行船,就算此行顺利,估计等再回来,那也得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江老大撑着船蒿,让镖船在顺流的情况下加快了速度,但是眼中的担忧,却是难掩。   “半个月差不多。”我点点头:“现在落雁镇的运转已经进入常规,你我就算是留在那里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而且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就当出来陪我散散心,别想那么多。”   江老大站在船头,转过脸看了我一眼,嘴角划出一抹苦笑,就没有继续开口。   这趟去吴山郡的目的除了吴霁云之外我谁也没说,一是怕人多口杂暴露行踪,二是落雁镇的奸细没有完全铲除,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这种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   “前面就是五原城了,白大人要不要下去看看?”   船行了一天,夜幕缓缓降临,江老大将船头印着白字的河灯挂在了船头,随后指着一旁的渡口说道。 第四百零七章 逃犯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经历了过数场大战的五原城已经繁华不如从前,渡口上行人稀少,船只寥寥,仅能看见的一些人还都这些拖家带口想要逃离此处的居民,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朔方城之战势在必行,可是有着佛面尊者亲自坐镇的铁壁铜墙,又怎么是说起来那么好攻的……   “不了,抓紧时间赶路吧。”   说完之后我想了想,道:“对了,过了这里,前面是哪?”   江老大沉吟了片刻:“应该是白水,也在吴山势力统管范围之内,估计天亮才能到。”   “白水……”我喃喃道,一晚上的距离,也就相当于从落雁镇到五原城,这个距离不算远,五原城这边发生这么大动静白水那边不可能没有察觉,可为什么自打攻下五原城之后,除了一些河匪流寇,吴山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要说吴霁云一个不起眼的前锋消失就消失,吴山没有察觉或者不放在心上也正常,可是这么大一座城,还是吴山位于古道之北的咽喉重镇,总不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丢了吧?   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但是这种事情靠凭空猜测总不会有结果,一切等坚果吴将军之后,或许会有分晓。   晓行夜宿,穿过白水再走一天便进入到了古道的中心地带,大大小小的城市紧紧连在河岸,整条河面上的行船密密麻麻,仅在船上,就能听见两岸上叫喊叫卖的嘈杂,江老大屹立在船头,看着周遭的景色说:“从古道以北开始,一直顺着主河道往南,基本上都属于吴山的实力范围,咱们现在到的这片区域叫做云溪,里面包含大大小小的城池共三十多座,全是商业大镇,而且这边是对整个黄河古道开放的,但只允许小型商船和民船进出,每艘船载人不能超过三人,更不能携带武器,否则一经发现,就会被抓起来,严加拷问,还有就是,到了这里,晚上就必须上岸休息了,夜晚不允许有船只在河面经过,会有巡河军,抓到就地斩杀,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闻言有些惊骇,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中的黑剑,江老大也发现了,说:“镖船除外。”   微微松了口气,将目光再度落在了船来船往的河面,不由得感叹这鬼婴当真是有一套,除去所占领的渡口最多,连河道最中心地带也都牢牢把握在手中,云溪相当于古道枢纽,占领了这里,就可以随时随地朝着古道中任何一个地方发兵,并且钱和粮饷都可以第一时间供应,不可谓是一招胜子。   一天的时间完全无法通过硕大的云溪水域,等到天黑的时候,镖船停靠在岸边,因为第二天一大早要赶路,在江老大进城买了些酒肉,二人吃饱喝足,就准备在船上对付一宿。   听着在船篷外“哗啦啦”响的河水声,将老大将河灯提了进来说:“白老大你先休息吧,云溪一带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点点头,虽然不用睡觉,但是自打来到古道以来,事情繁冗,就感觉没有休息过一天,挪了挪身子,在船角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开始闭目养神。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感觉真的快睡着了的时候,身上的汗毛突然激灵灵地竖了起来,猛然睁开双眼,心中暗道:杀气!   江老大这会儿正斜靠在船篷里熟睡,我没有叫醒他,沉下心感觉着杀气传来的方向,就在一旁的城门位置。   “都追到这来了。”   猫着腰深处剑将船帘跳开了条缝,可还没等我看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一道黑影陡然就蹿了进来。   “什么人!”   从睡梦中进行的江老大第一时间就抄起了身边的刀,可是那黑影在冲进船篷之后却不管不顾,一股脑扎进了后面存放货物的货仓里,而在这个时候,耳听得岸边脚步声杂乱,并且怒骂声声,我和江老大对视了一眼,没等去看闯入者是谁,便感觉船身轻微颤动,有人走了上来。   来人穿着一身银色的盔甲,用刀挑开船帘,细细地打量我跟江老大一番,冷声道:“看没看见一个女人闯进来?”   见江老大瞬间就要脱口而出,我急忙拦住他道:“没有。”   可是方才江老大的表情明显被那人看在眼中,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径直就挑帘走了进来。   “哪来的剑?”   那人进船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被我握在手中的黑剑,脸上露出警惕之情,一旁的江老大连忙将怀中的镖令拿了出来,递给他说:“落雁镇的落雁镖局,在贵地走趟镖,还望大人多多通融。”   江老大在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团在袖子里往那人的手上送,像是在递东西,可是那人将他一把推开,随后就伸手过来夺我手中的剑。   那人弯着身与我四目相对,攥着我剑柄的手也开始微微用力,嘴角更是在同一时间,划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在江老大惊恐的眼神中,我松开了握剑的手掌,看着那人细细地打量着黑剑,点点头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货仓里“嗝”的一声,像是有人吃东西噎到了喉咙,打了个响嗝。   江老大脸色剧变,那人的神情也是蓦地转冷,二话不说将黑剑一垂,转过身就冲进了货仓。   那名将士的动作在将脑袋伸进货仓后彻底停止,我看了江老大一眼,发现他似乎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悠悠地叹了口气,起身来到那人身后,一拽脖颈,将整个人拉出来时,只有身体,没有脑袋。   血流如注。   江老大傻了,我知道在这里杀死巡河军会是个怎样的下场,转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将尸体仍在地上后,提起河灯钻进了货仓。   货仓里堆着几个杂乱的箱子,箱子里放的都是我们这次来用作打掩护的香料,箱子的夹缝中间蹲着一个女人,蓬头垢面,手中捧着张粗粮饼,正在一边打嗝,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完全顾忌正躺在脚下还在流血的人头。   见我进来,那女人也只是抬了下头,看我一眼,继续吃。   “你怎么在这?”   见那女人不理我,我开口问道。   女人只顾吃饼,就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丝毫不在意我在说什么。   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到她吃完,等我再想开口时,这女人竟然更疯了一样,站起身就朝外跑。   我眉头一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要说话,却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带血的匕首,迎面就朝我刺了过来。   我心头大惊,急速侧过身多开这致命一击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用力,夺下了匕首,可是她却不管不顾,挣扎要往外跑,我怕动静太大再引来巡河军,一记手刀,将她砍昏在地。   从货仓里找出几条粗绳将她捆牢后,我转身走了出去,问江老大:“现在能不能走?”   江老大犹豫了下,悄悄地挑开船帘朝外看了一眼,低声说:“不行,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而且现在外面乱了套了,找不到人的话,估计要封河。”   “封河……”我喃喃地看了地上的无头尸体一眼,将他身上的盔甲给扒了个干净后,再回货仓取出头盔,递给江老大说:“穿上,快点。”   江老大愣了愣,可还是照做。   “你对这边熟悉吧?”   看着穿戴整齐的江老大,我擦拭掉了盔甲上沾着的血,问道。   “灾变前来过一次,现在位置虽然有点改变,休憩好的城墙也和之前无异,应该能认识路。”江老大说道。   我点点头:“那行,现在你出去划船,将船带出城,你知道怎么做吧?”   江老大深吸口气:“行,但是刚才那个人……”   我打断他道:“是七姑姑的大师姐。” 第四百零八章 强敌   江老大脸色变了变,可还是重重地点点头,捡起地上的刀转身就走了出去。   听着船舱来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我心头乱成了一团,大姑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应该是在城里犯了不小的事,兴许是杀了什么大人物也未必,可怎么就神志不清醒了呢,又是如何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杀人呢?   清晨的河雾渐渐升起,透过船帘钻进船舱里,江老大在外面像是跟人说了几句话后,小船微微颤动,开始离开渡口,朝着河中心划去。   中间大姑姑又醒了一次,被我砍昏了过去,而且她脸上的面纱早已不在,露出一张完整的面孔,虽然是第一次见,可那双眼睛和衣服,却绝不会认错。   离开渡口之后,我换上了江老大的衣服走出船舱开始划船,江老大披着一身盔甲,淡然自若地和迎面而过的巡河军打着招呼。   “前面就要离开云溪了,肯定要盘问,万一露馅了怎么办?”江老大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看着船行的远方,像是是数道黑影拦在了河面,估计已经封河。   “我自有办法,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江老大脸色一僵,似乎明白了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云溪出口处淤积了不少想要出去的行船,足足堵了有一里路,怨声载道,人头涌动。   没有什么是从比路人嘴里打听消息来的更快,站在那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得知昨天晚上我们停靠的那个渡口名为平遥,其城主在深夜时遇害,死无全尸,是被人一刀割了脑袋,脑袋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想着还在船里放着的那具尸首分离的尸体,估计就是大姑姑干的无疑,但是以她的实力,怎么会凭一人之力,还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杀掉在重重保卫下的一城之主呢?   随着船流的前行,镖船也是离着出口越来越近,看着守在那里的士兵,一艘艘地进去检查,好一会儿才出来,我深深吸了口气,看了江老大一眼,发现他攥着挎刀的手,似乎有些在微微发抖。   那些守卫在看见江老大的时候楞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上来搜,而江老大估计也是将这几世都没有鼓起的勇气全都拿了出来,跨腿站立,单手扶着挎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冷声道:船上有去吴山郡的重要客人,速速放行,否则惹出乱子,就算是你统兵大人以死谢罪,也无法平息主人的怒火!“   在这些守卫愣神的一瞬间,我手中轻轻搅动着船蒿,将小船划出了渡口,一直往前划没敢回头看,察觉到那些人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后,我才微微吐了口气。   ”演的不错啊江大将军……”   可不等我把话说完,余光里就见身后翻滚的河水里似乎多了一丝颜色,一愣神,转过头回去看,就发现镖船行驶过的水面,流有血迹!   从船舱里渗出来的!   我将船蒿扔给江老大后飞身钻进船篷来到货仓,才发现从尸体里流出来的干涸血迹,因为早上的水汽潮湿,又变成了液体,顺着货仓夹板里的缝隙正一点点的往下淌。   “老大,他们追来了!”   正看着血迹发愁,耳边厢就听见江老大的惊呼,我急忙提剑又冲了出去,就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十数艘载满士兵的快船,正朝着镖船步步紧逼而来。   “往前面的镇子还有多远?”   我盯着后面的船目不转睛道。   可江老大却说:“不知道啊,目前我所掌握的灾后古道状况也就到了云溪,再往后是一片空白啊。”   我深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在将那些追来的船拉的离开出口有一段距离后,一抛黑剑,轻轻喝了声“剑去”,黑剑就像是久未饮血的猛兽,发出一声愉悦的欢鸣,以雷霆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影,直直地朝着船队蹿了过去。   黑剑夺命,宛如死神一般冲进了为首船上的人群,以诡异的弧度在中间绕过,瞬间将船上的敌人分尸,继而转向下一艘。   江老大在看的目瞪口呆的同时不忘了快速划船,可是就在黑剑将三艘船上的敌人悉数斩杀,逼向第四艘的时候,只见那船上的人群中飞出一道身影,脚踩水面却如履平地,瞬间抽出腰间的挎刀,朝着黑剑迎头便劈。   刀剑相交炸出一声脆响,我感觉着从剑身上传来的微微晃动,迅速又将黑剑收了回来,可是那人不依不饶,单手提刀,脚掌在河面上踩出一长趟的水花,朝着镖船急速就冲了过来。   “有高手!”   我暗道了一声,手中黑剑挽出一道剑花,在那人离着船身还有数丈之距时,口中快速默念:“天地大道,化为烈火,以我残魂,奉为牺牲!”   手中黑剑在话音落地的同时,“噌”地燃起淡淡火焰,看着迎面斜劈而来的长刀,大喝一声,冲着刀刃是提剑力迎。   可是这一次没有了之前刀剑交戈所带来的响声,燃着火焰的剑刃带着无坚不摧之力,将劈下的刀锋一分为二,紧接着一转剑锋,直挑来人喉咙。   那人见手中长刀被瞬间斩断,脸色大变的同时,欺身后退堪堪躲开了致命一击,可是脚掌却依旧踩在河面,并且从脚底蓦的升起一股盘旋的气流,卷着河水疾驰而上。   强大的水汽逼得我连连后退,却不敢迟疑,黑剑脱手而去,直插水雾中心。   意想之中的一剑毙命并没有出现,黑剑半个身子嵌在雾气当中,拼命挣扎,竟似挣脱不开。   我见状心头大骇,突然对那片看似平淡无奇的水雾产生了浓烈的恐惧,丝毫不怀疑若是整艘船被搅进其中,会面临着怎样的一个下场!   催促着江老大赶紧离开旋风的中心地带,可是那股子风虽然处在原地不动,可竟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迅速成长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风势搅动着河水也是越来越大,强大的吸引下,镖船非但不能离开半步,反而一点点地开始后退,江老大拼了命地划动着船桨,却也只是做无作用。   “宵小之徒,竟敢杀我平遥城主,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段不易枉为臣子!”   水汽中人声如惊雷,杀气宛如一把把钢刀割在脸上,江老大放弃了抵抗,转而提起了长刀冲向船尾似要搏命,我怕见势不妙,大喝了一声“回来!“,看着在水汽里火焰越来越暗淡的黑剑,深吸口气,屏气凝神,顶着狂风乱舞,左手指天,右手在胸前掐出剑诀,一字一句说道:“束诵魔精,斩馘鬼锋;万法有灵,剑指苍穹!”   原本被晨晓照亮的天空霎时间乌云滚滚,云中雷声咆哮,如同炸开了个油锅,天地间瞬时变得暗淡,漫天的肃杀,顷刻降临在河面上所有人的心口。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那一声仿佛来自缘故的咆哮在乌云酝酿片刻之后再度降世临凡,撕开云口,划破长空,俯览着渺小的世人,落在了眼前的水雾当中。   在那个瞬间,耳边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道炙热而又刺眼的光芒仿佛荡清了世间一切污秽,遮盖了所有的凡尘杂念。   片刻之后,等到眼前的视线恢复如常,河面上平静如初,黑剑安静地躺在脚下,江老大大也汗淋漓地坐在船板上,眼神中,盯着那具正在顺流而下,早已面目全非的黑色尸体。 第四百零九章 吴青山   漫天的水雾被从天而降的惊雷击散,雾中之人身遭天雷重击,当即丧命。   我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地抵抗着强行催动紫电青霜所带来的巨大反噬,同时瞥了眼正在不远处集结的船队,咬着牙对江老大说:“走!”   江老大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抓着船蒿将小船顺流而下,身后的船队也已经集结完毕,却仿佛还在忌惮头顶上没有完全散去的乌云,任由小船离去,不敢上前分毫。   船行不止,我终究忍不住反噬所带来的剧痛和虚脱,四肢无力地栽倒在船板。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就听江老大发出了惊恐的呼喊:“白,白老大,前面有船!”   我躺在船板上,艰难地转过头,就发现江老大已经停止了划船的动作,目视之处,是一艘艘连成一片的巨大战船,宛如乌云压境,封死住了河面。   “完了。”   我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在转过头后连活动手指头的力气都被消耗的荡然无存,眼睁睁看着镖船带着众人漂流在了战船身下,就听有人在上面喊道:“阁下受惊了,不如来寒舍休息片刻,再赶路也不迟。”   我和江老大面面相觑,此刻从两艘战船中间裂开了一条缝,一支竹筏从夹缝中缓缓驶来,筏上站着一个撑蒿的长袍中年人,笑着看着我说:“在下吴南山,冒昧拦截阁下的行船,想请少侠前往寒舍一叙,不知少侠可否赏脸?”   我闻言苦笑了一声:“估计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在数十艘战船的护送下,江老大战战兢兢地划着船跟在中间,一直往前行驶了数里的水路,船队开始缓缓调转船头,驶入一座铁门洞开的沿河城池里。   城门上有石匾,匾上凌冽地刻着三个大字:分水关。   江老大在看见石匾时脸色微微动容,转过头像是想要跟我说话,可又看了看在前面划筏的汉子,终究还是止了下去。   塔楼,军营,操练场……还有一扇扇随着船队接近而缓缓打开的内城偏门,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地方:战争要塞。   看来这个吴南山来头不小啊……   我心中暗叹,可看着他悠然划船的背影,一时有些拿不准他此行邀我们进城的目的,只能安静地躺在船板,尽快让自己虚脱的身体可以早点恢复正常。   船队在经过九道关卡后才缓缓在河面上挺稳,吴南山带着江老大将船停靠在岸,岸边整齐地排着两队披甲的战士,在看见吴南山下船的那一刻,齐齐肃穆而立,高声呼喊:“南山将军!”   吴南山面不改色地挥了挥手,站在队伍最前的两人立马上船将我抬上了岸,并且说道:“找军中最好的大夫给少侠疗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少侠在最短的时间康复。”   我闻言艰难地开口说:“不必了,我这伤非药所能医治,不妨还是直接谈正事吧。”   吴南山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进了一间临河的宅子,一院一屋,陈设简单,可是却在院子的入门口处,立着篆有“城主府”三个字的牌子。   “寒舍简陋,还望少侠莫要见笑。”   屋子里只有一张茶几还有几张板凳,手下人将我抬到椅子上斜靠着,江老大就坐在我对面,吴南山迎面而坐,笑着看着我俩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说:“二位放心,进到分水关,就算是云溪三十城的总兵亲自过来,没有我的同意,他是连第一道门都进不来的。”   “恕我直言,无论是您还是那个什么总兵,不都是归属于吴山统辖么,为什么会半路拦我们到这里,就不怕总兵通报到吴山郡,上面找你麻烦么?”我淡淡道。   吴南山丝毫不忌讳地笑了笑:“放眼整个吴山,只要我吴南山一天不反,就一天没人敢找我的麻烦,二位尽管在这里放心住下,总兵那边我会安排人去说,一个小小的城主而已,死也无妨。”   我闻言微微皱起了眉,盯着眼前这个汉子,随后看了江老大一眼,就发现他从进屋开始脸上的表情一直僵着不放,其神态就好比羔羊误入了狼群,眼中的惊恐,浓烈至极。   我见状沉下了心,紧盯着吴南山说:“不知将军召我兄弟二人前来究竟有何吩咐,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定不推辞。”   吴南山点了点头,随即在手中打了个响指,从屋外走进来一人,端着个被黑布罩上的托盘,放在我面前,随后转身出门,将房门带上。   看着桌上的盘子,吴南山淡淡说:“这是我送给少侠的见面礼,不值什么钱,但是可保二位去吴山郡剩下的这段路途中,畅行无阻。”   我心头一颤,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掀开遮在盘子上的黑布,一块赤红色的令牌,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有此令牌,整个吴山你是来也来得,去也去得,包括你接下来要去的吴山郡,除了郡主府,你也都可以随意出入。”吴南山淡然道。   将掀开的黑布又轻轻放下,看着吴南山,我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哪里?”   吴南山没有说话,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给我说:“放弃落雁镇,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落雁镇?   我诧异地看着吴南山,“你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想要落雁镇?”   “正是。”吴南山将茶杯放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的答案。   “可是以吴将军的兵力,区区一个落雁镇,你要是真想要的话,怕是不用一天的功夫就能轻松拿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在这等我呢?”我淡淡道。   吴南山笑了笑,拿手指着桌面上的茶壶说:“上好的茶壶沏上好的茶,茶壶碎了,茶洒一地,也就不能喝了。”   我摇摇头:“将军有话不妨明说,我只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么多弯弯绕,而且落雁镇也不跟我的姓,你就算是想拿,怕也是找错人了吧?”   吴南山微微眯起了眼睛,探过身,盯着我说:“落雁镇自打你第一次来到这里,便改姓为白,不管是中间来的那个白如霜,还是现在什么吴山公主,但落雁镇的主人,除了你白小乙外,从来都没有变过。”   “你认识我?”我双眼猛地一噔,可耳边厢就听江老大在一旁哆哆嗦嗦道:“你,你不在的那段时间,吴,吴将军好像来过……”   吴南山笑了笑:“看来江老大记性不错,深夜里只是匆匆一面,到现在居然还能记得我,确实是个难得的守镇之才,落雁镇是个好地方,虽然暂时被蒙上了灰尘,可是一旦等它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引起多方势力关注,等那时候,要是没有强有力的军力作保障,恐怕你白小乙就算是有通天之能,落雁镇易主之事,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以你不想以武力夺取落雁镇,就是怕提前将这个地方暴露给其他人,因为一旦暴露,你就没有充足的时间在那里建造你第二个大本营,为以后叛逃吴山做准备了。”我深吸口气道。   吴南山没有否认,只是悠悠地说:“当然,我也不介意以你杀害五原城城主,侵占五原城为由,向吴山郡请命出兵,率兵夺回五原城的同时,顺带把落雁镇拿下,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你能拦得住我吗?” 第四百一十章 吴山郡   就以目前所能见到的分水关兵力来看,当下的落雁镇,怕就是十个加在一起,也不能阻挡他们进攻步伐的一天。   可还不容我多想,就见吴南山漫不经心地说:“而且我还注意到,攻打五原城你所派出的那位将领,所用打法很有我吴山的风格,而且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位吴山的镇北先锋好像突然消失不见了,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我震惊地看着吴南山,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吴霁云作为镇北先锋,在执行任务期间突然消失的事情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本就可大可小,可如果被有心之人抓在手里,将他攻打五原城的事情抖出来,那就是叛主投敌,若真被借题发挥传到了吴山郡,恐怕事情很难善了。   而且仅凭这一条,吴南山就可以挥师北上,不论是收复城池还是捉拿叛将,都可以顺势将落雁镇收入囊中。   想到这里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悠然品茶的吴南山说:“也就是说,我没得选择了?”   可他却摇摇头,笑道:“你可以不答应我,我也不会在这为难你,该放你走放你走,该给你的便利依旧给你,但是等到届时两军交锋的时候,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场面一度陷入到了寂静,我看着摆在面前的茶杯,再看向一直微笑着盯着我看的吴南山,沉吟了片刻道:“可就算我答应你,一座集天时地利人和的北陲重镇,就换这么一个小小的通行令牌,怎么算,这个买卖都不合算啊。”   吴南山笑了,边笑边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刚说了,这个令牌只是个小小的见面礼,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你现有的人马我一个都不动,而且给你安排一个无论是面积还是地理位置都比落雁镇好得多的城池,并保证,三年内,如果有人胆敢冒犯,我会第一时间发兵相助,当然,你要是乐意的话,我也可以安排一个中军守在那里,随你调遣,而且据我所知,不管是九泉府还是凤楼,都在一直暗中观察你的动静,如果合作成功,那些什么眼线和探子,我就当是额外附赠好了,一并帮你除掉,怎么样,白大人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一并照收不误。”   我闻言点点头:“吴将军所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落雁镇暴露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以我现如今的实力想要将此地贪为己有,确实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白老大……”   我挥手打断了江老大的话,将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叹道:“好茶!”   接着伸手将盘子上的黑布连同里面的令牌攥在手中,站起身,感觉着正在逐渐恢复的体力,说:“既然这是见面礼,那我就先收下了,落雁镇易主之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等我这次从吴山郡回来,再路过此地时,会给吴将军一个满意的答案,告辞!”   “慢!”   吴南山突然站起身,嘴角抹出一丝怪笑道:“冒昧问一下,白大人现在是不是正在找两个人,两个旧人?”   我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吴南山笑了笑:“没事,随口一问,那就祝白大人一路顺风,分水关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带着江老大快速出了门,来到镖船上,并谢绝了吴南山的相送,划着船缓缓离开了分水关。   “白老大,你真的要把咱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落雁镇拱手让给那个人?”   在离开分水关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城门,江老大才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没回他的话,反问说:“这分水关是什么地方,吴南山又是什么来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这里挺了解?”   江老大脸色一僵,随即叹了口气:“分水关早在灾变之前就一直存在,并未闻名于古道,皆是因为这位吴南山。”   “说来听听。”我说道。   江老大犹豫了片刻,说:“可能您跟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谈及公事吧,这个吴南山,之前在吴山中的声明可是远超过你见过的那个吴大将军所在,只是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状况,突然就从一个手握数十万重兵的大将军扁到了这个分水关,虽然兵权依旧不小,可跟之前比还是差的太远。”   “而且这个分水关之前可是扼守通往吴山势力中心河道咽喉的重镇,以它为界限,往南是吴山境内,往北就属于鬼门龙王,当时鬼门龙王想打吴山的主义可不是一天两天,但多次发兵都止步在了分水关,都是因为这个吴南山,此人用兵及其狡诈,就连鬼门龙王亲自前来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可以说没有这个人,就没有吴山安定繁荣的这么多年,可是说来也奇怪,不管他立了多少战功,吴山公主都没有丝毫将他召回去的意思,一直都在这个破地方带着,看来吴南山是彻底安耐不住,想要先拿咱们开刀了……”   我听完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看着江老大说:“这个吴南山,大概是什么时候被贬到分水关的?”   江老大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很早之前的事吧,反正咱俩那时还认识。”   “不认识……那就是说是在我第一次来古道之前,九泉府还没有开始肃清白家,而卫君瑶是在九泉府剿灭白家的行动开始后才安排那三个人下去的……”   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临走前吴南山问的话,那几个人,难道说,他就是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位?   身子莫名地打了个激灵,对江老大快速说道:“你立即想办法通知吴霁云,让他继续坚守五原城,但是精锐兵力一定要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赶回落雁镇布防,还有就是临走时商量的那事,也让他马上着手准备,一刻也不要耽搁。”   看着江老大转身就要钻进船篷,我急忙喊道:“等一下!”   “再告诉他,五原城的城墙不用修了,让锦月姑姑还有石老大火速回到落雁镇将大禁山林法完成,除了这个,在我回去之前尽所有可能,将能布置在那里的所有防御型阵法全都布上,我感觉不管我答不答应他的条件,落雁镇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浩劫,到时能不能撑得过去,就全看各位了。”   接下来的路程在有了通行令牌的情况开始逐渐缩短,比预计时间提前两天,在夜晚抵达了吴山郡范围之内。   群星渐渐升起,一弯峨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处河流的尽头,河风中还带着花香,河岸的两边绿柳成荫,百花盛开,景色神秘而美丽。   江老大站在船头,看着沿河的景色叹道:“吴山郡应该算得上是整个古道唯一不显得荒凉的地方,就连十三连环坞,都无法比。”   除了镖船外,河面上没有其他的行船,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红尘中的喧哗和烦恼,在此刻,仿佛都被这些静静流淌的河水给带走,只不过世上一些最危险,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隐藏在这平静中的。   察觉这从河风里带来的阵阵杀气,我让江老大放弃了行船先进到货仓,别让大姑姑发出任何的声音,弯下腰捡起了黑剑,剑锋斜垂向河面,就见平静的河水,泛起了阵阵气泡。   我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在了那一股股来自河底的杀气,耳听得破水声炸响的一瞬间,剑锋似影,涌入在黑暗当中,形成一片虚无的光幕,将一道道直逼死穴的暗器悉数打落在船板,紧接着睁开眼,看着数十道从水中鱼贯而出的黑影,黑剑蓦的一抖,整个人冲天而起,躲开了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时,在空中将身子弓成了河虾,一记横扫八荒,剑锋以雷霆之势迅速点在了身下众人的眉心上,随后双脚用力稳稳着地,镖船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剩下十具尸体,和一泊鲜血。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夜谈   可是风中的杀气并没有随着尸体的倒下和减弱分毫,看着茫茫河水,我将黑剑斜插在船板,朗声道:“阁下不如直接出来一较高下,何必派这些虾兵蟹将前来白白送死?”   “哈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不到短短的时间,白兄弟的实力竟有如此长进,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在吴山郡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也并非空穴来风啊。”   听着声音我一愣,随即欢喜道:“吴大将军?”   伴随着话音,一艘船篷船撕裂了黑暗,在视线中缓缓出现,船上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船夫,一直将船划行至切近,才将斗笠取下,笑着看我说道:“不错,比我预想的时间早到了一天。”   看着满头银发和神态沧桑的吴将军,我微微动容:“委屈你了。”   “船上一叙吧。”   吴将军让开了身,但是看着我犹豫地盯着船上的死尸,哈哈一笑:“都是些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我故意走漏风声说今天晚上要见一个很重要的旧部,他们就提前在这等你,正好你替我拔了了这些钉子,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才是。”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迈步上船后,吴将军摆了摆手,立马有两艘船从黑暗中驶近,停在了镖船左右,接着对我说:“人多口杂,河面上比较清静。”   吴将军说完捡起船蒿将小船朝着一边缓缓划动,一边划一边对我说:“第一次来这吧,感觉怎么样?”   我笑了笑:“景色不错,就是里面的人配不上。”   可吴将军却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跟着公主这么多年,新来的这个吴山主,还是值得人钦佩的。”   听了他的话,再想起吴南山,我心头一颤,盯着他没有说话。   吴将军看了我一眼,笑笑说:“一日认主,终身为仆,相对于他,我还是更喜欢跟公主在一起,就连你,不也都找了个和公主一模一样的替代品,整日养在府中,逍遥自乐么?”   我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可想通的同时,却也深深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吴将军要是无法消恨,白小乙今天在这,打也打得,杀也杀得,绝无二言。”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吴将军淡淡道:“况且无论打杀,也得等公主回来让她亲自动手,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下人出手。”   说着转头看着我道:“我一直好奇你是如何招惹上了阮青,此女心机之深,在整个古道也很难有人能出其左右,寻常之人见她躲都来不及,你怎么会自己找上门去了。”   朔方城之行我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而此时小船已经划行至一片宽广河域的正中间,感受着夹带花香的河风,吴将军将船蒿放在了夹板,深深吸了口气,取出腰间的酒壶饮上一口,畅快道:“好啊,看着你能有今天这番成长,等要不了多久公主回来,也能有个踏实的落脚之地了。”   我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激动道:“你有君瑶的消息了?”   “嗯。”吴将军点点头:“公主已经找到了压制心魔的方法,只不过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等事情一旦解决,就会第一时间来找你。”   我激动的一时无法言语,拼命地稳住情绪,来到吴将军身边,看着他说:“君瑶现在在哪?”   “还在九狱九泉。”吴将军又饮了一口酒,擦着嘴道:“听她传来的消息,现如今没有了你们白家干预,九狱九泉正在大肆招兵买马,训练军队,不少隐士的高手也都被他们一个个给请了出来,看来剑指古道,指日可待啊。”   说到这里,吴将军却又摇了摇头:“只不过你和姓白的那女子发生的事情,已经在九狱九泉传遍开了,已经有些耐不住寂寞的白家先者出头,却被九泉府的人半路给抓了起来,迄今为止,下落不明。”   白家还真有藏起来的先者?   我闻言眉头微蹙:“那你知道这些白家先者都是什么人么?”   吴将军摇摇头:“不清楚,但只知道这是一群背负着沉重使命和秘密的人,这个秘密很有可能关系到九狱九泉乃至整个黄河古道的安危,否则九泉府也不会和这边的人联手,一起对付白家。”   “或许你爷爷就是察觉到这其中的一些端倪,才会放着九泉巡河人不做,去和九泉府彻底翻脸,但一定不全清楚整个事情的详细内容,否则也不会和九泉府彻底翻脸。”吴将军补充道。   我点点头:“那有没有我爷爷的消息?”   “没有?”吴将军叹道:“你爷爷自从劫法场失败后就彻底销声匿迹,我和公主层一度怀疑那个出手将你爷爷救走的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些白家先者之一,或许你爷爷现如今已经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才会决意不再抛头露面。”   吴将军所言字字在理,让我不由得想到昔日姚半仙在三岔湾曾对我说过,爷爷让我不要再继续追查身世之谜,否则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   难道说是爷爷在见过那人之后知道了什么,才会让我不要继续追查身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白家先者所守护的秘密会不会和我有关,否则我跟白如霜的事情,为何会引起他们这么大的震动……   想到这里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吴将军道:“你觉得,我是谁?”   吴将军一愣,诧异地看着我,“你就是你啊,还能是谁?”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并不是自己,甚至说现在的我只是一具驱壳,真正的我,还在四处飘荡,不知归处……”   “你是想说凤楼的那个家伙吧。”吴将军淡淡道:“此人曾经也多次来找过公主,不过都被公主下令拦在大门外,那人一气之下,就不知在哪找了个和公主长相极为相似之人在凤楼里当了头牌,借此不断招揽门客,以扩大自己的势力。”   我闻言骇然:“你见过那人?他长什么样?”   吴将军笑了笑:“就好比凤楼那个假吴山公主和真的吴山公主,你俩的差别就在这。”   我心头一沉:“你是说我是那假的吴山公主了?”   “那得看在什么人的眼睛里,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你是假的吴山公主,可在真的吴山公主眼中,你却是最真实的白小乙,谁也替代不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可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他来找君瑶干什么?”   “好像是为了联姻吧,此人虽然只寄隅凤楼那种弹丸之地,手底下能用的人也不多,但却无不都是能以一当百的精兵强将,就连他自身的实力也丝毫不亚于那些闻名古道的强者,他想和公主联姻,共掌吴山,将吴山的势力进一步壮大,可是公主自从划定了吴山的势力范围后,就无心再参与古道的争端,而且这当中还有你的缘故,常年在外,一直将吴山的大小事宜都交给我来全权处理,再说,跟这种人联姻,你觉得以公主的秉性,就算是想扩张势力,会找他么?”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道:“那他对我一直这么密切关注,甚至不惜想方设法的毁掉我,这当中除了利益驱使,恐怕也和吴山公主有关吧。”   回想着吴将军刚才说的话,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其要紧的事情,“吴将军,吴南山这个人,你熟么?”   可谁知他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骤变,紧盯着我说:“你见过吴南山?”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夜谋   我点点头,有关于在分水关的事情我毫无隐瞒过地复述了一遍,一是想从吴将军口中得知吴南山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卫君瑶当初留在吴山的棋子,二也是想在他这里得到一些建议或者办法,毕竟以目前的敌我兵力悬殊的情况来看,我不交城,他若强攻,我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吴将军听完陷入到了沉思,久久都未能开口。   我见状心头更是揪成了一团,要是连他都没有办法,难不成这辛辛苦苦建起来的落雁镇,就这么要拱手让给他人了么?   “吴南山确实是当年公主未雨绸缪所暗中留下的三颗棋子之一,但是后来发现此人的野心膨胀,不满公主的安排,多次出言诋毁公主,便将他彻底丢弃在了那里,永不重用。”   许久后,吴将军淡淡开口道。   我闻言皱起了眉头:“这样一个大帅之才被埋没在那种地方,即便是有点抱怨,也可以理解吧,后来的处罚是不是有点重了?”   吴将军摇摇头:“若只是口舌之争,以公主的大度自然不会介意,可是此人在几番要求公主撤回成命无果后,开始暗中和多方势力勾结,借助分水关特殊的地理位置,想要以此要挟公主,被公主发现后废去了他半身修为,才算是彻底安分了下来,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此子野心居然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的膨胀,而且经历古道剧变,已然发展成了一方不可忽视的势力,再加上他强悍的领军之能,还真是个大麻烦。”   我苦笑道:“看来落雁镇这场浩劫是避免不了了。”   “也未必。”吴将军沉思道:“鬼婴是不会坐视他带着这么多人贸然脱离吴山的,而且在鬼婴的眼里,吴南山是公主的旧部,他若是敢有什么涉险举动,一定会派我去处理,意图达到二者相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效果。”   吴将军说到这里点点头:“这几天我会想办法找人把这个消息提前透露给鬼婴,看他作何反应,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鬼婴……”我沉吟道:“他最近一直都在吴山郡么?”   吴将军笑了笑:“应该说他从到这里来,就没有离开过吴山郡,此人当真是有将帅之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吴山现如今是空前的盛世,全拜他一人的功劳。”   我暗叹道:“鬼婴统领过黄河古战,带兵之才自然不在话下,我现在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在不被他发觉的情况下接近到他身边,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然后全身而退。”   “你要的东西不在他身上。”   吴将军突然说道:“此人身无长物,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一人看管,自己从来不会过问。”   我闻言一激灵:“谁?”   “你认识。”吴将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狼妖。”   “是他?”   我心头一跳,欣喜地看着吴将军:“狼妖现在就在吴山郡?”   可吴将军却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说:“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个狼妖现在堪称鬼婴的左膀右臂,他一开始来到这里,许多不服他的公主旧部,都是狼妖出面除掉的,就包括我,现如今还在他的监视当中,稍有不慎,估计也活不了太久。“   “不会吧?“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吴将军说:“就不说狼妖会不会帮鬼婴做事,但他的实力我很清楚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耐铲掉这么多人?会不会是鬼婴亲自出的手,到最后却把罪魁祸首转嫁到他的头上,让他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他办事?”   吴将军叹气着摇头:“狼妖屠尽抚军大将军满门时我就在场,抚军大将军是第一个站出来想要率军防抗鬼婴的公主旧部,却在消息走漏的当天晚上满门灭绝,我当时赶到的时候狼妖正撕开他女儿的肚子,掏出内脏吞噬,那会儿这个女孩还有知觉,眼睛还在流泪,刚刚转世投胎,不到七岁吧。”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接着就见吴将军叹了口气继续说:“卫将军,上军大将军,南中大将军全都是死在他之手,到最后连个尸骨都没留下,全都吞进了肚子里,这些人全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临死之前怕是连反应都没做出来,你想在此人的手中拿走东西,实在是难于登天呐。”   “那,那血狐呢?”我颤抖道,“血狐也变得和他一样,到处为鬼婴杀人么?”   “血狐我只见过一次,当时的她还没有在鬼婴手中就范,但是这么久以来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生是死。”   吴将军顿了顿,看着我说:“之所以会让你现在来,是因为现如今古道局势将定,吴山又刚刚夺下新的渡口,鬼婴今天一早便去了那里巡视城防,要明天中午才能回来,并且随行名单里包括狼妖,是你能拿到东西的唯一机会。”   我不解地看着吴将军:“已经走了,那还怎么拿东西?”   吴将军笑着摇头:“我已经打听好了,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有人见过,狼妖出门没有随身携带,全都放在吴山郡专门藏宝的七层玲珑阁里,七层玲珑阁位于郡主府的后宅,平日里守备森严,但是每晚丑时到寅时换岗的那一批人,其中有几个是我的人,到时他们会想办法支开一部分守卫,你趁机混进去拿东西,但要记住,你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因为每半个时辰都会有巡逻军在那一带查夜,一旦发现有人入侵,就会在第一时间启动七杀阵,到那时任你有通天遁地之能,也绝无可能逃出去。”   我眉头紧皱:“七杀阵,很厉害么?”   吴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心悸,点点头说:“七杀阵是由公主历游天下时从一跛腿的瞎子手中习得,该阵由七个黑衣瞎子组成,他们左手提一根明杖,右手持一把折扇,围住所要消灭的目标,在一种带着奇异节奏的琴声伴奏下,凌空起舞,琴声的节奏越来越快,他们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明杖的舞动也越来越急,而七个人包围的圈子,则渐渐缩小,产生的压力,也渐渐加大,就好像一张织好的网,正在逐步收紧,这时他们的目标如同变成了一条网中之鱼,除了束手待毙,没有别的选择。”   我闻言心头微微惊骇,但算了下时间,离丑时还有一段距离,便问道:“那晚上的事情,将军可有什么打算?”   “随机应变,我会以送军情的名义将你带进郡主府,然后想办法送你去后宅,进去之后你要见机行事,找到一个盔甲左胸印有白色‘吴’字的士兵,他会安排你进玲珑阁,等东西到手后,立即离开那里,朝北跑,到时会有人接应你,第一时间送你们离开吴山郡,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是成是败,可就全靠你自己了。”   吴将军说完又深深地看了我了一眼:“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人永远比东西重要,千万要以大局为重,不可冲动行事。”   “而且事成之后,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在此中间除非鬼婴要对分水关用兵,我会出面外,其他时间你自己好自为之,现在古道风起云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明天还可以完好无损地存活于世,落雁镇的事情迟早会被世人皆知,你要抓紧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势力,不能一味地指望着运气和别人看不见自己来一次次蒙混过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好自为之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郡主府   夜色渐行渐晚,吴将军抬头看了看天,说了声“差不多了”,捡起夹板上的船蒿,撑着小船缓缓离开河中心,拐向一边的支流,途径深幽,顺水而进。   那天晚上的月亮比平时都美,残钩满成了圆月,月光洒在人的身上,仿佛丝丝缕缕的银线抚摸全身,让人在觉得舒适的同时,却也充满了无限幻想。   吴山郡很宁静,身为整个吴山势力最核心的枢纽位置,一路走来甚至看不见一艘巡河的船跟人,沿岸全都是零零散散埋在万花丛里的屋落,有些屋子还亮着灯,透过窗户,飘出一阵阵若有似无的琵琶古筝和弦不断飘出,将寂静的夜,徒添了几分萧瑟。   可是再往前走,一簇簇密集的火把陡然点亮了眼前的夜空,浩浩荡荡的船只来回窜动,将整条河面封锁的密不透风。   “前面就到郡主府了,你不要说话,听我的就是了。”   吴将军叮嘱了一声,船已行至封锁线前,那些士兵都认得吴将军,可还是拦下问道:“大人去了雷泽,明日才回,吴将军有事的话还是等大人回府再行禀报吧。”   “军机也要等他回来么?”   吴将军话没说完,就听见“笃”的一声响,手中的船蒿已经横腰扫在了拦路士兵的身上,人撞人,顿时落水声四起。   “什么狗东西,老子的船也敢拦,也不看看这吴山郡是谁打下来的。”   说罢若无其事地撑着船,在周遭一片胆怯的目光中,穿过防线,朝着前方一座立于河面中心的小岛缓缓驶了过去。   小岛遗世而孤立,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岛上奇花异草遍地,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白光,而穿过这片花海,则是一座青砖绿瓦的宅院矗立在中间,院门处站在两个提灯的侍女,门匾之上更有三字:郡主府。   “这就是卫君瑶一直生活的地方啊。”   我见之不由得感慨,而吴将军带着我来到门前时,见到两位侍女一改之前的蛮横,低声说道:“吴青山有紧急军务通报,还望两位姐姐通融,劳烦开一下院门。”   提灯侍女先是点了下头,可紧接着又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多言,径直推开院门,让我二人走了进去。   “那两个女的是谁,你怎么好像很怕她的样子?”   进到院子,往前走一片浩瀚的花林,无色缤纷,看不到尽头,只有一条通幽的小路曲折着在中间蜿蜒。   吴将军却叹了口气说:“这两位姑娘是公主以前的挑帘侍女,在吴山的地位很高,我曾经也受过他们不少恩惠,只是鬼婴来了之后便将她俩贬为了守夜人,终日守着无边黑夜,永没有尽头。”   穿过花林,面前依稀可见排排阁楼,但到了这里,开始出现不少巡夜的兵丁,排排转转,几乎没有空档的间隙。   “鬼婴走后所有的军务都交给了他新培养出的镇中大将军一手处理,过了这里便是军机阁,在我进去给他禀报军情的时候,会让你在外面守着,接下来可全靠你自己了,我帮不了你。”   听着吴将军话里的严肃,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沉下心打探四周,数道极其恐怖的气息陡然在院子的四周出现,我粗略数了一下,除去那些稍微弱一些的气息,最强的共有七人,估计就是吴将军之前所说“七杀阵”中布阵的那七个瞎子了。   而其中有一道,就是从身后的花林里传出来的。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刚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后的剑,眼前却立马来了几个士兵,行礼道:“劳请将军和阁下交出武器。”   我闻言看了吴将军一样,就见他点点头将腰间的佩刀取出交了出去,我也只要交出了黑剑,转身绕过竹楼群,在后面,是一幢独立的,亮着灯的三层阁楼,阁楼上的额匾在月光下看的分明,写的是“军机阁”三个大字。   吴将军敲门而入后便留我一个人守在那里,看着在面前来来往往的兵丁,我将目光凝聚,发现在每队巡逻兵列当中,都有一个实力不凡的高手隐藏在其中,而且这些人的实力都很强,随便一个出来,都能给我造成不小的麻烦。   深深吸了口气,在手无寸铁的状况下,还是得想一个完全的办法。   郡主府守卫森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丝毫没有找到任何的突破口,并且算了下时间,离吴将军所说的玲珑阁换岗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不由得暗自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却在这个时候,一排十人为伍的巡夜守卫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走在中当中的那个气息较强的战士胸前,赫然印着一个淡淡的白色“吴”字。   我心头一颤,可是看着走在他前后的那些士兵,一时间有些犹豫,可看着这人在面前即将一晃而过,我咬了咬牙,“哎呦”一声,直接一屁股躺在了地上,开始满地打滚。   翻滚的过程中,我用余光瞟向面前的那些人,就发现其他人对我视而不见,只有中间那人一抬手,让队伍止了下来,看了我一眼说:“军机阁门前禁止大声喧哗,抬走!”   我一愣,迎面就走来两个兵丁直接将我胳膊和俩腿一架,就从门口抬了出去。   被架在队伍中间一直往前走,绕过军机阁之后也没停,感觉方向是往北,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巡逻队,我一直哼哼唧唧,直到来到一处拐角,才见那人抬起了手说:“扔这吧,继续巡夜。”   身体一轻,被随手扔在了地上,我赶紧爬起了身,抬起头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正要开口,去人发现越过拐角院墙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黑色的高塔。   心头一动,嘴里继续哼唧到巡逻队伍彻底离开,急忙看向四周,才发现在他们离开相反的方向关着一扇大门,门前站着四个持刀的守卫,而就在我看向他们的时候,在大门的正对面又来了四个,交替换岗,守在了门口。   时间刚好。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猫在阴暗的角落里,正捉摸着怎么跟他们打个照面时,就见其中的一名守卫竟像是有意无意地朝我这瞟了一眼,随即朝着当中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离的太远我没办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在他说完之后,另外两个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暗中等那两个人离开,一个疾步瞬时朝着大门冲去,那两名士兵见我来丝毫不见意外,左右观瞧后,侧身将大门推开,低声说:“阁楼们开着,你只有半个时辰,出来后不要走这里,直接去后门,会有人送你离开!”   我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进到院内,耳听得院门被关上后,这才抬起头,只见整座院子只有一座七层的黑色高塔耸立,挑檐画栋,修建的气势磅礴,极为壮阔。   最醒目的,却是在七层玲珑阁的最顶端,有一颗黑色散发着淡淡幽光的巨大珠子,横在半空中,看起来颇为神秘和诡异。   “这就是七层玲珑阁了。”   我暗叹了一声,没敢贸然行动,沉下心仔细地察觉着院子里的气息,再三确定无人后,才猫着腰轻步朝着阁楼大门潜了过去。   玲珑阁的大门紧闭,拿手轻轻一推,发出旧木独有的“吱呀”响声,仿佛是有人在哀怨的哭泣,并且随着大门被推开,略带寒意的风从屋内吹过脖颈,丝丝冷意传遍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四百一十四章 疯老头   “这他娘的明明是藏宝的地方,怎么搞得比小地狱还有阴森。”   我暗骂了一声,不敢在门口逗留,推开门侧过身子迅速钻进屋内,再将门反手关闭,整个视线,顿时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妈的怎么忘了带灯了。”   抹黑在眼前伸手晃了晃,我没有往前走,只是静静地半蹲在那里,一直到眼睛的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在外面看到的所谓七层玲珑阁,进到里面之后竟只有一层。   但是那一排足有数十米高的博古格柜却是从地面直插楼顶,密密麻麻的格子里放着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天知道这些东西加起来的数量得有多少!   这也就是意味着,我需要在没灯的情况下,从成千上万件东西里,只找到属于我的那几样?还的是在半个时辰内。   我当时就蒙了,看着如山一般的博古格柜,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推测道,既然狼妖是今天临走前还将东西放在这里,那肯定不会放在最上面,通常无论是书架还是收藏品,一般在最上面摆放的都是最不常用和最早存放的物件,最新放和常用的一般都是摆在最下面或者最顺手的位置,方便使用,也更方便存放。   打定了主意,就迈步来到柜子跟前,开始了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的寻物之路。   鬼婴掌控吴山并没有太久的时间,这里的东西应该应该都是卫君瑶之前收藏的,柜子里没什么古董文物,倒是玉器和书画比较多,这让我一度怀疑当初在送聘礼的时候,吴将军摆在长生当里的那一堆堆箱子,是不是就是从这里搬出去的。   看着卫君瑶精心收藏的物件,不由得有些睹物思人,脑海中思绪万千,却心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随手拿了几样玉坠和挂饰揣进怀里,在面前上下的格子里挨个挨个找了半天,找完后一颗心却跌进了谷底,没有!   “但愿不是吴将军听搓了消息。”   我心中默默祈祷,试了试柜子的稳定程度,开始扒着格子往上攀,可是一抬头看着茫茫如同牛虻一般多的格子,顿时就跳了下去,只有半个时辰,就这样盲目地找下去,半个时辰全用完,连十分之一都无法搜遍。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开始揪成了一团,一边拼命稳住情绪一边脑中飞速思索,黑龙印,白旗还有八爷留给我保命的那件保命的东西。   黑龙印……白旗……   我心头突然一动,看着插天的格柜,屏气凝神,低声道:“白家白小已,在此请命!”   没有动静。   “白家白小乙,在此请命!”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再度召唤白旗的时候,心头突然间一阵轻轻的触动,却是一闪而过,干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动静。   我心头微颤,再度沉下心去感应着玲珑阁里的万千珍宝时,那股子悸动,又出现了。   黑龙印!   我抓住这稍瞬即逝的感觉,第一反应就是跟我滴血认主过的黑龙印。   猛然抬起头,目光丝丝地扫过格柜,当落在右上角的区域时,那股子悸动在心头第三次油然而生。   “藏的够高啊。”   我冷笑一声,手上用力,快速地就朝着黑龙印感应传来的位置迅速爬了上去。   几层楼高的格柜对于眼下我的来说并不成什么问题,几下就窜高,但为了避免损坏卫君瑶辛苦收来的珍品,还是放慢了速度,一点点朝着右上角攀爬。   随着距离的拉近,白色的招魂幡在黑暗中异常显眼,而黑龙印,就安静地躺在它的身边。   我见状心头大喜,攀至切近,伸出手正要将他俩收入囊中的时候,一只枯槁没有血色的惨白手掌突然就从上面的黑暗中伸了出来,速度虽慢,可是距离却十分接近,赶在我之前,将二者抓在了手里,然后又缩了回去。   “谁!”   我一个激灵,身子僵在原地,猛然抬起头,却见一个穿着深色布衣的老头正顺着格柜缓缓往下,就跟猴子一样一只手扒在柜沿,另一只手攥着招魂幡和黑龙印,整个人吊在半空中,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小偷,你是小偷!”   我愣住了,这个老头年纪看着比东方彻还要大上一轮,须发发白,长长的胡子扎成了两条麻花辫,跟着身体的摇摆而左右晃动,神色滑稽,让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疯子。   可是玲珑阁里为什么会有个疯子?   老头吊在格柜上,嬉皮笑脸地盯着我,不住地说我是小偷,我有些做贼心虚的说:“你是谁?”   老头不理我,干脆直接松开手朝着地面上跳,我见势不妙,感觉这家伙应该也不是郡主府的人,急忙欺身跟上,可是那老头也不往外跑,就带我围着格柜转,我看着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咬了咬牙,斜眼看向格柜里摆放着的唯一的一柄短刀,顺手攥在掌心,脚底生风,冲着他的后背,直直就刺了过去。   那老头像是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刀风,转过头,见我刺来竟不怒反笑,好像很高兴一样,一边跑一边拍手,掌声“呱呱”在空旷的屋子里响个不停,给我吓得,生怕他惊动外面的巡夜士兵,一咬牙,身形展动,已然来至切近,眼看着短刀即将扎在老头左肩的时候,老头凭空消失了。   我当时就傻了,可还没等反应过来,一股恐怖到极点额杀气陡然在身后弥漫,我头也不敢回,正要侧身躲开的时候却已然是来不及,只感觉一座大山蓦的撞在了后背,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脑袋朝墙面上撞了上去。   脑袋重重撞击墙面,整个人都被撞蒙了,身上更是直接被那一巴掌拍的差点魂飞魄散,艰难地转过头,就见那老头嬉皮笑脸地一边拍手一边说:“再来再来!”   “来你大爷啊。”   我强忍着残魂不灭,一点点支撑着站起身,目光中,那老头两步超前一跨,一把抓着我的肩膀,根根发须无风自鼓,感觉着从肩膀上传来的剧痛,我正以为他要下杀手的时候,一股磅礴的力道突然就顺着他手抓之处传到体内,如同潮汐翻涌的力量在身体里来回窜动,却没有感觉丝毫的不适,甚至能察觉到它故意收敛了凌冽的气息,继而化得无比温和,滋润着身体内外每一个角落,只是眨眼的功夫,方才的剧痛被一扫而光,整个人生龙活虎,甚至较之前更为充实。   “来追我!来追我!”   老头也在此时松开了手,拍拍手,继续朝着一边跑。   一掌死,一掌生,如此恐怖的力量,甚至在卫君瑶的身上我都从没有感受过,看着老头疯癫的背影,我深深吸了口气,纵身便追了上去。   仅仅是不大会儿的功夫,我就不知道在老头的掌下差点死了多少次,又多少次死而复生,残魂之体已经凝固到了极致,甚至堪比肉身,但是时间却容不得我继续在这里逗留,见那老头将我恢复完整后想要继续跑,我急忙喊道:“等一下!”   老头止下脚步,转过头欢喜地看着我说:“来呀来呀!”   我摇摇头:“不行,你东西给我,我得走了。”   老头的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你不愿意跟我玩了。”   我叹口气道:“不是不陪玩,是我没有时间了,我再不走,外面那些人就要来抓我了。”   老头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我话里的含义,可随后连蹦带跳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走,你要在这陪我。”   “不行!”我佯装动怒道:“在这里陪你,不但有人要来抓我,我在外面的那些朋友也会有麻烦,你把东西给我,等我出去把事情处理完后再来找你,怎么样?”   老头双手乱摆,刚要说话,眼睛里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精光,欢喜道:“你可以走,但是你身体里的那个朋友,要留下来陪我玩!” 第四百一十五章 瞎子   我身体里的朋友?   邪十三?   愣神的功夫,老头歪着脑袋看着我说:“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再把他还给你,怎么样,要是不同意的话,那就把你留下来好了。”   我顿时一个激灵,连连摆手:“可是我那朋友既然在我身体里,又怎么能留下陪你呢?”   老头点点头,却突然跟身切近,抬手一掌打在了我的胸口,紧接着化掌为爪,就那么用一抓,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尖叫,突然就在脑海中炸响。   “啊!!!”   尖叫声如同烈火焚身,整个脑子都快炸了,可是身体却僵住一动不能动,眼睛死死地盯着老头手抓之处,片刻后像是积攒够了力气,开始一点点回收的时候,一张虚化的人脸,就这么被他在胸口给带了出来。   我当时就被吓傻了,大脑一瞬间就陷入到了当机的状态,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在老头的手下开始变得愈发凝实,整个脑袋都被拽了出来后,老头嘎嘎一笑,像是看到了极为稀罕的宝贝一般,整个人连蹦带跳地就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嵌住了人脸刚露出来的脖子,下腰微弓,宛如拔河一般,一个虚幻的人,就这么被他拉了出来。   那道人影在出来的一瞬间,第一时间就是想想跑,趁老头欢喜之际,猛然挣脱束缚,冲着大门的方向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不光是我愣住了,就连老头见状也是随之一愣,紧接着像是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竟然是古门!”,随后身体像是一阵风一般迅速就追了过去。   耳听得大门“砰砰”两声巨响,我大喊一声糟糕,缓过神来二话不说抓起地上的招魂幡和黑龙印也紧跟着窜了出去。   玲珑阁外空空荡荡,老头和黑影都不见了踪影,可是院内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外面巡逻军的注意,嘈杂的人生和脚步声在耳边络绎不绝,院门此刻也被从外推开,之前送我进来的守卫满脸紧张地盯着我说:“快走,要来不及了!”   我心头一颤,点点头,掉头就朝着北边跑。   郡主府的后宅不大,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见到了大门洞敞的后门,看见后脚下没有迟疑,一口气冲出门外,立马迎上来一名左胸前同样印有白色“吴”字的将士冲我招了招手,随后转身就跑。   后宅过后,是一片面无边际的百花园,四处弥漫着清香,五颜六色的花朵在黑夜中盛开,奇争斗艳,将眼前的视线也都渲染的光彩夺目。   并且花香中所夹杂的一股淡淡清香闻在鼻子里有些熟悉,可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埋头跑路。   可是人还没有过花丛,就见前面带路将士的脚步戛然而止,整个人呆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我见状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来至身边,眼前不远就是一道敞开的大门,门后甚至能听见“哗啦啦”河水流淌的响声,可是门前,却站着位一手拿着折扇,另一只手杵着一根只有小拇指般细的拐杖,面目表情地挡住了去路,一双眼睛,却是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七杀阵!”   我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时,耳边已经响起了阵阵缥缈的琴音,身后不见人,却能感觉到六道恐怖到了极点的杀气在身体的四面八方升起,再加上面前之人,形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将所有能逃生的方向全都封死,让人心头莫名地就产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压迫感。   看着身边哆嗦成筛子的将士,我叹了口气道:“今天害你为我无端枉死在这里,着实抱歉。”   可那将士一听,神色居然开始逐渐恢复正常,冲我一躬身道:“为君而战,何惧生死!”   说完反手抽出腰间的挎刀,双手将刀柄紧握,大喝一声,就朝着面前的瞎子冲了过去。   瞎子看不见东西,但是耳朵却是极灵,就在那名将士冲出去的一瞬间,手中垂着的折扇突然在胸前一抖,扇身打开,露出一副水墨螳螂捕蝉图,当中一笔一划简约而又生动,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一般。   可是就在这幅画展开,并且随意地在胸前扇了两扇之后,目光中,那名将士正在飞奔的身形突然尸首分离,脑袋已经脱离脖子在半空中缓缓坠落,可身子却依旧保持着提刀向前的动作继续朝瞎子跟前冲,就跟一把无形的刀沿着当中狠切般,但是很快,这把无形的刀迅速斩断了他的双手和双脚,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身躯被惯性带着栽倒在他面前,血流一地。   吴将军派来接应我的不说是高手,那也一定不是庸才,却毫无征兆地在此人面前变成了尸块,我脸上微微的同时,暗自惊心自己这会儿身上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莫说破开七杀阵,就连眼前这个人,也万万都不是对手。   气氛一度凝固了下来,耳边的琴音也随着时间变得愈发急促,可是在不远处的其他六道杀气也停止了逼近,就在不远的暗处,我甚至能看见丝丝光火,可就是不再上前一步,似乎以我的实力,只是面前这一个瞎子,就能将我解决。   手中短刀还在,不禁攥紧了刀柄,死死盯着瞎子,地上的死尸依旧滋滋地往外流淌着鲜血,因为忌惮那道无形之刃,故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之下,瞎子先动手了。   高手过招以不动应万变方为最佳策略,让敌人先行出手,抓住破绽,一招毙敌。   但是往往先动手的一方除了妄自托大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实力差距过大。   而瞎子明显不是前者。   欺身切近,瞬间来至面前,手中明杖如同毒蛇般刺来,看似实招,却在我准备躲闪时,忽然就变成了虚招。   一条明杖,在视线中突然就变成了十八条杖影,将退路完全封死。   短兵交接,我无法再第一时间分出哪是招是实,哪一招是虚,明杖的杖影已经凝结成了一片虚影,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幕。   “退八打一!”   邪十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我心头一动,脚尖用力一蹬,身子在倒退八丈之原的瞬间,提起短刀冲着正当中的虚影挥刀直击,可是耳边却听得“笃笃笃”一片脆响,赶等刀杖交接完毕,身体稳定之后,才发现方才自己身体的四周,多了一圈十几个黑洞。   黑洞冒着白烟,每一个都深不见底。   若是方才计算错误,立足之地偏之毫厘,恐怕这会儿自己的身上已经多了个几个大窟窿。   心中暗惊的同时,瞎子手中的拐杖突然凌空反打,横扫而来。   杖影从侧身袭来,封死了左后退路,我见势正要朝右闪躲,可是竟见那瞎子的胳膊仿佛能扭曲一般,以一种极其不个肆意的转动幅度陡然将杖影在空中转折了方向,正好打在了我要右退的路上,顿时一个反应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上去。   看似只中了这一招,可是却如同被数千条竹棍挥打,还是在一个瞬间击打完毕,棍棍打实,击击带着万钧之力,若不是之前在玲珑阁中被那疯老头数次淬炼残魂,这一下,足以致命。   见我没有当场魂飞魄散,瞎子的脸上也微微动容,可是就在他收招欲要挥杖再打的一瞬间,邪十三在脑海中大吼了一声“就是现在!”,看着漏出破绽的明杖,我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杖尾,紧接着身体借着这股力量腾空而起,瞬间来到瞎子面前,另一只手的短刀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划在了瞎子的脖颈上。 第四百一十六章 半路拦截   在那一刻,无论是我还是邪十三,都认定了这一刀必定要将瞎子脖颈隔断,死尸倒地。   可是就在短刀划破脖颈,顺势斜拉的同时,一股凌冽的力道及时打在了握刀的手腕,手掌乏力,短刀应声飞了出去。   我只顾着他手中虚实不定的明杖,却忘了那把让身边的将士变成尸块的折扇。   折扇在打落我手中的短刀后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还没回到瞎子手中的时候,瞎子的另一只手已然开始发力,将我攥着他明杖的胳膊震开,紧接着解脱了束缚的明杖对我的下腹就是一阵猛打,我强咬着牙,盯着强攻,一个大仰身,脚尖斜踢,揣在瞎子胸口的同时,身体也趁势退开了半丈。   站稳身形抬起头,折扇已经在瞎子的胸口展开,看着画中的“螳螂捕蝉”,我瞳孔一阵剧烈收缩,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从扇子中间顺势而发,半丈之距,瞬间在打在了身上。   “观其妙!”   身体迎着杀气飞逼而上,任由其洞穿胸膛,在身后的地面上炸开一个豁大的黑洞,冒着黑烟的胸口紧紧贴在了瞎子的胸前,将折扇挤压在中间不能动弹分毫,一只手死死扣着他攥着拐杖的手腕,而另一只手则已经将短刀插在了他的脖颈,拔出,再插下,一刀又一刀,直到瞎子口中和脖颈血喷如柱,才再也无法抵挡从被斩裂的胸口传来的剧痛,跟着瞎子的尸体一同栽倒在了地上。   “小乙快走!”   邪十三焦急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响,我趴在瞎子的身上,感觉着残魂之体正在随着胸口的伤口丝丝扩散,绝望的同时,那六道杀气再度冲天而起,以极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来至面前,六跟拐杖齐齐砸在了面前的地上,可我连抬起头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的力气都没有,苦笑着在脑海中对邪十三说:“来个附体吧,不然咱俩都得死在这。”   “我他娘的还有从上次的夺舍透支里恢复过来,附你娘个体啊!”   邪十三破口大骂,知道眼下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可沦落为需要寄人身体里才能存活下去的邪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而在这个时候,六根拐杖已然在视线中离地,一根根砸在了身体的各个死穴,我疼的张大了嘴却无法发出一声,眼睛一阵阵发黑欲要昏死,可是他们下手极有分寸,招招打在死穴,可所用的力道却不足以致命,只是将疼痛感催发到了极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主人有令,这个人不能杀,先废去他一身修为,然后关进地牢,等主人回来之后,会亲自发落。”   剧痛中,夹杂着沙哑的说话声,我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他究竟在说什么,想反抗却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任由着声声整齐的盔甲震动声来至面前,将身体抬起,缓缓朝着后宅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来想死也不是这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邪十三在脑海中苦笑道。   “但是估计坚持不到他们把我送到地牢,我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在此之前,你有好的遗言么?”   可邪十三却说:“放心吧,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湮灭的。”   我强行保持一丝清醒,呵呵道:“你是在指望这些瞎子能看见我么?”   邪十三沉默不言。   残魂随着胸前的伤口渐渐湮灭,就好像被风吹散的云烟,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状态,有的时候想想这具残魂之体或许在某方面要远胜过肉身,虽然强度不可比拟,但是最起码不会当场毙命,让我有时间好好感受一下濒临死亡,究竟是什么感觉。   可是押解我的队伍在还没有进后宅,仍处在百花丛中时却停了下来,就连那六个拐杖杵地声也都随着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拦了下来。   我无法转过头去看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能听见在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奇怪的拍手,还有人在说话。   “你们是在玩耍吗?”   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然后就听那人拍着手又说:“能不能带我一起玩?”   疯老头!   我反应过来就跟腰间救命恩人一样,可是奈何身体上下除了眼珠子,其他地方都不能,却能感觉到身边这人,甚至包括那六个瞎子身上凝结的杀气陡然凌乱,其中还有人低沉地说道:“您老不在玲珑阁休息,怎么跑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一沉,他们居然认识。   “你们是在和谁玩?”疯老头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问道。   说话那人明显陷入到了犹豫,可接着呵呵一笑:“没什么,我们哥几个刚好巡夜路过这里,没跟什么人玩。”   疯老头好像是听说没人玩顿时就急了,乌拉拉乱叫:“你们骗人,你们居然敢把人藏起来不跟我玩,那我就自己去把他给找出来!”   说着一股恐怖到了极致气息陡然在四处爆发,如同暴风肆虐,一阵阵凛冽的劲风随着话音扑面而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顶风抬手遮脸,可就是这一个瞬间的功夫,眼前就忽然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一张须发发白的脸孔凑在了面前,瞪着眼睛滴溜溜乱转,盯着我说:“是你,你居然没走。”   “主人有令,此人必须捉拿进地牢,谁也不许阻拦!”   六道身影破空而来,将我和疯老头隔开的同时,并形成一个圈将他困在其内。   “老祖,您……”   “一群瓜瓜菜,想抢我的玩具,休想,做梦,不要脸!”   没等其中一人把话说完,疯老头陡然发怒,气的胡子根根乱颤,却在抬起掌的时候,其他六人像是传递信号一般耳垂微微颤动,忽得跃起了身,六根明杖高高举起,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二话不说,就朝着疯老头迎头劈下。   可是疯老头见势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地立在原地,被白眉微微遮盖的眼睛浅浅地朝空中看了一眼,其当中的玩意甚浓,眼睁睁看着棍网即将砸在头顶,手舞足蹈地叫了一声“好玩好玩!”,接着竟然双手插天,形成了一个托鼎的架势,任由棍网打在掌心,一时间“噼里啪啦”就跟竹笋炒肉般的脆响不绝于耳,六个人铆足了劲儿一顿开打,而疯老头在棍下也是憋得涨红了脸,赶等两轮群殴落罢,在六人收棍的间隙,龇牙咧嘴地一甩手,看着更加密集的棍网再度想要落下时,嘿嘿一笑,说了声“该我了”,同样举手托天,可是棍网这次打在上面却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六个瞎子就跟见到鬼了一般,握着明杖的胳膊抖成了筛子,眼睁睁看着疯老头的两只手将六根明杖的尾端悉数全都攥在掌心,任由他六人如何使力都不动分毫,脑海中就听邪十三感叹:“这老头居然是圣人,但可惜是个疯子。”   “什么圣人?”我不解道。   邪十三微微叹气:“普天之下,无论是人间还是九狱九泉甚至包括黄河古道,境界的划分只有两种,那便是圣人和凡人,二者相差一字,却咫尺天涯,有着云泥之别。”   邪十三的话我没听懂,但斜视的余光里疯老头嘴里哈哈大笑的同时,手上死死攥着六根明杖的杖尾不松,一手抓三根,将托天势改成了风车势,身体站在原地快速转动,带着不愿松手的六个瞎子,在空中顺着他的力道,飞速旋转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圣人   不光是我,就连一旁的巡夜军也都傻了,抬着我也不知道走,全都站在那里看着老头转风车。   “这疯圣人是在帮你,要是今晚能在他的帮助下成功逃脱,你得想办法笼络住他的心,若能办到,从今往后,这古道虽大,却也没什么地方没你不能去的。”   我听了邪十三的话有些不解道:“这圣人到底是什么,我只听说过孔圣人,这疯老头又是哪门子圣人?”   邪十三沉吟了片刻:“圣人是一种境界,踏入圣人境之人,历万劫而不灭、染因果而不沾。与天道同在,与大道同存,一念可知过去、现在、未来任何人、事、物,当属超凡脱尘的存在。   我怔住了,半晌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当中。   “而且你那个公主,其实就是半圣的存在,倘若不是有十三世怨侣这个因果傍身,以她的心境恐怕踏入圣人之境也只是半步之遥,极有可能成为开天辟地以来第二个女圣,当然,也只是极有可能而已。”   “那第一个是谁?”我震惊道。   但不等邪十三回答,六个瞎子已经被松开手的疯老头扔进了无边黑夜当中,接着满脸欣喜地超我冲来,身边的那群巡夜军见状就跟疯了一样,叫都没敢叫出声,将我松开后掉头就跑。   身体重重着地,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即将再度进入消散的状态,眼睁睁看着疯老头站在面前,歪着脑袋看着我,像是努力在思考着什么,喃喃说:“你从古门后面来到这里多久了?”   见我不能说话,疯老头再度将掌心拍在了我的胸口,磅礴而又温和的力量迅速席卷全身,处在破散边缘的残魂之体也随着力量滋养逐渐稳固,邪十三暗暗惊叹:“我果然没有猜错,普天之下除了圣人,没人能做到将残魂凝实,并将力量控制的这么得心应手。”   “你身体里居然还有好玩的?”   这疯老头竟然能察觉到邪十三的动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看着他按在我胸口的手掌正在一点点化爪时,我急忙脱口而出:“古门是什么?”   疯老头的手形一滞,诧异地看着我说:“你连你自己的家都不知道么?”   我艰难地摇摇头:“不知道。”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闻到过来自古门背后的气息了。”疯老头疯癫的神态陡然一收,竟开始带着些许的落寞。   “面如疯佛,心藏大魔,小乙你千万不要勾起他以往的回忆,我能感觉到,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只极其恐怖的心魔,而当他不再疯癫,恢复正常时,就是他体内心魔侵占肉体的最佳时机,他一定是故意拍灭了灵智让恶魔没有可乘之机,快,快打乱他,别让他回想过去的事情!”   我闻言惊骇,这个疯老头的面孔已经变得一派肃穆,可是一双眼睛里,却闪着摄人心魄的红光,一股股黑气也在身体四周逐渐升腾,我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脱口而出,大声喊道:“疯子!你还玩不玩了?不玩宵夜可就要走了!”   说着用手掌撑地,强挣扎着站起身,就见那老头痴迷地望着我:“玩?”   “爱玩不玩,不玩我可就走了!”   说完转身,就放慢了行走的步调,一颗心砰砰直跳,然后就听身后“啪”的一声,“玩,玩,你快跑,我要追你!”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在转头的时候,发现老头虽然脸上已经恢复到了先前那般玩味,可是眼睛里的红光却未完全消散,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就听邪十三说:“照他说的做,不然一个被心魔占据的圣人之体,整个吴山在内的所有人都要死于非命,包括你我!”   眼前的形势一波三折,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却只能按照邪十三的话照做,强拖着尚未恢复的身体,朝前方跑了出去。   和在玲珑阁一样,疯老头轻而易举地一次次将我追上,一掌拍碎了残魂,再一次次注入修复的力量,可是尚有心魔干扰的他已经不能做到如同之前一般次次将残魂之体次次淬炼,反而当中掺杂着一股极其邪恶的力量,汇通着潮汐之力游遍全身,然后被身体消化。   时间很短,但却很漫长,我已经记不清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死而复生了多少回,邪十三在身体里紧绷着的神经我也感同身受,可是这里始终是吴山郡,折腾了一宿,离着天亮也已经不远,我不知道鬼婴和狼妖回来后是不是也同样不是这老头的对手,只能开始不断地将他往河边带,离开百花园,穿过那道大门,身体站在河边看着那艘静静停在一旁的小船,已经无路可退的时候,疯老头终于又疯了。   看着他连蹦带跳,摆手傻笑的神态,我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对着他说:“之前在玲珑阁你答应过我,留下我身体里的朋友陪你玩,你放我走,还记得吗?”   疯老头一听顿时神色暗淡了下来,就跟小孩被大人收走心爱的玩具一般,落寞地站在那里点点头,目光不舍地看着我。   我见状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说:“要是我短时间内回不来的话,你有机会就去落雁镇找。”   说着拿手朝着最北的方向一指:“往这个方向一致走到头,你就能找到我了,再见!”   在疯老头的注目下,我纵身上船,捡起船蒿,又冲着老头挥挥手,开着逆流,朝着河北驶了过去。   虽然临近破晓,可夜空中依旧星光璀璨,拿到东西逃离郡主府,虽然过程险恶,当终究是有惊无险,不枉此行。   “黄河清,圣人出……”   此时此刻我脑海中突然就想起当初在三岔湾,卫君瑶看着一度变轻的黄河河水所说的话,便沉下心问邪十三,你是怎么看出来那老头是圣人的,老头话里的古门,是不是就是黄河古门。   我忘记听谁口中曾经说过一次黄河古门这个词,总觉的它应该是和疯老头口中的那个古门是一回事,既然他是圣人,甚至能看出藏在我体内的邪十三,还能抓出那个无名虚影,那么他所说的话,一定并非空穴来风,这很有可能是离我身世之谜,最接近的一次。   邪十三闻言沉默了半晌,说:“因为只有圣人,才能轻而易举地用如此这般蛮横的手段将你体内的心魔分离,也只有圣人,才能洞穿肉身和残魂,察觉到我的存在,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老头的身上,有着一股化虚归实的气息,否则当时你在打探玲珑阁的时候,就不会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我闻言心中惊骇,这老头出手就几次,但次次都是轻描淡写地做出了超乎我现如今见识中所能理解的事情,更为惊骇的是,那老头从我体内抓出去的无名虚影,竟然是我的心魔。   “你是说,那疯老头,将我体内的心魔除了?”我震惊道:“那他自己的心魔,却为什么还在?”   邪十三微微叹气:“斩人难斩己,可能是你包括你那个心魔在他眼里都太弱了吧,但是这老头不知那会儿是不是真的完全处在疯癫的状态,我之所以苏醒,是因为察觉到他在抓出心魔的同时,还在你身体里放了个小东西……”   我激灵灵一个冷颤:放了啥?“   “不知道?“邪十三道:“圣人的手段岂非是我所能觊觎的,那东西就种在你的心口,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连接近试探的机会都没有,更无法得知他究竟是何物。”   “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个东西的身上,散发着古门背后的气息。”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我整个人僵住了,沉下了心问邪十三:你去过黄河古门?   邪十三却否定道:“没去过,但曾经逆苍天企图觊觎古门背后的世界,但被一守卫给打了回来,还差点丢命,那守卫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跟老头放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很接近。”   “古门背后的世界。”   我陷入到了沉思,问邪十三:“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邪十三苦笑一声:“没去过,只是知道那是个被天道放逐的地方,不过好像这也只是大家的推测,毕竟谁也没有去过,古门也没有真正打开过,都是凭空推测,当不得真。”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着不远处传来丝丝火光,抬起头,就见落雁镖局的镖船此刻正停在不远处的河岔位置,江老大举着火把翘首以盼,当看见我之后,开始拼命地挥舞着双手。   两船交接,我迈步走上了镖船,问江老大:“吴将军出来没有?”   江老大点点头,反手伸出,手中正握着我那柄在郡主府被扣下的黑剑,说:“吴将军让大人火速离开,片刻都不能耽搁。”   “那赶紧走吧。”   刚说完,江老大却犹豫了下又说:“吴将军还说,回去的路上尽量避开分水关,在吴山主做出决断之前,先不要与他有任何的正面接触,事关重大,要多思而后行。”   我闻言愣了愣:“嗯,那就照着他说的去做。”   镖船傍着夜幕,和在吴将军安排的便利下,赶在天光大亮之前便离开了郡主府的巡防范围,晓行夜宿,朝着落雁镇飞驰而去。   一路上谨小慎微,船不靠岸地赶到落雁镇时已经是离开郡主府的第四天,来回加办事共用了十二天的时间,比计划中节省了三天出来。   一回到落雁镇渡口,就急忙吩咐人把大姑姑抬到了竹林,交给草王尽快医治伤势,随后就和七姑姑碰头,了解镇子这些日来的动态。   可是七姑姑却避开这些不谈,和我说了一个当下最要紧,或者说直接关系着未来落雁镇发展的问题: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之前的落雁镇人不多,长期以来都处在自给自足的一个状态下,可是现如今随着人口的急剧增多,并且军队数量的增加,还有络绎不绝的战事,钱粮不足的问题被充足暴露了出来,特备是马上要面临的攻打朔方城大战,更是将这个问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所以如果钱不解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接下来不管干什么,恐怕都会被掣肘。   我听的满头大汗,才意识到自从来古道后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个,想了想问道:“都用什么钱?”   “银子,金子,还有五帝钱。”七姑姑答道。   我点点头,“落雁镇包括周边几个城镇,现如今一共有多少人口?”   “不到2万。”七姑姑道。   “可用之兵有多少?”我想了想问道。   七姑姑沉吟片刻:“除去已经安排在各大锻造铺子里的工匠,光落雁镇现有军队数量接近一万五千人,这还不算在五原城的守城军。”   “人人皆兵啊。”我叹了一声问道:“五原城的兵力应该可以满足自给自足,咱们这边,一年的军饷需要多少?”   “按最低配制来算,一年需要20万两银子。”七姑姑说道。   “20万?”   我倒吸了口冷气,“那咱们有没有收入,或者说还存有多少?”   “没有库存,库存只有一万。”七姑姑叹道:“这剩下的一万还是这些人来投靠吴山公主所带来的家当,是镇子以公主的名义将钱财聚拢在了一起,但是因为军队的急剧扩充,再加上落雁镇基本上没有收入,早已经入不敷出,变成了赤字。”   “不到一万五千人,每年的用度是20万两银子,也就是说,一人一年不到二两银子……”   七姑姑出口打断了我的沉吟:“这是按照最低配置来算的,依照这个配备,守城尚有弊端,更何谈掠地?”   “更何况现如今的五原城早已今非昔比,城内历经战乱,商铺停业,百姓出逃,一切都处在了停滞当中,吴将军虽然带兵有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已经对粮饷捉襟见肘,这个问题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得到解决,落雁镇旗下的数万将士,怕是会生变啊。”   我一时无言以对,眼下攻打朔方城已经迫在眉睫,此次战役非同夜取五原城,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断见不到什么成效的,如此规模的战争则必须得有充足的粮饷供应,否则数万大军如果陷在那里,还是水路,怕是所有落雁镇的家当,都会为此折在那里。   想到这里,本就悬着的心开始不断下沉,久久盯着七姑姑说:“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七姑姑眼睛里像是有些为难,左思右想之后,才缓缓说道:“从长远考虑,落雁镇有石老大坐守,其他几座沿河的城镇也都基本上改造完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武器装备锻造区,光凭着石老大脑子里那些层出不穷的绝妙武器贩售,解决粮饷也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要进行的那个大动作,近在眼前,可是短时间内,到哪去弄那么多粮饷和物资,别的不说,单是吴将军所吩咐制造的那5艘铁皮战船,现在如今都没哪找这么大量的黑铁去。”   我闻言皱眉:“你的意思是,不打了?”   七姑姑却摇了摇头:“不光不能不打,还必须打出声势,落雁镇虽然在古道中作为战略的地理位置绝佳,但说实话,兴不起来商业,只有靠武器装备售卖才能得以维持,而且若是日后落雁镇的武器装备真的在古道中打响了名号,引得多方势力争相购买,此举若能得到顺利实施,非但能解决落雁镇的钱粮问题,更能一举把控整个古道的军事命脉,此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我实际考察过石老大所锻造出的那些新鲜玩意,整体水平要远胜过当下古道军事器械几个档次都不止,这就意味着,谁以后与落雁镇交好,不说别的,单是武器装备这一项,就能远胜过他人数倍不止。”   说到这里七姑姑顿了下继续道:“但武器贩售不同于其他商品货物,所要面对的都是多方诸侯,没有强大的自身实力做基础,就无异于匹夫怀璧,所以这个计划若要真正得到顺利实施,拿下朔方城,当是关键!”   我震惊地看着七姑姑,万没有想到此番言论竟然是从一个女子口中所出,可是,对于攻打朔方城,这是我和吴霁云将军两人之间的秘密,她又是从何得知?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七姑姑说:“这些话,是有人让你转告给我的吧?”   七姑姑脸色一变,随即叹气道:“是萦尘。”   “果然是她。”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的恐怖一次次超乎自己的预想和底线,甚至都将心思走在我和吴霁云的前面,可是想到这里,我顿时起了个激灵,对七姑姑道:“带我去见她。”   竹林内,淮北还有花七颜的伤势在我离开的这十几天里都已经在逐渐恢复,可以自行走动,却不能做过于激烈的运动,我眼下也没有时间去见他俩,直接找到萦尘的房间,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轻轻叩响了房门。   “门开着,有劳白大人自己推门了。”   听着萦尘满腹的怨念,我实在无奈地摇了摇头,推门而入后,反手将房门关闭。 第四百一十九章 青楼女子   此时的萦尘和我上次来时没什么改变,依旧斜卧在床榻上独依凭栏,目光盯着窗外的浩瀚竹林,只露出一张侧脸,察觉到我进来,头而不会道:“怎么,是不是怀疑我窃听军事机密,特地来找我麻烦了?”   我摇了摇头:“朔方城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萦尘嫣然一笑,才发现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酒壶,抬起玉手在嘴里清酌了一口说:“除了借着四大护法所组建的联军东风,你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来稳固落雁镇的势力么?”   见我低眉不语,萦尘笑的更欢:“放心,自打来到这里以后,除了每日跟凤楼暗中汇报一些你今天在那赏花,去哪家姑娘阁中留宿外,不该说的,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萦尘笑声不止,可钻进我耳朵里却如同腊月寒风,吹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盯着她低声说道。   萦尘收敛起了笑容,饱饮了口酒壶里的清酒,一擦嘴说:“没什么,就是不想再回到那个胭粉之所,想另谋一份出路。”   萦尘说到这里缓缓站起身,我才发现她衣衫不整,一站起来,立马露出大片雪白,急忙转过身说:“你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这样。”   身后传来萦尘的吃吃笑声:“眼下落雁镇的粮饷捉襟见肘,着实无法满足白大人的雄才大略,更要紧的是近在眼前的朔方城之战,这将是你一举奠定在古道争雄根基的最佳时机,可是连五艘铁皮船都造不出来,空有这么多兵力,总不能让他们都游着去打朔方城吧?”   我闻言下意识地就想转身,可想到她那副模样,站定了身子说:“没有铁皮穿,寻常战船就不能攻城了么?”   “朔方城城墙高达十丈开外,城墙上的兵道更是可容纳马炮车行,藏兵数万,一旦打起来,无以计数的滚石和火油能将整条河域烧成火海,寻常的战船,怕是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就被烧成灰烬,全军覆灭了吧?”   “那依你之见,可有什么良策?”我低声道。   萦尘咯咯吃笑:“守城将领胡自和胡大皆为本姑娘的裙下臣子,要是白大人放心的下,不妨让本姑娘去见他们一见,说不定,到时会有什么变故也未必,你觉得呢?”   我站在那里,感觉着从身后传来的一阵阵香风,轻声说道:“条件。”   “让我留在落雁镇,仅此而已。”萦尘淡淡说道。   我闻言摇了摇头:“仅仅就是留在这里?”   萦尘噗嗤一笑:“那你要是真想给我个名分,我也不介意呀。”   “凤楼和凤楼里的那个人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他,来这?”我问道。   “你有人,我有心,携手打下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不好么?”萦尘不答反问道。   我叹了口气:“你若想离开凤楼,我可以帮你,但是落雁镇,早有主人。”   萦尘却沉默了半晌,“天下群雄,除了你和鬼婴,无论当下如何雄踞一方,但迟早都会变为历史的尘埃,我没有想过要做这里的主人,更没有想过敢在真正的吴山公主面前争强一二,只希望在乱世来临前,给自己找一方托身之所,仅此而已。”   “乱世降临?”我苦笑道:“乱世不早已经开始了么?而且你也未免太瞧得起我,白小乙自身都朝不保夕,着实无能让姑娘托身。”   萦尘轻轻叹了口气:“一剑横空几番过,四海谁知我,我只恨自己生的这副皮囊,却没有公主那番命,当下你所能看见的都只是乱世的端倪,九泉府几番与佛面尊者密探,染指古道不过是时间问题,等到九狱九泉那边重整旗鼓,蓄势待发进军古道之际,势必会再度掀起古道一场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风,而那个时候,拿下朔方城的你必将首当其冲,成为九泉府第一块拦路石,试问以你的实力,能阻拦他们到几时,即便是不留余力地将九泉大军拦在门外,到时的你还有多少兵力能继续坚守朔方城,应对古道其他势力的觊觎?”   萦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幽幽说道:“而我,非但能解决你眼瞎所有的难题,还能保你在面对九泉府和古道势力的夹击下全身而退,借乱世一展宏图,完成你所不敢想的心愿。”   我闻言微微动容:“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萦尘吃吃笑道:“迎娶吴山公主,血洗九狱九泉!”   我彻底愣住了,转过头,发现她早已整理好了衣冠,眼神一改妩媚,开始变得凛然而不可亵渎,傲然地站在那里,盯着我说:“我知道你之所以费尽心机在落雁镇招兵买马,其意并在旨在古道争雄,实则是为了九泉府,不论是杀父之仇,还是它九泉府对于你白家一脉的赶尽杀绝,无不是不共戴天之仇,只可惜现如今这世道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立,一个人的能耐再大,却也无法在数十万的敌军中完成自己的夙愿,而朔方城非但是连接古道和九狱九泉的关口,更是你白小乙在古道积攒势力进军九泉府的跳板,若是能将此地坐实,迎接公主回来,再血洗九泉府,又有何难?”   “可是就如你所说,即便拿下朔方城,可面对整个九泉府来势汹汹的百万大军,还有身背后古道中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凭我一人,这个朔方城,怎么可能坐的实?”我担忧道。   可萦尘却笑了笑,一拂手中的宽袖,伸出从白如玉地两根手指比在我面前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放眼放下古道,有谁能担得起这‘虎’字?”   我想了想说:“鬼门龙王和新的吴山主。”   可萦尘却噗嗤一乐:“你说错了,据我说知,新的吴山主虽然声势浩大,可醉翁之意不在酒,从他所夺取的城池分布范围来看,以云溪为中心,不断向西南扩散,沿途大大小小的城主无一没有他亲自派驻的亲兵,已然在整个古道西南方为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可是在整个黄河古道中,当属西南的地势最为复杂,数不尽的弱水区域还有巨石浅滩,河道更是复杂多变,通常一条短短不到十公里的水路中大幅度的转折就达十余处,明的暗的支流数不胜数,不方便大型船只或船队通行不说,并且环境恶劣,雨雪不定,这样一个蛮夷之地,你觉得以当今吴山主的宏图大略,不去争夺资源和环境都更加富饶的东南或者是东北,可偏偏为什么下这么大工夫和精力在那里修城建寨,布置兵力呢?你要知道,在一开始他派兵进攻西南最边缘的一座城池的时候,光是一股极寒天气,就让他损失万名部下,你觉得他是傻么?”   面对萦尘的头头是道,我傻了,木讷地看着她说:“为,为什么?”   萦尘冷笑道:“因为在那里,有一个东西。”   “什么?”   “黄河古门!”   萦尘语出惊人,深深吸了口气说:“距离古道灾变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这些为古道大佬在争夺地盘的同时,从来都没有断绝过查找灾变源头的动作,据我当时在凤楼里得到的消息,现如今流传最为广泛的一种说法,那便是黄河古门背后出了什么大事情,而且直接引发了古道灾变,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毕竟古门背后的世界从来都是当世最大的禁忌,人们对那里一无所知,自然也就无法猜测其缘由,但是通过新的吴山主一系列的举动和措施,他一定是知晓了什么,才会放弃了成为古道最大势力的机会,转而坚守西南。” 第四百二十章 回不来了   我看着盛气凌人的萦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鬼婴来古道的目的是为了黄河古门?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疯老头对我说的话,顿时一个机灵,看着萦尘说:“那你觉得他固守西南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会是为了守卫古道,防止古门背后出现什么,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什么理由能让他如此的孤注一掷占据西南,难不成他是对古门背后的世界,产生了什么想法?”   萦尘摇摇头:“这些暂时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想让他卷入到你和九泉府的纷争当中,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可能性,而我说的二虎,其中虽然有鬼门龙王,但另一个,则是指剑魔逆苍天!”   “是他!”   我浑身微微颤抖,这个横空出世的剑魔逆苍天现如今已经掌握了远超佛面尊者和八手仙猴两大渡口,已然割据天下,成为了第五大势力,可是我跟他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跟瓜葛,怎么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替自己做挡箭牌呢?   不对!   仿佛是感应到我的心思,沉寂许久的邪十三在脑海中淡淡叹了口气道:“这个女人,很恐怖,你要当心。”   “身怀十二恨剑法和他做梦都想要找到的第十三道邪影的白小乙,一旦现世,必定会遭到他的疯狂追杀,如果你能想办法借着这个机会将他引到朔方城,在那里和鬼门龙王大打出手,然后在九泉府挥师北进之前,将这块烫手的山芋丢给他俩的其中一个,许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到那个时候你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俩和九泉府在朔方城拼个你死我活,然后趁机将其中一方歼灭,赶在另一方元气大伤,修补完整之前,再率军杀进九狱九泉,你想要报的仇,还怕报不了么?”   萦尘说到这里嘴角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诡笑,“或许你还可以借机振臂高呼,拉拢那些隐世的白家先者,就更是如虎添翼,锦上绣花了。”   “怎么样?”萦尘笑看着我说:“白大人,我这个风尘女子,是否有资格留在落雁镇,助你直上九霄呢?”   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可是眼如今粮饷捉襟见肘,短时间内攻打朔方城都成问题,何谈这么远的计划。”   萦尘似乎早就料到我有此一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知白大人那晚夜探凤楼后,对凤楼的印象如何?”   凤楼?   想起那晚在凤楼,特别是极乐宫内所见的旖旎之景,顿时老脸一红,可是看着萦尘似笑非笑的神态,心知她话里定时另有所指,稳了稳心神,说:“纸醉金迷。”   萦尘点点头:“没错,普天之下的男人都以能在凤楼中过夜当做人生最大快事,可是阻挡他们脚步的,却只有一个,那便是钱。”   萦尘淡淡道:“别的不说,光是你在极乐宫内所见的那些鸾凤,随便一个挑选带走所要付出的费用那都是天价,可是在美色面前,这些个男人莫说是天价,即便是让他们倾家荡产,也只是需要这些姑娘稍微使出些手段,那也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更何况能进极乐宫的客人,哪个不是手握一方重权,哪个不是富甲天下之辈,凤楼在古道中经营多年,你只知四大势力军威强盛,却不知在古道之中,真正论起财富,没人能与凤楼比肩。”   看着我张大了嘴,萦尘嫣然笑道:“本姑娘不才,在凤楼里做花魁这么多年,虽然不说富甲一方,但秀荷中多少还是有些银两的,而且多方人脉尽在掌握之中,办不成什么大事,可是说要给你这些人马在短时间内凑齐一身装备,还是能做到的。”   “就拿云溪负责十三城军备的钱大人来说,曾多次想目睹本姑娘芳容却被阮姐拒之门外,送来的信物都已经堆满了两间屋子,要是本姑娘乐意,给他回一封信,要一些黑铁过来,你猜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萦尘面露俏皮,可我看在眼里,却如至冰窟。   但反应过来,我忍不住问道:“可你现在人在落雁镇,就不怕露出什么马脚,被钱大人发现,事情败露后,再被凤楼找麻烦么?”   “你在担心我?”萦尘嘴角一勾:“这本就是私底下交易的事情,钱谋统管十三城军备,区区一些黑铁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为了避免生疑,或者日后再出什么麻烦,我会让他直接送往朔方城,收货人为城守胡大,但是最近河面上不太安宁,水匪猖獗,东西半道被截,找不到那群水匪的下落,可就怪不得本姑娘了。”   我心头微颤:“那胡大那边,还需要提前打招呼么?”   萦尘摇摇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的身份一日被不暴露,能做的事情就越多,反正东西最终也不会出现在朔方城的视线当中,六艘船的黑铁对你来说是天价,可是在这些人眼里,连皮毛都算不得,你就放宽了心,安排人准备造船就是了。”   “而且。”萦尘突然话锋一转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要是不想着落雁镇到最后也变得和联军那般成了乌合之众的话,多方事宜都需要缜密安排和部署,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有章有法,赏罚有度,方能成绩一番大业!”   我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摇摇头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凤楼,你之前说过,你很仰慕那个人,可现在却背叛他,实在矛盾。”   “见惯了人心,方知人心不古。”萦尘叹道:“前所未有的浩劫即将席卷黄河古道,我不愿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福给别人,也不愿自己就这么继续默默无闻的充当男人的玩物,你们总爱讲‘气数’二字,你能走到这里皆因‘气数’使然,而她吴山公主能成就一番霸业也因‘气数’傍身,我萦尘天生没有你们这么好命受上天眷顾,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看多了风风雨雨,浮浮沉沉,让我明白,气与数实则是两回事,气中有命,数中有数,而命由天定,术由人造,命不足之处,当以术补之,我蛰伏在凤楼数世,练就一身帝王术,好不容易有了重新改命的机会,所以,我绝不会放弃。”   看着眼前的这个凤楼花魁,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好一个命由天定,术由人造,一个青楼女子,也不知她这些世究竟经历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想,不能及之事,才能悟出此等大道。   可是缓过神来,我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人对你看中有加,你想得到的,难道他不能给你么?”   萦尘却突然苦笑了一下:“他看中的是我的色艺,而并非这些,在他眼中,我只要能将这些男人服服帖帖地留在凤楼,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即可,在这些男人的眼里我是玩物,在他的心中我是工具,工具可以使的顺手,却不能违背使用者的意愿,如果一个工具因为违背主人的意愿而将主人的双手砸伤,你觉得它会是个什么下场?”   萦尘的脸色蓦得变得凄离,我也无言以对,二人目光交接,彼此许久都没有开口,到最后我只能长长地叹口气道:“那你暂且留在这吧,不过等她回来后,你的去留,得她亲自决定才可以。”   “你是说真正的公主?”萦尘笑了又笑。   我看的有些不自然:“你笑什么?”   萦尘摇摇头:“恐怕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吴山公主,怕是回不来了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博弈   卫君瑶回不来了?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可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道:“你怎么知道?”   萦尘复杂地看着我说:“你这趟去吴山,想必我家主人和公主之间的关系也都了解的差不多吧?”   我摇摇头:“你说你的。”   “我家主人垂帘公主已久,并且二人有过一世情缘,现在一个是古道的一方之主,一个富甲天下的凤楼老板,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因为你的出现,导致公主对我家主人冷面旁观,甚至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公主正在落难,而你又传出来和白家姑奶奶通奸有染的传闻,如果这个时候我家主人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公主,并加以安慰和体贴,你觉得,她还会来找你么?”   短短一席话,我只感觉胸口一堵,差点眼睛发黑栽倒在了地上,可喘了口气,还是硬咬着牙佯装无事地笑着说:“公主并非一叶障目之人,是非曲直她心中自有公断,再说我这边已经有了她的消息,事情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   萦尘叹了口气,似乎不想与我争辩,转身来到了窗棂,拿手在木边轻轻抚摸,注视着窗外的夜景:“天下的痴情人并非只有你和她两个人,我昨天接到消息,主人已经去了九狱九泉寻找真正的公主,时隔这么多年,主人再度亲自出面,就算是得不到公主的芳心,你们两个想要见面,怕是难又难啊。”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深吸了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说:“现在到哪了?”   “你想去拦他?”萦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趁他现在不在,抓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则错过了时机,弓鸟届失,后悔都没有地方后悔去。”   可紧接着又抿嘴吃吃一笑:“看来,你对吴山公主,也不怎么放心呀。”   我没有搭理她,此刻心乱如麻,也在这待不下去了,道了声别,就转身离开了。   萦尘的临阵倒戈,如果是真的,在眼下正缺人手的情况下,无异于是雪中送炭,绝渡逢舟,可是这个女人如同深海般的心思,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孔不入的恐惧,留这种人在身边,其危险度丝毫不亚于引狼入室,我总感觉,早晚有一天,会在熟睡中被她咬断了脖子,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可是以目前这种混乱的局面,凭她对多方势力的交集和了解,以及缜密的心思还有对古道当前形势的独特分析和见解,非但能给弱势的落雁镇在黑暗中点亮一盏明灯,更能凭借着她的手段和庞大关系网给镇子以后的发展带来诸多方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没有卫君瑶的情况下,我们这些人手上纵然有点本事,但对于这么一个庞大势力的建立和发展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没有一个萦尘这样的人坐镇,落雁镇迟早得毁在我们手里。   一个人坐在竹林的湖边,感受着阵阵夜风席卷着清新的香气在身边围绕,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中甚至开始想着,如果当时把姚二爷一同带到古道,有他在这坐镇,兴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这个萦尘很不简单,她能拿得住你的命脉,可你却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伴随着软软话音,玉姐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出现在了我的身旁,盘膝而坐,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说:“想当一方之主并不容易,除了强大的自身实力外,缜密的心思还有铁血手腕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还太年轻,跟这种在青楼中混迹了几世,将男人的心思吃透的花魁斗,怕是占不了上风。”   我看着玉姐,玉姐脸上的疤痕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好的办法可以彻底治愈,面纱蒙面,已经许久都没有踏出闺房半步,整日满眼哀愁。   见她出来,我心知她是在为我的事情犯愁,笑了笑说:“都到了这了,还得让玉姐为我操心。”   玉姐莞尔:“你还真打算把我养在深闺里么?”   我摸了摸鼻子,随即正色道:“这个女人我是真的拿不准,虽说现在留她可做大用吧,但是就像你说的,拿不住她的命脉,迟早会被反客为主,努力的一切,也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玉姐认同地点了下头,伸出玉手轻轻拨了拨平静的水面,像是意有所指道:“饶是这里,也架不住风冷水寒,一个人的力量再强终究只是孤单影只,她萦尘想要在乱世开始之前寻找一个可以让她有充足空间发挥的地方,放眼整个古道也只有你白小乙能给她这个机会了,所以你想要拿住她,不让她反客为主,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暂时都不要露面,让落雁镇的人只认你白小乙而不是她萦尘,在笼络到足够让她开疆扩土的人心之前,她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而且现在局势尚未明了,以她的心智断然不会在尚没有决胜的把握之前将自己暴露在世人的视线当中,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无论她萦尘多聪明,但是所有的方法和计谋都需要人去实施,只要把控住了人,即便到最后她站出来镇臂高呼想要将落雁镇决裂,或者跟你谈条件,只要你手中掌握着绝对砝码,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就算是翻脸,她一个小女子,纵使有些心机,又能翻起什么浪。”   我看着玉姐有些失神,就见她笑着说:“是不是突然觉得,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是真真的真理?”   我苦笑了一番,心里的一颗巨石被玉姐一番话说落了地,可是想了片刻,便有些犹豫道:“其实玉姐你刚说的,也是我现在最发愁的事情,落雁镇能用的人太少,七姑姑和江老大统筹整个镇子的所有日常事务,两人都没有管过这么大镇子的经验,早已为了钱粮和人员安置的问题忙的焦头烂额,淮北和花七颜我准备让他负责整个大禁山林法内的安全和护卫,毕竟这是咱们自己人,最核心的位置除了他俩谁也放心不下,还有锦月姑姑和石老大二人,来往于镇子和五原城之间,已经是马不停蹄,分身乏术,霍老太依旧伤势未愈,草王和鬼爷爷的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带兵打仗除了一个吴霁云也再无他人,跑去这些人外,我实在是没有人手可以用了。”   玉姐在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微笑地看着我,等我说完,才歪着头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个人?”   我看着她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抛头露面,还得留着你这张大底牌出奇制胜呢。”   玉姐笑着说:“我怎么就还成大底牌了呢?”   我撇撇嘴:“那萦尘这么厉害,还不是被你三两句话给搞定了,而且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看着你受任何一丁点的伤害,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玉姐怪笑地看着我:“在这里,除了我,你就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我下意识地摇头:“没……”   可紧接着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道:“你是说我大哥?”   玉姐轻轻叹了口气:“你跟你大哥是一奶同胞,血浓于水的亲哥俩,在这个时候,如果他肯出面帮你,虽说没有萦尘那般雄才大略,但是替你处理些难解的事情,相信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探敌   我深深吸了口气,呢喃道:“是啊,我大哥还在古道里呢,凭他的实力,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落雁镇,对如今的局面来说,绝对是有如神助啊……”   可转念一想,自上次跟大哥见面时他那副神态,也不知道现在恢复的如何,更何况现在也不知道他人在哪……   像是瞧出了我心中的担忧,玉姐抿嘴笑道:“我已经暗中安排人出去打听你大哥的下落了,只要他不是刻意躲着你,相信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我感激地看着玉姐,可是玉姐眼中的哀愁并没有随之有半分消减,转而更浓,我只以为她是在担心大哥的安慰,刚劝慰了两句,可是却被她打断道:“这次攻打朔方城,你打算派谁当大将?”   我一愣,下意识地说:“当然是吴霁云啊,现如今的落雁镇,除了他,也没人会领兵打仗了。”   玉姐点点头,像是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说:“那以后是不是所有大大小小的战争,你都会派他上前线,或者说是他培养的将领领军作战?”   我看着玉姐,微微动了动心思,便明白了她中的含义,可却着实无奈地叹道:“要是龙老大还有金大发在就好了,也不至于处处掣肘于外人,眼下咱们这些人看似落雁镇的核心,却也只是精神上的象征而已,实际操控者没有一个是自己人,而且我现在是越来越发现外面的人几乎对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包括很多核心的机密,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泄露,也就是说,咱们当中存在着间隙,还不止一个。”   看着玉姐低沉的脸,我苦笑一声说:“最关键的是现在咱们明知道问题在哪,却不能公开,也还离不开他们,只希望能顺利打下朔方城,在此期间别出什么乱子,等到势力稳固,再一一清楚这些毒瘤也不晚。”   玉姐侧过头:“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无奈道:“只可惜这些被黄河淹死的人里没有哪朝的宰相或者首辅,不然把这样的人挖过来一样,咱们也轻松的多。”   说到这里,我一拍脑袋,暗骂了一声,怎么把他给忘了。   送玉姐回屋休息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渡口,在人来人往中,轻易地将左疏韩给拎了出来,质问他这么多天都跑哪去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左疏韩那会儿正在渡口上搬运粮饷,被我拽到一边脸上先是一阵迷茫,接着哭丧着脸回道:“无事可做啊,就跑来搬货来了。”   我仔细地盯着他的脸,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你生前曾担任过治理河道的外郎是吧?”   左疏韩点点头:“是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那带兵管人,你总会吧?”我问道。   左疏韩脸一耷拉:“黄河治理隶属于工部,当中议郎、中郎、侍郎、郎中,皆掌宫殿门户,出充车骑,没有固定职务的散郎称外郎,像我这种平日里都是在衙门口里扫扫地,擦擦桌子,倒倒茶水,干的都是一些粗鄙之活,当时正好黄河河道改建,人手不够才派我下去充个数,指挥个船夫苦力什么的倒也还可以,带兵管人,只看过大人们办差,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也没有那个资格。”   我闻言点了点头,再看向忙碌的渡口,便问:“现在渡口归谁在管?”   左疏韩想了想说:“还没有特定的人选,通常有什么事都是直接禀告给江老大,由他亲自定夺。”   “嗯。”我沉吟了片刻道:“从现在开始,落雁镇渡口的大小适宜都归你左疏韩一人掌管,寻常之事你即可当机立断,不用向任何人汇报通禀,若是遇见难解之事,先找江老大,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看着左疏韩激动的面孔,我认真地看着他说:“但凡是向他通禀过的事情,以及他是做了何种裁决,你都需要悉数记录在册,定时交给我,能做到吗?”   左疏韩从激动中反应过来,脸色也随之变得肃穆,在朝堂中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他,岂会不知道我是何等含义,郑重地点点头:“下官一定照做。”   “对了。”   交代完正要离开渡口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左疏韩:“排教的下落打听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左疏韩眉头拧成了一团:“还没有,排教万千教众进到古道后就跟凭空蒸发了一样,一点下落都没有,不过我会抓紧时间继续找,直到找出他们为止。”   我闻言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吧,这么多人,如果不是刻意在躲着什么,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这件事情我会交给其他人,你就不要分心了。”   过了那晚夜里,萦尘一纸书信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乘着一支快船飞速送往云溪,吴霁云在得知我回来后也在第二天中午赶到了落雁镇,向我打听吴山现如今的状态。   我避开闲话和无关紧要的不谈,只是告诉了他一件事,那边是分水关将领吴南山欲要夺城之事,同时还告诉了他,此人就是当初卫君瑶安插下的三枚棋子之一。   吴霁云听完之后久久未能平静,虽沉默不语,可神态和眼中却无不露出对此人的忌惮和恐惧,我见状又把吴将军的打算一起告知于他,吴霁云这才眉头微微松弛道:“还是吴大将军深谋远虑,鬼婴定不会坐视此人野心得逞,只要有吴将军在,一切都尚有回旋之机。”   “但也不能不防。”我低声道:“攻打朔方城迫在眉睫,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岔子。”   吴霁云点点头,看着我:“放心吧,我已经在布置城防兵力,将剩下的将士分批撤回落雁镇,将五原城变成一座炸弹,只要他吴南山敢踩,我这边就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阻断河道,将敌军拦在百里之外。”   吴霁云的话无异于给我打了一剂强力的定心剂,许多担忧也都随着烟消云散。   那一天和他进一步商定攻城策略后,吴霁云便匆忙回了五原城抓紧最后的部署时间,而在他离开的第三天,由江老大派出的一千人已经在朔方城外截下了运送黑铁的商船,悉数拉回了落雁镇,六艘黑铁战船,迅速进入到了紧锣密鼓的打造当中。   在落雁镇军备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同时,由四大护法组成的联军也驻扎在了离朔方城外五百里处的天合关,接近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遮天蔽日,无数战船停泊在宽阔的水面上,将数十里的水路铺成了平地,沿岸扎营的火把将夜空照成了白昼,其势凶猛,仿佛一声令下,便可将朔方城夷为平地,收入囊中。   面对气势汹汹的联军逼近,朔方城也终于一改从容,在联军驻扎的第二天彻底关闭了城门,城墙上人头涌动,无以计数的滚石,火油和一干守城器械部分白天黑夜地被拉上了城垣,一面面印有大佛“卍”字的旌旗更是插满了城楼,随着风声烈烈,向世人昭示着朔方城的归属,和佛面尊者的熊熊怒火。   我跟吴霁云坐在船舱里,透过低矮的船沿,看着满城戒备的朔方城,不由得皱着眉头说:“佛面尊者火力全开,正面迎敌,如此阵势,对咱们攻城要造成不小的麻烦啊。”   吴霁云将探出去的脑袋收了回来,摇头道:“在没有见到联军主力之前,佛面尊者是断然不会消耗太多的兵力和器械在咱们的身上,你有几斤几两想必他也十分清楚,估计会把咱们也当做联军的先头部队,或者是浑水摸鱼的一份子,顶多跟咱们耗着,不会主动出兵跟你我决出胜负。”   我闻言皱了皱眉:“可他万一非要决出胜负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暗战   吴霁云错愕地看了我一眼说:“那就跑,咱们的目的是夺取联军的指挥权,借他们的手拿下朔方城,否则就凭咱们这点兵力,连一个回车都坚持不下来就要被全部吃掉了。”   此时离着朔方城正门半里水路之外,大大小小聚集着各种船只,这些船都是平日里往来城内外进出的商人或者居民,朔方城城门毫无预兆的突然关闭,就导致了这些人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全都堆积在了这里,大家纷纷站在船头翘首以盼,期盼着城门敞开,让他们继续恢复往日的生活。   我跟吴霁云夹在中间,观察完城楼上的态势之后,便坐在船舱里,商量明晚攻城的对策。   “明晚之战,主要是靠船只的数量和战鼓军旗造响气势,攻城将士共计2万名,应用船只不算载械货船共200艘,但实际参战船只四百余艘,当中以六艘铁皮战船据首,100艘空船紧随其后,剩下的,才是载有主力军队的150艘船只,在这些空船上,每艘船只安排两名战士和一杆军旗,还有20个披甲的木头人,至于殿后的那100艘空船,以及剩下的50艘载军船只为尾端,将船队连接至河岸,将士们可以直接踩在船板上一路上岸,避免撤离时船队拥挤导致行动不便,延误战机。”   听了吴霁云的计划,我皱了皱眉头说:“你这岂不是给了敌人火烧赤壁的机会?”   吴霁云摇摇头:“不会,连接岸边的空船和载军的50艘殿尾船只,与主力船队间隔一公里的水域,其中这一公里的水域范围内,分别有两条东西向的支流,即便是佛面尊者用火油烧船,火势到了这里也会被一分为三,这相当于一个天然的阻隔带,并且我军撤退的方向是顺流,一公里的水域全力后撤,也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明天晚上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对峙佛面尊者或者是守城敌将,否则咱们这边如果拿不出来能镇军的高手,他们定会派人出城前来一探虚实,如果计划暴露,那咱们就等着逃跑吧。”   我闻言莫名地心头狂跳,就听吴霁云安慰道:“没事,你只需要摆足了架势即可,即便是有敌将前来试一试你的虚实,你只管以最直接的方式将其斩杀于城楼之前,若是能多斩几个,其对敌人士气的打击,不亚于十万雄兵。”   我攥了攥手中的黑剑,点点头,又看了眼紧闭的城门,二人悄然离去。   进出落雁镇数十公里的水域早已被封闭,此时此刻的落雁镇河域前停满了大大小小,飘着“吴”字旗号的战船,遮天蔽日,一眼看不见尽头。   二人从夹缝中回到渡口,一上岸,江老大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说:“白大人,吴,吴山公主找你。”   我和吴霁云对视了一眼,他继续整兵,我则跟着江老大急忙赶往阁楼,退却了江老大之后,一人迈步进了房间,看着萦尘问道:“大战降临,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萦尘依靠在窗棂,手中却多了一张宣纸,抖了抖递给我说:“自己看看吧。”   我疑惑地上前将宣纸接在手中,放在面前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手上一个哆嗦,宣纸落地。   “明晚攻城有诈,白小乙造势夺兵权,护法切莫中计!”   短短一行字,看完之后整个人如至冰窟,耳边同时回想着萦尘冰冷的话语:“大战将至,你居然连身边的眼线都没有清除,是准备去送死么?”   我喃喃地看着宣纸落地,口中呢喃道:“这纸你是从哪得来的?”   萦尘冷哼一声:“在送到四大护法之前半路截获的。”   “半路截获?”   我顿时一个激灵,激动地看着她说:“他们还不知道?”   “知道的话我还在跟你废什么口舌?”萦尘眼角挂着寒霜,口吐微兰似在宣泄心中的怒火,转过身面朝窗外,低声道:“大军拔地之前,你最好将此人揪出来,否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没人救得了你。”   我皱了皱眉眉头,弯腰又将选址捡了起来,重新在字面上扫视了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   离开萦尘的房间,我径直找到了玉姐,将宣纸摊在她面前,静静地等她看完抬起头,才说:“你觉得这信里的内容,是真是假?”   玉姐那玉手在宣纸上拂过,淡淡道:“是真是假不重要,军心才最重要。”   说着轻轻将选址折叠,一分为二,然后继续撕开,随后取下桌子上还在燃烧的灯罩,将碎纸点燃,直到烧尽,才抖了抖手说:“放心去吧,这边有我,落雁镇没事。”   玉姐说话间不经意所散发出的淡淡威严让我不由得微微动容,可深吸了口气,还是问道:“我怕今晚有变。”   玉姐却摇摇头,“这是一个信号,她想让你知道,她既然能帮你,也就能毁了你,不管那封信是不是真的有人暗中通敌,大军即将出发,最忌动摇军心,不过奸细一事也不可不防,你现在吩咐下去,就是说自己心魔发作,需要休养,怕是明晚不能参战,等到晚上的时候再看看都有谁来找你,找你问些什么,某些人是忠是奸,一试便知。”   说到这里,玉姐却又摇了摇头:“只告诉淮北一人即可,其他人暂且保密。”   我诧异地看了玉姐一眼,点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玉姐忽然又叫住了我,迈步来到切近耳语了几句,才急忙离开。   淮北当时正和花七颜带着一帮人在竹林里巡防,见到我来脸上很惊讶,在他开口之前,我冲其他人挥了挥手,驱走了闲人之后,将淮北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情,事关落雁镇存亡,你要答应我,不能向任何人泄露。”   淮北脸色一怔,左右瞧了瞧,点头说:“你说。”   我佯装脸色难堪地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心魔发作,明天晚上的攻城战,我怕是不能参加了。”   淮北脸色猛变,震惊地看着我说:“心魔犯了?”   我点点头,“虽然我不能亲自去,但是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我会安排一人乔庄改扮,以我的身份前往朔方城前线督战,在此期间我要在园子里专心镇压心魔反噬,你务必要保守秘密,然后护我安全。”   “可是……”   淮北看起来欲言又止,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的身家性命包括整个落雁镇的安危可都全交在了你手上,一定要保密,否则你我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再三叮嘱过后,辞别了淮北来到渡口,因为地方有限,所有从五原城赶来的军队吃住全都安排在了船上,人数虽然庞大,可在吴霁云的指挥下,倒也井然有序,不见有什么混乱。   吴霁云见我回来,有些担忧地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我摇了摇头,趁无人注意的时候,站在他身边,将玉姐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到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回到了园子,坐在自己的房中。   桌子上的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泡好,倒上一杯,沸腾的茶汤在空中飘着袅袅白烟,鼻子里不断钻进茶清的香味,却无法冲淡心中的乱绪。   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良久,转过头穿过窗户看天,日照西偏,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那手指点了点桌子,心道一声,差不多该来了。   “白大人,您在屋吗?”   思绪尚未落罢,房门从外被轻轻叩响,说话之人,是七姑姑。 第四百二十四章 风雨飘摇   听见第一位来人是她,我不禁将眉头拧成了麻花,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七姑姑请进吧。”   七姑姑推门而入,本是踟蹰的面孔在看见我就正对着房门而坐后变得惊愕,像是有些站立不安地停在那里,进出不是。   “七姑姑找我有事么?”见她久不开口,我率先问道。   “你,你没事吧?”   良久过后,七姑姑踟蹰开口道。   七姑姑说话间眼神飘忽,双手交叠在一起,露出了稍有的少女姿态,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疑惑,感觉她来找我,似乎是有别的事情。   果不其然,扭捏了片刻后,七姑姑像是鼓足了勇气,深吸口气问道:“我就是想问,我大师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听完微微松了口气,“还在草王那里,你没有去看么?”   七姑姑犹豫了一下,面露哀色:“不敢去看,怕伤了神。”   我闻言叹了口气,看着七姑姑说:“没事,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经过调养,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别太担心。”   七姑姑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可她临走前明显还有话没说,搞得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七姑姑走后,又来的是锦月姑姑,和她一样,左右言而不切实,支吾了几句便转身离开,随后又是石老大还有一些落雁镇的将领,没有一个人问及我心魔的事,可言语中却不难发现这些人个个满怀心事,让我不由得担忧,淮北泄露消息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终于到了夜幕垂临,吴霁云将军敲门走了进来,反手将房门关闭,来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抓到了。”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宣纸,递到我手中,上有一行字:白小乙心魔复发,军中无首。   纸上字迹,和先前萦尘给我的那张一样。   将选址折叠揣入怀中,问吴霁云:“送信的人呢?”   “死了。”吴霁云皱着眉头说道。   “知道来历吗?”我问道。   吴霁云摇摇头:“生面孔,而且我是照着您的吩咐等离开落雁镇以后才将其拦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现在的下落,所以也没有扩大范围去询问。”   我点点头:“有劳吴将军了。”   可吴将军却叹了口气:“大军开拔,竟遇见这等事情,实在不是好什么兆头。”   我也跟着有些怅惘,可还是强笑着说:“放心吧,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打发走了吴霁云,我直接去到了玉姐的房间,将信和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细细地跟她讲了一遍,玉姐听完秀眉微蹙,“这个人要远比你我想想的聪明啊。”   我不解地问道:“玉姐您看出什么了?”   玉姐拿中指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本意是想借淮北的口将事情传到那人的耳朵里,但没想到那人得知后竟然将事情公之于众,让咱们就算抓到了送信人也无处下手,实在是既简单,又有效的一招啊。”   我听着皱紧了眉头,试探性地问道:“直接问淮北,他将这件事情都告诉了哪些人,再逐一筛选侦查,不就行了?”   玉姐摇摇头:“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你心魔复发的事情,送信人又死无对证,在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如此敏感之际,你敢动他?”   我一时无言以对,但想了想说:“还是先把淮北叫来再说吧。”   淮北进屋之后,见我和玉姐都面露不善,脸上的表上一阵犹豫,似乎知道我俩深夜找他前来所为何事,挣扎了片刻说:“我就告诉了江老大,因为无论是落雁镇还是大禁山林法的布防,都需要从他那里调集人手,他不点头,我一个光杆司令,手底下也没什么人啊。”   我和玉姐对视了一眼,玉姐看着他缓缓说道:“除了他呢?”   淮北摇摇头:“没有了。”   接着脸上像是扬起了怒气,愤愤道:“结果没想到这孙子的嘴这么不严,才告诉他没长时间,我就听见花七颜他们已经在议论这件事,本想自己来找你们领罪,但是想着白大哥的布防任务要紧,就一直忙到现在才刚结束。”   玉姐听完点了点头,再问淮北:“你将这件事情告诉江岸桥的时候,他作何反应?”   淮北沉吟道:“没什么反应,当时他只是说这件事情让我绝对保密之外,就没说别的什么了。”   “行,我知道了。”   送走了淮北,玉姐沉思了半晌说道:“江岸桥现如今在落雁镇的势力太大,如果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在如此紧要关头,还是不要动他为妙。”   “那你为什么不怀疑淮北呢?”我疑惑道。   “淮北?”玉姐笑了笑:“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真的是他干的,他会傻到这种程度,在你前脚把事情说完,后脚就将它闹得满城皆知么,即便如此,也不会是这般无脑,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缜密风格,完全不相符,而且无论是淮北还是江老大,这些事情都不是凭他们的脑子都办得到的,后面一定有高人指点,在没有挖出那个幕后指使之人前,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玉姐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告诉吴霁云,就说奸细已经在你的掌握之中,只是大战之前,先留他条狗命,等大军凯旋归来,再杀他也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   玉姐见我满眼愁容,笑着安慰道:“这只是一些小麻烦,主要是你用人不淑才引起的,以后切记这个教训,而且莫要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找出问题根源所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断绝其根源,方才能在日后高枕无忧。”   见我眼中逐渐开阔,玉姐又笑道:“去忙你的吧,在攻城的这段时间,花猫不在家,老鼠称大王,正好借着时机让按下去的水瓢露头,看一看是公还是母。”   我再一次被玉姐深藏不露的心思给深深折服,三声道谢,便离开了闺房,前往渡口。   走在路上,不断引起侧目,大家的眼神不言自明,我心魔复发的事情,已经在落雁镇,是人尽皆知了。   从落雁镇赶至朔方城城下,快船尚需半个半日,如此浩大规模的行军,所用时间将要翻上两倍不止,眼下拔军时间已到,只等吴霁云一声令下,便可挥师北上。   一直在渡口旁边看着吴霁云做最后的战前动员,愈两万战士严阵以待,河岸上静悄悄一片,只能隐隐听见吴霁云铿锵有力的话音回响,被河风这么一吹,夹带着漫天肃杀,连空气都在此时变的凝固了起来。   “白大人,听说您不是身体不太好,不能前往督战,怎么还自己来了?”   正看的出神,耳边厢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转过头,正看见江老大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盯着浩浩荡荡的船队感叹道:“这才多长的时间啊,没有想到落雁镇居然会有今天这番壮举,就算是古道不再轮回,就此死在这里,也值了。”   我看着他说的情真意切,没有第一时间回话,江老大也看出了我脸上的心思,幽幽说道:“此行万分凶险,希望白大人能全身而退。”   “那我要是回不来呢?”我转过头看向他问道。   江老大一怔,脸色变了三变后恢复如常,自嘲道:“瞧我说的都是些啥,大人一定能一举夺下朔方城,凯旋归来。”   这个时候吴霁云将军也训军作罢,走下船来到我身边,躬身道:“可以拔军了。”   我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出发!”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兵临城下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站在黑龙战船的船头,和我集运并肩而立,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唐朝大诗人王昌龄笔下的《出塞》,面前是滚滚流淌的河水,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将士,一时间心潮澎湃,就忍不住吟了出来。   吴霁云微微侧目,眼中划过一抹异样,淡淡道:“明日一战,无论胜负,你我包括整个落雁镇都将彻底卷入古道势力纷争的漩涡无法脱身,天下逐鹿,又不知道要陨落多少星宿,伏尸多少万人。”   我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想了想,不禁问道:“你是在为落雁镇的以后担忧?”   吴霁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发展势力不同于行军打仗,虽然你一直在瞒着我,但是从今天的那封密信里不难看出,落雁镇出了奸细,而且还是你身边的人。”   我没有否认,轻轻叹了口气,“放心吧,等这场仗打完,会有个结果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吴霁云摇了摇头,目光盯着眼前被黑夜染成浓墨的河水,深深说道:“我是担心真正的吴山公主什么时候能回来掌舵落雁镇,身后的这两万名将士不痴也不傻,纸包不住火,再这样下去,怕是会笼络不住人心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吴霁云话里有话,表面上说是怕笼络不住将士的人心,可我却听得明白,他是在说他自己,如果卫君瑶再不出现,这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很有可能会离我而去。   这也正中了玉姐的话,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身边多几个自己人,是多么的重要。   我没有接话,转过头,侧边行驶的黑铁战船上站着一名威风凛凛的披甲女将,单手挎刀,头顶上的红缨随风飘动,再加上冷峻的面孔和冰冷的眼神,看在眼里,道不出的英姿飒爽和玉树临风。   “看来两位姑姑短时间内在将军手下手有所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我见之感叹道。   吴霁云点点头:“两位姑姑天资聪慧,最主要的是心无旁骛,对兵法和战略一点即通,一学即会,相信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名震古道的一方女将。”   二人不再多言,由四百艘战船组成的行军浩浩荡荡的逆流而上,赶等离着朔方城外三百里分叉口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三岔口的主河道通往朔方城,距离300余里,另一方通往联军所驻扎的天合关,距离200余里。   “这个时候估计联军那边已经得到消息,有人抢先一步率先攻城,他们知道后定不会贸然出击,会观望一段时间,等到二者相伤,打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才会一举出兵,坐收渔翁之利。”   在三岔口的正中心,吴霁云看着天合关的方向,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看来此战最关键的核心在于,让联军以为你我拿下朔方城只不过是探囊取物,逼的他们不得不和我们合作,以免措施良机。”   不过又无不担忧地轻叹一声:“怕就怕他冥顽不化,不管咱们这边打成什么样,都非要等一方决出胜负再出手,毕竟那样对他们来说最稳妥的方式。”   “等你多斩一些敌将首级带着去见他们,那可就未必了。”吴霁云笑道。   “你真的那么有把握?”我心忧道。   吴霁云挥了挥手,示意船队继续朝着朔方城开拔,才淡淡说:“攻人先攻心,届时你只管放心去,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伴随着船队的进一步靠近,如水上碉堡般的朔方城一点点在河面上升起,滞留在附近的船只早已听见风声作鸟兽散,浩瀚如乌云般的船队兵临城下,随着吴霁云的一抬手,稳稳停了下来。   此时天已入夜,月满中天,河风里飘动着未知青草的香,可是香气中,却充满了肃杀之意。   沿河两岸高耸插天的峭壁将朔方城和大军夹在了流淌的河水中间,一方城墙上人头和火把窜动,战马在城垣上飞驰,一道道紧急军令快速下达,身穿白盔头戴紫缨的朔方城驻军大将在一干偏将的簇拥下站在城口,冷眼观瞧城下如铺如盖的敌军,朗声喝道:“来犯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我跟吴霁云对望了一眼,吴霁云心领神会地向前迈了一步,迎着数道冷冽的目光高声回道:“吴山征北军先锋大将吴霁云,前来取城,速速放开城门,缴械投降,饶尔等不死!”   身后战船旌旗飘荡,硕大的“吴”字在鼓帆中烈烈作响,城墙上的将领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我朔方城与吴山向来无冤无仇,也无利益瓜葛,为何还要犯着天怒,逆行其道,率兵犯我朔方城?”   吴霁云笑笑:“别那么多废话,多爹娘少的东西,是不是整天躺在女人肚皮上,躺的连刀都拿不起来,不敢跟老子一战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吴霁云,就见他一脸痞相的歪着脑袋仰观城楼:“听说你们这些守城的将领天天都去凤楼寻欢作乐,有的时候一待三天都不出来,这会儿匆忙赶来,有没有穿错裤子,误把秀裙当盔甲啊?”   吴霁云骂罢,身后数千将士顿时哄堂大笑,我瞧不清那将领此刻脸色如何,但是沉默了半晌,城池内鼓声雷雷,震的河雾四散,水波颤动,吴霁云闻声一收脸上的玩味,轻笑一声道:“来了。”   巨大的城门搅动着河水缓缓打开,一艘独木战船顺着缝隙驶了出来,船上站着一名身披银白色盔甲的将士,手持银色红缨长枪,杀气腾腾地喊道:“宵小之辈,敢来迎战?”   我和吴霁云对视一眼,紧了紧手中的黑剑,可是赶在我出手之前,一侧的战船上已经有一道身影一跃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了独木船上。   “五姑姑?”   五姑姑傲然持刀,站在那名将士的切近,而他见到来人先是一愣,当发现竟是一女流之辈,抬起一只手点在五姑姑的脸上,仰头哈哈大笑的时候,只感觉视线里多出了一道寒光,笑声随之戛然而止,一颗人脑袋尸首分离,重重摔在船板,溅起了漫天血雾。   “好快的刀!”   虽然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小船上的两个人,可是五姑姑如何出刀我竟一点都没有发现,赶等缓过神来,长刀已经入鞘,五姑姑弯下腰捡起船板上的人头,冷冷地盯着城楼上的敌将,寒声道:“还有谁?”   这一幕来的及其突然,打的两边都是措手不及,片刻的沉寂后,身后传来震耳的欢呼声,军鼓开始雷动,旌旗也随着鼓点左右摇晃,再反观城楼,一声喝骂陡然在空中炸响,等听见声音,人已凌空跃起,只听得“呼”的一声,风声激荡,便已站在了五姑姑的正对面。   此人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弯钩,跟无姑姑打了个照面,不由分说,反手出钩,直直就朝着五姑姑的脑袋上斜削了过去。   我见状心慌,此人身手一看便是不凡,五姑姑虽然能出手间斩断敌将头颅,但明显是那家伙自己大意,其实力和运气参半,现如今近距离下面对使用弯钩的劲敌,我吃不准到底胜负如何。   在我心中为她捏了把汗的同时,五姑姑却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在钩刃即将割在脸上的一瞬间,却以“旱地拔葱”的身形,硬生生将身体凌空拔起,脚掌重重踩在了弯钩上,带的那人身体朝下一弯的同时,夜幕中再度闪过一道寒光,五姑姑双手持刀冲着那人的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头劈下,鲜血飞溅,血光弥漫在视野当中,等五姑姑再落地的时候,此人的脑袋已经如同西瓜般被一切两半,脑浆混着热血流淌在船板,怒目双眼,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审时度势   我察觉到连吴霁云都脸色都随之动容,轻轻吐了口气似要平息心中的震撼。   “她这刀法,从何处习得?”我低声道。   吴霁云神情复杂,沉吟了片刻道:“这刀法并没有名字,和黑刀一起被我在缴敌人物资时无意拾得,见五姑姑没有趁手的兵刃,就将刀法和黑刀一同赠与了她。”   身后的呐喊声在五姑姑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斩杀敌将后变得更加热烈,数十个巨大牛皮鼓齐声雷动,仿佛天都要给震塌了下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起风了。   微风徐徐,吹在人的脸上,惬意且舒适,就连吴霁云都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似要借着这股子清风,吹散心中的压抑。   可是我却在感受着风声的同时,眉头紧锁,抬眼观望四周,一股强大的剑气从城楼上隐隐散发,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目光死死地盯着城楼,隐隐感觉将会有熟人出现,果不其然,在漫天的擂鼓和呐喊声中,一道极其清脆的剑鸣陡然炸响开来,如同蛟龙出水,笔直的剑光由上至下,罩在了五姑姑的身上。   我大叫不妙,就见五姑姑的身影在见光之内,屹立如不老松,双手持刀,平举胸前,头颅高高扬起,目光丝丝地盯着一道顺着剑光飞驰而下的身影。   白南远!   白南远似乎已经找到了延缓残魂不灭的方法,跟上次见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虽然依旧白衣袭身,可是脸上一褪数次见他时的骄傲与青涩,整个人就像是被藏在剑匣里的剑,入鞘朴实无华,而出鞘,则锋芒毕露。   而此刻他,正是一边正在缓缓出鞘的利刃,反手扣剑,一手点指冲着五姑姑的喉咙,人还未到,森寒的剑意就已经撕碎了河风!   五姑姑的脸色终于在此刻动容,不敢硬接,欺身后退,脚尖点在船尾,半个身子都露在河面,手中的长刀也随之变招,化挡为劈,刀风烈烈,直直斩向了白南远的脑袋。   我不知道现在的五姑姑用刀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却让如此气势的白南远竟然在面对刀风的情况下发出一声长啸,迅速收起了剑指,反手出剑,点在了刀刃上。   逼人的剑气,凌冽的刀风,当二者交锋,就连眼前的空气似乎都为之炸开,以小船为中心的河水陡然四溅,水滴在空中被剑气和刀风绞成了水雾,却不知是谁的身上喷出了鲜血,染在水雾里,宛如漫天血水!   “五姑姑!”   当反应过来白南远不会流血之后,我心头一紧,提剑正要赶去救人的时候,吴将军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说:“等等!”   随着一声“等等”,血雾散去,可还没等我看清楚船上发生的状况,五姑姑持刀的手臂以振,已然躲过如虹的剑气,身体纵使空数丈,凌空倒翻,刀影成扇,向着白南远的头顶就洒了下来。   这两个人还在打!   五姑姑的刀影覆盖着整个独木船的范围,并且来势极快,白南远被笼罩在内,已然没有任何机会躲开,干脆将手中的银剑挽出一道和刀影同样大小的剑花,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刀锋。   在这一刻,漫天的肃杀和剑气已经荡然无存,空气中只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敌我两军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二人身上。   “叮。”   五姑姑的身体在半空中依旧保持着垂直而下的姿态,刀锋与剑刃交戈,可是伴随着阵阵龟裂的脆响,黑刀化作蝴蝶般的碎片,散落一地。   五姑姑紧紧攥着刀柄在白南远错神的间隙翻身拉开了距离,稳稳落在船尾,胸口随着剧烈的喘息而剧烈起伏,二者相望,出奇的宁静。   可是在场人心中都明白,失去黑刀的五姑姑已经没有还手的机会,而白南远秉承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手中银剑疾如闪电,朝着五姑姑的喉咙刺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刻,一道耀眼的闪电在布满群星的夜空中陡然炸响,弯弯曲曲,形成一条金色的龙蛇,从天而降,直直打在了白南远的身上。   白南远的身体僵在半空之中,我趁势一收手中的剑诀,飞身而上,在这短暂而又珍贵的缝隙里,一把搂住五姑姑的腰,看着白南远怨毒的眼神,黑剑回旋飞舞,挡住了他致命的一击,二者一击即退,紧接着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豁然长身而起,带着五姑姑回到了黑龙战船上。   五姑姑口中鲜血不止,早已染头胸前的盔甲,身体软如稀泥,在将她交给吴霁云将军后,我马不停蹄再度折身回到木船,就见白南远冷冷地看着我,手中垂剑,寒声道:“你我之间,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轻轻吸了口气,迎上他冰冷的眼神,淡淡道:“我到现在都不知和你有何冤仇,你非要次次苦苦相逼,说起来都是白家人,何必闹到这番田地。”   白南远摇摇头,目光下扫,随后凄声道:“你害我失去肉躯之身,还说没有深仇大恨?”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朗声道:“白南远,你好权喜势我能理解,试问天下之人有几个人有这番欲望,更何况你身怀绝技,横行天下,屈居于一个九泉府的小小的副司,心有不甘,这都在情理之中。”   “可是,适逢天下大乱,正是像你这般枭雄崛起,成就一番霸业的最佳时机,可你却一叶障目,到现在都甘愿成为九泉府的一条狗,也不敢独行古道,在这乱世之中谋得一份属于自己的野心,实在是令人不齿。”   白南远脸色微变,可还是狰狞地笑道:“你太天真了,乱世吃人,岂非是你我这等尘泥所能逐流,而且你之所以能走到现在,不也是有吴山公主当做靠山,否则就凭你,何德何能可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说出这番话,我借势九泉,而你依赖吴山,说到底咱们两个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替人做事,只求能在这乱世中谋得一份苟延残喘的生机,一丘之貉,何以言勇?”   我看着他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微微摇头,叹息道:“还记得在葬龙谷中的那些白家先祖的尸骸么?”   白南远一愣,“当然记得,只不过是些违背大人意愿被驱逐于此的废物,你现在提他们,怎么?想借同族之情,让我饶你一条性命不成?”   “我若是怕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我紧了紧手中的剑柄,盯着白南远问道:“那你也知道,除了他们,还有一批真正的白家先者此时此刻就蛰伏在古道和九狱九泉的各个角落,只等天机一现,便可出世,搅弄乾坤,游戏人间么?”   白南远明显犹豫了,警惕地盯着我,疑声道:“怎么,你是在威胁我?”   可接着一转话锋,“那又如何,现如今九泉府正布下天罗地网欲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区区几个老不死而已,还能阻拦九泉府踏平古道的步伐不成?”   我闻言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白南远说:“你还有脸说我天真,这些蛰伏的白家先者哪一个没有任过九泉巡河人一职,对九泉府的了解远胜过你我,再说了,如此心头大患,数百年几千年九泉府都拿他没有办法,现在说抓就能抓干净了?仅是一个我爹就能将九狱九泉搅翻天,我爷爷更能劫持法场后全身而退,还有那个横空出世的神秘人,能以一敌九泉府四司的两位大人,难道,你就没有推测过他的身份么?”   白南远的瞳孔随着话音几度收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哆哆嗦嗦地说:“你说的那个神秘人,也是白家先者?”   我摇摇头,“只是白家先者之一。” 第四百二十七章 城下会谈   白南远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地惊慌,就连身上凝聚着的剑气,也都出现了一丝凌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你白南远是狼不是狗,适逢天变,如果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怕是就没人能再帮你。”   说完之后,我屏气凝神,看着陷入囫囵的白南远。   白南远攥着剑柄的右掌微微颤抖,脸上不断闪过一丝丝复杂的神情,凌乱的剑气已经化虚为实,像是白色的雪花围绕着身体周遭缓缓转动,俨然已经到了剧烈挣扎的边缘。   可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声刺耳的怒骂。   “姓白的,难不成你胆敢违抗军命,投敌叛首,做那无耻小人?”   围绕在白南远身边的雪花随着话音陡然破碎,洋洋洒洒地落在空中飘落。   与此同时,他颔首微抬,一双如剑的目光扫向城楼,淡淡开口:“我若将此子斩杀,你当真会履行承诺,赐半城于我?”   半城?   我闻言不由得一惊,同样抬起头,就见那守城大将站在城垣处,傲视地城门之下,冷冷开口:“本将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说给你半城,就给你半城!”   白南远微微点头,可随即目光一骤,突然开口:“我要西半城。”   西半城!   莫说是城楼那大将,就连我闻之也暗自心惊,朔方城被古道黄河一分为二,北城皆为贫民和小型商户住所,可西城却既然不同,非但云集了朔方城内的商贾和名流,就连凤楼包括城主府还有一干管理衙门也都在内,毫不夸张的说,掌握了北城,也就变相于成为了朔方城的城主。   白南远突然狮子大开口,让城楼大将的脸上冷若寒霜,可大敌当前,五姑姑之前两刀斩下他两员大将明显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脸色阴晴不定,可只是一个转瞬,便恢复如常道:“你先履行承诺,至于城北之事,我做不了主,等事成之后我带你一同去见城主,让他老人家做决定。”   白南远笑了笑,紧绷的身体也随之一松,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那你让他现在过来,什么时候答应了,我什么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白南远说着瞥了我一眼,干脆一拂银剑,独自坐在了船头,像是摆足了架势,今日条件要是谈不成,他也不会再继续卖力。   我见此景,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也也同时担心以佛面尊者目前内有人手短缺之忧,外有大军压境之患的状况下会不会虚以为蛇暂且答应白南远提出的条件,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之前费尽心机的口舌,可都做无用功了。   但我明显高估了守城大将的秉性,听完白南远话,再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脸色顿时都垮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白南远开口道:“你是在威胁本将?”   白南远坐在船头白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好好好!”   见着白南远这幅态度,守城大将怒极反笑,拿手指着白南远冷笑道:“一条九泉府养着的走狗而已,居然也敢在我朔方城内犬吠,我告诉你,尊者大人早就料到会有这番光景,特吩咐我,如果白南远临阵变卦,不管他提什么条件,都不要应允,皆按通敌处理,杀无赦!”   眼前的变故是我始料未及的,听着从头顶上传来的叱怒,再看着白南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忍不住出口问道:“你不是替九泉府来帮佛面尊者守城的?”   白南远闻言却嗤之以鼻:“佛面尊者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九泉府怎么可能会选择跟他合作?”   “那你……”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白南远,可他的脸上却扬起了一抹苦笑,一褪敌意道:“白家人在九泉府坐到什么位置,帮他们办了多少事,可在那些位大人的眼中,始终是眼中钉,肉中刺,我此番前来守城,一是收到了佛面尊者的邀请不假,二一个就是想试一试,我白南远在他们的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我诧异地看着他,才发现这个骄傲的剑客除了沽名钓誉外,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心思缜密的一面。   “那你现在试探出来了?”我佯装淡定问道。   白南远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你怕是比我看的更真着。”   ……   剑拔弩张的朔方城下,自大军压境,形势便变得一波三折。   两军对垒,看着我和白南远悠然地坐在木船上聊起天来,没有人说话,可彼此心中心思缠缠。   对于朔方城来说,眼下的白南远无异于咬在嘴里的刺猬,吞吐不是,那守城大将虽然说的字字吐火,可是他但凡是手中有可用之人,也不会派出白南远这个外人前来守阵,佛面尊者包括剩下的四大护法为什么到现在迟迟没有露面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继续聊下去,对于朔方城守军来说,无异于是温水煮青蛙,毕竟他心里清楚,除了我们这些人外,五百里水域之外还有近30万大军严阵以待,越往后拖,对于他们来讲接下来未可知的因素就越多,而对于我们来看,僵持的时间越久,联军那边对我们的实力就会愈发的高估,对接下来的谈判,也有着诸多的好处。   耳听得从城楼上传来的阵阵怒骂,我跟白南远都不以为然地置若罔闻,看着他悠然自得的模样,我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在两军阵前置佛面尊者的难堪,就不怕回到九泉府,那些位大人拿你问罪?”   白南远撇了撇嘴,轻抚手中的银剑道:“佛面尊者大势已去,只不过是大人们留在这里的一条看门狗,即便是我今天不帮他们,但也不会任由着你们攻下这道九泉大军入主古道的第一道关卡,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佛面尊者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应该是正在和九泉府谈条件,谈的成,整座城还归他所有,谈不成,估计马上就会有人接手此城,抵御你们的进攻。”   我闻言摇摇头:“你太高看了九泉府的实力,也太小瞧了佛面尊者这么多年来古道里的经营。”   我淡淡地看着白南远说:“你不要忘了,在这朔方城里,可还有一个名动古道的凤楼。”   白南远却嗤之以鼻:“那你以为之前我那么多次跟随大人来这,就仅仅是为了一个佛面尊者?”   见我面露惊讶,白南远得意地笑了笑:“这么跟你说罢,佛面尊者现已经是名存实亡,手下仅存的四大护法也都投诚了九泉府,凤楼的主人也早已跟九世恶僧达成了约定,一旦佛面尊者不收控制,他就会出面将尊者除掉,掌管朔方城,替九泉府敞开古道大门,并提供诸多方便,为九泉府入主古道,添柴加火。”   我闻言心头一震,“你说的九世恶僧,可是现任九泉府府主?”   白南远点点头,“正是。”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看着白南远道:“条件是什么?”   “条件嘛……”白南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向上一勾,怪笑道:“当然是女人喽。”   我怎么会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顿时怒不可遏,可是却在这个时候,从朔方城内,传来声声军鼓擂动,二人齐齐抬起头,发现之前那名守城大将不知何时早已被换去,城垣上挂有“卍”字的旌旗在视线中悉数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黑色印有猩红“聻”字的黑旗,遮天蔽日,一股极其阴森的鬼气,顿时扑面而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攻城   “看来这个佛面尊者终究是不太识趣,被大人舍弃了。”   见城垣上旌旗招展,白南远终于悠悠地站起了身,目光随之落在了我身上,咧嘴笑道:“今天算是你我最后一次长谈,正如你所说,适逢乱世,没有安身立足之本领,就只能暂且栖于他人屋檐。”   说到这里,白南远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叹道:“不过怎么说呢,你的运气实在是不好,我本以为接手朔方城的除了凤楼的那个人外,九泉府顶多再派两个副司过来,但万没想到啊,上面居然对这里这么看中,竟让律刑司的聻离大人亲自坐镇,这可是我的座主,我也帮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祈祷能留条性命吧。”   白南远说罢身贯长虹,瞬间消失在了眼前,再抬起头,就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城楼之上,而在他的侧前方,还立着一位看不清楚相貌的人,浑身上下仿佛被黑气笼罩,融在黑夜中,似人又像鬼,根本无法查探出他的实力。   见此人出现,我预感到大事不妙,正要折身回到军中时,就听见“噗通”一声,伴随着水花四溅,一道白色的人影直直地从城楼上丢了下来。   守城大将?   在看清楚白影的身份后,我心头一动,弯腰抓着他的脖颈,纵身跃空,稳稳落在了吴霁云的身边。   守城大将早已气息全无,但尸体却变成了一副只有皮囊包裹的骷髅架子,一点血肉也没有,看起来格外瘆人。   吴霁云见状正要出声询问,我拦住他,将现如今城里发生的一切简单的陈述了一遍。   吴霁云听完眉头拧成了一团,稍作沉思,便开口道:“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趁他们兵力部署完成之前,攻城!”   随着吴霁云的一声令下,左右旗号官开始有规律地挥舞着手中的大旗,身后应时战鼓擂动,漫天的杀声冲散了夜空中残有的乌云,六艘并排的黑铁战船朝着黑暗两侧让开数道缝隙,五艘载满攻城器械的军船,顺势就推了上来。   前行推进的是载满云梯和大盾牌的三艘军船,巨大如同铁墙一般的盾牌夹在船首,将船内的士兵遮的严严实实,虽是龟速前进,可每前进一步,身后都跟着上百艘载着攻城士兵的小船,在大船护体下,一点点朝着朔方城城门压境。   浩瀚的河面此刻被铁甲铺满,空气里飘散着硝烟的气味,阵阵擂鼓的巨声震的心坎都为之颤抖,看着军船推进已经超过黑龙战船数丈有余,城楼上的垛口处突然冒出来大批的弓箭手,在万千弓弩射出的同时,吴霁云再度抬起手,伴随着漫天箭雨,落了下去。   从城垣上射下来的箭矢如同倾盆暴雨般瞬间遮住了眼前的视线,打在前行军船上,如同雨打芭蕉,瞬间变成了刺猬。   挡在船首的大盾牌虽然经过石老大的改良后,无论是覆盖范围还是承受能力都提升了不少,可奈何敌人的攻势急促,一波箭雨尚未落罢紧接着又是下一波,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根本不给人任何的喘息之机,那些漏网之鱼更是不断地夺走一个个将士鲜活的生命,仅是几番扫射,滚滚流淌的河水里便已经布满了尸体,汩汩鲜红的血液,也掺杂着河水里,流经脚下。   我见状不由得为之心惊,却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阵机械扭转的响声,穆然回头,那数十架立在身后军船上的投石车已经填装完毕,巨石伴随着强大的牵引力陡然升空,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道死神的微笑,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城垣,砸碎了让弓弩兵赖以藏身的垛口。   而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里,五艘军船已经贴在城墙根上,舵手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五艘军船齐齐调转了船头,横贴城壁,形成了一条宽长的水上跳板,云梯也在此时横空出世,架在了城垣,躲在大盾后面的将士也鱼贯而出,顺着云梯就朝着城楼爬了上去。   攻城战中,一旦城墙遭到破坏或攻城塔已经就位,自愿上阵的士兵就会发动突击,这种部队以「凄凉的期待」而闻名,因为他们都已经做好伤亡的打算。   但是,在这种部队中能成功生存下来的人,都会在晋升、头衔和战利品上得到最高的奖励。   战士们义无反顾地顶着从城楼上丢下的滚石和同伴的尸体在云梯上缓缓前进,眨眼的功夫军船的船板上便已经堆满了残肢,我见状着实心有不忍,低下头看了眼守将大将的尸体说:“差不多了,我去会会联军和四大护法吧?”   吴霁云点点头,“我收到消息,因为咱们的进攻,联军那边提前提前开拔,你在去的路上就能遇到他们,最好尽快能将联军的统领带到这里,我看着九泉府不单单是想守城,说不定就此借势入主古道也未必,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可就首当其冲,当成了炮灰啊。”   可是未等我开口,吴霁云死死盯着战场的目光又发生变化,说:“可若能就此一举拿下朔方城,将九泉府抵挡在门外,经过此战,从今往后白大人的威名,定会在古道中如日中天,对以后的发展,也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我这会儿没有心思管得着这个,支应了一声,架着尸体,脚底生风,飞速就朝身后跃了出去。   船停数里,光是用跑的就足足花了我一个多时辰,等来到船尾,再支一艘小船,飞速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划。   三岔河口离这里并不远,可是还没等我离开军阵多久,目光中,却见眼前的视线被灯火点亮,抓紧止住了船行,就发现此处虽然离着三河口仍有数里的距离,可是竟全被清一色的黑色战船给填的满坑满谷,浩浩荡荡,将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来这么快?”   按下心头的疑惑,面前的船上已经有人喊话:“来者可是吴山之人?”   我应声道:“奉吴山征北军先锋大将吴霁云将军之命,先来会见联军四位大人。”   “你又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冷笑一声,“白家,白小乙。”   船头之人沉默了半晌,却突然喊道:“我家大人有过吩咐,各扫门前雪,在你们打完之前……”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甩出了手中的黑剑,黑剑破空而去,穿过那人的喉咙后划出一道弧又回到了手上,抖了抖上面的血说:“来个会说话的,否则耽误的军机,就别说我不客气了。”   “区区一个兵卒而已,白大人何须动怒。”   一声不阴不阳的话在空气中阵阵回荡,并且伴随着话音,挡在前面的几艘战船自行退到了两边,在正当中的位置,露出了一艘三层雕龙楼船。   楼船内灯火通明,人声喧嚣,不时还能听见丝丝吹拉弹唱的奏乐声响,俨然一派歌舞升平的场面。   提着尸体纵身上船,正对着面的楼门洞敞,人刚一走进,就听见众女的嬉笑怒骂,我循着声音找推开走廊尽头的龙门,进入视线的,是一派霏迷之景。   玉体横陈,四个敞胸露怀的光头男子左拥右抱,满脸红光,地上到处摊着酒肉和杂乱的衣物,见有外人进来倒也不避,直到我将尸体随手往他们面前一丢,伴随着几位女子的尖叫,这四个人才正色地坐起了身,将女子打发出去后,紧盯着尸体说道:“我要是没有认错的话,这尸体,应该就是朔方城驻军大将军,胡莽?”   此人说完,另外三人也是禁不住地一个劲儿点头,随后看向诧异道:“你们这么快就把城攻破了?”   我没有说话,盯着他四人瞧了半晌,淡淡道:“你们谁是统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四大护法   当中一面色白净的男子闻言整了整衣冠,站起身来到我面前,扫量着问道:“你就是那个落雁镇的白小乙?”   我盯着他,没有回答,沉声说:“你们谁是统领?”   白面男子怔了怔,朝身后三人使了眼色,三人也已经穿戴整齐,端坐在一旁后,才告诉我说:“在下释古,是联军的统帅。”   姓释?   我眉头一皱,有些诧异道:“莫非你们四个,都姓释?”   男子点了下头,算是承认。   普天之下所有出家弟子都姓释,佛面尊者生前是出家人,看来他手底下的四大护法既已被剃度,那想必也算是到他手中后半路出家,可是刚才屋子里的那幅旖旎之景,当中反差,着实让我有些一时间接受不了。   可这四个人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注意力依旧在地上的尸体上,我缓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男子说:“”敌首已死,你们还要继续攻城么?   四人脸色骤变,互相看了一眼,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我紧接着道:“我此番前来,是带着吴山征北军先锋大将吴霁云将军的话转告各位,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四位护法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是一群草包,在他眼里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但眼下正处在用人之际,新的吴山主不听臣下意见,固守荒野西南,导致军不聊生,吴将军看不下手低将士无端在那里白白送命,所以特带五万精锐借攻城之际反出吴山,自立门户,以朔方城为大营扩充属于新的势力,可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适逢天下大乱,人人都以能自保为安,可四大护法叛主之行已然在古道闻名,即便拉拢三十万联军,也只是一时造势,欲要在佛面尊者前取得一些声威,再谋立足之地而已。”   说到这我顿了一下,见四人的脸上就跟烧开了锅一样,要不是忌惮我手中的黑剑还有地上的尸体,估计这会儿早就把我碎尸万段了。   “可即便如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放眼整个古道灾变后,叛主之事虽时有发生,可叛主后又纠集大军杀主之人却只有你们四个,朔方城破城只在今明两晚,城破将死,届时你们四个所承诺给这些人马的诸多好处也将化为泡影,再惹的天怒人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反目为仇,试问天下之大,可有你藏身之处?”   我凭着记忆将吴霁云教诶我的话复述了完整的意思,讲完之后,感觉数道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也是不惧,直面而对,淡淡道:“吴霁云将军虽然行军打仗无往而不利,但对管理一座硕大的城池经验始终尚浅,听闻四位护法长期跟随佛面尊者多年,手下掌管城池颇多,经验也丰厚,特来邀请四位前去当个四城总兵,一同掌管朔方城,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四人面面相觑,那释古狐疑地看着我问道:“你这是破城在即,前来寻找治理城池之人了?”   我点点头,随即冷声道:“当然了,四位大人如果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吴将军也决不为难,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今日你们四个能集结三十万大军攻打佛面尊者,那明天也难保会再召五十安大军突袭朔方城,所以以当下的局势,非友即敌,等我们拿下朔方城,再将你们这些蛇蚁鼠辈收拾了也不迟。”   “就凭你那点兵力?”   身后一个黑脸男子陡然暴怒,通红着眼睛瞪着说,字字吐火道:“就凭你五万人,想灭我三十万大军?那你不妨让他吴霁云来试试,看看是他先吃掉我们,还是先被铁门崩掉个大牙!”   我冷冷一笑:“昔日西陵渡会战,你以十倍兵力围剿吴将军,非但被他突围,还险些直接端了你中军大帐,这次吴将军率精锐五万有余,满载器械,即便是拿下朔方城,再灭你这些草包废物,又有何难?”   黑面男子身上突然迸发出凛冽的杀气,气势弥漫,搅动着屋内的一应器皿飞舞,我见势不屑地冷哼一声,瞬间将黑色的剑风催动到了极致。   久未使出的十二恨剑法再度出现,所积攒出的魂格之力陡然爆发,惶惶剑风如同从地狱里延伸出来的黑色风暴,将整个屋子罩的严严实实。   剑风只是一现而过,我没有足够的魂力支撑它太久,起到震慑效果即可。   赶等恢复平静时,那黑脸男子正站在墙角,满脸惊恐地看着我说:“你,你是剑魔……”   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再转过头看向释古,就见他的眼中同样充满了诧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难怪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斩杀敌军大将,看来这朔方城,对你们来说当真是探囊取物了。”   “不过。”   释古话锋一转:“这三十万大军虽然指挥权在我,但真算起来,总共是由十支队伍组成,在此之前我已经答应过他们,等和尊者谈过后,一人分一城留作酬劳,今日我就算同意了你的条件,兄弟四人有了一席托身之地,却让其他十位将领无功而返,怕是无法服众,再为此军中哗变,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笑看着释古:“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释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想保存实力,让我们的人去当炮灰,对不对?”   我笑了笑:“是他们的人。”   释古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身后三人,四人目光交错,仅是短短的功夫,便在无声中达成了默契,再看向我说:“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我要亲自上前线,看看战事是否真的如你所说。”   我点点头,转身离去。   二人站在我来时的船上,逆流朝着大军出发,半道上,释古疑惑地看着我火:“剑魔逆苍天一直苦苦寻找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我笑着没有回话,就见他又犹豫道:“听闻吴山公主已经离开吴山郡,现人就在落雁镇当中,是否属实?”   我依旧笑着没有回话。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们抢在我前面攻打朔方城,究竟是寓意何为?”   我转过头看向释古,就发现他此刻的眼神已不再是之前在楼船里那般轻浮,反而愈加的深幽,仿佛一汪深潭,让人无法洞彻其内心。   “之前当着其他三人的面我不便戳穿,你口中所谓的五万大军我虽然还没有见着,但是不难猜到,你怕是连一半的人马都没有吧?”释古冷声道。   “跟着三位师弟叛师实属无奈,我也压根就没有跟尊者反目为仇的心思,只想着造势能给三位师弟寻得一份出路后,从此销声匿迹,不再插手古道任何纷争。”   我诧异地看着释古,想了想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过来?”   “我说了,只想给三位师弟寻一份出路,既然你有把握拿下朔方城,并提供四城总兵的位置,我就不用再多此一举,去谋别的法子了。”释古道。   我凝视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可最终无功而返道:“那你怎么就认为我一定能拿下朔方城?”   “因为吴霁云。”   释古叹了口气:“此人天生将才,如果我能说服手下十位将领将三十万大军交给他指挥,拿下朔方城,也不过尔尔。”   “不过。”释古深吸了口气说:“我跟随尊者数十世,彼此间早已神交心通,可是现在我却能感觉到,他似乎不在世了。” 第四百三十章 鬼卫统领   释古说完竟然泪流满面,语气悲呛地说道:“实不相瞒,当初他三兄弟叛出,尊者早有察觉,本可以防范于未然,但奈何尊者佛心傍身,不愿共度数十世,到最后却落了个手足相残的结局,就派我跟他们一起反,控制住三人行凶作恶,然后找个由头分一些可以安身立本的城池,也算是最后的情意了。”   眼前这个玉面和尚让我一时间动容,更对这个佛面尊者刮目相看。   当初江老大在告诉我佛面尊者生前是为了救受灾百姓才被黄河洪水冲到这里时,我就曾一度想过,如此怀揣慈悲之心之人,即便是成了一方诸侯,应该也远非鬼门龙王和八手仙猴这等人可以比拟,可还是没有料到,佛面尊者对待手下,竟如此慈悲为怀。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朔方城易主之事告诉他,但是再回想到那些将士们舍身攻城的场景,终究是摇了摇头,看着他说:“城破之际,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释古点了点头,二人说话间也已经来到了攻城军的尾端,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释古侧目看了我一眼,像是欲言又止,却没有开口说,但是当经过那些布虚的空船时,他像是有些忍不住道:“看来你们真的只有不到所说的半数人马?”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可是当余光里看着从脚底下河流里流淌过的一具具尸体还有汩汩鲜血,不由得心头一紧,抓着他赶紧来到了黑龙战船。   攻城战已打到如火如荼,先前贴在城垣脚下的数艘战船已经被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又有不断的船只在投石车的掩护下缓缓往前靠,传令官在吴霁云的身边来回穿梭,一道道火急的军令瞬时传下,当看见我带着释古赶回来,吴霁云将指挥交给了身旁的先锋官,却无视释古,满脸肃穆地来到我跟前说:“不行,城墙上有高手护城,咱们的人即便能上去,也突不开防线。”   我皱着眉将目光转向了城垣,白南远和聻离依旧稳如泰山地站在城楼之上,身边没有护卫,俨然是对自己的实力绝对放心,不过也白南远,不算那个神秘的九泉府四大镇府之一的聻离,光是一个白南远,放眼攻城军,除了我之外,就没人能出其左右。   只是他俩都没有出手,却有三个披甲持刀杀神,镇守三道城垣豁口,手起刀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以计数冲向城垣的将士悉数死于刀下,血染城楼,尸骸遍野。   “让我去吧。”   五姑姑的声音突然间在耳边响起,二人转过头,却见五姑姑脸色苍白地被一名侍卫扶至跟前,看了眼城墙上的战事说:“那三人白大人虽然可敌,但距离跨度太大,仅凭白大人一人是无法横穿整条城墙的防线将三人斩杀,即便是破开一口,也无法让数万大军登城,给我一把刀,我去解决另一个,和白大人辉映形成双龙出海的阵势,方可增加把握,助力攻城。”   见五姑姑所言不无道理,可是再看她的神态状况,我刚想摇头,却被吴霁云挥手拦下,蓦的抽出腰间的挎刀,刀光寒寒,直逼双眼。   “这把刀,是我曾经率兵替公主夺下南方十城时公主亲自赏赐于我的佩刀,名曰惊鸿,柄长三寸,牛角夹制,销钉固定,其刀身不知是何材质,却削铁如泥,断首如柴,是公主所珍藏在玲珑阁唯一的一柄宝刀。”   吴霁云说着的时候,单手拂指划过刀身,随后交到五姑姑手上说:“此刀跟着我转战百战,无往而不利,现转赠给你,希望五姑姑能持刀杀敌,夺下朔方城!”   五姑姑接过刀点点头,看了我一眼,纵身而去。   此时又一批军船从黑龙战船下经过前往城垣,城墙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我看着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释古,然后跟吴霁云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急忙离开,跳在了前行的军船上面。   军船上载兵三百,云梯车五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壮士去兮,风萧不归的悲情,见我出现,脸色一改震惊,我赶在他们拜叩前说道:“我保护你们,放心吧。”   从黑龙战船到城垣不过咫尺,漫天箭雨射下,缓缓催动剑风,将箭矢悉数挡在身外,同时看向不远处已经和城墙靠在一起的战船,云梯四立,五姑姑带兵爬城,急忙大手一挥:“攻城!”   军船横停,五架云梯车在盾牌兵的护卫下缓缓推向了墙边,将士们左右簇拥,将云梯架起,搭在城墙,反手扣剑,趁势而上。   脚底下用足了十二分的功力,顶着迎头落下的箭雨,身蹿数丈,眨眼间便上至了墙头,可还未等我看清楚状况,头顶上“呼”的一声刀风凛冽,顿时心头一惊,将反握的剑柄翻转,看也看不看,直接向上一个斜挥,只感觉一股磅礴的力道瞬间从剑身传到掌心虎口,默然抬起头,正看见那持刀杀神竟是是个浑身被盔甲笼罩着的黑气,丝毫看不出人样,就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一柄黑刀寒光闪闪,煞是恐怖至极!   鬼卫!   感觉到深深的压力,蓦的抖动黑剑,余力震开黑刀的同时,纵身而上,看着鬼卫刀上变招,深吸口气,黑剑长鸣,冲着鬼卫匹练般就刺了过去。   剑光如火,迅急而又猛烈,鬼卫整个人被照在剑气之下,硬生生将手中的变招给收了回去,并急速间做出反应,脚尖沾地,人已开始后退,可是剑势已,他退的再快,也没有这一剑更快,眼睁睁看着剑气闪电般刺向他的胸膛,一击必杀时,却在我惊讶的目光中,鬼卫的身体变薄了。   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胸膛凹陷紧贴后背,数寸的距离被瞬间拉开,可是这一剑我早已算好的了力量和部位,被他这么突然一收,剑锋袭至切近,却力道已失,等我一抖手想要再往前补的时候,鬼卫抓住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垂刀不用,竟蓦的身处一只手赫然夹住了剑锋,并且速度极快,当我反应过来,想要脱身时,就发现手中的黑剑就如同被一把钳子牢牢钉死,与此同时,那鬼卫头盔下的黑暗里,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鬼卫将领!   我心头一颤,可却已经是来不及躲闪,将黑剑牢牢抓死的鬼卫将领另一只手已经破空而起,横拐着就朝着我的下半身扫了过去   这一刀扫出,虽是一招普普通通的横扫千军,但力道之强,气势之壮,特别是刀身上夹带着的逼人寒气,却当真是无与伦比。   我见之大骇,心知在这个地方若是丢掉了手中长鞭必死无疑,情急之下,手中剑柄不松,脚底蓦的用力蹬地,整个人攥着黑剑腾空而起,黑刀紧贴着下腹划过,势头之大,横带出半丈之距。   而与此同时,我屏气凝神,手腕一抖,震不开束缚,可是剑身上却突然燃起的熊熊火焰烧的鬼卫手掌腾地冒出一股白烟,感觉着巨力松弛,在身体尚未落地的瞬间,大喝一声,铆足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黑剑抽了回来。   燃着火焰的剑刃一丝不落地在鬼卫掌心划过,听着他从头盔下发出的怒吼,我从嘴角抹出一道冷笑,剑风平地而起,将涌上来的士兵瞬间绞成碎片,手中的黑剑也在此时脱手,看着鬼卫要往剑锋里冲,回旋的黑剑已然折返,从鬼卫的背后,一剑封喉。 第四百三十一章 黑白双剑   鬼卫死后,没有尸体,一股黑烟向上盘旋,地上只留下一副整齐的盔甲。   此时我也顾不得太多,将鬼卫统领斩杀,便迅速扫荡了附近城垣,硬清出一块空地,看着下方将士已经攻上城墙,正要寻找五姑姑的身影时,心头陡然一缩,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瞬间从天而降,我当时想也不敢想,铆足了力气飞速窜到了一边,可还是慢了一步,半空中,凛冽的杀气似要将人绞成碎片,腿脚上仿佛被一刀砍过,竟一丝知觉都没有,当时就摔在了地上。   我心头大惊,还以为是聻离出手,可是赶等翻过身,却见一支闪着寒光的飞箭自黑暗中袭来,箭头上的光芒耀眼如流行,连四周的空气都为之颤动,吓得我不敢硬接,感觉着双腿恢复知觉,一个驴打滚堪堪将飞箭躲过,余光里,见那箭头深入成砖数寸有于,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周遭的温度也陡然直降,冷的刺骨。   急忙站起身,从飞箭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可是目光里,一箭,两箭,三箭……连珠三箭拉弓即射,从城楼方向洞穿将士们的身躯,朝我直直地逼了过来。   看来九泉府派来的人不少啊。   心中如是想着,可手上是一点也不敢做停顿,炙热的火焰在剑刃上升腾,目光死死盯着三道寒光袭来的轨迹,淡淡红光一闪,闪起了一道耀眼剑光飞虹升起,森森剑气在半空中与箭相交,劈裂了两截,却有一支漏网之鱼,直接洞穿了左肩。   如数九寒冬般的寒气顺着伤口陡然在体内乱窜,我大惊失色,抬起手硬生生将箭矢一掌拍出,强忍着从体内传来的冰寒,黑剑脱手而出,大喝了一声“剑去!”,黑剑犹如脱缰的野马在夜空中发出一丝长鸣,冲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就飞了出去。   城楼离着此处过远,再加上城垣上早已是两兵交接,乱作一团,我无法用肉眼分辨出射箭人是谁,只是能感觉到黑剑在消失片刻后仿佛与人碰上,当下不再犹豫,高声大喊:“束诵魔精,斩馘鬼锋;万法有灵,剑引苍穹!”   晴朗的夜空繁星闪烁,皓月映地,却见一团乌云滚滚夹带着雷声鸣鸣将天上的星辰遮盖,一道从苍穹上疾驰而来的金光,以剑为引,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了消失在黑暗中的黑剑。   在场数万将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变吸引,停下了厮杀的动作,齐齐抬起头,漫天的厮杀也陡然一滞,可片刻的宁静后,天际巨响,疾驰的金光化作电柱从天而降,落在了城楼。   此时此刻,天上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城楼,城楼被光芒淹没,许久,许久,天空乌云退散,金光消失。   人们怔怔地看着城楼,看着那个站在城楼顶上单手持剑的白衣少年,手中长剑直指苍穹,身体像是风雨飘摇的落叶,欲要扩散之际,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一双猩红的眼睛如同魔鬼俯览众人,缓缓深处手搭在白南远的肩膀,将他摇摇欲坠的残魂之躯,生生给稳固了下来。   “又一个圣人。”   此刻脑海中传来邪十三的惊呼,我闻言大惊,万没想到这九泉府的律刑司大人竟和那个疯老头一样,也是圣人。   疯老头蹂躏的我的场景历历在目,圣人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如同一道无法跨域的鸿沟,一个圣人坐镇城楼,纵使来上千军万马,怕也是无法越这雷池一步。   白南远的身形恢复如初后直接冲我而来,我此刻无心再战,得赶快回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吴霁云,不能白白死人了。   打定了主意,正想避战,却看见城楼背后,突然杀出一股强军,声势躁动,冲开层层防守,而为首之人,正是五姑姑。   看那聻离的目光瞥向了五姑姑,我暗道一声不好,却只是这一个犹豫的瞬间,白南远已经杀到了。   这一次他一句话都不说,身体尚未落地,手中的银剑便已经在空中舞出了剑光,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大网,洋洋洒洒地就迎头落了下来。   刚刚使完紫电青霜,身上正在受距离反噬,顿时间内肯定不是白南远的对手,我见那剑光杀气十足,也料定他这次是非要与我分出个胜负不可,硬咬着牙提剑冲天而起,握剑扬手,于银剑交锋,破开了剑网,随后一击而退,身体落在了城垣边上,盯着他冷声道:“车轮战,以自负著称的白南远,今天也得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了啊。”   白南远冷面地站在不远处,斜垂着银剑,盯着我道:“现如今是在战场,你也要和我讲公平?”   说罢白南远身形一晃,挺剑就刺了过来。   我见剑锋直指咽喉,急忙欺身后退,脚底生风,退了足有七八丈,靠身形躲过他招招致命的攻击,而白南远像是发现了我避而不战,似要恢复体力,突然从口中发出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手中的银剑也化成了一道长虹,脑海里同时响起邪十三的话音:“他已人剑合一,在找到破绽之前千万不要随意出手,要么避战,要么,就一招杀敌,否则你断不是他的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邪十三把话说完,纵空的白南远就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流星,璀璨的身影划破夜空,景色凄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刺了下来。   流星也很美,也很壮丽。   流星划破黑夜的短暂光芒,总是令人兴奋和激动。   但是就连流星的光芒也无法和这一剑相比。   流星的璀璨短而温柔。   可是这一剑所发出的光,却足以照耀千古。   这一剑在视线中仿佛被拉了无限长的时间,可是在外人看来,却是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便已经落了下来。   面对这破天一剑,我丝毫没有闪现出闪躲的欲望,就连邪十三也都在脑海中陷入到了沉默,这是绝对实力的压制,也是一个人剑合一的用剑高手攻势最为猛烈的一招,一剑既出,不留活口。   五姑姑就是败在了这一剑之上。   “叮!”   火星四溅。   手中黑剑的剑锋与银剑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和五姑姑当时的反应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结果,也都一样。   白南远的剑还在手上,而我手中的黑剑也依旧保持着顶天的姿态,顺着剑刃,我望着白南远,而白南远也在静静地望着我。   两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但是我知道,我败了。   黑剑在无声中,先是裂开了剑锋,紧接着顺着剑锋一直从剑身延伸到了剑柄,根根寸断,银剑伴随着铁屑飞落垂直刺下,朝着眉心,裂空而来。   看着耀眼的剑锋,我在方才抬手间突然了无了许多,脑海里全都是昔日卫君瑶在房间里那随意挥下的一剑之威,甚至连我也是那么做的,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丝毫的魂力,只是看准了银剑剑锋,将手中的黑剑伸过去而已,仅此而已。   可是就是这么随手一挥,竟然挡下了白南远的全力一击,但是为什么曾经剑神所用的佩剑,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连白南远手中的剑都挡不住呢?   我现在脑海里只有这个。   因为如果不是败在了剑本身,我想,我今晚或许能战胜白南远,将他杀死。   可凡是没有如果,白南远垂直着身体与银剑保持同样的速度下降,剑锋已经插入我眉心半寸,喷薄的剑气在体内狂舞,欧文能看见白南远从嘴角划出的得意笑容,也能看见,在他身后出现的,邪影十三。 第四百三十二章 聻离   不光是我看见了,就连白南远自己也感觉到了,甚至连那个在城楼出的聻离,两道寒光冷冷地扫过这里,却已经是挥鞭莫及,那一声足以令神佛寒暄的“住手”,也只能算是给白南远送出的临终赠别。   邪影十三庞大的如同从无尽虚空走来的黑影,一双猩红的眼睛藐视凡尘,一只手冲着空中一抓,一把无形之剑赫然出现在了掌心,紧接着挥剑斜下,将白南远的脑袋分离出了脖子。   白南远到底都睁大了不甘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却在片刻后背邪影十三犹如蛟龙吸水般融到了自身的黑影当中,只剩下一具没有透露的身躯,在倒地后,化作为无形,消弭在空气。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跟白南远一决生死的一战会如此短促和简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胜还是敗,邪影十三到底是我的帮手,还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白南远死后,那在暗中射出的飞箭再度如雨点般袭来,我整个人还陷在深深囫囵之中,手中的黑剑也化作了一片片废铁,邪影十三在斩杀白南远后继续回到了身体里,眼睁睁看着飞箭来到面前,一道黑色的身影提刀横挡,将冰冷刺骨的箭刃悉数砍下,随后依旧挡在身前,头也不回地说:“你怎么样,还能坚持?”   我看着脚底下已经化作云烟的白南远,一时间心中怅得怅失,听见五姑姑的话,才缓过神来,左右观瞧城垣上的战事,就发现虽然有我和五姑姑二人打开的两道缺口,可对于绵延的朔方城城垣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才刚刚占领的城垣一角已经被越来越多登上城墙的敌军包围,逼得步步紧退。   再反观城垣下方,虽然旌旗铺天招展,可经过长时间的拉锯,从落雁镇所带来的两万将士已经所剩无几,释古的三十万大军还瞧不见踪影,一船船的将士不断地往城墙上送,可是跟从城内源源不断的援军比起来,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突然间,感觉到如芒刺背,蓦然转过头,就发现城楼里的聻离,依旧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却死死地落在我身上。   “白家后人还有你这般不屈大势之辈,实在是令人感到惊讶。”   聻离如同被一团被盔甲照在里面的黑气,说话时阵阵颤动,声音也是一样,缥缈无踪,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我死死盯着这个有着圣人实力的九泉府大人,问了问心神,淡淡开口道:“白家与九泉府数千年不死不休,从你这里得到夸奖我实在是不敢接受。”   “白家跟九泉府的恩怨早已时过境迁,新来的大人对你们看重有加,可当中却闹出点误会,才导致这个局面。”   我无法看清聻离的相貌,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时作何表情,但是却可以从语气中听出,他似乎想要跟我谈判。   可是眼下战场的紧张局势已经刻不容缓,释古在看过战事后态度不明,没有他三十万大军助阵,凭我们这点人马攻城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更何况还有这个“圣人”坐镇,即便他三十万大军出击,胜负也开始变得不那么明朗。   我现在甚至开始后悔将落雁镇的老底就那么赤裸裸地放在了释古的眼前,他路上告诉我的那些话未必是真,我给他看的,可没有一样是假的。   见我不说话,聻离的耐性像是出奇的好,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凌冽的目光也微微收敛。   我深深吸了口气,现在不是思考对错的时候,看向聻离说:“这个城,你是非拿不可了?”   “也未必。”   聻离的语气中带着散懒,“区区一座朔方城,即便是送给你,等我们什么时候想拿回来,也只是探囊取物,并无什么要紧。”   我怔怔地看着他,却见挡在身前的五姑姑提刀冷声道:“那你今晚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戏耍我们么?”   “咯咯。”   聻离说话看似正常,可是一旦笑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就跟骷髅牙齿打关一样,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今天来,只是想会一会白家小子,看看这个劫我零雨城,又让白老鬼如此袒护的白家后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白老鬼!   我蓦的攥紧了双拳,咬着牙冷声道:“当时杀我爹的,是不是也有你?”   聻离不置可否:“我只是负责监斩,杀你爹的,是刽子手。”   “小乙,别冲动。”   五姑姑像是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转过身,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胳膊,低声道:“你我不是他的对手,等联军压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我看着五姑姑关切的眼神,深深吸了口气,迈步向前,盯着聻离说道:“既然你说九泉府想要与白家交好,又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聻离呵呵一笑:“我说的交好,可不算你这一代白家在三岔湾干的那些事,水淹三岔湾一百多条无辜生命,你爹和你爷爷又是罪魁祸首,于情于理,对于想要重新掌权的九泉府来说,都说不过去,更何况你爷爷在死后没有第一时间去九泉府报道,反而将自己和死去的村民都炼成了被天地所不容的行尸,并处处跟我们作对,不杀一儆百,大人将如何收拢人心,何谈一展宏图呢?”   我听完嗤之以鼻:“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是想在九狱九泉立威,却拿我白家开刀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说错了。”聻离冷冷道:“你一直都站在你爹和你爷爷的立场看这件事情,可如果你爹和你爷爷如果不是这场大水的始作俑者,而是那一百多条冤魂中的其中一个,你还会这般说辞么?”   我摇摇头:“我是整件事情的亲历者,一切起因经过我都亲眼见证,我爷爷为了救我和三岔湾的乡亲们早在洪水到来之前就死在河里,怎么可能会是水淹三岔湾的罪魁祸首?”   聻离闻言突然放声大笑,笑完后朗声道:“对啊,我可没有说白老鬼是元凶,而且当时四司会审定的是你爹,斩的也是你爹,从来没有和你爷爷挂上什么干系。”   “我爹?”我冷哼一声:“我爹就更没有可能……”   “你凭什么断言就没有可能?”聻离打断了我的话道:“事发之前你不知情也就罢了,可以到现在,你还始终认为,你爹只是个无辜被牵连进去的可怜人么?如果是的话,他又为什么会只身前往罗刹城,替三岔湾的冤魂赎罪呢?”   “按照天地大道,凡在水中横死之人在死后冤魂必须第一时间去罗刹城报道,停留些时日再由渡亡人带着他轮回转世,重新投胎做人,如若不然,就会变成孤魂野鬼,被引渡人发现就地打的神魂俱灭,可是时到如今,除了你爷爷将他们的尸体炼制城行尸,你可曾听说过他们的冤魂在九狱九泉出现?甚至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下落,难道你就不觉得这当中有诡吗?”   三岔湾的冤魂?   我陡然一惊,赫然想起了在长生当渡过的第一晚,百鬼敲门,还有在于家庙出现的群鬼,好像从那以后这些人的冤魂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特别是他们在看向我时那一双双怨毒的眼神,那一声声咒骂……   越想下去我越觉得心惊,看向聻离,挣扎道:“人既已死,又不知魂归何处,而你九泉府掌管天下阴魂,你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   聻离冷冷地笑了笑,“那你可知道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白老鬼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   “因为那些冤魂,全都被他拘在了一个地方,没有你们白家人的口令,谁也无法见到。” 第四百三十三章 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我深深地看着在城楼下的聻离,圣人之境,想要杀我不过是尔尔,不过他却一直都未动手,甚至连我杀死白南远也只是作壁上观,丝毫没有搭救的意思,反而却在这里和我讲这么多白家跟九泉府的利害关系,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能坐上九泉府律刑司第一把交椅的人,肯定不只是单单靠实力这么简单,我隐隐觉得,今日聻离出现,其目的恐怕并不在守城,而是另有他谋。   轻轻从肺里吐出口气,看着聻离,淡淡道:“九泉府的镇府大人今日亲自前来,怕不只是为了这些冤魂和朔方城这么简单吧?”   “白家小子好心思。”聻离咯咯一笑,“我方才说了,小小朔方城,对于九泉府来说,不过是伸手探尔,今日咱特地走一趟,实不相瞒,也是奉了府主大人的口谕,有件事情,需要跟白家小子说明白。”   见我盯着他不说话,聻离身上的黑气微微颤动,声音渺渺,语气谄谄:“三岔湾一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老鬼苦心布局数十年,不单单是为了让你苟且天道,存活于世,黄河娘娘,分水剑,一百四十多条无辜生命,包括其冤魂不知所踪,你爹又自愿深入罗刹城负荆请罪,还有你的生母,没有一样不是逆天而行,而且我不妨再告诉你,今日之所以不跟你计较朔方城,皆是因为位于九泉河口下的分水剑已经被人取走,九泉河水淹没九狱九泉,数以百万计的无辜生魂就此魂飞湮灭,这一切全都仰仗你和你爷爷,惊醒了护剑老龙,又让一个涂炭生灵的黄河娘娘在人间逃脱,导致分水剑剑心不固,才给人以可乘之机!”   聻离言之凿凿,声厉色茬,停顿了片刻,不顾我震惊的神情,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当年你爷爷不是在黄河人害死了个憋宝的南蛮子吗,你可知道那南蛮子是谁?”   我木讷地摇摇头,耳边厢就听得他仰声长啸:“是你的师父,季宗卜!”   “当年季宗卜准备万全之策下到三岔河口意图憋得分水剑,却不料败在了你爷爷手上,不得已用了兵解分尸大法才从老龙口中逃脱,也同样靠着此术将你爷爷也骗了过去,直到洪水淹没三岔湾之前,季宗卜再次现身,再加上死而复生的英子,你爷爷才发觉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并怕他会牵连到你身上,才会选择用一死和黄河鬼婴的胎身来换取你一条活路,可是没有想到季宗卜早已突破了圣人之境,对胎身丝毫不感兴趣,却也留下了你,当做一颗制约九泉府的棋子,扰乱棋局,让九泉府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你白家身上,却忽略了这个活了千年的男人,才给他窃取分水剑,制造了天大的机会!”   我整个人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空白一片,连话也不会说,只是傻站在那里,耳边漫天的厮杀和硝烟也都蓦的安静了下来,却是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就这样了吗?   一切原来都只是这样吗?   我的心头突然又平静了下来,那个瞬间,短短的瞬间,天地安静,空气凝固,所有的东西,都定格在那里。   “我奉劝你一句,你爷爷布下的大局到现在也才刚刚开始,给季宗卜造机会取走分水剑不过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你爷爷白老鬼,还有那些藏在各个角落里的白家先者,正在秘布一个天大的阴谋,一旦让他们得逞,所要造下的罪孽,可远不仅仅是一百多条生灵那么简单了。”   我从囫囵中清醒,抬头看着聻离,轻轻道:“你觉得仅凭你一张嘴说的这些,我能相信多少?”   聻离咯咯笑道:“还记得英子吧,那个导致水淹三岔湾惨案的黄河娘娘,此刻就关在我九泉府的零雨城内,诸多细节我在这里不方便透露,你要是感兴趣,随意可以去见上她一面,看看她,会怎么说?”   “你们抓到她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既然你抓到她,事情的起因经过也都掌握的如此清楚,还来找我干什么?”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个英子在死而复生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聻离突然阴森地笑道:“无论是英子还是黄河鬼胎的胎身此刻都在我九泉府的掌握之中,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欢迎你随时到九泉府做客,府主大人也一直很器重你,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而且……”   聻离顿了顿道:“如果你今天有机会拿下朔方城,即便是不去九泉府,也可以随时对地到九狱九泉看一看,看一看你们白家这些年干的好事,还有后果!”   聻离说完身形一阵晃动,像是要乘风而散,可突然又停了下来说:“对了,还有一件事算是我私人告诉你,别指望吴山公主能再帮你什么,现在她在季宗卜手上早已自身难保,而且估计要不了多久,你那位师傅,就会来找你,到时,公主的命,可就全在你手上。”   聻离说完之后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了城楼,漫天的厮杀声再度钻进耳朵,五姑姑挡在我身前,一刀刀斩下了攻城城楼来的援军脑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也没有任何察觉。   聻离所带来的兵不多,但当中掺杂了大量鬼卫和鬼卫将领,自己一人离去,留下他们继续固守城垣。   黑剑破碎,我已无心再战,看了眼脚底下的银剑,弯腰捡起,剑柄握在手中微寒,隐隐剑鸣仿佛是在抗争除主人之外的人讲它收为己用。   “剑在人在,人亡剑碎,你跟了白南远这么多年,他也早已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既然主子已死,你也就随他去吧。”   话音未罢,银剑突然发出一声长鸣,剑身剧烈颤抖,猛然挣开束缚,化作一道白光一飞冲天,冲着皓月飞驰而上。   大批的鬼卫冲上城垣,堪堪占领住城墙的攻城军瞬间被冲散,五姑姑已然纵身杀进了敌军,我看了眼城垣下所剩无几的攻城大军,想了想,脚掌蹬地,冲着朔方城内,就冲了下去。   将剑风催到了极致,贯穿鬼卫军内,一口气杀了出去,然后凭借着记忆,快速赶往西城,赶往凤楼。   朔方城大战,整座城内除了兵马跑动再也看不见行人,凤楼外没有一兵一卒把手,可是里面却灯火通明,但听不见任何声音。   伸手推开门,麝香扑鼻,成排的鸾凤分列左右,手中各自提着一盏红灯,而尽头处则是一张宽大的伏案,阮青斜卧在案边,轻手抚琴。   轻轻吸了口气,迈步顺着长长的金凤红毯一直往前走,直到伏案前,见阮青至始至终连头都不太一下,笑道:“是不是没有料到,你我再次相见,会这么快?”   阮青拿手轻按琴弦,止住了琴音,笑颜如花,声如音伶,道:“白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你这的主人在哪?”我沉声道。   “主人行迹向来虚无缥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会知道。”阮青笑道。   “信不信我拆了你这凤楼?”   “您要是喜欢,拆了我们的骨头都可以,只不过拆完之后,这些位妹妹无家可归,无以生计活口,白大人,你是不是要养着我们呢?”   我冷冷地看着阮青,阮青妩媚地看着我,搭在古琴上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一声清脆的琴音,在屋子里回荡。 第四百三十四章 乱兵   “我知道你要我家大人要做什么。”   阮青抿了抿嘴,轻轻笑道:“你是在担心你的吴山公主,是不是跟着某人跑了,对不对?”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而她也看着我,轻轻一笑:“是萦尘服侍的大人不够开心么,她跟吴山公主那么像,又能满足你各种需求,还能帮你召集兵力,现成的摆在身边,何苦还要去找那冷漠人呢?”   “再说了,你都有白姑娘了,怎么,一个不够吃,难道还想把整个古道的两个冰山美人,全都收在榻中么?”   我双眼通红地看着阮青,两步上前,死死盯着她道:“再问你一边,那个人在哪?”   “我都说了,奴家不知道。”   阮青拿手轻轻在我胸口捶上了一拳,“大军压境,朔方城危在旦夕,我们这些弱女子在这候着等了一天,平常那些位常客一个都没来,到头来终究是等到了白大人,白大人,您是要收了我们,成为凤楼的新主人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能让整个古道都闻之色变的女人,低声道:“那人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阮青翻了个白眼,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主子临走时说了,朔方城气数已尽,凤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让我们姐妹守在这里,等主子的到来,这不,你可就来了。”   “那有关于吴山公主的消息,你知道多少?”我问道。   阮青斜看了我一眼,挥挥手,身后的一干鸾凤悉数退下,没有了成排的红灯,整个屋子里的视线也陡然黯淡了不少。   “吴山公主被人挟持走,想必你是知道了才会找到这里的吧?”阮青淡淡道。   我点点头,“她现在人在哪,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阮青一双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没有回答我,反倒是低声说:“我阮青自问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智都不输于那吴山公主,可偏偏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要围着她转,对我却视而不见,白大人,你能告诉我么?”   我看着眼前这个满声哀怨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你,她是她,不可同日而语。”   阮青突然抬起头,一双美眸不知何时变得泛红,紧紧地盯着我,朱唇微张,“所以,我还是不如她是么?”   我无言以对。   阮青轻轻笑了笑,“对啊,人卫君瑶是什么人,堂堂古道四大势力之一的吴山公主,无论是气质相貌还是才华,都能满足任何男人,可我呢,我算什么,一个青楼里的婊子而已,只要还在这青楼,我无论用了什么心思都会被你们认为是讨好男人,无论打扮成什么样子也都认为是为了讨好男人,仿佛自从来到这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男人而生的。”   我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有些呆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情绪突然如此激烈,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被她反客为主道:“就连你和他!也和天下的男人无异,为了一个卫君瑶,抛家舍业,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付出任何的一切,就连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也都可以抛弃!”   听到她说到这里,我才算是明白这怒从何来。   从上次见面她的言语神态中就不难发现,阮青对于这个凤楼的主人可谓是情有独钟,但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我不太清楚,可是不管怎么样,对于这个从来不露面的凤楼主人来说,阮青为了他也可谓是殚精竭虑,里里外外将份购打造成了古道第一青楼,可那个人却在得到卫君瑶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将她和这里抛弃,去到九狱九泉去寻找正在落难的卫君瑶,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人的身上,恐怕都不好受。   我深知自己和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在这个时候出现会对她造成怎样的精神冲击,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正要转身走,就见她突然凄惨地一笑,“你想要知道卫君瑶的下落是吧,我可以告诉你。”   我身形一滞,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真的?”   阮青点点头,“卫君瑶此刻正在南水季八爷季宗卜的手里,而且二人都在九狱九泉,正在想办法躲开九泉府的眼线,来古道找你。”   我闻言心头一跳,“那他们现在在哪?”   可谁知阮青却突然收起了身体,慵懒地斜靠在榻上,一撩发髻说:“在凤楼生活了这么久,伺候了这么些男人,大道理可能不懂,但却明白一条,来的都是客,全凭钱一襄,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现在我告诉你了卫君瑶的下落,可你一走翻脸不认人,我到哪说理去?”   我眉头一皱,想起吴大将军层告诫我的话,在这个女人面前无时无刻不得不防,犹豫道:“你想要什么?”   阮青嫣然一笑,拿手朝着我轻轻一勾,“我要……你。”   我顿时向后退了几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阮青轻轻拂了拂发髻,“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我说了,我要你,只要你今晚陪我,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我深深地看着她,见她双目含泪,顿时明白了什么,摇摇头,道:“我不是他。”   “我不介意。”阮青凄惨地笑了一声说:“今天晚上就将城破,大批的官兵涌入城来第一个去的不是城主府,也不是五成兵马司,更不是钱庄,而是一窝蜂的来到这里,到时我们这些姐妹即便不被蹂躏致死,也将体无完肤,最后的一晚,即便是找个跟他像的人共度良宵,我也认了,就算是帮我圆这个愿望,可以吗?”   我一愣,随即摇摇头说:“有我在,不会的。”   “你?”阮青不屑地哼了一声,“即便你能约束手下从落雁镇带来的将士,整整三十万大军,就你一个人,能说的算?”   我点点头,“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从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如闷雷般的巨响,脚底下的地板也随之微微晃动,紧接着便是海啸般的呐喊声和刀剑声。   我闻之微微蹙眉,就见阮青双手已经搭在了琴弦上,轻轻道了一声“全看白大人的了”,接着,就开始抚琴。   呐喊声仿佛来自城内的各个角落,并很快地朝着凤楼的方向汇集,我诧异地看了阮青一眼,急忙迈步来到门外,可人还没有站稳,就见远处的黑暗中,密密麻麻无数的灯火如同萤火虫般正朝着自己靠拢,声势之大,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纷沓而来。   我见状心惊,手上也没有兵器,只能站在门口,耳朵里不断地回响着从屋内传来的阵阵琴音,还有视线里奔来的人群,琴声和呐喊声还有脚步声有节奏的交汇在了一起,形成了古怪的琴瑟声鸣,看在眼里道不出的诡异和不安。   大军来至面前,为首的正穿着落雁镇军制式的盔甲,兴奋带着鲜血的面孔在看到我时陡然一滞,可是未等这些人脚步站稳,便被身后的人群冲开,一个个就跟嗜血的恶狼般朝我冲来,我连开口阻拦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便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看着这些人跟疯了一样往凤楼里冲,我一边声嘶力竭地呐喊,一边快速从身边人的腰间抽出佩刀,怒急之下,一刀刀挥砍在过往士兵的身上,可是这些人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欲望已经将他们的大脑麻痹,淡淡的麝香激发了他们最原始的冲动,不顾一切地,朝着正在抚琴的阮青冲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争锋   “住手!”   我铆足了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抬刀瞬间斩断了两颗头颅,同时将剑风催发,绞的整个凤楼摇摇欲坠,这些人才发现了我,但当看见我脚底下的人头时,齐齐抽出了腰间的挎刀将我团团包围,一时间杀气弥漫,战斗一触即发。   “你们是谁的人?”   我冷冷地看着围众的士兵问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   没等我话音着地,从人群中挤出一位提刀的冷面士兵,看穿着和制式应该是隶属于联军的将领,迈步走到面前,伸手就将我的领子揪了起来,撇着嘴道:“朔方城旧将?杀!”   我没有穿盔甲,也没有穿标识有身份的衣服,看这将领直接将我认定城了敌将,提起刀就往脖子上抹,冷笑一声说:“为什么要闯凤楼,奉谁的将令,让他现在过来见我。”   此时此刻,就在我说话的间隙,凤楼里面传来一声声女人的惊呼,和男人的淫笑,我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但看着刀刃已经即将贴在了脖颈,冷哼一声,在缝纫划破皮肤之前,抬起一脚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连带着落下的刀,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看什么看,没看见还有敌将没死,都给老子劈了他!”   将领躺在地上气息败坏地发出一声怒吼,身边的那些将士听命举刀劈来,却在这个时候,我摇摇头了,正考虑要不要开杀戒的时候,那几位认出我的落雁镇亲兵已经挤了进来,抽刀挡在身前,厉声道:“谁敢伤我白大人!”   “白大人?”   为首的将领微微一愣,像是听过我的名字,但是又一转头看着正在抚琴的阮青,顿时双目通红,就跟染了血一样,怒斥道:“朔方城是我联军打下来的,在联军里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姓白的大人,但是你再敢阻止兄弟们寻欢作乐,老子今天不管你是白大人还是黑大人,都军法处置,斩首示众!”   “军法?”   我皱起了眉头,“还有让你私闯商户的军法?”   “白大人说的不错,在古道之中无论是哪方军队,只要攻克城池,就可以在城池内的青楼风月之所纵情一夜,算是犒劳三军,尤其是凤楼在古道中名闻遐迩,将士们如此心急,也在所难免。”   循着声音转过头,就发现身后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套路,释古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缓缓走了过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算是军规,还是不成文的规定?”   释古想了想说:“规则吧。”   我点点头,“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释古眉头一皱,“三十万大军,传出去恐怕会失心吧?”   我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是三十万大军,每个人都来这里过一夜,这里的姑娘还活不活了。”   释古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如果白大人执意如此,那就让挂有‘将’字衔的将领过来吧,其他人去别的地方找乐子去。”   “‘将’字衔?”我摇摇头,“莫说是‘将’字衔,今天晚上就连你,也不能在这过夜。”   此话一出,我顿时感到从身体四面八方传来的仇恨目光,却也无所谓,淡淡地看着释古说:“别人什么规矩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不行。”   “释大将军……”   身后那名将领欲言又止,却被释古挥手打断道:“如果白大人有这样的要求,那应该在连入城前便提前告知三军,你要知道,这个凤楼,可是我等鼓舞士气的关键啊。”   “是啊,人都进门了,这些娘们也都在眼前,突然不让了,这不是裤裆里拉胡琴,瞎扯淡么。”   身后的那名将领话没说完,便被释古一眼瞪了回去,可是他的话就犹如一条的导火线,方才还安静的将士,瞬间就被点燃。   “攻城前大将军说过,杀敌十人奖侍女一个,杀敌一百可奖鸾凤,斩敌方大将首级更是可以随意挑选凤楼里的任何人,军令如山,我等拼了性命才杀到这里,你却突然告诉我不行,难不成是视我等性命如同草芥,要出尔反尔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着身边怒气汹汹的人群,我看向释古道:“你说过这话?”   释古点点头,“想要这些人能够在攻城时一往无前,除了凤楼里的女人,还有什么更有吸引力?”   “那你到现在依然要之行这条军令了?”我问道。   释古说:“军令如山,朔方城是将士们拼了命打下来的,不可出尔反尔,否则会寒了三军将士的心,而且你要知道,从今往后,无论是管理城池,还是面对敌军攻城,还都要靠他们。”   我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护在我身边的那些落雁镇亲兵,虽然这些人对保护我的命令坚决实行,可是那不时瞟向屋子里阮青的眼神,却和其他人无异。   “好吧。”   我见此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四周,见围来的将士越来越多,淡淡道:“杀一人可得侍女,杀十人可得鸾凤,斩敌方将领首级更可随意挑选,我之前在城楼上杀了多少敌军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是死在我手中的将领,包括那个白南远,足以让我将凤楼里超过一半的鸾凤都挑走吧?”   释古眉头微蹙,却也立时松开,“白大人可自行先选,剩下的再交给这些将士们也不迟。”   “那还有我呢?”   一声清脆的女声突然在人群外响起,五姑姑披着一身黑色盔甲挤开人群来到面前,冷冷地看着释古说:“凭我在城楼上斩杀的敌人和敌将,再挑三分之一也不为过吧?”   释古疑惑地看着五姑姑,轻声道:“可你不是……”   “好了。”   我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你下令的时候,可没有说过男女有别,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在挑选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说着转过身,看着那名被我踢掉了刀的将领,淡淡道:“释大将军说的好,军令如山,军法如刀,你也说过,凡事要依照军法,那我问你,顶撞上司将领,并持刀朝将领行凶,按照军法,该如何处置。”   那名将士脸色一怔,却听得身后的释古说:“不知者无罪,再说以白大人的身手,凭这些人也伤不到你。”   “他知不知道我是谁是他的事,但能不能伤到我是我的事。”   我轻轻开口,冲着那名将领说:“我身为落雁镇大军统帅,你不问清楚身份,不分青红皂白先是出言不逊,然后主动提刀并怂恿他人意图杀我,我虽然不懂什么军法,但是在军营里,对上将拔刀,予以谋杀,是不是该死?”   “白大人,都是一些莽夫,被色欲冲昏了头脑,又不是刻意针对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释古道。   “那如果今天换做另一个人,是不是就已经死在这了?”   我摇摇头,没有再看释古一眼,盯着眼前的将领说道:“你刚说过,违背军法,当以就地正法,斩首示众,对不对?”   “白大人,这是我的部将,你想杀他,也得……”   不等释古把话说完,手中的军刀已经划破面前将领的喉咙。   杀完之后,我看着身边的亲兵道:“去,把闯进去的那几个人给我抓出来,直接砍了。”   “白大人!”   耳听得释古的话音蓦的变得冰冷,我笑了笑,将手中的军刀一扔在地,转过头看向他,说:“今天晚上,除了我和五姑姑,谁敢踏入凤楼一步,杀无赦!” 第四百三十六章 兵解分尸大法   释古看着我,五姑姑也在看我。   “一些女人而已,你又何必为了她们跟整个三十万联军作对?”   释古淡淡道:“难不成白大人日后攻城略地,全都要靠这些女人不成?”   释古的话引起身边众兵的哄笑,而此刻那些已经冲进凤楼里的官兵也都衣衫不整地被架了出来,我数了数,一共8个。   “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我笑着看向释古,就发现此时的他和离开楼船前往军阵时的他完全是两幅模样,整个看上去老谋深算,一眼一眸都是深机,和第一次在楼船里见他,已经是变换了第三张面孔。   冲进去的官兵被押跪在门口,五姑姑斜眉打探了一眼,说了声“砍了”,身后的亲卫举刀要落时,释古不动声色地说:“今日你要是把他们杀了,这朔方城,恐怕就不好管了。”   “我说了,胆敢擅自进凤楼者,杀无赦,包括你。”   我淡淡地看着释古说道。   越来越多的兵马开始在凤楼门口集结,但是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属于联军的人,落雁镇的根本就看不到。   “他们联军是赶在咱们人手拼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参战的,落雁镇已经没人了。”五姑姑耳语道。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冲着亲卫说:“砍了。”   数刀落下,八颗人头滚地,鲜血横流。   “白大人身边的人果然都是好胆识。”   释古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目光扫过地面上的人头,鼻孔里轻斥了一声,“念在落雁镇攻城死伤殆尽的份儿上,今天晚上凤楼暂且就让给你,明天一早还请白大人前往城主府,与众位统帅商议日后管理城池一事,切莫妄度春宵,而误了大事。”   释古说完转身带着军兵就走,当凤楼门口只剩下我和五姑姑还有那几位亲兵时,五姑姑挥手也让他们退了下去,却无不担忧地看着我说:“落雁镇没人了,明天怎么跟他们谈?”   我轻轻吐了口气,耳听得屋内的琴声还在继续,便说:“放心吧,相信吴将军那里已经有了对策。”   等五姑姑离开,我转身进了凤楼,阮青已经将伏案上的古琴撤去,换上的是一套备好的茶具,阮青亲自掌泡、点汤、分乳、续水、温茶,一应程序,都做的十分细致认真。   茶倒好了,两支洁白的梨花盏里,各有半杯碧绿的茶汤,见我走到跟前,阮青轻轻站起了身,拂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笑看着她,指着桌上的茶具道:“没有想到,在这凤楼,除了酒,竟然还能饮上一杯好茶。”   阮青没有说话,手上依旧保持着请的动作,我点点头伸手将梨花盏端起,轻轻嘬了一口,清香沁脾,随后放回了伏案,才见阮青坐下了身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我闻言心头微微触动,转身坐在一旁,盯着她没有开口。   “小女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白大人第一次进古道,是得到了排教的帮助,从鬼门峡而来的把?”阮青轻轻道。   我点点头,“看来你们对我的行踪掌握还真不是一般的清楚。”   阮青笑不可置否,拿玉指轻轻抚摸梨花盏,朱唇微张说:“那这些排教之人现在人在何处,白大人可想知道?”   我诧异地看着阮青,就见她低眉沉吟:“排教教主康伯当初受人之命,行着镇守古道和九狱九泉河口通往人间的职责,此人秉公职守,守在三道河口数百年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岔子,却因为这次古道灾变,在没有接到任何指示和消息的情况下,擅自带着上万教徒冲进古道,不算死在鬼门峡的,更何况他们到这里时,灾变的余威未退,被几个滔天巨浪基本上打的全军覆没,实在是可惜。”   “排教人死光了?”   我忍不住为之动容,可是阮青却抬起手示意我继续听下去,轻轻端起梨花盏放在鼻尖嗅了嗅,眯着眼说:“死光了倒不至于,浪头盖过天,死的死伤的伤,连朔方城都没有赶到便被一支来历不明的船队劫了去,至今也没有露面。”   我闻言皱起了眉头,“是谁劫走的他们,他们来朔方城干什么?”   阮青笑了笑,“当然是进城拜见主子,还能干什么?”   “主子?”我诧异地看着她,“不会是凤楼的那个人吧?”   阮青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却绕开这个话题不谈,转念说:“后来我们也派出过不少人手去寻他们的踪迹,只是当时灾变刚刚结束,百废待兴,古道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找起来难度比较大,但也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再加上寻找的事情也一直没有放下去,就在前些日子,有探子回来汇报说,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活动踪迹,康伯还活着,上万的教众,也还活下来不少。”   我不解地看着阮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现在跟我说起排教,排教既然是她凤楼的势力她自己去找便是,在我这里,当务之急是卫君瑶,季宗卜到底有没有憋走分水剑,又有没有挟持卫君瑶,挟持的话他俩人现在哪里,没有挟持卫君瑶又身处何方,这些,才是我眼下最想知道。   阮青见我低眉不语,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又将手中的梨花盏放在了桌子上,叹了一声道:“想要找季宗卜就得先找到你大哥,只有你大哥才知道他如今的下落,他不说,任你上天遁地,也摸不着他一根汗毛。”   我陡然一惊,怔怔地看着她说:“你知道我大哥在哪?”   “和排教的人在一起。”阮青淡淡道:“当初劫走排教之人就是由你大哥领航的漕运商队,自打那天起,排教,你大哥,还有漕运商队就彻底在古道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他们的消失本就很难引起世人瞩目,但要不是这边锲而不舍的追寻,估计到现在他们还藏在某个角落,为季宗卜入古,做着不为人知的准备。”   我震惊地看着阮青,不为她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要做什么而感到吃惊,而是她对整个古道无论大事小情没有一个不掌握在心中的强悍手段,而感到后怕。   回想萦尘,我总算是明白了她师出何门。   缓过神来,我轻轻吐了口气,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   “沉船之地。”阮青淡淡道:“距此向东九百里,不过眼下你却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我不解道。   “你现在要是走了,朔方城,可就没你的份了。”   阮青轻轻叹了口气,“谁也没有料到朔方城会如此快速度地被攻破,也没有想到攻破朔方城的竟然会是一些乌合之众,当真是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啊。”   阮青自言自语罢,微蹙的眉头也逐渐舒展,转而笑道:“但是如果你能在明天早上争取更多的朔方城掌控权,或许也未必是件坏事。”   “你就这么相信我?”   阮青嫣然一笑,“奴家别的本事没有,可要是说这双看男人的眼睛,是绝对不会错的。”   我闻言苦笑,可随即正色道:“也就是说,现在卫君瑶是在季宗卜的手上了?”   阮青点头。   我深深吸口了口气,看来聻离并没有骗我,如果季宗卜在整件事情当中真的担任了一个暗中推波助澜的角色,那么卫君瑶现在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说季宗卜就是当年爷爷害死的憋宝人呢?   兵解分尸大法,世上当真有此等法术?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女人心   又说他活了近千年,那岂不是成了陆地神仙的存在?   可除了修炼成精的天灵地宝外,凡人,当真是可以活这么久么?   许多话他不愿意跟我当面讲清楚,难不成想要搞清楚这一切,我真的得亲自去九泉府走一趟了?   这个聻离给我留下了太多的未解难题,却偏偏全都是我从一开始到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如果事情就真的如他所说,那么英子很有可能就是他一手缔造出的黄河娘娘,但也有可能,是我爷爷。   随着深入事情的程度,爷爷对于三岔湾惨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特别是他炼制的一百多具行尸,现在应该还在姚半仙的手中,我记得他曾说过,这一百多具行尸是爷爷的杀手锏,但是这个杀手锏到最后会用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见我久久不语,阮青将梨花盏中茶汤倒掉又给我斟了半杯,递到我面前说:“有些事情就和这泡茶一般,虽然程序繁琐,你仍要一步步的来,当中不断缺少哪个环节,到最后泡出来的茶汤,可就变了味了。”   我喃喃地将梨花盏接到手中,看着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汤,低声道:“九狱九泉现在什么样了?”   阮青轻叹:“分水剑被夺,九条冥河的河水涌上了河堤,淹没了数以百万计的无辜阴魂,虽然九泉府早有准备,提前制造了数百艘可载千人的大船,可依旧无法承载这么多的阴魂数量,那些没有上船,或者来不及上船的阴魂直接被九泉河水中被冲的魂飞湮灭,整个九狱九泉眼下已经成了一片汪洋大海,除了一些九泉府枢纽机构外,其他的地方没有一处可以幸免于难。”   我闻言微微动容,看着她道:“那个人,他去九狱九泉寻找公主的下落,可公主现在被季宗卜挟持,他还要去找?”   “他自从去了九狱九泉就便彻底和我们失去了联系,季宗卜是圣人的消息他应该已经掌握,但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音讯,估计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或者办法,况且他临走时也说了,天下大乱,凤楼也无法独善其身,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以免被殃及鱼池,死无葬身之地。”   阮青说到最后情绪开始变得伤感,手指搭在了滚烫的茶壶上竟也毫无知觉,看着她葱白的皮肤已经变得通红,我伸手挪开了茶壶说:“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我跟白如霜的事情,是他安排的,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才造成的这一切?”   阮青惊讶地看着,可随即叹了口气,言道:“是我自己安排的。”   “果然。”我点点头,“以他的性格,能暗中观察我这么久而不露任何蛛丝马迹,怎么可能突然做这种一旦暴露出来,得罪我就算了,更会使卫君瑶加深对他的痛恨,甚至翻脸为敌的拙劣把戏。”   阮青听完淡淡挑眉,“仅凭这个,你就认定那天晚上的安排,都是我自己指示的?”   我摇摇头,“你是不是忘了那天晚上,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你在骗我喝下迷魂酒时,自己是个什么神态?”   阮青皱了皱眉,“不记得。”   我呵呵一笑,“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一个女人想要报复一个人时,那种咬牙切齿,那种声厉色茬,那种失去理智,还记得你当时拿我和那个人是怎么对比的么?”   阮青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喃喃道:“你没有他成熟,没有他稳重,更没有他绝情……”   我点点头,“他之所以对你这个天人视若无睹,皆是因为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吴山公主,只要吴山公主跟我恩断义绝,他就可能有机会,完成自己数百年来的夙愿。”   “可这岂不是便宜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阮青低声道。   “如果卫君瑶有一个如此执着的人,我想,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举动。”   阮青呆呆地看着我,许久都不再说话,轻轻侧过身,抱起了放在身后的古琴,敛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动纤纤玉指,往那琴弦上轻轻一拨,立刻,屋子里荡起了柔曼如玉的琴声,朱唇微张,呢喃道:“我只是想要帮他,无论是那个女人,还是他的夙愿,只要能帮到他,穷我所能,不计一切代价,我也要帮他。”   “事实证明你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是一箭双雕,非但给了他可以接近公主的机会,也将我们白家的那些隐世的先者从地底下挖起,成为了九泉府的猎物。”   阮青苦涩一笑,“如果不是他,我想,我未必会输给吴山公主。”   “可你终究是你,吴山公主始终是吴山公主,只要你还在这个地方,就无法超脱红尘,脱身事外。”   “可如果离开这里,我会变得一无是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凤楼给予我的,没有凤楼,也就没有我。”阮青哀怨道。   我看着她摇摇头,“如今那个人不在,整个凤楼都是你说的算,有些事情想做,还来得及。”   阮青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悸动,可终究是沉声道:“没有他,我做再多,又有何意义。”   “所以你永远都无法跟吴山公主比肩。”我盯着她道:“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同样的人,但如果你和吴山公主的位置对换,他还会选择卫君瑶么?”   说完我站起了身,看着旖旎色暖的凤楼,淡淡道:“在我还留在朔方城的这段时间里,没人敢来骚扰你们,但是等我不在,能不能保住凤楼,可就全看你自己了。”   说完转身离开,却在走到房门时,就听阮青在身后喊道:“明天早上,我会去城主府找你,就当是报你解围之恩。”   我点点头,随即离开了凤楼。   五姑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见我出来,看着我说:“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苦笑着摇头,“一个弱女子,能对我怎么样。”   “弱女子?”   见五姑姑怪异地盯着我,我一时迷茫,可是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画面!   那天晚上在极乐宫,阮青一只手制住我,另一只手将五姑姑轻描淡写地制服,顿时身后冒起了一股冷气。   “这个女人不简单,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否则引火烧身,后果你又不是没有体验过。”   五姑姑看着神色愕然,轻吐了口气道:“吴霁云将军要见你,先跟我来吧。”   跟着五姑姑往前走,没多久就看见吴霁云负手站在河岸边,看着隔岸的火光,听见脚步声,转过身道:“咱们的人已经打光了,明天早上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来到他身边,五姑姑会意地避开了一段距离,我看着吴霁云紧缩的眉头,低声道:“听五姑姑说,释古是在咱们的人打完之后才开始攻城参战?”   吴霁云不动声色道:“这些已经无关紧要,现在整个朔方城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兵,四大护法还有他们的十路将军也都基本上毫发无损,明天早上要商议瓜分城池之事,怕是你我连个汤都喝不到。”   “瓜分?”我皱了皱眉头,“各自为政?各玩各的?”   吴霁云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吧。”   “呵呵。”我笑了笑,“我看他们这些人是矮子想登天,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吴霁云脸一黑,“都什么时候了,咱得赶紧想个办法,否则这一切的努力可都要白费了。”   我点点头,随即问道:“落雁镇那边现在还有多少人马可以用?”   “不到一万。”吴霁云沉声道:“而且这些人都分散在五原城还有落雁镇布防,毕竟那分水关的吴南山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拿不到朔方城顶多算是损失些人手,可要把那些人也拉过来,万一再被吴南山偷袭,那可就连最后的退路的也没有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城主府   我闻言点点头,可随即问道:“朔方城连同九狱九泉的关口现在什么情况,能不能先带我去看看。”   吴霁云一听,本是锁紧的眉头就变成了一条线,叹气道:“那边已经被他们的人接手,禁止除了释古外任何人接近。”   “翻脸比翻书还快啊。”我冷笑一声,看了眼一旁的五姑姑,说:“咱们城内能用的人还有多少?”   吴霁云沉吟道:“不到二百。”   “都是忠心之辈吧?”我问道。   吴霁云点点头,“那是自然,这二百人里多半还是我当初从吴山带出来的,每一个放在军阵中,都能当统领千人的大将。”   “那就好。”我深深吸了口气道:“现在城主府里都住着什么人?”   “联军的十路将军。”吴霁云想了想说。   “你现在把那二百人召集到一起,立即跟我去城主府,老子不发威,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二百人在进城时依照吴霁云的将领一直都整装守在附近,听见号令迅速赶来,看着两万人中只剩下的二百将士,我轻轻吐了口气,看着他们道:“诸位将士辛苦,今天晚上你们也别睡大马路,跟我去城主府,晚上,你们就睡那!”   见吴霁云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着说:“你不要露面了,去凤楼吧,跟五姑姑一起,让阮青给你安排个地方,明天一早去城主府,我在那等你。”   那一晚城主府里的灯火亮了一夜,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和动静,门口把手的兵丁也不知去向,一直到天亮,四大护法和吴霁云赶来时,我才从悟剑中清醒,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四大护法说:“从今天开始,朔方城归落雁镇所有,五成兵马司早已给你们留好了位置,要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抓紧时间去上任吧。”   站在为首的释古迟疑地看向四周,沉声道:“其他十位将领呢,既然是商量事,人都没到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笑了笑,轻轻一挥手,从身后的正厅里十位面色惨白的将军被押解出来,齐齐跪在地上,接着冲释古说道:“人都在这了,那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还要再重新说一遍。”   吴霁云和五姑姑也面露疑惑地来到我身边,我笑着看着他们说:“经过昨天晚上和十路将军的深谈,他们已经答应我将朔方城的指挥权全都交给落雁镇,十路将军基本上掌管着三十万联军中超过百分八十的兵力,他们都同意了,那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   “胡闹!”   释古一声怒喝,可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表情,也不敢妄动,转而看向那十位将领说:“堂堂联军十路大将跪在这里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十位将军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完释古的话,眼睛斜瞟着看向我,我呵呵笑道:“既然古护法都发话了,那就起来吧。”   “不,不用,我们跪着就好,白大人您要是有吩咐尽管说,我们照办就是。”   看着这些位胆战心惊的将领,释古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想要开口说话,却将实现绕过落在了我身上,压低了声音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笑了笑,抬起手朝着虚空一抓,耳边厢就听得一阵像是冰块龟裂般的响声陡然炸开,接着朝着释古的身后随后一丢,一道血洞,赫然出现在了他身后的护法的眉心上。   那名护法瞪大了眼睛,眉心处鲜血如注,一声都没有叫出来,瞬时间,死尸倒地。   “师弟!”   在他身旁的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白驹过隙间发生的一切,见那人气绝身亡后,双通通红,挣扎着就要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呵呵一笑,尚未落下的手掌化作剑指,正要冲二人点去时,释古脸色变了,大喝一声“住手!”同时伸出手将二人拦住,咬着牙盯着我说:“白小乙,你在找死!”   我不屑地摇了摇头,缓缓从袖中掏出招魂幡,轻喝一声“请命!”霎时间,被朝阳余晖照射下的城主府内蓦的平地刮起了阴风,风声哀嚎,仿佛有千万只厉鬼在咆哮,在场之人除了释古外无不脸色动容,特别是跪在地上那十路将领,本是惨白的脸色跟如同白蜡一般,拼命地跪在地上磕头,而再等到风声落罢,密密麻麻的恶鬼将城主府院内站满,逼人的寒气直叫温度陡然下降,无数双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站在我面前的三大护法,湿哒哒的衣服不断地往地面上滴着泛着恶臭的河水,一时间,百鬼入宅,鬼气森森。   “白小乙,这就是你打算用来要挟本座的法宝?”   释古目光冰冷地扫过院中恶鬼,沉声说道。   我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吴霁云,说:“看来三大护法对五成兵马司的位置不太满意,那除了这个位置,还有什么比较适合他们?”   吴霁云脸色变了变,刚想开口,可看着我的眼神,又顿了一下,说:“那就城守吧,负责每日城门的开启和关闭,应该适合三位护法大人。”   我闻言点点头,称赞道:“不错,除了通往九狱九泉的关口外,正好还剩下东、南、西三道城门,分给他们三个也刚刚好。”   “欺人太甚!”   耳听得一声爆喝,瞥过眼睛,就见站在院子当中的释古浑身发抖,发须根根直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泛着淡淡金光的念珠,蓦的朝空中一抛,念珠应声炸裂,化作道道金光,直接就朝着四周的恶鬼冲了过去。   众人视线都被漫天的念珠化作的金光吸引,这金光似那恶鬼的天克之物,夹带着破风声冲进鬼群,可连一个响声都没有发出,便如那石沉大海,消失了踪迹。   释古傻了,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手掌,再抬起头看向恶鬼,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恐惧,可却不甘心地大喝一声,双掌摊于胸前,身上的白衣无风自鼓,双唇微张,一声声冗长苦涩的佛号在耳边吟诵,并越来越快,愈发的急促,并且随着佛号繁盛,一道仿佛来自天机的金光,撕开了院子里阴气,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柱照射下来,逼得恶鬼连连后退,怨毒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恐惧。   我见势不妙,看着光柱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身边的温度也逐渐提升,跟吴霁云对视了一眼,正要忍不住出手时,空气中突然漾着一股淡淡的琴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琴声瑟瑟,如凄似哭,听在心里忍不住一阵柔肠百转,可是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我发现那些恶鬼眼睛里的恐惧被一驱而散,再度变得狰狞怨毒,朝着那正要吐口莲花的释古,一步步逼了过去。   释古发现这一突变后脸色也是陡然三变,却箭已出弓,没有回头之势,竟一咬牙咬断了舌尖,汩汩泛着金丝的鲜血瞬间从口中流出,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倩影从院外缓缓飘进,落在了释古的面前,接着轻轻抬起纤手堵在了他的嘴唇上,继而笑道:“出家人讲究不妄不嗔,大和尚,你是不是犯了戒了?”   阮青话音落罢,释古脸色一僵,被阮青用手堵住的嘴一下子变得涨鼓鼓,双眼被血丝布满,紧接着“噗”的一声,口吐出一团血雾,全都顺着嫩白的指尖缝隙溅在了阮青的脸上。   释古整个人僵在那里,阮青也收回了手轻轻在脸上擦了擦,轻声叹气道:“大和尚,你心中执念深重,至此怒火攻心,怕是连佛祖,也救不了你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天机   释古满眼通红地看着笑颜如嫣的阮青,摊在胸前的双手颤颤抖动,一股热血冲脑,顺口而发,再度洒出漫天的血雾。   “既然释古护法无话可说,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师兄弟三人去负责看守三城大门,十路将军也各自到五成兵马司领命去,要是有什么异议,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我挥旗召回了院子里的恶鬼,低眉扫了一眼身边形如糠筛的十路将领,淡淡道:“还不快去?”   十路将领如是大赦地从地上爬起,飞也似的逃离了城主府,紧接着盯着依旧站在院子里的三大护法,冷笑了一声,耳听得身旁一声刀剑出鞘,五姑姑提刀上前,立在三人跟前,沉声道:“请吧。”   “可是……”   没等其中一人把话说完,五姑姑刀光一闪,刀刃架在了脖子上,道:“服从,或者死,你选一个。”   “走……”   释古如同狮吼般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稳住了颤抖的身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带着二人离开了城主府的大门。   等到喧杂的院子里就剩下我和吴霁云还有五姑姑三人,吴霁云才咽了口口水,不可思议地盯着我说:“昨天晚上你到底干了什么?”   “禀吴将军,白大人昨天晚上率我等进府,将这十个将军押在院子里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后,他们便答应了从今往后,唯白大人是瞻。”   身边的一名将士答道。   吴霁云看着他皱了皱眉眉头,“什么话?”   “逆天,尚有例外。逆我,绝无生机。”   我呵呵笑了笑,指着还留在面前的那一具护法尸体,说:“其实所谓十路将领再上左右偏将一共有三十人,全在这院子里,被我杀了二十,你刚才看到的,只是剩下的十个。”   吴霁云谄谄地看着,可随即莞尔,“非同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等到朔方城稳定,这十人可留,那三个护法还是杀之而后快,以免留下后患。”   我点点头,“你和我想的一样,佛面尊者虽然已死,但凭他在古道中盘根这么多年,留下的肯定不止这区区一座朔方城,眼下落雁镇发展急需大量资源,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将佛面尊者的势力悉数归拢到自己帐下,其好处和作用,可远飞这一座城池能比。”   “全听你的安排吧。”吴霁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说:“三十万大军进城不是小事,我那边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特别是北关口换防,我还急需从落雁镇调些自己人过来,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再来请白大人视察。”   吴将军走后,五姑姑也紧随其后,阮青的身上还都沾着释古的鲜血,脸上的血迹也有些干涸,无奈地看着我说:“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我笑着急忙给她办了张凳子,然后又回正厅里泡了壶茶端了出来,等两人坐定,才答道:“释古的手段我也是头一次见,要不是阮姐及时出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油嘴滑舌。”阮青白了我一眼,脸上却是划过一抹担忧,“释古这人我之前多少也有些耳闻,单凭实力在尊者手下或许不能占得头鳌,但是论城府,怕这八个弟子没人能出其左右。”   “我也发现了。”我赞同道:“这个人我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他的真正面孔到底是什么,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在日后背地里使坏,你知道为什么么?”   阮青挑着眉看我,“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就算翻出了筋斗云,也逃不过我的五指山。”我笑道。   阮青错愕地脸色一变,目光开始细细地在我身上来回打量,片刻后点点头,“只是昨天晚上一役,你好像又成长不少,特别是刚才那一手以气为剑,怕是白南远就算活过来,现在胜负也很难料定。”   “是啊……”   我深深吸了口气,紧接着抬起手朝着虚空用力一抓,感觉着掌心里那道看不见,却能真实感觉到的剑柄出现,悠悠道:“白南远活不了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在我的身体里,他就是我,可我却不是他。”   “你吞噬了他的残魂?”阮青瞳孔陡然一缩,怔怔地看着我,不太相信地摇摇头,“噬魂的传说我也听过,非但可以将他人的残魂吞噬在体内用以淬炼魂格,更能悉数传承残魂里所蕴涵着的死者生前修为,但这种手段只有圣人境的人才能施展,你离着半圣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会做到噬魂这种逆天行径?”   “原来是叫噬魂。”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你都知道有谁使出过这种手段?”   “不知道。”阮青想都没想就回道:“有关于噬魂一次我也是曾经在主人那里听到他有过提及,但他只说,这是圣人的手段,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施展,因为此举强行吞噬他人的残魂来淬炼自己的魂格,当属逆天之行,使用者一旦超出某种界定,就会遭到天道惩治,一身修为,功亏一篑。”   “圣人……”我呢喃了片刻,说:“这个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告诉过我,圣人和凡人哪怕是半圣都有着天塌地陷之别,历完劫而不灭,染因果而不沾,与天道同在,与大道同存,一念可知过去、现在和未来,是属于超凡脱尘的存在。”   可谁知阮青听完却笑了笑,“这只是概念意义上的圣人,但绝大多数人对圣人的理解也只局限于概念和传说,毕竟普天之下数以亿计的生灵中,能真正意义上堪称圣人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且绝大多数圣人的诞生都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这些人或随着历史的车轮化作尘埃,也或者早已看破红尘,跳出三千大界孑然一身,现存于世的圣人,恕我见识太浅,还没有听说过。”   “昨天晚上的那个聻离,不就是圣人么?”我不解道。   阮青摇摇头,“以他的实力,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被称作是圣人也无可厚非,可通过我跟他几次的接触,发现他虽然实力强悍,但离着圣人之境也还有半步,应该是属于超越半圣,却不足圣人的境界。”   我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她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圣人的诞生绝非仅仅以修为和实力来粗浅判断,更多的是需要迎合天道,这么说吧,如果天机未到,任凭你实力通天,最终也只能到譬如聻离之辈这般境界,但如果把握住了天机,洞彻天机大道,再拼力一搏,或许也机会迈入真正的圣人之境。”   阮青说着又沉吟了片刻道:“圣人是天道使然,而绝非人力可以办到。”   天机!   这两个字再度从阮青的口中传出,让我想到了葬龙谷中的那副残卦。   黄河清,圣人出,难道这就是那些人在等待的天机?   只可惜在郡主府里没有找到那枚卜卦的铜钱,否则……   不对!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瞪大了眼睛看着阮青说:“天机已现,对吧?”   阮青点点头,“黄河清,圣人出,看来在这一世,会有一位新的圣人出现。”   果然如此……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来鬼婴或许早已从那枚铜钱中洞彻天机,才会在西南遍布铁桶防线,只为等待成就圣人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急忙问阮青道:“即便天机现,但想要成就圣人境,也需要必要的条件吧?”   阮青想了想,沉吟道:“按理说应该如此,可圣人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出现过了,没人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除非你能找到一个活圣人,找他问清楚这当中缘由,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第四百四十章 圣人之路   我点点头,看着她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凡人的差距又在什么地方?”   阮青白了我一眼,可还是低眉思索了半晌说:“圣心。”   “圣心?”我皱起了眉,“什么圣心,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你是不是拿我当活圣人了。”阮青没好气地呛了我一句,“圣人感应天地大道而生,仅凭一颗凡心怎么可能去感应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地法,反正我能知道的就这些,你再问别的,我也爱莫能助。”   说到这里,阮青诧异地打量我片刻,说:“你该不会是想去争当这个圣人吧?”   可是话刚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又戛然而止,僵在了脸上,妩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死死盯在我身上,半晌才说:“噬魂!”   阮青悠悠地站起身,满含深意地看着我说:“莫非,你就是……”   我吓得差点上去堵住了她的嘴,可是内心中却早已随着她的话,翻起了惊涛骇浪。   季宗卜,白家,九泉府……   还有黄河娘娘,鬼婴,分水剑,黄河胆……   这些混乱的线索,我到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将他们全都串联在一起的关键东西,圣人。   可是还没容得我多想,阮青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我想起来。”   我一愣,“想起什么了?”   阮青看着我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幽幽道:“我听说,每逢将要有圣人出世,天下必现大魔,想要化身成圣,就必须手刃大魔,这是成圣的必要条件!”   我怔怔盯着她,回想着昨天晚上斩杀白南远之后,他那在我脑海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只感觉手脚冰凉,半晌才喃喃道:“你想说,我就是魔?”   “我不知道!”   阮青别过了头,不断地深呼吸,像是想要平复内心的激动,淡淡开口说:“你最好控制住继续噬魂的念头,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你将被天下人所不齿,而那些想要成圣的人,更会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将你杀之而后快!”   思绪再度回到了杀死白南远的晚上,白南远被邪影十三一剑斩断了头颅,身子和脑袋同时烟消云散,我当时还以为这是残魂死后的必然结果,就连那股莫名钻进身体里的力量我也当做是邪影十三完成使命后重新回到体内,可是就在见过阮青,将释古等人逼退之后,那声在脑海里宛如烈火烧身的惨叫,和意识里突然多出来的对剑的全新领悟,短短的一瞬间让我明白,白南远没有魂飞湮灭,他的残魂,被我给吞噬了。   我现在急需一个能给我答案,让我知道身体究竟产生什么变化的人,邪十三自斩杀白南远后就彻底消失了踪迹,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重新回到体内,包括黑剑已碎,剑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不由得让我开始担忧,会不会连他们两个,也都如同那白南远一样,被我吞噬殆尽,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因为仅凭白南远一人的残魂,我的实力也不至于增长于斯。   见我久久不语,阮青以为我被她的话吓住了,轻轻了吐了口气,转过身刚要开口,我抬起头打断她说道:“如果真的成魔,以后会变成怎样?”   阮青脸上的表情一僵,咬了咬朱唇,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一个人是靠吞噬他人的残魂而活,虽然实力的提升会异于常人,但终有一天,将会被体内庞大的外来力量反噬,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一时间脑海里空白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看着挂在碧蓝天空中的烈日,思绪万千,轻轻吐了口气道:“离佛一尺即是魔,离魔一尺即是佛,何谓佛光普照?只因为也照到了魔的领地。”   阮青怔怔地看着我,秀眉蹙成了一团,呢喃说:“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摇摇头,想起了当初在帝女陵内激发心魔救出卫君瑶的场景,“我已经不止一次一只脚踏入魔境,次次靠铤而走险搏来一丝生机,但是这一次,我怕是没有回头路了。”   “或许就此隐世,不再参与任何纷争,只要你不再杀人,或许成魔的几率也小很多。”阮青开口道。   “不杀人?”我忍不住笑道:“我不杀人,自有人会来杀我,再说我何时畏惧成魔,若是能手刃仇敌,命由己造,成魔又如何?若天压我,劈开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   说完我深深吸了口气,将目光从头顶上的烈日挪开,转而看着阮青道:“那人不会再回来了,你我合作,不求与天同齐,只求弑天逆命,如何?”   阮青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半晌的功夫才骂了句“疯子”,随后拂袖而去。   “疯子……”我苦涩地摇摇头,“看来不管成魔还是成圣,都会被人当做疯子,也不知道玲珑阁的那个疯圣人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能再见到他……”   “能在一个疯子嘴里问出什么。”   一个人站在城主内自言自语了半天,幽幽地缓过神,迈步离开府邸,朝着五城兵马司的方向走了过去。   吴霁云坐在大堂内按部就班地开始下达一道道军令,以图在短时间内恢复朔方城的正常秩序,见我来,站起身想要说些什么,被我拦住道:“沉船之地在哪?路上好不好走?”   吴霁云愣了愣,说:“距此地往东八百余力,前五百里途有城镇,倒算的上安全,可是过了这一带,便进入到了长达近千里的荒芜地带,河匪水寇猖獗,一般人很少会有人去那鬼地方。”   我闻言皱了皱眉,“那为什么要叫他沉船之地呢?”   “弱水千里,只有竹筏才能渡人经过,否则再好的船,也得沉入河底,所以才叫做沉船之地。”吴霁云解释道,可接着诧异地看着我说:“你要去那?”   我摇摇头,“就问问,这边先交给你掌管,给我准备一艘船,我要先回趟落雁镇,然后去九狱九泉。”   吴霁云脸上闪过一抹踟蹰,可还是应声道:“得令!”   ……   朔方城大捷早已在落雁镇和整个黄河古道传开,估计连那吴南山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得手,听七姑姑说,就在前天我们刚离开不久,六姑姑的守军就在附近的河域抓到了不少探子,各种势力的都有,但以分水关那边居多。   看来落雁镇藏了这么久,终究是暴露在了世人的视线里,可是暴露后诸放势力对落雁镇的态度却十分不明朗,在我离开的这几天,落雁镇已经改“吴”为“白”,一开始的时候,那些追随吴山公主而来的人还抱着强烈拒绝和怀疑的态度,可朔方城大捷的消息一传过来,瞬时间封住了所有人的口,大家开始接受,落雁镇的主人是白小乙,而不是吴山公主。   并且在这段时间,玉姐已经详细掌握了江老大和镇外势力暗中勾结的证据,当她把这些证据摊到我面前看时,才发现,这个江老大不单单是为联军通风报信,基本上所有想打听落雁镇消息的人都跟他有来往,只要付出充足的钱财,就没有什么是他们打听不到的。   而当初吴南山之所以会对我如此了如指掌,句句直击我要害,也是因为江老大将整个落雁镇的情况和盘托出的结果。   看着在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往来书信,我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玉姐说道:“怎么处置这个江老大?”   “杀一儆百。”玉姐斩钉截铁。 第四百四十一章 斩首   “但江老大说到底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便给我提供诸多帮助的人,没有他,哪有落雁镇的现在。”我叹声道。   玉姐看着我淡淡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如果那晚不是萦尘及时发现,你猜现在你还回得来么?”   我心头微震,呆呆地看着玉姐,而玉姐也仿佛从我眼中看到了犹豫,面色不忍地幽幽叹道:“要么你继续装聋作哑,假装对他做的一切全然不知情,任由他为之,要么,就彻底让这个人在大家的视线中消失,江老大在落雁镇经营了这么多年,以他贪财好利的性格,一旦你减轻了对他的处罚,或者不再让他掌管落雁镇大小事务,他一定会离开这里,转投他人,到那个时候,整个落雁镇的详细情况将会被世人皆知,你再想后悔,都没有后悔机会。”   我看着玉姐复杂的眼神,抿了抿嘴说:“玉姐,我知道你不是如此嗜杀成性之人,江岸桥除了出卖情报外,肯定还做了别的不可饶恕的事情,对么?”   玉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二张宣纸出来放在我面前,说:“你看看吧。”   玉姐说完转过了身,我疑惑地伸手拿起桌面上的宣纸,轻轻放在眼前,可是当看见纸上的第一行字时,整个人就呆住了。   君瑶诚祈君小乙启:   茫茫九泉,若水三千,君瑶寻破解心魔之法途中闻噩耗凤楼苟事,伤心欲绝,恨不能自殒,但君瑶深知君并非浪荡之辈,事发必定有因,因果注定有谋,望君切莫为此乱了方阵,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君瑶叩上。   我颤抖着双手将信看完,紧接着再翻出下一张,纸上同样的笔迹,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心魔已破,瑶归途中。   “这,这是卫君瑶写给我的?”   浑身抖如糠筛的将信放在了桌子上,深吸了口气,看着玉姐说道。   玉姐点点头,“信早就寄到了,只是被江岸桥压了下来,你没办法见到。”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颤抖着拍案而起,怒目直视,“我待他江岸桥不薄,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玉姐看着我没有说话,轻轻吐了口气,说:“他早已和萦尘通奸有染,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商量着做的。”   “为什么?萦尘就这样饥不择食,连他都能睡在一起?”   玉姐面色艰难道:“等真正的吴山公主若是回来,落雁镇,岂可容她?”   “她萦尘以为这样君瑶就不会回来了?”我冷笑道。   玉姐摇摇头,“据我所知,江岸桥以你的名义回了信,信的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但是吴山公主明显是收到信后才着急往回赶,我猜,可能是以你的口吻,说了些和跟白如霜的有关的事情吧?”   “所以才会给季宗卜可乘之机,将君瑶挟持,然后用来对付我?”   “八爷?”   玉姐腾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说:“你是说,真正的吴山公主,现在在八爷的手上?”   “他是季宗卜,不是八爷!”我咬牙切齿地看着玉姐,“那就连萦尘一起杀,一个都不留,全都杀!”   “萦尘眼下还不能杀。”玉姐缓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我道:“最起码在真正的公主回来之前要留她的命在,要是让落雁镇的军民或者古道之人得知你杀了吴山公主,你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还在朔方城的吴霁云,会立刻率军反攻落雁镇,替吴山公主报仇,所有的一切努力,可都要付诸东流了。”   “那你的意思,是等君瑶回来再杀她了?”我冷声道。   玉姐摇摇头,“把她交给真正的吴山公主处置,事情会好办的多。”   “好!”我点点头,“那就先杀江岸桥,我要他斩首示众,所有人都必须到场,尸体就挂到渡口的旗杆上,曝尸三天,谁也不许说情!”   江岸桥在当天夕阳落进黄河里时被斩首在渡口,数万名守军和落雁镇百姓亲眼目睹了他的死去,玉姐,淮北,锦月姑姑,石老大等一干我从上面带来的人亲自监斩,整个过程中现场一片寂静,六姑姑亲自执行,江岸桥的脑袋被闪着寒光的刀刃一切到底,随后尸首分离被挂在渡口的旗杆上,以正视听。   斩首我没去,而是来到了萦尘的房间,坐在她对面,四目相对,淡淡开口道:“你不如阮青。”   萦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胜负还没有分出,现在就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我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从一开始我就小看了她,到最后还是小看了她,这个女人的抱负和野心远非我能揣测,可不管怎么样,她敢在卫君瑶的身上做文章,不管她是谁,我都饶不了她。   我深吸口气,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说:“季宗卜半路劫走卫君瑶,是不是也在你们的计划当中。”   萦尘拂了拂鬓角的发髻,轻轻一抿嘴,说:“怎么,你是想说,如果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就会免我一死?”   “说不说你都活不了。”我淡淡道:“而且你也不怕死。”   “这你可就错了。”萦尘笑着说:“只要人活着,有谁敢说自己真的不怕死,我要是不怕死,怎么可能冒这么大风险来得罪你,为的不是就是日后有个托身之所,避免在乱世中被碾成肉酱么?”   “这里还不够你托身么?”我问道。   “当然可以。”萦尘一抬颔首,“当然,这是在那个女人回来的前提下。”   萦尘缓缓站起身,来到窗前,淡淡道:“你无法理解一个女人想要再这个乱世中生存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做出多少的牺牲,我殚精竭虑地为你,为落雁镇谋划到今天这种局面,可所做的一切,都远不及那个女人的一封信,她要回来了,她回来后理所应当地接手所有的功劳,你是她的,落雁镇是她的,朔方城也是她的,而我呢,和在凤楼一样,永远都披着她的面具来取悦别人,到最后玩腻了,被弃之一旁,甚至还不如在凤楼,那些男人对我趋之若鹜,我想要的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不字,不像你,秋草人情,寡恩少义!”   我诧异地看着萦尘,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混沌之际,喃喃开口:“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是卫君瑶回来,会赶你走,而且这次在朔方城我已经跟阮青见过面,凤楼现如今已经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你即便是不想留在这里,重回凤楼,或者去朔方城,只要有我在,哪里也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没有说过?”萦尘的背影微微颤抖,突然转过头,喝声厉斥道:“那我问你,等吴山公主回来,她若开口想要这一切,你会不答应她?”   我摇摇头,“心中藏恶鬼,眼中无良人,你也太看低我们了。”   萦尘闻言凄惨一笑,“果然在你们的心中,我永远都无法摆脱贱人这个身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若不杀我,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放过你,放过卫君瑶!”   我心头一颤,冷冷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说:“你是在找死。”   “对,我是在找死,可你却不敢杀我,你必须留着我,我要是死了,落雁镇数万大军反水不说,整个古道也会将你视为仇敌,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真正的吴山公主回来,你猜,大家会觉得她是真的,还是我是真的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 真情假意   我深深地看着萦尘,竟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也想到了自己,一次次铤而走险,死里逃生,终究只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   适逢乱世,身处其中的每个人无不都想尽了一切办法苟且偷生,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真正又有几人能在历史的浪潮中急流勇退,莫说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萦尘,就连那佛面尊准,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不也只是在反手之间。   哀哀地想起了埋在弱水之滨的那无数孤独的坟冢,才觉得,坟冢里埋的不单单是尸骨,还葬有野心。   短暂的沉默,让萦尘激动的情绪也逐渐恢复如常,轻轻从口中吐了口气,目光看向窗外如浩瀚绿海般的竹林,语气幽兰,“奴家给白大人弹一首曲子吧。”   萦尘说罢,便自顾自地转身回到了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敛眉凝神片刻,只见她将纤纤玉指往那古色的琴弦上以拨,潺潺如流水般的乐声顿时流出,附和着那动人的嗓音,开口唱到:   世上事一半儿荒唐一半儿险恶,澄海中尔虞我诈,赛场内铁马金戈。   羽扇纶巾,说是些大儒大雅,却为何我揪着你,你撕着我,制陷阱、使绊子,一个比一个更利索。   呜呼!今日里拳头上跑马抖威风,到明日败走麦城,只落得形影相吊英雄泪滂沱。   只可叹,荣辱兴衰转瞬间。天涯孤旅,古道悲风。   都在唱那一个字:错!错!!错!!!   萦尘唱的如泣如诉,待把那三个“错”字唱完,已是荡气回肠,泪下如雨。   我听了之后也不知不觉中投入整个身心,肃然动容,嗟叹不已。   萦尘唱罢,用手轻轻按住琴弦,强忍着嘶哑的嗓音说道:“既然所有的事情你已知晓,江岸桥也被斩首示众,我也没什么脸面继续留在这里,要杀要剐,或者发配到其他处,悉听尊便。”   我沉默不语地看着萦尘,努力将自己从凌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权衡片刻,开口问道:“江岸桥以我的名义回信,是怎么送到君瑶手中的?君瑶的信,又是谁送来的?”   “纸人。”   萦尘抿了抿嘴,“纸人送信,然后将回信带走,有关于她的行踪,我确实不知道。”   “果然……”   君瑶擅长控制纸人帮她做事,这是我见识过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派纸人来送信,也不留下可以找到她的方式,是因为她自己的行踪本就不稳定,还是说,不想让人知道?   “那季宗卜是怎么知道她的下落,然后将她劫持的?”我问道。   “我不认识季宗卜。”萦尘面色坦然,“我只是想在落雁镇能有一席之地,才会暗中唆使江岸桥干的这一切,至于什么季宗卜,我是真的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有些怀疑,“你是想说,公主被劫,只是巧合?”   “或许是吧。”萦尘淡淡道:“落雁镇可以没有卫君瑶,却不能没有你白小乙,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不让她回来顺理成章地窃取我的劳动成果,但还至于勾结外人,做自毁长城的事情。”   听了她的话,我开始默不作声,萦尘看着我,轻轻拿手拂动琴弦,古琴发出一连串清脆的乐声,击散了我心头的沉闷,随即缓过神,看着她说:“你听没听说过季宗卜这个人?”   萦尘摇摇头,“没有,但我据我所知,想要背地里对吴山公主下手的人不少,其中,就包括凤楼主人,那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他?”我一皱眉,“有关于那天晚上设计陷害我和白如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不是都见过阮姐了么,怎么,她没有告诉你?”   “我想听你说。”   萦尘嘴角抹过一丝怪笑,“事情和你想的一样,得到卫君瑶,逼出白家先者,一举两得,还用我再多说么?”   我摇摇头,“谁是主使?”   “那天晚上只要参与其中,大家都是主使。”   我深深吸了口气,“那天晚上去凤楼的九泉府大人,是不是叫聻离?”   “律刑司聻大人连具实体都没有,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萦尘笑道。   见我面色难堪,萦尘轻轻吐了口气,“朔方城内盘龙踞虎,虽说你眼下已经看似拿下了朔方城的统治权,但是里面的事情,恐怕没有个十年八载,你是摸不出头绪的。”   萦尘说着站起了身,悠悠叹道:“就拿凤楼再说,别看阮姐整天表现出一副对主子死心塌地的样子,但背地里也不知道瞒着他做了多少事,聻离是九泉府派来跟主子商议合作的使者,可是那天晚上来的九泉兵马司的主司大人聻渐,却是单独和阮姐联络,只要主子不在,这聻渐就会偷偷溜来凤楼跟阮姐幽会,那天晚上也碰巧被你遇到,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估计你早就死在那,哪还会这么趾高气昂地站在我面前教训我。”   “九泉兵马司聻渐?”我深深吸了口气,问萦尘:“这个聻渐在兵马司,是属于什么地位?”   “九泉府上上下下所有的阴兵都归他管,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位置?”   “那为什么任职在律刑司的白南远那天晚上会和他在一起呢?”我不解道。   萦尘不屑地冷哼一声,“白南远就是条养不熟的狗,谁能给他肉吃,他就跟着谁,这有什么奇怪的。”   “也就是说,阮青一直在背着那个人,偷偷地和九泉府兵马司有联系?”   我一时间有些迷茫,看来落雁镇出现一个江岸桥也不是偶然,就连凤楼还有九泉府也都人心不齐,暗潮涌动,九泉兵马司的聻渐既然怕暴露身份而不敢杀我,那也就证明,他和阮青之间的交往,也是瞒着九泉府进行的,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对以后剑指九泉,有着莫大的机缘。   萦尘何其聪慧,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心里在想着什么,轻笑一声说:“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找到你的宝贝公主吧,说实在的,你们这些人,虽然看似有点本事,但也都是小聪明,真的想要在古道中立足,一割天下,没有卫君瑶,是断然不行的。”   “那你就不怕等她回来,我要么杀了你,要么将你驱逐出落雁镇?”我侃侃道。   “回不回来的我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萦尘拂袖低眉,“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我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耳边厢却听萦尘像是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落雁镇不会因为死去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运转,来到繁忙的渡口码头,淮北和左疏韩正有条不紊地监督着河面上船行的运作,见到我来,左疏韩会意地退到了一边,淮北脸色有些尴尬地看着我,到了声“白大哥。”   淮北跟江岸桥的关系一向要好,当初离开古道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短的时间,全是靠着江岸桥照顾,才一步步有了今天,二人的关系不言自明,我见他这幅样子知道江岸桥的死在他心里已经化作一个难以抹去的疙瘩,可想了想还是说:“在这个关头,我也没有办法。”   淮北艰难地笑了笑,目光注视着翻滚的河水,神色怅然,“玉姐已经跟我说了,他拿钱可以,但是不该置公主于危难之中,不管他是谁,都得死。” 第四百四十三章 河底呼声   我怔怔地看着淮北沧肃的面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倒是淮北,一扫脸上的愁云,转过头看着我说:“你来找我,肯定是还有别的事吧?”   我点了下头,“你去朔方城吧,这里交给七姑姑,那边吴将军一个人照应不过来。”   淮北的脸色闪过一抹苦涩,仰着头深深吸了口气说:“好,那我现在就走。”   “晚上吧,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去,还有鬼爷爷、草王跟霍老太,那边资源丰富,适合霍老太疗伤。”   说完转身要走,可淮北却叫住我说:“是萦尘先找我的,她让我帮她留下来,不管公主回不回来。”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咬了咬嘴唇,“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朔方城需要你,没有别的,不要多想。”   萦尘不单是找了江岸桥,同时也找过淮北。   她跟江岸桥暗中苟且,将卫君瑶送来的书信拦下,并收买了不少人心,以图在某天落雁镇想要将她驱逐出镇的时候,能有一搏的机会。   可跟淮北却说的是,她喜欢淮北,不管以后落雁镇容不容她,她都希望淮北能够不要将她抛弃,也不希望淮北因为她而跟我闹翻,言外之意,就是不想离开落雁镇。   在得知这些之后,我没有迁怒于淮北,反倒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或者说是整个古道里的女人都很可怜,萦尘空有一身远大抱负和不亚于各路强者的心机谋略,却在最后面对生存时,与一般普通女人无异,只能靠美色和肉体挽留住人心,来达到她想要做的目的。   萦尘是一个很难让男人说出“不”字的女人,淮北和江岸桥都拜倒在了她的裙角之下一点也不意外,可是让我不解的是,这些一眼就能看破的把戏,以她的心机,又为什么要去做呢,难道说,她跟淮北的感情是真的?   可不管怎么样,在卫君瑶回来之前,这两个人我断然不能够将他俩放在一起,淮北之前性格孤僻,虽然在古道的这段时间里改观了不少,可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不善言语,甚至是有些自闭的大男孩,爱情可使人疯狂,也可以使人毁灭,这种人一旦陷入到了女人的温柔乡,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为了不在最后杀他,我眼下只能这样安排。   突然觉得萦尘说的很对,没有卫君瑶,莫说分割古道,我甚至连一个小小的落雁镇都处理不来,太多的事情盘根错节,稍微处理不得当,非死即散,无论什么结果,都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告别了淮北后又跟玉姐碰了个头,跟她说出了一个深思熟虑很久的一件事,就是让她也去朔方城,想办法掌控凤楼。   玉姐并没有立即答应我,只是让我先回去,她还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最起码在霍老太苏醒之前她不能这么做,不然落雁镇这边没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人,会造成人手短缺的局面。   我略一沉吟,“那行,就听你的。”   淮北安排了两艘乌篷船,分别载着我和草王、霍老太等人在当天便赶回了朔方城,整个路上淮北一直沉默不语,独立站在船头,背影萧瑟而又孤独,凌乱的发髻和破旧的布衫同无边的河水,瑟瑟地融合在了一起。   直到船行在了朔方城城门前,看着城垣上飘满了“白”字旌旗,淮北才微微动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在他的眼神中,我头一次看见了敬畏二字。   朔方城城主府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留有充足的地方安顿淮北还有霍老太等人,进城之后,阮青第一个接到消息赶了过来,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凤楼这么多年来囤下来的灵丹异草早已堆积如山,在跟草王商量过之后,一辆辆载满马车的药物开始不断往城主府里送,我有言感激,却被她笑着挥手打断,便匆忙赶回凤楼处理事务去了。   安顿好了一切,我带着淮北前往五成兵马司,见到吴霁云之后,给淮北安排了一些差事,然后叫吴霁云带我去北城连同九狱九泉的关口看看。   北城城关远离城区,当中是一条长达数十公里,并且被重兵把守的无人区,而且河水到了这里开始变得愈发的浑浊,岸边寒气逼人,将士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就连从鼻孔和嘴里吐出来的气,也都凝结成了白色的浓雾。   “之前这里并不是这样的,自打九狱九泉那边河水涨势凶猛,温度也开始下降的厉害,而且不断有阴兵战船在附近河域流连,估计是有什么不轨的图谋。”   穿过重重哨卡来到城楼下方,在确认过吴霁云和我的身份后,二人才迈步走上城墙,却发现冗长的城墙早已经被重兵布满,如墨一般的盔甲似那乌云密布,所有的将士都面朝城墙之外,头顶上的红缨被河风吹的笔直,一杆杆黑色的长矛更如同插天之刃,只是看上去一眼,就不由得被面前这股子浓烈的肃杀,震的心头一跳。   越过朔方城北城城墙,就是一片浑浊泛滥的河口,河口的宽度和城墙对称,汹涌而来的河水从黑暗的河口倾泻,夹带着万钧之力不断拍打在城砖上面,溅起滔天巨浪,散风厚重的水雾,洒落在城墙众人的身上,而那如同惊雷一般的浪涛声,更是如同一击吉重锤,敲打在人们的心口。   “这条河口就是通往九狱九泉的关口?”   站在城墙上看了半晌,我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问道。   吴霁云点了点头,指着下方的河水道:“古道和九狱九泉共用一方河水,北城门关是经过特殊改造的门闸,可以将汹涌的水势变缓,留下的缝隙不足一人通过,起到了既疏通水流,又不会使敌人趁虚而入的效果。”   “那如果将此城门关闭,会有什么后果?”我皱眉纹道。   吴霁云面露难色,“我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听这里的旧将说,即便是关闭城门,只会断了古道北端的水源,河水却不至于漫上城楼。”   “这么奇怪?”我下意识地欠着身子往城楼外边看,可是这脑袋刚一伸出去,还没有看清楚城墙下面的状况,耳边就突然听见有人喊:“小乙……”   蓦然站起身,转过头,就发现吴霁云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见我疑惑地望着他,蹙眉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听着耳边厢层层炸响的巨浪,再度转过头往下瞧时,那声音,又出现。   “小乙……”   我陡然一惊,不等反应,直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却错愕地发现,声音夹在浪涛中,竟仿佛来自城门下。   而过了这声之后,我又等了一会儿,那声唤我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我也想不起来这是谁的话音,悠悠地直起了腰,看着吴霁云说:“这城门的下面,是什么?”   吴霁云迷茫地看着我,像是没有听懂我在问什么,我想了想,又问道:“这城门放下之后,是直接扎进河床的么?”   吴霁云沉吟了片刻,像是自己也不太清楚,转过身,站在一旁的一名将领立马抱拳躬身道:“启禀白大人,城门下放并不能扎进河床?”   “为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从来都没人知道这一带的河水到底有多深。”   我闻言和吴霁云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随即看向那名将领说:“没有底,那岂不是有人想要潜水入城,你们连防守的余地都没有?”   可他却否定道:“大人可能对古道河水不太了解,从九狱九泉河口通往北城城门一带河域,没有任何人或者是生物可以潜入水下超过五十米,否则就算是圣人亲临,也会被冰冻在河底,永不得脱身。”   我闻言心中略惊,“也就是说,城门只需要下水五十米,就足够了?”   “回大人,正是。” 第四百四十四章 聻渐   这下连吴霁云都忍不住趴在垛口上伸着脑袋往下看了一眼,谄谄地说:“难怪关门不会涨水,这门压根就关不住。”   “小乙……”   “谁!”   再次听见这个声音,我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但是看着周围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盯着我,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尽量放缓情绪,说:“吴将军,到城门口去看看吧。”   北城城门足有近千米之宽,似水闸一般中间被一条条粗厚的铁条布满,河水顺着当中的缝隙流过,形成了古道北端最大的河流,经久不息,延绵无绝。   人和吴霁云刚一站在闸门的旁边,看着从脚边流淌过的河水,心底就莫名地开始泛起一股子悸动,悸动是的来源是在河底,就仿佛在眼前河水的最深处,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老朋友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到来,而刚才唤我的声音,似乎也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余光里看向吴霁云,发现他虽然在一边不解地看我,却没有出声。   “我下水去看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不等吴霁云作答,我屏气凝神,纵身跳入了河里。   可是就在身子入水的一瞬间,心头先前的那股子悸动突然加剧,一扫忐忑,继而变成了深深的恐惧,就仿佛在这无尽的河底,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在深深地凝视着我,只等着我跳入水中的这一刻。   这种恐惧是我前所未有感觉到的,强烈的求生欲让我根本顾不得思考,甚至不敢往河底的方向看,只是一个转瞬,便游向了水面,迅速爬到岸上。   站在岸边,不顾吴霁云诧异的眼神,喃喃地看着翻滚的河面,仿佛刚刚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大口地喘了几声,头也不回地对吴霁云说道:“走!”   一直回到城主府,整个人都还没有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那怨毒而又深邃的目光像一把钢刀一般深深刻在心头,久挥不散。   河底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   到了傍晚的时候,院门被阮青轻轻叩开,见我第一句话就说道:“聻渐大人想要见你。”   我看着阮青只身一人前来,点点头让她进来,二人走进正厅内关门入座后,阮青淡淡说道:“九泉兵马司主司聻渐,想要在今天晚上见你一面。”   “你认识这个人?”我看着阮青饶有深意地说:“你知道的,我和九泉府可是有着血海深仇。”   阮青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萦尘应该都跟你说了我和聻渐的事吧,而且我还听说你这次一回去就杀了一名老部下,原因是跟萦尘通奸有染。”   见她的话风已经透明,我也不再绕弯子,说:“你跟聻渐是怎么回事,背着那人私底下和九泉府的镇府大人联络,可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   “为了自保。”阮青正色道:“聻渐掌握着九泉兵马司,统管九泉府百万阴军,和他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拿什么跟他合作?”   “消息和资源。”阮青深深地看着我道:“整个黄河古道,无论是你落雁镇,还是鬼门龙王的森罗殿,包括逆苍天的剑冢还有鬼婴的郡主府,只要我想知道的,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难怪你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如此了如指掌。”我幽幽地叹了口一声,可随即问道:“那他聻渐和你联络,是他自己的行为,还是代表九泉府?”   阮青怪异地看着我,“你还没有说,到底答不答应晚上跟他见面。”   “那你总的告诉我他来找我干嘛吧,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见一个半圣,还是仇敌,估计我死在那都没人知道。”   阮青白了我一眼,眼神扫过四周,自己找过茶壶倒上一杯一饮而尽道:“一个半圣真想要杀你,你躲哪都没用,倒不如痛痛快快见一面,兴许事情能有转机也未必。”   “什么事情,什么转机?”我紧逼着问阮青。   阮青嗲了我一眼,说:“先发制人,后发而至于人,聻渐找你深夜会谈肯定是有要事相商,能不能把握这个就会,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整个九狱九泉的兵马全归他一人掌管,到处关卡暗哨也都是他的人,你不是想打听吴山公主的下落么,有什么事情问他,不都妥了?”   阮青的最后一句话把我给说动了,要是今天晚上能从聻渐的嘴里打听到卫君瑶的下落,也未尝不能见上一面。   阮青知道我已经动心,便不再说话,转身坐回了椅子上,悠然地哼起了小曲。   等到阮青口中哼完了第三支小曲的时候,我一拍桌子,“行,今晚几点,在哪见?”   “子时一刻,凤楼极乐宫。”   阮青走后,整整一晚上我都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子时的时候,匆匆喝上一口茶,急忙离开城主府,朝着凤楼赶了过去。   因为刚经历过大战,城里的宵禁还没有解除,宽阔的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飞速狂奔,赶等来到凤楼,那边的人也早已经准备好,直接领着我来到了极乐宫,极乐宫内只有一鼎香炉还在冒着袅袅香烟,那些鸾凤,却不知踪影。   站在极乐宫内,阮青盘坐在面前木榻上轻抚着瑶琴,见我来,缓缓按住了琴弦,软软说道:“还差半个时辰,白大人先稍作休息,等聻渐大人来了,自会有人通禀。”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直接往地上一坐,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说:“你那些鸾凤呢,今天怎么一个也没见到。”   阮青笑道:“今天两位大人有要事相商,留这些胭脂俗粉作甚,不过大人要是乏的慌,我倒是可以给您找几个鸾凤来解解闷。”   我闻言连连摆手,见离着聻渐赴约还有一会儿,便问阮青,“聻渐找我要干什么,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可能是和挟持走吴山公主的季宗卜有关吧。”阮青淡淡道:“这个人取走了分水剑,而你又是他的徒弟,这个时候来找你,除了这个,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不禁骇然,这么简单的一层道理我居然半天都没有想透,如果他来找我真的是为了这个,那最好不过,有关于这个在聻离口中活了千年的男人我还真的想再重新见识见识,到底是何方神圣。   “软娘果然好心思,我可什么都没说,却到底逃不过你那双媚眼!”   一阵低沉如闷雷的说话声陡然在殿内回荡,我心知这是聻渐来了,急忙站起身,目光落向殿门,却听见身后阮青款款说道:“青儿见过聻大人。”   蓦然转过身,正看见在阮青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位浑身上下被一件黑色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连根手指都没有露出来,像一汪死水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如剑一般的目光,在我看向他时,也扫在我的身上。   “你见过律刑司的聻离了?”   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嗓音从斗篷里飘了出来,我从沉思中清醒,凛了凛神,淡然道:“见过,你今天来找我,总不是给聻离带话的吧?”   “我跟聻离向来不和,怎么会帮他做这种无用之事。”   聻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愠怒,阮青起身给他让开了位置,他却视若无睹,依旧站在原地,淡淡说道:“今天我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议一下,如何杀死聻离,然后保你白家一门平安。” 第四百四十五章 成圣的机会   “杀聻离,保白家?”   聻渐被笼罩在黑袍下的面孔看不见任何神情,可我却能感觉到一道如刷子一般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扫动,看的我如芒刺背,深吸了口气说:“为什么?”   “你难道不想这样做么?”聻渐提高了调门。   “可你杀了我爹。”我沉声道。   “你爹是聻离定罪,府主下令杀得,与我何关?”   “那你这么做,就不怕府主怪罪于你,连你也一起杀了?”   聻渐忽然肩膀轻微地耸动,像是在极力压制笑意,“白小乙啊白小乙,今天我既然来找你,自然是带满了诚意,你要是再这么探虚查实,咱们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聻渐说着已盘膝坐在了木榻之上,一双如女人般纤白的十指弹出,轻轻拂过琴弦,一曲“十面埋伏”,顿时踏声而来。   “那你能否先告诉我,吴山公主,现如今人在何处?”   在琴弦落罢的瞬间,我轻轻吸了口气,开口问道。   “看来这个女人安危在你的心中,要远超过白家的生死。”   一根琴弦被拨动,聻渐冷笑道:“吴山公主此刻还在九狱九泉,不过你想要在茫茫洪水中找到她,怕是还得费点心思。”   “没有具体的位置么?”我问道。   “酆都狱。”聻渐道:“季宗卜是个其心可诛之人,活了千年抓的如牛毛般的天灵全都送给我们关在了酆都,到头来却成了他的看门狗,想关就关,想放就放,简直该死!”   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聻渐阵阵的怨恨,我不禁心头一颤,“季宗卜当真是不死之身?”   “天底下没有不死之身!”聻渐当即否决,“只不过是靠着些障眼法瞒过了天道的窥察,现在瞒不住了,才开始躲躲藏藏,不敢在凡间露面,整天窝在我九狱九泉当起了蛇鼠,实在是可笑至极。”   可是他似乎并不像再在这个话题上和我纠缠,又拨响了琴弦,语气恢复平淡道:“你问完了,是不是该说说今天晚上的正事了。”   得知君瑶还在九狱九泉,我心中莫名的安定。   眼下古道太乱,我真的是怕卫君瑶在被人挟持的状态下卷入其中,只要她还在九狱九泉,那么我就要去找她,赶在一切都变得更坏之前,将她从季宗卜的手上救下。   “你说吧,怎么合作?”   沉思良久,我开口说道。   “等水患处理完,九泉府大军就将挥师南下,入主黄河古道,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将那些隐世的白家先者全都引到我安排的地方,我只需要当面问清楚一件事情,便会放了他们。”聻渐淡淡道。   我笑了笑,“那估计今天晚上的事情是谈不成了。”   聻渐语气变得冰冷,“为什么?”   我一摊手,“什么白家先者后者,我到现在也只是一直在听你说,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到哪去引给你?而且就算我有办法,你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这些人蛰伏了这么多年,轻轻松松就落入你的圈套,可能么?”   聻渐哼了一声,“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要按照我安排的做,就不愁他们不会出现。”   我眉毛一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在地上坐下,拍了拍鞋上的灰说:“那就请聻大人不吝赐教,说说怎么个安排法吧?”   “去一趟三岔湾,然后再去刘家村,只有你在这两个地方出现,他们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聻渐语气淡淡,声音悠然,可是却听在我心里,忍不住一愣,“只需要这样?”   “只需如此。”   我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这里面的事情应该也没我想的那么简单,三岔湾和刘家村我已经不知道中途回去了多少次,除了一个姚半仙,我基本上都没有见过什么外人,怎么这次一回去,那些白家先者就会露面了?   “姚半仙……”   我心中不断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同时抬眉看了眼伏案后的聻渐,淡淡说道:“那等他们出来之后,我要把人带到哪里?”   “晾尸崖。”   晾尸崖?   我心头一颤,却同时将震惊的表情暗自收敛,低声道:“可他们要是不愿意跟我走呢?”   聻渐呵呵笑道:“他们当然不会跟你去,但是你只需要告诉他们一件事情,我保证哪怕天上下刀子,这些人也会听你的话,去晾尸崖看上一看的。”   我轻轻吐了口气,“什么话?”   “你就告诉他们,英子回来了,就在晾尸崖,如果再不去的话,有些东西,可就保不住了!”   聻渐的话音突然变得阴森,那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顿时让我汗毛直立,却依旧强稳住心神,说:“你真的会放英子过去?”   “当然,演戏演全套,你要是愿意帮我,我自然也会全力配合你。”聻渐语气恢复如常道。   我点点头,随即看向他说:“你说的那个东西,是指什么?”   聻渐咯咯笑道:“这就不在你考虑的范围之内了,而且就算是真想知道,倒不如去问问那些白家先者,我对那边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只是知道,如果有邪祟动了晾尸崖的那个东西,你们这些白家老头,会疯掉的。”   聻渐说着,冲着一直静默站在一旁的阮青一招手,阮青款款走到身边,深鞠一躬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届时跟着白大人一起去吧,就他一个人,我怕是说出的话没有说服力。”   阮青斜瞥了我一眼,随即犹豫道:“如果连白大人的话都没有说服力,那奴家……”   “他们不知道佛面尊者,会没有听说你阮青么?”   聻渐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继而看向我说:“不知道白大人意下如何?”   我从沉思中醒来,抬起头,轻声道:“我答应了你,可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吴山公主的身家性命和朔方城的无忧。”   聻渐站起了身,绕过伏案一步步迈下了台阶,径直来在了香炉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有成圣的机会!”   我腾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住他说:“你有成圣的机会,会让给我?”   “谁也没有说只会出现一个圣人。”   没等我话音落地,聻渐紧接着抬高了嗓门,“黄河清,圣人出,但从来都没人说过只会出一个圣人,早在一千年前现圣的那个时代,就同时出现了两个圣人,只不过可惜到后来二圣相残,一死一疯,要不然当今这世上,还能有两位圣人。”   “也就是说,当今世上,一个圣人都不存在了?”我喃喃道。   “当然有。”聻渐的语气突然变得压抑,“只可惜这个人胸无大略,否则当今天下,又怎么会有古道四大势力这般跳梁小丑整日里长蹿下跳,扰我九狱九泉的安宁!”   聻渐说着突然一抬手拍在了香炉壁上,继而一转身,深深吸口气说:“你可以考虑了,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安排人锁定吴山公主的下落,在你履行约定之前,定会不让她伤到一根汗毛,可如果不答应,人的命,天注定,是生是死,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的了。”   我微微点头,“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你便是,只不过你的条件我还需要改一改。”   “怎么改?”   “先帮我救出吴山公主,然后再去三岔湾帮你引出白家先者。”   “如果你出尔反尔,我岂不是拿你没办法?”   我不禁笑道:“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岂不是更拿你没有办法?” 第四百五十六章 再见故人   聻渐默默地转过头,大笑挥手,“好好好,如此说来,你我之间的约定,就算是达成了?”   我点点头,“是合作。”   “明天晚上子时三刻,我会派在北城城关下接你,到时不来,可莫怪我不给你机会了。”   视线中,聻渐的身影突然炸开,变成一团浓雾,挥挥洒洒消散在空气中,最终化为了无形。   “白……”   见聻渐离去,阮青站在伏案旁边看着我刚要开口,耳边厢就忽然响起了一阵“嘎啦”脆响,二人齐齐顺着声音转过头,就见那放置在殿内的庞大香炉,瞬时龟裂,裂纹遍布全身,摊成一堆废铜烂铁,散落在地上,溅起香灰四溅。   我和阮青面面相觑,高达数丈的青铜香炉竟在聻离看似随意的一掌下变得粉碎,而且这摆明了是将力道的把握运用到了极致,故意在他走后才使拍进香炉里的力道爆发,虽然是想给我个下马威,但聻渐的实力也足见一般,半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收敛了心神,我微微从口中吐气,看着阮青道:“你有什么打算。”   阮青扫了一眼地上的香炉废墟,皱着眉道:“可惜了我的宝贝。”   我着实无奈,正转身要走,余光里却见阮青缓过神来,说:“明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吧。”   “你去干什么?”我止下了脚步。   阮青嫣然一笑,“当然是去见识见识真正的吴山公主喽。”   我闻言皱起了眉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耍花招,我去投案自首,总可以了吧?”   我听完闭上了嘴,甚至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纵使还有很多话想问,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卫君瑶从季宗卜的手里救出,想了想,终究是点了点头,说:“好。”   “可是你难道不需要考虑一下,明天晚上如何避开人的耳目,上聻渐的贼船么?”阮青咯咯笑道。   “避人耳目?”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转过了头,“不能让他们知道?”   “你说呢?”阮青嗲了我一眼,“难不成堂堂古道最北城守,要跟九泉府串通一气,去九泉府做客么?”   我微微诧异,却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便有些犹豫道:“可是九泉府来船到城下,总不可能不被守军发现吧?”   “要不怎么让你带着我呢?”   看着阮青风吹荷叶地轻轻摇曳身姿,我眯了眯眼睛,说:“我现在需要一把剑。”   阮青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明天晚上,人和剑一起的。”   我点点头,离开凤楼,折身回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空空荡荡,淮北自从在吴霁云那里任职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硕大的院子很冷清,一个人站在当中,看着越来越沉的暮色,竟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孤独。   记得在我刚到成都的时候,姚二爷就告诉我说,人越往上走,就越冷,越空,也越孤独,所以当两个绝世高手交手时,就会开始惺惺相惜,因为普天之下,只有面前这个敌人,才能真正地理解到这个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叹世寂寞。   我现在才稍微感受到了一点,便有些恐惧,如果真的哪一天走上了权利或者实力的巅峰,真不知道每天自己将要以何种心态去度日。   刚来古道的时候总觉得日头和月亮升起又落下的时间很长,现在却变得异常之快,等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阮青乘着一顶黑轿被抬到了城主府门口,昔日霞衣傍身的她意外地换上了一身墨黑干练的常服,马尾高高竖起,手里拎着把剑,像是一个孤傲的剑客。   “此剑名为沧淮,诗意的名字,绝尘的剑锋,昔日放在府内用作瞻览之用,从没有沾过血,但宝剑开锋必刃仇敌,希望能在你手上发挥它应用的作用。”   阮青将剑双手捧上交到我手中,我攥着剑柄微微用力,一声清脆的剑刃出鞘声陡然间在空气里吟唱,剑身洁白似雪,同时剑柄上有一道很奇怪的痕迹,看起来就好像是泪痕一样。   感觉着内敛已久的剑意隐隐勃发,我一抬手将整个剑刃拔出剑鞘,无比锋利的宝剑,剑色澄清如秋水,淡淡的青光一闪,光芒突现,闪起了一道比灯光更惨烈的光芒,只见一道耀眼剑光惊虹般飞起,森寒的剑光,秋水般的长剑上没有一丝鲜血,只有一点泪痕。   “好剑!”   我忍不住赞道。   “粉红送佳人,宝剑赠英雄,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阮青在一旁微笑道。   我瞻仰了片刻,随即又将剑刃入鞘,看着阮青道:“你这话分明是在说我也得给你送点什么吧。”   阮青摇摇头,“只希望在见到吴山公主后,你不要对我下手太狠,就权当是买个平安。”   我闻言不语,抬头看天,群星密布,皎月如钩,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去北城关,就问阮青,到底有什么计划。   阮青抿了抿嘴,却二话不说,突然变脸,一条胳膊软弱无骨的抬起,一掌拍在了我胸口,没等我感应过来,掉头就跑。   我被这一掌给拍愣了,胸口处剧痛无比,咬着牙看着她绝尘的身影,却心头一动,急忙追了出去。   两道影子在朔方城内飞檐走壁,上蹿下跳,惊奇无数守夜军争相追赶,我铆足了力气跟在阮青身后,却连她的衣角都摸不着,眼看着即将冲向镇北防线,大喝了一声,“白小乙抓人,速速给我让开!”   那些提刀欲挡的守军在听见声音之后齐齐收住了动作,阮青见势一窜到底,整个人就如同暗夜里的精灵,几次跳跃,便已经跃上了城楼,朝着城墙外翻滚的河水跳下了去。   我面色慌张地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脚下滔天的巨浪,阮青已经消失了踪影,可是不远处的黑暗中,一方烛火摇曳,顺着波涛的起伏而来回晃动,四周的守军如临大敌地架起了手中的长枪,正要向灯火处投掷时,我厉声道:“城里混进了九泉府的探子,你们在此严加防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说罢纵身一跳,坠入了滚滚涛浪里。   一道道浪头如刀一般刮在了身上,身子却在一入水时,顿时被一股大力拉扯,赶等反应过来,就见阮青半个脑袋都露在河面,手上抓着我的肩膀,快速地朝着灯光传来的方向游去。   “你不是在河边长大的么,怎么水性如此之差!”   漫天的浪涛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在身上,我只能在阮青的拽动下勉强不沉入河底,听到她的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开口便被灌进一肚子河水,只好吃着哑巴亏,任由她在河水里挣扎。   人往船处游,船往人处走,二者相接,从船上伸下一根墨绿色的长蒿到了面前,我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抬手,身子离开水面,同着阮青一同跃上了夹板,整个人跟落汤鸡一般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一抹脸上的水,就看见船头沾着一个佝偻的老人,头也不回道:“白家小子,好久不见了。”   我听着声音耳熟,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从侧面,看着老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半张满是皱纹根深的面孔,一颗心狂跳不止,失声喊道:“二爷爷?!”   二爷爷像是很享受地点点头,手中把着船蒿将小船在巨浪滔天中调转船头,浑浊的目光一刻也未曾挪动,口中却幽幽地发出了一声轻叹,“该来的,迟早都回来,谁也挡不住。” 第四百五十七章 酆都狱   我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为能再度见到他而感到无比兴奋,“真是没有想到,来接我的人竟然是二爷爷您!”   二爷爷没有再开口,专心致志地将摇曳的小船在巨浪中缓缓划行,看着阮青已经默默地坐在一旁擦拭着身上的水渍,我也只好将想说话的暂且憋了回去,坐在她的身边。   “你这次来,是答应了聻渐的条件?”   风口浪尖中,二爷爷淡定自若地撑船,悠然自得地开口。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答应了。”   二爷爷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后果么?”   我说:“考虑了。”   “那你还答应他?”   二爷爷的话中夹杂着愠怒,我知得为何,却也只能叹了口气,“你能猜得到的。”   “为了那个女人?”二爷爷低声说。   “嗯。”   “看来白家是要亡了。”   我没有抬头看二爷爷,却能从他的话中听到深深的失望,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轻轻叹了口气,将头转到一边,便不再说话。   如蛟龙出海般的河水拦不住小船逆流前行的脚步,虽然吃惊,却也没有开口问,直到水势逐渐的平息,两边的视野开阔,我才抬起头,目光所见的,却是一片汪洋大海,和在水上漂浮着的无数冤魂。   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昔日在罗刹城前走百步浮屠的场景。   水面上到处都是残骸,满眼都是挣扎的冤魂,却又不断沉入水底,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全是狰狞。   二爷爷对眼下的场面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悠悠地划动着船蒿,带着小船在水面上有意识地避开这些冤魂,即便有想趁机靠近的,也被他一杆打成魂飞湮灭,继而继续前进。   “已经少很多了。”二爷爷说道。   “什么少很多了。”我不解地转过头,看着二爷爷面无表情地说道:“水上的这些东西,跟洪水刚来的时候,已经少很多了。”   我闻言骇然,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金小发,不知他是早已轮回转世,还是在罗刹城中也遭遇到了洪水的吞噬,淹没在浩航的海洋里。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二爷爷说罢便不再言语,我能感觉到他的不满是由我而来,却也无言辩解,坐在船板上看着满天的冤魂,只能一叹了之。   九狱九泉的天空依旧阴霾密布,看不见光亮,全是萧条,而四周除了汪洋大海外更是没有一个能分辨出方位的景物,悠悠地坐在小船,不知时间和地点,便如同那江上春风留舟的异客,与君尽日闲临水,贪看飞花忘却愁。   “前面便是酆都狱,季宗卜带着吴山公主前日子曾在这里出现过,但现在能不能找得到,就不好说了。”   船行至一片浩瀚水流之处,二爷爷将船蒿定在水中止住了船走,我和阮青闻言站起了身,左右观瞧,却发现此处四周全都是平静流淌的河水,并没有见着所谓的酆都狱。   “早就被淹了,就在你我的脚底。”   二爷爷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地说:“下到河底变数诸多,你自己要好自为之。”   没等我点头,二爷爷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我和阮青对视了一眼,阮青看向河水,秀眉微蹙,轻轻道:“听说当下的河水是由先前九条冥河之水共融而成,对阴魂和残魂都有着相当程度的克制之效,就这样下去,我怕白大人会支撑不了太多的时间。”   “白大人。”二爷爷冷哼了一声。   我此刻心中挂着君瑶的安危,在救出她之前,暂时不想跟二爷爷解释太多,站在船沿感觉着从河水中散发出的丝丝阴冷,深吸口气说道:“我先下去试试,能不能行,试过再说。”   “黄泉碧落,九世四生,佛渡不了天下,也渡不了你,要好自为之。”   伴随着二爷爷的话音,我已经半个身子进入到了水里,等到连脑袋也完全沉入水中时,睁开眼,鲜血横流!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浑浊的何时只能隐约看见一团团黑影在水中被暗流卷的上下转动,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竟像是能束缚住手脚,感觉到连浮水的动作也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开始变得僵硬,我屏住了心神,朝着河底,缓缓下潜。   人在水中,空有一身能耐却被九条冥河河水混合的水流限制的无法施展,但所幸它非但限制住了我,更将其他脆弱的阴魂直接绞成碎末,一路无阻地沉进了河底,再抬起头借着朦胧视线,看着如山一般的黑影,手脚轻轻晃动,漫游地来到了切近,一座水下监狱,赫然出现在了目光之中。   刻有“酆都狱”三个大字的石碑就立在左手边,眼前的大狱狱门紧闭,上上下下见不到一丝开口和缝隙,我见此景想到聻渐曾说英子此时此刻也被关在这座大牢内,心中不由得推测,酆都狱为九大狱城之首,主摄天魔,其在九狱九泉中的地位应当仅次于零雨城,零雨城能在洪水浩劫中子然脱身,那么酆都狱也一定不例外,在得知洪水将临的前夕,便关闭了所有的牢门和可以让水流钻进的地方,来避免洪水吞噬,守住了狱中的囚犯。   站在紧闭的铜铁大门前,上下其手也没有找到丝毫可以破开的缝隙,抬头瞧了一眼,阮青也还没有下来,而此时越来越多的寒气已经疯狂地开始朝着身体里疯涌,我心知手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正准备上船跟阮青告知下面的状况,然后好商量下一步对策时,纹丝无缝的大门突然开启了一条狭长的口子,口子一开,顿时引起了滔天河水的涌入,我见状大惊,还以为是被里面的人发现,正要脱身之际,只是一条胳膊宽的门缝陡然洞敞出一人之距,庞大的河水灌入,根本不给我任何的反应时间,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地,就被水流带进了铁门里。   身体被冲入大门内后,没有顺势而流,反倒是直接随着河水打在了地上,感觉着身体着地,瞬间攥紧了手中的剑柄,纵身而跃半蹲在地,凝着目光四处打探,眼前却是一片漆黑,除了耳边滴滴答答的落水声,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在没有看清楚门内的状况前我不敢妄动,一手握着剑鞘,另一只手攥着剑柄缓缓将剑刃抽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悠悠响起,紧接着就是寒光一闪,照亮的眼前一瞬之间,可是就这一瞬,我看到眼前一道黑色的身影像是受到了惊吓,朝着左边仓皇而逃。   “站住!”   我压低了声音吼了一声,同时欺身跟上,可是才没跑了几步,就发现四周空旷的环境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再也没有出现其他任何声音。   我停下了脚步,已经将沧淮出鞘,横在胸前。   四周的黑暗并没有随着视线的逐渐融入而有所减缓,半晌的时间过去,依旧什么也看不见,我按下心头的惊慌,一手攥着剑,另一只手伸向远处,不等手臂伸直,手掌便按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我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酆都狱内没有被洪水吞噬,这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可这里面也太安静了,典狱长呢,狱卒呢,犯人呢,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我感觉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深渊,而且很有可能,就此再也无法脱身。 第四百五十八章 牢中背影   不详的预感如同潮汐般涌上心头,手指轻触的墙壁上散发着阵阵冰凉,我轻轻吐了口气,开始闭上眼睛,整个毫无波澜的,和整座酆都狱融在了一起。   寂静,如死水一般的寂静,大牢内没有任何一丝生气,但却处处都充满了杀机,我能感觉到在那一个个阴暗的角落里潜伏着伺机待发的敌人,河水在底层流淌,绕过了他们的身体,形成了不和谐的水流声响。   “大胆白小乙,草菅人命,霍乱苍生,今日落在本官的手中,可敢认罪!”   一声惊雷炸响,我陡然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的黑暗不知何时早已被明亮的火把驱散,冗长的石道中,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正当中太师椅稳落,上面坐着一个身挂朱红官袍的中年人,面色阴沉,双手搭膝,怒目而视。   我愣住了,缓缓收回了手臂,盯着面前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冷声道:“你是谁?”   “大胆囚犯,见到本官还不速速下跪伏法,来人,杖责八十,打到他跪为止!”   我这会儿已经有些恍惚,可是看着提棍而来的衙役却不敢不防,急忙凛下心神,蹬起脚尖踩在水面上从衙役间穿过,等来到朱袍男子面前,提着剑架在他脖子上,想要问个清楚时,朱袍男子连带着三班衙役,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有些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依旧保持着抬剑的动作,但看着再度陷入黑暗中的视线,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是方才那一幕是真是幻,却在这个时候,一道凛冽的杀气直逼后背,惊得我反手扣剑将沧淮挡在身后,可是半晌过去,那道杀气就和刚才那些人一样,化作了泡影,凭空消失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觉得事情已经在朝着不好的方面发展,当下不敢大意,手中长剑一抖,低喝了声“剑去”,沧淮从掌心飞出,朝着黑暗中一窜而入。   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沧淮才又重新回到手中,可在这个时候,朱袍男子的声音,又出现了。   “白家第十五代后人白小乙,目无法纪,蔑视王法,见提审管非但不伏法认罪,还胆大妄为,企图行刺差官,依照上谕,先棍打八十,然后再行审判!”   声音未落,一道悄无声息地闷棍瞬时就夯在了后背上,力道之凶猛,直逼万钧压顶,一棍就将我打的摔倒在地,连叫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再打!”   一棍一棍又要一棍,我趴在地上被黑暗中无处不在的闷棍打的翻滚连连,却就是谁打的,棍在什么地方都看不见,硬生生挨下八十棍后,已经是体力全无,如死狗般躺在地上,咬着牙低吼道:“给老子滚出来!”   “本官就问你,你认不认罪!”   在那一刻,我几度就认为自己是真的囚犯,身体趴在冰冷的河水里,耳听得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的怒喝,强行提着一口气说:“是人是鬼,可敢一现原形?!”   “执迷不悟,再打!”   棍棒无情,次次见肉。   如雨点一般密集的水火棍打在身上,如果我要还是肉甚至去,恐怕此刻早已皮开肉绽,被打成了一个血葫芦。   可也正是因为我是残魂,每一棍打在身上都痛及灵魂,几度昏厥欲死又在疼痛中清醒过来,咬碎了牙拼命地抬起头,可是眼前如同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黑暗吞噬天地,根本连棍棒落下的位置都判断不出来,我努力地保持清醒,使出了全力,大吼一声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是聻渐,还是聻离!”   “停。”   黑暗中,那男子的声音悠悠响起,如雨点般的棍棒也同时停了下来,我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却依旧仰着头,冷声道:“是聻离,对不对?”   “你将聻渐跟你说过什么,又是如何指示你到这的,都写在这张纸上,可免皮肉之苦。”   伴随着话音,一张泛黄的宣纸在黑暗中悠悠飘荡,径直落在面前,纸上是空白的,但是纸面上,却用朱砂笔大大涂了个浅色的“罪”字。   “只要你将这些想在心里,罪己庄自然会呈现出你心头所想,说罢,说出来,就什么苦也没有了。”   我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却从胸口中猛地往上窜出一口黑血,朝着空气中喷洒了出来。   我愣住了,自己是残魂,竟然会被打的喷出黑血,可是还没等我想明白,见我不动也不写,一棍又打在了身上,而这一棍,直击后脑勺,身子躬成了条虾,顿时就昏死了过去。   赶等再醒来,只感觉头痛欲裂,浑身都断成了寸寸缕缕,躺在地上虽然依旧不能动,可是眼睛里却看到了光,一道从牢门外面散进来的光。   “大牢?”   我呢喃了一声,看着铁门上所被栅栏封住的窗口,咬着牙努力想站起来,可尝试了半天,终究是放弃了。   聻渐跟聻离已经闹崩了。   这是我躺在牢房里想通的唯一一件事情。   聻离是九泉府律刑司主司,所有的刑责问罚皆归他一个人管,那审我的朱袍汉子又自称是提审官,看来我来这里是提前走漏了风声,自己钻进了聻离所设下的圈套里。   可是那个提审官还有那些三班衙役也太奇怪了,出现的方式和打人的手段绝非常人,一招一式无不都将我致的死死的,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想必聻离也是煞费苦心才布下的这局,其目的就是为了从我空中套出有关于聻渐背叛九泉府的证据,但是一想到二爷爷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却又突然觉得,事情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牢中不知方日,被扔在这里后也没人再来提审,就好像是把我给忘了,却也让我恢复了很长时间,直到能站起身,透过铁门上的窗户往向门外,却发现铁门外面只有冰冷的石墙,甚至连个看守都没有。   我隐隐觉得不对,也不敢轻易尝试破门,目光紧盯着窗外,一愣神的功夫,有人来了。   先是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脚步声响,可是一直到了切近,我竟都没有看见有任何人影出现。   心下微惊,却忍住不发,随后就听见“咔嚓”一声,像是门锁转动,接着余光里,就瞧见在我右手边的视线死角内,缓缓开出了一道铁门。   这酆都狱里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难不成狱中的所有牢守都是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我从一进大门,一举一动都是在旁人的注视下进行的?   我伸长了脖子朝着铁门打开的方向瞟,耳听得铁门的里面,也渐渐响起了铁链晃动的响声,我不知道是里面的囚犯在动,还是说那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拿铁链锁他,总之,片刻的嘈杂后,一道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卫君瑶!   卫君瑶衣衫不整,手脚皆被厚厚的铁链锁着,蓬头垢发,垂着头像是有人在前面牵引,一点点拖着步子往前走,整个人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萎靡不振,一直到消失在了视野中,我才一转身靠在铁门上坐下,心中的震撼如同翻江倒海,可脑子里却始终只萦绕着一个问题,她怎么会在这?   不是季宗卜将她半路劫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酆都狱的大牢里?   而且看样子必定是饱受摧残,究竟是谁将她抓到了这里,又是谁在这么她,季宗卜,现在又在何方? 第四百五十九章 平地惊雷   没等我想太久,沉重的铁连声便再度在门外响起,我急忙站起身,只以为是君瑶回来了,可是目光还没瞟向窗外,铁门被从外面缓缓打开,无形之中,冰冷的铁链锁在了我的双手和脚踝之上,紧接着就感觉有什么人在前面猛地一带,身子一个趔趄,便被拽出门去。   我当时火冒三丈,想动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非但体力全失,甚至连残魂的力量都用不出来,顿时心中大骇,再感觉着手上冰冷的镣铐,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名字,阴寒石。   走在前面那个看不见的人有意地拽动着铁链指引我不断变换着方向往前走,一路上一言不发,穿过冗长的走廊,迎面而进的,是一间空旷的偏室。   偏室内空无一人,两边却摆满了椅子,正当中一座铺着黑色笼布的桌子稳列而立,桌子上惊堂木、签筒、印盒、红黑砚台摆放齐全,俨然一副衙门升堂的架势。   站在正中央,我能感觉都前面那个带路人已经松开了铁链消失不见了,却丝毫不敢大意,转过头紧紧盯着两旁空旷的椅凳,冷哼道:“别藏着了,都到这了,出来给小爷看看,你们到底长什么样,连面都不敢露。”   “放肆!”   刚等我把话说完,一声叱喝便在大堂内炸响,左手边的椅子上赫然出现一个身穿朱袍的男子,袍子正中间绣着一条黑色的鹤,端坐在椅子中间,看着我怒目直视,“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当心再打你八十大板,让你魂飞湮灭!”   “原来是你。”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还以为你是这的老大呢,没想到却是个喽啰,真是失望。”   “白小乙。”   一声自带着威压的低呼在耳边厢响起,我瞬时转过头,就发现在面前的堂案之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身披蟒袍的中年人,面色冰冷,神态威严,一双如炬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开口说:“堂下犯人,可是白家第十五代后人,白小乙本人?”   我皱了皱眉眉头,眼睛朝着左右瞟了眼,并没有看见那些拿着水火棍的三班衙役,凛了凛神说道:“我是叫白小乙,可是不是白家第十五代后人,那就不太清楚了。”   蟒袍男子颔首,却一拍惊堂木,冷声说:“你可知本官今日带你前来,是所为何事?”   我撇嘴笑了笑,看了旁边那朱袍男子一样,说:“你问他,他知道。”   “放肆!”   朱袍暗自面色愠怒,正要发作,却被蟒袍男子一个眼神给瞟了回去。   “你此番前来酆都狱,是否是受人指使,指示之人是谁,让你来干什么,你如实交代,本官可以王网开一面,向上面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蟒袍男子言之凿凿,我停在耳朵里却说不出的刺耳,淡淡说:“没人让我来,只是不小心误闯进了这里,正想着出去,就被你们给抓来了。”   “明晚不顾!”   朱袍男子刚一开口,惊堂木再度拍案。   “若是没人背后指示,这茫茫水灾,你又如何能找到我酆都大狱,而且若没有里应外合,我大狱之门又如何会打开放你进来?如实招来,否则免不了一阵皮肉之苦。”   一说到皮肉之苦,我顿时就从内心深处往上窜冷气,咬着牙根说:“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蟒袍男子呵呵一笑,点点头,道:“你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我一抬头。   “那个人。”   “那个人是哪个人,你不说明白,我哪知道你在指谁?”   蟒袍男子面露愠色,像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可就在这个时候,在我的左手边的椅子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朱袍的老者,抱拳冲伏案上道:“葛大人,咱们的时间有限,不妨明的告诉这小子,让他抓紧签字画押,也免得耽误了主司的大事。”   “可这么点名道姓的诱使犯人指认四大镇府,怕是不太好吧。”   说着话,又一名穿着朱袍的男子出现在左手边的椅子上。   “我认为刘大人说的是,当务之急是完成主司大人交代下来的命令,要是逾期无法将供词交上去,恐怕你我都不好交差啊。”   ……   片刻前还宁静的大堂此刻忽然嘈杂一片,随着一句句话音,两边空旷的椅子也顷刻间被这些穿朱袍的人给坐满,彼此间争论不休,竟像是为了一个要不要主动说出聻渐的名字,而拿不定主意。   可是我眼下关心的却不是这个,总觉得自打进入酆都狱后这些人都不太一样,非人非鬼,也不属于残魂,身形随意隐现,像是有恃无恐,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肃静。”   蟒袍男子冰冷的话语冲散了屋内的喧嚣,同时目光扫向众人,最终又落在了我的身上,说:“古往今来,能进我酆都狱的,无不都是天魔地煞一类的逆天悍鬼,可不管他们生前如何作恶,又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只要进我酆都狱,不出十天,全得乖乖地听话,有什么说什么,让他干什么就得去干什么,不能说一个不字,今日你个小小残魂站在这里,我本不想与你动刑,可真要是把我逼急了,这三百多般酷刑,可有你受的。”   看着他威胁似的眼睛,我想起了卫君瑶在离开大牢时那股子落魄神情,顿时火气从心头窜到了脑袋顶上,可是却心知万万不能发作,眼下千万不能将卫君瑶也牵扯到这件事里,甚至连萦尘和二爷爷都不行,只能自己随机应变,想办法逃脱。   想到这里,我抬起了头,径直地看向蟒袍男子说:“你是想问聻渐是吧?”   蟒袍男子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同时两边数十位朱袍官员纷纷勾下头提笔便记,我看着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说出是谁,你就能放我走?”   蟒袍男子点点头,“只要你说出你的幕后指使是谁,本官就放你离开此地。”   “可你有这个能耐么?”我微微仰起头,“聻离不发话,你当真敢放我?”   蟒袍男子明显被我问住了,眼神飘忽不定,可还是咬死了说:“主司大人有令,只要你如实招供,我等不能为难你。”   “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审我呢?”我问道。   “这个……”蟒袍男子微微一愣,说道:“主司大人公务繁忙,只是问话,就不劳烦他亲自出面了。”   “这样啊。”我点点头,负手而立,眼睛瞟向两旁紧盯着我的众人,想了想笑道:“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不然那的话,我哪知道你们是真是假,万一是有人故意使绊,来套我的话,我即便是离开这里,岂不是也活不成?”   “放肆,怎能将我等视为东西?”   那个一开始就抓住我的朱袍男子勃然大怒,可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蟒袍男子一抬手,说:“我等皆为是聻。”   “聻?”我微微一愣,“你们也姓聻?”   蟒袍男子摇摇头,“不然,自古有言,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这个聻,就是指的我们。”   我内心咯噔一下,震惊地看着在场的众人,惊骇道:“你们都是聻?”   “正是。”蟒袍男子道。   “不受五行和轮回控制的聻?”   “不错。”   看着蟒袍男子略微高傲地扬起了透露,我不禁叹声说:“据《幽冥录》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我想知道,你们这些聻,是如何能做到可以魂魄死后,不魂飞湮灭,反而成了聻呢?” 第四百六十章 招供   “究竟是我们审你,还是你审我们?”   朱袍男子再次动怒,而这次那蟒袍人却也没有拦他,淡淡地看着我说:“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是不是该交代罪证了?”   我轻轻吸了口气,“不知道。”   “找死!”   一声找死过后,耳听得身后风声炸起,不等我反应过来,一连串的水火棍已经打在了身上。   旧伤未愈,新伤再添,我被打的趴在地上连哼都哼不出来,只是不住地从口中朝地面上喷着黑色的液体,一直打到身体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才堪堪停了下来。   我浑身跟散了架一样,这次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脸贴在地上,咬着牙从嗓子眼里挤道:“四大镇府大人之间的争斗,你也敢把自己当枪使,信不信出了这酆都狱,你们落在聻渐的手中,下场会比我更惨!”   “再打。”   慵懒的声音传出,无数的水火棍再度落在身上,而我也无法继续坚持,又一次深深陷入到了昏迷当中。   醒来之后,人已经被抬回了大牢,我躺在地上,看着漆黑的牢顶,深深地觉得,这次身陷酆都狱,怕是有家难回,真正的求生无望了。   也难怪狱中的这些为大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在我面前根本无惧,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族是人和鬼的天生克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如果没有特别针对他们的法器或者是术法,我肯定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放眼整座大牢空空荡荡,天晓得这里面究竟藏着多少聻,看来九泉府的家底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而且聻离和聻渐都是以聻为姓,要是连他们也是聻,还是有着半圣修为的聻,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看来二爷爷说得对,九狱九泉的这汪浑水,确实不是我所能探出深浅的。   等到身体恢复了一些,我站起身来到铁门上的窗口,望外瞧,虽然依旧瞧不见任何人影,可也难保门口就站着聻族守卫,我想唤卫君瑶的名字,让她知道我也在这,但考虑了半天,终究是放弃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不断地被这些人提到大堂问审,然后被水火棍打至昏死再抬回来,久而久之,我渐渐发现,在疯圣人手下淬炼凝固的残魂,已经愈发的不稳,再这样下去,离着魂飞湮灭也就不远了。   第八次提审,蟒袍男子早已对我失去了耐心,一押到堂上便被打跪在地,冷冷地盯着我说:“今天你要是再不招,就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   我惨笑一声,“说与不说无非就是死在牢里和死在牢外的区别,与其死在外面,倒不如让他们两个姓聻的斗个痛快,也不枉我白死不是?”   “看俩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本官作对了。”   蟒袍男子冷喝一声,“把她给我带上来!”   我一个激灵,她?   铁链的拖动声在身后蓦的响起,我错愕地转过头,就看见卫君瑶被镣铐死死锁住,亦步亦趋地朝着大堂里走了进来。   卫君瑶垂着头,踉踉跄跄地来到我身边,在看到我的一瞬间,萎靡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可是也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恢复如常,低声道:“见过葛大人。”   我完全看不明白了,目瞪口呆地盯着卫君瑶,耳边厢就听葛大人说:“白小乙和卫君瑶,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本官早有耳闻,十三世怨侣,可谓是天嫉神妒,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的女人替自己受刑,是什么滋味!”   怒吼过后,空气中波澜震荡,一道道胳膊粗的血印瞬间在卫君瑶的后背上出现,我看红了眼睛,大喊不要,可是卫君瑶却在棍棒夹击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咬着牙道:“负心之辈,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轰!”   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我整个人浑身一震,喃喃地盯着卫君瑶,张开口想要问他为什么,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色的液体,几乎在身前成了一道黑雾。   我摇摇欲坠地望着卫君瑶,看着她在水火棍下较弱不堪的身躯,苍白的脸色,眼中竟有一丝哀伤,还有一丝绝望。   “我说了。”卫君瑶口吐鲜血,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永远!”   棍声雷动,凄凉天地,这美如画的女子,与我静静相望。   那哀怨如死的眼神,仿佛昨夜的凄凉,那是一种痛,深深入了骨髓,深深入了灵魂。   我忽然笑了笑,带着一份哀伤和心思,十指深深嵌入肉中,如一颗被千刀万剐的杏树,直直栽倒了在了地上。   “三里河途两茫茫,青舟丈,少年郎……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吴山望……”   我泪流面面地从梦中惊醒,快速地翻起身,双手扒在窗户的铁条上,一遍遍呼喊着卫君瑶的名字,可是喊了半天,就听见门口凭空有人在说:“别喊了,那女人留着无用,已经被带离这里,去零雨城了。”   零雨城?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喊:“她什么时候走的,去零雨城干什么?”   “这我哪知道去,只不过听说她是自己要求去的,说不愿跟你关在同一个屋檐下,要是不同意,她就自断命格,谁也拦不住。”   我闻言浑身一软,如丧考妣地摊瘫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他一句话给抽空,空洞地看着牢房,随即放声大笑,将喉咙笑的嘶哑,笑的双目流泪,一直笑到残魂波动不止,那久违的嗜杀之情和莫名的力量涌动再度袭上心头,便停止了笑声,淡淡说:“告诉那个葛大人,就说,我招!”   话音落罢没多久,铁连声入耳,铁门也被打开,我缓缓站起了身,伸出手让他把镣铐给我锁上,一步步跟着面前那个看不见的人重新回到了大堂里,盯着蟒袍男子说:“聻离说过,只要我把那人供出来,就会放了我,是吧?”   蟒袍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点头说:“没错,本官以性命担保,绝对会送你安然出狱。”   “好!”我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看向两边的众人,摇摇头道:“事关重大,你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不行!”   为等我话音落地,身旁的朱袍男子当即否决,“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才需要我等亲自作证,负责谁也不敢保证你说的话是否当真。”   我见那蟒袍男子同样也面露难色,笑了笑说:“要不这样,我当着他们的面将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告知于你,然后你再说给他们,当场验明真假,如何?”   蟒袍男子沉默了,其他众人也低眉不语,我见状笑了笑,“如果连这都不行,那你们还是把我送回去吧,我看有些人不顺眼,只要他在这,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说着正要转身离开,耳听得身后一声“慢!”   我停下脚步,就听蟒袍男子压低了声音说:“让白家小子先说,说完之后各位大人再做定夺,如何?”   四周依旧一片沉默,我撇过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可随机就见那朱袍老者捋了捋胡须,道:“时间紧迫,不妨一试,不过待会儿葛大人可要一个字不漏的都告诉我等,否则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蟒袍男子面色一冷,“我是主审官,就算交差,也轮不到你们。”   说罢看向我道:“白家小子有什么话,不妨靠前一叙。”   我点点头,转过身缓缓踏着步子来到伏案前,朝着蟒袍男子探出脑袋,随即冲他勾了勾手,那男子踟蹰地站起身,也将脸贴了过来,正聚精会神要听的时候,我笑了,将嘴凑到他耳边道:“邪影十三,看你的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越狱   蟒袍男子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一僵,“邪影十三?”   我呵呵笑了笑,抬起被阴寒势镣铐束缚的双手,伸出手指点在他的背后,说:“就在你后面。”   大堂内火光正盛,堂下数十名朱袍官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和蟒袍男子,却忽略了在地面上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正在呈狰狞扭曲的趋势,缓缓延伸在蟒袍男子的身后,像树根一样盘在了他的身上,在蟒袍男子错愕转头的一瞬间,影子缠在了脖颈,钻进了身体。   蟒袍男子最后的一个动作停顿,眼中的颜色却闪过一抹黝黑,继而转过了身,瞪大了眼睛盯着下方的堂官,刚刚张开嘴,整个身体宛如被引爆的炸弹,却又悄无声息,化作了蹦碎的泡影,消散于无形之中。   场面异常的安静,在一众堂官的目瞪口呆中,邪十三已经贴着地面游到为首的堂官脚下,那名堂官也幡然醒悟,大喝了一声“有鬼!”整个屋子里平地刮起了一阵阴风,火光消逝,连带着数十位堂官,也消失不见了。   “大胆白小乙,勾结聻渐,杀害九泉府命官,其罪当诛!”   一声冰冷的怒喝在黑暗吞噬的瞬间陡然在耳边炸响,我蓦然转过头,感觉着空气中那道猛烈的波动,嘴角一笑,将被阴寒石镣铐束缚着的双手瞬间抬起,无形的水火棍从四面八方砸下,打在身上,落向了手中的镣铐。   这一次的水火棍来势较之前更为凶猛,似乎是想要将我直接一棍杖毙,我挺直了身躯,顶着巨力岿然不倒,在镣铐被砸碎的一瞬间,身子蓦的超前一窜,右手高举,大喝一声“剑来!”   剑鸣冲天,沧淮直化作一道疾驰的闪电撕裂了空气,洞穿层层石墙,稳稳落在了掌心。   一笑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三千年!   手中的沧淮火焰燃烧,幽幽泛着蓝色光火的剑刃照亮的黑暗的大堂,邪十三化作一道人形黑影矗立在跟前,猩红的双眼如同跳跃的鬼火,冷冷扫过四周,又一阵空气波动,可是邪十三已经抢在了水火棍落下之前身体陡然扩散,融入周遭的黑暗,声声惨叫声凄厉,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邪魔当道,格杀勿论!”   空气中,漫天的杀气凛冽,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便是团团巨大的血雾在眼前弥漫,隆隆卷起,如洪流般竟化作一杆暗淡的巨大红矛,携着对杀戮的渴望,直接就冲着面门窜了过来。   一寸,一寸,又一寸。   我攥紧了手中的剑柄,迎着红矛抬手便刺,只是一个瞬间,剑锋抵在了矛尖,磅礴如山倒的威压让我仿佛再一次身临对上白南远破天一剑的那一刻,雪白的沧淮顶不住压力开始变得扭曲,撇成了弯弓,耀眼的火花在剑锋处绽放,眼看着就不堪一击即便断裂,但宝剑有灵,虽敌万军,可宁弯不断!   “啊!!!”   我大吼了一声,同时将另一只手也攥在了剑柄之上,拼尽了全力将剑锋再度推进,沧淮剑刃刚刚黯淡下去的火光也陡然喷发,优雅的沧淮此刻便如那无上邪神,张牙舞爪,带着无尽杀意,一点的一点地碾碎了红矛的锋刃,继而剑柄脱手,长贯如虹,将红矛一分为二,剑影闪烁,厉啸冲天而起,红蓝相间的火焰激烈闪烁,在黑暗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重新回到了掌中。   “让沧淮引路,快离开这个地方!”   邪十三低吼了一声,我应声将沧淮再度甩出,沧淮剑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如同指路明灯,离开大堂,快速地朝着远方飞去。   酆都狱内晦暗无光,沿途跑过,似乎没有人知道方才在大堂里发生的一切,那不绝于耳的训斥声也消失于无形,可是心里的不安却在随着离狱门的靠近而变得愈发强烈,邪十三已经化作我的影子尾随在脚下,仿佛和我想的一样,低声道:“我在想,如果你逃出狱门,聻离会不会就可以以越狱的罪名名正言顺地将你拿下,而不再顾忌聻渐的态度。”   “可是他抓我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供出聻渐背离九泉府的证词,这样闹下去,对他的计划没有任何好处。”我便跑便说道。   “抓你到这里是他个人行为,可不管什么理由,你杀害提审官,然后越狱,就什么也说不清了,他能就地处死你。”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已经回到了一开始遇见那朱袍男子的位置,低声说:“那怎么办,照你这意思,我还不能出去了?”   “那得看聻渐会不会出手帮你。”   “什么意思?”我不解道。   “据我所知,律刑司下只对提审犯人和问刑羁押负责,而无论是监狱里的典狱长还是守卫,都归九泉兵马司和十狱邢司共同掌管,可是自从咱们进酆都狱开始,只有狱卒和提审官,却没有看见一个阴兵和典狱长,我推测是聻渐调走了守军,或者说这些守军依旧还在狱里,只是没有出手抓你罢了。”   我闻言微惊,可反映过来却说:“我不相信聻渐会在这个时候就因为我跟聻离公然翻脸,先别管这么多,咱们必须得出去,我要赶在卫君瑶被押进零雨城之前,将她救出来。”   “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打算救她?”   “她就是杀了我,我还是要救她!”   跟着沧淮来到了大狱门口,淡淡的火光照亮四周,我攥着剑微微想尝试推动狱门,可是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靠近,瞬间转过身,就见一名穿着黑甲的战士单膝跪在水里,压低了声音说:“大人请随我来。”   说罢站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我凛了凛神,就听邪十三说:“这才是酆都狱的守军,跟他去,估计是聻渐安排他来接应你的。”   闻言顺着战士消失的方向追去,一路经过,才发现是在顺着冗长的台阶不断往上走,而那名战士也不说话,闷头直跑,一直跑到头前无路,那人才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堵石墙,那名将士半个身子都抵在石墙上,转过头看着我说:“白大人,属下待会儿打开石墙后,您要抓紧时间出去,否则等水势加大灌入,可就出不去了。”   我点点,随即就见他身子开始发力,此人身躯一般,可面前石墙足有数丈之高,在他的拼命推动下,竟开始慢慢晃动,顶开了一道口子,磅礴的水流顺势灌入,我赶紧两步来到切近,在墙缝足够容纳一人侧身进出时,道了声谢,便顶着水势,一头钻了出去。   石墙在我离开的瞬间像是有弹性地合拢关实,我玩了命地朝着水面上游,等到脑袋离开水面的一刹那,眼前像是被乌云笼罩,却在适应了光线后,发现这些乌云,全都是一艘艘飘着“聻”字的战船。   数十艘战船形成一个合围圈将我围在中间,无数皮甲持枪的战士站在船头,可是在他们的身上,却都无一例外地印着一个鲜红的“刑”字。   “是律刑司的兵,看来聻渐把你放弃了。”   听了邪十三的话,我轻轻吸了口气,身体保持浮在水面,目光扫过,淡淡道:“聻离呢?”   风从耳边刮过,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没人说话,却有一艘小船从战船群中缓缓划过,来至面前,船上只站着一人,宽大的斗篷将身体遮的严严实实,可是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来看,这个人,是聻离。 第四百六十二章 成圣   “你是在等聻渐来救你么?”   聻离淡淡说道。   我没有回答,扒着船沿翻身上了船,拿手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说:“你和聻渐之间的争斗,我不想参与。”   “可你已经身在其中,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没没容易。”聻离道。   我看着聻离淡然说:“那你开个条件吧。”   “吴山公主此刻应该已经被押进了零雨城,你想救出她,就只能和我合作。”   “怎么合作?”   “去见九世恶僧,将聻渐跟你所说过的话完整说重复一遍,我可以向府主求情,放她一条生路。”聻离淡然道。   我笑道:“可我说的,他就能相信?”   聻离也跟着笑了,“信。”   我又看了一眼四周的战船,叹气说:“跟他开出的条件,你这个着实没什么吸引力啊。”   “可谈条件,也得看在什么地方谈。”聻离道。   “排挤聻渐对你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也想成圣?”我问道。   聻离笑。   “还是说你想排除异己,去当九泉府的府主?”   聻离摇摇头,“九泉府的事情你不用关心,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去做,你和吴山公主,都可以全身而退。”   我闻言伸了个懒腰,颇有自嘲地说:“想不到我白小乙能有今天,两个杀父仇人站在我面前跟我谈合作,我要是答应了你,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大丈夫何惧他人之言,这是是你唯一和九泉府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不然我将你亲自押往九泉府,到时在一个真正的活圣人面前,你说与不说,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点点头,目光盯着聻离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呢?”   “走了。”聻离说:“估计是追着押解吴山公主的囚船去了,我早就在船里面布好了埋伏,估计这会儿已经和吴山公主一起被关进了零雨城,只等你一句话,就能将他们放出来。”   “怎么样,一人不够现在换做三人,他们以后的旦夕祸福,可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我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想了半天,随即叹了一声,“可是,我估计今天带不走我。”   “为什么?”聻离微微诧异。   我呵呵一笑,“因为你那死对头,已经来了。”   就在我跟聻离说话的间隙,数十艘较面前这些船只大上数倍不止的巨大型战船已经如同乌云压境般将众人给围了起来,船上飘着大大的“九”字旌旗,无数肃杀的战士沿着两船接体处涌了下来,面对面地将原有的那些守卫挤到了一边,插枪凝视,俨然已经完全接手了河面的控制权。   聻离侧过身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斗篷里发出一声冷笑,紧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看来聻渐宁可跟聻离翻脸,也不愿意放过你这条大鱼啊。”邪十三在脑海中感叹。   我皱着眉,不解道:“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们找我,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审判。”   邪十三悠悠地叹了一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杀魔成圣应该远没有想的一刀毙命那么简单,魔之所以被称作是魔,皆因逆天而生,荼毒生灵才被成为魔,而圣人的出现,则是以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为己任,无自我常心,以百姓心为自心,破开生灵心魔,荡尽世间一切的妖邪,说到底,就是要除掉大魔,方能成圣。”   “连你也认定我就是当世的大魔?”我轻叹道。   “噬魂从古至今都是圣人和大魔特有的手段,而大魔天生具备,而凡人则需要彻底完成脱身成圣才能领悟,你既不是圣人,那除了大魔,还能是是什么?”   邪十三问的我哑口无言,并接着说:“而且你吞噬白南远残魂时,那聻离就在不远处看的真真切切,否则以他半圣的修为,即便是你拥有噬魂之能,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将你半路打断,救下白南远,而他之所以放任你这么做,就是想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大魔,现在的他证据确凿,但凭我推测,应该还有告诉任何人这个消息,而之所以想方设法的针对聻渐,估计也是发觉了聻渐在跟你亲近,误以为他也知道了你的身份,才会不惜一切手段,想要将聻渐铲掉而后快,但他们两个都同为半圣,真正打起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所以才会借你的手,让九世恶僧出面,毕竟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即便是无限于接近圣人,那也是蝼蚁。”   我闻言骇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想了想,依旧不解道:“那他直接杀我便是,又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圈子,你刚说的审判,到底是什么意思?”   “审判是为了将你是大魔的身份公布于众,来骗取世间的功德。”   “功德?”我皱了皱眉,“什么功德?”   “自古成圣除了要杀死大魔之外,自身实力的提升也只有两种,一种是以力证道,另一种则是斩三尸证道,这个道,就是所谓的圣道,更是天道的一种,可无论是以力证道还是斩三尸,都需要大量的法力,方可得证元始,但随着黄河千年之战的结束,诸方大能相继陨落,许多修炼功法也随之失传,世人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修炼方法,久而久之,就有人找到了一种新的证道途径,就是以功德证道。”   “功德证道……”我听完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了草王,半个观音,还有许多突破上灵限制位列仙班的天灵,无论这些天灵修炼到了何种地步,到最后都不约而同的走上了一条路,开香堂,建寺庙。   其举无非就是想要得到世人的供奉,妄图突破现有的大道限制,化身为陆地神仙之流,莫非这也是功德证道的一种?   见我低眉不语,邪十三缓了缓说动:“自从公开处决你爹之后,九世恶僧所统领的九泉府可以当称为威加四海,万民臣服,而据我所知,在此之前,普天之下并没有任何一个真正的圣人存在,可现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斩了你爹,得到了万民敬仰,他九世恶僧才从半圣突破到了圣人境,这也就能说通,那聻离为什么放着你杀,非要你认罪画押,一是为了铲除聻渐,二就是想走九世恶僧的老路,一举成圣!”   我闻言骇然,震惊道:“九世恶僧,真的圣人?”   “未必。”邪十三沉吟说:“如果他真的圣人,就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想要入主黄河古道,毕竟对于圣人而言,开天辟地,再创乾坤是他们拿手的本领,就拿黄河古道来说,就曾有人传言,这古道是上古某位大圣所开辟出来的一片新的天地,估计他九世恶僧之所以对古道如此虎视眈眈,就是想要挖掘古道的秘密,找到真正能成圣的方法。”   “黄河胆!”   我脑子嗡的一样,哆哆嗦嗦说:“会不会这个黄河胆,就是成为黄河胆的关键?”   邪十三沉声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将大魔审判继而公开处死只是到目前为止流传至今的一种传说,那九世恶僧无限于接近圣人已不知多少岁月,怕是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别的什么成圣的秘密,才会如此觊觎古道的世界,不光是他,也有可能你们白家包括你爷爷那些隐世的先者也都察觉到了这个秘密,才会蛰伏多年,只等天机出现,争夺成圣的机会,而现在天机到了,天地万物才会变得如此不安,毕竟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至此天机出现,恐怕真正的大乱,才刚刚开始。” 第四百六十三章 没她无我,没我无她   “或许九世恶僧非要入主古道不可的原因,就是为了红鲤。”我喃喃道。   “或许吧,但眼下最关键的不适聻离,不是聻渐,更不是九世恶僧。”邪十三低声道。   “那是谁?”   “季宗卜!”   邪十三一字一句说道:“脱身成圣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创立教派,教化众生,现如今排教落在了你大哥的手中,也就相当于落在了季宗卜手上,季宗卜身为半圣,又活了千年,对于成圣的理解未必就比九世恶僧差上多少,九世恶僧靠着九泉府博得九狱九泉无数阴魂的供奉,而季宗卜现如今手上除了有排教之外,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东西,也被他夺了去。”   “分水剑!”我咬着牙说。   “不错。”邪十三冷声道:“大禹身为上古大圣之一,所携带的贴身配剑自不是凡物,而且很有可能,想要靠杀死大魔成圣这一方法中的必要一环,便是要请出‘尚方宝剑’杀魔,才会被天道认可,这就跟古代必须要用特定之物斩特定之人是同一个道理,想当初刘邦斩韩信,朱由检斩袁崇焕,都非问天匕首所不能杀,这也就是说,圣人杀魔,实际上就是替天行道,而分水剑,就是天道特赐的尚方宝剑,用它来杀魔,方可得到天道认同,一举成圣!”   随着邪十三的话,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那季宗卜从一开始出现在三岔湾,然后将我带走,岂不是一直都在步步为营,等的,就是今天这个天机。   “排教在三道湾渡人不计岁月,所化教徒也更不知道多少,虽然远不及九狱九泉阴魂之众,但说到底也是在做替天行道之事,现如今季宗卜既控制了排教,又取得了分水剑,我估计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你,对于你的来历他不可能不清楚,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一定要避开季宗卜和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任何人,否则一旦落在他的手上,你的下场,怕是要比在九泉府还要惨!”   “可是以他的实力,想要去我性命,我怎么能有实力阻挡?”我苦笑道。   “是时候去请出那些白家先者了。”邪十三说:“让他们替你做马前卒,来阻挡季宗卜的杀戮。”   “可是他们对我的底细更加了解,既然蛰伏了这么多年只为等天机出现,我现在去找他们,岂不是羊入虎口?”   “其实不然,现如今成圣的筹码基本上都握在季宗卜一人手上,他们在拿到足够的筹码之前非但不会伤害你,反而会想方设法的保护你,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就此落入他人之手,所以不用担心,请出白家先者,只要你利用得当,他们定会为你保驾护航。”   说到这里,邪十三沉吟了片刻说:“而且根据聻渐之前说教你,让你引白家先者去晾尸崖的那句话来看,我估计这些人的手中肯定也掌握着一部分成圣的秘密,或许那个英子也是聻渐手中除你之外的成圣筹码,但不管怎么样,现如今局势已然逐渐明朗,虽然以你现在的力量这些人当中任何一个你都无法扳倒,但是你要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学会借力打力,让他们去自相残杀,毕竟无论他们手中掌握了什么,最终都需要将你审判处决才能完成化身成圣的最后一步,要曲中求直,让他们狗咬狗,咬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你再出手,一举将他们全部铲除,到那个时候,何愁大业不成?”   “还有,你不要怪吴山公主,我能感觉到她之所以当时能对你说出那番话,是因为害怕提审的那些人拿她为要挟,迫使你供出和聻渐的关系,否则也不会就此匆匆离开酆都狱前往零雨城,这个女人你一定要保护好,不要让她出任何意外,我的存在被天地所不容,不能次次都出来帮你解决难题,可她不一样,你们两个是十三世怨侣,注定生死不离,就连天道也无法拆散,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你白小乙能踏云称帝,那个吴山公主必定将是助你扶摇直上之人,没你无她,没她更没你!”   “卫君瑶……”我呢喃地张开了口,脑海中那深深的话语,再度轻轻回响。   “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   二人说话的时候,律刑司的战船已经逐渐朝着远处驶离,只剩下聻渐九泉兵马司的船只还留在原河面上,我转过头,瞧见聻渐依旧黑袍罩身,站在船头静静地看我,便缓过神,清了清嗓子笑道:“来的还真及时。”   聻渐道:“阮青已经被我救下了,吴山公主因为有律刑司的批文,我不能随意带走,只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即便是在零雨城,也没人能动她一根毫毛。”   我摇摇头,“公主被押解进零雨城,也就是说你之前允诺我的条件作废,还有什么可以继续合作的?”   聻渐站在船头许久都没有开口,到最后,轻哼了一声说:“你去找人,我去救人,总可以了吧?”   “你救人,从零雨城?”我冷笑道。   “有何不可?”聻渐道:“你信不过我?”   我点点头,“信不过。”   “为何?我都不惜跟聻离摊牌都要救你,你还信不过我?”   “因为你完全有能力可以不让公主被押进零雨城,现在才出现,是不是有点投石问路,欲盖弥彰的感觉?”我淡然道。   “投石问路。”我能看见聻渐被遮在斗篷下的身体微微颤动,“现在有些话我还不能跟你就这么讲这么清楚,我之所以不救吴山公主,是因为你没有发现,在她的身边,少了个人么?”   我微微一愣,“你是说季宗卜?”   “看来你还没有傻到一定的程度,在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之前,对于吴山公主来说,我九泉府的零雨城才是最佳的藏身之地,否则以公主的冰雪聪明,又怎么会自动要求去那个地方,你就没有想过么,而且就包括被关进酆都狱,也是她自己引来的阴军,她之所以这么做,我想你不会猜不到吧?”   “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待在大牢里。”我深深吸了口气说:“晾尸崖,在我将白家先者带到约定的地方之前,我要你亲自送她去三岔湾,否则就此免谈。”   聻渐犹豫了,我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目光淡淡在我身上一扫而过,继而笑道:“你莫不是怕想借白家先者的手,来对付我吧?”   “你怕了。”我淡淡道。   聻渐不置可否地说:“现在这个时候,由不得我万事不多加小心,三岔湾我就不去了,等你将白家先者说服,可以去河边的废弃渡口,到时我自会亲自带着人交到你手上,你觉得如何?”   我点点头,“渡口见。”   聻渐带着战船离去,所露出的空荡水面上,二爷爷撑着乌篷船出现在视线当中,阮青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我垂眼说:“抱歉。”   我笑着摇了摇头,纵身跃到乌篷船上,站在二爷爷的身边,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发现他先前的冷漠稍有缓解,想了想,说:“我有我的苦衷。”   二爷爷摆摆手,没有接我的话,一边撑动着手上的船蒿将小船逆流划行,一边淡淡说:“见到白老鬼之后,替我捎句话。”   “什么话?”   “晾尸崖不能去,锁河大阵也没用了,让那些苦命的人尘归尘,土归土,早点安歇吧。”   我诧异地看着二爷爷,而他也侧过脸,深深地看着我说:“你娘就在晾尸崖等他,他要是去了,触动了因果,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四百六十四章 雪中旧人   “我,我娘在晾尸崖?”   时隔这么久,再度听见我娘的消息,我嗓子眼里就跟扎了根针一样,喃喃地看着二爷爷说:“她怎么会在那,又为什么要对付我爷爷?”   二爷爷将头转了过去,淡淡说:“有什么话,你还是见过你爷爷之后再问吧。”   “我真的能再见到我爷爷?”我激动道。   “嗯。”   乌篷船载着三人行驶在浩瀚如海的九狱九泉,水中挣扎的阴魂我已经看的麻木,倒是阮青的脸上微微有些激动,我没有问她,但可以猜到,估计对于她来说,上次回到人间,可能是数百年甚至是千年前的事了吧。   “二爷爷,金小发现在怎么样了。”   船行至拐弯处,我想起上次和金小发见面的场景,忍不住开口问道。   “亿万冤魂受灾,我怎么会单独记得他的下落。”   二爷爷语气不善,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灾后的九狱九泉分不清方向,更辨别不了位置,孤舟偏行至一汪在流淌河流中的死水时,二爷爷止住了船行说:到了。   这一片水域波澜不惊,翻滚的河水像是有意识地避开这里,并且水流清澈,站在船上看,还能瞧见一些红色的鲤鱼在水下缓缓游动,和周围浑浊的河水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极为不协调。   “不管你这次去三岔湾怎么样,以后以后都不要再蹚九泉府这滩浑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二爷爷把话说完,抬起脚轻轻跺在了船板,看似无意的一个动作,整支船却开始左右剧烈摇晃,就仿佛被巨浪推动,我和阮青身形不稳,齐齐落下了水。   清水里的鲤鱼收到了惊吓,飞快似打着圈的乱窜,我和阮青在落水后第一时间翻了个身,绕过鱼群游向水底,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波动水流的手掌不经意接触到这些红色鲤鱼时,我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红鲤。   但这个念想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赶等反应过来,一股庞大的水流搅着身体直接就窜到了河底,再经过漫长的暗流涌动,脑袋蓦的浮出水面,却没有见到阳光,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鹅毛大雪。   每年的冬季都是大部分黄河流域的枯水期,上游冰封冻河,下游河水枯竭,漫天的大雪将河床铺成了一片肃白,我从水洼里翻出身,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风雪中,却听得身后“哗啦”一声,阮青的脑袋也浮出水面,喃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水花四溅,阮青的身子在水中一跃而起,稳稳落在雪地中,脚踩着积雪的“扑簌”声,听起来格外的舒服。   二人在河床中停留了片刻,找到了去三岔湾的路,便踩着厚重的积雪上岸,一路走到三岔湾,三岔湾依旧死一般的寂静,茫茫的冰雪荡去了死气,也遮掩住了斑驳的墙壁上被洪水冲刷的痕迹,漫天肃杀和冷清扑面,不由得暗叹了口气,折身朝着爷爷的老宅走了过去。   “有人来过。”   站在爷爷老宅的院门口,阮青盯着一趟从外到院内的脚印,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心中隐隐开始愈发的激动,直接推开门,迈步跨入院中,刚喊出一个“爷”字,就看见眼前的房门洞敞,屋内省着一堆火,火堆上架着个铁壶,旁边坐着个人,是姚半仙。   姚半仙身上的袄子已经破的露出了泛黄的棉花,悠悠地围在火堆旁,看见我站在院子里,叹了口气说:“进来暖暖吧。”   跟阮青一同走进堂屋,才发现屋子里被白色的墙漆重新粉刷过,除了老旧的桌椅,又新添了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破烂的棉被,应该是姚半仙住在了这里。   “坐吧。”   姚半仙从屁股下面抽出一张毛巾握在手里取下了烧开的水壶,放在地上,又拎起一坛紫砂罐挂在上面,罐子里盛着肉汤,不大会儿的功夫,香气四溢,肉味弥漫。   我闻着久违的饭菜香,不知为何,眼眶一红,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残魂不用进食,多久没有吃过肉了?”姚半仙拿勺子搅拌着肉汤问道。   我咬着嘴唇摇摇头,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姚半仙说:“我爷爷还好么?”   “好的很呐。”姚半仙笑笑,“不过你这一回来,怕是好日子也到头了。”   我微微一怔,转头看了眼阮青,才发现她这一路似乎被冻得不行,过着湿漉漉的裙子紧靠在火堆上,不停地打着哆嗦。   “你,你怕冷?”我诧异道。   阮青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是残魂,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不怕冷。”   我听完幡然醒悟,残魂可以感知温度却感觉不到温度给身体带来的感知,而阮青虽然是古道中人,但不管经历多少轮回,修为再高,却是实打实的肉身,怕冷也在情理之中。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余光里姚半仙已经颠着勺在嘴里咂摸着汤的味道,然后眯着眼睛发出一声长叹,“好啊,想不到我这破宅子里还有能让堂堂朔方城城主羡慕的东西,看来古人常说,华屋万间,夜卧不过五尺;纵有卧榻三千,只得一席安寝,诚不欺我老头子啊。”   “你都知道了。”我闻言说道。   姚半仙又喝了口汤,哼了一声说:“你在那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那我爷爷呢,他也知道了?”   姚半仙一听脸上恢复了正色,将汤勺放进了壶里,拍了拍手说:“你爷爷一直在关心你的事情,知道你这次来肯定是受人指使,但也知道有些事情靠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现在正在和你们白家的那些长辈商量对策,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找你。”   “白家先者真的在这里。”我喃喃道。   “不光是白家先者,还有一些人也都在这,等老头子把肉吃完,或许你爷爷就该到了,到时将你引荐给他们,就算是正式白家见面,成为白家的一份子了。”   姚半仙说着又拿起勺子在罐子里舀了一大块肥肉送进嘴里,吃的油腻肉翻,可瞥向我的眼神也难以察觉地露出一丝诡笑,“怎么,加入白家,你不高兴?”   我冷笑道:“他们白家不是不认我么,怎么这个时候又要承认我是白家的一份子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阮青在一旁捅了下我的胳膊,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姚半仙,等着他给我答案。   姚半仙即为享受地讲嘴里的肥肉嚼烂咽了下去,又从身后摸出一个酒壶灌了几口,说:“管他为了什么,这些白家先者的实力不低,当中更是有几个半圣,在这种紧要关头认你,当然是天大的好事,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可没什么兴趣。”我撇了撇嘴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他们想干什么我很清楚,而且我也不认为我爷爷会答应我让我认了白家,从今往后成为白家门人。”   “你当真?”姚半仙阴笑道。   “二娃子,怎么跟姚爷爷说话呢!”   一声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从门外蓦的想起,我整个人浑身一怔,表情僵在脸上,僵硬地转过头,就看见在门口的风雪中,一位垂垂老者盯着风霜站在那里,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可是脸上的肌肤,却如同枯木,再也没有丝毫的生机。   “爷!”   我腾地站起身,冲着门外就跑,爷爷站在那里,虽然面色冷峻,可眼中散发出的弄弄慈意,却足以将冰雪融化,让百物复苏。 第四百六十五章 白家三祖   “都当城主了,怎么还这么没有出息!”   将身子深深地陷在爷爷宽广的胸膛里,爷爷宠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受苦了,二娃子。”   泪水在这句话中绝地,哽咽地无法出声,半晌的功夫,爷爷才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开,拍了拍肩头说:“走,进屋再说。”   重新回到屋子里,姚半仙继续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阮青站起了身子要给爷爷让座,却被爷爷拦下,满意地点点头,“你叫阮青?”   阮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声道:“正是。”   “好啊,离着半圣只差一步,以后小乙的身边离不开像你这种非但实力独步,心思也更加过人的朋友,有你在她身边,我也放心多了。”   这些非但阮青吃惊,就连我也跟着惊讶不已,阮青的实力竟然接近半圣,而爷爷居然能一眼洞穿,这不由得让我开始产生怀疑,爷爷究竟是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   像是察觉了我的心思,爷爷看着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悠悠地坐在我方才的凳子上,盯着姚半仙说:“天天吃这么多肥肉,也不怕哪天脑溢血猝死,在这地方,可连个给你收尸都人都没有。”   姚半仙嘴里依旧嚼着肉,满口含糊地说:“死怕什么,现在九狱九泉自顾不暇,死了也不用担心引渡人,继续留在三岔湾,继续吃肉,再说不还有你罩着么,看谁敢收我!”   爷爷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似乎对他这个样子早已习以为常,随后又将目光落向了我说:“怎么样,当城主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我依旧没有从和爷爷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傻笑,倒是阮青看了我一眼,接茬道:“朔方城虽经历大乱,但白大人治军有方,一切城内秩序都已经恢复正常,老爷子不必多虑。”   爷爷看向阮青点了点头,随即沉吟道:“姑娘在凤楼经营这么多年,对那个人怎么看?”   爷爷一句话将我从迷离中震醒,同时目光转向阮青,就发现连她的脸色也都是变了三变,咬了咬嘴唇说:“野心有余,而谋事不足。”   我闻言惊骇,这还是头一次在阮青的嘴里听见对那个人负面的评价,可是爷爷却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连你都能看穿的地方他却看不明白,注定要被大浪淘沙,消失在历史的红尘啊。”   见阮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我急忙岔开话题,“爷爷,你当初不是被白家驱逐出门的么,现在怎么又和他们在一起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爷爷目光盯着升腾的火焰,淡淡说道:“乱世初现端倪,连季宗卜这种人都开始拉帮结派,快速拉拢属于自己的势力,你总不能让爷爷就这么光杆司令一个,去和整个九泉府对抗吧?”   我闻言点了点头,纵使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碍于姚半仙和阮青在场不便开口,爷爷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从姚半仙嘴中度过汤勺说:“别吃了,那边的人都在等,先带小乙过去见见面吧。”   姚半仙瞪了爷爷一眼,但还是拍了拍屁股站起身,阮青见状也要跟着一起,却被他拦下说:“姑娘在这暖和暖和吧,我们去去就回。”   “我看这姑娘机灵,就让她一起去吧。”   阮青一听话,急忙站起身朝着爷爷朝外走,剩下姚半仙脸上的肉抽了抽,一叹气,也负着手离开了堂屋。   外面的雪不是何时变得愈加猛烈,走在路上逆风前行直接给刮的睁不开眼睛,我看着阮青穿着一身薄衫在风雪中被冻得不停地打哆嗦,走上前本想劝她回去,可是她还没说话,爷爷却不同意,径直迈步往前走,我看着路,发现众人所走的方向,是冲着老村长的院子去的。   虽是暴雪天,老村长的院子门口却站着两个浑身基本上都快被雪给盖满了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持刀而立,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松懈,见我们到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转身亲自推开院门,一人留守,另一人领着我们踏进了院子,一直来到正厅前,才微微欠身,手上做了个请的收视,就转身离去了。   爷爷走在最前面,径直推开房门,拍了拍肩头的雪带着三人迈步踏进房屋,一进门,就见在正堂之上,摆了三把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三位发须花白的老者,看不出彼此间年龄的差距,但是脸上无不挂着冷漠,见有人进屋,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倒是爷爷率先开口说:“太爷,人来了。”   “来了怎么不知道叫人啊?”左手边的老者淡淡开口道。   我见势皱了皱眉,从一进门的时候邪十三就告诉我说面前的这三个老头都是半圣修为,而且坐在正中间的那个更是无限于接近圣人之境的实力,可是不管他们是半圣还是圣人,就凭这副对待爷爷和我们的态度,让我着实没什么好感。   见我不说话,爷爷转过头说:“还不见过三位祖宗?”   我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哦”了一声,便往前挪了两步,淡淡道:“见过祖宗。”   “白老鬼,你的孙子,就是这么没有教养吗?”左手边的那个老头冷哼了一声,“难怪当初会被白家逐出家门,没有礼数的东西,也配称是我白家门人?”   我当时火噌地就窜上了脑门,正要发作,就听身边的爷爷咳了一声,说:“小乙是第一次见三位太爷,还分不太清楚,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我教他就是了。”   说着转过头,对我挨个解释说:“这是你三位祖宗,都是活了千年岁数的人了,不许没有礼貌,听明白了吗?”   我无奈地点点头,重新说道:“小乙见过大祖宗,二祖宗,还有三祖宗。”   坐在左手边的那个老头是三祖宗,听完之后,哼了一声不再开口,而这个时候,二祖宗轻咳了一声说:“听说小乙现在是朔方城城主,不知什么时候将朔方城移交给我白家掌管啊?”   我一听,顿时眉头就拧在了一起,可看着爷爷会以的眼神,强压下怒火说:“小乙斗胆问二祖宗,交给白家谁掌管?”   二祖宗道:“当然是白南风了,白南风年轻有为,论实力是当今白家门下的翘楚,论辈分你还得交他一声太爷爷,于情于理,接手朔方城,都不存在什么问题。”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知道朔方城的大门往哪开么?”我冷笑道。   “混账!”二祖宗眼睛一瞪,“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你都不及白南风的百分之一,让他接手朔方城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再说我们还没有承认你是白家后人呢,怎么,现在就要和祖宗叫板么?”   “这个白南风,会不会和你杀死的那个白南远有什么关系?”阮青这个时候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白南风……白南远……   我顿时恍然大悟,笑着看向二祖宗说:“可是我朔方城内还有三十万大军驻守,就这么让他不明不白地去接手城主府,万一手底下那些人不能服众,岂不是要闹笑话?”   二祖宗闻言点点头,沉吟道:“那就让你带他去吧,到时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此人是你太爷爷,朔方城从此易主,不就行了?”   我笑着点点头,“这样最好。” 第四百六十六章 白家的算计   爷爷和姚半仙听完都诧异地转头,看了我一眼,爷爷更像是有些欲言又止,我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后看向二祖宗说:“在此之前,能不能让小乙见一见太爷爷,也好提前交代交接事宜,以防到时乱了手脚。”   二祖宗点点头,“等话问完,自会安排你们两个见面。”   话说到这,已经要进入正题,可是我左右看了看,整间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屁股下面的太师椅外,竟没有一把可以让我们入座的椅子,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爷爷,发现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顿时攥紧了拳头,却按下没有发作。   “听说你在来之前,曾被抓进了酆都狱,是不是有这事?”   屋子内沉寂了片刻,二祖宗开口说道。   “确有此事。”我答道。   “具体的经过,说来听听吧。”   我皱了皱眉,跟阮青对视了一眼,可还没等我开口,就听三祖宗夹着嗓子说:“白老鬼,今天来是找你孙子问话的,怎么还带来个女人过来。”   “此女是小乙的伴侣,今天带她来,也是想让她一并见过各位祖宗,算是认下这门亲事,这是其一。”爷爷欠了欠身子道。   “其二呢?”三祖宗声音蓦的变冷。   爷爷说:“其二就是,此女在古道经营多年,手中掌握着古道中多方面资源和消息,日后会派上大用场。”   在爷爷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当提到阮青手中掌握着古道多方面资源和消息时,这位二祖宗低沉的眼眉中明显闪过一丝欣喜,却又很快遮掩住,点点头沉吟,“古道那边丢了一个白如霜,现在又新增一位,一抵一消,也算是合适。”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二祖宗将白如霜的事情一语带过,心中甚至不解,却又不愿意自己挑起这个话题,就默默地看着他,等待着他下一个问题。   可是不等三祖宗开口,二祖宗淡淡接过了话头,“你当时是怎么被抓紧酆都狱的,又是怎么出来的,还没说呢。”   “九泉府视咱白家为宿敌,早就在九狱九泉布满了眼线等着白家人自投罗网,小乙路过那里被抓,也算是情理之中。”   一直没有开口的大祖宗在这时说话了。   二祖宗脸色变了变,看了眼大祖宗,满脸愠色地将嘴闭上了。   “小乙,今天找你来也没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你来见见我们三个老家伙,以后身为白家人,总不能连三个老头子也不认识,说出去怕人笑话。”   大祖宗说完,二祖宗脸色变了变,道:“就这么认他进我们白家门了?”   “堂堂朔方城城主,人还愿意拱手交出朔方城,你还想怎么样?”大祖宗愠色道。   二祖宗被大祖宗一噎,耸了耸胡子,干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大祖宗将目光收回,淡淡说道:“白家这些年欠了你们不少,但事出有因,天机未现之前,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辛辛苦苦的东躲西藏,自顾不暇,后代子孙也就无从照顾了。”   “不过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瞒你,你也一定有所耳闻,黄河清,圣人现,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过圣人了,不管这个圣人到最后落在哪一方势力,都势必改写历史,会毁灭许多人,也会将一部分人带向巅峰,这个世界已经沉寂了太久了,一旦翻起涛浪,就将会势必可当,冲刷一切,身在其中的人,没有任何退路,不成圣,便成仁。”   大祖宗的言语中夹带着些许沧桑和无奈,仿佛一切事情都是被逼无奈,随波逐流,可是一个能在黑暗中隐忍了千年之人,又怎么是这么简单的被逼无奈就能解释的?   这么多年来我接触过形形色色不少的人,早已明白了话不由心这个道理,对于大祖宗的话,也只是报之一笑,说:“辛苦大祖宗了。”   “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大祖宗呵呵笑道:“你一路赶来也着实辛苦,今天就算是正式见过面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晚上,我会召集已经出世的所有白家后生为你接风洗尘,正式纳你入门,成为白家的一份子!”   我点点头,随后跟着爷爷众人转身离开。   离开后我们又回到了老宅,那堆火还没有灭,姚半仙看着阮青冻得嘴唇发乌,想拿自己的被子给她裹上取暖,可是阮青抬眉瞧了一眼,终究是拒绝了。   “白南远是你杀得吧?”   众人刚在火堆旁入座,爷爷就开口问道。   我说是,可是随即不解道:“为什么那三个什么祖宗,好像对古道那边的事情掌握的不太清楚呢?”   “白家在古道那边只留了个白如霜,现在被你气走了,当然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爷爷说道。   “白如霜……”我喃喃地叹了口气,“不过我感觉他们好像对这个白如霜,也不是很在意,否则怎么会一语带过,不找我问出个究竟呢?”   “所以我才会带着这个妮子。”爷爷拿手指了指阮青说:“这个女人的来历其实他们都十分清楚,这次你们来之前,他们就有意拉拢,而且你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只见到三个半圣么?”   我一愣,“什么意思?白家不止三个半圣?”   爷爷呵呵一笑,“白家的半圣一共有七个,除去一个还在九狱九泉执行任务,来到三岔湾的一共有六位,你今天只看到了三个,还有三人一直都潜伏在村子里,只等吴山公主出现,就瞬间出手,将其毙命!”   “什么!”   我噌地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爷爷,“他们要杀卫君瑶?”   爷爷摆摆手示意我坐下,随即对姚半仙使了个眼色,等姚半仙领会地起身关好了房门,才淡淡说:“大祖宗是个刚愎自用的人,怎么说呢,在他的身边,他可以养几十条狗,却容不下一条狼,而这个吴山公主,就是狼。”   “吴山公主身为古道四大势力之一的主人,其自身实力和手下势力都不亚于整个白家,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觉得大祖宗会接受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对整个白家虎视眈眈么?”   “又或者说,你觉得她吴山公主会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成为白家的附庸么?可是只要你在这,她就会跟着你,对白家的威胁,也会越来越大,大祖宗除掉她,也是迟早的事情。”   爷爷深深吸了口气说:“之前我还在担心吴山公主会跟你来遭到毒手,但现在看来,情况要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啊。”   阮青蜷着身子靠在火堆旁,点点头,说:“没错,他们不可能不认得我,而之所以假装头一次见,不过是想给自己多留些余地,日后好做谈判罢了。”   “能当大祖宗又怎么会那么简单,这老东西,整天脸上都写着算计,小乙回来这些日子可要有的苦头吃喽。”姚半仙舀了肥肉说道。   “那爷爷,你觉得大祖宗接下来会干什么?”我想了想问道。   “不好说。”爷爷叹了口气,“你这次回来,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让你交出朔方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怕是还要对你有别的什么要求。”   “再说,你真的就打算把朔方城拱手让你白南风?”爷爷问道。   “白日做梦。”我冷冷地笑了一声,“杀了一个白南远,我不介意再杀一个白南风,好让他兄弟两人早点团聚!”   “白南远是你杀的?”爷爷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却突然打了个哆嗦,蓦的站起身,拿手指着我说:“你,你是大……” 第四百六十七章 风雪夜   爷爷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我已经知道他像说什么,苦笑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爷爷像是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说白南远死于一个掌握了噬魂的大魔手中,但是没有想到会是你啊!”   我闻言觉得不太对劲,疑惑道:“你都能知道白南远死于噬魂,却不知道是谁杀得他?”   看着爷爷不置可否的表情,我不禁望向了身边的阮青,连阮青的脸上也挂满了惊愕,可随即二人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个名字:“聻离!”   能看出我用噬魂吞噬白南远残魂的人,当时在场的就只有聻离一个人,所以白南远是被大魔杀死的消息也一定是他放出去的,可他却不愿意透露出我的名字,这又是想干什么,怕人抢在他之前将我抓住?那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将此事透露出来啊。   而阮青也明显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沉吟了片刻说:“我猜他是在向上面交代白南远死后连残魂都见不到觉得无法交差,才说出了噬魂的实情,但当中如何将你隐瞒,就不得而知了。”   “你们出去下吧,我和小乙有话单独要说。”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爷爷沉声说道。   姚半仙点点头,“隔壁院子也被我清出来了,再生点火,软姑娘也可以继续暖身子。”   可临走关门的时候,姚半仙不放心地嘟囔了一声,“别动我的炖肉。”   当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爷爷两人,却突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耳边只有柴火在火焰中炸出的脆响,半晌过后,爷爷才轻轻叹了口气说:“二娃子,你恨不恨爷爷?”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恨。”   “为什么?”爷爷呢喃道。   “因为你还能陪我坐在这里说话,只要有这一天,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恨你,可如果你真的当时就在水里死了,我才会真的恨你。”   爷爷怔怔地抬起头,目光迷离地看了我半天,才叹道:“二娃子,你是真的长大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你会有今天,一直都是想着让你平平安安长大,过个普通人的日子,读书上学,娶妻生子,平凡的度过一生,毕竟当年那个人在将你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我蓦的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爷爷,“哪,哪个人?”   爷爷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名字,而且时间过的太久,我连他长的什么样的都忘了,但是到现在我才发现,你跟他长的很像。”   我整个人如遭重击,呆坐在那里,呢喃道:“你,你是说,那人是我爹?”   爷爷的面庞在火焰的映射下开始有些颜色,却将脸上的条条沟壑照出了阴影,眼神涣散,目光迷离。   “那天的雪比今天还要大,而且是在晚上,你娘身怀六甲,快睡觉的功夫却闹着想要吃鱼,谁也劝不住,那个时候穷啊,家里也没有留过冬的东西,没办法我就让你爹守在家里,自己舔着张老脸出门,看看谁家有富裕的,能不能借点,等来年开春再还……”   那一年开封附近一带降下了百年罕见的暴风雪,黄河早早地就断流,村子里人的日子本就艰难,再加上天灾,黄河也不给口饭吃,谁家也没有多的余粮借给爷爷,爷爷顶着跟刀子一样的风雪敲遍了村子里所有的门,最后只有老村长家剁下了了准备留作过年的半条鱼尾给爷爷,让爷爷拿回去给娘补身子,而爷爷也正是一直念着这份情,才会拼了老命也要帮老村长,帮他解决英子的事情,最终丢了这条命。   老村长的家就在村子口大槐树的旁边,爷爷将鱼尾裹在袄子里出门的时候,就听见风雪中好像夹杂有婴儿的哭声,而且在老槐树的下面还站着个人。   但是虽然到了深夜,可漫天的雪花也将天空照的殷红,爷爷揣着鱼尾站在原地,就看见树底下那人是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中年人,怀里抱着襁褓,婴儿的哭声,也是从襁褓里发出来的。   “这里有些钱,我把它和孩子一起交给你,希望你好好照顾孩子,抚养长大成人,有朝一日你若有难,这个孩子能保你死而不化。”   这个那个男人见到爷爷所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从那个时候,爷爷一只脚踏入捞尸人的行列,因为他看见襁褓里的婴儿,是个早已面色铁青,气息全无的死婴。   “你每在河里打捞出一具尸体,这个孩子就可以多活一天,可以当做是在积德行善,或许有朝一日,功德证道,凡人也可以肉身成圣。”   爷爷那个时候对圣人的概念只停留在古圣人孔夫子这些人当中,看着中年人要将一具死婴转手交给自己,只以为是疯子,正转身想要将鱼尾带回家熬汤给儿媳妇的时候,中年人淡淡说:“那个女人的魂还在黄河里游荡,就等着你孙子出生,将他淹死在河里,才会去轮回转世。”   爷爷刚刚迈开的脚顶住了,身子僵在原地,心里的冷,在此刻胜过了身体在暴雪下摧残,哆哆嗦嗦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中年笑了笑,“五年前那个求你摆渡的丧夫女人,你没有忘记吧?”   爷爷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孩子我是不会要的!”   “那名女子不过是刚刚丧夫,而你却非要认什么丧夫寡妇拉不得,硬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河面上,让她走投无路跳河自尽,这个孽债自己不还,你难道还想留给后人吗!”   中年男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炸的爷爷呆立当场,可是片刻的失神后,爷爷还是拼命地摇头,“不是我放她在河里,是黄河大王拉船不让她过河,我劝她不动,才想着弃船先走,等黄河大王的怒气过了再找人拉她回来,可是就半天的功夫,她就投河自尽了,我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是黄河大王收了她,跟我没有关系,更跟我孙子没有关系!”   “她现在就站在河边上等你,你要不要亲自去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放过你孙子,如何?”   一声“如何”落罢,漫天的风雪声中开始弥漫着女人悲惨的哭泣,爷爷浑身抖成了筛子,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黄河的方向拼命地磕头,而同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冷笑,“等你孙子出世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而且无论你答不答应,你那孙子都不能留在你白家,否则一尸两命,白家从此彻底绝后。”   爷爷说到这里早已是泪流满面,悲呛恸哭,我从震惊中清醒,想劝他却不知从何开口,而片刻过后,爷爷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说:“在你大哥出生的那天早上,他又找到我,把你交到我的手上,并告诉我让我把你大哥放进篮子送到河里,自会有他的命数开始,并传了我捞尸和请煞的本领,从那天开始,我才彻底转行捞尸,成为了一名黄河捞尸人。”   “可是你就那么放心把刚出生的大哥放河里么,不说别的,河里多危险,还有那个女人,你都怕大哥出事么?”我还是有些不解道。   爷爷苦涩地摇了摇头,“你大哥出生的时候,那个女人就站在窗外,如果不是那人的出现,恐怕你大哥早就死了。”   “而且当时我送你大哥下河的时候,那女人一直在后面跟着,一直把你大哥送走,她才消失不见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造就大魔   我闻言心惊,同时也很难体会当时的爷爷是怎么样的心情,爷爷把脑袋深深埋在两腿中间,银白的发须在火光的照射下渐红,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那之后呢,这个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么?”   爷爷埋着身子摇摇头,“来过。”   “什么时候?”   “村子出事之前。”爷爷低声道。   我微微愣神,可赶等反应过来,顿时惊愕道:“你出去的那一天,是见他去了?”   爷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是我第二次见他。”   “他,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成圣必先成仁,我若不死,你和三岔湾将会有更大的灾难,只有杀身成仁,才能一保你平安无事。”   “所以你就一心求死么?”   爷爷叹了口气,“我也想尝试着靠自己的力量来保你平安,只可惜力不从心,空留余恨!”   我一时无言,紧紧盯着爷爷,轻轻说:“那有关于白家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爷爷无奈说:“只有是白家子孙,在成年后都会多少会了解一些白家的事情,但是有关于九泉府任职,通常只有在死后才会得知。”   “可是爷爷你好像什么事情都是未卜先知,也是他告诉你的么?”   爷爷点点头,“这个人似乎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可就是做到的,黄河娘娘现世,南蛮子憋宝,水淹九狱九泉,他全算到了……”   我如糠抖筛,怔怔地看着爷爷,“那是不是当时劫法场救你那人,也是他?”   爷爷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那他人呢?”   “走了……”   “去哪?”   “哎,我哪会知道……”   圣人通晰万事万物,大千世界,眼中观过去、现在、未来,掌中演时空、生灭、轮回。意念一动,自有天道变化,无极无量,无生无灭,归寂虚空,可聚可散,不生不灭,万劫不磨,超脱时空,因果不沾其身,游于物外,不以时空轮回为本,永恒永存。   邪十三的话此刻在脑海中淡淡响起,我闻言一惊,呢喃道:“眼中观过去、现在、未来……你是想说,那个人是圣人?”   “你说什么?”爷爷诧异地看着我说道。   我立即摇摇头,岔开话题说:“将黄河娘娘剖腹,取出肚中的黄河鬼婴,然后将我放进去埋在棺材里,以达到真天蔽日,掩人耳目的效果,也是那个人想出来的吧?”   “看来你都知道了。”   见爷爷不可置否地承认,我忍不住好奇,“爷爷,以你当时的实力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能在分水剑下抢人,恐怕连半圣都做不到吧?”   “黄河娘娘引发分水剑出世,是那个人擒住了分水剑,然后用它破开了黄河娘娘的肚子,取胎放婴,一切都是他亲手完成的,我只是按照他说的布下了锁河大阵,保木棺不朽,封印了七年,才又将你给放了出来,彻底抹掉死气,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   见我震惊不语,爷爷微微笑道:“我曾答应过他,在天机出现之前,这些事情一个字都不能向你透露,现在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在心里压抑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解脱了。”   我从震惊当中清醒,微微点头,但看着爷爷慈眉善目的面孔,终究还是抛出了一个困扰我至今的问题,“水淹三岔湾,究竟是谁谁干的?”   爷爷愣住了,一丝慌乱在眼中一闪而过,刚刚恢复如常的面孔再度变得落寞,转过头,盯着燃烧的火焰,低声说了四个字:死得其所。   “真的是你干的?”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们不死,有些人就活不了。”爷爷的声音已然低沉,却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微微抖动。   “谁活不了?”   “锁河大阵在刘家村和三岔湾布下了这么多年,阵中的人早已被夺光了生气,只是一具具还能说话吃饭的行尸走肉,与其让他们自己发现,产生怨气滔天祸害一方,还不如就此一死了之,即便是化作行尸,有朝一日我也能帮他们找回生气,再度为人。”   爷爷在说到最后的时候自己也明显没有了底气,整个人埋在火堆旁边,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风吹摇曳,随时都会断了命火。   “那他们的生气,都是转化给我了么?”   许久,我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问道。   爷爷没有回答我,但说与不说,我此时心中也得到了答案。   九泉府的人并没有骗我,水淹三岔湾一百多条人命背后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爷爷,锁河大阵十多年的时间将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化作了行尸走肉,在发现黄河娘娘现身,而自己又不得不死时,为了怕事情暴露,更怕在他死后这些不人不尸的村民作乱,爷爷狠下心用一场洪水将整个三岔湾淹成了废墟,将村民炼制成行尸,关在了刘家村永不见天日的地洞里,继续维持着护河大阵的运作。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我爷爷,也不是我爹,而是我。   “二娃子,你这次回三岔湾,你有别的目的才回来的把?”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爷爷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聻渐让我引你们去晾尸崖,才会放了吴山公主。”   “晾尸崖?”爷爷皱了皱眉,“让我们去那干什么?”   “不知道。”我摇摇头说:“他说我娘在那,只要告诉你们她在晾尸崖,你们就一定会去的。”   “你娘?”爷爷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惊恐地看着我说:“你娘在晾尸崖?”   “怎么了?”   在我印象中,爷爷从生到死都很难露出这种惊慌失措的表情,上一次这样,还是在三岔湾事变之前那个女人出现在窗户边上才会如此,可这一次,爷爷爷爷眼中的恐惧要远胜从前,哆哆嗦嗦地站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喃喃道:“不行,她不能去那里,她要是去了,一切都白费了!”   看着爷爷颤抖着转身就要往外走,我急忙站起身,叫住他说:“我娘,是谁?”   爷爷脚底下的步伐一滞,垂着脑袋,低声说:“养你的那个娘。”   爷爷说完推门而出,漫天的风雪吹进,遮盖住了他的身影,我一跺脚,也急忙追了出去。   “你不要跟我过来,我现在去通知三位祖宗,让他们早点做防备。”爷爷走在前面说到。   “可你就不怕那边布好了陷阱在等你么?”我紧追跟上说到。   “是龙潭是虎穴也都得去,你放心,只管在家里等着,有什么计划,也得等我跟三维祖宗汇报完之后再做决定。”   爷爷言辞坚决,不容半点商量,我站在风雪中,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就听见身后传来软软的女人说话声音,“老爷子不简单,他不会干傻事的。”   蓦然转过头,就发现阮青不知何时撑着把破旧的黑伞站在身后,清澈的目光盯向远方,淡淡说:“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人能在这种巨潮中游戏风云,实在是不简单,也看不透。”   “你能看出来我爷爷没有修为?”我惊愕道。   阮青点点头,“只是一具普通的行尸吧,他的本身我看不透,能让我看不透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半圣,而另一种,则就是凡人。”   随即目光盯着我,“你觉得你爷爷会是半圣么?”   我摇摇头,她笑道:“那就是凡人了,一个凡人,造就了一个大魔,不管他的背后是谁,我觉得将来成圣的机会,少不了他。” 第四百六十八章 楚千叶(作者章节标示错误不影响阅读)   “可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魔。”   我悠悠叹道,“离佛一尺即是魔,离魔一尺即是佛,佛魔不过都是一念之间,倘若我杀尽了那些妄图杀我成圣的所有人,那普天之下,我岂不是就成了唯一的圣人?”   阮青轻轻叹了口气,“自古正邪不分,胜者王,败者寇,不过,吴山公主那边你怎么办,你该说的也都说了,现在就去渡口找聻渐要人么?”   我一下子有些迷茫,“错过这个机会你觉得聻渐还会将公主还给我么?”   “不会。”   阮青的语气斩钉截铁,“现在能拿住你的就剩这个吴山公主了,而且你就算现在去要,他肯定还有别的什么推辞,再说白家的那个老祖宗一个都不傻,明知那边有全套也不会白白去上当的,聻渐和白家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且短时间内也不会分出胜负,你得抓紧时间做好下一步打算,朔方城不可一日无主,你在这里待久了,总归是没有好处。”   我点点头,看了眼阮青手中的雨伞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等他回来。”   阮青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见一声如同旱地惊雷般的炸响突然在耳边响起,二人顺着声音齐齐转过头,风雪遮住了视线,可是听声音,似乎是从晾尸崖的方向传来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阮青丢下了伞,说了声“有半圣对决”,便飞也似地朝着晾尸崖飞奔了过去。   我愣了愣神紧随其后,跟阮青两个人如同在风雪中跳跃的精灵,一路穿院过庭,片刻间来到晾尸崖山脚,厚厚的积雪将山路覆盖,却能看到一串清晰的脚印,从山底一直延伸到了顶上。   阮青迈步上前,蹲下身子轻轻用手在脚印上抓了一把雪,拧着眉道:“雪深足有一尺三,可是脚印却只陷进去了不到三寸,下面还留有一尺深的积雪是松雪,此人轻功了得,上去后要多加小心,辨别清楚敌我之后再动手。”   我点点头,两个人放慢了速度,猫着腰一路攀上了山顶,还尚未靠近,远远的,就见断崖处站着两个人,一人发须花白,裹着一件灰色的布衣站在风雪中岿然不动,漫天的雪花落在身上竟像是感觉不到寒冷,鹤发童颜,如同一棵不老松,屹立在山顶。   而在老者的对面,则是一位披着毛呢子大衣的女人,面色冰冷如霜,长长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修长的身形亭亭玉立地站在老者面前,可是看在我眼里,内心却泛起了惊涛骇浪,刚要脱口出声,却被阮青一把捂住了嘴,冲我艰难地摇了摇头。   “楚千叶,你说到底是算得上是我白家的儿媳妇儿,今日这般相见,怕不是要被外人笑话吧?”   二祖宗一语就道出了娘的真实身份,而娘却不为所动地淡淡开口:“我在白家苦熬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你们这些老东西现身,把东西交出来,我或许可以暂且留你挑狗命,让你的后人给你安排后事。”   娘的一句话是说给二祖宗听得,可是却让我打到了万丈深渊,在白家苦熬了二十多年,生出我哥,将我抚养成人,其目的就是单单为了逼这些白家先者现身么?   阮青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攥了攥,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同时耳边就听二祖宗说:“楚千叶,我白家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只需好好做你的凤楼首魁,掺和这趟浑水干什么,九泉府给了你多少好处,他能给的,我白家同样能给,而且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小儿子,这会而就在白家做客,大祖宗已经认他归根,成了我白家后人,你总不会连你的儿子都要杀吧?”   娘的眼神波动,可迅速恢复平常,“别废话,我就问你,东西,你是交还是不交?”   二祖宗呵呵笑道:“真有本事,你就自己伸手来拿!”   二祖宗说话间,目光蓦的闪过一道阴毒,我暗道一声不好,可还没有等这个想法在脑袋里转完,他藏在袖口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飞刀。   断崖上的风雪要比山下更大更猛,祖宗手中的飞刀迎风而出,带着一声凄厉的呼啸,直取娘的咽喉。   可是娘却跟没看见一样,淡淡地站在那里,在飞刀封喉的一瞬间,优雅地抬起胳膊,单手化成两指,将飞刀轻轻一夹,随后低眉瞟了一眼,嘴里发出一声冷哼,却突然反手一甩,飞刀瞬间就来在了二祖宗的眉心前。   二祖宗脸色一变,看着飞逼而来的飞刀已经是退无可退,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可是身体还没有离地三尺之时,娘起身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冷喝一声“给我下来!”二祖宗的双腿被硬娘硬生生扯落在地,可是上半身,却依旧保持着冲天的动作。   二祖宗睁大了眼睛,腰部撕裂出鲜血如注,汇同着漫天的雪花飘洒在地上,其竟惨烈,却又带着凄厉的美感。   阮青捂着我嘴的一只手微微颤抖,似乎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一个半圣就这么眨眼间便被娘给秒杀,甚至连施展出大通的机会都没有,而娘就像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拍了拍手,看着二祖宗的上本身从空中跌落在地,淡淡道:“让其他的那几个老家伙都一起来吧,别耽误我时间,拿了东西我还得回去交差的。”   二祖宗死不瞑目,躺在地上的两截尸体很快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娘目光扫了一眼便挪开不再去看,继而淡淡说:“出来吧,冰天雪地里多这么久,都不怕冻坏身子么?”   我闻言微颤,看了阮青一眼,正要从雪窝里站起身,却见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先一步爬起来一人,站直了身躯,抖了抖身上的雪,叹声道:“妮子,你是铁了心要和白家作对了么?”   是爷爷!   看着爷爷一步步朝着娘走了过去,娘抿了抿嘴,看着爷爷说:“爹,白家对你还有二娃子是怎么样的你不是不知道,就连秉得被九泉府公开处死,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这样的白家,还值得你去保么?”   不知道为什么,娘喊出的一声爹顿时让我湿润了眼眶,娘还认爷爷,还惦记着我和爹的死,那就证明刚才她跟二祖宗说的话,不是真正发自内心而言。   爷爷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像是一脚踩进了雪坑,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娘见状急忙跑了过去,扶着爷爷的胳膊说:“爹,我求你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好么?”   爷爷别过头看着娘,“我不管,我怕你会害死二娃子。”   娘一愣,随即摇摇头,“二娃子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也是喝我的奶,在我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的,我楚千叶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好人,再怎么恶,也不会伤害他一根汗毛的,这样,您老总可以放心了吧?”   娘的话让我再一次感动的热泪盈眶,可是爷爷却长叹了一声,“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二娃子之所能百难不死,还不是就靠了那个东西,你要是今天就把它夺走,信不信二娃子活不过明天?”   娘将爷爷搀扶在了被风处,拿手拍了拍爷爷身上的雪,可是口中却叹着气说:“可东西不拿到手,二娃子也很难活过明天啊。”   爷爷一挑眉,“怎么,他九泉府的人还敢来上岸杀人不成?”   娘摇摇头,“九泉府的人不杀他,可是上面的人,已经在赶过来,想要置二娃子于死地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断崖对峙   爷爷的目光一冷,“丽竞门?”   娘诧异地看着爷爷,“你也知道他们?”   爷爷冷哼一声,“白家的事情有什么我是不知道的,这帮老东西,一件破事能追上千年,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可娘却叹气说:“毕竟是二娃子的前世害的他们满门灭绝,开元寺地宫一关,关的是数百条人命永世不得超生,这个因果不了,就算再过千年,他终究还是会缠住二娃,而且现在要仅仅是他们也就算了,大不了我也搅入这段因果中帮二娃子铲除后患,但是目前最麻烦的是,他们控制住了那个疯女人。”   “什么?”爷爷一瞬间胡子眉毛乱颤,瞪大了眼睛盯着娘说:“疯女人在丽竞门的手上?”   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圣人之下,绝无对手,这个疯女人此时就在来的路上,目的就是为了鬼婴的尸骸,要是把尸骸继续留在这,你觉得凭白家的实力,能挡得住她么,即便挡得住,还有资格在这乱世中,争夺成圣的机会么?”   爷爷陷入到了沉思,下意识地伸手摸向了屁股,可是摸了半天,才怅然地叹了口气。   “您老是在找这个吧。”   娘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杆烟枪,递到爷爷的手上,说:“就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会忍不住抽烟,所以在来之前我去了趟长生当,把它给带来了。”   爷爷看着手中的烟枪一时间有些出神,可娘已经吹亮了火折子要给他点上,爷爷想了半天,终究是摇了摇头说:“那你这次来将泥胎带走,疯女人就不会找麻烦了?”   娘伸出去的胳膊怔了怔,随即又收了回来,叹口气道:“我猜测以白家的实力即便是能阻挡疯女人的脚步,但他们也不会这么做,毕竟和泥胎相比,白家这么多年来所积累下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保下泥胎,就算是控制住二娃,却失去了跟九泉府争锋的资本,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我想还不如就将这块烫手的山芋扔给九泉府,最起码短时间内,在他们没有找到成圣的那几样法器之外是不会对二娃怎么样的,疯女人即便是能找到九泉府又怎么样,看着他们两败俱伤,对您来说,不正是所期待的么?”   见爷爷在听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将烟嘴叼在了嘴里,娘再度将火折吹亮,给爷爷点上,爷爷使劲儿地吞吐了几口烟雾,才眯着眼睛看向娘,“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娘一愣,然后笑了笑,“我说到底也只是个女人,还是个母亲,能为二娃做多少,就是多少吧,成圣我就不想了,只要能保下二娃平安,这比什么都重要。”   爷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点了点头,“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就好了,二娃和泥胎命气相连,泥胎不碎,二娃不死,但这也限制了二娃,只有泥胎落在歹人手里,也就相当于控制住了二娃,可惜啊,当初那个人不下的局虽然完美,但唯独就是让二娃生存下来的这一点出现了瑕疵,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这个世界的命气为引,我渡人再多,也无法让他长时间的存活下去。”   “那个人最近没有来找你么?”娘沉吟道。   爷爷嘬了口烟,“很久都没有再出现了,而且我感觉他自身应该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以他的实力,不会在劫法场那天落得如此狼狈。”   “狼狈?”娘皱了皱眉眉头,“一人战四大镇府,还有鬼门龙王,非但将你救出,更能全身而退,这也叫狼狈么?”   爷爷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消退,而且速度很快,否则以他的全盛时期,那天在法场,秉得也不会死了。”   提起到爹,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情,别过头说:“命不由己,秉得做的也够多了,有小乙继续替他活下去,想必他死也会瞑目了。”   “所以爹,你决定好了吗,让我把泥胎带走,交给九泉府。”   爷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整整抽完了一袋烟,才说:“妮子,你把我打晕吧,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娘的脸色立马变得难堪,“爹……”   “你要不打昏我,我回去就得死。”爷爷淡淡说着,目光朝着山下的方向望了一眼,“快点吧,不然等大祖宗过来,连你也走不了了。”   娘犹豫了片刻,低声说了句“得罪了,”挥手便要拍向爷爷时,就见漫天的雪花中,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她的手腕,娘的脸色一变,瞬间反手一抓,将那道寒光抓在掌心,却同时发出一声痛呼,爷爷见状脸一耷拉,抬手推向了娘,大喝道:“妮子快走!”接着一个闪身,便冲着山下冲了下去。   眼前的聚会四陡然直转,我见娘手上鲜血淋漓,正要上前帮忙,可阮青依旧死死死拉着我,一只手将我狠狠地按在雪地里,另一只手在面前的积雪中写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   我怒不可遏地抬起头,却发现一道黑影正从上山的方向飞速逼近,直朝娘而来。   娘见势目光一凛,可是随即黑岩的接近,脸色一变再变,竟飞身冲着黑影迎去,伸出胳膊将黑影纵身一揽,随即在雪地中急速转身,卸掉了黑影冲击所带来的巨大撞击力,而等黑影稳住了身形站在地上,我才发现,黑影竟然是爷爷。   爷爷脸色较之前苍白了不少,捂着胸口弯腰大口地穿着粗气,俨然是受了不轻的伤,我压住性子趴在雪地上不动,就看见娘将爷爷护在身后,盯着风雪下山路冷冷说道:“这么大一个白家,还怕我楚千叶一个小女子么?”   “古人常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楚千叶,你在我白家当媳妇儿这么多年,白家自认为待你不薄,可你居然忘恩负义,里通外合,想要偷走我白家的宝物,还杀害我二祖宗,今天这笔账要是算不清楚,恐怕我白家从今往后,无法在世上做人!”   声如惊雷,震的雪花蹦碎,一道,两道,三道……越来越多的身影开始在风雪中出现,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形成了一个合围的局面将娘团团包围在中间,而在娘的正对面,大祖宗负剪着双手冷面迈近,身上杀气弥漫,竟将所有从天而降的雪花层层逼退,身上不沾一丝雪迹地来在了离着娘数米开外,目光盯着娘身后的爷爷淡淡道:“白老鬼,今天这事,你要作何解释?”   爷爷深深喘了口气,从娘的身后站了出来,低声说:“我这也是为了保全白家。”   “白家什么时候轮的着你这个叛徒保全了?”大祖宗突然提高了调门,眯着眼睛说:“泥胎是白家现如今唯一的立身之本,你居然想串通九泉府的人将它送走,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是谁给的你这一切了?”   “可据我所知,泥胎似乎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吧?”娘冷冷笑道:“为了这个泥胎,我爹甚至不惜被你们白家驱逐出门,现在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白家的立身之本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侮辱大祖宗者,死!”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瞬时在娘的身后发出,一道黑影飞身窜至切近,在空中手中拎着的包袱被解开,露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弯钩,用一种非常怪异的手法,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身后出手朝着娘的胸口刺去。   可是娘却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大祖宗,对身后的突袭置若罔闻,可就在攥着弯钩探身而过的胳膊绕过娘的腰间时,娘出手了。 第四百七十章 四圣   我甚至没有看清楚娘是怎样出手的,耳边厢就听得“咔嚓”一声骨头蹦碎的脆响,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娘的手依旧垂在腰间,可是脚底下却多了一个满地打滚的中年人,娘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抬起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只听又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中年不再挣扎,如同一条死狗般摊倒在地,没有任何动静。   信手做完这一切,娘淡淡地看着大祖宗,轻哼道:“如果你今天上这来就是为了让这些阿猫阿狗来送死,我不介意屠尽你白家满门,也包括你。”   可大祖宗也似乎不愿意跟娘纠缠,目光依旧落在爷爷的身上,压低了声音说:“白老鬼,我已经答应你认你孙子做我白家人,也同意动用白家的力量帮你对付九泉府,保你孙子不受他们的追捕,可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背叛白家,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   这是我从小到达头一次见到爷爷如此的无助,纤瘦的身躯站在狂风暴雪之中,满头银发也被白雪染的更加苍老,双眼迷茫地看着大祖宗,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攥着的烟杆,微微颤抖。   “爹,你别听他的,今天只要有我在,就凭这些人,伤不了您一根汗毛!”   娘又往前跨了一步,昂起的头颅还没有低下,大祖宗动了。   要比娘之前拍碎那人的胳膊更快,急速的身形卷的一条线上的雪花狂舞,只是一个瞬间,便出现在了娘先前所站着的位置,而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爷爷后退了数丈,看着大祖宗冷冷一笑,白玉般的左手轻轻一挥,然后点指大祖宗,“今天,你必死无疑!”   大祖宗不怒反笑,却一言不发,身体再度在原地消失,可还没等他现行,娘的身形也跟着陡然一骤,一声巨响突然在头顶上炸开,赶等抬起头目光落向半空中时,二人已经在过招之后齐齐后退,大祖宗稳稳落在了地上,而娘则一只脚轻垫在旁边的树枝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突然间,袖口处掉下一柄三寸有余的短刀,短刀寒寒,如同耀眼的繁星,紧接着口中发出一声轻喝,左脚一抬,整个人竟然在空中踩出一串虚影,而人,已经来到了大祖宗的身前。   “要是你只会这般雕虫小技,那就速速拿命来吧!”   大祖宗仰天长啸,根本就无视娘的这猛烈一击,可我却清清楚楚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半个手掌,三根手指微微弯曲,接着如同弹弦一般猛力一拨,大祖宗身前的空气里突然荡开一道道涟漪,就像是雨点滴在了平静的水面上一般,缓缓散开,跟欺身而近的娘,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娘的身体在跟波纹撞上的一瞬间,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仰身就被冲了出去,在空中口中喷洒出一团弄弄的血雾,染透了雪花,如血樱般缓缓飘落。   我看着心纠成了一团,但看到现在却突然觉得半圣也不过如此,心中甚至猜测,若是我此刻出手相助于娘,那什么大祖宗,也必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下一瞬间,我的想法就被彻底改变了。   看着娘身负重伤从空中坠落,大祖宗似乎丝毫不想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切身跟上,在娘的身体还没有落地前,已然出现在娘的身体上空,枯槁的手掌狰狞成爪,大喝一声,瞬间朝着娘的脖颈上抓了下去。   而就在我想要起身救娘的时候,大祖宗已经将娘的脖子牢牢箍在掌心,五指陡然合拢,捏成了拳头,耳听得骨骼的碎裂声响起,大祖宗的嘴角划出一抹诡笑,可是这个笑容却也只是刚刚出现,便僵在脸上,彻底不动了。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娘的身体陡然爆开,化作偏偏蝴蝶飞舞,而在大祖宗身后的空中当中,娘的身形再度如鬼魅般出现,手中的短刀如虚如缓,一刀扎在大祖宗的后背。   大祖宗脸色剧变,可身上功夫相当了得,在挨了娘一刀之后,竟不曾出现过一丝慌乱,低吼一声,身子陡然垂直落在了地上,非但躲开了娘接下来要施展出的招式,更是在身体落地的一瞬间,双手拍地,整个人翻转过身继而腾空而起,与娘的身形在空中交织在了一起,掌风擂动,只是瞬息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不下十招,漫天的风雪被二人交战所产生的余威震的崩离破碎,甚至在天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气团,将二人包裹在内,逼退了所有冲上去想要帮忙的白家帮众,甚至有两人由于过激进过度,在气团内结结实实挨了大祖宗一掌,整个人连哼都没哼出来一声,胸口被直接洞穿,从空中坠落在地,当场没有了任何气息。   我屏气凝神,目光死死盯着空中气团里的战斗,可是余光里从山下往这边聚集的人却是越来越多,看那服饰的样子,几乎全都是白家中人,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三个,更是一身修为不深不可测,应该就是爷爷先前所说,那三个一直埋伏在三岔湾,准备偷袭卫君瑶的三个半圣。   可就是在这心神一闪之时,突然间空中黑气狂啸,声若惊雷,在场之人闻之无不动容,我大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去,只见淡淡避开雪花的气团不知何时变成了浓墨,片刻后陡然爆开,炸成一团团黑色的液体混杂在雪花中洋洋洒洒飘落在地,我不知道这黑色液体是何来历,但是在其笼罩范围内的白家众人,甚至包括那三个半圣无不脸色齐变,全都飞身而退,逃也似的朝远处躲闪。   我跟阮青的位置刚好在黑色暴雨的边缘,眼睁睁看着一滴滴黑色液体淅淅沥沥地滴落在面前的雪地上,二者相交,竟像是硫酸泼地般溅起了一阵白色的浓烟,刺啦啦灼烧的声音不绝于耳,等到黑雨落尽,方才还银装素裹的大地,竟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就跟被虫子蛀过的树干般,遍布密密麻麻的黑色窟窿,看在眼里,触目惊心。   我和阮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以掩盖的心惊,可是这个时候,空中的一声痛呼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黑气消散,娘和大祖宗都在视线中显现出了身形,大祖宗负手凌空,脸上的寒意胜似冰霜,可是娘的身上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还在冒着黑烟的大洞,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坚持不住,从空中跌落倒地。   可尽管如此,娘的神色依旧肃然,冷冷地盯着大祖宗,短刀横在胸前,赤色的火焰燃烧在刀刃上,踩在虚空中,咬着满口银牙厉声道:“姓白的,就凭你修炼的这身邪法也妄图成圣,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天下群雄势必要群起将你诛之,到那个时候,即便你手握泥胎,看你又能挣扎到几时?”   大祖宗闻言丝毫不为之所动,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乱世当头,正邪不过是一句孩童之言,更何况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今天你注定离不开这晾尸崖,我看谁又能知晓这里发生的事!”   大祖宗话音落罢,只见他周遭的空气里蓦的升腾起一团黑色的烟雾,烟雾缭绕,盘旋着大祖宗的身体如黑龙缠身,而与此同时,三位半圣已经凌空而上,将娘团团包围在中间,已然是不将娘杀死在晾尸崖,誓不罢休。 第四百七十一章 以死护胎   看着四位半圣的合围之势,娘深深吸了口气,不怒反笑道:“白家一共七位半圣,除去在九狱九泉的那位,和刚刚死在我手里的一个,还剩下五位,而其中四位现在都出现在这里,看来,我的任务已经达到了。”   娘的一番话让大祖宗脸色剧变,可片刻后立即恢复如常,眯着一双眼睛,紧盯着娘说:“你在诈我?”   娘笑道:“看来你们这些老家伙是躲在外面躲的太久,连脑子都退化了,鬼婴泥胎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猜九泉府,就仅仅会派我一个人来么?”   大祖宗不说话了,阴鹜的眼神四处瞟了一圈,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压力陡然在空气的四周弥漫,大祖宗和三位半圣脸色骤变,却未等他四人做出反应,周遭的空气一阵猛烈波动,数道人影如同拨云见日般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足足八人,全都是半圣!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穿着一身笼罩身体的黑色长袍,浑身散发着的阴冷气息,逼得漫天雪花都无不退散,这些人从一开始出现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出声,就连大祖宗的脸色也都变得铁青,沉寂了良久,才咬着牙说:“看来今日,我白家和九泉府是不死不休了。”   “咯咯,也不必如此。”   猛然间,一阵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响,我和阮青脸色微变,就见在这些黑袍人的身后,一团淡淡的虚影闪烁,聻渐带着他独有的怪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当看到聻渐也现身在晾尸崖上时,大祖宗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拉了下来,盯着聻渐看了半晌,呵呵笑道:“聻渐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是带着九泉府兵马司的意思,还是九世恶僧的旨意?”   聻渐依旧如同一团浓雾一般被黑袍笼罩在内,看不出表情,可是语气却是说不出来的玩味,“九泉兵马司的意愿如何?九世恶僧的意愿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因为是谁的意思,你白家今天还能再逃了不成?”   大祖宗脸上一黑,似乎清楚眼下的形势若是强拼,定然毫无胜算,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幽光,随即像是突然释然,淡淡地看着聻渐,“鬼婴泥胎和白家,你可以选择一个。”   “你是在和我谈条件?”聻渐语气淡然。   大祖宗点点头,“因为即便你今天杀光了我白家门人,我不开口,这鬼婴你也得不到。”   聻渐裹在黑袍下的身体微微抖动,可随即恢复如常,低低地笑了几声,“天真,白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要不是因为白老鬼的孙子,就你这点家底,我甚至都不屑跟你见面,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想要保存白家,就把家主之位交给白老鬼或者他孙子,我或许能网开一面,给你白家留点火种,不然今天,就是你白家的灭门之日。”   大祖宗听完,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地面上站着的爷爷,冷冷笑道:“好啊,白老鬼,看来我终究还是小瞧你了,攀上九泉兵马司这杆大旗,区区白家,又岂会看在眼里。”   爷爷仰头脑袋,看着空中的众人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了几次,然后就听娘说道:“放手吧爹,白家的气数已经近了,他们拿你和小乙不当人看,你又何苦再卑躬屈膝的任由他们摆布,小乙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再为他做什么……”   “住口!”   爷爷的身子忽然开始哆嗦了起来,迷茫的眼神变得凌冽,“白家的事情只能白家解决,你带着这么多九泉府的人威胁大祖宗让位,这算什么?吃里扒外,忘恩负义么?!”   娘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爷爷,眼中闪过一丝哀怨,轻轻吸了口气道:“白家,和小乙,爹,你选哪一个?”   “小乙是白家的人,我也是白家的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却不能有不孝的儿子,大祖宗就算是再有错,错再大,但说到底也是我的太爷,是小乙的祖宗,就因为一样东西,让我背祖弃义,帮着外人残害我白家人,我白老鬼做不到,也不会让任何人得逞!”   爷爷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像是体力有些不支,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指向娘,厉声说:“我白老鬼虽然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只是个一无是处的臭虫,可是今天,谁敢动我白家老祖一根汗毛,我就毁了这鬼婴泥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你们不想让我白家活,那么谁也别想好!”   爷爷说着突然伸手拽上了自己的衣衫,双手用力猛然一扯,破旧的棉袄不堪重负地被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竟才发下爷爷只是一件单薄的袄子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露出黝黑的胸膛,可是在他的腹部,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被粗线缝成的口子,缝补的很粗糙,却将爷爷的肚子串在了一起,就像是黑色蜈蚣一样在腹部蔓延,看在眼里,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在场之人,天上地下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爷爷的身上,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解和疑惑,可是娘却率先反应了过来,猛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爷爷哆哆嗦嗦地说:“爹,你,你将泥胎藏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此言一出,山顶上的空气陡然一阵剧烈波动,双方的十数位半圣瞬间出手,可人还没到爷爷的面前,就听聻渐冷喝了一声:“住手!”   接着脚踏虚空往前迈了一步,盯着爷爷看了半晌,淡淡说道:“好手段,白老鬼,我先前一直以为你是个胆小怕死之人,可万没想到你居然藏了这么一手,竟将我们全都绕了进去,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只要你一个闪念,你的身子就会和肚子里的泥胎同时自爆,彻底化为灰烬,对吧?”   爷爷点点头,“没错,我之所将自己炼成行尸,就是要以死护着泥胎,行尸自爆没有任何人能阻挡的了,今天你们谁敢妄动一步,非但得不到泥胎,也将会和泥胎同归于尽,黄河鬼婴尸身自爆所产生的威力,你们这些半圣,怕是都不会不清楚吧?”   爷爷的一句话让在场之人全都如临大敌地齐齐朝后退了一步,可是只有大祖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着爷爷点头道:“白老鬼不亏是我白家后生,有此番忠肝义胆,今后在白家你的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若谁胆敢不从,就以违抗家住之罪处决,都听明白了吗?”   见断崖上的白家门人齐齐称是,大祖宗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按下了身形落在地上,看了眼爷爷,又瞟了眼早已被白雪覆盖的二祖宗尸体,沉吟道:“既然老二已死,这二祖宗的位置也不能空着,从今往后,白老鬼,就是白家的二祖宗,而小乙作为他的孙子,就是我白家的二少爷,白秉德虽然死了,但说到底也是为了我们白家被九泉府处死的,不能埋没了他一片赤胆忠诚,就让他的灵位进我白家祖祠,享受我白家后人世代供奉,逢中元和开族都享受与我白家列祖列宗同样的礼遇祭拜,也算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了,白老鬼,你看如何?”   爷爷诧异地看着了大祖宗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却忽听得一声凄厉的惨笑从山脚下传了上来,笑声阵阵,如同地狱深渊里的恶魔呼啸,钻进了在场之人每个人的耳朵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祖宗,听见笑声脸色变了三变,眼神惊慌地看了眼下山的方向,嘴唇蠕动,说出了四个字:“黄河娘娘!” 第四百七十二章 疯女人   眼前的局势一波三折,本以为在聻渐带着八位半圣出现后,晾尸崖的事情变回尘埃落定,可谁曾能想爷爷竟然早就埋了以身藏婴的杀招,鬼婴尸身的归属甚至是存亡,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即便是十几位半圣在场,也无法阻止一个行尸自爆,更何况鬼婴尸身本就是一个威力比较大无比的炸弹,一旦点燃,断崖之上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而当整个局势都看似已经重新回到了白家的掌握时,最大的一个变故,出现了。   黄河娘娘!   圣人之下,没有敌手。   最要紧的是,她也是奔着鬼婴尸身来的,那是她的儿子,而且她的身后,还有一个隐世已久,从唐朝就开始存在的家族,丽竞门。   这个专门负责替皇帝之行暗杀任务的神秘组织,历经千年沉淀,谁也不知道它的底蕴到底有多厚,此番复仇来势汹汹,再加上一个圣人之下没有低手的黄河娘娘,让在场众人的脸色齐变,同时也已经有数个半圣在原地消失,冲着笑声传来的方向飞驰而去。   “聻大人,看来今天泥胎究竟花落谁家,可不好说了啊。”   笑声凄厉中,大祖宗第一个缓过神,目光投向聻渐冷冷笑道。   可不等聻渐作出回应,数道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突然间从山下传来,紧接着就见目光中一道人影亡命般从山下奔来,极快的身形在身后的空气中留下一长串的血雾,众人如临大敌地盯着他,可是等人来到切近,大祖宗刚才挤出笑的面孔又顿时耷拉了下去。   来人是白家门下的三个半圣之一,刚才就是他和九泉府的两个半圣下山打探敌情,可是回来的就只有他一个,而且断了一条胳膊,齐肩被撕裂,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全死了,全死了,半圣之下没有敌手,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大祖宗快走!”   半圣在说话的同时目光不断地往山下的方向瞟,其当中闪过的恐惧,就仿佛那里正有什么凶猛野兽靠近,哪还有半点半圣的孤傲,整个人晃晃如丧家之犬,似乎相比于断裂的手臂,更让他心寒的,是身体里早已被吓破的内胆。   “儿啊,我要我的儿……”   那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在半圣说话间不断地从山下靠近,更是彻底击垮了半圣的最后一丝心里防线,嗔语了片刻,随即竟撂下众人,仓皇而逃。   “聻大人……”   察觉着声音愈发地靠近,大祖宗忍不住再度开口,可这次不由得他把话说完,聻渐淡淡打断道:“既然他们是冲着白家来的,那就请白家祖宗自求多福,希望下次相见时,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我或许能善心大发,给你留条全尸……”   说到最后聻渐阴鹜地冷笑三声,身体化作无形,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见聻渐已经走了,他带来的那剩下的几位半圣互相对望了一眼,想要同时撤离的瞬间,其中一个站在大祖宗身后的半圣,却表情突然一僵,瞪大了眼睛,在众人的瞩目下,疯女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自从上次离开,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得知疯女人的下落,而此时的她已经一改之前的脏乱,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毛绒披风,凌乱的发髻也被高高盘起,发尾处横叉一支凤头钗,脸上也白白净净,可就是那一双眼睛,迷离失散,看不出一点精神,凌空站在半圣的身后,缓缓抬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道:“我,我要找我的儿,你看到了吗?”   那名半圣傻了,身体抖如糠筛,面色惨白地盯着其他几位半圣,眼中的求助知情不言而喻,而其他几位半圣看样子明显是在犹豫,一时间有些去留不是,可就在这错神的功夫,疯女人的身形陡然直降,落在了地面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爷爷的肚子,呢喃地张开了双手,“儿子,我的儿子……”   “走!”   一声微不可察的低呼从空中传来,几位半圣同时消失在了原地,可是跟着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刚刚出现在爷爷身前的疯女人。   只是不到眨眼的功夫,一阵阵闷哼从空气的四面八方传来,那些刚才消失不见的半圣几乎是同一时间又从跌空跌落,以叠罗汉的姿势摔在了地上,个个扭曲挣扎,叫苦不迭。   疯女人信手做完这一切后又重新出现在了爷爷的面前,先是拿手指着爷爷的肚子,然后又挪到了脸,“儿,我的儿……”   在场人都愣住了,我和阮青面面相觑,可是盯着她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我陡然清醒,疯女人拿我爷爷当做是黄河鬼婴了!   “白,白老鬼,稳住这个疯女人,她不会伤害你,想办法让她听你的话,去把山底下那些丽竞门的杂种全都杀了!”   大祖宗耷拉着半天的脸突然露出一阵狂喜,哆哆嗦嗦地喊着爷爷,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疯女人蓦的将头转过,直勾勾地盯着大祖宗,口齿不清地说:“你,你要,杀我儿子。”   大祖宗脸色狂变,“我没有!”   话音未落,疯女人已然来在了大祖宗的面前,抬起手一把揪住了他脖子上的衣领,“杀,杀我儿子,我,我也要杀了你。”   大祖宗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突然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浓郁如同黑墨般的气团瞬间笼罩全身,紧接着身体裹着黑气飞驰而退,耳边厢同时就听见“刺啦”一声衣料被撕裂的响声,大祖宗一个转念直接将和疯女人的距离拉开数丈才停了下来,疯女人手上攥着破碎的衣领,看着大祖宗,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突然张开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在半空中弓着腰,冲着大祖宗就一脑袋撞了过去。   “保护大祖宗!”   下面的人大吼了一声,白家只剩下的两名半圣见着大祖宗深陷危机,犹豫了片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飞身敢去救援,可是那疯女人来到大祖宗切近之后,没有雷霆一击,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施展,就真的如同一个发了疯的女人一样,伸出两只手冲着他一阵泼妇打架似的乱抓,几下的功夫,大祖宗靠一击逼退娘的黑雾,就这么被她抓的支离破碎,露出了面孔惊恐的大祖宗,而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半身也已经赶到,双双抬起右掌,以力压千钧之势,径直朝着疯女人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不知道在玩什么,在眼睁睁看着疯女人毫无防备地挨下这一击后,我心头猛然狂跳,说不出是担心还是紧张,就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我和她连在了一起,彼此心意相通,痛苦相连。   疯女人结结实实挨了两位半圣的全力一击后,身体如同一颗流星垂直落在地上,整个人砸进地面足有半尺深,溅起雪雾弥漫,而那两名半圣见一击得手,便不再给她任何机会,二人欺身跟进,在漫天雪雾中冲了下去,一时间消失了身形,可夹杂着仿佛雷鸣般的落掌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此起彼伏,断崖在两位半圣全力施展的掌劲下开始微微抖动,而此时风雪渐息,众人屏气凝神,足足等了好长的时间,两位半圣才气喘吁吁地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彼此脸色涨红,垂下的两条胳膊更是不自禁的隐隐颤抖,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不见疯女人身影的深坑,半晌过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抬头看向大祖宗道:“大祖宗,死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古门背后的人   大祖宗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看向深坑的眼神飘忽不定,甚至没敢上前去查探,狐疑地盯着半圣说:“当真死了?”   那名半圣笑了笑,抹了把头上的汗说:“我和大哥施展全力一掌不落地全打在她脑瓜子上,就算是钢是铁,也得被拍成稀泥,放心吧。”   话说到现在,深坑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脑袋里回想着方才二人出掌的架势,甚至连我也都以为疯女人已经死了,可要知道她可是黄河娘娘,没有分水剑,真的能靠蛮力杀死她?   没等我想明白,一声声破空的呼啸打下山的方向传来,断崖上众人齐齐调转过头,目光中,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快速从山底下接近,风声凛冽,只是放眼一瞧,最起码就有百十人之众。   丽竞门的人来了。   我心头一颤,同时望向爷爷和娘,却惊讶的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   发现这一状况的不止是我,就连大祖宗的脸色也难堪到了极点,可是已经将断崖上众人团团包围住的黑衣人已经让他没有时间再去思考那么多,目光阴冷地扫视四周,而当落在这些黑衣人胸前那朵绽放的红莲上时,嘴角划出一抹诡笑,可是在这个时候,阮青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了声“走”,接着突然从雪地里探起了身,拉着我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山下跑。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蒙了,可是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才突然想到,这丽竞门是冲着我来的,一旦暴露,估计双方非但打不起来,联合起来将我拿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明白了之后,我甩开了膀子玩了命的朝山下跑,耳边厢听得大祖宗声嘶力竭地咒骂,却头也不敢回,将脚底下的步伐提升到了极致,一口气冲动山脚下,二人微微放缓了脚步,左右观瞧,阮青拉着我想要朝着河床的方向跑,可我却拦住她说:“得通知姚半仙!”   阮青愣了愣,可立即断然否决,“姚半仙估计已经出事了。”   见我迷茫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阮青皱了皱眉,“你没有发现白家少了个人么?”   我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三祖宗!”   二祖宗死后大祖宗立马赶到,可是当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直到现在也没有瞧见三祖宗的身影,爷爷深陷困境,姚半仙也迟迟没有赶到,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大祖宗赶来之前,姚半仙便已经被三祖宗给控制住了。   “可是就这么放任姚半仙落在他们手中……”   没等我把话说完,阮青紧张地盯着山顶望了一眼,着急道:“白家既然全家出动来这里抓你爷爷,只留下三祖宗一个人控制姚半仙,肯定早就转移了,别再在这耽误工夫了,我估计聻渐他们也没有走远,现在不走,等山顶上分出胜负,可就走不掉了!”   阮青言之凿凿,我也无力反驳,跟着她深深地朝着山顶上看了眼后,一咬牙一跺脚,掉头就跟着阮青朝着河床里冲了下去。   经过一天的大雪侵袭,河床上早已白茫茫一片,分辨不出我们先前出来的那个水洼到底在什么位置,两个人跟晕头鸭子一样在宽阔的河床里乱窜,在探寻的同时,阮青压低了声音说:“你觉得你娘会把你爷爷带到什么地方去?”   我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娘在山顶上的态度一变再变,让我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为谁做事,特别是在聻渐走了之后,她一直保持着一种隔岸观火的态度观望断崖上的局势,而又在丽竞门赶到所造成的混乱时将爷爷悄无声息地带走,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这是她自己的临时起意,还是也在聻渐的布局当中,让娘把爷爷带进了九狱九泉。   我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踟蹰之际,就听阮青在前面发出了一声惊呼,我顿了顿神急忙跟上,就见她抬腿破开了脚底下的冰层,露出一汪清澈无比的水坑,清水里不含一丝杂质,甚至还能看见水深处几条红色的浅影晃动,顿时心头大喜,正要和阮青跳入水中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冰冷的话音:“聻渐想要抓你,你就这样跳下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了么?”   听见身后凭空出现的说话声,我心头一惊,修为修炼到至今,除了身手提升外,感官和对外界事物的感知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说话那人明显就站在身后,可我和阮青两个人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能在我俩面前施展出如此身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其实力远在我二人之上数倍不止,最低也得是个半圣!   我和阮青的身形在声音出现的一瞬间顿时僵住了,身后那人也同时陷入到了沉默,半晌的沉寂,我僵硬地转过脑袋,目光中在身后不到半尺的距离站着一个人,一袭宽大的斗篷披在肩上,明眸皓齿,深幽的眼睛盯着我,淡淡道:“跟我走吧,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陆无双的出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都忘记了在这个世界还有卫道者这个组织的存在,阮青不明所以地跟在我身边,三人一前两后地漫步在河床中,一直走到刚刚露出的日头被黑夜吞噬,平摊的河道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大雪过后,天空中罕见地出现了一轮圆月,淡淡月辉洒地,跟白皑皑的雪地交融,就更显得那道人影的突兀,仿佛千万年来就站在那里,一刻也未曾离开过。   脚步踩在雪地中径直往前走,并随着距离的拉近,才发现那人背对着站在那里,身穿一袭黑色的长袍,长袍的款式不像是现代,也不像是古代,倒有点像是某些门派或者宗族特有的服饰,黑色的后背上,一条细长的金龙从肩膀延伸到衣角,负手而立,其背影看在眼中,既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无心侯,多年不见,可还好?”   低声而又沙哑的嗓音从黑袍男子的身上淡淡散开,整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一开口,声音却仿佛来自无尽深渊,森森摄耳,竟从内心的深处,油然升起其中莫名的恐惧。   陆无双的脚步停在了男子身后不到两丈之处,我和阮青也齐齐停下了脚步,心悸地看着他,却同时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过了良久,那人才仿佛反应了过来,淡淡地点了点头,叹声说:“是啊,无寐侯这个名字估计你早已经忘了,但是有些人和有些事却不能忘,幽都的圣火已经重新燃烧,你在这边的使命结束,是时候该回去了,白小乙。”   我心头猛然一颤,喃喃地盯着那人的背影说:“你在跟我说话?”   男子点点头,“你当初不听幽都王的号令,执意背叛幽都,替墨姬开罪,才被魔君放逐,现如今幽都王已经另换他人,你不必再顾忌王的号令,跟我回去吧,幽都才真正属于你,九大无极魔缺一不可,现如今的魔君也需要你,走吧,是时候去报当年魔君的不杀之恩了,流连凡尘,你只会变得越来越懦弱,无心侯的封号,也迟早会被他人夺走。”   我傻站在原地,大脑完全转不过弯来,只是在这个时候,陆无双淡淡转过身,看着我说:“你本来自黄河古门背后的世界,当年是你为了一个背叛幽都王的叛徒跟幽都王闹翻,本应该当时毙命,却被魔君出手相救,将你送到了这里,老幽都王已经死了,新的幽都王正和魔君处在水火不两立的地步,你身为昔日魔君手下九大无极魔之首,魔君现在需要你,这边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你跟朔大人赶紧回去吧。” 第四百七十四章 绝对实力   我呢喃地看着陆无双,感觉整个人都被放空了,傻傻地站在那里,呢喃说:“你也是从古门背后来的?”   陆无双摇摇头,“我追随朔大人至今,奉他的指令,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古门背后,是个什么世界?”   这次开口说话的并不是我,而是阮青。   陆无双没有回答,那个朔大人也没有应声,只是淡淡说:“很多事情你回去之后就会慢慢想起,别想那么多,只要有魔君在,你之前所拥有的,已然还是你的,甚至会更多。”   我喃喃地看着二人,嘴角划出一抹苦笑,“我不能走。”   我的回答似乎早就在二人的意料之中,陆无双淡淡地叹了口气,“为了你爷爷,要是他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将他从聻渐的手里给你带过来,毫发无损。”   “我爷爷被娘带到聻渐的手里了?”我微微诧异。   陆无双点头称是。   可我依旧摇头,“我不能走,除了他,这里需要我的人还有很多。”   “卫君瑶?栾玉?姚二爷?还是那些在落雁镇的人?”陆无双问道。   我笑了笑,“都有,而且我也不想去什么古门背后的世界,我就是我,我是白小乙,我在这里出生到成长,我属于这里,跟什么幽都,无心侯,没有任何关系。”   “你想成圣。”   男子淡淡说道。   “是又如何?”我回道。   男子冷笑道:“黄河清,圣人现,每一个圣人的诞生都伴随着无尽的杀伐和屠戮,上一次天机的出现引发千年黄河血战,鲜血足足浸透了九条冥河,战争持续了千年都没有分出胜负,所谓的圣人最终也没有诞生,你这次又想卷入其中,没有百年千年的时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这是我头一次这么详细地接触千年古战的事情,便忍不住问道:“那场战争不是由黄河胆引发的么,为什么会和圣人有关?”   “黄河胆是叶圣人当年经历量劫之时,肉身被毁,拼尽了一身圣人修为才保留下来的一颗内胆,也是当今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和圣人直接有关的圣物,只有得到黄河胆,再将其参透,才有了可以无限于踏入圣人境的可能,继而再积累功德,当功德足够拿起分水剑,再将斩杀大魔之后,方可肉身成胜,从此不死不灭,与天地齐寿。”   我闻言骇然,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盯着男子的背影说:“可是圣人既然不死不灭,那叶圣人又为何要经历量劫,最终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男子的声音带着冷笑,“叶圣人没有死,只是肉身被毁后,踏破虚空去开辟新的世界去了,而至于量劫,则是在是成圣后开辟的第一个世界里,因果纠缠不清,生灵皆恶,才会导致无量量劫的来临,叶圣人那个时候突发奇想,竟然想创造出一个不受因果和生死轮回限制的世界,这种事情即便他是圣人,也无法被天道所容忍,最终肉身被毁,化作了一缕神识,游荡虚空去了。”   我闻言潜意识地回头看了阮青一眼,阮青瞪大了眼睛,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话,可是陆无双却打断了她说道:“小乙,我姑且还叫你小乙,成圣的路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现如今甚至连成圣的门槛都没有摸到,并且身边非但有已经胜券在握的季宗卜,还有黄河古道的诸多势力,甚至九泉府也已经公然搅了进来,凭你的实力,若是非要硬掺和在里面,非但会害了你,更会将你身边的那些人全都卷入水火之中,甚至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便死在这浩荡红尘里,这样的结果,你考虑过没有?”   “若是他身边的人都是苟且偷生之辈,又岂会跟着他踏进古道,历经磨难,也没有一个人退缩?”阮青突然开口道。   陆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看着阮青说道:“我要是没有记错,你就是那位闻名古道,甚至在九狱九泉都颇具威名的凤楼楼主,阮青吧?”   阮青迎着她冰冷的目光,颔首微抬,“现在是。”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小乙身上动了什么心思,但无论你想做什么,最好学会悬崖勒马,否则你这样的人,我想杀你,也不过反手。”陆无双淡淡道。   “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只是觉得跟着白大人能在乱世中博得一份长久的生机,仅此而已,难不成还得去死不成?”阮青丝毫不怯道。   “好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男子淡然出声道:“无心侯,你选择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被我带走,你选一个吧。”   我缓过神,冷冷笑道:“可我要是两个都不同意呢?”   “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或者说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说不,我给你机会,不管你日后怎么看我,回到有毒后怎么报复我,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毕竟你,从来都看不上我。”   男子说罢,未等我开口,竟突然在眼前消失,我大惊失色,将早已攥紧的剑柄瞬间横在胸前,可是终究还是太小瞧了男子说话的底气,我甚至连什么状况都没有看清,人已经出现在了半空。   男子一只手拎着我的脖子,整个人在空中如同肆意翱翔的苍鹰掠过黄河,穿过山岭,像要直冲霄汉,遁入天际。   耳边风声烈烈,看着身下的山川大地已经渺小的如同虚影,我开始咬着牙拼命挣扎,但是这个男子仅仅是用手攥着我,我竟丝毫提不起任何的反抗,一切都仿佛做无用功,眼看着整个人被他挟持已经不知身在何处,我放弃了挣扎,单手在空中化作剑指,口中沉声低吟:束诵魔精,斩馘鬼锋,万法有灵,剑引苍穹!   二人在空中飞驰,雷云聚集不过片刻,一道酝酿许久的惊雷径直朝着男子身上落下,可他竟然头也不抬,一挥手,张开手掌迎着惊雷大手一握,挣扎暴躁的雷团在男子手中跳跃,接着冲着下方一甩手,雷光再度闪现,直直劈在了大地之上,溅起雷声滚滚,万物惊醒。   “无心侯,这点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施展了,虽然以前的你看不上我,但我终究也是九大无极魔之一,还没有被你想的这么废物!”   男子像是嘲讽的话音传来,我见连紫电青霜都在他手上不堪一击,顿时抓了狂,撕声吼道:“姓朔的你放开我,就算去幽都我也不会帮你们做任何事,你这般挟持我过去,信不信我反投那什么幽都王,一起对付你和魔君!”   “嘿嘿,我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希望你在回去见到墨姬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想法,等到那时,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你,而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可是没等他话音落下,疾驰的身形陡然一滞,男子拎着我在空中站直了身体,目光冷冷地盯着前方,低声道:“看来从古门出来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眼前的空气里空无一物,可我在听见他的话后顿时一阵狂喜,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是和他作对,我就能想办法从他手中逃脱,什么幽都,什么墨姬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救出卫君瑶,带着她一同返回黄河古道,让昔日的吴山公主,荣耀再度,君临天下!   空气中没有任何人或物因为男子的话出现,男子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半举在空中,五指微微张开,竟像是撕裂空气般往下猛然一拉,被他拉动的空气突然间电闪雷鸣,接着再朝四周迅速扩散,等到电光蔓延到不远处数十丈开外时,一道淡淡的人影才隐隐出现在视线当中,呵呵笑道:“君朔,放下这个孩子,他不能离开这。” 第四百七十五章 活圣人   君朔似乎对来人丝毫不感到意外,手上依旧死死攥着我,嘴里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肯定不会安分地待在里面不肯出来,不过想要半路劫道,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多了?”   前方的人一直站在电光里,但似乎这些看似威力惊雷的雷电在他眼里视若无睹,轻咳了一声笑道:“我可没有说是截人来的,只是告诉你,这个孩子目前还得留在这里,你不能带他走。”   君朔冷笑,“你是幽都王座下哪位神魔,我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我啊?”那人像是伸手挠了挠脑袋,沉吟了片刻说:“我不认识幽都王。”   “耍我!”   君朔的语气陡然一冷,密布在空中的雷光也开始突然加盛,他方才垂下的胳膊再度缓缓托起,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影,字字冰冷地说道:“当我者,死!”   可前面那人竟丝毫不为之所动,还缓缓地冲君朔施了个礼说:“阿弥陀佛,施主嗔心太重,不妨就跟贫僧到下方的菩提寺盘坐片刻,聊聊佛经,或许对施主目前的心境有所帮助。”   是个和尚?   我一怔,可是君朔却像是怒极了,双目喷火地看着面前的人影,托在半空中的手掌蓦的一合拢,攥成了铁拳。   “施主,嗔心未消,怎么又能起了杀心呢,还是跟贫僧下去坐坐吧,说不定贫僧还能……”   可未等那人把话说完,突然间,风声呼啸,雷电轰鸣,君朔凌空而立,如同雷神一般将弥漫在四周空气里的雷光瞬间炸开,如同金蛇一般狂舞的漫天雷电陡然间朝着人影汇去,形成一团巨大耀眼的光球,冉冉似那上升的朝阳,与头顶的皓月交相辉映,形成了日月同辉的奇景,看在眼里,说不出来的震撼和心跳。   笼罩着人影的光球在短暂的爆发后开始逐渐浓缩,越来越小,可是当中所蕴含着的威力却能感觉到也越来越大,一直缩到有人形大小时,我听见君朔的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顿时感觉到不妙,心中正为那人捏一把汗,一声嘹亮的佛号,顿时在天空中炸响。   “唵—嘛—呢—叭—?—吽!”   佛家六字真言!   我心头狂跳,万没想到在这样的威压中,那人影竟然还能淡然自若地吐出六字真言来,并且随着“哞”字的声落,浓缩到了极致的光团中,蓦的暴起一阵青光。   青光与那光团相比看似柔和,可竟像是条条蚕丝般从光影里渗透出来,缓慢而又节奏地将光团裹在了一起,而当金光变成了青光时,君朔的脸色大变,大骂了声“秃驴!”扬起手想要再度发作时,眼前明亮的光线陡然陷入到了黑暗,君朔的手也随之一僵,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影出现,金光化作青光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绿色的光亮衬托,一个光着脑袋,穿着一身青色袈裟的和尚,凌空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那和尚面色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垂着脑袋,手中托举这的青光更是映衬得他佛光满面,低声笑道:“施主,寒寺里早已备好了茶,再不去,可就要凉了。”   君朔抬起的手僵住了,一双眼睛眯着像鹰一般死死扫在和尚的身上,喃喃开口说:“你不是从古门后面来的。”   和尚轻微地摇了摇头,“万千大界,孑然一身,何谈何去何从,只是你手上的这个孩子你还不能带走,否则很多因果未了,会阻碍了他的修行。”   “可他在幽都也有一段因果未了,留在这里不去,就不会阻碍他修行了么?”君朔冷声道。   “往事红尘,皆因因果而聚,因果而散,等他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如果机缘到了,他自然会去幽都,可要是机缘未到,施主,靠抢,是万万不行的。”   和尚的话说的不卑不亢,而君朔也一敛暴躁,眼神飘忽不定,似被和尚方才那一手给镇住,压低了声音说:“看来这小子我今天是带不走了?”   和尚低头笑道:“非也,不但他你带不走,就连你,也不能离开这!”   和尚话刚说完,突然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蓦的闪过一道金光,君朔大骇,拿手朝着和尚一点指,圣人二字,脱口而出!   “你是圣人!”   君朔此刻的反应丝毫不亚于我当时第一次在九狱九泉见到虬尾时的震惊,眼睛圆鼓,下一秒,竟拽着我,顷刻间掉头就跑!   但还等我反应过来,那和尚竟然又出现在了面前,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君朔,手上施着佛礼说:“施主,茶快凉了,等把茶喝完,我就放你走如何?”   君朔没有回答,只是停顿了片刻带着我继续朝着别的方向拼命逃窜,可是无论他的速度多块,又逃向哪里,这个和尚总是能悠悠然地来到面前挡住了去路,然后劝他跟着他下去喝茶。   “我可以不带这个小子走,但却不能跟你走!”   君朔在挣扎了半晌后,终于停下了身形,看着和尚咬牙切齿道。   和尚低眉善目:“你从古门背后的世界而来,就这么放你走,要是你擅自出手干预这一界的因果,贫僧可没办法回去交差啊。”   “我不甘于就是!”   可没等君朔把话说完,和尚一笑,“施主还是跟我走吧,等茶喝完了,这一界的事情也该尘埃落定,到那时,我再放你走也不迟。”   说着和尚突然抬起了手,脚底下没动,却瞬息来在了面前,低头看了我一眼道:“小乙,十三世的因在此世结果,你好自为之,走错了一步,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送我去救卫君瑶!”听了和尚的话,我脱口而出道。   就在刚才得知无法抗拒这个君朔就此要被带到幽都时,我心里第一个放不下去的就是卫君瑶,若是就此离去,必将痛恨终生,现在既然和尚帮我解了围,那我便一刻都再也等不了,我要去九狱九泉,我要去救卫君瑶!   “秃驴,你欺人太甚!”   君朔彻底爆发了,直接松开手将我丢下,我本以为会直接从万丈高空中摔的粉身碎骨,可是一落身,竟然发现自己身体往下坠了一段距离后开始停了下来,脚底下像是有浮力般微微踩实,而这个时候,君朔出手了。   眨眼前还皓月悬挂的夜空中突然乌云密布,君朔大喝了一声,身上的长袍无风自鼓,而那只高高举起的右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红色的三角幡,手掌一抖,三角幡顿时飞入空中,钻进了乌云里,乌云内鬼哭森森,一阵剧烈的波动后,一颗散发着幽幽红光,满脸狰狞的骷髅头,霎时间重开了云雾,张大了嘴,冲着和尚就冲了下去。   和尚凌空而立,抬头看着直逼而来的鬼物却也只是微微点头,继而口中一声爆喝,那团一直攥在掌心的青光已被他捏散,化作星星点点,围绕在和尚的身体四周,同时就像是受到牵引一般,快速地在他的额头前汇聚,形成了一个只有手巴掌大小的“卍”字,冲着迎头落下的鬼物,缓缓地就迎了上去。   小小的“卍”字在狰狞的鬼物面前渺小的如同萤火和皓月,在空中缓缓靠拢,直到相撞,眼前的空气都仿佛在此刻开始剧烈晃动,青光暴涨,像烈日般将鬼物笼罩,灼烧尽世间所有的污浊,一点点将鬼物蚕食殆尽,而看着君朔满脸惊慌地再度招手将红幡收入掌心,想要绝尘而去时,和尚的目光晃晃从青光上挪开,笑着对君朔说:“施主,跟贫僧去喝茶论佛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解救卫君瑶   和尚话一说完,人同君朔同时在眼前消失,我正看的愣神,身体却突然开始失重,从空中急速跌落,耳边风声呼啸,心道一声完了,可是却在身体重重着地之时,竟像是砸穿了地面,依旧无休止境地往地底深处坠去。   黑暗中,看不清楚四周的环境,也不知道时间为何物,直到耳边听见落水声炸响,感觉着身子被水流包围,我急忙将脑袋从水里探起,目光中第一眼却没有看到任何景色,而是根根直冲着面门,闪着寒光的枪头。   目光冷冷地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这群阴兵,发现每个人的盔甲左胸前都刻有一个红色的“泉”字,一时心中疑惑,却见一张大网突然从这些阴兵的身后撒了过来,我心头一动,不等大网将自己罩在里面,纵身破开水面,手持沧淮从水中一跃而起,在漫天的水花中,我看见了围在我身边的那些阴兵,还有在他们身后那些停在河面,密密麻麻的战船。   战船上旌旗飘扬,无以计数披甲持枪的阴兵肃穆而立,目光齐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但就是这个瞬间,我仿佛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船队正中间的那艘楼船里隐隐散发,顿时一道闪念在脑海里划过:卫君瑶!   这是聻渐的船队!   我心头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看来那和尚真的把我直接送到了卫君瑶的面前,可惊的是不知道聻渐此刻在不在这船队里,如果他要在,我着他娘的算是自投罗网,就像是陆无双说的一样,不用他去找我,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但就算他不在,也不知道这船队里有没有半圣,又几个半圣,哪怕只有一个,再加上这浩浩荡荡的阴兵,想要救出卫君瑶,无异于虎口拔牙,九死一生了。   身子在空中僵持了片刻,可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除了一往无前就此将卫君瑶救出,我没有别的退路。   圣人和尚和君朔的战斗还都历历在目,这是超越了我心里承受能力之外的决斗,可也同时感受颇深,人的实力没有尽头,人的极限可以被无限制地被突破,人无破而不立,要是连一个区区船队我都不敢闯,从今往后,这古道的事情,还能跟我有何关联?   想到此处,脚底下的那群阴兵已经调转过了枪头,齐齐朝我刺了过来,可我的目标并不是他们,剑风卷在了脚踝,脚掌在这些枪头上轻轻一点,借着这股子力,人就朝着船队了冲了过去。   手中的沧淮在手腕的抖动间已然火焰燃烧,身子迎着迎头战船上密密麻麻的阴兵落下,在漫天的刀刃挥砍在身体上之前,淡淡的蓝色火焰在身体自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根根枪头被齐齐切断,我赶在这些枪头落地前飞身直上,手中长剑一抖,剑刃横扫而出,只听“喀嚓,喀嚓”一连串声响,长长短短数十柄兵刃全都被斩成木棍,而那些断了枪头全都向着四面八方飞出,扎进了人群堆里,惨叫声连连。   在破开了这群阴兵的合围之势后,我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冲天而起,再度腾入空中,朝着下一艘船跃了过去。   “大胆贼人,胆敢擅闯九泉兵马司的船队,速速拿命来!”   就在我越过第二艘战船,即将朝着正当中的楼船飞去时,一声震天彻底的怒吼陡然在耳边炸响开来,我心中一惊,身体在落在夹板上的同时,瞬间施展出了剑风,将自己的身体团团围住,逼退了重来的阴兵,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目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探,一道极其恐怖的力量正以无可比拟的速度朝我冲来,顿时心跳一跳,半圣!   虽然在晾尸崖上见识过异常半圣混战的场景,可实打实地面对半圣,我还是头一次。   当下不敢犹豫,将剑风催动到了极致,直接选择忽略身边的众多阴兵,咬了咬牙,抬剑相迎。   半圣之威远胜过我之前推测,来人是个披着一阵暗红色盔甲的中年汉子,条条疤痕在脸上显得极其狰狞恐怖,看见沧淮上燃烧着的火光竟丝毫没有躲闪的一丝,掌风擂动,径直就以肉掌拍在了上面。   那一掌拍出,从剑柄传进身体里的余威,瞬间打在了身上,直接把我击退在了夹板的边缘,半只脚踩在空中,可是未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那半圣已经欺身跟进,再度扬起手,那张淡淡闪着电光的手掌,夹带着破风声,瞬间就来在了面前。   二人此刻距离之近,已经让我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甚至连抬剑的机会都没有,这是我头一次体验到了和半圣只见实力的差距,可是脑海中却再度浮现出那名和尚面对君朔恐怖的鬼物一击时,所表现出的淡然和从容,不甘地大吼了一声,脚底猛地一蹬,身体突然往上空一蹿,虽然躲不开这半圣的一击,可是却让挨打处由脑袋变成了胸口,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手掌深深拍进了胸膛,却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抬手将沧淮反扣,在他掌力将尽却还没有发完时,一剑从他的后背穿过,亲眼目睹了剑锋透过胸膛,露出锋芒。   “给我死!”   我终于忍不住仰天发出长啸,攥着剑柄的手腕用力,横的一转,凛冽而灼热的剑刃从半圣的胸前横向划出,继而攻势再转,一剑切断了他仍然陷在我胸膛的胳膊,然后再转,砍断了他的头颅,再竖直劈下,将他的尸身一分为二,我才全身脱力地仰身从船沿栽进了河水里。   落水之前,我还能看见那些蜂拥而上的阴兵跟着我一同跳下,可是半圣拍在胸口的那一掌已经让我没有了任何反抗的余力,喃喃地盯着上空,嘴里念着一个名字:卫君瑶。   “可算找到你了,你个臭小子居然敢骗老子,今天你要是不让我拍碎一百次,我就跟你恩断义绝!”   像是疯子咒骂般的叫喊在我落水的一瞬间响起,紧接着耳边就听到一连串脚踩水花的响声,声音来至切近,一双枯槁的手掌拎在了我的脖子上,整个人被重新拉出了水面,之前在郡主府玲珑阁的疯圣人,正满脸怒气地站在水面上,瞪着我吼道:“骗老子去最北边,你却在这里跟人玩耍,你现在跑,让我抓上一百次,我就原谅你!”   我看着这个疯圣人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虽然已经知道他只是个半圣,但是在这个时候,能救我和卫君瑶的,除了他,没有旁人。   可是胸口的伤势已经恶化的让残魂开始出现波动,我无力开口,只是同样也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这个老头虽然疯,但是不傻,见他目光已经从我的脸上落在了胸口,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阵挣扎,同时因为剧痛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老头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点点头,目光在我胸口扫视了片刻,微微抬起手掌按在上面,虽然只是轻轻的触碰,可我却忍不住再度惨叫一声,可目光中,船上的那些阴兵也同时冲了下来,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刺向了老头的后背。   老头贴在凹进去的胸口的掌心已经开始散发出淡淡温热,那熟悉而又磅礴的力量陡然间席卷了全身,可看着他身后杀气腾腾的阴兵,我想提醒他,可是却无力开口,眼睁睁看着一支支锋利的矛头刺进了老头的后背,老头却突然裂开嘴,笑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算账!   老头笑完也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只是说了声“好玩,”我感觉到在体内流窜的力量微微一滞,但这次的伤势太重,先要恢复不是一时半会儿,可是老头却依旧不还手,任凭那些阴兵在他身后一阵猛烈刺扎,甚至都从嘴角流出了一股鲜血,才嘿嘿笑道:“好玩,真好玩!”   “真好玩”这三个字还没有落地,老头好像是终于发现了身后有人在行凶,缓缓地转过头,盯着他们说:“你们也跟我一起玩吧!”   听了他的话我先是一愣,可瞬间就反应过来在老头的概念里,玩,是怎么玩。   在这些阴兵冰冷而又机械的目光中,老头朝他们轻轻挥了挥手,霎时间,烟消云散,面前所有的阴兵,全都人间蒸发了。   “咦?”老头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左右看了看,撇了撇嘴说:“不好玩!”   信手将这些阴兵打的灰飞烟灭,老头又低头扫了我一眼,一拽我脖子想要带我离开的时候,我急忙大叫:“还有个朋友,带她一起走!”   老头转过了头,“什么朋友?好玩吗?”   我咬碎牙说:“特别好玩!”   老头若有所地点点头,动了动嘴皮正要开口,数道疾风逼近,从船队的各个角落鱼贯而出,全都朝着我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我和疯老头同时察觉到了庞大压力的袭来,我脸色剧变,能感觉到来的这些人全都是半圣修为,可是我这边只有一个半圣,纵使老头实力非凡,可双拳难敌四手,一个半圣面对这么多半圣的围攻,绝无生还下去的可能。   刚刚抬起的心此刻又跌入到了谷底,可是老头脸上却依旧挂着傻笑,口中模糊不清地呢喃了两声,抓着我脖子的胳膊突然一用力,直接就把我朝着空中扔了出去,紧接着哈哈大笑,纵身翻转,直迎来敌而上。   我整个人在半空中呈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伤势没有痊愈,任凭升空之势结束后再自由落体,重重摔在了夹板,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阴兵瞬时群起而攻之,将我团团围在当中。   虽然已经无力再战,但是看着满天刺来的枪头,我咬紧了牙关低吼一声“捡来!”躺在一旁的沧淮微微颤动,像是在极力挣扎,我又吼了一声“剑来!”密密麻麻的枪头已经扎在了身体上各个角落,伤上加伤让我情不自禁扬起了头颅,惨叫和怒吼齐驱,大声喊道:“剑来!”   一声清脆如同龙吟般的剑鸣响彻云霄,沧淮在地上蓦的站起,剑身微微颤动,紧接着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人群,大杀四方。   “看来又得我出马了。”   邪十三的声音此刻也在脑海中淡淡响起,只不过他这次没有现身,而是将自己和我再度合二为一,感觉着磅礴力量的灌入,我挣扎着站起了身,一抬手将沧淮收入掌心,挥剑将剩余挡在面前的阴兵以最短的时间,和最直接的杀人手段悉数杀尽,再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楼船的夹板,卫君瑶那熟悉的气息就在眼前,顿时不再犹豫,提着剑踉踉跄跄地就朝木楼里冲了进去。   似乎所有的半圣都被疯老头吸引,进入船楼之后,除了稀稀疏疏的守卫阴兵再也没有遇到更多的抵抗,顺着气息一口气冲到了船底,抬脚踹开大门,身上挂满黑色镣铐的卫君瑶,就这样,重新回到了我的视线当中。   二人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门口,相对无言。   愣了愣神,我急忙跑进屋内,站在卫君瑶面前,看着她身上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红袍,我张了张嘴,没有能说出话来,只是提剑一剑剑斩断了束缚在她身上的镣铐,然后拉着她的手,朝着船外跑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卫君瑶也没有说话,任由我拽着她的手往前跑,却不看路,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我,直到二人重见天日,站在了夹板,她才微微开口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我转头看着她一时无言,可凛了凛心神,还是笑着说:“从今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卫君瑶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哀怨,我见犹怜。   我盯着她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说:“因为从今往后,谁也没有办法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大胆!私劫九泉府要犯,可知何罪!”   二人说话间,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吼,我和卫君瑶齐齐转过头,目光中一道人影在空中快速逼近,可不等看清楚那人是谁,卫君瑶挣开了我的手,随后轻轻取下了沧淮,攥在手中说:“我去去就来。”   卫君瑶攥着沧淮身体飘飘然如同一只红色的蝴蝶,从甲板上飞起朝着人影靠近,手中银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空气分绷,整个人就像是在翩翩起舞的仙女,却在这优美的剑法下,将来人斩于剑下,随后归来,拉着我的手说了声“回家”,便带着我凌空而起,冲着远方飞远。   卫君瑶白皙的脸上带着伤,裸露在红袖之外的胳膊上更是一条条伤疤触目惊心,我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了下去,可是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那个疯老头,正欲掉头,耳边厢就听卫君瑶轻轻说道:“顾老早在数百年前便一只脚踏入了圣人之境,只不过是修炼途中走火入魔才导致精神疯疯癫癫,即便如此,那些半圣也不是他的对手,放心吧,没事的。”   我闻言便不再言语,安安静静地享受着和卫君瑶难得的相处时光,二人纵穿整个九狱九泉,沿途将不断赶来的追兵击杀,一直来到了朔方城下,看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守军,和冷面寒霜的吴霁云,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径直城垣落下。   吴霁云在见到我时,脸上的寒霜才微微松懈,但是当发现我身边站着的人是卫君瑶的时候,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的功夫,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单手拂胸,声音哽咽道:“吴,吴霁云,见过公主!”   卫君瑶笑了笑,弯下腰伸手将他扶起,看着眼前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双眼饱含泪花,轻声道:“辛苦了。”   吴霁云咬着嘴唇拼命摇头,卫君瑶见状没有多说,而是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对吴霁云说道:“严守北关,估计九泉府大军不日即将南下,我和公主需要商量下一步对策,这里就全靠你了。”   “领命!”   吴霁云抱拳应声,接着掉头而去。   我和卫君瑶离开北关径直回到了城主府内,遣散了府内众人,关闭府门,才相视而坐,彼此看着对方,半天都没有开口。   “你在想什么?”   良久过后,卫君瑶竟像是害羞地将脸转过一旁,轻声开口问道。   “我在想,十三世怨侣到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到头了?”我看着她痴迷地说道。   卫君瑶脸色微变,转过头看向我,皱了皱眉说:“什么意思?”   我假装沉吟,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十三世怨侣,就相当于一对情侣分分合合走了十三世才又重新走在了一起,一般这个时候,你才他们都会干嘛?”   卫君瑶双眼迷茫地摇了摇头,抿着嘴说:“干什么?”   “成亲!”   “登徒浪子!”   卫君瑶噌地站起身,将身子背对着我,支支吾吾说道:“那时我用尽了一切手段想要跟你成亲你都不肯,还处处找人跟我作对,害得我伤心了一场又一场,现在你说成亲就成亲,我好歹是堂堂的吴山公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再说,你跟你家姑奶奶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 第四百七十八章 自古两难   冷不丁听卫君瑶提起这个,我整个人从里到外全都凉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卫君瑶转过身,重新又坐回了椅子上,微微抬起头颅,宛如不可一世的女王,目光淡淡地扫着我,开口说道。   我一个激灵,不敢看她的眼睛,眼神躲闪地就将在凤楼前后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了一边,并再三发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   卫君瑶听完脸上没有表情,我也不敢继续开口,怯怯地等了半晌,才见她冷哼了一声,“下次跟她见面,我还得唤她声姐姐了?”   我顿时一个哆嗦,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本来就是被人算计,她要有什么仇什么怨直接找我算就好了,我跟她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存在的……”   “好了。”   卫君瑶嗔了我一眼,“瞧你那紧张样,又没说你什么,再说了,你要是喜欢谁,我能干预的了么?”   我知道她气没消,也知道这件事情对她的伤害挺大的,自知解释再多也是徒劳,就走到她身上,两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道:“在我打得过你之前,我还是不会干这种丧命事的,放心吧。”   “打得过我就可以想了?”   卫君瑶柳眉一挑,却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推门而入的是淮北,整个人怒气冲冲地跨步走进了院子,不顾门口守卫的劝阻,张口就喊:“白……”   “吴山公主!”   淮北一双眼睛在看见卫君瑶后瞪得跟铜铃一样,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见他傻立当场,我无语地问道:“天塌了?”   淮北木讷地摇摇头,可随即脸色变道:“三岔湾那边来消息说,有不明来路的大军正停靠在离三叉渡口七十公里外的落水镇,让您回去看看,好商量下对策。”   说完顿了顿,目光瞟了眼卫君瑶说:“是您和吴山公主。”   “是分水关的吧?”   不等我开口,卫君瑶淡淡笑道。   “啊,好像是。”   见淮北有些言语支吾,我皱着眉问道:“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淮北眼神在和卫君瑶只见飘忽不定,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说:“还有鬼门龙王的大军也来了,说,说是要迎娶玉姐。”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了一件基本上快要被我遗忘的事,那就是玉姐和鬼门龙王!   当时在浮龙井内,玉姐为了保我一条性命答应了和鬼门龙王的婚约,怎么,这么快时间就到了?   “嗯,你先通知落雁镇的人,说小乙今晚就能赶到。”卫君瑶说罢沉吟了片刻,“还有就是,别说有关于我的事。”   淮北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即转身而去。   “你还不想让外人知道你回来的消息?”我看着卫君瑶,可转念又道:“估计消息已经传开了啊,咱们回来的又没有避人。”   “避人?”卫君瑶俏脸一红,像是理解错了,但随即转移话题道:“我会和你去,但是我先不露面,等你打探清楚那边的情况再说也不迟。”   我点了点头,脑海中突然想起在落雁镇还有一个“吴山公主”的存在,顿时耷拉着脸,将这件事情也交代了出去。   卫君瑶一直眯着眼睛听完,然后不怒反笑,“这个女人我早就听说过,没想到从凤楼里走出来的女人个个都如此善攻心计,不过也不能埋没了她,既然她想出人头地,那就给她机会便是了。”   看着卫君瑶眼睛里闪过的一抹精光,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敬道:“谨遵公主的教诲。”   在给吴霁云安排完一应城防事宜后,卫君瑶已经换了一身将容貌完全遮盖住的黑色斗篷,二人乘着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顺流来到落雁镇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晚。   整个落雁镇渡口早已布满了守军,六姑姑披着一身黑色的盔甲位列当头,等我二人上岸后,言简意赅地汇报了当前的局势。   “落雁镇守军共有2万人不到,从分水关方向来的敌军粗步估算不小于五万,鬼门龙王那边来了五艘船,按每艘船载军5000来算,人数最少有两万五左右,而且他手底下的黄河四鬼有没有来,来了几个,还都处在未知。”   听完之后我下意识地就看了眼卫君瑶,才想起来她临出发前的叮嘱,赶紧将目光收回,沉吟了片刻道:“现在确定分水关那边来的是敌军么?”   六姑姑点点头,“自打他们驻扎在落水镇之后,已经先后派出不下十几支探船在附近游荡了,抓了几个,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可用的消息,但是北方无战事,五原城也早就放弃了防守,除了这里,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们还能有别的什么目的。”   “这个吴南山,这么快就南耐不住了。”   我轻笑了一声,跟六姑姑辞别,直接奔着镇子当中的竹林走了过去。   竹林外有哨兵把手,见我来直接放开了口令让我俩入内,看着遍地的绿竹,卫君瑶藏在斗篷下的朱唇终于微微开口道:“想不到在古道之北,还有这样一方世外桃源。”   我没敢告诉她这里一开始也是白如霜安排的,直接带着他找到了深居其中的庭院,来到院门口,才发现不知何时上面挂着一块匾,匾额上书:翠微阁,三个娟秀的字迹,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好名字。”卫君瑶赞叹道。   “名字再好,也不如妹妹亲自来这里走一遭呀。”   突然间,从门里面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玉姐款动金莲缓缓走出,笑着看向我俩说:“看来你这次出去收获不小。”   不等我说话,卫君瑶也不再遮掩,轻声道:“有阵子辛苦姐姐了。”   玉姐笑而不语,伸手挽着卫君瑶的胳膊径直来到了木楼自己的房间里,二人手拉手坐在床沿,卫君瑶也大大方方地取下了遮在头上的斗篷,笑颜如嫣地说道:“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了,又要管着落雁镇,还要照顾小乙,不过苦尽甘来,小乙现在也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许多事情就用不着你我操心了。”   我站在一旁听得直擦汗,突然有一种听长辈聊天说话的感觉,只好出口打断道:“那什么,咱们还是先商量门口的敌军再聊别的吧?”   玉姐软轻笑,可笑容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叹了口气说:“外面的敌军我不担心,只要公主回来,自然都能迎刃而解……”   见玉姐欲言又止,我忍不住问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玉姐淡淡抬眉看了一眼,“你师傅,八爷。”   听到八爷这个名字,连卫君瑶的脸上都忍不住闪过一丝愠色,这种变化被玉姐抓在眼中,叹声说:“你们不必瞒我,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只是不管怎么样,我的命是他的,即便是哪天相见,我虽不会帮他,但也绝不会做加害于他的事。”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玉姐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让我感觉有点表决心的意思,顿时心头一紧,急忙道:“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而且无论以后你站在哪一方,你也永远都是我的玉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的。”   玉姐闻言脸色微微动容,像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轻声说:“自古两全最难,再说你和八爷也没有闹到非要兵刃交接的地步,等有了他的消息,我会亲自和他谈,看看当中还有没有可以缓和的余地。” 第四百七十九章 叛军   卫君瑶坐在一旁点点头,随即站起了身,对玉姐说:“姐姐好生休息吧,我和小乙去把那些鸡鸭鼠狗先从这里赶出去,然后再来找姐姐商量下一步对策。”   离开了木楼,卫君瑶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要赶往渡口,而是拉着我踱步进了竹林中间,轻声开口道:“小乙,在救我之前,你是不是见过圣人?”   我闻言一个机灵,点头称是。   “真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活圣人的存在。”   卫君瑶没有来地发出一声轻叹,其实我也好奇,那个和尚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这么年轻就能修炼到了圣人境界,但最关心的,还是那个君朔口中所说的无心侯,如果不是圣人和尚几时出现,我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和卫君瑶携手话谈,那个古门背后的世界,只是初现端倪,便给我带来了深深的压力。   在卫君瑶沉默期间,我将在三岔湾和离开以后的事情详尽地给她叙述了一遍,卫君瑶是全程皱着眉听完的,听完之后也是久久不语,看来很多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听说,特别是对我无心侯的身世,更是沉思了良久才说:“古门背后的世界被我们称之为南溟,被一条狭窄险峻的峡谷相隔,峡谷内容不下半点生机,再强的人进去不要一时三刻,变会化为一具尸骸,永远地留在那里,但是传说南溟内是圣人消失后所隐居的地方,当年顾伯就是为了突破圣人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身前往峡谷,也是截至目前为止已知的唯一一个能走进去,又全身而退的人,只是可惜他却疯了,问不出里面什么状况,但也有传说他在里面遇见了圣人,窥得天机,只能装疯卖傻才能活下来,但是通过你的描述,那个什么君朔的实力应该不在顾伯之下,可又自称九大无极魔之一,听他话里的样子他的实力应该在九个无极魔内算是一般的,也就是说,实力比他强的,最少有四五位,而且这还只是魔君手下的力量,可是顾伯这样的人,无论是古道还是九狱九泉,加上九世恶僧,也不过二人,敌我实力悬殊,可见一斑啊。”   卫君瑶的话中无不透露着难掩的心悸,可我却听着好奇,“敌我?为什么要将南溟看做是敌?”   “他要不是敌,圣人又怎么可能现身出手,看来隐藏在这个世上的高人还有很多,仅是一个晾尸崖就引得那么多的半圣出动,还有南溟以及圣人参与其中,估计这次的天机,应该不只是单单造就圣人那么简单,或许还要和圣人所要面临的量劫有关,否则圣人千年来不现身,怎么就这个时候偏偏为了你出现了。”   卫君瑶呢喃了片刻,像是想要参透这当中的缘由,可是这个时候从渡口的方向已经火光冲天,喊杀四起,我跟卫君瑶对视了一眼,急忙就朝着渡口冲了过去。   人还未到,首先看到的就是远处的河面上已经交接在一起的战船,刀兵相向,漫天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我见状心头一沉,这么快就打进来了?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中闪过,又往前跑了几步,就听卫君瑶在耳边低声说:“你的人被策反了。”   我一愣,而此时二人已经来到了渡口之上,我才发现这些交战的双方全都穿着落雁镇盔甲的制样,互相厮杀,乱成一团。   “六姑姑呢!”   我见状大喝一声,而闻言赶来的是一个从没有见过模样的小将领,抱拳恭称:“禀白大人,六将军去追叛军首领去了!”   “追敌首?”我顿时压低了声音,“整个落雁镇目前就她一位将领,不在这指挥杀敌,追什么敌首!”   “小乙别冲动,先将这些叛军解决再说,否则迟则生变,当心分水关的敌军趁乱杀进来。”卫君瑶低声道。   我点点头,问那小将领:“哪些是我们的人,哪些是叛军?”   “肩膀上绑有红绳是叛军,没有绑的是我军。”小将领回道。   我闻言攥紧了沧淮,纵身想要杀进敌阵的时候,卫君瑶轻轻攥住了我的手腕,说:“叛军的人数不足攻陷渡口,只是在有意制造混乱,你直接冲到他们的后方,降住支援赶来的叛军即可,不用杀太多人。”   我点点头,瞬时冲天而起,直接跃到了交接战船的尾部,看着两艘船上正要冲来的叛军,冷笑一声,沧淮蓦的一抖,一记万剑诀,瞬间施展开来。   沧淮在手中挣扎了片刻直接遁入虚空,剑身悬在头顶微微颤抖,继而发出一声长鸣,紧接着漫天剑雨纷纷落下,将先头冲上来的叛军瞬间扎的千疮百孔,足足三息的时间才停止。   “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   沧淮重新回到手中,我站在两船的交接处,冷冷地盯着正步步后退的叛军,将剑刃的火焰同时燃烧。   所有的叛军都堆在了一起,一双双眼睛阴晴不定地在我身上扫过,我见此一笑,蓦的松开攥着剑柄的手,沧淮化身为一条好呀长蛇,直直朝着叛军人群冲去,只是一个瞬间,便将为首之人全部一剑斩杀,再度回到手中,我低声道:“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   “光当当!”   无数把兵器落地的响声陡然在耳边响起,我点点头,反转扣剑,转过头看着那名小将正在快速赶来,便朗声对他说:“这些人都交给你安置,该布防的布防,该巡守的巡守,总之,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明白了吗?”   小将气喘吁吁地赶至面前,连连点头称是。   等我处理完这边时,没有援军的支援,渡口方向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估计今天晚上只是试探,分水关的敌军如果真的想要攻城,刚才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将这里拿下十次都不止。”卫君瑶目光环顾河面,淡淡开口说道。   “只是他们既然能策反守军,又为什么试而不攻呢?”我不解道。   “估计与他们暗中勾结的也只是某些将领,落雁镇的核心分水关那边并没有接触到,而且你拿下朔方城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也想进一步试探你的虚实,但是试探过后,就会是大军压境的强攻了。”   我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清醒当初狠下心将江岸桥斩首示众,如果落雁镇的布防依旧还捏在他的手里,估计就刚才那一会儿,整个落雁镇就已经易主了好几次了。   而在这个时候六姑姑也提着颗脑袋赶了回来,傲然道:“敌首已被我斩获,白大人不必多虑。”   在六姑姑说完话的时候,我明显听见从卫君瑶的斗篷里发出一声冷哼,便淡淡地看着六姑姑,低声道:“你现在担任什么职责?”   六姑姑一愣,随即说:“落雁镇驻军统领。”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统领着两字是如何做解?”我继续问道。   “统领……”六姑姑咬了咬嘴唇,“统率领导。”   “如果刚才我不在,敌军趁你去追敌首的时候直接对渡口发起进攻,落雁镇上万名将士,谁来指挥?”我淡淡道。   “对不起,我错了。”六姑姑低下了头。   看着她攥着敌首透露的手腕微微颤抖,我轻轻吸了口气说:“你的能力我不否认,也从不怀疑,不然吴霁云也不会这么放心让你一个新星将领镇守这么重要的一个镇子,将落雁镇数万名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全都交在在你一个人手里,可将帅之才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你的一个正确决策直接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胜负,这岂是一个小小的敌首所能比的?” 第四百八十章 训话   “我,我知道了。”   看着六姑姑勾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我开口说:“我已经派人去朔方城送信,估计明天天一亮来自朔方城的援军就会赶到,到时这些人全都交给你,落雁镇的安危,可都全系在你一个人的手上,切莫掉以轻心,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将布防重新交到六姑姑手中,我和卫君瑶并没有走远,只是离着渡口有一段距离,二人站在那里,卫君瑶说:“我估计等不到援军来了。”   “你是是说分水关会赶在天亮前进攻?”我问道。   卫君瑶点了点头,“吴南山善用兵,而且善用奇兵,我猜刚才趁着叛军作乱的时候他一定不会什么都没有做,一定有不少高手趁机潜伏在了落雁镇,只等大军赶到,便出手杀掉我方将领,做一个里应外合,意图一举将镇子拿下。”   我闻言微微动容,目光不自尽地看向翠微阁的方向,呢喃说:“要真是这样的话,那里应该是他们偷袭的首要目标。”   可卫君瑶却叹了口气,“要真是那里就好了,我刚试探了一下,那片竹林里所布下的阵法足以让半圣在里面找不到路,他们要是全都去了那里,也算是自讨苦吃,可怕就怕几个半圣全都藏身在渡口,他们要是联起手来集中斩杀一人,怕是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会命丧当场。”   我皱了皱眉,“就不能把他们提前挖出来么?”   “难。”   卫君瑶淡淡吐了出了一个字,便陷入到了沉默。   可在我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立即开口说:“或许我有办法,但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卫君瑶何等聪慧,转过了头,藏在斗篷下的双眸盯着我说:“吴山公主?”   ……   萦尘斜靠在床榻,手中拎着酒壶,独自饮了一口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求一个平安,以身涉险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可是连落雁镇都没有了,你到哪求平安?”我淡然道。   “天下之大,哪里我去不得?”萦尘轻笑了一声,“再说你白小乙三个字的分量还不够么,非得我出面,人家一个弱女子,经不起这些风浪。”   看着萦尘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我攥了攥拳,“你开个条件吧。”   “哼。”   萦尘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说话。   “这样吧,再过一个时辰,你去渡口只需要站一刻钟,一刻钟内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保你安全,超过一刻钟,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然后。”   我顿了顿道:“你就是翠微阁阁主。”   萦尘睁开了眼睛,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可随即又闭上,不屑道:“就这一个破院子,你当我稀罕?”   我笑道:“不行那就算了。”   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   我站在了门口,耳听得身后萦尘从床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来到我身后,深吸口气说:“当真让我做这翠微阁阁主?”   我点点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萦尘接道。   ……   落雁镇渡口人来船往,六姑姑神情肃穆地站在渡口,不断地发号司令,见我去而复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白大人,您是对我不放心么?”   我摇摇头,“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就说吴山公主要做战前训话。”   六姑姑的秀眉顿时一拧,看了眼我身后,犹豫道:“大军压境,这个时候让公主露面,怕是不太好吧?”   “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本是战情紧张的落雁镇因为吴山公主的训话陡然沸腾了起来,落雁镇现有的大部分战士基本上都是冲着吴山公主这个名号来的,可是吴山公主是何许人也,堂堂的古道四大势力之首,又是古道第一冰山美人,许多人都以能目睹其芳颜而视为毕生追求,可是虽然来落雁镇这么长时间,跟她也只有短短的距离相相隔,却非但没见着面不说,一波又一波的战争更是已经让这些人的心境开始动摇了起来   但吴山公主终于要出现了,更是要近距离的痛他们训话,这个消息无异于一记重磅炸弹,在两万人的驻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消息传出去还没有一刻钟,除去必要巡防的驻军外,其他人已经密密麻麻汇集在了渡口,更有甚者当中还抽空洗了个澡,双眼放光地注视着翠微阁的方向,如同一头头发情的野兽,在夜幕中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我和卫君瑶就站在渡口,看着面前的这群禽兽,卫君瑶轻哼了一声,“权利,女人,和金钱,无论在什么时候,任何地方,都可以让一个或者无数男人为止拼命。”   我谄谄地笑道:“公主大人说的人。”   两句话没落,人群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我不用看就知道是萦尘来了,更何况是站在卫君瑶的旁边,天仙下凡我这会儿都得装作不知道,这位姑奶奶不但脾气大,就连醋劲儿也丝毫不做相让。   伴随着一阵相逢扑鼻,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了我和卫君瑶的身边,我用余光扫过,就见萦尘早已梳洗妆抹完毕,凤冠霞帔,傲然的脸上挂着淡淡寒霜,如同一座冰山一样矗立在渡口,目不斜视,冷冷开口。   “圣人脚下尸万骨,将士此去扩四海,我落雁镇的铁血男儿,今日有的来犯,该当如何!”   “杀!杀!杀!”   一声声震天彻底的呐喊突然在人群里爆发,啸声直冲云霄,连天上的乌云都好像被冲淡了些。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来敌想吞我肉骨,沁我鲜血,杀我至亲,屠我同胞,该当如何!”   “杀!杀!杀!”   ……   看着河面上渡口上万人脸上挂着的激动和兴奋,我莫名地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后怕,是我太小瞧了这个女人,就凭这种号召力,她若是想反,恐怕落雁镇根本没有今天!   一刻钟的时间过的很快,萦尘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将整个落雁镇都彻底点燃,群情激愤,呐喊声擂动,仿佛这会儿就算来十个圣人,这些人也都能义无反顾地冲过去,即便是死,也要咬下他几块肉来!   眼看着一刻钟的时间已经到了,萦尘说完了话已经转过身迈步朝着竹林的方向退去,我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剑,盯着她在玉姐还有花七颜陪同下远去的背影,耳边厢突然就听卫君瑶说:“糟了,竹林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卫君瑶话音还未落地,人已经消失在了渡口,我反应过来交代六姑姑后面的事后,急忙欺身跟上,等人站在了竹林入口,却心惊的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喃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他们是进了竹林还是去了别的地方,没有守卫的放关,竹林我是进不去的,抬眼观瞧四周,将急躁的心头按下,耳边的风声也在此时清晰了起来。   风中夹带着丝丝河水的潮湿,竹林的清香,土壤的干燥,还有一抹凛冽的杀气,来自北方!   纵身而过,绕过竹林飞速地朝着北边探寻,但首先发现的是躺在地上的花七颜,花七颜气息微弱,面色苍白,看见我挣扎地探起头,焦急道:“快,快去救公主和玉姐。”   检查完花七颜的伤势,发现她虽然内伤不轻,但短时间内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后,我急忙继续朝北前行,脚底下的剑风催动到了极致,等视线中首先出现玉姐的身影时,她已经在三人的困斗下将其中一人斩杀,却同时被两掌击中,身体倒飞而出,我心头一沉,沧淮脱手而出,低声喝道:“剑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公主一剑   沧淮脱手而出,带着风声朝着袭向玉姐的二人头顶卷了过去。   二人也是身手不凡,不等回头,便急忙止住了身形,齐齐低下头,让沧淮贴着头皮擦过的一瞬间,再回头看的时候,我将早已掐好了剑指,已经点在了其中一人的太阳穴上。   拂袖藏剑!   将体内不多的魂力顷刻间全部迸发,顺着指尖如潮汐般灌入到了那人的脑袋里,同时另一只手张开,沧淮回到掌心,在他失神之际,一剑封喉。   再抬起头,玉姐倩影纵横,纤纤玉手挥舞,而跟他缠在一起的大汉躬身欺近,身法凝重却灵动飘逸,招招直逼要害,俨然是看着同伴已经倒下,只想快速解决战斗,然后脱身。   见玉姐开始落入下风,我提剑迎上,可是人还未到,那大汉竟然一掌将她逼退,然后掉头就跑。   “想跑?”   看着大汉绝尘的身影,沧淮剑二度脱手,同时手掐剑诀,一招紫电青霜,在长剑尚未赶到之时,便从夜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了大汉的头顶。   紫电青霜瞬发而出,虽然威力弱上了许多,可是却将大汉定在了原地,而此时,剑到了。   沧淮势如破竹,在黑暗的夜空中划出一道如同流星般的光影,洞穿大汉的后背,再穿过胸口,形成一条完美的弧,回到了掌心。   看着大汉死尸倒地,我急忙上前一把扶住站在地上摇摇欲坠的玉姐,玉姐面色苍白,不等我开口,急忙说道:“吴山公主追萦尘去了,你快去帮她。”   “萦尘?”   我心头一颤,可玉姐转念说道:“萦尘不是奸细,她也是被逼所迫,而且落雁镇能有今天你要记住她的恩,快去吧,我怕公主继续追深会落入圈套。”   我眉头皱成了一团,玉姐也挣扎着站起了身,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突然在耳边炸开,声音擂动,脚底下踩着的土地都随之颤抖。   二人脸色齐变,可是顺着声音转过头时,竟发现是从渡口的方向传来的。   “分水关进军了。”   玉姐低喃了一声,随即冷目看向我说:“渡*给我,你快去追!”   我一咬牙一跺脚,重重“嗯”了一声,提剑转身而去。   心焦似火,脚下生风,在夜幕下一路狂奔,足足赶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两道身影在空中交缠,一位面色惨绿的黑衣人,手中攥着一把似刀非刀,似锯非锯,阴森森地发着碧光的兵刃,与赤手空拳的卫君瑶站成一团。   卫君瑶早已褪去遮在头上的斗篷,并且像是十分忌惮青面人手中的兵刃,疾身闪躲,堪堪将一刀刀凌冽之势化解与无形,可是那青面人的身法,包括出手的招式,如鬼如魅,如风如电,不断闪现在卫君瑶身体的各个方向挥下致命一击,而卫君瑶也不转身,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身体和脚下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在利刃贴着肩膀滑下的时候,倏忽欺身到那青面男子的身后,挥掌拍出。   而那青面男子更不转身,反手便是一掌。   二掌相接,看似一招,却在瞬息之间对上了四掌开外,虽然没有一掌打在身上,可是这手法之快,兼职让人匪夷所思,各自越开数步,凝神接战。   我也抓住这个间隙出现在了卫君瑶的一侧,将沧淮交到她手上,卫君瑶目不斜视,盯着面前的青面男子微微一笑,“罗刹刀,看来是吴南山派你来的。”   青面男子呵呵笑道:“真没想到,抓一个假的,还送一个真的,看来主子的这次崛起,连老天都要助他一臂之力,吴山公主,念在以往旧情的份上你乖乖跟我走,免受皮肉之苦,也让我好给主子交差不是?”   我没有想到一个吴南山的手下,在见到真正的卫君瑶后非但不认主,反而嚣张到这种地步,似乎丝毫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便隐隐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有些不对,难不成吴南山有什么能拿住卫君瑶的法宝不成?   听了这些话,卫君瑶也只是冷冷一笑,白皙的脸颊,冰冷的眼神,仿佛全然无顾地没有将面前这人放在眼里,笑声落罢,缓缓抬起胳膊,雪白的剑锋直指男子,傲然道:“吴山法令,侮辱公主者,死!”   说罢扬手一剑刺出,沧淮直化九道银芒,封死了男子的退路。   狭巷短兵相接触,杀人如草不闻声。   刚才的卫君瑶只是赤手空拳,便能游刃有余地和青面男子战成平手,现如今手上又多了沧淮,只是一剑,青面男子的脸色就变了。   青面男子脚步一溜,瞬时倒退了七八丈有余,同时将罗刹刀竖在胸前,准备硬生生挡下这一剑的时候,却发现虽不见卫君瑶持剑刺去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可是九道银芒早已合二为一,化作了一道飞虹,和银色森的刀刃相撞,霎时间,光耀刺眼,剑鸣冲天。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到任何人能在卫君瑶的手中接下一剑,即便是半圣,也不能。   这一剑落罢,卫君瑶已经反手扣剑站在了地上,火红的长袍跟雪白的剑刃在夜幕下交相辉映,凌傲而立,只是一个背影,就仿佛能湮灭红尘,荡尽人间一切污秽。   青面男子依旧站在她的面前,手里仍还保持着攥刀的姿势,可是手中空有刀柄,刀刃却早已化作碎片散落在脚底,胸口前被剑芒炸开一个可以一眼看穿的大洞,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死尸倒地。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卫君瑶,再度被这破天一剑惊的呆立当场,而她此刻转过身,目光投向渡口的方向说:“萦尘被劫走了。”   我闻言叹了口气,“敌人有备而来,看来这次我是真的欠她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目的吧。”卫君瑶呢喃道。   “什么意思?”   “她知道我回来了。”卫君瑶淡淡说:“她的价值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施展,特别是刚才的那一番训话,被吴南山抓去,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是说,她有意被吴南山抓走?”我诧异道。   卫君瑶点点头,“这个女人很聪明,知道送上门的不会被器重,才会选择用这种办法被古道世人注意,这一次她去了分水关,也算是鱼入大海,龙出生天,以后必将成为落雁镇的心腹大患。”   “可是,吴南山不是冲着你来的么?”   卫君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凤楼的花魁吴南山岂不识得?他是专门冲着萦尘来的,走吧,先去渡口看看。”   二人继而飞身转回渡口,路上已经不见了玉姐和花七颜的踪影,等来到了渡口旁边,河面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战船,正不断地朝下有方向派近,六姑姑挎刀站在渡口边上,一道道火急的军令下达,整个渡口热火朝天,可是再她脸上的凝重和紧张却一丝一毫都未曾放松。   卫君瑶重新将斗篷罩上,二人来到六姑姑身边,六姑姑脸上一喜,急忙说道:“分水关的五万大军全部开拔,但都被我拦在了五公里外的葫芦形河道口,可是敌众我寡,怕是撑不到天亮援军赶来了。”   “打了多久,伤亡数是多少?”   听着斗篷里的人说话,六姑姑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目光看向了我,我说:“说吧。”   “半个时辰,已经伤亡已经超过两千。”六姑姑沉声道。   “离天亮还有多久?”卫君瑶又问。   六姑姑想了想,说:“不到四个时辰。”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事变   “按照半个小时两千战斗力耗损来看,保持这个速度,撑到天亮援军赶到时,我方还能剩下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兵力防守,但是战争中的伤亡永远都是随着时间呈几何倍的增加,最多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一过,无论我方还剩多少兵力,战斗将会呈现一边倒的局面,毕竟只有河口没有天堑以及城防,用防守阵型以少打多,失去了机动性和战法,是很男有胜算的。”   卫君瑶侃侃而谈,六姑姑先是听得眼睛冒光,可到最后又暗淡了下去,低声呢喃:“要败了么?”   卫君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鬼门龙王那边是什么动静?”   “一直都在百里外的河镇观望,听说人都已经进了镇子休息,既不算趁火打劫,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六姑姑大道。   卫君瑶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眼河面上的战船,“目前调动的机动作战部队还有多少?”   六姑姑一愣,“也就两千,是留作最后守在渡口跟敌军拼个你死我活的,好给镇里的人留下转移的时间。”   “不用了。”   卫君瑶玉手一挥,“把这两千人给我和白大人,你守在这里,其余的就不用管了。”   六姑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闻言照做,当即将布守渡口巡防的两千守军调了过来,而我惊讶的发现,统领这两千人的中郎将,居然是左疏韩。   左疏韩的身上早已经弃布从戎,带着两千守军静悄悄地站在渡口,卫君瑶立在我身边,目光扫过,稳稳点头,随后看着他说:“你对这一代地形可否熟悉?”   左疏韩抱拳朗声:“熟!”   “那从落雁镇不走水路走旱路到下游三十公里的地方需要多久?”   “正常急行军需要一个时辰,但是中间有座山将落雁镇隔开,山势陡峭,不适合大量人数经过,将它也算在内的话,估计得三个时辰。”左疏韩如实答道。   “三个时辰太慢了。”卫君瑶摇摇头,“两个时辰内,我要求必须穿过那座山抵达下游三十公里的位置,能做到吗?”   左疏韩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说:“可以是可以,但就怕咱们的这些人……”   “没什么但是,不死在山里,也得死在敌人的刀刃之下,你带路,现在出发!”   一条绵延看不见的陡峭山岭将落雁镇由东向西划开,山区内寸草不生,地势险峻,最宽的山路一次性最多也只能容纳不到十人通过,随脚就是万丈深渊,当真是一夫当关,万人莫开,也正是因为它,才给落雁镇早就了在古道之中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而我和卫君瑶所带的这两千将士,就是要突破这道天堑,直插敌人后方,搅他个天翻地覆,给援军赶到尽量拖延更长的时间。   入山口处一直都有落雁镇的将士把手,可是当入山之后还没有深入多远的巨力,卫君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我说:“小乙,要不你别去了。”   我一怔,“怎么了?”   “我总感觉鬼门龙王那里好像有些不对。”卫君瑶低沉道。   看着在身后排成长龙的士兵,我看了她一眼,“边走边说吧。”   “如果我没记错,鬼门龙王过来的方向,是从朔方城前那个岔子河口来的吧?”   我点点头,“没错,当时我们拿下朔方城的时候,四大护法的联军也是驻扎在那里,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在这了。”卫君瑶抬手压了压斗篷,“我现在担心的是鬼门龙王会在咱们的援军身上做手脚,然后用此来要写玉姐去履行婚约,如果赶在天亮前鬼门龙王真的将援军控制住,舍弃落雁镇和放弃玉姐,你会选择哪一个?”   我听完之后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目瞪口呆地看着卫君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愿是我想多了,但以咱们目前的状况来说,拿鬼门龙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所以今晚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援军身上,否则即便是赶走了分水关的来敌,也会被鬼门龙王彻底掣肘,以后干什么都得看他的脸色。”   “可是就凭镇上的这不到两万人想要低于分水关的五万大军,怕是希望渺茫啊。”我长叹道。   可卫君瑶却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兵法最难出奇制胜,而往往能以少胜多的也都是靠出奇制胜,所以这次翻山突袭他们的后方,最终目的不是拖延时间,而是务必要直接掀了敌军的大本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更何况连中军大帐都被毁了去,他人数再多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然后再和落雁镇的守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敌军势必会军心大乱,落雁镇也就能保下了。”   “话虽如此,但中军大帐通常都设在大军镇中,两千人冲阵,再加上有吴南山坐镇军营,怕是胜算极地吧?”我担忧道。   “哼,吴南山根本就没有来!”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道。   “吴南山是个什么货色我很清楚,此人一贯不见兔子不撒鹰,连落雁镇的底细都没有摸清楚,怎么可能就如此草莽的前来攻城,我猜着五万人一定是先遣前军,等到他和萦尘见过面,掌握到镇子里的详细信息之后,剩下的大军,才会北上压境。”   “你是说,今天晚上的进攻,也只是佯攻?”   “是先锋军。”卫君瑶的语气已经开始的斩钉截铁,“将萦尘带走那人的轻功相当了得,连我都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估计不等天亮人便已经被带到了分水关,吴南山也一定布好的大军在关内等候,这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以往哪怕胜券在握的对战中,他也从来都不会露出可以给敌人一丝一毫可以反败为胜的机会,所以跟他博弈,就不能按照常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一定要棋走险招,出其不意,才能有战胜他的把握。”   二人说话间,脚底下的山路已经开始变得崎岖不平,队伍行军的速度也开始变慢,沿着如刀削般的悬崖峭壁上步履维艰,我和卫君瑶已经几番出手将堪堪坠入悬崖的将士救起,可即便如此,2000人的队伍在这里被拉的太长,陆陆续续的坠崖惨叫声开始不绝于耳,我紧皱着眉头加快了脚底下的步伐,和卫君瑶率先穿过山区,在出口处找出布在附近一带的全部暗哨将其解决之后,左疏韩才带着人马陆续续赶了出来。   “还剩1788人。”左疏韩脸色难看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没有作声,让左疏韩继续带军前进,趁着夜色正浓,马不停蹄地悄悄潜入一座无名村庄,趁着队伍稍作休息和整顿的间隙,和卫君瑶来到河岸边,看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战船,还有不远处的地面上几座灯火通明的大营,暗骂一声干了,中计了。   “最少有十万。”   这是卫君瑶观察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但是暴露给我们的只有五万,还有五万一直都藏在附近的城镇和村庄里,而且中军大帐也一定不在河上,看来吴南山还是考虑在了咱们的前面,今晚的行动计划也得改变了。”   我微微皱着眉,目光扫过远处的大营,低声说:“既然吴南山已经料到了咱们会偷袭中军大帐,那中军大帐势必会在重兵的保护之下,可咱们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即便是找到了具体方位,怕也是无力回天啊。”   卫君瑶点了点头,“想不到为了一个落雁镇,吴南山费了这么大心思,但即便是此路不通,可依旧是我们能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不如背水一战,直接放弃这两千人,你我二人来一个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何?” 第四百八十三章 潜伏   我一个激灵,没想到卫君瑶在这个时候居然冒出如此大胆的想法,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如何取?”   可紧接着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低声说道:“既然十万大军在这,那吴南山本人,会不会也亲自来了?”   “他要是来了最好。”卫君瑶口中发出一声冷笑,“本公主平生最恨这种吃里扒外之辈,他要是真在中军大帐里,若不取他项上人头,我誓不为人!”   卫君瑶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她身上缓缓散开,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急忙凛住身说:“吴南山必须死,但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古道里的这些人,到底算什么?行尸?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卫君瑶摇摇头,“现如今存在古道里的这些人,除了极少数从一进入古道至今都没有进行过轮回转世的之外,绝大多数都可以被称作尸生子。”   “尸生子?”我惊讶道。   卫君瑶说:“嗯,因为古道中无论是最早的那批人,还是后来出现的,说来在进古道前都死过一次,只是因为古道的特殊存在,他们可以和生人一样正常生活,甚至娶妻生子,可无论怎么样,都掩盖不了他们其实都是活死人的事实,活死人生子,也可以算作是尸生子。”   我闻言点点头,手掌蜷进袖子里,摸了摸招魂幡,说:“那行,先搞清楚中军大帐的具体位置,务必做到对吴南山一击必杀,否则将很难脱身。”   卫君瑶应了一声,接着身形一闪,便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河边愣了愣,又看了眼密布在河面上的战船,便折身回到了队伍藏身的村子里。   回去之后我将左疏韩叫到一边,只讲眼下所面临的情况只告诉了他一人,毕竟待会儿我就要和卫君瑶单独行动,左疏韩统领这两千人,不可能不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左疏韩听完之后面沉似水,两千人深入十万大军身后的复地,其危险可想而知,他低眉沉吟了片刻,抬起头问我:“要我怎么做?”   本来我是想等位置明确了,让他带着这两千人给帮我和卫君瑶制造混乱,但是想了想,此举的风险太大,敌我实力悬殊如同云泥,白白送死不说,意义也不大,想了想便转折道:“你先找几个可靠的人将这边的消息带回落雁镇,让六姑姑好早有防范,但是记住,只能他们几个知道,不要让消息扩大,明白么?”   左疏韩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需要你在我们去大营里刺杀敌军将领的时候,带着这些人抢下一艘船。”   “抢船?”左疏韩诧异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望着他沉重说:“不管我们得不得手,势必会引发敌军后方的骚乱,而你就要借着这股子乱劲儿,抢下敌船,带着手底下的弟兄将敌人的进攻防线拦腰截断,能撑多久是多久,最好撑到我们回来,然后再带着你们一起离开。”   左疏韩不说话,双眼如潭水一般深幽,沉吟不语。   “我知道此举的危险性如何,但这是我们今天晚上唯一能取胜的机会,咱们现在已经离开了两个时辰,估计六姑姑手底下的兵力连一万都不到,并且离着天亮援军赶到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让他们攻入落雁镇,即便我们将敌首击杀也没有任何作用,所以拖延住时间,让六姑姑还有落雁镇坚持到援军赶到,可就全靠你了。”   左疏韩抬起了头,目光再度恢复清澈,神情坚毅地点头道:“定不辱使命!”   看着左疏韩离去的背影,我心中一时间苦涩无比,两千人拦截数万大军,我想最后的结局,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战争是残酷的,宛如一个绞拌血和肉和机器,在你不愿意时开始,也不会随着你的意愿而结束,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对它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左疏韩离去后没过了多久,卫君瑶就赶回来了,全身是血,手里还拎着两件暗红色的盔甲,丢给我说:“换上,我刚杀了他们一个小队,这会儿正在到处追捕凶手,咱们趁现在混进去,风险会小很多。”   我一边穿着那带血的盔甲,一边问她:“找到了?”   “找到了。”卫君瑶点点头,“在往南的第三座大营里,虽然我没有见到吴南山本人,但是他的帅旗就挂在中军大帐外面,有很大的把握,是他亲自来了。”   我微微点头,可还是有些担忧道:“会不会是陷阱?”   “不会。”卫君瑶果断摇头,“这个人很自负,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帅旗做手段,而且当时正好他的副将从大帐里走出来,即便里面没有他本人,也一定是分水关这场战役的指挥枢纽所在,毁了这个地方,总归没有错的。”   可能是自打来到古道之后,步入的陷阱和全套太多,导致我现在在面对抉择时开始有些瞻前顾后,左右不定,但是既然连卫君瑶都这么肯定,那我也自无话说。   两个人换好衣服后,卫君瑶的大半张脸都被头盔遮的严严实实,不敢再拖延任何一分钟,直接就在她的带路下朝着最近的驻军大营冲了过去。   大营外守卫森严,就连进出巡逻的队伍都要挨个检查才肯放关,我和卫君瑶躲在不远处的乱石堆后面,看着从面前走过的一对巡卫,二人敲步上前,在拐弯处一个瞬间变弄断了队尾两人的脖子,接着绕了出去,勾着头,一言不发地跟着队伍往大营里走。   巡逻队伍五人一组,为首的是伍长,在进大营门口的时候也只有他接受检查,我将沧淮插进刀鞘中,紧张地看着他顺利通过守卫的盘问,然后迈步走进了大营。   大营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巡逻兵几乎将这里面巡查的几乎没有一处死角,胆战心惊地跟着巡逻队走进休息的帐篷后,我和卫君瑶齐齐动手,拿走了伍长的身份腰牌,然后快速走出帐篷,卫君瑶跟在我身后,二人开始朝着下一座大营潜了过去。   三座大营彼此之间相隔不远,有了伍长的身份腰牌,一路通行全无障碍,有惊无险地进入到第三座大营时,我看见了一个人,金鹏。   金鹏正站在大营门口不远处和人说话,穿着一身素衣,没有穿盔甲,我当时一个激灵,急忙转过头,发现卫君瑶的目光也刚刚从那边挪开,一边加快了步伐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快走!”   “你们两个停一下。”   一声不合时宜地呼喊在身后响起,我和卫君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快速往前走。   “就你们两个,去哪?”   这一次声音变得更大,引来周围巡逻兵的注目,我心知再往前走就得暴露,停下脚步,低声说:“向吴大人禀报军情。”   “哪个吴大人?”   一名将领模样的中年人跨步来到我面前,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   我继续勾着头,回答道:“先锋大营里来的,有要情向吴将军禀报。”   “什么要情?”中年将领淡淡开口,眼神在我腰间的木牌扫了一眼,“怎么会让你个小小的伍长前来禀报?”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转的飞快,犹豫着开口说:“刚才大营内有刺客偷袭,诸位将军和大人都抓刺客去了,所以才让属下过来的。”   “刺客?”中年将领皱了皱眉,“人抓住了吗?”   “还……没有。”我答道。   “一群废物。”中年人冷哼一声,“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正是。”   中年人又在我身上扫了一眼,说:“行,我知道了,大人正在忙,稍事我会去禀报,你就回去吧。” 第四百八十四章 暗杀   回去?   我一愣,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来,而且挂着统帅旗的中军大帐就在眼前不到百步的距离,就这么回去,非但前功尽弃,那之前所作出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可是一百步,不按他说的做,我必须得直接越过这一百步的距离杀进中军大帐,可是这样一来,就提前暴露了身份,给了敌人一百步的反应时间和支援时间,想在这种情况下杀死吴南山还安然脱身,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就在我有些左右不定的时候,目光中,这中年将领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落在了身后的卫君瑶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我顿时心头一凛,急忙往前跨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谄媚地说:“将军,来之前小的收到死命令,必须亲自将军情面呈给吴将军,不然当中出了什么岔子,小的可担待不起。”   中年将领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直接一抬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不耐烦地推开,跨步向前,指着卫君瑶说:“你……”   “刘校尉,吴中军那边有紧急军务找你,让你现在就过去。”   一道人影伴随着低沉的话音突然出现在了中年将领的面前,按下了他指向卫君瑶的胳膊说:“军务紧急,还请刘校尉马上过去。”   龙老大!   看着龙老大穿着一身敌军的盔甲出现在面前,我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可他却对我似乎视若无睹,见中年将领还在别着脑袋看卫君瑶,就直接架着他的胳膊,一句“十万火急”,将他带走。   看二人走远,我和卫君瑶都齐齐松了口气。   可是消失了这么久的龙老大怎么会出现在吴南山的军营里,而且看起来级别应该不比这个校尉低,难道金鹏来这里以后没有投靠鬼门龙王,反而是拜在了吴南山的门下,那金大发呢,会不会也在这里?   可是眼下的形势容不得我多想,压低了头盔带着卫君瑶快步朝中军大帐走,走在路上,身后的卫君瑶往前快速挪了几步,低声说:“必须一击致命,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不管生死,都不许恋战,知道吗?”   我点点头,二人已经站在了大帐门前,取下腰牌交给门口的守卫,道:“先锋大营,有紧急军情禀报。”   “吴大将军正在会客,还请在外面稍等。”   守卫将腰牌检查完之后交回我手上,淡淡说道。   我回头看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凛下神,太高了嗓门说道:“十万火急,还望将军通融。”   “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让他进来吧。”   吴南山的声音从大帐内幽幽地飘出来,我听见后浑身一凛,在守卫撩开帐幕后,深吸口气,低着头迈步走入,直到来在了沙盘前,才止住了身形,低声说:“见过吴将军。”   吴南山没有开口,但是从旁边却传来一声厉喝:“大胆,见到吴将军还不跪下,不管有什么军情,先拖出去打三十军棍再说!”   “不必了。”   我微微抬起头,沿着头盔的帽檐看着只和自己隔着一个沙盘的吴南山,就见他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手上的军报,头也不抬地说:“既然是紧急军情,那就先说事,军法待会儿再打也不迟。”   我闻言期间,目光淡淡扫过四周,就发现除了吴南山外,屋子里还分列坐着七八位副将,从气息上来看,个个都是实力不凡的高手,尤其是为首的左右两人,怕都是有半圣的修为。   而且我还注意到,除了屋子里的这些人,还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来自吴南山身后的幕帐,尽管他在尽力隐藏,可丝丝泄露的余威,却丝毫不能掩盖他半圣以上的修为。   “怎么,不是有紧急军情么,怎么不说话了?”   吴南山放下了手中的军报,懒懒地抬着眼睛,看了我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我整个人已经将蓄满的力陡然释放,顷刻间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在刀鞘里已然火焰升腾的沧淮瞬间出鞘,剑锋抵在吴南山的喉结,而这个时候,卫君瑶也已经闪身来在了他的身后,两只手蓦的拍住吴南山的脑袋,在剑锋插入的同时,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伴随着血流涌注,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长剑抽出,破开大帐仓皇而逃。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当我和卫君瑶离开大帐有一段距离后,整个大营轰然炸开,数道凛冽至极的身影,开始从大帐的方向飞逼而来。   “少东家,跟我来!”   二人疾行之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前面,我正提剑要刺,可是闪念间竟发现来人是龙老大。   龙老大攥着我的手直接攥紧了一旁的军帐里,二话不说,找出了两身一副给我俩换上,“跟着我跑,见谁也不要说话!”   换完了衣服跟在龙老大身后冲出军帐,大营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乎所有的驻军全部出动,接踵而至的火把和鱼贯而入的守军将整个大营内封堵的水泄不通,龙老大带着我和卫君瑶混入人群,马不停蹄地朝前走,一直来到大营门口,数十柄刀刃挥下,挡住了去路。   龙老大见状将早已准备好的腰牌取了出来,举在半空中一亮,厉声喝道:“亲卫军奉将领出营捉拿刺客,如有贻误军机者,杀无赦!”   不等守卫放行,龙老大瞬间抽出腰间的挎刀,将面前的长枪一刀两断,随后头也不回地就带我和卫君瑶大步走了出去。   大营的外面此刻也被重重关卡封锁,但是龙老大的亲卫军身份像是在这里面超然脱尘,一路高举腰牌,畅行无阻,一直来到河岸,龙老大才止下了脚步说:“只能送你们到这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出现纰漏,就麻烦了。”   看着龙老大关切的面孔,我一时纵使心中万言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了声保重,龙老大转身而去。   目送龙老大离开后,我转头看向卫君瑶,“死没死?”   “应该死了。”   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但是吴南山的所有副将几乎都在大帐里,他们对落雁镇似乎势在必得,以这样的绝对优势完全没有必要再等萦尘,可他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去这么做呢?”   卫君瑶一席话把我给问住了,十万大军,数个半圣,想攻打只有两万守军,连城墙都没有落雁镇,简直就是探囊取物,萦尘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这个吴南山,到底想干嘛?   “刚才那个人是你朋友?”   沉思之际,卫君瑶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刚要说话,卫君瑶却突然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头盔,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刚才你也看到金鹏了?”   “看到了啊,我还在好奇,这个金鹏不去投鬼门龙王,居然跑去给吴南山当狗……”   说到这里,我将嘴闭上,看着卫君瑶,就见她眯着眼睛对我说:“鬼门龙王的人,就在离朔方城两百里外的镇子,我怀疑吴南山早就和他狼狈为奸,用落雁镇吸引朔方城的援军,然后,鬼门龙王,率军攻城!”   卫君瑶的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可她话还没有说完,继续道:“如果真的如我推测,那么他们的计划顺利实施,那么天亮之后,落雁镇和朔方城将会同时易主,而且还有一个人最重要的问题,鬼门龙王是九泉府的盟友,他拿下朔方城的好处只有一个。”   “打开北关,让九泉大军入境!”我低声道。 第四百八十五章 西南边陲   一声惊雷在头顶上炸响,蜿蜒如金蛇般在黑夜中狂舞,照的古道河水一片惨白。   “要下雨了。”我喃喃道。   “古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下雨了。”卫君瑶也发出一声呢喃。   ……   那天晚上是古道历经灾变后极为普通的夜晚,但对朔方城和落雁镇的居民来说,却又是既不平常的一晚。   鬼门龙王停泊在离朔方城外两百里的五艘战船趁着夜色悄然启航,五艘变二十艘,一个时辰不到破开城门,朔方城失守,吴霁云战死,五姑姑下落不明。   据说吴霁云在死的时候,身体依然岿然不倒,手中的佩刀插进城石半丈,眼睛一直盯着落雁镇的方向,到死也未能瞑目。   那晚同他陨落的另一名将星是吴南山,被两名身份不明的刺客杀死在中军大帐内,十万大军攻打落雁镇的步伐被延缓了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三座大营全军出动寻找刺客未果,而从朔方城赶往落雁镇的两万援军赶到,苦苦支撑到所有镇上的核心力量退回到翠微阁后,迎来了气势汹汹的十万分水关大军,三万余名将士全部战死,六姑姑下落不明。   当我和卫君瑶赶到落雁镇的时候,那里迎接我们的只有一座被分水关发泄过怒火后的废墟,大禁山林法没有被毁,却被重兵把守,蚊虫不入,飞鸟不离。   离开了落雁镇之后,我和卫君瑶找了艘小船沿着古道河水顺流飘荡,没有终点,没有目标,直到在路上遇见了正在打劫的猫头鹰,这漫无目的的旅程也暂时划上了一个终点。   猫头鹰自从灾变和李云飞失去联系后便干起了水贼的勾当,在离着云溪域外三百余里,带着不到五十个弟兄专门打劫来往的商船,那天我和卫君瑶船行此处,被他手底下人拦住,在被我出手杀光之前,猫头鹰才出现,二者相见,才将我和卫君瑶留了下来。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赶着水贼的勾当,但是落雁镇那边的情况我可全都一清二楚,遭此大难,你们哪也别去了,就在这留下,只有有你们两个在,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在猫头鹰的寨子里,三人相对而坐,卫猫头鹰给俩一人冲了杯热茶,然后坐在一边,神情唏嘘地说道。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看向猫头鹰道:“出来这么久,怎么不见你去找我?”   猫头鹰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天下大局未定,我也是藏了私心,才想自己单干的。”   可随即又笑道:“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们在这安心住下,附近的巡河军我都已经打点好了,这里很安全。”   不等我开口,卫君瑶点点头,“帮我送封信去吴山吧。”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看着卫君瑶说道。   卫君瑶自那晚以后便换上了黑袍,时常将自己照在斗篷下面,本就沉默寡言的她话也变得更少,我知道她不是因为这次的战败而失落,只是因为吴霁云的死,给她带来的不小的打击。   “如果当初我选定的人中没有吴南山,许多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卫君瑶披着披风坐在断崖边上,看着脚下滚滚流淌的河水,神情怅然。   “许多事情重来未必都是朝着好的一面发展的。”我坐在她身边安慰道。   卫君瑶转过头看向我,白皙的脸颊带着无尽落寞,我看在眼里心疼,下意识地拿手在上面轻轻拂过,可是未等手离开,卫君瑶的纤手已经伸了上来,按着我的手背,将掌心离着她的脸颊更近了一些。   “为什么不让我通知吴青山,你是在担心他也变节了么?”卫君瑶侧着脸,紧紧贴着我的手问道。   我摇摇头,“我怕走漏风声,如果现在将吴将军陷进来,咱们可是连最后底牌也都丢了。”   卫君瑶点点头,可又随即叹了口气,“风云变幻,没想到我会走佛面尊者的旧路。”   “他是他,你是你,有朝一日,我还会让你变成君临天下的吴山公主,让古道之人对你只能仰慕,而不能亵渎。”我淡淡道。   卫君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口吐微兰,轻笑道:“都寄人篱下了,还这么乐观。”   “那是。”我昂了昂头,“堂堂吴山公主给我做媳妇儿,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觉到爽的事情,只要你在我身边,别的都不算啥。”   “爽?”卫君瑶像是不解地皱了皱眉眉头,可紧接着粉拳就砸了上来,“流氓!”   猫头鹰给我们安置的地方虽然安全,可是以我和卫君瑶目前的状况来看,安逸并不适合我们,我和她坐在断崖上聊了一下午,决定第二天就离开这,去西南,去那个盛满无数半圣尸骸的峡谷,寻求让我踏入半圣,让卫君瑶的实力更胜一步的机遇,只有这样,等未来镇臂高呼之时,才有立于不败之地的筹码。   而且我们也商量过,鬼门龙王拿下朔方城,虽然对外依旧挂着他的大旗,但我和卫君瑶却心知,这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朔方城内必定阴兵密布,北关早已敞开,九泉府的大军随后都可以挥师南下,以我和他们的纠葛来说,这个时候就更不能冒头,一旦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所要面对的,将会是永无止境的逃亡生涯。   打定了注意后,卫君瑶脸上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再度恢复成了那个曾经雄霸一方,令整个黄河故道颤抖的吴山公主。   不顾猫头鹰的挽留,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卫君瑶离开了水寨,穿过云溪,直朝着西南境进发。   而之所以行程如此匆忙,则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被困在大禁山林发的玉姐等人。   大禁山林发可将半圣困住,但是难保古道之中也有懂得鲁班术的高手,我必须得赶在他们破开大阵之前赶回去,如果连他们也一同出事,那以后就算我能东山再起,又有何意义?包括在朔方城疗伤的霍老太还有淮北等人,他们也需要我。   小船顺流而下,到西南边境总共还有需要数天的时间,我和卫君瑶两个人在船上也算是好好休息了几天,每天都是相偎着看日出日落,斗转星移,尽量一点点将心中战败的负面情绪冲散,经历了这么久,我也明白了人只要还活着就得站起来往前看的道理,纵使沉寂在过去中对自己和未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吴霁云那些将士们白死,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他们的英魂。   当船行第五天的时候,航向已经偏向西南的直流,离开主航道,空气到了这里陡然下降了不少,披着猫头鹰给我俩提前准备的厚重冬衣,两个人站在船头,看着两岸苍白的景色,卫君瑶叹道:“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吴山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相安无事,主要也是因为在古道四大势力中又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人占据了吴山,就要负责西南一带的边防,特别是那条死亡峡谷,每年都不知道要投入多少兵力和军饷浪费在那里,它是一个巨大的累赘,也是一个随时都会危险迸发的地方,所以自打我掌管吴山以来,就很少有人觊觎这片土地,我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来了,上次的时候,正好遇见顾老,顾老虽然疯疯癫癫,但是却唯独记得我,曾将一块从峡谷里带出来的碎石交给了我,也正是因为这块碎石,他才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雪狼群   卫君瑶说着双手盘上脖颈,取下一串用红色丝绳吊着的一块黑色不规则石块,交到我手上说:“就这个东西。”   石块捏在手中,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和普通的石头无异,很难想象就是它能帮助一个一只脚踏入圣境的人从危难中逃脱。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鬼婴的封锁线了,真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竟将整个吴山的精锐都部署在了西南,莫非他的野心是想染指古门背后的世界不成?”   将石块交到了卫君瑶手中,卫君瑶有郡主府的通行令,倒不担心路上会被为难,只是她不能露面,毕竟她这张脸在整个吴山不说尽人皆知,最起码不少将领还是见过的,虽然只是一眼,但也足以让人无法忘却,铭记在心头。   鬼婴在这里布防的兵力要远超我们的想象,只是刚刚进入西南境内没有多深入,一层又一层架在河面和陆地上的关卡便接踵而来,这些士兵虽然在这种天气里被冻得够呛,但是明显上面下了死命令,每一艘船就要拦下细细检查,光是关口排队都等了好久,这愈发让我觉得,西南之行来对了,鬼婴在这里一定藏有不为人知的阴谋,或许和成圣天机也有莫大的关联。   越往深入走,温度就越降的厉害,又往前行驶了两天,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两岸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河道结冰,船是不能坐了。   “以前这边虽然冷,但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卫君瑶裹着厚厚的黑色披风,将一头青丝干练地扎了起来,站在漫天风雪中,目光盯着西南的方向,眼眸深邃,口吐微兰。   “我怎么感觉是峡谷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我站在她一旁说道:“鬼婴费尽心思将吴山夺到手,又迅速将其势力扩大,或许他真的是对古门背后的世界产生了什么意图,毕竟传说圣人归墟后都去了那里,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   卫君瑶拢了拢披风,点点头道:“按你之前所说的那个什么君朔的实力来判断,作为九大无极魔的下层食物链都能和真正的圣人过招,而且还有逃掉的可能,你要知道,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即便是无限于接近圣人,那也是蝼蚁,对圣人无言,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其毁灭,我估计那个人的实力应该已经介于圣人和非圣之间,现在想想或许连顾伯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九大无极魔其他强于他的,很有可能都是圣人,不然他在见到圣人时,也不会如此的淡定自若,除非他对圣人早已习以为常。”   我闻言骇然,那晚在空中的战斗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无论是君朔还是和尚的手段都是我前所未闻的,黄河古战之后大量的修炼心法缺失,这里的人们无法以力证道,修炼成圣,只能靠功德供奉来弥补,可是圣人是不死不灭的,如果南溟真的有圣人,还不止一个圣人的存在,那整个世界将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但是卫君瑶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说:“世间的圣人是固定的,他们每一个的出现都带着特殊的含义,只有其中一个遁入空虚,永不会再归反时,天道才会再创一个新的圣人来取代他的位置,那里即便是有圣人也不会多,一界或许只有一个,就像那个和尚一样。”   两个人沿着河道漫步在风雪中,四周零零散散地看能看到一些人家,卫君瑶告诉我,西南盛产一种体型巨大的雪狼,皮毛浓厚,遮风御寒的效果特别好,生存在这里的通常都是猎人,捕杀雪狼再卖到其他地方,当中利润不小。   可是再往前走,卫君瑶没有了藏身的船屋,眼前就是一条冗长的封锁线,来来回回不断有巡兵走动,我和她站在不远处,正思索着要如何过关时,哨卡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大批的驻军涌出,争相恐后朝着西边跑。   “出事了?”   我皱了皱眉头,跟卫君瑶同时朝西边的方向望过去,就发现那里白茫茫一片,像是起了巨大的雪雾,不时还有惨叫声隐隐约约飘来,俨然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雪狼群。”   卫君瑶低语了一声。   见我不明所以,她解释道:“雪狼也是狼的一种,捕食出行都喜欢成群结队,但是通常不会轻易侵犯人类,一定是有人伤到了他们的首领,才会引发对防线如此大规模的袭击。”   卫君瑶的话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在长白山时遇到的那头狼王和幼崽,并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在往南边靠,笑了笑说:“行,狼群出动,倒是给砸门创造了条件。”   等哨卡这边的人走的差不多,我和卫君瑶开始迈步朝前,但是人还没到哨卡之前,一阵极其危险的气息突然靠拢,紧接着面前刮起了一阵巨大的风,伴随着脚底下的徒弟颤动,哨卡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头浑身毛发,但眼睛猩红的狼群,弓腰伏头,狰狞地露出獠牙,足有上千之众,看着我和卫君瑶,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低吼。   我和卫君瑶僵在原地不敢动,到现在我还没有搞清楚这哨卡是怎么没的,也生怕自己和这哨卡一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没的。   上千头的狼群只是一个瞬间便将有着几千驻军的防线夷为了平地,我默默地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卫君瑶神态冷静,目光悠悠地扫过狼群,然后轻轻往前跨了一步。   一阵冷风呼啸,卷起了她背后的黑色披风,卫君瑶双手负背,一步落罢,狼群迅速调转了身形,将脑袋冲着二人,低吼愈加猛烈,可是卫君瑶,又往前走了一步。   素白的大地,漫天的风雪,无数的雪白狼群,和卫君瑶黑色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一股无可睥睨的肃杀之气陡然在天地间纵横,围绕在卫君瑶的身边,仿佛一切都失了颜色,荡起脚下雪花飞舞,却突然间右脚微微弯曲,纵身一跃,飞上空中,然后笔直地朝狼群的正中间落了下去。   我当时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正要提剑跟上,可是目光中却见就在卫君瑶身形落地的一瞬间,狼群突然散开,在她落地的地方留下一片空地,卫君瑶身形站稳,脑袋左右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接着抬起手在嘴里打响了一声唿哨。   声音清脆悦耳,而就在唿哨落下之后,成片的狼群主动让开一条路,一头满身是血的巨大型雪狼亦步亦趋地朝着卫君瑶走了过去,等来在了身边,低头发出一声嘶吼,卫君瑶蹲下了身,伸手朝着巨狼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巨狼又吼了两声,身体趴在地上,将脑袋探到了手掌下面。   我看的有点傻,提着剑站在那里有些左右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卫君瑶爱抚地摸了摸巨狼的脑袋,接着取下披风撕成一条条长布,将巨狼身上的伤口包扎完之后,又揉了揉它的脑袋,巨狼仰天发出一声悠扬的狼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带着狼群飞奔走远。   “吴青山在镇守西南关的时候教过我,雪狼群暴动,必定是狼王受到了伤害,他当时就用这种方式救过一头狼王,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头,但是从那以后,但凡关口出现什么情况,狼王必定会带着狼群第一时间赶到,帮了他不少的大忙。”   卫君瑶看着在视线中绝尘的狼群,唏嘘道。   “数千人的哨卡被这些狼群瞬间覆灭,这战斗力确实夸张了些。”我心有余悸道。   说完我将自己的披风取下给卫君瑶披上,她笑着看了我一眼,伸手攥住了我的掌心,二人穿过哨卡,继续踏雪朝着死亡峡谷的方向走去。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夜半呼声   在走到西南边陲之时,漫天的风雪已经将实现遮掩的无法辨别清楚方向,所有的哨卡都形同虚设,我和卫君瑶在这种天气里又慢行了两天,终于,一道在暴风雪中蜿蜒起伏的城墙阴影,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当中。   “这他娘的是在西南建了座长城啊?”   眼前的浩瀚城墙蔓延不知去往何处,如一条巨龙般在高低起伏的地势上沉睡,我看着直咋舌,对卫君瑶说:“不会是你建的吧?”   卫君瑶故地重游,似乎有些感慨万千,沉寂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是,这座城墙很早之前就存在了,至于有多早,谁也不知道。”   “那它存在的目的是什么,抵御古门背后的入侵么?”我喃喃道。   “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战争,只是一些雪狼和峡谷里的阴魂会不时骚扰边境,但自从吴青山收复那头狼王之后,战情就更加稀少了。”   “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驻军?”   “居安思危,黄河古道是大家最后的屏障,一旦连这里都没有了,那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卫君瑶说着就顶着风雪朝城墙的方向前进,我跟在身边,人还没到城墙切近,脚底下突然一阵微微晃动,从正面方向,一团黑影急速逼近,数十位骑着雪狼的战士破开风雪来在了我们的面前。   “你们是哪个营的?”   卫君瑶丝毫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看着来人淡淡开口。   可那群战士却傻了,骑在雪狼上身子瞬间僵化,片刻的失神后,齐齐翻身跪在地上,大声呼道:“见过公主!”   这些战士的脸上虽然被厚厚的绒帽遮住了大半,可从他们闪烁的目光里,我能看到那种无与伦比的激动和兴奋。   “末将吴蒙,隶属雪狼骑兵营第三大队,任偏将,特率部众,前来为公主护驾!”   为首的将士声音浑厚,即便是风声呼啸,也能将铿锵有力的字语听得真切。   “雪狼骑兵营是吴将军驯服狼王之后亲手训练出来的一支军队,每一位将士都是他在万军中精挑细选出来,无论是实力还是中心,都可堪称忠勇无双。”   听见卫君瑶这样的评价,面前这些位将士热泪盈眶,哽咽道:“吴山被歹人篡夺,我等虽屈于恶威,但一直都在苦心期盼公主会有朝一日君临吴山,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君瑶目光欣慰地点点头,“会用上你们的,但不是现在。”   吴蒙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卫君瑶说:“公主你今天来不是要带我们重夺吴山的么?”   “不是。”卫君瑶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们要去峡谷,你给我们带路。”   “峡,峡谷?”吴蒙蹭地站起身,满脸惊恐地想要开口,却被卫君瑶打断说:“时间紧急,带路吧。”   “但有一句话,公主一定要听末将说完,再考虑要不要进峡谷。”吴蒙昂着脑袋坚决道。   “说罢。”   吴蒙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那声音,又出现了。”   卫君瑶一愣,随即皱眉道:“啸声?”   “是!”吴蒙郑重地点了点头,“还有哭声。”   “呲……”   卫君瑶听完竟然倒吸了口冷气,转过头看着满脸不解地我说:“那个啸声曾经出现过一次,持续了好几天,却在第三天的晚上,镇守在这里的五万大军一夜之间顷刻消失,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五万人只活下来一个,是他通知到吴山郡这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从那以后,才派吴青山到这边镇守,只是啸声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或许鬼婴觊觎西南,就跟这东西有关。”   “所以,还请公主千万三思!”   刚刚站起来的吴蒙又跪了下去。   “不用了,带路吧。”   卫君瑶语气威严,说完绕过吴蒙,迈步就往前走。   来到城墙边,才发现城墙高逾十丈,足有插天之势,烽火台,屯兵楼密布,不时能看见骑着雪狼的小队在城垣上快速窜过,仿佛大战降临,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   “这一带全都是雪狼骑兵营的巡防范围,自从五天前啸声出现过一次后,便十二个时辰,没有间歇地加强了戒备,但还是会有人员失踪的情况不时发生。”   走上城墙时,我和卫君瑶都用斗篷遮住了面孔,我听完之后微微皱眉,看着一个垛口都有三人轮班换岗的阵势,忍不住问道:“人大概去哪了不知道么?”   “从脚印来看,应该是被掠进峡谷了。”吴蒙语气低沉地回道。   城墙上的路很宽,全都是一块块大青石铺垫而成,我们跟着吴蒙来在了面朝峡谷的一边,微微侧目,眼前所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条纵深崎岖,看不见尽头的黑色峡谷,怪石嶙峋,到处都是白骨森森,峡谷内全都是一个个深幽散发着黑气的天然洞穴,两边的峭壁更是呈向内弯曲的走势伸展,整个峡谷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某种动物的尸骸。   峡谷里的风不断地拍打在众人的脸上,整座城墙像是把风雪隔断,一边狂风暴雪,而另一边连个雨滴都见不到,满眼的死寂和荒芜,黯淡的氤氲四处飘荡,再加上无故失踪的人员,更是给寂静的峡谷,平添了一份神秘和恐怖。   “今天晚上在这先歇一晚,明天天亮再出发。”   我诧异地看着卫君瑶,但没有多说,在吴蒙给我们二人清出一间可供休息的屯兵楼之后,我才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卫君瑶点点头,说:“那些绿色的氤氲之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在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之前,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嗯,峡谷内处处凶险,连半圣都没有回头路,还是小心为妙。”   我赞同地称是,可随即有些不解,“你之前说,峡谷内不是只有阴魂么,难不成那些失踪的将士,是被阴魂索命带走了?”   “不好说。”卫君瑶微微叹气,“既然古门背后的世界已经有人涉足到了这里,也难保他并非是个例,兴许和那个君朔一样,还有其他人在觊觎这个世界。”   我点了点头,虽然魂体不会觉得累,但是长途奔袭了这么久,卫君瑶的脸上却明显挂着些许的疲惫,峡谷之内从来都是古道的禁忌,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两人再猜也是无济于事,纸上谈兵,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卫君瑶便靠在我肩膀睡着了。   “小乙,小乙……”   到了夜晚的时候,我正在悟剑状态中,突然听见有人在耳边呢喃,在喊我的名字。   我下意识地以为是卫君瑶,睁开眼,却发现她正闭着眼睛,换了姿势靠在我腿上睡的正香,顿时一个激灵,目光看向门口,大门紧闭,正巧有一对巡夜的守卫经过,并没有别的人出现。   “小乙,小乙……”   就在我微微收神,以为是这些天精神太累出现幻觉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   而这次不光是我,就连卫君瑶也从睡梦中惊醒,瞬间坐了起来,目光打探四周,然后看向我说:“你听见有人叫我了么?”   我一愣,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两个人相视的眼神在此刻闪过一道精光,同时跃起身破门而出,此刻,风雪渐息,月光正盛。   如放大了的银盘挂在空中,照的眼前一片明亮。   我和卫君瑶站在门口,才发现整条正墙上都站满了人,都是雪狼骑兵营的将士,如同梦游一般呆呆站在原地,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死亡峡谷。 第四百八十八章 巢穴   我心里咯噔一下,和卫君瑶面面相觑,耳边回响着的呼喊声也在此刻变得愈发的强烈,就像是一个迷路的人在拼命地呼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听在耳朵里,钻进心里,忍不住揪成了一团,就想顺着声音,去找过去。   当这个想法在心头冒出的时候,我陡然清醒,睁大了眼睛看向四周的将士,就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攀上了城墙,站在垛口,半只脚踩空,随时都可能从城墙上掉下去。   “快阻止他们,不让他们下去!”   卫君瑶低吼了一声,人已经消失在原地,纵身跃上垛口,一掌掌将这些丢了心智的将士全都趴下墙垛,我也急忙加入帮忙,可是人太多了,足有几千人之中的雪狼骑兵营几乎全都中了这魔音的招,只靠我们两人,救的了八百,却救不了八千。   眼看着已经来不及救的将士开始往城垣下方跳,我和卫君瑶一对眼,彼此心照不宣,纵身而过,跳进了峡谷之中。   因为卫君瑶挂在脖子上的碎石,二人落地之后开始携手而行,但也同样发现,那些跳下来的战士不管伤的有多重,哪怕两条腿摔得反方向折断,也趴在地上,两只手代替腿脚的作用,开始艰难地朝着峡谷深处爬。   “抓着我的手别松,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窥视咱们。”   卫君瑶话一说完,就听见“噗通噗通”的落水声络绎不绝,二人齐齐顺着声音转过,就发现从城墙上跳下来的战士,都不约而同的在朝着那些密布在峡谷中的黑窟窿里爬,身体坠入之后,片刻才传来水花四溅的响声,我这时才明白,卫君瑶之前所说的那五万驻军,都消失在什么地方了。   二人站在峡谷中,第一时间没敢轻举妄动,警惕地打探四周的环境,就发现那些弥漫在峡谷中的氤氲在此刻变淡了一些,目光所及的范围也随之放远,就能看见,一个人影,正远远地站在峡谷深处,静静地看着城墙下所发生的一切,而且从模糊的身形可以判断,这是个女人。   “走!”   随着卫君瑶的一声低呼,二人携手纵身冲向峡谷深处的那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的注意力仿佛也一直在我们的身上,就在我们动身的一瞬间,她竟然掉头跑了。   这一下让我俩有点措手不及,在这种危险遍地的地方也不敢深追,堪堪止住了身形,还没来得及思考着女人究竟是何种目的的时候,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在身后炸响。   雪狼骑士英的战士像是已经从魔音中清醒,从城墙上跌下来所摔出的伤痛也陡然钻入大脑,剧痛让他们躺在地上激烈的痛苦挣扎,甚至连自己身处何方都未能察觉。   十丈高的城墙,摔下来不死已经是万幸,能活下来的下本身基本上都已经血肉模糊,即便是我和卫君瑶有心搭救,可人太多了,眼看着一名名战士在疼痛中昏死了过去,数十甚至上百条绳索从城墙上抛下,密密麻麻的人影抓着绳索进入到峡谷,开始抬着伤员送往营地急救。   我和卫君瑶见状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目光注视着峡谷深处,就发现那模糊的女人,又出现了。   像是在故意勾引我们,在察觉我们发现她时,又一次逃跑。   “别管她,当心中了全套。”   卫君瑶话虽如此,可我却感觉到她在轻轻捏着我的掌心,顿时按下心,将余光侧过,就发现卫君瑶的目光正瞥向一旁的断崖下方,那里被阴影覆盖,却又一道阴鹜的目光,直直地扫在我和她的身上。   这里离着那里不到百步,将身形完全施展开来可以赶在那人反应过来就能追上去,可是卫君瑶紧抓着我的手似乎在告诉我不让我那么做,而是轻轻开口说:“往里面去看看吧。”   峡谷里的湿气很大,我感觉不到,但是卫君瑶手上和胳膊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水,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里是峡谷的转弯,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彻底在城墙上众人的视线中消失,通过卫君瑶抓着我掌心的力度,我能感觉她有些紧张,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又出现了。   而这一次,她就站在我们两个的面前。   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的,我和卫君瑶齐齐朝后退了一步,就见这个女人瘦骨嶙峋,浑身一丝不挂,吊膀垂头,空洞洞的眼睛像是在看着我们两个,突然嘴一裂,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微微抬手点指,张大了嘴,像是极难发音地吐出一个字:来。   来?   不等我反应过来,女人已经掉转过头离开,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而她也好像下了巨大的决定,说了声“走”,就拉着我跟女人保持一段距离,追了上去。   绕过这道弯,地上的黑洞就开始变少,却更大,大到足以容纳一间房子,而且四周都有水渍,就好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进出,水渍没干,并且随着继续深入,这些水渍里竟然开始掺杂着一缕缕暗红色的鲜血,整个峡谷里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让我卫君瑶齐齐皱眉,深知已经深陷险境,便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而她也没有再继续朝前走,而是转过身,快速地朝着一旁的山脚下狂奔而去,眨眼便没了身影。   我深深吸了口气,总感觉这峡谷里和我来之前预想的不一样。   虽不说是什么妖兽恶圣满天飞吧,但这也太安静了,只有一个疯女人和一个藏在暗处的神秘人,凭他们两个,就能让无数绝世高手丧命其中?我不太相信,总觉得这一路上一定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我们所忽略,而这个关键地方,就是未来很有可能要我们命的东西。   “去不去?”   看着女人消失,四周满是带着血渍黑窟窿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卫君瑶深深吸了口气,“去!”   二人快速朝着女人消失的位置靠拢,等站在了峭壁的边缘,才发现黑暗中竟然藏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仅仅是站在门口,就能闻到山洞里恶臭扑鼻,洞口边缘全都是滑溜溜的粘液,并且在上面覆着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虫蛹,在晦暗的光线下,泛着熠熠绿光。   那个女人是想把我们带到这?   鼻尖萦绕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不难想象山洞里会是个怎样的场景,并且站在这里往深处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是看着看着,竟感觉脑袋有些发晕,这黑暗的闪动竟像是活了起来,缓缓转动,情不自禁地就想往里走,直到卫君瑶的手掌拍在我脑门上,我才如梦初醒地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股后怕,顿时在心头悠然升起。   当你在注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剑去!”   醒来之后,我不假思索地将沧淮脱手而出,沧淮剑刃上燃起熊熊火焰,瞬间照亮了四周,发出一声嗡鸣冲进了山洞里,可是这山洞却不是垂直的,像是故意不让人轻易打探出它里面所藏着的秘密,瞬间将沧淮吞噬,根本无法探究一二。   两个人站在洞口一直等沧淮出来,再将剑柄攥入手中时,掌心传来的那种突如其来的黏腻和光滑感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瞬间将其丢在了地上。   卫君瑶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可当目光落在沧淮肩上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此时的沧淮哪还有之前的明亮雪白,从头到尾就跟从什么动物的内脏里钻了一圈儿一样,上面沾满了黄稠状的液体,并且在剑锋处,还扎着一只人手。 第四百八十九章 龙魂   人手被从腕部切断,只剩下一掌手掌被沧淮贯穿给带了回来,手掌的血肉都已经所剩无几,白骨森森,看起来也不像是腐烂所致,更像是,没有消化完整。   二人站在那里盯着沧淮有些失神,瞬间感觉,这个山洞,真的可以吃人。   那些半圣都是被这个女人骗到山洞里被吃了?   可是卫君瑶却喃喃地低下了身子,目光盯着手掌,抿着嘴说:“这人我认识。”   “吴生,吴青山之前的西南军统帅,就是他统领西南军的时候,五万大军一夜之间蒸发,就连他也不知去向。”   卫君瑶说着伸出食指和拇指捻在了剑柄上,将沧淮翻身,露出了手掌的掌心,才发现掌心处有个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楚的字,但是听卫君瑶刚才那么说,这个字,看起来像吴更多一些。   “所有统帅级别的将领都会在掌心刻上吴字以表忠心,而且这个吴字只要身体尚存,就永远不会消失。”   听了她的话我微微诧异,“这算不算是一种契约?”   “算是吧。”   卫君瑶说着突然叹了口气,“吴生,原名谢芝山,是我吴山为数不多的一名半圣,自打轮回转世就被我抚养,一直到长大成人,练就半圣之体,成就半圣的那天,改名为吴生,生在吴山,为吴山而生,算是报答了我的养育和培育之恩,却没想到一个半圣确然会死在这种地方,变成他人腹中之实,这个仇不报,我卫君瑶,再难为人!”   卫君瑶说到最后一双眼睛冷若冰山,浑身的杀气陡然爆发开来,震的身体四周空气都开始紊乱,攥着剑柄缓缓站起身,冷声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化为落地,人已经提剑遁入洞中,消失了身影。   我暗骂了声这个暴脾气,凛了凛心神,无奈只好欺身跟进。   山洞很深,一脚踩进去,脚底软绵绵一片,这无异于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测,但奈何卫君瑶已经进到了里面,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好歹走了尽头没有任何预想中的事情发生,只是沿途的路上到处都散落着巨大的动物骨架,能分辨出的有牛羊骨,但是更多的,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大型生物的尸骸。   山洞的底部是空的,卫君瑶垂着剑站在那里,没有见到之前消失的那个女人的身影,四周的墙壁上全都是一道道凛冽的剑痕,不出意外,应该是泄恨的卫君瑶所致。   见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我微微松了口气,可是赶等来在她身边时,却惊讶地发现,卫君瑶脸色苍白地盯着面前的洞壁,瞳孔急剧收缩,吓得我急忙转过头,可是面前的墙壁上除了她留下的剑痕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话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响,可她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眼珠子转向了我,眨了眨眼睛,却让我更加郁闷地想要开口时,一股冰凉从头顶上落下,砸在了自己的脑门。   我曾无数次庆幸,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脑门上的液体,而不是直接抬头看。   黏滑,丝润,带着一股恶臭,捻在食指和拇指中间,给人的第一感觉,像是什么动物嘴里流出的黏涎。   黏涎!   再看向卫君瑶的反应,我也不敢动了,一滴黏涎就沾满了我整个脑门,可想而知这张嘴都大到什么恐怖的状态,可是硬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两个人跟木头桩子一样定在了地上半晌,然后手一拉,掉头就跑。   这是我头一次见卫君瑶玩了命的一路狂窜,昔日白皙无暇的脸都快绿了,咬着一口银牙一言不发,兔子这会儿都是我俩的孙子。   “那个女人居然通过勾引半圣进谷养龙,就连那失踪的五万驻军也都被她骗到这里给龙进食,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送出去,巨龙苏醒,西南不能要了!”   一口气冲出山洞之后,卫君瑶拉着我的手掉头就往回跑,可是身形还未转稳,面前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直直地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是那个女人!   那女人就静静地站在峡谷中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俩,可是竟给人一种面前的去路全都被封死的错觉,无处可逃,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声振聋发聩,让人从内心深处升起恐惧的一声长啸,从山洞里响了起来。   声如洪钟,仿佛发自远古,带着蔑视众生,站在生物链顶端的怒吼从山洞里洞穿人的心魄,我和卫君瑶堪堪止住了身影,不敢回头看,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就在我动身想要出手的时候,卫君瑶喃喃地说出了两个字:圣人。   “圣,圣人?”   我出手的身影僵在了原地,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就发现卫君瑶看向女人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可突然又发出一声惨笑,“你竟然是圣人!”   那女人依旧眼神空洞地盯着我们两个,艰难地张开了口说:“回去。”   圣人养龙!   身后的山洞里怒吼依旧传来,不用等女人动手,那声声无与伦比的龙吟就足以让我放弃了一些想要抵抗的念头,卫君瑶的身子更是微微颤抖,颤颤巍巍地抬起了胳膊,拿剑指向女人说:“小乙,你先走。”   我苦笑着摇摇头,前有圣人,后有真龙,这他娘的还能走哪去。   不过就此束手待毙,即便是我死,也要替卫君瑶搏出一线生机。   “山洞里不是龙,是龙魂。”   在三岔湾为了帮我完成最后的逃命而陷入昏睡状态的邪十三,终于在这个时刻苏醒了过来。   “真龙已死,留下来的只是一具龙魂,这个女圣人在想尝试通过献祭生灵来唤醒龙魂觉醒,我猜她一定是在经历圣人的无量劫时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导致神智全失,妄图吞噬觉醒的龙魂来将其恢复。”   “圣人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光是恢复神智,就需要一条觉醒的龙魂?”我惊骇道。   “你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龙魂被困在山洞里不能出来,而这个女人纵然有圣人的实力,但没有脑子,你还有机会拼一把,或许还能逃出生天也未必。”   “怎么拼?”   “先把剑拿来,然后将身体交给我,我帮你拼。”   “你能打得过圣人?”   “打不过。”邪十三说道:“但即便是救下半条命离开这里,也比成为龙魂的祭品要好得多,而且你别忘了,在这峡谷里,除了你们三个还有一个人,他在看着你。”   我一激灵,顿时左右观瞧,竟然真的如邪十三所说,就在我和卫君瑶旁边的峭壁阴影里,那道目光依旧直勾勾地落在我二人身上,而这个女圣人,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也是圣人?”我暗自说道。   “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女人却忽然抬起手朝着我一指,不见她有任何的动作,就感觉一股磅礴到极致的力量瞬间砸在胸口,身体倒飞而退,落在地上,身体剧烈波动,仿佛这时只要来一阵风,就能将我彻底魂飞湮灭。   挣扎着躺在地上,看着卫君瑶一声娇喝想要搏命,可是圣人之下,一切皆为蝼蚁,即便是失去了神智的圣人,这时就算来一百个卫君瑶,也万万不是她的对手。   卫君瑶只是抬手间便被女圣人一招击飞,身体重重地落在我身边,我拼了命地伸出手将丢在一旁的沧淮捡起,心中怒吼:“邪十三,我俩是死是活,就全交给你了。”   可是脑海中却陷入到了一片沉寂,眼睁睁看着女圣人一步步朝我和卫君瑶走来,邪十三低喃了一声:“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谁?”   “黄河胆。” 第四百九十章 献祭   黄河胆?!   那个在阴影里一直盯着我们的人是红鲤?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去思考太多,疯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跟卫君瑶的面前,卫君瑶强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她怒目直视,却又如同蝼蚁般渺小,面对活圣人,即便是她,也会被这种无力感灌满全身,所谓的挣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负隅抵抗罢了。   “食物。”   女圣人撕扯着嗓子说道。   “做梦!”   卫君瑶咬着牙想要从地上站起,努力了半天,却被女圣人又一脚踩在胸膛,给压了下去。   “放开她!”   我拼尽全力发出一声怒吼,攥着沧淮从地上腾空而起,剑刃上火焰燃烧,欲要刺向她时,却正对上了她看过来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明明一直很空洞,可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变成了一汪看不透的深潭,幽邃,空冥,冰冷……只是看上一眼,整个人就深深陷了进去,内心开始变得毫无波澜,忘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朝她逼近的身形也停了下来,木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心完全迷失在了这双邪魅的眼睛里。   “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迷离之中,脑海中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淡淡回响。   “你是女圣人?”   我瞬间清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可是女圣人的嘴角不知何时挂起了一抹诡笑的微笑,脑海中同时再度响起女人的说话声。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我的东西丢了,我找不到它,就只能用你们来喂饱龙魂,才能弥补我身体里的缺陷。”   我愣住了,目光中女圣人嘴角的诡笑依然存在,可是卫君瑶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凛冽的掌风已至,眼看着已经拍在女圣人的天灵盖时,脸色突变,竟像是摸在了一块烧红的铁块上,手掌快速收回,但整个人却同时闷哼了一声,直接就倒飞了出去。   “你不要碰她!”   我声嘶力竭地在脑海中大喊,可是女圣人却呵呵笑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与你何关!”我大声喊道。   “你不说,她就得死。”   她在我脑海中说话时完全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木讷,语言流畅,思路清晰,特别是那种不经意间所散发出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语气,让人感到极为不舒服。   “那我说了你就能放了她?”我低声道。   “我可以自己知道。”   女圣人说完就没了动静,但我却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量开始在我脑海里四处搜寻,顿时大惊失色,却一点阻止的办法都没有,着急喊邪十三的名字,可他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不知是被女圣人封印,还是不敢露面,足足半晌的功夫,女圣人冷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可以放她走。”   “真的?”我欣喜若狂。   “但是你要留下来。”女圣人道。   “好!”   “你就不问我留你做什么?”   “我只关心你放不放她。”   卫君瑶摔倒在地后,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女圣人缓缓转过了身,弯腰抓起了她的胳膊,甩手抗在肩上,一个纵身便化作一道黑点消失在视线中,可我不等眨眼,人便已经双手空空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而就在她消失的一瞬,邪十三快速的告诉我说:这个女人身上丢的东西,应该就是黄河胆。   我没有时间问他是如何推测的,女圣人站在我面前,艰难地吐出了个字:走。   跟在女圣人的身后,我侧目瞥向目光投来的阴影里,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我依旧能感受到,他还在峡谷里,就在其他某个阴暗的角落,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卫君瑶走后我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孑然一身也无惧生死,可是当看着她又想将我往山洞里带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你还是把我喂龙。”   “走。”   女圣人说话言简意赅,身影消失在洞穴,我踟蹰了片刻,一咬牙便跟了进去。   人的好奇心可以战胜一切,即便身处在这种环境之下,我依旧对那条龙魂长什么样充满了兴趣。   “你来自这道峡谷背后的世界。”   站在洞穴中,女圣人转过身,看着我没有开口,声音却在脑海中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那里我去过,你的身上,有那个世界的气息。”   “什么气息?”   “和我当年斩杀的那个大魔一样,你的身上,也有噬魂的味道。”   我双手微微颤抖,盯着她空洞的眼神,沉声道:“你是意思,我就是大魔?”   “难不成你还想成圣?”   女人的语气中带着轻蔑。   我闻言皱了皱眉,“圣人不是不喜不忧,不怒不嗔么,怎么感觉你好像不一样?”   女人这次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说:“我放了她,但你也要替我做件事。”   “什么?”   “龙魂喂饱了,我需要一个祭品来献祭它,让它体内的血液更加沸腾,这样吃起来效果才会更好。”   “真龙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喂饱了龙魂怎么可能会有血液?”   “如果你的肉身彻底死亡,就不会有现在的你了。”   女圣人又转身朝着洞穴的深处走,虽然明知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是什么,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下去。   只是这条通往洞底的通道像是比上次来之前变得更长,更窄,没有了满地尸骸,甚至没有恶臭,取而代之的,是从深处内淡淡飘来的清香和四周洞壁上发出的绿莹莹的光亮。   时空错乱?   我感觉脑子有点蒙。   但是更惊讶的一幕,却已经在我迷茫时悄然出现。   再往前走,面前的女圣人身体上就像是有吸引力一般,洞壁上的光亮竟然飞动了起来,看着像是一只只发着光的萤火虫,围绕在她的身边,将她赤,裸的身体包裹,紧接着,一件由这些虫子组成的绿色长袍,赫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驱使万物,任造化万千却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圣人的力量!   我在她身后看的攥紧了拳头,却也更加期待这山洞深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一个圣人如此看重,可是她似乎觉得给我的惊讶还不够,又深入了一段距离后,她堪堪停下脚步,转过头,露出的却是一张干净绝美的侧脸,低声笑道:“你是不是想成圣?”   此时女人的脸上哪还有之前半分木讷,一笑惊仙,缥缈若神,回眸一次,足以让世人在其侧脸中沉溺一生。   “还是说,你不想?”女人转过头,声音恢复到冰冷道。   我恍然清醒,一时间竟分不出她究竟还是是不是之前的那个女圣人,但是看着她披在身后的绿色长袍,咽了口口水说:“想!”   “可是若要成圣,就必须斩断私念,即便是你不舍得,天道也会帮你斩,一个人没有了私念,也就没有了七情六欲,只有六亲不认的人,才会有资格练就圣心,开天辟地,甚至可以将灰飞烟灭之人复活,你,做得到么?”   我被问傻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踟蹰之际,就见她背对着发出一声轻笑,抬腿往前走,在穿过冗长的通道后,一方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巢穴,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巢穴的石壁上趴满了之前见过的发光的虫子,绿莹莹的光芒将面前的场景照的如真似幻,只是巢穴里里很干净,没有一丝杂物,当然,除了那头安息的巨龙之外。 第四百九十一章 分裂   《本草纲目·翼》云:“龙者鳞虫之长。王符言其形有九似: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呵气成云,既能变水,又能变火……”   但最重要的是,龙爪有四,是为真龙,而五爪者,皆可归为蜥蜴。   四爪青龙此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面前,没有想象中可吞云雾那么大,可尽管如此,真龙既出,足令天下臣服的气息,依旧让我的残魂产生剧烈波动,就连邪十三都忍不住在脑海中发出一声惊呼:“青龙!是真龙!”   “嗯?”   女圣人转过头,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咦,吓得他立马又安静了下去。   青龙盘在巢穴中,暗绿色的鳞片层层叠叠整齐地布满全身,双目紧闭,龙须耷在地上,看不出一丝生机。   “第一次看见真龙吗?”女圣人吃笑道。   我木讷地点点头,眼睛就跟在巨龙身上钉死了一样,一分一毫也挪不开。   “它是我在经历量劫时发现的,我在量劫中苦苦挣扎,是它保住了我肉身不灭,却不堪重负,魂消在量劫之下。”女圣人喃喃道。   “是它救的你?”我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女圣人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青龙,眼睛里散发出一股难以琢磨的精光,伸出手在龙首上轻轻爱抚,淡淡说道:“圣人同天道不死不灭,但却也只是神识,肉身一旦毁了,只留下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神识,又有什么用呢?”   “可圣人不是能让人死而复生么,就没有办法给自己重塑金身?”我不解道。   “呵呵。”女圣人不齿一笑,“圣人可以造物,却无人能再造圣,当然,除了天道。”   “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看着女圣人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我艰难地将目光收回,沉声问道。   “你的肉身在哪?”她不答反问。   “在吴山。”我如实答道。   “是那个人。”女圣人轻笑道:“你比他的胆子大,他到现在还没敢踏入这里一步,而你已经先来了。”   女圣人悠悠地站起了身,回眸看着我,淡淡道:“今天晚上初月之时,峡谷里会不大太平,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你留在这里,如果明天晨曦现,你还在,我就放了你,如何?”   我皱了皱眉,“就这么简单?”   女圣人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除此之外,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一个圣人,还需要我帮你做事?”我冷笑道。   “总有不能力所能及之事,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只要在今天晚上外面有鬼哭三声时,剖开巨龙的肚子,取出腹中的那个东西,我非但可以放了你,还帮你夺回肉身,助你成就半圣之躯,如何?”   说到这里,女圣人自嘲地笑了笑,“我忘记了,你没有选择。”   女圣人不等我回答,抬手虚空一抓,空气不见任何波动,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赫然悬挂在面前,随后低声道:“这把剑会在今晚助你一臂之力,是死是活,就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上了。”   ……   女圣人走后,我一个人站在巢穴里失了神,忍不住问道:“她想干嘛?”   “圣人不可逆天行事,即便是她在量劫中被夺了心智,但她终究还是圣人。”   邪十三的话在脑海中淡淡回响。   我闻言不禁一震:“你是说她今天晚上让我干的那件事,是逆天之行?”   “或许吧,圣人的心思我也猜不透。”邪十三苦笑。   “若真是逆天之行,我倒也不惧,毕竟也没少干。”   我盘膝坐地,盯着面前不知到底是死是活的青龙,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违逆了道德和规则,是被世俗所不能忍,而今天晚上,我怕是要直接对抗天道,后果堪忧啊……”   “管他呢,最起码我现在还活着,还见到了真龙,死不死的,等到时再说吧。”   “可你不要忘了,还有一个黄河胆也在峡谷里,我怕他对你不利。”邪十三沉声说道。   我心头一颤,想起那道无所不至的目光,咬着牙说:“你觉得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为了跟踪我,而且我觉得,她应该是在我之前就到这了。”   “她的身上带有这个女圣人的气息,所以我才推测,那个女圣人身上丢掉的东西,就是她,也就是黄河胆。”   “可这么一来,黄河古道就是这个女人创的了?”我大为不解,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早就知道圣人有开天辟地之能,可真的见到了一个能创造出世界,并且我在那个世界生活过很久的女圣人,还是难以接受。   “你还是关心关心今天晚上怎么过去吧,圣人都解决不了得问题,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女圣人走后,巢穴里寂静异常,只有我和青龙相伴,我甚至不知道何时才是初月,只能一边仔细地观察青龙,一边在脑海里和邪十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聊着聊着,就听见山洞外面,像是被一阵风带进来一阵女人的哭声,隐隐惨惨,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初月了。”   邪十三低声道。   缓缓站起了身,那柄剑依旧悬浮在山洞里,整把剑看起来朴实无华,剑刃看起来甚至没有那么锋刃,许多地方都已经卷了起来,像是一把残剑。   “圣人手里的东西,不会是凡品。”   听了邪十三的话,我点点头,但没有打算直接动它,攥着手中的沧淮围着青龙,心惊胆战地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没多久,就听见第二阵哭声,从洞穴外飘了进来。   我顿时一个激灵,没想到时间会过的这么快,脚步停在了原地,就感觉丝丝缕缕的凉气顺着脚脖子上身上窜,立马低头,惊讶的发现,洞穴里起雾了。   雾气很浓,浅浅地没过脚背,已经将地面遮的完全看不见,弥漫在整个巢穴之中,宛如一派仙境,让没有动静的青龙,也变得似乎多了几分生机。   这个想法一在脑海中冒出,顿时吓了我一跳,脑海中同时响起邪十三的沉吟声:“蜃气?”   “什么蜃气?”   邪十三没有解释下去,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地面上的白雾开始升腾,就在脚下,先冒出一颗人头,紧接着人头像是从当中爬了出来,形成了人形,蓦的出现在我面前,白雾缭绕,看不清楚是谁,但是一张口,顿时让我热泪盈眶。   “二娃子,你现在还好吗?”   “爹,爹……”   我喃喃地往前跨了一步,就听见邪十三在我脑海中爆发出一声声嘶力竭地呐喊:“蜃气造幻,都是假的,不要上当!”   可已经晚了。   遮挡在面前那人身上的雾气消散,露出了一张令我魂牵梦绕的面孔,他抬起手摸爱抚地摸在我的脸上,我能听见邪十三在脑海中拼命地狂呼想让我清醒,也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是我爹,但这个幻象却在我清醒的时候欺骗了我,甚至让我觉得,现实,或许不如幻境,即便它真的是幻境,我也不愿苏醒。   一面清醒,一面沉迷,这种感觉让我发自内心地觉得恐怖的同时,却不由自主地开口说:“爹,你现在在哪,带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感觉自己已经精神分裂了,意识和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截然两个不同的部分,却突然好像明白了,那个疯老头,是怎么在峡谷里丢失神智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以死求解脱   他也来过这里,他也被那个女圣人骗到这儿去做她所不能做到的事情,女圣人早已没有了神智,这些幻想她见不到,可她想做的那件事情,又必须经历这一环,但她又为什么要放走卫君瑶呢?还是说卫君瑶,根本就没有被她送回去!   我快疯了,因为眼前的巢穴已经变成了一副熟悉的场景,爹拉着我的手走在三岔湾的路上,沿途都是站在门口看着我的村民,他们的脸上或笑或喜,或悲或怒,像极了一尊尊摆在佛堂里的罗汉雕像,就那么看着我和我爹,推开院门,走进了爷爷的老宅里。   可老宅里没有爷爷,却又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人,那个女人笑颜如嫣地站在院子当中,看见我和我爹,笑着伸手打招呼:“二娃子,怎么就你啊,你爹和你爷爷呢?”   “我爹?”   我喃喃地转过头,却发现爹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我旁边,而我手上的触感,却是一条湿淋淋的黑鞭,那个女人也同时看见了,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为怒容,叱喝着说:“你又去河边玩了?”   我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是面前的女人却怒气汹汹地冲了上来,抬起手就听见“啪”的一声,脸颊火热。   “你现在就在院子给我待着,哪也不许去,我今天倒是要看看,那个老东西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那女人嘴里骂着就走了出去,我想跟出去看看,可是手脚完全不受控制,真的就听了她的话,站在院子,一直等她回来。   可是第一个回来的不是她,而是我爹。   爹看起来很疲惫,身上也很湿,就和手里的鞭子一样,进门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看见我说:“你娘不回来了,别等了。”   爹跨着大步子从我身边走过,然后门又响了,这次走进来的是我爷爷。   “你娘不回来了,别等了。”   爷爷说着相同的话,在相同的方向与我擦肩而过。   我娘呢?   可在天黑的时候,娘终于回来了。   没有脑袋,只是一个身子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门,从断掉的腔子里流出来的血浸透了全身的衣服,流淌在地上,径直地朝着堂屋的方向走,撞开了门,随后就是一连串惊恐的尖叫。   那会儿天还没有黑透,不少人都坐在村子中间的老槐树下乘凉,听见声音陆陆续续都赶了过来,可是爷爷这个时候却推门走了出来,看着满院子的乡亲说:“没事,家里人闹着玩呢,没事,都回去吧。”   语气和状态,都和那天季宗卜到家里来时如出一辙。   乡亲们都走了,爷爷也关上门,随后关上了灯。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那天晚上连颗星星都没有,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黑暗吞噬。   关着一晚上的房门被从里面推开,爷爷弓着腰像是极艰难地从屋里拖出来两个黑影,东西很沉,爷爷累的嘴里吭哧作响,一直将他们拖到了我的脚底下,我才发现,是爹和娘的尸体。   两具尸体,都没有脑袋。   爷爷为了抛那个坑,一直抛到了天亮,坑很深,即便是数十天的暴雨也无法将里面埋着的尸体冲刷出来,爷爷做好了这一切,叹了口气,抽出背后的烟袋,点上一罐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有些东西不该你们看就不要看,落到这个下场,也莫要怪我。”   爷爷足足抽完一袋烟才又回到了屋子里,中间像是不放心还回头过来踩了两脚,而在他第二次折身回屋的时候,我像是能看见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只是一个闪念,那人是谁看不真着,却隐隐觉得,这个人自己好像认识。   日头快到了商务,爷爷和往常一样手里拎着烟枪出门下河,接连几天都是这样,直到第七天的时候,在爷爷走后没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爹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看向四周,轻咳一声后,娘也跟着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我脑袋里突然一阵头痛欲裂,痛得我蹲在地上拼命地嘶吼,恨不得把脑袋敲碎,将里面的东西一把把地全都抓出来才肯罢休,却在迷离之际,就好像看见爹和娘紧张地跑了过来,满脸焦急,大声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二娃子,二娃子……”   “小乙,小乙!”   我陡然清醒,视线再度回到了洞穴里,可面前却多了一个人,玉面长发,穿着一身黑袍,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男人。   这个男人拼命地晃动着我的肩膀,见我诧异地望着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你他娘的可算醒了。”   “邪,邪十三?”   听着他的声音我陡然一颤,就见他眯着眼睛看我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爷爷杀死了我爹和我娘。”我呢喃道。   “果然。”   邪十三沉吟了一声,不等他开口,我急忙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别说我,先看看你。”   我一愣,随即低下了头,再抬起头说:“怎么了?”   “看你的脚下!”   邪十三一声爆喝,如五雷轰顶,让我瞬间清醒。   “邪十三,你人呢?”   茫然地看着四周,偌大的洞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邪十三不见了,青龙,也不见了。   “邪十三!”   我茫然失措,竟一时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大声地喊着邪十三的名字,却久久都未能得到回应。   “不对!不对!巨龙死了,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一定还在幻境里,可我要怎么出去,邪十三呢,他在哪,他为什么要我看脚下。”   再一次低下头,浓雾不再,露出的地面上有一道深深的刮痕,像是用指甲拼命留下来的,我赶紧往后挪了一步,将整个字完整的露出来,可是它确实一个大大的“死”。   邪十三留给我的?   我迷茫了,木讷地盯着“死”字看了半天,再抬起头,山洞的去路也不见了。   “是幻境。”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攥着沧淮的手腕微微颤抖,难道只有一死才能从幻境中解脱?可解脱后呢?我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我完全分不清究竟是我的意识进入到了幻境,还是整个人都出现在了幻境当中。   若是前者,我不怕一死,可要是后者,我若是死了,人就会随着幻境一同消亡,但不死,就会永远在幻境中走不出去,又和死有什么区别?   可惜我没有带着挂在卫君瑶脖子上的那块石头,顾老一定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了那块石头,才让他在绝境之中走了出来,他虽然疯了,但最起码留下了一条命,可我呢,就真的非要一死了之么?   “邪十三不会骗我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剑抵在自己的脖颈,手腕正要用力时,又一道闪念出现:可如果这个字也是幻境的一部分呢?   我迷茫了,头一次发现死也变得这么艰难,可却在这个时候,刚才在三岔湾所经历的一切又如潮水般涌上了脑海,我爷爷杀死了我爹和我娘,将他们的尸体埋在了老宅的院子里,可后来出现的他们,是人还是鬼?   我疯了。   手中攥着剑仰天长笑,一剑剑胡乱地挥砍在四周的墙壁上,眼睁睁看着那些剑痕又一点点的恢复如初,狰狞地站在那里,蓦的一抬手,剑锋反刺,深深扎进了心口,再一用力,剑刃划过身体,洞穿后背,嘿嘿笑了笑,“我都死了,看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随后一脑袋扎在了地上。 第四百九十三章 剖龙   剑刃在身体里的丝丝凉意,让我逐渐清醒。   随着身体倒地,眼前扭曲的画面中,青龙,白雾,也逐一重新回到了视线里,脑海里同时还回响着邪十三声嘶力竭地呐喊。   “住手!都是幻觉,快给我停下来,你不能死!”   “你他娘的不早说……”   意识似乎脱离了身体,逐渐升向半空,我能看见被沧淮洞穿了胸口躺在地上的自己,如被风吹散的青烟,丝丝缕缕地消散在浓厚的白雾中。   还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我身体完全消散前从浓雾中站了起来,跟疯了一样趴在我身上,似乎想阻止残魂的消亡,可最终无济于事的一屁股瘫倒在地,和我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残魂的消散和变淡,原来这才是邪十三,之前那个漂亮男人是假的。   真的要死了?   浓雾停留的时间似乎也太久了些,等到它完全散尽,空空荡荡的地面上已经没了残魂和邪十三,却听见“叮咚”一声脆响,像是有东西掉落在地,我只看了一眼,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便彻底意识消散,化作了无形。   ……   彻底的意识消散是什么感觉,我说不清楚,或许就像是睡了一场没有梦的觉,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从此不会再从中苏醒,无休止境地沉睡下去,这让人想起来觉得十分恐怖,可直到邪十三一直把我叫醒,我才迷茫地从地上坐起,看着面前那个漂亮男人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忍不住皱了皱眉:“还他娘的在幻境里?”   那个男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还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小心地试探道:“你醒了?”   我摇摇头,目光中找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沧淮,一手攥过去想要再度往脖子上抹的时候,那男子脸色大变,骂了声“你疯了”,一把将剑夺走,看着我怒目直视:“你不想活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幻境里还真的能死?”   “你TM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不在幻境,我是邪十三!”   男人歇斯底里地冲我吼着,然后像是不尽兴地一把抱着我的头,转过一边道:“看看,幻境里有龙吗?”   看着一旁依旧躺在洞穴正中间的青龙,我不禁揉了揉眼睛,狠狠地朝自己大腿掐了一把。   没感觉?还是在幻境里?   “我*大爷,你掐我干什么!”   耳边传来男人怒不可遏的嘶吼,我迷茫地转过头,就看见他抱着大腿在巢穴里龇牙咧嘴地一顿上蹿下跳,更是好奇的说:“你能感觉到痛?”   一言既出,他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你刚才确实是在幻境里死过一次,包括我也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我又都活了过来,不单单是死而复生,而且还都有了肉体。”   男人正色地看着我说道,然后拿手一指我脚下:“我觉得和这个东西有关。”   疑惑地低下头,才发现在我脚底下的地面上,安静地躺着一块白玉的骨节,是佛指!   能让肉体死而复生的佛指!   我什么时候把它给带过来了?   脑海中陷入回忆,自打来到黄河古道后,为了避免佛指被外人发现,我就一直将它藏在了落雁镖局的房间里,然后直到镖局被拆,等到大禁山林法被建好之后,又将它藏在了翠微阁的房间里,然后就一直把它给忽略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我身上?   “你真的是邪十三?”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他很骚包地甩了甩一头飘逸黑发,点点头:“正式在下。”   “也就是说,你以后也就不用怕剑魔逆苍天再来找你了?”我问道。   可谁知他脸色一变,左右支吾地说:“那,那是自然,我都已经不再是邪影,怕他作甚?”   我看着他摇摇头,“你在说谎。”   “好吧。”邪十三一摊手,“我现在和那个女圣人一样,只能靠这里的真龙之气暂时保持以肉身的状态出现,但离开这里还得变成邪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你是说那个女圣人……”我欲言又止。   “你也看出来了,进到山洞里的她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人,我怀疑和这条死龙有关。”   邪十三目光凛冽地盯着身边的青龙,一抬起手,地上的沧淮发出“仓郞”一声轻啸,飞入他的掌心。   我将地上的佛指捡起,凝视片刻后,揣进怀里,活动了下身子,又朝前打了几拳,这种每一个动作都实打实地使出来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感受着空气钻入肺里,循环过后再吐出,道不出的畅快惬意。   可是佛指不是只能让人的肉体死而复生么,为什么就连意识也都存在?   是因为幻境么?   还是峡谷里的那个黄河胆?   “当!当!当!”   三声清脆的响声突然在耳边炸开,吓得我赶紧收回了神智,目光转动,就看见邪十三手里拿着沧淮拼命地往青龙的身上砍,剑刃劈在龙鳞上,甚至连道印子都没有留下,气的邪十三咬足了腮帮子又狠砍了几下,然后叹了口气说:“斩龙需要斩龙剑,一般的剑再锋利也不行。”   他的话让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了依旧悬浮在半空的那柄黑剑,想了想说:“真的要给这青龙开膛破肚?”   “不然即便能熬过今晚,你觉得那个女圣人会放过我们?”邪十三不屑道。   我盯着黑剑叹了口气,“你觉得青龙的肚子里会有什么?”   “说不定……”   “呜……呜……呜……”   哭声又来了。   这是第三声。   我和邪十三齐齐止住了话题,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出口,耳边就听他说:“说不定会是一条幼龙?”   “龙生九子,生出来的可没有幼龙这个说法。”   “那龙是怎么来的?”   “夺天地造化,由最低生的蛇进化而来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一把将面前的黑剑剑柄攥住,拿在手中,转过头看向他说:“破还是不破?”   邪十三目光闪烁,看了看我,又看了身边的青龙,咬着牙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破他娘的!”   二人提着剑站在青龙布满鳞片的腹部旁边,大眼瞪小眼,彼此加油鼓气了半天,却谁也不敢动手。   这是一条真龙。   即便是死了,它也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一条龙,肉身虽死,可龙威不散,特别是千百年来神龙在大家心目中留下的祥瑞形象,谁敢动手,去剖开它的尸身,然后取出里面的东西,做出这种亵渎圣灵之事呢。   “你觉得咱们两个联手,能不能在那个女圣人手底下搏出一条生路?”我看着青龙咽了口唾沫说道。   “二十个联手也打不过人一根小手指。”邪十三叹了口气:“动手吧,你要是不敢,就让我来。”   邪十三说着就将手伸过来要夺我手上的黑剑,我摇摇头,“还是我来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攥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第一见龙就要杀龙,即便它是条死龙,对我内心的震撼还是非常大的。   带着卷的剑锋抵在闪着暗光的龙鳞,我深深吸了口气,手腕微微用力,那片被邪十三使出了老命都没有留下半道痕迹的龙鳞,就这么被毫不费力地插了进去。   在我的感觉,就像是轻而易举地捅破一层窗户纸,剑锋深入半寸后,一股墨绿色的血液顺着剑刃和鳞片的切口流淌而出,而就在这一瞬间,我好想能感觉,青龙动了一下。 第四百九十四章 意外状况   我只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出现了眼花,可是听着耳边厢邪十三口中压抑住的惊呼,木讷地转过头看着他说:“你也看见了?”   邪十三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艰难地说道:“你再试试。”   我点点头,又把剑刃扎进去了半寸,一股鲜血顿时顺着伤口喷射而出,溅了我和邪十三一脸一身。   龙血温热,还带着香气扑鼻,黏在身上没有丝毫的不适,甚至还有一股在往身体里渗透,如同醍醐灌顶,让我和邪十三都忍不住齐齐发出了一阵呻吟。   “真龙身上全都是宝,果然没错啊。”   邪十三一抹脸上的龙血,由衷的感叹道。   剑刃再度深入一寸,一寸,又一寸,汹涌的龙血就跟开了闸一样四溢,将和我邪十三浑身上下喷了个满坑满谷,直到剑身没入大半截,我才握紧了剑柄竖的一劈,一道鲜红的口子,赫然在青龙的腹部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鲜血淋漓的伤口给本是神圣的青龙平添了几分狰狞,我和邪十三互相看了一眼,将手中的黑剑松开,二人蹲下身子来在腹部切近,同时伸出手,一人扒着伤口的一边,开始用力往两边掰。   “吼!”   突然间,一声足以震撼人心灵的龙吟陡然间炸响,我和邪十三猝不及防,二话不说,松开手掉头就朝着山洞的出口方向狂奔,可是来在了洞口,却发现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出路,任我俩如此使劲,都不得劈开分毫。   但是那一声龙吟响彻之后却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和邪十三面面相觑,怯怯地转过头,就发现青龙依旧纹丝未动地躺在地上,被我俩微微掰开的伤口也不断地躺着墨绿色的血液,龙没动,可龙吟哪来的。   既然我和他同时能听见,那肯定不会是幻觉。   两个人站在洞口处,踟蹰了半晌的功夫,才在会意的眼神中又回到了青龙的身边,蹲在伤口的旁边,大眼瞪小眼,直到邪十三骂了声“干了”,才又将手扒了上去,彼此眼神对视,一用力,在一度将伤口掰开。   “吼!!!”   伤口刚刚一动,那声龙吟再次炸开,可这次我和邪十三没有跑,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我们能感觉到,这声龙吟,是从脑海里发出来的。   龙魂?   二人有些傻眼,掰着伤口的动作也凝固了下来,只是伤口没有松手,那脑海中一声声龙吟就没有间歇,震得我神情恍惚,不得已才丢开了手,捂着有些发蒙的脑袋,看着邪十三说:“到底怎么回事?”   邪十三摇摇头,“我哪知道去,要不你干脆用剑切口一个口子,直接拿出来算了。”   虽然赞同这个提议,可是再脑海中经久不息的龙吟,开始让我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屠杀一条奄奄一息的真龙的错觉,先前好不容易鼓上来的勇气,却又如同气球般泄了下去。   “剑没用了。”   捡起地上的黑剑又在青龙的腹部尝试了几下,才发现之前看似无力地剖开青龙腹部,却已经让剑刃上的卷刃布满,再也不能在龙腹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估计天快亮了,再犹豫就算不死在这,也得死在那女圣人的手里,而且你别忘了,卫君瑶也很有可能也她手上,你这个时候除了按照她的做,别的什么都不能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知道吗?”   邪十三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说:“你不是孤家寡人,想想死去的那些朋友,还有此时此刻正被困在落雁镇的那些人,他们需要你,你必须从这里走出去,即便是我死在这,可你不行。”   我喃喃地看着他:“可如果那女圣人反悔呢,我们岂不是助纣为虐,白白害死了一条真龙不说,还为恶人做了嫁衣?”   “真龙死了。”邪十三郑重地看着我说道:“所谓龙吟也不过是它被女圣人困在这里的一道真龙之气,她不敢碰真龙的尸身,这是逆反天道的大罪,即便她是圣人,也会受到天道的谴责和惩罚,所以她只能交给咱们两个来做,而只要你我拿到了龙腹里的那个东西,就有和她谈判的资本,她以为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咱们奈何不了她分毫,但是她却忘了,圣人同样有二不可为,一曰六道轮回,二曰造人,可是她创下了黄河古道这么大的一个六道轮回的场所,这就是犯了圣人的大忌,我猜她会在经历量劫失败也有这个原因,咱们要想办法在这方面做足了文章,再加上龙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不怕求生无望。”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随机纳闷道:“这个文章可不太好做啊……”   “包我身上。”邪十三说道。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安慰我,但是眼下除了按照他所说的做,也实在是没有太好的办法,相对比弑龙这种逆天行径,如果是为了身后的那些人,那做,也就便做了。   真的打定了主意后,便不再左右言头,二人深深吸了口气,同时将手左右扒在龙腹的切口上,一咬牙,大喝一声,就开始摆着青龙的肚子,往两边用力掰开。   “吼!!!!”   龙吟在脑海里震彻,我整个人都险些昏了过去,硬咬着牙不松,一点点将切口掰开,看着从里面汹涌而出的血液,脑海里如同有一团惊雷炸开,只感觉胸口一甜,眼睛,鼻孔,耳朵,同时流淌出温热的液体,感觉着即将要坚持不住昏倒的时候,我张开嘴大吼了一声,将全身的余力全都汇集在了胳膊上,拼着命用力往外一掰,一股鲜血喷洒在脸上,余劲一消,整个人变虚脱地松手,仰面栽倒在地。   可就在身体倒地的一瞬间,目光中,就见邪十三眼疾手快地朝着被拉开的龙肚子里一冲,似乎想要取出里面的东西,可是切口愈合的速度太快了,就在他半个身子刚钻进去的时候,两片切口已经将要合拢,他退无可退,借着惯力整个人就埋在了青龙的肚子里,再随着伤口的彻底愈合,就消失不见了。   我看傻了,没有想到努力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挣扎着站起了身,想要再掰开伤口时已经是浑身乏力,可是看着邪十三就这样消失在了龙肚子里,我疯了一样捡起地上的黑剑一阵猛力在青龙身上挥砍,砍到最后,剑身化作碎片散落在地上,而邪十三,终究是没有再回来。   这个时候,通往外界的山洞里传来了一阵阵清脆的脚步声,我踉跄地站起身,盯着洞口,等到脚步声临近,一道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我失声惊呼:“是你?!”   “是我。”   红鲤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笑道:“好久不见,但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混到这副模样。”   我喃喃地看着她,然后目光再瞟向她身后,却见她笑着说:“不用找了,她暂时回不来,这不也正是你所期待的么?”   “你怎么在这?”   我看了眼龙腹,低声说道。   “当然是来帮你。”红鲤朝前迈了一步,“也是帮我自己。”   “你就是她身体里丢掉的黄河胆。”   看见红鲤往前走,我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这个昔日里并肩死里逃生的朋友,现在却给我了无形的压力。   “东西呢?”   看着我步步紧退,红鲤歪着脑袋问道。   “什么东西。”我紧张地问道。   “当然是龙肚子里的东西。”红鲤微微笑道,“怎么?舍不得给我?” 第四百九十五章 道人   我摇摇头,“我没拿出来。”   “没拿?”   红鲤皱了皱眉眉头,眼神疑惑地瞟了眼地上的龙尸,却突然笑道:“遇到麻烦了?”   我点点头,想把邪十三的事情说出去,看看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转念一想,邪十三现在算是我手中唯一的杀手锏,在搞清楚红鲤的真实目的之前,还是不要暴露出去为妙。   “我一个凡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这毕竟是龙尸,我破开了头的肚子,但是却打不开,拿不出里面的东西。”我镇定道。   红鲤背着手围着龙尸绕圈,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等转到了龙腹这里,盯着满地的龙血还有还有肚子上的切口,会心一笑,“还有一个人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看着红鲤笑颜如嫣的面孔,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什么人?”   “这就不用瞒我了吧,地上流了这么多血,明显是龙腹被剖了个大口子才能造成的,凭你的力量,怎么可能一个人做到这些呢?”   红鲤笑看着我,说:“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这个山洞那么大,能藏在什么地方呢……不会是龙肚子里吧?”   话是拦路虎,衣是慎人的毛,见事情已经被她揭穿,我也不想再跟她完捉迷藏,更主要的是不知道身在龙腹的邪十三会不会有危险,想了想,干脆说道:“你想怎么样?”   “我帮你救你,你取东西给我,如何?”红鲤不假思索地说道。   “那你岂不是占了大便宜?”我咬着牙低声道。   “啊……是啊。”红鲤像是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那怎么办呢,要不你继续在这想法,我走?”   “别卖关子了。”我盯着她冷笑道:“其实你比我更着急,如果让那女圣人赶回来,发现你在这,也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表情,或许连龙魂和龙肚子里的东西都不想要了也未必。”   红鲤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轻轻吸了口气,说:“那你说,你想如何?”   “救我朋友,然后放出红鲤。”我低声说道。   红鲤眉毛一抬,忽然拿手点着我咯咯笑了起来,“你啊你,还真是痴情的种子,就你这样,还想成圣,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不好意思,我反悔了。”我看着痴笑的红鲤说道:“不管什么条件,今天我都不能答应你。”   下面的那句话我没说,因为我突然想起,卫君瑶,或许还在女圣人的手中,即便是红鲤帮我救出邪十三,卫君瑶还留在这,我也不会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红鲤表情突然转怒,手指关节捏的暴响,冷声看着我问道。   “卫君瑶在哪?”我淡淡道。   “被那个女人送回去了,你不是看见了么?”她皱眉道。   我摇摇头,“你在骗我。”   “你想多了。”红鲤似乎明白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怒转笑脸,悠悠说道:“圣人说话必须言必行,行必果,否则会遭到圣心反噬,而且圣心反噬的后果是很恐怖的,为了一个区区半圣,她没有必要这样做。”   “可是来这里她就骗了我。”   “哪句话骗了你?”   “……”   我哑口无言。   女圣人在让我们进来的时候只是让我们在这里呆一夜,并且取出龙腹的那样东西,然后允诺放走卫君瑶,还帮我重塑肉体,成就半圣之身,真的说起来,她话里并没有说谎的意思。   见我沉思不语,红鲤笑了笑:“现在你能答应我的条件了?”   “你原地将身体的控制交还给真正的红鲤?”我质疑地看着她,“毕竟你不是圣人,万一到时反悔,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实话告诉你,取出龙腹里的那样东西,我就不需要再借着这具无用的身躯存活了,留着也是没用,给你又何妨?”红鲤笑道。   在这个山洞里,我无法分辨出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只能拼,拼赢了,即便是没有龙腹的那样东西,对我来说也不算亏,但要是拼错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仔细想想,我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拼了,但好运总不会一直眷顾在一个人的身上,我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拼赢,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龙腹到底是什么东西?”沉思良久,我抬起头缓缓问道。   “一个小东西。”   看来红鲤没有打算告诉我。   “那开始吧。”   红鲤点了点头,却突然目光一凛,攥在我手中沧淮“蹭”地就飞了出去,径直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后低声道:“我不能直接接触龙尸,也只能讲切口打开瞬间,能不能行,就全在你自己了。”   说罢蓦的张开手,沧淮化作一道银光直直地插进了切口缝隙一寸有于,紧接着就见红鲤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眼帘下垂,一声声晦涩难懂的话语陡然在洞穴里回响,然后就见沧淮仿佛是感应到她嘴里的话,剑身嗡嗡颤抖,竟将平摊着的剑刃竖的的站起,瞬间将龙腹撑开,露出一个可容纳一人出入的空间,我措不及防,正要进去救邪十三的时候,却在里面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盘膝而坐,双手掐指在膝盖间的青衣道袍男人!   那男人双目微闭,头顶上插着道冠,面色温和,在龙腹内丝毫不受任何影响,身上更是连一滴血迹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撇开红尘,正在盘膝打坐的道士,随时都会醒来。   我看愣住了,不光是因为这个道士,邪十三呢,他人在哪?   “快!我坚持不住了!”   身后传来的红鲤呐喊让我从迷离中清醒,看着面前这个道人,我暗道了一声得罪,伸出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并借着身体后退的力道,直接将他给拽了出来。   我本以为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他给拉出来,可没想到整个过程,这个道人即跟一张纸一样,在手中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直接被一扯在地,而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沧淮不堪重负,“当”的一声,拦腰折断,两截锋刃直直倒飞了出去,一截扎进了山壁,而另一节,则直接洞穿了我的右腿,将我牢牢钉死在了地上。   我这会儿也顾不得疼,转过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道人,却惊恐的发现,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浩瀚如星辰大海,清澈如雪山冰泉,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深深地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整个人都仿佛在眼眸里得到了洗礼,但却只是一刹那,这双眼睛却又蓦的变得漆黑一片,宛如无尽的深渊,和被火焰燃尽的地狱,痛苦的哀嚎在其中蔓延,让人发自内心地产生一种浓浓的恐惧,仿佛他就是邪神,所有的地狱都在他的眼睛里,所有的荣辱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这难道是圣人的尸体?”   我忍不住发出呢喃,但是耳边厢却听见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转过头,就发现红鲤眼神空洞地走在了道人的尸体旁边,缓缓蹲下身,就像是在看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盯着他,伸出手摸在他的脸颊,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帮你做到了,可我朋友不见了。”我忍着从腿上传来的剧痛,咬牙说道。   可红鲤仿佛跟没听见一样,痴痴地看着眼前的道人,目不转睛地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迷茫道:“是谁?”   “嘿嘿。”红鲤的脸上已经完全痴呆了,拿手轻轻在道人的脸上抚摸,口中呢喃道:“他才是,真正的圣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不吃完老板不让走   “真,真正的圣人?”   眼前这个道人即便只是一具早已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但单是从那双眼睛,就要胜过和尚和峡谷里的女圣人不知道多少,一念圣,一念魔,万千造化都在这双眼眸之中,让人沉醉的同时,也会困住人心,无法自拔。   “那之前的那些都算什么,半圣和圣人的差距,真的如此之大吗,圣人和圣人之间,也有高低吗?”   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红鲤的注意力却似乎已经完全被面前这具道人的尸体所吸引,痴迷地摇摇头,“黄河千年古战之前,像我这般的人,也只是被称为半圣而已!”   一句话石破惊天,震得我呆愣在地。   她只是个半圣?   那我之前见识过的那些所谓的半圣岂不是都是哗众取宠的小丑?   当初在帝女陵的时候,饶是几近于巅峰时期的卫君瑶,在她的面前也不过是尔尔,生死也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反掌之间,黄河千年古战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百家争鸣,万花齐放么?   我想不明白,也没办法再去想象,因为红鲤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匕首,锋利的匕刃正轻轻滑过道人脸上的皮肤,流出一股金色的血液。   “你要干什么?”   红鲤贪婪地盯着那股金色血液,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探下脑袋似乎想凑上去的时候,血液倒转,钻回了体内,就连方才被她划开的伤口,却愈合的完好如初。   红鲤皱了皱眉眉头,我抽了抽嘴角,敢情这家伙是想喝圣人血?!   “看来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啊……”   红鲤不知道是不是在跟我说话,刚刚放下去的匕首再次抵在道人脸颊的皮肤上,微微用力,匕首的尖刃抵着纯白发亮的皮肤凹下去的数寸,却没有再划破。   “呲……”   红鲤像是不甘心的将手上再度用力,可是那道人的皮肤就跟跟牛皮糖一样,任匕首锋利,却再也连到印子都无法留下。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红鲤淡然的脸上爱是变得不安和焦虑,尝试了几次之后,她目光闪烁,终于将匕刃,对准了道人的那双如星辰大海般的眼睛。   “你疯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红鲤下一步很有可能要干什么的时候,我心头狂跳,急速出手就像阻止她这么做。   但还是晚了一步。   在我抓住她手腕的同时,她攥着匕首的胳膊也陡然下沉,尖刃刺破了眼眸,就如同漫天星辰被一道突入而来的闪电划破,继而乌云密布,遮盖住了群星,变成了一汪死水,继而黑色的液体开始盛满眼眶,缓缓地就蔓延在了脸上。   红鲤欣喜若狂地俯下了身子,张大了嘴,贪婪地将嘴唇凑了上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山洞里响起了一声冷笑。   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但我没笑,而当我惊恐地讲目光挪到道人另一只眼睛上时,就发现他深邃的眼眸不知何时转向一旁,蔑视,又讥讽地盯着刚刚将嘴贴在他扎瞎了眼睛的红鲤身上,嘴角勾勒出一抹笑,一种藐视众生,舍我其谁的笑意。   红鲤也跟着呆住了,紧接着眼睛一阵剧烈收缩,失声大叫,闪身就要逃!   可这一刻,时间和空间都仿佛静止了下来,我依旧抓着她的手,她依旧保持着夺身要跑的姿势,可这一切都定格了下来,我感觉浑身僵硬,甚至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但正面的道人,却不知何时站起了身,一身青色的道袍微垂,冲天法冠不怒自威,只是那一只被红鲤戳穿的眼睛,让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狰狞。   那道人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们两个,如雕像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是眼前却突然一阵恍惚,红鲤的脖子被他抓在手中,吊在面前,眼睁睁看着他五指合拢,可红鲤却如同一具死尸般动也不动,却有一道虚影在他手中拼命挣扎,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圣人死而复生了?   可邪十三哪去了?   我满眼惊慌地盯着眼睛的一切,那道挣扎的虚影在道人的把控下任其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我知道她就是一直藏在红鲤体内的黄河胆,却拿不准这个道人复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直到看见他松开了红鲤的脖颈,挥手将想要遁向洞外的虚影给抓了回来,然后张开了嘴,如同鲸吸长流般,将它吞了进去。   匕首随着红鲤的身体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道人信手昨晚这一切后,弯腰又将匕首捡起,迈步走在了龙尸的跟前,座下身子,用匕首轻易就将龙尸身上坚韧无比的龙鳞挑开,剜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块,挑在匕尖,送进嘴里,开始大口大口地咀嚼了起来。   “你不吃点么?”   见我愣在原地,道人一边咀嚼着龙肉,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杀龙尸,食龙肉,这才是真正的圣人?   而且他既然是从这条青龙的肚子里钻出来的,那么说,这条青龙是被他杀得?   我艰难地探起身子,试着想要将扎在腿上的沧淮断剑给拔出来,可没等我将手抓在上面,沧淮一声嗡鸣,瞬时飞出,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我疼的咬紧了牙关没有叫出声,突然很怀念残魂状态时的日子,虽然诸多方面都受到了限制,可最起码不会感受到这么多不必要的疼痛。   挣扎着站起了身,踉踉跄跄地朝着道人身边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直接伸出手用力扯下一块鲜血淋漓的龙肉,放在嘴里拼命地咀嚼了起来。   “你的肉身是靠龙息重组,需要大量的龙血和龙肉才能保持长时间不散,不过这条龙也够你吃了,吃完再走吧。”   道人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大街上偶遇路人时不经意的交谈,我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拼命地在嘴里撕扯着龙肉,然后强忍着不适,艰难地吞进肚子。   “我那朋友去哪了?”   吃饱了肚子,撑得胃里的食物直往嗓子眼里冲,我才停下了动作,擦了擦嘴问道。   “在我身体里。”   道人的吃香很优雅,跟手撕龙肉完全呈相反的状态。   “他还能出来么?”我低声问道。   “看心情。”   道人擦了擦手,站起身,转过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红鲤,说:“她被那小东西长期占据肉身,身体很虚弱,等她醒了让她也吃点,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道人说完是走出去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思想,还沉浸在他那颗已经恢复如初的眼睛上面。   他和之前救我的那个和尚虽然不知道实力高低如何,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看若凡人。   我猜他出去一定是找那个女圣人算账去了,沉思了片刻,转身去看向红鲤,红鲤刚刚苏醒,迷茫地躺在地上,见我里,艰难地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很虚弱,像是蚊子在耳边嗡,我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将她搀扶起来,走到龙尸边坐下,剜了一块肉送到她嘴边,“吃吧。”   红鲤吃东西的速度很慢,但比我吃的多,可看着庞大的龙尸,我深深叹了口气,这他娘的得吃到什么时候才算一站。   红鲤吃了一会儿,脸上的红润已经增加了不少,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这是哪,能不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我一时间很难跟她解释清楚,只能苦笑道:“先吃吧,吃完再说,吃不完老板不让走。” 第四百九十七章 离开   可是话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身体的各个角落开始悠然升起一股股暖流,暖流沿着脉络缓缓流淌,这种舒适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可再看一旁的红鲤,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闭目打坐,我心头一凛,潜意识地沉下心,微闭着双眼,开始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剧变。   时间仿佛天荒地老,当身体里的异变结束后,我和红鲤二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道人回来了。   道人依旧在细嚼慢咽地持着龙肉,我忍不住好奇问他:“那个女的呢?”   “走了。”道人如是道。   “去,去哪了?”   我担心离开这个山洞会遭到那个女圣人的报复,她会觉得是我放生了个道人,被一个圣人盯住,并视为仇敌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感觉不太好。   “去她该去的地方。”   道人似乎不想跟我解释太多,他不想说的我也没打算问,毕竟萍水相逢,我不知道我的举动算是救他还是害他,但他既然救了我和红鲤,那也算是我们俩的救命恩人。   但邪十三还在他的身体里,这是我唯一担心的事情。   道人又吃了两块,擦了擦手,盘膝坐定。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似乎出现了一种错觉,他不是人,而是个已经和周遭景色融为一体的石头,就在眼前,可却不是那么能轻易发现他的存在。   “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   “于二,二生阴阳,阴阳生万物,故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   我和红鲤不知何时已经随着道人的话打坐入定,进入到了一种似玄非玄,众妙非秒的状态中,那种感觉就像是傲游云端,却能感受大地万物之气的通透,神于天,圣于地,怕是说的夜不过如此。   道人走了,在我和红鲤苏醒前就走了,走的时候在洞壁上留下一行字:古道铜门,有缘再聚。   古道铜门?说是南溟么……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总觉得这个道人有些奇怪,可是哪里奇怪,我却说不上来。   思来想去,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纵使有一天我会去到那里,但也不会是现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去西南边陲的雪狼骑兵营,找到卫君瑶,确定了她的安全,才能规划下一步的计划。   龙肉短时间内是肯定吃不完了,峡谷内发生的事情目前只有我知道,红鲤算是一知半解,将龙肉留在这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和红鲤在山洞里又坐了一会儿,两人起身走出了峡谷。   峡谷内依旧阴霾密布,但是女圣人消失了,峡谷内的危险应该少了不少,可我不敢确定,这么长的一条峡谷,就只有女圣人一个人的存在,毕竟头天晚上,还发生了让她都棘手,难以解决的事情。   不出意料地,当我和红鲤出现在城垣下方时,雪狼骑兵营已经处在战备状态将城墙填的满坑满谷,见我二人到来,卫君瑶一个纵身直接就从上面跳了下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一直等到回到了大营,才将目光盯上了红鲤,微笑道:“欢迎回来。”   红鲤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我在一旁解释道:“才刚刚苏醒没多长时间,还需要一段静养。”   “我想回去见二爷。”红鲤突然说道。   “什么时候?”   “现在。”   我点点头,看向卫君瑶说:“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卫君瑶沉吟片刻,目光复杂地看向我说:“看你的意思。”   “守住峡谷别让一个人进去,雪狼骑兵营能做到么?”我问道。   “难。”卫君瑶摇摇头,“听说鬼婴已经动身在来的路上,以现在的局面来看,还不是跟他撕破脸的时候。”   “那你现在就跟我去峡谷,明天一早就走。”   和卫君瑶离开了大营,直接奔着峡谷藏龙的山洞赶了回去,但是却让我感到的意外的是,我们又回到了第一次进去的那个布满尸骸的山洞,藏龙的那个山洞,竟然凭空蒸发了。   这让我感到很意外,却想来那天晚上来的时候这里就完全不一样,难不成藏龙的那个地方,是女圣人独立开辟出来的空间么?   在认识到这个问题后,我感到很失落,这是唯一能提升卫君瑶实力的机会,如果就此白白错过,以后恐怕就很难会有这样的机缘了。   可是卫君瑶在听完我所说的一切后,倒是很坦然。   “可能真的是机缘吧,机缘未到,强求不来,圣人和真龙都不是无福之人可以见识的,你有这个机缘,已经是万幸了,贪多必失,没关系的。”   我听完深深叹了口气,难怪那个道人让我把龙吃完再出去,看来这一切真的是注定的,强求不来。   抱着失落的心情二人转身就要离开山洞,站在峡谷当中,左手古道,右手南溟,截然两个世界,卫君瑶有些感慨道:“或许有一天你也回去那里。”   “不管去哪,你我再也不会分开。”   ……   三人离开西南边陲,红鲤一路上一言不发,卫君瑶的脸上也写满了怅惘,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黄河胆被道人吞了,没有了黄河胆的黄河古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或许,没有人再敢说自己不怕死了。   红鲤在古道中没有恶行,没人认识她,在跟她说好了见过二爷后回来接头的地点,卫君瑶给了她一块通关文牒,三人分道扬镳,红鲤去渡口,我和卫君瑶去吴山郡。   从西南边陲到吴山郡的路程并不算遥远,但意义却非同寻常。   “我总觉得上次的古道灾变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触及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导致古道不稳,险些直接崩塌。”   坐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景色开始转暖,卫君瑶的心情也开始转件好转,但是一提到这个事情,总是忍不住眉头紧锁。   “会不会和那个女圣人有关?”我坐在一旁道。   “不会。”卫君瑶摇摇头,“无论古道到底是不是她成圣时所开辟的空间,但过了这么多年,早已形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六道轮回之所,和那个女人也脱离了干系,兴许这里还藏着什么未知的秘密,只是你我没有发现罢了。”   “如果真的没有古道了,你想去哪?”我想了想,开口问道。   卫君瑶被我问住了,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了古道,我们这些人是被天道所不能容忍的存在,没有了它,也就不会再有我们。”   听着她话里的落寞,我自嘲地笑了笑,“想太多了,九泉府大军压境,没有将他们杀的一个不剩之前,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觉得你那些吴山旧部,能听从号命的,还会有多少?”   “这得看吴青山这么长的时间里,对他们的控制如何了。”   卫君瑶和吴青山在最后的联系还停留在上次我去吴山郡之前,中间一直都断了联络,不知道是他怕暴露行踪故意使然,还是当中出了什么变故,眼下吴青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他要是出了事,所有的计划,都得从头再来了。   船行离开西南两天后,已经进入到了吴山郡的边缘,来往的船只开始增多,河岸两边的城镇座座相连,繁华之景不言而喻,可故地重游,卫君瑶的脸上挂满了唏嘘,毕竟这里曾是她一手打下来的天下,她,才这这里真正的主人。   而现在,他们的吴山公主,回来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再临吴山   杀伐果断,绝不留情,是她这次重回吴山所秉承的唯一态度。   而我要做的,就是铲除一切拦路之人,为她杀开一条路,让她重登吴山之巅。   进入吴山郡后,我们首先奔的第一站便是吴青山所居住的大将军府,但是看着沿途方向森严的守备,和暗中暗查在两岸的暗哨,我和卫君瑶当即选择了离开,吴青山已经出事了。   小船停在夜幕下的河面上,二人坐在船舱里,彼此沉默了片刻,卫君瑶率先开口说:“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对吴将军下手。”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我低声问道。   “吴山的旧部一直都是吴将军在暗中联络,他手中有一份详细的名单,名单里记录着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要避而远之,现在吴将军下落不明,也不可能一个个的去找,这样非但浪费时间,而且也容易暴露行踪。”   虽然没有见着吴青山的面,但是通过那些目标安插的暗哨来看,即便吴将军没有被控制住,我们眼下也不是和他见面的时机,身份一旦提前暴露,许多事情就进行不下去了。   “要不我晚上一个人去看看吧,你在这里等我。”   我想了想说道。   “不行。”卫君瑶当即回绝,“既然他们盯住了吴青山,就一定是防着你我露面,虽然你现在实力提高了很多,但这里目前还是鬼婴的地盘,他要在他提前设置好的陷阱里自由出入还安然脱身,这基本上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可就这么在这等也不是个办法。”我轻轻叹了口气,“吴霁云死了,吴南山变节,吴青山又被鬼婴监死,在这个时候如果再不想一些极端的办法,等鬼婴从西南那边回来,可就更不好办了。”   “反正我不同意你去冒险。”卫君瑶说急了直接站起了身,“或许我们可以先去郡主府,那里还有我的两个侍女在,有什么消息,找他们打听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见她一脸坚持,我叹了口气,只好如此。   可是两人想在森严的防守下潜入吴山郡,其难度丝毫不亚于深入大将军府。   离着远处看着几乎将河面和夜空都点亮的密集火把,我本想开口说再去大将军府试试的,可是耳听得一阵“咔嚓”像是骨骼崩响的声音,再转过头,就看见卫君瑶看着远处的目光里愈发的冰冷,十指骨节被攥的发白,杀气陡然在船舱内弥漫下来,吓得我急忙楼楼主她的胳膊说:“好了,交给我吧,你见机行事。”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纵身蹿出了船舱,脚底在水面上踩出一趟水花,冲着防线就冲了过去。   对面的守军反应也十分迅速,在察觉到似乎有人在逼近防线的时候,迅速转移了火把的光亮,此起彼伏的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我嘴角划过一抹诡笑,双手抓住迎面刺来的长枪,手腕用力一翻,臂膀用力,甩开两名守军的同时,脚掌稳稳落在船面。   “大胆贼人,擅闯郡主府,杀无赦!”   耳听得旁边传来一声爆喝,我攥紧了双枪一记左右横扫,将身边的守军全都打落下水,微微侧目,就见一道黑影笔直逼近,胳膊一震,丢掉一柄长枪,双手横握在剩下的长枪腰部,迎着身影,抬枪便刺。   兵家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来者手中握着一柄阔背短刀,刀刃直劈在枪头,溅起的火光将二人脸庞映亮,袭来的武将我不认识,可他在看见我的瞬间,瞳孔陡然放大,大喝一声“白小乙!”刀锋蓦地一转,破风凛冽,直朝面门斜下。   “聒噪!”   抬眼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刃,我松开了长枪,欺身朝前跨了一步,双掌如风,我能感觉到那磅礴的力量汇集于双掌之上,久违的打实感让我热血沸腾,一拳,一拳,又一拳,拳拳打在武将胸口的心窝,眼睁睁看着一个拳头大的凹痕深深陷了进去,那柄举起的短刀就再也没有落下来,武将口喷鲜血,尸身坠落在了水面,砸起水花四溅。   在将武将击杀后,我伸出手一把抓住还在空中掉落的短刀,杀入敌阵,如同狼入羊群,肆意地享受着肉身给我带来的出手*。   我不知道卫君瑶有没有趁乱穿过防线潜入郡主府,只知道还不够,杀到双眼通红,手中的短刀都已经起了卷,便将短刀丢下,再度赤手双拳,肆意的搏杀。   过了良久,看着四周只围不攻,不敢上前的守军,我擦了擦脸上的血,却在寂静中,忽然听见一声爽朗的吟诵,吐字嘹亮,声声入耳。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听见这个声音,所有人齐齐转过头,就见在远处的河面上迎面漂来一直竹筏,竹筏上站着一位手握长蒿的年轻,一身素衣及膝,速度极快,两声落罢,人和竹筏便已经来到了面前。   “大哥!”   “参见白将军!”   所有的士兵齐齐朝着大哥跪拜,呼喊声响彻云霄。   “白,白将军?”   我愣在原地,就见大哥将船蒿扎在水里,微笑着看着我说:“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这。”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我忍不住惊呼。   “你是替吴山公主前来招揽旧部的?”大哥不问反答。   我看着一圈跪地不起的士兵,深深吸了口气说:“你跟了鬼婴?”   “不管你来干什么,还是回去吧,念在你我有过一段兄弟情缘,我今天再饶你最后一次,下次见面,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大哥面带微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让我心头如刀扎一般,颤抖着嘴唇问道:“大哥,你真的要跟了鬼婴么?还是说季宗卜,现在和鬼婴联手了?”   “胡闹!”大哥突然提高了调门,“那是你师傅,怎么能直讳其名?”   “师傅?”我冷笑了声,“难道作为师傅,就要干抓徒弟最爱的女人的勾当吗?”   大哥脸上的微笑终于收敛,看着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冰冷,冰冷到像是形如陌路的陌生人,亦或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已经很好脾气了,小乙。”大哥摇了摇头,“当年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番田地,爹因为你而死,娘也因为你而死,就连我,一出生也得被丢进河里,要不是师傅救了我,我怕是早就成了黄河冤魂,而我依旧让着你,在帮你,尽到一个做大哥的责任和义务,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我的信仰,我需要为我的信仰而战,你要是再敢阻拦,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做出大义灭亲之事。”   ‘‘你的信仰?”我微微诧异,凛住了心神问道:“是什么?成圣?”   “与你无关。”大哥轻轻吸了口气,“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我想的那样,你和我只不过是一颗被人随意摆布的棋子,无论是爷爷,还是爹,就连金门还有九泉府,都视你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要不是八爷,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吗,他给了生机,替你在九狱九泉拦路杀马,只要你想,你大可以过上一辈子都荣华富贵的生活,可他又何曾要求你做过任何一件事情,一直都是你在步步紧逼,逼的他与九泉府反目为仇,逼得他一次次为了你不得不铤而走险,而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他做过什么?你可曾有想过为他做什么?”   我沉默了,回想过去种种,或许就真的如大哥所说,自打离开三岔湾的那一刻,我无时无刻都无不在季宗卜的保护之下,是他给了我现有的一切,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季宗卜就是刀俎,而我,不过是一条提前清醒,想要逃走的鱼罢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兄弟反目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是我大哥,我也欠着你的命,今天我让你三招,三招内你可以随意出手,打死我就算偿命,可我要是不死,从今往后,你我见面便只有敌我,没有兄弟,你为你的信仰而战,我为我的理想而生,从此你我兄弟缘分尽散,动手吧。”   我站在那里注视着大哥脸上的表情变化,没有失落,没有遗憾,没有纠结,只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就像我俩初次在河边见面,一切都仿佛那天的风,那天的水和那天的天气,云淡风轻,不起丝毫的波澜。   大哥没有说话,但是身体已经动了。   就好像面前刮起了一阵风,大哥站在我面前,弓着腰,攥紧的拳头紧贴在我胸口,我甚至都还没有感觉到痛,人,就已经倒飞了出去。   大哥第一招用拳没用爪,他没想杀我。   这是我当时的第一想法。   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急速倒飞,等人落进水里,剧痛才沿着心窝迅速传至大脑,心脏都似乎漏跳了一拍,我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可终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如漫天雨点洒落在河面上,我直接差点被一拳丧命!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了当初季宗卜用拳砸虬尾时的场景,连体型庞大,鳞片密布的虬尾都扛不住他的铁拳,我行吗?   身体漂浮在水面上,大脑逐渐恢复清醒,我纵身而起,再度回到了船板,低头看了眼血肉模糊的胸口,沉声道:“还有两招。”   “你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坚持的东西是对的?”大哥没有动手,而是盯着我淡然说道。   “对与不对,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你不能理解我,我跟你就算说上一万句,又有何用?”我昂头说道。   “看来你是长大了。”   大哥点了点头,脚底却突然向后跨了一步,双腿扎成了弓字形,单手化爪,顶着我冷声道:“你虽然在筢子行里待的时间不短,但也没有见识过,什么才是真正的擒龙爪吧?”   不等我回答,我只感觉脖子一紧,大哥的一直独臂已经抓住在了身后的尾椎,那只手上的五指深深嵌入肉里,直接穿透了血肉将脊椎的尾端攥在手里,然后两只手微微一用力,我仿佛整条脊椎都要被硬生生给拽了出来,剧烈到钻心刺魂的疼痛让我再也忍受不住,仰天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啊!!!”   “这才刚刚开始。”   大哥的脸上依旧挂着冷漠,目光冰冷将我钉死在了地面,而抓着尾椎的手开始用力往外掰,似乎想以尾椎为原点,将我整条脊椎都给生生拽出来!   “擒龙爪的要领在于把握住天灵的弱点,快速卸掉它的脊椎让它丧失反抗的能力,然后再用缚灵绳束缚住它最后一口本命精元不散,将它带回去,可以随意取出它身体里各个宝贝,而不怕它半路死亡或者逃脱,也可以长时间的养起来,当初如果你学会这一手,其实很多险境都没有必要发生,但是你却不能,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大哥将脸贴了上来,凝视着我,轻轻说道:“因为,八爷说过,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擒龙爪的手下……”   “嗯?”   大哥话没说完,却脸色突然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可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笑的声音嘶哑,汩汩鲜血从着嘴角往外流淌,可他虽然掰不断我的脊椎,可那种痛到极致的拉扯,让我的笑声戛然而止,狰狞地看着他说:“你以为擒龙爪,真的就能擒龙吗!”   真龙的血与肉已经将我的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彻底地焕然一新,力量,强度,韧劲……虽然还达不到真龙那种万物难破的境界,可又岂非是一个小小的擒龙爪就能摧毁的?!   “你,还有一招!”我咬着牙从牙缝里对大哥说道。   “不可能!”   大哥突然脸色变得凛冽,腮帮子咬成了一条线,我能感觉尾椎被他拿捏之处仿佛被万道钢针刺入,脊椎被连带着微微颤抖,大哥涨红了脸,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你去死!”   “三招过了,你不再是我大哥,我也不再是你弟弟,所以,我不会留情。”   因为痛苦而攥紧的拳头一拳轰在了大哥的胸口,大哥脸色突变,身体连连倒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胸口处凹进去的拳印,冷声道:“你的身体,不是凡人!”   我摇摇头,微微站直了身体,可是从身后伤口的撕扯让我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低笑着说道:“人的机缘总是有定数的,看来你的信仰,并没有给你想要的。”   “找死!”   大哥怒极生恨,双眼通红,单手化爪,直扑而来。   “我不还手你都杀不了你,大哥,你还真当我是之前那个任人宰割,谁都可以在我脸上踩一脚的小乙吗!”   迎着大哥的爪劲,我能感觉到肉掌所化成的形爪撕裂空气,深深为他凭肉体无人点拨就能修炼到这个境界而感到吃惊,抬起手张开五指硬接下他这一爪,然后快速收拢,将龙爪捏在了掌心,只要我一用力,大哥最后的这只手掌,也会被彻底废掉。   “这是我让你的最后一次,我今天的事情办完了,希望你帮我带话给季宗卜,无论他是什么目的,他想要干什么,但是再敢动我的女人一根手指,上天追他凌霄殿,入海追他水晶宫,佛爷头上金翅鸟,拔你顶门三根翎!”   说完说完用力一翻,将大哥甩到空中后,折身而去。   重新回到了小船,卫君瑶已经站在了船头,我笑着看着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却再也坚持不住剧痛的吞噬,眼睛一黑,一脑袋栽倒在了船板。   ……   “你啊你,逞什么能!”   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卫君瑶关切的脸庞,第一声听到的是她责备的话语。   我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感受着入鼻的清香,鼻孔却流下了两淌鲜血……   卫君瑶上身的衣衫褪去,缠在我腰上的伤口,只留下一条洁白印有浅粉荷花的摸胸,却丝毫掩盖不住她那傲人的身材。   卫君瑶似乎发现了我灼热的目光,目光闪躲,拿手在我脑门上一拍,“我看你是伤的还不够重。”   拍在脑门上的手很温柔,可我却假装龇牙咧嘴地说:“病人的一点小福利都不给,真小气。”   “你跟你大哥怎么样了?”   卫君瑶脸上闪过一抹嫣红,不再回避我火辣的目光,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   我不禁咽了口唾沫,随即一叹气,“我以后怕是没有大哥了。”   “总有难以接受的事情会慢慢变得习惯,既然走上这条路,万事就身不由己了。”   我微微侧过脑袋,将脸庞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喃喃道:“上次千年古战,也是这样开始的么?”   卫君瑶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而当我抬起头看向她时,就发现她微微闭着眼睛,脸上极为少见的闪烁着痛苦的神情,我问她怎么了,卫君瑶摇摇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低头看着我说:“我有办法了!”   见我满脸不解,卫君瑶轻轻说道:“鬼婴已经将整个吴山换血,这里没有可以用的人了。”   我闻言大骇,急忙做起了身,顿时扯动了腰上,疼的直咧嘴,却依旧忍不住问道:“那吴大将军呢?”   “既然他已经牢牢将吴山掌控,那吴青山也就没有再架起来的必要了,只是还留着他,不过是想引你我入瓮,好来个一网打尽。” 第五百章 做戏要做全套   我听完久久不语,但想起她刚说的话,便问道:“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不要忘了,你在九狱九泉,还留有一批人。”   卫君瑶双目炯炯,看的我直发愣,“人?什么人?”   “十万阴兵!”   卫君瑶字字有声,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那天的梦境……   “十万阴兵,真的存在么?”我喃喃道。   “那是些即便肉躯战死,魂也要誓死追随你的十万将士,既然吴山已经彻底失手,那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我深深吐了口气,点了点头,“那怎么办,现在回去?”   “朔方城被九泉府已经完全把控,想要直接去九狱九泉找到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另想别的办法才行。”   “那我们现在去哪?”   卫君瑶脸色一寒,微微攥了攥拳,“我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得到吴山的。”   吴山郡附近一带鲜有城镇,这是卫君瑶当初布置的,一是她喜欢清静,二是留下一大片空白区域,以免有人企图暗中潜入。   两个人趁着天亮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郡主府地域,直接朝着离着最近的朱雀城赶了过去。   朱雀城是鬼婴入主吴山后新征的渡口之一,这里连同外界,可以直通黄河,但是自打他占领了这里,就将通道彻底封死,不允许任何人员的出入。   但这依旧阻拦不了城内的繁华,商铺林立,人流川息不停,我和卫君瑶混入人群,找到一家酒铺坐下,点了两坛子清酒,卫君瑶边饮边说:“朱雀城主是鬼婴的心腹之一,朱雀城离郡主府最近,想将他除掉,然后再将他的那些所谓心腹一一铲除,总不能让他的日子过的太安稳,而且咱们去招揽阴兵肯定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得让他忙起来,如果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只是十万人想要将他击败,怕是还有些难度,更何况我们的最终目标不是他,而是九泉府。”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将酒碗放在桌上,看着她道:“怎么干,像上次那样?”   卫君瑶摇摇头,“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偷偷摸摸,我要让他知道,卫君瑶,回来了。”   深夜的朱雀橙,万籁俱寂,类同于这种渡口大镇,城里实施宵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条条宽阔的马路也只有不时经过的巡逻兵涉足,但唯独例外的,就是位于城正中心的城主府,灯火通明,夜夜笙歌。   当我和卫君瑶出现在城主府门前时,守卫先是贪婪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眼,可当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并喊出她的名字时,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纵身跃进墙内,破开房门,将正在纵欢的城主一击毙命,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夺下一柄长刀,在墙上刻了朵莲花,然后全身而退。   如法炮制,赶在消息传遍之前,朱雀城,白虎城,青龙城,玄武城,鬼婴手下四座要塞的城主都在两天之内悉数丧命,每座城主府内都留下了刀刻莲花一朵,在做完这一切后,我和卫君瑶马不停蹄,赶往了云溪。   “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卫君瑶心情大好,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盯着窗外的人流轻声吟道。   “看来古人说的没错,宁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女人。”我不由得感慨而言。   “是小人,是得罪小人。”   卫君瑶嗲了我一眼,纠正道。   “而且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这会儿的吴山肯定在漫天派人抓咱们两个,何不趁这个机会,将鬼婴的怒火牵引到朔方城的身上,如此一来,你我接下来的计划,也会省时省事不少。”   我闻言微微皱眉,“都已经告诉他们是咱俩干的了,怎么再栽赃给朔方城?”   “栽赃多不好听。”卫君瑶盯着茶碗里的香茗出神道:“到目前为止,朔方城被九泉府占领的消息已经还没有扩散出去,大家都以为鬼门龙王才是那里的真正主人,鬼门龙王最大的仇人是谁?”   我想了想,摇头道:“还真不知道。”   “当然是吴山了。”卫君瑶轻笑:“鬼门龙王和我素来不和,但是咱们在吴山干完这一切之后,如果放出消息人已经藏到了朔方城,你猜鬼婴会不会去找个说法要人呢?”   我心头一震,但办法虽好,可真要实施起来,让鬼婴认定了我们藏在那里,还必须得抓住确凿的把柄,可没那么容易。   “你说,消息一般在哪传的最快?”卫君瑶见我沉思不语,突然问道。   “市井坊间。”我想了想说道。   “市井坊间的消息,一般又从哪里得知的最快呢?”卫君瑶漫不经心地又问。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灼灼的目光,低声道:“地下。”   “对!”卫君瑶猛地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摔,“去找猫头鹰,他对云溪这一代熟,而云溪作为整个古道最大的贸易商业重区,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能传播到古道的各个角落,让猫头鹰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估计当天晚上,就会钻进鬼婴的耳朵里。”   “然后呢?仅凭一些小道传闻,鬼婴就会跟鬼门龙王撕破脸?”我大为不解。   “这就得看身在朔方城的阮青,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了。”卫君瑶意味深长地说道。   阮青!   我顿时一个激灵,然后就见卫君瑶目光扫向我说:“如果阮青借着凤楼的力量将你我藏在朔方城的消息同时传出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可咱们也进不去朔方城啊,怎么跟阮青联系?”我沉声道。   “阮青何等聪慧,只要她听见从云溪传出去的消息,只要她还愿意帮你,不用你亲自出面,一切就都能水到渠成了……”   ……   “没问题,区区小事,我马上就去办!”   坐在猫头鹰的水寨里,他听完之后顿时拍桌子,起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   卫君瑶出口叫住他说:“先别激动,我有个东西给你,你想办法无意间让这边的巡逻军发现,事情就会更加好办了。”   卫君瑶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莲花玉佩,交到了他手上说:“记住,这是我和小乙让你的人送我们去朔方城时所付的船资,但是到了城下,差点被朔方城的守军抓了去,只逃回来一人,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究竟是不是我俩,但是在你看完这个东西觉得不会简单后,才交给了巡守统领,想要立功,让他们以后可以对你的人网开一面,知道了么?”   猫头鹰愣了愣,随即用钦佩的眼光看了卫君瑶一眼,随后转身而去。   “做戏要做全套,不然一旦穿帮,咱们两个倒没关系,可不能把他给害了。”   看着猫头鹰离去的背影,卫君瑶淡淡道。   “接下来呢?”我问道。   “接下来啊。”卫君瑶笑了笑,“就踏踏实实在这里呆着,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吴山势力范围内的风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昔日吴山公主携手白小乙潜入境内,连续杀害四名封疆大吏后借水贼的黑船一路逃窜到了朔方城,得到了朔方主鬼门龙王的庇护。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无论是市井坊间,还是各大军营以及势力头目,都在纷纷猜测卫君瑶和鬼门龙王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契约,想要借鬼门龙王的势力东山再起,而就在一部分人怀疑消息的真假时,一个从朔方城凤楼里出来的人所,他在朔方城,见到了白小乙。 第五百零一章 谈判结果   但是不确定是不是他,吴山公主并没有亲自见着,那日清晨他离开凤楼,正巧看见白小乙和一位朔方城城守从酒馆宿醉后离开,两人勾肩搭背,像是关系不错,而且那位城守看样子是以前白小乙还掌握朔方城时留下的旧部。   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是八手仙猴手底下的一位大将,而且是在回去后一次酒后“无意间”透露,并且在他之后,又有人看见白小乙登上出现在了朔方城,还不是一个人看见,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这一下,整个古道都沸腾了起来,吴山公主要崛起了。   我和卫君瑶这几天是真的什么也没敢,两个人坐在水寨的崖头只是看看风景,听着猫头鹰不断送回来的消息,连他自己都说,没想到自己出去随口那么一说,竟然将整个古道都震动了,而且很有可能会引发当下最大的两大势力开战,这让他刚刚熄灭的斗志一下又燃烧了起来,特别是在听我说出朔方城目前的真正主人是九泉府后,他褪去了水贼的黑衣,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衫,并将蒙灰的水火棍取了出来,咬着牙说道:“杀妻灭子之仇,我若不报,誓不为人!”   可是风波连续发酵了好几天,都不见有鬼婴和鬼门龙王他们两人的什么消息,这不由得让我和卫君瑶暗暗担心,风波闹的再打,如果两个两个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怕是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就在我们惴惴不安的度过第七天后,猫头鹰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听巡河军说,就在昨天晚上,从吴山郡那边开出一支船队,没有旗帜,没有番号,但是阵势很大,而且所过关卡都畅通无阻,他怀疑,鬼婴终于安耐不住,要亲自见鬼门龙王谈判了。   但是具体的谈判地点肯定不会是在朔方城,潜伏在那里的九泉府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他,不管在什么地方,我们目前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这次谈判之上,最好两军开战,鬼婴率部直逼朔方城要人,如果这样,以后的事情,就会事半功倍了。   鬼门龙王和鬼婴还在谈判的过程中,我和卫君瑶便已经悄然离开了水寨,不是不带猫头鹰,这个时候他还不适合卷进这个大漩涡中,而且眼下这个阶段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继续守在这里给我们当内应,以便遇见什么麻烦,也好有个藏身的地方。   离开了水寨,二人一路向北,来到了五原城。   这个昔日被掌握在落雁镇手中的北关大镇,历经数次战火,已经没有了它原有的模样,满眼的断壁残垣,到处都是拖家带口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居民,我和卫君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还在开放的茶馆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旁人有人在交谈。   “听说这次吴山主和鬼门龙王谈判,是想强强联手,将古道纳为他俩的共同管辖之下。”   “瞎说,别看他们两个现在势力正大,但八手仙猴还有剑魔逆苍天是那么好惹的吗,而且我听说八手仙猴已经将佛面尊者的旧部都已经招揽到自己的麾下,他们两个想要联手,谁输谁赢还两说呢,再说了,你觉得鬼门龙王会这么轻易地将吴山公主交出去吗,我听我侄子讲,吴山公主想要鬼门龙王借势的条件就是和他成亲,那家伙风流成性,就是对吴山公主一直念念不忘,你觉得这到嘴的肥肉,他能丢出去?”   “你侄子是干嘛的?”   “我侄子可是鬼门龙王麾下的前锋大营里的前哨的战士的哥们,他说的话,不会错的。”   我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随后将目光挪向了被黑袍遮面的卫君瑶,就听她哼了一声,“仰慕本公主的多了,就你不识相。”   我谄谄地点了点头,感觉在这里也打听不到太有用的消息,正要招呼她离开,就听见身边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诶你说,守在落雁镇的那些驻军什么时候算是完啊,这都多少天了,连一个破竹林都进不去,我看那鬼门龙王也没多大本是。”   可这番话却当即遭到了另一人的否决:“我跟你说,你可别到处说去,听说竹林早就破了,里面的人早就被带到朔方城了,留在那里的驻军只是个诱饵,只等着吴山公主和那个白小乙上钩,然后一网打尽!”   “可他们俩人不就在朔方城吗,都和好了,还打尽什么?”   “你不懂,知道什么叫要挟吗,什么叫筹码吗,白小乙的人只要还在鬼门龙王的手里,他就没有谈判的资格!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松就将自己的女人让了出去,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还有,我听说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没走,估计就是留下的最大诱饵,只要这些人不放,那什么白小乙就得乖乖的听龙王的指挥……”   看着我攥紧的拳头,卫君瑶微微伸手抓在手里,冲我使了个眼色,随即二人离开了茶铺。   “怎么办,落雁镇的人还救不救?”   离开后,二人站在一个寂静的角落,卫君瑶开口问道。   “看来要救也不能现在动手了,敌人设好了全套,一旦有什么失误,就会被抓住把柄,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我叹声道。   这次北上的主要目的就一是为了在得知谈判结果后好第一时间潜入朔方城,去九狱九泉招揽阴兵,二就是把困在落雁镇的人给救出来,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攻破大禁山林法的速度如此之快,还放下诱饵等我们往里面钻,我倒是不怕被留在那里,只是担心现在正是谈判的关键阶段,在这个时候万一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有些得不偿失。   “那就静观其变吧。”卫君瑶安慰道。   又是一个焦急等待的夜晚,我和卫君瑶坐在河岸,觉得双方谈判已经差不多到了关键时刻,估计明天早上,最迟明天晚上,谈判的结果就会传遍整个黄河古道。   但坏消息永远传的都比好消息要快,就在我和卫君瑶第二天早上折回茶馆,人还没有落座的时候,一张张画有我俩画像的通缉令便已经张贴在了场馆内最醒目的位置。   通缉令上什么都没写,只是有我们连个人的画像,还有大大的通缉二字。   “事情不如意十之八九,看来咱们没有赶上那个一啊。”卫君瑶压顶了斗篷,看着通缉令叹道。   “也算是鬼门龙王免费给咱俩照张相了,你的画的好看,我是真丑。”   “还有心思贫。”   二人说着坐在一旁的茶座前,要了壶香茗,就见昨天那俩哥们又来了。   “这是在这上班啊。”我笑了笑。   不过这两个人这次来之后,没有像昨天一样机关枪一旦开启就没完没了,一人点了壶满天星,大饮了一口,彼此叹气相望了半晌,还是那个说有侄子消息来源的汉子先开口说:“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另一名汉子叹了口气,“两家打仗,遭殃的可是像咱们这种老百姓啊,都搬了几回家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逃过征兵,听说现在不能像以前轮回转世了,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你说那鬼门龙王也太耿了点吧,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跟吴山开战,这算哪门子事……”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听清,卫君瑶也将侧过的脸转了过来,二人面面相觑,都掩盖不住彼此眼中的震惊。   鬼门龙王和鬼婴要开战了! 第五百零二章 夜归落雁镇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记重磅炸弹,在二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就谈崩了?   而且还谈崩到了刀兵相向的地步?   听到这里我俩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离开茶馆,临走的时候,卫君瑶路过那两人的桌子时,扔下了一些银子,留下他二人面面相觑。   “你猜他们什么时候会开战?”二人站在五原城的渡口,我忍不住低声问道。   “需要一段时间,但肯定不是现在。”卫君瑶喃喃道:“两个大势力之间一旦开战,光是前期所需要准备的计划,如何用兵,如何进军,选将,包括物资的筹备,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也就是我们还需要等一阵子?”我有些失落道。   “等吧,等他们两个打起来,不过咱们得做好随时接应阮青的准备,我估计出了这档子事,即便是鬼门龙王拿她没办法,九泉府也会找她兴师问罪了。”   可我听了却摇摇头,目光投向朔方城的方向,口中轻声说道:“你觉得,鬼门龙王和鬼婴闹翻,会不会就是九泉府的意思?”   卫君瑶诧异地转过头,眼睛紧紧盯着我说:“你是说,这场战争,是九泉府入主古道的前奏?”   “这场战争迟早要爆发,只不过是看什么时候,是和谁打了,鬼婴不过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给了鬼门龙王可以制造战乱的借口,然后九泉府趁虚而入,看来咱们连个辛苦了那么久,倒是替仇敌做了嫁衣了。”我苦笑道。   卫君瑶陷入到了沉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知道一到这个时候就证明她在考虑重大的决策,便没有出言打扰,一直站在她旁边静静的等,等了半晌的时间,卫君瑶才微微抬起了头,看向我说:“朔方城不去了。”   “嗯?”我没有开口,等她继续说下去。   “战火一旦燃起,将会永无止境,不到一方彻底统领古道就不会罢休,在这段时间里,十万阴军看似不少,可如果卷入当中,在九泉府和吴山的大军面前,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很有可能会重蹈你之前的老路,我觉得咱们需要趁这段时间去做些什么,可以让你我带领十万阴军卷土重来时,奠定绝对的胜势,而不是再所谓的小打小闹,安于一角。”   “要怎么做?”   “还是得拿下落雁镇。”卫君瑶轻轻吸了口气,“如果双方就此开战,吴山作为目前古道第一大势力,无论是鬼门龙王还是九泉府都不会轻视,而且我猜是九泉府要去攻打吴山的领地,而不是吴山主动攻过来,这样战线就会被拉的很长,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我估计今天会是落雁镇防范最空虚的时候,咱们进去看看,大禁山林法是不是真的被破,就算被破,里面留的人又会是谁。”   我仿佛明白了卫君瑶的意思,怔怔地看着她说:“你是想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卫君瑶点头答道。   二人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五原城,又停留在这里待了三天,看着河道上逐渐开始增多往南派出的战船后,才悄然离开,乘船来在了落雁镇破那天晚上的山脉之外。   山脉依旧浩荡险峻,二人站在入山口,想起左疏韩率2000众拦截数万敌军为落雁镇争取逃脱时间的场景,一时间有些伤感。   趁黑进山,山岭中万籁俱寂,在没有确定这片山也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前,我和卫君瑶的速度不敢放的太快,一路小心谨慎,却还是惊出了一个人。   那人就跟猴子一样在山林里跟了我们一路,终于被卫君瑶忍不住出手将他在一个山路转弯时,给擒了过来。   人影躺在地上一阵挣扎,我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伸手抓着他的脖子,将他脸转了过来时,愣住了。   左疏韩?   看着面前这个邋里邋遢,就跟野人一样的男人,我愣了半晌才确定他就是左疏韩。   “你还活着?”   看着他我心中是又惊又喜,而他却看着我们满脸的惊恐,拼命挣脱想要逃走。   “左疏韩,是我啊,白小乙。”   我取下遮在头上的斗篷,将脸露了出来,看着他说:“就你活下来了吗,其他人呢?”   左疏韩怔怔地看着我,随即坐起身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失声痛哭:“老大你可回来了,落雁镇没了啊!”   “我知道。”   我点点头,将他从地上扶起,低声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就你一个人么?”   左疏韩拿手擦了擦脸上的渍泥,停止了哭声,声声长叹。   “两千人对十万,能活下我一个,已经是兄弟们拼了命才得到的最好结果,白大人,落雁镇失手,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救林子里的人啊。”   “林子?”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不解道:“还有谁在里面?”   “都在!”左疏韩的语气异常肯定:“他们围着林子这么久,也找了不少高人过来,但没有任何人能破了大禁山林法,所以咱们赶快过去救人,否则必定迟则生变啊。”   “玉姐他们都在翠微阁没有离开,全是你亲眼所见?”我问道。   “从那天晚上回来我就一直守在这里,注视着落雁镇的一举一动,只看到有人不断来,却没有见到咱们的人出去,哪怕只是一个,也没有!”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卫君瑶,卫君瑶沉吟道:“看来之前的消息也不完全准确,先想办法进竹林,进去打探清楚情况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是大禁山林法需要口令才能进去,硬闯的话,就算不被那些守军发现,能闯进去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我知道口令!”   左疏韩急忙道:“那天临走之前我去了一趟翠微阁,是玉姐告诉的我口令,好让我有什么有关于战事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三人一拍即合,即可就穿越山岭,前往落雁镇。   虽是深夜,可整个落雁镇却灯火通明,军营,巡防,塔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鬼门龙王俨然已经将这里变成一座密不透风的军事要塞,就连山岭唯一的出口处也有士兵把手,我和卫君瑶迅速出手解决了安插在这里的明暗哨,沿着的山岭的边缘,朝着镇子的后方绕了过去。   可我依旧低估了鬼门龙王对这里的信心,围绕着竹林几乎没有死角的都是重兵把守,对这些士兵我们倒是不怕,但最关键的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行踪,万一消息泄露,被鬼婴拿住把柄,他和鬼门龙王的仗再打不起来,对我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直接杀进去吧,也就不到三百米,只要将脸遮住,这些士兵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低声说道。   “不行。”卫君瑶否决道:“咱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打通通往大禁山林法的路,在战乱的这段时间里,我们非但需要以这里为大营,还需要在外面打探消息,做一些事情,所以不能让他们注意力被吸引到这里,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   守在落雁镇的驻军一直都把这里的防务当做是小题大做,耗尽人力物力攻下来的一个破镇子,除了自己人不断往这边派,其他人连个鬼影都没见着,直到那天晚上,一队巡夜的守卫看见三个自己人直直地走向竹林,然后消失不见了,就像是凭空蒸发,才擦了擦眼睛,大声喊道:“鬼啊,见鬼了……” 第五百零三章 千年寿元   三人进入到了竹林,直接轻车熟路的往翠微阁的方向走,令我感到欣喜的是,竹林中还藏着不少当时留下来,没来得出去的守卫,在见到我们的一瞬间,第一时间就回去向玉姐等人禀报。   玉姐,锦月姑姑,石老大,花七颜,五姑姑……都完好无损地站在翠微阁门前等着我们的到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回来。”玉姐笑着看着我说道。   众人携手进屋,坐在一楼的大堂里,我和卫君瑶被安排在了上座,玉姐坐在我身边,这是从外界进入古道中的人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商讨事情,但是唯独少了淮北。   “落雁镇被围成了铁桶,朔方城又失手,吴霁云将军战死,淮北,霍老太,草王,鬼爷爷还有六姑姑七姑姑下落不明,对于以后的事情,小乙,你和公主有什么打算没有?”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玉姐率先开口问道。   我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卫君瑶,卫君瑶扫视众人,淡然开口说道:“吴山已经和鬼门龙王开战了。”   话一出,屋子里就更安静了,静可闻针,但是片刻的祥宁之后,大家的脸上都开始出现难以抑制的激动,石老大虽然在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忙着镇子的建设,但也不代表对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满脸激动地看着我说:“在哪打?”   “全面开战。”我看着他认真道。   我能听见在屋子里同一时间发出的长长叹息声,更能理解他们为何会有这种举动。   落雁镇失手时他们都是见证人,亲眼看着数万大军全军覆没,然后被迫躲进林子里,然后被重兵包围了这么多天,对外界的情况一点都不知晓,心中的焦急和压抑可想而知,现如今见我们回来,第一个传出的就是这么大的好消息,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真的可以好好的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他们快拼出个结果了,再出去也不迟。”五姑姑开口道。   “我和小乙这次回来也正是这个想法。”卫君瑶淡然说道:“不过古道风云,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了,在这段你时间里,我希望诸位不要松懈倦怠,短暂的宁静只是为了酝酿更大的暴风雨,在这里的危机解除之后,我卫君瑶愿同各位并肩作战,也不希望在看见屋子里的任何人离我们而去,我就说这么多,嗯……你们要是有什么想问,就尽管问吧。”   “有没有八爷的消息?”   玉姐的一句话让我眼皮子一跳,轻轻叹了口气说:“有。”   不过她没有追问,只是看着我的饿表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去休息吧,大禁山林法短时间内他们还不找破解的办法,并且锦月姑姑一直在不断完善,只管放心留下便是。”   我和卫君瑶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一个人回到房间里,玉姐的话再一次刺痛了我的心。   和大哥反目为仇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和玉姐还合计着怎么跟他联系上,好一同并肩作战,在古道里闯出名堂。   但没有想到,他现在已经成了和我们生死不两立的敌人。   季宗卜和鬼婴联手,或许他之前想掠走卫君瑶,就是和鬼婴之间合作的一个条件。   我曾经也想过,无论季宗卜和大哥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我都会以礼相待,也是怀着报恩的心情,在许多事情上都处处躲着他,避免脑崩的那一天提早降临。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在卫君瑶的身上打主意。   无论是什么人做出这样的事,都安奈不住我内心的杀心。   “小乙,睡了吗?”   听见玉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微微地叹了口气。   起身把门打开,将她让了进来,笑着说:“是想问大哥和季宗卜的消息么?”   玉姐却摇了摇头,“我能看出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我让我大哥三招,以后他不再是我大哥了。”   玉姐怔怔地看着我,随即轻轻吐了口气,竟好像释然了一般说:“如此最好。”   我给她搬出了座,二人相对而坐,不解地说:“怎么就好了?”   “你是不是一直好奇我跟你大哥的关系?”玉姐开口问道。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仰慕我大哥,或者说,他也喜欢你。”   可谁知玉姐突然笑了,笑的那么苦涩和难堪,“你大哥从来不会在女人身上动心思,我对他和你之前一样,也只是心怀感恩,是他救了我,让我得到重生。”   “我是千年血玉幻化而成的人形,你想必早就知道了吧?”   见我不开口,玉姐突然出声问道。   我一怔,但随即摇头,“金银童子玉娇娘,珍珠小妹,奇器丑郎,之前你重病的那段时间里,我就猜出来你可能是古玉幻化,但没有想到是血玉。”   血玉虽然可以被称为古玉的一种,但是它的成形和幻化,却算的上是所有天灵地宝中最为艰难的一个。   一块上好白玉制成玉镯后由女子生前一直佩戴,死后陪葬入墓,再经多年后被盗墓,手镯流于市面后,再被女子所得,再次佩戴直至死后入墓。如此轮番三四次之后,才有可能形成血玉。   这种可能性也不过万分之一,主要害得看这数次的变化,是戴在什么人的手上。   玉素来高贵典雅,若是被庸人佩戴,或者入葬后所贴身的尸体没有独特的气质和造化,即便如此轮回一万年,纵使可以形成血玉,却也失去了幻化成人形的机会,血玉成人,难过成仙。   “再我租后一次幻化即将完成的时候,被一群土夫子从墓里挖了出来,想要运往海外,但那个时候是我幻化的关键期,最忌被生人之气侵蚀沾染,是你大哥发现了我,将我从那群土夫子里手里夺了回来,重新放回墓里,又过了一甲子,我才彻底修炼成了人形。”   听完玉姐的讲述,我忍不住张大了嘴,“我大哥才比我大了几岁啊,一个甲子不都六十年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说过是这一世么?”玉姐看了我一眼,“轮回转世这种东西对你们来说,看似玄之又玄,可对我们来讲,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我大哥这是一世,是你找来给八爷的?”我深吸了口气,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说道。   “不是。”玉姐眼眉微垂,“幻化成人后是八爷收留了我,那个时候我虽然想找到你大哥报恩,但却奈何一直没有寻找到他的下落,而且血玉成人以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例子,我甚至道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天灵地宝究竟有什么区别,后来当你大哥还是孩童时被八爷带了回来,我才知道,当初救我的那个憋宝人,就是他了。”   “憋宝人?”我发出一声轻易,“上一世的大哥,就是憋宝人?”   “同时还是八爷的徒弟。”玉姐纠正道。   “也就是说,大哥这两世,都是季宗卜的徒弟?”   “是的,八爷在人世间活了千岁不止,只是不断地变换身份,他早已看透了生死轮回,想要找一个投胎的人,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了。”   玉姐的话让我感到震惊,这是她第一次跟我透露有关大哥和季宗卜的事情,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八爷长活千岁,可是这个话从玉姐的嘴里出来,听起来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第五百零四章 全面战乱   “那当初在黄河里被我爷爷害死的那个憋宝人,也是季宗卜了?”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正是。”玉姐点点头,“还记得柳敬亭么?”   我一愣,“记得啊,憋宝人的祖师爷,怎么了?”   可看着玉姐深邃的眼眸,我双手微微颤抖。   “他,他是季宗卜?”   玉姐不可置否地说道:“那是八爷刚开始踏入憋宝一门时所用的名字,八爷一生换了无数个名字,数不清的身份,咱们头顶上那片脚底也被他踏遍,但目的,却只有一个。”   “成圣。”我喃喃道。   “其实也是来到这里,我才对成圣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了一个大致了解。”玉姐苦笑道:“做了那么多事,杀了那么多人,毁了茫茫多的有道天灵,你们想要成圣,真的有这个机会么?”   我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也曾问过自己要不要成圣,想不想成圣,但走来一路才发现,自己能做的选择太少,身后总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地推着你走上一条有一条自己原本所厌恶的道路,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讨厌的人,如果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会有选择,我想古道里的这些人,起码会少掉一大半吧。   玉姐也逐渐恢复了思绪,目光清澈,看着我说:“那这次鬼婴和鬼门龙王之间的战斗,八爷和你大哥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我点了点头,“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和鬼婴联手,同鬼门龙王作战,势在必行。”   “嗯,我知道了。”   玉姐悠悠地站起身,慵懒地伸了懒腰道:“看来许多事情已经不是我能参与了的,但是有机会的话,我想出去一趟。”   “去见季宗卜?”   “是的。”   “你觉得你能劝得动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此刻在想什么,我觉得我多少还是有些把握。”   我看着玉姐复杂的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等方便了,我陪你一块吧,但肯定不会是现在。”   ……   我和卫君瑶还有左疏韩乔装打扮混进竹林的事情好像并没有在外面引起多大的轰动,站在竹林的边缘,可以注视到外面的一举一动,这里就像是一面双面的玻璃,我能看见外面,可他们却看不见我。   通过守在四周的守卫的谈话可以得知,古道事态的发展跟我和卫君瑶推测的没有太大出入,鬼门龙王以鬼婴无中生有,陷害栽赃的罪名挥师南下,想要一举将吴山取而代之,可大家都知道,这将会是一场跨日持久的战争,半年?一年?两年?或许都不会结束,胜负在大家的眼中都觉得很难预料,但我却十分清楚,鬼门龙王不过是在打前站,等到九泉府的大军正式介入其中,胜负很快就会见出分晓。   我更是好奇,一向做事小心谨慎,谋划大局的鬼婴,在面对这种情况,究竟会选择如何。   一连一个多月,听烦了各种捷报,我回到了翠微阁,卫君瑶笑着看着我说:“怎么样,鬼婴还能支撑多久?”   “都是些小打小闹。”我无奈地摇头,“鬼门龙王看似攻势汹汹,这么长时间却连一座大城都没有拿下来,最可恨的他对这里也太执着了吧,一点收兵放养的意思都没有,再待下去,我估计不用打,闷都得给我闷死。”   “要真这么好打,曾经的黄河古道四大势力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那个时候光是一座渡口就能让大家打的焦头烂额,想要吞并这么大一个吴山,九泉府不出手,没有十年也打不下来。”   我闻言不由得叹气,“那他到底在等什么呢?”   “咱们两个包括白家一直不出现,对于九泉府来说始终是个威胁,我估计白家快要坐不住想要偷袭九泉府的大本营了,等那个时候,就是砸门出手的最佳时机。”   卫君瑶一语成谶,就在第二天,我从外面守卫那里得到消息,九狱九泉的诸个大狱都被一群神秘人偷袭,一夜之间所有的囚犯都被放了出来,只剩下零雨城和九泉府没动,但是这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九泉府更是没有要部署兵力将他们绳之以法的意思,却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朔方城的城楼上,插上了九泉府的大旗!   整个古道都爆炸了,所有人都以为是九泉府趁着鬼门龙王专心对付吴山时,由于兵力不足,给九泉府留出了足够的机会,传说百万阴兵压境,瞬间将朔方城收入囊中,成了九泉府入主古道的跳板。   一支大旗,插在朔方城城楼,却搅乱了古道之人的心。   人人自危,各大渡口城镇都相继关闭,到处都是来来往往不断被调动的军队,大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而就在大家猜测九泉府入主古道,第一个要拿谁开刀的时候,一支浩浩荡荡,鬼气森森,挂着“聻”字军旗的船队,从朔方城驶出,船队足有二十艘每艘可载五千人,共计十万人开拔,第一个索命的目标,便是八手仙猴!   火上浇油!   整个古道沸腾了,四大势力如今一下子三股势力都卷入了战乱,只剩下一个剑魔逆苍天还能安于一角,但没人敢怀疑,他的灾难来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和卫君瑶没有着急出手,又等了两天,当九泉府和八手仙猴的战斗进入到白热化状态后,二人悄然离开竹林,趁夜乘着小船,缓缓朝着朔方城的方向靠拢。   朔方城两百里外的三岔口,一艘艘空空荡荡,看不见任何人影的黑色战船在这里缓缓驶向东方。   两人将小船泊在不远处,仅是从眼前经过的战船,直到十艘后才停止,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加上这一批,也就有20万阴兵被派往了和八手仙猴的交手战场,看来九泉府对八手仙猴的地盘势在必得,并不想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   可还由我们多想,从落雁镇方向撤出的第一批守军的战船,已经赶到了。   这个消息我是早上才得知的,从朔方城传来消息,已经要对落雁镇减少布防,今天晚上撤走的是第一批,守军将会被送进朔方城,我这才和卫君瑶动身,打算浑水摸鱼,先进城再说。   三艘战船驶近,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用铁钩勾住了船底,人同船,一起进入到了朔方城。   可是就在看着两边浸入水底的城门打开,人进城之后,那种在水底注视我的感觉,又出现了。   毛骨悚然!   饶是我现在都经受不住这种深深的恐惧,眼睛不敢朝水底看,那种如恶魔注视的感觉让我如芒刺被,咬着牙坚持到船停,又等了片刻,才缓缓往上游,将脑袋露出了水面。   在那一刹那,我竟然有一种死后劫生的错觉,卫君瑶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一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观察四周无人后,又再度潜入水中,朝着凤楼的方向游了过去。   “你怎么了?”二人上岸,卫君瑶看着我瑟瑟发抖,不禁问道。   我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水说:“不知道,总感觉这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先不管了,去凤楼找阮青,看看她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夜晚的朔方城,静的可怕,见不到一丝灯光和声响,甚至比竹林都要寂静的多,两个人亦步亦趋地朝着凤楼的方向潜伏过去,沿途却发现,整座朔方城似乎成了一座鬼城,没有人,甚至,没有巡兵。 第五百零五章 你成不了大事   两人在城中如履薄冰,丝毫不敢大意,凭借着对外界的强大的感知一步步硬生生地挪到了凤楼门前,却发现门口虽然没人,但一股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令我二人驻足,停顿了片刻,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转身而去。   “凤楼外面肯定已经被盯死,咱们得想个别的办法进去。”   卫君瑶皱着眉头,但我却灵机一动,带着她又重新折回到了城中河里。   上次白如霜带我走的那条暗道可以直通极乐宫,我凭着记忆在水中找到了那条出口,带着卫君瑶直穿而入,回到了老地方,掀开了那片朱瓦,极乐宫内空空荡荡,见不着丝毫的人影。   “人都不见了?”   我怔了怔,在卫君瑶阻拦之前,猫腰跳了下去。   脚掌轻轻落地,正落在一鼎青铜香炉的切近,之前被聻渐一掌拍碎的香炉已经焕然如新,依旧散发着袅袅白烟,屋子里散发着迷香,闻在鼻子里大脑有些迷离。   “阮青住在哪?”   紧接着卫君瑶也跟着跳了下来,落在我身后,低声说道。   我摇摇头,没有出声,身子一直保持着落地的姿势,隐隐觉得,这个屋子里,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出来!”   我低吼了一声,猛然将绷紧的身子冲着伏案的屏风了冲了出去,双手撕开屏风的画纸,碎纸片片飘落,露出来的,是一堆血淋淋的人头!   我陡然一惊,脚步急速后退,看着堆成了堆的人头,瞳孔剧烈收缩,全是女人的人头!   这些人头像是被凶手故意摆放,脸都齐齐地朝着我这边,并且双目怒睁,不甘和屈辱被深深印刻在临死之前最后的眼眸里,饶是以我现在的心智,整个人依旧毛骨悚然,并且有几个我见着面熟,像是之前在极乐宫见过的鸾凤。   凤楼出事了!   卫君瑶悄声来在我身后,盯着面前的人头堆秀眉堆成了一团,压低了声音说:“有没有阮青?”   “没有,凤楼有诈,赶紧走!”   “远来是客,二位费这么大心思才来到这里,就这么走了,外人岂不是会耻笑我聻某人,不懂得待客之道?”   一团黑气伴随着森森话音在面前开始凝聚,直到凝结成人形,黑色的斗篷罩着黑影,说话声音,尖锐刺耳。   “你是聻渐还是聻离?”   我下意识地护着卫君瑶朝后退了两步,盯着面前的黑影凝视了片刻,才冷声道:“聻离?”   “你还记得我?”   聻离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掩饰笑意,说道:“怎么样,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不打算好好谢我?”   “帮忙?”   没等我说话,身后的卫君瑶朝前跨了一步,盯着聻离说:“从朔方城放出来的消息,你是干的?”   “正是在下。”聻离笑道。   “你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在帮你,如果不是我暗地里将那些消息放出去,你怎么能落得看这么大一场好戏,又怎么能来到这里,跟我面对面说话呢?”   我沉默了,突然觉得这个聻离和聻渐,貌似都已经和九泉府貌合神离,他们俩一个掌管九泉府刑律和大牢,另一个全权把握着九泉府的全部兵马,连着两个人都出现了异心,九世恶僧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兴师动众的来攻打古道呢?   “坐吧,来者是客,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聊聊,说不定一聊清楚,敌人变成朋友也未必呢,而我,就喜欢交朋友。”   聻离转身走在了伏案前,盘膝而坐,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坐在了对面,然后拿手指着那堆人头说:“这就是你送给我们的见面礼?”   聻离呵呵一笑,说道:“人不是我杀的,只是给你留下证据,千万不要误会。”   “那是谁杀的?”   “凤楼的主人。”   我微微一愣,是他?   “凤楼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现在既然不受他的控制,那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聻离淡淡道。   “那阮青呢?也死了?”我问道。   “阮青自从跟你去到外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你问我,我给不了你答案,所以,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聻离直言说道:“我这人喜欢开门见山,找你的目的你应该清楚,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只要如是交代你和聻渐之间的交易,我非但可以饶你条性命,并且日后,这古道中,也可以有你的一席之位,不必再东躲西藏,安安稳稳过你的日子就行。”   “看来你和聻渐的仇还不小,折腾了这么多,还是忘不了这件事情。”   我笑了笑,但随即摇头,“对于你的施舍,我觉得我有理由拒绝。”   “九泉府入主古道已经是势在必得,能给你这么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还不知足?”聻离不动声色道。   “是九泉府入主古道,还是你聻大人入主古道?”我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了眼卫君瑶,随后说:“对于你们九泉府来说,我白小乙不过是只随手都可以捏死的臭虫,看我几番被你们抓住,你们非但没有将我交给九世恶僧,或者直接处决,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从我嘴里套出点跟聻渐有关的东西,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之前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九泉府的意思,还是你聻大人的个人意愿?”   “当然,如果是九泉府的意思,这完全说不过去,可如果这要是你聻大人的个人意愿,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想问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没有经过九泉府会审同意,或者其实连九世恶僧都毫不知情呢?”   “可我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聻离笑道。   我也跟着笑着说:“抓住聻渐的把柄,然后用此来做些要挟,不过你想要要挟他做什么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将九世恶僧取而代之?还是称霸黄河古道?反正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毕竟九泉府是我的敌人,不管是谁入主,他依旧是我的敌人,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更改不了。”   聻离不说话了,沉吟良久,才微微抬起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你把我抓进酆都大狱的时候。”我淡然道:“九泉府想要抓我和我爷爷也不是一天两天,可我在酆都狱那么久,除了几个所谓的主审官外,其他人一个都没见到,并且连镇守大狱的驻军也都被撤了出去,像我这号子在你们九泉府头号通缉的人,最起码不应该被押往九泉府或者零雨城先给我点压力看看么,怎么就那几个鸡虫鼠卵跳来跳去,这让我很容易想到了一个词。”   “什么?”   “私刑!”   聻离斗篷下的黑暗中,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你说这么多,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笑道:“没有聻渐的把柄,你的计划就无法实施,所以你不会杀我,而且,你也没有那个本事。”   “聒噪!”   话音未落,只感觉面前刮起了一阵腥风,眼睛里的视线陡然一暗,我赶在卫君瑶出手前抬手一挡,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袭上手背,却咬着牙纹丝不动,反手一扣,察觉到掌心握在了一股冰凉上面,然后冷笑一声,瞬时就推了出去。   “你竟然恢复了肉身。”聻离重新坐在了伏案边,语气略微惊讶地说道。   我却摇摇头,叹声道:“你不如聻渐。”   “哪里不如!”   “心胸狭隘,性情急躁,就这样的性格,成不了大事。” 第五百零六章 迷雾渐散   “你是在找死!”聻离的话语越发的冰冷。   我坦然笑道:“我说了,你杀不了我,而且如果在这里将事情闹大,将我的身份暴露出来,聻渐的事情,就不会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   “你愿意告诉我?”   “前提是你给我足够的条件。”   聻离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真相。”   “什么真相。”   “杀死我的爹,致我白家于死地的真相!”我冷声说道。   “真相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吗?”聻离轻哼了一声。   “那是假的。”我深深吸了口气,将脑袋探了过去,盯着他说:“我爹和娘一开始是怎么死的?楚千叶是什么时候到的我家,他们是如何做到死而复生,再世为人的?你们九泉府一开始就让楚千叶过去盯上我们白家,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我爷爷本事再大也没有实力去控制让黄河断流,然后引发洪灾水淹三岔湾,这里面如果没有你们九泉府捣鬼,我死也不信!”   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聻离沉默了,而我走到了今天,越是接近事实真相,就越觉得隐藏在事件本身里面的谜团就越多,九泉府口口声声水淹三岔湾是我爷爷干的,但我了解爷爷的实力,特别是到了现在的修为,我更能知道凭他一个人的根本办不到让黄河断流,继而翻起洪涝,这不是凡人的力量,爷爷做不到,季宗卜也做不到,而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这个掌握着黄河还有九狱九泉的九泉府,他们一直都在栽赃陷害,可目的到现在却依旧都未能明了,而且娘的出现比我预想的要早得多,连她也都是九泉府安插在白家的奸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急于得到答案。   “你问的这些我也不知道。”   良久过后,聻离淡淡开口:“或许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想,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那就是没得谈喽?”   我站起身,招呼着卫君瑶就朝外走。   “你要去哪?”聻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我微微顿足,淡淡道:“你不知道,我相信九泉府的四司大人,总有一个会知道,你不说,我去找他们便是。”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根本就没有能和我谈判的资格和筹码,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说完继续往外走。   而就在我和卫君瑶一只脚踏出极乐宫的殿门时,身后传来了聻离长长的叹息声:“黄河断流的那晚,是九世恶僧亲自下达给河工司的指令使然,我们也只是事后才知道,所以,我给你不了你答案。”   “那河工司的大人呢?”我停下身子,头也不回的问道。   “死了。”   “什么时候?”   “前几天,死于不明,现在我还在追查这件事。”聻离淡然道。   “是真查还是假查?”   “有些话你不用问那么明白,心里也有答案。”   我转过身,看着聻离说道:“还有呢?”   聻离身上的黑气微微颤动了片刻,开口说道:“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便已经被九泉府给盯上了,但是碍于那个人迟迟没有离开,我们也就无从下手,可是等那个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就在我们都以为他回到南溟的时候,才发现你爷爷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所以才安排楚千叶混进你家,只等合适的时机,将你脱离白老鬼的控制,带回九泉府。”   “但是你们低估了女人对一个被她哺乳长大孩子的母爱,是吧?”我淡淡道。   “也不尽然。”聻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爷爷将她杀掉,我们的计划早就成功了,只是时间上会拖久了一些而已。”   “可楚千叶不像是死人。”   “你不也不像么?”   聻离反问道:“正是因为楚千叶的死而复生,才让我们觉得事情并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们一开始想的是什么?”   “南溟是圣人的归宿,你从南溟而来,自然生于不凡,府主大人想从你身上找到成圣的契机,却发现你爷爷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能让一个被斩断脑袋的人死而复生,并且灵魂不散,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聻离说道。   “所以你们就将注意力先放在了我爷爷的身上?”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聻离叹声道:“自从楚千叶死而复生后,不知道白老鬼究竟给她讲了什么,还是手中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从此她便开始不完全受九泉府的控制,带来了许多让我们耗尽全力,却一无所获的假消息,而且在你会走路之前,府主大人就曾亲自去过三岔湾,观察过你很长的时间,得出了在你完全适应这个世界之前还不能脱离白老鬼保护的结论,才将重心移在了你爷爷能将四人复生的事情上。”   “所以你们就水淹三岔湾,想看看我爷爷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可那个时候我爷爷已经死了啊,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晚?”我不解道。   “季宗卜的出现是个意外,黄很娘娘的出现也是个意外,是他们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和部署,也导致了事态的进一步不可控制,我们曾一度怀疑,季宗卜是和你爷爷联手,故意做的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不将他身上的秘密暴露,毕竟他是受圣人所托,如果真的干了违背天道的事,也给圣人在经历量劫时造成不可估量的灾害。”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的震惊难掩,深吸了口气问道:“会是什么逆天之事?”   “如果三岔湾的村民因你爷爷而死,那也就是因你而死,而那个圣人将你送到这里就是整件事的因,三岔湾灭村会成为果,圣人虽说可不沾因果,可这样一来,却是他在制造因果,堪称冲了圣人的大忌,所以这件事情他必须解决,但万没想到,你爷爷竟然以死来却了这桩因果,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   聻离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我闻言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说到底这一切的起因终究是因为我而起,一个虚无缥缈的成圣不经意间害死了这么多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如此下去,圣和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爷爷自打死后就一直将自己藏在了一个谁也无法找到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能用公开处死你爹的方式引他出动,但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为此现身,将你爷爷救走,但是从那场战斗我们了解到,他的力量正在快速消散,虽然他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消散的速度也如同长河,可当他出现在法场的那一刻,我们就知道,这片大海,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否则圣人强行出手,又岂会有我们的活路?”   “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再多了,我也不清楚了。”   聻离的话音落罢,卫君瑶攥了攥我的手,看她目光闪烁,我沉吟了片刻问道:“九泉府这次是对古道势在必得么?”   “除非古道中人全部联手对抗九泉府,否则拿下古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聻离说道。   在卫君瑶的注视下,我微微点头,转而看向聻离:“需要我怎么做?”   聻离淡淡道:“合作,不光是这一件事,以后的事情,你我都可以合作。”   “你很看得起我?”我笑道:“毕竟除了要挟聻渐,我别的什么都帮不到你。” 第五百零七章 白家军   聻离深深地叹了口气:“龙有龙角,蛇无长处,你觉得我不如聻渐,不光是你觉得,大家都这么觉得,但我和他有一个不同的地方。”   “哪里?”   “看人的眼睛。”聻离缓缓站起身,那双在斗篷下猩红的眼睛逐渐变淡,开始出现一张白骨森森,不见一丝皮肉的脸架。   “我掌管九泉府律刑司数百年,自我手底下走过的犯人无数,很多时候我不需要开口问任何一个字,只是看一眼,是人是鬼便分辨可知,但你不一样,白小乙,我观察了你很久,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白骨说话,看起来格外诡异,可接下来,他那藏在宽袍大袖中露出一双同样是白骨森森的手掌,缓缓向我走来,开口说道:“我相信,这未来的天下必定有属于你白小乙和卫君瑶共同的一份,你我合作,共享古道,如何?”   “你想怎么合作?”   “你所需要的便利我都能给你,而你只需要为我做一件事情便可。”   “要挟聻渐?”   “不,拿下吴山,联合古道其他势力与九泉府分庭抗礼,一直拖到九世恶僧陷进这汪泥潭,无法脱身的时候,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饶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看当听见这番话是来自九泉府律刑司大人聻离口中,还是忍不住震惊不已。   他想篡权!   而且是在没有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他想取九世恶僧而代之,成为新的九泉府府主。   “你不相信我?”   见我面露惊讶,聻离笑道。   这个笑只是声音上的笑意,他的一张白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鬼门龙王对吴山围而不攻,只是因为还没有拿清楚吴山的底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替我们党马前卒,在我们的大军派往援助之前,他是不可能让自己的人去送死的,所以你有充足的时间抢在他前面,将吴山易主。”聻离说道。   “如何易主?”我紧问道。   可他却话锋一转,说:“你这次来朔方城,是通过这里,去九狱九泉吧?”   我不置可否。   “去九狱九泉,招揽十万旧部,想趁乱举旗建立属于你白小乙的势力,是吧?”聻离语出惊人。   见我满脸戒备,他笑了笑说:“不用怀疑,我在九泉府不仅仅是负责刑律,一些消息打探和奸细安插,也归我管。”   “你那十万旧部我早已安顿妥当,作为朋友,作为盟友,他们随时可以听从你的调遣,兵锋所指,战无不胜,可如果作为敌人,那这十万大军就将会是我的心腹大患,凭我的实力纵使不能讲他们消灭,可一旦上报给了府主,他们所要面临的下场,小乙,你可想而知。”   我终究是小瞧了聻离。   这个手上只掌握一些狱卒和九座监狱的骷髅,所想和所考虑的事情,要比我远得多。   我沉思想了半晌,一直默不作声的卫君瑶,淡然开口:“合作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可眼下不是我们出面的好时机。”卫君瑶说道。   “淡然。”聻离点头道:“对于聻渐,我现在还不着急动手,你们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情,比如,招揽旧部。”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见几个人。”我开口道。   “我们入主朔方城的时候也找过他们,但是没有踪影,他们并不在城内。”聻离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话抢在前面说道。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只能叹声道:“那就有劳聻大人了。”   ……   当天晚上,聻离以回府重建九大监狱的名义,将我和卫君瑶送出了朔方城。   从朔方城的北关,一直到九狱九泉,绵绵无绝,浩浩荡荡的船队让我和卫君瑶咋舌,聻渐一直自称九泉府百万阴兵,或许还是谦虚的说法。   “这次我们站在了聻渐的对立面,你觉得胜率有多大?”   二人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如同海水般泛滥的阴军,我有些忍不住心悸道。   卫君瑶收回了目光,淡淡说:“以聻渐的位置和手下掌握的兵权,他即便是想成圣,但也不会背叛九世恶僧。”   “为什么?”我不解道。   卫君瑶抿嘴说道:“就像吴青山不会背叛我一样,忠将方能勇猛,古往今来背叛主上的大臣不少,可将领却寥寥无几,在他们的眼中,或许对力量追求到了极致,但也无法超脱忠诚二字,如若不然,当初在晾尸崖,他明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但依旧不会不留余地地执行九世恶僧的指令。”   “可这么一来,你觉得聻离能给我们带来的好处,会比他多?”   卫君瑶笑道:“同样的道理,再厉害的大将,最终都会死在一个奸臣的手中,所以我们选择不会错的。“   我闻言骇然。   十万阴军的藏身地一直都在聻离的秘密监视之中,而且我也曾经去过,就在埋藏着白家先祖尸骸的峡谷中,葬龙谷。   水淹九狱九泉,葬龙谷也没有免受其害,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一团团庞大漩涡密布,小船不能离的太近,只能远远的停在一边,我和卫君瑶下水去搜寻。   水下全都是数不尽的暗流,我们两个只能手拉着手才能保持彼此不被冲散,并且虽然是第二次来,可这里太大了,两个人潜入水底漫无目的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我甚至连那几个白家先祖藏身的洞穴都找不到,眼看着就要放弃,卫君瑶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拿手在我面前指了指,然后拉着我的手潜到了河底,二人站在峡谷边上,目光所视,是一个只能容纳一人弯腰进出的山洞。   我不解地看着她,在水中卫君瑶也没发解释,冲我使了个眼色后,直接径直钻进了山洞里,我急忙紧随其后,而就在脑袋探进山洞的一刹那,就感觉包裹在皮肤上的水流一空,等到整个人穿过,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山洞里竟然没有水。   漫天的洪水被凭空挡在了洞口,无法流入,卫君瑶拧了拧湿透的衣服说:“整个峡谷里只有这里的戾气最为浓郁,那些将士死后并不甘心,一直在等着有朝一日重归战场的机会,并且已经过去了千年,我怕他们许多人的心智都已经产生了变化,待会儿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切记不要冲动,有什么不好拿主意的,交给我就行。”   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没想到卫君瑶如此慎重,我点点头,沉思之际却还没开口,耳边厢就响起了一阵爆喝。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我白家军大营,速速退去,不与你计较,否则,杀无赦!”   “白家军?”   我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难言的情愫在心中悠然升起,看着卫君瑶,就见她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继而整了整衣物,昂头冲洞中的黑暗凛声道:“白超可在?”   “你是来找白大将军的?”   山洞里发出一声轻咦,可紧接着就感觉一股子阴风“嗖”地一声从里面吹了出来,却还没有吹到脸上,就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虚无到只能看见轮廓的人影。   雪白的盔甲覆满全身,银色的头盔上一根金缨冲天而立,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腰挎长刀,可是脸上和盔甲上却布满了疤痕,双目炯炯地盯着我们两个半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厉声道:“白家军中军校尉白进,在此等候主人和公主千年!” 第五百零八章 白超   白家军……白进?   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将军,我转过头看了眼卫君瑶,卫君瑶之前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下来,轻声说道:“白校尉请起。”   白进缓缓站起身,面色激动的盯着我们二人说:“主公和公主这次前来,是要带着弟兄们离开的吗?”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开口问道:“其他人呢?”   “里面请!”   白进侧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在前面带着我和卫君瑶径直走进山洞深处。   山洞的通道狭窄潮湿,许多时候需要弯着腰才能通过,我很难想象在这种地方,当真可以容纳十万阴军?   可是再往前走,直到穿过一个需要爬很长时间才能通过的洞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是一座尸山。   一座由腐烂尸骸所堆积成的庞大尸山。   浩浩荡荡将整个不见边缘和顶部的山洞填的满坑满谷。   满眼都是绿莹莹的鬼火在飘动,将视线映的一片惨绿,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是一支插在尸山顶上的暗红色旌旗,旌旗早已被战火和岁月磨砺的破烂不堪,破洞百出的旗帜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污泥,却只有一个大大的“白”字,显得各位醒目刺眼!   白家军!   看到这面旗帜,我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似乎受到了召唤,身体里的血液逐渐沸腾,转过头,就发现连卫君瑶的脸上也无不写满了动容,轻轻吐了口气说:“又回来了。”   “是公主回来了吗?”   随后卫君瑶的话音落地,一声虚无缥缈轻咦在山洞中回响,紧接着漫天的鬼火像是被感召一般,蜂拥地朝我二人围了上来。   “是公主回来了!”   “咦?这个人是谁?那道是……”   “是主公!主公和公主一起回来了!”   “苍天啊,我等苦等了千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面前的鬼火越聚越多,耳边的低呼和高亢此起彼伏,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而就在此刻,站在身前的白进一挺胸膛,高声喝道:“肃静!”   白进虽然只是个校尉,但好像在阴军中的威严极高,一声怒喝,所有的鬼火朝外退了数丈,围成一个圈,将我和卫君瑶团团包围在其中,场面也一度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卫君瑶朝前踏了一步,目光冷冷地扫过四周,低声说道:“为什么就只有白进一个将领,白超等人呢?为何还不现身?”   可一提到白超,我发现这些鬼火都像是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一下,就如同人的情绪,因为这个名字,产生了剧烈波动。   久久不见回声,卫君瑶神色一凛,娇喝一声:“白进!”   “末将在!”白进一个激灵转身朝着卫君瑶躬身道。   “白超人现在何处,还有白青、白元,这些中军偏军的统领,人都哪去了?”   白进面露纠结,目光朝着山洞的深处瞟了一眼,犹豫道:“各位将军……就在里面。”   “那还不速速出来,拜见主公?”   “都多少年了过去了,白家军虽然还姓白,但已经不是某个人的白家军了。”   一声极为慵懒,当中又夹杂着不屑的声音在山洞里蓦的响起。   这声音就仿佛是有魔力一般,让所有的鬼火颤动的更加厉害,齐齐躲到了一边,仿佛避之不及,而就在他们让出来的一条路中,黑暗里有盔甲生和骨骼摩擦声作响,迎面出现的,是一个披着盔甲,只剩下白骨和烂肉的行尸。   行尸的骨架并不完整,一条大腿上少了一根腿骨,走起路来需要手里的长刀作为支撑,脸上的肉并没有腐烂殆尽,还有一颗眼珠和少许烂肉挂在上面,并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左右摇摆。   “白超。”卫君瑶寒声道。   “本帅身体不便,就不给吴山公主和白大人行礼了。”白超声笑皮不笑地站在不远处,双手杵着刀柄,目光看向一旁的白进说:“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入内的么,你违反了军规,自己去领八十棍杖吧。”   “等一下!”   看着卫君瑶脸上腾起的怒容,我向前跨了一步,看着面前这具尸骸淡然道:“他认我为主公,所以,你没有资格责罚他。”   “好久不见,没有想到你现在变硬气了。”白超笑道。   “听君瑶说,你现在是这里的统帅?”我问道。   可他却摇摇头,“不是现在,而是一直都是他们的统帅,曾经,现在,也包括将来,这一点不会改变。”   黑暗的山洞里,鬼火聚集,一人一尸彼此默默地注视着地方,我现在才终于知道在进山洞时卫君瑶要我小心的是什么,这白超任白家军统领已经超过千年,在军中的威信不言而喻,要是不把他搞定,恐怕今天就算来了,此行也将会是一无所获。   但是这个白家军,我今天必须收回帐下!   沉思片刻,我盯着面前的腐尸笑道:“看来今天我是白走一趟了?”   “也不会。”白超也跟着笑了起来,“这里还是有些人对你念念不忘的,正好你这次来把他们带走,免得总有人说我不近人情,忘恩负义,对吧,白校尉?”   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进猛然抬起头,支支吾吾要是要做出解释,但却被我挥手打断道:“白大将军,白家军一般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重选主帅?”   “当然是主帅阵亡之后,便可……”   白超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那颗仅存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看着我的一只手洞穿他残破的身躯,深深扎进胸口,愣了愣神,却忽然哈哈大笑:“凡人之躯,也敢在本帅面前聒噪!”   “噌!”   稳稳扎在地面上的长刀瞬时间斜挥而起,刀光四起,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白色的闪电,直直地朝着我没有收回的手腕处砍了过去。   半圣!   这个没有腐烂殆尽的家伙竟然是个半圣!   如此的出刀速度和刀风破空的气势,换做以前的我,必定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右臂会被直接斩断。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不说当日受到那圣人道士悟道的感悟给自己心境和修为所带来的变化,光是龙肉和龙血给自身的肉体带来的蜕变式提升,强度,力量和敏捷,就这一刀,我不用任何技巧,光是凭速度就能躲了过去。   可我没有那做,眼睁睁看着锋利闪着寒光的刀刃切在我手腕处,想要切开皮肤继续往里延伸的时候,我抬起另一只胳膊,比它更快,更强,一把攥住了刀背,然后五指用力,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刀背被所攥之处,裂了。   裂成道道龟纹迅速蔓延整个刀身,刀身经受不住强大力道的侵蚀,只是一个眨眼,便化作片片碎片,散落在地,那清脆悦耳的碰撞声,让人听起来感觉各位的舒适惬意。   而就在白超反应过来之前,我尚在空中的左手一把钳住了他的脖子,接着往上一举,白超整个人就被我控制在掌心,悬在半空之中。   “那什么白青、白元呢,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出来救你们的主子,难不成要亲眼看着他化为灰烬么?”   “大胆白小乙,还不放开白将军!”   耳听得两声爆喝从鬼火的深处传来,我冷冷一笑,但不等我出手,一直站在旁边静默的卫君瑶动了。   身体瞬间在原地消失,接着就听见黑暗处爆出一声娇喝,刀剑声四起,片刻功夫不到,卫君瑶便一只手提着一具腐尸走了回来,只有白进还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佩刀。 第五百零九章 招魂幡异变   “一群乌合之众,哪来的勇气在我和公主面前嚣张如斯呢?”   我死死攥着白超的脖子,看着他狰狞的面孔,失落地摇摇头,说道:“你太弱了,白家军不应由一个废物当统帅,你好好歇着吧,这边的事情,以后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   五指用力,生生将白超的脖子捏断之后,然后看向白进说:“是不是还得做点什么,才能将它真正杀死?”   白进脸上写着恐慌,怔怔地缓过神,支支吾吾道:“得,得毁了脑袋……”   “哦。”   我点点头,将白超的脑袋丢在他脚下说:“交给你了。”   然后看向布满山洞的鬼火说:“还有两个活得,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打不过叫我,我来替你们出气。”   说完卫君瑶将手中的二尸直接朝着鬼火群里一丢,看着他们两个挣扎着似乎想从地上爬起来,所有的鬼火全都齐齐往后退了一阵,却在这个时候,就听白进忽然大吼了一声,走到卫君瑶面前请回了自己佩刀,一刀落地,将白超的头颅一分为二,继而镇臂高呼:“白家军,誓死为主公和公主效命!”   “本为君而生,愿为君而战!”   我穆然抬起头,竟然发现面前的鬼火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神情肃穆,披着白色盔甲的阴军,白青和白元的尸身早就被砍成了肉泥,漫布在山洞中的白家军齐齐朝着我和卫君瑶的方向单膝下跪。   “本为君而生,愿为君而战!”   “本为君而生,愿为君而战!”   “本为君而生,愿为君而战!”   ……   声声震呼响彻整个山洞,此情此景我见泪目,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看向卫君瑶,卫君瑶也同时看向我,会意地点点头,我急忙上前将跪在跟前的白进弯腰扶起,看着他激动的面孔,我低声说道:“白校尉,你可有信心统领白家军?”   白进目光一滞,随即爆发出一股难掩的精光,再度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白进,愿为主公统领白家军,誓死为主公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事不宜迟,你先重整白家军,随后跟我走,后面的事情,等离开这里再说。”   可是白进刚站起身,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难色地说:“我们出不去。”   我闻言一愣,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问道:“为什么?”   “我等都只是阴魂,已经在千年黄河古战中死过一次,因为尸身在山洞,所以就只能在附近范围内活动,主公要是想带我们走,必须也得把尸身带走才行。”   这个时候从阴军中站出一名黑面汉子,开口解释道。   “你叫什么?”我问道。   “末将白禁,曾任白家军偏军前锋都尉一职。”汉子屈膝答道。   “曾经?”我笑了笑:“那现在呢?”   白禁脸色踟蹰了一下,白进在一旁急忙解释道:“白禁都尉向来性格耿直,因为不满白超和白元的统帅,屡次当面出言顶撞,就被撤掉了职位,现在只是个普通将士。”   “那他说的都是真的?”我问道。   “是。”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看她的表情似乎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情,且不说怎么把这堆满整个山洞的尸堆带出去,就算是带出去,以后行军打仗,总不能走到哪都得先拉着这堆尸体才能用兵吧?这样还有什么机动可言?最多也只能留作守城用了。   十万白家军是我和卫君瑶唯一能翻身的最后底牌,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我深深吸了口气,问白进道:“你们之前除了这里,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么?”   “有。”白进意外地回道:“之前白超带我们出去过几次。”   “出去干什么?”   “他想要在这里扎军驻营,但几次险些被九泉府的人发现,又都撤了回来。”白进如实道。   “那他是怎么带你们出去的?”   “他有白家军的将帅印,好像只有那个东西才能带领我们离开尸身一段范围,但时间也不能太久,超过了时辰所有人就会灰飞烟灭,这也是他一直没能带我们走远的原因。”   将帅印?   我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印绶呢?”   “被他毁了。”白进叹了口气,“他好像知道主公和公主近期会找回来,说即便是永久地被困在这里,也不愿意再为主公卖命,在你们赶来之前,他毁了将帅印,而且是当着我们面毁的。”   四周的阴军默不作声的点着头,脸上的痛苦和遗憾之色难掩,我看了眼卫君瑶,就见她也是秀眉紧蹙,像是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这个白超!”   我暗骂了一声,然后就听卫君瑶说:“当初的将帅印是我亲手锻制,所用的材料均是采自下泉河下的招魂石,但招魂石的招魂效果有限,我当初选它只是因为它当中含有一定的凝魂作用,对佩印之人可保住他肉身虽死,而阴魂不散的效果……”   卫君瑶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如果我们手中有别的可以招魂的东西,招魂的力度够强,或许能将他们的尸身留在这,而阴魂带进古道也未必。”   看着她的目光盯向我,我连连摆手:“别看我,我可没有。”   “你有!”   卫君瑶说着抬手就伸进了我怀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一面白色的小旗来,问道:“这是什么?”   “招,招魂幡……”   我一个激灵,立即将招魂幡拿回手中,目光在山洞里的阴军上扫过,呢喃道:“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同时容纳这么多阴魂?”   “行与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卫君瑶说道。   我点点头,轻轻吐了口气,招魂幡晃动,口中同时说道:“白家白小乙,请命!”   “得命!”   一阵像是风一样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继而眼前蓦的多出了一大片阴魂,这些阴魂在看见阴军时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目光,而就在他们想要朝阴军身上扑上去的时候,我再度晃动招魂幡,说道:“请命!”   “得令!”   眼前平地刮起了一阵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从招魂幡内出现的那些阴魂一吹而散,山洞里再度陷入到了寂静当中。   “不行啊。”   我叹了一声,道:“好像对他们没有效果。”   可就在我盯着手中的招魂幡喃喃自语之时,山洞陡然一阵激烈晃动,吓得我赶紧抬起了头,却见手中的招魂幡也跟着左右摇晃,似要挣脱的我的手,直接飞出去!   “这旗有古怪!”   白进离我最近,他先是大喊了一声,紧接着就见以招魂幡为中心,开始迅速凝聚起一股庞大的气流,气流卷着招魂幡似要挣脱,我咬紧了牙关死死握住旗杆,虽然稳住了它不放,可是那气流竟像是带动着我身体里的魂力愈发暴躁,亲眼目睹了那气流开始越来越大,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将我和卫君瑶都卷在其中,而面前的白进,身体就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随着气流的转动,缓缓消散于无形。   我被吓坏了,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将它停止,不断地唤着口令,但一点作用都没有,眼睁睁看着气流席卷整个山洞,十万阴军在强大的漩涡下跟白进一般渐渐消失,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到最后,风消云散,偌大的山洞里,就只剩下我和卫君瑶,还有面前的尸山。 第五百一十章 剑指东南   “都,死了?”   我看着手中恢复如初的招魂幡有些发蒙,却同时惊讶的发现,招魂幡的颜色变了。   之前还是纯白的小旗,眼下竟变得有些发乌,就像是白纸上被沾满了灰尘,却怎么擦也擦不掉。   而经过这场风波,我也察觉到自己虚脱的不行,身体摇摇欲坠,被卫君瑶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又深深地看了山洞一眼,扶着我就往山洞外走。   “不管怎么样也只能这样了。”   在离开山洞的时候,卫君瑶微微驻足,回头看了眼深邃似无底深渊的洞穴,随即二人钻进水路中,朝河面浮了上去。   聻离安排的人和船依旧在上面等着我们,见我们上岸,恭敬问道:“二位大人,咱现在去哪?”   我和卫君瑶互相看了看,说道:“回古道。”   九狱九泉还有对我们虎视眈眈的白家和丽竞门,我们不敢在这里过多逗留,即便是未来某天总会做出个了断,但肯定也不会是现在。   我现在只是有些担心,一旦我和聻离合作,娘带着爷爷万一继续投靠在了聻渐那边,会不会对爷爷造成什么威胁。   所以在局面彻底稳定下来之前,我们双方关系的这层窗户纸,是万万不能捅破的。   小船一路畅行无阻地回到了朔方城,聻离没有主动找我们联系前,我们也无法联络到他,所以在城内没有过多逗留,直接离开城池,辗转去了落雁镇。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对这句话十分的深以为然。   饶是撤去了一部分驻军,可守在竹林外的人依旧不少,两人趁夜如法炮制地混进竹林,并没有惊动翠微阁的人,直接回到了留给卫君瑶的那间房间里,开始商量下一步对策。   “你有多大把握十万白家军此刻就在招魂幡里?”   进屋之后,二人刚刚坐定,卫君瑶开门见山道。   我沉吟了片刻说:“招魂幡起风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在抽我体内的魂力,换做之前,我体内的魂力估计都不足以支撑让十万阴军全都被收到旗里,而且气质上的变化,我猜也和幡中吸取的阴魂数量有关。”   卫君瑶闻言陷入到了沉思,呢喃道:“你现在还没办法放出他们吗?”   “不能。”我无奈道:“魂力被抽干,我现在连用它都用不了。”   随即感慨道:“要是草王在就好了,他手里还有千岁蝙蝠的尸体,熬制的汤药对恢复魂力的效果很大,只可惜他和霍老太还有鬼爷爷现在不知身处何处。”   “那就先不管这些,聻离说过,九泉府支援鬼门龙王还需要一些日子,在这段时间里,你我必须想办法拿下一城,而且必须得是渡口大镇,不然连进出古道都总要限制于人,接下来很多事情都会被聻离掣肘。”卫君瑶正色道。   我点点头,说道:“你对古道比较熟悉,觉得拿哪里比较好?”   “之前我一直很青睐流云渡,但是现在那里已经在灾变中化为废墟,我们需要重新选择一个地方,而且那里不能属于吴山。”   “不能属于吴山?为什么?”我诧异道。   卫君瑶撇了撇嘴,“在鬼门龙王对吴山的攻势还不算猛烈的情况下,咱们两个罪魁祸首一旦现身,你猜鬼婴会怎么办?”   我呵呵笑道:“全力以赴,先将咱们两个干掉。”   “对,万事都需要有自己的考量,除此之外,咱们下手的目标也不能和八手仙猴有关。”卫君瑶道。   “嗯,八手仙猴正和九泉府交战,现在在他手里抢食无异于引火烧身,可除了他们两个,就只能对剑魔逆苍天下手了。”我沉思道。   可谁知卫君瑶却轻笑了一声,“你怎么就把鬼门龙王给忘了呢?”   “鬼门龙王?”我一惊,“你是说……”   “没错,眼下鬼门龙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占领吴山和九泉府什么时候发兵援助的事上,任他想破天也不会料到,在古道三大势力都搅入战乱,并且他身后有九泉府撑腰的情况下,有人会对他下手!”   “可万一事情被他发现,然后被反戈一击怎么办,毕竟鬼门龙王的实力不容小觑,即便你我拥有十万白家军,也未必能在他的地盘上支撑多久。”我无不担忧道。   “难道你把聻离和聻渐这两个人忘了?”卫君瑶轻轻一笑,“我有理由相信,在咱们攻下鬼门龙王渡口后,不用你我开口,这两个人自然会在中间出言相帮,想着这个老对手意气风发之时栽这么大一跟头,还不敢发怒,见之令人心情舒畅呀。”   我听完之后沉默了半天,总结了五个字,随后脱口而出:“女人真可怕!”   “那是不是要拿哪座城,你也考虑清楚了?”我缓过神来问道。   卫君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荷花坞。”   荷花坞位于古道东南,城镇的规模虽远不及其他数座渡口大城,可易守难攻,一条堪称弱水之河的长流将整座城镇四面包围,河面上开满了不知名类形状似于荷花的水中花,白天花瓣合拢,一到夜晚有月光照射时就会瞬时开放,散发出宛如祥云的朦胧氤氲,无论人鬼靠近,都会产生入迷般的幻觉,顾此才会取有荷花坞一名。   而且荷花坞位于古道的东南角,与鬼门龙王部署在西南的大军隔着整整一条黄河古道,并且那里联通人间,无论是从战略意义,还是地理位置来说,都是不二选择。   这个地方我早就知道,但从来都没有抱过任何想法,整整一条弱水之河,也就意味着载着数十万大军的战船必须改用为竹筏,弱水三千,鹅毛不浮,只有竹筏才能通过,那也就是说,竹筏上所有人的人都会被城墙上的守军当靶子来射,落水即死,而且晚上还必须得撤离河域,即便是有一万人守城,纵使他敌军来上十万,也都无济于事。   可现在不一样,如果十万白家军能在那里地方已然能感受感召,只要我和卫君瑶能混入城内,先暗杀城主和守城大将,然后再将十万大军召出,不愁荷花坞不被收入囊中。   但唯一的变故,就是我还不能确定白家军此刻就在招魂幡里,而且招魂幡能不能支撑他们在那么远的古道西南都还能出现,如果这个做不到,那一切的推测和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这个时候只能拼一把了。”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卫君瑶开口道:“若是此举能拿下荷花坞,那从此以后你我就彻底就古道中站稳了脚跟,并且东南方位是吴山,鬼门龙王还有剑魔逆苍天三雄并足的地方,在那里,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二人相视而坐,彼此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随后便是一整夜的偷城谋划。   第二天,我们才和玉姐见了面,并没有将接下来的计划透露给她,只是让她安顿好翠微阁中的众人,等着我们回来,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从东北到西南,光是距离跨度上的时间就需要太久,我和卫君瑶一走,翠微阁中连个半圣实力的人都没有,特别是一旦我们在荷花坞的行迹暴露,鬼门龙王或许不会短时间内对我们动手,但是反手攻打翠微阁,到时候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那就可真的麻烦了。   三人又是经过一天一夜的商讨,最终决定,翠微阁众人撤离竹林,去找猫头鹰,等到我和卫君瑶得手,然后再将他们接到荷花坞。 第五百一十一章 撤离   将整个翠微阁的人撤离竹林,不是一件小事。   思来想去,我们就找到了花七颜。   身为大戏法师,做一些瞒天过海的手段,也只能靠她。   花七颜听后并没有过多犹豫,反而是说: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等着今天。   三仙归洞大可藏船,小可藏蝇蚁,当初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数艘战船瞒天过海经过防区来在了五原城城下,成了一支出其不意的奇兵,一举将城池拿下。   听花七颜言之凿凿,我便召集了翠微阁众人在湖边集合,只等晚上天一黑,便可离开这里。   除了玉姐外,大家对此行的目的都不太清楚,但终于能离开这里被重兵包围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夜晚时分,晓风残月。   三仙归洞想要在近距离和敌人面对面擦肩而过,却不被发现,只能按照最传统和最严谨的戏法来做,每次最多只能出去三人,翠微阁中一共需要出去十数人,需要分批进行。   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批出去的人由卫君瑶带队,另外两人分别是锦月姑姑和石老大。   三人出去后,大家屏气凝神地站在竹林边缘,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林子外如牛虱羊毛般的众多驻军中走过而丝毫没有被察觉,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然后就是玉姐、五姑姑还有左疏韩。   在等他们安稳地通过防区,石老大带来的几位徒弟也安然无恙地继续通行,大家都谨小慎微,整个过程虽然看似凶险,但好歹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到最后轮到我和花七颜两个时,花七颜说:“我准备的三仙法纸不多了,咱们两个只能分一个人的量,所以速度得快,而且不要惊动巡守。”   之前我就发现,所谓的三仙归洞,奥妙全都在花七颜手中的一叠薄薄的红纸上面,红纸被剪成了人形,贴在每个人的脸上,仅此一般,却如同隐身了一样不被人发现。   “三仙归洞是术,而不是幻,他们看见的会是一个自己非常熟悉,并且朝夕相处的人,却也不能离得太近,否则如果有实力高深之人,还是会被轻易发现。”   花七颜解释完之后便将纸人贴在了我的脑门上,二人折身离开竹林,结果就在两只脚刚刚踏出去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大营里,响起了一阵嘈杂。   “胡都统有令,火烧,水淹,刀砍,斧劈,无论用什么办法,今天晚上在天亮之前,必须破开竹林,否则军法处置!”   一匹匹黑色骏马拖着传令官从大营里飞驰而出,声声军令迅速传遍整个落雁镇驻军,我和花七颜面面相觑,加快了脚步就要穿越防区来到了山脚下的时候,耳边厢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与此同时,还有一声破空炸鞭的响声掺杂,我陡然一惊,转过头,就见一名骑马的将士高中高举长鞭,冲着和我迎面走来的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士兵怒目直视,冷声喝道:“闪开,延误军令者,打死概不负责!”   “三仙法纸要失效了,快走!”   花七颜拉着我的胳膊着急要躲时,我看着马背上的人冷哼一声,抬腿往前跨了一步,感觉着鞭风擦着后背落下,等到马匹从身后将要经过的时候,手肘微微用上了力,朝后猛地一撞,就听见一阵人仰马翻吱声,然后拽着花七颜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你胆子真大,要是再晚一秒,法力失效,今晚咱们可就麻烦了。”   就在我和花七颜钻入山脚阴影中的一瞬间,贴在脸上的红纸发作了灰烬,玉姐等人也急忙迎了上来,表情颇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没有解释,回头看了眼驻军已经入潮水般围在了竹林边缘,便带着众人穿越山岭,乘船朝着猫头鹰的水寨赶了过去。   猫头鹰对翠微阁众人的到来表示出足够的热情和欢迎,每个人都安排好了房间,然后收拾好了行李非要跟我和卫君瑶一起走。   “我已经想明白了,当初在九泉河口死里逃生,留下这一条贱命,当个水贼偏安一隅不是我剩下的生命应该做的事情,这次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抛下我,我要复仇,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血洗九泉府,哪怕是当马前卒,垫脚炮,我也不能再这么就此沉沦下去。”   猫头鹰的语气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卫君瑶沉思了片刻应道:“那行吧,这次去那边光是我和小乙两个人很多事情也办不成,多个人多个力量,那事不宜迟,你那边还需要安排什么吗?”   猫头鹰直摇头:“早就安排妥当,就等你们回来了。”   “可还有这么多人留在这,你确定你安排的人可靠么?”我不由得担忧,虽然猫头鹰很可靠,但他手底下那些人说到底都是河匪水贼,老虎离山,怕有些人会不安分,要做出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来。   “不会的,这些我已经考虑到了,我手底下的那些人虽然干的事情都不大光彩,但从来不会干那些谋财害命之事,劫的都是些不良商贾,多的钱也都分发给了附近的穷苦百姓,而且等我走后留在这里的负责人十分可靠,这一点毋庸置疑。”   “劫富济贫啊。”我笑了笑。   卫君瑶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即刻动身吧。”   ……   云溪到达荷花坞,顺流而下,也接近整整半个月的路程,这半个月里,三个人似然着急赶路,但也总不时地停靠上岸,打听这期间古道中战局的发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鬼门龙王对吴山依旧采取围而不攻的政策,人们似乎已经对他们两个司空见惯,而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在了入主古道,以雷霆之势攻打八手仙猴的九泉府身上。   这个古道中的不速之客,仅是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先后派出超过五十万大军,连下八手仙猴五座城池,这五座城池无一不是人口密集,商业繁荣的大城,当中更有一座渡口大镇,可以说是让八手仙猴元气大伤,短时间内纠集起来,号称人数达到百万的大军却在聻渐犀利敏锐的大法下步步紧退,已经将防守圈缩小到几座重要的渡口城镇边缘,并已经开始着手联络剑魔逆苍天,打算两家联合,共同抵抗九泉府的入侵。   而当我们赶到荷花坞的区域范围内后,就又得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队伍鬼门龙王的久困不打,鬼婴的忍耐度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主动率大军出击,并号称在十天内,将鬼门龙王驱逐出境,还吴山一个太平盛世。   这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喜讯,只要将鬼门龙王也在这个时候陷入战乱的泥潭中无法自拔,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进一步对谋取荷花坞,将计划做到万无一失。   白天的荷花坞对外是全面开放的,但是我们的船到了这里就不用再用了,与荷花坞隔河相望的是一座小型码头城镇,想要进城,就必须在这里找到船夫,乘坐竹筏度过弱水河,方可顺利进城。   镇子不打,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客栈和酒馆供游人短时间停歇,站在码头上,看着河面上飘着的一支支竹筏,和身披蓑笠的船夫,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三道河口的那些船夫,并且脚边就是滚滚流淌,河水翻滚不止的弱水,看来如果拿下荷花坞,左疏韩今后在城里的地位,将会变得举足轻重。 第五百一十二章 荷花坞   和船夫谈好了价格,三人站在竹筏上开始朝着这座水上城镇进发。   “你们也是来看晚上荷花开花的吧?”   船夫是个年逾半百的中年人,很健谈,从上船之前就一直不停的絮叨,我听着好奇,不由自主地问:“怎么,这边城里晚上还开放的?”   “开是不会开喽,但是你白天进城,晚上上城楼看荷花开,城里面是允许的。   荷花坞就处在整条弱水河的正中央,四周都是翻滚汹涌的弱水肆虐,小船在当中行驶时几次差点被突起的浪头打翻,饶是我和卫君瑶,都难免有些心惊胆战,但是来来往往竹筏的数量却依然不少,筏上站着的大多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我忍不住好奇道:“也就是说,这荷花坞现在是个风景胜地了?”   “那是当然。”船夫一昂脑袋道:“多少大家闺秀,才子佳人不远万里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一睹夜晚风平浪静之时,荷花冒出水面,盛开出七彩荷花的场景,到处都是绿莹莹的萤火虫在河面上飞,还有将整条河都铺满的七彩氤氲,更别提那会发光的荷花,啧啧,简直就是神迹!”   伴随着船夫的唠叨,小船划过城门,城门只有数十个兵丁把守,而且看起来散漫慵懒,甚至目光都没有在过往的行人身上多停留一秒,只是在彼此笑着聊天,似乎整个古道已经打的如火如荼的战争,跟他们这个渡口要镇一点关系都没有。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可能是这里太安静了吧,毕竟就算有大军压境,这种开合度的城门,在5秒钟内就关上,只要城门关闭,任外界有千军万马也不能拿这里怎么样。”卫君瑶在一旁说道。   “哟,瞧你说的,就算天塌下来,要砸,这荷花坞也肯定是最后被砸的地方,再说了,就凭这片弱水,没有我们的帮助,他来的人再多,能过的了这条河么?”船夫急忙接道。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弱水根本就不适合大型军队作战,白天水势滔天,晚上迷雾重重,而且只有外面稍有大动作,城门及时关闭,就可将整座城镇彻底与世隔绝,并且我看着船夫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推测,这些在隔河的码头上摆渡行船的船夫,应该也都是荷花坞的人。   船行穿过城门,进入视线的便是一片悠然自得,红砖青瓦的宁静小镇。   清一色的江南水乡的建筑,若水河流淌进城内,便分散出无数条直流在城镇里蜿蜒曲折,绿水萦绕着白墙,红花洒落于青瓦,涓涓流淌的小河在水镇中吟唱,河上到处都是披红挂绿的船坊,被幔纱遮盖的船舱里不时飘出一阵阵古琴和软侬小调的结合乐声,河岸上坐落着一间又一间茶铺酒楼,目光随处可见青衣撑伞的女子走过,满眼都是诗情画意和舒适安稳,仿佛到了这里,一切的纷争和战乱都被彻底隔绝,我身子开始怀疑自己,将战火引到这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竹筏缓缓停在了一片荷花丛靠岸的边缘,船夫指着花丛说:“弱水经过荷花丛,就会变成正常的河水,三位客观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几家在荷花坞名声还不错的酒楼和画舫……“   “不用了。”   我挥手打断他的话,然后拉着卫君瑶的手走上了岸。   “为什么不用?”卫君瑶的脸上的带着愠色,“反正白天也没有事,咱们去看看也好啊。”   “他是怕你被坑,有什么咱自己转转就好了。”猫头鹰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解释道。   可卫君瑶却哼了一声,“我又不缺钱,怕什么。”   我知道她已经被这里的环境感染,无奈地笑了笑:“先转,等有不懂的地方咱们再找人来介绍好吧?”   三人漫步在荷花坞,脑子里全都是诗情画意,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品茶,听书,听小曲,随便一晃,天就已经黑了了。   “东南西北四方城,除了西城关闭禁止游人靠近外,其他三个地方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找了间茶馆,三人坐下,要了壶香茗后,猫头鹰低声说道。   “西城很有可能就是荷花坞屯兵的大营。”我看着随着夜幕降临,已经开始有人提着油纸灯在身边经过说:“从西城的屯兵大营想要赶到城门快的话只需要十分钟不到的路程,但是那里离着位于东城的城主府距离却相对远一些,城主府附近只有一座亲卫兵营,从规模上来看人数不会超过两千,一旦城主府有什么异动,最快2分钟就能赶到支援,并控制现场,所以咱们得有所计划,城主府,城门,和屯兵大营,是三花同开,还是一枝独秀,得考虑他们三者之间的接应和支援速度,如若不然,出了这城就是茫茫多的弱水,到时想跑都没有地方跑。”   “只可惜人手还是不够。”卫君瑶秀眉微蹙,看向我说:“魂力恢复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我点点头,“能感应到招魂幡里的白家军,召出来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对敌情还是一个未知,这个荷花坞虽然算不上太大,但是在西城藏个一二十万大军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白家军必须用在刀刃上,就像利剑,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就必须一剑封喉!”   猫头鹰对白家军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听完我们两个的对话,他随时满脸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沉思了片刻说:“西城驻军方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们两个先去忙别的,最迟明天天亮给你们消息,到时咱还在这个地方碰头。”   猫头鹰说罢就匆忙离去,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问她道:“荷花坞的城主你熟不熟悉?”   “荷花坞城主名叫鸢双,曾经是位战功赫赫的女将,古道灾变后率军从东南打到了西南,发现这个地方后就开始屯兵建城,被鬼门龙王封为城主,就再也没有离开。”卫君瑶沉吟道。   “是个女的?”我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实力如何?”   “不知道。”卫君瑶摇摇头,“她的情况也是从吴青山之前给我的一份当前古道各大渡口城镇消息上得知,吴青山在信中对她的评价很高,用了一个词来概括。”   “什么词?”   “智勇双谋。”   我闻言轻叹道:“能在吴大将军那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二人说话间,从身边路过的提灯人越来越多,男男女女,操着不同的说话口音,奔走的方向却是同一个,城门。   “弱水河上的荷花要开了。”   我看向了卫君瑶,说:“走吧,来都来了,兴许明天猫头鹰打探完西城驻军方面的消息后,事情会有转机也未必。”   卫君瑶点点头,付了茶钱,二人携手跟在人群中,朝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夜晚赏花的人要比我原预想的多,基本上都是男女结合,男的衣着雍容华贵,女的无一不都是姿色绝佳,脸上都挂着兴奋,一时间将本是不大的城楼挤了个满坑满谷。   我和卫君瑶好不容易费尽力气才在怒骂声中挤进了第一排,就站在垛口的边缘,这个时候天色虽然已经黑头,但月亮还没有生起,能看见白天来时还翻涌的河面不知何时恢复到了平静,并且原本空无一物的水面上也冒出了一团团碧绿的荷叶,荷叶当中簇拥着粉色的花骨朵,只等月破乌云,月光洒落下来的时候,就会绽放出名震古道的荷花美景。 第五百一十三章 鸢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久久不出现的明月并没有扰了大家的性质,就连卫君瑶也是极为反常地露出了小女孩的姿态,双头交叠趴在垛口上,将脑袋枕在上面,轻声说:“真的会有那么好看吗?”   我伸手撩过她被河风吹散的发髻,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一个女人在说:“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二位是第一次来赏花么?”   虽然当时人多嘴杂,但是我的第一反应,这个女人好像是在跟我俩说话。   但在这种地方我没有打算搭理她,为了避免徒生事端,我假装没听见,正要想把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下去,就听见那女人在身后又说道:“荷花有情,人无意,是我打扰二位赏花了么?”   “不好意思,你要是想吟诗作对,可以去找别人,我没空。”我压下了怒气,头也不回地说道。   “可是我看二位心事重重,来到荷花坞赏花并不是主要目的,若是心事未决,再美的花开在眼前,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呢……”   我闻言顿时一个激灵,就连卫君瑶也站直了身,二人齐齐转过头,就发现身后站着一位美少妇,雪白的一张鸭蛋脸,秀眉弯弯,凤目含愁,修长的身子穿着一身得体到极致的金丝绣花旗袍,风姿卓越,仅仅是美眸一动,就道不出的万种风情。   这是一个对年轻男子极有杀伤力的女人。   我心中暗自笃定道。   见我和卫君瑶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她的身上,美少妇含眸一笑,伸出手轻轻推开拥挤的众人,来到二人身边笑道:“看来被我说对了。”   “你是谁?”我警惕道。   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人必定不简单,而且还是个女人,这让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荷花坞的城主,鸢双。   只是这个女人看着太妩媚秀气了,又好像跟那个战功赫赫的女将军挂不上边。   “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不过是见面之缘,等荷花开,荷花落,又分道扬镳,再无交集,何必问这么清楚呢?”美少妇微微笑道。   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正想转头不理会她时,卫君瑶却开口了。   “你是荷花坞的人?”   “也不完全是。”美少妇轻撩发髻道:“灾变后我四海为家,不经意发现这个人间天堂,就留下一直在这里生活,二位要是想游历荷花坞,姐姐不介意免费给二位讲解一番,毕竟茫茫人海能够相遇,也算是一种难得缘分。”   “缘分个屁。”   我心中暗道,就听卫君瑶说:“为什么?”   “因为我怕人说我鸢双,不懂得待客之道!”   “你是鸢双!”   我心头一凛,就见美少妇轻轻笑道:“吴山公主和白小乙白大人大驾光临我寒舍,我要是不亲自出面接待,那岂不是坏了规矩?”   三人对立地站在茫茫人群中,耳边的嘈杂逐渐恢复情景,眼睛里只有对方彼此,我能感觉到四周隐藏在人群中的一道道极其凛冽的杀气,但从震惊中醒来,缓缓开口道:“城主大人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单单接待我二人的么?”   “来者是客,特别是二位的身份,我鸢双必定会举全城之力,无所不至地将二位招待周到,可如果二位还有别的上面企图,那么我不介意带二位见识一下,即便是城门处没有大军驻守,可想要在我荷花坞生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快看!月亮出来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与此同时,只感觉本是昏暗的视线开始一点点变的明亮,余光处,就见一轮圆月撕开了布在天上的乌云,将银辉洒落在城墙,落在了河面,而那些布满在河面上的粉色花蕾像是受到了感召,齐齐冲着天空中的明月转过了头,七彩的花瓣,开始缓缓绽放。   “鸢侣花并不是什么时候能看见的,即便是有月光,也得经过暴雨的洗礼,公主和白大人来的正是时候,它们已经有半个月都没有开花了,今天是喜迎贵客,也让姐姐沾了个光。”   我十分讨厌这个鸢双说话,一点武将的气概都没有,但是却不得不被正在盛开的漫天荷花吸引了注意力,河面上不知何时飞满了闪烁着绿莹莹光芒的萤火虫,或许之前就一直藏在花蕾中,朵朵荷花盛开,露出晶莹剔透的花蕊,彩色的氤氲从花蕊中散发而出,同无数的萤火虫交缠在了一起,将整条弱水河照映的如梦似幻,使人站在城墙上,就仿佛在近距离的欣赏荷花仙境,让人忍不住就想要跳下去,离仙境更近一步,而且这种感觉十分强烈,并在它产生的时候,已经有人越上城墙,开始往下跳了。   那些人一落入水中,甚至连朵水花都没有溅出,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彩色的氤氲里,我见状大惊,瞬间从沉迷中清醒,转过头,就发现卫君瑶目光冰冷地盯着鸢双,低声道:“这些荷花,需要以人来饲料,才能保持制造幻境。”   鸢双笑道:“公主好见识,不过也不尽然,这些鸢侣花虽然食人肉,但更多的是需要人的精元,否则我拿什么让荷花坞这么久以来一直保持安然无恙,您曾经身为吴山的统帅,想必也能明白我的这番苦心。”   “可你就不怕这里的事情传出去,人人不说对荷花坞愤起而攻之,最起码无人再来,你这什么鸢侣花,还靠什么来饲养?”我沉声说道。   “放心,古道中每日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在我这死的这些又能算什么,一个月只需要百人的饲养,便可保荷花坞在战乱中安然无事,我觉得不管怎么算,都是值得的,再说,这些人死的很安乐,没人会愿意走的。”   随着鸢双的话,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越过垛口前赴后继地跳进河水里,看着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面露痴色,跟疯子一样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并且在四周的城头也不知何时站满了披甲持枪的将士,我这才幡然醒悟,看来每次来赏花的人,不管受不受这鸢侣花的诱惑,也终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虽然眼前的此情此景让我愤恨不已,但我还没有伟大到为了这群不相干的人,在敌我实力差距未知的情况下公然对鸢双出手,深深吸了口气,将视线从这些人的身上收回,淡然道:“看来我们还是有的谈了?”   “当然。”鸢双轻轻抬起手,两道黑影突然就在我和卫君瑶身边凭空出现,躬身说道:“请城主吩咐。”   “先请两位客人去城主府做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会亲自向二位赔罪。”   ……   这一切的发生都始料未及,本以为凭我和卫君瑶同时对鸢双出手,就算不能一击致命,最起码也可以将她重伤,然后逃脱,但万没想到,小小的荷花坞竟然如此藏龙卧虎,面前这两个人全是半圣,而且都是极善于伪装暗杀的半圣,我不敢想象刚才如果贸然出手会面临一个怎样的后果,但见识过这鸢侣花的威力,却让我更加加深了要夺取荷花坞的决心,此城拿下,必能立足古道而不败!   从城门处到城主府,需要穿越大片的居民区,两位身穿黑衣的半圣就直直地走在我二人身边,仿佛丝毫不担心我和卫君瑶会半路逃脱,可是看着卫君瑶低眉不语的神情,我能感应到她浑身不经意间所散发出的杀气,堂堂吴山公主竟被一个小小的荷花坞城主挟持,她攥紧拳头,突然停下了脚步。 第五百一十四章 有凤来仪   卫君瑶的脚步停下了,两名半圣跨动的步伐一止,阴鹜的低声笑道:“怎么,公主还有事情要吩咐?”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对看守我和卫君瑶如此有把握,但想起刚才他们两个可以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而毫无察觉,难不成除了他俩之外,这样的半圣,还有更多?   然而此时此刻的卫君瑶却似乎和我想到了一起,微微吐气:“没事,走吧。”   荷花坞的城主府是一座极具江南风格的别苑,三进三出,院子里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将我和卫君瑶安置在一间偏房后,两位半圣便相继离开,我们两个坐在里面没有说话,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夜阑人静,身边再也没有任何的嘈杂和人影,六道微不可察的气息,陡然在身边的空气中,升腾了起来。   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眼下对我俩来说很关键的问题。   可打未必能打的过,但不打,不远千里来到荷花坞的计划就很有可能就此泡汤。   我现在只恨手上没有一把趁手的剑,否则以我和卫君瑶二人联手一击,即便是六位半圣,也可搏出一条生路。   二人相识无语,过了良久,才听卫君瑶说:“你说猫头鹰这会儿在西城军营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我一愣,心中暗道你怎么把他的行踪给召出来了,可不等我开口,就感觉身边的六道气息,很快地消失了一个。   “还有南城的淮北,希望他也不要被抓住的好,只要他没事,咱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我轻声道。   又少一个。   “可是咱们在这,码头上的人就会和城里断了消息,我怕他们会安耐不住,举兵生事啊。”卫君瑶叹道。   可是这一次,剩下的四人却再也没有任何举动,也就是说加上可能站在门外的两个,我们还得对付六个。   “我觉得未必,估计这个时间猫头鹰在西城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这会儿应该在想办法出城和码头的人接应的路上,你我只需要稍等片刻,大营哗变,只需要撑到天亮,大局可定。”   卫君瑶轻笑一声,身边的气息瞬间又少了两个。   “这样事情就更好办了。“   卫君瑶嘴角抿出一抹诡笑,我和她同时出手,身上的杀气陡然爆发,冲着位于房门左右两边的阴影里,瞬间就冲了过去。   空气中的阴影在单手拍过之时,一道身影陡然闪现而出,他没有打算跑,反应极快,两只手横在胸前,似要硬接下我这一击,可这是我从峡谷出来之后第一次全力而为,一个闪念间便已经来在了他的面前,单手与双掌交接,就如同撕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直接洞穿掌心,一爪扎进了胸口。   而就在我将面前的半圣完成一击必杀之时,卫君瑶那边也快速结束了战斗,二人默契地没有开口,对视了一眼后,瞬时间破门而出,正迎上匆忙赶回的那两位押解我和卫君瑶的半圣,二人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却没有想着跟我俩动手,而是蓦的一个转身,瞬间在原地消失了身形。   “快,去西城大营,否则猫头鹰将会有危险!”   卫君瑶低喝了一声,二人飞驰离开城主府,朝着西城大营的方向一路狂奔。   城门楼方向处的喧哗早已落下帷幕,只是在西边的方向灯火通明,人声和马蹄声搅乱了荷花坞这个边缘水镇的夜晚宁静,冲天的火光将视线照的明亮,见到此景,我和卫君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是抓一个猫头鹰而已,至于弄的着这么大阵仗?   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留给我们太多的时间,二人听见从城楼方向传来的马蹄声,赶紧跳进了河里,潜入水中匆忙朝着西城的方向游,可就在二人从主河道游向直流时,正好和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我当时大惊,要动手还没动手的时候,就看见人影在水中一阵胡乱比划,定睛观瞧,发现正是苦苦寻找的猫头鹰。   猫头鹰的出现让我和卫君瑶齐齐松了口气,三人在水中踟蹰了片刻,转身游向北城,那里是荷花坞最大的居民区,鸢双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将兵力部署到那里,一直等到三人上岸,猫头鹰开门见山道:“整个荷花坞内屯兵不到十万,什么时候动手?”   我和卫君瑶都市一眼,心道如此渡口要镇,怎么才这么点兵力?   不过再转念一想,荷花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再加上白天有弱水河这道天堑,晚上有鸢侣花布下的天然迷阵,即便外面来再多大军,也根本用不着太多的兵力用来布防,人越多,如果敌人采取围而不攻,消耗战的打法,反倒是会平添负担。   他们最主要的需要提防就是像我和卫君瑶这种人进来偷袭,所以才会暗中培养了那么多善于伪装和刺杀的半圣,只要能保证不城内起火,荷花坞就能一直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   “但是她手底下的半圣数量太多,如果不先将他们解决,即便是能拿下荷花坞,那咱们要付出的代价也会变得难以承受。”卫君瑶低声道。   我认同的点点头,这些善于伪装和暗杀的半圣很容易就在两军对战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处死敌军的将领,我和卫君瑶倒是不怕,可白家军能留到现在的无一不都是九死一生才存活下来的精兵强将,白超,白元,白青三人已死,眼下更是一将难求,正如卫君瑶所说,要想夺城,就得赶到这些半圣,然后十万白家军突然出现在荷花坞内,打他个措手不及,方为当今良策。   “他们主要是想抓我,我去引走那些半圣,小乙你和猫头鹰先去占了他们的军营,然后再去接应我。”   看着卫君瑶说完就要走,我立马拦住她说:“不行,加上鸢双,仅是我们眼前能看见的就还有七位半圣,你一个人对上他们七个,这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卫君瑶坚持道。   “要不我和公主一起去吧。”   猫头鹰刚开口,卫君瑶便否决道:“你的实力现在还太弱,跟我一起我还得分神照顾你,就这么说定了,我只是去引开他们,你尽快将西城大营占领,时间越快,就可以越早来接应我,你们在这先等一会儿,一会儿听见城楼处三声凤鸣,即刻前往西城大营!”   “三声凤鸣?”   卫君瑶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面前,我和猫头鹰沉思片刻,猫头鹰说:“西城大营内布防十分严谨,想要硬闯进去不太简单,白大人,而且就咱两个人想要占领西城大营,我怕……”   猫头鹰到现在还不知道有关白家军的具体情况,担忧自是正常,可我这会儿没有心思跟他解释那么多,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城楼的方向,口中呢喃着卫君瑶临走时的那句话:三声凤鸣。   我相信到目前为止我所见到的卫君瑶并没有真正展示出她应有的实力,能成为堂堂吴山之主,定不会是单单一个半圣修为那么简单,可以一敌七,即便是拖延,她,真的可以么?   时间在焦急中一分一秒过去,猫头鹰也不再开口说话,二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直到第一声凤鸣在城楼处响起,我蹭地站起了身,就见远处的黑暗中,像是炸开五彩斑斓的烟火,紧接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声声凤鸣让周围所有的房屋里都亮起了灯,许多人都披着衣服走出门外,迷茫地抬起头,瞻仰这横空出世的有凤来仪奇景。 第五百一十五章 白家军!   可我却是一秒钟也等不住,着急到甚至连猫头鹰都忘了招呼,将身形提到了极致,冲着西城大营,就飞驰而去。   “来者何人,竟敢……”   冲到西城大营门口,数个士兵挡在门前,呵斥声还没落罢,我瞬间闪至二人身后,同时快速出手,将二人拍翻在地后,冲着灯火通明的大营飞身直入,稳稳站在中间,看着鱼贯而入,将我团团包围的敌军,冷声道:“你们的统帅何在?”   “本将在此!”   一声爆喝震开了人群,一个身披红盔,手持长枪的粗狂汉子大步踏了进来进来,目光如刀,狠狠地落在我身上,朗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将从来不杀无名鼠辈!”   我呵呵一笑:“你不用知道,因为不用你杀我,今天我来,是杀你的!”   话音未落,我整个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可没想到那武将看似粗狂,可反映却极快,瞬间将长枪横在胸前,并连退几步,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长枪调转,直冲我面门而来。   “好!”   “将军威武!”   听着耳边响起的一声声叫好,我看着闪着寒光的长枪微微吐了口气,足尖斜踢,身子骤然回旋,在脸颊堪堪躲过枪头一刺的同时,两只手已经握上了想要回势的枪杆,然后顺着枪杆欺身来在了武将的跟前,又拳已出,猛击他的鼻梁。   这一拳看起来着实普通。   没有任何的技巧和招式,只是将右手松开枪杆,然后攥拳挥了上去。   无论是谁都以为这武将必定能轻易地躲开这一拳。   或许连武将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依旧丝丝攥着长枪,身体站的四平八稳,却是偏过脑袋,想要用来躲开这一拳。   但当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鼻梁的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快。   快到极致,那便是慢!   眼睛跟不上速度,就会产生视觉上的欺骗效果,武将稳稳挨上这一拳,脸部一阵急剧的扭曲,攥着枪杆凌空翻身,身子就陀螺般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才稳稳摔在了地上。   “大胆!”   身后的敌军看见大将被打,齐齐持枪朝我涌了上来,我见状冷笑一声,快速弯腰一伸手将还在迷离状态中的武将一把攥住脖颈给抓了起来,然后将其横在胸前,冷喝道:“再说一遍,再不让你这里的统帅出来,他可就活不成了!”   “大将军刚跟着城主离营,你到底要干什么!”   清醒过来的武将在我面前剧烈挣扎,我闻言点点头,攥着他脖颈的手一用力,将他直接按趴在地上,目光环视已经将大营围的水泄不通的敌军,冷声道:“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全都过来见我,如若不然,杀尔大将,灭尔全营!”   “快去!”   看着踟蹰不动的将士,手下的武将打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西城军中军屯骑校尉在此,谁敢放肆!”   “西城军中军戊己校尉在此!”   “西城军偏军西戎校尉在此!”   ……   数十位披着红色盔甲的将领快速冲开人群,如临大敌地盯着我和手下的武将,我见此点点头:“都来了么?”   “大胆贼人,再不放开我穆大将军,就算将你碎尸万段,你也死不弥罪!”   “死不弥罪?”   我看着站在面前怒发冲冠的将领,呵呵一笑,随即扣在穆将军脖颈的伤的五指用力,生生捏碎了他的颈骨之后,将死尸丢在他面前,说:“这样呢,是不是死一万次也不够了?”   “杀我大将,纵使身为半圣,我十万鸢家军,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躁动不安,即将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我缓缓抬起手,大声道:“慢!”   “跪地求饶也无用!”   我摇摇头,“求饶是当然不会求饶,只是你说你这十万大军是鸢家军?”   自称屯骑校尉的将领挎刀往前一步,厉声道:“是又如何,你今天,你必死无疑!”   “来人!”   “慢!”   “你又要如何?!”   我摇摇头,看着已经将整座大营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军,深吸了口气,大声喝道:“我白家军何在!”   声音未落,就感觉眼前蓦的刮起了一阵狂风,风势之大,遮天蔽日,卷起尘沙漫天,就听见生生鬼哭狼嚎,还有金戈铁马,战场厮杀的呐喊在耳边此起彼伏,而片刻后,等到飓风落下,就听见一声铿锵有力的呐喊:“白家军中军大将白进,参见主公!”   “参见公主!”   十万人的齐声呐喊是一个怎样的场景,阴风阵阵,鬼气漫天,十万穿着白色盔甲,手持银色长枪的白家军所散发的杀气将天上的明月都瞬间遮盖的无影无踪,这个历经黄河千年古战而死,又沉寂千年光阴才又重建天日的远古大军,就像一把封藏千年的宝剑,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就必须一剑封喉!   看着绵连惊恐的鸢家军,我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杀!   “杀!”   或许连我自己都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心狠手辣,生存下去的手段也开始变得需要以他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可古道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如果今天我心存怜悯,那么不用等明天,我,或者是卫君瑶,也有可能是玉姐,花七颜,就会死在我的怜悯之下,真要做出选择,我会选择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活着,让敌人去死。   那一晚的明月消失后,等再出现时,已经变成了一轮血月。   一轮是被鸢家军近五万将士鲜血染红的血月,我在来到大营前也曾想过,十万大军,若是能收为己用,那么白家军还可以继续留为我的一掌底牌,易主不换军,但是当得知这支军队是属于鸢双的鸢家军后,我彻底放弃了这最后一丝幻想。   五万人奋死抵抗,被白家军不费吹灰之力碾成了尘埃,剩下的五万缴械投降,被白禁接管,暂且原地看押,再在白进的指挥下,留下三万大军守营,剩下七万兵分三路,前往城主府,近卫军营还有城楼派遣了过去。   “主公,半个时辰内必定扫荡整个战场!”   白进得胜归来,面色虽然依旧沉静死水,但眼眸里却是散发着不可抑制的激动和兴奋。   我点点头,身后站着刚刚赶来的猫头鹰,看着西城大营已经被凭空出现的白家军接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放弃了。   “我还有些事要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们了。”   嘱咐过白进之后,我马不停蹄地离开军营,想直奔城楼,可是猫头鹰却急忙追上来说:“她看到公主出城了。”   “什么?!”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就听他解释说,他在赶来军营的路上看见城墙上面的战斗似乎已经打到了城外,但自己又不能帮上什么忙,所以匆忙过来通知我,好赶紧去助卫君瑶一臂之力。   我听完直接将两条腿给跑飞了,一口气蹿上城楼,脚跟还没站稳,就听见不远的河面上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响,可是脚底下是弱水河,我不知道是他们是如何再上面进行战斗的,而且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纵身想往城下跳,却耳听得而一声娇喝,卫君瑶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卫君瑶是倒飞过来的,同时身前还跟着三名身穿黑衣的半圣,我急忙迎上前一把将她接住,目光中就见视线的黑暗里一道凛冽的杀气飞驰而近,顿时心头凛然,抱着卫君瑶急忙闪响一边,就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瞬时刺了过来。 第五百一十六章 入主荷花坞   长剑刺空,但势头却丝毫没有停止,直接入砍瓜切菜般深处到了墙石里,而后鸢双一个转身,将长剑在手中挽出一道剑花,偏锋而至,而这个时候,卫君瑶已经站立在了我的身边,二人对视一眼,看着迎面袭来的鸢双和三名半圣,默契地左右分开,卫君瑶迎上了鸢双,而我则瞬间和三明半圣战在了一起。   之前在城主府中能得手将那名半圣一击秒杀,完全是出于出其不意,全力而为导致,可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和三名火力全开的半圣交手,其当中的压力不言自喻。   并且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三明半圣的都同使一把相同的武器,一把锋利无比,并且在刃口涂有黑色毒药的三菱尖刺,三把尖刺在身边舞成一团,我赤手空拳丝毫不敢硬接,短短几招交手,就已经将我逼的步步紧退,直到身体紧贴着城墙,退无可退时,余光里就见一道红蓝交映的火光瞬间就将三人逼退,猫头鹰手持水火棍,及时挡在了我的面前。   “给你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凑合着能用。”   猫头鹰头也不回地讲一柄三尺长剑丢朝我丢了过来,我伸手一接,瞟了眼正全力以赴将鸢双战的逐渐落入下风的卫君瑶,攥着剑柄的手为诶我用力,剑刃上火光燃烧,那种久违的自信和剑意在心头横空出世,手腕轻抖,十二恨剑法,瞬时施展开来。   自打在五原城和白南远一战后,我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十二恨剑法,时隔多时,身经百战,再加上对神剑决的理解,十二恨再度使出,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威力,破力、随风、剑风、观其妙、停坏抱影、临风引剑,再加上最后一招潇湘夜雨的使出,三名半圣能站在面前的已经只剩下一人,那人见势不妙掉头就想要逃时,被早已蓄势待发的猫头鹰一记水火棍临头砸下,当场殒命。   二人解决完这边的战斗,再转向卫君瑶那边时,鸢双已经败跪在她的面前。   “你们赢了。”鸢双的语气只有无奈,却没有丝毫的恼怒和不甘。   “奉主公之命,白家军从此刻开始接手荷花坞,所有闲杂人等一律散开,否则杀无赦!”   与此同时,两条雪白的队伍从城楼两侧蜂拥而上,盔甲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将那些在一旁怯战的荷花坞守军悉数拿下,齐齐地矗立在城楼之上,代表着鸢双为城主的令旗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那面我和卫君瑶曾在山洞里所见过的白家大旗!   “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看着军纪森明的白家军,鸢双的脸上终于动容,幽幽问道。   “荷花坞固然易守难攻,但总有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这里不再属于你,你走吧。”   卫君瑶轻轻侧过身,为鸢双让出了一条生路。   鸢双也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看向我,然后又挪回在了卫君瑶身上,轻轻说道:“在龙王大人那里,将帅只可死于沙场,即便是有命回去,也没命再继续苟延残喘,既然你们已经将荷花坞易主,倒不如给我来个痛快,也好让我留下个一世英名。”   我没有想到看似温婉的鸢双竟然是个如此性情猛烈的女子,破城将亡,这不是一般的城主和将领所能做到的,但既然她提出了这个要求,这样的人不杀,也就无异于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在日后莫大的隐患,她对荷花坞的地形极为熟悉,万一哪天鬼门龙王率兵反攻,让她为统帅,将会对我们造成十分大的麻烦。   可如果不杀,也就是成全了她,会给古道中对我们有对视之人落下数不尽的把柄,而这个把柄一旦落下,那些居心否侧的,就会无时不刻不以此给我们带来麻烦,让荷花坞永不得安宁。   鸢双的一句话,让我和卫君瑶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而且她是故意在问卫君瑶,像是在故意刁难她,甚我猜她觉得卫君瑶根本不敢将就这样处死一个名贯古道的女将,可卫君瑶却十分轻松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我说:“小乙,把剑给我。”   我一愣,随即走向前将长剑交到了她的手上,然后就见她将剑柄朝向鸢双,淡淡道:“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拉着我的手,转身而去。   她这是将难题就转手扔给了鸢双!   可她不怕鸢双就这么跑了吗?   直到下到城楼,我才忍不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放心,她既然在这个时候还故意刁难我,就证明她不想死。”卫君瑶轻轻道:“可她就算不死,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她自己选择了离开,这样的话,她的生死去留,也就和咱们没有半点关系。”   “走吧,去看看你的新领地,从此以后这荷花坞,就是你白小乙的地盘了。”   “也是你的。”我纠正道。   “行,咱们两个的。”   ……   不出卫君瑶的意料,鸢双并没有拿着那柄剑自刎,而是带着它在天亮时离开了荷花坞,不过在临走前她用剑在城墙上留下了一句话:他日归来,屠尽全城。   对于这样的威胁,我和卫君瑶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报之一笑,便抛在了脑后。   白家军一夜之间将荷花坞城防替换,甚至许多城里的居民都不知道按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况且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谁当城主,只要别让他们没饭吃,没地方住,这些人是完全无所谓的。   有了朔方城的前车之鉴,我和卫君瑶将旧的城主府遗弃,选了一个新的宅院当做我俩的安身之地,并第一时间派出了猫头鹰,让他火速前往水寨,将尚留在那里的玉姐等人接过来。   随后二人就在新的府邸中召来了白进和白禁,白进任白家军大将军,白禁则为偏军大将,然后二人又推举了十数位昔日被白超冷淡的白家门生担任相应的将领之职,统帅白家军和整座荷花坞,荷花坞里的一切,才逐渐开始恢复到一个新的秩序当中。   荷花坞易主的消息在第二天不用刻意安排,就已经如牛虻般散播了出去,不过这次和之前占领朔方城不一样,消息一经传出,便吸引了不少在附近一带区域自立为王的势力恭贺,其中不乏一些已经初具规模,想要在乱世中壮大自己势力,谋得一些之位的山大王,当然,最让我的意外的,是剑魔逆苍天的特使,也亲自将他手写的贺词送到了我的手上。   看着那封贺词,我和卫君瑶相视一笑,因为通篇各种表式祝贺之后,他提到了一句话:闻弟善使一套惊世骇俗之剑法,望弟有空之时,不吝赐教。   我看完之抖手:“早知道那天晚上就将城墙上所有的鸢家军都杀光了,这下倒好,屁股还没坐热,就先被这孙子给盯上了。”   “迟早的事情。”卫君瑶笑道:“你总不能一直把十二恨剑法藏着掖着,说起来真是交战之时,十二恨剑法的用处要远远大过神剑决,不过既然既然已经被逆苍天盯上,那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引火烧身。”   我点点头,将贺词放到一边,看向卫君瑶说:“荷花坞是拿下的,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卫君瑶拂了拂长袖,淡然说:“先等吧,通过那晚的事情,我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你我都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如果当时不管是度厄还是沧淮在手,事情就远不会这么麻烦。”   “不过在九泉府和八手仙猴,包括鬼门龙王和鬼婴之间一定程度上分出胜负前,你我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我闻言大为不解:“等到那时候,一切尘埃落定,哪还有咱们说话的份儿?”   可卫君瑶却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这个鬼婴有古怪。”   “什么古怪?”   “我觉得他是想,借刀杀人!” 第五百一十七章 鸿门宴   “借谁的刀,杀什么人?”   “借鬼门龙王的刀,杀藏在西南峡谷里的那些东西。”   卫君瑶轻轻吐了口气说道:“鬼婴将重兵布在西南,沿线封锁死亡峡谷,其用意应该不仅仅是在龙尸身上,那条峡谷很长,咱们也只才走了一小部分,里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目前还尚不可知,鬼婴面对鬼门龙王的围困经这么久而没有丝毫动静,可这次却突然主动出击,我猜一定是峡谷里面出了什么状况,而且战火一旦点燃,他势必会一步步将战场拉到西南,因为只有那里,才是他这次出世的主要目的,或许真的告知有等到战火在那里彻底燃烧,咱们才会知道峡谷的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吧。”   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于峡谷里的世界,我和卫君瑶也只是粗通皮毛,许多藏在深处里的东西都没有发觉,而且我猜九泉府此次大举入侵黄河古道,等到它彻底将古道占领,或许终有一天,这百万大军的兵锋,终究也会指向那个禁忌的地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知道鬼婴的真正目的,和峡谷内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之前,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等到一切真相大白时,才是咱们该出手的时机?”我缓过神来问道。   “还是得把握好大局。”卫君瑶淡然道:“天下大势只有顺其势,终其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咱们在这段时间里最主要的是屯兵养将,荷花坞易主的消息估计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古道,希望那个人在得知以后,会想办法过来,毕竟他日若想远征,没有他,是万万不行的啊……”   看着卫君瑶唏嘘的面孔,我心头动了动,问道:“你是说吴大将军?”   “正是。”   ……   吴大将军还没有盼来,玉姐等人就已经在短时间内被猫头鹰从水寨接了回来,荷花坞新城防的部署和建设离不开锦月姑姑和石老大,二人一进城,便走马上任,统筹荷花坞所有的城建与改造,包括城墙和防御的改建,鸢双留下来的五万鸢家军划分出两万给他二人统辖,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整个荷花坞焕然一新。   左疏韩来了之后,便由猫头鹰带队,将隔河相望码头上的船夫悉数抓了起来,由左疏韩重新训练出一批可靠的船夫在那里摆渡渡人,在保持荷花坞继续与外界沟通交流的同时,这些船夫还充当着查探消息,充当暗哨的职责,注意所有进出荷花坞游客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立即向左疏韩禀报。   安顿好了城防,接下来就要又猫头鹰统领的五成兵马司也在紧张有序的筹备当中,之前鸢双任荷花坞城主时,因为手底下养有大量善于暗杀的半圣,所以整座城一直都处于无人看管的放养状态,这也就导致她消息不流通,给了我和卫君瑶足够的可乘之机,在支走四位半圣的情况下,逃脱看守,一举将荷花坞彻底拿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了前车之鉴,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再让它在我们头上发生。   猫头鹰任五成兵马司统领,掌管剩余鸢家军三万兵力统筹东南西北四城的城防,每方城内都安排有白家军的将领接手这些鸢家军旧部,而五成兵马司的官邸就设在旧的城主府,由猫头鹰亲自所选的四位白家军将领分别任东、南、西、北城城将,而负责拱卫城主府的亲卫军,则是由他亲自统领。   做完这一切,荷花坞算是重新进入到有条不紊的运行当中,花七颜自从得知城外的鸢侣花之后,整天整天地就泡在城楼,等着花开时的奇景重选,而玉姐没有给她安排差事,她是我的主心骨,很多连我和卫君瑶都拿不定的主意,还都得跟她商量过才行。   对于卫君瑶目前屯兵养将,等时机成熟后再插手古道战乱的计划,玉姐也保持着相同的态度,而且她俩想的一样,屯兵要从身边开始,就从那些送来贺词的那些山大王下手,一个个将他们收为己用,用来扩大荷花坞的势力。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离着我们最近的是同一座被弱水河围绕,占领着一座孤山的水匪据点,其中共有不到一万人,猫头鹰自动请缨,手持一根水火棍从山脚打到了山顶,一天的功夫便将山头占据,将大大的“白”家旗插在了上面。   随后便是白禁手下的弱水校尉率兵三千出城,五天不到的时间内,悉数扫荡了荷花坞附近五十公里范围内所有的水寇据点,降服数十名首领,将可控制和监视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共招降敌军三万,经过严格训练后,统一拉回荷花坞,充实军营阵容。   直到占领荷花坞第十天,剑魔逆苍天的使者二度造访,送来请柬,邀请我和卫君瑶前往腾龙渡,共商联手对抗九泉府大军事宜。   收到信后,我和卫君瑶还有玉姐商议了半日,九泉府不能这么快就将荡平古道的计划完成,但又恐这将是一场逆苍天和八手仙猴联合设下的鸿门宴,犹豫不定之际,玉姐抛出了五个问题。   “鸿门宴设宴的主人是谁?”玉姐问道。   “项羽。”我回道。   “他为什么要设下这场鸿门宴?”玉姐又问。   我想了想说:“项羽为了做关中王,设计陷害刘邦,想要在此宴上将刘邦一举铲除。”   “当时他们两个的实力悬殊如何?”   “项羽强,刘邦若。”   “那项羽的下场如何?”玉姐淡淡道。   “自刎乌江。”   “而刘邦呢?”   “建立大汉王朝。”   五个问题问罢,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说:“那就照着帖子上的时间,我和君瑶亲自走一趟。”   可玉姐却摇摇头:“既然去,就要做最好的估计,和最坏的打算,最好的估计无非是能借此拖住九泉府吞噬古道的步伐,并且消耗八手仙猴和逆苍天的力量,给你我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最好的打算,那就是他们两个不想看到在这个时候,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方势力做大,将借机将荷花坞铲除,所以如果要去,你们连个就必须有完全的脱身计划和手段,如若不然,咱们这边可以没有张亮,而且逆苍天跟八手仙猴没有打了胜仗目空一切,你们两个想活着回来的几率,不大。”   卫君瑶闻言点头称是,随即淡然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眼下小乙最大的麻烦就是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他虽然肉体和魂力强横,但终其本领还都在十二恨剑法上,当然,去了腾龙渡,在逆苍天的眼皮子底下,非到万不得已此剑法不能示人,但即便是神剑决,也更依赖于宝剑的优劣,此番前往,其危险性不亚于深入龙潭虎穴,没有利器在手,恐怕很难杀龙又斩虎,还能全身而退。”   屋子里一瞬间又陷入到了沉默,剑魔逆苍天送来的请柬上,要求赴约的日期是七天后,在古道日夜都变长的情况下,七天纵使可以做不少事,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寻找一把神兵,其难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早知道那天晚上在城墙,就把鸢双的剑拿来用用了。”我叹息道。   卫君瑶也皱眉道:“那柄剑确实非凡,但既然已经被她带走,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说道这里,卫君瑶目光一亮,冲守在门外的猫头鹰说道:“速传白进过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昔日杀情   白进?   不大会儿的功夫,白进求见的声音,就在门外传了进来。   依旧是白铠傍身,金缨在头盔顶部随着他铿锵有力的步伐而微微晃动,进屋之后,单膝跪地,沉声道:“白进见过主公,见过公主……”   “好了。”   卫君瑶挥手打断了他冗长的问候,淡然道:“白将军,当初黄河千年古战之后,除了你现在所统领的十万白家军,还留下有什么东西没有?”   白进低头没敢抬起,径直回答道:“秉公主,并没有。”   屋里坐着的三人面面相觑,就在卫君瑶脸上露出失望,抬手要让他离开的时候,白进像是突然想起了起来,猛地一抬头道:“我想到了,有一把主公曾用过的佩剑,只可惜剑锋受损,已经成了废铜烂铁一把。”   “那剑现在哪?”   “末将之前一直随身携带,来到荷花坞后,就放置在了中军大帐里,以供观瞻。”   “速速带过来!”   “遵命!”   ……   白进走后,我不禁看向卫君瑶,忍不住问道:“我曾经用过的剑?”   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你当时用过的剑不少,但那场战争太过惨烈,基本上悉数都毁之殆尽,但剑有剑胆,如果白进将军保留下来的那柄剑内剑胆已然存在的话,倒不失可以一用。”   白进离开后很快便赶了回来,双手捧剑径直而入,随后跪倒在地,将手中的青剑托举在三人的面前。   剑身三尺三,成暗青色状,其中道道菱形的符文布满剑身上下,饮血槽处已然有干涸凝固的血迹留下,只是在剑锋处不知是砍在了何等坚硬之物上,竟然开了个大拇指头般大小的口子,使一把看似古朴深邃的古剑,开始变的有些残缺,毫无锐志。   “是,是青锋影……”   就在大家无不保持遗憾之际,卫君瑶喃喃地站起了身,颤抖着手将青剑从白进的手中拿了下来,轻轻攥着剑柄,将青剑竖于胸前,一只手拂成剑指在剑刃上划过,呢喃道:“当年无心醉花阴,如今有爱任我行。雁过千山难回眸,雪没青锋影不留……”   卫君瑶的话声声入耳,让我心头莫名地产生了一股悸动,跟着站起身,看着神情动容的卫君瑶,忍不住出口道:“你认识这把剑?”   可谁知道卫君瑶的脸色立马恢复如常,收回了剑指,点点头说:“青锋影曾是你用过的诸多佩剑之一,也是经过血战被毁后才被丢弃,只可惜虽然只是剑锋被损,但剑胆流失,已经没什么太大用处了。”   卫君瑶说着就要将青锋影交回白进的手上,我直接伸出手半路将它拿了过来,目光在剑身上凝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陡然在心头油然而生。   总觉得这把剑我曾经见过,不是在前世,就是在这一世,似乎只见过一面,但具体是在什么地方,我却拼命想都想不起来。   在我的沉思中,卫君瑶已经遣走了白进,随后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先留着,再想想别的办法。”   琴有琴心,剑有剑胆。   赋有琴心的琴弦才能弹出绝妙动人心魄的曲子,而只有内存剑胆的宝剑,才会与用剑之人心神相通,方能使出一招招绝妙,惊世骇俗的剑法。   就包括之前那个剑奴老者,也是剑胆守日精月华所蜕变而出,也就是说,剑内无胆,用剑无意。   回到房间里,我将青剑端正地摆在桌子上,一时间脑海中思绪万千,却总也找不到究竟是在哪见过。   而且通过卫君瑶第一眼看见它的反应来说,这把剑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普通,可直到现在,她究竟还能有什么事情事情瞒着我,不肯让我知道,难道是涉及到了某人?   我?她?还有另有其人?   以卫君瑶的性格,她咬定了不肯说的事情,我再问也是白费口舌,而且当时夜已深,恢复了肉躯之后每天的作息就再度平常,吃喝拉撒睡一样都少不了,特别是摇曳的珠光映衬下,眼睛和脑力的双度疲劳,让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卫君瑶不知何时进屋坐在我的床沿,目光温和地看着我,见我睁开眼,轻声说:“看了一夜?”   我点点头,叹声说:“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么?”   “你真想知道?”卫君瑶咬着嘴唇,目光闪烁,像是心中有着极大的难言之隐。   我见状不忍,坐起身伸手拂了拂她脸颊的发髻说:“要是不好说,那就别说了。”   “哎。”   一声长叹勾动了我的心头涟漪,卫君瑶呢喃了片刻,幽幽说道:“还记得那场梦么?”   梦?   看着卫君瑶黑白分明的眼眸,那一汪清澈仿佛随时都能让人陷进去,而看着看着,就突然发现她好像离着自己越来越远,距离被拉开,可身子却留在原地,我顿时一惊,想到了那天梦中的断崖,断崖上卫君瑶自刎坠落……   青锋影!   是它!   我蹭地站起了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卫君瑶,拿手指着青锋影说:“当时就是这把剑,斩了你?!”   卫君瑶不置可否地点头,“杀了我之后,这把剑的剑锋便破了,剑胆流失,可惜了这把旷古奇兵。”   我摇摇头:“是谁拿了它杀你?”   “重要么?”卫君瑶笑道。   “重要。”   “重要又如何,你我尚不是他的对手,提前知道,也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我怔了怔,脑海里回想着那晚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断崖…黄泉河…白家军…血战…卫君瑶……   “黄河千年古战。”我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她道:“是鬼婴。”   “那一世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时候的我和鬼婴是怎样一个关系?为什么他在那时就已经出现?他又为何会杀你?”   为问着问着,就突然想到了当初在帝女陵时红鲤曾说过的一句话:“本是唾手可得之物,却因为枕边人而导致身首异处,这个枕边人,到底是我,还是鬼婴!”   “你的前世从来都没有鬼婴,做过的那些事,你都是你亲手所谓。”   卫君瑶一句话便打破了我的疑惑,我闻言刚想问那之前告诉我的那些又算什么,卫君瑶摇摇头说:“那个时候许多事情你都未曾深入了解,可你却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那些你那时不该看见的事情,没有办法,我就只能先用鬼婴来骗你。”   有些事情虽早已预料,但是听着当事人亲口将它说出来,内心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看着卫君瑶怅然的面孔,我轻轻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似平缓,自嘲地说:“那‘我’,又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你爷爷。”   卫君瑶站起身,目光盯向门外,呢喃道:“若不是你爷爷以死相逼,九泉府的主人,或许早就姓白。”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我整个呆在当场,脑子瞬间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只不过后来你爷爷为了弥补当日的过错,又找到了我的尸身,缝合在了一起,并引尸还魂,将我重新唤醒,所以他才会跟你说他一直欠着我的人情,也正是当年用我的死,才换来了白家祖祖辈辈永享九泉巡河人一职的待遇,但天道轮转,没有永恒的失败,也没有永恒的胜利,走到今天,说到底都是你白家咎由自取,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白家一下子被捧的太高了,又发现了本不该他们插手的秘密,所以才会沦落到现如今这种局面。” 第五百一十九章 赴宴   我彻底傻了,喃喃地听卫君瑶轻描淡写地说完往事,难以置信地摊开了双手,呢喃道:“既然是我杀了你,那你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可卫君瑶却嫣然一笑,目光转向我,四目相对,轻声道:“忘记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什么?”   “只有这一世的你,才和我心目中的白小乙是完全一样的。”   卫君瑶悠悠回忆道:“那一世被救活,我才得知你早已死于九泉府的重刑之下,就一直在等,看着你一次次的轮回转世,再度为人,我不再像之前那么冲动,便开始从你一落生就关注你长大成人,可天不遂人愿,等了你足足九世,每一世的你虽然都有第一次见你的影子,可随着看着你成长,逐渐接触越来越多的事情,就开始变成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你,直到这一世,我亲眼见证了你历经困难,多少次鬼门关头死里逃生,却依旧初心不改,我才决定现身找你。”   我听完半晌不知道如何开口,伸出手在剑身上抚摸了片刻,抬起头直视卫君瑶清澈的目光说:“难道,你没有想过报这一剑之仇么?”   “想过。”   卫君瑶直言不讳,“但不是你。”   “是我爷爷?”   卫君瑶点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有一天,昔日重现,你会做什么选择?”   良久过后,卫君瑶看着我轻轻道。   我笑了。   看她忧郁的眼神,我一字一语道:“此生定不负你!”   卫君瑶也笑了。   ……   青锋影没有了剑胆,就变成了一柄只剩下有着纪念意义的铁剑。   有关于当时的事情,我能感觉得到卫君瑶并没有说完全,我们心有灵犀地将这个话题就此停止,也没有奢想能在七天内找到一柄具有剑胆的旷世奇器,安稳的度过了六天,在临近第七天的夜晚,一位故人叩响了荷花坞的城门。   红鲤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青鲤。   青鲤当日在何世杰庄园里被废掉的那条胳膊也经过修复,到现在差不多完好如初,可是见他二人到来,却没有要二爷,顿时担心道:“二爷身边没有了你们两个,会不会不太安全?”   红鲤脸色依旧冷淡,径直坐在一旁说:“那些人都已经来到了古道,已经没人再能跟二爷过招了。”   我闻言心骇,可转念一想,昔日的那些无论是朋友还是对头,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也基本上都在古道之中,人间已经再也没有了金鹏,龙老大这些人的名号,我突然想到了二爷独自坐在院子里的背影,他,会不会很孤独?   “你没有劝他也来么?”我沉思幡醒,轻声问道。   “二爷身体快不行了。”青鲤在一旁低声道。   “什么?”我穆然转过头,看向神情凝重的青鲤说:“那你们怎么能丢下一个人不管,你们两个是二爷一手照看大的,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孤苦伶仃,含恨而终吧?”   “没用。”青鲤悠悠地叹了口气:“是二爷硬逼着我们来的,还说我们如果敢不听他的话……”   青鲤的话没用说完,但我能猜到后半句是什么,二爷以死相逼,才让他们兄妹抛下他来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我沉思了良久,这个在我初入江湖便不断给我指明方向,宛如一盏明灯的老者,也终于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了……   老宅,石桌,桂花树,还有那盘在上面永远下不完的棋局,也终将会随着他的逝去而绝尘吧……   “二爷还能坚持多久?”我低声问道。   “最多一周。”青鲤呢喃道。   我心头一颤,随后将目光投向红鲤,问道:“现在古道和外面的时间是怎么样的?”   红鲤不答反问:“我离开后,古道过了多久?”   我想了想说:“一个多月了。”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最惊讶的是青鲤。   “可红鲤才在家待了三天啊。”   青鲤的眼睛瞪的溜圆,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时间差所带来的震撼。   “那也就是说,古道一天,人间十天。”   我点了点头,“那先这样吧。”   红鲤的到来为我和卫君瑶前去腾龙渡赴宴平增了一丝把握。   她虽然已经恢复到了自己的身躯,可身体究竟是被黄河胆长期占据,我能感觉到她整个人由内到外发生的质的变化,很明显,举手投足,尤其是整个人的气息,比我们之前在荷花坞见到的那些善于暗杀和伪装的半圣都还要墙上一筹不止。   能制造出整个黄河古道的黄河胆,其妙处和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也难怪一现世便会引发天下大乱,让九泉府和古道四大势力趋之若鹜地想要占为己有。   给青鲤暂时安排了住户后,我便将明天一早出发的事情告诉了红鲤,红鲤听完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到时叫我便是。”   ……   腾龙渡离着荷花坞最近的一座大型渡口城镇,也是剑魔逆苍天的老巢,逆苍天在古道立足之后,便创下了剑宗一门,算是古道里唯一一个修炼门派,其下弟子数千,全都是以剑为武,当中更不乏用剑好手,此次来到腾龙渡,无异于虎入深山,龙游大海,攥着断锋的青锋影,心里莫名地有些激动。   “八手仙猴是个九面玲珑的怪胎,此人非常善于攻人心计,曾经在古道中打下这么大一片疆土,动用兵戈的时候很少,基本上都是每一步都走在了别人的前面,算是上兵伐谋的高手,这次见他,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主要交给我,我跟他打了数百年的交到,就算不说再他手上占多少便宜,但最起码不会吃亏。”   坐在楼船里,卫君瑶在一旁轻声叮嘱道。   我点了点头,刚想说话,但是目光正好瞟向了窗外站在夹板上的红鲤,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总觉的我欠了她很多。”   卫君瑶顺着我的目光朝外看了一眼,说:“她一直在对你付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是么?”   “是啊。”我长叹一声:“在来到古道之前,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她一直在默默的帮我,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濒临险境,甚至好几次都离死亡只差了一步,这一次去腾龙渡,更是凶险万分,但她却问都没问一下便答应了下来,我感觉我欠着她。”   “而且我总感觉,有朝一日,我会害了她。”   卫君瑶看向红鲤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片刻后恢复自然,拂袖坐立,淡然道:“想要报答她也很简单。”   “怎么?你怎么?”我诧异道。   “满足她最想完成的心愿,这是报答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卫君瑶正色道。   我微微皱眉,目光中看着红鲤孤立的背影,喃喃说:“她从来不会跟人说她先干什么,更不会说想要什么,她不说的话,我又何尝得知呢?”   “你知道。”卫君瑶笑道:“而且你心里也有了打算不是么?”   我怔怔地看向卫君瑶:“你是说姚二爷?”   “除了他还能是谁?”卫君瑶撇了撇嘴:“从你昨天晚上问那人外面时间我就看出来了,你想要把二爷接到古道。”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其实我一开始考虑这个并没有想那么多,二爷对我如师如父,在上面的时候无论是生活还是行内里的事情,都帮了我不少忙,我是出于私心才想把他接到这来,毕竟他只有七天可活,等来到古道之后,不说延长到70天,最起码这里有草王,还有许多身怀绝技的隐士高人,总有办法能替他延阳续命,如果这样一来能了结红鲤一个心愿,那就更势在必行了。” 第五百二十章 腾龙渡   楼船逆流而上,在当天的傍晚时分来到了腾龙渡的水域范围。   等待我们的是剑魔逆苍天座下的首席大弟子,李风生。   此人是个一顶一的用剑高手。   这是我在看见他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想法。   一身灰色的长袍傍身,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可一张脸上却写满了数不尽的沧桑与冷漠,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被看透,也导致他整个人沉寂的宛如一柄封藏多年的宝剑,不露一丝一毫的锋芒。   而他的性格就和外表看起来一样,沉默寡言,除了刚见面时说出自己的名字外,至始至终只在前面引路,便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腾龙渡名如其形,古朴的城墙所包围的城池里到处都是龙的雕塑和图腾,穿梭在人群之中负背长剑的剑客更是络绎不绝,腾龙渡似乎已经在剑魔逆苍天的影响下变成了天下所有用剑之人心中所向往的圣地,可也即便是管中窥豹,也足以体现出逆苍天在天下剑客心中的地位,虽然他的地盘不多,可一旦真正号召起来,能响应他的人和势力,将会是一个极为夸张的数目。   腾龙渡的城主府也继承了逆苍天剑魔这个称号,府邸的建筑构造如同剑劈斧砍,横竖成峰,人不断地朝着它经过,就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剑意从头顶灌入,似乎想要搅乱脑海里那微微成型的剑心,我忍不住脚底一滞,微微运转起了魂力想要抵抗这股外来之力时,磅礴的力道却陡然消退,倒是卫君瑶在一旁诧异地看着我,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轻轻吐口气,在进入府邸之后穿过两扇巨大的门洞,进入视线的,是一方空旷的无顶大厅。   厅内只坐着两个人,左手方是一位身穿黑袍,但满头银发的老者,老者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但是在我一出现的瞬间,一道如剑一般的目光在我身上快速扫过,然后就见老者微微颔首,站起身来冲我们笑道:“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望二位赎罪。”   而与此同时,坐在他正对面的那位阔脸汉子也跟着起身,抱拳冲着卫君瑶微笑道:“吴山公主,一别百年,可别来无恙?”   逆苍天和八手仙猴。   我在心中微微凛神,这我头次面对面的和古道真正的强者见面,这一见,还是两位。   两个人站在面前,无论是穿着还是长相,都像极了路边不经意经过的路人,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但就这返璞归真的境界,无论是实力,还是心境,都要远胜过我的数倍不止。   在逆苍天的身下还摆着两张太师椅,我和卫君瑶先后入座,目光在那阔脸汉子上扫了一眼,此人虽然脸盘较常人打上许多,但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在来之前我对他们两个的形象进行过许多猜测,但是一见面才发现,为什么当初邪十三一直强调,圣人之下,皆为蝼蚁,纵使像他们二人这种意境在古道中登峰造极之人,和昔日在峡谷里见到的那个道人相比,也确确实实,太像普通人了。   但尽管如此,在这个两个人的面前,我还是感到了十足的压力。   在我和卫君瑶落座后,便有人抬来了一张圆桌摆在四人的中间,然后上了茶,空旷的大厅里,又只剩下我们四人空荡荡地坐着。   圆桌会议,没有主客高低之分,看来这也是逆苍天提前安排好的。   “今日苍某不才,承蒙三位大人太爱,不远千里来到寒舍,共商抵抗九泉府入侵大计,苍某先在这里叩谢各位了。”   逆苍天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本想跟着也客气客气,但是当发现卫君瑶和八手仙猴都无动于衷后,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看着逆苍天挨个的拱手致谢,然后坐回去道:“各位都是日理千机的一方霸主,在这苍某也就不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直接进入正题吧。”   我十分佩服逆苍天的胸怀,在大家都丝毫不像是愿意怎么搭理他的情况下,依旧淡然自若道:“仙猴统领,您不妨先告知一下现如今贵军和九泉府的交战情况,我们才好共同商议,制定下一步的对策。”   “九泉府超过五十万大军在我来之前已经连下我九城,我手中的渡口有一大半都已经被它夺了去,我手下的兵力都已经收缩到了最小的布防,最多还能再坚持一个月,一个月一过,我首当其冲都扛不住,你们只会被我灭的更快。”   听了八手仙猴言语带刺的话,逆苍天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笑道:“为难仙猴统领了,也就只有你能拖延住九泉府兵锋这么长的时间,换做我腾龙渡,估计连一天都坚持不到,腾龙渡就得易主了。”   “我那边军务紧急,如果你今天叫我来只是为了这些,恕我实在没有功夫跟你在这闲聊,等有朝一日等我退去强敌,再请各位喝酒叙旧,告辞了吴山公主!”   八手仙猴说罢直接站起身就要朝外走,而逆苍天也丝毫不阻止,眼看着他径直走到大门时,李风生就像是横空出现,拦在了他的面前。   李风生身体站的笔直,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做了个朝里请的手势,不卑不亢,似乎面前拦着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八手仙猴被拦,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怒,只是转过头不动声色地看向逆苍天,淡淡道:“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多了,剑魔?”   逆苍天笑着摆摆手,李风生退下后,起身说道:“顽徒不懂规矩,待会儿自然会有门规处置,仙猴统领不妨给老夫半刻钟的时间,半刻钟内,如果你对我的提议没有丝毫兴趣,我亲自砍下顽徒的脑袋,就当是给统领谢罪了。”   八手仙猴看了逆苍天一眼,但随即又将目光落在卫君瑶的身上,开口说道:“吴山公主,你我是老相识了,你觉得今天这话,我还应该继续听下去么?”   卫君瑶轻轻一笑:“半刻钟,统领听听又何妨?”   我没有想到八手仙猴看似抛出的难题卫君瑶竟然就这么轻易接住,然后就见他微微笑着走了回来,坐回了原位,淡淡道:“那就说吧。”   逆苍天像是感激地看了眼卫君瑶,然后问八手仙猴:“统领那里大概还需要多少兵力支援,才能将九泉府从原有的地盘上驱走?”   “敌我实力悬殊太大,不是人不人的问题。”八手仙猴轻轻叹道。   就目前坐在屋子里的四人来说,谁最着急,自然是八手仙猴。   他在九泉府的兵锋下首当其冲,就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已经是朝不保夕,今天四个人能聚集在这里,到最后出现结果,最终受益的也应该就是他。   可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谈条件都是需要讲实力的。   八手仙猴刚才表演的那一幕只不过是不想被逆苍天趁火打劫,将卫君瑶拉倒自己这一边,给接下来的合作增添些筹码而已。   可卫君瑶为什么要接他的话?是因为对逆苍天不熟,想和八手仙猴联手,还是说有其他的打算。   沉思之际,就听八手仙猴在一旁淡淡道:“九泉府在九狱九泉统治数千年,那里是人们的生死轮回之所,也掌管着阴魂归宿的生杀大权,目前派到我这里的区区五十万阴兵,看似庞大,但跟它真正的实力相比,其实就是九牛一毛,你就算再给我一百万援军,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八手仙猴   八手仙猴的话在当初我和卫君瑶从朔方城离开,前往九狱九泉的路上得到了印证,五十万大军对于九泉府来说不过是先锋,八手仙猴在来到腾龙渡后改变了注意不想跟逆苍天继续谈,估计也是看出来了逆苍天的底细和实力,谈判讲究结果有效,就逆苍天和我们这点人,谈来谈去,就算谈出花来,到最后也只是纸上谈兵,浪费时间罢了。   八手仙猴的话说完,玉姐也点点头说:“虽然目前我们已经占领了荷花坞,除去城防之外,我们能调动的军队人数也不会超过五万,相信这一点大家也十分清楚,不知逆苍天大人有了何等良策才召集我们到这里,不妨直说。”   八手仙猴跟卫君瑶将问题同时抛给了逆苍天,逆苍天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随后转过头看向我,问道:“白大人,听闻你此次能一举拿下荷花坞,是靠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将两位半圣同时斩杀,不知可有此事?”   我闻言皱了皱眉,“斩杀两位半圣不假,但能将城主鸢双战败的,是公主。”   逆苍天抬手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点头称道:“听闻公主的修为向来在古道四大势力主之间排名首位,区区一个城主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据我所知,白大人您之前一直名不见经传,昔日在五原城上光是对付一个名叫白南远的剑客都险些战败死于其剑下……”   说到这里,逆苍天看着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低声道:“鄙人只是想知道,白大人是在哪里习得此等剑法,能在短时间内竟有如此恐怖的精进,白大人不必多虑,老夫用剑十几世,当称得上剑魔一号,听闻普天之下还能有这般出神入化之剑法,特想跟白大人请教一二……”   “逆苍天,一刻钟的时间可就要到了。”   就在这时,八手仙猴愠怒地张开了口,那手指轻点桌面道:“你再这样,我可就当你在耍我了。”   “岂敢岂敢!”逆苍天将如剑一般的目光从我身上收了回去,我顿时如临大赦,同时目光瞟向卫君瑶,就发现她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看不清楚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天招各位前来,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大家见一个人。”   逆苍天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了身,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人,轻轻道:“相信各位在见到他之后,对以后如何对抗九泉府,会有一个重新的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心头莫名地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同时转过头看向卫君瑶,就发现她的眼睛里也充满了警惕,紧紧的盯着我,朱唇微张,无声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过在此之间,我需要各位以魂格发誓,今天的事情无论谈的成与不成,都切不可说出去,否则丢成失地是小,神魂俱灭,可是大啊。”   逆苍天的一句话让八手仙猴顿时拍案而起,横眉怒斥,可随即脸色一收,阴笑道:“逆苍天,你是不是觉得我八手仙猴被九泉府吞并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仙猴统领不要动怒。”逆苍天呵呵笑了笑,说道:“就目前来看,您所辖的百万大军依旧是我古道众人对抗九泉府的中坚力量,这一点谁也毋庸置疑,而且今天大家坐在这里,主要不也是为了解决你的燃眉之急嘛,区区魂格发誓,只是保守秘密,又不让你做什么,又有何难?”   “既然如此,那你大可以自己和那人谈,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叫上我们,新城初定,还有许多事要做,就不再在这里耽误时间,各位告辞。”   这次说话的是卫君瑶,卫君瑶说罢拉着我的手起身就要走,八手仙猴一看冷哼一声也紧随其后,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阵阵回响了起来。   “各位果然都是古道里的英雄豪杰,魂格发誓也就免了,对大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相信今天会谈的很愉快。”   听见这个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同时三人停下了脚步,齐齐转过头,就发现之前八手仙猴坐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聻离!   虽然聻离和聻渐从外形上很难看出区别,但这声音却一听便知,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二人没有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仙猴统领,此时九泉府的大军正在你临渊渡城下集结,你城内二十万守军见防守无力,便又从其他地方分东西双向调来五十万大军,准备等到攻城战打到如火如荼之时,放开城门,来一个里外夹击一举将九泉府大军围歼,我说的没错吧?”   聻离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八手仙猴脸色一冷,低声说:“你是谁?”   聻离笑道:“先别管我是谁,而且据我说知,即便这七十万大军无法彻底将来敌彻底歼灭,你还在城内到处都洒满了火油,如果城破,你就会将临渊渡一把大火付之一炬,毕竟阴魂怕火吗,用一座城来换五十万阴军魂飞湮灭,怎么算,也是很合理的计划。”   “你到底是什么人!”   八手仙猴彻底动怒了,一股磅礴的杀气以他为中心瞬间暴涨,气之猛烈,将猝不及防的我和卫君瑶冲的连退两步才停了下来,再看他,根根发须飞舞,双目通红,盯着聻离一字一句说道:“你到底是谁?!”   可聻离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悠然地坐在椅子上,抬起一只手深入怀里,随即掏出一卷宣纸来,宣纸被一根红绳帮在中间,却能看见弧形的纸张上,写着“军机”二字。   “别担心,这些消息还没有传到聻渐那里,但也有可能会传到他那里,传与不传,就要看接下来咱们谈的怎么样了。”   聻离将宣纸轻轻往桌子上一放,笑道:“现在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了吧?”   八手仙猴身上的杀气陡然一收,目光盯着桌子上的宣纸不放,还是卫君瑶率先折身走了回去,在椅子上坐下,这剑拔弩张的形势,才得以缓解。   “初次见面,各位可能对我不太了解。”   聻离藏在斗篷下的面孔依旧一片黑暗,但却能感觉到那敏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淡淡道:“我叫聻离,现任职九泉府律刑司,大家可以叫我的名字,斗胆抬爱,叫一声聻大人,也是受得起的。”   一句话,让八手仙猴凝聚在宣纸上的目光一愣,诧异地看向聻离道:“你就是聻离?”   “正是鄙人。”聻离轻声笑道。   “那这些消息,都是你的人打听的?”   “统领慧眼。”聻离淡然道:“律刑司除了掌管九泉府刑律和位于九狱九泉的九座大狱外,刺探情报也属于我司的分内之事,就像你看到的,这已是一封经过三天摸查才得到的一份事关攻打临渊城成败的重要军机,需要经过我的手才能送到聻渐大帅那里,现在它就在这,只需要统领一句话,它就可以从来没有出现过,也可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怎么样,统领大人是不是需要考虑一下?”   八手仙猴深深吸了口气,彻底将注意力从宣纸上撤去,低声说道:“你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咱们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但我不奢望你那点人能击溃聻渐统帅的数百万大军,只需要多拖延一点时间,别死的那么快就好。” 第五百二十二章 没死!   换做别人,哪怕是逆苍天说出这样的话,以八手仙猴的性格定然当场暴怒。   可就因为这封军机,无论聻渐说出再怎样讥讽的言语,对八手仙猴来说,除了认真听,仔细思考,再无别的选择。   而至始至终我和卫君瑶都没有开口,既然聻离假装不认识我们,那我们也没有必要自己暴露身份,安静的坐在一边,等着他把戏继续演完。   良久,陷入沉思的八手仙猴才抬起头,低声问道:“如何拖延时间?”   聻离咯咯笑道:“你一百万人打五十万人,连拖延时间都办不到,如何跟我谈合作?”   “九泉府的大军根本就不是常人,这些阴魂行踪飘忽不定,忽来忽去,根本没办法锁定他们的身影,而且经常看似只有一个纵队的敌人,可一旦交锋起来,却发现其隐藏在黑暗里的敌军多至十倍也不止,可将兵力均匀分布却又容易被你们集中击破,终点防守又不知你们的主力在哪,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我很难在战场上发出有效的军令,才会导致一败再败。”   八手仙猴说的咬牙切齿,毕竟就像聻离所说,一百万打五十万,还是防守的状态,被人逼到了老家,换做任何一位统领,心情都支部会逼他差,不会比他好。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聻离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的森森白骨指头点击着桌面,发出阵阵清响,淡淡道:“只要这一点能解决,一百万打五十万,你就有信心拖住他们的步伐,而不让自己毁灭的那么快是吧?”   “不。”八手仙猴摇摇头:“只要能将这个解决,我非但能拖住他们的步伐,还能将我丢掉的那些城池全都拿回来,再将他们赶回朔方城,赶回九狱九泉,用不能踏入古道半步!”   八手仙猴说到激动,甚至都忘记了聻离的真实身份,而聻离也只是静静地听完说完,才接道:“如此这般甚好,三天后的晚上,聻帅的大军就会在临渊渡下集结完毕,即时攻城,我送你一样东西,有了它,保你不再为此事发愁。”   说着,聻渐摊开五支骨指,一颗碧绿通透,散发着淡淡幽光的琉璃球出现在掌心,同时说道:“只需在城楼处为它建一座高有十丈的举塔,将其放在正中央,来敌是真是幻,便一眼可知。”   八手仙猴愣住了,就连我和卫君瑶也都盯着这颗绿球微微有些发怔,心中同时惊骇,这聻离如此一出手,岂不是就置数十万九泉府大军于水深火热之中?即便是他有心篡夺府主之位,可这样一来,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八手仙猴的脸上写满了动容,目光却有些犹豫不定,他在思考这个九泉府四大镇府大人之一口中所说出来话的真假,也同时在衡量,如果是真的,那他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个代价,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可在场之人所有脸上和心里的变化都落入在聻离的眼中,他没有开口,取而代之的是沉默了许久的逆苍天,他轻轻捋了捋胡须,悠然道:“统领大人,这可是你唯一有机会反败为胜,重夺失地的最佳时机,要是再犹豫下去,等到九泉府大军将你剩下的领地蚕食干净,到你一无所有时,这里,可就没有你能坐的位置了。”   “你要我做什么?”   许久过后,八手仙猴沉声开口。   “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小见面礼,等你带它回去时,逆苍天大人会同时发兵二十万同你一起回城,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条件,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考虑清楚的那一天才跟你说也不迟。”   聻离说话的语气一直都很淡然,这似乎让八手仙猴有些拿不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目光挣扎了片刻,突然一回身,靠在了倚靠上说:“无功不受禄,我觉得咱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否则即便是和九泉府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有些底线不能触碰,那就是死,也不能触碰。”   “好!”聻离的语调陡然一提,点点头说:“统领好气概,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遮遮掩掩,反倒显得我有些小家子气了。”   “但说无妨。”八手仙猴说道。   聻离悠悠地站起身,沉声说道:“此番有幽魂珠为你照亮黑夜里的阴霾,再加上逆苍天二十万援军相助,收下临渊渡,然后趁胜追击,在聻渐反应过来之前,将你之前所丢掉的失地收复不成什么难题,而我的要求就只有一个,等夺回你该有东西的那一天,我要你公开和鬼门龙王宣战,宣战之势一定要震动整个黄河古道,但至于打还是不打,怎么打,就全由你自己决定了。”   八手仙猴彻底愣住了,木讷讷地看着聻离,半晌才说:“就这些?”   聻离点点头:“就这些。”   “可,为何?”八手仙猴不解道。   “这你不需要知道。”聻离一拂袖,淡然道:“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其余的,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八手仙猴沉默了,目光在这是偷偷地看向了卫君瑶,卫君瑶却对他置若罔闻,面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统领,我的二十万大军可早就整装待发,当中还有我剑宗的一千弟子,哪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只等你点下头,便可立即出发了,毕竟建一座十丈高的举塔也需要点时间,可你现在,恰恰最缺的就是时间。”   八手仙猴呆在原地,像是陷入到了极大的挣扎中,许久才说:“只需要宣战,打或不打,由我做主,对不对?”   “正是。”聻离笑道。   “那逆苍天你所派的二十万大军在抵达临渊渡之后,在回来之前,也全权归入我的帐下,是生是死,听我指挥,对不对?”   “没错,你说了算。”逆苍天说道。   “好!”   八手仙猴咬牙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一把夺过聻离手中的绿球,随后扬长而去。   就在八手仙猴消失许久,聻离才阴鹜地笑了一声:“闻名不如见面,如此瞻前顾后之人,不堪重用!”   随即转过头,看向我和卫君瑶说:“二位大人,接下来,就该你们了。”   “说吧,有什么需要效劳的,我二人尽力去办便是。”   卫君瑶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说道。   “还是我来说吧。”   抢在聻离之前,逆苍天也跟着站起了身,目光瞟向我,淡淡说:“不过在此之前,还望白大人能老夫之前的疑惑。”   我闻言皱了皱眉:“剑法?”   “正是。”   “十二恨。”我淡然说道。   “从何习得。”逆苍天问道。   “当然是白南远了。”我轻笑道:“那日白南远用此剑法险些将我断命,我只不过是记住了几招,尚未熟练,迫不得已就拿来用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逆苍天深深吸了口气,盯着我道:“那可否在老夫面前展示一二,也好让老夫死了这条心。”   “死什么心?”我笑道。   “实不相瞒,十二恨剑法为老夫前世所创,后来感叹普天之下再无敌手,就将剑法拆招封印在十三道邪影上,再等老夫再度为人时,十二道邪影尽收,却唯独少了邪影十三,这第十三道邪影非但掌握了十二恨剑法的精髓,更和老夫有过一段血海深仇,如果那白南远所用的真的是十二恨剑法,那或许邪影十三的下落就在他的手上,还望白老弟能理解老夫一片苦衷,亲自将剑法施展,让老夫确认一番,也好找那竖子报仇!”   听了逆苍天的话,我心头微动,却不动声色地问道:“白南远神魂俱灭,即便是这套剑法,你又如何找他去问呢?”   可逆苍天却突然嘿嘿一笑,看了聻离一眼,低声道:“这个白老弟大可放心,白南远,没死!” 第五百二十三章 恐怖的剑芒   白南远没死?   我心头微微颤动,当初在朔方城墙上的一战,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白南远的残魂被我一剑荡尽,然后悉数都吞噬在了体内,聻离在一旁看的真切,怎么可能又会当着他的面告诉我说,白南远没死?   下意识地将目光瞟向聻离,这个家伙整张脸都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不过即便没有这令人厌恶的斗篷,再想到他那张骷髅脸……   我开始有些动容,隐约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缓过神来,我看向逆苍天逼人的目光,淡淡道:“所以今天你找我和公主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逆苍天摇摇头,目光的凌锐依旧不减道:“那不知白大人觉得,自己能在这场战争中充当一个什么角色呢?”   我闻言笑了笑,轻轻抬手指向聻离说:“那就得问他了吧?”   逆苍天脸色一变,收回了探出的身子,同时将目光试探性地投向了聻离,询问道:“聻大人……”   “好了。”聻离阴森地咯咯笑道:“今天特地请公主和白大人来到这里,没有别的,只是希望二位能在腾龙渡暂住一日,有些事情,还需要商量过后,才能做下决定。”   “住一天?”   我皱了皱眉,然后就听卫君瑶在身边淡淡开口道:“聻大人有事不妨明说,荷花坞军务繁忙,着实没有功夫再在外面逗留时日。”   “可如果我要是硬留呢?”   逆苍天陡然发难,门口处数道身形瞬时横空出现,为首的正是李风生,而在他的左右两边,一边站着一位怀抱长剑的剑客,纹丝不动,却依旧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的实力虽然不胜李风生,但也绝对是绝顶的用剑高手。   而且我还发现,就在这个关头,聻离不见了。   就和他凭空出现一样,又凭空消失。   卫君瑶依旧端坐在椅子上轻轻品着香茗,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一直到一倍香茗饮罢,才将茶杯又放回在了桌子上,拂袖淡然道:“逆苍天,茶我喝完了,如果你今天只是想知道小乙手中的剑法从何而来,我可以告诉你,但除此之外,你要是还有其他说明目的,那么抱歉,不管九泉府的大军能不能打到这里,过了今晚,腾龙渡都将会不复存在。”   卫君瑶的话音还在耳边萦绕,就见她冲着殿门处蓦地一挥袖,平静的大殿里突然就听见一声凌冽的风声呼啸,风声正对着门口的三人直冲而去,只有位于正中间的李风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脚掌猛然蹬地,身子凌空窜起数丈多高,而就在这一瞬间,站在他左右两旁的剑客,口中发出一声闷哼,直接就朝着门外倒飞了出去。   “小乙,我们走。”   卫君瑶作罢轻描淡写地站起身拉着我的手就朝外走,而这个时候李风生也已经从空中落地,再度挡在二人的身前,面无表情说道:“请二位留步。”   “本公主的路,也是你可以拦的?”   卫君瑶秀眉一挑,一抖长袖欲要二度出手时,眼前却突然暴起耀眼的白光,而就在光芒炸起的一瞬间,卫君瑶攥着的我手突然一用力,二人急退数步,可脚跟还没有落稳,光芒褪去,眼前只剩下一个正在缓缓收剑的李风生。   恐怖的剑芒!   我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个李风生竟然能一剑将我和卫君瑶逼退,这种恐怖的实力本就出乎意料,可他还是逆苍天的弟子,那这样的话,逆苍天的实力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可卫君瑶的脸上却除了怒容之外,再无其他任何表情,白皙的脸颊挂上了寒霜,蓦的一转头,看着逆苍天淡淡道:“这也是你的意思?”   “公主误会了。”逆苍天坐在椅子上呵呵笑道:“我这顽徒仗着有几分天赋,从来都不认我这个师傅,今天得知这里来了剑道高手,说什么也要比试一番才能了结心中的夙愿,我这个师傅没法子,就只能委屈白大人,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是,我逆苍天,在此先谢过了。”   如果手中有剑,难逢此般用剑高手,不用逆苍天激,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他战上一番,可刚才那道剑芒的威力太过恐怖,只凭身后那柄没有剑胆的破铜烂铁,我若逞强,必死无疑。   可卫君瑶听完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沉寂似水的李风生,嫣然一笑,可下一刻,人却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卫君瑶的身上被七彩的光晕淡淡笼罩,尤其是在身背后,多彩的晕光宛如长出了一双彩色的翅膀,一只手钳在了李风生的脖子上,冷傲地将他缓缓举起地面,淡淡道:“如此劣徒,我替你杀了便是,何必这么麻烦!”   “住手!”   身后一声落罢,一道疾风擦肩而过,我甚至看不清楚逆苍天是怎么出现的,可是当他在贴近卫君瑶之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凤鸣突然在大殿里鸣响,与此同时,逆苍天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堪堪停了下来,脸色大变,却不敢再靠前一步,急声厉道:“放开我徒儿,我现在就放你们走!”   “哼。”   卫君瑶冷哼一声,松开了五指,悠然转过身看向逆苍天道:“听说腾龙渡中有一处埋剑之地名为剑冢,对吧?”   逆苍天见李风生落地,嘴里轻轻吐了口气说:“正是。”   “那行。”卫君瑶点点头:“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过夜,不过需要暂借剑冢一用,晚上我们就睡在那里。”   “你要在那留宿?”   这个时候李风生也在逆苍天的示意下退了出去,逆苍天看向卫君瑶的目光满是不解,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找剑胆。”卫君瑶直言不讳:“听闻剑宗门下的弟子在学满出师之时,都要带上一柄残剑去剑冢中寻找一枚属于自己的剑胆,今日不巧我手上就有一柄残剑,不知逆苍天宗主可否给我二人破例,只为了一个剑胆,想必你也不会为难,不是吗?”   逆苍天脸色变了变,沉吟片刻说:“剑冢内藏的都是些并不起眼的旧剑所残存下来的剑胆,这种东西,公主也能看得上眼?”   “你只需要说答应或者不答应即可,答应的话现在就安排人带我俩去,不答应我们现在就走,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呢?”卫君瑶淡然道。   逆苍天沉默了,目光飘忽不定地在我二人身上扫过,就连站在一旁的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良久过后,逆苍天才点点头:“我这就安排人带你们去,不过至于能收获到什么,或者说一无所获,可就不要怪我苍某人了。”   “那就有劳宗主了。”   直到二人离开城主府,我也没有将心中的疑问托出,因为在前面引路的是去而复返的李风生,李风生依旧沉默地走在前面,穿过城区,离开腾龙渡主城,经过西城关,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一道由众多持剑弟子把手的峡谷山谷,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大师兄!”   见到李风生,那些把手的弟子齐齐迎了上来,恭敬行礼。   李风生也颇具高人风范,只是颔首点头,淡淡问道:“剑冢近日可有异状?”   一名弟子回答:“禀大师兄,一切太平。”   “那好。”李风生说道:“请二位贵客进冢,明天天亮之前,谁也不许打扰,听明白了吗?”   “啊?” 第五百二十四章 剑冢   那人明显愣住了,目光狐疑地在我和卫君瑶身边扫过,犹豫道:“大师兄,这剑冢可是我们剑宗的门派秘境,怎么能随随便便带两个外人进来,万一被……”   “没有万一,这是宗主的安排,有什么想不通的,去问宗主便是。”   李风生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我二人站在峡谷入口,看着那名弟子已然举棋不定,不等我开口,卫君瑶淡淡扫眉,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嗯?”   凌冽的目光扫在那人身上,只见他整个人突然打了个激灵,看向卫君瑶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光天化日之下,竟好像见了鬼一般,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如丧考妣地哆嗦了一声:“快,快送二位贵客进冢。”   整个峡谷都是剑冢。   一进入山谷,满眼都是斜插在山谷中各个角落的残剑断柄,山谷里绿意盎然,到处都是翠绿的草丛和漫山遍野的花簇,这些残剑或是插在断崖上,或是隐埋在花丛里,密密麻麻,放眼过去,无所不至。   “天黑之后这些剑胆才会出现,还望二位贵客稍等些时辰,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那名弟子在交代完之后飞也似地逃离峡谷,等他走远,卫君瑶才说:“在外行事,特别是当下的局势,没人会在乎你是谁,更没人会去了解你身后有多少城池,多少兵力,你若是连一个看门的都打不过,那你就连门也进不去,弱肉强食,除了实力,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同时也有些暗恨自己似乎一旦离开了剑就什么也不是,这违背了实力变强的初衷,一个人若是离开了外界之物自己便什么也不是,那再好的东西,他也没有资格去拥有。   “剑胆就相当于人的魂魄,逆苍天的剑冢算是招揽门人的一个噱头,没什么好东西,等晚上出现的时候也别着急,先等等看,有些东西,合适,要比它本身的力量更为重要。”   “那为什么今天晚上还要在这里过夜?”我闻言有些不解。   可卫君瑶却摇了摇头:“聊胜于无吧,特别是聻离在我跟逆苍天发生冲突后突然消失,我猜他是不想看到咱们两个在日后一家独大,想要个人来制约咱们,而且今天晚上你如果继续留在腾龙渡中,不管是逆苍天还是那个李风生肯定都还要找你的麻烦,来到这里也算是躲个清净,即便是打,这里也能足够伸展手脚不是?”   “你是说今天晚上,他们肯定还会找到这里?”   “这是必然。”卫君瑶淡然道:“逆苍天虽然没有明说,但如果白南远真的没死,那他现在肯定已经认定了邪影十三跟你有着撇不开的干系,一旦口实被落下,即便是眼下不翻脸,但腾龙渡和荷花坞之间的距离如此接近,以后也不会有安稳日子过。”   我闻言深吸了口气,卫君瑶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白南远当初虽然看似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中,可聻离却是个最大的变故,此人身为九泉府律刑司大人,在当时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白南远一缕残魂也未可知,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相当于被他抓住了把柄,只有这个把柄在他手上,我和逆苍天就将会彻底的水火不相容,八手仙猴已经被充当炮灰,留下我们两方势力争斗,这正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   “那你觉得聻离通过逆苍天召咱们两个带到腾龙渡,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让休息一晚,究竟这里面有什么用意?”我缓过神来问道。   “试探。”   卫君瑶轻轻地吐了口气说:“他想试探咱们在拿下荷花坞后到底还愿不愿意继续跟他合作,同样也是在示威,逆苍天对你会十二恨剑法一事咄咄相逼,就算不是他亲口指使,也一定是他在暗中推波助澜,他知道咱们目前最害怕什么,所以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将逆苍天拉到你我的对面,这个人太擅于攻人心计,但最让我没有料到的是八手仙猴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今天竟然几次犯糊涂,这有些奇怪,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被九泉府的大军逼昏了头脑,变成了一个庸人。”   卫君瑶的话不无道理,在来之前,我对八手仙猴这个人还是听充满期待,可亲眼见识过之后,就如同聻离所说:见面不如闻名,一个如此性格暴躁,做事不考虑周全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曾经古道之中最擅于上兵伐谋的势力主呢?   “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吧。”   二人沉默片刻,卫君瑶轻叹道:“今天晚上只要不是逆苍天亲自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我总觉得这个家伙有些阴阳不明,晚上如果真出什么意外,你不要考虑那么多,要么全力一战,要么全身而退,只有这两个选择,不允许掺杂有其他,知道么?”   我点点头,抬起头看向天空,此时夕阳已经落在了山脚边缘,大片大片光亮所找不到的阴影开始在峡谷里出现,而之前守在峡谷入口的那些剑宗弟子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的一个剑冢,此时此刻,就剩下了我和卫君瑶二人。   等到夕阳真正落罢,山谷陷入一片空寂之时,许多绿莹莹的光芒从花丛里飞出,飘荡在峡谷之内,我凝神注视了半晌,却一直都没有发现所谓剑胆的出现,便忍不住问道:“还得多久?”   “剑胆用肉眼是看不见的,用你的剑意去找他们,如果周围有,你自然能感受的到。”卫君瑶说道。   我点点头,随即盘膝原地坐下,闭上眼睛,进入到了许久都没有进行的悟剑状态中。   整个人一瞬间陷入到了空冥,可是这一次的空冥之中却油然多了许多游荡的陌生气息,这些气息只是跟我保持着固定距离来回飘荡,一旦我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一个或某一片上面,立马就会作鸟兽散,远远的退到一边,直到感觉危险解除,才又重新都靠了回来。   是剑胆。   我心中轻叹,同时粗略估计了一下,莫说整个山谷,就身边的这些剑胆的数量就达到了恐怖的三位数,但我能感觉到它们都很弱,弱到不堪一击,甚至连剑意的边缘靠近,都能对他们产生极强的威胁,我心头微动,将感应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可是巡视了半晌,却终究一无所获。   木讷地睁开双眼,发现卫君瑶一直矗立在我身边,无奈开口道:“没有适合我的。”   “猜到了。”   卫君瑶轻叹一声,拂袖左右观瞧,说:“再往深处去看看吧。”   再往峡谷深处走,地势开始变得崎岖陡峭,身边的残剑越少越少,可斜插在断崖上的却越发的增多,等二人一直走到面前没有路时,迎面的横崖之上,像是有利刃歪歪扭扭刻上了“葬剑谷”三个大字,看起来格外的凄凉。   “估计是逆苍天留下的。”我盯着面前的三个大字呢喃道:“当初逆苍天创出十二恨剑法后普天之下再无敌手,才心灰意冷将剑法拆招封印在十三道邪影里,就此坐化,幸亏邪十三去了古门背后,要不然真让他将十三道邪影完全融合,古道里估计就已经容不下他了。”   可卫君瑶却摇头说:“这字迹留下来已经很久了,不会是新刻,说不定当初逆苍天藏剑坐化,就在这里。”   我诧异地看向卫君瑶,难以置信道:“不会吧,要真是这样,他岂不是搬了一个峡谷进古道,有这能耐,还用得着去找邪十三么?” 第五百二十五章 卫君瑶的真正实力   峡谷里刮起了风。   草木皆动,触之清凉。   走到这里已经无路可走,我只能再度盘膝坐地,去尝试能不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剑胆。   可是还未等人坐定,就听见卫君瑶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低声道:“有人来了。”   我猛然站起身,目光打探四周,正看见从来时的山路上,多出了一道人影。   人影从外朝内慢慢走过,等至切近,才发现来人赫然就是李风生。   李风生的出现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此刻未免也太早了些。   但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刚经历过一张大战,手中的长剑早已出鞘,握在掌心斜垂在地,缓缓说道:“剑胆找到没有?”   “没有。”我说道。   “还需要多久?”李风生问道。   “不知道。”   在说话的期间,卫君瑶已经将身形挪在了我的身前,她害怕李风生突然对我动手,因为在这种距离的情况下,我身无长物,以他之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我丝毫没有可以还手和躲避的机会。   “可是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李风生如寒星一般的眼睛丝毫不避的迎上了卫君瑶,缓缓说:“宗主让我来杀你们,你们两个谁先死?”   本来只有我和卫君瑶的剑冢突然多了一个人,峡谷里杀气弥漫,就连带着吹过的风,也无不都暗藏杀机。   卫君瑶就那么和李风生对峙着,两个人谁也没动,作为一名顶尖的剑客,李风生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如水般的心境,他知道,高手过招旺旺最先出手的那个人在动的一刹那,便已经输了,他觉得自己未必是卫君瑶的对手,所以,他选择了等。   而卫君瑶一直将我拦在我身后,我在这短暂的间隙已经从悟剑中清醒,背在身后的青锋影内藏有不知名的剑胆,这个时候我没有时间再去仔细挑选,因为我知道即便战败了李风生,而在他的身后,就是剑魔逆苍天。   “让我来吧。”   刚一伸出手将推开卫君瑶,耳边厢就听见“叮”的一声,李风生出手了。   而他的目标,是我。   剑芒在黑夜中如同一颗耀眼的流行,刺的眼睛产生了短暂的失明,李风生出剑的速度极快,甚至无法看清他是何时以何种动作出手,可依旧被卫君瑶以更快的速度将青锋影从我手中夺下,剑锋交接,火花四溅。   可是火花过后,便是漫天的剑气将我和卫君瑶同时笼罩,通常的剑气只能威慑,却不能杀人,可是李风生这一剑之威,却足以震撼人的魂魄,超出了我对剑的认识。   剑气凝聚成实,化作一片片风刃在耳边呼啸,身上的衣物在风刃中被绞成了碎片,露出的皮肤上就像是被刀子割过一般,道道血印横现,我和卫君瑶第一时间便纵身而退,想要逃离被剑气所覆盖的范围,可是就在卫君瑶收剑的一刹那,李风生手中的剑竟变成了一道虚影,然后又变成了两道,三道,四道……   无数的剑影从四面八方落下,招招直逼死穴,绕过卫君瑶,冲着我就刺了下来。   “把剑给我!”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心有默契地将青锋影交换了主人,我大喝一声,呼啸的黑色剑风平地而起,观其妙瞬时施展而出,手中的青锋影在头顶上快速扫过,剑剑点在了铺天盖地袭来的剑锋之上,炸起震响不断,随后快速锁定了在空中不断变换身形的李风生,长剑一挑,欲要反击之时,人不见了。   李风生只消失了一秒不到,而就是在这一秒的空白期,我感觉到更强的杀气和剑意在身边暴涨,不由得身子一紧,而此时可此刻卫君瑶也闪身靠在了我的身后,二人后背紧贴在一起,看着四周刺眼到不真实的光芒,横剑胸前,就仿佛一道流星撞在了胸口,天地间只剩下白色的光,和寂静的夜。   李风生的雷霆一击挡下来,剑刃抵住了破天之势的剑锋,剑锋上的光芒依旧爆盛,却已经无法再前进一步,但尽管如此,我依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看着胸前的双剑交戈,“哇”的一口喷出一大口鲜血,几乎在身前成了一道血雾。   在剑的坚硬程度上,青锋影或许不输李风生,可是剑胆的作用,却在这一刻被体现到了极致。   剑身所当,可喷发的剑意却无可阻挡地透过剑刃直接洞穿了我的胸口,卫君瑶闪身将我扶在怀里,同时身上的彩晕再一度升腾,化手为掌,几道残影在面前闪现过后,李风生连中三章,口喷鲜血,身体倒飞而去。   “我没事……”   我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血,刚要从卫君瑶怀中挣脱,二人的动作齐齐僵在原地,眼前的李风生眼睛紧闭,双腿分立而站,两只手高举长剑过于头顶,而此时的夜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一道黑色的乌云漩涡缓缓将天上的皓月遮掩,乌云内雷光滚动,无数道闪电汇聚成一,隐隐正对着李风生手中的长剑。   紫电青霜?   我见状心头大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手腕长剑朝着他飞身而去,可是就在剑锋离着他扪心不到三寸之距时,就仿佛有一道无形屏障,将剑和人同时挡在外面,而等我再想继续发力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噬从剑身传到了体内,宛如被重锤猛击,身体不受控制,顿时倒飞而退。   在身体飞出去的一瞬间,香软入怀,我看着卫君瑶紧绷的面孔,随后头也不回,带着我就朝着峡谷外飞了出去。   天上的雷云仿佛是酝酿到了足够的时间,却又突然烟消云散,那轮被遮盖住的圆月再度出现,一切云朗风清,仿佛回到了原地。   可是卫君瑶脸色寒的却更加厉害了,因为我能看到,那轮圆月正在缓缓地从空中落下,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整个峡谷位置颤抖,连空气都都随之闪烁着电光,两个人飞奔的身形,就这么一点点的,融入在了这轮落入峡谷中的圆月里。   静极了。   预想之中的天崩地裂并没有出现,等我喃喃地睁开双眼,就发现卫君瑶那张俏丽的脸颊紧贴在我额头上,秀脸微红,四周围绕着七色的淡淡光芒,就连她身上的红袍也变成了彩色的绸缎,如天鹅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根根彩色的经络流光溢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张开,七彩琉璃的眼眸闪烁,轻声说道:“是时候让这些人知道,吴山公主的威严,可视,而不可欺了。”   卫君瑶将我轻轻放在地上,随后转转转过身,身后那双由光晕幻化而成的凤霞彩翼凝结成实,瞬间消失,又兀地出现,脚下踩着李风生,轻轻弯下腰问道:“逆苍天呢?”   “妖物去死!”   李风生发出一声声嘶力竭地呐喊,目光中,就见峡谷深处一道寒光急射而来,可未曾到了他的手上,便被卫君瑶伸出手轻描淡写地攥在掌心,目光在剑身上扫过,点点头又随手仍在一边,却突然化手为爪,一爪破开李风生的胸膛,半只胳膊都没在里面,淡然道:“青锋影缺一颗剑胆,我看你剑心初成,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过可惜,在死之前把剑心留下,给我补做剑胆吧。”   卫君瑶在说话的时候,手掌就已经开始往外拉,血淋淋的胳膊连带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被她硬生生给拽了出来,李风生满面狰狞地想要脱身,却被卫君瑶一只脚踩在地上躬成了一条虾米,随后就见她嫣然一笑:“在下面等着你师傅,他马上就要来陪你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唯有以道御术,方能通行天下!   “休伤我徒儿!”   爆喝声滚滚如雷,在峡谷中翻滚。   听见是逆苍天的声音,我心头一紧,可卫君瑶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晚了。”   五指并拢,跳动的心脏被捏的血花四溅,炸成一团血雾,随后就见她的纤纤玉手在血雾中凭空一抓,一柄淡淡泛着青光的袖珍小剑被她握在了掌心,继而朝后一甩,小剑化作一道青光直接钻进了我的心窝,深深没入身体里,一股磅礴到极致的剑意,陡然在心窝里喷发。   “这是李风生所悟出来的剑心,我将它打入你的体内,你尽量不要吞噬它,要用心去从中领悟出属于你自己的剑心,剑心乃是一位用剑者的大成所造,一旦领悟,风是剑,雨是剑,天地万物只要在你手中都可以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刃,这李风生的剑心初成,尚未圆满,不堪大用,却可以当做你成就剑心的引子,我为你护法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谁也打扰不了你,你好好领悟吧。”   卫君瑶说罢,身上的彩色光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暴涨的更胜,身后的那一双彩翼就如同神凤展翅,带起漫天的星光,悠然转过身,颔首微笑,并未开口。   “你的真身竟然是不死血凤!”   逆苍天像一阵风吹过般出现在了卫君瑶的身前,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可当低头看见李风生残破的尸体后,目光蓦的变得狰狞凶狠。   可卫君瑶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看着已经濒临暴走边缘的逆苍天,淡淡笑道:“你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想知道我的真身如何,然后再替你清理门户,不正如你所愿?”   逆苍天根根发白的发须飞舞,目光不断地在李风生和卫君瑶身上来回瞟,最终咬牙切齿道:“杀我爱徒,你就想这么算了?”   “这倒没有。”卫君瑶嫣然一笑,抬起葱白的食指点向逆苍天说:“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再辛苦一次,把你也杀了,兴许你的剑心,能给小乙带来更大的帮助才是。”   “你斗胆!”   话音未落,一股冲天的剑气陡然从逆苍天的身体里喷薄而出,吹动着卫君瑶身上的红裙猎猎作响,并瞬间化作片片风刃,搅动着地面飞沙走石,我眼睁睁看着身上本就破烂的衣物在风刃中化为尘埃,可是一团温和的光芒迅速将我全身上下席卷,裹着出血的皮肤缓缓融合,穆然抬起头,就看见卫君瑶不知何时挡在我的身前,背后的双翼将我轻轻包裹,微笑着回头看我说:“悟剑吧。”   我心头一凛,重重地点点头,闭眼沉心,片刻后,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陡然在脑海中回响。   “唯有以道御术,方能通行天下!”   一声如同醍醐灌顶,将我给深深拉了进去,整个人就如同置身于茫茫大海,被一股股浪头拍打在身上,却又无力反抗,找不到去路时,那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仙剑一脉最重传承,以身养气、以气御剑、复化剑气成形伤敌,超凡绝伦,出剑有如天霜降临,真气、真元充盈体内,每逢强敌,精神不倒反长,可究其一切,皆因一颗剑心使然,何为剑心,若是将剑气和剑招比如陈年老酒,那剑心便是装酒的坛子,可又不仅仅是一尊坛子那么简单,你可以化身为河流、湖泊、大海,只要你能有一颗包罗万象,将天下万物都可看做可为手中利刃的心,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举手投足无不成招……”   是青龙腹中的那个道人。   我全神贯注都在他的话语上,翻滚的水面开始随着心境的淡然而变得平静,渐渐的,就见水面上盘坐一道人形虚影,随着淡淡的波涛起起伏伏,看似遥远的距离却很快拉近,悠悠地停在我面前,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那双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眸陡然睁开,宛如黑洞侵蚀,整个人被吞噬殆尽,仿佛有另一个人走进了我的身体,合二为一,继而化作一道道温润的暖流在体内流转窜动,最终在丹田处汇合,形成一股小小的漩涡……   “你醒了。”   忘记了时间过去了多久,缓缓睁开眼睛时,就仿佛一道光从眸子了射了出去,卫君瑶鲜红的背影依旧立在我的身前,而透过她,则能看见逆苍天也还站在峡谷里,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因为在他身后,站着手持问天匕首的红鲤,锋利的刀刃,正紧贴在他的喉咙。   “聻离呢,都这个时候了,他该出来了吧?”   见我坐起身,卫君瑶欣慰地笑了笑,随即淡淡说道。   “好!”   一阵缓慢而又有节奏的拍手声在峡谷中蓦的响起,身穿黑袍的聻离出现在众人之间,颔首点头,朗声笑道:“还好我提前赶来,要是真在这里出了点什么事,我可是难辞其咎啊。”   可是看着聻离,我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虚伪的话上,而是我发现,我竟然能看穿在故意遮挡在面前的黑气,和隐藏在黑气中的那张骷髅脸。   而聻离也发现我好像一直在看他,在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转向我之前,我收回了目光,来到卫君瑶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卫君瑶摇摇头,同时红鲤也抽刀从逆苍天的身后退了回来,三方对峙,逆苍天眼神阴冷地盯着卫君瑶,寒声道:“杀我爱徒,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是在问我呢,还是在问聻大人?”卫君瑶笑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时此刻的卫君瑶,虽然她已经恢复如常,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就好像她看起来有些陌生,失去了之前的冷傲和对我的温和,转而有些暴躁,而她,也似乎在极力压制这股暴躁的能量。   “好了。”聻离如烛火闪过的眼睛跳动了一下,淡淡说:“只是毁了肉体而已,把残魂交给我,七日之内,还你一个完整如初的徒儿便是。”   接着又道:“本来今天晚上留公主和白大人在腾龙渡做客,本是想让二位和逆苍天宗主商议后续荷花坞发展的大计,但万没想到会闹到现在这种局面,不如这样,我借花献佛,请各位回到城主府一叙,大家可以听听我开出的条件,兴许能让各位化敌为友,冰释前嫌也说不定……”   “不必了。”   我看了卫君瑶一眼,出言打断道:“腾龙渡与我不善,聻大人要是想谈的话,不妨等有时间了去荷花坞做客,在那里,我和公主一定会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各位,等那时候要是真有什么发展大计,再说也不迟,告辞!”   说完拉着卫君瑶的手,和红鲤转身就走。   “白大人,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把我放在眼里?”   还没走出几步,聻离阴森的话语从身后传来,我闻言微微顿足,轻笑道:“尊重都是相互的,聻大人,我在荷花坞等你。”   三人在逆苍天和聻离的注视中大步离开了剑冢,一直来在了渡口,登上了楼船,楼船连夜开拔,等回到了荷花坞,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时分。   着急离开腾龙渡,我倒不是惧怕聻离和逆苍天暗中联手,事情往后拖会出现变故,主要就是那在丹田处的气流漩涡,缓缓转动,让我继续一个安静,不受人打扰的地方来研究它,否则时机一过,就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回到城主府,卫君瑶和红鲤站在门口替我护法,我撤掉了屋子里所有的家居摆设,盘膝坐在屋子中央,当心神再度沉入体内时,我终于看见了那团漩涡。   就像是飘荡在夜空里的银河,缓缓转动,当中星光点点,虚无浩瀚,看起来无比的壮观,可就在我位置深深震撼的一瞬间,星云波动,似要烟消云散。 第五百二十七章 星云   我大惊失色,迅速住了心神,屏气凝神,注视着星云恢复到稳定继续运转,才微微地吐了口气。   可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似乎除了远远的观察它,别的什么都不能做,稍有不慎星云便会有破灭的危险,一直等了许久,才无奈收回心神,可是却在一睁眼时,真个人愣住了。   星云出来了?   五彩斑斓的星云在我睁开眼的一瞬间,漫布在黑暗的房间里,整个人置身于其中,丝毫不敢动弹,一粒粒光芒穿过身体有规律的转动,许多更像是直接穿过我的眼睛钻进了大脑,我盘膝坐在星云里有些无所适从,等了许久也不见它消退的迹象,看着遍布的星光,终于忍不住缓缓伸出手,朝着一颗离着自己最近,又左右摇摆的光点探了过去。   星云和光点都是幻境,手指穿越云层触摸在那颗游离不定的光点上,脑海里就好像听见“叮”的一声,紧接着庞大的云团静止了下来,我见状一愣,可接下来,宛如凝固住的星云陡然一阵剧烈收缩,就见那颗被我点在指尖的光点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光芒将所有的星点都遮盖,然后即如同长鲸吸水,整个屋子里的星云都朝着光点汇聚,光点的光亮也随之越来越盛,而我也跟被定住了一样,整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丝毫不能动,一直到等到光芒吸尽了星云,所有的一切散尽,我才大汗淋漓又外倒在了地上。   可是身在屋子里还没有过缓神来的我,却没有察觉到屋子的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地府的变化。   卫君瑶和红鲤二人守在门口,察觉到屋子里的动静,虽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查明情况,却已经调转全身的注意力,只等再稍有差池,便即刻破门而入。   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本是烈日当头的中午,却突然斗转星移,宛如天狗食月般夜幕降临,天空中布满了耀眼的群星,颗颗光芒刺眼,但到最后,这些颗星辰加在一起却也终究抵不过一颗繁星闪烁,使日月失辉,天地无色,这种异象也只是持续了数秒便烟消云散,等到太阳重新出现时,紧锁的房门被推开,我从里面走了出来,轻轻吐了口气说:“吃饭吧,饿了。”   卫君瑶吩咐人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桌面上就我两个,红鲤看出来我有话要说,自觉地退了出去,一直到我酒足饭饱,卫君瑶才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着问道:“刚才天现异变,跟你有关系吧?”   我挠了挠头,将碗里的汤一口喝尽,才一口气将身体里的变化,包括那团星云,还有屋子里发生的异状,一股脑地全都给她倒了出来。   说完,卫君瑶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半晌才开口问:“你着急离开腾龙渡,就是为了个这个么?”   我点点头,说:“是。”   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开始飘忽不定,抿了抿嘴唇说:“那你知不知道,从咱们离开的那一刻起,古道之内,就再也不会有剑冢这个地方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卫君瑶一叹气,语气有些怅惘地说:“我让你悟剑悟出剑心,可你居然将整座剑冢的剑胆全都吞噬殆尽,而我又杀了逆苍天的爱徒,咱们跟他的仇怨,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什么?”我闻言一个激灵。   “算了,先不说这些。”   可卫君瑶一摆了摆手,目光再度看向我道:“当初你在青龙肚子里发现那个道人时,确定他已经死了么?”   我摇摇头:“不确定,但应该是死了,否则他不会等到黄河胆刺破他的眼球才会有所反应……”   说到这里我又立即否认道:“不对,既然是死了,那怎么可能会醒过来,应该没死。”   “我倒觉得这个道人已经死了。”卫君瑶沉声道:“或者说他的魂魄早已神游,只是留下一具肉身在龙腹里,却因为你的缘故,让他的肉身恢复了意识,但问题就在于,你是如何让他从一具被废弃的肉身变成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圣人,你当时究竟做了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苦笑说:“什么都没做,就是为了救邪十三才会答应黄河胆破开龙腹,而且当时情况紧急,邪十三也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我愣住了。   卫君瑶看向我的眼神也愣住了。   随后二人异口同声:“邪十三!”   “那个圣人是被邪十三夺舍了!”   “圣人的肉身吞噬邪十三才回复的意识!”   这一次,两个人的观点却又截然相反。   我以为是圣人肉躯吞噬了邪十三才会恢复意识,就好比之前我几次身体和魂格都不堪重负,垂垂将死之际,是邪十三用自己的魂力来弥补我身体内的空虚,才能次次反败为胜。   而这个圣人能出现在青龙的肚子里,我推测很有可能这一圣一龙曾经在厮杀中,圣人落入下风被青龙吞进了肚子,而他无力破开龙腹,才会选择类似于自闭这种方式来延缓生机,而邪十三出现在龙腹后,被圣人吞噬,唤醒了他沉睡的意识,才会导致的这一切。   有关于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青龙肚子里,卫君瑶的看法倒是和我一致,毕竟圣人在龙腹中依旧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势,这极为符合他主动自闭延缓生机的推测。   可我却忽略了一点,无论是那个女圣人还是黄河胆,费尽心机想要剖开龙腹,那他们就一定知道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女圣人的肉体已经遭到重创,连神志都只能靠着真龙之气才能暂时复原,而黄河胆说到底就是那个女圣人所丢掉的神智,他们不约而同将目标都投向了龙腹里的道人,就已经能说明,那道人只是一具没有神识和魂魄的肉躯,他们要的就是这具肉身,女圣人得到肉身后可以重塑圣人之躯,而黄河胆得到肉身,就能以圣人的姿态重活于世,可如果这圣人只是自闭,神魂已然存在,他们这么做,岂不是自寻死路?   而且那道人之所会在黄河胆用匕首刺破眼珠之后才会清醒,主要是因为邪十三入主肉躯后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和融合,而且他在醒来之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吃龙肉,喝龙血,就是因为他神魂不稳,需要借此才能稳固残魂和肉体的融合,而他也是做到了这一点之后,才出去解决了那个女圣人。   并且他还留下字迹让你同他日后在南溟相见,如果真的是他本人,他不可能会这么做。   “为什么?”我不解道。   卫君瑶淡然道:“如果他还认识你,那就证明他并没有跳出因果,就不可能成圣!”   我心头一怔,就见她叹了口气:“无论成圣后如何,但是若要成圣,就必须斩断所有当世因果,你若不斩,天道便会替你斩,真龙陨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但那时你还尚处在无尽的轮回之中,这一切的轮回都是因为因果未了,并且是在我的注视下完成的循环,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依旧还在龙腹里,所以你和那个道人根本不可能认识,而他之所以留下那样的话,就是因为,他就是邪十三!”   我沉默了。   沉默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但是我有些不太明白,你体内的那个东西明显是道人留下的,可按说以邪十三的实力即便是占据了道人的肉身,就算有龙血和龙肉补足,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交互融合,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去做这些,总觉得在你最后剖开龙腹之前,那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圣人之躯,不容亵渎啊……” 第五百二十八章 凤血   听了卫君瑶的话,我缓过神,深以为是地点点头,可同时又不解,如果那道人就是圣人的话,再加上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和尚,岂不是一下子冒出来三个圣人?   都说圣人早已销声匿迹,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真的天下大乱,还是说,这里面有真有假。   将疑问告知卫君瑶后,她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道人是圣人之躯不假,可女圣人丢失了一缕神志之后还算不算圣人我还不敢肯定,至于那个救你的和尚,我曾听一位前辈说过,除了卫道者外,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守护者,这些人或者开辟这个空间的圣人,也有可能是圣人留下来维护空间秩序的使者,但不管怎么样,那和尚定然是拥有圣人的实力,但他有没有圣人之心,就很难说了。”   圣人的实力只是空有圣人的手段和修为,却没有圣人之心,也就无法沾因果而不染,与天地同寿而不灭,如果真如卫君瑶口中所说,到目前为止,真正的圣人,或许就只有那个道人,和失去神志的女人了。   “那你现在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二人沉思良久,卫君瑶开口问道。   我想了想,没有说话,同时张开手掌,轻念了声“剑来”,一声剑吟突然在屋外炸响,紧接着地板和房屋开始剧烈颤抖,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随后就听见“咣”的一声巨响,房门粉碎,青锋影化作一道流星落在我掌心,剑身嗡嗡颤抖,在我不断地手掌发力下,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卫君瑶看向我的目光里闪烁着诧异,我攥了攥剑柄,笑着说:“看来还是有变化的。”   “千年黄河古战后所有的修炼法门都已经失传,无论那道人现在究竟是邪十三还是他本人,这对于你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机遇,只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考虑如何应对已经翻脸的聻离和逆苍天,荷花坞离着腾龙渡不过一日的路程,他们若举兵反攻不需要做任何的准备便可以让大军开拔,先吩咐白进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临阵乱了手脚。”   卫君瑶说完起身就要出去,我叫住她说:“等一下!”   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卫君瑶说:“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剑冢的时候,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卫君瑶微蹙的秀眉缓缓舒展,笑着看向我说:“原来是这个,可我要说这是你爷爷的功劳你信不信?”   “我信。”我点头道。   卫君瑶轻轻笑道:“当初你爷爷为了让我死而复生,送了一滴血凤血给我,我才得以重生。”   “血凤的血?”   我微微一愣,就见她点头道:“这滴凤血是当初送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交给你爷爷的,原意是如果你在成长期间真遇到什么不测,尚可救你一命,但你没用上,他就送给我了。”   我听愣了,摇摇头说:“不对,你上次不是死在千年古战之中么,可从我出世到现在才几十年,他怎么给你?”   “对啊,所以我才说因为你没有用上,你爷爷才将它送给了我。”   卫君瑶悠然坐下了身,看着我淡淡说:“自古道殒命以来,虽然你爷爷找到办法将我头颅重新接上,但终究还只是一具残缺之躯,身心不能交汇,同时这就也导致我的实力大减,远不如从前,所以回来的这千年来我稳居吴山,从来不敢做任何有关越界的事情,生怕被人发现异状,直到你的出现,或者说当你爷爷发现事情自己已经不再受他控制之后,他才又重新找到我,将你和凤血都交到了我手上,我才彻底得以复原。”   “可凤血纵然有令人浴火重生的神效,但其中所蕴含的破坏力也太过强大,我到现在依旧没有找到能彻底克制住它的办法,每次迫不得已动用凤血的力量后,我就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狂躁期,在这段时间里,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所以我才会着急安排白进抓紧做好布防,免得到时你手忙脚乱,失了分寸。”   我闻言骇然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脑海里回想起了那一日在女娲神像前爷爷曾告诉我,说他答应卫君瑶的事情已经办到了,难道那件事情,说的就是凤血?   “看来你们瞒着我的事情还不少。”我苦笑道。   “但从来都没有想过害你。”卫君瑶轻声道。   我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她笑吟吟的面孔,说道:“就没有办法能将凤血彻底融合,而不受反噬么?而且那晚你神凤三鸣时,也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啊。”   卫君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试过了,也走访了许多地方,拜访不少高人,但结果都不太随人愿,再说那天晚上只是对付几个区区半圣,我只是稍微动用了一点凤血的力量,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也恢复的差不多。”   “如果你当时也吃了那青龙肉的话,情况会不会好得多?”我不甘心道。   “不知道。”卫君瑶淡然说:“凤血是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的东西,只是影响情绪,和它能带来的好处比已经算是微不足道了,你别想太多,待会儿我吩咐过白进之后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毕竟这次是我第一次尽全力动用凤血的力量,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你放心吧,就算是脾气变差点,我也相信你不会抛弃我的。”   卫君瑶笑着说完就离开了城主府,可是想到在剑冢中,她极力克制体内暴躁情绪时的模样,不由得担忧地叹了口气。   卫君瑶从西城大营回来后就彻底进入到了闭关状态,我一直守在门口,从日落到星辰初现,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白进来了。   “来敌十万,已经占据码头,在制作竹筏,估计天亮后就会发起进攻。”白进禀道。   我听完点点头:“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没有旌旗,没有旗号,但军纪严明,整装有序,不像是河匪水寇。”   “那就是逆苍天派来打前哨的了。”   我说道:“按照公主之前吩咐你的去迎敌便是,如果有强敌破城,就去找猫头鹰,猫头鹰不行就找红鲤,城不将破,就不要来找我。”   不去城楼迎敌,我也有难言之隐。   就在昨天夜里,门后的房间里火光冲天,卫君瑶一声痛苦地惨烈叫声让我心如刀绞,却碍于她的吩咐不敢擅自进去打扰,闭关即便是到了生死关头,也只能靠自己扛过去,任何的人的一丝一毫的举动都可能导致他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这种惨叫声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引来了玉姐,花七颜等人的前来打探,面对他们,我也只能敷衍,不敢透露卫君瑶现如今的状况分毫。   凤凰浴火,不死便生,我隐隐觉得这次卫君瑶应该不单单是遏制情绪反噬这么简单,或许她已经到了融化凤血的关键时刻,在这个时候,即便是荷花坞真的城破,在她出来之前,我也不能离开半步。   五天,整整五天的时间,每到皓月升起,身背后那凄惨的叫声就会准时响起,白进依靠天堑击退来敌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仅以损失不到一万旧军的代价便化解了战事,可是卫君瑶一次比一次痛苦的挣扎让我心乱如麻,直到第七天夜晚,屋子里再也没有了动静,但抬头看向挂在天上的明月,就像是被染上了一层的鲜血,血腥,狰狞。 第五百二十九章 弱水河底   天出异象,必有妖物出世!   目光收回,我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全都灌入房间里,可还未等我凝住心神,一股滔天热浪瞬间破门而出,将我直接掀翻在地,然后目光中就见一道火光以破空之势从屋内一瞬冲天,化作一道璀璨耀眼的流星,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缓过神来,我从地上急忙站起身冲进了屋子,才发现整个屋子里就像是被熊熊大火燎过,地上,墙上满是余灰,更能看见一道道刺眼的抓痕深深印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可唯独少了卫君瑶!   是她!   猛然清醒之后,我将身形催动到了极致一脑袋就冲了出去,顺着火光消失的方向一直追到了城楼,有侍卫禀道:火光离开荷花坞后,掉进了弱水河里。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紧张过,特别是听见卫君瑶掉入了弱水河,感觉头皮都炸了,问清了她落水的位置,二话不说,持着青锋影,纵身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跟着跳进了弱水河中。   那天晚上的河面上依旧开满了如梦似幻的鸢侣花,身子落水溅起一片水波涟漪,河中水流清澈无尘,根根从河底蔓延到河面上的鸢侣花根茎清晰可见,可是到了这里,身体便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沉,我一边目光扫视想要寻找卫君瑶的身影,一边伸出手抓住花茎试图延缓下沉的速度,但万没想到,看似碧绿光滑的花茎一旦入手,上面竟像是长满了无形的尖刺,剧痛从掌心传来,我猝不及防急忙松开,就发现一股股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在面前的水中飘散开来。   身体在经过吞食龙血和龙肉改造过后,肉身的强度早已不能再被寻常之物所伤,即便是李风生和逆苍天所幻化出凝结成实的风刃,也只是能在我皮肤上留下一道小口子而已,可这鸢侣花的根茎竟然可以轻易刺破我手上的皮肤,在手上留下一道道鲜血横流的血洞,这让我大为吃惊的同时,却更加担心卫君瑶的安危,便顾不了那么多,强忍住剧痛再度伸开手抓住了根茎,身体下沉的速度陡然一滞,目光扫过,就见一道红火的身形在身体的下方鱼贯而过,顿时心头一凛,迅速攀着延伸在身边的根茎,朝着虹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弱水河的深度要远超过我的想象,甚至要比九泉河口的水更深,我一路追着虹影直到双手变得血肉模糊,疼痛难忍,终于忍不住放慢了身形,隐隐觉得不太对,弱水鹅毛不浮,卫君瑶是如何能做到在水中游动自如可不受限制的?   沉下心来,就感觉丹田处微微清凉,紧接着清凉意醍醐灌顶,汇聚在了眼眸,眼前的景色就像是拨云见日,哪里还有虹影,哪里还有清澈的水流,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在水中泡的肿胀腐烂的尸体,这些尸体漂浮在水中随着水流缓缓转动,许多尸体上被知被什么动物啃食,肢体残缺不全,露出森森白骨,一双双眼睛怒睁,脸上表情各异,却都是死不瞑目。   是那些在城楼上观景落水的游客。   而且看来刚才我也中招了。   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眼依稀还能隐约瞧见的鸢侣花背面,两只手已经磨损的连拿剑都变得勉强,一点点沉入河底,双脚在河床上踩实后,才发现之前所见到的尸体,在整条弱水河中,不过是九牛一毛。   整条河床都被腐烂的尸体堆满,这些尸体日积月累,在水里长时间浸泡,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尸油,踩在脚底即便是在水中,也能感受到那种光滑和油腻,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是卫君瑶呢?   幻想消失,卫君瑶的身影也跟着不见,密密麻麻铺满在河床上的尸体里也没有见到多的脚印,我心生着急,在河床里寻觅了半天,终于在走了半个时辰后,一片被烧焦了的尸体,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这一带的尸体都像是被大火燃尽,焦黑一片,摊在地上的骨骼触之即碎,黑灰色的灰烬顺着水流上升,围绕在身体四周,而就在我站在那里,怀疑这一带是不是卫君瑶造成时,身后的水流一阵猛烈波动,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中,卫君瑶正站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就好像一直就在那里,从来未曾挪动过分毫。   我张了张嘴,才想来此时还在水底不能说话,冲着她伸出了手,卫君瑶也犹豫着将胳膊抬了起来,双掌交合,我却仿佛摸上了一块已经被烧了通红的热铁,整个人猝不及防,想要将手缩回来的时候,但看着她寻求帮助的目光,硬咬着牙,将血肉模糊的手掌,紧紧攥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疼!   狂躁的灼烧紧贴在已经没有皮肤保护的手掌上,五指连心,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才叫痛彻心骨。   可卫君瑶看着我此刻的状态,想要将手掌挣脱,但被我死死攥住,直到再也无法忍受,感觉整个人都要被这股力量点燃,我张大了嘴要叫出声,但立马被蜂拥的河水灌进肚子里,而卫君瑶趁着这个机会瞬间抽回了手掌,随后目光向下看,我才发现,就在她脚底下站着的位置,所有的尸体如同被火点燃的白纸,化作灰烬并不断向远处蔓延,我这才明白,卫君瑶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二人近在咫尺地站在河底,四目相对,我能看见从她眼眸里所散发出的淡淡悲哀,还有那一抹深深的殷红。   是凤血么?   我很想问,但无力开口,可是看着卫君瑶那令我心如刀割的眼神,一咬牙,攥着她的胳膊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才想起来,二人此刻是在弱水河底,再也上不去了。   卫君瑶将手再度抽走,抿着嘴看着我摇头,而就在这短暂的片刻,四周的河水开始翻腾起水泡,紧接着就跟烧开了一般,水温极度上升,卫君瑶一掌将我推开,随即转身而退。   这就是凤血的力量么?   即便是在弱水河底也无法将其狂躁的热能压制,那如果她此刻还在岸上,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敢再想下去,朝着卫君瑶跑远走身影追去,可是她却一直在避开我,你追我赶,来来回回,终于,她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我,轻轻抬起胳膊,而就在我也朝她伸出手走近时,卫君瑶却痛苦地摇了摇头,以她身体为中心,一股滔天巨浪汹涌而来,如同重锤敲击在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去,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竟能看见卫君瑶四周的河水竟好像被蒸发了一般,热气腾腾,却又瞬间被四周的水势迅速填上,一切又恢复到了正常。   我看傻了,一愣神,见卫君瑶还要跑,我攥着剑柄的手蓦然一抖,青锋影顺势脱手而出,在水中划出一道青光径直扎在了她的脚底。   我要带她出去!   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快速朝卫君瑶靠近,一把抓住她如烙铁般的胳膊,随后咬牙拖着她找到一根鸢侣花的根茎,反手将根茎握在掌心,针芒般的刺痛瞬时从手掌钻进心里,可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了,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带她出去!   左手似火,右手如刀,就在我拼尽全力顺着鸢侣花根茎爬出水面的瞬间,河面如沸水般水泡翻滚不止,热气翻腾,卫君瑶用力将我挣脱,纵身跃到了河岸,冲着我大声吼道:“你不要命了!” 第五百三十章 血与火   我没有应她的话,两条胳膊完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知觉,秉着最后一口气借力鸢侣花跃到卫君瑶身边,可未等我开口,滔天的热浪再度从她身上袭来,四周的青草绿树一瞬间被燃成灰烬,而卫君瑶眼眸里的殷红更胜,就宛如一尊烈火杀神,声嘶力竭地呐喊:“不要靠近我,凤血的威力,连你也会没命的!”   我被热浪冲的在空中连续翻滚数十道才堪堪止住了身形,身上的衣物全都被燃烧殆尽,踉踉跄跄地落在地上,看着卫君瑶沉声道:“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帮你!”   四周就连空气也都仿佛被点燃,鼻孔里全是烧焦的气味,我向前跨了一步,毛发瞬间化成了灰,紧接着就连皮肤也成碳化状层层龟裂,卫君瑶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喉咙地带着沙哑,冲着我吼道:“没用的,你就算到我身边又能怎么样,我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不想再看见你死!”   我艰难地笑道:“那怎样才能帮你?”   “我不知道。”卫君瑶痛苦地摇摇头,“凤血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它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你不要管我,只要咱们连个不靠近,我就不会伤害到你,我会自己去找办法,到时我会回来找你,好吗,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现在就走!”   卫君瑶在说话的时候,身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她团团包围,而她就站在烈火中伫立,宛如黑暗的天地间最亮的一颗星,目光中带着倔强和哀伤,还有一丝彷徨。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无助的模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和她静静相望,但终究是摇了摇头说:“纵使烈火焚我身躯,燃我寿元,我也再也不会和你分开,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分一毫,这次就算上天揽月,下海擒龙,也要让我跟你一起去,我,白小乙,此生此世,永远,永远,也不要再和卫君瑶分开,永远不能!”   身体蓄满的全力在这一刻陡然喷薄而出,冲向熊熊火焰,皮肤层层龟裂,露出比烈火更鲜艳的血肉,在血与火中和她紧紧拥在了一起,在那一刻,四目相对,就仿佛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本姓卫,名君瑶。”   “在你的记忆力,就没有一个搭船渡河的女子么?”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吴山望……”   ……   “啊!”   烈火吞噬了我的身体,在五脏六腑内燃烧,我咬着牙看着卫君瑶双眸中流出一淌血泪,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十四世都不能遗忘一个人,孟婆汤虽然是断肠物,但也明明之中对轮回之人最好的恩赐。   人的一世身躯哪能承担起这么多世的回忆,回忆太多,心也会变重,而在这一世我们两个终于相见,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这一刻即便是圣人临凡,也不能再将我们分开!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二人相拥到许久许久,直到一记天雷炸响落在大地,宛如诸神吟唱,电光正落在二人中间,可谁也没有睁开眼,一团笼罩着二人的星云腾空乍现,遮挡住了雷光,可天上的神佛似乎不满足这样,一团团雷声滚滚的乌云密布,汇聚在了二人头顶,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漫天惊雷落下,炸起地面浓烟滚滚,就好似世界末日降临,可等烟雾散去,星云陡然涨大了数十倍,似要与日月争辉,这彻底激怒了那些神佛,雷雨不再落下,但乌云翻滚旋转的速度却愈发的猛烈,直到像是积攒够了能量,突然间,一道足以令天地失色的黑色闪电从漩涡正中间落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了地面上紧紧相拥的二人,而在这一刻,梦幻的星云陡然一缩,形成了一个足以与黑电争辉的光球,冲天而上,挡在了主人的身前。   下一刻,天地都不见了。   站在远处城楼上的玉姐等人,身子紧紧贴在垛口,双手死死攥拳,目不转睛地看着河对岸发生的一切,直到视线变成一片空冥,玉姐纵身而起,想要赶往黑色闪电落地的位置时,天空的乌云散去,太阳的光辉,再一次洒落大地。   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天空,看着对面相拥的男女,星云重新钻进了我的身体,可两个人却如同饱经雷雨过后的苍鹰,齐齐栽倒在了地上。   “快去救公主和主公!”   ……   腾龙渡城主府议事大厅。   逆苍天和聻离相视而坐,目光同时从头顶敞开的殿顶上收回,逆苍天轻轻吸了口气说道:“是荷花坞。”   “这两个人不可再用,你按计划行事吧。”   ……   三天后,荷花坞隔河相望的码头上,李风生持剑而立,冷冷盯着荷花坞城楼,沉声道:“攻城!”   由逆苍天首席大弟子率领的三千门徒和四十万大军汇聚在荷花坞城下,数千条竹筏成为了大军攻城的跳板,于当日正午时分,终于将古道战乱的战火,烧在了这个与世无争的东南渡口城内。   白进率领十万白家军在城墙上奋力厮守,就连花七颜和锦月姑姑都参与了防守之战,战斗打的如胶似漆,四十万大军奋不顾身地向城楼发起一波又一波猛烈的进攻,尸体一经触碰水面便迅速沉了下去,可鲜血却将整条弱水河都染红,大有不将兵力拼尽,誓不罢休的架势。   可与如火如荼的城门相比,荷花坞城主府却是异常的安静。   玉姐带着猫头鹰率一万白家军精锐将城主府包围的水泄不通,可没人敢朝府内踏进一步,因为在府内弥漫着的灼热气息,即便是玉姐,也无法再里面坚持半刻。   城主府内。   我和卫君瑶面对面地盘膝坐在地上,卫君瑶依旧眉头紧锁,双眼微闭,可一滴滴汗血却不断地从她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上层层渗出,这些汗血一经皮肤落在地上,便灼烧出一个小拇指般大小的窟窿,密密麻麻,已经遍布了身边所有的地板。   星云在屋子里缓缓运转,颗颗闪亮的星辰围绕着中间最大的一颗光球有规律的转动,星云将我和卫君瑶同时包裹在内,每当她有一层汗血渗出,便会有无数的光点钻进她的身体里,鲜艳如同火焰跳动的双眸也在这间隙中和星空来回变换,此消彼长,循环往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从城楼处传来一声破天之巨响,我和卫君瑶齐齐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而后二人同时睁开双眼,满院子的热气迅速归拢回到屋内,被卫君瑶吸进了身体里。   “你醒了。”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   卫君瑶点点头,眼眸中的殷红却再也无法褪去,但那摸殷红此刻却被晶莹的泪花包裹,许久之后,热唇相接,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了毛哦秃鹰急切的轻呼。   “走吧,先把城外的麻烦解决了,有些事情回来再做也不迟。”   卫君瑶闻言脸颊一红,同时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小缝,两套衣服被丢了进来,我和卫君瑶换好了行装,就发现她穿着的是跟我第一次见面时所身着的那身席地的大红长袍,凤冠霞帔傍身,再加上凤血给她带来的脱胎换骨的气质,冷傲地站在原地,长袖轻拂,蓦然回首,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孤艳之气,顿时扑面而来。   二人并肩推开房门,看着率领一万亲卫军跪在门口的白禁,我淡淡开口说道:“迎敌。” 第五百三十一章 敢伤我媳妇儿!   十五万大军血染弱水河后,李风生一人一剑,劈开了荷花坞城门,让战火烧进城内,当我和卫君瑶率领一万亲卫军赶到城门附近时,那里已经变成了第二个战场。   “这里交给你,不可让敌军侵犯我城百姓一根汗毛,否则拿你是问!”   一万亲卫军留守城门,我和卫君瑶纵身来到了城楼,看着站在城墙下,立于竹筏的李风生,白进禀道:“白家军……”   我抬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淡淡地看着同样将目光袭来的李风生,轻笑道:“白家军拦得住四十万大军,却挡不住一个李风生是吧?”   白进脸色一变,愧疚道:“属下无能。”   “你只管对付敌军,这个李风生,交给我便是,剑来!”   一声剑来,当日插在河底的青锋影蓦地在河床一抖,剑鸣呼啸,挣脱出弱水的束缚,如同蛟龙出海般冲出了水面,捡起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彩晕斑斓,径直落在了我的手上。   “看来这个聻离还真是有点道行,死人复生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如果不早日将他拿下,以后恐怕会对咱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我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戏谑地说了一声,就听一旁的卫君瑶嫣然笑道:“估计他也是这么想我们的。”   “那李风生就交给我,但说到底能有此番机遇,他的剑心功不可没,我不杀他,也算是报一场恩情了。”   说完纵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李风生对面。   看见我李风生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但常年修剑给他带来的如剑一般的秉性,让他很快的恢复如常,开口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为什么?”   “就凭你刚才那一手引剑,我就打不过你。”李风生淡然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退兵?”我笑道。   “不。”李风生沉眉摇摇头,“打不过你,但并不代表我不会跟你一战到死!”   说完李风生的眼睛陡然闪起一道寒芒,人已经凌空而起,只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剑吟长鸣,风声激荡,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白光,迎风刺下。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我眯着眼睛看着撕裂空气的剑刃,反手出剑,平举当胸,目光却丝毫不离李风生的拿剑的手。   我知道,即便是死而复生的他,也不会是一个可以被小看的对手。   果不其然,就在他手上剑锋即将点在青锋影之上时,我看见他拿剑的手腕微微一抖,便立即将青锋影上抬三寸,然后就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双剑交接,剑都是名剑,一丝火花都未曾溅起,可当我发现他的手中关节想往回缩时,手上的速度更快,青锋影瞬息之间已经调转了招式,朝着他的面门,笔直刺出。   我能看清他出招的变化,但同样,他也能看出来我的。   李风生刚刚落在竹筏上的脚掌向后一溜,退了几步,手上的长剑也跟着变招,但我不打算给他生出可以跟我过招的错觉,刺出的剑锋依旧,却将体内的魂力瞬间灌入剑柄,青锋影瞬时燃起熊熊烈火,同时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火光,再度朝着原先的目标,飞驰而去。   风火声呼啸,朝着李风生的面门直刺而来,三丈竹筏上的空气都在此刻被点燃,李风生瞪大了眼睛,急忙抬手挥剑,耀眼的冲天剑气再度施展开来,可当剑气与火光相撞,却又如何石沉大海,消散的无影无踪。   李风生面色苍白,攥着剑柄的手鲜血横流,死死盯着缓缓朝自己靠近的青锋影步步而退,可当他一只脚踩空险些落入弱水河时,他才发现在这河面上他早已退无可退,突然间牙冠咬紧,双手快速舞动,握着的长剑也迅速脱手而出,凌空竖在面前,然后脸色一变,一口鲜血瞬时喷出,洒在雪白的长剑上,同时大喝一声,长剑竟然将鲜血全都吞噬殆尽,化作一柄殷红的血剑,再抬手攥住剑柄,举剑轰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微微诧异地看着李风生的异变,可是就在这一秒,双剑撞击在了一起,我只感觉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只见火光冲天,绚丽无比,远胜过挂在天空中的骄阳,整个竹筏在余威的震慑下开始四分五裂,随后以双剑交汇为中心,朝天空中炸飞了出去。   “你果然没有之前看到那么简单。”   我纵身一跃,将青锋影攥在手中的同时,单只脚掌稳稳落在漂浮在河面上的竹节上,可李风生却在空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尽管堪堪抓住了剑柄,但仿佛刚才那一击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量,再也没有能力控制住身形,身体即将砸在水面上时,我看着余光里漂来的竹节,抬脚猛地朝上面一踹,竹节在水面上溅起一阵白色浪花,朝着李风生飞驰而去,将他的身体重重地接了下来。   李风生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出水面,一只手紧紧抓着竹节才没能被弱水带走,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我,似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我说过不杀你,但你回去后要替我给逆苍天带句话。”我淡淡道。   见李风生不说话,我笑了笑说:“告诉逆苍天,这两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别去,三天后我会亲自造访,到那时,我会告诉他邪十三的下落,也会亲手跟他讨教十二恨剑法的真谛,但是他敢伤我媳妇儿,这笔账,我会跟他好好算的。”   说罢踩着竹节的脚掌猛地一蹬,纵身跃向了河对岸,看着严阵以待的数十万大军,身体尚在空中,手中的青锋影便已经纵横长空,同时口中轻声默道:“万剑诀!”   ……   逆苍天气势汹汹的四十万大军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五万数被战败的李风生带了回去,回到城楼,卫君瑶火红的身影临风站在原地,淡然看完一切,笑着对我说:“你最后一句说了什么?”   我摸了摸鼻子,吩咐白进将战场打扫过后,二人便携手回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已经不能再住了,持续数天的滔天热浪已经将这里变得面目全非,二人无奈地站在府门口看了片刻,便转到了一处无人的幽静竹林,相视而坐,许久过后,我才伸出手攥住她掌心说:“这里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卫君瑶颔首轻点,五指反扣住我的手掌说:“但还不是时候,古道的战火一日不平息,咱们就哪也去不了。”   “是啊。”我悠悠地吐了口气,看着她殷红的眼睛,说:“得给玉姐他们找一个可以稳定终生的家,还有淮北,我也要找到他们。”   “但是得尽快,古修炼法门洞开,不知道接下来你我会面对怎样的对手,鬼婴眼下应该已经进入到探索峡谷的关键时刻,他未必就不能找到同样的修炼法门,还有九泉府,之前的天地异象也一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荷花坞朝不保夕,我们必须在此之前替他们解决掉所有眼下和潜在的敌人,这里是个好地方,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失去,即便是你我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也得在这个世界留下些东西。”   道人在我体内留下的那团星云开启了我一只脚踏入古修炼法门的大门,而卫君瑶因为吞食凤血也彻底被改变了体质,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搞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那日从天而降的天地雷劫却已经告诉我们,我们两个违背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无论是天道还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定不能容我们,而像我们这些人也只有一个归宿,那便是南溟。   修炼之路还需要慢慢摸索,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在离开这里之前,要给玉姐还有淮北,花七颜等人寻一片安居之所,可这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沉思了片刻,我抬头看向卫君瑶说:“如果非要留下点什么,要不,就留下骨肉吧。”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三叩   卫君瑶微微一愣,脸颊升起一抹嫣红,可是手掌却蓦的再度发烫,眼睛里的猩红也陡然变得愈发浓烈。   我知道她体内的凤血又要发作了,急忙握紧她的手,快速运转丹田处的星云,丝丝凉意贯彻全身,随后顺着掌心流进了卫君瑶的身体里,足足一刻钟的功夫,她身体的异状才逐渐恢复平常,但四周的竹林,却已经在凤血之威的余力下,化成了一片灰烬。   凤血没有解决,只是被暂且压制住,但会随着卫君瑶的情绪波动不时发作,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在凤血彻底被解决之前,卫君瑶就像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只要在她身边的人,都有危险。   竹林处的异动很快吸引了猫头鹰带兵前来查探,但看着坐在废墟里的我们俩时,一句话没说,便折身归返。   “再寻一个住所吧,否则迟早有一天,荷花坞会毁在我的手上。”卫君瑶神色无奈道。   我点点头,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需要在尽短时间内解决掉隐藏在腾龙渡的那个大麻烦,逆苍天一日不除,荷花坞便永无安宁。   归拢了情绪,二人折身回到旧城主府,玉姐等人早就等候在议事大厅里,正襟危坐,正当中的两个位置是给我和卫君瑶留着的,两人直接入座,随后卫君瑶淡淡道:“那天发生在河对岸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都知道了,今天想必各位也是在我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答案,我却想说十分抱歉,一切都无可奉告。”   众人诧异的神情都在意料之中,看着大家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我想了想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许是件好事,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关起门来说话,如果不是涉及到威胁大家生命安全的答案,我和君瑶不会隐瞒的。”   “那公主的身体没事吧?”玉姐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   “我没事,谢谢姐姐关心。”卫君瑶微笑道。   “只要人没事就好。”玉姐颔首轻点,随后说:“那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姐姐是说荷花坞么?”卫君瑶问道。   “正是。”   卫君瑶点点头,“之前袭城的四十万大军都是从腾龙渡派遣,所谓腾龙渡,就是剑魔逆苍天的老巢,荷花坞与逆苍天向来无冤无仇,他无端举兵犯我,我和小乙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随后目光落向坐在右下方的白进,淡然道:“白进大将军。”   “末将在!”白进豁然起身,抱拳恭敬道。   “增派两万兵力巡防,然后拆掉可以渡河的码头,荷花坞三十公里内我不希望再见到有任何可以屯兵或者当做据点的地方,并且这半个月内城门关闭,禁止任何人的进出,你现在就去办。”   卫君瑶说完之后,白进应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房屋,随后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锦月姑姑的身上,微笑着说道:“荷花坞城门之前在李风生一剑摧毁,所以还要劳烦锦月姑姑一趟,并且想必经过姑姑之手,这种事情以后也绝不会再发生。”   锦月姑姑向来谨慎少言,同样站起身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城墙在战乱中饱经摧残,修复完善的事宜,就需要麻烦了石老大了。”   锦月姑姑走后,卫君瑶又看着石老大说道。   然后就是猫头鹰还有花七颜,等众人退去,屋子只剩下我和卫君瑶还有玉姐三人时,卫君瑶起身上前将房门关上,转过身看向玉姐说:“姐姐,接下来的话,我想除了咱们三个之外,永远都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   玉姐脸色微微动容,但随即郑重地点点头:“你说吧。”   “我和小乙就快走了。”卫君瑶说道。   “怎么回事?”   玉姐咬着嘴唇,目光难以察觉地闪过一抹哀伤,看了我一眼,说道:“去哪里?”   “不知道。”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道:“尽管短时间内不会走,但最起码我们两个不会再留在荷花坞,这里的事情以后还全都拜托给姐姐了。”   卫君瑶说着突然一躬身款款要向玉姐下拜,玉姐急忙站起身,扶住了她的胳膊说:“小乙我一直都当他是亲弟弟看待的,妹妹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千万不要行此大礼。”   可卫君瑶却坚持不让,轻声道:“事关重大,日后全仗姐姐一人操劳,无论如何,也请姐姐受妹妹这一拜。”   卫君瑶挣开了玉姐的束缚,冲着玉姐一拜到地,我见状也急忙跟着跪在了一边,耳边就听卫君瑶诚恳道:“小乙自打离开三岔湾就没有了亲人,全靠姐姐一个人照顾抚养,中间几多磨难,君瑶却因为一直条约束身,无法在最关键的时刻帮忙,也全凭姐姐一人周旋,今日姐姐受君瑶和小乙一拜,就当是谢过姐姐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全心保全。”   我和卫君瑶双手伏地,脑袋磕向地面,可就在声响的一瞬间,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第一次见到玉姐是在我离开三岔湾后赶往成都的第一天,青砖绿瓦,老屋石路,那个曾经穿着旗袍和街景融为一体的古色女人,却再也无法褪去脸上的面纱,从成都来在了黄河古道,世事沧桑,苦难险阻,都挡不住她在关键时刻出现在我身前,为我遮风挡雨,保驾护航。   盗门的掌舵大会,被迷雾笼罩的江西浮龙井,还有子蚨拍卖会,还有何世杰的弥天阴谋……   只要有危险的地方,她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可是她现在保护不了我了,而我也要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她而去,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难测?   一声叩罢,卫君瑶继续道:“第二拜,是君瑶恳请姐姐,在我和小乙离开后无论如何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小乙曾说过,有姐姐的地方便是他的家,那也就是君瑶的家,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望姐姐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二声叩罢,我和卫君瑶齐齐抬起头,看着早已梨花带雨的玉姐,轻声说:“这第三拜,就是要烦劳姐姐,在我和小乙不在的日子里,将荷花坞托付给姐姐,此举任重道远,但我和小乙也会妥善处理完一切之后才会离开,不会让姐姐太过为难。”   三声叩罢,玉姐已然是泣不成声,而我心中的内疚更是难以自责。   将我和卫君瑶二人扶起后,玉姐纤手轻划过脸上的泪痕,轻轻吸了口气才说道:“放心吧,荷花坞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去照顾,只是虽然不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但此行定然凶险异常,到时遇事一定要量力而行,切莫逞强,尤其是小乙,处处都要听公主的话,知道吗?”   我哽咽地点点头,一时间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卫君瑶扶着我回到了椅子上座下,沉吟了片刻说:“在离开这里之前,暂时不要对任何人透露我和小乙接下来可能要计划的行踪,而且就算是我们两个哪天突然走了,也不要告诉他们我们去了哪里,或者你可以说,我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做一件事关要紧的事,总之,很久才会回来。”   玉姐的目光一直在我和卫君瑶只见缓缓扫过,听完卫君瑶的话,最终点点头,眼中的哀伤落寞难掩,却又很快恢复如常,艰难地笑了笑说:“什么时候走?”   “现在。”卫君瑶轻轻吐气道。   “这么快?”   玉姐呢喃了一声,随即笑道:“那么在走之前,你们两个把大事给办了吧。” 第五百三十三章 剑魔逆苍天   大事?   我和卫君瑶齐齐一愣,随即才恍然大悟。   可卫君瑶却皱了皱眉头,叹声说:“恐怕君瑶要辜负姐姐的一番美意了。”   “为什么?”玉姐不解道。   “因为君瑶身子不便。”我开口解释道:“我们要尽快离开荷花坞,免得给这里也带来无妄之灾。”   “这么严重么?”玉姐看向卫君瑶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担忧。   “那要不在走之前咱们两个请姐姐吃一顿咱们的喜酒吧。”   日落西山,月亮尚未升起时,一桌简单的酒宴摆在了旧城主府,三人相视而坐,举杯共饮,一直到群星布满天空时,我和卫君瑶趁着夜色离开了荷花坞,踏上了前往腾龙渡的道路。   小船在水面上沉浮,船头灯轻轻摇曳,二人都喝到了微醺,相拥坐在二层的船舱里,左疏韩撑着船逆流而上,在快进入腾龙渡巡防范围时,船停靠岸。   孤入敌巢,看似英雄孤单,但实则是凶险万分。   虽然信手解决了李风生,但逆苍天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实力境界,谁也不清楚。   二人站在河岸边,卫君瑶目光凝视腾龙渡的方向,淡淡说道:“逆苍天门下有数千门徒,一旦和他打开,自然免不了这些人的骚扰。”   “门徒交给你,逆苍天交给我。”我说道。   “逆苍天还是交给我吧。”卫君瑶摇了摇头,“你虽然实力精进,但说起来实战经验还是太少,这逆苍天纵横天下数百年,既是剑魔,又是武痴,除非你以绝对实力碾压,否则单是在经验这一层面上,你就要吃不少的亏。”   “而且还有一个聻离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前些时日逆苍天派四十万大军攻打荷花坞定是在他的授意下使然,而且咱们两个今日前来,肯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个家伙手中虽然没有兵权,但阴谋诡计太多,对他不得不防,而且更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不然就会迟则生变,对咱们接下来的计划都会十分不利。”   我哦听闻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长剑,将它交到卫君瑶的手上说:“剑给你。”   “你不用剑?”卫君瑶神色诧异地看着我说:“那你靠什么去战斗?”   我笑了笑:“太过于依赖身外之物反倒是会被逐渐限制,再说,天下万物都可为手中利刃,草木竹石……”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   卫君瑶嗲了我一眼,但同时拉着我的手说:“你要明白,现在没有你,我可活不下去了。”   我点点头,将青锋影放在她的掌心,随后转身上了船。   左疏韩已经穿着一艘小船离开了这里,我独自将船划进了腾龙渡的巡防线,在巡防士兵开口之前,用手中的长蒿挑破了他们的喉咙,顿时,急促的笛鸣,陡然在夜幕下的河面上炸响。   我手持长蒿稳稳站在小船的船头,长蒿似刀刃般不断地收割着支援赶来的敌军生命,一拨未平,另一拨又迅速填了上来,直到人群中开始夹杂着一些持剑的剑宗弟子,我冷冷一笑,将魂力灌输在长蒿之中,火焰瞬时升腾,接着讲长蒿用力朝空中一抛,宛如一道流行火尾在夜幕划过,随后时候手腕翻转,注视着那些杀气腾腾向冲我过来的剑客,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胸前被烧焦了的窟窿,气沉丹田,大声喝道:“逆苍天,给老子滚出来!”   声如洪钟,在漆黑的河面上翻滚不休,然后就见从远处的黑夜里一道寒芒瞬间逼至,稳稳地落在面前,可来人并不是逆苍天,而是李风生。   “师傅不愿和你一战,白大人请回吧。”李风生淡然道。   我摇摇头:“人可在城内?”   “在城主府与聻大人议事,不方便见你。”李风生道。   我笑了笑,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看向他说:“看来这是要我大开杀戒了。”   可李风生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淡然道:“聻大人也有话让我带给你,说是白大人尽管在荷花坞等候,不日他定前去亲自造访,有些误会也需要当面澄清,还望白大人体谅。”   我闻言点点头,却突然心头一凛,一股从未有过的磅礴杀气瞬间从李风生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强烈的危机意识让我把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身体猛地向上一窜,余光里就看见紧贴着脚掌,一道足以同日月争辉的庞大的光芒瞬时划过,小船在光芒之下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便被绞成粉末,而就在我堪堪躲过这惊天一击的同时,李风生的剑,也到了我的面前。   李风生的剑芒依旧犀利逼人,我手无长物,无法硬接,拼命地催动身形急身后退,同时目光中看着从李风生身后凭空出现的逆苍天,冷冷笑道:“师徒联手还搞偷袭,传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逆苍天呵呵一笑:“放心,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等明天天一亮,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说着,逆苍天反手一指,一道汹涌澎湃的无形剑意直冲我而来,速度之快,根本没有任何的躲闪机会。   我眉头紧皱,却无慌乱,凝神与双目之中,赫然看见一道青色的剑光在空气里凭空乍现,双脚在虚空一蹬,一个全身翻转再度冲天而起,躲过这杀人的剑意时,右手虚空一抓,一记紫电青霜,瞬间从空中落下,直直地落在了逆苍天和李风生的头顶。   夜幕垂临的天空陡然一亮,逆苍天抬眉瞧了一眼,只是一声冷哼,一柄纯白如雪的长剑从他袖中落在了掌心,随后剑锋指天,身形之快,比落雷更快,剑锋迎着雷光冲天而起,电光与长剑交融,整个河面之内,已经形同白昼。   我不指望这一击能对逆苍天造成多大的麻烦,只是想借势找寻有力位置,便不管结果如何,翻身后退,一直从河面退到了河岸上,脚底踩实,心也微微踏实了下来。   而再将目光落向河面,光亮才刚刚散去,就见逆苍天全身的衣物高高鼓起,双目圆睁地看着我,像是用尽了全力一震拿剑的手腕,但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宛如能引动天地法则,一瞬间,飞沙走石,河水激荡,然后就见他手握长剑,冲着我虚空一劈,剑气直接将河水分成两半,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直直地朝我冲了过来。   好强的剑气!   我心头一凛,剑气所劈开的沟壑已经来至脚下,脚掌顿时蹬地,可还没等人跃向空中,逆苍天便已经持剑赶到了。   剑吟缭绕,悠扬入耳。   逆苍天以闪电之势出现在我的头顶,双手持剑,剑身电光闪烁,以雷霆万钧之力,瞬间封死了我的退路。   我心头大骇,眼看着避无可退,正要强行催动星云硬抗下这一击时,一声清越的长吟,伴着悠扬缭绕的剑音,仿佛越过万千重时空,从遥远的不可抵达的天外传来,悠悠扬扬的在天地间回荡。   可下一刻,剑鸣消失之时,乱石穿空,一道较之前更大,气势更为凶猛,如同一轮旭日东升的剑气,搅动着天地大乱,将夜空中的皓月遮掩,一眼万年,瞬间出现在二人身前。   可根深切近,才发现那道剑气却又突然变了颜色,似黑似白,似阴似阳,似是首位相连,有着无数的黑白光点在盘旋追逐,又似是黑白分明,有着无穷的黑白光点在不断的对撞湮灭。 第五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盘旋与追逐,循环与转化,矛盾与对立,和谐与统一……种种不可说道,难以名状的意味被全数包罗在这天外一剑之中。   剑分昏晓,造化神秀。   我完完全全被卫君瑶这一剑之威给深深震撼的无法自拔,竟没想到卫君瑶用剑的早已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可就在这包罗阴阳真意的一剑斩破昏晓,直直的斩向天空中的晦明之门的时候,又一剑自天外而来,如虹桥飞架,横跨周天苍穹,斩向即将将逆苍天彻底吞噬的剑气之上。   “给我开!”   凌空站在头顶的逆苍天犹如杀神动怒,面目狰狞,盯着横贯天际的长虹虚空一握,再度挥下,两道剑光交接,却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之势,却在那刹那间,死生停顿,瞬间永恒。   下一刻,同时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我以剑入魔,剑斩生死阴阳,我以剑证道,剑分轮回超生,今天我逆苍天势要三剑之内,斩下尔等头颅!”   煌煌疯语中,那逆苍天一剑又一剑虚空斩下,似要真的与天道一较高下,可不等他挥剑落罢,一道黑色的虚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中同样持着一把黑雾缭绕的长剑,跟着逆苍天的动作,挥舞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暗光,纵横交错而下,我顿时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在他蓄势完成之前,瞬间催动丹田处的星云,双手猛地攥拳,冲着他如同炮弹一般便砸了过去。   “聒噪!”   逆苍天冷冷一笑,身后黑影的挥舞还没有结束,面前却黑光一闪,大片黑芒从身体表面浮现而出,散发着暗淡的光芒,硬生生接下了手中的这一拳。   双拳狠狠砸在黑气上,却听见一阵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拳头在这里被拦下,但最惊讶的不是我,而是逆苍天。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可我却不想再给他太多机会,星云再度催动,手中的双拳皮肤上开始散发出淡淡星光点点,一咬牙,瞬间将黑气突破,可是砸向里面,却空无一物。   “小畜生,果然如聻离大人所说,你身上藏着的惊喜可不少啊!”   蓦然回头,我睁大了眼睛,竟发现身后的半空中竟然站着一个幽黑的人影,人影被升腾的黑旗缠绕,却只有一柄长剑雪白,双目猩红,阴鹜地看着我笑道:“古修炼法门,在你手上,浪费了。”   说罢持剑的手缓缓抬起,长剑高举,没有任何技巧和招式的随手一挥,我甚至一丝察觉都没有,胸口处,便被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身痕。   “咦?”   逆苍天似乎并不满这一剑的效果,等到他微笑着再度抬起手时,一股滔天热浪瞬间袭来。   满地的绿草砂石只是在这一个瞬间便成了焦灰,卫君瑶火红的身形闪现在了逆苍天身后,可逆苍天却丝毫不见慌乱,身形也跟着在原地消失,等再出现,便已经是数丈之外了。   “你猜此时此刻所有的古道强者都汇聚在这里,再看见你们两个这副模样,杀你,还轮得着我动手么?”逆苍天突然说道。   卫君瑶浑身炙热地站在我身边,但不敢太靠近我,我看了眼胸口上的伤口,咬牙站起了身,吐出一口瘀血冷笑道:“逆苍天,你没机会了。”   “哦?”   逆苍天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漫天的星云,就已经将三人笼罩在了其中。   “给我收!”   不给他任何机会,我拼命地转动着星云轮转,同时将它催动到了极致,如同星河翻滚,却朝着逆苍天的方向急剧收缩,同时天上瞬间布满了乌云,雷声滚滚,暗流涌起,形成乌压压的雷云团,正缓缓在星云的上空凝结成型。   而就在逆苍天抬头满眼惊恐地盯着这股突如其来的雷云时,雷云中猛地降下一道金色的细长雷蛇,这道雷蛇白的渗人,却也细的无法描述。   逆苍天见状大惊失色,可那雷蛇落的太快,根本就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直直砸在头顶,瞬间将他从半空中劈落在地,溅起满地灰尘,可等他刚站起身,第二道落雷便已经跟到了。   这团似乎因为上一次我跟卫君瑶能躲过雷劫而变得怒气冲冲,一道接一道的天雷不断落下,当中根本不给逆苍天任何机会,可在雷劫之下,比他更难受的是我。   雷劫直奔着星云现世而来,每次落在逆苍天的身上必要击透星云,而我在当中所承受的伤害也丝毫不亚于他,一口一口的鲜血喷涌而出,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天上的雷云突然收拢,一道道较之前更粗威力更为猛烈的惊雷再度落下,一下接着一下,当中丝毫没有任何间隙,我甚至都已经无法感知逆苍天的生死,几次险些晕厥,却强忍着清醒支撑下去,直到这一股惊雷落罢,天上的乌云几乎已经凝聚成了一团,露出了星光点点的夜空,还有如盘的银月,我知道,最强的一击就要来了。   而借着这个机会,我看见逆苍天本是被黑气缭绕的身体在惊雷的洗礼下早已露出真身,黑气散去,只剩下一具鲜血淋漓的身躯摊倒在地,但依旧在抽搐的四肢却似乎在告诉旁人,他还活着。   终于,在那一小团几乎已经凝结成实的雷云中,一道黑色的雷光酝酿了足够长的时间,缓缓地落了下来。   这道雷光几乎都已经细到了无法察觉,就像是一根黑色的丝线从天空中击破星云,落在了逆苍天的身上,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雷云的力量都已经被用尽了,而卫君瑶似乎也和我想到了一起,在黑电击打在逆苍天的身上,提剑纵身而去时,天地间一片空冥。   我在最后的目光中,看见了以逆苍天为中心所爆发出的滔天余烬,冲击着我,也冲击着卫君瑶,两个人在余威中翻滚翻转,一直被冲进了河水里,才逃脱了这末世浩劫般的灾难。   ……   桃之夭夭,绿野遮天。   我缓缓从沉痛中醒来,第一眼,就瞧见卫君瑶火红的身影在桃林间翩翩起舞,宛如一只在林中翩翩飞舞的红蝶,柳腰轻,莺舌转,逍遥烟浪,谁羁绊……   眼前的一切都美轮美奂,我静静地躺在地上,等着她一支舞舞罢,才禁不住轻轻拍手。   “你醒了。”   卫君瑶笑颜如嫣地款款走到我身边,紧贴着我斜躺在地,笑着说:“好险,得亏你命大。”   我艰难地笑了笑,看着她洁白的脸颊,轻声说:“逆苍天死了吧?”   “连咱们两个都差点死了,他哪还有不死的道理。”   “那腾龙渡呢?”   “腾龙渡就随它去吧,以荷花坞的兵力暂且不便控制太多的城池,一旦兵力分散,反倒是给了敌人有可乘之机,就老老实实留在荷花坞,等咱们将那些宿敌铲除,天下便可以恢复天平了。”   “宿敌铲除……”   杀死了逆苍天,我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愈发的沉重了起来。   逆苍天在古道中目前只是一个偏于一角的势力,无论哪方面实力都比不上八手仙猴和势头正盛的鬼婴还有鬼门龙王,仅是杀他就已经动用了全部的实力,还险些同归于尽,可接下来要面临的那些人,着实让我觉得以后的路,任重而道远。   但无论如何,我和卫君瑶都在此战中全身而退,这也是一件令人欢喜的结果。   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目光扫过桃园,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哪?”   “吴山郡。”卫君瑶笑道。   ……   可是此时此刻,就在腾龙渡外的那片战场废墟中,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站在了逆苍天惨死之处,弯腰下伸手抚去厚厚的余烬,从当中捡起一颗早已变得焦黑的木炭,拿在面前,冷冷笑道:“剑魔之心,也算是你当师傅的给徒弟最后的回馈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再见吴青山   桃园曾是吴山郡河域的一片水上绿洲,芳草萋萋,绿树成荫,除了吴山公主本人,其他人都被禁止涉足。   不知道自从鬼婴统治吴山后这里还有没有人来过,但在我和卫君瑶呆在这里的休养疗伤的这段期间内,桃园很安宁,这里不过离着郡主府不到五十里水域的距离,西南的战事正打的火热,没有人能料到我们两个此刻会出现在这里,也没人知道腾龙渡一战后,我们接下去会干什么。   “那名道人虽然已经将你带入了古修炼法门,可却没有给你留下一招半式,或者心法要诀,你现在等同于盲人摸象,空怀异宝,却得不到使用的方法。”   几天下来之后,除了将星云运转之外,我基本上再也无法在它身上发现任何有用的地方,当然还有引发天劫。   但除此之外,每当将星云运转按照卫君瑶所说的一个周天后,从星云运转中得到了丝丝凉意不断地洗礼着身上各个角落,就连被逆苍天一剑劈开的胸口伤势也愈合的极快,实力或许并没有明显的上升,但体质和魂力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和淬炼。   在第七天的夜晚,我从运转中醒来,漫天的星光,卫君瑶伫立在我面前说道:“差不多了,在对鬼婴动手之前咱们得先去找一趟吴青山,只有他对目前吴山的形势比较了解,而且不能再让他留在吴山了,正好这次把他救出来,荷花坞有了十万白家军再加上一个吴青山,以后的事情基本上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我点点头,二人穿过层层花林来在了河岸边上,此时夜色正浓,迈步上船,悄无声息地就朝着郡主府的方向划了过去。   鬼婴和鬼门龙王的战火在西南打响,吴山郡一带的巡防也随之减弱了不少,一路上只见到偶尔路过的巡兵,但因为这是卫君瑶偷来的吴山官船,没有人前来查探,一直穿过郡主府,回到了上次来在那道河岔口,小船才在河面上停留了片刻。   二人都能感觉到埋伏在四周的杀气依旧未减,卫君瑶看了我一眼回到船舱里,我独自站在船头,将小船拐进了岔口,顺流而下,走了不到半个钟的功夫,一处隐没在黑夜中的大宅,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可潜伏在黑暗中无处不在的杀气却在这个地方到达了顶峰,我对这些人完全置若罔闻,缓缓地将船停靠在了岸边,迈步下船,还没有走到大院门口,两道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沉声道:“什么人?”   “吴大将军可住在此处?”我问道。   “吴将军府邸,闲杂人员不得入内!”   “嗯,那就行了。”   我点点头,一脚跨出,而当第二只脚落地时,便已经进到院内,站在了正厅的房门口处。   “吴将军,开门吧。”   声音未落,从门口涌进来的守卫便持刀将我团团围住,而房门却在这时被应声打开,吴青山站在我的面前,侧过身请我入内后,便又将房门从里面关上。   正厅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两椅和一盏青灯。   桌子上的茶早就凉透,吴青山上次见他时本就是几近银色的发髻已然全白,像雪一样铺在头上,根根发须凌乱,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也不抬地说:“公主怎么样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也跟着坐下,淡淡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样?”吴青山低头呢喃,语气里满是沧桑落寞,“你来这里就不怕出不去么?”   我笑道:“他们拦不住我进来,自然也挡不住我出去,只是有些人,怕是早已经死在了这屋子里吧?”   吴青山抬起了沧桑的面孔,目光浑浊地盯着我看了半晌,才叹声说:“你和公主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天下大势,已经不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掌握的了,即便是掌握一方城池,手握十万大军,对于整个古道形势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做不了什么。”   吴青山言语之低沉萎靡,让我很难再把他和之前那个统领百万吴山郡,威震一方的绝世名将联系在一起,但也同时好奇他不过是被鬼婴软禁在此处,短短的一段时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用猜了。”   吴青山突然坐直了身体,伸手撩开胸前的衣物,一直露出胸膛,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竟然看见在他心口处有一道拳头般大小的窟窿,一直贯穿后背,摇曳的烛火,就在肉洞里呈现了出来。   “你这是……”   我见状大惊失色,借着吴青山就又将衣服放了下去,苦笑着看我说道:“恐怕要让白大人和公主失望了,吴青山有负于盛名,有负于公主的期望,什么也干不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轻轻吸了口气,沉声问道。   “你想知道?”吴青山低声问道。   我被他问的一愣,可再看着他饱有深意的眼神,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寒声说:“狼妖?”   见吴青山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我不禁攥紧了双拳,低声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反抗鬼婴的公主旧部都被他挖去了心脏,虽然都没有死,却不能离开他规定的住所,否则就会当场毙命,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吴青山淡淡道。   “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么?”我缓了缓神,不甘心道。   吴青山摇头长叹,目光紧紧盯着我说:“除非你能杀了他,找出我们的心脏然后让阎不焕给我们缝回去,否则其他的一切都是徒劳。”   杀狼妖?   我一时间陷入到了沉默。   自从得知他在帮鬼婴残杀卫君瑶的旧部时,我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但没有彻底搞清楚他叛变的原因之前,我还不想真的对他动手,毕竟曾经患难与共,而且血狐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我心中一直在暗自推测,以我所了解到狼妖秉性,一定是鬼婴手中拿住了他的软肋,才能逼狼妖就范,而那个软肋,极有可能就是血狐。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在一切发展到不可逆转之前,救出血狐,然后联合狼妖给吴山来个釜底抽薪,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和机遇,可狼妖一旦真的是自行叛变,还害死了这么多人,那么杀他,势在必行。   见我久久不说话,吴青山像是以为我对自己人下不了手,轻轻叹道:“白大人还是请回吧,不然一会儿消息被传到狼妖那里,怕是……”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狼妖人在吴山郡?”   “是。”吴青山不置可否。   “郡主府?”   见他不说话,我起身就朝外走。   “公主可曾跟白大人回来?”   双手欲要推门,吴青山站起身,挣扎着看向我问道。   我点点头,“就在屋外,但我觉得你现在和她一直对你的期允相差甚大,还是不要见的好,免得寒了她的心。”   说完推门而去。   那些守在门外的护卫眼睁睁看着我离开,没敢上前,一直原路返回回到了小船上,想了想,还是把吴青山和目前吴山旧部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说完之后,也不等她做决定,便撑船掉头,赶往郡主府。   小船走了没多远,卫君瑶终究像是有些隐忍不住,撩帘出来说:“你真的要对狼妖动手么?”   “如果这一切都真的是他的意思,除了杀了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淡淡道。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七杀阵   “或许真像你所推测,鬼婴挟持了血狐来要挟她也未必。”   卫君瑶站在我的身边,淡淡说道:“虽然我跟他们两个接触的机会有限,但是可以看出来,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但他杀了这么多人……”   “如果换做被挟持的是我,你会像狼妖那么做么?”   卫君瑶出声打断了我,我顿时一愣,将目光转向她,半晌才悠悠叹气:“等见过他之后再说吧。”   吴青山的住处离着郡主府不远,转弯而过,不到多久的功夫便已经能看见沿途封锁的防线,但再度来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上次和大哥之间的交手,不知道他此时同样也在吴山郡,还是跟着鬼婴去了西南交战的前线。   船被拦下,有不少人都认出我来,顿时如临大敌地想要回去请求支援,我淡淡地摇了摇头,朗声道:“不用了,去禀报狼妖,就说我白小乙来了,想要跟他见一面。”   以敌我目前的实力差距,我不主动动手或是闯入,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足有半晌的功夫,才见一名传令官匆忙赶来,在一位将领模样的将士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名将士才狐疑地看着我说:“你就是白小乙?”   “正是。”我颔首道。   “狼王有令,只能你一个人进去,其他闲杂人等,就此等候。”   “那不行。”我摇头笑道。   “为什么?”   “因为我和我的船都要去郡主府,狼妖说的不算,你说的就更不算。”我淡淡道,“要么让我和我的船一同进去,要么我就杀光了你们自己进去,你自己选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名传令官匆忙赶到,同样是在将领的耳边低语过后,那名将领寒着脸一挥手,怒声说:“放行!”   “多谢。”   说是放行,但小船几乎是在重兵的重重包围下一点点地在往郡主府挪,等到了郡主府岸边也未曾散开。   “你现在船上休息吧,等我探清狼妖这边的虚实后再来接你。”   跟卫君瑶叮嘱一声,随后径直走下船前行郡主府。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来,但情绪多少还是有些起伏难定。   其一是这郡主府本就是为卫君瑶所建,数百上千年来她才是这里中真正而且唯一的主人,可到了现在,却沦落到人就在船上,却不能轻易涉足这片土地,着实令人有些气愤。   其二就是对于狼妖的行径我是当真没有把握他到底是自己的主意,还是鬼婴拿血狐逼他就范,若是第二个还好,我们可以想办法救出血狐,然后让狼妖将那些吴山旧部的心脏还给他们,也算是将功补过,不至于日后再起纷争,可如果要是第一条……   愣神的功夫已经来在了城府大门前,左右提灯人依旧是卫君瑶之前的侍女,二人拜了一声伸手将门推开,一跨入院子,一道熟悉的背影正矗立在我面前,一袭黑衣傍身,头发高高扎起,听见声响,头也不回道:“白老弟,好久不见。”   一声白老弟唤的我有些微微失神,过往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浮现,缓过神来,我轻轻吸了口气,说道:“既然好久不见,那干嘛留个背影给我,而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反正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听我一句话,又何必在乎这些。”狼妖淡淡道。   我闻言皱了皱眉,“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狼妖断然说道:“本就是萍水相逢,你我之间也只是在各取所需,但现在我有了新的主人,我要的你也给不了我,就此别过,互不相欠,不必非要逼到刀剑相戈的地步。”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深深地盯着他的背影许久,随后低声道:“血狐呢?”   狼妖的身体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尽快很轻微,他掩饰的也很好,但还是被我察觉到了。   见他不说话,我淡淡道:“血狐在鬼婴手上,对不对?”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难不成非要等到你彻底沦落为鬼婴的走狗,我才应该操心么?”我沉声道。   “可我已经是了。”狼妖压低了声音笑了笑,“怎么,你是要为那些人跟我动手么?”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可是看着狼妖此刻身处的位置,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现在站的就是当初我和吴青山夜潜郡主府所经过的那片竹林入口,这片竹林涨势极为茂盛,夜幕中更是幽不可察,再看向狼妖将入口死死封住的身体,立刻沉下心,片刻后,顿时恍然大悟。   缓过神来,我再度问狼妖道:“那些人的心脏都是你挖的?”   “是。”狼妖不置可否。   “为什么?”   “他们不听主人的吩咐,想要策反吴山,我当然要用些手段来惩治这些人。”   “那心脏呢,你藏到什么地方了。”我寒声问道。   “吃了。”狼妖低沉地笑了笑:“这些人无一不都是千万人中才能找出一位的好手,吃了他们的心脏,对我来说,相当于再修炼几百年才能达到同等的效果,不过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恐怕今天晚上,我又要饱餐一顿了。”   狼妖说完突然放声大笑,我见状心头一凛,眯着眼睛看着他说:“这算是你的临终遗言么?”   “哎。”   可谁知狼妖突然发出一声轻叹,悠悠地转过身,一张半人半狼的面孔,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   不等我把话说完,狼妖半狼的那张脸上突然狰狞了起来,就犹如一头正在死死盯着猎物的恶狼,口中发出一声低吼,蓦的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不知道狼妖在这些日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整个人散发着嗜血野兽的原始气息,就连扑过来的身子都呈野兽袭击状,在视线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半人半狼的他在此刻彻底被激发了兽性,失去理智,强烈而又恐怖的气息,瞬间将我死死定在了原地。   我屏气凝神,眼睛死死盯着狼妖双爪所指的方向,等到它即将抓在我肩头,想要一把将我撕成两半时,身体蓦的一转,瞬间出现在他身后,反手钳住他的脖颈,朝着竹林里用力一摔,紧接着欺身跟上,不给他丝毫还手的机会,两步跟进竹林,双拳朝着身体尚在空中飞驰的狼妖飞速出击,一拳一拳又一拳,拳拳打在肉上,瞬间将他打翻在地,随后一抖手,在小船上的青锋影陡然发出一阵长鸣撕夜,化作一道青光转瞬被我握在掌心,随后朝着狼妖迎头劈下,可就在剑刃即将撕裂他的脖子时,剑身脱手,以雷霆之势,迅速没入竹林的黑暗当中,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而在这个时候,狼妖一把抓住我的手,说:“玲珑阁!”   二人的身形在此刻被催动到了极致,飞一般冲出竹林,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悠扬的琵琶声,陡然在寂静的郡主府上空响起。   “七杀阵!”   我心头一凛,可随即嘴角划出一抹冷笑,停下脚步对狼妖说:“你去玲珑阁,这些人交给我。”   狼妖一愣,但立刻应了一声快朝玲珑阁冲了过去。   七个手持明杖的瞎子在我停下身子的一瞬间便围了上来,伴随着琵琶琴音以我为原型快速闪动,并越转越快,溅起身边飞沙走石,道道虚影交缠,根本无法辨别这七个人具体在什么位置,而且范围越收越小,磅礴弥漫的杀气让我连汗毛都颤了起来,而透过杀气,能看见的仅是一道又疾行的身形所组成的黑色围墙,和根根虚影所迎头砸下的烈风。 第五百三十七章 非死,不能抵偿   “原来这就是七杀阵的真正实力。”   说时迟那时快,看着已经将所有退路完全封死的致命棍影,我冷冷笑了笑,从丹田处星云运转所散发出的凉意瞬间贯穿至双目,一瞬间,七个瞎子快似无影的身形赫然在视线中暴露无遗,随后快速挑剑,剑剑点在了棍头之上,继而脚掌蹬地,腾空而起,骤然回旋的同时,足尖斜踢,全都踹在瞎子胸口。   一剑荡开这致命一击,看着持着明杖已经再度袭来的瞎子,青锋影上火焰缭绕,一记观其妙瞬间将七根明杖瞬间斩成两半,随后剑光一闪,七朵血花在七个瞎子的眉心上绽放,鲜血喷出,洋洋洒洒,溅起血雾漫天,可是就在我收剑想要去跟狼妖汇合的时候,琵琶琴音陡然一盛,这些本该一剑丧命的瞎子,如同疯了一样,白障的眼睛一翻,露出狰狞猩红,呼啸着举棍便朝我挥来。   琴音有诡!   我陡然反省的瞬间,发现这些瞎子的身形竟然较之前快上数倍不止,只是一个错神,七根明杖便从不同的角落悉数砸在了身上,恐怖到难以置信的力道让我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而不敢犹豫,硬顶着剧痛纵身而起,跃地数丈之高,青锋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一剑斩断面前三个瞎子的作弊,随即后跃而退,站在地上屏气凝神,无视又一次朝我冲来的瞎子,找准琴音发出的方向,纵身提剑,追赶而去。   琵琶吟是从军机阁方向传来的,一路带着追赶的瞎子冲过去,沿途巡兵阻拦不断,可也拦不住我半步之时,看着数层高的军机阁只有三楼还亮着灯,来在楼下的身影骤然而起,径直落在三楼的走廊,随后欺身切近,一剑劈开房门,冲着屋内拂动着琵琶的绿衫少女提剑便刺。   “是爷爷回来了吗?”   剑锋点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可少女却如同看不见一般,停止了手上抚琴的动作,转过头看着我说:“爷爷,饿不饿,是公主大人找人给您治眼睛了吗?”   我一愣,然后就见那姑娘伸出手摸摸索索地探到了我的胳膊上,一路往下摸,直到摸到了我攥着剑柄的手,微微一滞,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却片刻后将手又收了回去,悠悠叹了口气说:“你是来带我走的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靠近,我微微侧过头,就看见那个七个瞎子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但是却全都止步不前,像是不敢进来。   看着面前的这个绿衫少女,我隐隐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太完全明白,然后就见少女缓缓将琵琶放在面前的伏案上,悠悠地站起身,眼神呆滞道:“看让我和我的琴葬在一起吗?”   不对!这情况和当初吴青山跟我说的不对!   少女伸出手在空中摸索,我急忙扶着她坐在了一边的床上,同时目光看向身后的七个瞎子,咬了咬牙说道:“他们七个,哪个是你爷爷?”   “都是。”少女忽然俨然笑道:“我是七个爷爷照顾抚养大的,是大爷爷在桥头捡的我,然后二爷爷三爷爷负责教我弹琴学艺,四爷爷五爷爷给我弄饭吃,六爷爷和七爷爷也是,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大爷爷,每次一有人赶我们走,都是大爷爷去教训他们,不然雪儿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雪儿?”我喃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七个行将就木的瞎子,低声说:“为什么叫你雪儿?”   “因为大爷爷捡我的那天是在下雪呀,所以就叫我雪儿了。”   “但是对我们恩情最大的还是吴山公主,是她好心收留了我们,每天让雪儿在这里弹琴,还教会了雪儿很多失传的琴谱,不仅如此,公主大人还请了好多郎中大夫给爷爷们治眼睛,可惜爷爷们的眼睛坏了太久太久了,根本就治不好。”   在这个雪儿说话的时候,我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七个拾荒老头围在一处围墙的角落里,他们照看着这个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从桥头捡来的女孩,大爷爷一定是七个人当中实力最高的一位,二爷爷三爷爷或许是曾经在江湖上弹琴卖艺的艺人,他们没有告诉雪儿自己是干什么的,将在天桥底下弹琴卖艺骗她说成了在教她琴艺,其他的几位老头每天出去乞讨将饭菜带回来给雪儿吃,雪儿就是在他们的身边长大的,可她并不知道这七个爷爷究竟每天在干些什么,因为就连她自己,也都是个瞎子。   或许她早就知道,但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沉思之际,被雪儿出声打断,我缓过神来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杀你。”   “因为你手里的剑。”雪儿说道:“前段时间公主派人来告诉我,让我不要再弹以前的那些曲子,教会了我新曲,还告诉我说,爷爷以前的仇人追来了,只有弹这首曲子才能提醒爷爷不被抓住,可如果哪天要是有别的人进这屋子,我就该死了。”   我微微攥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轻轻问道:“那你刚才怎么知道爷爷有危险了呢?”   “因为有人告诉我呀。”   “人呢?”   我心头一凛,目光警惕地扫向屋子,可是整个屋子内的摆设极其简单,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而这个时候,就听雪儿在一旁呢喃着说:“他就在你身后啊。”   我一个激灵,瞬间将脸转过身时,一股冰凉刺背,紧接着弥漫着无尽寒意的冷气瞬间沿着伤口在体内蔓延,猛然转过身,就见雪儿一只手攥着匕首柄,匕首的匕刃已经完完全全扎在了我身体里,只是这短暂的间隙,大脑就嗡的一下,意识突然开始模糊了起来。   “对,对不起。”   雪儿一松手,看着我摊到在地,哆嗦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往房门口的方向跑。   “看来果然如那人所说,以你现在的实力,不动用点小把戏,今天晚上就没人能抵挡得住你的大开杀戒了。”   狼妖的声音陡然在屋外传来,同时身形和冲向屋外的雪儿撞了个满怀,雪儿慌忙道:“我,我都按照您的意思去做了,求求您能不能放了我爷爷。”   “你爷爷早就死了。”   狼妖说了一声径直跨步走向屋内,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嘱咐过你什么?”   “什么?”我艰难道。   “你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仁慈给害死!”狼妖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刚才冲进屋子直接一剑杀了她,就不会有现在的处境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我艰难地移动着目光,就看见雪儿满脸泪痕地跪在门口,手上拼命地摸着那瞎子被我一剑斩断的肩膀豁口,泣不成声,悲痛欲绝之际,两眼一翻,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吧?”   看着狼妖,我心有不甘道。   “你凡事总爱较真,非要追究出一个因果,可你却不知道,因为你想要的这些,那些本可以不死的人却因为你而死,就算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又如何,事情已成定局,结果能改变结果么?”   我苦涩地裂开了嘴,看着半人半狼的狼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替鬼婴做的这些,跟血狐没有关系吧?”   “血狐死了。”狼妖淡然道:“从当初她因为不肯就范,就已经被鬼婴被处死,所以,这一切根本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心头一痛,惨淡地点点头,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话语,从房屋外淡淡传了进来:“雪儿是我的人,今天你所做的一切,非死,不能抵偿。” 第五百三十八章 重伤   卫君瑶的身影在话音将落之际,出现在了房屋门口。   可她身上却带着伤。   像是被利器所伤,火红的长裙被割开了数道,弯下腰将雪儿从地上抱起了起来,缓缓走进屋,站在狼妖的面前,冰冷如霜。   “他们竟然没有拦住你?”   狼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可随即笑道:“但也已经晚了。”   就在这说话间,身体里的寒意让我已经无法动弹分毫,身体里的血液就跟结成了冰一样,目光所及的皮肤上,也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这让我心生惧意,无法想象那柄看似普通的匕首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将我完全封印住,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想要提醒卫君瑶,却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放了小乙,留你全尸。”   此时的卫君瑶看上去冰冷的就如同一尊雕塑,看着狼妖淡淡开口。   “你这么跟我谈条件,我不觉得我会答应你。”狼妖把玩着手上的匕首,阴笑道。   卫君瑶没有说话,可是屋子里却陡然升温,以她的身体为中心,炙焰画圆迅速在屋子里蔓延,继而吞噬了整座军机阁,化作漫天的灰烬,所有人都搅混在中间,狠狠地朝地面上摔了下去。   身体重重着地,即便是冲洗而来的热浪也没有让我体内的寒冷稍微好一些,可是躺在地上,等着目光中的尘埃落罢,就见狼妖翘着脑袋躺在废墟中间,但是胸口却被卫君瑶牢牢踩死,炙热已经将他胸前的衣物燃烧成了灰烬,皮肤层层龟裂,可他那张半狼半人的面孔依旧狰狞地盯着卫君瑶,惨笑道:“杀了我,一刻钟内,你那个白小乙就会跟我一起陪葬!”   狼妖说的没错,那柄匕首定不是凡物,要不是我拼命运转星云来缓解体内冰冷的蔓延,此刻恐怕早就被冻成了冰晶,但尽管如此,却依旧阻挡不了寒意的肆虐,而且它们好像发现了星云的存在,迅速在胸口处汇聚,朝着丹田的方向试探性地延伸了过去。   而就在我全神贯注在体内寒气的同时,卫君瑶欠下了身子,双眸已然比身上的红裙还要鲜艳,盯着狼妖冷冷说道:“救人。”   狼妖口吐一股鲜血,狰狞笑道:“你现在好像搞错了位置。”   “我再说一遍,救人。”   卫君瑶言之淡淡,可是就在话音未落时,半只脚都陷入进了狼妖的胸膛,皮肤和血肉被烧焦的气味儿顿时间扑面而来。   “没用的吴山公主,今天莫说是白小乙,你们两个谁也离不开这个郡主府半步,只有你的血才能让血狐复活,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   看着狼妖的双眸蓦的变得猩红,让我一度想到了当初在旧溟泉狱时那双在黑夜中的猩眸,顿感不妙,可此时身体里那股寒气已经逼近了星云,我不得不迅速收敛心神,快速运转星云与之对抗。   因为体内寒气的暴涨,星云的运转速度也较之前慢上了许多,我已经无碍再估计君瑶那边的情况,屏气凝神,同时心神入敛,星云再度出现在眼前,却发现它不知何时被一团薄薄的白雾笼罩,而且薄雾还有着在逐渐收拢的趋势,竟好似要将星云吞噬,反客为主。   我见状被惊出一身冷汗,迅速将星云催动到了极致,随后就见那颗被星云包围的星辰开始渐渐发光,越来越盛,就如同银河中闪耀的太阳,光芒穿透雾层,却无法将它撕碎,而薄雾也像是在试探性地散发出缕缕白丝,轻触在星云之上,星云顿时一阵猛烈的收缩,从丹田处传来的剧痛就这么一下,险些让我直接昏厥。   不行,我咬紧了牙关,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颗星辰之上,拼了命地将它催动,可是星云却似乎毫无抵制作用,任凭白雾的逐渐侵蚀,一直到云团和雾层融合在了一起,全身从内到外彻底冰凉,我甚至能感觉到在皮肤上结下的厚厚冰层,就连意识,也开始跟着模糊起了起来。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就在意识消逝,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一股热流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渗透皮肤,流进了血液,钻入了五脏六腑之中。   热流驱散了冰冷,褪去了寒霜,让我在温暖中强打着精神窥视星云时,就发现在星云和薄雾交缠最为猛烈的时候,一团红色的暖流正悄无声息地朝着它们缓缓靠拢,同时将它们两个包围在了一起,丝丝缕缕渗入,就好似方才薄雾侵占星云一般,缤纷缭绕的星云战场一瞬间变得姹紫嫣红,三股力量同时交缠在一起,再加上冰与火交融的冲击,让我只感觉浑身灼寒难耐,身体冰火转换没有间隙,直到再也无法坚持,就察觉到即将破碎时,安静了许久了形成陡然再度爆发出一道强烈到无法直视的光芒,这光芒非但刺眼,更像是带有吸力,那搅动不停的星云一瞬间被尽数吸入体内,丹田里忽然一片清明。   我一愣神,就见星辰身上所爆发出的光芒开始缓缓收敛,随后恢复如常,却从内之外散发出淡淡云雾,云雾中夹杂着星星点点,再度形成了较之前范围更广,浓雾更厚的星云,围绕着那颗星辰缓缓转动了起来。   再猛然睁开眼睛,卫君瑶的面孔近在咫尺,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   “血腥味?”   感觉着从她嘴里传来的浓浓血腥,我急忙坐起了身,卫君瑶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将脑袋轻轻收了回去,说:“你醒了。”   看着她依旧挂在嘴角的鲜红血液,我似乎明白了那股摧毁白雾的暖流是从何而来,一股温热从心头升起,猛地探向前,将双唇再度贴在了一起,温软交缠……   ……   这一吻直到天荒地老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看着卫君瑶脸颊上泛起的红云,心中的激动再度涌起,可却被一眼看穿,拿手堵在我的嘴上说:“这不分这是什么地方。”   我陡然清醒。   “狼妖呢?”   可再找遍四周时,却发现废墟里只剩下和我卫君瑶两个人,狼妖不见了,雪儿不见了,包括那七个瞎子,也都不见了踪影。   “我没能杀了他。”   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低声道:“当时你全身已经被冰块冻上,我怕你出事,就着急救你让狼妖给跑了。”   我闻言点了点头,从地上也跟着站直了身体,环顾四周,偌大的郡主府已经空无一人,不由得疑惑道:“狼妖不是说要留下你么,他怎么就跑了?”   “鬼婴和他都低估了你我现如今的实力增长。”卫君瑶淡淡道,随即秀眉微蹙说:“而且我很好奇鬼婴是怎么知道我身上的凤血之事,这件事情就连你也才是刚刚知道,其他人我从来都未曾提起过半个字,他是如何得知,然后又用此来要挟狼妖,替他做事的呢?”   我闻言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方才狼妖说只有卫君瑶身上的凤血才能帮血狐死而复生,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完全可以跟我说,或者是和卫君瑶说,又为什么会找到我们的仇敌鬼婴,还为此替他卖命,这让我很不能接受,除非,复活血狐所需要的凤血,会要了卫君瑶的命。   像是洞穿了我的心思,卫君瑶轻轻拂袖,转过头看向我说:“狼妖被逼成半狼半人的形态,以他数千年的修为,当中肯定是经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而且我推测,他虽然逃了,但在没有得到我身上的血液之前,他是不会走远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能伏尸百万,那便自行了断!   “看来是真的非杀不可了。”   说话转过身的时候,从腰上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扭痛,下意识地拿手去摸,可却被卫君瑶一把抓住,看着微微摇头道:“伤口还没有愈合,尽量别去碰它。”   话说到这里,我陡然想起了雪儿扎向我的那一刀,才问她道:“雪儿呢?”   “在外面。”卫君瑶朝郡主府大门的方向瞟了一眼说:“七个爷爷都死了,她一时还接受不了,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吧。”   “那七个老头真的是她爷爷?”   响起之前雪儿告诉我的话,不禁有些动容。   “是。”卫君瑶的脸色也微微露出了一抹哀伤道:“那一年黄河泛滥,是她七个爷爷用身体搭成的人墙才能让她在洪水中幸免于难,我当时路过那里,见她正在和七具躺在地上已经肿胀的尸体说话,心有不忍,便将她们全都带到了这里,并教会了她可控尸的琴谱,才瞒她瞒到了现在,只可惜墙纸终破,不知道她要怎么样才能挺过去。”   我闻言心头一震,诧异道:“那七个瞎……老头早就死了?”   “算是吧。”卫君瑶微微叹道:“雪儿手中的那张琵琶也并非是凡品,用它所弹奏的特殊固魂曲有一定的控尸定魂之效,这七位老人被我发现的时候虽然肉身已死,但残魂并没有完全散去,只不过在我离开后鬼婴找人将曲子修改,七位老人早已变成了杀气机器,所以你不要太过放在心上,他们的死,与你无关。”   我不知道卫君瑶这是不是为了安慰我才故意编出的一套措辞,但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去,生者如斯,虽然明知我和君瑶在这个世界不会待太久,但是雪儿这个人,我还是不想让她就此倒下。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吴青山他们那些人被挖走的心脏,之前狼妖带你去玲珑阁,那咱们就先去那边看看吧。”   卫君瑶说完,二人转身进到了后院,玲珑阁内依旧珍宝遍布,可找来找去,却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   “顾伯也没有回来。”   站在玲珑阁内,卫君瑶的情绪似乎不高,可片刻后,她微蹙的眉头一舒展,朝着装满玲珑宝物的柜子一挥手,就见一道淡淡的青光从最顶上缓缓飞了下来,径直落在她的掌心。   “鸾凤玉佩,这个你带上之后,对休养心神会有不错的妙用。”   卫君瑶说着亲手将玉佩挂在了我的腰间,然后站直了身体说:“估计很快就有人来了,先离开这吧。”   “那你呢,就没有能抑制住你体内凤血反噬的宝物么?”我问道。   “要有的话我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二人离开玲珑阁,一直来在了郡主府的大门口,雪儿蹲在台阶上哭泣,旁边是那两位提灯侍女守护在一旁,见我和卫君瑶到来,款款下拜道福。   “你们都跟我走吧,雪儿的仇我自然会替她报,但不是现在。”   说罢两位侍女将雪儿搀扶起来,随后来在了岸边,找到一支停靠在岸的小船,众人一路直行,回到了桃园。   桃园正中心,在之前疗伤的时候我就和卫君瑶两个人亲自动手用树枝和树干搭了一间简易的小屋,将雪儿安顿在里面留给两位侍女照顾,卫君瑶拉着我离开了一段距离,才说:“吴青山暂且放弃,在没有抓到我之前,鬼婴也不会拿这些怎么样。”   我皱了皱眉头,狼妖跑了,这些人的心脏没有下落,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也只能这样。   “那接下来呢?”我问道:“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等等吧。”卫君瑶轻声道:“本来我是想去西南看看那边的战事到现在发展成什么样,可从郡主府的事情看来,这个鬼婴手里藏着的东西还不少,不能轻易跟他碰面,最起码在了解他的底细之前,不能。”   “那也就意味着咱们接下来就要在这桃园里等么?”   “不是。”卫君瑶转过身,看向我说:“你不是想要找淮北?”   我一皱眉,“你是说现在?”   “我想再见一面吴青山,等见过他之后,再北上朔方城也不迟。”   我闻言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卫君瑶道:“你的意思,宁可先动九泉府,也不先和鬼婴交手?”   卫君瑶点点头,“鬼婴是当今天下中唯一一个不把视线放在区区古道里的枭雄,他手上一定把握旁人所不知的杀手锏才敢对死亡峡谷如此大举用兵,跟他比起来,什么八手仙猴,鬼门龙王都不过是群跳梁小丑般的存在,咱们虽然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搞清九泉府和鬼婴这两个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推测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样的,目标所指都在死亡峡谷,更有甚者,甚至是南溟。”   “南溟……”   我深深吸了口气,这个我出生的世界,已经在我心中深深地烙下了未知和神秘的字眼,圣人归墟,半圣禁足,无数掌握着古修炼法门修者的存在,真的是这些人可以觊觎的吗?   “但如果就这样一直在他们几方势力之间周旋,总有一天会变成众矢之的,到那个时候,只是怕进退两难啊。”我无不担忧道。   可卫君瑶却深深地看着我说:“在乱世之中,两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为了不祸及荷花坞,却也只能是这么做。”   “而且其实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先将那些流落在外的人全都找到送进荷花坞,同时搞清楚南溟或者死亡峡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九泉府和鬼婴到底在密谋什么阴谋,这些东西会不会对我们去南溟造成什么威胁,只要做完了这些,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直接去南溟了。”   我闻言点点头,随即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卫君瑶做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桃园目前算得上是整个吴山里最安全的地方,将雪儿和两位侍女安顿下来之后,我们两个人马不停蹄,折身又朝着吴青山的府邸赶了过去。   这里来到这里,卫君瑶并没有在船上等,二人一同进入到了府中,而且不出意料,吴青山依然在府里没有被转移。   鬼婴似乎认定了只要吴青山这帮旧部还留在这里,我跟卫君瑶就一定会被他们束缚住手脚,而且还有丢失的心脏的原因,我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甚至连埋伏在这一带的杀手都撤了不少,二人几乎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见到了坐在屋子里,凝灯失神的吴青山。   在看见卫君瑶的那一刻,吴青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朝着她“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哽咽流泪,竟说不出话来。   见他如此这般,卫君瑶只是淡淡地坐在了椅子上,冷峻地盯着他说:“一颗心就把你给毁了?”   吴青山连连磕头,却依旧没有开口。   “看来你是真的废了。”   卫君瑶冷声一声,抓起桌面上的茶杯摔碎在了吴青山的面前,淡淡道:“还记得你曾经在我面前立下的誓言吗?”   誓言?   我一愣,就见吴青山止住了猛磕不止的脑袋,颤颤巍巍地将脑门死死贴在地上,哽咽着说:“末将记得。”   “说。”   “若有朝一日,吴山城破,如不能伏尸百万,那便自行了断!”   卫君瑶淡淡地点点头,说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青山沉默了,跪在地上的身形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我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第五百四十章 神秘的女人   “公主。”   半晌的功夫,吴青山才缓缓抬起透露,老泪纵横道:“末将还不能死。”   “末将这个词你不配,还是换个称呼吧。”卫君瑶看都不看他一眼道。   吴青山脸色微微一变,可随即应道:“是。”   “那说吧,你怎么就不能死了?”卫君瑶淡淡道。   吴青山凛了凛心神,跪直了身体,正色道:“因为还没能帮公主保失地之仇!”   “不用了。”卫君瑶想都没想说道:“指望一个废人,能做出什么?”   “末……青山现在虽然已经沦为残废,可心中想为公主鞍前马后,重新夺回失地之心却一日未减,但青山自知那鬼婴费尽心机挖去了我们的心脏,就一定不会再给我们重新离开这里的机会,青山也早就料到忽悠今天这一步,所以在公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青山特地为公主准备了一封信,也算是报答这么多年来公主的栽培之恩!”   吴青山说着,突然转过身在胸前摸索了片刻,随后又转过来,手中却多出一封带血的牛皮包,双手呈上,低头恭敬地朝卫君瑶托起。   见卫君瑶迟疑了一下,我站起身将牛皮包接过手中,放在桌子上想要摊开时,就听吴青山说:“还请白大人和公主等离开这里之后再看!”   “鬼婴部署百万兵力集中在西南,皆是因为那个从死亡峡谷走出来的女人。”   就在我和卫君瑶疑惑之际,吴青山一句话石破天惊,将我二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在了他的身上。   “峡谷里走出来的女人?”我微微一愣,首先想到的是女圣人。   “那人长什么样?”我开口问道。   “我没见过。”吴青山面露遗憾道:“那女人我只见过她一次身影,全身都被一件暗红色的斗篷遮的严实,我无法看清她的相貌,但是却能感觉到,她很强。”   “多强?”卫君瑶问道。   吴青山挣扎了片刻,咬着牙说:“以公主和白大人目前的实力联手,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随后就听吴青山沉声道:“当时鬼婴的征北大计不过刚刚实施,才仅打下一个渡口,可是就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才突然一改所有征北计划,将兵力全都部署在了西南,并且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西南防御做巩固,并且在这段时间里,鬼婴的实力突飞猛进,心境和修为同之前判若两人,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得到了古修炼法门,而且就是从那个女人手中得来的!”   古修炼法门!   果然被卫君瑶料中,看来从峡谷走出来的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是像女圣人那般是被困在峡谷,她一定是来自南溟,就像是君朔,既然他能从南溟来到这里,那其他人也一定能行。   可是她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会找上鬼婴,还要传授他古修炼法门呢?   我隐隐觉得不太对,总不会是南溟中人,想要在这里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入侵古道吧……   “而且上次和白大人见面时,我欺骗了大人。”   沉思之际,就听吴青山沉声说道。   “骗了我?”我皱了皱眉头,说:“怎么骗了我?”   “我们这些人的心脏虽然是被狼妖所挖,但他在挖取我们心脏时所用的刀子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否则心脏一去,焉有存活的道理?”   “你是说,狼妖之所以能让你们这些人被挖去心脏还能继续活下来,完全是因为那把刀?”我疑惑道。   “正是。”吴青山低声道:“那把刀割肉不痛,伤口无血,就连心脏被挖出来时也还是跳动的,而且当时狼妖在临走的时候还说过一句话,我才会认定这把刀定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的什么?”   “这个世界是时候改变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继而将目光投向了卫君瑶,发现她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秀眉紧缩,眼睛飘忽不定。   不用问,我也知道她一定是在想当初雪儿捅伤我时所用的那炳刀。   我的身体在经过龙肉和龙血改造后,已经不是凡物所能伤的了的体质,而且又修炼了古修炼法门,竟然被一柄短刀差点一刀致命,就连星云也无法对抗从刀里所深处的寒气力量,听吴青山这么说,无论这两柄刀是不是同一柄,但肯定都不属于这里,一定是那个女人从南溟带过来的,其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对我们。   想到这里,我和卫君瑶迷离的眼睛同时闪过一道精光,隐隐知道了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除了这些,你对鬼婴,或者是鬼婴的计划,还知道些什么?”   片刻后,卫君瑶率先醒来,看向吴青山问道。   “有!”吴青山断然道:“当初我曾试图接近鬼婴,想知道他突然间改变战略,由北征改为固西南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谁曾想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后,鬼婴身边百米之内根本无法靠近,为此牺牲了我不少得力助手,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公主曾经的提灯侍女有此路过无意间听到他们的一句话,就匆忙赶来告诉我了,也是因为此事,她们两个才被贬为门守,从此不得踏入郡主府半步。”   “什么话?”   “无心侯遗失太久,鬼婴可胜任此位!”   我当时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可卫君瑶更是攥着桌角的手瞬间将桌角捏的粉碎,寒着脸问吴青山:“这话是谁说的?”   “就是从峡谷里走出来的那个女人。”吴青山说道。   “原来如此。”   卫君瑶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冷笑道:“看来你不听他们的话,他们想要找个和你一样的人,将你取而代之了。”   一开始其实我和卫君瑶是想到一块去了,但转念一想,这个峡谷里的女人出现是在君朔之前,既然他们有意让鬼婴替代我,又为什么会干出让君朔再来找我,这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还是说,这个女人和君朔,是来自不同的主人?   如果是魔君想要让君朔抓我回去,而这个女人就一定是幽都王的手下,想找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去补上九大无极魔的位置,然后替他们做内应?   如此一来南溟那边的情况要远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啊,布棋都能布到这里,看来卫君瑶说的没错,在没有高清鬼婴和九泉府的真正目的之前,这个南溟还不能就这么轻易去了。   否则就不是避世,而是羊入虎口,自掘坟墓了。   缓过神来,我看了卫君瑶一眼,同时问吴青山:“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什么时候?”   吴青山沉吟了片刻说:“两个月前,也就是我被抓的时候。”   “是她抓的你?”   “不是,是狼妖亲自动手,但是在被抓走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影子。”吴青山的答道。   “这么说来,鬼婴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个女人服务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改如何继续问下去,就看向卫君瑶说:“你怎么看?”   卫君瑶从沉思中醒来,淡淡说道:“既然他们能派人找到鬼婴,那么不难推测,或许九泉府和南溟那边也早有瓜葛……”   “不对!”卫君瑶猛地一抬头,“不是九泉府,而是聻离!”   “聻离一定就是南溟之中某个人安插在九泉府的棋子,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将九世恶僧取而代之,其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或许他就是魔君的人,这样一来就能解释清楚,他为何在你屡屡得罪他的情况下,还要千方百计的想要将你收为己用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屋子内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气氛一度凝固,我和卫君瑶对望,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聻离胆敢对抗九泉府,是因为在他的身后站着南溟的势力,那接下来的一切,全都变得无法预料。   “看来古道的动乱极有可能是南溟的两大势力在一手操控,如此一来,聻离可就不只是单单一个人在各方势力之间周旋,要是再他身背后真的站着南溟魔君,恐怕咱们这次去朔方城,可就得慎之又慎了。”   我缓过神来,无不担忧道。   卫君瑶也沉重地点点头,随即看向吴青山说:“别跪着了,起来吧。”   吴青山微微一颤,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目光在我和卫君瑶只见扫过,沉声说道:“公主,末将斗胆建议,以当今天下大势来看,公主和白大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推在风口浪尖上,所谓古道纷争现如今看来不过是南溟两大势力博弈的棋盘,所有出现在这里面的棋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公主和大人不应该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还非要为之,明哲保身,韬光养晦,才是当下局势的上上之策啊!”   一席话听完,我微微叹了口气,同时看见卫君瑶的脸上也出现了动容。   是啊,幽都王和魔君之间的争斗,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参与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似愚蠢,但在有些时候,也是唯一,也是最有效的行事方法。”   沉思之际,就听卫君瑶淡淡道:“一千三百年前,我只身来到古道时,这里已经被另外三家势力霸占数千年之久,没有人觉得还会有人能撼动他们在古道中的绝对统治,可我却花了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在这里建立了吴山郡,然后又用了不到两百年的时间打下现在的吴山势力,与其他三人四分古道,成为了被古道中人敬仰的吴山公主;一千前年,我明知道天下争圣只是天道的一个骗局,但我去了,率领百万大军只差一步就彻底将九泉府毁之殆尽,虽然身死,可我又活了过来,还炼就了血凤不死之身,甚至是在二十年前,吴将军百般劝我莫要再出去寻你……”   “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既然他们胆小怕事,想明哲保身,那这些事情就让我卫君瑶一个人去做好了。”   “还有我。”我深深吸了口气道。   吴青山表情僵硬地站在面前,半晌才微微吐了口气道,再度一拜到底,恭敬道:“末将此次不能再在鞍前马后替公主效劳,还望公主离开这里之后,万事小心,保重凤体!”   卫君瑶见状也终于收敛起了冷峻的神情,拂袖轻声道:“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吧,等找到心脏的那日,我会回来接你。”   说完我和卫君瑶就离开了府邸,上船之后,我问卫君瑶接下来去哪,她想了想说:“去落雁镇。”   “既然聻离和鬼婴都有南溟那边的人扶持,我猜想那个帮你留下君朔的和尚,应该会帮你。”   小船逆流向北,晓宿夜行,躲过层层堵截,一路离开吴山的势力范围,穿过云溪域,才发现这一路到处都是战火燎原,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没有战事发生的城镇,看来九泉府的援军应该是已经派遣给了鬼门龙王,否则以他个人的实力将战线拉的这么大,溃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船行一直在五原城才靠岸停下,城墙依旧破败,人也不多,甚至城门口连守卫都撤了去,二人毫无阻拦,便入城找到了之前的那间茶馆,点了壶香茗坐下,细细听着周围不断钻入耳朵里的交谈和议论。   “等落雁城建好,你去那边有什么打算没有?”   在嘈杂声中辨别有用信息,很快,坐在身后的那一桌上,谈话中出现了我和卫君瑶目前最关心的字眼。   “参军呗,这节骨眼,你想参也得参,不想参还得参,何必等人从家里拽出来,再给自己找份罪受。”   “是啊,可是咱们参军之后到底算谁的?鬼门龙王还是九泉府啊?”   “啥区别,鬼门龙王现在不就是九泉府的一条狗,给他当兵和给九泉府当兵就是穿的一身皮不一样,干的事儿都一个鸟样。”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下大乱,咱们可倒了大霉喽……”   我和卫君瑶端着茶碗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见她站起了身手提茶壶走到了身后的那桌,将茶壶水在那两人诧异的目光中给他们满上,随后笑道:“二位大哥方才所说的落雁城,可是之前的落雁镇?”   卫君瑶下船前早已经换上了黑色的斗篷,脸上被轻纱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明眸,可近距离的观察下,却也足以妩媚众生,让两个人张大了嘴呆在了原地,直到卫君瑶径直在他俩身边坐下,当中一人才咽了口唾沫,说:“姑娘是想打听落雁城吧?”   卫君瑶点点头:“能说说么?”   “其实也没啥。”另一人见状急忙接话道:“就是那个破镇子不知道怎么了被鬼门龙王看中,要在那边建一座北塞重镇,现在基本上已经建的差不多了,正把我们附近这些小镇里的人往里面引呢。”   “还有还有。”好像是感觉这家伙在美女面前抢了自己风头,另一人急忙伸着脑袋,唾沫星子满天飞,说道:“其实我知道,落雁镇之所以扩建成落雁城,主要是因为听说那里其实一直都是个没被人发现的渡口,能一直通往人间,鬼门龙王就是为了这个才大举兵力,在那里修城建墙的。”   落雁镇不能直通人间,但他却连接着通往人间和九狱九泉的三道湾,看来鬼门龙王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但不知道我们现在还想通过这里回到人间,还来不来得及。   “那现在那条路还能走么?”   卫君瑶似乎和我想到了一起,轻声问道。   “早就不能拉。”那汉子满脸遗憾地说:“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早就发现了那里还藏着不说,不然咱们这些人在这待了这么多年,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去人间看一看,死也值了啊。”   “你说的那个王八蛋我好想听人说过,姓白。”另一个汉子点点头:“对,就姓白。”   卫君瑶难以察觉地轻笑了一声,随即正色道:“为什么不能走了?是被鬼门龙王派人守住了么?”   “那倒也不是。”那汉子说道:“听说从落雁镇往北走的水域一到晚上就不太平,有水怪水鬼出没,常人根本走不得。”   水怪水鬼?   我闻言一愣,但随即恍然大悟。   昔日镇河古佛被我从河底引了上来,古沉木棺也改成了古沉木船,没有了古佛的存在,这些被他镇压了数百年的水鬼水怪在我们上次通过鬼门峡时便早就在那一带兴风作浪,而且数量庞大,不是一般人可以控制的。   “那鬼门龙王就没有派兵去解决这些东西么?”卫君瑶沉吟了片刻问道。   “派了,派了还不老少呢。”   “结果呢?”   “一个都没有回来。”   卫君瑶点点头,偷偷瞟了我一眼,随后问道:“那现在落雁镇还让进么?”   “让啊。”那汉子豪气道:“不过姑娘你要是用船的话就用我的吧,不收钱,而且我对那边熟……”   “你熟个屁,落雁城都是老子的建的,要说熟?你有我熟?”   看着两个人就要为此吵起来,卫君瑶轻轻笑说了声谢谢,便起身来到我身边说:“走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三道湾问策   鬼门龙王对落雁镇动手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和卫君瑶并没有为此感到多大的意外,只是落雁镇的水怪或许会对我们这次重返人间多少造成点麻烦,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当我和卫君瑶离开茶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二人直接乘船赶往落雁镇的方向,可人还没到了地方,一座雄伟高大的城墙,赫然在夜幕中如同张开了巨口的猛兽,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我不知道鬼门龙王为了落雁镇到底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离开这里才短短数月的功夫,昔日简易破烂的渡口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达数十丈,由一块块巨砖垒砌而成的战争堡垒,城垣上垛口,塔楼不计其数,密密麻麻全是刚刚升腾起的火把,并且城门洞开,载着大批巨木石砖的货船进出往来,好不热闹。   “鬼门龙王这是在提前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站在船头上,卫君瑶看着眼前的此情有些感叹道:“估计通过西南的战事,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现如今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不忍就此当做就全都额炮灰,才会大兴修剪落雁镇,好给自己提前留条退路。”   “可就算是留退路,落雁镇离着朔方城咫尺之遥,他能退到哪去?”我淡淡道。   “可这就是鬼门龙王的高明之处了。”卫君瑶叹道:“古道十几大渡口,他在这个时候不管在哪一座城池做动作,都会被九泉府认作是有不轨之心,只有落雁镇,就在朔方城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是在九泉府的可控范围之内,不管他干什么,都不会轻易出手阻挠,毕竟鬼门龙王算是他们在古道中唯一可以用得上的人,再说了,以后就算是逃,不管逃到哪,哪里又会比人间更安全呢?”   二人说话间,小船已经缓缓驶离了落雁镇渡口,继续往北走,虽然沿途有巡兵把守,但也都是形同虚设,似乎鬼门龙王也想借着旁人之手来帮他解决水中大患,二人几乎是畅通无阻,就来到了水怪河域之内。   来到这里,河面上以及两岸四周,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任何的灯火,河水漆黑如墨,今晚的夜空中也只是倒挂着一弯残月,迎面吹过的河风中带着淡淡的腥气,吸进鼻子里感觉有些微微不适应。   “水里的东西不少啊。”   虽然人还站在船上,但是能感觉到一股股暗流在水中翻涌,我撑着船逆流而上,卫君瑶就站在我身后,目光淡淡地扫向平静的水面,幽幽说道:“你只管划船,有什么东西,交给我就是了。”   我刚一点头,卫君瑶却已经动了。   一把捡起放置在船板上的青锋影,身体飘飘然落在了水中,可是双脚却如履平地,快速地水面上溅起一趟白色的水花,但随之就见在她身后的水中,一道道庞大的阴影迅速跟进,可是卫君瑶却置若罔闻般带着它们快速消失在了视线当中,但片刻后,一声洞彻云霄的巨吼划破夜空,紧接着便是凤鸣长啼,火红的光芒,缓缓撕裂了远方的黑暗。   虽然知道以她动用凤血的力量,在这河中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看着开始翻滚的河面和不绝于耳的兽吼,还是忍不住加快了手中划船的速度。   可到了切近,就看见一头似龙非龙,似牛非牛的庞大水兽,半个身子都露在了河面上,前蹄上翻,脑袋高高翘起,而卫君瑶就如同一尊夜幕下的杀神,单手持剑立在它的头顶,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它弯曲冲天的犄角上,回头冲我喊道:“你划的太累啦,就让它给咱们带路吧。”   卫君瑶说完翻身从水兽的脑袋上跃下,径直跳到了船头,随后拍了拍手,就见那巨兽如同红灯笼一般大小的眼睛竟然闪过一丝恐惧,随后发出一声低吼,转身就将整个身体都钻进了河底。   见我面露疑惑,卫君瑶笑道:“青牛吼,算是古道水中霸王的存在,有它给咱们带路,就不怕那些其他的水鬼水怪了。”   声音未落,就感觉船底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紧接着就看见视线在水面中逐渐升高,一道庞大的水下阴影瞬间将四周的河面覆盖,小船连带着人微微抖动了几下,然后就不受控制,开始逆流前行。   看着两岸景色在眼前快速闪过,我不禁啧了啧舌,可卫君瑶却仿佛做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一拂袖,便转身钻进了船篷里。   有了青牛吼的保驾护航,小船一路前行并未受到多少水鬼或者水怪的干扰,只是在两界交界处的峡口几近颠簸,等来在了三道湾,天空灰蒙蒙一片,也无法辨别出准确的时辰。   排教众人都已经追随了季宗卜,三道湾和上次来一样,宁静异常,可就在我和卫君瑶登岸想要换竹筏继续前行时,一声淡淡的佛号,从林子里传了出来。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是让贫僧好等啊。”   是那个和尚!   听见声音我陡然一惊,同卫君瑶齐齐转过头,就见之前那个将我从君朔手中救下的年轻和尚手施佛礼,满脸含笑地站在竹林入口处说道:“看来贫僧的道行还是不够,少算了三天,就白白在这等了三天。”   “你等我们做什么?”   看着和尚突然出现,我不禁有些警惕地问道。   “施主找贫僧做什么,那贫僧自然也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施主。”和尚笑道。   “大师。”   踟蹰之际,卫君瑶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微微施礼说:“大师今日前来,是否是为了小乙?”   “小乙?”和尚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在等无心。”   “我不叫无心!”   饶是到了现在的境界,可不知为何,对于南溟和所有有关南溟的事物,我心里还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抵触。   可和尚闻言却丝毫不为之动怒,依旧脸上挂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薄茶两杯,二位施主还是坐下来说吧。”   “以恶制恶,险途开路,女施主好手段。”   坐在林中破败的茶棚里,和尚拎着茶壶给我和卫君瑶轻轻将面前的茶碗满上,同时脸上笑吟吟地说道。   “大师不出三道湾,却能洞察天下之事,这才是真正的圣人手段。”   卫君瑶恭敬地双手捧着茶杯,含笑回应。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个拥有着圣人手段和尚的真正面容。   年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和颜悦色,无论是在面对君朔,还是和我们坐在一起饮茶,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浅浅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饱含着与世无争,心平气和的神态,就仿佛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能让他皱眉头的烦心事一般,虚怀如谷,了却红尘。   面对卫君瑶的赞誉,和尚也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轻声道:“两位施主不远千里,横跨人古两界,可否是为了南溟之事?”   “正是。”卫君瑶轻叹一声,缓缓说:“现如今南溟两大势力将古道作为博弈的战场,以古道苍生的灭亡作为棋子,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和小乙虽然有心搭救,却无力回天。”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女施主是想说这些吧?”和尚含笑道。   卫君瑶点点头,同时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轻声道:“大师可有良策?”   和尚笑了,“你既然已知何解,又为什么要问我呢?”   可为卫君瑶却摇摇头:“恕小女子愚钝,不明白大师何意?” 第五百四十三章 落雁城   “古道的兴衰皆系于一人身上,难道施主会不知道么?”和尚微微颔首,低声问道。   “小乙虽然已经掌握了古修炼法门,可想凭一己之力,逆转古道乾坤,还相差甚远。”卫君瑶抿嘴说道。   “是啊,想凭一己之力,翻转天下大势,小乙做不到,可无心可以。”   和尚在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瞟在我身上,看的我坐在一旁极为不舒服,忍不住开口说:“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无心侯,你当真不愿意再重回南溟,夺回你曾失去的一切么?”和尚淡淡问道。   我皱了皱眉,“你这话,可不像是出家人说的。”   “连墨姬也不要了么?”和尚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身旁的卫君瑶,沉声说:“你和君朔是一伙儿的。”   “施主这可就误会贫僧了。”和尚呵呵笑道:“我要是跟他一伙儿,施主此刻早就已经身在南溟,又怎么会有佳人傍身,跟贫僧坐在这里喝茶论事呢?”   “小乙不可对大师无礼。”   卫君瑶嗔了我一眼,随即对和尚施一佛礼说:“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杀了聻离和鬼婴这两个南溟使者,古道方可恢复天下太平。”   和尚一句话道破天机,但却让我和卫君瑶的心头陡然下沉,特别是卫君瑶,眉头紧锁,低声问道:“如何杀?”   “一个血凤之体,一个真圣的弟子,想要手刃两个跳梁小丑,还需要向贫僧讨教么?”和尚笑吟吟道。   “可即便是杀了他们两个,那也难保南溟会再找出第三个第四个使者在古道中作乱,说起来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我淡淡道。   和尚点点头,但随即饶有深意看着我说:“那你就没有想过,古道亿万生灵,为什么幽都王和魔君就偏偏挑他们两个,作为自己在古道中的代言人呢?”   我眉头一皱,“为何?”   “因为只要你不去南溟,下一位九大无极魔中的无心侯,只会在他们两人之间诞生。”和尚微微笑道。   “而且贫僧之所以在这里等你,是因为贫僧从君朔口中得知,那个你曾经救下的墨姬已经寻你寻到了古道,就你们两个这点实力,一旦被她发现,你或许可以安然无恙,可你身边的这位女施主,可就性命堪忧了。”   墨姬?   我心头一震。   在当初和君朔刚见面的时候就听他说过,无心侯正是因为替墨姬开罪才被幽都王放逐,来到了这里,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个墨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为了什么?   可和尚却好像是洞穿了我的心思,深有意味地说道:“无心侯和墨姬的爱情传说在南溟中广为流传,现如今她得知了这个昔日为了自己而奋不顾身的男人下落,前来寻探,也是人之常情。”   “那这跟我杀鬼婴和聻离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卫君瑶脸色阴晴不定,我转移话题问道。   “最起码你不会腹背受敌,而且墨姬来自南溟,难保她会为了不公然得罪你,而借他人之手,将你身边的这位女施主铲除掉!”   一句惊醒梦中人!   可就在这时,就听见“咔嚓”一声,穆然转过头,就发现卫君瑶手中的茶碗被捏的粉碎,却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说:“她已经来了。”   “鬼婴!”我看着她喃喃开口。   “看来你们已经和她交过手了。”和尚看着我和卫君瑶,淡淡笑道。   “多谢大师,小女子就不再叨扰,告辞了。”   卫君瑶说完转身就走,我立马站起身跟在其后,可没等两个人离开茶棚,就听和尚淡淡说:“聻离和鬼婴必须死,否则吴山公主永无宁日!”   我微微驻足,轻吸了口气道:“多写大师指点,可希望大师如果有机会再见你身后的人,帮忙替我转告他,小乙此生既活,便只是白小乙,和无心在梦游半点瓜葛,如果你们非要无成为无心,那就杀了我吧。”   ……   和卫君瑶乘船离开三道湾再度回到黄河古道,二人一路无语。   南溟的势力纷争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除了幽都王和魔君,一定还要第三方势力插手其中,而这个第三方势力在这个世界的代言人,便是这个拥有圣人手段的和尚!   而且由此看来,无心侯在南溟的地位非比寻常,也并非单单是一个无极魔那么简单,可无论他是谁,拥有怎样的实力和力量,我永远都不要和他有任何瓜葛,更不会变成他,因为在这一世我已经有了我想要用性命去守护的人,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分毫。   “墨姬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小乙,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么?”   船行离开鬼门峡,重新踏入古道河域,一直没有开口的卫君瑶,淡淡问道。   我摇摇头,低声说:“不想知道。”   “为何?”   “因为她要杀我最爱的女人,我不需要知道她是谁,只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死在我的手上就是了。”   “可如果等你见到她之后,就会改变这个想法呢?”   我微微侧目看向卫君瑶,就发现一向天塌地陷都面不改色的她,此刻脸上竟然挂着些许的落寞,顿时动容道:“要不我给你发个誓吧,就是那种一旦违背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那种。”   卫君瑶没有接话,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船篷外的河水说:“其实那和尚说的对,聻离和鬼婴必须死,只要他们两个死了,古道就会恢复太平,到那个时候,南溟中人再想插手这边的人和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点点头,弯腰走出船篷,此刻天光大亮,船已经行至在了落雁镇附近一带,河面上行船无数,但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一艘足有五层多高的暗红色雕龙楼船。   楼船庞大且醒目,在无数黑龙战船的护卫下缓缓朝着落雁镇的大门驶进,沿边的行船全都被拦在了一边,充其彰显楼船主人的地位超然。   “是鬼门龙王的行船。”   卫君瑶也走出了船舱,盯着暗红色楼船淡淡说道。   “西南战事结束了?”   我微微一怔,目光就见在船队驶进城中后,又一支青色的船队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支青色船队时,我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的不想的预感,同时看向卫君瑶,就发现她也是秀眉微蹙,等到两只船队都在视线中消失,她才轻轻呢喃道:“西南战事平了。”   “不打了?”   “打。”卫君瑶肯定道:“但不会真打,鬼门龙王和鬼婴一定是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合约,合约一旦生效,我估计最先遭殃的,将会是九泉府。”   在河面上解除限制之后,我跟着船流也混进了落雁镇中,进了城才发现,昔日的荒原此刻一片繁华,到处都是行人和屋舍,酒楼商铺林立,但如果仔细观察下去,不难发现,这些熙熙攘攘的行人无论是走路还是看东西的眼神,都不是常人。   “聪明啊。”卫君瑶一旁淡淡说道:“化整为零,招募壮丁去补充前线军力,然后让自己的人撤下来伪装成居民生活在落雁镇里,一旦东窗事发,便可将这些人打乱,分散在古道各个角落,然后等到九泉府将他所谓的兵力全歼之后他再镇臂高呼,重立大旗,想不到这个曾经脑子最为愚钝的鬼门龙王,竟然也有开天窍的一天。”   我闻言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可未等我们将船在城中继续深入,就听见身后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二位大人,我家主公有请,还请挪步上岸吧。” 第五百四十四章 倚翠楼   听见声音我浑身一怔,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身,然后就听见身后的人依旧语气恭敬道:“我家主公就在旁边的茶楼里,劳烦二位上岸小憩片刻,主公有话要说。”   在那人说话间,我转过头看向对岸,就见一栋三层高的木楼矗立,楼是阁楼,房顶是青瓦,墨绿色的布幡随着河风轻轻飘动,上有“倚翠楼”三个清秀的大字。   此刻天虽然刚到傍晚,但倚翠楼中,早已点起了盏盏黄灯,特别是三楼靠河的一处窗户里,在薄纱笼罩中,映出一道朦胧的人影,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我能感觉到,一道有意无意地目光也同时隔着薄纱,在看向我们。   “你主人是谁?”   沉默了片刻,我转过头,就看见身后的船尾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银发铺盖,身穿素衣的老者,第一眼看上去像是管家模样,垂着手,恭敬说:“白大人上去之后即可知晓。”   “你认识我?”   我皱了皱眉。   和卫君瑶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太刻意地掩饰自己的身份,但我们两个人以真面目示人的机会本就不多,行踪也更是飘忽不定,这个人怎么会认识我们,又怎么会洞察我们的行踪,而提前在这里等我们。   “二位贵客还是上楼再说吧,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老奴说起来话来神色毕恭毕敬,垂着头一直没有抬起,我看了眼卫君瑶,发现她的目光也是刚从倚翠楼的三楼窗户收了回来,淡淡说道:“正好我也口渴,就上去坐坐吧。”   停船靠岸,在老奴的引路下,二人折身走进了倚翠楼直上三层。   “小的身微份浅,还请两位自行进入吧。”   老奴的身形只在了一间厢房的门前,躬身伸手,语气依旧恭敬虔诚。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相视点头,随后转身推开了厢房的房门。   厢房内,雕栏画槛,丝幛绮窗,一张方桌摆在了窗沿前不到三尺的位置,桌子上放置着一壶香茗和两盏茶杯,只是在另一侧,一袭白衣的白如霜请轻轻咂着手中的茶水,目光看向窗台,淡淡说道:“西南,死亡峡谷,落雁镇,云溪,荷花坞,三道湾,真是追的我够辛苦的。”   白如霜的出现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自打上次那件事情发生后,她便在去寻卫君瑶的路上失去了消息,我曾一度怀疑她彻底盾出红尘选择了隐世,可听她这一番话,才让我顿时恍然大悟,她一直在跟踪我们。   三人相见,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我更是有些左右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一颗心砰砰跳,手足无措之际,倒是卫君瑶落落大方地坐在了她的对面,目光在白如霜的脸上扫过,淡然道:“白姑娘,今日半路将我夫妻二人拦在这里,可是有要事?”   白如霜将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神情淡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随即目光瞥了我一眼,不冷不淡道:“你是要一直都在那里站着么?”   我闻言一个机灵,有些尴尬地也坐在了位置上,随后白如霜便伸手拎起了茶壶将我和卫君瑶面前的茶杯满上香茗,一边倒一边说:“我刚从朔方城出来,给你们带了三个消息,有好有坏,你们想先听哪个?”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不等我们作答,就听白如霜自顾自地说道:“还是先听好的吧。”   “淮北还有草王这些人的下落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他们此时就在这落雁城中,我已经安排了人悉心照料,等他们的伤势初愈,我会派人送到荷花坞中,毕竟你们两个如此奔波漂泊,着实也不适合再带他们上路。”   听完这个消息,我心头刚刚微微一松,就听白如霜继续道:“听完好消息,那就听坏消息。”   白如霜在说到这里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说下去,而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霍老太死了。”   “朔方城破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天命使然,你们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延缓了她死亡的时间而已。”   对于霍老太的死讯,其实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和震惊,毕竟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能被救活的希望十分渺茫,只是抱着即便是有一丝希望也要尽万分努力的态度一直在让草王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可自从来到古道之后,战乱不止,再加上朔方城破,如此动荡颠簸,霍老太身死魂消,也都在意料之中。   深深吸了口气,我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悲伤,轻轻问道:“第三个呢?”   “第三个。”白如霜淡淡道:“在你妹在西南死亡峡谷搅的天翻地覆时,我借着这机会去吴山郡跟鬼婴见了一面,在那里,我非但见到了鬼婴,还见到了小乙的故人。”   “你认识她?”听白如霜说到了墨姬,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开始是不认识。”白如霜轻笑道:“但在那里听了你和她二人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后,也就算是认识了。”   听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我微微皱眉问道:“然后呢?是她让你来这的?”   “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指示我。”白如霜淡淡说道:“墨姬让我带话给你,你在这一世所经历的一切她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不要再玩火自焚下去,她随时还会等着你。”   “她等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救出淮北,安排他们去荷花坞,也是墨姬的主意吧?”   白如霜点点头,没有说话。   “原来在你的身后,也一直站着南溟的人。”   我轻轻吐了口气,目光看向卫君瑶,卫君瑶在我们两个说话间一直低吟不语,直到现在,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拿手轻轻点着面前的茶杯说道:“除了让你告诉我们这些,墨姬还说了什么?”   “没了。”白如霜淡淡道:“可是我有话要告诉你们。”   “不要妄想去铲除掉南溟放在古道中的代言人,一是你们没有这个实力,二是一旦这样做了,你们就会彻底惹怒南溟的那两位大人,这也就断了你们去南溟的路,古道的争端与你们无关,你们迟早都会去那个世界,别在这个时候充当什么无谓的好人,却断了自己的退路。”   “你这是想帮我们?”卫君瑶沉声道。   “是帮我自己。”白如霜淡淡道:“我已经和鬼门龙王达成了合作,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半路杀出,破坏我早已设定成熟的计划。”   白如霜想要插手古道战争?   我心头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瞟了眼卫君瑶,就发现她的眼中也难以察觉地闪过一抹震惊,可很快又恢复如常道:“就凭你们两个?”   “不对。”卫君瑶自言自语地又摇了摇头,“不是你们两个,是你们四个。”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尽快收手吧,作为报答,墨姬让我盯着你的事,我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你们也尽快处理完荷花坞善后去南溟,等天下平定那天,我会保你留在这里的人安然无恙。”   “看来你已经胸有成竹?”卫君瑶笑道。   可白如霜也跟着笑道:“并不只有你一个女人可以称帝,我也可以。”   “好!”   卫君瑶点点头,站起了身,轻轻拂袖,“那荷花坞就拜托给你了,我和小乙不日便会去南溟,也帮我转告墨姬,让她继续在这里等着我,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亲自前来会会她,看看这名动南溟的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五百四十五章 西南前线   卫君瑶说完转身就走,我也急忙跟在身后追了出去,二人一直进到了小船,卫君瑶才背对着我深深吸了口气说:“小乙,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无理取闹?”   我没有回答,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地揽住她的玉腰,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靠着。   “去南溟吧,咱们在古道之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这么耗下去不管再长的时间什么也做不了,去南溟,去找那个道人,等你学成归来,彻底了悟古修炼法门,就可以放手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用受别人钳制。”   卫君瑶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无奈,我知道她这是因为墨姬和白如霜。   基本上所有敢在大年古道中分一杯羹的人身后都站有南溟的势力,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仅凭我和卫君瑶两个人无法做到什么,特别是现在又有了墨姬的参与,一举一动都无不暴露在她的视野当中,并且从她让白如霜带我们的话来看,这个女人非但不好惹,而且随时都可能威胁到卫君瑶的生命安全,再加上鬼婴在一旁做辅助,接下来的路可谓是寸步难行,艰难重重了。   或许暂避风头,去南溟巩固和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当下的不二选择。   沉思良久,我深深说道:“那就去南溟吧,不过咱们对那边的情况都一无所知,茫茫大地,想要找出一个人来,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既然当初他在离开时曾留下字迹让我有缘南溟相聚,或许等咱们去到那边,会有些许的机遇也未必。”   两个人在小船上小驻了片刻,随即起身调转了船头,将小船划出落雁城,逆流而下,直奔西南而去。   离开古道,前往南溟的时间比我们预想中要提前了许多,两个人坐在船头看着两岸景色穿息而过,都有些心事重重。   以我们目前对南溟浅显的了解,只知道幽都王的地位在那里似乎要更胜魔君一筹,而九大无极魔则是整个南溟的中坚力量,而魔君和幽都王不和,都在争取九大无极魔的相帮,这是我们唯一知道的一些有关于南溟的东西。   从主动离开,变成被动离开,短短一个字,但当中所充满的变故却会是无法预料的。   西南的战火依旧在表面上打的如火如荼,沿途经过,到处都是军事哨卡和整天整夜的宵禁不放,许多时候都不得不动用武力才能强行通过,饶是如此,等再度回到了西南边陲时,已经是接近半个月后了。   这里依旧大雪纷飞,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在身边发生,我和卫君瑶盯着风雪走在路上,看着满地四处可见的被冻僵的尸体,再一度对鬼婴重兵部署西南的目的产生了好奇,墨姬的出现让我们推翻了之间的推测,可如果不是为了古修炼法门,他究竟又是在干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回到了雪狼骑兵营,才得到了答案。   “超过八十万精锐大军攻打四万峡谷内的残魂已经超过三个月了,自从你们上次离开,鬼婴便亲自来到这里定下了进攻方略,一直都在前赴后继地往峡谷内派遣军队,虽然人员损失不少,但战线的推进,已经超过了十公里范围。”   吴蒙将我们请到了骑兵营大帐内,缓缓解释道。   “攻打死亡峡谷的残魂?”我闻言微微一愣,问道:“什么残魂?”   吴蒙面色难堪地抽了抽,说:“不知道,可能都是些几千年来死在死亡峡谷,却没有魂飞湮灭的那些先驱,实力高低不等,但数量庞大,光是我们目前歼灭和抓回来的就已经超过了三千人,还留在峡谷里剩下的那些残魂,经过我们目前的粗略估计,最低还得有一万,而且这一万残魂的实力要比之前的更强,留在这里统帅全军的镇中大将军已经差人送信,请那人派兵增援,估计最多三日,援军便能赶到。”   “还有这等怪事。”我轻笑了一声,随即看向卫君瑶,她也微微蹙眉,然后问道:“你们知道他此番大举对死亡峡谷出兵,想要铲除里面的残魂,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吴蒙脸色变了变,说:“因为截至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消息都只是进谷击杀残魂,对于其他的,还都一无所知。”   吴蒙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听见从中军帐外传来一声声沉闷而又冗长的号声,声音传来,立马有人冲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校尉,中军那边请求雪狼骑兵营援助,要求立即动身前往峡谷杀敌!”   吴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遣退后看着我们说道:“已经是本周第四次了,越深入峡谷那些残魂的实力就越强,而且已经有着反攻防线,想要把我们逼出峡谷的趋势,二位先在这休息,等我回来之后,再安排你们离开这里的事宜。”   “等等。”   吴蒙说完转身就走,可卫君瑶却叫住他说:“给我们两个人找身骑兵营的衣服,我们跟你一起去。”   吴蒙微微一愣,随即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雪狼骑兵营人数不多,但里面的战士经过长期和雪狼的磨合,相辅相成,个个都是杀敌的好手。   此次派去前往支援中军的一共是三支小队,总共八百人不到,我和卫君瑶被安排在第三队当中,处在末尾的位置。   对于让雪狼骑兵营不断支援前线的举动,吴蒙还说,西南战线这边,唯一还对公主衷心的也就只剩下他们为数不多的几千人,那个鬼婴新培养出来的镇中大将军,想要借此将他们彻底铲除的目的明显,可又奈何身在军营,以千人之力完全无法对抗百万大军,也只好认头。   我和卫君瑶一人骑着一头毛发光线雪白的雪狼上,看着在城墙上站着满满一排的雪狼骑兵营的战士,狼头和人的脑袋一样孤傲地看着雾气蒙蒙的死亡峡谷,紧接着随着一声令下,纵身跃下城墙,朝着峡谷深处奔腾了过去。   跟在队伍最后,我密切地注视着沿途峡谷内的情况,发现这次来较之前相比,峡谷中少了很多的阴森,就连那些层层叠叠的氤氲也都消失不见,路过那些密布在峡谷中的黑窟窿,蔓延在四周的血迹荡然无存,总之峡谷还是那个峡谷,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雪狼奔跑的速度很快,狼蹄特有的践踏土地的沉闷声在耳边快速作响,片刻不到的功夫便穿过之前我们走过最远的距离,转过那道大弯,进入眼线的,是密密麻麻布列在前方山谷中的军阵,和此起彼伏的呐喊跟厮杀声。   “雪狼骑兵营三大队分军令前来支援,所有人速速让开!”   狼群还没有到,为首的将士一声怒喝,密布在前方的铁甲洪流有默契地从中间分开一条缝隙,让骑兵队快速通过,直接来在了阵前。   站在军阵的最前方,往前看,是还没有被破开的氤氲,较之前见过的更浓,当中夹杂的绿气缠绕也更加密集,就导致了只用肉眼根本无法看清这氤氲里到底藏着什么,沉思之际,就模糊听见前方领队的吴蒙疾言厉色道:“尚未被探清的区域只让我不到八百的雪狼骑兵去迎敌,你这不是让我的弟兄们去送死么?!”   闻言我微微侧目,穿过前面的战士们往前看,就见吴蒙正脸红脖子粗的跟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吵得不可开交,随后像是谈崩,一挥手,所有的骑兵战士一拍狼腹,群狼怒嚎,在峡谷中久久不能平息。 第五百四十六章 氤氲谷   数百头雪狼的长嚎在峡谷特有的地势里被无限放大,引发身后的军阵一阵骚动,可是站在吴蒙面前的那位将领似乎并不在意,神色淡淡,说了几句后,从袖中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举在吴蒙的脸上。   当令牌出现时,我发现一旁的卫君瑶脸色微变,顿时心中推测,这黑色令牌应该是在吴山有着举足轻重分量的信物,类似于兵符之类的东西。   果不其然,吴蒙涨红的脸在看见令牌时僵住了,半晌过后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深深地看了那人一样,随即翻身跃上了狼背。   吴蒙骑上雪狼之后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勒动拴在雪狼脖子上的缰绳,带着队伍缓缓离开军阵,朝着迷雾中前进,在临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那些高举盾牌,拱卫军阵的盾牌兵在见到我们离开时,脸色都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诡笑,就他娘的跟我们这些人不是去探路迎敌,反而是送死一样。   看见他们的这个表情,我心头微微一动,虽然对冲破死亡峡谷进入南溟没有绝对把握,可如果我和卫君瑶二人联手,全力自保倒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八百雪狼骑兵可未必能在危险中生存,一旦发生什么变故,我和卫君瑶两个人也保不下这么多,想了想,招呼了声卫君瑶,便从队伍的末尾,直接追赶上了吴蒙。   对我和卫君瑶的到来,吴蒙先是惊讶,可在得知我们的来意之后,脸上的感激之情难掩。   “之前雪狼骑兵营每次出动,不是攻坚便是克难,可这一次居然把探路这种送命的任务都交给我们,看来砸他们眼里,我们是一秒钟都不能再被容忍下去了。”   吴蒙的话语中无不充满了感慨和愤恨,我和卫君瑶都没有说话,骑在狼背上,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就发现自打进入这一带的氤氲之后,四周的空气竟然开始变得粘稠,往前并没有深入多久,穿在身上的衣服上面便沾上了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青色絮状物,像是柳絮,却又根本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现的。   因为也没什么异常,大家也都没有在意,毕竟死亡峡谷内本就是怪异多发,据吴蒙所说,两次支援,光类龙生物他们就见了好几个,但深入了大概接近300米的距离,身上就快被这绿絮给沾满的时候,骑兵队伍中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才让大家逐渐感觉隐约有些不对。   第一个发现的排在队伍中间,隶属于雪狼骑兵营二大队的一名战士。   我和卫君瑶还有吴蒙来到他的身边,看着蜷缩在他脚边地面上的雪狼,浑身抽搐不止,口中不断地在往外冒出一团团粘稠的绿色呕吐物,能闻到在这些呕吐物上散发着阵阵像是青草的香气,吐到最后,雪白的毛发也跟着变绿,就跟长满了青草一般,紧接着,就再也没了动静,倒在地上不动了。   那名战士看着雪狼气断身亡,顿时抱着它的头颅嚎啕大哭,雪狼骑兵营的战士都是将这些雪狼当做亲人看待的,从来没有当它们是工具或者坐骑,此时才刚刚深入峡谷不过短距,就眼睁睁看着一头雪狼倒下,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吴蒙没有理会这个哭的伤心欲绝的士兵,只是蹲下身子想取下手套去查探那瘫令雪狼致死的呕吐物时,却被卫君瑶厉声阻止。   “是这些绿絮在作祟,大家尽量不要把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更不要将这些绿絮接触到身体,否则下场都会和这头雪狼一样。”   卫君瑶话已说话,顿时在人群中造成了一阵骚动,吴蒙取手套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可是片刻后,队伍里安静下来之时,所有的战士齐齐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罩在了雪狼的身上。   简单的一个动作,让我和卫君瑶的脸色开始动容,却也同时坚定了我们一定要将他们安全送出这里的决心,像这样的战士,哪怕是损失一个,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难以弥补的遗憾。   没人再骑上雪狼,也没人牵着它们,可这些雪狼就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的主人身边,眼神炯炯地盯着四周埋藏在氤氲下的危险,只等一个不对,便冲在主人的前面,将来敌撕成碎片。   可尽管如此,再继续往前走,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雪狼倒了下去,大家甚至连为它们竖坟立碑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不知危险何时会降临,多在这里耽误一分钟,就多了一丝不可估量的危险。   “现在需要搞清楚这些绿絮究竟是这一带峡谷的产物,还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但不管是哪个,咱们都不能再以这种速度行进了,得抓紧时间离开,只要逃出这片迷雾,知道对手是谁,接下来就好办的多了。”   听了卫君瑶的话,吴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立即一声令下召集所有人员骑上了雪狼,然后加紧速度,急忙往前冲。   虽然我们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里的危险,却低估了眼下所要走的距离和范围。   我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死亡峡谷的范围竟然这么大,以雪狼矫健的体格全力奔袭,竟然半晌都看不见尽头,而且随着速度的加快,风声雷动,雪狼倒下的频率和数量也愈发的增多,我隐隐感觉不太对劲,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的同时,左手青锋影瞬间飞出,化作一道绿光消失在了浓浓的迷雾当中。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我,我微眯着眼睛感受着从青锋影上传来的一丝一毫的动静,不消片刻,心头陡然一凛,二话不说,飞身离开了狼背,朝着深处的迷雾冲了进去。   剑身上传来了微微吟唱,这只有在它撕裂敌人身体时才会传出的反应。   将身形催动到了极致,同时一反手将青锋影召回,牢牢握在掌心,可等来都了感触传来的位置,除了地面上的一滩绿液之外,再也没有见到任何踪影。   跑这么快?   我微微皱眉,同时低下身,用手摸了摸那摊绿液放在了鼻息上闻了闻,一股血腥的味道冲鼻而来,顿时警惕地将目光盯向四周,黑色的剑风搅动着氤氲,将身体团团包围。   我对此时自己的处境深感不妙,想起出发前身后那些人诡异的笑容,心知对于这一带的情况中军那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了解,可是既然连他们都能知道的事情,一定不会太难,但肯定会特别的麻烦。   想到这里,我微微屏住气,开始催动丹田处的星云,丝丝凉意瞬时从星云上散发继而灌穿双眼,眼前的世界陡然一片清明,缓缓穿透迷雾,就见一道浅浅的人影黑影,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盯着我。   他似乎能察觉我发下了他,在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掉头就跑。   我冷笑一声,看准他逃跑的方向欺身跟进,魂力流入掌心,青锋影火焰升腾,几步就跟在了那人的身后,可到等我要提剑刺去时,就见那人的身影在眼前蓦的一花,消失不见了。   我脚步停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眼睛轻轻闭上,在意识看见星云的一刹那,周遭景物空气悉数尽入脑海,水滴,土壤,雾气,瘴毒……我甚至还能听见一阵阵人和狼的剧烈喘息,可是就在他们中间,一道鬼鬼祟祟,游离缥缈的气息却在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到处窜动,我紧紧攥着剑柄,洞察着它快速转换的身形规律,一睁开眼,陡然出手,长剑如虹,瞬间没入迷雾之中,片刻后,血雾四溅,一道身影,陡然从空中坠落,砸在了自己的脚边。 第五百四十七章 黑羽翼人   是个中年男人。   身穿一件宛如乌鸦羽毛般的羽衣,漆黑如墨,只是胸口被青锋影扎了个大洞,鲜血横流,躺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我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这个男人,就发现除了衣着怪异外,这个人的一张脸,不像是凡人。   尖嘴鹰眼,小耳长鼻,乍一看,竟有种似鸟非人的感觉。   “鸟人?”   我呢喃了一声,用剑挑了挑他破开的伤口,想确认他到底死了没死,可就是这一挑,赫然发现,这人身上并没有穿衣服,所谓的羽衣,居然是长在他皮肤上面的黑色羽毛!   我愣住了,盯着那根根扎在皮肤里的羽毛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而这个时候,周遭空气里的氤氲已经在毫无察觉中渐渐消退,眼前的视线也豁然开朗。   峡谷里的景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到了这里,和继续往前延伸,两边的走势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窄,路似簸箕,壁如刀削,形成了天地一线,幽幽不知通往何处。   身后传来的隆隆狼蹄让我从沉思中清醒,卫君瑶带着雪狼骑兵营的将士在氤氲散去的第一时间便找了过来,骑兵营的战士迅速将此地包围警戒,卫君瑶下了狼身来在我身边,盯着地上的鸟人看了良久,微微摇头:“不是咱们这个世界的人。”   我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抛向远方,说道:“眼下似乎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反正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就让雪狼骑兵营的战士们回去吧,免得无端送命。”   卫君瑶应了一声,将吴蒙给唤了过来,随后说出了我俩的意思,可吴蒙却单膝跪地道:“恳请公主给末将一个誓死为公主效劳的机会!”   卫君瑶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吴蒙说道:“前方的路与你们无关,而且凶险异常,你们没有必要跟我们继续走下去。”   “可即便是现在回去,雪狼骑兵营消失,也不过最近几日的事情。”吴蒙依旧沉声说道:“镇中将军视我们为掌中钉,肉中刺,即便是今日回去,那明天后天,总有一天,雪狼骑兵营都会在他的手中无复存在,倒不如让我们在临死之前为公主保驾护航,也算是死得其所!”   吴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说的我和卫君瑶无不动容,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见卫君瑶轻轻弯下身子将吴蒙扶起,叹了口气道:“大将军身死沙场却荣耀魂归,但你这次跟我们继续往前走,死,可就便死了,或许吴山还会给你安上一个投敌叛主的罪名,你能接受吗?”   “只要能为公主鞍前马后,就算是万死,也死得其所!”   吴蒙的话字字钻心,八百名雪狼骑兵营的战士闻声齐齐转身拜膝跪地,怒声齐吼,响彻山谷。   “都是我吴山的好男儿。”   卫君瑶轻轻吐了口气,将遮在头上的斗篷摘去,真容乍现,淡然说道:“吴蒙!”   “末将在!”吴蒙一激动,沉声应道。   “你可还是我吴山将领?”卫君瑶淡淡问道。   “西南军雪狼骑兵营第三大队偏将吴蒙,听后公主差遣!”   卫君瑶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拂袖而言:“那就以吴山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现在带着雪狼骑兵营的将士速速离开此处,撤出峡谷,找一处安身之地,等我白大人回来,再听从调遣!”   吴蒙愣住了,连我都愣住了,看着吴蒙满脸错愕的表情,卫君瑶沉声道:“你是愿意现在随着我一同白白送死,还是等我有朝一日重回古道,身先士卒,替我打下半壁江山!”   吴蒙的身体微微颤抖,垂着脑袋久久都未曾出声,我注视着他,看着他双手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开始发白,久久,才咬着牙说:“我等愿意为公主誓死效命,打下半壁江山!”   “给大家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南溟的事情一旦解决,我会去找你。”   吴蒙带着八百骑兵营朝着卫君瑶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骑上了雪狼,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卫君瑶轻叹了一声:“都是铮铮铁血男儿,如果就此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二人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怅惘,随即缓过神,再看向峡谷深处,那天地一线,或许南溟就在出口的位置,那在那里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却谁也不知道。   两人携手前行,速度并没有放太快,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空气中开始飘起了淡淡白色的花片,落在肩上,铺在地上,并且我能感觉到隐藏在四周的杀气弥漫,可一路走来,却丝毫没有对我们动手的意思,这让我感觉有些不解的同时,微微攥了攥卫君瑶的掌心,她也一路上秀眉就没有舒展过,等到走在了一线天时,二人齐齐停下了脚步,将脑袋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灰蒙蒙一片,却似有道道痕迹闪过,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将星云之力贯彻在了双眸之上,就见那闪烁的影子陡然变慢,在目光中逐渐显现出身形,羽衣,似鸟非人的面孔,抖动着翅膀在空中急速盘旋,而且数量也比之前看到的多上许多。   “往前走,最好不要惊动他们。”   卫君瑶轻声说了一句,拉着我继续往前走,可是经过一段距离,两个人就发现,四周高耸插天的峭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洞,一眼看不见尽头,并且不时从洞中有鸟类飞出,但仔细观瞧,都是那些类鸟人。   两个人在看到这些后只是微微驻足,谁也没有说话,心有灵犀地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一直到穿越了一线天,进入视线的,一片环境幽深,视线模糊的沼泽地。   这里就是南溟?   我和卫君瑶顿了一下,回头又看了眼一线天,二人迈步踏入沼泽之地,泥土松软,轻轻地覆盖住了脚背,脏水顺着鞋子的缝隙流进鞋里,冰凉刺骨。   从一只脚踏入这片土地开始,就隐隐感觉浑身有点不太自在,什么原因不太清楚,好像连卫君瑶也是这般感觉,走起路来把速度放的很慢,半条腿都被泥泞沾满。   “这里应该就是南溟了。”   在沼泽间四处寻了半天,才发现这里荒无人烟,只有几棵无法叫出名字的枯树零星地散落在四周,只是在每棵树下都有一堆早已燃尽被水汽打湿的篝火,像是有人在这里逗留过很久。   终于,在沼泽中漫步目的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条横穿在其中的扭曲小路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当中,我和卫君瑶齐齐一喜,快速离开沼泽踏上了土路,一声嘹亮的青蛙叫,却将我惊出了满身的汗。   这一路太安静了,除了彼此和呼吸和脚踩泥泞声便没有出现过别的声音,突然一声这么亮的青蛙叫,别说是我了,就连卫君瑶都跟着吓了一个哆嗦。   “太,太紧张了。”   卫君瑶尴尬地脸色变了变,再顺着眼前的道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大雾弥漫,前方的路被浓雾吞噬了尽头,不知去去。   “我靠,整个南溟不会都是这样吧?”   我看着浓雾弥漫,心虚地了说了一声,可是就这一声出口,回音绕耳不绝,就仿佛身边有无数隐藏的人在学我说话,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   两个人站在离着浓雾不到百米的距离便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空气都无不透露着诡异,沉默了片刻,卫君瑶说:“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着。” 第五百四十八章 初入南溟   看她说完就要走,我一把将她拉住,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青锋影脱手而出。   但令我和卫君瑶都没有料到的是,青锋影在脱手后,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   落地声音和清脆,但砸的我肝儿都是疼的。   急忙尴尬地将青锋影捡起,微微屏气凝神,等再度出手时,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见了鬼了。”   我开始催动起了身体里的魂力,但一经尝试,顿时惊出了满头大汗,魂力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身体里根本没有这个东西一样,一丝一毫都看不见,也摸不着。   要是以这种状态来南溟,岂不是送死来了?   察觉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卫君瑶关切问道:“怎么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几次尝试无果后,就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她。   卫君瑶脸色微变,可随即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同的世界对于所用的功法和修炼法门的要求也应该是截然相反的,你试试那团星云催动,结果如何呢?”   我应了一声,直接盘膝坐在地上,心神下沉,缓缓将星云催动时,却惊讶地发现,星云转动的速度在这里也有了变化。   速度更快,同样是一个小周天,此时此地竟要比之前快上一倍的速度由于,并且从星云上散发出的丝丝凉意瞬间贯穿全身,游走静脉和血液之处,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尽力地张开舒展,舒适至极,竟差点呻吟出了出来。   在感应着星云散发出的能力给自己带来的舒适同时,我开始谨小慎微地试图去控制他们,自打第一次触碰星云险些让他破散后,这是时隔这么久以来我第二次尝试去干涉它们,我也一直都觉得这股能量一定能将魂力取而代之,增长自己的实力。   魂力所受的限制太多了,而且不管是提升还是削弱,总是没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和区别,这星云之力既然是古修炼法门,就一定有它督导的一面,只可惜我入门连个师傅都没有,只能靠自己摸下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   屏气凝神,缓缓控制着流窜于全身的力量逐渐朝双手汇聚,可是自己的意念跟灌满全身的星云之力相比,太渺小了,妄想控制它们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几番尝试,毫无作为,却又不甘心,想要再度尝试的时候,一阵喧杂在身边陡然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卫君瑶神色冷峻地护在我身后,脚底下不知何时躺满了数十只体型巨大的怪蛙,而且就在卫君瑶的面前,还有十来只正对着她发出一声声震耳的蛙鸣,只是一个错神的功夫,这些巨蛙强壮而有力的后腿就猛地在地面上一蹬化作道道虚影,直接就冲着卫君瑶冲了上来。   我见状心头一凛,二话不说捡起青锋影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没有运用魂力,可十二恨剑法依在。   招招出手,剑锋击击刺进了巨蛙张大了嘴的喉咙里,随后挽出一道剑花,欲要收手时,就见汩汩墨绿色的液体从巨蛙口中如同喷泉一般涌出,十来只巨蛙同时喷洒,洒的满天满地无处遁形,我心中大惊,然后就感觉到脖子一紧,卫君瑶伸手抓着我欺身后退,堪堪躲过这漫天一击的同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凤鸣,卫君瑶双手如火,化作一道虹影闪在了我面前,出手如电,掌掌拍在了蛙头之上,皮肉烧焦的恶臭顿时扑面而来,所有的巨蛙在这一刻悉数死尸倒地。   我怔住了,只是一些巨蛙而已,竟然逼得卫君瑶动用凤血的力量?   但是等我再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青锋影,顿时冷汗就从额头上冒下来了。   青锋影宛如被硫酸腐蚀,剑身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样子,全都是被燃烧而化的一个个大小不规则的窟窿,还有我刚才所站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全是黑洞,俨然全都是这些巨蛙口中喷出来的那些液体使然。   “这里不等再呆下去了,估计这片沼泽地里的巨蛙都被咱们吸引来了,不管前面的路上有什么,总比死在这里要好。”   卫君瑶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嘹亮蛙叫已经开始有了震耳欲聋的架势,我缓过神来也不敢托大,拉着卫君瑶,二人转身就朝浓雾中冲了进去。   一进入浓雾,眼线的视线便开始变得模糊,二人丝毫不敢再做停顿,手牵着手马不停蹄地朝着前方跑,却也只是片刻,便钻出了这片雾区。   可也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牵着的卫君瑶的手就已经开始发烫,眼眸中的那一抹殷红也较之前更加明显。   我知道她这是已经开始受到凤血反噬了,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刻意挣脱,却没有发现,二人此时此刻正站在一片刀枪林立的黑甲军阵中,所有的枪头都直直地指着我们两个,枪头泛着淡淡幽光,森森冷器刃,漫天肃杀气。   我和卫君瑶微微怔神,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下是怎么回事,顿时一股熏香入鼻,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是丙组十二号!”   时间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一声爆喝在耳边炸响,我陡然清醒。   牢房?   四周干燥阴暗,冰冷的墙壁和地面散发着丝丝凉意,面前的一扇铁门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当我挣扎着站起身时,才发现手脚都已经被胳膊粗的镣铐锁的结结实实。   在心知自己此时深处的环境后,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翻滚的情绪平复下来。   以当时我和卫君瑶的实力,面对突如其来的那些人或许有一拼之力,只是那阵熏香……   卫君瑶呢?   我心头一沉,踉跄地拽着镣铐来在了铁门前,顺着缝隙往外望,就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环形大牢,以当中架着刑具的空地为圆心,一圈全都是外形一致的牢房,粗略地数了数,加上我这间,刚好十二间。   “君瑶?”   沉默了片刻,我轻轻地朝外唤了一声。   可回应我的,竟然是一条散发着熊熊烈火的赤炎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牢门上,一时间火花四溅,我那双扒在铁门上来不及缩回的手瞬间漆黑一片,就跟烧焦了一样,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儿。   看着焦烂的手掌,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完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和南溟的势力发生接触,而且来者不善,但为什么要把我关进大牢里,丙组十二号又是什么意思?   可相对于这些,失去了卫君瑶的消息却是让我心乱如麻。   双手在短暂的疼痛后边逐渐失去了知觉,我挣扎着又一次爬到了铁门前,目光看着对面一间间漆黑的牢房,微微凛神,就发现在这些牢房内,也有人在看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感觉快疯了,忍不住又朝我唤了声卫君瑶的名字,可不出意外地,赤炎长鞭再度降临,打在铁门上,炸鞭声震耳欲聋,即便是我提前做好了准备,也仍然被透过铁栅栏缝隙甩进来的鞭尾狠狠抽在了胸口。   胸口就跟他娘的烧着了一样,焦黑一片,直接将我砸飞了出去,身体重重摔在墙壁,险些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就是南溟的实力?   心中的震撼远大过于身体上的剧痛,我使劲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卫君瑶的身体她若是苏醒一定会在我之前,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难不成她没有被关在这里?   我仿佛是被彻底遗忘在了这个地方。 第五百四十九章 困兽台   大牢内辨不出时间,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没人说话,没有一点声音,送来的饭菜也如同糟糠,难以下咽却又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吃的干干净净,直到有一天,大牢内来了一个人,一个身穿暗红色劲服,手持赤焰长鞭的女人。   这个女人拥有着一张冷眼如冰的面孔,和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她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这里长时间以来的宁静,十二间牢门被打开,连带着我一共十二名囚犯,全都被拖着带了出去。   “丙组十二人,今日要在困兽台上选出前三甲,前三甲升入乙组择日继续比试,而败了的那些人,直接送往兽笼,充当食物。”   女人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冰冷的就仿佛机器般快速宣读了我们这些人,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命运。   一条粗长的铁链将我们连在了一起,一直带离了大牢,穿过冗长的石砖通道,来在了一处圆形的擂台上。   擂台漆黑如墨,分辨不出是用什么材质搭建,只知道即便是隔着鞋子,也能感受到从上面散发出的冰冷。   四周一圈站满了手持长枪,全身上下被暗红色盔甲包裹的守卫,六尊石柱排列,石柱上火焰升腾,中间场地上一个被圆圈框起来的大大兽字,各位狰狞醒目,像极了古罗马斗兽厮杀之用的角斗场。   不等我再多看一眼,便被身后的守卫野蛮地推到了困兽台中间,随即伴随着一阵阵“哗啦啦”的铁链落地声,十二人手上的镣铐,已经被悉数打开。   “时间一炷香,一炷香内如果在台子上站着的人还超过三人,那么全部都去喂兽。”   红衣女人如同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天神,冷冷地坐在了一旁的石椅上,下巴微微上扬,淡淡道:“开始!”   本来台子上神情迷茫的众人,在一声“开始”入耳后,蓦的变得狰狞起来。   我猝不及防,直接被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一个前扑瞬间撞翻在地,感觉着从后脑勺传来的破空声响,我心头一凛,急忙一个驴打滚滚到了一边,与此同时,余光里就见一个硕大的拳头紧贴着耳朵硬生生砸在了地面,闷响轰动,其力道之大,震的我一阵耳鸣目眩。   南溟之人的实力都已经强悍到了这个地步么?   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思考的好时机,看着他收起了拳头想要再度向我挥来时,我眉头一皱,从地上纵身而起,双手化拳,在这壮汉将铁拳挥下之前,出手如电,狠狠地轰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可是这一拳挥出,我感觉打上去不是肉,而是铁,比铁还硬!   我甚至都能听见自己五指关节传来声声骨折脆响,但就是在这个错神的功夫,那壮汉已经调转了出拳的角度,顺势挥出,砸在了我的胸口。   天差地别!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感受。   就跟被一头发疯了野牛撞上一样,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直接倒飞而去,可是目光中,就见那壮汉似乎不想再给我任何可以还手的机会,庞大的身躯跟身切近,在我身体尚在空中之时,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就他娘的跟打桩机一样,轮圆了胳膊一下一下,又一下,拳拳正中胸口,打的我眼前一阵发黑,口中鲜血喷涌,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身体落在地面,眼看着壮汉满脸狰狞,铆足了全身力气想要给我致命一击时,星云运转,力量贯彻全身。   完全是潜意识地朝着他夹杂着雷霆之势的拳头伸出了手掌,重拳堪堪落在掌心,我咬着牙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五指合拢死死攥住了他的拳头,然后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拼命地用力一掰,就听见“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紧接着借着双手的力道身子“蹭”地就从壮汉的身下滑了出来,攀臂而上,在壮汉错愕的眼神中,右手蓦的抬起,将全身的星云之力都灌入在了拳头之上,朝着壮汉迎面砸下!   “时间到!”   耳听得一声轻喝,随后就感觉一道炙热缠身,眼睁睁看着壮汉的面孔离着我越来越远,直到身体再一次落地,我才发现,面前的困兽台上,就之声下我和壮汉,还有一个体形纤瘦的孩子。   结束了?   当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时,身体里的星云之力如同大海退潮般消散的无影无影,剧痛袭来,整个人再也无法支撑半秒,双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   “从现在开始,你是乙组十号!”   熟悉而又陌生的怒喝在耳边炸响,从昏迷中苏醒,尚未睁开眼睛,我就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你很强。”   呻吟中,就听见一声粗狂的嗓音在耳朵边上回响,紧接着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将我从地上扶起,随后接着道:“这玄火大牢里的血气丹可是好东西,你赶紧起来将它在你身体里药效尽快吸收,要是浪费,下一次的乱斗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缓缓睁开眼,进入视线的是一张满脸络腮胡的粗犷面孔,我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竟然是那个差点几拳被锤死的壮汉!   挣扎着做起了身,就发现此时自己正处在一间较之前牢房条件稍微改观了一些的,又一间牢房里。   只是地上没有那么冰冷,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旁边的墙上还嵌着一盏烛灯,昏暗的烛光摇曳,就看见壮汉的右手上被缠满了厚厚的绷带,困兽台上的一幕幕,赫然又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还有一个人呢?”缓过神来,见壮汉似乎对我并没有之前那股拼命厮杀的敌意,我忍不住问道。   “死了。”   壮汉见我已经没什么大碍,就坐在了一旁,淡淡说:“拿家伙一个人在九个人当中坚持到了最后,但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连血气丹也救不了他,还没送回牢房,就死在半路上。”   我闻言点了点头,但随即就发现似乎有一股温热在体内缓缓流动,顿时也不搭茬,盘膝而坐,将心神收敛,就发现丹田中的星云,似乎较之前又大了一些。   并且在星云的外围,一股淡淡的红光在围绕着着星云缓缓转动,想起最后能使我反败为胜的那一股汇聚在拳头上的星云之力,我心头微动,瞬时再度将星云催动。   星云一经催发,那股丝丝凉意便再度贯穿全身,流遍血液经脉,而当我再度想用意念去控制它们时,却发现终究还是徒劳。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感觉不对,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全身心地再度回到了当时致命的那一刻,那突然迸发的星云之力,那瞬息而至传到双手上的力量,我心头微动,停止了星云运转。   “你叫什么名字?”   缓缓睁开眼,我吐了口气,看着面前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壮汉问道。   “淮震,你呢?”   壮汉愣了愣,随即说道。   “白小乙。”   我如实答道,随即看向了壮汉说:“你是南溟人吗?”   “不然呢?”淮震看了我一眼,随即惊讶道:“你不是?”   我摇摇头,没有解释,想了想说:“当时我是怎么被抓进来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淮震摇摇头:“我本是夜明城附近的村民,一次外出时被他们抓了过来,就比你先到了一步。”   我闻言皱了皱眉头:“那这里的人都是这么被抓来的?”   淮震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第五百五十章 星云之力   牢房内沉默了半晌,我看着淮震低头不语,轻轻吐了口气道:“我有个朋友也被他们抓了过来,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听到她的下落么?”   淮震微微抬起头,看着我说:“女的?”   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你我被关此处名为地牢,女的都被关在水牢,只有在甲组混战之时,才能见到。”   我闻言一惊,失声道:“水牢?”   见淮震再一度缄口不言,我点了点头,全身心沉入到运转星云当中。   ……   丙组混战结束后,好长时间内牢房都没有任何动静,在这里也见不到其他人,日子久而久之的过去,直到那红衣女子再度出现,乙组混战,便在她的声声炸鞭中拉开了序幕。   乙组加上我和淮震共有十人,高矮胖瘦,清莽纤犷各不相同。   还是那方困兽台,只是守卫较之前增加了不少。   红衣女人交叠着长腿坐在石椅上,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淡然道:“乙组评出前三甲进甲组,今天的决斗可以使用武器,你们自行挑选吧。”   红衣女人说罢,一排甲士出列,手中攥着各种兵刃,我微微探去,本想走向前顺势入手一柄乌黑长剑,却无奈被人一个矮瘦形如猴子一般的囚犯提前抢先了一步。   “你怎么不选兵刃?”   顺手拿下一柄短刀,我看着依旧负手站在困兽台中间的淮震,忍不住好奇道。   “我的拳头,才是最好的兵器!”   淮震淡淡道。   乙组的十个人较之前的那些相比,面对即将开始的角斗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和失去理智,每个人都身边的对手保持一定的距离,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兵器,神色阴鹜地瞟向四周,凛冽的杀气,在空中淡淡弥漫着。   “开始!”   女人的声音尚未落地,站在我面前的那个鹰嘴男人就消失不见了。   可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一声枪吟撕裂长空,我心头一凛,身体岿然不动,反手将短刀竖在了身后,同一时间,就听见“叮”的一声,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随即快速闪身而进,再度转身,就看见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手中攥着一柄与他身材十分不相衬的漆黑长枪,大喝一声,枪风狂舞,搅乱了视线的同时,寒芒便已经朝着我的眉心扎了过来。   好霸道的枪法!   我心中暗叹的同时,丝毫不敢大意,急忙侧身躲闪,可饶是如此,寒芒几乎是贴着我的脸皮划过,随即枪头猛地调转,我大吃一惊,脚下步子一跨,两腿几乎都快成了一字马,才堪堪再度让枪头扫着我的头皮经过。   脸上和头顶同时传来的火辣感让我心沉似水,目光死死地锁着老头手上瞬息万变的枪法,心头一动,手攥短刀,一记观其妙,瞬间施展开来   观其妙虽是剑法,可意在洞察复杂招式中的破绽,继而迅速出手,一招致命。   短刀贴着枪头擦除耀眼的火花,借着手腕震动长枪的退势,我垫步凌腰欺身跟上,可没有想到那老头的反应更是灵敏过人,两只手攥着枪柄用力一震,回手一手,长枪顿时短了半截,枪头刚刚指在我的面上,一瞬间,眼前的视线陡然一花,由长枪扎成的漫天虚影,赫然朝我飞逼而进。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长的长枪先至,数十道枪影在面前闪烁,速度之快,根本无法分清虚实,也丝毫没有任何可以再继续躲闪的机会。   但短的短刀后至,体内星云运转,澎湃的星云之力从丹田直灌向我握着短刀的手,只听得“咔嚓咔嚓咔嚓”一连串的声响,笔直的长枪瞬间被注入了星云之力的短刀切成了十数段,向四面八方飞出,钉在了墙上,扎进了地面,可余力未尽,剩下半截在老头身后的枪身仍在“嗡嗡”颤动,枪头尚在空中飞舞,我已经来在了老头的面前,短刀撕裂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洒,溅起漫天的血雾。   一口气做完这一切,我浑身早已大汗淋漓,这老头的枪法非但霸道且刁钻无比,没有丝毫的魂力和其他功法相助,几招下来竟已经逼得我身陷绝境,刚才的局势若不是我以星云之力强势碾压,必死无疑!   “噗!”   未等我缓过一口气,利刃撕裂身体的剧痛让我险些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蓦然低下头,就见一柄黑气的剑刃从后背洞穿前胸,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该死的猴子!   “噗!”   长剑从胸前收回,可紧接着又一剑刺出,洞穿了我的左胸。   从剑身上传来的冰凉之意让我大脑猛地一阵眩晕,可看着它想要如法炮制地再度抽身,我双目通红,咬着牙猛地抬手,肉掌死死地攥住了堪堪后撤的剑刃,紧接着狰狞地大吼一声,攥着短刀的胳膊急剧伸展,头也不回,用力地就那么往后一挥,力道之大,短刀脱手而出,再转过头,就见那猴子站在我身后,只剩下一具没有脑袋的残躯,血喷如柱!   再卯尽了全力将瘦猴子击杀后,我身体摇摇欲坠,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但看着依旧在困兽台上厮杀的众人,挣扎着弯下了腰,反手握住了插在身后的剑柄,攥了攥手,用力一拔,鲜血瞬时浸透了我的前襟。   我跌跌撞撞地来在了困兽台的边缘,却瞬间又被守卫用长枪把我逼了回来,看着场上已经剩下的四人,淮震双拳舞出了暗红色的拳风,以一己之力想要对抗三人,而那三人似乎也像是提前约定好了一般,彼此配合默契有序,从不同的角度朝着淮震发起一波波致命的进攻,见到于此,我心中了然,若是淮震败阵,他们三个下一个要对付的,就会是我。   可我却因为失血过多,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地面上都会留下一张血脚印,同时鞋子里不断传出的水渍翻滚响声更是让我举步维艰,因为只有我在知道,鞋子里没有水,全都是我身上流淌下去的血。   淮震虽然一双铁拳无敌,可面对三人毫无间隙的夹击,已然开始逐渐落入了下风,我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即便是把剩下的半条命拼掉,只要不死,只要一息尚存,我也要进甲组,去见卫君瑶!   “砰!”   淮震的体力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硬生生被一记闷棍砸在了胸口,身体倒飞而来,可脚掌依旧死死拖在地上,拉出一趟血痕,可看着跟身切近,想要一举将他致命的三人,我深吸了口气,星云之力再度运转缠身,流进了掌心。   一剑两命!   就在他们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淮震身上的瞬间,手中的长剑急速飞出,在困兽台的边缘划出一道弧绕在了三人的身后,剑锋暗光闪动,直接从后背洞穿了右侧和中间两人的身体,从心口处飞出,又落回在了我的掌心。   伴随着他二人死尸倒地,红衣女子淡淡说了声“角斗结束”,便带着守卫转身离开了困兽台。   “乙组五号,九号,十号升入甲组,三天后,甲组角斗开始。”   三人被抬着离开了困兽台,这次换的牢房条件又较之前更好了一些,非但有床有被褥,吃的饭菜里添了不少的肉食。   按照这里面的规矩,每次角斗结束后晋级的囚犯都会服食一颗血气丹,在三人被抬进牢房后,很快就有人端着一个木盘子将丹药送了过来,可到了面前,却只有两颗。 第五百五十一章 红衣女人   “这是五号九号的血气丹,抓紧服用,免得耽误了三天后的角斗。”   来人说完放下东西便走,淮震和五号将血气丹拿在手中后,五号毫无犹豫地便吞进了肚子了,然后盘膝坐在一旁,闭上眼睛,开始了吸收和消化。   我四肢无力地躺在牢房的角落里,身上的血液早已凝固结痂,整个人浑身上下就跟长了一层黑黑的硬壳一般,气若游丝,连哼都哼不出来一声。   “给你!”   淮震大步走在我面前,将血气丹摊在掌心递到我面前说:“我不爱欠人情,你吃了它,咱们两清。”   见我一动也不动,淮震盯了我一眼,说了声“爱要不要”,便转身去到另一边的角落,靠在墙上避免养神起来。   身体经过龙血和龙肉的改造,伤势虽重,却不足以致命,可是眼下最让我不解的是,血气丹为什么只给两颗?唯独我没有?   对于星云之力的掌控,我本想不到万不得已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可困兽台上战况之激烈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听淮震之前所说,被关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是他们没有目的随意抓来的,可就是这些人,竟然只凭一身横力就将我一次次逼到绝境,特别是淮震,那拳风居然能够幻化成实,如果在丙组和我对战时他就如此全力施展,我根本就不会有领悟星云之力的机会,早就惨死在了他的拳下。   心中暗自推测,我现在之所以会有这般“待遇”,极有可能跟我暴露出星云之力有关。   那道人身为圣人,所传心法定然非同一般,而且他既然身处南溟,即便是在这种地方,以他圣人的身份,其地位必然超然脱尘,不知道他在幽都王和魔君之间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微妙角色,如果他跟着玄火教是宿敌,现如今星云之力又被发现,接下来我将面对怎样的命运,已经可想而知。   可不管怎么样,不动用星云之力我此刻肯定早已惨死在了困兽台上,只能默默祈祷卫君瑶在水牢那边一切顺利,即便是我死了,她也一定要活着出去才是。   明确了眼前的处境,我虽然还不能动,但修炼星云的步子,却一刻也不能慢下来。   ……   “甲组十号,跟我出来!”   怒喝声再一度将我从运转中唤醒。   缓缓睁开眼,就看见牢门之外,站着一个人影,因为背光也看不清楚面貌,但听他的话,我知道,该来的已经来了。   尝试着动了动嘴皮子,虚声道:“谁找我?”   可那人似乎并不想跟我多费口舌,直接将牢房的铁门打开,迈步走进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脖颈,提着我就往外走了出去。   但就在身体被他提起的一刹那,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竟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心中推测应该是星云的功效,可也没有作声,依旧如死狗般四肢瘫软,被他拎着直直地往前走。   这地牢在最初设计建设之时应该就已经考虑到了犯人逃跑的隐患,一路走来,门闸岔口无数,到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守卫,直到我眼睛都快被晃晕了,才几经辗转,被停在了一处铁门之前。   这只不过来到这里,四周守卫的数量被减少了不少,而带我来的那人也一收身上的锐气,站在门口,伸手敲了敲铁门,才恭敬道:“大人,犯人已经带到。”   屋子里没有回应,那人却像是心领神会地将大门推开,随手将我朝里面一丢,又将房门关闭。   躺在地上,我第一时间没动,转动着目光打探四周的环境,就发现这个地方并非是我原先所预想的什么房屋或者刑房,而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宫殿。   根根暗红的铁柱一共八根并列两旁,柱子上挂着篝火升腾,不时迸发出火焰的爆炸声响,除此之外,偌大的宫殿内再无旁物,空旷深幽至极。   “你是从哪里来的?”   冷漠不夹杂一丝情感的女声在空旷的大殿内蓦的响起,我心头一震,抬起头看向前往,就见在这大殿的尽头,一张伏案后端坐着一个红衣女人,正襟危坐,一只手捧着一本书籍端看,而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一颗散发着淡淡红光的珠子。   是困兽台的那个女人。   果然是她。   见我不说话,那女人放下手中的珠子轻轻在书籍上翻了一页,头也不抬道:“古道来的?”   我心头一震,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开口说:“你为什么要抓我们?”   “你们?”女人的眉头皱了一下,可紧接着就舒展说:“我差点忘了,水牢里还关着一个。”   一听卫君瑶真的被关押在水牢,我急忙问道:“她怎么样了?”   “比你好。”女人又翻过一页书,淡淡道:“她也进甲组了,但要比你轻松的多。”   我闻言长长地舒了口气。   可那女人却突然话锋一转说:“不过水牢的甲组对决可比你们这边要激烈的多,那里有一个百场未败的魔女,我估计你那朋友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女人在说话期间,至始至终都未曾抬过头,但却字字诛心,将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着女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我咬了咬牙说:“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互相厮杀,表演给你看么?”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可我的问题,还没答案。”女人说道。   “是的。”沉寂了半晌,我开口应道。   “来这里做什么?”   “被仇人追杀,古道已经没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迫不得已,才来到这里。”我微微唏嘘开口说道。   “迫不得已。”   女人嘴里淡淡地重复我的话,点点头:“那黑羽翼族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两个大活人大摇大摆地从古道走进南溟,都没有任何发现么?”   我心头一震,微微侧目看向女人,就发现她依旧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书籍,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但弦外之音,明显是不相信我。   “不然呢?”我苦笑道:“以我的实力,如果不是大摇大摆走过来,还能怎么过来?”   “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女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口中轻轻吐了口气,再度将桌子上的红珠拿在手中把玩说:“你师承何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星云之力的事情果然是被她发现了,而且她既然能为这事特地来找我,也就意味着死亡峡谷中的那个道人,或者说同样拥有着星云之力的其他人一定跟她有什么瓜葛,在搞清楚这个瓜葛是好是坏前,我是肯定不能吐露实情的。   想了想,我佯装不解道:“什么意思?”   “你的师傅,传授你修炼心法的人是谁?”女人淡淡道。   “季宗卜。”我回道。   “也是古道中人?”   “是。”   “你没有说实话。”   女人缓缓从伏案后站起了身,目光如冰地盯着我说道:“你能从古道来到南溟而不被黑羽翼族阻止,就说明你本来就是我南溟中人,可那个女人却不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曾经从南溟逃到古道的某个叛徒,可又在古道闯了祸事迫不得已想要再逃回南溟保命,你之前在乙组角斗时所用的心法我感觉有些熟悉,而且很神秘,似乎和那个人有关,说,你的师傅到底是谁!”   如果按照君朔所说,面前的这个女人猜的一点都没错,无心侯为了保下罪犯墨姬而得罪了幽都王被发配流亡,是魔君偷偷将他送到了古道再度为人才算是有了我,现如今我和卫君瑶又因为墨姬的出现在古道混不太下去,被逼无奈,才逃到了这里打算投奔那位道人,寻求一丝生机。 第五百五十二章 南溟局势   可是这个女人对星云之力的来历如此咄咄逼问,我也越来越断定她或者她身后的势力与道人之间的关系,便更加坚定了不能将道人透露出来的决心,咬了咬牙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不信在你,反正你想杀我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但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见这女人手中的红珠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紧接着耳听得“啪”的一声炸鞭震响,赤焰长鞭凭空出现在我的身前,在空中卷起一道炫目的弧线,鞭身切近,狠狠抽在了我的身上。   我当时只感觉眼前一黑,皮肉烧焦的味道陡然在四周的空气里弥漫,我身体本就趴在地上,被她这一鞭子直接给抽的翻了个身,挣扎呻吟中,就听她冰冷说道:“我这人最缺的就是耐心,你要是不愿意自己说,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或者你也可以继续动用你身体里的神秘力量,只要你敢用,我就能认定你到底师承何处!”   赤焰长鞭如同烟花绚烂般在空中一鞭鞭落下,打在身上,痛彻灵魂,而且她这次出手和之前不一样,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在让痛感达到极致的同时,却不不至于致命,每一鞭都狠狠落在我的身上,一鞭也不曾落空,痛得我满地打滚,攥紧了拳头,却丝毫不敢还手。   “看来不光是你的心法有问题,就连身体也有古怪。”   长鞭打碎了凝固在我身体外层的血液结痂,露出了完好无损的皮肤,红衣女人手中攥着鞭子饶有兴趣在我身上打量,随即手腕一抖,长鞭裹着我的身体卷在空中直接就给带到了她的脚下,紧接着她穿着黑靴的脚掌猛地踩在了我的脸上,弯下腰,将脑袋冲着我冷笑道:“你要不说,那看来我只好从别的人口中要答案了。”   卫君瑶!   我心头猛地一颤,通红着眼睛盯着她,匆忙说:“心法是我偷学来的!”   “偷学?”女人看着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在哪偷学的?”   “一个疯女人手里。”我咬着牙说道。   “哪个疯女人?”女人问道。   “我不知道。”我大脑中飞速转动,一边想一边说:“那疯女人很厉害,把我抓到死亡峡谷说是要把我喂龙,但她一到夜晚就神志不清,被我逃出来了,逃跑的时候我见那疯女人正在修炼心法,就偷偷瞟了几眼,才学会了这几招。”   说完之后,我立即就闭上了嘴,紧紧地盯着女人脸上的表情,就发现她好像是半信半疑,狐疑地盯着我说:“然后呢?”   我不假思索道:“然后我就逃到了古道,可听说最近有不少南溟的人都去古道找什么人,我以为是疯女人在找我,就又跑回来了。”   “你还在说谎!”   女人手中的长鞭一抖,眼看着在空中又要朝我身上砸下,我急忙吼道:“不信你可以去峡谷里找,那疯女人之前一直都住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还放有我当时逃跑时留下的一柄断剑,雪白色,名沧淮,是那个疯女人想要杀我,我反抗时被弄断的!”   见赤焰长鞭落下的势头陡然一滞,我再度开口说:“那个山洞就在死亡峡谷通往古道的转角旁边,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要是有半点假话,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也绝无半点怨言!”   说完我将脖子一仰,脑袋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长鞭落身,缓缓睁开眼睛,就发现那女人已经又重新坐回到了伏案身后,淡淡地盯着我道:“那疯女人长什么样?”   “赤身*,蓬头垢面,还是个圣人!”   “咔嚓!”   一声物品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陡然一惊,惊看见她张在女人面前的伏案应声变得粉碎,木屑横飞,冷冷盯着我道:“那女人去哪了?”   我一愣,随即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会南溟了。”   “应该?”   看着女人眼睛升腾的火焰,我急忙说:“这次从古道回来,我特意去了那个山洞,发现疯女人不见了,但是山洞的洞壁上留有字。”   “什么字?”   “南溟见!”   “她竟然回了南溟?”   女人的情绪缓和,却变得越发深沉。   我站在地上一时间左右不是,其实我挺想借这个机会打听那个疯女人和道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但从眼下这个情况来看,明哲保身才是唯一的出路。   更何况我现在的一举一动还都系着卫君瑶的安危,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被无端牵扯到这种无妄之灾中。   良久过后,女人脸上的神色再度恢复到了冰冷,手中的长鞭也重新变成了微微泛着光的红珠,随后拿起了躺在地上的那本书,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木屑,将书翻开,恢复到了进门时的状态。   就在我对她此时的态度深感不解时,身后的铁门被从外推开,那名带着我来的男人躬着身子一路走进,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扣在腕子上的镣铐,头也不回,就见我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此时我也在意不了这么多,能从这个女人手底下逃出生天实则是万幸,却也深深地怀疑,南溟这个地方,当真只是一个幽都王和魔君这么简单么?   再度被拖回了牢房之内,见我能活着回来,淮震和那个五号似乎赶到十分惊讶,特别是五号,尖嘴猴腮,天生的一副奸象,在我被扔回牢房的一瞬间,深深地叹了口气:“还以为后天的角斗能少一个对手,可惜。”   我没有搭理他,对于今天同住在一个屋檐,明天就要生死相向的人我实在是不愿意多费口舌,挣扎着站起身,在淮震注视着的目光中走在他的身边坐下,问道:“你知道幽都王和魔君么?”   淮震本是木讷的面孔一愣,狐疑地看着我说:“你干什么?”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没什么,就问问,不愿意说就算了。”   “幽都王和魔君是目前掌握南溟最强大的两方势力,你连他俩都不知道,看来你并不是我南溟人。”淮震淡淡说道。   我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九大无极魔呢,他们在南溟又算什么?”   “算什么?”淮震还没说话,就听见身后的五号阴阳怪气笑道:“九大无极魔的站队直接决定着幽都王和魔君之间实力的悬殊差距,只不过当下双方各掌握着四大无极魔,还有一个无心侯已经在南溟消失很久了,也正是因为他的消失,幽都王和魔君才谁也不敢动谁,但听说两方已经派出了大量的人马出去找他,一旦无心侯回归站在某一方的阵营里,这南溟可就要大乱喽……”   难怪……   我深深吸了口气,难怪自古两不相干的古道和南溟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纠扯不清,也难怪南溟中人虽然一直对我虎视眈眈,却没有一个敢真正拿我怎么样,但既然如此,像把我们关押在这里的玄火教又算是怎么回事,道人和疯女人在南溟又处在什么地位,因为从之前那个女人对疯女人的态度来看,她好像并不怕这个失去了神智的圣人。   犹豫着将心中的问题有选择的抛出,然后就听五号说:“幽都王和魔君是目前南溟最强的两方势力不假,可也不排除在南溟之中还有一些隐世不参与世俗纷争的门派大教,比如说凤鸣山,归墟,无忧岛……他们虽然手底下人数不多,但哪一个不是以一当百当千的绝世强者,要不是碍于天道法则,随便一个踏入两大势力纷争,其所带来的力量,可丝毫不亚于一个无极魔助阵喽。”   我闻言心骇,咽了口唾沫,转身看向五号,轻声问道:“那你说的这几个门派里,有没有一个道人?” 第五百五十三章 证道四境   “道人?”   五号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你是在说归墟吧,归墟中三圣鼎立,都是以道证道者。”   我心头微沉,三个圣人?难不成龙腹里出来的那个道人,就是从归墟出来的?   在这个时候我不敢问太多,以免暴露自己和那道人之间的关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将嘴闭上了。   可五号却像是被勾起了兴趣,挪着屁股坐在我面前,一双鼠眼闪烁着夺人的精光,好奇问道:“你认识归墟的人?”   我摇摇头,说:“不认识。”   “那你问归墟干什么?”五号不甘心道:“你要真是认识归墟的人,可以想办法把你在这的消息送出去,偌大的南溟没有人敢不卖给他们面子,三圣中随便一个人吭声,接下来的角斗也就不用比了啊。”   “真不认识。”我无奈道,但灵机一动,随即问道:“归墟里的三个圣人,哪个最厉害?”   “自然是已经失踪了很久的归墟之主巫显,曾经以一己之力平息幽都王和魔君长达五百年的战争,不过也是从那以后,整个人便销声匿迹,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五号说到这里却又摇了摇头:“巫显不算,你要是问现在的归墟三圣的话,最厉害的应该是他的师弟,巫灵,已经修炼到了大道无形的境界,放眼整个南溟,除了幽都王还有魔君,包括极个别不出世的圣者之外,基本上没有对手。”   “大道无形?”我微微一愣,“什么大道无形?”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五号看着我不答反问道:“连归墟和大道无形都不知道,你应该不是南溟之人吧?”   我点点头,既然已经跟那个女人交代过,有关于自己的来历就便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回答说:“我是古道来的。”   “也不像。”可谁知那五号听了竟好像不信地摇了摇头,狐疑地盯着我说:“古道没落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存在你这样的高手?再说通往南溟的通道被黑羽翼族把控,你怎么可能过来?”   我苦笑道:“是真的,也不好给你解释,这大道无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大道无形是入圣之后才能突破的第三重境界,你现在不过才刚刚炼气化神,连成圣的引子都没有摸到,未免想的也有点太多了吧。”   身后传来淮震不屑的声音,我蓦然转过头,看向他说:“你说我是炼气化神,什么是炼气化神?”   “证道四境,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还有炼虚合道,所谓炼精化气就是指问道者的经脉被打通,使体内淬炼出可以将后天真气转化为先天的精气,方可踏入感应天地大道的门槛,算是问道的基础。”   我闻言一怔,隐隐有些明白,这淮震口中所说的精气,跟我之前在古道中经常使用的魂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在古道当中,就算强悍到像是卫君瑶包括剑魔逆苍天这种修为的人,也不过是能将魂力或者是精气运用到极致而已,但也仅仅才是成圣的基础和第一步,难怪五号会说古道没落了这么多年,连我都是高手这种话了。   “那炼气化神呢,又是指什么?”我缓过神来问道。   “一旦进入到炼气化神的境界,才真正意味着开始证道,是在炼精化气的基础上,将气与神合炼,使气归入神的炼修阶段,其要点是用意识调整内气之分布和运行,以增强力量,这么说吧,炼精化气是你能感应到在天地间流转的后天之气,然后将它引入体内将经脉心神淬炼,变成先天之气,而炼气化神,则是你已经可以控制这些先天之气作为一种可以使自己变强的手段,但能利用多少先天之气,则还归结你能将多少后天之气,炼化为先天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没有多想,便接着问道:“那炼气化神呢,又是一个怎样的境界?”   可淮震却摇摇头,“炼神还虚是证道的坎,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卡在了炼气化神的境界,突发再有突破。”   “为什么?”   “因为想要突破到炼神还虚,财侣法地一样都不能少,而且对这四样的要求极高,一旦修炼成功,五行颠倒,三田返复,等到圣胎在体内形成,便可弃下凡躯,以入圣流仙品,方为三千功成。”   说到这里,淮震微微侧目,看向我说:“不过你能在古道那种沦没之地从无到有,练就成了今日的炼气化神,如果能离开这里再找到望门名师指导,假以时日,其成就不可限量。”   “只可惜你被玄火教抓到了这里,又才是一个刚刚入门,等明日甲组的角斗,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你。”   “我也是。”五号在一旁接到:“乙组角斗时你一剑杀了我那两个盟友已经是用了全力的吧,可一旦进入到甲组角斗,你才会真正知道的,为什么玄火教的困兽台,会在南溟远近闻名了。”   二人说完之后都开始闭上眼睛,陷入沉默,我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屏气凝神,将心神再度沉入身体里,盯着丹田处的星云,深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   赶等再度醒来,睁开眼,五号和淮震蹲在门口吃饭,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头也不回地将一碗饭菜递了过来说:“快吃吧,吃饱了好去拼命。”   缓过神来,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天,今天就是甲组角斗的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便拿起筷子,埋下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甲组角斗开始,五号九号跟我走!”   饭吃到一半,伴随着粗犷的话音,牢门被重重打开撞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狱卒跨步入内将刚放下碗筷的淮震和五号给拖了出去,随后牢门又紧锁,一切重新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我呢?我去哪?”   半晌才缓过神来,我急忙冲到牢门前冲着人群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   但回应我的,只有阵阵传来的回音,和空无一人的冰冷大狱。   甲组角斗为什么没有我?   我喃喃地坐在牢房边上,大脑一时间陷入到了空冥状态。   如果不能参加甲组角斗,就没有办法获得接下来的晋级名额,而没有这个晋级名额的话,我怎么才能见到卫君瑶?   时间再一度平静了下来,空旷的大狱里只有一个人苦苦等待着淮震和五号的结束归来,一直到狱卒前来点燃点大狱正中间的火盆,我才急忙问道:“大哥,甲组角斗怎么样了?”   那名狱卒点燃火盆后查探了下火势,随即淡淡说道:“就活了一个。”   “谁?谁活了?”我忙不迭地问道。   “跟你住一起的那个汉子,不过也就剩下不到半条命,今天晚上能不能救的过来还两说。”   狱卒说完转身就要走,我见状着急道:“那我呢,我什么时候上?”   “你?”狱卒的脚步顿了一下说:“甲组都结束了,你哪凉快上哪去。”   ……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每天就只剩下看着狱卒前来点燃火盆算日子,点一次是一天,一直到他第七次前来,身后才跟着一个人。   “有人带你离开,跟我走吧。”   说话的是一个我从未谋过面的狱卒,但看穿着好像又比一般的狱卒在这里的地位又高一些,打开来门之后也没有像之前见过的那些人那么粗鲁,算是将我请了出来,一走往前走,重新回到了那个红衣女人的住处,推开门,红衣女人依旧坐在伏案后面看书,可在她的身边,却坐着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男人。 第五百五十四章 归墟   宽大的银白斗篷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只能看见一张清秀的嘴,并且从他的嘴型来看,是个男人。   “掌灯使大人,人已经给你带来了,你可以带走了。”   即便是语气恭敬,可红衣女人在说话时依旧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上的书,随即就见那名斗篷男人站起了身,却并没有见他有任何的动作,下一秒,便已经出现在了我的切近。   斗篷男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可就是在这短暂的间隙,我能感觉到像是有一把刀子将我从内到外狠狠给剜了一遍,随即就听这个男人说话声音温润如玉地淡淡道:“是他。”   红衣女人依旧淡淡地看着手中的书,而见到这男人伸出手想要抓我的时候,我急忙闪身后躲,警惕道:“你是谁?”   “出去说也不迟。”   这男人说话虽然温润,可出手的力道却如同千金压顶,一把扣住了我的肩头,紧接着二话不说,拎着我就走了出去。   可就在我想要挣脱出他的束缚时,竟然感觉到丹田里的星云就如同被禁锢住了一般,平静如一潭死水,四肢更是僵硬的跟死木一样,我顿时心惊,可依旧朝着他大声喊道:“放开我,我不出去!”   男人边走边笑道:“能将你带出去已经是无寐侯卖给了圣主面子,玄火教的大牢,可不是一般人能出去的。”   男人说罢,便不顾我声嘶力竭的嘶吼,如拿鸡捉狗一般,就将我从这暗无天日的大牢给拎了出去。   离开玄火教大牢的出口是一个昏暗低窄的通道,打开厚重的铁门,许久不见天日的我被突如其来的日光照射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赶等再睁开眼时,就见面前停着一辆雪白的马车。   两匹纯白骏马在前,雪白的马车上刻着团团祥云图案,男人一把将我扔进了马车内,随后跟身切近地弯腰跟了进来,慵懒地躺在一旁,随后轻轻拍了拍手,马车抖动,便朝前急速行驶。   身体躺在马车里,依旧不能动弹分毫,我红着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男人,咬着牙说:“要是君瑶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杀了你!”   “好的。”   男子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所之后便默不作声,任由骏马两匹拉着马车飞速前行,却又好像只是过了一刻钟,骏马嘶鸣,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间,我感觉到身体已经恢复自如,一个翻身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转身想要往回跑时,却愣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周遭的景色,我眉头皱成了一团。   仿佛是一处山脚,可眼前的一切,和初入南溟的景色相比,这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雪白的山,雪白的地,雪白的树,雪白的花,放眼望去,没有一处不是白的,更看不见一丝杂色玷污,漫天的落樱缤纷洒落在地,飘在眼前和肩头,同时就听见身后那男人淡淡的声音:“欢迎来到归墟。”   “这里是归墟?”   我从震惊中清醒,蓦然转过头,看着那个将脑袋深深埋在斗篷里的男人,沉声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耸了耸了肩,随即淡然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上山见圣主,二是自己从这里走回玄火教。”   我看着四周的景色,再盯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辞!”   “不过忘了告诉你,从归墟走到玄火教你就算是炼神还虚的境界,昼夜不停地往回飞,那也得半个月才能到,而且等那个时候,水牢和地牢甲组之间的角斗也早就分出了胜负,你的心上人不管是胜利还是战败,都会被发配到无寐侯手下参军,无寐侯手下近百万大军分布在南溟七座大城和三道防线,你想找她,最起码也得把南溟先完完整整地走上一遍才多少会有点眉目。”   斗篷男子的话音刚落,忽得就听见从身后的山顶上传来一阵淡淡悠扬的钟声,钟声出现,他才收敛起了玩味之情,低声说道:“圣主已经等着急了,你快随我去吧,有圣主帮忙,区区一个女人,还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跟在斗篷男子身后一路上山,就发现有不少白色的屋舍错落在半山腰中,并且往山上走,路两胖的银树上开始开满了一朵朵鲜红的小花,看着这些在一片雪白中,突兀出来,娇艳欲滴的花瓣,我莫名地就开始脑袋有些发蒙。   “忘生花,别盯久了,当心魂魄不稳,成了它们的花料。”   男子轻轻的话将我从沉迷中惊醒,我蓦的起了一脑门子的汗,顿时凛下心神紧随其后,一直到达了山顶,才发现一山还比一山高,一条弯曲的仿佛不是给凡人准备的崎岖山路,在视线中如同那登天梯一般,一直延伸在了另一座山峰的尽头。   但就在身处的这个山顶上,一拍茅屋并列,屋子前是一大片忘生花林,红色的花瓣随风在山顶上起舞,但就在这一错神的功夫,我竟然发现带来来的那个人不见了。   心头蓦的一沉,站在原地一时间左右有些不是的时候,就听见从忘生花林传来一阵冷彻的说话声。   “你体内的道心之力,是从何而来的?”   盗心之力?   我先是一愣,但随即就看见从花林中走出一人来。   淡淡银白色的光晕笼罩全身,素白色又微微有些宽大的长袍上用银丝娟绣着舒云卷拢的图案,肩头还飘落着几朵鲜红的花瓣,只是一张俊秀到连女人都为之失色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清高和哀怨,冰冷的目光更像是看透了红尘世俗,只是对上一眼,竟就让我瞬间被感染,心底没有来的一痛,为什么呢?   就在我心中深深地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所不齿时,面前的男子轻张朱唇道:“你见过他?”   声音清澈,宛如涓涓溪水长流,在这天地一色的山顶中,就如同一阵清风,吹进了我的耳朵里。   可我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说道:“谁?”   “你知道是谁。”男子淡淡道:“只有我归墟众人才能修炼出道心,你没有见过他,这道心又从何而来呢?”   我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面子不敢再随意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他的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时,让我不经意地就联想到了出现在死亡峡谷中的那个道人,五号曾经说过那个道人很有可能出自归墟,归墟之中又有三圣,难不成面前的这个人,便是三圣之一?   如果真是心中所想,那么我觉得在他的面前,我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看来你是见过了。”   男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神色不动道:“你想变强吗?”   我差点下意识地就想说,但终究忍住没有开口,在他看向我的同时,也一直盯着他。   “看来你很想。”   男子嘴角勾勒出一抹轻笑,“我叫巫灵,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实现。”   “代价呢?”我沉寂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告诉我,他在哪。”   我摇摇头:“不知道。”   “可我知道。”巫灵淡淡地盯着我说道:“我知道你想救出被关在玄火教的那个女人,告诉我他在哪,人,我可以帮你救出来。”   一口气随着他的话刚刚吐出,但心头却又被揪起。   “你找他做什么?”我想了想,开口问道。   “巫显贵为我归墟之主,时隔百年查无踪迹,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我自然是第一时间想要把他寻回来。”   “不像。”我摇了摇头,说:“我感觉你想杀他。” 第五百五十五章 鹤仙子   巫灵淡笑道:“我不过是大道无形之境,在他面前如同蝼蚁,怎么可能会妄想杀他。”   “可我真不知道他在哪。”我直言道:“如果知道,我还会被玄火教抓走,修为停在炼气化神的境界么?”   “看来你是不想救你朋友出来了。”巫灵淡淡道。   “那就有劳圣主将我送回玄火教,救不救的,就不劳你多心了。”   说完打定主意不跟此人有任何瓜葛,却一路走下山,竟也没有受到一丝阻挠,这让我微微心生疑惑的同时,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赶等来在山脚,就看见一只羽毛黑白相间的红头鹤站在出山的必经之路,一只脚独立,另一只在细长的长喙上蹭着,仿佛是察觉到了我来,动作一止,一双眼睛极有灵性地盯着我,特别是眼神,像极了人。   “这是巫显圣祖走之前最喜爱的一只仙鹤,想必它也是察觉到了你体内有圣祖的气息,才出现在这里的吧。”   伴随着说话声音,身旁的空气中忽然飘落出了一阵雪白的落樱飞舞,紧接着巫灵的身形闪现在了视线当中,目光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仙鹤说:“仙鹤思念主人了。”   未等巫灵的话音落罢,眼前静止的红头鹤突然摇身一变,一位穿着黑白羽衣的女子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前,明眸皓齿,发冠高高插起,出尘中更添了几分高贵和傲气,面色中更添了几分冷漠与威严,冷冷地盯着我说:“圣祖现身在何处?”   女子说话间,修长的手指轻动,一柄银白的长剑赫然出现在掌心,剑锋微微抬起,指向了我的眉心,沉声道:“带我去见圣祖。”   面前这个由仙鹤幻化而形的女子我虽然无法洞察到其实力,但最低也会是在化神还虚的境界当中,她想杀我不过反手,顿时深深吸了口气,低笑道:“看来今天我无论说什么你们也是不会信了。”   “信。”巫灵在一旁笑道:“你说什么我们都信,但奈何圣祖一走就是五百多年,归墟在此期间也一直都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圣祖的消息,稍有失态,还望道友不要见怪才是。”   我无视眉心咫尺之遥的剑锋,转过头看向巫灵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即便是找这个仙鹤拦我我还是不知道,现在我着急去玄火教救人,如果你们肯念在我跟圣祖有一面之缘的份上送我回去,日后如有圣祖的消息,我定当第一时间向圣墟禀报,可如果你们执意将我留在这里,那么抱歉,我白小乙虽然身卑力薄,今天就算拼死一命,也要离开归墟!”   “且慢。”   见我说完想要绕过女子径直就走时,巫灵淡淡道:“你既然已经师承圣祖,那从今往后便算是我归墟之人,今日责掌灯使将你接过来,也无其他,不过是带你领进师门,好让南溟之中那些居心否测之人知道,不管你白小乙在古道中做了什么,但既然来到了南溟,就和我归墟有着无法撇清的干系,倘若有人再对你图谋不轨,也会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是否能承担的起我归墟的怒火。”   巫灵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可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将我让惊出了一声冷汗,然后就见他缓缓伸手将女子手中的剑锋按了下去,说道:“鹤儿,你这就带小乙去趟玄火教,就说是奉了我的法旨,请那位姑娘出来,圣祖之事,等小乙在这边安顿妥当再一也不迟。”   我诧异地看着巫灵,就见他笑道:“说起来和你一起来到南溟的那位姑娘和凤鸣山多少也有些渊源,过些时日凤鸣山之主鸾凤正好也有些事情要亲自来一趟归墟,到时我虎安排他二人见一面,兴许会有些造化也未必。”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虽然还没有对归墟完全放下戒心,但也默默地有些接受了眼下这个现实。   巫灵是当下归墟三圣之首,在他的眼里,我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即便是一万个我加起来甚至都抵不过他一个眼神之中的杀意,或许他有无数的办法可以先将我杀死然后查探我所有的记忆,但他没有这么做,而他之所以不这么做的原因,我推测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心知我的确不知道道人的下落,他想放着我,勾引道人上钩。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卫君瑶,将她从玄火教的魔爪中救出来,至于那个道人会不会来找我,就暂且听天由命吧。   沉思之际,巫灵转身走到了路旁的一颗红花树下,折断一根蔓延出来的树枝折断,再走回来交到我手中说:“你师承巫显,管我也该叫一声师叔,这支忘生花的树枝权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要是遇到有什么难解之事,尽管将它拿出来示人,可保无忧。”   我见状差点破口大骂,可转念一想这忘生花的魔力,便不客气地将接到手中,同时身后听得一声骏马嘶鸣,马车已经自行来在了众人的身后,静静等待着。   “鹤儿事情办完早些回来,眼下幽都王和魔君暗中较量的范围已经波及到了整个南溟,莫要把自己无端扯进去,以免耽误圣祖的大大事。”   在巫灵交代之后,仙鹤带着我又重新坐回了马车,再度朝着玄火教的大牢匆忙赶了过去。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在马车里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不到,马车便已经停稳,仙鹤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我一眼,径直掀开幔帐下了车,我紧随其后,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我之前离开时所经过的那个峡谷。   反而是像回到了之前的那片沼泽,雾气朦胧,耳边厢不断地回响着怪蛙的叫声,想起之前在这里被腐蚀掉的青锋影,我心头微动,可是站在面前的仙鹤却旁若无人地左右地观瞧了片刻,缓缓抬腿似要往前走时,一声凄厉的蛙叫陡然凭空炸响。   目光中,数十道巨大型阴影从身体的各个方向直扑而来,我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些红眼狰狞的巨蛙,正要提醒仙鹤注意它们的蟾毒时,就见她突然抬起指尖朝着空中轻轻一挥,一片片洁白的羽毛突然在空中弥漫,缓缓地盘旋了几周后将二人的身子团团围住,紧接着耳边厢就听见一声声“噗噗噗”像是血肉被搅碎的声音,然后就是恶臭扑鼻,可再等羽毛散去,空中一片澄清,只是脚边多了一些残肢碎肉,不难看出,都是来自那些巨蛙的。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正当我重新对这个仙鹤幻化而成的女人估量其修为之时,就见大雾中蓦的出现了几道身影,并未现身,之时站在雾气当中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原来是鹤仙子,不知鹤仙子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我见此景再听他说话感觉有些不对,隐隐觉得这些将我和卫君瑶逼入浓雾中的巨蛙,竟像是受人驱使使然?   面对盘问,仙鹤也只是冷冷说道:“奉圣祖法旨,前往水牢接一个女人出来。”   仙鹤说罢后,大雾里的人影先是陷入到了一阵短暂的沉寂,随即言语不善地开口道:“归墟什么时候开始插手我玄火教的事情了,没有无寐侯的将令,任何人……”   不等他说罢,就见仙鹤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视线当中,紧接着就听见大雾之中传来一阵惨烈的痛呼,然后就听那人的声音恐惧地说:“仙子莫要动怒,典狱长大人知道你们会回来再将那个女人接走,已经火速派人将她送出大牢,押解至无寐城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魔谷口   无寐城?   未等我反应古来,目光中,就见大雾里的两道黑影一上一下,为上者死死地将另一人踩在脚下,冰冷的话音,清澈入骨。   “什么时候走的。”   “两,两个时辰之前。”   “走的哪条道。”   “魔,魔道……”   南溟之中,人鬼魔三族混杂,其中又以幽都王、魔君及九大无极魔为首的魔族势力最为庞大,而所谓魔族,就是那些曾经试图证道入圣却反而成为了大魔那些人在南溟之中繁衍生息所留下的子嗣,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在南溟历经数千年的积淀,早已成为了这里的第一大族群。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大肆繁衍,再加上南溟地广物稀的缘故,导致了食物来源开始变得短缺,魔族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危机之中。   魔族中人天生自带吞噬的本能,饥饿迫使他们自相残杀,需要靠吞噬其他魔族的魂魄来不断增强自己,和满足他们最原始的本能*,在此持续了又一个千年的混乱中,南溟成为了一个血与火的燃烧之地,这里的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嗜血、残暴和狡诈贪婪,这是一个被天道所遗忘的角落,在这里的生存法则只有—强者为尊,适者生存。   而在此混战中,出现了最强之魔,称无极魔。   无数的魔族投向无极魔,为他征战,以此保全自己的性命,渐渐的,这些无极魔就成了南溟之主,在自己的领地上,拥有生杀予夺的强大权力。   在无尽的嗜血和厮杀中,又过了千年,北溟的数个无极魔之间进行了一场灾难性的大战,而之后,弱小的无极魔被淘汰出局,南溟的割据重新划分。残存的九个无极魔各自划分了自己的疆域并建盟保证互不侵犯,这九个无极魔,被称为“九大无极魔”。   南溟在九大无极魔的统治下平稳地度过了近五百年的岁月,直到一位实力蛮横,睥睨天下的大魔横空出世,这一切的安宁,才再一度被打破。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人手持擎天巨剑,在浓厚的黑夜中,无声无息地让一个又有一个无极魔拜服在自己的脚下……   南溟群魔仰望着这位横空出世的大魔,恭称其为幽都王,而九大无极魔更是带着他们的下属和子民心甘情愿地跪在他的脚下,像对神一样,顶礼膜拜……   可随后的五百年过去,从古道之中新晋的一位大魔一只脚踏入了南溟这片荒地,他不甘于这片土地太过安宁,力压魔族抗争,用绝对实力搅乱了南溟之世,又同时将它镇压,笼络了四大无极魔联合对抗幽都王的统治,这一打,便又是五百年。   这一切直到巫显成圣后,圣身亲临南溟,将幽都王和魔君以及九大无极魔同时召在了归墟之巅,以一己之力与这当世十一位巅峰强者对决,杀的九进九出,重伤无极魔七人,摧毁幽都王本命巨剑一柄,魔军无算,疯狂杀戮,战局之惨烈,战况之悲壮,只叫风云为之色变,大地为之颤抖!此战过后,南溟小儿夜闻巫显之名止啼、归墟山上下更是盛传民谣: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巫圣!   从此,南溟进入到了一个以归墟为横制,幽都王统领南溟之北,魔君管辖南溟之南的新时代……   而所谓魔道,则是指一条贯穿南北九城的魔族势力范围,在这个地方,除了魔族之外皆为异类,人人可杀之,亦可诛之。   现如今玄火教这么着急将卫君瑶通过这么一条路送往无寐城,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鹤仙子听完之后没有作声,折身从大雾里走了出来,冰冷地看着我说道:“归墟曾和幽都王以及魔君有过约定,但凡涉及到魔道之事,我们无权插手。”   “那有劳仙子将我送往魔道,小乙感激不尽。”我轻声道。   “你要自己去魔道?”鹤仙子脸上的神情难得动容,看了我一眼说:“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我苦笑着说:“在来的路上仙子已经跟我解释的够清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不行。”鹤仙子说着回头看了大雾之中的人影一眼,一挥手抓着我上了马车,才低声说:“你身上有着干系圣祖下落的要情,我不能让你身涉险境。”   我摇摇头,看着她说:“有劳仙子费心,可一日不将君瑶救出,我一日也无心再顾忌其他,还望仙子多多体谅。”   鹤仙子淡淡地看着我,像是想从我的眼睛里得知些什么,可终究是摇摇头说:“你就没有想过玄火教为什么得罪圣墟,也要将你那个朋友如此火急地送往无寐城么?”   我一愣,“为什么?”   “我猜应该和她与凤鸣山的渊源有关。”   鹤仙子沉声说道:“凤鸣山是南溟之中除了归墟之外最为特殊的一个地方,山中栖息的那些鸾凤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眼下魔君和幽都王大战在即,其中含义,你不是想不透彻。”   “想的透彻和去依照想法去做是两码事。”我叹声道:“你不了解和我她之间的感情,莫说是魔道,即便是她现在在无寐侯的手中,该救,我还是会去救她。”   “可你要是死在半路,岂不是得不偿失?”鹤仙子淡然道。   我看着她笑了笑,“相对于什么都不做而日后后悔,我更宁愿全力一拼,我这一生,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马车内沉寂了良久,鹤仙子神色淡然地说道:“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在找到圣祖的下落之前,我必须和你寸步不离的在一起,你如果非要去魔道,我也只能陪你一起去了。”   我闻言微微诧异,但随即摇头:“多谢仙子好意,可仙子贵为归墟仙鹤,位高名旺,一旦深入古道必定会被人察觉……”   “可我若不去,你在魔道之中,必死无疑。”   鹤仙子的话很冷淡,但却充满了不可置疑的态度和威严,轻声打响了响指,马车颤动,再度飞奔了起来。   “你这次去只是想尝试,还是非要将她救出来不可?”   “在我的心中只有做或者不做,永远都不会企图试一试,特别是为了她。”   “作为魔君最信赖的战将和南溟九大无极魔之一的无寐侯,其自身实力和杀伐手段在整个南溟都首屈一指,无寐城是他所居身的主城要塞,从这里到那边一路上全都是他的统辖范围,想要救人,就必须赶在人到无寐城之前动手,否则一旦进城,即便是巫灵圣祖亲自出手,恐怕也是为时已晚。”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进入魔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接下来的路就必须放弃乘坐归墟的灵辇,需要乔装改扮,否则面对群魔的觊觎,到最后救不出人来说,自身也很难逃脱。”   说话间,马车停稳,我和鹤仙子相继下车踩在了地面,才发现面前是一道两璧插天的峡谷。   “穿过这个魔谷口便是魔道,魔族之人性情暴躁嗜血,一路跟着我不要说话,只管往前走便是。”   鹤仙子说罢,纤纤玉手在面前的空气挥了挥,白色的羽毛飘落,落在二人的头顶和肩头,随即眼前的鹤仙子,就眼睁睁地在视线中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白皙的皮肤和脸颊蓦的呈现出一种迅速颓败老化的状态,眨眼间,从一个飘然出尘的仙子,便变成了一个身材佝偻,皮肤褶皱乌黑的老太婆。 第五百五十七章 魔族鬼太婆   与此同时,我也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皮肤和身材也都在同样的时间里萎缩变老,虽然无法看清楚自己眼下的相貌,但不难猜到,应该和鹤仙子差不了多少。   伪装过后,二人站在魔谷口之前,鹤仙子在又跟我稍微交代几句后,便跨步走了进去。   长长的魔谷口内寸草不生,满眼望去全都是风化的山石和峭壁,而且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打一只脚踏入山谷中,丹田处的星云先是受到了触动,微微发颤,却也只是短暂的片刻,便消散于无形。   而鹤仙子也仿佛感应到了我体内星云的悸动,微微侧目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多说,因为此时两个人已经深入魔谷口,往前走了不到半刻钟,一座零零散散,错落于魔谷口出口的小村庄,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村庄内能看见有人影窜动,但是人不多,也有人察觉到有外人闯入,可人还没到面前,只是瞧了眼我和鹤仙子的模样,便又嘟嘟囔囔地退了回去。   “魔族之人平日里生活和常人无异,但是天生自带吞噬本能可以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随时化身成为以一当十的战士,也就早就了当下的南溟魔族一方独大,人鬼两族只能安于自保的局面。”   鹤仙子说话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人并肩前行时才能听见,我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说:“鬼族又是怎么回事?南溟还有鬼么?”   “身死之后不入轮回转世,而是以鬼魂之身修炼证道,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修炼法门,而且所证大道也与我们不太一样,只是他们舍弃了肉身修行,证道之路上所要面临的困难先祖要比常人大上许多,可一旦突破了圣境,练就一颗不死冥心,当真堪称逆天只存在,即便是圣祖,在面对他们时,也要礼让三分。”   我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在鹤仙子的身边一路穿越数个村庄,但看着面前的茫茫大路,不禁皱起了眉头说:“就这样走下去,只怕砸门路还没有走一半,那边人就已经送到了无寐城了吧?”   “不着急。”鹤仙子淡然道:“咱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等到天黑弦月上升,鬼太婆出现再赶路也不迟。”   鹤仙子的话我没有听明白,虽然心急如焚,但在这个地方除了按照她说的做我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大道路口,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且等在一旁的人也越来越多,灰蒙蒙的天空才逐渐暗淡,一轮残月上升,在南溟的第一个夜晚,才算是真正到来。   南溟的夜,萧瑟中带着些许的寂寥,站在身边的那些魔族自从弦月上升后也都开始保持缄默,我抬起头默默注视着空中的那弯残月,星云的悸动,再次涌上心头。   可碍于身边的魔族太多,我没敢去查探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用意念强忍着丹田内不断传入脑中的不适,同时看向鹤仙子朝我投来的不惑目光,只能无奈地冲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   时间在沉寂中一份一秒过去,上弦月逐渐变成了下弦月,可身边的人似乎对此早已经发习以为常,一点也不着急,只等一阵“哒哒哒”缓慢而又无力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大家这才齐齐抬起了头,将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投了过去。   黑幕笼罩的大道上,伴随着脚步声轻踏,一盏灯火摇曳着朝着众人的方向飘来。   “越是习以为常的事,就越能掩盖事实,往往那些最后让你崩溃的,也都是你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情,魔走魔道,人归仙途,二位仙家来错地方了,你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人。”   苍老而又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大道上起伏,我闻言心头一惊,万没料到鹤仙子的伪装竟然这么快就被轻易识破,大骇之下看向鹤仙子正要动手,却与此同时,就见躁动的魔群人两道人影窜天而起,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灯火,沉声说道:“我夫妻二人今日势要找到我那被玄火教撸去的孩儿,对魔族并未冒犯之意,还望婆婆宅心仁厚,送我们两个一程。”   “宅心仁厚?”   隐藏在灯火后的主人阴鹜地笑了笑,随即突然看见几道人影“噌”地就从人群中冲着空中二人蹿了上去,一把抓住他两人的大腿,硬生生给扔在了地面,紧接着身边的这群魔族就跟恶狗扑食般朝着他们两人蜂拥而至,一时间,那两人的身影在魔族群中被淹没,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到眨眼的功夫,赶等这群魔族退散到一旁,惨白月光下的地面上,只剩下两具森森白骨,和两颗不甘的心。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我双手捏成了爆豆一般“咯吱”作响,可是鹤仙子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微微用力,余光里,就见那晃动的灯火已经来至面前,接着昏暗摇曳的烛光下,一张满是沧桑,皱纹横生的老太婆的鬼脸,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鬼太婆的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散发着幽幽绿光,宛如一头深夜里伺机捕猎的狐狸,紧紧地盯着我,沙哑的嗓子里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本以为老太婆是魔道中最丑的人,但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见到比我更丑的。”   鬼太婆的话引起身后魔族的一阵哄堂大笑,我自知在这个节骨眼上也管不了那么多闲事,明哲保身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便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冲着鬼太婆也扯出一抹笑意。   但是南溟之中的嗜血杀戮,我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明夜城站左,永安城站右,无寐城今晚有要犯押解,沿途三百里的城镇都施行了城禁,想去的等后天再来吧。”   鬼太婆的话说罢,身后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音,穆然回头,就发现那些魔族已经分左右站队,只剩下我和鹤仙子,依旧站在大道的正中央。   “你们两个是想去无寐城?”   鬼太婆绿幽幽的眼珠子左右晃动,阴鹜地说道。   “今晚真不行么?”   我没有作声,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的鹤仙子。   可鬼太婆闻言却突然朝着她往前跨了一步,伸着脑袋静静地盯着鹤仙子,面对面,眼对眼,鼻尖几乎都贴在了一起,低沉着嗓音说道:“你想去救人?”   我闻言心头一震,可是鹤仙子却直直地看着她,同样以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们两口子今晚要去无寐城参加掌灯使的燃灯会,帖子都已经收到了,如果不去,掌灯使怪罪下来,怕是日后不好交代。”   “今晚的燃灯大会居然请了你们两个乡村野夫?”鬼太婆低声一笑,赫然伸出了枯槁如同树根的手掌,摊在鹤仙子的面前,说:“请柬呢?”   “在我老头子身上。”   鹤仙子说完和鬼太婆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我,我当时脑子直接蒙了,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什么燃灯会,什么请柬,鹤仙子也没有提前跟我说啊。   可是鹤仙子既然这么做,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看着她微皱的眉头,我急忙装作缓过神的样子哦了两声,将手颤颤巍巍地伸进怀里,可是怀里除了巫灵之前送给我的那支忘生花,哪有什么请柬啊!   整个人一下子陷入到了两难,看着鹤仙子焦急的目光,还有鬼太婆越来越不善的眼神,以及身后魔族的躁动,我微微攥了攥忘生花枝,眼泪都快他娘的掉下来了,左右为难之际,却突然想到了当时巫灵告诫我的一句话,顿时心动微动,一咬牙,猛地将忘生花从怀里逃出来,闭着眼睛递在了鬼太婆面前说:“看,请柬!”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夜安城   就这一刻,我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眼睛也不敢睁开,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可是就在这短暂的片刻,耳边厢就听鬼老太沙哑地说道:“看不出来你们两个竟然还是魔门之后,拿着吧。”   感觉到忘生花重新被放在了掌心,我忐忑地睁开双眼,就发现掌心托举之处,是一张暗红烫金的帖子,帖子上一盏红色的油灯活灵活现,引得身后已经站好队的魔族都探着脑袋拼命地往这边瞧,顿时凛住心神,将它又收回了怀中,淡淡道:“这下可以送我们去了吧?”   鬼太婆缓慢地点了点头,但随即说:“可是无寐城的城禁已经下达,老太婆最多只能给你们送到城下,至于能不能进城的,就看你这落魄的魔门,还能不能在城守那边说的进去话了。”   鬼太婆说完佝偻着背绕过我和鹤仙子走在了身后,我眼睁睁看着她一只手抓在了另一只手所提着的油纸灯的灯杆上,轻轻往上一提,一盏一模一样的油纸灯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交给了左边队伍的为首魔族说:“今晚月浅风大,走在路上放慢点,耽误不了时辰。”   随即如法炮制地再从那盏油灯上又取出一盏,交给右边队伍为首的魔族,叮嘱道:“今晚月高风轻,走快点,以免耽误了时间。”   双方作罢,那些魔族纷纷将抗在肩上的包袱极有默契地放在了鬼太婆的脚下,恭敬地道谢,然后走上了大道,逐渐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你们两个。”等做完了这一切,鬼太婆幽幽地转过身,目光盯在我和鹤仙子身上,阴鹜地说道:“好像没有给我带路费?”   路费?   看着堆在她脚底下快成了小山一般的包袱,我陡然恍然大悟,却毫不担心地将目光投向了鹤仙子,但是当看见从她眼眸里闪过一丝懊恼时,我手脚一阵虚汗狂冒,我靠,连燃灯会和请柬的事情你都提前考虑到了,不会把路费给忘了吧?   果不其然,鹤仙子扭捏了片刻,再度拿手指着我说:“也在老头子身上。”   我当时差点破口大骂,这忘生花能变出请柬也就罢了,可这包袱这么大,它就算能变,我他娘的怎么从怀里掏出这么大的一包袱出来?   看着两个老太婆再度把目光紧紧汇聚在我身上,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摸进了怀中,一边心中默默祈祷,一边将忘生花掏出,可是出现在掌心的,却还是那支忘生花,没有包袱。   “忘生花?!”   鬼太婆在看见忘生花的一瞬间面目突然狰狞了起来,尖着嗓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我们两个,沉声说道:“竟然是归墟的人?!”   “给我破!”   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就见那鹤仙子突然抬手,雪白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掌心,紧接着往上一抬,耳听得“噗嗤”一声,长剑斩断了鬼太婆的左臂,在鬼太婆凶狠的目光中,鹤仙子二话不说,出手如电,一把将地上的红灯笼给捡了起来,紧接着抓着我的肩膀,抹头就跑!   跑的那叫一个快,风给我脸都吹疼了,可是在飞奔的过程中,我转过头却并没有发现鬼太婆的身影,忙问鹤仙子,“就这么干掉了?”   “别废话,快跑!”   鹤仙子就跟玩了命一样拉着我的手,脚不沾地朝着大道的远处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说:“这鬼太婆没什么本事,但是能左右这魔道通往的方向和距离的远近,而且这一路镇守的魔军也只卖给她面子,而她的信物,就是这盏红灯。”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她话音落罢,眼前的视线突然一阵恍惚,紧接着天旋地转,而再等清醒过来,就发现面前本是笔直的大道,竟突然间变成了一条三岔口,中间笔直,两边各分东西向延伸,两个人堪堪停下了脚步,一时间愣住了。   “糟了,鬼老太快追上来了。”   鹤仙子率先反应过来,随即将手中的红灯提在了眼前,透过犯着旧的灯罩,此时也没有风,却能看见当中的烛火轻轻左右摇曳了一番后,就像是被一阵从东边刮来的风吹动,火苗冲着西边淡淡飘着,片刻后又恢复到了平静。   “走左边!”   鹤仙子说罢径直朝着左手方向的岔路口一脑袋扎了进去,我愣了愣神也急忙紧随其后,可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余光里就看看身后来时那条大路上,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的人影,鬼太婆左肩鲜血淋漓地一边走一边狰狞地狂笑:“跑啊,跑啊,让我抓到你们,我一定要把你们两个剥皮风干,然后晾晒三个月,再将你们一口口全部吃干净!”   鬼太婆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虽然距离还隔着很远,却一字不落地清晰钻入耳朵里,我缓过神来急忙追上鹤仙子,着急道:“怎么办,你拿着她的灯,咱们能从她手上逃脱吗?”   “不知道。”鹤仙子边跑边说:“但我只知道,如果没有这灯,咱们两个迟早会在这条路上跑死,就算不跑死,也得被魔军发现,然后处死!”   昔日在古道中叱咤风云,除了极个别的那两个人我不放在眼里外,几乎可以在古道中横着走,但没有想到初入南溟没多长时间,先是被当囚犯一样关在玄火教的大牢里整日靠着决斗厮杀才能活命,可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吧,竟然又要被一个老太婆逼的仓皇逃跑,如果有机会救出卫君瑶然后再见到那位道人,等学成之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到古道,再也不来这个杀戮横行的世界了。   时间久而久之的过去,两人奔跑的步伐一刻也未曾停歇,直到感觉着好像是已经甩掉鬼太婆后,我才堪堪地回头望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我就感觉刚转过来的脑门“嘭”的一声撞在了一股坚硬上,眼睛直冒金星,可赶等再转过头来,就发现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度高大冰冷的城墙。   “到地方了。”   鹤仙子弯着腰大口地喘着气,目光在城墙上扫过,低低地说:“她应该不敢追到这里,魔军跟她的划界尚未波及至此,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赶紧找到城门,再做下一步打算。”   话虽如此,可说完之后,二人还是心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鬼太婆没有追来后,才顺着城墙一路摸到了城门。   可是站在城门前,看着头顶上“夜安城”三个大字和紧闭的城门后,我再一度愣住了。   “夜安城离着无寐城不过不到百里之距,是离着无寐城最近的一座城镇,也是你那朋友被押解进无寐城必经之路。”   见我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城匾发呆,鹤仙子在一旁解释道。   我闻言缓过神来,看向她说:“连咱们都到了这个地方,那我朋友岂不是早已被送进了无寐城了?”   可鹤仙子却摇了摇头说:“咱们只比押解队伍晚了几个时辰,他们是白天走的,满意鬼太婆的相助,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也得天快亮的时候才能到这里,咱们借用了鬼太婆的力量才得以提前赶到,所以这会儿他们还在路上,但估计也快到了。”   无寐城施行城禁,连带着永夜城此刻也大门紧闭,城门楼下站着的不止我和鹤仙子,还有一些没能提前收到消息的魔族也都在此处逗留,我和鹤仙子刻意跟他们拉开了距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但最怕的,还是鬼太婆赶在押解队伍来之前追到这里,一旦在这里跟她公然起了冲突,我们将要面对的,可就不止鬼太婆一个人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魔族   魔族之人最为突出的特征就是皮肤黝黑。   又喜爱穿深色的服饰,在这黑夜之中即便是挂在城门楼上的红灯,也很难映照出他们的身影。   “走吧,天快亮了。”   随着破晓的即将来临,空气中已经开始升腾起淡淡的薄雾,鹤仙子左右环视了一圈,转身就踏上大道朝着城门相反的方向走。   我紧随其后,等离着城门口有一段距离,见四下无人时才问道:“你到底打算在什么地方动手?”   可谁知鹤仙子头也不回道:“若真想动手,务必做到一击必杀将人救出来后从魔道中全身而退,否则一旦打草惊蛇,莫说是你,连我也离不开这里。”   就在鹤仙子说话间,耳听得前方道路上马蹄声响,由远到近,鹤仙子脚步一顿,一把拉着我躲到了一边,赫然间,就看见十数屁浑身毛发黑的发亮的黑马,托着一个个魔族将士飞奔而来,就仿佛是一阵风在脸边擦过,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是押解队伍的前哨,准备一下,就在这里动手。”   鹤仙子说罢,转过头看向我说:“你善用什么武器?”   我一愣,下意识道:“剑。”   “剑?”她像是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反应过来,这个鹤仙子仿佛也是位用剑的高手。   我点点头,随即无奈道:“只可惜我的佩剑在刚到南溟时被毁了,还没有趁手的东西可以用。”   鹤仙子想了片刻,看着我说:“把忘生花给我。”   虽然不解,可我还是按她的话照做,将忘生花枝从怀里掏出来交到了鹤仙子的手上,紧接着就见她枯槁的手腕一抖,细长银白如同一道惊鸿般的长剑赫然出现,然后反转了剑柄,递到我面前说:“剑给你,待会儿不要留任何余力,施展出你最强的手段。”   说完也不做任何解释,鹤仙子手里端着忘生花枝目光注视着大道的远方,朦朦胧胧,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人影开始在白色的雾气中逐渐隐现,我微微攥紧了剑柄,可是鹤仙子突然把我推到了一旁,眼看着浩浩荡荡被魔族押解的一直囚队,出现在视野中,她却低声说了句“别动”,然后一脑袋就扎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魔族队伍刚出现在眼前,鹤仙子就一股脑地冲进了队伍当中,然后倒地不起,连声哀嚎。   碰瓷?   我微微一愣,目光中,前行的队伍被鹤仙子如如起来的变故拦下了脚步,鹤仙子就躺在黑色布幔扎拢的囚车下面,一旁的几位魔族战士弯下腰伸手想要将她给抓出来时,以鹤仙子为圆心,笼罩着整个囚车范围的白色羽毛,突然就炸开了。   洁白如雪的羽毛将外面的视线完全遮掩的严实,但却又像刀一样,那些靠近的魔族顷刻间被刮成了肉沫,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在耳边厢回荡,尘嚣弥漫,赶等到羽毛散去,之前被掩盖在其中的牢笼已然荡然无存,紧接着就见鹤仙子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原状,全身是血地倒飞了过来。   “中计了!”   一声让我寒到心底的话音钻入耳中,鹤仙子身形在空中调转,一只手撑地,猫着腰落在了我的身边,低声说:“想办法先逃,人不在这!”   可未等她话音落地,所有的魔军已经利刃出鞘,一声厮杀声贯彻尚未清醒的天空,冲着我二人直逼而来。   这是自打进入南溟以来,第一次和魔族战士如此近距离的交锋,看着他们被黑色盔甲包裹的只剩下眼睛的身体,还有那冒着寒光的黑色长枪,我微微攥紧了剑柄,面对着铁蹄洪流,星云之力运转,银白的长剑上陡然亮起了淡淡青光,同鹤仙子一道,纵身而起,杀入敌阵。   一身处在敌阵中,我就能感觉到从周遭魔族战士身上所传来的压力让我深感吃惊。   我不清楚这些埋伏我和鹤仙子的战士在魔族中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层次,可是那寒芒枪头上每一击出枪所带来的杀气和空气的震动,其威力丝毫不亚于古道之中那些交过手的偏军大将,微微心惊的同时,长剑挑开数道直逼门面的枪头,淡青色的光芒在黑夜和黑流中熠熠散发着光彩,星云之力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剑走心,心走意,无坚不摧的剑锋轻易刺破黑甲,划开魔族战士的皮肤,深蓝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横溢,喷洒在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气味,顿时扑面而来。   血腥散去,再看向一旁的鹤仙子,黑羽色的羽衣如同在空中翩翩起舞的仙鹤,绝大多数的魔族战士都被她吸引了过去,可是她在魔群中却依旧淡然自若,手中的忘生花枝变成了坚硬似铁的利刃,同枪锋交戈在一起,炸起火花满天,可是等这些弥漫在空气里的火花落在了魔族战士的身上时,我陡然睁大了眼睛。   如同烟花四射,瞬间在人群中间一朵朵炸开,将这些魔族战士炸的血肉横飞,随即鹤仙子纵身来到我身边,一把抓着我的胳膊说:“快走!”   两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头也不回,匆忙转身朝着一旁的荒郊里逃了出去,但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余光里,只见已经微微破晓的天际边,突然亮起了一道火红的长龙,映着朝霞似火,瞬间在降落在了大地之上。   我和鹤仙子齐齐停下了脚步,就见眼前硝烟弥漫,尘土中红光四射,接着,就听见一阵阴冷的话音,在耳边淡淡回响。   “归墟和两大魔主曾签订条约,不可擅自干预魔道之事,今日鹤仙子千方百计想要劫囚,还杀我数十位魔族战士,不妨跟我去趟无寐城,听从无寐侯大人发落吧。”   尘烟散尽,一位身披黑甲,肩飘红色披风的魔族将士,手持一杆丈八黑枪,赫然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赤炎魔将。”   在看见眼前此人的一瞬间,鹤仙子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寒声说道。   “吾乃未离,无寐侯座下先锋大将,今日奉主上之意,特前来请二位去长明宫,认罪伏法!”   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无边杀气的魔族大将,我心知这下是糟了,人没救着,还把鹤仙子也坑了进去,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提前得知我们会半路劫囚,但也自知已然是万死难辞其咎,便抬出腿往前跨了一步,盯着未离说道:“人呢?”   “别冲动,咱两个不是他的对手。”   鹤仙子说着就伸手拽着的我的衣角想把我往后拉,我微微摇头拒绝了她,紧盯着面前的魔将,低声问道:“人呢?”   “人已经押往无寐城,你如果现在就认罪,尚可免去皮肉之苦,在大牢中与她相见,如若不然,死!”   一个“死”字尚没有落地,魔将猛地一震手中的丈八长枪,一股磅礴到无以抵抗的压迫之力顿时直击在了心口,我身体一震微微晃动,退到了和鹤仙子咫尺之遥,压低了声音说:“你先走,此事与你无关。”   可鹤仙子去轻轻伸手将我推开,与我并肩站在一起,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开口,却听见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忘生花上一共五朵花瓣,每一朵都可以制造出幻象万千,你之前已经用过一次,现在还剩下四朵,待会儿我先用一朵忘生花困住他,能困住多久我不知道,但在这个时间里,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不要回头。”   声音落罢,鹤仙子手中攥着忘生花枝横在胸前,纤细的手指冲着当中一朵鲜红的花瓣轻轻一弹,花瓣飘落。 第五百六十章 赤炎魔将   赤炎魔将目光冷冽地盯着我二人身上,似乎对鹤仙子手上弹花的动作丝毫不在意,可等花瓣缓缓飘落在地上,突然目光一凛,扎在地上的丈八长枪猛地横在了胸前,紧接着鹤仙子抓着我胳膊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在南溟中的第几次落荒而逃,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跑的最快的一次。   连鹤仙子都忌讳莫深的敌人,我更丝毫不敢大意。   身处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跑起路来根本没有方向,只知道朝着离永夜城相反的道路玩了命的狂奔,而鹤仙子似乎依旧感觉不够,黑白的羽衣陡然张开,幻化成了一双巨大鹤翅,身体腾空而起的同时,我一把抓住她的腿,也跟着朝空中被带了上去。   “大胆归墟帮众,擅闯魔道,劫我囚车,杀我战士,今日如不将尔等碎尸万段,我魔族从此往后,羞于见人!”   一声爆喝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刚刚腾空的鹤仙子身体也是微微一颤,我穆然回头,就见一道火光从方才所站之地冲天而起,魔将未离宛如一道赤炎杀神,仅是眨眼间便追至了切近,手中的丈八长枪更是如同一条火龙般朝着正在展翅高飞的鹤仙子迎头劈下,而尽管鹤仙子早有察觉,欲要翻身闪躲,可挥舞着的左翅依旧被燃烧的火焰刮住了大半,口中顿时发出一声痛呼,身体摇摇欲坠,就开始朝着大地栽了下去。   “赤炎魔族的战力在整个魔族之中堪称翘楚,待会儿我会动用真元之力将他拖住,你想办法离开魔道去找巫灵圣祖,他会先办法救我。”   身体在半空中坠落,耳听得鹤仙子在耳边的沉声嘱咐,我心头一凛,急忙说:“你不是这个魔将的对手,就算是能从这里跳出去找到巫灵,他又怎么来得及救你!”   “我是归墟仙鹤,除非无寐侯亲自下令将我处死,他一个先锋大将还没有资格杀我,你只管一路向西,就能离开这里,记住,见到巫灵圣祖时一定要告诉他巫显圣祖的下落就在我手中,否则他轻易是不会下山的!”   我闻言心颤,想要再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身后*难捱,猛然转过头,就见那魔将未离周身火焰缠绕,双目通红飞身而近,高举的长枪宛如惊鸿乍现,横劈斜上,热浪滚滚似火山喷发,冲着鹤仙子另一只堪堪还在抖动的右翼劈了下去。   “小心!”   我见状心头大凛,猛地一攀鹤仙子的双腿直接爬至她的后背,紧接着头也不回,反手将长剑扣在了身后,也就是这一秒钟不到的时间,烈焰长枪砸在了剑刃,我只感觉一瞬间五脏六腑都被鲜血被震的从嗓子眼里冲了出来,一口鲜血喷洒,将鹤仙子的后襟打湿,瞬间染红了一片。   “蝼蚁如尔,再逃也只是步入深渊,今日就让将这天地变成你们两个魂灭的坟墓,用这九幽烈焰,荡尽你们的灵魂!”   未离的速度太快了,即便是化身成鹤的鹤仙子也根本无法从他的追杀中逃出生机,鹤仙子闪着一只受伤的翅膀从荒野一路飞入到了山岭之上,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双翼合拢,冲着满山的丛林,一脑袋就扎了下去。   鹤仙子的身体在重重着地之前,就已经再度恢复到了本来的状态,只是左边的一整只胳膊都已经变成了碳焦的黑状,二人在落地的一瞬间齐齐翻滚卸掉了高空坠落的余力,也根本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蓦的爬起,看着如同骄阳落地般同样落地的未离,彼此对视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将星云催动了极致,星云之力如潮水般灌入到了手中的长剑之上,冲着天空中的未离发生一声怒吼,提剑便朝着他迎了上去。   剑锋青色的寒芒闪动,但却在耀眼的火光下如同萤火对上皓月,漫天逼人的*随着眼前的光团一点点临近而变得燥热难忍,浑身的衣物和毛发都在顷刻间化成了灰烬,我甚至能感觉到就连剑柄也都随着温度的提升都开始滚烫难以握手,但身后的鹤仙子正在引动真元之力的关键时刻,今日就算是将这条命拼进去,也不能再让无辜之人牵扯其中,无端丧命!   枪头与剑锋在光与火中终于交戈在了一起,我凝视着在烈焰包裹中的未离,也心知这一击交戈自己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双腿分开死死踩在地面上,从剑身上传来的庞大压力让我的双脚一点点地陷入到了泥土之中,一寸,一寸,又一寸,直到半条腿都被土壤淹没,剑锋更是不堪重负的开始一点点弯曲,眼看着它即将重走断剑之宿命时,一声清脆悦耳的鹤鸣陡然间在身后响彻山林,随即就见一道白光在面前一闪而过,鹤仙子浑身上下羽毛轻浮,纤纤玉手一掌拍在了未离的胸口,未离口中发出一声闷哼,长枪之势猛地一收,却挥舞成了一团火墙,冲着鹤仙子就扫了过去。   身上的压迫解除,可我却依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星云之力在这短暂的交手间已经被全部耗光,若是鹤仙子再晚来一步,剑毁人亡,将是我要面对的下场。   太弱!   太弱!   太弱!   我看着闪身穿过火墙迎上未离的鹤仙子,心中发出一声声声嘶力竭的狂啸,咬着牙挣扎着将双腿从深陷的土壤里抬起,可是就在一只脚刚刚摆脱出束缚后,身体再也没有丝毫的支撑,直接往后一仰,摔倒在了地上。   鹤仙子和未离二人处在什么样的境界我不太清楚,但见那未离像是被鹤仙子激起了战斗*,浑身的气势陡然一放,较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枪头上的赤炎更是燃烧如同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旭日朝阳,手腕抖动枪杆连带着枪头一震,朝着鹤仙子闪电般刺出,而鹤仙子至始至终面沉似水,身体凝在半空之中,右掌微微一摊开,躺在我身旁的长剑化作一道银光飞入到了她的掌心,剑锋朝着枪头轻轻一挑,枪剑交戈声瞬时炸开。   可是就在我关切的目光中,也在二人第一次正面交手的同时,未离身后空气像是被无形点燃,火焰铺天盖地般朝着鹤仙子蜂拥了过去,鹤仙子虽然能看的真切,却已经是避无可避,长剑蓦的回收,企图躲过这漫天的火袭之时,就已经被吞噬在了其中。   鹤仙子的身形在燎天大火中隐没,片刻后才发出一声悲鸣,然后就见那未离双眼通红,跟发了疯一样将手中的赤炎长枪疯狂地朝着火焰中一阵剧烈的刺出,无数的羽毛带着火焰从空中坠落,飘飘洒洒,看在眼中,说不出的凄厉壮观。   “仙子!”   我拼了命地催动着体内星云之力的运转,企图再度凭借着它的力量起死回生,追入空中将鹤仙子救下,但被耗尽了的星云此刻就如同一汪死水,任何如何挣扎努力,却也再不会起半点波澜。   ……   天空中的火焰终于散去,魔将未离也仿佛是发泄够了心中的怒火,凌空而立,将长枪缓缓收回,就只剩下身上早已经千疮百孔的鹤仙子,仰着身,从空中缓缓坠落。   不甘而又悔恨的泪水从眼角划过,我没有想到这一时的冲动竟然会害死了一位归墟仙子,泪眼婆娑中,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溅起一阵羽毛和灰尘起舞,煞是凄凉,煞是悲怆。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七个疗程   未离的身形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后,也跟着稳稳落在了地面,他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一眼鹤仙子,手中的丈八长枪蓦的一翻,枪头抵在我的喉咙处,冷漠地说道:“你是古道中人?”   我将目光从鹤仙子身上收回,看了未离一眼,艰难地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说:“我是你爷爷。”   “嗯?”未离目光一凛,随即只感觉一股滚烫深入喉咙半寸,血液陡然间朝外迅速流淌。   我再度张开嘴,极力地发生说:“我,我是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只感觉眼前一花,目光中,未离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了。   我一愣,却惊讶地发现,方才所在的土地上,非但我不在了,就连鹤仙子的尸体,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莽山是魔道和归墟的划界,我不敢保证能将你送出去,但不管是为了圣祖还是你那朋友,你都一定要出去!”   鹤仙子的话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艰难地转过头,就发现鲜血淋漓的她正一只手拽着我在山林中急速穿梭,身上无数被枪头扎出的窟窿里鲜血横流,而失血过多导致的一条胳膊苍白如纸,脚底下更是跌跌撞撞,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回光返照么?   看着她已经几乎无法再坚持下去的身形,几乎都不用未离来追,往前挣扎了没有多少距离,鹤仙子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再度栽倒在了地上。   “古道之人擅闯南溟,罪加一等,不用送往无寐城等君侯发落,就地处死!”   一声冷漠的话音伴随着身后的树木倒地,未离满身杀气地提着长枪缓缓出现在了视线当中,枪头斜垂在地上,拉着泥土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大步来在了二人面前,单手握枪高高举起,目光却突然一愣,沉声道:“这里居然有魔居住?”   我和鹤仙子躺在了一起,根本就没有注意身边的状况,看着未离举枪又停,也禁不住艰难地转过头,就发现我们两个证躺在一处用篱笆搭成的小院门口,院子里用竹竿撑起的架子上面挂满了白色的布料,当中更有一位头戴轻纱,身形婀娜多姿的女子,手中捧着一卷白布,怔怔地看着我们三个。   可也就是这个短暂的愣神功夫,感觉着脑袋后面这儿的火焰再度逼近,将全身笼罩,欲要化成灰烬时,那轻纱女子突然卷着手中的白布冲着院门外轻轻一丢,白布伸展如同银河九天,只是一个瞬间便将我和鹤仙子卷了起来,随即反手一挥,二人在赤炎长枪砸下之前,便已经被白布拉进了院子里。   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未等我缓过神来,耳听得一声爆喝,目光中就见那未离势要毁天灭地般提着赤炎长枪就冲了院子,但他此时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鹤仙子,而是院中的这个轻纱女子。   可面对赤炎长枪不可一世的气势,轻纱女子却是咯咯一笑,一双纤纤玉手如乱花飞舞般迅速将挂在架子上的那些白布扯下,随即轻轻转身,双手托出,将整个视线占满的白布瞬间将整个院子笼罩,在未离的错愕眼神中,又重新归拢,像包粽子般,将他过裹了一团。   这一幕俨然已经超出了未离的预料,却又不屑地冷哼一声,双膀发力想要将这些布料震碎的时候,却脸色一沉,竟丝毫无法挣脱。   但这一切却又明显地都在轻纱女子的掌握之中,一条连接她和未离的白布在她手中牵动,卷动着未离在空中左右晃动,忽的圣升天,忽的砸地,几番下来,院子里的地面上已经是布满了深坑,但她却突然像是失了手,竟听见“刺溜”一声,未离翻身从白布包裹中蹿了出去,如同受尽了屈辱的野兽出笼,长枪蓦的火势升腾,却又在下一秒,被女子手中的白布给抽了回去。   条条白布宛如白色的银蛇,看似软弱无力,却将未离在空中抽打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并且速度太快,到最后只能看见一些若隐若现的虚影,招招见肉,就跟竹笋炒肉片一般,“噼啪”声不绝于耳。   这个片刻前还不可一世的魔族先锋大将,竟然在一个山野女子的手中如同万物,这让我在深感震惊的同时,却也在暗自猜测这个女子的真是身份。   一直到这个女子玩够了,轻哼了一声,将白布悉数收入怀中,未离的身体也终于跟着落在了地上,但让我吃惊的是,他死了。   就像是糟了凌迟酷刑,未离脸上的肉已经完全看不到一丝完整,身上的盔甲倒是完好如初,但是从盔甲缝隙不断渗出来的深蓝色血液,却是在向人昭示着,隐藏在盔甲之下的伤势,丝毫不会亚于面部。   看着未离就这么死了,我艰难地转过头望向鹤仙子,想对她扯出一抹死里逃生后的笑容,去发现她早已失血过多,躺在地上生死未卜,而我自己也终究是没将那抹微笑扯出,星云之力透支的反噬发作,脑袋一沉,便昏死了过去。   即便是在昏死的状态中,院子里这个轻纱女子轻描淡写地将未离玩死的过程,就跟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一直到清醒过来,第一个感应到的,便是刺鼻难忍的药味。   蓦然睁开眼睛,就发现眼前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个小院子里,但是却浑身发烫,猛然低下头,赫然看见了一个比洗澡盆还大的木桶将目光占据,桶内全都是粘稠的液体,散发着阵阵刺鼻药苦,熏的我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淌。   “你们安心地住这,那个魔族死了,不会再有人发现这里。”   缓缓转过头,泪眼婆娑中,就见那轻纱女子手里捧着白布站在屋檐下,见我醒来,笑声说道:“看来你的体质不错,只可惜龙肉和龙血没有完全吸收,否则就那点小火苗,根本伤不到你。”   龙肉?   龙血?   小火苗?   我愣了愣,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呢?”女子反问道。   我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多谢姑娘的救命……”   “算了算了,你这世俗的一套还是不要在本姑娘面前显摆了,我讨厌这些。”   轻纱女子的一句话给我呛的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但就是这时,但听她笑道:“你是不是在吃龙肉喝龙血的时候操之过急,一口气吃下了太多?”   我木讷地点点头,说:“是。”   “那就对了。”轻纱女子点点头说:“真龙之血肉虽然有着可以淬炼体质的奇效,但水流聚海非一日之功,而且你的身体还不算是海,顶多算是一条比小溪还要小的水沟,那么大丁点,当中更是杂物污秽扎根,不先清淤扩道,即便是给你引来苍茫大海,到最后也只能是无不尽其无,暴殄天物罢了。”   听了女子的话,再低头看向木桶里的这些药水,我顿时恍然大悟,感激地看向女子刚要开口,却被她打断说:“都说了,我不喜欢这一套!”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郑重地说道:“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行了行了。”   轻纱女子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款动金莲来在了我身边,探着脑袋微微耸动着鼻息,说:“还行,再过半个月你的第一个疗程就可以结束了。”   “第一个疗程?”我微微一愣,“一共需要几个疗程?”   “不多不多。”女子摇摇头,“也就七个疗程吧。” 第五百六十二章 莫云   七个疗程?   也就是说也半年?   我当时差点就从药桶里直接站了起来,急忙摇头说:“不行,多谢姑娘美意,可我还有要事在身,莫说七个疗程,恐怕这第一个疗程,也等不下去了。”   “这么着急。”轻纱女子淡淡道:“是赶着去救人么?”   “正是。”我点头应是,可不等我再说下去,就见那女子转过身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道:“在我这里只有我说的话作数,你安心泡着,等一个疗程结束,会有故人与你相见。”   故人?   我在南溟还有故人?   说罢未等我再开口,轻纱女子便已经走回了屋内,将房门紧闭,就彻底没了动静。   但是再回味着她的话,和她的突然出现,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么?   鹤仙子的伤势比我眼中许多,一直被她亲自照料在屋子里,未曾见过面,但好歹保全下了一条性命,可每天看着她不断从院子里拿着成团成团的白布往屋子里送,拿出来却是沾透了鲜血,然后洗净晾晒再送进屋子,一桶一桶的血水被轻纱女子泼在了门外的花丛中,渗入土壤,被根茎吸收,使得花瓣更加娇艳欲滴。   有位哲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七天的时间里,轻纱女子忙于给鹤仙子疗伤治病,即便无数次与我擦肩而过,却也没有功夫和我多说一句话,足足七天的沉寂,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安静,也最难熬的七天。   木桶中的药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有些异常,期初只是有些酸酸痒痒,尚可以忍受,可到了后来,就如同这水里面有无数的蚂蚁蝗虫顺着毛孔和皮肤拼命地往身体里钻,一时间痛痒交加,疼的我满头大汗,但心知这是药效已经开始起了作用,硬咬着牙一点点支撑了下去。   可如果说这些尚可忍受的话,直到时间来在了轻纱女子所说的疗程最后一天,痛感从皮肤表层俨然已经渗透到了体内,五脏六腑连带着血肉宛如被恶蚁蚕食,一点点,一层层,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角落无不这种难捱的痛楚侵蚀,我几次恨不得亲手将自己肚子剖开看清楚体内到底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但无处不在的剧痛已然让我中枢神经失控,半躺在药桶里,任由那痛苦狂暴肆虐,如雷霆万钧般璀璨着我的身体,久而久之,却不能平息。   一天仿佛万年,我挣扎着躺在药桶里,轻纱女子数次来在跟前查探情况,却没有作声,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去,一直到残月上升,弯弯地挂在天空,如水银般的月光洒在身上,我才缓缓吐了口气,同时耳边厢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话音:“道生合一,又称九年关,这是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只有领悟到了何为‘无为’,方可跨过炼气化神,步入炼神还虚之境。”   身体和意识都才刚刚从剧痛消退中清醒,但听见这个声音,我猛然一惊,瞬间从木桶内站起了来,目光投向院门,就见在院门之下,月光余晖之中,站着一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的道人,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   “圣,圣祖?”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道人迈步走在我身边,特别是那双久违了的星空眼眸,淡淡地看着我,摇着头道:“我不是圣祖,我叫莫云。”   “莫云?”   我口中衔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同时就听见身后的房门被打开,轻纱女子款款走了出来,来在了道人的身边,俏皮道:“你可算回来了,一个人照顾两个半死的家伙,都快把我给累死了。”   道人宠溺地看了眼轻纱女子,随即走到木桶切近,低头看了一眼。   “鹤儿的伤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可她几乎燃尽了本命真元,想要恢复的话,估计就只能你亲自出手了。”轻纱女子在一旁道。   “嗯。”   道人点了点头,随即伸手在木桶中的药水里搅动了一下,说道:“你为他准备了七个疗程的治疗?”   可谁知轻纱女子闻言却哼了一声说:“不是你走之前吩咐的么,还问我。”   “我说的是一,不是七。”道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目光扫在我的身上说:“感觉身体恢复如何?”   我从二人对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怔了怔神,随即活动了下双臂,发现身体已经从伤痛中恢复的完好如初,却并没有其他异样,便如说地说道:“已经好了。”   “那也只是吸收了真龙之血肉的七分之一,这傻丫头,一字之差,就浪费了这么多天材地宝,真是可惜。”   “明明是你自己没说清楚,还怪我,再说怎么浪费了,再让他在这里把接下来的六个疗程用完不就是了。”   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女子隔在轻纱之后的一张嘴撅的老高,而道人闻言也只是笑了笑,盯着我说道:“人家有一种人被关在无寐侯手里,恨不得马上就飞过去,怎么可能还有工夫再在这里逗留那么些时日。”   话说到这个地步,如果再不知道眼前这个自称莫云的道人究竟是谁,那我却是是有点蠢的可以了。   “好了,药效已经过了,你也就别在桶里泡着了,起来吧,先去看看我那鹤儿怎么样了。”   莫云说完转身就朝着房子里面走,等轻纱女子也跟了进去后,我才光着身子从木桶里爬了出来,可是这不出来还好,一出来等看清了自己的身体顿时吓了一跳。   从脚底板一直到脖子上,结满了一层厚厚的青色鳞片,片片都有手巴掌那么大,坚硬幽绿,在月光的映衬下,还泛着淡淡暗光。   我被吓傻了,愣神了片刻颤抖着手就要朝着胸前摸上去的时候,这些鳞片却似乎受到了感应一般,在手指接触上之前,迅速没入到了身体,消失不见了。   “小乙。”   耳听得从屋内传来的一声轻唤,我才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左右观瞧,一把扯下旁边正在晾晒的白布,裹住身子,就急忙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   鹤仙子的伤势要远比我预想中眼中的多,即便是经过这么长时间轻纱女子的细心医治,全身被裹满的白布里已然可见血迹斑斑,苍白的脸色却不见丝毫血色,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赤炎魔族本就对她这种仙灵之体有着天生的克制,她能燃烧真元与无寐侯的先锋大将对抗还可以保下一命,已然是福大命大了。”   莫云站在鹤仙子的身边,双目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过去后,才见他点了点头,说:“鹤儿不是凡人,即便是我也很难将她从濒死状态复活,我先保住她的真元不尽,等到清醒过后,再送去归墟天池,慢慢将身体和真元恢复吧。”   说着,就见那莫云缓缓抬起了右手,一根食指上突然暴起了精光,在昏暗的屋子里如同一颗耀眼璀璨的星辰,随即轻轻点在了鹤仙子的眉心之处,霎时间,光彩漫天,七彩的流光缓缓围绕着莫云的指尖流动,继而顺着指尖流进了鹤仙子的身体里,不消片刻,耳听得一声轻微的呻吟,鹤仙子的脸上恢复了光彩,长长的睫毛颤动,她,醒了。   就在鹤仙子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一双清澈的眼眸陡然收缩,低呼了一声“圣祖”,就匆忙起身,欲要跪拜。   “好了,你这一路找我也不易,要不是在玄月那边耽误了些时辰,你们两个也不至于落到这番境地。” 第五百六十三章 预见未来   “玄月?”   鹤仙子的美眸一阵转动,随即惊讶地看着莫云说:“您,您是说,您去见了玄月?”   莫云没有接她的话,反倒是转过身看向我说:“你什么时候去无寐城?”   我一愣,随即回道:“我想现在。”   “现在不行。”莫云摇了摇头道:“无寐侯替魔君已经找你很久了,你现在就这样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么?”   无寐侯找我?   我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没有从他的话里明白过来。   “那个去人间找你的君朔,难道你不记得了么?”莫云淡淡道。   君朔?   我心头一凛,脑海中开始拼命地回忆当初在黄河河床中跟他相间时的场景,陡然想起,他似乎在言语中,提到过无寐侯这个名字。   “君朔是无寐侯的人?”我恍然大悟道。   “曾经是。”莫云淡淡道:“只不过后来归入到了魔君麾下,算是魔君派去邀请你的特使吧,而且你曾经还被称为无心侯时,跟无寐侯的交情匪浅,君朔这也算是借花献佛,顺道帮了无寐侯一个小忙而已。”   “你是无心侯?”   莫云的话说完最先惊讶的不是我,而是鹤仙子。   鹤仙子虽然神情虚弱,可一听见“无心侯”三个字,立即挣扎着探起了头,双目炯炯地注视着我说:“你是无心侯?”   我眉头微皱,打心底我是对这个身份十分抗拒的,也不想过多的参与到南溟的是非之中,正准备否则,却听莫云在一旁说道:“他是与不是已然不太重要,白小乙历经十四世轮转,已然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强大魂魄和轮回之道所,无心侯纵使残魂强悍,但却无法逆天行事,强占这样一具身躯重活,天道之下,已经再也没有无心侯这个人了。”   莫云的话在屋子里淡淡回响,除了之外的三人听完之后脸色各异,我不知道鹤仙子在想什么,但是听到这样的一个结果,我打心底还是高兴和乐于接受的。   “水儿。”   沉寂了半晌,莫云转过头看向轻纱女子说:“鹤儿的身子就暂且交给你照料,我带小乙下趟黄泉,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也不迟。”   黄泉?????   我看着莫云的眼珠子瞪的老大,但就见他微微转过身朝我蓦的一挥袖,眼前的画面陡然翻转,整个人如同置身于无尽空冥,风声呼啸,斗转星移,却也只是片刻,等一切再度恢复如常,就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苍茫的原野之中,但令人赶到惊讶的是,原野中风萧气瑟,方言望去,只有黑白,不见其他一丝颜色。   “你虽然去过很多次九狱九泉,可这黄泉,你还是第一次来吧。”   莫云的话音蓦的在身后响起,给我吓了一个哆嗦。   “人死归九泉,可圣人死了,你知道他会去哪么?”   莫云站在我的身边,双手负背,微微吹来的风将他身上的太极道袍刮的猎猎作响,但是他这道袍身上的一抹蓝,却成了整个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我缓过神来,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盯着渺无边际的原野,喃喃说道:“圣人还会死么?”   “短暂而精彩的活,和孤寂而没有尽头的生,你会选择哪个?”   莫云把我问住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但第一感觉给我的答案是:“活。”   说完之后,身边久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莫云满眼寂寥地盯着无边原野,许久才微微叹了气。   “生而为圣,通晰万事万物,大千世界,眼中观过去、现在、未来,掌中演时空、生灭、轮回。意念一动,自有天道变化,无极无量,无生无灭,归寂虚空,可聚可散,不生不灭,万劫不磨,超脱时空,因果不沾其身,游于物外,不以时空轮回为本,永恒永存……”   说着他突然将目光投向我,问道:“你可知道,因果不沾其身,游于物外是何意?”   我摇摇头说:“不知。”   莫云轻轻叹了口气:“世间的一切因果皆与你无关,情爱憎恨,悲恐惊忧,你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的到,甚至伸手触之可及,但它皆为方外之物,不会与你产生任何瓜葛,我说的,你可明白?”   见我满眼迷茫,莫云笑了笑,一挥手,眼前的空气中犹如水起涟漪,淡淡地在空中映出一副画面。   是君瑶!   卫君瑶就在眼前的画面中,四周却皆是冰凉阴暗的墙壁,她就躺在地上,浑身泥乱不堪,蓬头垢发,一张脸深深陷在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但整个画面却无不散发着悲呛和无助。   我蒙了,大喊着君瑶的名字,拼了命地就朝着画面扑了上去。   可是等双手跟画面接触时,那画面却又如同昙花一现,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木讷地转过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呆呆地看着莫云说:“这是真的?”   莫云没有回答我,只是迎着我的目光说道:“痛苦,不甘,屈辱,愤怒,仇恨,只是一个简单的画面就能让你涌出这么多情绪,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   就在莫云说话的期间,眼前的画面陡然燃烧了起来。   大火熊熊地点燃了原野里所有的荒草,并呈着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只是一个眨眼间,仿佛天地都灼烧了起来,只有我和莫云脚边,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火势拦在了外面,形成一个圈。   “如果你有一天能跨过炼虚合道之境,超凡入圣,那么你会发现,此刻你心中的那一片荒野,就会成为眼前这个模样。”   可说着他却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如果你要成圣,那么心中的这片荒野,便千年万年如此,亘古不变,不会更改。”   火势随着莫云的话燃烧殆尽,方才还寂寥无比的原野顷刻变成了一片没有丝毫生机的焦土,我喃喃地站在那里,轻声说:“你的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莫云摇头叹道:“我早已失去了情绪的本能,我可以知道我在面对一件事情时该表现出怎样的情绪,但这种情绪却丝毫影响不了我的心境,但这都不重要,你知道成圣以后最可悲的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知。”   “是任何因果都无法与你傍身,就像刚才画面中的那个女子,天道早已抹去了你的因果宿命,纵使你明白该去喜欢一个人,可天道使然,却终生无法在一起,你也可以管它叫做命,你的宿命中不会再有任何人的涉足,那个女人就算再和你纠缠一千世,一万世,也不会和你有任何的结果,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我和君瑶不可能有任何结果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可是再看向莫云那双深邃如星空流转的眼眸时,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在林中小院里,被他唤作水儿的女人。   “你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你有想杀之人,想爱之人,想护之人,想保之人,可奈何你这一身的实力与你想做的事情相差甚远,所以你一直都处在仇恨和狂暴的边缘,可仇恨和狂暴并没有帮你解决任何事情……”   说到这里,莫云微微笑了笑,看着我说:“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我不解地看着他说:“你是圣人,还有无法得到的东西,需要和我做交易?”   “对。”莫云点点头:“普天之下若说真有什么东西我无法得到,那便是你。” 第五百六十四章 桂花树下,孤独魂   我?   我看向莫云复杂的眼神,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莫云呵呵一笑:“以我圣人之躯,交换你的身体,你觉得如何?”   肉身交换?   我愣住了,完全没有听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然而莫云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有这般反应,笑了笑说:“你别着急,我先带你去看一些东西,等你看完之后,再给我答案也不迟。”   说罢,莫云双手掐诀立在胸前,一轮淡淡的星光团赫然在他双指间缠绕,并且莫云此刻也闭上了眼睛,同时手中的光团越转越快,光芒也随之更加密集,忽然间,光芒绽放成为了点点星光,漫无边际地扩散,蔓延,直到天地都被其布满充斥,莫云缓缓睁开眼,看着我说:“你是不是打算去无寐城救人?”   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点点头说:“是。”   “好。”   莫云点了下头,随即仰起头将目光注视在了漫天星光里,然后抬起手轻轻点指在一颗星点之上,陡然间,光怪陆离,一幅画面,横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冰冷而布满魔军的广场中央,一人双膝跪地,双手被身后的绞架捆绑,浑身鲜血淋漓,不甘而又屈辱的目光扫过铁甲如洪流般的魔军,撕声呐喊,可是整幅画面就像是一步无声电影,听不见声音,但是我能从他的口型中分辨出,他是在喊卫君瑶。   可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我。   画面在身后的刽子手将脑袋斩下之前化作了星光点点,莫云缓缓收手,看着我说:“能看明白么?”   短短的几秒画面将我震在原地久久不能苏醒,听了莫云的话,我才深深吸了口气,说:“圣人可知晓过去,现在,未来,你这是在给告诉我,若去无寐城,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可莫云却摇了摇头,“人的一生充满了无数的可能和变故,这只是以你目前的心境所会出现的结果,我只是将它展示于你,并不能告诉你什么。”   “那我死后呢。”听了他的话,我喃喃道。   莫云笑了笑,目光扫过星空,随即又伸手点指在了其中一颗暗淡的星辰上。   ……   “她也死了。”   我苦笑着看着漫天的星辰说:“是不是一旦我去了无寐城,那些跟我有关联的人都会死。”   莫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只是随后一挥,所有的星云散去,我才发现,二人此刻正站在一处山间的宅院门前,只是宅院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匾,匾上有书两个大字:姚宅。   “怎么到这来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我根本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木讷地看着莫云迈步走进宅前,伸手将院门推开,随即侧过身,目光所见,是院子中央的一个轮椅,和轮椅上的一个老头。   “二,二爷?”   我在看清楚那老头的面孔后,不可思议地跟着也走了进去,并且随着目光拉近,就见二爷头上的头发已经寥寥没有几根,满脸的皱纹中间尽都是一块块深褐色的老人斑,双目浑浊,脸上,脖子上包括露在袖子外的胳膊和手掌,已经瘦如枯柴,像极了一具干尸!   我能感觉到在二爷的身上还淡淡地散发着微弱的气息,他还没死,可离死也只是半步之遥,并且,他能看见我,也能看见莫云。   二爷浑浊不清的眼睛艰难地挪在我身上,他不能说话,但是余光里见他耷拉在轮椅扶手上的一根手指微微动了动,我急忙两步走到跟前,蹲下了身子看着他说:“二爷……”   但是一个“二爷”出口,我嗓子里便哽咽地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功名利禄,过眼云烟,直到看见这个昔日里在偏门中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二爷变成眼前这副模样,我才深深地领悟到了说出这句话的人,究竟饱含了多少辛酸和感悟。   姚二爷依旧无法开口,但是眼睛却不断地像是在给我示意般地往下瞟,我见之一愣,顺着他的目光一路看向下方,随即就发现在他的右手中,攥着一样东西。   是一个吊坠。   坠链从掌心处落了出来,滴答在空中,我愣了愣,抬起头看向二爷,轻声问道:“二爷,您要干嘛?”   二爷嘴巴动了动,但终究张不开嘴,却在此时耳听得“啪嗒”一声物体清脆的落地声响,穆然低下头,就见二爷的右手已经张开,掉在地上的,是一枚裂纹斑斑的血色玉佩。   红鲤!   看清楚玉佩的鱼形模样,我心头猛然一颤,哆哆嗦嗦地伸着手将玉佩捡起握在掌心,可等我再度抬起头时,二爷双眼紧闭,脑袋歪向一旁,气息完无。   “二爷!”   亲眼看着二爷气断身亡,我脑子当时嗡的一下,整个傻立在当场,甚至忘记了怎么去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位昔日在偏门中叱咤风云的大掌舵,就此魂归西去。   “生老病死,轮回转世,你在九狱九泉呆了那么久,还会因为一个凡人的死亡而感到悲伤么?”   莫云的话在耳边淡淡飘来,才将我从迷离中唤醒,一滴清泪,从脸颊划过。   “他的一生虽然只有短短几十年,却活的十分精彩。”   莫云走到了我身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淡淡道:“生如烟花绚烂,死如古佛闭眼,魂归九泉,却又给活着的人留下的诸多念想,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他。”   我喃喃地抬起头,看着莫云微微有些唏嘘的面孔,惨笑道:“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着自己远去却无能为力,你想要的,是这些?”   莫云沉默。   “还是说,你将生死离别看做是场游戏,不甘只当局外人,想要身临其中?”   莫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综你所说,最可悲的,其实是没有参与这场游戏的资格。”   “你真的把人生当做游戏?”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冷笑着说道。   莫云轻叹:“人生如梦,戏如人生,无法体会这游戏人间的乐趣,即便是长久驻世,又有何意义?”   我轻轻吸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姚二爷的尸体说道:“你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不懂什么叫无能为力,更不会懂当你终其一生想要改变某些事情,可到最后你最重要的人却无法亲眼见证你取得成功的那一刻,命运永远只是将凡人当做蝼蚁一般在手中把玩,善良的人孤苦终生,卑劣的人却可以为所欲为,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天道,那么这个大道我宁愿不证,但倘若有一天给我白小乙一个选择,我愿成魔,而不是成圣!”   “所以抱歉,你的交易,我不能答应!”   我伸出手将二爷的身体从轮椅上抱起,然后转身走在了桂花树下,昔日破败的桂花树已经长满了绿叶,淡淡桂花香气四溢,正如我第一天来到姚宅所闻到的那股味道。   “二爷,既然您喜欢下棋,那么我就将您安放在这里,等小乙哪一天解决完身后之事,定会带着卫君瑶,还有红鲤,陪您好好下一局。”   将二爷的尸体放在了石椅上,掰开铺在地面上的石砖,徒手抛出一深坑来,随后将二爷安葬,我站直了身体,星云之力运转,化指为剑,在桂花树的树干上刻下一行字:盗门大掌舵姚二爷之墓。   “恭喜你,你突破了。”莫云在身后淡淡道。   我盯着二爷的坟墓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过头看向莫云,淡然说道:“把我送回南溟吧。”   “你还想去无寐城?”   我点点头:“你知道凡人和圣人,到底是什么吗?” 第五百六十五章 胜天一子   莫云看着我,不动声色地问道:“是什么?”   我笑了笑:“证得大道,与天地同寿,跳出轮回因果,却不知道自己和凡人究竟有何区别么?”   莫云摇摇头:“所谓圣人,自古以来的说法有很多,有称天地圣人,也有称天道圣人,在黄河千年古战之前,也一度被称作是混元大罗金仙,但不管它叫做,其实都只是一种修炼的境界,毕竟圣人并不是天地间最强的存在,成圣之后,要走的路依然很长。”   “所以,你走腻了?”我问道。   莫云点点头:“生无可恋,即便是长生也只是徒将这无趣的人生延长到了无限,你想变强去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而我需要一具纵横十四世,而未得善终的怨侣之躯,来满足我弃圣的夙愿,各取所需,有何不好?”   “可即便是拥有圣人之能,救出君瑶却注定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要这圣人之躯,又有何用?”我冷声。   可谁知莫云闻言突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看着我说:“所以人都是自私的,你所谓的想要救她不过是因为别人将她从你身边夺走,你的占有欲让你无法容忍,就像是一个孩子被人抢走了自己心爱的玩偶,拼尽全力地也要夺回来,却丝毫不顾在这个争夺的过程中,玩偶会不会受到伤害!”   我愣住了,莫云的话钻入耳朵,整个人如遭雷击地呆在原地。   “你不妨质问你的初心,此去无寐城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   莫云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   “凡人的可悲之处永远就在于无法舍弃私信,达不到无我的境界,此番业障不消,即便是离成圣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是咫尺天涯。”   “所以成圣最关键的一步便是斩三尸,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内,令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不能清静;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   “所以在面临抉择时,特别是眼下这种生死攸关,会涉及到自己性命安危的抉择时,三尸便会同时在你身体里作祟,干扰你的判断,左右你的决定,让你进退两难,以至于耽误了最好的时机。”   莫云的话字字入耳,我在陷入短暂的混乱后,迷茫地抬起头,看向他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是你。”莫云淡淡道:“因为普天之下,只要是我人王莫云想要保住的人,就不可能有人能动他一根汗毛。”   “在这个世上,你如果不愿做出选择,那么只有成圣这一条路可走,因为只有当你成圣之时你才会发现,纵使在天道面前,实力,也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沉默了许久,我低头看着石桌上的棋盘,低声问道:“无寐侯什么实力?”   莫云淡淡笑道:“九大无极魔有三位在百年前便已经超凡入圣,这无寐侯,便是其中之一。”   “超凡入圣。”   我惨笑了一声,喃喃地看着桌面上的棋局,才发现这是一盘只生一子便可定胜负的绝局。   手随心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便伸手从棋篓中捻出一枚黑棋,放在了绝杀的棋眼上。   棋子落盘,从身后刮起了一阵风。   风中带着桂花的淡淡清香,钻进鼻孔,随即就听见身背后的桂花树上枝叶摇动,穆然抬起身,就发现最后一枚棋子落罢,棋盘上杂乱无章的布子,黑白分明,组合成了两个字。   白子为胜。   黑子为天。   胜天!   我愣住了,手上依旧保持着回收的动作,僵持在半空中,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风越来越大,越刮越急,已经到了眯眼的程度,我按下心头的震惊,穆然回身,就看见莫云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无视吹在身上的强风,目光死死地落在石桌棋盘上。   “胜天一子!”   莫云的声音竟然出现了不可能有的颤抖,一双深邃的眼眸急剧收缩,就好似乌云遮盖了星辰,喃喃自语道:“这个老头一直在和天道下棋,而且,他下赢了……”   “不对!”   说按他又拼命摇头:“不对,不对,不对!他自己可以赢的,但却把落子定胜负的机会留给了你,他想干什么?向天道示威么?”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一连串的惊雷在头顶上闷声炸响,二人齐齐抬起头,就见本是晴朗的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浩浩荡荡,遮天蔽日,霎时间,眼前的视线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雷声和飓风,宛如一派世界末日的景象。   “天道动怒了,不能呆在这里,否则天罚一降,势必会造成人间生灵涂炭!”   莫云低呼了一声,一把抓着我的手,随即就见黑幕中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就像是裂缝,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紧接着二话不说,抓着我就迅速钻了进去。   身体一经过裂隙缝口,立马就被无尽的光团笼罩,赶等眼线的虚无淡化成为了实景,就发现此刻二人正身处在一处无名的山峰之巅,山脚下滚滚河水流淌,河面上满是战船和士兵的厮杀呐喊,但是看着他们的穿着还有战船上的旌旗,我微微一愣,黄河古道?   可是未等我缓过神来,头顶上雷声大作,古道之中一尘不染的天空上突然也凝聚起了漫天乌云,乌云里雷光隐隐,较之前更快,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顿时扑面而来。   “这里也不行,如果天罚改变了世间格局,那么所有的业障到最后全都会算在你你身上,你也就再无成圣的可能,就算不死,也要随时应对随时可能降下的业障天罚,终生不可善身!”   眼看着天上的乌云凝结成实,甚至连山下的战场也在此刻变得宁静,莫云一挥手,再度劈开虚空,拉着我一脑袋就钻了进去。   可这一次再出现,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头咯噔一下,荷花坞!   我甚至能看见玉姐还有花七颜他们那些人刚从城主府出来想要朝着城门楼的方向走,但突然出现的雷云让众人齐齐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天,可莫云已经在这个时候开辟好了空间,拉着我再度离开。   三岔湾,浮龙井,落雁镇,九狱九泉……   仿佛是约定俗成了一般,莫云带着我拼命想要找一个无人之地来对抗天劫,可却一次次都跑到了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着朔方城内面对雷云如临大敌的阴军,莫云轻轻吐了口气道:“不行,天道动怒,你又被心魔所困,就这样跑,就算是跑到死,也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   心魔?   不知不觉中,我竟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黑气缭绕,双手上的皮肤也像是受到感染一般变得黝黑无比,顿时大惊失色地看向莫云:“怎么会这样?”   莫云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天道想要罚你,自然是需要找个合理的借口才能堂而皇之的对你动手,而且你三尸未斩,体内本就有心魔,只是被天道强行激发,作为斩你的借口罢了。”   “那怎么办,这样下去咱们岂不是哪里也逃不了?”我闻言震惊道。   莫云摇了摇头,“看来只有强行将气运逆转,先回到南溟再说吧。”   气运?   我微微一愣,就见莫云脚踏虚空,呈七星北斗状踏罡步走,手掐法决,一轮熊熊燃烧的太极八卦图,赫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罚   由红蓝两种火焰形成的太极八卦图在空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莫云身处其中,踏罡步身体穿梭于两条阴阳鱼之间,周身光彩四溢,就在头顶上乌云汇聚完成,劫雷即将落下的一瞬间,眼前的画面斗转星移,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划过,产房,爹娘,爷爷,学校……   就仿佛以旁观者的角度亲眼见证了自己从出生到成长,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三岔湾的夜晚。   清风阵阵,夹带着河水的腥气吹进鼻孔,我愣愣地站在村中央的大槐树下,而莫云就站在我身边,淡淡道:“你所有的心魔起源,都是在这里。”   可未等他话音落罢,就见一道人影从村中的小道上缓缓走近,脚步声音沉重,一直走在了老村长的院门口,我才发现那个人是季宗卜。   “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微微愣道。   莫云没有说话,随即就见那季宗卜直接推开了老村长的院门,迈步走进,不稍片刻,院子内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叫。   这声音听着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但直到季宗卜再从院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婆时,我心头陡然一震,黄河水童,这是爷爷在河里被淹死的那晚!   可是,怎么到这来了?   季宗卜手里死死攥着老太婆的脖子,大步流星地就朝着爷爷家的方向方向折回,可在路过大槐树旁边时,脚步又突然顿了一下,我当时被吓一跳,但就见他目光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随即冷声盯着手中的老太婆说:“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你不死!”   “青龙大人,我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啊,那老头子已经死在了河里,我要是去他们家,那哪还有活路啊。”   黄河水童变成的鬼太婆,竟然开口说话了。   “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待会儿我先用缚灵绳掩盖你的气息,再剥了你这身外皮让你现出原形,然后就把你挂这个槐树上。”   季宗卜在说的时候将手一指我和莫云的位置,继而道:“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英子会找一具死尸代替你,你拿到东西该去哪去哪,就不要再出现了。”   季宗卜说完不顾手中太婆的挣扎,一转身,就朝着爷爷的院子走了回去。   我双手已经攥到咯吱作响,同时耳边厢就听莫云说:“你爷爷不是他杀的。”   “不可能!”我咬着牙说:“你刚都听见了,是季宗卜指示黄河水童杀的!”   “人的命在天书地卷之中自有定数,你爷爷的名字在地卷里曾有注明死于弱水,并不是他人所害。”   天书地卷?   我怔怔地转头看着莫云,突然想起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帮我?”   莫云摇摇头:“这个问题等回去以后我再回答你,先看下去吧,心魔不除,你终究会死在天罚之下。”   伴随着他的话,眼前的画面陡然直转,等一切恢复稳定之后,二人依旧站在大槐树下,天空阴暗,却有“轰隆隆”像是雷声翻滚的声音不时地在朝着耳朵里钻。   天罚追来了?   我猛然抬起头,却发现夜幕中虽然看不见星月,但并不曾见劫云出现。   那这声音是什么?   莫云限制了我在槐树下不能走远,但是听着声音越来越大,连大地也开始跟着嗡嗡颤抖,并且声音的来源也愈发的清晰,眯着眼睛朝黄河的方向去看,顿时心中大骇,洪水来了!   那场一夜之间淹没三岔湾,将村子里人畜不留,并且彻底改变我命运的洪水,又来了。   虽然明知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但听着这振聋发聩的巨响,还是忍不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可就是在这个时候,耳听得莫云淡淡道:“这不是幻象,我只是带你回到过去,看看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错神的功夫,恐怖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洪水直接就从河堤的方向汹涌袭来,我看着需要仰头也能看见浪头的洪水涛涛,深深吸了口气,问莫云说:“洪水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莫云淡淡道。   说话间,洪水吞噬了村庄,我和莫云站在洪水里,亲眼看着一间间房屋被毁,砖瓦和残破的家具在水中横飞,有些险些就要撞在面前,却被莫云挥手轻易化解,但是看到最后,直至水势消退,我竟然没有看见半具尸体!   喃喃地站在洪水当中,正要不解地向莫云请教答案,可是目光中,就见乱流窜动的水势里,一个人影,正淡淡地朝着我们靠近。   “你要找的人来了。”   莫云的话语还在耳边阵阵回响,就见那人在水中跟鱼一样灵活自如,瞬间来至面前。   看着那个人我愣住了,眯着眼睛,就发现他似乎也同样是在看我。   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一张脸在水流中扭曲模糊,看不真着,咫尺之遥,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是在我身上。   “你是谁?”   二人对视了片刻,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是他却一扭头,转身游走,消失不见了。   “他是谁?”   等人游走,我才转过头,看向莫云。   “你不认识吗?”莫云笑道。   我摇摇头:“不认识。”   “但最起码知道这场灾难不是你爷爷,或者你某个至亲造成的吧?”莫云说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他到底是谁?”   “我说出来,怕你接受不了。”莫云淡淡道。   “是我认识的人。”我沉声道。   “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莫云深深地看着我,蓦的一挥手,飞沙走石,水流乱舞,眼前的画面陡然消散,再清晰时,漫天的荒野,无边无际,一轮残月挂在夜幕之中,我知道,终于回南溟了。   虽然回到三岔湾灭完的那晚过去了很久,但是天道对我的追寻却一丝一颗也未曾放松,二人的身体尚未站稳,雷声再度划破了天空,乌云在肉眼中以雷霆万钧的速度快速在头顶上集结,遮盖了残月,淹没了夜幕,雷声电光在云层中翻滚,只是一个瞬间,第一道劫雷便从空中坠落,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能帮你的不多,但好在你已经突破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这是证道之人修行的一道门槛,前面的天罚只能靠你自己挺过去,剩下的,我会再出手帮你。”   雷光击中身体的一刹那,我整个人宛如被通了电一般,一股浓浓的烧焦味顿时扑鼻而来,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在劫云中再度酝酿的第二道雷光,深深吸了口气,双腿分开扎地,直面而立。   身体在经过水儿的药浴淬炼后,真龙血肉虽然只吸收了七分之一,可即便是这样,在第二道惊雷落在身上时,我能感觉到电流在皮肤表层流过,却丝毫无法深入体内半寸。   这就是真龙的力量!   我几乎要仰天长啸,看着昔日里那个曾经将我吓得肝胆俱裂的劫云,我一抬胳膊抬手指向天空,厉声喝道:“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轰!”   劫云仿佛是被激怒一般,突然一阵剧烈收缩,紧接着一环套这一环开始滚滚转动,霎时间阴风漫天,电闪雷鸣,我看着在云团中心酝酿着的那股雷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调动了起来,微微攥紧了拳头,大喝一声,刹那间,电光撕裂了夜空,一道比水桶还要粗的金色闪电,脱离了劫云,直直地朝我身上砸了下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成圣   “轰隆隆!”   这一刻,整个大地都颤抖了起来。   眼前的视线被金光覆盖,浑身如同被雷电洗礼,皮肤在雷劫的吞噬下开始出现层层龟裂,血液肆意横流,却在这些电光想要玄金皮肤的裂痕时,一层层墨绿色的青龙鳞片,赫然从皮肤的深处,长了出来!   在雷电洗礼下的赤裸身体很快便被青龙鳞片布满,所有的电光,所有的痛楚在此刻便的荡然无存,我屹立在山峰之巅,看着自己被鳞片包裹的身体,突然哈哈大笑,拿手再指苍天,怒声道:“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   劫云是彻底被激怒了,不过它这一次并没有孕囊太久的雷意,转而铺天盖地的雷光瞬间如同倾盆大雨般落在了大地上,溅起飞石漫天,尘沙遮眼,宛如天崩地裂,就在眼前。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光,毫无间隙地落在我身上,却又在打在麟甲片上消失于无影无踪,甚至连道痕迹都没有留下,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全身各个角落,直到雷光消退,我刚要吐出一口气,就听见莫云在旁边低声说:“无量雷劫?”   无量雷劫?   我闻言心头陡然一颤,蓦的转过头,就看见莫云仰着脑袋看向天空中已经无法查探到边际的雷云,眉头轻轻骤在一起说:“你要成圣了?”   可未等他话音落地,耳边厢就听“咔嚓”一声炸雷响起,震得脑袋一阵眩晕,可紧接着,就见白色的光芒吞噬了视线。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反应也无法做出,只觉得此时此刻浑身就跟碎掉了一样,赶等光芒消退,才看见自己身体的鳞片缝隙里深处一股股鲜血,很快就染遍了全身,然而这还不算完,当视线再一度被白光吞噬时,我终于坚持不住,就仿佛万钧压顶般五脏六腑都纠在了一起,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摇摇欲坠就要栽倒在了地上。   我强咬着牙,迅速伸出手按了下去,单膝跪地,再抬起头,竟然看见雷云之中似站着一个人影,冷冷地注视着我,紧接着一道细长扭曲,却无比耀眼的电光从那人的身上发出,天地再一次失去了颜色。   我在失去视觉的过程中,能清晰听见一声声细微的鳞甲破碎声,还有无数道狂躁的力量撕裂皮肤钻进身体里,它们一进入体内,便肆意妄为,摧毁了五脏六腑,搅碎了筋骨脉络,然后全都疯了一样,朝着身体里唯一一处,好保存完好的星云,交汇舞动着,就冲了过去。   那是一股怎样恐怖的力量啊,星云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挣扎地便在它的一击之下化成了漫天尘埃,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丹田里发生的一切,甚至不敢相信地在想,这么快就完了?   可是这如果真的是无量雷劫,那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一个小小的凡人身上?   就因为姚二爷跟天道下棋,胜天一子么?   眼睁睁看着体内在无量雷劫的洗礼下迅速荡然一空,然后就听见丹田之外,有一个声音,在淡淡回响。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棋子怎可胜过下棋之人,若敢有之,那便当做弃子,毁去便是。”   可紧接着,就听见莫云的声音,淡淡地跟着响了起来。   “既然布下棋盘,就应该做好输的准备才是,赢了是天道茫茫,输了便是逆天行事,你这天道,着实有些偏失公允。”   “人王莫云,当初你连本神一个分身都打不过,偷偷在青龙腹中藏了五百年,今日现身,是想跟本神一战,决一胜负么?哈哈哈哈!”   那人的声音狂妄自大至极,可是我却丝毫不怀疑他是否有说这话的资格,但更让我吃惊的是,所谓的天道,难道竟是个人不成!   “可你不要忘了,我既已成圣步入七重天,那么只要我愿意,随时都有位列神格的资格,只要我不荼毒苍生,危害黎民百姓,你就没有资格杀我,而且你更不要忘了,你不是天道,你只是个替天道执行法则的替代品,倘若你敢有半点逆天之行,所要遭受的劫难,要比我强上百倍不止,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   我陡然一震,却突然发现,丹田处被劫雷击碎的星云点点,突然全都开始散发出淡淡光芒,光芒虽弱,却较之前强上数倍不止,一点点地在黑暗的丹田里毫无规则的四处飘荡,然后开始汇聚在了一起,星光点点融合幻化,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而又闪耀的星辰,照亮了丹田,却见丹田内,荒草丛生,像极了莫云第一次带我所去的那个“黄泉!”   而就在丹田的世界出现在意识可视的范围之内时,它就仿佛带着无比庞大的吸引力,将我最后所存的一缕神识,瞬间给吸了进去。   荒草萋萋,满目萧条。   我站在茫茫的荒草原野之中,看着四周一片黑白,浑身就开始哆嗦了起来。   不沾因果,游于物外,难道,我注定逃不脱这个宿命么?   不安的情绪刚刚用上心头,就见荒野之内突然刮起了强风,漫天荒草被风吹斜,并且愈演愈烈。   我站在风中,不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左右和控制这里,一时间勃然大怒,却突见燎原的火焰在远处天边升腾,想起之前在莫云的“黄泉”里所发生的一切,顿时将双眼微闭,沉下心头。   “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荒草无人眠,极视正茫茫。   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   刚刚闭上眼睛,莫云的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想睁开眼,却发现此时连身体都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任由着他将《拟挽歌辞》吟罢,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在我心头围绕不散,细润进了心缝,将之前的焦躁和不安,缓缓融化在无尽的温润之中。   时间沉浸在这种不知是现实还是幻觉当中一分一秒过去,当这种令人沉醉的感觉不复存在,当我再睁开眼,荒原还是那片荒原,只是在正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颗绿色的嫩芽。   嫩芽虽然渺小脆弱,可在这漫天的黑白之中,却又显得那么突兀和生机盎然。   我缓缓站起了身子,迈步朝着嫩芽一步步走了过去。   走在了嫩芽的切近,轻轻俯下身子,就发现嫩芽只有两片叶瓣,碧绿无暇,而且在其中的一片嫩叶上还拖着一滴清澈的水滴,我试图想伸手去触碰它,但当指尖来在了绿野边缘时,我摇了摇头,又把手缩了回去。   “醒醒吧,你睡了够久了。”   消失已久的莫云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猛然回过头,就发现莫云正站在荒野之中,神情苍然地注视着我身下的这颗嫩芽,说:“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若是哪天这颗绿种能够在你的黄泉中长成参天大树,你也就不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守护你的亲人了。”   我站起身,看着莫云缓缓问道:“为何我会有黄泉,难道我成圣了不成?”   莫云笑看着我说:“你不想成圣?”   “以前想。”我说道:“可自从去过你的黄泉之后,我就再也不想了,甚至害怕。”   “害怕成圣?”   莫云低头笑了笑,随即一声长叹,道:“放心吧,你没有成圣,不过你想成圣也会十分简单,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我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此话怎样?”   莫云缓缓抬起了手,点指在嫩芽上,淡淡说:“你要你肯毁了它,即刻成圣!” 第五百六十八章 化茧成蝶   毁掉嫩芽,即刻成圣?   我呆呆地看了眼莫云,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嫩芽身上,喃喃道:“成圣之后呢?这里就会变得和你的黄泉一样,黑白无色,荒凉而没有生机么?”   莫云没有回答,我已然低着头问道:“君瑶在无寐城,还能坚持多久?”   “一周吧,虽然无寐侯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明要你过去,可以我对他的性格了解,一周的时间,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心了。”莫云淡淡道。   “如果我去了,那他会放人吗?”   “那就要看你选择是做无心侯还是白小乙了。”莫云淡然说道:“倘若你成为了无心侯,那么便是九大无极魔至尊,南溟会有超过一半的魔族都对你唯首是瞻,就连无寐侯也会追随于你,到时半个南溟都会属于你,自然也就不存在放人不放人这一说了。”   我闻言轻轻吸了口气,苦笑道:“无心侯和白小乙到底有什么区别?”   “无心侯是魔,白小乙是人,区别仅此而已。”莫云道。   “我可要是成了无心侯呢,会怎么样?”   “你若成就无心侯,那么就会影响目前南溟幽都王和魔君数百年来的稳定,一旦战争即将爆发,归墟三圣变回迅速出手,将你打的灰飞烟灭。”   我转过身,看着莫云说:“怎么样才能成为无心侯?”   莫云缓缓转过头,负手而立,也淡淡地看着我说:“这是你的选择?”   见我不说话,莫云追问道:“你可想过成魔的后果,无论是幽都王还是魔君,只要你站在其中一方,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永无止境的杀戮和战争。”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只要能救出卫君瑶,纵使与天下无敌,又何妨?”我笑着看向他说道。   莫云深深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为爱成魔?”   我点点头:“那便成魔。”   “神性,魔性,都是人性,从来都没有杀人的功法,只有杀人的人,既然您曾经跟东皇太一有过一战,相信我现在的选择,您会明白的。”   莫云的目光中深邃带着些许的怅惘,良久过后,才微微点头道:“你既然替那人完成了胜天一子的棋局,那么命运便不再受天道所控,或许这天道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你发现,希望到那时你还能记得咱们两个之间的缘分,告诉我一些也无妨。”   莫云说完哈哈大笑,我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笑声落罢,我问莫云到。   可莫云却摇了摇头说:“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的肉身经不住无量天劫的威力已经化作了尘埃,我帮你找了之前剩下的龙尸,再让水儿帮你重塑肉身,最快也得半年,你才能彻底恢复。”   “半年?”我微微一愣,“可无寐侯那边,不是最多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么?”   莫云笑了。   “我带你回到了半年前,半年过后,等你出世的那天,便是你成为无心侯的那刻。”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看着莫云脸上冷漠的表情,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会知道的,当你记起水中人,便会想起我是谁。”   莫云说完,身形就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等完全无法再看见时,只留下淡淡的话语,在荒野中回荡。   “我已经把道心在你体内重新留下了,我不知道它会对你日后成魔有着怎样的影响,但是请你务必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没有杀人的功法,只有杀人的人,倘若有天你成为了下一个大魔,我会亲自将你手刃。”   莫云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中,看着脚底下的那颗嫩芽,神思怅惘。   ……   日光荏苒,素时锦年,半年的时间过去,荒野中的嫩芽不见丝毫的生长,只是漫天的荒草,却愈发的茂盛。   当我退出丹田睁开双眼时,眼前花草丛生,鸟语蝶飞。   “这是哪?”   呢喃地坐起身,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芳草萋萋的万花丛里。   “你醒了。”   穆然回首,鹤仙子身穿黑白羽衣,手中捧着一个琉璃碗走在我身边说:“圣祖算的时间一天也不差,喝了吧,喝完你就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琉璃碗中盛着慢慢的红色液体,清香中夹带着丝丝血腥,我端在手里闻了一下,问道:“龙血?”   鹤仙子点点头:“最后一碗了,别浪费。”   龙血喝进腹中,我能感觉到汩汩凉意在体内纵横,随即沉下心神,就发现丹田处的那颗星辰正在闪耀着淡淡的七彩光晕,并且不断地散发着阵阵神秘的力量融入身体之中,交汇流转,最终又汇集在了丹田,回到了星辰之中。   道心?   微微一愣神,感觉着这不需要刻意引导,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身体里各个角落的力量,我轻轻抬起了手,神识一动,却被鹤仙子突然打断道:“你又不着急救人了是吧?”   我豁然回神,起身看着她说:“有劳鹤仙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鹤仙子也没有客气,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致谢,随后说:“从这里一直往西北方向,走上一天便能到达无寐城,圣祖临走之前吩咐,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要做好随时迎接任何可能的准备,还有就是,你要进城的消息已经放给无寐侯了,到了城门只需要报上你自己的名字即可,不用再动干戈。”   我点了点头,问鹤仙子:“那你呢,接下来什么打算?”   “自然是回归墟。”鹤仙子道。   “可是你和归墟三圣,或者说是和巫灵圣祖似乎貌合神离?为何不直接追随莫云而去,还要去回去呢?”我不解道。   鹤仙子沉眉沉默了片刻,说:“归墟之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但是要记住,保持初心,即便是坠入魔道,也并不至于无药可救。”   鹤仙子说完身上突然飘飘然被白色的羽毛笼罩,紧接着耳听得一声鹤鸣长吟,一只仙鹤从羽毛笼罩中振翅高飞,钻入云层消失不见了。   等鹤仙子离开了片刻,我微微从她话中收回神,目光看向西北,攥了攥拳,便下山离去。   一路下山,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出现的明显变化,可今天是七天的最后一天,而且下山之时便已经时值傍晚,我生怕晚一步对卫君瑶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也顾不上那么多,匆忙赶路,直到远处的视线里出现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我才堪堪将脚步停了下来。   莫云用真龙血肉帮我重塑的肉身,经过半天马不停蹄的奔袭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疲倦,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双腿轻轻用力,纵身而起,来在了无寐城的城门之前。   无寐城似乎就真的如它所起的名字一般,夜不寐,灯长明。   当我来在了无寐城城门楼下时,时间已经几近夜晚,暮色擦黑,可是无论是气势恢宏的城门,还是来来往往进出的魔族,灯火洋溢,照的如同白昼。   并且作为九大无极魔之一的无寐侯主城,无寐侯似乎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城门口处虽然有魔军把守,但并未对进出之人有所盘查,只是我这个外族的出现,才稍微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来者可是白小乙?”   一位魔族统领带着数十位魔军挡在我进城的路上,虽然杀气凛冽,可语气却也算得上友善。   我点点头:“正是。”   “君侯已命我等在此恭候多时,还请尊上随我入城,与君侯一见。” 第五百六十九章 无寐城   眼前这个魔族统领对我的态度,让我一直绷着的心稍稍安下了一些。   最起码无寐侯还在等我,就说明君瑶应该没事。   魔族统领带着两队侍卫将我护送在中间,穿过城门,来在了无寐城内。   无寐城内四处灯火通明,建筑风格气势雄伟,以灰黑色,4X4的格局为主布满全城,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手提蓝色灯笼来来往往的魔族攒动,只是在城池的最北方,一座高耸入云的恢弘宫殿耸立,不出意外,那里应该就是我此次无寐城之行的终点,长明宫。   不出意料的,魔族统领带着我沿着城中心的大道笔直地一直往前行进,四周过往的魔族像是对面前这位统领极为尊敬,路过时无不停下脚步欠身致意,一直到来在了正北大殿下的阶梯前,魔族统领才止住了身形,转过身对我说:“这会儿君侯正在会见贵客,还请尊上稍等片刻。”   贵客?   我第一反应大殿里此刻来的要么是魔君,要么就是其他的九大无极侯之一。   在这个时候除了有关于卫君瑶的事,我暂时还不想跟其他的无极侯有太多接触,所以在听见里面正在会客时,我问魔族统领,也没有休息的地方,赶了一天的路,也想讨杯茶喝。   魔族统领微微一笑,欠身道:“是末将考虑不周,但君侯大人有令,让末将带着尊上就此在这候着,否则君侯怪罪下来,末将也无法交差。”   微微皱了皱眉头,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长阶上的“长明宫”大匾,顿时对殿内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在等待中过去,可即便是天黑,无寐城内依旧繁花似锦,热闹非凡,我闲着无聊好奇地环顾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就问魔族统领:“无寐城的夜晚是天天如此热闹,还是就今天如此?”   魔族统领笑道:“之所以取名无寐,那边是整座城彻夜不休,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一天也不会歇着。”   “那你们就不会觉得困么?”我好奇道。   “所以说尊上来的正是时候,无寐城的白天,是没有人的。”   “哦?”我闻言更感好奇,忍不住问道:“那是为何呢,白天睡觉,夜晚出来活动,岂不是违背了阴阳轮转的大道,而且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我差点捂住了自己的嘴,自己怎么会问出有关于阴阳大道的问题?难不成是体内道心的缘故?   魔族统领像是颇为自豪挺起了胸膛说:“南溟十万夜魔均归我君侯统辖,而这座无寐城便是专门为夜魔量身打造,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座。”   “夜魔?”我闻言心头一动,目光扫向那些来来往往的魔族,便按下心头,不再言语。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大殿门“轰隆隆”地打开,随后一名身穿华服,手提蓝灯的宫女从殿门内走了出来,站在长阶之首,朗声说道:“君侯有令,请贵客先去华灯殿休息一晚,明晚再另行安排会面事宜。”   见那小宫女说完转身就走,我立即喊道:“等一下!”   从魔族护卫中走出,我看着背对着我已经停下脚步的宫女,问道:“无寐侯现在见的人是谁?”   “大胆!”   可谁知身边的魔军没有反应,长阶上的宫女率先动怒,蓦的转过身,满脸怒容地盯着我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君侯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褚将军,你是干什么吃的,有人污蔑君侯,你就这么看着吗?!”   面对公主的咄咄逼人,我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被称为褚将军的魔族将领,就发现他被头盔遮住的半张脸瞬间阴沉,可又随即快速恢复如常,抱了下拳说道:“君侯吩咐过,此人乃我无寐城之贵客,而且是第一次涉足本城,言语稍微有些不当,灯使应该海涵才是。”   我诧异地看着褚将军,竟没有想象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替我说情,也同时惊讶眼前这个身材矮小,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小宫女,竟然是灯使。   随即再转过头看向灯使,就发现她看向褚将军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沉声说道:“总之,君侯有令,来客明晚再见,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去问君侯吧!”   灯使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我和一干魔军,还站在长阶下的广场里。   耳听得一声叹息,褚将军来在我身边,似有歉意的说道:“还请尊上移驾华灯殿吧。”   事已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华灯殿位于无寐城的西南位,整座宫殿飞檐翘角,上下五层,长廊斗拱挂满了彩灯,在规模上虽然不如长明宫,但整体看起来,气势也是颇为不俗。   “刚才那个宫女就是无寐城的灯使么?”   走在华灯殿的长阶上,我漫不经心地问道。   褚将军点点头:“她是君侯坐下七大灯使之一,也是掌灯使大人目前最为器重的一名灯使,在无寐城蛮横惯了,还望尊上不要见怪才是。”   灯使?掌灯使?   我微微一愣,多少明白了一些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一路走来,特别是经历了刚才的事,让我对这个褚将军颇具好感,也同时意识到,无论是人魔神哪一族群,都并非一黑皆黑,一白皆白。   华灯殿算得上是无寐城专门待客休息的地方,里面的厢房包括负责服饰客人的侍女有很多,在给安排一间偏房之后,褚将军就带着侍卫退下,但在临走时却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叮嘱道:“晚上最好谁叫你也不要出门,安心休息,等明天天黑之后,我再来请尊上去见君侯。”   我闻言微微一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忍不住问道:“怎么,难不成这无寐城中还不天平?”   褚将军摇了摇头,沉思片刻说:“蓝灯使在城里横行惯了,你一个外人刚才当着众侍卫的面冲撞了她,我怕她会伺机报复,毕竟这里是无寐城,即便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有掌灯使大人护着她,君侯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尊上好自为之吧。”   褚将军走后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随即无奈地摇头将门关闭,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将心神沉入丹田,去探究新的道心究竟藏着怎样的神秘力量。   道心现在已经不用我刻意催动便散发着汩汩力量在身体里流淌,然后再回到道心之中,周而复始,就像是一个永不会停歇的永动机,一直在丹田中工作。   身体在真龙的血肉下沉淀半年,早已焕然一新,再加上这颗非同寻常的道心,我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我。   但我也知道,以目前的实力对付一般的魔族或许游刃有余,但是如果跟类似于无寐侯这种南溟顶尖强者交手,胜算还暂不用考虑。   可既然打定了主意这次来务必要将卫君瑶救走,那么无论敌人是谁,结果如何,我都会破釜沉舟,尽全力去做。   “笃笃笃!”   正沉浸在道心给身体带来的无限妙处之时,一声轻轻的叩门声响将我惊醒。   还真被褚将军说准了?   我轻轻吐了口气,从地上做起了身,看着屋子里还在燃烧的烛火,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笃笃笃!”   听着门外的叩动声再度响起,我轻咳一声,淡淡说:“哪位?”   “尊上,君侯有请尊上即刻前往长明宫一叙,还望尊上立即出发。” 第五百七十章 长明宫   现在?   我一愣神,几乎是明白了门外到底站着什么人。   可是当我迈步走在门前,将房门打开时,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宫女。   华服微红,手里提着一盏散发着淡淡红晕的宫灯。   见我看着她愣神,宫女轻轻拜服道:“君侯命我即刻带尊上前往长明宫,还请尊上挪步。”   看着眼前这个灯使毕恭毕敬的模样,我也没敢太过大意。   “无寐侯让你来之前还说什么了?”我问道。   灯使轻声道:“仅此这些,再无其他。”   “那之前跟她会面的人呢,走了?”我又问。   “刚走。”灯使回道。   可就再我想问出来人是谁的时候,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再度循声望去,就见褚将军手按挎刀,迈步朝我走近。   “褚将军也是接到君令,前来迎接尊上前去长明宫的。”灯使在一旁道。   “尊上有请。”褚将军冲我抱拳说道。   我点点头,将房门关闭,就跟着褚将军和灯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华灯殿,朝着长明宫走了过去。   此刻正值夜深,而无寐城的繁华程度也达到了巅峰,到处都是人,满眼皆是灯,甚至还有五彩斑斓的烟火在夜幕中绽放,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等尊上和君侯的事情谈完,不妨在城里多住几日,也好尽情领会一下我无寐城那些在外面看不见的景色。”   褚将军走在前面说罢,然后就听灯使也吃笑着说:“是啊,无寐城作为南溟重镇之一,容纳了十万夜魔族群,许多奇特的景色和习俗,无论是在古道还是南溟,都是首屈一指的。”   华灯殿离着长明宫不远,没走多大一会儿就来在了宫殿的长阶之下,三人在这里止住了脚步,灯使轻声说了一句“稍等”之后,便提着灯进了宫,赶等再出来,就带着我们踏上长阶,朝着微敞的殿门走了进去。   但是进了门,我才发现,放眼整座无寐城,只有长明宫,名不副实。   空旷的大殿内只有只有两排镂空铜柱左右分列,中间是一条长长走廊通往深幽,每一根铜柱内都只挂着一盏昏暗的烛灯,所有的光亮加在一起,都远不及灯使手中提着的那一只灯笼。   而在进入大殿之后,灯使忽然将灯笼提至面前,伸手取下灯罩,接着轻轻一吹,眼线的视线,顿时陷入到了一片昏暗之中。   见此状我也没有多问,等灯使做完这一切,跟着灯使继续往大殿里深入,但是直到来在了尽头,面前一扇紧闭的青铜门挡路,青铜门上雕着双凤拜月的花纹,但是周遭的空隙里,却是无尽的恶鬼挣扎,似要伸手抓住凤尾,将它们从九天,拽落至深渊。   眼前的画面让我莫名地感觉有些熟悉,而在愣神的片刻,余光里就见灯使将手中的宫灯反握,灯杆插进月花纹中,顺时针轻轻转动,青铜门微抖,紧接着缓缓打开,露出一间同样是只亮着几盏微弱烛火的正室。   “接下来的路就有劳灯使,末将就不方便再进去了。”   褚将军侧身立在了一旁,淡淡说道。   “不必了。”灯使重新将宫灯转正,提在手中轻声道:“君侯有令,请褚将军入室,有要事需要亲口交代。”   “让我入室?”褚将军的脸上挂着诧异。   灯使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继续提着灯往里走。   我很好奇褚将军看似在无寐城内地位不低,为何只是一个入室见主,怎么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   但想归想,无寐侯的事也还轮不着我去问,迈步跟着进了青铜门,然后就见灯使站在门口,轻声说:“二位稍等,君侯正在梳妆,马上就会召见二位。”   说完推着身子离开了这里。   青铜门关闭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格外震耳,我和褚将军站在里面,看着在昏暗的灯火下映衬的空旷室内,久等却未曾见着人影,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个引咱们来的灯使,不会是和之前的蓝灯使是一伙儿的吧?”   而褚将军却似乎还沉浸在能登堂入室的震惊之中,连问了好几遍,他才缓过神来,摇头道:“红灯使是七大灯使之首,寻常君侯有什么旨意都是由她亲自发出,她不可能有问题的。”   我闻言点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长明宫有宫规,无论身份地位战功,只要是男人,都不得入宫半步,看来今日君侯一定是有大事要吩咐我,否则不会轻易破坏宫规,给掌灯使落下话柄。”褚将军说道。   “无寐侯和掌灯使不是上下属关系么?”我闻言诧异道。   褚将军说:“一个管军,一个管法,并算不上是上下属关系。”   掌灯使的权利这么大?   我心头开始微调,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青铜门,低声问道:“我叫什么,从哪里来,你提前知不知道?”   褚将军一愣,看了我一眼说:“我只听从君侯的将令,其他不在将令之内的,从不过问。”   “那也就是说,派你出城迎我的事情,你只是从灯使那里接到命令,并无见到无寐侯本人是吧?”   “是。”褚将军说道。   “好啊。”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那你要做好准备,你们无寐城的掌灯使很有可能已经叛出无寐侯,另投幽都王了。”   “什么?”   未等褚将军脸上震惊的表情落罢,耳听得“噗噗噗”,三道落地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   穆然回过头,却发现大厅内依旧一片死寂,可就是这个转头的机会,就听见“噗嗤”一声,一道暗色的血液在余光里溅起,褚将军发出一声闷哼,赶等再回头,却震惊地发现他的左臂,已经只剩下一丝皮肉,还连在肩头。   血喷如注!   “小心!”   我低吼了一声,瞬间双手掌心蓝光乍现,但同时就头听见一声利刃切开皮肤的响声,眼睁睁地看着褚将军一条胳膊就砍断在地,胸口处的盔甲上,也凭空出现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是影杀!”   褚将军一声怒喝,全完不顾左膀的伤痛,右手猛然抽刀,冲着面前的空气用力一挥,却挥刀砍空,但回应他的,是胸口和后背更多的伤痕。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还未等我分辨出敌人的位置,只感觉胸口一阵刺痛,衣服被无形之刃割破,露出的胸膛,也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有三个人!”   我心头一凛,手上的光芒陡然暴涨,继而攥成了双拳,朝着空气中一顿挥舞。   “你看不见他们的!”   只是眨眼的功夫,褚将军浑身上下已经鲜血淋漓,他单手提刀,弯腰大口地喘着粗气,低声吼道:“这是掌灯使坐下的影杀……”   未等他把话说完,又是一记重刀,狠狠地劈在了在他的胸口,一道足以见骨的伤痕,赫然从他的右肩,倾斜着拉在了腰上,鲜血横流,白骨可见!   “无耻小儿,可敢现身,跟本将军战个痛快!”   褚将军屹立着身躯不倒,长刀横握,双眼狰狞地环顾着四周的空气,但是回应他的,却是一刀又一刀不足致命,但却能使人发疯的快刀连斩。   “剑风给我起!”   一声怒吼,散发着淡淡蓝韵的剑风平地而起,瞬间将我和褚将军笼罩其中。   我挡在他的身后,目光冷冷地注视四周,低声问道:“这影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掌灯使和无寐侯到底怎么了,君瑶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 突破   淡淡散发着蓝韵的剑风将二人团团包围,风声呼啸,剑刃飞旋,我死死护住褚将军,同时厉声质问,这无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褚将军身负重伤,满身的刀口已经鲜血横流,但他依旧咬着牙,单刀插地,使自己依然伫立,大口喘着气说道:“我不知道,长明宫我也是第一次来,但可以肯定的是,掌灯使背叛了君侯,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出去,找到君侯的下落,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那之前被押解进无寐城的那个女人呢?她现在在哪!”我沉声问道。   “那个女人虽然是我交接进城的,但进城以后便被七大灯使接手,我便无权过问她接下来的下落,不够就以眼前的形势来看,她很可有可能和君侯被关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褚将军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小兄弟,虽然你不是我魔族之人,但无论神魔,在进入南溟之前都是同属一族,今日我无寐城遭受此等无妄之灾,我身为城守自知脱不了干系。”   蓦然回头,看着褚将军一脸决绝的神情,我眉头一皱,“你要干什么?”   可他却全然不顾地继续说道:“我是得到亲卫的通禀才去华灯殿见你的,想必现如今整座亲卫营都已经落入了贼人之手,所以待会儿兄弟离开这里之后务必要第一时间找到青灯使,打听到君侯的下落,然后去永夜城,夜魔统领乾冽就驻扎在此城,找到他,便可号令十万夜魔第一时间出动营救君侯,也就顺势救出你的朋友,无寐城的安危,就全系在兄弟一人受伤了!”   一番话说完,褚将军突然提着刀缓缓站直了身体,面容惨淡的说道:“兄弟,收了你的术法吧,这些东西对影杀来说是没有用的。”   我深深地看着褚将军,心念将剑风收回,并且在缓慢的过程中,就见他淡淡说道:“影杀是掌灯使手下的一股秘密力量,专门负责替他处理一些不能上台面的事情,他们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夜魔之中极为罕见的异类族群,若无法逼出他们的真身,即便是你毁了这间屋子,也不可能伤到他们半根寒毛!”   “所以你想怎么样?”我沉声问道。   “用我这条贱命,为兄弟杀出一条血路,请兄弟一定要救出君侯,替我报仇!”   说罢剑风已经完全平息,紧接着就听见“噗噗噗”,三道血痕再度出现在褚将军伤口遍布的胸口,可这一次他退也不退,硬生生接下三刀后,鲜血涌出。   “给我出来!”   鲜血依旧在空中四溅,可突然就见已然是强弩之末在挣扎的褚将军,反手抬刀,刀锋击散了空中的血液,化作血雾喷洒,一道鲜红的人形赫然出现,我心头一凛,抢在褚将军之前,欺身跟进,一把抓住了人影的脖子,紧接着五指用力,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死尸倒地,露出一具浑身依旧还在散发着淡淡黑雾的尸体。   但就在这一错神的功夫,耳听得褚将军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腰背高高弯起,却蓦的转身,如法炮制地用长刀击散了空中洋溢着的血液,化作浓雾,随即快刀出手,一刀将血雾中闪现的人形毙命。   “还有一个。”   身负重伤后又连中数记重刀的褚将军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但是只剩下的最后一名影杀却迟迟不再出现,仿佛是要在这里直接将褚将军活活耗死,而他的这一举措也明显十分奏效。   褚将军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整个一血葫芦站在地上几番摇摇欲坠,我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扶住,目光冷冷注视四周的空气波动,低声说道:“你现在还不能死,这么大的事,只我一个外人出去找乾冽,他未必会相信我的话,所以你必须活着跟我出去,如若不然,无寐侯的仇,我可不敢保证能替你报得了。”   褚将军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了,身体靠在我身上,气若游丝,鲜血顺着身体的各个角落滴淌在地上,汇聚出了脚底下一片大大的血滩,屋子里血腥弥漫,可除我二人之外,终究是再也无法感受到第三个人的气息。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轻轻夺下了褚将军手上的长刀,道心之力灌入,刀刃上*的蓝色火焰熊熊燃起,随即单手握柄高高举起,冲着面前的青铜门,挥刀而下。   刀锋在下落之时陡然爆出了数丈光芒,将昏暗的屋子照亮,随即如同水银泻地般洒在了青铜门上,青铜门微微晃动,却并未伤其根本。   道心之力固然强大,可莫云至始至终也没有教我该如何善加使用,到目前为止也只会半套神剑决,和火候相差甚远的十二恨剑法。   盯着青铜门沉思了片刻,将已经昏迷不醒的褚将军轻轻放倒在地,接着转过身,攥了攥刀柄,随即一记潇湘夜雨,朝着青铜门施展而出。   将十二恨剑法前六式融合使出的潇湘夜雨一经完成,光亮陡然点亮了整个屋子,一道接着一道的光影,毫无间隙地劈在了青铜门上,直到六招落罢,我看着纹丝不动的青铜门,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刀柄猛地一握,豁然转身,朝着躺在地上的褚将军就是一道凌冽的刀光,横扫而去。   刀光灿灿,撕裂了空气瞬间就来在了褚将军面前,可是就眼看着刀光即将钻入他的身体,将他撕成粉碎时,一股血雾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陡然在屋子里炸开。   “小畜生。”   我冷笑一声,冲着血雾提刀而上,刀影如织,瞬间将藏在其中的影杀,分尸成了碎块。   褚将军身上干涸的血迹又被重新染红,我站在他的身上,开始缓缓催动着道心加速运转,越来越多的道心之力也陡然开始在身体中释放充斥,一直到感觉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我双手握刀,高举过头顶,用尽全力,朝着青铜门,再度挥刀落下!   刀光在乍现的一瞬间,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磅礴之力如同长鲸吸水般冲掌心泄了出去,紧接着整座长明宫都在随之微微颤抖,在耳听得一声“咔嚓”如同炸雷般的惊响,巨门蹦碎,震起碎片漫天,片片如同刀片一般钻进了身体,但不等炸门的余威结束,我反手将褚将军从地上提起,冲着碎门,就冲了出去。   空旷的大殿内依旧瞧不见人影,我扛着褚将军一路狂奔,几乎就是瞬间就站在长明宫的大门口时,却愣终究是停下了脚步。   漫天的魔军!   黑甲如墨,长枪如刀,散发着森森幽光,将整个无寐城上下,堵得严严实实。   “白小乙,无心侯,这两个称呼,我到底该选哪一个好呢?”   黑压压的魔军阵前,一位浑身上下被轻纱笼罩的女子,朝前轻轻跨了一步,吃笑着问道。   我将褚将军放在地上,站在台阶上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是谁?”   “自古负情多男儿,可是,你好像没有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虽然长阶下的黑纱女子看不清面貌,但身材窈窕,绝代风华,却是无可避免的。   “是白小乙,还是无心侯,有什么问题吗?”我沉声问道。   黑纱女子站在广场中央,低低笑道:“当然有。”   “有何区别。”   “如果你是无心侯,那么念及旧情,我可对你网开一面,今天晚上我就当是对你回归南溟,接风洗尘,如果你是白小乙,生人擅闯魔道,并且暗中勾结城守杀害九大无极魔之一的无寐侯,无论是站位于幽都王还是魔君,我都可以将你即刻处死!” 第五百七十二章 抉择   长阶下的黑纱女人说话悦耳如黄鹂清脆,一字一句钻入耳中,声音说不清道不明的惬意舒畅,却也无不充满着杀气森森。   我闻言心头一凛,盯着那女人沉声说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黑纱女人淡淡说道。   “是白小乙如何,是无心侯又如何,看这阵势你今天你是吃定了我,不管我是谁,终究是无法独善其身吧?”我冷声问道。   “答案在你的手上,一白死,一心生,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眼前的视线中,无以计数的魔军矗立,但我却对为首的这个女人产生的浓厚的兴趣,看着她沉思片刻,便问道:“你是掌灯使?”   “白小乙,我姑且再叫你最后一声白小乙,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而对整个南溟为敌,无论你是白小乙还是无心侯,整个代价,都是你所不能承担的起的。”   黑纱女人说话的声音冰冷如同腊月寒冬,我整个人的汗毛都颤了起来,这是一种莫名地发自内心的恐惧,我冷冷地盯着她说:“你到底是不是掌灯使?”   “不得不说,你看人的眼力和真正的无心侯相比,还是差的太远。”女人吃笑道:“怎么样,你的决定,做好了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是白小乙,跟无心侯没有任何关系!”   “果然是你。”女人咯咯笑道:“就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白小乙,我问你,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葬送自己的性命,甚至是未来无可估量的前程么?”   “无可估量的前程?”我冷笑道:“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如果只是为了一个所谓的虚无缥缈的前程,让我放弃只我挚爱之人,以你的理解,你觉得我会走到吗?”   “那看来,今天晚上是没得谈了。”   黑纱女人说完淡淡挥手,就感觉整个天地都跟着随之晃动了一下,继而漫天的魔军撕声呐喊:杀!杀!杀!   “威胁我?”   我笑了,看着黑纱女人笑的面目灿烂,边笑边说道:“就凭这些人,你想威胁我?”   可我的表现似乎完全在黑纱女人的意料之中,她淡淡说道:“你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种话,我目光一凌,沉声问道:“你究竟何人,再不说的话,我可就要带人走了。”   “你为女人而死,又为女人生,无心侯,有人苦等了你五百年,你就要这么对她么?”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我怔怔地看着台阶下的女人,眉头拧成了一团,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赫然在心头涌起。   “跟我回去吧,你之前所做的一切,我不怪你。”   黑纱女人说话间又往前跨了一步,我能感觉到一道复杂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顿时心头微动,诧异道:“你难道是墨姬?”   “我不是。”   黑纱女子直言不讳,淡然说道:“我只是奉墨姬大人旨意前来只是为了问你一话,你究竟是白小乙,还是无心侯。”   “无寐侯在哪?”   沉吟了片刻,我抬起头问道。   “你在这个时候居然想见她?”黑纱女人吃吃笑道。   我点点头:“让她出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你是想问那个女人的下落吧。”黑纱女人轻轻吐了口气,说:“可你也应该知道,今日如果你一心只为了她,只会害她,她必死,绝无活路。”   眼前这个女人隶属墨姬,联合无寐城掌灯使将无寐侯控制,连身为城守的褚将军都毫不知情,看来君瑶此时此刻应该就在他们的手中。   可是这个墨姬,秉性也未免太过执拗,纵使数百年前所谓的无心侯跟她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可我是我,他是他,这样威逼利诱,能会有好结果么?   还是说,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毁了,也不能落在他人的手中?   而且既然今晚的一切都是墨姬在幕后指使,那么眼前的魔军阵势虽然庞大,但对我的性命肯定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只是一秒钟得不到卫君瑶的下落,我在他们的面前,就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资本。   打蛇七寸,墨姬深知我的要害在哪。   沉吟思索了半晌,然后看着台阶下的女人问道:“所以,今天我只需要告诉你一个答案,你就会放我走?”   可黑纱女人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轻笑道:“你若是无心侯,那么今天晚上的这些将士将会为你披盔带甲,恭迎无心侯回归,重登九大无极魔之首的席位,墨姬大人也将会亲自为你加冕成王,并将之前一直为你保留的将士和城池悉数奉还,从今晚开始,南溟九大无极魔重新归位,逐鹿天下,指日可待。”   我闻言点点头,问道:“可我如果是白小乙呢?”   “如果你是白小乙,那么今晚的事情就更简单了。”黑纱女人笑了笑,随即拿手一指身后的魔军,淡淡道:“送葬!”   “杀!杀!杀!”   振聋发聩的呐喊再度响彻夜空,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褚将军,将手中的长刀扔在了地上,双手负背,然后看向黑纱女人说:“你说了半天,都还没有告诉我她怎么样。”   女人同样也看着我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淡淡的幽光,随即轻笑着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   黑纱女人笑而不语,迈步踏上台阶,一直来在我了我面前,才微微顿足,深深地看着我说道:“你对她表现的如此在意,就不怕墨姬大人迁怒于那个女人身上,而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么?”   “我相信她不会,对于墨姬来说,无心侯的重要性,可远远不是一个女人能比得上的。”我盯着她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故多此一问,而且我也奉劝你,力不能行,就不要强求,玉石俱焚是最好的归宿,但只怕你连这一结果,都无法做到。”   天空中,惨淡的弦月开始雾化,逐渐隐藏在一片淡淡的黑云之中,漫天风吹萧瑟,吹起女人身上的黑纱,翩翩起舞。   二人相视而立,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就仿佛想要通过一双眼眸洞穿她的心魄,挖出来这个女人的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做决定吧。”   良久过后,黑纱女人淡淡说道:“你心爱女人的生死皆在你的一念之间,就像当初你不顾幽都王震怒也要救下墨姬一般,我相信你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天下之事,两难最全,这是自打出生以来,做过最难的选择。”   说完又看了眼长阶下漫天的魔军,低声道:“你这些人,是从哪拉来的。”   女人的眼神开始浮现出不耐,沉声问道:“你想拖延时间?”   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成为无心侯之后,还要保下她,你们会怎么样?”   “没有这个可能。”女人傲然道:“若你化身为魔,有关于人世的种种经历和回忆,也都将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昔日对我墨姬大人的感情恢复后,相信你会有新的选择和判断。”   那天晚上的风随着弦月的消失而变得越来越大,到最后,风沙迷眼,如同群魔乱舞,天地间一派萧条肃杀之景。   褚将军被人抬走送往医馆治病疗伤,掌灯使带着七大灯使齐齐露面,在魔军的铁血镇压下,掌灯使亲自宣布无寐城就此易主,隶属于幽都王麾下,而新的城主,叫无心侯。 第五百七十三章 墨姬   无寐城在易主的第二天天亮,便彻底将城门关闭,谢绝了一切无极魔和各势力统领的拜访,短时间内不会对外界开放。   与此同时,距离无寐城不到百公里外的永夜城城主乾冽无故失踪,消息虽被永夜城极力封锁,可还是不径走漏,传入了无寐城中夜魔的耳朵里。   十万夜魔闻风意图破城而出,却被早已屯在城中的魔军以雷霆之势火速镇压,并有北方幽都王所统辖的势力范围内开拔十数万魔军,九大无极魔之一的诛心侯亲自率队,将无寐城外团团围住,一时间,整座无寐城,铁桶一块,成为了南溟目光的聚焦点。   ……   长明宫,永华殿。   我看着面前坐着的黑纱女子淡淡问道:“你要求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呢,晴空?”   “接下来?”晴空吃笑道:“接下来你就安心先当着你的无寐城城主,化身入魔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墨姬大人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到时具体要怎么做,还得你们两个商量着来。”   听见墨姬这个名字,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不要担心,虽然分别了这么久,但毕竟你们两个深爱过一场,说着说着,也就又熟络了。”晴空笑道。   “那君瑶呢?”我低声问道:“究竟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在确保她的安全并且送离这是非之地前,我什么都不会替你们做的。”   晴空笑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她?虽然我看她有几分姿色,但是和墨姬大人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的。”   我闻言跟着笑道:“我也真的好奇,你那个墨姬大人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么?”   “因为你现在还是白小乙,等你真正成了无心侯,想必就不会这么说了。”   晴空是墨姬的侍女,按她的话来说,她曾经亲眼见证了无心侯和墨姬在一起的经过,也是在无心侯帮助墨姬逃脱罪责时得力帮手,所以她此次才会替墨姬前来打前站,设计了反水无寐城掌灯使的计谋,非但将我要挟住,就连无寐城,也都跟着全权易主。   这个一直将面貌藏在黑纱里的女人,心计深的令人感到可怕,至始至终跟我寸步不离,说是陪我聊天,但实则是监视和游说。   看我再度沉默不语,晴空轻轻笑道:“你啊,自以为在古道叱咤风云,罕逢敌手,但这里是南溟,别说你还没有入圣,即便你现在真的是圣人,被墨姬大人盯上的人,光有实力,可是远远不够的。”   我低着头斜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只是心中默默祈祷,经此浩劫,希望君瑶能够早日离开南溟,再也不要踏入这是非之地。   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等到晓风残月,大殿里的烛火再度被宫女点燃之时,一声悠悠的长吟,赫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恭迎墨姬大人。”   我闻言心头一颤,和晴空一同站起了身,目光盯着永华殿的入口,忽然间,鼻尖处闻得一阵香风萦绕,紧接着,漫天黑色的蝴蝶,从门外飞进了殿内。   成群的蝴蝶在大殿的正中央盘旋起舞,黑色的双翼上闪现着条条金丝勾勒出的古怪图案,随即幻化成人形,伫立在大殿之内。   “无心侯,数百年不见,你可好?”   悠扬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阵阵回响。   眼前由黑蝶幻化而成的女人,同样黑纱罩体,只是与之相映衬的是她那裸露在黑纱外白皙如凝脂般的肌肤,素腰一束,不盈一握,一双欣长水润均匀的秀腿暴露在黑纱之外,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光泽。   可是最让我关注的是她那双闪烁在黑纱之上的眼睛,只单单这双美眸,当真是天生的媚眼,黛青淡扫柳眉梢,卷睫长掩玲珑眼,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恨不得让人立马冲上前去撕开她的面纱,看一看,这样的女人,到底有何真容。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单论姿色,你那个什么瑶,是万万比不上我家大人的。”   晴空笑说着来在了女人的面前,俯身款款而拜,轻声说道:“晴空见过墨姬大人。”   墨姬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目光却一直都在我身上,起眼神中所包含的复杂情绪,让我陡然从失神中清醒,看着她淡淡说道:“你就是墨姬?”   “是。”她淡淡道。   我轻轻吐了口气,尽量避开她的目光不看,低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可墨姬却突然像是下意识地上前跨了一步,伸手推开面前的晴空,呢喃地看着我说道:“你说呢?”   我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想到此刻下落依旧不明的君瑶,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她人在哪?”   “晚空城。”墨姬直言不讳,然后又往前跨了一步,看着我说:“还有吗?”   不得不说,尽管在墨姬来之前我心中对她充满了无尽敌意,可是就这一双眼睛,竟让我短时间内几次丢失了心神,后背上虚汗狂冒,硬咬着牙说:“什么时候放她走?”   “你说了算。”   墨姬再度跨步向前,吓得我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壁上,才轻轻地吐了口气说:“当真我说的算?”   “嗯?”墨姬点头应是。   “那我要现在。”   “好,晴空,你现在就吩咐下去,让晚空城放人。”   晴空闻言目光一阵惊讶,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放弃,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无心,这样做,你可满意?”墨姬轻声问道。   这下轮到我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   “除了有关于她,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墨姬问道。   对她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直视她复杂的眼神,说道:“过去的事情,就真的放不下了么?”   “放不下。”墨姬淡淡道:“就像是她,如果能放得下,又何至于等你等了十三世?”   一时无言。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个陌生人,你无法回忆起过去,我不怪你。”墨姬轻叹道:“但是我要让你知道,不管你是白小乙还是无心侯,这数百年来,我所做的努力,丝毫不亚于那个女人。”   而就在我面对她说的话,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时,就见她目光中一阵剧烈波动,随即说道:“你走吧?”   走?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就见她忽的挥袖转身,淡然道:“正如你方才所言,强扭的股不甜,我不拦你,你走吧。”   我这下是真的傻了,不可思议地说:“当真?”   “我墨姬向来说一不二,你走吧,但是你要记住,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回来找我,到那时,我希望你再看我时,目光中没有躲闪,而是有别的属于我的东西。”   墨姬说完朝着入口处一挥手,殿门缓缓敞开,一股凉风吹在脸上,我才微微缓过神来,迈步走下台阶,在经过她身旁时,就听她低声说道:“去归墟找她吧,从晚空城到归墟的路途较这里更近一些,你路上加快速度,免得人久等。”   一直到离开大门时,我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微微顿足,说了声谢谢,便加快了步伐,快速离开了无寐城。   “你站住!”   人在离开无寐城还没有多久,面前的路,便被晴空给拦住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城门天变   我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她说:“你要干什么?”   晴空手中持着一柄深红的长剑,剑锋指着我,低声说道:“我不管墨姬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此番离去,怕你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我闻言微微皱眉,不解道:“所以呢?”   “我不想再让大人独自伤心百年,你现在回去找她,我不杀你。”晴空淡淡道。   我笑了,摇了摇头说:“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为什么?”晴空目光凌冽道。   “一是我不想和你动手,虽然我知道自己未必能打得过你。”我淡然道:“第二,你这么做,按照墨姬的秉性,我即便是回去,她也也不见得会饶了你。”   “我不需要她原谅。”晴空淡淡道:“只要你回去和墨姬大人在一起,纵使她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你这算是衷心吗?”   我诧异地看着晴空,突然觉得,她好像和我之前跟她相处时,有些不太一样。   “我的事不用你多管。”晴空的语气突然一凛,低声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回去,要么,死!”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抱歉,我不回去。”   “那你就去死!”   目光中,晴空手中的深红长剑突然暴起了耀眼的红光,紧接着漫天的热浪袭来,我对此早有准备,在突变出现的一瞬间,纵身而起,脚底板几乎是踩着烈焰而过,紧接着一个转身落地,看着晴空冷声道:“连墨姬都不再坚持,你又为何苦苦相逼?”   “不再坚持?”晴空挽剑一声冷笑道:“堂堂南溟女帝,五百年只为一人钟情,她不坚持,只不过是对你的爱意让她无法做出任何让你难堪和为难之事,她的心只有我知道,既然她无法自己斩断情根,那么就让我替她杀了你,免得一误再误,让女帝空留遗恨!”   说罢长剑挽出一道剑花,紧接着汹涌澎湃的火之莲花陡然在她面前的空气中陡然绽放,我见状目光一凛,道心之力灌入掌心,看着铺天而来的烈焰双手冲上猛地一拍,同时身体朝着一旁极速躲闪,一股皮毛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在鼻孔之中。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在烈焰中几乎快炙烤成碳的手掌,冷冷地对晴空说道:“你当真是杀我?”   晴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婉转的剑势,却已经给出了我的答案。   晴空手中的长剑如同闪耀在天空中的烈日,每一击刺出,都仿佛要把周遭的空气点燃,剑刃化身火龙,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嘶吼咆哮,招招直奔要害,俨然今日不将我命丧当场,誓不罢休。   我奈何手中没有可抵挡的兵器,只能一边快速躲闪,一边心中暗暗叫苦,本以为经过真龙血肉的重塑,再加上道心稳定后,不说能和无寐侯这种九大无极魔的高手一战,最起码一般的魔族不会再放在眼中,却不料仅是一个墨姬的下属,几剑就能将我逼得身临险境而无法脱身,顿时暗骂自己刚才不应该托大和她多费口舌,应该直接跑路,就连是受点伤,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难堪。   心中正焦急之时,就见那晴空似乎已然失去了耐心,凛冽的攻势一收,长剑立于胸前,另一只手化作剑指,轻轻滑过剑刃,割裂了皮肤,流出鲜血瞬间将长剑点亮,剑身化作冲天烈火,直指苍穹,随即充满杀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冷声喝道:“以我魔血斩仇敌!”   卧槽,我跟你是仇敌?   就这一闪念的功夫,突然间,烈焰呼啸,声如巨龙怒吼,看着那势头越涨越快的冲天的火焰,我心头大惊,不敢硬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各个角落都已经被全然封死,毫无退路,顿时骇然变色,大声骂道:“你有病吧,墨姬都决定的事,你非要和我不死不休?”   可话虽说出,却已然是来不及了。   这一剑,仿佛天地都被劈成了两半,我能看见烈焰落下之时,剑身周遭的空气都出现了破碎的虚空,眼线的画面一阵扭曲,所有的景物都被爆盛的火焰吸了进去,长剑更是化作赤炎仙剑,以无可睥睨的雷霆之势,迅速朝我落了下来。   “束诵魔精,斩馘鬼锋;万法有灵,剑引苍穹!”   迎着滚滚烈焰,我矗立在原地,单手化指直点苍穹,丹田处道心一阵剧烈波动,磅礴如同大海潮汐般的力量瞬间贯穿全体各个角落,继而汇聚在了指尖,一道闪耀如同星辰的光芒陡然在指尖点亮,引动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一副末日景象,陡然席卷天地,几乎只是个瞬间,一道金色的电光划破天际,几乎是在赤炎仙剑落在我的头顶的瞬间,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上了仍在引剑的晴空。   ……   无寐城,长明宫。   墨姬站在大殿门口,仰头看着城外所引发的天地异象,轻轻叹了口气,纵身化作翩翩蝴蝶起舞,朝着战斗处飞了过去。   归墟,第一山。   圣祖巫灵折下一支忘生花后,目光落向南溟的西南方向,瞳孔中闪过一阵诧异的光芒,随即身体一闪,化作一颗流星,划破天际。   幽都,九幽宫。   一盏琉璃杯散落在地,杯中的血酿,正朝着红毯丝丝渗透。   魔都,地煞殿。   奉命赶来的白玉侯,看着突然消失的魔君,目光转向门外,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   ……   “你他娘的就是有病。”   我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还在极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的晴空,虚弱地骂道:“两败俱伤,有什么意义,待会儿墨姬找过来,看你怎么交代。”   晴空几度挣扎无果,可还是强撑着探起脑袋,目光死死地盯着我问道:“道心之力,你竟然师从巫显?!”   “关你屁事!”   我都快哭了,墨姬好不容易松口让我回去,竟然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被晴空给撂在了城门口,动也动不了,而且刚才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城中的魔军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要是墨姬再因此而临时变卦,我真的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你快说!你的师傅到底是不是巫显!”   此时的晴空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来到这里的初衷,双目通红的瞪着我,咬牙问道:“巫显在哪,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你,然后将你的心掏出来,一样也能问出结果!”   “去你大爷的吧!”   “空儿,你怎敢如此造次!”   一声凌冽而不乏清脆的呵斥陡然在耳边炸响,与此同时,漫天的黑色舞蝶落在了我和晴空二人之间,随即墨姬的身形闪现,低着头冷冷地盯着晴空说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大人……”   晴空欲言又止,却被墨姬沉声打断:“等伤好之后自己去寒水牢领罚,没有我的命令,半步也不许离开!”   然后蓦的一转头,目光冰冷地在我身上扫过,厉声呵斥:“还有你,道心之力如此运用,你就不怕后果无力承担么!”   我被骂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几番张嘴,却被她冷冷地打断道:“今天不能放你走了,估计那些人此刻正在寻你来的路上,跟我回无寐城,等风头过了再说。”   最害怕的事情果然来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辩解,却耳听得天变一阵闷雷炸响,雷声如影随形,迅速就出现在了头顶。   “女帝,时隔多年不见,可还好啊?” 第五百七十五章 争夺   人未到,但声先至。   雷声滚滚翻过头顶,墨姬试图将我和晴空抓起的双手也陡然一收,紧接着负手而立,抬头仰观天际。   “女帝,来我无寐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是不是也太不把我这老朋友放在眼里了?”   耳听得一声陌生的男人说话声凭空出现,我艰难地顺着声音转过头,就发现在不远处一处山坡之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白扇白褂,面如白玉,羽扇纶巾,看起来无尽的书生意气。   “如果提前知会你,那我想要这无寐城,岂不是要多费一些周折?”   面对来人墨姬也只是淡然一笑,轻声说道。   折扇在胸前轻舞,年轻人看向墨姬淡淡笑道:“区区一座无寐城,女帝要是喜欢只管招呼一声,送你何妨,又何必搞的如此刀剑相向呢?”   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几眼,总觉得有些过于普通,毫无气势,更没有什么修为可言,站在那里更像是一个普通书生,光华内敛,但无可否认,从刚才所发生的天地异象,还有他跟墨姬说话的语气来看,此人定是一位绝世强者。   “恐怕今天魔君大人亲自到访,定不是单单为了一个无寐城而来的?”墨姬淡淡道。   魔君!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从他人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叱咤南溟,一夜之间降服半数无极魔,并在南溟之南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与幽都王分庭抗礼的男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但出乎意料的是,眼前这个人的长相和气质,与我之前无数次的猜测,相差太远。   魔君将手中的折扇合拢,轻轻搭在手上,目光在我和晴空之间扫了一边,眼神中满含笑意的说:“晴空,女帝手下两大魔姬之一,久闻大名。”   墨姬地点头,算是附和。   “只是这位小兄弟……”   当魔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顿时一个哆嗦,然后就见他笑着说:“从古道而来,短时间内竟然就可以和晴空战成平手,着实天赋异禀,不可小觑啊。”   “所以,不知小兄弟师从何门,师尊又是哪位圣祖呢?”   字字钻心!   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道心之力的耗尽再加上刚才在和晴空赤炎仙剑的对拼早已让我体力和精力全失,深深地看着魔君,艰难地想要开口,却被墨姬抢先打断道:“一个从古道跑进南溟的无名小卒,也值得堂堂魔君亲自过问么?”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被称为无名小卒,那么我不介意用无极魔跟女帝做个交换,我手底下的四大无极魔女帝看中哪个挑那个,一个不够给你两个,只需要要你松松手把这个无名小卒交给我,女帝觉得意下如何?”   空气一度陷入僵持,魔君不咸不淡的话让墨姬秀眉微蹙,淡淡地看着他说:“此话当真?”   魔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拿折扇朝着我一指,淡然道:“算上已经下落不明的无寐侯,四大无极魔我手下还有三位,你尽管挑,我魔君说话向来一言九鼎,绝不会失言与你。”   “魔君一来就开始这么高的加码,让我这后来的,该如何开口是好。”   声音闪过,在场四人齐齐转过头,以我和墨姬还有晴空为中心,左手边站着审判白褂的魔君,而右手边的空地上,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身穿黑盔的中年男人,八尺长身,生的豹头环眼,脸上刀凿斧刻,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山一般,不怒自威,声如惊雷,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顿时在心头剧烈冲撞。   “看来今天是真的热闹啊,我要是没猜错,估计归墟的那个家伙,这会儿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吧?”   魔君见来人眼睛只是闪过一道诧异,随即恢复如常,淡淡笑道:“幽都王,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   幽都王?   我难以形容当时心中的感受和震惊,看着眼前这位黑面男人,深感今天难以善果了。   和魔君整个人锋芒内敛的气质相比,幽都王更像是一把沾满了无数鲜血的凶器,同样是岿立在原地不动,但是就那一双猩红的眼眸,只是对上一眼,整个人就如同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血海,血浪滔天,白骨森森。   “魔君,你今日前来,总不会是想和墨姬叙旧这么简单吧?”幽都王目光直视魔君,沉声说道。   魔君再度将手中的折扇打开,轻轻弗在胸口,淡淡笑道:“五百年不见,你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   “话不多说,今天这个孩子我要带去魔都,不知二位可有何意见。”   幽都王言之淡淡,可当中不经意所散发出的那种不可置疑的语气,却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的同时,竟很难生出反抗的念头。   但处我之外,另外在场的三人无一不都是站在南溟巅峰的绝世大能,听完幽都王的话,墨姬和魔君同时一笑,继而就听墨姬转过头看着幽都王笑道:“尽然你们两个的目标是一致的,我又身为一个弱女子左右不得,那干脆你们两个不如打一架,谁赢了,这小子就归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呀?”   “女帝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魔君淡淡地拂动手中的折扇笑眯眯道:“此子从古道入南溟,第一个涉足的便是我南界,于情于理,也都轮不着二位插手吧?”   “可我若非要插手,将你带走呢?”幽都王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说道:“难不成,时隔五百年,你我要再度在这里动手吗?”   幽都王说完,突然朝天一挥手,霎时间,本就是阴霾漫天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炸雷作响,然后就是一道比水童还粗的黑色闪电从云层降落,砸在了幽都王的身上。   幽都王的身形瞬间隐没在电光之中,我见势被吓了一跳,可赶等尘埃散去,当他再度显现出身影时,就发现他手中已经不止何时多了一柄黑耀耀,巨冲天的墨黑巨剑,饶是他体形魁梧于常人,可在这柄巨剑的映衬下,也变得无比渺小和不协调。   乌云卷起的风声烈烈,吹动着幽都王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随即高举的巨剑缓缓朝着魔君挥下,淡淡道:“不如今日你我就在这里了结百年宿命,免得战争一旦打响,又是无休止境的流血和硝烟。”   魔君面对幽都王咄咄逼人的话语,只是淡淡地一笑,轻摇着折扇,说道:“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拌嘴打架的,再说这无寐城现属于墨姬的属城,在这里说话做事,你多少也得估计一点堂堂南溟女帝的面子吧?”   “区区一个歌姬,不过是有那么点机缘才摇身成了现在所谓的女帝,可你不要忘了,曾经九幽宫内,你为本王萦舞诵吟,更不要忘了,你究竟是个怎样的身份!”   幽都王曾经贵为南溟一主,放眼整个南溟舍我其谁,即便是当今天下被一分为二,可无论是魔君还是墨姬,也都曾经出自他的麾下,世道再怎么变迁,他昔日里唯我独尊的地位和气势,却是无法磨灭的。   墨姬秀眉一簇,蓦然回首看向幽都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着幽都王低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冰冷似腊月寒霜,森森如冽风阵阵。   “竟敢侮辱大人,你找死!”   一声凄厉的嘶吼突然在众人中响起,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同样躺在地上的晴空正拼命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手中拎着赤炎仙剑,朝着幽都王怒目而视。 第五百七十六章 忘生花   可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没有比我好上多少,并且面对她的呵斥,幽都王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目光从魔君转向墨姬,面无表情道:“墨姬,看你这样子,今天这事,你是非管不可了?”   “我要说是呢?”   浑身被黑纱笼罩的墨姬,突然间,平地起了漆黑的浓雾,从脚底到大腿,再到腰间和头顶,从上到下团团笼罩,而等片刻后,浓雾散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则是一位身穿玲珑墨甲,手持黑铁长枪的女将!   学就西川八阵图,   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   何必将军是丈夫!   长枪在她手中挽出一道枪花,猛地一插地,身姿矫健绝伦,从一个妩媚到骨子里的女人,赫然化身成为了一位豪气万丈的大将军,惊艳了众人的眼。   “有意思。”   看着杀气凛冽的墨姬,站于身后的魔君一收手中的折扇,淡淡笑道:“五重天,幽都王,看来这个小子,你今天是带不走了。”   “好啊。”幽都王手持巨剑突然仰天长笑,然后淡淡地看着墨姬,点头道:“那看来今天得罪,我只能日后再向你道歉了。”   “我看谁敢?”   慵懒的声音突然冲破了凝固的空气,在众人的耳边淡淡回荡。   紧接着片片白色的羽毛在空中飞舞,落在了墨姬的身边,幻化成了人形,巫灵也来了。   “五百年前各位曾跟巫显圣祖签过一份条约,想必大家都没有忘吧?”   巫灵出现之后,先是深深地看了墨姬一眼,随即转身,冲着魔君和幽都王淡然说道。   幽都王目光一凌,冷笑一声说:“你是说,停战协定。”   “就是停战协定。”巫灵淡淡道:“如非一方撕毁条约强行入侵另一方领土,否则你,和幽都王,不可擅自用兵动武,今日如我所见,不知是幽都王拿了魔君的城,还是魔君杀了幽都王的大将啊?”   “巫灵,你这么远从归墟赶来,莫不是将自己摆错了位置,说错了话吧?”魔君手中把玩着折扇,目光瞟向巫灵,淡淡说道。   巫灵蓦然回头,看着魔君,笑了笑,说道:“昔日条约此刻正挂在我归墟第一山的山巅之上,魔君要是记性不好,我不介意亲自带你走一趟,去看一看,条约上的魔血,是不是出自你之手。”   “条约是我签的不假,但是你不妨问下幽都王,我们两个究竟是怕这条约呢,还是说这是给巫显的一个情分,而现如今巫显不在,仅凭你一个三重天的境界,想要在我和幽都王还有女帝中间搅和,怕是讨不到便宜不说,再把命留在这,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巫灵,魔君一收之前懒散的模样,说话字字扎心,丝毫没有拔他放在眼里。   “不错,巫显自从五百年前调停了我和魔君的战火后边彻底销声匿迹,他若是不在,一张废纸也自然不作数。”幽都王低声说道。   巫灵脸色煞地变得难看,目光冷冷地扫过二人,沉声说道:“看来你们今天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了。”   “不是不给你面子。”魔君阴笑道:“是因为你今天不远千里赶到这里,怕不光是为了调解这么简单。”   “不为调解,又能为何?”巫灵道。   魔君拿着手中的折扇轻轻拍打着手掌,淡淡地看着我说:“堂堂归墟圣祖说话竟这般不干脆,如果我说,今日就算我和幽都王就此离开,而不让你带走这位小兄弟,你会愿意么?”   “自然是不行。”巫灵朗声道:“此子初来南溟是被我派人从玄火教的大牢中救出,也一直都是在我归墟山上休养,今天落到这番田地,更是因为我的一时疏忽造成,此次跟我归墟颇有渊源,有些事情还尚未明朗,在此之前,他需要跟我回归墟,直到事情解决才行。”   巫灵说完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笑着问道:“小兄弟,我说的没错吧。”   看着眼前的形势,南溟四大之力之首全都在这里汇聚,我知道接下来命运如何,已经不再掌握在我的手中。   幽都王和魔君包括巫灵都是被道心之力所引发的天地异变吸引赶来,而且我是无心侯的身份,以他们两个的实力不可能看不出来,在他俩的眼中,我既是要拉拢的无心侯,同时身上还很有可能藏着巫显道人的下落,巫显这个人对于南溟当下形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管我落在两个人任何一个人的手中,不达目的,我是万万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的。   而至于巫灵,他的目标就更加明确,通过我找到巫显,至于目的,虽然我还只是在推测之中,但这个人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潜意识让我感觉,落在他的手中,其最后的下场,要比落在魔君和幽都王手里还惨。   所以说,在场的四位大佬之中,要说今天唯一能将我保下的,也就只剩墨姬了。   迎着巫灵的目光,我没有说话,同时耳边厢就听见幽都王冰冷低沉的声音作响道:“巫灵,我给你三息的时间,你自行离开,否则归墟三圣,过了今天,怕是要只剩下两圣了。”   “如此看来,今天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巫灵说罢,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根长长的忘生花枝来,这根忘生花,要较之前他随手折下来给我的那根大上许多,就连花的开的更加旺盛,矗立在墨姬身后,淡淡道:“墨姬,看来今天你我需要并肩作战了。”   “哟,巫灵还是对女帝痴心不改呀。”   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在魔君的眼中却颇为玩味,轻笑着说:“哎呀,可是人女帝一颗芳心早已交给了无心侯,你这算是迟来了一步,不对,迟来了一千年。”   巫灵喜欢墨姬?   我愣住了,但就见魔君的一番话好像正戳中了他的心窝子,脸色阴沉似水地盯着魔君,低声一笑,但手上的忘生花枝,却已然有一朵花瓣坠落,缓缓朝着地面飘了下去。   不光是我看见了,在场众人此刻都发现这片飘飘欲坠的花瓣,可是花瓣已然沾地,陡然间,漫天的粉色花瓣雨突然凭空绽放,无边无际,瞬间就将所有在场之人,笼罩其中。   我躺在地上不能动,只能任由深陷其中而无法脱身,但是久而久之,随着时间推移,花瓣雨并未曾消减半分,就连之前站着的那些人,也都完全失去了踪迹。   此时整个人如同置身在漫步边际的粉红之中,我想起之前鹤仙子曾对我说过这忘生花枝的用处,心知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象使然,但奈何自己体力全失,根本就没有办法找机会脱身。   暗恨之际,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猛然抓上了肩头,紧接着身子直接被抬起,朝着幻境的深处就奔了过去。   是巫灵。   既然是幻境,那么也只有他可以不受限制在里面出入自如,这个我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   “放开我,我不会跟你回归墟的!”   我硬咬着牙开口挣扎道。   “别废话,要是被发现,我就把你扔这让他们抢去!”   女人的声音?   我微微一怔,可是身体是被那人倒着拎在手中,也无力转头看清楚她的面貌,只能被她拎着一路狂奔。   而且她似乎也对这幻境里的情况十分熟悉,跑起路来章法可循,不到片刻,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却又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依旧还在无寐城下,而且面前的道路上还站着一个人,气质和穿着同巫灵相似,却又不是他。 第五百七十七章 水儿   “又一个归墟圣祖?”   我见状将眉头皱成了一团。   可是等离开了幻境,当我能看见抓着我那人脚底下的青纱时,陡然一愣,“你是水儿?”   “都告诉你了别废话别废话,受个伤都堵不住你的嘴。”   水儿呵斥了我一声,看着面前的归墟圣祖,轻声笑道:“归墟三圣竟然一下子来了两个,还有一个,巫祖,巫祖也应该到了吧,何必躲躲藏藏,不露面呢?”   “水儿姑娘。”   眼前的圣祖手中同样捻着一支忘生花,朝着水儿微微欠身,说道:“巫显圣祖在哪?”   “我怎么知道?”水儿一声冷哼,淡淡说:“再说巫显当年走时不是有过吩咐,令你三人不得寻他,而你现在堵在这里,不让我走又是什么意思?”   “水儿姑娘。”圣祖淡淡道:“大圣祖昔日离别,虽然说过不让寻他的话不假,但是第一山中的归墟法令他却从未交代给我三人中任何一个,眼下南溟乱世在即,没有归墟法令,怕是归墟地位不保,很难再在幽都王和魔君二人中间调解了。”   “那就不调解呗。”水儿理所应当道:“巫显说过,天下大势应该顺水行舟,而不应该逆水推舟,当年就是因为他强行干预幽都王和魔君的纷争,才导致了无量圣劫的提前来临,再说了,这归墟法令只不过是他当初走之时,留在第一山用来镇压魔君和幽都王停战条约的禁制而已,也没有说要留给你们啊,你要是喜欢,自己再炼一个不就行了。”   圣祖摇摇头,眼神淡然地看着水儿,叹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将谁让姑娘和这位小兄弟一同带上归墟,再另寻办法了。”   看着圣祖也说话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摘掉一朵花瓣,捻在指尖,弹指挥来时,我只感觉抓着脖子的力道陡然一松,身体尚未着着地,目光中,就见水儿的身形已经来在了圣祖面前,轻纱袖口一挥,忘生花被她一把攥在了手心,冷冷说道:“你竟敢在我面前卖弄归墟法术?不知死活!”   一声“不知死活”落罢,眼看着二人正要交手,却听见身后一阵震天撼地的巨响炸开,紧接着一声如同巨龙嘶吼般的长啸震耳欲聋,然后就见水儿蓦的回过头,眼中闪过一阵惊慌,瞬间来至我面前,继而扭头就跑!   “你真是个祖宗,还说你这次下山去无寐城就算救不出人也不会捅出多大篓子,这下倒好,南溟几大尊者来齐了,要不是巫显早有察觉,让我提前在这里守候,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水儿一手抓着我的胳膊,脚不沾地,飞速远离无寐城,沿途的景色几近化作虚影,我能听见身后有杀气正在不断逼近,吓得连声音喊:“快点快点,太慢太慢!”   水儿这会儿已经将全身的精力都灌注在了双腿之上,一路辗转蜿蜒,可身后的那道杀气却就像是咬住了一样,半刻也未曾甩开。   “看来只能来的赢得了。”   水儿低喃了一声,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猛然拽着我朝空中一甩,大声喝道:“墨姬,他今天能不能活,就全看你了!”   墨姬?   身体在空中盘旋,就跟炮弹一样直冲云霄,紧接着就感觉一道黑影突然在眼前刮过,然后就是漫天的蝴蝶将我接在了空中,随即飞速离开了此处。   ……   “幸亏晴空拦你拦在城门附近不远,否则以今天的态势,连我都保不住你。”   飞舞的蝴蝶在落地时化作墨姬出现在我面前,随即将我放在地上,一双明眸深深地盯着我说:“巫显在哪?”   我躺在地上,轻轻地吸了口气,直视她的目光问道:“连你也在找他?”   “本来不用。”墨姬一挥袖侧身看向一旁的丛林,淡淡说:“可如果不找到他,让他传授你修炼心法,道心之力这样被你乱用,就算今天不死,那也活不过明天。”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相对于修仙心法,我更想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这里不属于我。”   墨姬转过头,目光看向我说:“离开?”   我应声道:“对,离开。”   “回古道?”   “嗯。”   墨姬叹了口气,“难道你不知道现如今的古道,也不安宁么?”   我闻言才陡然想起她在古道中做的一切,便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指示鬼婴在那里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是在为你。”墨姬反问道。   我一时语结,不知该怎样回她。   “南溟地广物稀,但无论是魔是人,数量却在这些年急剧增加,这里早已不能满足生存的需求,需要重新开拓疆土,另寻可以生存的土地。”   “你想入侵古道?”   我闻言差点从地上坐了起来。   “无论是人是魔,生存在这个世上无非都是为了食色性,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自然需要另辟蹊径,来满足自己的本能需求了。”   气氛一度陷入到了沉默。   南溟入侵古道本是一件和我丝毫不相干的事情,可是古道中有荷花坞,荷花坞内有玉姐,有红鲤,有淮北,还有许许多多我魂牵梦绕的人。   尽管在临走之前我也曾吩咐过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要参与进古道纷争之中,可一旦南溟大军压境,彻底占领古道之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即便是走到你现在的位置,言行举止和所作出的选择,所影响的不再是仅仅三五个人,你想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除非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否则,你还是好好想想先将自己如何变强,再考虑退隐或者别的什么事情吧。”   墨姬说完葱郁的指尖伸向半空,一直黑色的蝴蝶出现在她指尖,轻轻扇动了两下翅膀,随即飞向空中,消失不见了。   “我已经通知水儿你现在的位置,你好好在这休息,她会过来找你。”   墨姬说完挥一挥长袖似要打算离开,可身形还是在面前顿住,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若是真想离开南溟,等找到那个女人后,你去一趟万空城,有人自会替你安排。”   ……   墨姬走后没多久,水儿便化作一道清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环顾四周,疑惑道:“她走了?”   这个时候我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勉强能坐起身子,点点头说:“走了。”   “哎,最古无情多男儿,人家寻你寻了那么久,也不多留人坐一会儿,聊聊天,叙叙旧多好。”   “你没事吧?”没有理会她的话,我看了看她身上凌乱的轻纱,有些不忍道。   “打不过我还不会跑么。”水儿盘膝坐在,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随后说:“确实不像。”   “像谁?”   “无心侯啊。”   我无奈地摇着头:“我本来就不是他,自然不像。”   “不过说起来你也算挺惨的。”水儿突然轻笑道:“其实以你目前的实力,不说在南溟之中横着走,但最起码拔得一城两地,当一个舒舒服服的城主大将没什么问题,可谁知道一下山,先是遇到无寐城叛乱,然后又被幽都王,魔君这样高手拦截,都说造化弄人,我觉得这个造化,分明是想弄死你。”   “我都习惯了。”我苦笑着看了她一眼说:“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要么是在跑路,要么就是在跑路的路上,跑了这么多年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你活下来了不是吗?”水儿看着我笑道:“跑路的人活到现在,可那些拦路的人全都死了,你不应该赶到庆幸吗?”   “不过我这次下山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水儿顿了顿,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话?”   “本来巫显不让我说,但是我这人嘴巴不牢,憋在心里又难受,还是索性告诉你好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谁是谁?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不解地看着水儿,有些紧张地问道。   “也什么拉。”水儿倒开始有些欲言又止,几次眼神跟我对视后划过,犹豫着说道:“墨姬和卫君瑶,你有没有发现两人有共同之处?”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她说:“什么意思?”   水儿眼神闪躲,轻叹了一声说:“巫显说,墨姬和卫君瑶前世或有渊源,很有可能她是她的一缕痴念……”   “谁是谁的痴念?”我急忙打断道。   “卫君瑶是墨姬的一缕痴念。”水儿淡淡说道。   “不可能!”我想都没想就否定道:“一个来自人间,一个生长在南溟,她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巫显肯定是搞错了。”   “可你不也是来自人间么?”水儿反问。   我皱着眉头看她,“你是想说无心侯?”   水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饱含深意的眼神,让我如至冰窟。   “巫显除了这个,还说什么了?”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水文摇摇头:“他并没有说这些,他只是让我转告你,若想平定天下乱世,小乙便是无心,而君瑶,则要成为墨姬。”   “那你方才告诉我的呢?”   “是我推测的。”   我不再说话了,脑子里全都是墨姬还有君瑶两个人的身影转换,随即摇摇头说:“不可能,巫显一定是搞错了,这两个不可能有关系的。”   “那你可知道,你和,不对,是无心侯和墨姬前世发生了怎样的情缘,才会导致九大无极魔之首的无心侯逃亡人间,和墨姬则成为了南溟女帝么?”   沉默了片刻,水儿轻轻问道。   我抬起头看向她说:“发生了什么?”   “一眼万年。”水儿轻叹道:“当时的南溟还没有魔君,也没有女帝,只有幽都王一统天下,四海臣服,而且也正如之前幽都王在无寐城下所说,墨姬昔日不过是他九幽宫中的一名歌姬,虽然姿色,嗓音和舞姿都名动南溟,但也只是一个歌姬而已。”   “无心侯和墨姬一见钟情?”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问道。   “单相思。”水儿否定道:“一年一度的满月盛宴上,九大无极魔照制参拜幽都王,在那场晚宴上,墨姬一曲《南溟颂》惊艳了世人,也让刚刚荣登九大无极魔之首席,意气风发的无心侯,就此一入美人关,江山再难如画。”   “无心侯敢打幽都王女人的主意?”我诧异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水儿轻叹说:“幽都王纵然贵为南溟之主,却从来都没有对女人动过心思,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墨姬将会是个例外。”   “为什么?”   “因为放眼整个南溟,墨姬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九幽宫,又不受限制之人,即便是当时的无心侯,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而且事实也都和大家猜测的一样,南溟历739年,也就是在无心侯第一次见墨姬的第二年,幽都王宣布正式纳墨姬为皇,与他分享整个南溟天下。”   “可又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大婚举行的当晚,幽都王遇刺的消息便从九幽宫传了出去,无心侯奉命率军护驾,成功抓住了刺客,并关入地牢之中。”   “刺客是墨姬吧?”我轻吸了口气问道。   水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这墨姬是鬼族派入幽都的奸细,只因当时幽都王准备对鬼族用兵,鬼族自知实力不足,才用计想出了荆轲刺秦王这一戏码,只可惜他们低估了幽都王的实力,但那天晚上墨姬对幽都王造成的重伤,也直接奠定了后来魔君乘势而起,将天下一分二的大局。”   我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问道:“墨姬是被无心侯放出来的?”   “不止这么简单。”水儿淡然道:“无心侯非但私自放走了墨姬,还透露出了幽都接下来对鬼族的用兵计划,导致几度攻打晚空城失利,而就此无心侯跟墨姬也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继幽都攻打鬼族失利后,幽都王一直倾尽全力地派人去寻找他们两个的下落,直到事情过去了五年,南溟历744年时,无心侯只身现身于魔都,愿用一死,来换幽都王的凝魂灯。”   凝魂灯?   我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幽都王的至宝,只要一缕残魂尚存,凝魂灯便可将其死而复生,重塑魂魄,这是每一位圣人在成圣时都会炼就的一件本命法宝,就像巫显,他手中有万灵丝,可续魂塑命,相对于凝魂灯,还要稍胜一筹。”   我闻言惊骇,却也在这个时候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   “墨姬出了事,需要凝魂灯救命,无心侯用自己的命去换凝魂灯,但是半路被魔君救了出来,送离南溟,去到了人间。”   水儿点点头,“事情就是这样。”   “那这就更不可能了。”我坦然道:“我和君瑶加上这一世已经是十四世怨侣,可无心侯被送到人间,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可卫君瑶死过一次。”水儿深深地看着我说:“几乎是神魂俱灭,如果没有新的魂魄注入,即便是凤血,也只能恢复肉身,却无法做到真正的死而复生。”   “那你是说,卫君瑶昔日能够真的断颅重铸,是因为墨姬?”我震惊道。   “断颅重铸是因为凤血,而真正另她死而复生,并且实力大涨的原因,则是因为墨姬在成圣之前斩三尸,痴念未被斩尽,逃离南溟去到古道,据巫显说,是在卫君瑶的身体里。”   “有依据吗?”   “圣者七重天,可与大道睥睨,他说的话,还需要依据么?”水儿反问道。   我轻叹了口气,竟无言以对。   其实有关于卫君瑶当初能被一剑斩断头颅之后再度死而复生的经过,我心中也一直都抱有疑问。   爷爷没那么大本事做到这些,即便是有魔君赠与的凤血,以他的能耐,也万万不能。   只是如此说来,整件事情未免也太过蹊跷。   卫君瑶一死,爷爷手中刚好有能让她断颅重铸的凤血,然后墨姬的痴念也在这个时候来到古道,钻进她的身体里,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说,有人在幕后指使。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向水儿,轻声问道:“有关于墨姬和君瑶两个人,巫显还说过什么没有?”   “没了。”水儿一挥袖,淡淡道:“他只是让我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卫君瑶,又或者是墨姬,想要真正在这个即将崩塌的乱世中独善其身,唯一的办法,那便是不分彼此,你就是无心侯,而君瑶,则需成为墨姬。”   我当即摇头:“我和卫君瑶,不会成为任何人。”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话可双解,如果你有能力将无心侯变成你白小乙,然后让墨姬变成卫君瑶,也未尝不可啊。”   水儿的话不无道理,可真的要实施起来,除非拥有绝对实力,否则将难于登天。   “而且这次来,我是奉了巫显之命,特传授你道心功法,免得你整天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丢人现眼。”   “传功?”   我心头微颤,看着水儿说:“当真?”   水儿一撇嘴:“我还能骗你个小屁孩不成。”   “道心功法,可是归墟术法?”我激动道。   “切。”水儿站起了身,不屑道:“要是传你归墟术法,你撑破天也就只能到归墟三圣那样的境界,你看那巫灵如何?三圣之首,还不是被幽都王当做蝼蚁一般看待,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 第五百七十九章 邪十三遗物   对于真正的力量渴求,是我从未停止过的*。   乱世之中,成王败寇,特别是在见过巫显跟东皇太一的对话之后,才深深地明白,只要你有绝对实力,即便是天道,也会让你三分。   将命运攥在自己的手中,而不再受天道玩弄,这是我毕生最大的夙愿。   姚二爷以凡人之躯都能胜天一子,我白小乙又为何不能?   更何况现如今卫君瑶已经置身归墟,我若没有绝对实力,想要找他们要人,怕是无从谈起。   “你肉身经过真龙血肉重塑,道心已现,而且我听闻巫显说,你继承了一位凡人胜天一子的天之机缘,道心深处已经出现了道源本源,如果潜心修炼,未来成就,则不可限量。”   水儿同我盘膝而面坐,一只手划指点在我的眉心,沉声说:“你现如今已经踏入炼神还虚的境界,到了这一阶段,修行全靠自悟,旁人左右不得,今天我能交给你的,就是如何运用道心之力,形成道法万千,同时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早日突破,达到炼虚合道之境,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古道中立于不败,不至于四处逃亡。”   “丹田气足,督任并行。防危虑险,依脉运行。   周天循环,畅通身融。气归丹田,功成法明。”   水儿的话字字成谶,顺着指尖从我眉心钻入,调动着丹田处的道心开始急速运转,澎湃而又磅礴的道心之力陡然游走于全身各个角落,一种无边无际的空冥,豁然将整个身心,都完全吞噬殆尽。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世间万千大道皆系在一草一木,一花一虫之中,善用道者万物皆盛,不善于者万法皆空,一念永恒,可堪大道。”   ……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我在道心处的荒野之中,亲眼看着那颗嫩芽抽枝发芽,直到长成半人高的小树苗,平静似水的道心里刮起了清风。   “呼……”   伴随着口中轻轻吐气,缓缓睁开双眼,水儿依旧坐在我身边,把玩着手中的白布,见我醒来,笑着道:“感觉如何?”   我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下四肢,一时间,骨骼的爆裂声,声声入耳。   “这么久不动,身体都老化了。”水儿怪笑着看了我一眼,随即说:“不过你还是得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为什么?”我不解道。   “你才在无寐城闯出那么大的祸,这会儿估计南溟到处都是人在抓你,你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么?”水儿道。   “可君瑶……”   “我知道。”水儿拖长了嗓音打断我说:“你的君瑶在归墟,而且虽然归墟的那三个家伙虽然道貌岸然,两面三刀,但我早已经放出风,说是你的小情人此刻就在他们手上,不管怎么样,他们三个还是十分需要顾忌归墟在南溟的影响的,毕竟如果连这都没有,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更何况你都没出现,他们敢拿她怎么样?”   我闻言微微吐了口气,但随即好奇道:“你已经放出消息了?”   “对啊。”   “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我愣住了,“那从当时离开无寐城,到现在过了多久?”   水儿沉吟了片刻说:“也就两个月吧,不得不说你还是十分有天赋的,两个月就结束传功,一开始我还以为最起码得一年呢。”   “一年?!”   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对水儿说:“那我还得在这里呆多久?”   “再等一个月呗,三个月过忘,也就差不多了。”   “而且你现在才刚刚结束了传功,许多术法心决还需要多加磨合练习才是,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当吃饭,吃完擦嘴就走啊?”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水儿几乎将所有的道心功法对我倾囊相授,但如果真是要消化的话,没有个一年半载再加上实战经验,距离预期目标,还相差甚远。   “三圣如此煞费苦心想要找到巫显的下落,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归墟法令么?”   临别之际,犹豫再三,我将心中长时间以来压抑的疑问,还是对水儿抛了出来。   “归墟法令只是个幌子,巫显对于他们来说,非但是归墟之主,更重要的是,道心传承。”水儿解释道。   “就像我这样?”我诧异道。   “对,就像你这样。”水儿说:“以巫显五百年前临走时传授他们的归墟术法来说,此法最多也就只能炼就到巫灵今天这般圣者三重天的境界,这个境界放在彼时还可以傲视南溟,但现如今,幽都王和魔君,甚至连墨姬都已经达到了圣者五重天,如果他再不想办法突破,一旦双方战乱起势,归墟将会失去原有的地位,成为旁观者了。”   “那既然如此,巫显又为何不将道心术法传授于他,毕竟一旦开战,南溟将会生灵涂炭,这也不愿是他见到的吧。”我不解道。   水儿却摇了摇头,看着我说:“你要记住,任何术法,在巫显的手中,都可以成为泽被苍生的大道,可以一旦落入歹人之首,就会变成屠戮天下的魔道,目前的归墟三圣除了巫祖还尚存一丝人性之外,其他二人无不都是企图在乱世中窃世的小人,而且我之前在无寐城下说过,天下大势,应当顺水行舟,而不是逆水推舟,五百年前,正是因为巫显强行逆转天道,才会导致无量圣劫提前来临,只能靠躲在真龙腹中过日,所以这一次即便是南溟就此毁灭,巫显也决意不会插手了。”   我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但随即问道:“鹤仙子此刻是不是也身在归墟?”   “没错,你这次去了就先找她,如何救人,她自会帮你想办法。”   “那邪十三呢?”   水儿看着我,眼神复杂,良久才说:“你不是想问巫显为何一直处处帮你吗?”   我点点头,但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在心头油然升起。   “巫显藏身龙腹,但饶是他,也无法抵御龙息的侵蚀,只能靠假死归冥才能坚持到今日,但万没想到的是,死亡峡谷中竟然会有一个女圣人在不断地喂食真龙之魂,真龙之魂越强,这龙息也就会随着增长,这也直接导致了巫显从假死差点真的肉身被毁,而且一旦肉身毁灭,纵使他有圣灵不灭,也很难从真龙的体内逃出,久而久之,圣灵在龙息的侵蚀下越来越弱,龙魂在那女圣人的喂养下越来越强,此消彼长,当二者突破一定临界点时,龙魂就将会开始蚕食圣灵……”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背后直冒凉气,但同时发自内心深处,赶到一阵深深的哀伤。   “所以当初邪十三冲入龙腹的那一瞬间,就被巫显吞噬,用来唤醒假死归冥么?”   “是的。”   大脑一时间陷入空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邪十三的死,还是对我带来了巨大打击。   这个曾经假借帮我的名字钻入我身体,然后想要害死我然后夺舍的家伙,却一次次帮助我死里逃生,共度难关,特别是在进入古道后,我之所以能次次脱线活到现在,也皆是因为这个邪十三。   可他却死了,为我而死。   “其实你今天不问,这事情我也打算告诉你。”   水文见我低眉不语,轻声开口道。   “谢谢。”   我低声说道。   “不要谢我,邪十三虽然死了,但是它还有东西留下来要我转交给你。” 第五百八十章 第二山   微微侧目,看着水儿疑惑道:“什么东西?”   水儿没有说话,只是抬起袖子拿手指在空中虚写了两个字:渡厄。   字体如同水墨画一般展开,一柄篆印有古朴花纹,并且在剑柄上铸着鸟篆体铭文“渡厄”二字的三尺长剑,赫然半悬在空中!   渡厄!   “它怎么会在这?”   我在见到渡厄的一瞬间发出一声惊呼,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剑柄将它从空中抓了下来,而也就是在这个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剑柄钻入掌心,继而流淌进了心头。   邪十三……   “它在彻底消亡之前说,这是它送你的最后一样礼物,同样也意味着它将会继续陪着你征战天下,所以好好用,莫使它沉沙又折戟,辜负了邪十三对你的一片期望。”   曾经邪十三藏在我身体里的感觉,在握上渡厄剑柄时再度油然而生,我微微攥了攥剑柄,轻声说:“邪十三,剑魔逆苍天死了,以后你不用再怕有人会收你回去,而且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将你插在这天下之巅,满足你一剑成圣的愿望。”   ……   整理完凌乱的思绪,和水儿告别,提剑,便朝着归墟的方向赶了过去。   一路避开行人和城镇,御风前行,等来在了归墟山附近,也已经是五天后了。   归墟山依旧白雪皑皑,如同圣山一般,直插云霄。   记着水儿的吩咐,我没有第一时间直接上山,直接来在了水儿和鹤仙子提前约定好的地点,等先见过她,问过山上的形势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当天夜晚弦月上升之时,一声鹤鸣响彻夜空,鹤仙子如期赶到,却带来一个不容乐观的消息。   “卫君瑶虽然还在山上,但是巫灵圣祖已经下令,由巫木圣祖亲自把手地牢,没有他本人前去,谁也不得探视。”   鹤仙子依旧一袭黑色羽衣傍身,站在黑夜之中,身上散发着淡淡光芒,盯着我说道:“巫灵显然知道你一定会为了这个女人重返归墟,所以,你现在还是不要上山的为妙。”   “现在不上?”我皱了皱眉头,“那什么时候上?”   “静待时机吧。”鹤仙子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我沉吟了片刻说:“我能感觉到你已经身怀道心传承,何不就此在乱世来临之前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等到那个时候再回来要人,岂不是更为妥当?”   “等那个时候?”我摇了摇头,“我现在就要上山,一刻也等不了。”   “可即便是你传承了道心,眼下也绝不是巫木的对手,更何况一旦暴露行踪,巫灵和巫祖便会第一时间赶到,以你的实力合战归墟三圣,即便是幽都王,也没有这样的把握。”   “那是因为幽都王没有人被关在里面。”   抬起头仰望高耸入天的归墟三山,我轻轻吸了口气道:“君瑶被关在哪?”   “你当真要去?”鹤仙子在一旁盯着我说道。   我点点头,“今晚,必须上山。”   鹤仙子轻轻吐了口气,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在归墟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便陪你走一遭吧。”   “你去干什么?”我皱着眉头转头看向她说:“你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行。”鹤仙子断然摇头说道:“上次临走之时,巫显特地吩咐过我,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便让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保证你的安全。”   “你保护我的安全?”   见我不解地看着她,鹤仙子眉头一挑,说道:“怎么,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巫显欠我的他已经还完了,用不着再搭上你的性命陪我。”我拒绝道。   “巫显此番一走,怕是要再度神游虚空,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你在当今世上他唯一的后人,也是唯一的道心传承者,我身为守道仙鹤,守护道心者,是我的与生俱来的职责,而且一旦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道心的存在,那我也没有继续存世的必要了。”   深深地看了鹤仙子一眼,便不再回绝,跟她在的时候,朝着归墟山走了上去。   “你朋友被关在第二山的归墟地牢,虽说第二山上居住的人很少,可巫木是三生之中最擅长幻术的圣者,山上到处都是瞬息万变的幻境和迷阵,你一定要紧跟在我身后,一旦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无法确保你的周全。”   后山的羊肠小道,陡峭崎岖,雪厚冰高,凭人力不可登顶,只是跟着水儿学习了三个月的道心术法,简单基础的御风术早已谙熟于胸,虽然颇为了些周折,但好歹爬上山顶时,并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   山顶上忘生花树漫天,白色树干和枝叶同鲜红的花朵形成鲜明对比,再加上弦月照射下的雪山寒冰,俨然一副世外桃源之境。   只可惜桃园内,住的全都是恶人。   跟着鹤仙子一脑袋扎进忘生花林,就见她开始放慢了脚步,就如同当初水儿带着离开粉色迷雾一样,看似杂乱无章的走法,却实则有迹可循,同时又叮嘱我,这忘生花林中的一草一木都不要触碰,这里是第二山,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是被巫木所养,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虽然明知这次和巫木的一战在所难免,但见鹤仙子说的如此慎重,我也不敢有丝毫马虎,一时间陷入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不过好在鹤仙子对这里极为熟悉,尽管紧张,但好在是有惊无险。   来在忘生花林的边缘,二人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躲在树后,隐约可见前面的路上矗立着几幢低矮的房屋,屋里的灯是熄的,人应该是睡着了。   “穿过这几个屋子就是断崖,归墟地牢就在断崖的横截面。”   鹤仙子说了一声,拔下一根羽衣上的白色羽毛,摊在掌心,然后轻轻一吹,白色的羽毛翩翩飞舞,一直朝着屋子的中间飘去,随即落在了地上。   目瞪口呆中,就见落地的羽毛突然如同被地燃一般开始缓缓升起一股白烟,丝丝缕缕朝着上空盘旋,紧接着变成漫天的白雾,瞬间将眼前的几幢屋舍全都给笼罩其中。   “快走!”   鹤仙子低声说罢,径直绕开前面的忘生花树快步钻进白雾之中,我丝毫不敢大意地紧随其后,等人一钻进白雾里,就感觉手被鹤仙子牢牢抓住,闷着头往前冲,一直到脚底突然踩空,身子不受控制就朝下坠了下去。   身体在半空中自由坠落,我没有慌张,而是死死攥着鹤仙子的手,而这也只是一个错神的功夫,鹤仙子手上腾空的力度便传来,拉着我开始缓解了下落的速度,耳听得翅膀的挥动空气的声响,鹤仙子鹤翅再起,将我下落的身影,给硬生生止了下来。   巨大的仙鹤拉着我开始在高擎万丈的断臂边缘左右飞动,虽然当时天上的弦月不能照清多大的视野,可经过鹤仙子几番辗转,我还是能看见在不远处的断壁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人就被关在里面,不过我从来没有进去过,里面应该有人把手,但只要不是巫木亲自坐镇,咱们只要速战速决,然后带着她直接从断崖处离开,应该没什么问题。”   鹤仙子说完便冲着山洞直直地飞了过去,我眯着眼睛,反手将背上的渡厄拔出,轻喃了一声:“邪十三,许久没有并肩作战,今晚,我定不负你,也不负卫君瑶。” 第五百八十一章 冰墙   二人提剑站在山洞边缘,只是一落身,一阵夹杂着星星点点冰晶的寒风,便从山洞的深处刮了出来。   风迎面吹过,能感觉到丝丝冰凉,还有风中的冰晶被挂在了脸上,我和鹤仙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没有出声,放缓了脚步,便朝着山洞内走了进去。   山洞内幽深且寂静,宽度只能容纳两人同时通行,洞顶刚到脑袋,笔直地通往地下,却见不着丝毫归墟弟子的踪影,我见状心中生疑,刚张嘴说了一个“怎”字,顿时又赶紧将嘴闭上了。   回音缭绕。   吓得我和鹤仙子脚步齐齐一顿,然后迎来的便是她责怪的目光。   在这个山洞里,连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二人踟蹰了片刻,继续往前走,就感觉到山洞里的温度随着距离的向下而不断骤降,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都开始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这让我心中不由得暗自担心,身在最底层的卫君瑶,现在会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顶着狂降的温度一直往下走,我也开始逐渐明白这通道之人为何一个把守之人都见不到,是因为这里的温度太低了,饶是我被真龙血肉重塑的身体,竟也开始觉得寒冷,身上被厚厚的寒霜覆盖,就连行动,也开始变得愈发僵硬起来。   夹杂着冰晶的阴风从山洞的深处越刮越大,眼前的视线已经被漫天的冰晶完全覆盖,我因为身体的特殊还尚能坚持,但是看向一旁的鹤仙子,已经开始用手遮住面颊,俨然再往下走,已经非常吃力。   “你躲在我后面。”   风大声躁,在这里说话已经听不见多少回音,我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挡在鹤仙子的身前,可是又往下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温度在这里已经降到了极致,身上的衣物全都被冻成了冰块连成一体,每走一步都需要非常用力,但用力的结果,则是冰块破碎,连带着布料,一层层摔落在地上。   “停,停一下。”   身后微弱的喘息声让我止住了身形,同时回头,竟然发现鹤仙子全身上下竟然都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冰晶,艰难地张开嘴说:“如果就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冻成冰雕,也无力再救人了。”   我微微点头,走到这里就已经不再是能帮她挡风就能行的了,周遭的空气温度太低,连我都快有些顶不住,鹤仙子纵然修为非凡,可毕竟是仙鹤之血躯,对抗此等严寒低温,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怎么办?”见眼下已经无法再往深处走,我刻意离着她近一些,挡住更多的风,随即开口问道。   “帮我护法。”   鹤仙子说了一声,艰难地坐下身子,身上的冰晶也随着动作而哗啦啦地往地上掉,随即盘膝,双目微闭,整个人在风霜中,陷入到了一种极其宁静的状态之中。   我见状回头看了一眼正不断吹来凛风的闪动深处,心念一动,霎时间,淡蓝色的剑风平地而起,剑风中电光闪闪,瞬时将两个人的身体团团笼罩,阻隔于寒风在外。   随后再回头看向鹤仙子,就发现她此刻正满头大汗,可是汗水一经冒出,顿时又被冻成了冰晶,但几番下来,我眼睁睁看着她的额头,脸颊,脖子,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然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层层血珠,紧接着无数的白色羽毛开始在血珠上扎根生长,眨眼的功夫,鹤仙子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被这种白色的羽毛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睁开眼看着我说:“走吧。”   我诧异地盯着她,鹤仙子此刻就如同一只人形仙鹤,优雅地站起了身,同我并肩而行,继续朝着山洞的深处走了进去。   “这地牢之中,你当真从来没有来过?”   越往前走,对于君瑶现如今的状态我就越觉得不安,忍不住低声问道。   “归墟地牢是巫显曾经为了关押一位鬼族打造,从此就再也没有关进去过任何人,平白无故,我来这地方干什么?”   “鬼族?”我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那鬼族呢?”   “一直都没有放出来,不过看这环境,估计早就被冻死了。”   不知道什么,闻言心中开始油然升起一种隐隐的不安,便不再开口说话,加快了脚底的速度,也不知直直地在山洞里究竟走了多久,直到面前不再有路,一堵冰墙挡道,我看见了卫君瑶。   整个人都被冻在了冰墙里。   红衣黑发,满脸苍白。   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斜躺在冰墙中,恬静,却又散发着丝丝凄凉。   “这里就是地牢?”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手掌贴在冰墙上面,一瞬间,感觉从上面传来的冰冷差点让我体内的血液都凝结了,顿时急忙抽回胳膊,随即另一只手将渡厄举起,猛地向下一劈,却被鹤仙子抬手拦住。   “别轻举妄动。”   鹤仙子看了我一眼,同样用手掌贴在了冰墙之上,随即快速收手,低声说:“地牢既为巫显亲手打造,就不会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答。”   说着,鹤仙子从羽衣上拔下一根白色的羽毛来,继而用食指将羽毛紧贴在冰墙的冰面上,然就见那羽毛腾地燃起一股火焰,并且火势越来越大,但将手指点在中间的鹤仙子却丝毫没有任何察觉,直到最后,火焰消失,她才收回了手指,转头看向我说:“有……”   但未等她把话说完,目光中,就见一股白色的雾气从冰墙中突然就冒了出来,二人猝不及防,被雾气瞬间笼罩,并不等做出任何反应,耳听得“格拉格拉”的脆响,两个人站在原地,瞬间就被冻成了冰雕。   眼前的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我整个人被冻在原地无法动弹,同样面对面的鹤仙子也是如此,浑身冰晶闪耀,能看见她的眼睛在朝着我传递着什么,却奈何也只能这么干巴巴地看着。   目光交错,我深知鹤仙子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破开冰层脱身,顿时按下心头的慌乱,将道心运转,澎湃磅礴的道心之力,赫然贯穿身体脉络。   目光中,左边是被冻在冰墙里的卫君瑶,右边是被困在冰封里的鹤仙子,我深深地提了口气,当感觉到道心之力已经完全将身体充斥,并且已经开始无法控制之时,这多余的力量开始顺着汗毛孔丝丝缕缕死往外渗,形成蓝色缥缈的气体布满皮肤,并在冰封之下越聚越多,直到再也无法支撑,我闷哼一声,四肢同时发力,剑风平地而起,夹杂着隐隐电光与皮肤上的道心之力同时发力,就听见“咔嚓咔嚓”一连串的破冰碎响,破开冰层,脱身而出。   在脱身的一瞬间,我将手上尚存的力量瞬间贴在了封印鹤仙子的冰层上,同时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在掌心,朝着冰晶,倾泻而出。   ……   “还好我只是试探,如果刚才你那一剑劈上去,估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鹤仙子抖了抖还残留在身上的冰渣,目光有些低沉地看向冰墙说道。   我闻言点点头,但看向被困在冰墙里的卫君瑶不由的心生焦急,“那怎么办,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鹤仙子沉吟了片刻,抬头看着我说:“你刚才是怎么将我救出来的?”   “道心之力。”   “道心之力?”   鹤仙子皱了皱眉,目光在冰墙上扫视片刻说:“你刚才如何救我,不妨就试着用同样的方式来破开冰墙,实在不行,就再想其他办法。”   第五百八十一张 地牢   闻言点了点头,看着被冰封在墙里的卫君瑶,我深深吸了口气,道心运转,将手掌,再一度贴在了冰墙之上。   在掌心接触到冰面的一瞬间,那股子冷到极致的寒意重新钻入体内,我急忙将道心之力全度灌入在了掌心,生生将寒意给逼了出去,同时力量倾泻,缓缓洒在了冰面上。   可是就在二者相交的一瞬间,墙面上的白雾再一度缓缓升腾,直冲着我和鹤仙子扑面而来,惊的我瞬间想将手抽回的同时,鹤仙子欺身跟进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反手一抓,死死地扣住了我的肩头,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温润如玉的热流,顺着她的手掌开始朝我体内流淌。   “我封住了你的三阴穴,寒气只能到这里,封不住你的身子,你必须抓紧时间,地牢异动上面的人很快就能察觉到,否则……”   可不等鹤仙子把话说完,整个人已经再度被寒气冰封,彻底失去了动静。   变成了冰雕的鹤仙子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挡在我面前,反手扣着我的肩膀,却将扑面的寒气抵挡在外,但是紧贴在冰墙上的胳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急速冰封,但到了肩头的位置,却停滞不前了。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发现冰墙在散发白雾的同时,以掌心左右开始中心,竟开始丝丝微微出现了龟裂的细纹,虽然肉眼无法察觉,但从手掌传来的破裂感,却是清清楚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道心之力朝着冰墙上不断地灌入,冰面上的龟纹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是冰墙上散发出的寒气也愈发的浓厚,笼罩山洞,使山洞内朦胧一片,而鹤仙子也无法再替我抵挡分毫,身子同她一样,快被寒气冰封,成为了一尊冰雕,立在冰墙之外。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道心的运转并没有受到身子的冰封而受到太大影响,拼命地催动着道心运转,将源源不断的道心之力灌注在掌心随即倾泻于冰面,一点点撕裂冰层,直到耳听得“咔嚓”一声巨响,面前的冰墙破碎,露出了一个硕大的洞底空间。   铭记着鹤仙子之前所说的话,我不敢有丝毫犹豫,在冰墙消融的一瞬间,剑风趁势而起,同道心之力同时击碎了覆盖在身体上的冰层,随即再将鹤仙子解冻,二人一言不发,快速就朝着山洞里走了进去。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眼前这个硕大无比,看不见边际的地底空穴,竟然完全被冰霜覆盖,卫君瑶看似就在眼前,但实则中间隔着无比厚重的冰层,但是肉眼看去,就较之前的冰墙,厚上数倍不止。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啊。”   我深深吸了口气,同时看向鹤仙子,就发现她的目光此刻并不在卫君瑶的身上,而是在左侧方,一处阴暗的角落里。   有人!   鹤仙子目光所视,厚重的冰层中,一个浑身漆黑的黑影被封印在其中,看不清相貌和身材,甚至连男女都无法判断,就像是一个影子,被同样冰封在了这里。   “是巫显亲手封印的那个鬼族。”   鹤仙子皱了皱眉,同时目光洒向四周,低声说道:“这个地方用道心之力怕是来不及了,估计第二山的人正在往这边赶,事不宜迟,先破冰救人再说!”   说罢,鹤仙子玉手一抖,银白色的细长剑出现在掌心,随即反手便刺!   “叮!”   清脆悦耳的金属交戈声伴随着冰晶四溅陡然在耳边炸响。   可是目光中,看着鹤仙子回收的剑锋,还有在冰层上只留下的那道浅浅的白印,我不禁将眉头皱成了一团。   “叮!”   鹤仙子又一剑刺出,让二人一直紧张不已的寒气并没有出现,但这冰层的厚度和硬度,却令我们两个有些猝不及防。   “拼了。”   鹤仙子一声娇喝,轻轻吸了口气,随即将双手握住剑柄,高举过头顶后,目光一冷,就见雪白的长剑上陡然绽放出乳白色的光晕,并有白色的羽毛萦绕,吸取光华万千,朝着面前的冰层,赫然劈下。   剑光灿灿,鹤鸣隐隐。   在长剑与冰层交接之际,眼前的视线短暂地陷入到了空冥状态,可赶等一切恢复如常,留在冰层上的,只是一道被微微加深的白痕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笑。”   就在二人盯着白痕失神间,一个阴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幽幽地响了起来。   “什么人?”   我和鹤仙子齐身转过,就发现偌大的洞穴里,除了我二人之外,还有被冰封在冰层里的卫君瑶和黑影,再无任何人的踪影。   “寒溟晶魄也想用外力破开,这招要是能行,巫显能困的住我数百年?”   鬼族?   当声音再一度响起,我和鹤仙子循着它望去时,就发现角落中那团黑影,不知何时露出了一双猩红的双目,冷冷地盯着我二人。   “看来你还没死。”   鹤仙子斜瞥了他一眼,声音之中,无尽的讽刺和嘲弄。   他们两个认识?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鹤仙子身为巫显身边的仙鹤,又身负守护道心传承的职责,再听她这语气,当初抓这个鬼族之时,鹤仙子很有可能在场,或许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我要是能死,几百年前巫显早即把我杀了,还能等到现在?”鬼族冷哼一声,随即说道:“不过巫显人呢,怎么就你,还带着个外人,难不成归墟三圣造反成功,把巫显给杀了么,哈哈哈!”   “痴心妄想!”   鹤仙子冷言一声便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目光再度落在了面前的冰层上,低声说:“时间快来不及了,如果再不抓紧,等归墟众人赶到,你我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的对!”   角落里被封印的鬼族再度搭腔说:“快点吧,我记得这个女人被送过来的时候,巫木就说,你们肯定会来救她,还设计了天罗地网呢,快点的吧,不然又多两个人被关在这里,我可嫌挤。”   “你闭嘴!”   鹤仙子冷声回头呵斥,随即手中长剑再度一抖,我见状拉住她说,“让我来吧。”   卫君瑶近在咫尺,今天纵使归墟众人赶来,人我也必须要带走。   而渡厄也仿佛感应到了我心中的怒意,剑身嗡鸣颤抖,随即道心之力灌入,古朴的剑刃上陡然流光溢彩,散发出淡淡蓝韵,并不时有金色雷电在剑身上跳跃,同时另一只手也将剑柄紧握,高高举过头顶,将全身的道心之力都注入其中,霎时间,光照漫天,雷声滚动。   “道心传承!”   耳听得一旁鬼族口中发出的惊呼,我大吼了一声,屏气凝神,攥着剑柄铆足了全力,冲着冰层,以雷霆万钧之势,迎头挥下!   由邪十三幻化而成的渡厄剑刃被道心之力包裹,如同一颗璀璨的流行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破开冰层,直入三寸!   “破开了!”   鹤仙子高兴的叫了出来,可眼睁睁看着剑锋深入冰层再过三寸时,我感觉到一股庞大的阻力陡然从冰层内迸发,与剑刃形成了与之相抗的磅礴之力,抵挡着剑锋向前,难以再挪动分寸!   “给我破!”   目光中,看着冰层中双眼紧闭的卫君瑶,体内汹涌澎湃的道心之力猛然喷发,道心旋转到了急速,一股又一股无可睥睨的力量在体内来回窜动,然后迅速汇集在了掌心,钻入了渡厄剑内,深深嵌在冰层的剑锋,陡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第五百八十二章 巫木   剑气纵横那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陡然喷发的剑芒如同夜空中最璀璨星辰,夹带着雷光隐隐,迅速漫布在整个冰层之内。   本就是晶莹剔透的冰层更是宛如群星照耀,似那无边无际的星海,肉眼可见,到处都是星光点点,金色跳跃的电光乱窜,霎时间,五彩斑斓,星光闪耀。   “轰!”   可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冰层中的力量仿佛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支撑不住,瞬间爆炸成无数的冰晶漫天,而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更是势不可挡,我只感觉眼前一黑,鲜血顺着嗓子眼喷涌而出,整个人也不再受控制,朝着身后,就倒飞了出去。   “哈哈哈!想不到我幽冥鬼王竟然还能有出来的这一天!南溟,归墟,幽都王,此仇不报,我枉为鬼族之王!”   身子尚在夹杂着无数冰晶的风暴中极退,但是余光里,就见一道黑影从身边快速穿过,冲着洞口的方向就飞了出去。   身体重重落地,体内的血液翻江倒海,不时从口中溢处,同时身上也被冰晶刮的遍体鳞伤,但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咬着牙站起了身,冲着还在肆虐的风暴余威,闷头就钻了进去。   漫天冰晶飞舞中,我眯着眼睛四处寻找那道火红的身影,可是让我心寒的是,等到风暴彻底结束,山洞中的一切又恢复如常时,才不得不面对一个难以接受的结果,卫君瑶不见了。   鬼族!   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那个黑影,可是这个时候,耳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嗓音,蓦然回首,就见满身苍夷的鹤仙子,鲜血淋漓地抱着卫君瑶站在洞口,而出现在她面前的,则是一群身穿白色羽衣的陌生人。   虽然这些人我一个都没有见过,可从他们的服饰和穿着来看,全都是归墟弟子。   鹤仙子见到来人欺身后退,我急忙提剑迎上前,看着她怀中依旧双目紧闭的卫君瑶,轻轻吐了口气,将渡厄在手中挽出一道剑花说:“人交给你,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长剑一抖,道心之力灌入,在剑身上蓝光闪现和雷电跳跃的一瞬间,抬剑便朝着洞口众人刺了过去。   长剑刺去,洞口的众人纷纷提剑阻挡,可是在渡厄的剑威之下,与之相处的剑刃甚至连个照脸都打不到,便如同削泥一般断成两截,随后快速出手,瞬间将洞口之人全都打翻在地。   “来的是巫木还是巫灵,或者是说,他们两个都来了?”   将剑锋抵在一个想要起身的归墟弟子的喉咙上,沉声问道。   那名归墟弟子在发现这么多人竟然只败在了我的一剑之下后,脸上除了惶恐,但头颅还是仰的老高,大声说道:“擅闯地牢,其罪当诛,师傅和师叔马上就到,你就等死吧!”   都没来?   我微微一怔,随即看向鹤仙子说:“估计是去追鬼族去了,快走!”   无视这些拦路的归墟弟子,我伸手从鹤仙子怀中接过卫君瑶,两个人马不停蹄,就朝着山洞外跑了出去。   一路无险,当二人站在山洞出口的断崖边缘时,耳听得身旁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鹤鸣,紧接着一直巨大的仙鹤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来在我的身边。   抱着卫君瑶纵身跳在了鹤仙子的身上,可就在这一瞬间,一口淤血从嗓子眼里喷出,洒在了鹤仙子满是伤痕的后背上。   “你怎么了?”   鹤仙子挥动着巨大的翅膀带着我和卫君瑶朝着远处的夜空中急速飞驰,我刚想说话,又一口鲜血,从嗓子眼里喷洒而出。   “道心之力透支的时候被冰层爆炸给撞了一下,没事,快走吧。”   “白小乙,鹤仙子,你们非但闯我地宫,还毁我寒溟晶魄,放走鬼王,今日之仇,我归墟与你不死不休!”   一声炸雷般的惊响突然从身后划过,震得鹤仙子身体一震摇晃,险些直接栽了下去。   “是巫木追来了,眼下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得赶紧走!”   说着,鹤仙子挥舞翅膀的频率开始加快。   我看了眼在怀中昏迷不醒的卫君瑶,随即回头,就见远处的夜空中,一道白光正在飞速朝我们接近,并且越来越快,白光的身影也愈发的清晰,而当看清楚他的面孔时,我不由得心头一沉,正是当初在无寐城下,拦住我和水儿的那个归墟圣祖,巫木。   巫木的速度太快了,而鹤仙子又身负重伤,此消彼长,眼看着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近,那巫木手中的忘生花更是随之飘来,顿时心头大惊,半空中催动起了剑风,在花瓣沾在鹤尾的一瞬间,忘生花被吹起,卷上了半空之中。   “黄口小儿,我倒要看看你们三个今天能逃到哪去!”   低吼的巫木话一说完,却突然消失在了身后,而就是这一错神的功夫,突然感觉到身下的鹤仙子一阵剧烈抖动,半倾而侧,随即在空中划出一道大大的弧,险些直接将我和卫君瑶甩了下去。   “看你往哪逃!”   疑惑之际,竟经验地发现,四周的空中全都是巫木的身影,将鹤仙子逃离的角度全都封死,并且这些身影同时摘下手中忘生花枝上的花瓣,霎时间,无数的红色花瓣洋洋洒洒地飘来,如同漫天花雨,毫无缝隙。   “给我起!”   看着花雨将至,闪烁着电光隐隐的剑风再度咆哮着将我和卫君瑶以及鹤仙子团团包裹,同时强大的吸力将飞来的花瓣全都笼罩其中,可是透过剑风,就看见那众多的巫木,手中花瓣就像是无穷之境地不断洒下,而写这些花瓣坚韧无比,卷进剑风中不见丝毫破损,而且越积越多,眨眼间,已经将整个剑风充斥,俨然形成了一股花瓣旋风,稍不留神,便会是无尽的花瓣砸下,再无任何生机。   而且饶是如此,那巫木的眼神中显然充满了玩味,并没有打断第一时间将我们三个制服带走,而是也同样透过剑风,淡淡地看着我说:“道心传承,是在你的身上?”   “管你屁事。”   我咬着牙将险些又喷出口的血给抵了回去,冷眼看着他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交出道心传承,我现在就放你们走。”   “你有病吧。”   我闻言顿时破口大骂,“这玩意儿也能给的?你当圣祖当的脑子进水了吧?”   “呵呵。”   巫木手中捻着忘生花指,面对我的辱骂不嗔不怒,一边摸着上面的花瓣,一边淡淡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可以先放走他们两个,等咱们俩的事情一解决,我再放了你,如何?”   “你有办法?”我诧异地看着他问道。   “自然。”巫木笑着点头,“虽然我还不及巫显那般敢于天道一争高下,可区区一个道心传承,我还是能办得到的。”   我闻言也跟着深以为然地低了点头,然后说:“可如果我将道心传承给于你,那大圣祖,巫灵怎么办?”   一提到圣祖巫灵,巫木的脸色陡然一变,但随即又快速恢复如常,淡淡道:“我自然是与大圣祖商议过后才来找你的,而且这似乎也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吧。”   我笑着,却猝不及防还是将那口瘀血从嗓子眼里喷里出来,鲜血洒在卫君瑶白皙的脸上,与此同时,就听鹤仙子沉声说:“不要再跟他废话,他和巫灵两个人狼狈为奸,觊觎道心传承已久,你今日若将此法传授给他,天下就将再也永无宁日!”   “好言相劝,你们不听,既然如此,就不要我说巫木,动用圣人之威,来强取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寂灭   圣人之威?   我紧紧抱着卫君瑶,目光落在巫木身上冷冷说道:“在这里动用圣人之威,你就不怕惊动了巫灵,这道心传承跟你没有关系了么?”   “看来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蠢。”巫木淡淡笑道:“可也没有那么聪明。”   “巫灵去追鬼王去了,纵使鬼王在寒溟晶魄里被关押了数百年,可一朝脱困,其实力仍不在巫灵之下,二者相争,两败俱伤是最好的结果,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他就算是发现了你我,又能把我怎么样?”   “这么看来,今天我不交出传承,是离不开你这归墟山了?”我冷声道。   “一点都对。”巫木笑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我紧搂着卫君瑶,目光盯着巫木一字一句说道。   “你说什么?”巫木疑惑地看着我,低声问道。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一口鲜血从丹田处汇聚继而涌上胸口,开始翻滚沸腾。   “道心术法?”   巫木眼睛里的瞳孔陡然一阵剧烈收缩,拿着忘生花的双手微微颤抖,死死盯着我说:“这就是道心术法!?”   我强咬着牙不让这口丹田血吐出来,继续说:“非寻常日用五轮之道,非天地生化之道,非阴阳顺逆之道,吾强名之……”   随即艰难地从卫君瑶胳膊下抽出右手,伸出一根手缓缓指向隔在风墙外的巫木,说:“曰:寂灭。”   “寂灭?”   天地间突然一片清澈,遮盖住弦月的乌云像是被一阵风吹散,半悬在夜空之中,如水银般的月辉洒落大地,天地万物一瞬间静止,就连咆哮着的剑风,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   巫木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可一字落罢,这一切就好像是水平如镜的湖面,被人丢进去了一颗石子,溅起了阵阵涟漪,掀起了无边无际的波澜。   波澜在空气中快速凝结成实,就眼睁睁看着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顺着手指的方向往外扩散,打在静止的剑风上,就如同巨浪拍沙,瞬间便变化作了无形。   “是寂灭,是寂灭……”   未等巫木惊恐地把话说完,空气中的波澜便已经撞在了他的身上,一道接着一道,无休止境地在他身上扩散破碎,一直到体内的道心之力完全枯竭,澎湃在胸口处的丹田血喷洒而出时,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眼,就见巫木瞪大了眼睛,浑身鲜血淋漓,有如被极弓劲弩射出去的箭,瞬间就倒飞了出去。   ……   又是一朝花开日,花谢人忘两相知。   道心在同一天晚上两次干涸透支,特别是最后一招逼退巫木的寂灭指几乎是燃烧了整条生命,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虚脱和无力,满眼空寂,将神识潜入丹田之中,就见那颗一直散发着浅浅五彩光晕的道心,此刻已经萎缩成了一团,如同一颗干瘪的桃核,静静地飘在虚空中,不见丝毫的光彩。   难怪当时水儿特地叮嘱我说,在突破至炼虚合道之前,道心术法不要轻易使用,如若不然,轻则精气透支,重则当场消弭。   看来我算是运气不错,处在轻和重之间,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最起码还活着。   见道心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我一转念,神识钻入道心,无边无际的荒野,再度出现在了眼前。   枯草萋萋,道心的深处一如既往的荒野和落寞。   可是当人出现在荒野中的一瞬间,就感觉脸上一湿,蓦然抬起头,阴暗的天空中竟然在飘着丝丝细雨,不断地洒落在荒野之中,一派萧条颓败之景。   却只有那一棵半人高,生长着葱郁绿叶的树苗,在这黑白一线天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明显。   这里会下雨的么?   任凭细雨落在脸上,我迈步来在了树苗的切近,蹲下身观瞧,树苗和我上次来时并没什么区别,但如果非要说有,那便是长在树苗枝丫中的绿叶上,出现了条条暗红色的经络。   就像是人体的筋脉,只是这经脉是长在树叶上,而没有长在身体里。   眼前看见的突变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巫显离去后,也无人可问,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看久了,甚至能发现那深长在绿叶中的暗红色经脉,竟好似有血液在流动,很慢,但能看得见。   一个人就蹲在那里看出了神,身上的衣物和头发也很快在淫雨霏霏下打湿,这里没有时间,没有任何动静,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任何人,像极了在我还小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可以逃脱这个喧嚣世界的乌托邦,可是尘事未了,剑刃已经开锋,不饮饱仇敌之血,是不会入鞘的。   “小乙。”   “轰隆隆……”   呼唤声化作一道闷雷在天空中响起,我诧异地抬起头,晦暗的天空之中,一道微弱的阳光如同拨云见日,将天空撕开一道口子,成型一股淡淡的光柱,正照在我和树苗的身上。   紧接着,就在我凝神注视着这道突如其来的光亮时,余光里,片片绿叶生长,瞬间覆盖了整个视线。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朝身后退了两步,可还未等脚步站稳,目光所见,方才还只有半人高的树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抽枝,我甚至能听见它枝干因为快速拔高的“噼啪”响声,扭曲向上,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颗参天古树,片片绿叶有手巴掌那么大,仰头而止,将整个人都覆盖在绿荫之下。   我愣住了,又往后退了几步,就发现非但树苗成长为了大树,就连在树荫笼罩下的枯草,竟也幻化成了一小片绿油油的草丛,生机盎然,活力喷发。   “小乙。”   “轰隆隆……”   又是一阵化作雷声的呼唤在天空中作响,而这一次我听清楚的声音的主人,激动的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同时仰头向天,呢喃道:“君瑶?”   一声君瑶还没有完全从嘴里脱出,就感觉天空被光芒撕裂的口子带着无穷的吸力,眼前蓦的一花,身子轻飘飘地,就离地而起,朝着缝隙飞了过去。   “小乙,你醒了。”   轻声的呼唤就在耳边,我猛地睁开眼,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而那张我这些日子以来魂牵梦绕的面孔,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四目相对,一眼有爱,凝情万年。   看着卫君瑶,我支撑着胳膊,艰难地想坐起身,她急忙坐了上来,伸手将我扶起,靠在她的肩膀上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很久了。”卫君瑶凝视着我说道。   “那刚才是你一直在唤我么?”   “卫姑娘都唤了你一个月了,从早到晚都没有歇过,你这次大难不死,还能这么快就苏醒,可得好好写写人卫姑娘啊。”   听着声音,就见卫君瑶身后走来一人,长长的白发,洁白的羽衣席地,手里端着琉璃碗,笑着说道:“把药喝了吧。”   卫君瑶见来人,伸手将琉璃碗接过手中,轻声说:“有劳圣祖费心。”   圣祖?   看着眼前这人的打扮和模样,我一颗心陡然一沉,可看着卫君瑶对她恭敬的态度,还有自己躺着的这间屋子,顿时按下心头的情绪,不动声色到:“你是巫祖?”   “是我。”眼前的圣祖笑了笑,看着我说:“没想到白小兄弟竟然会认识我,实在是惭愧啊。”   得知他就是巫祖,我也放松微笑道:“听水儿说,归墟三圣只有巫祖良心未泯,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不如归去   “那丫头。”巫祖像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分别了这么久,丫头还好吧。”   我点点头,“挺好的,和……”   和巫显在一起。   我没有说,但是看巫祖的申请,也基本上算是大致了然。   “女大不中留啊。”   巫祖轻叹了一声,又先是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两眼,但终究是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摇头而去。   “女大不中留?”   我疑惑地咀嚼着他说的这句话,突然大惊:“水儿是巫祖的女儿?”   “怎么,你跟这个水儿很熟么?”卫君瑶在一旁问道。   “她是巫显身边的人,也是她出手救了我两次。”   我淡淡说道,但随即看向卫君瑶说:“咱们怎么会在这?鹤仙子呢?”   “当时虽然巫木被你逼退,但你也昏死了过去,鹤仙子身负重伤,带着你我无力支撑离开归墟,但幸好巫祖被你所引发的异动吸引而来,才将咱们三个送到了第三山疗伤。”   “这是第三山……”   我轻喃了一声,随即将目光重新落在卫君瑶的身上,就发现她早已褪去红裳,穿上了一件白色羽衣,三千青丝披在身后,层叠的轻薄纱装下浮凸有致的身段像是盛开莲花,双眸似水,少了一丝昔日里高冷的眼神,却也更平添了几分仙子般脱俗的气质。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水儿当初对我说的话,在看着她的眼睛时,脑海中同样浮现出了墨姬那双露在黑纱外的媚眼,顿时摇了摇头,她和卫君瑶相比,一个宛如将男人吞进不吐骨头的魔女,一个则如同那高高在上的谪仙,怎么肯能会是同一个人。   像是察觉到了我眼神的变化,卫君瑶睫毛忽闪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   我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抬手将她搂在怀中,可几番尝试,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是强行活动身体,体内的伤势所带来的剧痛给我疼的直咧嘴,卫君瑶见状笑了笑,一拍我的脑门说:“色心不死。”   “只不过你那晚能一指逼退巫木,莫非就是动用了道心传承?”   “是啊。”我轻轻叹了口气,“只不过以我现在实力只用一次便已经是勉强,想要将它彻底化作自己的东西,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卫君瑶搂了搂我的肩膀,将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轻声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南溟纷争,饶是巫显都看淡远遁,你我又何必强求呢?”   我闻言攥住了她的纤手,沉吟了片刻说:“还记得你我第一次在古道见面时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么?”   “什么?”   “携手此生,绝迹于江湖。”   说完之时,我能明显感觉到靠着身子娇躯一震,良久才听见她轻轻地说:“这个画面,已经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了,但是时间太久,我都怕它永远不可能视线。”   我挣扎着坐起了身,看着卫君瑶雾气朦胧的眼眸,攥了攥她的掌心,说:“南溟入侵古道已经势在必行,而我已经得到了道心传承,不如等你我的伤势痊愈后,就去古道,带着玉姐他们去一个远离战火纷争之处,共度余生,怎么样?”   卫君瑶深深地看着我,没有开口,深深地一吻,已然是她最好的答案。   ……   十三世空对云月羞颜,   总是西风误……   吴山相望,隔川无言,   谁记来路?   枕梦旧年孰知何为苦,   梦绕魂牵……   轮回不休,续苦难见,   不如归去。   ……   归墟第三山之巅,卫君瑶白衣飘飘如雪,纵身跃下悬崖,宛如一朵绽放在半空中的雪莲花,剑光闪烁,一路翩翩落下,人美剑寒。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故将别语恼佳人,欲看梨花枝上雨。”   一行字落罢,一声清脆嘹亮的鹤鸣响彻断崖,巨大挥着双翅的仙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卫君瑶的身形稳稳接在背上,继而回到了山顶,幻化成为了身披黑白羽衣的鹤仙子,同卫君瑶并排而立。   “第三山安静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热闹两天,但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要走啊。”   巫祖站在我身边,仰面而叹。   我看着他笑了笑说:“放心吧,这次下山,如果再见水儿,我一定会劝她常回来看你。”   “永生无趣啊……”巫祖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是此时我子孙满堂,终日陪伴在身边,即刻死去,又有何妨呢,总好过独孤百年,生不如死啊。”   “都说了让鹤仙子先留下来陪你,你又不愿意。”卫君瑶缓缓走在我身边,轻声笑道。   “护道者自有她的使命在身,留在这里陪我一个糟老头子干什么。”巫祖自嘲道。   “不过据我得到消息,幽都王和魔君的战火已然打响,魔道再度陷入一片混乱,你们此番下山,切记身家性命第一,等离开了南溟,尽快通知古道那边的人提前做好准备,双方势力积攒力量多年,一旦交战,据我猜测分出胜负不会用太长的时间,等到胜利者一经将战火引向古道,则又将会是免不了的一场生灵的灾难啊……”   “既然是灾难,您是真的不打算再插手了么?”我看着巫祖问道。   巫祖摆了摆手,“天下大势,任何人的阻拦无不都相当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更何况天道轮回不止,大道循环,总有人在此中绝迹,也有人会在此中一举超凡入圣,谁去谁留,哪能自己做决定哟……”   我闻言点点头,冲巫祖抱拳道:“那就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圣祖带着水儿前往古道,薄茶清酒一杯,以感激今日救命之恩。”   “去吧去吧,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鹤仙子托着我和卫君瑶腾空而去,只留下巫祖长长的深叹,久久在山巅萦绕。   在第三山养伤的这几个月里,时隔五百年,幽都王和魔君的战火再一度打响。   我和卫君瑶坐在鹤背上,看着大地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交战的魔军,硝烟四起,城破家亡。   飞行一路,我和卫君瑶都已经再不忍继续看下去,干脆闭目养神,可是又往前飞了没多久,就听见鹤仙子说:“从这里往东可到凤鸣山,在回古道之前,你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凤鸣山?   我缓缓睁开眼,就发现卫君瑶正眯着眼睛,沉吟说:“乱世之下,咱们还是早点回古道吧。”   我没有应她的话,转而问鹤仙子:“凤鸣山平日里让外人进么?”   “不让。”鹤仙子说道:“只不过眼下幽都王和魔君交战,凤鸣山不像鬼族晚空城可偏于一角,擦着战火的边缘,多少肯定会受到波及,你再找个何时的理由,不求他们帮忙解决什么,最起码卫姑娘身体里的问题,还是提前弄清楚比较好。”   不等卫君瑶拒绝,我便出言打断道:“那就有劳鹤仙子,去一趟凤鸣山吧。”   “小乙……”   “这次离开南溟估计就不会再回来了,而且等回到古道短时间内也未必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还是尽早解决比较稳妥。”   卫君瑶双目下垂,微微叹息道:“凤血之力虽然霸道无比,但失去理智的感觉,确实让人十分头疼。”   我捏着她的手说:“放心吧,既然巫灵曾经说过你身上的凤血和凤鸣山有渊源,我相信他们在见到你之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为什么?”卫君瑶诧异地看着我。   “因为你太漂亮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凤鸣山   “不过……”卫君瑶吃笑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我不解道:“怎么了?”   “自打从寒溟晶魄出来之后,除了凤血之力,我仿佛能感觉一股新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而且我居然查不出它到底是什么,我在想是不是上次的心魔还没有斩干净……”   卫君瑶在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很沉重,我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会这样,因为一旦实力和修为包括心境大道一定阶段后,最怕就是有任何能干扰自己心智的东西出现,说到底往后的修行修的都是一颗证道之心,连心都不单纯,外力可以随意左右,特别是在突破或者迎敌时的关键时期,一旦发作,轻者走火入魔,重者被夺舍,亦或甚者当场丧命。   可是听了卫君瑶的担忧,让我感到害怕并不是这些,而是水儿曾经说过的话,难道是真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起了寒颤。   “小乙你怎么了?”卫君瑶从沉思中清醒,不解地看着我问道。   “没什么。”我摇摇头,轻轻吐了口气说:“除了你刚说的那些,那东西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   “目前倒是还没有。”   卫君瑶说着突然眼睛一亮,看着我说:“最近我一直在做梦。”   “做梦?”我皱了皱眉,笑道:“做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还活着,不就得做梦。”   可卫君瑶却摇摇头说:“不是,在我梦境里出现的那些事情,都不属于我的经历。”   我当时汗毛都立起来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怔怔地看着她说:“都是什么内容?”   “不记得。”卫君瑶叹声道:“都是零零散散夹杂在梦境中出现的,具体什么内容,我也说不太清楚。”   我闻言一时有些失神,随即卫君瑶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看着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事在瞒我。”   “哪有。”我笑着摆摆手,笑道:“突然要回古道了,一时间有些思绪不畅罢了,没事。”   “真的?”卫君瑶挑着眉毛,盯着我问道。   “真的。”   鹤仙子改道而飞,朝着东方急速前进。   沿途经过,从半空中可以看见,越往东,战火的硝烟就更加浓厚,似乎有一支魔军成以无可比拟之势飞速撕裂魔军的东方战线,直逼极东如而去。   “我靠,凤鸣山不会也在幽都王这次的势力扩张计划之中吧?”   我见状无不心惊,同时耳边厢就听鹤仙子说:“再往东除了凤鸣山便是极海,除了凤鸣山,还能是什么?”   浩浩荡荡的魔军如同乌云压境般朝极东奔涌,从半空中看去,黑压压一片,所过之处,如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咱们得快点了,不然凤鸣山去了也只剩一座荒山,不如不去。”   鹤仙子沉吟了一声,突然俯身下冲,速度陡然加快,穿过云层,跨过战场,随即就见不远处一座连绵的山峦隐现,并且在山顶的半空中有赤云缭绕,翻滚不息,俨然一副方外化地的模样。   “要到了。”   随着一声“要到了了”,鹤仙子俯冲的高度也越来越低,等她逐渐幻化成人影时,我和卫君瑶齐齐跳在了地上,三人立足,面前是一扇夹在两座断崖之间,青铜铸造的八鸾青铜门,两扇门合并在一起成锥子型直插九天,并且在左右的门基上刻有一行字。   八鸾锵锵渡银汉,九雏威凤鸣朝阳!   凤鸣山!   三人看着紧锁不开的大门,鹤仙子迈步向前,目光注视着青铜门上的八鸾雕像片刻,随即扬起了头,一声清脆嘹亮的鹤鸣,豁然响彻在整个山谷。   鹤鸣尚在耳朵边徘徊,就听见从青铜门外传来一阵冰冷的女人说话声。   “诛心侯大军压境,凤鸣山严禁一切外人进入,还望归墟仙子见谅!”   是诛心侯?   这个名字我听过,当初晴空设计把我留在了无寐城,在城中夜魔被镇压后,便是这诛心侯率大军将城外封锁,只是后来因为我和晴空的城门之战引来幽都王等几位南溟枭雄出现后,这个人便失去了踪迹,怎么这么快,竟然能从西南打到了这里,简直匪夷所思。   “还劳请姐姐代劳转告凤主,就说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此番前来,主要是想带两位朋友进山,而且其中一人与凤鸣山颇有渊源,如果得见,想必会对凤鸣山今日困境有所帮助。”   鹤仙子说完,青铜门就彻底陷入到了沉默,我和卫君瑶走在她身边,彼此互相看了一眼,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从青铜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嘈杂,像是有不少人都在朝着这边靠拢,三人闻声顿时齐齐后退,警惕地盯着正在缓缓打开的大门,而等大门彻底敞开,就见一排排穿着金丝描凤红袍的女子,并列两旁,而当中则站着一位身披雍容淡紫色锦袍的女人,淡紫色的锦袍和她优雅白皙的脖颈形成了鲜明对比,一张赛雪般精致清冷的容颜,眉心处隐隐有着淡淡的光纹若隐若现,令得她充满着一种可望不可即的神秘之感。   可是就这样一双美眸之中,却难以掩饰的淡淡忧愁和焦虑,在看见我们三人的一瞬间,急忙轻款莲步,来在了面前。   四人相视而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清秀淳朴,踏古寻溟,你就是如今无论是在古道还是南溟,势头正盛的白小乙吧?”   清秀淳朴?   不是听后半句,我还真不知道这女人是在说我的。   然后不等我做出反应,女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鹤仙子身上,点点头说:“鹤儿,自从巫显遁虚之后,你可是很久都没有来过我这了。”   “凤主莫怪。”鹤仙子拜道。   可不顾鹤仙子的施礼,这个女人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卫君瑶的身上,眼睛爆出一股精光,两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凤主。”卫君瑶不卑不亢,淡淡唤道。   “血月现,凤山灭,还尔血,了此劫!”   字字如谶,攥紧在场之人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跟鹤仙子听完眼中都充满了疑惑,可是站在女人身后的那些红衣侍女,在听见这句话后脸上无不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左右对视,俨然是知道这句话是在说什么。   “你就是历经十三世不死,化作情痴的卫君瑶?”凤主说完之后,又沉默了片刻,再看着卫君瑶说道。   面对凤主如炬般的眼神,卫君瑶微笑道:“是君瑶不假,可十三世中君瑶也曾死过一次,而至于情痴……”   卫君瑶说到这里,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道:“算是吧。”   “那你可知我刚才说的话,是何含义?”凤主眯着眼睛问道。   卫君瑶淡淡地摇头,“望凤主详解。”   “其实很简单。”凤主目光在我和鹤仙子的身上扫了一眼说:“还是请各位贵客,去八鸾宫一叙吧。”   八鸾宫错落在群峦之间,气势恢宏磅礴,宫殿顶上一尊巨大的青铜展凤雕像耸立,殿内八尊形态各异,活灵活现的凤形木雕坐落两旁,仿佛随时都会振翅稿费,离开宫殿,遨游进天际。   四人进入八鸾宫后,分宾主入座,凤主的目光一直淡淡地在我们三个身上扫着,半晌,才开口所:“血液现,凤山灭,还尔血,了此解是我凤鸣山第一代凤雏飞升入圣前所留下来的一句谶语,昭示着我凤鸣山的生死存亡,也留下了灭亡之日,可破解的办法。”   我闻言淡淡点头,随即看了一眼卫君瑶,说:“那这句话,又和我朋友有什么关系呢?”   凤主笑了,那手指轻轻地点在伏案上,淡淡地说:“因为,今天晚上,就是血月之夜!” 第五百八十六章 凤主的请求   今晚?   坐在下面的三人面面相觑,神情都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我知道各位对我刚才所言可能会难以接受,但是今晚非但是血月之夜,更是魔军压境,是我凤鸣山生死存亡的关头,而你们三位不偏不倚刚好今天来在了我的凤鸣山,其中这位卫姑娘更是身负凤血传承,祖先流传下来的古老语言正在一步步被证实,不信,都不行啊。”   凤主的话言之凿凿,在空旷的大殿里阵阵回响。   沉吟了良久,我抬起头看向她问道:“那凤主需要我们做什么?”   凤主不答反问:“白公子可知我这大殿,为何取名为八鸾宫?”   我摇摇头,说道:“愿闻其详。”   凤主悠悠地站起了身,目光在大殿的八尊木鸾上扫过,淡淡说道:“先祖当年羽化之时,窥探天机,发觉凤鸣山会有今日大劫,除了留下一句谶语之外,并将当时护送她遁入虚空的八只青鸾留在了山中,用凤族秘法将它们封印在了这八尊沉木雕里,只等血月现,身怀凤血之人前来将它们唤醒,便可保凤鸣山,度过此劫。”   “八只青鸾?”   三人轻咦了一声,回头再看向立在大殿中的八尊木雕,同时耳边厢就听凤主继续说:“青鸾是凤的一种,虽没有血凤百死锤炼的能力,但当年也曾与先祖征战天下,实力不俗,只要能将它们八位唤醒,即便是山外再来一位无极侯,也可保此处无忧。”   说话间,我和卫君瑶四目相对,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但是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得先失去些东西作为补偿,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大道无常,此消彼长吧。   “凤主需要我做什么,不妨先说来听听。”   大殿里,沉寂了片刻,我没有开口说话,觉得这既然是卫君瑶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做决定比较好。   而且以她的经历和性格,她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   凤主又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卫君瑶说:“我想先知道,卫姑娘身怀凤血,有多少时日了?”   “快千年了吧。”卫君瑶叹道:“当年我被一剑毙命,是这滴凤血将我救活了过来。”   “千年……”   凤主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起身走在了卫君瑶的身边,轻声道:“可否取姑娘一滴血,姑娘不要多心,我只是想看一看,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凤血和姑娘身体里的血液到底融合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卫君瑶大方的点点头,将食指伸进口中,上下雪白的牙齿轻轻一咬,鲜血从皮肤上流出,然后递在了凤主面前。   凤主并没有动手,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卫君瑶手上的血珠,却突然眸子里闪过一道猩红的光亮,原本还黑白分明的眼眸一下子变的猩红无比,就和卫君瑶每次遭到凤血反噬时一模一样!   而就在凤主猩红的眼眸闪烁期间,就见卫君瑶的指尖血开始变得通红发亮,逐渐开始变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光泽,并且鼻息中间,也一点点地飘来了一阵血腥味,屋子里的温度,也陡然提高。   “好了。”   朝着指尖一挥袖,凤主冲君瑶道了声谢,便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姑娘受到凤血反噬,已经多久了?”   良久之后,凤主看着卫君瑶,淡淡问道。   “来南溟之前。”卫君瑶如实回答:“我和小乙来到南溟,想找到破解凤血反噬之法,也算是一部分原因。”   “难啊……”   一声长叹,凤主低声说:“时间太久了,凤血已经和你身体里的血液完成融合,已经彻底分不开了。”   这个结论倒在我和卫君瑶的意料之中,毕竟时过千年,就算是水滴巨岩也早就滴穿了,莫说是血液的融合。   而且我们曾商议过,卫君瑶之所以会遭到反噬越来越厉害,很有可能就是处在融合的最后阶段,而且经历了这些,凤血已经和她身体里的血液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了。   但这个结果是好是坏,恐怕也只有面前这位凤主清楚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果不其然,在凤主片刻的沉默后,我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先听好的吧。”   卫君瑶淡淡笑道:“这些日子坏消息听的已经足够多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凤主点点头,说道:“好消息就是,既然你已经和凤血彻底融为一体,那么从今往后,你非但可以不断地继承凤血的力量,而且如果修炼和运用得当,假以时日,练就血凤的不死之身,掌握毁天灭地之能,也指日可待。”   好消息说完,我和卫君瑶都面无表情,然后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和好消息一样,也是因为不死之身。”   “怎么讲?”   凤主叹声道:“想要练就不死之身,就必须让体内的凤血觉醒,可血凤的暴躁之力,就连真龙也无法比拟,卫姑娘肉身凡胎,根本不可能能撑得住凤血觉醒时所带来的狂暴戾气。”   凤主的话没有说尽,没有说出一旦承受不住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可大家却心知肚明,我轻轻吸了口气,心知该来的终究回来,把波动的情绪抚平,开口问道:“那可不可以不觉醒凤血,就这么让它在身体里听之任之呢?”   “当然可以。”凤主说道:“不过凤血不觉醒,那么蕴含其中的那股狂躁之力就随时会发作,威力可大可小,时间可长可短,但不管怎么样,如果这样做,那么卫姑娘就要做好随时都要面临凤血反噬的思想准备了。”   凤主把话说完,大殿里很安静,大家都没有说话,眼神空洞,连空气也都一度凝固了下来。   良久良久,卫君瑶率先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凤主问道:“如何才能抵住凤血觉醒时的力量?”   “难。”凤主摇摇头,“凤血觉醒时力量的狂暴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是火焰,二是精神,火焰炙烤肉体,精神冲击魂魄,也就意味着你需要同时拥有无可比拟的肉身和魂魄才能与之相抗,二者能做到其一便已经足以傲视南溟,若想兼得,何其之难。”   “小乙,你觉得呢?”   说到这个时候,卫君瑶转过头看着我,似乎想征求我的意见。   “凤主说的没错,但是我们已经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我想了片刻,说道。   “而且抵抗凤血觉醒的风险太大,君瑶,我不允许再冒这个险。”   卫君瑶笑看着我,然后转过头看向凤主说:“多谢凤主指点,此事就此作罢,只是不知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可以为凤鸣山做些什么呢?”   卫君瑶的话让凤主脸色微微动容,随即长叹了一声说:“按照诛心侯进军的速度,今天晚上,最多明前破晓之前,必定兵临城下,我凤鸣山又皆女流之辈,向来跟南溟纷争毫无瓜葛,跟昔日先祖开山之时的辉煌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可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是凤族的最后一代族人,若连我们都死了,凤族血脉就真的要在这个世上灭绝了。”   “所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即便是拼去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性命,也要保住我凤族血脉不绝,更恳请卫姑娘大义舍血,来唤醒八尊青鸾木雕,无论今日大敌能否得退,此番恩情,我凤鸣山上下必定铭记在心,永世相报。” 第五百八十七章 卫君瑶的决定   凤主说完,起身撩裙就朝着卫君瑶款款拜了下去。   “凤主不必行此大礼。”   三人齐齐站起了身,卫君瑶更是切步走上前,弯腰伸手扶住凤主的肩膀将她给托了起来说:“今日凤主为我指点迷津,也没有协众要挟我留下,如果只是耗费一些精血便能替凤鸣山度过此难关,君瑶舍血一助,倒也无妨。”   我闻此言心中默默叹气,虽然并不愿插手这场南溟战乱,可卫君瑶既然答应,就想必是有她的道理。   凤主更是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之情,激动地看着卫君瑶说:“那事不宜迟,就有劳卫姑娘随我去做接下来的准备吧。”   ……   和鹤仙子站在八鸾宫门外,我轻轻叹了口气说:“仅凭八尊传说中的青鸾木雕,就真的能抵挡外面诛心侯的魔军入侵么?”   “你当真不知道卫姑娘为何应她?”鹤仙子看着我疑惑道。   我诧异地看向鹤仙子:“你知道?”   鹤仙子没有回答我,反而是抬起了下巴,目光盯着屹立在八鸾宫宫顶上的那尊青铜巨凤,轻叹道:“凤鸣山,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啊。”   那会儿时值晌午,我跟鹤仙子出来后,有红衣女侍前来招待,但都被我们婉拒了,守在门口,看着一排排进出殿门的侍女,心中的焦躁,愈发强烈。   “你要是不乐意,干脆就进去直说,何必在这瞎着急呢。”   鹤仙子怀中抱着剑,斜瞥了我一眼,不屑道。   “你越来越不像是仙子了。”我无语道。   “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想要唤醒八尊青鸾不太可能,估计晚上还是得你我出力,但我现在就担心一旦对方识出你的身份,再引来幽都王,莫说八尊青鸾,就算再来八尊,也万万不是对手啊。”   鹤仙子的话说到了心窝子,从目前所见到的凤鸣山实力来看,除了这位凤主之外,其他人实力都不强,如果只是这样,即便是到了晚上我和鹤仙子出手,也毫无胜算。   将心中的担忧告知于她,鹤仙子沉吟了片刻说:“传闻凤鸣山中除了这位凤主之外,还有三玄实力非凡,只不过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露面,或者是准备等到关键时刻,另有所用吧。”   ……   临近傍晚天色擦黑,眼见得越来越多的身影从四周的山峦阴暗中出现,化作一道道黑光,开始陆陆续续地站在八鸾宫门口的空地上。   人越集越多,眨眼间已经形成一片茫茫人海,身着金丝描凤的黑色劲服,手拿银蛇长剑,冰冷森冷,并且,全都是年轻女子。   见此阵仗,我和鹤仙子对视了一眼,同时此刻身后的殿门缓缓打开,而起齐齐虎头,就看见凤主踱步而出,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冲着我微笑道:“好了。”   “不过卫姑娘此刻身体有些虚弱,正在用我凤鸣山的血浴浸泡,白公子稍等片刻,便能相见了。”   凤主的话刚说完,就见八鸾宫内,又走出几道人影。   八个女人。   清一色的青色长袍傍身,胸领处纹着两团深蓝色凤镜,面无表情,并排而行,分左右各四位站在了凤主的身边,至始至终,不发一言。   初见这八人出现,我皱起了眉头,在印象中,似乎没有见到有着几人出入,可看着鹤仙子眯着的眼睛,还有道心的微微颤动,我顿时恍然大悟。   青鸾!   八位青鸾已经在卫君瑶血液之下解开了封印,幻化成人,走了出来。   八人站在那里,如同冰雕一般岿立不动,脸上见不到丝毫的表情,但那无形之中所散发而出的凌冽杀气,却让满场凤鸣山弟子黯然失色,就如同萤火与日月争辉,就连我和鹤仙子,也都忍不住微微侧目,心中暗叹,好强的气势。   踟蹰了片刻,见凤主似乎要对凤鸣山弟子进行训话,我看了鹤仙子一眼,随即迈步,朝着八鸾宫走了进去。   八鸾宫内烟雾缭绕,我两步走到中央,定睛观瞧,就发现在之前凤主坐的位置上,坐着一道人影。   “君瑶。”   我唤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朝着人影靠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个半个多高的木桶在视线中逐渐清晰,然后就看见卫君瑶,正微眯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讲脑袋斜靠在木桶边缘,像是还没有苏醒。   来在木桶切近,我注视着卫君瑶恬静而又带着些虚弱的脸庞,试着想要将她唤醒,却震惊的发现,整个木桶中,满满的全都是血水!   我脑子当时嗡的一下,可随即就想到,凤主方才似乎告诉过我,此刻的君瑶正在泡血浴,难道眼前这桶血水,就是她口中的血浴?   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我紧盯着卫君瑶的闭着的眼睛一刻也不敢挪开,直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喃喃睁开眼睛,我才长长地了吐了口气。   “八鸾解封了么?”   卫君瑶张开嘴,轻轻地问道。   我点点头,从旁边的伏案上拿起她的衣物,扶着她离开木桶穿戴整齐之后,就发现卫君瑶眼眸中的殷红,似乎较之前还多了几分。   “有什么不舒服么?”我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卫君瑶皱了皱,说:“还好,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外,并没有赶到别的不适。”   检查过卫君瑶确实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后,我低声问她:“你为什么要答应凤主,一定不会是好心这么简单吧?”   卫君瑶朝殿外瞟了一眼,轻声说:“等离开这我再告诉你。”   此时殿外天空中的弦月已经升起,只是今天较以往不同寻常的是,夜幕中的弦月,带着丝丝红晕。   “难道今晚真的要印证凤主口中所说的预言了么?”   三人站在凤鸣山巅,抬头看着泛红的弦月,一时间有些愣神。   诛心侯亲自率领魔军已经兵临城下,将整片山峦包围的水泄不通,而有了八位青鸾的凤主,便不在需要我们三个的帮助,带领青鸾,前往城门迎战。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当下最好的形势,不过想着在来的路上,那战火连天,诛心侯撕裂整个东部战区的场景,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会担心凤鸣山今晚的下场究竟如何。   “卫姑娘。”   鹤仙子的目光瞟过天上的弦月,随即看向卫君瑶说:“卫姑娘是不是来到凤鸣山,感受到了什么,才会答应凤主的请求。”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就见卫君瑶点了点头说:“鹤仙子也感受到了。”   “是。”鹤仙子应道:“但应该没有你那么强烈。”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解地看着她俩问道:“感应到什么?”   “青铜凤。”   卫君瑶拿手指向山下,说:“从一进这里,我就隐隐能察觉都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我的名字,直到凤主带我们去八鸾宫的路上,我才感觉到,声音的来源,就是它。”   三人站在凤鸣山之巅,而卫君瑶手指的方向,正是山下被黑暗淡淡吞噬的八鸾宫。   “你是说,唤你的那个东西,是八鸾宫上的那尊青铜凤雕?”我看着在视线中若隐若现的宫顶,微微有些诧异道。   卫君瑶没有回答,殷红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山下的青铜凤雕,淡淡说道:“凤主揣摩错了预言的意思,想要救凤鸣山,八位青鸾远远不够,真正能保住凤族血脉的,就只有这尊青铜了凤。”   凤鸣山城门外的战斗打的如火如荼,来犯魔君跟凤鸣山弟子战在一起,一应战况我们三人站在这里都看的清清楚楚。   第五百八十九张 血月现   从诛心侯对城门发起的攻势来看,凤鸣山弟子虽然不多,但都是里外里的高手,一人可当百人之用,而凤鸣山的青铜巨门想必在起初建造之时便考虑到了这一点,纵使诛心侯率军庞大,可面对这易守难攻的地形,还有身法高超的凤鸣山弟子,场面也一度陷入到了僵局。   “诛心侯的战力和战略实力在目前尚存的七大无极魔中排名靠前,应该不止单单这么点小伎俩。”   看着两军交战,鹤仙子怀里抱着剑,淡淡说道。   “再等一会儿,等到八位青鸾都出手的时候,咱们再回八鸾宫。”卫君瑶说道。   两军僵持不下,鲜红的血液将青铜巨门染透,越来越多的尸体也堆积在门下,形成了一座尸山,可是至始至终我都没能瞧见诛心侯到底在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但就在三人凝神注视着巨门战局时,突然间,就感觉眼前的视线突然开始朦胧起来,影影绰绰,就好像是被一层红色的轻纱笼罩,朦朦胧胧,已然无法再看清山下的景象。   血月!   三人同时抬头,就发现一只挂在夜空中的弦月,竟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满月,并且愈发的猩红,洒下血腥的红光,笼罩在整个南溟大地。   “来不及了,快去八鸾宫!”   卫君瑶一声轻呼,三人回过神来,急速朝着山下的方向一路飞奔,等来在了八鸾宫的殿门口时,就看见那尊屹立在殿顶的青铜凤雕,昂起的头颅正对着一片猩红的血月,而那双凸起的眼睛就仿佛是受到了感召一般,通红地盯着血月,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高飞,朝着血月奔去。   看着青铜凤雕的异状,我忍不住低声道:“血月现,凤山灭,难道指的不并不是有外敌来袭?”   “上去看看!”   鹤仙子纵身而起,身体飘飘然落在了殿顶上,可还未等她的身形站稳,目光所见,一道圆形的火焰冲击,以青铜凤雕为中心,瞬时间,朝外喷散开来。   “小心!”   卫君瑶一声低喝,可就见鹤仙子猝不及防,刚好被火环撞了个结结实实,顿时身体瞬时不稳,直接就从殿顶上倒飞了下来。   飞身将鹤仙子接下地,就见她嘴角残留着一缕鲜血,沉着眉说:“殿顶已经被隔断,怕是不好上去。”   “我去试试。”   松开了鹤仙子,脚掌轻轻蹬地,身体御风而上,而当就在殿顶的一瞬间,一股炙热扑面而来。   我急忙运转道心,同时将渡厄横在胸前,却已然抵挡不住那已经撞在身上的炙热力量,我感觉汗毛都被烤糊了,同时庞大的冲击透过渡厄直击胸口,我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歹没有直接被冲下去,我轻轻吸了口气,紧盯着青铜凤雕想要再度靠前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陡然在心头升起。   我当时想都没想,提着剑纵身后跃,想要第一时间逃离,可饶是如此,还是慢了一步。   一股接着一股,一股猛烈过一股的热浪如同雨打芭蕉般一下下撞击在胸前,整个人在半空中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连撞了数十下,一口血雾喷洒而出,紧接着,身体也跟着摔落在地。   “小乙!”   卫君瑶第一时间飞向空中将我抱在怀里接了下来,我站稳了身体一擦嘴角的血迹,盯着殿顶的青铜凤雕,沉声说:“这凤雕爆发出的力量跟你那时被凤血反噬时很像,我估计所谓的谶语语言,应该是针对你的。”   “我感受到了,它此刻正在召唤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卫君瑶深深地看着青铜凤雕,咬了咬嘴唇说:“让我去试试吧。”   “可是……”   “让她去吧,天之机缘,可遇而不可求。”鹤仙子低声道。   松开了卫君瑶的手,她转过头,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说:“放心吧,有你守着我,我不怕。”   说完飘飘若仙,化作白影,便站在了殿顶之上。   在她双脚踏上殿顶的一瞬间,我忍不住攥紧了剑柄,可是等了片刻,见上方没有任何的异状,我才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流传凤鸣山无数年的谶语预言,是真的为了她。”鹤仙子在一旁,见状也无不感叹。   我紧张的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卫君瑶抬腿朝着青铜凤雕一步又一步地走近,直到她站在了青铜凤雕的切近,她像是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将手触摸在了凤雕之上。   天降血光!   从血月上洒下,直直地将卫君瑶和青铜凤雕笼罩其中,随即一声响彻天际的凤鸣长起,悠扬婉转,就如同真的有一只神凤,在天空中翱翔飞舞。   我和鹤仙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头顶上出现的天象,血红色光柱倾泻而下,连接着天与地,人与月,遥遥不知边际,煌煌宛如神威。   我见到眼前的景象两只手都攥出来了,而卫君瑶仍旧一只手搭在青铜凤上,背对着我,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样貌,但却能心有灵犀地感觉到,她此刻正闭着眼睛,感受着这天机所带来的莫大机缘。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城门处的战斗打的如火如荼,即便是察觉到了八鸾宫这边的异象,也分身乏术,而鹤仙子也已经垂着长剑,神情肃穆地注视着四周每一个角落的任何动静。   而我就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渡厄的剑柄,道心之力缓缓运转,只等有人敢擅自闯入,第一时间便将他毙命。   卫君瑶一袭白衣,站在血红的光柱中间,一动不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见血光的浓度也开始愈发的强烈,就像是鲜血洒在她的身上,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耳听得又一声凤鸣长吟,从她的身上传了出来,经久不息,在耳边阵阵回响。   “小乙快看!”   伴随着鹤仙子的一声惊呼,目光中,就见从血月上透射下来的血光已经开始暗淡了下去,可是卫君瑶的身上却依旧血红一片,并且身子也产生的异变。   雪白的白色羽衣褪去,裸露的身体被一根根火红的翎羽取代,越长越长,很快就覆盖了整个身子,并且拖到地上的尾端,也开始出现一团团像是眼睛一般的凤镜祥图。   ”蜕变?“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紧张到无法呼吸,可是紧接着,这些羽毛就幻化而成了一袭火红拖地的烈焰长裙,凤冠霞帔,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顿时扑面而来。   可直到这里,挂在夜空中的血月已然没有结束,淡淡的血光仍不断地透射在卫君瑶的身上,我见状眯起了眼睛,就发现似还有无数道围绕在她身体四周的光晕正在被她慢慢吸收,速度很慢,但好在数量不是很多,只要再稍作坚持,就能完成她最后的蜕变。   “久等不易,但好在还是让我等到了。”   突然间,余光里就见一道黑影从夜幕中划过,随即落下身形,稳稳地站在卫君瑶不远处的殿顶上。   此人身材极为欣长,穿着一件幽幽泛着暗光的墨色盔甲,腰间横跨一柄细长的古刀,面色惨白如雪,就像是久病不医,没有一丝血色。   但他的一双眼睛,狭长深邃,如同鹰一般,冷冷地盯着我,低声冷笑。   “诛心侯!”   鹤仙子瞬间提剑来在了我的身边,长剑在手中挽出一道剑花,随即剑锋指向殿顶上的男人,冷声道:“你来此作甚?” 第五百九十章 诛心候   诛心候?   “血月现,凤山灭,还尔血,了此劫。”   诛心候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得逞的笑意,目光在卫君瑶身上来回打探着说道:“不枉我千里迢迢,死伤了这么多将士,看来时间刚刚好。”   “找死!”   “小乙别冲动!”   鹤仙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冷声盯着殿顶上的诛心候,问道:“你要干什么?”   “大道天机,有缘者得之,我的目的和你们一样,都是冲这个女人来的。”诛心淡然道。   “既是有缘,可我怎么觉得你要强夺呢?”鹤仙子低喝道。   诛心候笑着点点头:“被你看出来了。”   说罢,他往前跨了一步,抬手朝着卫君瑶就摸了过去。   “剑去!”   身子刚动,手中的渡厄已然燃烧起了奔雷烈焰,跳跃的火焰“噼啪”作响,撕裂了空气,朝着诛心候瞬间就飞了过去。   “有两下子。”   伸出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诛心候歇着眼睛朝着渡厄瞥了一眼,紧接着不缓不慢,抬起另一只手,化手为爪,生接渡厄。   他接住了。   五根手指虚抓,将势不可挡的剑锋生生拦在了离着掌心还不到半寸的距离,闪耀着电光和火焰的剑身随着他的手掌旋转而开始微微颤抖,紧接着耳听得一声破裂碎响,就见那诛心候反手一推,渡厄倒飞而来。   我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指望这一剑能伤到他,而是在他击退渡厄的同时,同鹤仙子欺身而上,在半空中一把抓住飞来的渡厄剑柄,道心瞬时流转,剑身上的火焰和雷管也陡然更胜,冲着诛心候,斜挑而刺。   面对我和鹤仙子的同时出手,诛心候脸上一收玩味,两只手迅速背在身后,冷眼观瞧,在双剑刺来的一瞬间,后退再折转,一个简单的小动作,竟然就让我和鹤仙子同时刺空。   一直都知道九大无极魔实力强悍,但没有想到竟然会强到这种地步。   在出剑刺空,身体旋转泄力的同时,我目光斜看了一眼卫君瑶,就发现她此时依旧处在静止状态中,围绕在身边的淡淡光晕还没有完全被吸收,但较之前也已经少了一些。   “就快了。”   我暗自鼓励自己,却就是在这个错神的瞬间,耳听得身后一声啸天的刀吟炸响,心头猛然一颤,却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本能地的反手握剑,挥在了自己的身后。   磅礴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砸在了渡厄上,身体就感觉好似万钧压顶,我连哼都没有哼出来一声,整个人被砸穿了殿顶,直接摔落在八鸾宫中。   身体重重着地,我能听见地板上巨石龟裂的阵阵碎响,同时一口口献血不受控地从嘴里喷出,我顾不得检查伤势如何,转头看向殿顶上的窟窿,就见诛心候的身影屹立在洞口边缘,冷笑着说:“还敢走神,那你今天活不了了。”   “受死!”   鹤仙子飘飘如同白雪的身影出现,一剑将诛心候击退,随即二人便消失在了洞口的视线中,传来一阵刀剑交戈的激烈响声。   “呼!”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一把攥住掉落在一旁的渡厄剑柄,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子,同时道心运转,纵身而上,等重新站在了殿顶时,正看见诛心候一道刀光化作了漫天圆月,朝着鹤仙子迎头劈下。   鹤仙子此刻周遭已经被淡淡的羽毛光晕笼罩,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掐着剑诀,抬眼看着袭来的刀光,脚步连连后退的同时,剑如银蛇,绕开犀利的刀光,冲着诛心候,便是反手一击。   “雕虫小技。”   面对刺来的剑芒,诛心候避也不避,再度抬起另一只手冲着剑锋虚空一握,生生将攻势停顿,然后挥舞着长刀,朝势头还没有收尽的鹤仙子,一刀一刀又一刀,漫天的倒影,瞬间将她的后路给封死。   诛心候的刀石头太猛烈了,随意的出手,便是刀光灿灿,可夺夜空中皓月之辉,而鹤仙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接下一招都已是勉强,数十刀的磅礴杀气,已然是将她给逼入到了绝境。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返,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聒噪!”   寂灭心法只念出了一个开口,诛心候猛烈的到头陡然一收,突然回头冷冷地盯了我一眼,随即反手持刀劈来,目光中,就见那刀光如同一轮圆月冉冉腾空,再又宛如月落长河,一个瞬间,就已经来在了我的面前。   “叮!”   反手出剑,磅礴的道心之力悉数灌入渡厄,长剑横在头顶,直应月落而上。   霎时间,光照漫天。   仿佛圆月被击碎,无边无际的银辉洒下,视线中一片白光笼罩,而不等我再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再一度洞穿殿顶,朝着八鸾宫中,直跌而下。   而这一次诛心候明显没打算放过我,身体尚在空中坠落,就听见“嗡”的一声,满月的刀光顺势将洞口劈开,化作漫天光影,瞬间穿透虚无,来在了我的面前。   我大惊失色,举剑就要挡时,耳听得一声鹤鸣长吟,同时下坠的身形陡然一滞,紧接着快速朝一边飞去,硬是与那刀光擦肩而过,随即刀光泄在了地面,炸起碎石尘埃漫天,轰轰隆隆,振聋发聩。   鹤仙子拖着我在尘嚣中急速盘旋,同时余光中就见诛心候的身影从殿顶上硕大的窟窿直接跳下,一刀刀朝着我二人挥砍,乍起的圆月刀光将整个大殿映衬的如同白昼,眼看着一根根青铜殿柱被拦腰切成两半,我急忙低声对鹤仙子说:“把他引出去。”   一声嘹亮的鹤鸣长吟,鹤仙子陡然急转,迅速冲离了大殿。   离开八鸾殿的一瞬间,我从鹤仙子的背上跳落在地,弓着身子蹲在地上,就在诛心候的身形出现在视线的一瞬间,引九天惊雷落下,同时脚掌猛地蹬地,欺身上前,燃烧着电火的渡厄,和奔腾而下的惊雷,同时朝他身上迎去。   风声呼啸,电闪雷鸣。   诛心候冷目注视着袭来的攻击,急速的身形猛地一驻足,突然长刀指天,左手化爪,朝我剑锋抓来。   长刀引雷,从夜空中落下的电光直直地劈在了刀锋上,“噼里啪啦”,在刀身上猛烈跳跃,而与此同时,虚握的手掌再一度将渡厄拦截在半寸之距,同时目光冷冷地盯着我笑道:“就会这两招么?”   我也笑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你的手掌硬,还是我的手指锋利!”   说完不定他有任何反应,腾空的另一只手同样化掌为爪,猛地朝着他胸口一掏,五指撕破了坚硬的铠甲,再一举洞穿胸口的皮肤,手爪深入半寸,耳听得一声狂暴的怒吼,诛心候一把攥住了锋利的剑刃,张大了嘴拼尽全力一甩,我整个人连同着剑,直直地就被甩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剧烈翻滚,而后被鹤仙子疾步跟上,将我扶稳落地,再抬起头看向诛心候,就发现他一只手鲜血淋漓,同时胸口处也不断地朝外渗着汩汩暗色的血液,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小心!”   可就在我凝神注视着无心侯时,突然,鹤仙子一声惊呼,紧接着一把扣着我的肩膀腾空起,随即蓦地转身落向一旁,却与此同时,几乎是擦着肩膀一道精光落地,劈在了之前二人所站的位置,脚掌刚刚落地,就感觉到大地一阵剧烈晃动,仿佛沉睡在地底的巨龙苏醒,狂怒嘶吼!   “快跑!” 第五百九十一章 凤鸣龙居,紫气东来   受了伤的无心侯依然站在原地,可凭空出现的一道道足以碎山断河的刀光却无处不在,感其所含的威力,任谁被沾身,怕也是要即刻灰飞烟灭。   “是裂空斩,诛心候的成名绝技!”   鹤仙子面如死灰,两个人只能在一道道精准无误的刀光中仓皇而逃,而留在身后的,则是满目疮痍,无数沟壑横生的大地,每一刀下去,都连带着视线都随之晃动,仿佛一刀可开天,一刀可裂地,其无可睥睨之势,让我进退不得。   漫天的出现的刀光越来越盛,挥落的速度也越来越急,我一边拼命四处逃窜,一边抬眼查看殿顶上卫君瑶的情况,就发现血月仍在,可血光消逝,连她身体四周的光晕在此刻也不复存在,只是卫君瑶依旧呆呆地站在殿顶上,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拼了!   看着八鸾宫在刀光下摇摇欲坠,已经不堪重负无法继续坚持时,我一咬牙,看了鹤仙子一眼,二人立即心领神会地分左右逃开,在刀光吞天中,来回闪躲,并且不约而同的,使出了全身解数,朝着屹立在原地不动的诛心候靠拢。   一记刀光贴在头发斩在了脚下,炸起的随时崩在身上,如同无数道刀子扎进去一般撕痛,可我将它完全忽视,凭借着真龙血肉重塑的身体,硬生生抗下一拨又一拨余威的冲击,满身是血地站在诛心候切近,二话不说,将早已灌入道心之力的渡厄剑,朝着他的面门,狠狠地刺了进去!   不好!   眼睁睁看着剑锋已经紧贴在了他眉心处的皮肤,撕开一道口子,流出深色的血液时,诛心候一直以来毫无表情的面孔,竟然在此刻从嘴角处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紧接着就听见一声长刀出鞘的脆响,一记白光在眼前闪烁,天地,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鲜红狭长的伤口从左下腹一直延伸在了右肩头,皮肉朝着左右两边翻在了空气中,鲜血滋滋地朝外流淌,可是诛心候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目光诧异地看着我说:“竟然没有被劈成两半?”   “你以为,你的刀,能屠龙么?”   手腕陡然用力,闪耀着火光和雷鸣的渡厄剑锋蓦的深入他的眉心半寸,然后再用力,剑锋又深入了半寸,诛心候瞪大了眼睛,抬手猛地朝我胸前的伤口用力一拍,我只感觉连两眼发黑,再也没有任何力气,身体倒飞而去的同时,目光所见,鹤仙子也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如鬼魅般闪现,又如魔鬼般一剑从后背洞穿了他的胸口。   雪白的长剑上挂着血珠,一滴,一滴,朝着地面上跌落。   “都给我死!”   被长剑洞穿的诛心候像是发出了生前的最后怒吼,丢下手中的长刀,反手一把钳住了胸前凸出的剑刃,随后用力一掰,耳听得一阵“咔嚓咔嚓”连续不断的清脆劈裂声,诛心候的另一只手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瞬间扣住了鹤仙子的脖子,然后反手将她拽在了身前,双目通红,低声嘶吼道:“把剑放下。”   “不要!”   鹤仙子挣扎着对我说:“不用管我,一剑杀了他!”   “我说,把剑放下!”   诛心候攥着鹤仙子喉咙的手突然用力,将她剩下的话硬生生给捏了回去,同时脑袋猛地朝后一扬,鲜血瞬时从嘴角流出。   “你敢动她!”   我冲着他发出一声怒吼,可是看着他手上越来越痛苦的鹤仙子,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渡厄扔在了地上。   “跪下!”   诛心候抓着鹤仙子,冷声命令道。   “你!”   诛心候的另一只手反掌一握,渡厄从地上瞬间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冷冷地看着我说:“我让你,给我跪下。”   “不能跪!”   鹤仙子仰着脑袋,极力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说:“用我的命,换九大无极魔的命,我值了!”   看着诛心候身上三处伤口中的鲜血正在狂流不止,我低声说道:“你可以就此离去,我不难为你,否则,即便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了。”   “我,然你跪下!”   伴随着怒吼,耳边厢就听见“咔嚓”一声,诛心候攥着鹤仙子喉咙的手陡然缩小的一圈,而鹤仙子的口中,也瞬时开始冒出一股股血泡。   “我只数三个数,想救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三……”   “二……”   ……   “我跪!”   我咬着牙盯着诛心候说:“可我钥匙跪了,你不放人怎么办?”   诛心候冷冷地看着我,低声说:“一!”   弯曲着双膝朝着地面跪去,我盯着诛心候一字一句说:“你若失言,我定剐你肉身,炼你灵魂,让你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大地微微颤抖。   “放人。”   我垂着头,双手攥的鲜血横流,咬牙说道。   “放人!”   我怒声嘶吼,猛地抬头,却发现卫君瑶的白皙的脸颊正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弯着腰,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轻轻扶了起来。   “相公跪娘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卫君瑶嫣然一笑,冲我说道。、   “你,你醒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甚至连诛心候和鹤仙子的事都忘了去。   “是啊,再不醒的话,你今天岂不是要丢了大面子。”   面子?   目光穿过卫君瑶的肩膀,就看见鹤仙子闭着眼睛,盘膝而坐,正在疗养伤势。   “让他跑了。”   仿佛是洞穿了我的心思,卫君瑶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随即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整个胸前蔓延开来,那诛心候一刀之下在我胸口留下的伤势已经开始复发,身子几番摇摇欲坠,险些摔倒在地。   卫君瑶见状急忙扶住了我的肩膀,皱着眉头看了眼我身上的布满的伤口,说:“八鸾宫里血浴的药效还没过,应该对你的伤势有用。”   卫君瑶说着搀着我就要往八鸾宫走,可突然间脑袋一垂,鲜血瞬时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你怎么了?”   我见状大惊。   “没事,身体和血凤之灵还没有完全融合,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卫君瑶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继续搀扶着我进到了八鸾宫中。   此时的八鸾宫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在诛心候的刀光下,早已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可接下来的这一段短暂的路上,卫君瑶开始不说话,就连搀扶着我往前走的步伐也变得愈发缓慢,人还没有走到木桶旁边,便发出一声娇喘,身体栽倒在了地上。   ……   血浴之水浸泡着身子缓缓流动,丝丝滋养,整个人就好似回到了胎腹之中,舒适,惬意,身上的毛孔无不张开,忍不住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静静地享受这片刻,而又生怕失去的短暂宁静。   卫君瑶为了将我和鹤仙子从诛心候手下救出,自己强行打断了血凤之灵的继承,将诛心候吓退,但自己也身负重伤。   相对于我身上的皮外伤,卫君瑶体内的伤势则更加严重,按照凤主的话来说,那些新灌入体内,尚未被完全吸收的血凤之血,正像无数匹脱了缰的野马,在卫君瑶体内肆意驰骋,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未必能承受得住这种猛烈冲击。   一滴凤血尚致于她险些丢命,而这一次,卫君瑶无异于被换了身血液,其所面对的危险,无法想象。   而且凤血之灵即便是在凤族,所被记载的文字也只是寥寥数笔,口头传下来的信息更是只言片语,凤主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面对,只能按照典籍中的记载,将我和卫君瑶同时放入凤族血池中,割开彼此的脉搏,将血液融汇交合,试图产生奇效。   凤鸣龙居,紫气东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龙凤呈祥   二人赤裸着相拥在血池中,我能感受到她身上无处不在散发着*滚烫的气息,就好似烙铁一般,紧贴在我的肌肤上。   血液一点点地顺着手腕处被割开的皮肤中缓缓流出,而卫君瑶的身体则像是一个源源不断汲取血液的血巢,不断地吸取着掺杂着我血液的血池之水,同时丝丝排出体内狂躁的凤血,就连血池也开始变得滚烫,就亦如我此刻那颗焦虑不安的心。   时间在此消彼长中一分一秒过去,血池中我无法睁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血液的不断流逝,身子开始变得愈发的虚弱,即便是包裹着身体的热血,也开始无法抵挡体内的寒冷。   我冷的开始打哆嗦。   紧紧地抱着卫君瑶,试图让她*的身体让我能感觉到好过一些,但这一举动无异于让我处在了冰与火中间,难以忍受,却无法自拔。   滚烫、寒冷、虚脱、煎熬……   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越来越多无法抗拒的情绪和感受开始冲击着我的肉体和灵魂,大脑就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心中深处更如同万刀剜割肉,我几番无法忍受想要脱手离开这里,可感觉怀中像是婴儿蜷缩的卫君瑶,往事一幕幕,一幅幅如画般在眼前闪烁,让我微微松开的手再度抱紧,拼尽全力地坚持了下去。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我已经不知道失去了意识多久,本以为就此会拥着她死去,可双唇上的*,和身体上带来的丝丝滑意,让我一度清醒。   龙翔凤舞,纠缠翻滚在血池之中。   热浪侵袭,在血池的上空升腾起了淡淡的红色薄雾。   血池为床,天为被,几度春宵,几度融合。   血池里的血水开始翻滚的愈发猛烈,两人在其中纠缠不止,凤鸣龙啸,承载着十三世的爱与恨,在此刻都化作涓涓细流,融化在了这凤鸣山峦中的血池里,消融在了二人的心中。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当天晚上的凤鸣山上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凤鸣同阵阵睥睨天地的龙啸交汇在了一起,凤主带着凤鸣山弟子朝着血池的方向齐齐跪拜,迎接着凤鸣山一个新的崛起和诞生。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当初李白在奉君名为杨贵妃作诗时,能被惊艳出写下这段千古绝句,也不过如此了吧。”   靠在血池边上,怀中轻轻地搂着卫君瑶,看着她面带霞云的脸颊,我忍不住呢喃道。   卫君瑶没有说话,只是将脑袋深深地往我怀里钻了钻,微眯眼睛,显然还没有从之前的澎湃中苏醒。   “得走了。”   我轻轻地吐了口气,拍了下她的脑袋说:“再不走,估计凤鸣山的人就要照过来了。”   “去哪?”   卫君瑶颔首轻抬,眼含深意地看着我问道。   “回古道。”   八鸾宫被毁了,短时间内也无法修葺完成,凤鸣山的众弟子都回到了青铜门处打扫战场,空旷的八鸾宫大殿门口,只站着我们寥寥数人,还有跪拜在地的六位青鸾。   “八位青鸾战死在山口处二人,只剩下六位,将会继续延续他们守卫血凤之灵的职责,生生世世,守护在凤祖左右。”   凤主把话说完,也跟着朝着卫君瑶款款下拜,卫君瑶没有拒绝,淡然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随后开口道:“我和小乙不会在这里多留,可眼下正是南溟风云变幻之时,就让他们六个先帮凤鸣山度过难关,再去找我也不迟。”   凤主闻言满面激动,但也同时说:“但无论如何,也要请凤祖答应奴婢,让我等恭送二位离开南溟,尽一份忠道,否则……”   在她说话的同时,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随即出言打断说:“不用了,诛心侯向来睚眦必报,这一次虽然重伤了他,但他手下的魔军却依旧囤积在不远处的鸾城,随时都可能会卷土重来,你要是执意跟着我们离开凤鸣山,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你身为凤主,怕是更有亏于先祖了。”   “这样吧小乙。”卫君瑶淡淡出声道:“在回古道之前,你我不妨走一趟鸾城,将诛心候的事情彻底解决,否则此番离去,不知归期,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终究是心神不安。”   “而且虽然凤主唤我一声凤祖,可终究是凤鸣山给予我的这段机缘,我还应该感谢他们才是。”   说完弯腰伸手将凤主从地上扶起,然后说:“总得为你们做点什么,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凤祖……”   凤主的眼中雾气朦胧,但随即恢复正色说:“既然要去鸾城,就不如将六位青鸾带上吧,此地无异于龙潭虎穴,多一个帮手,机会也会大一些。”   “不用了。”   卫君瑶挥袖拒绝道:“此番我们三人前去,目的只是针对诛心候,以眼下南溟局势来看,幽都王对魔君发动全面进攻,但手下只有四大无极魔想必已经是捉襟见肘,如果这个时候诛心候一死,东方战场势必会陷入到短暂的混乱之中,到那时都不用你们出手,魔君也会派人收拾这边的残局,所以我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暗杀,多一个人,反倒是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凤主闻言脸色变了变,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凤祖在走之前,凤鸣山还有一样礼物相赠,还望凤祖务必手下。”   凤主说完,不等卫君瑶做出反应,翻朝身后一挥手,立马有三位女侍同托着一方长匣走了过来,随即恭敬地跪在卫君瑶脚下,将长匣高高托起。   “什么礼物?”卫君瑶疑惑地问道。   “还请凤祖亲自查看。”凤主说道。   伸手将长匣拿在手中,褪去匣首,进入视线的,是一个通体暗红,上纹有神凤翱云的剑柄。   “是剑?”   卫君瑶微微皱眉,将剑柄攥在手中,同时往匣子外一拉,一柄像是饮满了鲜血,通体幽红的长剑,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好剑!”   卫君瑶眯着眼睛注视手中的剑刃,微微赞叹。   “此剑名为凤翔,是凤鸣山第一代凤祖羽化成圣,遁入虚空之前,用自己的三根翎羽锻造,剑内还含有一滴凤祖的精血同时打造其中,我辈愚钝,无法将此圣剑发挥它该有的威力,就一直供奉在祖祠中,今日将它赠与凤祖,想必它一定会在凤祖的手上,凤翔鸣世,剑引九天。”   “凤翔鸣世,剑引九天……”   卫君瑶沉吟了片刻,随即反手握剑,淡淡点头道:“有劳凤主费心,那这剑,我就收下了。”   “还有。”卫君瑶突然目光一凛,转向单膝跪地的青鸾六人,淡然说道:“虽然你们存世的使命是为了保护血凤之灵,可在这凤鸣山中,每一位凤族之人都是凤族最后的血脉,若是凤鸣山不在了,即便是有空一个血凤之灵,那凤族这一血脉也就真正的亡了,所以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们留个一定要殚精竭虑,保护好他们的安慰,如果出现什么闪失,我不介意这凤翔神剑沾染的第一滴血,是来自你们的。”   “我等谨遵法旨!”   六位青鸾齐声应道。   “还有。”卫君瑶说完之后又继续道:“南溟纷争一日不平,凤鸣山的弟子就一日不许参与其中,务必要做到封山避世,保存血脉,如果有一天,等到天下太平之时,我会再回来找你们,将血凤之灵,原物返还。” 第五百九十三章 鸾城   三人离开凤鸣山,直接朝着鸾城的方向一路夜行。   诛心侯麾下的魔军在扫荡完整个东方战场之后,全都驻扎在鸾城左右,防守线在这里被拉长到了延绵上百公里,并且军令森严,一旦有任何外人靠近,非我族类,杀无赦。   三人即便是托大,也不敢在万军阵中公然刺杀诛心侯,更何况虽然在八鸾宫外将其重创,但终究只是肉体上的伤,没有伤其根本,这么长时间过去,就连我和卫君瑶都已经恢复的完好如初,而诛心侯身为九大无极魔之一,只会比我们更快,不会比我更慢。   “即便是没有得到血凤之灵,以诛心侯睚眦必报的性格,挥师踏平凤鸣山也就是等他伤好之后的事情,所以咱们必须赶在大军开拔之前动手,否则一旦等他皮甲上阵出现在军阵之中,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站在离着鸾城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三人盯着如同乌云一般密密麻麻覆盖在整个视线的魔军大营,鹤仙子无不有些心悸的说道。   卫君瑶闻言点头,微微眯着眼睛说:“此人虽然有些狂妄,但想必在咱们手中吃过一次亏后,应该会谨慎许多。”   “现在最怕的就是鸾城中已经布好的天罗地网在等我们钻进去,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止一次发生了。”我说道。   “先混进城去,其他的灯进城打探清楚情况之后再说。”   鹤仙子如法炮制的改变了我和卫君瑶的面貌,她在此处留守以做外应,随即偷袭了一支巡逻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名落单的魔族战士一剑毙命,随即穿着他们的衣服,混在了队伍当中。   鸾城之外,数十座庞大军营连城一片密不透风的军事防线,层层关卡设立,大批轮换不止的巡逻大队形成了一道应急连锁网,一旦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消息便可迅速传遍整个魔军大营,任你插翅也难逃。   此情此景看在眼中不由得心生敬意。   特别是对比之前二人潜入分水关大营刺杀吴南山,南溟和古道的战力悬殊,差距立现。   不过好在运气不错的是,我和卫君瑶混进的这支巡逻队伍在外围巡防结束后,便接到命令前往鸾城北门进行换防,这里军纪严明,军规有序,如果没有这道命令,一旦被留在了城外的大营中,想要在那里动手然后进城,其难度无异于势比登天。   鸾城之前本是一座隶属凤鸣山,可将凤鸣山与外界沟通的流通城镇,规模宏大,东南西北四门日夜敞开,日夜笙歌,是南溟极东最繁华之所。   只不过自从东方战火蔓延,鸾城被诛心侯占领之后,四扇大门也只剩下东门尚且敞开,而且一到夜幕时分就会关闭,任何人,没有诛心侯的将令,都不得擅自出入,而其他三门则永久关闭,日夜有魔军把守。   我和卫君瑶跟在巡防队伍身后,穿过东门来在了鸾城中央广场,一尊高大恢弘的巨大神凤展翅石雕矗立其中,整体规模看起来要比凤鸣山的八鸾宫还要大上两倍不止,令人仰观而叹。   穿越鸾城广场,一直到了北门城楼之上,替换了防务,我和卫君瑶面对而立。   站在这里,能基本上看见半个鸾城城内,到处都是游走交换的巡防军,并且隐隐在正西的方向,一座翘角琉璃瓦的宫殿若隐若现,在当时路过中央广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确定了那里,凤鸣殿,目前幽都王征远大军的中军大帐所在。   诛心侯就在那里处理军机。   二人站在北门城楼上没多久,夜幕便已经缓缓降临,站在这里能听见东门关闭的阵阵闷响,夜阑人静,四处火把的光亮开始升腾。   到了这个时候,站在身边的其他魔兵依旧保持着严阵以待的状态,让我和卫君瑶根本没有机会商议下一步的对策,心中未免有些着急时,就见卫君瑶突然转过身,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而去。   我看愣住了,同时目光中就见为首的将领往前一步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问道:“擅离职守,你不要命了么?”   “方便都不行么?”卫君瑶低声道。   “方便?”   就这首领一愣神的功夫,我和卫君瑶齐齐出手,只是一个闪念,站在我俩身旁包括首领的八名魔兵,悉数被一掌毙命。   在将他们杀死后,我们分别将他们立在了城楼的两面墙壁和四根铁柱上,身上没有伤,死亡之时也没有任何表情,而且夜幕正浓,只要不是有人刻意过来问话,多少能支撑一些时间。   “走!”   一把扯下首领腰间的令牌,我和卫君瑶将帽子压低,一前一后离开城门楼,沿着石阶朝着城楼下走了下去。   此行的凶险性要远超过我们来之前的意料。   整个鸾城内外铁桶一块,动一发而牵全身,我们已经做好了若不能暗杀,那就强攻杀人的准备。   从北门走过,沿途走上前问话的魔族士兵全都死在了我俩的暗掌之中,死后身子僵在原地,然后我们两个继续快步向前,朝着凤鸣殿一路竞走了过去。   这一夜注定无法安静,二人站在凤鸣殿的阶梯下,抬头看着的全都是神情肃穆,披甲持刀的魔军,从他们的衣着上来看,应该是专门守护凤鸣殿的诛心候亲卫队。   “请问诛心侯此刻可在殿中?”   人刚站在这里,便立马被四名亲卫队战士阻拦,我轻轻吸了口气,便打听诛心侯的位置。   “速速褪去,否则格杀勿论!”   四名战士齐齐抽出了长刀,跨步向前,将刀锋指在了我和卫君瑶的眉心。   “那就是在了。”   说完刚要动手,而耳听得从身后的城门外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闷响,紧接着脚步声急促,立即有人前来禀报:“速速通知君侯,魔君麾下白玉侯率大军压境,请求一战!”   玉心侯?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卫君瑶一眼,随即二人躬身退步站在了一旁,再看着那名亲卫又盯了我一眼,随即留下三人,自己走上台阶,独自进殿去了。   面前的三人死死盯着我俩不放,而且身后就是来来回回的巡防队伍,我跟卫君瑶暂且放弃了之前的计划,站在那里选择静观其变。   不到片刻的功夫,那名亲卫快步从大殿门口跑了出来,同时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披墨盔,腰挎长刀的将领,来在了长阶之上,冷声道:“所有人都不得擅离职守,待我去会一会这个玉心侯。”   那将领说完亲自带着前来报信的魔族战士离开了殿前,等他走了之后,那名亲卫冷冷地看了我和卫君瑶一眼,低声说:“还不走?找死吗?”   话音还没落地,身后“轰隆隆”的闷响再度蔓延开来,同时间,有一位魔族战士飞奔而来,迅速跪在殿下,恐慌道:“前卫将军在城前殒命,还望君侯大人速速迎敌!”   那名亲卫眉头顿时一皱,话也不说,再度掉头朝着大殿内跑了进去。   我和卫君瑶彼此对视了一眼,暗自心惊的同时,那名亲卫已经从殿内又跑了出来,急忙喝道:“不与那玉心侯纠扯,全军戒备,迅速应敌!”   亲卫手里捧着一支红色的令旗一路小跑,从殿前离开,一路边喊边冲着东门的方向远离,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走。”、   卫君瑶沉声说了一句,随即二人迈步走上长阶,看着迎面阻拦,怒气汹汹的亲卫兵,凤翔和渡厄,同时出现在二人的掌心。 第五百九十四章 战诛心侯   “有刺客!”   为首的亲卫兵一声惊呼,反应也是极快,说话间所有人腰间的胯刀都已经出鞘,可我和卫君瑶是铁了心要趁现在以最快的速度杀进凤鸣殿中,然后趁乱解决掉诛心侯,再逃之夭夭。   不给他们任何的反应时间,两道寒芒剑光闪过,留下数十具尸体,朝着大殿飞奔而入。   守护在大殿里的亲卫军不多,但都是里把里的好手,放在见到巫显之前,随便一个人我都打不过,但现如今肉身用真龙血肉重塑,道心术法加身,还有身旁继承了血凤之灵的卫君瑶,几乎没费太多的功夫,便在大殿内杀出一条血路,破开挡在前方道路上的层层屏风,进入视线的,是双目微闭,盘膝而坐在伏案上的诛心候。   “等一下!”   我提剑朝他刺去的身形被卫君瑶一把拉住,同时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之人,低声说了四个字:“金蝉脱壳。”   诛心侯在凤鸣殿中只留下的一具肉身,从正面虽然宛如活人入定,但是绕到了身后,就发现他的后背已经被切成了两半,肉躯洞开,里面除了血淋淋的空皮囊外,什么都没有!   我见状一时失神,同时目光打探左右,就发现一道沾在地板上的血迹,从诛心侯的身后,一直拖到了角落里的黑暗之中。   “剑去!”   渡厄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光,奔着角落中就冲了过去。   “叮!”   锋利的剑刃深深地陷入到了墙壁里,心念同时微动,剑身上火光四起,照耀出墙壁上血迹斑斑,一直延伸到了殿顶,而殿顶处一个不规则的窟窿,赫然透出了夜空中正在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弦月。   “跑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诛心侯竟然会逃跑了?   “不对。”卫君瑶眯着眼睛微微摇头,突然瞳孔一阵剧烈收缩,深深地看着我道:“刚才那个跑出去的亲卫有问题!”   说罢她转身就朝着殿外跑,我紧随其后,可是赶等二人出现在了大殿门前,目光所见,是站在中央广场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魔军,而那名之前拦着我俩的亲卫正站在军前,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两个说:“居然有胆子追到这里,不过同样的陷阱你居然会上两次当,不得不说,今天你如果不死在这,真是天理难书啊。”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可能她听不懂此人话中的弦外之音,但我却听出来,因为当初在无寐城时,晴空就是用这个伎俩,将我留在了无寐城中,无法脱身!   只不过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和卫君瑶的,而既然发现了,城中这么多魔军,他大可以将我们直接拿下,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肉身呢?   那城外率军压境的玉心侯呢,莫非也是假的不成?   “白小乙,卫君瑶,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大可以说出来,我这人很开明的,不会让你们死不瞑目的。”诛心侯笑道。   “玉心侯呢?”我有些不甘心地咬牙问道。   “他啊。”诛心候笑道:“开辟东方战场的主要目的便是凤鸣山,既然现在血凤之灵已经乖乖地送到我面前,这凤鸣山也就再没有利用的必要了,我跟玉心侯商量过,今天,人我带走,而之前拿他的地盘,还给他就是,不动一兵一卒,各取所需,多么皆大欢喜的结果。”   看着站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魔军,我轻轻地吸了口气,同时看向卫君瑶,轻声笑道:“好久没有一起并肩作战了,怎么样,在离开古道之前,在鸾城中杀他个七进七出,就当是留给幽都王的谢礼了。”   卫君瑶也跟着嫣然一笑,同时瞳孔一阵猩红闪烁,微微点头,说:“夫妻合璧,其利断金。”   凤翔和渡厄同时升腾起一股赤色和幽蓝的火焰,凤翔剑在火焰的映衬中,剑身宛如汩汩血液蜿蜒流淌,和渡厄剑身,雷电跳跃,凤鸣龙啸同时发出,二人提剑,傲然地注视着漫天魔军。   诛心侯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们两个,轻轻将手掌抬在了肩上,淡淡说:“男的杀,女的留下,去吧。”   一挥手,魔军出动。   如潮水般的铁甲洪流踩着大地晃动朝着长阶上我和卫君瑶奔袭而来,我见状轻轻提了口气,手中渡厄挽出了一道剑花,十二恨剑法,瞬时施展开来。   凤翔龙居,紫气东来。   一红一蓝两道身形在可将日月吞噬的魔军中岿立不动,每一剑挥出都带走不下一条魔族战士的生命,暗色的鲜血染透了整个大殿外的空地,汩汩顺着长阶往下流淌,而下面的魔军战士踩着同伴的血液和尸体前赴后继地往上冲,地上的尸体越积越多,逐渐形成了两座高高堆积的尸山,我和卫君瑶一人站在一处山头,此时的卫君瑶双眸殷红,如同九天谪仙翩翩起舞,一招一式带动着裙炔飞动,所有袭上去的魔军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沾到,便顷刻间白一剑点燃,烈焰灼身,直到化作灰烬,才停止了哀嚎。   可看着身体下方依旧见不到边际的魔军大阵,我在一剑斩断面前魔族战士之后,目光再度看向了卫君瑶,二人四目交接,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长剑竖在胸前,另一只手微掐剑诀,口中同时念念有词。   卫君瑶:“山盟虽在,旧梦难寻,迷途已远,其归可乎!”   我:“此身不灭,卿不负,凤翔龙吟,血祭九天!”   晴朗的夜空中,一阵雷声翻滚。   那些趁隙围在身边的魔族战士,举起长刀,却齐齐地扬起了脑袋,注视着弦月化满,血腥吞噬。   淡淡的夜风吹过,夹带着血腥的气味钻进鼻孔,而后就见一团云朵从天边被吹在了鸾城上空,围绕在血月的四周,染成了殷红色,然后越来越深,越来越弄,猩红的雷云形成,紧接着便是一股股闷雷作响,随后,就下起了漫天红色的剑雨。   如暴雨倾盆,也似淫雨霏霏,无孔不入,落在了整个鸾城每一个角落。   惨叫声霎时间此起彼伏,如同万箭穿心,一个个血窟窿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些魔族战士的身体上,血盆入住,片刻前还杀气腾腾的漫天的魔军,此刻只剩下一片慌乱,四处寻找可以藏身之所,一时间,鸾城几近成为了修罗地狱,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仓皇而逃的魔族。   “住手!”   一声爆喝入耳,目光中,就见诛心侯提刀纵空而来,我屹立在尸山之巅,看着他冷笑道:“你终于敢来了。”   “你给我死!”   诛心候恼羞成怒,在空中将手中的长刀化作一道满月刀光,只是一个闪念,刀光裂空,便已经来在了我的面前。   “等的就是你。”   竖在胸前的渡厄陡然爆发出蓝色火焰,身体不动,甩手猛地朝着刀光一劈,二者交戈,炸起余威一道道向四周扩散,所有尚未逃离此处的魔族顷刻间被一斩两端,一瞬间,脚底下便又多了数十具尸体。   “潇湘夜雨!”   手上的余力还未散去,我腾空而起,身形在空中急速转换,十二恨前六式瞬间施展开来,化作一道道虚影,跟身切近,来在了诛心候的身前。   “雕虫小技!”   诛心侯屹立在原地,一声冷哼,有一道圆月刀光使出,瞬时劈在了六道残影之上,可这个时候,我已经悄声地站在了他的身旁,拿手轻轻点在他的太阳穴上,沉声道:“临风引剑!”   体内磅礴的道心之力在这一刻顺着手指陡然喷出,一丝不剩,全泄在了诛心侯的太阳穴中。 第五百九十五章 无极魔陨落   “啊!!!”   诛心侯仰面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刚斩到一半的长刀陡然回旋直砍,冲着我的胸前就是一记猛击。   我急忙纵身后跃,躲过这一刀的同时,发现方才的一指虽然没有将他毙命,但此刻的诛心侯却已经是七窍之中鲜血横流不止,长刀在手,猛地回身,流淌着鲜血的双眸通红,狰狞地盯着我说:“白小乙,今日我诛心侯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魔!”   逼人的戾气突然在诛心侯的身上迸发,如同魔气一般缠绕在他的身上,我见状心头一凛,攥紧了渡厄又连退两步,和卫君瑶并排而立,紧接着目光中,就见诛心侯的身躯一点点壮大,强壮而有爆炸气息的肌肉开始撑破铠甲,身高陡然直涨,眨眼间,一个高过寻常之人两倍不止,面目狰狞,浑身肌肉如同磐石巨铁一般,手中长刀横握,低吼一声,便朝着我来冲了过来。   “你帮我拖住他,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算他再变大十倍,我也能将他一招毙命。”   交代了一声卫君瑶,我提剑腾空而起,可那诛心侯竟然无视了迎上前去的卫君瑶,同样提到,纵空朝我袭来。   虽然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可漫天的刀光如已经从脚底呼啸着卷遍了全身,我急忙将渡厄竖在胸前,同时催动着剑风在半空中顺势而起,同刀光搅成了一团,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刀剑交戈声,漫天炸响。   “给我死!”   而就是在这个出手的一瞬间,巨大的诛心侯已经凌空站在了我的头顶,长刀竖握,刀锋上炸起无尽的耀眼白光,如同长鲸戏水般,将四周的空气迅速浓缩在了一起,我能亲眼看见扭曲的空气缓缓汇聚在了他的刀锋之上,转而积攒够了能量,诛心侯宛如一尊巨灵神,觉着大刀,朝着我迎头劈下!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被这一刀撕开一个口子,耳边雷声烈烈,心生退意可身体竟然就像是被刀意锁死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瞳孔一阵剧烈收缩,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上落了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听得一声娇喝,卫君瑶一个闪身迅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把搂住我的腰,同时凤翔血剑划出一道红光猛地朝着刀光一挥,紧接着头也不回,抱着我一个转身,就朝着地面落了下去。   “轰!”   脚掌还没有站稳,就感觉地面上一阵地动山摇,我和卫君瑶齐齐转过头,就见方才所处的空中下方,高达十几米的长阶殿门此刻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乱石穿空,硝烟弥漫。   我见状大惊失色,就连卫君瑶的脸上也微微动容,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股冲天的杀气在头顶上凝聚,吹起飞沙走石迷眼,二人顿时心头一凛,头也不敢抬,咬着牙一个驴打滚,就迅速朝着一边逃窜。   “轰!”   有一道恐怖的裂痕出现在了二人方才所站立的位置,而这一次,诛心侯的出刀速度更快,不等反应过来,一道精光刺眼,刀光铺天盖地,就朝着二人的头顶砸了下来。   “轰!轰!轰!”   恢弘磅礴的凤鸣殿,在诛心侯的几刀下去后依然变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沟壑横生,我跟卫君瑶极度闪躲,但我的左肩终究还是在密不透风的刀光下在边缘狠狠地被刮了一刀,霎时间,左膀险些直接从身体上脱离,露出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而仍然凌空站立的诛心侯,就如同看蝼蚁一般冷冷地盯着我们两个,这一次,他双手攥住刀柄,缓缓聚过头顶,屹立在空中刀锋赫然爆发出一道如同骄阳般的精光,搅动着天地风云暗淡,风疾云卷,就连乌云都聚集在了刀锋之上,一股毁天灭地的杀气,陡然降临在了凡间。   生死存亡的关头,卫君瑶却突然松开了我,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中正愈发暴戾的刀光,双眼微闭,等再睁开,两道如同烈焰般的光芒陡然迎了上去,同时四周的温度开始猛烈提升,淡淡的火光缠身,继而化作一双挥动着的双翼生在后背,而她手中拎着的凤翔剑上,更像是刚从血池中泡过一般,鲜血在剑刃的血槽中缓缓流动,整个人宛如血凤的化身,血光冲天,不可直视。、   “看你的了。”   卫君瑶低吟了一声,整个人瞬时间腾空而起,而就在这个时候,刀锋也聚集到了足够的力量,漫天风云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进了诛心候手中的长刀中,一刀挥下,朝着卫君瑶直逼而去。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卫君瑶持剑迎上了落下的刀锋,刀剑交戈,连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空气在此刻都沸腾了起来,卫君瑶一袭白衣在红光的笼罩下烈烈作响,双手攥着凤翔剑柄,抵着刀锋,咬牙坚持。   “非寻常日用五轮之术,非天地生化之道,非阴阳顺逆之道,吾强名曰……”、   一口鲜血从卫君瑶口中喷出,洋洋洒洒地飘洒在我脸上,她的身子在刀威之下开始微微颤抖,一瞬间,又是一口鲜血撒向了空中。   “曰,寂灭!”   缓缓抬起手指,指向在空中狰狞着力压卫君瑶的诛心候。   一道,一道,又一道,如同水波纹路的空气波动以手指为圆心,开始朝四周扩散。   卫君瑶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急忙收剑,然后快速转身,硬生生被刀锋擦着后背逃窜,化作一道火光,朝着远方消失。   刀锋在没有了她的阻拦,立即以无可睥睨之势朝着我的头顶落下,正撞上第一层波动,刀身微微一滞,砍断了波动,继而迎上了第二层。   直到砍在第五层时,诛心侯的脸色变了。   此时他攥着刀的虎口已经鲜血淋漓,大口大口地血雾从口中喷洒而出,而这一刀,刀刃抵在波动上,再也无力下落,猛地一震,从诛心侯的手中飞出,紧接着剩下的波纹冲击,一个不落的,全撞在了他裸露在空气外的胸膛之上。   就连圣祖巫木都要退避三舍的寂灭威力,诛心侯迎上了最强了数击,当场神识全无,从空中跌落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一道白光闪现在他身旁,鹤仙子提剑一剑斩断了他的头颅,继而再一剑直穿胸口,一剑穿心。   九大无极魔中,除已经消失的无心侯和无寐侯,诛心侯殒命鸾城,只剩下六大无极魔。   ……   我和卫君瑶被化身成为巨鹤的鹤仙子托着从鸾城一直飞往死亡峡谷,沿途经过的东方战区已经战火熄停,诛心侯刚死,玉心侯还没有来得及将失地接手,可南方战区依旧打的火热,几次半空中魔族拦截,都被卫君瑶提着气,一剑斩杀。   经过两天两夜,彻夜不休的飞行,三人终于重新回到了那片与死亡峡谷接壤的沼泽地,这里还没有受到战火的洗礼,雾气已然浓重,到处都是巨蛙的怪叫之声。   “黑羽翼人守护峡谷出入口,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想要离开南溟,怕是还需要一场血战才行。”   三人站在沼泽之中,鹤仙子轻声说道。   “那其他人从南溟前往古道,都是怎么去的?”我问道。   鹤仙子低眉沉吟了片刻说:“玄火教的同行令,是目前唯一不需要跟黑羽翼人交战,而能离开这里的方法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重返古道   玄火教?   我愣住了。   之前我和卫君瑶一来到南溟便被他们抓进了大牢进行暗无天日的分组角斗,尤其是那个皮鞭女,至今还让我印象深刻。   只不过她会给我们放行,让我们离开南溟么?   三人沉默之际,身后就传来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继而回头,就发现身后的雾气中人影攒动,并很快的,人数目测不下五十,手持长枪的魔军,赫然出现在了视线中。   “看来省了我们去找他们的功夫了。”鹤仙子淡淡道。   而这次出现的魔军,没有像上次一样二话不说直接就对我们动手,反而是像是有些警惕地保持一定的距离,为首的魔族低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才离开多久,就不认识我了么?”我盯着那个魔族笑道。   “你是?”   魔族看着我眯起了眼睛,却突然瞳孔收缩,“你是甲组十号!”   我摇摇头:“叫我白小乙就好了,对了,你们那个皮鞭牢头呢,她在玄火教么,我有事要找她。”   “你找我们掌教?”魔族深深地看我一眼说:“刚好掌教也在找你。”   玄火教的侍卫带着我们三人在沼泽深处走,一路弯弯绕,我惊讶的发现,那些第一次来在这里发现的那些,零散在一些枯树下的篝火堆,竟然就是从这里找到玄火教入口的路标。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脚底踩着淤泥挤压土壤下的积水溅起“咕噜”声此起彼伏,路上我看了眼卫君瑶,发现她至始至终神情自若,淡然,我见之不由得暗自好笑,看来自己是在玄火教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已我们三人目前的实力,安然进出玄火教,其实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一路无言,当走了很久都没有再看见枯树和篝火的时候,领路的魔族终于停下了脚步,从怀中掏出一盏火折,吹亮之后,火折上飘起了一股袅袅白烟,在空中像是受到牵引一般,直直地飘向不远处的薄雾中间,继而薄雾消散,又一棵要比之前所见大上不少的枯树,出现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并且枯树中间有一个硕大的树洞,看到这里,我似乎已经明白,这玄火教的入口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了。   果不其然,做完这些之后,那名魔族率先迈步钻进树洞继而消失了身影,我们三人对视了一下,没有过多犹豫,便跟着钻了进去。   进到了树洞,脚底下便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青石阶通道,通道里狭窄潮湿,两边皆是石壁,长满了青苔,头顶上还不时有水滴落在头顶,等曲折着绕离这里,整个头发基本上已经湿透了。   离开了青石通道,眼前看到的景象顿时又仿佛回到了当初角斗的情形,就连卫君瑶的目光也都跟着微微闪烁,想必是和我想到了一起。   穿过冗长的地牢走廊,当魔族推开那扇铁门时,我看见了那红衣女人坐在伏案背后,手里捧着书,眼睛如同一汪死水般不见任何波澜,一如我上次来一样。   “你们想要离开南溟?”   三人来在屋子后。红衣女人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   “你在找我们?”我闻言问道。   “是。”   女人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在伏案上,目光在我们三人面前扫过,淡淡说道:“找你们,是有事需要安排你们去做。”   “安排?”   鹤仙子皱起了眉头。   “正是。”红衣女人点点头道:“你们需要我送离南溟,而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替我办一件事,有问题么?”   “做什么事?”我问道。   “听闻古道之中有一城镇名为朔方,而在朔方城底,深埋着一颗离火火种,你只需要帮我把火种取出来,然后交给我,就可以了。”   朔方城下?   我闻言眯起了眼睛。   自己在朔方城离待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也不算短,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深埋离火火种,并且在朔方城下全都是水,既是火种,又怎么可能藏在这种地方?   “当然,你如果这个条件过于苛刻,你可以拒绝。”女人继续道。   我抬头看着她说:“你起码得给我说个准确的地方,朔方城不小,我总不能把一座城给掀开,就为了给你找个什么火种吧?”   “城池极北,你到了那里,既然就能找到它。”   我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朔方城北关,就让我想到了那个在水底让我毛骨悚然的凝视,那是一种即便是一眼也能让人如至冰窖的感觉,纵使时至今日,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卫君瑶就站在我身旁,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异状,侧目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担心,却没有开口说话。   “看来你已经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红衣女人盯着我笑道。   我轻轻吸了口气说:“我觉得这个交易不对等。”   “你可以选择拒绝。”红衣女人笑着说道。   我摇摇头,笑了一声说:“称杆子在你手上,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你就不担心我离开南溟之后,我替你履行承诺么?”   “我相信你不会的。”红衣女人笑的极有把握。   我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卫君瑶和鹤仙子,见二人对此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见,便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业走。”   “随时。”   ……   手里拿着玄火令,三人离开地牢直接顺原路返回,站在了死亡峡谷的入口。   天空中,依旧满是黑压压的黑羽翼人在翱翔,峡谷里弥漫着氤氲,除此之外,再也见不到任何异族的身影。   “看来那鬼影对死亡峡谷虎视眈眈了这么久,终究是功亏一篑啊……”   话音未落,从天空中垂直落下三名黑羽翼人,站在峡谷入口,盯着我们三个,嗓音尖锐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将手中的玄火令牌举在了面前。   其中一名黑羽翼人上前将玄火令接在了掌中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即问道:“去哪里。”   “黄河古道。”   “去做什么?”   “回家。”   黑羽翼人怔怔地盯着我,又仔细检查了玄火令,才交回到我手中说:“走吧,不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现在古道那边正在对这里蠢蠢欲动,走出这趟峡谷基本上全是他们的人,你们自己小心点。”   正如翼人所说,三人走进峡谷没多久,等离开了黑羽翼族的势力范围,就发现远处的天空停留着一片黑色的乌云,并不时有闷雷入耳,像是峡谷的另一边变了天。   可再等往前走了几步,赫然发现,所谓乌云竟是远处峡谷中密密麻麻的军队,声势浩大,一眼望不到尽头,就连身上盔甲颤动的响声,在峡谷独有的地形中,也化作了闷雷作响。   “这么多人?”   三人站在远处停下了脚步,同时也能感觉到,那边的军阵,也发现了我们。   “南溟要入侵古道,而古道想要攻打南溟,这是什么意思,墨姬究竟要干什么?”我极为不解道。   “我看这些人倒不像是打算跟南溟为敌的。”鹤仙子在一旁淡淡道。   我闻言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接应。”鹤仙子说道:“除非古道各大势力联手对抗南溟,否则莫要看眼前人数众多,但对于守在这里的黑羽翼族来说,实在是有些以卵击石的感觉,而他们既然布下如此重兵,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情况,我猜测,等到南溟的战火一旦熄灭,这些人就会和幽都王或者魔君里应外合,一举击溃黑羽翼族,然后进军古道。” 第五百九十七章 风云西南   “你是说他们是做南溟的内应,要对黑羽翼族下手?”我诧异道。   鹤仙子沉吟说:“这只是我的猜测,黑羽翼族是当初巫显圣祖平息南溟战乱后,遁入虚空所带回来的一支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种族,他们人数不多,但每一个人的实力都异常彪悍,特别是一旦成群出动所凝聚的恐怖力量,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能对抗的,要特别是他们对魔族的天生克制,如果没有古道这边跟他们做里应外合,想要突破死亡峡谷入主古道,所要付出的代价,无论是幽都王还是魔君,都是他们所无力承受的。”   “还有这等怪事?”我疑惑地看着鹤仙子说:“那既然如此,为何玄火教的教令,这黑羽翼族会认可呢?”   “往来互通。”鹤仙子道:“这也是当初巫显圣祖在将它们留在这里时留下的一条规矩,玄火教不归南溟任何一方势力管辖,它们的职责就是守护峡谷出口的南溟沼泽,想要从南溟离开,就必须从他们那里得到玄火令,而且最多一次不能超过三人,时隔不能低于半年,只不过现在南溟局势复杂多变,玄火教为了在乱世中自保而投靠魔君,但有关于玄火令的发放,却也一直都是照着规矩来的。”   “难怪那个女人这么嚣张。”我撇了撇嘴。   “先不管这些,南溟与古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由此看来古道那边也有人已经被买通,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怎么在不跟他们起冲突的情况下离开这里,毕竟出入古道就和这么大批军队交手,实在不是太好的选择。”   鹤仙子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卫君瑶也点头说道:“而且咱们三个回到古道的消息最好保密,这样也有便于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就在三人盯着远处军阵一筹莫展之际,一声轰隆隆像是骏马奔腾的闷响突然在耳边炸开,同时目光所见,远处浓烟滚滚,犹如大批的军队,在朝着我们三人奔了过来。   “先别动手。”   见有敌袭来,我上前跨了一步,却被卫君瑶出声阻止。   耳边厢的响声越来越重,眼前的浓烟也越来越近,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来人近至眼前,浓烟随之散去之时,我才惊讶的发现,为首之人,竟然是雪狼骑兵营的吴蒙。   上百名雪狼骑兵营的战士跨坐在威猛孤傲的雪狼身上,然后齐齐翻身跪在地上,低声吼道:“参见卫公主,参见白大人!”   “看来还是喜欢拿你当排头兵呀。”我看着吴蒙笑道。   吴蒙单膝跪地,低头说道:“末将在此已恭候公主和大人数月,恭迎归来!”   “起来吧。”卫君瑶淡淡道。   吴蒙率众一百名雪狼骑兵营的战士屹立在面前,卫君瑶的目光淡淡地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随后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军队部署在这里?”   “禀公主,吴山的兵力几乎全都已经汇集在了西南,您目前看到的还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更大批的兵力,还都在外围部署。”吴蒙应道。   “为何?”   “末将不知。”吴蒙轻叹说:“不管是从哪个地方调来的兵力,都只是接到了驻扎死亡峡谷的军令,但是在这里究竟要干什么上面却从来只字未提。”   “他们来这多久了?”卫君瑶道。   “从上次公主和大人离开时,就有军令从吴山郡发出,调集整个吴山势力的兵力全都汇集在此,算上时间也差不多五个多月了吧,而且从囤积的粮草来看,最起码还得五个月,才会有结果。”   吴蒙说完,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从他的话中基本上算是印证了鹤仙子的推测,鬼婴和南溟联手,想要一分天下了。   可在离开古道之前,白如霜和吴青山曾给我们透露过,鬼婴和南溟那边正在接触的人是墨姬,那么说来他的一举一动应该都是受到了墨姬的指示,指示从我和墨姬的短暂接触来看,她并不相识一个有如此野心之人。   而且此次南溟战乱,说到底是幽都王和魔君之间的巅峰争斗,同鬼族包括墨姬都并没什么直接关联,可是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想起墨姬当时在放我走时说得那番话,我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鬼婴现在在不在这边?”   沉默了片刻,卫君瑶问道。   “不在。”吴蒙说道:“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派往这里的兵力除了吴山之外,好像还有其他势力的也混杂在里面,虽然他们还刻意穿了吴山的衣服,但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做事,我敢断定他们觉不属于吴山。”   “鬼门龙王。”   我和卫君瑶异口同声道。   “他们手上的动作要比我们想的还要快。”卫君瑶叹道。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古道纷争,实则是九泉府与南溟势力所统领的鬼婴包括鬼门龙王之间的争斗,这可比在南溟那时候热闹多了。”我笑道:“哦对了,还有八手仙猴。”   “不过单从表面上来看,南溟的实力要比九泉府强上可不止一点半点,而且九泉府中还有聻离那个叛徒,双方一旦打起来,我不觉得九泉府能支撑几天。”   可卫君瑶却沉吟了片刻摇摇头说:“九泉府掌管天下生死轮回之所,其底蕴和不露于视线中的力量不可想象,不说别的,但是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几位尊者,你有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么?”   我一愣,随即震惊地看着她说:“你是说创立九泉府的那几个老古董?”   卫君瑶点点头:“时隔数千年,甚至万年,我不确定这些人都还活着,但即便是只存在两三个,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公主说得没错。”   吴蒙在这个时候开口接道:“九泉府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基本上已经抹平了古道中任何有敢反抗的势力,基本上将三分之二的古道疆域都划在了自己的版图中,称为真正的古道之主,也不为过。”   “这么快?”   这下卫君瑶终于忍不住动容,急忙问道:“全是九泉府的兵力在作战么?”   “是八手仙猴。”吴蒙说道:“你们走后没有多久八手仙猴便投奔了九泉府,他在古道里无论兵力还是领地本来就多,此次投靠九泉府,在它们的帮助下,更是如虎添翼,基本上没有费太大的功夫,就完成了这一切。”   “九泉府的动作够快的啊。”我轻叹了一声,“不过聻离不是已经交给了八手仙猴对付阴军的法宝了么,这么会这么快就投诚了呢?”   “看来这聻离应该也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卫君瑶沉吟道。“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现在看来,还得重新思量才对。”   “聻离,可是聻族?”许久不做声的鹤仙子,在此刻突然开口说道。   “正是。”吴蒙应道。   “那他,会不会其实是墨姬的人?”   鹤仙子语破惊天,我和卫君瑶都是满眼诧异地盯着她。   “不过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我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熟悉,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鹤仙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看来这古道的形势,可远比南溟要复杂的多啊……”我不由得一身长叹。   不过反应过来,急忙问吴蒙:“有没有荷花坞的消息?”   “荷花坞?”吴蒙先是一愣,紧接着回道:“听说荷花坞是目前古道中唯一一个不接受九泉府诏安的地方,而且听闻八手仙猴就要对那里动手,应该就是最近几日!” 第五百九十八章 再临荷花坞   八手仙猴要攻打荷花坞?   我不禁从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好啊这个死猴子,看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卫君瑶点点头,随后看向我说:“先离开这里吧,去荷花坞,一切等见过玉姐他们,了解过情况之后再做定夺。”   说话间,已经有三名雪狼骑兵营的战士脱下了身上厚厚的军装,交到了我们手上。   “那他们三个怎么办?”拿着军装,我看着那三名战士问道。   吴蒙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我们这些人一直都担任着查探敌情的任务,等护送三位离开这里之后,等下次执行任务时,再将他们带回去便是。”   闻言点点头,也不再推辞,三人换好了行装,便夹在队伍中间,朝着军阵的方向赶了回去。   浩浩荡荡的吴山战士将整个死亡峡谷站的满坑满谷,一排一列列几乎看不见任何一丝有缝隙的地方。   吴蒙带队在前,领着我们回到了阵营之前,朝着一位将领模样的中年男人低声说道:“是南溟魔族。”   “魔族?”中年男人微微蹙眉,沉声说:“那为何不将他们抓过来?”   “三人身上持有玄火令,身后有黑羽翼族保护,末将不敢擅自动手,怕引来黑羽翼族的报复。”   吴蒙显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措辞,说起话来对答如流。   “废物,一群废物!”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地在吴蒙身后的战士身上扫过,随即眉毛抬也不抬地说道:“回去自领军帐一百,然后拿血衣来见我。”   吴蒙应了一声,随即带队离开。   穿越漫长的封锁线,三人夹在队伍当中,直到回在了城墙之上,刚刚松了的一口气,便瞬间又被城墙背面的景象给吊了起来。   黑压压,漫无边际的军营驻扎在冰天雪地之中,用肉眼根本无法看见尽头,就好似蝗虫过境,漫山遍野,囤积满了密密麻麻的军营和在其中活动的将士,一眼扫过去,蔓延不断,起码有百万之众。   “疯了吧。”   我见状不由得感叹道:“南溟那边入主古道后究竟会如何谁也不清楚,特别是这些魔族生性好斗嗜血,鬼婴不会真的以为能和他们平分天下吧?”   “算是调集了我所有的吴山兵力了。”卫君瑶淡淡叹了口气说:“而且依照鹤仙子的说法,这些人的其中大半,很有可能都会葬身在这死亡峡谷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番天道轮回,必将血染苍天了。”   ……   三人告别吴蒙,于百万军中穿梭,晓宿夜行,耗时五天,才离开了西南,进入到了渡口。   由于长时间的战乱,水路已经开始出现阻塞了状况,许多地方并不相通,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一个愿意载我们去荷花坞的船只。   又奈何八手仙猴攻打荷花坞迫在眉睫,逼于无奈,鹤仙子总能化身仙鹤,驮着我和卫君瑶跨过山河,急速朝着荷花坞的方向行进。   沿途经过,可以看见下方的河流还有土地上依然有星星点点的硝烟弥漫,特别是越往东南的方向走,战火就烧的愈加猛烈,甚至还能看到正在交战的两军战场,而且不管是大是小,发生在沿途各地的战争都不约而同的在向荷花坞靠拢,看来这个八手仙猴在对付荷花坞之前,是要彻底铲除后患,不拔下城池,誓不罢休了。   经过七天七夜,几乎是彻夜不休的飞行,荷花坞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弱水河面上水汽升腾,将整座荷花坞笼罩其中,   荷花坞城门早已关闭,城墙上人头攒动,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去出现,而是让鹤仙子带着我们围着荷花坞整整绕了一圈,看遍了整个城防后,鹤仙子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凤鸣,将身子稳稳地落在了城门楼上。   城楼之人见状如临大敌,身子才刚刚落稳,迎头一道火热的气息袭来,我投也不抬,直接朝着它挥手,将水火棍的一头牢牢攥在了掌心,然后盯着猫头鹰笑道:“你就是大这么欢迎我的么?”   猫头鹰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狂喜,“白兄弟!”   紧接着目光又投向了卫君瑶,更是激动道:“卫公主!你也回来了!”   卫君瑶点头含笑,没有说话。   然后就不等我再开口说话,就见猫头鹰一回头,扯着嗓子喊道:“快,快去通知玉姐,就说白兄弟跟公主都回来了!”   城门口上马上躁动一片。   我能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   荷花坞虽然傍有天堑,易守难攻,可凡事无绝对,留在这里加上十万白家军,总兵力也不过区区不到三十万,其中能独当一面的更是区区三几个人,就这样一个整体实力,在面对已经将三分之二的古道都收入囊中,并气势汹汹袭来的八手仙猴,此刻站在城墙上和城内每一个人的心情,无疑都是沉重到极点的。   就像猫头鹰跟我说得,玉姐已经接近七天没有合眼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我拦住了要去同禀的战士,让猫头鹰继续留守,随后转身,和卫君瑶以及鹤仙子走下城楼,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三人刚刚站在了城主府大门前,就听见从院子内的屋子里传来了玉姐一声声愤怒的娇喝。   “不过一个城墙加固,你居然用了三个月还没有彻底完成,石老大,你难不成是想等着八手仙猴的大军压境,让他们的人来替我们完工吗!”   “……”   “还有四城巡防,我说过多少次,巡防队伍一列八人,一个时辰一换,每次换岗之时必须等其中一队站定之后,另一队才可以离开,并且要交换巡防情况,白进,你呢,你是怎么做的!是怕将士吃苦,还是嫌麻烦,谁要是怕吃苦受累,等八手仙猴攻来的时候,我直接派他第一个上前迎战,毕竟只要死了,就一了百了,还谈什么累!”   “是末将失职,末将这就重新颁布军令,若有怠慢违抗着,斩立决!”   声音落罢,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旧件白进一脸寒霜地跨刀从院内走了出来,见到三人,头也不抬地说:“速去巡防,否则杀无赦!”   “白将军火气这么大,也不怕吓到手底下的将士。”我见状不由得笑道。   “大胆!”   白进默然抬起头,看着我和卫君瑶还有鹤仙子,张大了嘴就要叫出声,我摆摆手说:“照着玉姐的意思去做吧,我自己去见玉姐。”   “末将遵命!”   可没有想到,白进竟然突然跪拜在地,厉声喝道。   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我正要弯腰将他从地上扶起,紧接着就听见耳边厢“砰”的一声门被打开的相声,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急促,玉姐带着淮北,花七颜以及锦月姑姑等一干人等,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大家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彼此站着互相看着,可是从院子里每个人眼睛里浓厚的血丝,我可以看出,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们是真心受苦了。   众人一同回到了正厅,在我和卫君瑶的搀扶下,让玉姐继续坐在正中的位置,然后两个人分别坐在两旁,鹤仙子就坐在我身边,大家互相对视,然后就见卫君瑶笑了笑说:“各位辛苦了。”   玉姐本是因为熬夜红肿的眼睛此刻有些湿润,我伸手微微搭在了她的手背上,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后说:“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三个,放心吧。” 第五百九十九章 剑痕   擒贼先擒王。   敌我实力悬殊,再加上届时必定会有九泉府的高手坐镇,什么兵法战术在这种情况下都无异于纸上谈兵。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开战之际,取敌将首级,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当下的上上之选。   但是九泉府的真正实力至今为名,如果只是按照离开古道之前的表面战力来看,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任何一个人出手都有可能完成计划,可如果他们当中也一直都隐藏着不出世的古修高手,那么难度将会大上许多。   荷花坞有我们三人坐镇,倒不担心城破的问题,只是八手仙猴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大的敌人,我们必须在南溟势力入侵古道之前将实力尽可能的保留,多一分保留,则日后将会多一分胜算。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有关于南溟的动态也没有必须要再隐瞒,我和卫君瑶商议了一下,便将南溟战乱,以及战乱结束手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态都和盘而出,甚至连南溟安插在古道中的这些眼线,也都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正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石老大更是脸色苍白地看着我说:“魔,魔族?”   我点点头:“对,魔族。”   “不过也不要太过惊慌,这些所谓的魔族都不过是修炼入魔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所谓魔。”   “如果到时南溟的魔族真的打了过来,小乙,你有没有好考虑怎么办?”玉姐蹙眉问道。   “明哲保身。”我淡淡道:“虽然不知道幽都王或者魔君让不让我过安稳日子,但是如果在他们的矛头没有主动指过来之前,荷花坞最好不要轻易暴露,让他们和九泉府打去,对于古道来说,他们两方都可以算得上是外来的侵略者,不管哪一方分出胜负,但终其目的都要在古道扎根生长,而不是毁灭。”   “未必。”鹤仙子摇摇头说:“你与南溟的恩怨势必会在他们入侵古道后成为一定的矛头,而且如果荷花坞也在他们的吞噬计划当中,你打算怎么做?”   “躲不开就打。”我淡然道:“南溟一旦得势,整个古道都不会有任何的藏身之处,九狱九泉和上面又不能去,除了跟他们一方胜利者打出谈判的资本,我们别无选择。”   “我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并不是幽都王,也不是魔君。”鹤仙子道:“其实对于咱们来说,目前最大的威胁,是墨姬。”   “这个女人的强势和雷霆手段在整个南溟都赫赫有名,虽然在无寐城她放走了你,但是通过在死亡峡谷的情况不难了解,到时入侵古道的并不会只是幽都王或者魔君其中一个胜利者,一定要算上她,这就是两位,而等墨姬一旦踏足这里,我觉得荷花坞,将会战事不停了。”   提及墨姬,我忍不住看了眼卫君瑶,就发现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卫君瑶在此时轻轻开口说道:“不如化整为零,放弃荷花坞,等乱世平息之后,大家再出现也不迟。”   “不能让荷花坞成为束缚住你的累赘,一座城池而已,无非丢了取,取了丢,但如果在座的有人因此而丧命,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我闻言点点头,但随即问道:“如果众人真的就此打算,你我三人尚能自保,可玉姐他们,在这乱世之中,躲到什么地方,才能算的上是安全呢?”   “去南溟。”   鹤仙子说道:“一旦南溟在古道燃起战火,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地方会比南溟更加安全。”   “但是南溟有归墟,还有败的一方所残存的势力,他们对我可不都太友好啊……”我担心道。   “南明之大,岂容不下陌生人几个人藏身?”   鹤仙子摇摇头,看着我说:“而且你不要忘了,幻化之术,正是我所擅长的手段。”   想起之前在古道时,靠着鹤仙子的万化之手段一次次铤而走险,深入虎穴杀敌,我点点头说:“那到时就有劳鹤仙子了。”   说道这里,我将目光投向了许久不见的淮北,轻声问道:“这些日子还好吧。”   淮北点点头,笑了笑说:“挺好的,最起码能活下来不是么。”   可随即脸色又变得暗淡:“只可惜霍老太他……”   “霍老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叹了口气说:“天命注定吧,带她从上面来到古道这么久,病情依旧没有任何好转,我早就已经做好了今天这个准备了。”   淮北默默地点点头,不再作声。   “各位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今天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我要带公主还有仙子去巡视城防,八手仙猴的事情交给我们三个就行了。”   说完站起身,我看了卫君瑶一眼,想了想又说道:“通过我们沿途经过所发现的情况来看,八手仙猴围城不过就最近几日,大家一定要养足精神,届时大军压境,还需要各位鼎力相助才是。”   谢绝了玉姐的陪同,强行将她送进屋子休息后,我带着卫君瑶还有和现在,在白进的引领下,再度回到了荷花坞城楼之上。   “在大人和公主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虽然将荷花坞一带收复,但卫了避免防守线被拉的太长,也仅局限于附近不超过十公里的水域范围,一共收编了各势力兵力不到7万,再加上城内白家军和之前留下的鸢家军,总兵力在二十五万人左右,而且我已经派出人去让外围的防线严加看守,到时可以尽量拖延敌军的攻城步伐。”   “外围防线不要了。”卫君瑶盯着城下滚滚流淌的弱水说:“外围防线一马平川,除了给八手仙猴当炮灰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用处,把他们都找回来吧,用来巩固荷花坞城防。”   白进微微一愣,随即唤来了传令兵,将卫君瑶回来后的第一道将令给下发了出去。   “现在每天的鸢侣花开的情况如何?”卫君瑶淡淡问道。   “月圆之夜正常绽放。”白进说道:“可经历上次人尸做饲料喂养已经超过了半年,并且这半年内没有对它们进行任何的喂食,其花开的景象和威力,都大不如从前。”   “那就去找尸体。”卫君瑶淡然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迟明天晚上,一定要把这些鸢侣花喂饱,喂不饱,你自己自己跳下去,充当花饲料。”   “末将领命!”   “回来!”   卫君瑶低声将想要转身离去的白进又给叫了回来,头也不回地问道:“我问你,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荷花坞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   白进眉头一皱:“并没有。”   “无能!”   卫君瑶突然一声冷喝,吓得白进当时就跪在了地上。   “没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城门石匾上的那记剑痕,是怎么回事?”   “剑痕?”   我和鹤仙子闻言也是一愣,但随着卫君瑶的目光往下看,趴在垛口中,就发现立于城门了楼上,刻有“荷花坞”三个字的中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极深的剑痕,剑痕之深,怕是以我刚入南溟时的实力,都达不到这一半!   得知卫君瑶言指何意后,白进急忙道:“回公主,末将也不知道这剑痕是如何出现的。”   “你不知道?”卫君瑶秀眉一挑,语气无不冰冷。   “是!”白进低声道:“半个月前,有巡城士兵发现了这道剑痕,应该是夜晚留下的,可是谁留的,没人知道。” 第六百章 复仇   “我将荷花坞的护卫大任交在你手上,你就给我这么个答案?”卫君瑶转过头,面如寒霜。   “末将该死!”白进说道:“事情发生后,末将曾逐一询问过当天晚上所有的值防战士,可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怪他。”我看向卫君瑶说:“留下剑痕的人是用剑高手,如此登峰造极,身手也不会差的。”   卫君瑶冷冷地瞪了白进一眼,让他退下后,才轻轻吐了口气说:“你觉得会是谁?”   我摇摇头,沉吟说道:“以此人用剑的造诣来看,他不杀人,只是在城匾上留下一道剑痕,他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示威,或者挑衅,寻常之人不会这么做,即便是八手仙猴也不会,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跟荷花坞有深仇大恨。”我淡淡说道。   “那会不会是鸢侣?”卫君瑶轻声说:“她本事荷花坞之主,却被你我赶了出去,虽然当时受了重伤,可过了这么久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伺机报复,留下线索,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到了,而且你不要忘了,鸢侣本身,也是位用剑的高手。”   我点点头,说道:“如果只是一个鸢侣的话倒也不足为惧,怕就怕她在荷花坞根深蒂固这么多年,连这座城甚至都是她建的,会不会城里留下有什么易被突破的弱点或者是密道,然后她在跟八手仙猴联手攻城,那形势可就不太妙了。”   “是啊,如果开战之时荷花坞城破,即便咱们能杀的了八手仙猴,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卫君瑶说完转过头看向正迎面走来的白禁,挥手召他过来说:“去通知白家军包括鸢家军,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对荷花坞进行地毯式的摸查,任何一个房屋,任何一个角落,水下任何一个地方,就连树根花草,包括城主府还有驻军大营,一个都不要放过,认真仔细查,如有任何异常,立即向白大人汇报。”   “还有,仔细盘问尚留在城中的鸢家军旧部,问问他们荷花坞有没有什么通往外界的密道,还有哪里是薄弱点,一五一十一定要问清,否则出了什么事情,拿你是问!”   “遵命!”   “如果凤族的人此刻能在荷花坞就好了,单凭一个白家军想要在这乱世之中立足,难呐。”卫君瑶难得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不过好在赶回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两天,估计迎接我们的,就只剩下一座废墟了。”   卫君瑶点点头说:“如果八手仙猴的实力还停留在之前的水平,倒也不足为惧,还是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在跟这些人交手的时候,尽可能保存实力,而且鹤仙子的身份现在谁也不知道,她是我们的底牌,最起码在南溟攻进来之前,这张底牌的分量还是足够大的。”   鹤仙子站在一边目光一直盯着城下流淌的河水,听到卫君瑶这么说,她淡淡笑道:“在南溟的时候,我就听巫显圣祖说过不少有关于古道这边的事情,也一直心生好奇为什么幽都王和魔君对这里贼心不死,现在看来,既荷花池,又有谁会留恋寒水潭呢?”   三人从城楼回到了城主府,给鹤仙子单独安排了房间后,我和卫君瑶回到了原先的房间里,开始对修炼道心和血凤之灵。   自从二人在血池交融之后,就发现两个人在一起修炼,无论是速度还是收益,都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也就导致了我们两个人现在几乎完全离不开对方,纵合修炼,累并快乐着。   白禁的任务进展神速,第二天一大早便有成果就报了上来。   类似于密道之类的地方没有发现,反而查出了数十名仍秘密跟鸢侣保持联系的鸢家军旧部将领,所有人被就地处决,然后其中一人在临死前还暴露了,西南城郊的城墙,外固内空,只要稍微集中火力,便能破开城防,让敌军冲进城内。   消息得到后,第一时间便派出石老大带人前去加固城墙,然后到了中午,白进也赶了回来。   “五千具尸体,都是让鸢家军去附近战场冒着生命危险抬回来的,为此损失近一千人,而尸体都已经系数丢入弱水河中,能让鸢侣花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进在门外禀报,我和卫君瑶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门,就发现他满身是血,盔甲上沾着不少尸屑肉沫,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可曾打探到敌军的动静?”我看着白进问道。   “末将正要汇报此事。”白进说道:“载有八手仙猴军旗的战船已经从西北,西南,正北三个方向朝着荷花坞靠拢,最迟明天中午即可兵临城下。”   “和我们预想的时间差不多。”我看着卫君瑶说道。   “只不过既是弱水河,想必他们也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应对办法,吩咐下去下,所有将士在明天天亮之前都离开城楼,回到大营中去,没有我和公主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出来。”   “是!”   “啊?”   白进刚要走,才反应过来似乎不对,诧异地看着我说:“都离开?”   我点点头:“对,一兵一卒也不要留下,明天天一亮,全都给我撤到大营。”   白进愣住了。   “连我也要去吗?”   我说道:“是,包括你在内。”   白进走后,我看向卫君瑶说:“城楼交给我,其他地方可就交给你了。”   卫君瑶嫣然一笑:“对我你还不放心么?”   八手仙猴大军压境和全城撤防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对于他们的质问,我并没有过多理会,只是召来了鹤仙子还有吴青山,商议明天中午的杀敌之策   吴青山自从离开吴山来在了荷花坞后,就一直统帅荷花坞外围防线,这次外围防线被卫君瑶一句话废除,他自然而然地也就回到了城内。   耿主要的是,草王用一颗百草之心替代了吴青山那颗被狼妖挖走的心脏,现在他的身体虽不能说与常人无异,但也较之前好上了不少。   屋内四人,相视而坐,卫君瑶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眼,随即低声开口道:“小乙镇南,我守西,鹤仙子留在东门,吴将军镇守北门,除了小乙之外,咱们三人或许没有机会出手,但是如果敌军采取强攻,没有援军,只能靠各位坚持一段时间了。”   大家听完都只是默默地点头,没人说话,但看卫君瑶看了我一眼,我便开口说:“十万白家军另有所用,但是为了避免提前走漏风声,所以在真正的佣兵之前,除了我和吴山公主,谁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还请各位多多谅解。”   “能再为公主血战沙场,即便身死,却也无憾。”吴青山沉声道。   “今天在座的谁也不许死。”卫君瑶笑道:“区区一个八手仙猴,交给小乙一个人就行了,我们要做的,只是虚张声势,上者伐谋,下者伐兵,大家放心就是。”   可就在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推开门,发现白禁正焦急地站在门前,看着我说道:“白大人,城门外有人叫阵。”   “叫阵?”我疑惑道:“八手仙猴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他。”白禁说道:“是一名白衣负剑的青年,自称是叫李风生。”   我听见这个名字先是一愣,觉得耳熟,却没有想起来是谁,而这个时候,就听卫君瑶坐在屋子里淡淡道:“剑魔逆苍天的徒弟。” 第六百零一章 你当刮目,而我也当刮目   是他?   我闻言恍然大悟。   但是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他有说什么没有?”沉下心来,我问白禁道。   “来人说让白大人和公主一起出去,他要为他的师父报仇。”白禁说道。   我不禁有些莞尔,李风生这个时候来找我报仇,还真是会挑时候。   “告诉他,让他在城门口等着,正好明天也有个来找麻烦的,我没有功夫一个个的跟他们算,干脆明天中午一起来好了。”   说完让白禁退下,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这个李风生最近我倒是有所耳闻。”   进屋之后,就见吴青山略微沉吟道。   “怎么,都是些什么耳闻?”坐回了位置,我有些好奇道。   “听说半年前这古道之中凭空冒出来一位绝顶的剑客,无名无姓,一连挑战并击败了古道中所有的用剑高手,才报出自己交李风生,是剑魔逆苍天的徒弟。”吴青山若有所思道。   “这个李风生突然变这么厉害了。”我闻言有些诧异,但随即还是说:“先不要管他,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就让他明天陪着八手仙猴,把新账老账都一起算吧。”   ……   在第二天晨雾破晓之前,白进便带着上万的城防军全都从四方城楼撤进了驻军大营,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以及吴青山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四座城楼之上,刻意让他们准备了一张桌子和一壶香茗,坐在上面一边品茶,一边看风景。   正午时分,刚刚饮罢杯中的香茗,将茶杯放在伏案上的时候,就见远处的水面上开始凝聚大片的乌云,越聚越多,越变越浓,黑压压的,宛如一幅暴雨倾盆前的景象。   “来的真慢。”   笑着看那乌云像是在远处的天际凝聚了足够的力量,开始一点点黑云压境般朝着荷花坞的方向推移,直到来在了与弱水河交界处,浩浩荡荡的战船船队停稳,放眼望去,数量之庞大,就连每艘船上被风扯动的旌旗声响,都变得开始刺耳。   清一色的墨绿色巨大型战船,每艘船最少载人五千以上,停在一起,几乎连成了一片看不见边际的陆地,而为首的则是一艘三层多高的古铜色楼船,船头处站着的正是八手仙猴,负手而立,目光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由于距离太远,我也没有说话,又倒了杯茶满饮一杯,再抬起头时,就发现一支常常的竹筏,正离开船队,缓缓地朝着城楼下划了过来。   “八手仙猴,好久不见。”我站在城楼前,朝着下方水面上的八手仙猴笑道。   八手仙猴没有说话,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开,扫向四周,问道:“就你一个?”   我笑道:“对,就我一个,老友相聚,叫那么多人干什么。”   可他似乎并不吃我这一套,冷冷说道:“你想跟我玩空城计?”   “实话告诉你,城不是空的。”我淡淡道:“只不过我今天在这单独见你,是有话想要问你。”   “你要问什么?”   我笑道:“上次见面时,你还在为如何抵挡九泉府大军逼近而愁眉不展,转眼就打着九泉府的旗号来攻我荷花坞,我想问你,你这变脸的功夫在哪学的,不放告诉我,哪天真在古道混不下去了,也能靠这个讨口饭吃不是么?”   “聒噪!”八手仙猴目光一冷,死死地盯着我说:“白小乙,你耍滑偷奸,爱耍小聪明是在古道里是出了名的,今日我百万大军在后,任你耍出天际,也绝无逃脱的可能。”   “谁说我要逃了。”我看着八手仙猴淡淡道:“要是想逃我还会出现在这里么,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分割古道这么久,这点智商真是让人捉急。”   “你敢侮辱我!”八手仙猴恼羞成怒。   “没有,我在夸你。”我笑道。   “信不信我即可挥师踏平荷花坞,然后再将你抓起来碎尸万段!”   “信!”我郑重地点点头,说:“那你来吧。”   ……   城门楼下陷入到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我悠悠地又坐回了位置上,伸手倒了杯茶,一边在嘴边品,一边看着城门楼下方水面上,脸上阴晴不定的八手仙猴。   “怎么,偌大一个城门楼,就坐着我一个白小乙,你身率百万大军的八手仙猴,竟然不敢动我么?”我淡淡笑道。   就在这时,又一支竹筏从远处的战船群中换换地朝着城门口靠近,一直来在了八手仙猴的旁边,上面站着一人,在八手仙猴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随即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有意思。”待那人走后,八手仙猴阴笑着看向我说:“四大城门楼只留四个人,你这空城计摆的煞费苦心啊。”   我无所谓的摊摊手,告诉他说:“说真的,就我们四个人,你不敢来?”   “好!我今天就要试试,看你这空城里,到底藏了多少人!”   八手仙猴话一地,正要挥手之时,我急忙拦住他说:“等一下!”   八手仙猴的手掌举在半空中,冷笑着看着我说:“怎么,怕了?”   我摇摇头:“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想要找我报仇的先你一步找到这里,我这人很公平的,喜欢讲究个先来后到,仙猴大人不妨在这里先等一等,等那人找我报完仇,你再踏平我荷花坞也不迟,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人你还认识。”我笑道。   “我认识。”   “李风生,你再不出来,可就要被人抢人一步,没有报杀师之仇的机会了!”   一声爆喝,耳听的长剑如龙吟般在晴朗的天空中炸响,紧接着一道流星从天际划过,稳稳地落在了八手仙猴的身边。   “是你?”八手仙猴先是一惊,可赶等看清楚了来人是谁,才微微放松了警惕说:“李风生!”   李风生依旧一身素衣傍身,怀中抱着一柄被粗布包裹的长剑,剑柄靠在左肩,剑未出鞘,可他这个人,却锋利逼人。   “怎么,你今天是来报你师父剑魔逆苍天的仇的?”八手仙猴盯着他问道。   李风生点点头,说:“还请大人稍等片刻,等我拿下次子的人头,荷花坞任你取舍。”   “好!”八手仙猴哈哈大笑:“听闻那天你师父走了之后,这古道之中便又出现了一位旷世剑客,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你若真能取得这小子的项上人头,我一定会禀报九泉府,将腾龙渡,再度送给你,如何?”   李风生没有再说话,目光如刀,冷冷地剜在我的身上,突然脚掌一跺竹筏,长剑伴随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而出鞘,在空中化作一道刺眼的剑芒,朝着我直射而来。   “好强的剑气,恐怕当时逆苍天拼尽全力对抗卫君瑶的惊天一剑时,也不过如此!”   我见此凛冽的剑芒心头微动,猛地将手中的茶杯一甩而出,只是这个动作的瞬间,就耳听的“叮”的一声脆响,茶杯还未靠近剑芒,却已经被锐利的剑气绞成了粉末,等到剑芒再出现时,便已经来在了我的眉心间。   “不错,这一剑已经超过了你的师父。”   蓦地抬起手,中指和食指在空气中猛地用力一夹,死死顶住了即将要将我一剑穿颅的剑芒,再然后一用力,刺眼的剑芒陡然消散于无形,跟着抬起脚,一脚将李风生从城楼之上,踹进了弱水河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当刮目,而我,也当刮目。”我看着被八手仙猴快速接住的李风生,淡淡笑道。 第六百零二章 鬼使   “你不是人!”   八手仙猴怒吼道。   我笑着摇摇头:“你这是把我当神了?”   “你不过才去南溟半年,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八手仙猴的震惊要远胜过李风生,看着我怒目直视:“你一定化魔,成了魔族!”   “随你怎么说。”我摆摆手,说道:“要打就打,今天我有要客造访,不要搞这么多人堵门,弄的跟我多势力似的。”   “叮!”   说话间,耳听的又一声剑啸长鸣,目光注视下方,一道精光暴涨,根本看不见任何人,李风生再度强硬出手,直朝着我逼了过来。   “死不悔改。”   我冷哼一声,双手一拍伏案,茶壶震在半空之中,同时将右手注入了道心之力,一拍在茶壶,茶壶瞬间消失于无形。   “砰!”   茶壶迎上剑芒,在半空中被剿的粉粉碎,与此同时,一声龙啸暴怒,炸碎了耀眼的剑芒,道心之力一丝不漏地全砸在了李风生的身上,霎时间,血雾洒满了城楼的天空,李风生身体支撑不住,再一次重重地摔在竹筏上。   “不可能!”   李风生仰起头,刚一开口,又是一阵血雾喷洒,而八手仙猴这一次也不再护他,震惊地站在竹筏,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风生。”我淡淡开口道:“我和吴山公主对你师父逆苍天可谓是仁至义尽,带着满满的诚意去腾龙渡与他商议联手之事,可他非但不领情,还一路追杀我们从剑冢一直到城外,这种师父,传技而不授义,死便死了,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要替我师父报仇!”   挣扎着从竹筏上站起来,李风生举起长剑于胸,一口鲜血喷洒在剑刃之上,从剑柄贯穿至剑锋的血槽顷刻间饮饱了血液,我在城楼上甚至都能听见一阵畅快的呻吟,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对他手中的这把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歃血染青天,以我身躯,叩请师尊附体,铲除妖魔,替师父报仇!”   眼前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腥红一片,就好似整个人沉浸在血池之中,到处都是一股股血红的暗流涌动,无边无际,混混沌沌。   “有意思。”   突然间,只感觉一股极其猛烈的心悸窜进了脑海,我陡然头,呼啸的剑风陡然平底而起,剑风中夹带着电闪雷鸣,将一道迎来的身影,瞬间挡在了身体三寸之外。   身影在被剑风拦截的一瞬间突然消失,紧接着又从四面八方逼来,一道,两道,三道……越来越多的身影封死了所有的角度,以不同的剑势,飞逼而至!   “杀了你可惜了。”我叹声道:“可你又总逼着我杀你。”   手掌朝着半空中虚空一握,同时道心之力流转,一声雷鸣响彻天空,再任何是第二道,第三道,晴朗的天空中一时间风驰电掣,电闪雷鸣,并且很快地布满了乌云滚滚,仿佛暴雨倾盆的前兆,顷刻间便飘在了荷花坞的上空。   “咔!”   第一道金色的闪电落下,砸在了剑风外的一道身影中,瞬时间,灰飞烟灭。   “咔!”   第二道金色的闪电落下,再一次砸在了剑风外其中一道身影中,甚至连声惨叫声都没有,便消散于无形。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如同倾盆大雨般的金色电雨一时间全都轰在了城楼,只感觉视线中金黄一片,整个人就好似身处在闪电风暴的阵眼之中,惶惶如同神威降世,烈烈似那柜门洞开!   烟消云散,等到剑风和闪电雨一同退去,李风生浑身焦黑地半跪在我面前,手中的长剑深入成砖数寸,才支撑着身躯屹立不倒。   “算了,我还是留你一条命,等你日后修炼修炼,再来找我吧。”   抬手将李风生推落城楼,我站在城楼边缘淡淡地看着用竹筏将他接下的八手仙猴,说道:“好了,该你了。”   “你是魔族!”   八手仙猴双目通红,看着我低沉呵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今天还会因为这个问题而撤兵不成?”我笑道。   “你在城里究竟还藏了多少南溟的魔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与整个古道为敌!”八手仙猴冷声道。   “这个古道从来都没有对我友好过。”我淡然道:“为敌又如何,你八手仙猴今日率百万大军来我城下,不也是不敢动我么?除了这些你还能有什么,谁还能拿我怎么样?”   “愚蠢!”八手仙猴突然冷笑道:“你真的当在这个古道之中,就没人能对付你白小乙了么?”   我呵呵笑道:“有吗?”   “鬼使大人,此刻不出现,更待何时!”   “蠢货!”   八手仙猴的话刚说完,目光中,就见他身后的空气一阵轻微的波动,紧接着人影闪烁,虚虚实实,直到一位穿着黑袍的白面老者出现,才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   在看见老者的一瞬间,我瞳孔一阵收缩。   以我现在的实力,能在我面前藏身而让我毫无察觉,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身手,都一定不凡。   看来九泉府果然对八手仙猴不放心,还特地安排了一个这样的高手随军,只是不知道除了他,在这附近或者军阵中,还有没有更多这样的人。   “鬼使大人。”见到这位白面老者,八手仙猴立马变得气势收敛了起来。   “蠢货。”老者声音尖锐,低着头喝道:“没看出来他是故意引我现身的吗,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差事,大人怎么会看中这个废物来办。”   “不过也无妨,区区一个炼神还虚之境的臭小子,还拦不住我九泉府百万大军,踏平荷花坞的脚步!”   “嗯?”   我看向老者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竟然能看出来我的修为?   难不成他也是炼神还虚,或者更高?   不会的。   我微微摇头,炼虚合道境,估计以九泉府府主九世恶僧也不过这个境界,区区一个鬼使,不可能比府主还要强。   “臭小子别猜了。”白面老者低声笑道:“你去南溟干过的那些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想隐瞒实力?不可能的,乖乖受死,免得白挨皮肉之苦。。”   “看来九泉府的耳目不少啊。”我也跟着笑道:“连南溟那边发生过的事情都逃不过你们的掌握,不知道九泉府现在和跟幽都王合作呢?还是魔君?”   “我堂堂九泉府用不着和任何人合作。”白面老者冷哼一声,说道:“交出荷花坞,免得生灵涂炭!”   “啧啧。”我一边摇头一边说:“看不出来,九泉府出来的还都是这般悲天悯人的家伙,今天我白小乙就坐在这,你只要能让我挪一挪屁股,我便弓手交手,还送上项上人头,如何?”   “不知死活!”   白面老者的身影突然一晃,紧接着原地消失,人不见了。   我笑了笑转身回到伏案上坐下,而等屁股还没落稳,一道逼人的杀气凌空而至,可是面前却看不见任何的人影。   “有意思。”   猛地抬起头护在眉心处,一股尖锐瞬时刺在了手背。   “给我去!”   不等手背上的力道继续深入,另一只手化掌蓦地朝前方的空气一拍,掌心拍实,耳听的一声闷哼,白面老者的身形闪现,堪堪落在了城墙的边缘。   老者苍白的面孔上此刻因为内伤而泛起了一抹红晕,身子保持着半弓的姿态,冷冷地盯着我说:“有两下子。”   “还有三下子,要不要来试试。”我笑道。   “小子受死!” 第六百零三章 被我一剑给斩了   白面老者的身影再度消失,空气中,陡然杀气弥漫,竟无法分辨出这一次他从何种角落攻来。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保守心神后,道心之力运转,随即汇聚在了双腿,屁股不挪凳,一个转身,一脚就朝身后踹了出去。   “噗!”   被灌入了道心之力的脚掌狠狠踹了一脚,一股鲜血陡然凭空喷洒在空气之中,然后就见白面老者的身形出现,他在空中倒飞着,直接砸进了城楼的围墙,胸口贴着膝盖,死死地被钉在了里面。   “破坏公物可要赔的啊。”我看着他笑道。   可这一次白面老者没有再回应我,身子再一度消失在城墙内,紧接着,胸口一道刀痕出现,然后就是胳膊,继而开始是脖子。   刀刀见血。   眨眼间的功夫,身上便已经鲜血淋漓。   “好快的身手!”我忍不住赞叹:“可身手是够了,但力度还差的太远。”   话音还么落地,突然间,身上的伤口一阵异样,我忍不住一惊,低头就见自己跟一个血葫芦异样,一股股鲜血顺着每一道伤口喷洒而出,血雾漫天,喷洒一地。   感觉着身体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失,我心头微动,道心之力赫然运转,同时深吸了口气,想要扼守静脉控制住血液流失的速度,但让我吃惊的是,此刻的身体就犹如一个被扎了无数窟窿的气球,血液快速外泄,根本就止不住!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阴笑,也在空气中开始阵响。   “小子,饶你实力强横,可在我黄泉莫问的匕刃下,就算你是真龙血肉打造的身躯,只要被割破了皮肤,不消一时三刻,你就等着自取灭亡吧!”   黄泉莫问?   我脸上表情猛变,眯着眼睛注视着空气说:“这匕首当真那么厉害?”   “南溟魔刀。”白面老者阴森地笑道:“就连圣人也要退避三分,区区一个炼神还虚……”   白面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抬手举过头顶,手掌在空中虚握,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一用力,猛地扔向了地面。   “不可能!”   白面老者的身形出现在视线当中,摔在地上震得脚底微微颤抖,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王者我,尖锐着嗓子喊道:“你怎么可能还能动!”   我轻轻吐了口气,感觉着真龙血肉的强大恢复能力,淡淡地盯着他说道:“匕首不错,我正好有一个朋友也善用此器,留下吧,你也别走了。”   说完蓦地一弯腰,再度牵手钳住了他的脖子,坐在凳子上硬生生将他举在了面前,轻轻笑道:“真龙打造的身躯?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不过现在你见过了,也就死而无憾了。”   五指用力,紧接着另一只手一拳轰在了他的胸口,脖子碎裂,胸口一个血洞,顿时命丧当场。   拍拍手,从他掌心中掰出一柄匕刃泛着血光的短匕,攥在手心,然后来在了城墙边缘,冲着八手仙猴打招呼。   “鬼使死了!”   八手仙猴再也只撑不住,撑着竹筏,掉头就往回跑。   “站住。”看着八手仙猴想要逃走的身影,我淡淡说道:“谁让你走了?”   八手仙猴僵住了。   弓着背,也不回头,战战兢兢地说:“你,你还要干什么?”   “这不是应该我问你么?”我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带着这么多人到我荷花坞城下,打也不打,说两句就跑,你什么意思?消遣我吗?”   “你是魔,你不是人!”八手仙猴怒吼道。   我笑道:“所以呢?你现在回去想要做什么,能给我透露一下吗?我很好奇”   “你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我百万大军,我要血洗荷花坞,然后杀了你将你的头颅挂在城楼上,替鬼使报仇!”八手仙猴声嘶力竭。   看着八手仙猴颤抖的背影,我摇摇头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放你回去了。”   “你敢!”   不等他话音落地,我整个人便已经从城门楼下高高跃起,御风而行,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八手仙猴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地盯着我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看。”我拿手指着竹筏四周流动的弱水说:“我在想,是用鬼使的黄泉莫问将你了结,还是说直接把你丢进这弱水河里,听说你曾经也是能和吴珊公主平起平坐,四分古道的枭雄,想必区区一条弱水河,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不行!”   八手仙猴涨红了脸说:“你要杀了我,那等在河对岸的大军将会立刻开拔,踏平你荷花坞,替我报仇!”   “哦。”我点点头:“如果不杀你呢,他们就不来了?”   “嗯?”   八手仙猴眼珠子一转,立即点头称是道:“没错,其实我不过是九泉府放在外面掩人耳目的一颗棋子,真正对大军有指挥权的其实是鬼使,现在他死了,我可以以军令无法下达的理由带人回去,然后禀报九泉府,再派人过来。”   “那也就说,你只是暂时走,还会回来了?”我把玩着黄泉莫问,淡淡地看着他道。   “不用!不会回来!”八手仙猴急忙道:“我回去就和九泉府禀报,就说荷花坞的白小乙一众早已逃离,这里只是一座空城,已经没有再浪费兵力整座的必要。”   “不对不对。”我摇摇头道:“你应该这么说,就说白小乙和吴山公主回到了荷花坞之后,带着一干众人和十万白家军在你们赶到之前便已经撤离,看踪迹应该是去了西南,你也拼命追了,可眼看就要追到的时候,十万大军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然后鬼使命令你带兵马原路返回,将整个消息报告上去,而他,则怀疑白小乙已经暗中和鬼婴串通,去西南调查去了,明白么?”   八手仙猴先是张大了嘴,然后拼命点头,一个劲儿答应。   我想了想,开始将体内的道心运转,然后注入在了双手之上,霎时间,淡淡的光影笼罩手掌,随即按在了八手仙猴的脑门上,轻声说道:“这是南溟魔族的问心秘法,我现在将它注入你的身体里,一旦你违背了我刚才说的话,即刻爆体而亡,毫无活路。”   说完手上暴起了强光,猛烈而刺眼的蓝色光晕瞬间将八手仙猴笼罩,等到三吸过后,才常常地吐了口气说:“好了,你走吧。”   身子御风而起,悬浮在水面上,看着仓皇而逃的八手仙猴,忍住笑道:“这他娘的好骗。”   目送着百万大军撤离,直到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才折身,回到了城主府内。   第一个见的便是白禁。   “你现在带五千人出去,但是要挂着十万大军的旌旗,一直往西南走,走上一天,然后返回,记住,回来的时候千万不要被任何人看见,明白吗?”   “末将遵命!”   待白禁走后,便又招来了白禁。   “从即刻开始,所有的城防军都不要用白家军一兵一卒,甚至连鸢家军也不要用,就用那些从外围防线拉回来的将士,城旗也换掉,干脆不用了,而且所等过了今晚,所有的白家军我都要收回招魂幡一段时间,不能露面,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末将领命!”   说完之后,卫君瑶还有鹤仙子以及吴青山也闻讯赶了回来。   “白大人今日不战而退百万大军,天人手段,实在是让人佩服!”吴青山进门朗声音道。   我笑着没有说话,目光反而是被鹤仙子手中的一个人头吸引。   “听说叫什么鬼使,偷偷摸摸想溜进城,被我一剑斩了。”鹤仙子说道。 第六百零四章 命案   “我那边也有。”卫君瑶淡淡道。“只不过被我烧成了灰,没有带来尸体。”   闻言看向吴青山,就见他脸色有些尴尬道:“我打不过他。”   “那人呢?”我问道。   “也跟着大军走了。”吴青山道。   “那就好。”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大致地将之前在城门口处发生的事情给大家讲述了一遍,说完之后我又补充道:“这个伎俩瞒得过一时,但瞒不住一世,只希望九泉府的注意力能一举吸引到西南,而别再在荷花坞打什么主意。”   此时玉姐等人也已经赶到,得知危机解除,脸上洋溢的喜悦无法掩饰。   但是看着众人历经磨难还能重聚,心中也涌现了无限感慨。   “我提议,今天晚上好酒好菜,咱们一醉方休!”石老大吼道。   到了夜晚,华灯初上。   两个圆形的大桌摆在城主府的院子里,酒肉池满,大家齐聚一堂,共同欢度这久违的短暂宁静。   “第一次和白兄弟见面还是在何世杰那孙子的山庄,好家伙,索命门的掌舵叫什么来着?”石老大一拍脑门说:“对!叶千仇,那家伙,那气势,恨不得把咱们所有坐在那的人全砍了!”   “不过现在想想,他也死了有好几年了吧。”石老大突然叹气道。   “那天出现在那个屋子里的,好多人都已经死了。”花七颜说道。   锦月姑姑站起了身,说:“不如就将这第一杯酒,敬给那些曾经给我们带来痛苦,也带来欢乐的英雄好汉吧!”   “敬英雄好汉!”   众人齐齐站起了身,捧杯,将酒水洒在了地上了。   “可惜生不逢时,也没有咱们这么好的运气。”石老大长叹道。   “人生一世,恍若隔梦。”淮北也跟着长叹:“不知道龙老大他们这会儿在古道哪里,还有没有活着,更不知还会不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乱世之下,能活着已然是万幸,但愿山转水流,总有相逢吧。”   自从离开三岔湾,身心头一次得到如此放松,在座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经历了这么多绝处逢生和九死一生,生死早已被大家置之度外,唯一对这个世上还能心存留念的,也就只剩下身边人了。   酒过三巡,夜空中的圆月也已经逐渐升高,许多人都已经喝的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说着不知是梦还是醉的呢喃,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少数还清醒的人,互相对视着。   “小乙……”   沉寂了良久,玉姐轻声开口对我说:“只是为了生存而活么?”   我刚刚放下酒杯,被她问的一愣,但随即也沉默了下来。   是啊,一直都是在为了生存而活。   不管是最开始一无是处的白小乙,还是到现在成为了巫显圣祖唯一传承弟子的全新白小乙,随着能力的不断提升,所面临的敌人也越来越强,但终其目的,都是在为了生存。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看似简单,却又要踏过多少敌人的尸体才能满足。   见我不说话,玉姐轻轻笑了笑说:“我是在问我自己。”   “我……”   “砰!”   院门被从外推开,猫头鹰匆忙走了进来。   “怎么了?”   今晚是他当值,以猫头鹰的性格,如果不是发生了特别大的事情,他不会这么冒冒失失。   “白大人,公主……”   猫途鹰扫目看向酒醉的其他人,欲言又止。   “说吧,出了什么事。”我问道。   “城里死人了。”猫头鹰低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等他继续说下去。   猫途鹰犹豫了片刻说:“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荷花坞西城居民区。   上百具尸体排满了整整一条街,四周兵丁把守,哭声阵阵。   “全是一剑封喉。”   在看完这些尸体的致命伤之后,我将眉头皱成了一团。   “不止这些。”   猫头鹰说着一把拉着一具尸体的衣襟,露出的胸膛上,被利刃刻下了四个血迹斑斑的大字:血债血偿。   “复仇?”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随即问道:“这些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猫头鹰踟蹰了片刻说:“三天前。”   “三天前?”   我诧异地看着他,就见猫头鹰点点头说:“三天前发现的第一具尸体,本以为是这些居民私下仇恨所致,可今天……一下子就多了一百多人。”   “之前一直都是谁在负责此事。”卫君瑶问道。   “五城兵马司刑司长,刘译潼。”猫头鹰答道。   “人呢?”   “属下在!”   一声清脆的女人声入耳,站在外围的兵丁中跨步而入一位身穿白色盔甲,神色清秀的女将,抱拳凛声道:“五城兵马司刑司长刘译潼见过白大人,吴山公主!”   “女将?”   我微微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刘译潼之前只不过是五城兵马司刑司的一名捕快,但我见她心思缜密,洞察力异于常人,并且在你离开期间,荷花坞数桩大案皆是她一人所破,便破格提拔为刑司长。”猫头鹰解释道。   卫君瑶淡淡地点点头,看向刘译潼问道:“可有线索?”   “并无任何线索。”刘译潼回道。   “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么?”我问道。   “是。”刘译潼答道。   我微微皱起了眉,刚想开口,却被卫君瑶挥手拦了下来。   款款踱步走在刘译潼的面前,卫君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刘译潼低下了头,像是有些犹豫地说:“属下不敢说。”   “说。”卫君瑶淡然道。   “刷下推测,杀死这一百零七位百姓的凶手,是鸢侣!”   鸢侣?   我闻言心头一跳。   “为什么?”卫君瑶问道。   “属下曾调查过这些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都是正儿八经的荷花坞原居民,未曾与他人有过任何恩怨,不可能是一直推测的仇杀。”刘译潼说道。   “仅凭这个,你就推测是鸢侣干的?”我皱眉道。“你知道如果你的推测传出去,会对荷花坞造成多大的影响么?”   “属下明白。”刘译潼低声道。“属下斗胆问各位大人,荷花坞城门楼处的牌匾,各位大人有没有注意过。”   我微微一愣,目光投向了卫君瑶和猫头鹰,发现猫头鹰也是满脸疑惑,只有卫君瑶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   随后,她拔出刘译潼腰间的佩剑,拿剑锋轻轻挑开脚下一具尸体的衣襟,目光盯在他胸膛上的字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荷花坞是鸢侣所建,城门楼上的城匾,也是她拿剑亲手所刻吧。”卫君瑶看着刘译潼问道。   “正是。”   “而留在这些尸体上的字迹伤口,内窄外宽,明显是用剑锋所至,并且字迹同城匾上的相同,所以,你推测这一切都是鸢侣潜入称重所为。”   “正是!”刘译潼应道。   卫君瑶点点头随即看向猫头鹰说:“免了她在五城兵马的职务。”   猫头鹰一愣,然后就见卫君瑶淡淡道:“妄自推测,引发城内骚乱,先免去所有职务,罚跪城主府大门一夜。”   “是……是!”   褪去了刘译潼身上的铠甲和头盔,猫头鹰轻叹了口气,就让人将她带走了。   “将所有尸体好生安葬,明天天亮之时,我会和白大人亲自去五城兵马司,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卫君瑶说完挥袖转身就走,我迷茫地跟在她身后,等一直离开西城,前往城主府的路上,卫君瑶紧贴着我走在一起,低声说:“鸢侣就在人群之中。” 第六百零五章 鬼影迷踪   二人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刘译潼已经卸下了戎装,低头跪在门前。   “进来吧。”   在进门的时候,卫君瑶脚步微顿,低声说了一句,便跨步走进院内。   “其实在见到李风生时,我还以为咱们对留在城墙上的那道剑痕推测错误,现在看来,还真是鸢侣留下的。”   三人坐在正厅内,刘译潼神色淡然,似乎已经猜到了卫君瑶方才为何有如此反应。   “我保下的你命,你从此不必再去五城兵马司,直接就留在城主府吧。”卫君瑶淡淡道。   刘译潼站起身谢过之后,直言问道:“就任由鸢侣今晚继续杀人么,从一个到一百个,今天晚上过去,怕又不知道要死去多少。”   “如果猫头鹰连刚才的事情都领会不了,那么这五城兵马司的司长,他以后也不用再干了。”卫君瑶说道。   “虽然说鸢侣的实力不强,但是她对荷花坞莫过于了如指掌,在数十万人的城中找到她并非易事,所以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我说道。   “晚上别休息了。”卫君瑶笑道:“咱们也可以乔装改变,看看那鸢侣会不会主动送上门,来杀我们。”   有了鹤仙子的帮助,我和卫君瑶包括刘译潼伪装成为了荷花坞居民,在第二天的晚上,住进了西城的居民屋内。   三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围坐在桌子前,一直到锣打三更,就感觉一阵风从窗户外面吹过,我立即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   黑暗之中,我能感觉刘译潼的呼吸开始粗重且急促。   毕竟她本就是荷花坞五城兵马司的人,也算得上是鸢侣的旧部,突然亲身参与到蹲守鸢侣的行动中,我猜测她心中的踟蹰,要远胜过紧张。   时间就黑暗和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可是除了刚才那阵人形所带动的风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的发生。   一直坐到了天量,三人推门而出,就见街道上又新摆满了上百具的尸体。   “都是昨天晚上死的。”猫头鹰在一旁说道。   我皱了皱眉,说道:“全都是这条街道的?”   “正是。”   “看来我们被发现了。”卫君瑶淡淡道。   “可以她的实力,不可能做到这些的啊。”我有些疑惑。   虽然当时在荷花坞交手的时候鸢侣的实力要在我之上,却也被卫君瑶一人制服,更何况现在我们两个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而且还可以让鹤仙子做了伪装,如果情况下,她是如何能做到就在我们的身边杀人,还让我们毫不知情的?   “昨天发现的那些尸体,也都同一条巷子里的么?”我转过头问道。   “是。”猫头鹰说:“那人似乎是想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清洗……”   “有意思。”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看来不把荷花坞杀光,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我和卫君瑶包括刘译潼都没有再出去蹲守,烧上一壶香茗,坐在城主府院子中喝茶聊天。   “看来这个鸢侣在离开的半年里肯定是得到了莫大的机遇,夺不回荷花坞就想要将它彻底毁灭,女人的复仇之心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轻吹着茶杯上的白烟,笑道。   “那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卫君瑶问道。   我脸顿时一耷拉,说道:“我丢的城还少么,光是一个落雁镇就几丢几夺,但也是通过它我才想明白了,只要留着人在,一座城而已,何必如此固执,为了一个死物而丢了活人,这才是最不划算的。”   “属下却不这么认为。”一直默不作声的刘译潼,突然开口说道。   我和卫君瑶齐齐地望向她,有些好奇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也是方才白大人提醒了我。”刘译潼说道:“按照鸢侣此般杀人诛心的策略,如果我是她,而且拥有她这般的身手,一旦实施起来,就会一条巷子挨着一条巷子的进行屠杀,这样才能达到我想要的威慑效果,而不是像她目前这样,漫无目的地选择目标。”   “也许并非是漫无目的……”卫君瑶突然眯起了眼睛,发出一阵沉吟。   “砰!”   一道人影突然从空中直降,落在了三人的身后。   鹤仙子。   “让她给跑了。”   鹤仙子提着剑,剑锋上还在往地上滴着鲜血,可见刚刚与人有过交手。   可是让我惊讶的,是在她的右肩上,竟然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伤口渗血,打湿了衣衫。   “你受伤了!”   三人齐齐站起了身,就见鹤仙子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中了她一剑,没什么大碍。”   “你中了她的一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虽说鹤仙子的实力现在不及我和卫君瑶,但是放眼整个古道,能出其左右的一共不超过五个人,而且这还是把握和卫君瑶算在内的。   更何况鹤仙子是以身法和幻术有名,今天出去还是处在后发制人的状态,这个鸢侣,怎么可能伤的了她,还能全身而退?   这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身法很快,剑势犀利,而且行踪鬼祟,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屠完了整条巷子,跟我过了三招,差点直接将她毙命,但还是让她给跑了。”鹤仙子面无表情道。   “看清她是谁了么?”卫君瑶问道。   “嗯。”鹤仙子点点头,说道:“和你们描述的那个人一致,但是实力却和你们说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鹤仙子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鬼影迷踪。”   鬼影迷踪?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这像是渐族才会拥有的独特身法,交手时我一度无法锁定她的身形,只不过好在她也只是如此,攻势同身法相比差了很多,才会让她给逃跑了。”鹤仙子解释道。   “聻族……”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问卫君瑶,说道:“你觉得她是投奔了聻离,还是聻渐?”   “也许都不是。”卫君瑶眯起了眼睛,看向鹤仙子说:“你是从空中发现她的吗?”   鹤仙子点点头说:“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情况。”   “从我在空中发现的,发觉这个人屠城是有规律可行的。”   “什么规律?”   鹤仙子不答反问:“你见过太极八卦图么?”   一语中的!   我诧异地看向刘译潼,就见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问道:“八卦八形,阵眼在哪?”   “城中心的石拱桥。”   ……   四人连夜赶往石拱桥方向,根据鸢侣这三次屠巷的方位观察,赫然发现,正如刘译潼所说,以石拱桥为中心阵眼,之前三次所发生的屠杀分别是由东向西,每一条街都是一条笔直且正对石拱桥方向的特有地形。   笔直的街道,和街道左右分列的屋舍,正应对了太极八卦图的模样。   可鸢侣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祭祀。”卫君瑶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她在血祭何种阵法,但如果真的如你我所推测,那么很有可能在起初建造荷花坞时,她便已经考虑到了今天这种情况,也一定在那时埋下了后手,至于这个阵法被开启后会怎么样我不敢保证,但必定会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了。”   说话间,猫头鹰也寻我们寻到了这里,不等他禀报详情,卫君瑶便打断了他说:“以今天晚上出事的巷子也中点,往西的方向,可有整体构造一模一样的巷子?”   猫头鹰沉吟了片刻,就听刘译潼说:“有。” 第六百零七章 调虎离山   “天亮之前,务必遣散这条街道的所有百姓,然后挑选白家军最精锐的将士换上普通百姓的服装住进去,让白禁亲自守住巷尾,而你则率人住在中间,明天晚上,一定要将鸢侣给抓住!”   又是一个深夜。   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站在城楼的屋顶,此处刚好可以看见今天晚上鸢侣要动手的巷子,鹤仙子一身黑白羽衣在月光下,在夜风中,就真的宛如仙鹤下凡,清冷逼人。   “我有预感,今天晚上那个人不会动手。”鹤仙子盯着下方的荷花坞,淡淡说道。   “那就得看她到底血祭是何种法阵了,通常的需要血祭才能开启的法阵,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我只是担心,这个鸢侣,今晚会不会进全套。”   “来了!”   目光一阵急剧的收缩,就见从西城城楼的方向,一道人影在月光下朝着提前埋伏好的巷子快速逼近,身形之快,在我两个字都没说完,便已经跳跃一座座房顶,闪入为首的屋舍里,消失不见了。   三人的身形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城楼上消失,御风而行,朝着巷子中飞速逼近。   “砰!”   身体差不多是刚刚落地,就见一道黑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随后整条巷子杀出了上千白家军战士,将人影团团包围,可当我和卫君瑶以及鹤仙子出现后,才发现,来人并不是鸢侣!   “上当了!”   三人二话不说,同时纵身跃上了屋顶,然后脚底蹬地跃上半空之中,目光所见,西城门楼处一道人影似乎也在等着我们,见我们出现后,身形微微一滞,然后跳出城墙,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嘲讽!”我狠狠地攥了攥拳。   卫君瑶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殷红,低声笑道:“有意思。”   又是一百多名无辜百姓连夜惨死,消息再也无法控制,迅速传遍了整个荷花坞。   开始有人收拾东西,拖家带口的离开,也有大批的百姓围堵在了五城兵马司和城主府的门前,要求还他们一个天平天下。   历经腥风血雨这么久,可这还是我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坐在城主府内,听着外面震天的呐喊一时有些懵逼。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我宁愿这会儿门口站的是九世恶僧或者幽都王,太他娘的难办了。”   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逼的在城主府不敢离开的那一天,我忍不住长天长叹。   “本来安排猫头鹰去查清接下来四条印对八卦图的巷子,然后疏散那里的百姓,让鸢侣无血可祭,这下倒好,在这个时候如果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让鸢侣用其他法子得逞,咱们几个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要被城里的百姓赶出荷花坞了。”   “疏散百姓是必须要做的。”卫君瑶这时开口道:“可如果这么做了,就必须抓住鸢侣,今天晚上,我,小乙,还有鹤仙子,咱们三个分别守住一条街道,而最后一条交给白进,而且白进镇守的街道要放在我和小乙的中间,同时,吴青山和白禁一同率领白家军埋伏在四城左右,猫头鹰率领五城兵马司全员出动,一定要守住所有街道的出口,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过!”   晓风残月,夜风习习。   剩下的四条街道我和卫君瑶分别按照由东向西的位置以甲、乙、丙、丁来命名。   卫君瑶镇守甲巷,吴青山镇守乙巷,我在丙,鹤仙子在丁,呈扇形分开,将仅剩的四条街巷牢牢占死。   所有的房屋内都蹲守着白家军最精锐的战士,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今天晚上所有人的目标,即便不将鸢侣直接杀死,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夜阑人静,寂静的荷花坞内藏满了杀气。   我一个人坐在丙巷正中间的屋子里,盘膝打坐,渡厄放在了一边,静静聆听着屋外面的风吹草动。   按照刘译潼的推测,今天晚上鸢侣一定还会进城,但是进城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完成血祭,却尚未可知。   那天晚上安静极了。   抱心归一,我甚至能听见左右两边屋子里极力被压低的呼吸声,还有身体微微颤抖,震动的声音波动,压抑,且低迫。   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整个荷花坞安静极了,我从没想过打南溟回来后自己还会面临这样的困境,这种困境无关乎身体,而是在于心理和精神上的压迫。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身为一城之主的责任,超过六百多人的百姓无辜死亡,这是让我一直以来只是拿城池安身防敌的之地的理念得到了彻底的改变。   太安静了,我感觉心理的压抑越来越大,并且在内心深处,像是有一根弦被触动,一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逐渐涌上了心头,并将其占据。   修为和心境到了这个阶段,基本上就不会再被一些无谓的情绪所干扰,所有的感觉也都不会再是凭空出现,只有出现,就一定有原因!   可是实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即便是九世恶僧亲自前来,左右两边有卫君瑶和鹤仙子,也不应该出现这个感觉啊?   不对!   我轻轻吸了口气。   四条巷子有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坐镇,今晚不管任何人来,都不能奈何我们分毫,可除了这里,难不成是驻军大营?   也不应该,十万白家军虽然人数不是太多,可战斗力却是无比的惊人,而且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入城,任他手段通天彻地,也不可能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们怎么样。   可除了驻军大营,那便只剩下城主府了。   玉姐,淮北,锦月姑姑,花七颜他们都在城主府……   “咯噔!”   心头陡然猛跳。   一声剑吟冲天,随即白色的剑气光柱冲破房顶直冲霄汉!   玉姐有危险!   我和卫君瑶,鹤仙子,吴青山,猫头鹰,包括五城兵马司的兵力,还有整个白家军,此刻都汇聚在了西城,城主府除了为数不多的一些亲卫兵,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守!   那些刻在尸体上的字,血债血偿,鸢侣要对玉姐他们动手!   提剑踏风而行,将道心之力运转了到了极致,整个人全身上下暴起了耀眼的蓝光,如同流星,划过荷花坞。   耳边风声烈烈,只是一个瞬间,人便已经出现在了城主府门口。   两队亲卫兵左右分列,看见我来满脸充满了诧异。   “白……”   我挥手将他们推开,提剑跨步走进院内,随后急速朝后院的方向赶,可刚穿过第二道拱门,月光照射下,墙壁上四个狰狞的血红大字,让我堪堪停下了脚步:血债血偿!   “鸢侣!”   我眼睛顿时变得通红,攥着渡厄一剑朝着血字劈去。   刺眼的剑气化作漫天精光劈开墙面,在地上拉出一道沟壑,沿途碎石泥土崩飞,朝着远处直逼而去。   城主府被一剑两断!   而当我赶到玉姐所住的住所,当中被纵向劈开,满屋子的血手掌印!   “小乙怎么了?”   卫君瑶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但是当她看见眼前的场景时,眉头一锁,寒声道:“调虎离山?”   鹤仙子和吴青山也在此时纷纷赶至,四人站在空寂的废墟上,只听见低沉的呼吸声阵阵作响。   “谁让你们回来的!”   我看着越来越多往这边赶的人,歇斯底里的发出怒吼:“城主府的人不见了,难道你们还想让西城的人也死光吗!”   还未等我声音落罢,就见白禁满脸惊慌地朝我跑来,直接跪在地上说:“死,都死了。” 第六百零八章 万寿无疆 青龙王   甲、乙、丙、丁四条巷子所留下的白家军,死亡殆尽。   仿佛就只是大家一个错神的瞬间,人就全都没了。   而且这些人都是白家军的精英,以一当十的好手,却都死的和那些百姓无异,一剑封喉,胸口处还留有字迹。   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陷入到狂暴和失去理智的状态中。   “蹬!蹬!蹬!”   猫头鹰和刘译潼也在这时飞速奔来,大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匆忙说道:“发现了,人刚从北门逃了!”   三人腾空而起,朝着北门的方向飞去。   三人刚落在城楼,便有一位满身是血的战士跪地说道:“禀白大人,吴山公主,是一个女人,打伤了弟兄朝着北边的方向跑了。”   一声清脆的鹤鸣响彻夜空。   鹤仙子在四周人的目瞪口呆中,化身成为巨大的仙鹤,黑白的羽毛分明,鹤顶鲜红,长长的鹤榷发出一生生嘹亮的鹤鸣,微微蹲下身子,载着我和卫君瑶,以雷霆之势,忽闪着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朝着北方飞了出去。   鹤仙子的速度太快了,就连视线都变得扭曲。   我提着剑闭上了眼睛,紧密地注视着下方土地上的任何风吹草动,却不多时,就感觉鹤仙子的身形突然扭转了方向,朝着不远处的黑暗中,极速俯冲了下去。   “人在那!”   鹤仙子冲去的方向正是古道黄河的水面,水面上战船密布,正当中是一艘没有旌旗的高大足有五层的漆黑鬼船,船上看不见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灯。   三人稳稳落在夹板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楼船和水面,卫君瑶一声冷哼,眸子中殷红闪烁,大火四燃,所有的船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大胆!”   火焰的灼烧声中,突然一声如雷霆般的爆喝炸响。   “胆敢烧我九泉府律刑司的官船,打你神魂俱灭,永不得超生!”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鹤仙子将宝剑入鞘,接着,一具被斩成两截的尸体,从空中摔落在了地上。   “聻离,今天我那些位朋友如果少了一根汗毛,我必定血洗九泉府,杀你个片甲不留。”   单手握剑,将渡厄缓缓举过头顶,道心运转,磅礴如同潮汐般的力量在身体里流窜,继而全都汇聚在了掌心,流入剑刃。   如同皓月落河,渡厄积攒了足够多的能量,逼的天地失色,河水猛烈翻滚,巨大的楼船上下起伏,然后缓缓地,朝着面前的船楼挥了下去。   剑芒化作一道笔直的长虹,从船楼的楼顶,一点点地往下落。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绞的粉碎,边缘处露出了黑暗闪烁的虚空,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缓缓将船楼吞噬,一直到落在最后一层时,终于听见聻离沙哑的呻吟,在耳边作响。   “白小乙,时隔半年,没有想到你的实力竟然增长到了如此地步,实在是令人惊讶呀。”   剑芒继续往下落。   瞬间又是两层船楼消散在虚空之中。   “我只数三个数,放人,否则死。”   “三!”   “你既然去了南溟,难道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谁的人么?”聻离阴笑道。   “二!”   “幽都王大人不日就会入主黄河古道,你在这个时候选择杀我,实在不是什么明确的选择,难道你就不想给你的这些朋友,在乱世之中,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之所吗?”   “一!”   “他们此刻就在我手上,你这一剑下去,可就不单单是杀了我一个人这么简单吧!”聻离低声怒吼。“你让他们给我陪葬吗,那就来啊!”   锋利的剑芒陡然一收,我提着剑淡淡地看着只剩下半层的船楼,屋顶已经被绞成粉末,半堵墙和半扇门,聻离黑袍傍身站在正中央,而在他的四周,则是玉姐还有淮北等人。   只不过所有人都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都还活着。”鹤仙子轻声道。   可话刚说完,她眉头一蹙,紧接着头也不回,反手出剑,剑光闪烁,耳听的身后一连串的的惨叫和物体落地声,数十具黑袍尸体碎块,赫然出现在了身后。   我能清楚地看见藏在黑袍下的那个骷髅眼光里的绿光一阵来回飘动,轻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放人,你这些把戏都没用,即便今日九世恶僧亲自前来,也拦不住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白小乙,你给我的惊喜可不少啊!”聻离寒声道。   “你拖延时间是在等谁?”我淡淡问道。“我说过,谁来也没用。”   “白小乙,我知道你注重感情,可这天下重感情者可曾有过一个好下场,更何况你本就是异类,这古道根本容不下你,我劝你走吧,不要管这些人,就凭你们三个,天上地下哪里去去不得,可如果你非要保下他们,那么下一个惨死的,便是你。”聻离说道。   “下一个?”我抬眉道:“上一个是谁?”   “你可曾记得九狱九泉的青龙山?”聻离低声笑道。   我皱了皱眉头,在脑中思索这个名字。   “季宗卜。”   卫君瑶说道:“当初九泉府要杀你爹时,我曾记得季宗卜提到过这个名字,也正是这个名字,吓走了引渡使。”   “青龙山如何?与我何干?”我淡淡道。   “看来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呀。”聻离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让我去吧,区区一个炼神还虚,我可以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杀他一百次。”鹤仙子低声道。   我摇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聻离,还有他身边昏迷不醒的众人,沉声说道:“今天,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小乙收手吧。”   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夜空中划过,紧接着破空声阵响,两道人影出现在了我和聻离的中间。   季宗卜。   还有大哥。   我心头陡然一跳。   原来聻离一直是在等他们。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再见到季宗卜了,还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个样子,穿着中山装,皮肤黝黑,说话也还是之前那个改不了的口音。   “玉儿我会好生照料,其他人我也可以保住他们不死,你回去吧,不要再插手古道纷争了。”季宗卜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轻吸了口气,低声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以师父的威严命令我,还是在用仇人的身份威胁我?”   季宗卜目光淡淡,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神情,说道:“这些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有我保护他们,比在你手上要安全。”   “你?”我笑了笑,说道:“你究竟是在和鬼婴合作,还是和九泉府,我还闹不太清楚。”   季宗卜没有说话,反而是聻离闪身来在了他的身前,身子匍匐在集中的脚边,脑袋贴着地面,恭敬说道:“青龙王万寿无疆。”   青龙王?   我眉头一皱,却见卫君瑶脸色突然变了三变。   “青龙王是谁?”我沉声道。   “万寿无疆青龙王,叱咤风云朱雀使,纵横四海玄武将,声动九州白虎皇……”   卫君瑶低声沉吟。   我闻言心头一沉,低声说:“你说的这四个人……”   “九泉府开府祖师……”   平地一声惊雷,将我震得呆立当场。   季宗卜是九泉府开府祖师?   这颠覆了我长久以来所有的认知。   而且我还注意到,从来孑然一身的他,此刻在背后背着一把用粗布裹起来的长长包袱,包袱的一头从左肩处露了出来,是青色的剑柄。   分水剑!   持有分水剑的九泉府开府祖师!   青龙王,季宗卜! 第六百零九章 山水相逢   九泉府五祖之一。   季宗卜的身份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而他也没有再打算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对匍匐在脚底的聻离看都不看一眼,淡淡说道:“小乙,可能听我一次。”   “听你什么?”我低声道:“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些什么。”   “白小乙!”季宗卜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可曾害过你?”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很多事情都不一定非要分出个对与错吗?”季宗卜说道。   我笑了笑,说道:“我现在不想分什么对错,只想保护我身边的朋友。”   “你有这个能力吗?”季宗卜摇头,说道:“道心传承固然震古烁今,可这个天下,不会给你太多时间了。”   “你是想说南溟的事情?”我问道。   季宗卜点点头,说道:“你是不是好奇卫君瑶口中只说出了我们四个人,而实际上九泉府的开府祖师,是有五个。”   我心头隐隐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   季宗卜深深地看着我,说道:“没错,幽都王在去南溟之前,便是第五位开府祖师,开天辟地圣祖皇。”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都在这个时候漏跳了一拍。   “魔君不是幽都王的对手,等到南溟战事结束,九泉府和幽都王合二为一,你觉得就算你完全将道心传承融合,你还会有机会么?”季宗卜说道。   “无论是九世恶僧,还是幽都王,他们都容不下你。”季宗卜说道:“这些人跟在你身边,即便是今日不死,也无非是晚些日子,终究是逃不掉必死的命运的。”   “玉儿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我不会伤害她,这里的其他人在之前跟我多少还多有些交集,说是朋友也不为过,交给我,我把他们带到青龙山,在那里,没人能动得了他们一根汗毛。”   我无法相信地看着季宗卜,还有在他身后的大哥,轻轻吸了口气,说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徒弟。”   “徒弟?”我惨笑了一声,说道:“你不会以为那些事情我到现在还丝毫不知情吧?”   “知道是最好。”季宗卜说道:“知道了你就更会明白,其实很多事情原本都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   “英子是你一手造成的吧?”我了断问道。   “没错。”季宗卜直言不讳,说道:“我需要分水剑,就自然需要造出一个黄河娘娘引发分水剑出世,否则大禹古神的佩剑,即便是我们,也是不敢强夺的。”   “可你害死了所有人的性命,包括我爷爷!”我通红着眼睛,说道:“就连我爹在九泉府被问斩的时候,你明明可以阻止,可为什么还要拦着我去!”   “因为他该死。”季宗卜淡淡说道:“英子是我所造不假,可你曾几何时发现,是我制造了水灾,湮灭了三岔湾呢?”   “你爷爷曾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杀了我一回,我若想取他性命不过是在反掌之间,用得着煞费苦心,还让上百条性命与他陪葬?”   “之前天谴出现,也是因为你吧?”季宗卜问道。   我点点头,但又摇头,说道:“其实是二爷,我只不过是替他受了天谴。”   “二爷不是凡人。”季宗卜说道:“以凡人之躯与天博弈,还能胜天一子,此番手段,即便是我,哪怕是巫显,也都是望尘莫及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皱眉道。   “我想说,当初巫显带你躲避天谴重回三岔湾时,你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应该很清楚,洪水之事,并与我无关。”季宗卜说道。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那日巫显带着我重回三岔湾被洪水淹没的夜晚,虽然亲眼见证了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但确实如集中所说,他已然承认了制造黄河娘娘的事,可洪水袭来,人畜不留,似乎是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而这么做的人,三岔湾毁灭,一定是对他有莫大的好处才对。   想来想去,我竟想不到半个其他可能会因此有关的任何人。   “回去吧。”季宗卜说道:“你们三个去任何地方都有自保的能力,可他们没有,能从上面一路走到这里,每一个人都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接下来的天下,就不再是努力而就能存活下来的时代了。”   玉姐、淮北、锦月、花七颜……   那些陪我一路走来的人此刻全都安静地躺在季宗卜的身后,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离他们而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季宗卜淡淡说道:“无非就是舍不得,和无法过自己那一关,但说到底这些都是你的心理作祟,为了一己私欲而置他人的安慰与不顾,这实在不是你现在应该有的想法。”   “不过,你今天就算带他们走,我也不会拦着你,决定权在你自己的手上,身为我的徒弟,也是为师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偌大的战船同河面他人就陷入到了寂静当中,悠悠的和风缓缓吹动船上众人的衣角,像是无声的倾述,也如同低声的哭泣。   “青龙王。”一直沉默不语的卫君瑶,一抖手中的凤翔,说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吴珊公主。”季宗卜难得地笑了笑,看着她说道:“非得有个理由么?”   “不然呢?”卫君瑶淡淡道:“纵使青龙王万寿无疆,即便幽都王入主黄河古道,以我三人之力,拼你开府五祖师一半,也是断然没有问题的。”   季宗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三人加在一起的实力足以对抗任何一方势力,可以他们呢?”   季宗卜拿手指着身后的玉姐他们,笑道:“他们呢?今天晚上不过是才学会鬼影迷踪的鸢侣就能将你们逼到这个田地,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幽都王或者九世恶僧要对你们动手,他或许拿你们三个没有办法,可如果针对他们几个呢?”   “你们三个就什么地方也不用去,什么也不要做,就一直守着他们。”季宗卜微微笑道:“是这样吗?”   卫君瑶眯起了眼睛,眸子中猩红闪烁,她看着季宗卜说:“而你留下他们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他们是小乙的朋友,之前也是我的朋友。”季宗卜说道:“凡人能在这个世界活到现在已属不易,出于朋友的身份,我想帮他们。”   “可据我所了解到的青龙王,似乎并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卫君瑶说道。   季宗卜摇摇头,说道:“活了几千年了,就剩下这几个朋友,青龙王,也是有私心的。”   “不过我说了,念在师徒一场,今天你们若真是想把他们带走,我不会强留的,只不过以后,你们也要做好相应的准备才是。”   话说到这里份上,我抬起头看向季宗卜,说道:“山水相逢,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季宗卜说完,便和大哥消失在了船板之上,聻离也跟着站起了身,阴笑着看着我,说道:“自作聪明,他日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人什么时候能醒。”我看着他淡淡道。   “日升之时。”   “鸢侣呢?”我问道。   “鸢侣?”聻离嘿嘿笑道:“聻离现如今是我九泉府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交给你。”   我摇摇头,说道:“你好像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季宗卜刚才如果想保你,也不会将你留在这了。”   “你要干什么?”   “鸢侣人在哪,她在城里,又在做什么?” 第六百一十章 鸢侣   鹤仙子化身巨大型仙鹤,将玉姐等人在天亮之前驼回了荷花坞。   四条街巷的人全都死光了,在我们赶回城主府的时候,荷花坞的居民几乎发生了大规模的暴动。   五成兵马司人手不足,向白进的白家军求救。   白家军五千人瞬时出动,封锁了所有可以前往城主府的道路。   按照聻离所说,明天晚上月圆之时,鸢侣会在八卦图的正中心,也就是城西拱桥的位置洒血祭阵,血阵一旦开启,整座荷花坞都会被血炼成修罗地狱,所以这个消息除了我们在场的三人知道外,其他人一个都不能透露。   当时天还没亮,将玉姐等人安排人带到尚未被摧毁的房间休息后,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出现在城主府中,商议下一步生擒鸢侣的对策。   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人。   本事荷花坞的一城之主,却因为我和卫君瑶的出现变成了丧家犬,并且寄人篱下,成为了九泉府的一条走狗。   如果她没有做出这几晚丧心病狂的举动。   即便二人再度相面,我也不会杀了她。   可是现在她手上已经沾满了两千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并要摧毁整座荷花坞,那便再也留她不得。   三人合议到第二天天亮,直到玉姐的到来,才停止了下来。   玉姐的脸色有些微微苍白,像是供血不足导致,轻轻地看了我一眼,便领着我朝城主府的后院走了进去。   不等她询问,我便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一遍。   出乎我意料的是,玉姐听完,脸上至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波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抱歉。”我想了想,说道:“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便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有人觉得跟着季宗卜会更加安全的话,我会亲自送他去朔方城。”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玉姐轻轻说道:“又有谁还在乎生死呢?”   我诧异地看着玉姐。   “不过我还是要去一趟朔方城。”玉姐轻声道。“有些事情,我需要当面见八爷问个清楚。”   “我陪你去吧。”我闻言叹息道。   “我自己去就行。”玉姐笑道:“好歹以前也是八爷的人,九泉府的人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太远了。”我决绝道:“眼下乱世纷争,古道中存在的势力可不止九泉府一波,当中想要浑水摸鱼的并不在少数,你自己横穿东南到正北,太危险了,我让鹤仙子带你去,到时你们再一起回来。”   “就不劳鹤仙子了吧。”玉姐淡淡说道:“眼下城中防务要紧,实在不行,让花七颜和我一起,我们两个女子不容易招人耳目,而且她又擅长幻化之术,只是赶路,又不是做别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   “好了小乙。”玉姐轻轻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八爷对我来说是有恩的话,那么你对我,便是情。”   “虽然现在没有你厉害,但别忘了,我可比你大几百岁呢,会有自己的判断的。”   “这几日荷花坞不天平,去朔方城的事情我会自己安排,你忙你的,不用再在别的事情费心了。”   玉姐一连串的话说完,非但没有起到任何的安慰作用,反正更平添了我心中的负担。   “除了花七颜,再带一个身手好一点的吧,以防不被。”我说道。、   玉姐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带谁呢?”   “要不带我吧。”我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玉姐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说道:“青鲤吧,我看他身手可以,就带他吧。”   我一拍脑袋,说道:“不够,而且你不说,我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暂时辞别了玉姐,我找了红鲤兄妹,将从九泉府鬼使手中夺下的黄泉莫问交到了红鲤的手中,然后请求他们帮助玉姐安全往返朔方城。   “我一个人就够了。”红鲤说道。“人越多反而越容易暴露目标。”   我征求性地看向青鲤。   青鲤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我这个妹妹现在嫌我是累赘,走哪都不带我,不过我倒也落个轻松,现在在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干的也是得心应手,什么什么。”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便是。”我说道。   有了红鲤的暗中保护,对于玉姐此番前往朔方城,我心中算是安稳了许多,但也同时告诫红鲤,无论发生什么事,以保护好性命最重要,安全脱身,要远胜过杀敌制胜。   红鲤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而对于玉姐要去见八爷,是一直以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情。   玉姐跟了八爷近百年,命也是八爷救的,两个人之间有没有感情我不知道,但正如玉姐所说,恩,还是有的。   此番和季宗卜闹到这个地步,玉姐一直跟着我什么也没说,什么要求也没提,但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等机会和机遇和季宗卜公开谈一次,但至于谈出个什么结果,便已经是我所不能再掌控的了。   即便她就此一去不回。   ……   一整个白天,整个荷花坞持续不断地处在暴动的状态中,声势一波超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五城兵马司几乎是全员出动,几次差点大打出手,但都是刘译潼及时阻止。   刘译潼是个破案的天才,心思缜密的她却也同样能将每一件交到她手中的事情都办的稳稳妥妥,而且不必再遮人耳目,卫君瑶亲自下令,将她从刚刚免去位置的状态上,一举提为五城兵马司的副司,同猫头鹰一起治理城镇。   往日宁静的荷花坞喧嚣了一整天,到了夜晚之时,才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散人,只不过听刘译潼说就这两天的时间,荷花坞的居民便已经逃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如果再拿不到凶手,估计也很难留存下来。   安排她继续稳住城中的居民,我再一次找到卫君瑶和鹤仙子,三人明确了自己的位置,便赶在深夜降临之时,同时离开。   重新持剑站在城门楼上,转过头看向想身后的明月正在一点点地圆满,手中的渡厄抛出,在黑暗中迅速隐没,朝着城中心的位置悄无声息地飞了上去。   然后就是等。   负手而立,站在城楼上冷冷地看着寂静的荷花坞,纵使心中思绪万千,却也在这时都被压了下去。   时间到了。   余光除看着皓月已满,开始催动道心之力,同时目光中,就见荷花坞城中心的夜空之上,先是闪亮了一道淡淡的蓝光,紧接着红光乍现,然后又开始是白光闪烁。   红、蓝、白三道星光在夜幕中隐隐闪烁,并不多时,从天而降三道细长的光柱,笔直地降落在了寂静的荷花坞内。   踏风而行。   我、卫君瑶、鹤仙子三人同时从东、南、西三处城楼的方向朝着光柱落地的位置逼去,并几乎是同时碰面,站在西城拱桥的四周。   鸢侣被三把剑钉在桥中间,渡厄洞穿其左肩,阴剑洞穿其右肩,而卫君瑶的凤翔,则从她的后背一直插在石桥中数寸由于,整个人鲜血淋漓,丝毫动弹不得。   “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个方式再见面。”   我站在鸢侣的面前,淡淡说道。   鸢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拥有者玉姐那般的成熟,却又比她多了许多的妩媚,还带着一份英勇之气,可以说能满足绝大多数男人的*。   但同样,她的手上也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看来九泉府已经把我给放弃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三女到访   “是你放弃的你自己。”卫君瑶淡淡道。   “你们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教育我么?”鸢侣惨笑道。   被三剑洞穿身体,钉在石桥上,她此时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给浸湿透了。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为了一座城,你不应该去摧毁它。”   “你赢了,自然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鸢侣冷笑,说道:“不过如果你现在不一剑杀了我,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抱憾终生!”   “没用的。”卫君瑶淡淡挥袖,火红的光亮笼罩整座拱桥,同一时间,就感觉四周的温度陡然提升,一滴滴血珠开始在地面上升起,浮动在身体四周的空气中,然后挥发成一缕缕白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不可能!”   鸢侣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通红着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声嘶力吼:“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到的!”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区区一个血祭阵法,你真当天下没人识得么?”   空气中漂浮着的血滴全部蒸发,鸢侣才像是泄了气般坐在了地上,但依旧不死心地盯着我们说:“那又怎么样,你以为荷花坞还能在你们手上多久?不过迟早也是九泉府的囊中之物,到城破那时,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们,看看谁笑到最后,哈哈!”   “白大人!”   这个时候猫头鹰带着刘译潼以及五城兵马司的兵力赶到,在看见桥上被钉住的鸢侣时,众人脸上无不狂喜。   “派人看守,明日正午时分,我亲自斩首。”   ……   没有了九泉府的帮助,鸢侣终于被生擒在西城拱桥。   第二天天还没亮,消息就传遍了真个荷花坞。   石拱桥四周被数万名围观群众围满,甚至连那些已经出走的居民,也闻讯都开始陆陆续续赶了回来。   这里很多人都认识鸢侣。   相对于她,我们只能算是后来者居上,只是守护这里的时间更长,或许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要更胜一筹。   当着全城人的面,鸢侣被斩首示众。   在她人头落入水中的一瞬间,我听见了满城的欢呼,几乎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却也同时让我明白,在眼下的乱世之中,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闪念,都能导致你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失去了逐鹿的资格。   鸢侣死后,我本打算借着玉姐去朔方城的机会一同过去,帮玄火教掌教寻找那所谓的离火火种。   但这个建议遭到了所有人的一支反对,并且就在不多日,玉姐刚刚离开后,一名和尚不请自来,出现在了荷花坞的城门口。   “贫僧法号不戒,又与白施主见面了。”   站在竹筏上,之前将我从君硕手中就救下的和尚,手中施以佛礼,笑着说道:“不远万里,可否叨扰施主,进去倒杯茶喝呢?”   对于不戒这个和尚我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他救了我不错,但实则是和君朔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个来软的,一个来硬的,都是想让我投靠南溟的其中一方势力罢了。   “城主府今日遭到破坏,不便待客,大师改日再来吧。”我站在城门口上,淡淡说道。   不戒和尚闻言只是依旧笑吟吟地看着我,不说话,我顿时皱了皱眉头说:“大师要有什么要紧的话,在这里说也可以。”   “白施主。”不戒和尚微微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留有东西在我那里。”   “你是说君朔?”我也跟着笑道。   不戒和尚点了点头。   “你是一直都没有回南溟么?”我好奇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是哪一方,都已经拉不动了我吧。”   “那墨姬大人如何呢?”不戒和尚笑道。   “你是墨姬的人?”我顿时就眯起了眼睛。   “可否进城一叙?”不戒和尚笑道。   “抱歉。”我摇摇头,说道:“荷花坞并不欢迎你。”   “那我呢?你也不见么?”   一声清脆动人的声音在城楼前回响,紧接着漫天飞舞的黑色蝴蝶,如同乌云压境般“呼啦啦”全都朝着城楼的方向飞了过来,奇景之壮观,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城楼上的守军如临大敌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我也跟着心头猛颤,目光死死地盯着黑蝶飞舞,在河面上形成三个黑衣女人。   为首的是墨姬,右手边是晴空,而另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长相和晴空有些类似的,应该就是晚空了。   三人凌空踩在弱水河面上,如履平地,没有收到丝毫的弱水影响。   而这个时候卫君瑶还有鹤仙子也闻讯赶了过来,双方自城楼和水面对视,半晌都没有人率先开口。   “小乙,别来无恙。”   良久过后,墨姬淡淡开口问候道。   我点点头,面无表情说道:“挺好的。”   场面再一度陷入到了沉默。   “今天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和你谈。”墨姬说道。“方便进去吧。”   “请吧。”   说话的是卫君瑶。   城主府尚未修葺完整,但也腾出了一间屋子用来众人议事。   我和卫君瑶坐在主座,鹤仙子站在我们的身后。   而墨姬就坐在我们对面,晴空和晚空也分左右立在她的身边。   “南溟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墨姬淡淡说道。“失去了无心侯,魔君根本就不是幽都王的对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卫君瑶,问墨姬道:“大概多久能打过来?”   “目前正处在收尾阶段,魔君目前下落不明,不过幽都王也并没有打算在他身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已经开始着手点兵清阵,向死亡峡谷汇聚了。”   墨姬沉吟说道:“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幽都王同古道这边里应外合,打通死亡峡谷后,便可统领古道与南溟两界。”   我闻言再一次看向了卫君瑶,可是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所以呢,你们这次来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我问道:“联手对抗幽都王?不会这么蠢吧?”   “放肆!”晴空厉声呵斥。   墨姬摆摆手示意她闭嘴,然后淡淡说道:“联手归联手,但并不是为了对付幽都王。”   “那是谁?”我问道。   “赶在幽都王的魔族大军入主古道之前,一举铲除九泉府,失去了内应,这个死亡峡谷可不是那么好通过的。”墨姬说道。   我闻言将眉头拧成了一团,着实不解道:“我现在十分好奇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你想说什么?”墨姬道。   “鬼婴是你的人吧?”我问道。   墨姬点点头,说道:“没错,他是我安插在古道的一枚棋子。”   “那现在西南那边的防线,包括死亡峡谷内的驻军,也都是你安排的了?”   “没错。”墨姬不可置否,说道:“算是给幽都王的一份见面礼吧,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舒舒服服的通过死亡峡谷,否则这天下,还真就容不下他了。”   “百万人只是一个见面礼这么简单?”我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在死亡下峡谷阴他,那么这所要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而且你知道我和鬼婴的关系,你觉得我会跟他站在同一个阵营么?”   墨姬摇摇头,说道:“不过区区一个黄河鬼婴,即便是到最后你我合作他也只能算是个部属,到最后还不是由你处置?”   “可你身为鬼族首领,还需要我们这三个人跟你合作么?”我淡淡说道:“能帮你起到什么作用。”   墨姬笑着摇了摇头,缓缓抬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卫君瑶,说道:“我要的是她!” 第六百一十二章 转折   墨姬的手指正指着卫君瑶。   卫君瑶淡淡挑眉,看着她说道:“我?”   墨姬点头,说道:“正是。”   “你是不打算出去了?”我看着墨姬问道。   墨姬摇摇头,笑着说道:“如果她不成为我,你觉得能活过多久?”   我也跟着笑,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小乙。”墨姬看着我说道;“我和她的事情,似乎也轮不到你做主。”   “更轮不到你做主。”卫君瑶沉声说道。   “那看来今天是没得谈了。”墨姬叹息道。   “明天也没得谈。”我淡淡说道:“后天,后天,大后天,明年,如果你以后还带着这个问题,那么抱歉,荷花坞将会开始变得不那么友好。”   “我知道了。”   墨姬说完转身就走,但是却被卫君瑶叫住了。   “仅仅是一个鬼族再加上这么点人,你是何来的勇气对抗整个九泉府加幽都王的?”卫君瑶问道。   “如果你成了我,白小乙又成了无心侯,那么天下之事,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不可能。”   “知道了,谢谢。”   墨姬三人来似风,去也似风。   等他们走后,卫君瑶深深地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一叹气,越是怕什么,还真就越爱来什么。   “这个时候隐瞒才是最大的伤害。”卫君瑶看着我说道:“有问题一起面对,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下去。”   我也同时对望着她,抿了抿嘴说:“当初你被爷爷一剑斩断头颅后,虽说血凤血将你的肉身重塑,可魂魄上,去完全得益于当时的墨姬在斩三尸时所逃出的一律痴念,没有这缕痴念,你不可能恢复的完好如初,而且实力还出现了倍增的情况。”   一口气说完,我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   卫君瑶则目光闪烁的看着我,突然微微笑道:“就是这个吗?”   “啊。”我点点头,说道:“这还不够么?”   “我早就猜到了。”卫君瑶笑道:“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那缕助我重生的一念的主人竟然会找上门来,只是觉得有些世事无常罢了。”   不过这次墨姬的到来也给我们传递了一个信号。   在南溟之中,即便幽都王将魔君击溃,也不会做到真正的一马平川,无人阻拦的入主黄河古道。   这样一来,在此期间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不同墨姬合作。”卫君瑶想了想,说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说古道是时候结束多方势力割据的局面,但也轮不着一个外人想拿就拿,想捏就捏。”   我一听就兴奋了起来,通常卫君瑶以这种口气说话,一般都是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和想法,而对于眼下我们的来说,指定一个可行的长远目标,无异于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果不其然。   当卫君瑶的目光在我和鹤仙子的身上扫视过一遍后,她说道:“让墨姬继续去对付她的幽都王,而我们则需要在期间扩大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如果当我们能站在和九泉府平分古道的位置上,那么我们便不需要再整日思考如何保命的问题。”   “你是想说,以进为退,以战止战。”我看着她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没错,趁着乱世,建黄河古道建立一个只属于你我的盛世王朝,踏平九泉,剑斩南溟,让白小乙,卫君瑶,鹤仙子,就连玉姐,淮北,锦月,花七颜等人的名字千载万载被世人歌颂……”   卫君瑶深深地看着我说:“小乙,既然躲不过,那就轰轰烈烈地活它一场吧!”   ……   当天晚上,我和卫君瑶包括和鹤仙子出现在了白家军大营。   卫君瑶身穿拖地大红的凤翔裙傲然注视,由白禁亲率的两万白家军战士,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荷花坞。   然后是第二天,由鹤仙子统帅的五万白家军,也在当天的夜晚离开了荷花坞,朝北之行。   第三天,卫君瑶也率军出声,目标依旧是向北而行。   第四天,我独自一人在见过猫头鹰后,也悄然带着石老大还有花七颜跟锦月,也悄然离开了荷花坞。   第五天,白进带着最后的不到两万名的白家军战士,在跟猫头鹰进行过最后的换防之后,也离开了。   ……   第七天,腾龙渡沦陷。   第八天,九瀛岛沦陷。   第九天,天虞岛沦陷。   第十天,山水关沦陷。   第十一天,东吴渡沦陷。   ……   五天,位于东南隶属于九泉府的最大五座城池齐齐易主,并且成包围之势,将荷花坞拱卫其中,形成了五星映月的战略布局,将黄河古道的东南一角,彻底宣布与九泉府对抗,并挂上了吴山公主的大旗。   五面描绘着金凤的旗帜在五座城池的城楼上冉冉升起,周遭的居民争相观望,都在打赌这五座新兴的城池,在九泉府的黑云压境下,究竟能挺过几天。   站在山水关的城门口前,看着在城下集结越来越多,持有八手仙猴旌旗的敌军,我挥挥手,将石老大唤在了面前,问道:“城墙改造还需要多久?”   “十天。”石老大说道。   “和锦月姑姑还有花七颜的配合怎么样?”我问道。   “鲁班术结合古彩戏法,虽说是亘古第一人,实施起来有点麻烦,但效果应该还是会有的。”   “什么效果?”   “目前在山水关这边只能尝试将铁桶水牛法跟亭花献彩结合,敌人一旦攻上城墙,会在短时间内陷入幻境状态,以当前预期的情况来看,最多三秒,可两军交战,能让所有攻上城墙的人都被动地陷入三秒的失神,这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所带来的好处将会是无法估量的,只不过具体效果如何,还是得改造之后,实战才能得出结论。”   “但愿能行吧。”我点点头,说道:“如果可以将这个计划实施下去,以后每座攻下来的城池,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也不为过,最要紧的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部分防守的兵力,免得一旦战线被拉开,会出现顾此失彼的状况。”   说完,城楼下集结的敌军已经蓄势待发,几声低沉的军鼓擂动,漫天的士兵,就朝着城楼杀了过来。   “这个八手仙猴。”我冷冷地笑了笑,“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   手中剑诀轻掐,渡厄纵身飞入空中,一记又道心之力催动的万剑诀,赫然暴雨开来。   ……   第二十一天,也就是打第一座东南城池被占据后的第十天。   八手仙猴兵分五路先后对五座城池进行发兵攻打,战况足足持续了十天,五座城池完好无损,八手仙猴战败,撤离东南。   消息一经传出去,所有古道心中还尚存对抗外地的人,不约而同的全都开始陆陆续续朝着东南五城靠拢,报名参军的人越来越多,从总共分列五城的十万白家军,一下子变成了五十万大军,兵力足足翻了五倍,并且开始加以训练,然后进行各城池的防务。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白进,在天虞岛进行了分别后的第一次碰面。   虽然没有答应同墨姬合作,但她也总是将南溟的消息第一时间透露给我们。   这个时候的幽都王已经集结好了大军在死亡峡谷的另一端集结,只等这一边的百万大军做好准备,便里应外合,一举消灭护界的黑羽翼族,剑指黄河古道。   而墨姬却在这段时间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以鬼族首领的身份,秘见了黑羽翼族的统帅。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古人重逢   两个人究竟谈了什么,她没有在信中明说,但是也不难猜测,我估计幽都王一旦胆敢涉足踏入死亡峡谷,那么他将要面对的将你会是黑羽翼族和百万古道大军包饺子般的围剿。   对此墨姬还在信中给我留下了一句话:宁与白君平分古道,也不愿和贼寇将其分赃。   到最后墨姬会不会跟我平分天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如今五座新城的防务已经逐渐走向正常,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那便是继续扩大势力范围,将兵锋由东南继续朝正北方向延伸,将整个古道的东南、东部彻底化进自己的帐下,才有资格和九泉府平起平坐,进行谈判。   众人在天虞岛的城主府互相交换了意见,发现五座城池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中发展。   所以众人商定,留下鹤仙子白禁等白家军部分将领负责继续统帅新加入的士兵,而剩下的,则要被我收入招魂幡内,同卫君瑶二人继续向北进发,攻城拔寨。   自从完成了道心之力的传承,对于招魂幡收拢白家军所要耗费的力量便也不再是太大的问题。   揣着招魂幡,和卫君瑶二人连夜离开天虞岛,朝着东部最大的水上城堡,合虚关连夜赶了过去。   自打东南出事以后,往北的河域上哨卡要多了很多,但过往的船只却是变得越来越少,许多人在这个战乱的时期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就算出趟门,也得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免得一不小心被战火擦了个边,就成了古道河水中的枉死鬼。   二人临走之前被鹤仙子伪装,肆无忌惮地坐在船头,经过层层检查,也离着合虚关愈发的靠近。   隐忍和爆发,选择往往都在一念之间。   几乎是一个月前我和卫君瑶还在商议如何逃避这场世俗战乱,选择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子闲游,共度余生。   而现在,我却怀揣着藏有十万白家军的招魂幡,同她在去往东部最大的城镇,准备夺城易主的事宜。   人总是能在被迫中做出最坚定的选择,因为这样总可以在反悔的时候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不至于将责任全都归为自己的选择上。   二人相依坐在船上,卫君瑶将脑袋轻轻靠着我的肩膀,说道:“对于墨姬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我看着是她绝俗的脸颊,淡淡笑道:“你这是已经开始吃醋了么?”   卫君瑶呢喃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在想,这个墨姬拼尽全力要对抗幽都王,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从我们在南溟了解的情况来看,对于鬼族,对于晚空城,幽都王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女人以刺杀幽都王而文明整个南溟,又在短时间内修炼成圣成为了鬼族之王,这种女人的心思,实在是猜不透。”   “我总觉得她是为了你。”卫君瑶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真的同她一人拦住幽都王,一人踏平九泉府,我觉得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你们两个的生死抉择。”   卫君瑶的话说在了我的心坎,但我却笑着摇摇头,说道:“放心吧,只有抉择,没有生死,如果这真到了那么一天,我知道该怎么选的。”   可卫君瑶从我怀里坐直了身体,目光深深地看着我,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砰!”   一声震耳的爆炸声此刻响彻夜空。   我止住了这个话题,和卫君瑶齐齐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正好船行所经过的一座城池外,硝烟弥漫,密密麻麻无数的火把将城楼围的是满坑满谷,像是有大批军队,正在袭击这座沿河城池。   内乱?   这是我当时的唯一想法。   因为进到东部地区,便已经不再是八手仙猴的布防范围,所有的城池都是由九泉府的阴兵亲自把手,这些阴兵的战力在整个古道闻名遐迩,且神出鬼没,踪迹难寻,根本就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只不过从河面上来看,围城的军队人数还不少,而且从两边还出现了越来越多增援的士兵,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最起码有十万人之众。   “这么多人?”卫君瑶见状微微蹙眉。   我将小船停在了河面上,就发现这座被围困的城镇地理位置似乎有些特殊。   之前一路走来,就发现自打九泉府将东部吞并后,这里所有的城镇,无论大大小小,附近不到五公里的距离就一定会建有一座屯兵的卫城,两城交相辉映,无论哪一方受到攻击,便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另一方的支援,可是眼前的这座城镇,规模不小,但似乎是做孤城?   来敌看来并不是无的放矢。   可即便是没有卫城,这里可是东部的腹地,即便是能拿下城又能守几天?   一天?   两天?   最多不会超过三天,九泉府的阴兵便一定会赶到,将城池给收复回来。   只是为了短短三天的占领,便要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来攻打一座城?   其目的肯定不会是单单地为了占领,而是为了洗城!   不过我还是佩服攻城之人的绝对胆识,不管成败,最起码是令人赶到敬佩的。   “小乙快看!”   正当我看的出神,就见卫君瑶突然满脸惊讶地抬起胳膊,伸出手指指向攻城的方向,震惊道:“你看他们的旌旗。”   我一愣,顺着卫君瑶手指的方向,就见在城口下的火光冲天中,一支支旌旗飞舞摇摆,连成红海一片。   可最让我吃惊地是,这些漫天的旌旗上,居然无不都画着一个大大的白字,鲜艳刺眼,就和当初在占领落雁镇时所用的旗帜一样!   我看傻了,木讷地转头问卫君瑶:“你觉得会是谁?”   卫君瑶也眯着眼睛,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是以前失踪的那些人,还是有人在打着你我的旗号,到处兴风作浪。”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目的是九泉府,去看看,看完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二人说话间,河岸上的攻城战便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状态。   对于攻城来说,特别是这样一座沿河重镇,光是主城内驻扎的守军人数便不会太少,而攻城一方的人数怎么看都不会超过十万太多,我实在是不知道只会攻城的将领究竟是天纵奇才,还是在白白牺牲手下将士的性命。   可等我和卫君瑶上岸之后才发现,十万攻城军,分梯有序,章法有度,并且不紧不慢和守城军对峙,似乎一切都在这边的掌握之中。   “孤胆英雄?”我和卫君瑶远远地站在一边,心中的疑惑愈发浓厚。   “看那边!”   卫君瑶突然拿手一指,就见在另一侧城门处,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小支,大约只有百十来人的小分队,侧身躲在拐角处,然后摸索了片刻,掉头就跑。   我和卫君瑶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就听见“砰”的一声震耳欲聋,一道火光冲天,然后乌压压的大军从黑暗中杀出,朝着被破开的城墙一角,蜂拥地就冲了进去。   我看傻了,隐约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   “像是机关门的手段。”卫君瑶皱眉道。   “机关门?”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说道:“机关门特没有这般开山之术啊……再说石老大还有他手下的几个徒弟都在合虚关,除了他们哪还有机关门的人?”   卫君瑶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见过……”   我诧异地看着她,说道:“什么时候?”   她抿了抿嘴唇,突然笑道:“当初有人炸我墓的时候,好像跟着一样的光景……”   “啥?”   我眼珠子瞪的老大,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吴山墓你不记得了嘛?”卫君瑶看着我笑道:“当初你去洛阳的时候,要不是那群土耙子拦着,你还打算进去看看来着。”   我恍然大悟。   “那你的意思……”我微微一滞,顿时直拍大腿说:“龙老大,金大发!”   “可他们两个,这么可能高出这么大的阵仗?”   踟蹰间,城楼门已经被杀进城内的大军攻陷,城门打开,整座城池眼看就要失手。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星火,从城内冲上了天空。   这是九泉府请求支援的信号!   而二人的注视当中,漫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想起,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阴兵阴森森地朝着攻城军挺近,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战局一波三转,攻城军眼看着就要将城池拿下,却又顺序陷入到了包围圈之中。   眼前这个阵仗不难看出,九泉府的人在这里设下了个全套,就等着这些人来攻城。   而且还是在他们将所有的招数都施展完才开始实施的包围,目的就是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彻底查出后患。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帮人,竟然会让九泉府下了如此大的功夫,最要紧的是,他居然会打着我的旗号。   漫天的阴军开始一点点缩小包围,而攻城军发现身陷绝境之后,也采取了背水一战的选择,疯狂地朝城内杀入,企图越早占领城池,越早可以凭借城墙与合围的阴军进行对抗。   可他们就十万人,即便是城墙再加高八丈,面对来势汹汹的阴军,却也只是徒劳。   而且当注意力放在这群人的身上时,我竟然发现他们穿的都很破。   没有一个人身上的盔甲还是完整的,要么就护住条腿,要么就是胸前一块或者背后一块,许多人手中攥着的长枪还都是半截的,刀也失去的锋刃,甚至连统一的武器都没有,拼了命的往城里钻。   可是看着看着,我觉得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都是从落雁镇出来的人啊,小乙。”卫君瑶突然转头看向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他们穿的衣服,还是都是当时落雁镇锻造的第一批铠甲,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这个时候,阴军的包围圈就只剩下城池的外围,我和卫君瑶飞身跃到了城墙上,目光投射在了城楼,就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挎着刀迅速指挥战斗,可她身上的盔甲却也同样是残破不全,脸上沾满了灰,但是一双眼睛却在黑暗中爆发出精光,于泰山压顶而不动于色,实在是大将风范!   “六姑姑!”   我震惊了。   当初六姑姑同吴南远率军镇守朔方城,被鬼门龙王攻破后,吴南远战死,其他人全都下落不明,可时隔这么久,今时今日,她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第六百一十四章 九方城   六姑姑的出现着实令我和卫君瑶赶到意外。   而且此刻阴军压境,饶是她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从九泉府设下的圈套里再逃出去。   可是城墙上的这些落雁镇旧部,虽然兵器盔甲破旧,但却在面对压境的阴军时,脸上露出了寻常所不能见到的坚韧和冷静。   铁血之师!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里看见了微微地动容。   六姑姑在这段时间里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竟然能将一群散勇游兵训练成这副模样。   但最为让我感动的,还是那一支支高挂着白字的旌旗。   漫天的阴军已经来在了城下,军鼓擂动,震得大地和城墙都在微微颤抖。   “要动用白家军吗?”卫君瑶从我脸上看出了心思,问道。   我摇摇头,说道:“咱们这次的任务是合虚关,事关整个未来古道走势的变化,白家军不能动,但也要报下这些落雁镇的人!”   “嗖!”   从阴军阵中朝城墙上射出的第一波箭雨,已经布满天空,纷纷落下。   “盾牌手!”   六姑姑抽出腰间的佩刀镇臂高呼,城墙上的士兵迅速闻声而动,宽大的盾牌瞬间架起,从每一处垛口支撑,形成了一条铁皮长龙,在箭雨落地的一瞬间,顶天立地,为所有的同伴在箭雨中保驾护航。   三轮箭雨落罢,一排排云梯被盾牌兵的保护下也开始陆陆续续架在了城墙。   攻城大战一触即发,我看了眼卫君瑶说:“这些战士,我一个都不想失去。”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万剑诀!”   道心催动,磅礴的力量全都涌入渡厄剑中,紧接着渡厄化作一道蓝光遁入夜空之中,片刻的功夫,漫天的蓝色剑雨降落,以城墙为边界,以雷霆之势,洗礼整个阴军大营。   霎时间,来势汹汹的阴军惨叫声此起彼伏,我见状心念一动,再度用力催动道心,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冽的杀气从阴军大营直逼而来,紧接着便是两道,三道,四道……足有六位高手发现了我的位置,以全力逼近。   “交给我。”卫君瑶在耳边淡淡说道。   说话间,六道杀气已经逼至切近,远远从黑暗中隐现出留个黑衣人,手中六把长刀在余光的映衬下明晃晃,阴森森,在空中同时挥洒下银色的刀光,直直地就朝着我们的头顶劈了下来。   道心依旧继续催动,余光里就见卫君瑶眼神动也不动,一挥袖,反手出掌。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掌风伴随着闷哼声,六道人影尚未靠近,便被卫君瑶的掌风给振飞了出去。   “什么人敢偷袭我九方城,就不怕引来九泉府的怒火烧身么!”   实力在片刻间立见高下,那六个人落在城墙上,以包围之势将我和卫君瑶团团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冷面寒霜,厉声呵斥。   “滚!”   卫君瑶蓦地再度挥袖,洋洋洒洒的火光在黑暗中顿时飞舞,冲着六人就冲了过去。   而在这时,万剑诀引罢,我轻轻冲远处的夜空中招了招手,渡厄剑发出一声长鸣回归,在六人堪堪躲避火光的同时,洗漱被渡厄洞穿了身体,回到了我的掌心。   城楼下方的战场在此时早已被万剑诀分割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满是阴军尸体、   而与此同时,随着六姑姑一声令下,城门洞开,落雁镇旧部迅速冲下城墙,朝着溃退的阴军杀了出去。   “这个六姑姑带兵打仗很有一套啊。”我看着杀声震天冲出城的大军,忍不住由衷地发出赞叹。   卫君瑶也点头称赞,说道:“可堪当大任!”   城外的收尾工作还在持续,六姑姑便已经带着人找到了我们这里。   旧人相见,六姑姑眼神闪烁,带着一帮将领齐齐下跪,却哽咽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六姑姑辛苦了。”   弯下腰将六姑姑从地上扶起,看着昔日闻名古道的黄河老母座下弟子,此刻已经被岁月和战火摧残了脸庞,一时间动然,说道:“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们了。”   六姑姑艰难地笑了笑,说道:“不辛苦,为白大人保存了十三万旧部,也算是不辱使命。”   十三万!   我倒吸了口凉气。   从当今古道的局面来看,战火纷飞,在九泉府的压迫下,诸多势力纷纷土崩瓦解,任何一个胆敢对抗他们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而六姑姑竟然能带着十三万人存活至今,其当中艰难和危险,她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   寒暄两声后,众人来在了城楼。   从城楼可以看见,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将士带着士兵赶回,看样子收割战场的速度很快。   六姑姑告诉我们说,当日朔方城破的那一晚,本来她是打算随吴南远和整座城一同殉葬,但是吴南远却拼命将她保下,用身体将她护送出城,让她千万不要忘记重振军威,率军归还的那一天。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六姑姑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一直走在招募落雁镇旧部,重组白家军的路上。   以战养战,以城养军,是六姑姑自打组建起第一支白家军时所开始采取的策略。   这十三万人陪着她在这一年里打过的大仗小仗不下百场,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大越多,沿途所经过的有为之士纷纷踊跃报名参军,整个九泉府东部战区基本上已经被她打了个遍,今天晚上偷袭九方城,就是因为粮草不足,准备占据此城后,赶在九泉府援军来之前补充粮草,然后逃之夭夭。   却没有想到中了九泉府埋伏已久的全套,耿没有想到千钧一发之际竟然会遇见我和卫君瑶。   福祸相依,事实当真难以预料。   我和卫君瑶闻言也无不动容,想了想,便问她下一步计划和打算。   六姑姑说,本来计划着天亮之前就离开九方城,然后将队伍拉到偏远地带,只等时机成熟再度出来跟九泉府作战,只不过今天遇见了我们,便打算哪也不去了,我们去哪她也去哪,将十三万大军全都交到我们手上。   看着四周站着的满身疮痍的战士,我沉吟了片刻决绝了她的提议。   “这些人都是你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将士跟主帅了感情,阵前有你的身影,这些战士才能发挥比以往十倍百倍的战力,所以让他们继续跟着你,留守九方城,就哪也不去了。”   六姑姑微微蹙眉,有些担忧,说道:“今天晚上在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而且行踪也早已经暴露,怕是最多明天傍晚之前,新的九泉府大军便会立时赶到,仅凭这十三万人守城,怕是有心无力。”   “明天傍晚之前……”我沉吟了片刻额,说道:“从这里最快赶到合虚关得多久?”   “全速的话也得半天吧。”六姑姑说道:“而且合虚关是东部战区最大的要镇,早已经不对外开放,你们要是就这么直接过去的话,怕是不大行得通。”   “不对外开放?”我看着卫君瑶,笑了笑说道:“那会开放的,你坚守到明天傍晚,如果天黑之前合虚关那边没有消息,你就抓紧带着人离开,不过我觉得机会不大,你就安心留在这,别让将士们再奔波了。”   六姑姑看看我,又看看卫君瑶,犹豫了些许时间后,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对了,你那些师姐师妹,你现在有他们的消息没有?”我问道:“还有你师父黄河姥母,时至今日,都没有半点风声么?” 第六百一十五章 合虚关   六姑姑叹了口气说道:“大师姐还有小师妹自从朔方城破便彻底失去了踪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也一直在不断打听他们的下落,只可惜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我不解地说道:“特别是黄河姥母,以她的手段当时古道大灾变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时到今日,也没有她半点消息呢?”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卫君瑶开口道:“先去合虚关,如果能将那里打通,然后六姑姑保下九方城,两城交相辉映,会对我们进入东部战区,有着莫大的好处。”   “你们要打合虚关?”六姑姑诧异地看着我,说道:“不会就你们两个人吧?”   我笑了笑,说:“对,就我们两个人。”   有时间紧迫,我和卫君瑶没有在九方城逗留太多的时间,和六姑姑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抓紧离开,连夜朝着合虚关去了。   古道的半天时间很长,当我和卫君瑶撑船赶到合虚关附近水域时,天才刚亮没多久,河面上还起着淡淡的晨雾。   船到这里,便被设在水面上的哨卡拦住,不能继续前进了。   而在这里连合虚关的影子都看不见。   但根据距离的估算,估计往前走邀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只是如何度过层层哨卡进城而不打草惊蛇,成了我卫君瑶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其实我们要做的很简单。   两个人进城之后,摸清楚城内驻防的底细,以及城主府还有一些潜在威胁的深浅,接着我们两人再以雷霆之势解决掉这些明里暗里的威胁,用招魂幡招出十万白家军,迅速拿城易主,便可完成此行的任务。   方法虽和荷花坞当日差不多,但自从见过季宗卜后,我们不得不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愈发谨慎,免得遭到无妄之灾。   踟蹰间,随着日头的高升,开始陆陆续续前来布防的士兵越来越多,与合虚关的安全防线也被拉的越来越长,我跟卫君瑶不断地被往远处赶,连赶了好几次,我钻进了船篷里,心念一动,将渡厄就给送了出去。   当时太阳正是刺眼的时辰,渡厄迎着烈日飞身之上,悄无声息,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大约也就不到十吸的功夫,就耳听的“轰隆隆”一阵巨响从合虚关的方向放来,再紧接着硝烟弥漫,我见状眉头一皱,低声说:“不好,好像是合虚关被偷袭了。”   “不得诳语!”   拦路的将士瞪了我一眼,紧接着回头注视着合虚关方向的滚滚浓烟,脸上的惊慌无可避免。   心念再动。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四周河面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前往合虚关的方向增员,我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将领说:“再不寄回去支援,等主城都没了,不知道你还在这里守个什么劲。”   看着将领的脸上仍在犹豫,我忍不住心中暗骂,卧槽你当这么远距离催动渡厄是那么好玩的吗,每一下都几乎耗费了三分之一的道心之力,再来最后一下,你就算回去,我他娘的也没有力气进城了!   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目光中,火光冲天!   大火在合虚关的方向升腾,直冲九霄,然后就是浓烟滚滚,随风飘至面前,熏得人几乎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快,回城支援!”   将领朝着身后一声怒吼,带着所有哨卡的将士,急速返回,朝着合虚关的方向冲了回去。   “不愧是我媳妇儿,果然心有灵犀。”我看着卫君瑶笑道。   与此同时,凤翔和渡厄也齐齐回到了我们的手中,见眼下河面上正直大乱,二人便不再犹豫,打翻了两个路过的阴军后,换上了他们的盔甲,朝着合虚关摸了进去。   合虚关怎么说呢。   《山海经·大荒东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   即便是在南溟所见过的无寐城,都没有合虚关一般的规模大。   城墙如同一条钢铁巨龙,蜿蜒在河面上根本看不着边际。   而且其高度足以插天,四方城门楼更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雄狮,根根獠牙直立,散发着一阵阵冰冷恐怖的气息。   当我和卫君瑶赶到的时候,城内的危机已经解除。   其实说到底就是虚张声势,用来引走那些哨卡上的将士。   这么大一座铁壁堡垒,凭我俩跟本做不到什么本质性的伤害,而且当我们发现所谓的合虚关竟然庞大到如此地步之时,甚至都开始怀疑十万家军,在这座城里,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钢铁巨门正在缓缓关闭,我和卫君瑶硬以将领已经增援进了城给挤了进去,而进了城之后,放眼望去,无以计数的阴军如同潮水般在空旷的城池内来回涌动,我才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所谓的合虚关,根本就不是什么城镇。   而是一个用来吞并的军事要塞!   城里一座民房都没有,全都是以战略目的部署的军营和城墙,密密麻麻,一道又一道铁打铜铸的城墙分割出一个又一个阴军大营,就跟进了阴军老巢一样,并且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这座城内,最少有五十万大军驻扎,还不算城墙上面和来回机动的人数。   我当时就傻了,两个人带十万人突袭足有五十万人数的战争要塞,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站在城门入口,木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阴军窜动,半晌都没人开口说话。   “咱,咱们从哪下手?”良久过后,我咽了口口水问道。   卫君瑶也跟着吐了口气,说道:“先看看这里到底什么情况再说吧。”   好在城中军队混杂,对于监管和审查没有那么严,我和卫君瑶两个人信步走在其中,来来回回沿途打探,就发现每两堵贴墙中间便是一个阴军的大营,人数在十万人左右,一路走过,这样的大营发现了不下四座,还有人数稍微小一些的,算起来也有七八座,也就是说,一开始我的估计还是错误的,在这合虚关里,足足驻扎了百万阴军!   这些阴军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人基本了解过这里的情况后,便躲在一个角落,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城中的这些驻军似乎只归自己的将帅统领,一切调令应该都是由上面统一发出,谁也钳制不了谁,所以也就不存在到底谁是城主这个问题了。”我对卫君瑶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秀眉微蹙,低声说:“看来我们没有太好的下手机会了。”   “是。”我不可否认,说道:“这何种情况下把十万白家军招出来,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完全送死的行为,必须相处其他办法才行。”   “其他办法……”卫君瑶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只感觉背后被人猛地拿手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有人说:“跟谁的,懒懒散散,有一战士的样子没有?”   回过头,是一群阴军立在身后,人数不到十个,将我和卫君瑶围在墙角,说话的语气也是极为不客气。   “嗯……”我想了想说:“你们是哪的人?”   “我们?”那人拿手拍了拍胸前盔甲上的“聻”字,说道:“看不见我们是属于哪边的么?”   聻离?聻渐?   我低下头,才看见在自己盔甲的胸前也被刻了个字,但是个“佛”字。   佛?   我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这个时候,卫君瑶用帽子遮住了脸,然后那手指点了点那人的肩膀,低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一箭之威!   卫君瑶把我指愣住了。   这是谁啊?   语气,动作,神态,还是个那个威风八面的吴山公主么,分明就是个兵痞子!   被指的那个人也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怒气地身手就要掀卫君瑶的帽子。   我一把拦住他说:“欺负人是吧?”   “欺负人?”那名将士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对身后的人拿手指着我和卫君瑶说道:“佛军需那边的人,居然说我们欺负人,哈哈哈!”   军需?   我眼角的肌肉抽了抽,调高了嗓门,让道:“军需怎么了,瞧不起军需吗?没有我们军需,你穿什么用什么,光着屁股拿砖头上战场跟人打仗吗!”   “找死!”   那人恼羞成怒,挥着拳头就朝我脸上打了上来。   “快来看啊,聻渐的士兵动手打人啦!瞧不起军需,还骂军需猪狗不如,不配出现在合虚关,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啦!”   合虚关虽然大,但容纳百万大军,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块砖头扔下去顿时能拍死三个人。   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催动着道心之力将丹田气从嗓子眼里吼了出来。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人都在朝着我们这边赶,当中还不乏胸口同样印有“佛”字的阴兵,冲击人群就喊:“这么了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军需的人?”   我招呼着卫君瑶赶紧也爆头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地拿手朝着身边一顿指:“就他们,说我们猪狗不如,就知道拖后腿,在合虚关就是浪费他们的资源!”   “说我们浪费资源?”立马有声音暴跳如雷:“又是你,上次你说我们只会在战场上当逃兵,这次又说我们浪费资源,怎么,聻渐的人,欺负我们军需是吧?”   “看我们军需的人少是吧?”   “觉得离了我们军需你们就更骁勇善战了是吧?”   “……”   聚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和卫君瑶趁乱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抬起头才发现,所站之地早已水泄不通,看来这两帮人旧仇未算,今天这又是添了新恨了。   “你猜他们会不会打起来?”两人远远地躲到一边,我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   “就算打起来也效果不大。”卫君瑶说道:“我刚是怕咱们两个被认出来才出此下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我闻言有些失落,而此时那边的两帮人已经打的不可开交,趁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这里,两人悄声离开,来在了一处人稍少的位置,目光打探四周后,卫君瑶低声说道:“就趁现在,我出去,你在这里等我的信号,然后招出白家军,迅速占领合虚关。”   我闻言一愣,诧异地看着她说:“你有主意了?”   卫君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轻叹了口气说:“照目前这个形式,如果不采取非常手段,怕是很难按照原计划完成目标。”   “那你准备怎么做?”我有些紧张地问道。   可卫君瑶却摇摇头说:“暂时不好解释清楚,还是三声凤鸣,三声凤鸣落罢,只管招出白家军,第一时间占领各大城门,并将城门关闭,到时我会再来找你。”   卫君瑶说完就要走,我见状一把拉住她,紧紧地看着她说:“自身安全第一!”   卫君瑶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卫君瑶走后,方才争斗发生的地点已经由小规模战斗进化成为大规模的暴动。   聻渐身为阴军大统帅,手底下的兵自然要比区区一个军需多上太多。   可双方的积怨由来已久,军需的人少,但毫不示弱,并且许多其他军的将士也都多多少少得到了军需战士在日常分配中的照顾,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城门外,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火光四起,仿佛烈火燎原,已经烧在了城楼之下。   一声声军令随之传遍开来,越来越多的人马开始在指定的地方汇集,却只有面前这些人,仍打的不可开交。   “敌袭!敌袭!敌袭!”   一名传令官起着黑马在合虚关中快速奔走相告,整座合虚关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战争机器,飞速运转,一排排一列列,成军阵化的阴兵,已经在短时间内症状完毕。   霎时间,满城阴风吹动,就连空气也陡然降低了许多。   我看着部署在城内成方块化的军阵,然后,目光投向城外的火光,心中默默地位卫君瑶捏了一把汗。   随着城墙外的火势越来越大,开始有军阵一点点地向城门的方向靠拢。   城门大开。   第一批十万阴军,开拔出城。   没有凤鸣。   却能听见漫天的喊杀声,很快地消散于无形之中。   第二批十万阴军,开拔出城。   第三批十万阴军,开拔出城。   二十万大军齐齐离开合虚关,身体周围的空隙,顿时空旷了许多。   “嘶!”   第一声凤鸣来了!   我当时心头一紧,目光死死地看向城外,就见漫天的火光中,开始出现星星点点,像是启明星般的光火,洋洋洒洒,有的还飘落在城墙上,那些被星火沾上的阴军,迅速被火焰点燃,然后浑身都燃起了熊熊烈火,几番挣扎,便化作一摊黑灰,彻底魂飞湮灭。   城外的战斗还在持续,但城门却已经再度被打开。   第四批,第五批阴军,再度开拔出城。   我见状心揪成了一团。   虽说以我和卫君瑶目前的实力足有傲视整个黄河古道,只要我们两个联手,即便是九泉府的开府五祖来也有一战之力。   可无论如何,我们说到底还终究只是个凡人。   甚至还没有入圣。   是凡人就总有精力被消耗干净的那一天。   无论是血凤之灵,还是道心传承,在百万大军的逼迫下,一旦精力被用完榨尽,那么等待我们的,将会是随便一个阴兵提着刀,都能将我们分尸毙命的命运。   城墙外的火势太强烈了,卫君瑶一定是动用了血凤之灵的力量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而且我还不确定在这合虚关内究竟有多少高手存在,这么大的一座战争要塞,我最怕的,还是九泉府的开府五祖会藏身其中。   整个合虚关都被熊熊大火包围,铁打铜铸的城墙在烈火的灼烧下都已经开始微微泛红,所有的阴军都从城墙上撤了下来,稍微慢一点的,即便不被火星点燃,也被滚烫的城墙烧成了一滩水渍,连股烟都没冒,就彻底魂飞魄散。   五十万大军在城外与卫君瑶颤抖,我攥了攥手中的渡厄,左右观瞧,就发现城内剩下的阴军都已经被带回原住地整装待命之后,一狠下心,渡厄飞入天际,道心之力缓缓运转,万剑诀,再度兵临天下。   如同倾盆暴雨!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蓝色剑雨夹带着电闪雷鸣从天空中落在了合虚关内,一时间嘈杂声,惨叫声,呐喊声,声声入耳,此起彼伏,可就在我想要继续催动万剑诀加快速度时,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其凌冽的杀气,赫然从远处的一堵贴墙内朝我冲了过来。   是箭芒!   说时迟那时快,我甚至都还没有看清楚射箭之人的长相,将空气撕裂,同时箭头上精光暴涨的箭矢,便已经来在了我的面前。   盯着无可睥睨的剑芒,我急忙欺身后退,同时转身,就感觉箭头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再回过头,就见整个左肩被连皮带肉刮下一大块,鲜血横流,露出森森白骨。   一箭之威,竟恐怖如斯!   而没等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七道如同群星璀璨的剑芒,从不同的方向,封住了我的退路,再度划破长空,快我飞速逼近。 第六百一十七章 十万白家军恭迎吴山公主入关   好强的气势!   我心头一凛,而此时想将渡厄唤回却依然是来不及,跟身进步,猛地一跺脚,身体腾空而上,想要摆脱这些恐怖的箭矢时,却惊讶的发现,一击击空后,七道寒光同样在空中划出七道有没的弧,从下而上,如同追捕猎物的猛兽,紧咬着我不放。   “剑来!”   飞箭的速度太快,仅凭肉身御空根本无法,眼看着再度在空中被封住死角,避无可避时,我紧咬着牙冠身手引剑,却与此同时,腿肚子被一箭洞穿,身体在空中一个踉跄失衡险些跌落在地时,又是一箭,洞穿了我的左肩。   鲜血瞬时从空中洒落,而我只感觉身体两道箭伤之处,寒气逼人,并且顺着伤口顺着奇经八脉不断朝身体里扩散,它竟然想要将我冰封!   渡厄在手,道心之力飞速运转,一部分充入体内抵挡寒气的吞噬,令另一部分,全都集中的双手指上,磅礴如同大海般的力量疯狂灌入剑柄之中,一道足以睥睨天地蓝色剑芒,陡然精光暴涨!   “偷袭!给我出来!”   一声怒吼,渡厄带着光芒在手中挽出一道耀眼的剑花,将尾随身后的箭矢悉数一刀两断,然后在空中一个侧身狂转,冲着飞箭射来的方向,剑芒激射而出,朝着铁墙,直直地就劈了出去。   石破天惊!   厚重的钢铁墙壁瞬间被剑芒撕开一道打洞,洞后正站着一个手持金色长弓,正搭箭拉弓的金甲战士!   说时迟那时快,三道金芒横空出世,遮盖了视线,连空气都变得扭曲,洞穿剑芒,瞬间就来在了眉心切近。   我大惊失色,手中长剑的余威未消,硬咬着牙猛地提着横在眼前,耳听得“叮!叮!叮!”三声脆响,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也来不及做,就感觉体内的血液伴随着道心之力的紊乱疯狂翻滚,两眼一黑,就朝着地面上栽了下去。   “嘶!”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第二声凤鸣,已然在城墙外嘹亮地响了起来。   而且与此同时,尚留在合虚关内的数十万阴军齐齐朝着我疯狂涌来,践踏着大地颤抖,盔甲晃动,仿佛洪水猛兽奔袭,我一边拼命地催动着道心稳固,同时剑风呼啸着平地而起,盘膝而坐,整个人就陷入到了空冥的打坐状态。   万物在这一刻变得定格。   时间定格,空气定格,呼吸定格,就连已经接触到皮肤的三支金光箭矢,也开始定格在了眉心。   迅速稳定住道心,然后缓缓控制着体内的暴躁血液和道心之力逐渐恢复平稳,顺带还去道心深处看了一眼绿荫参天的那颗大树。   大树上已经结出了许许多多还处在嫩芽状态的花苞,无法分辨出花的样子,只是树下绿茵茵的草丛范围,已经较之前又变大的了一圈。   一个人站在树下感受着青草的清香,然后缓缓睁开眼。   三根金色的箭芒已久在眼前闪耀着刺眼的光亮,我甚至能用肉眼看清楚那些光芒散发的轨迹,锋利远胜过刀刃,就连周遭的空气,都被撕裂开一丝丝混沌的虚空,无坚不摧,无力不破。   而这一切,都太慢了。   伸手捡起散落在身边地上的渡厄,然后站起身,挥剑将箭矢斩断,紧接着跟身进步来在了金甲人的身边,看着他还在缓缓收缩的瞳孔,一剑毙命,将他的脑袋给斩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一切的速度才恢复正常。   头颅摔落在地,捡起血花四溅,同时身后的那三根箭矢也缓缓掉落在了地上,风声,火声,呐喊声,再一度钻进了耳朵。   一念永恒,一念生,一念死,万物皆系于一念之上,道心术法的第二式,其威力虽然远不及寂灭,可同样,它所消耗的道心之力,也是目前我尚能撑住的住的。   金甲人倒地身亡,引来了数十万阴君的铁血杀戮,像是疯了一般朝我冲来,与此同时,寂灭一指,再度施展开来。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寂寥,独立而不改。”   “大曰逝,逝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非寻常日用五轮之道,非天地生化之道,非阴阳顺逆之道,吾强名之……”   “曰:寂灭!”   道心突然疯狂运转,体内的道心之力如沸水般激烈翻滚,同时顺着指尖,倾泻而出。   一圈,一圈,又一圈……   一道道寂灭的波纹朝着已经冲到脸上的阴军扩散了出去。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惊天动力的威力,就像是一阵风在阴军中吹过,所到之处,一切与之碰撞的阴军顷刻间化作虚无,甚至连盔甲都没有留下,密密麻麻的合虚关广场中央,瞬间被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嘶!”   与此同时,久等的第三声凤鸣,也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从城墙外响起。   “白家白小乙请命!”   “得令!”   “给我放!”   寂灭的余威仍在持续,满城溃散的阴军阵中就突然刮起了一阵黑风。   就像是暴雨降临之前的征兆,一阵黑压压的风吹过,刚才才腾空的空地上,十万白家军,旌旗飞舞,阴气森森。   “给,我,杀!”我半跪着身子,拿手朝前一指,白进瞬间从腰间抽出挎刀,一声镇臂高呼,十万白家军,朝着满城阴军厮杀而去。   经历过千年古道战争血与火洗礼的白家军,在此刻如同杀神降世一般,所到之处,势如摧枯拉朽,战如九渊魔神,风卷残云,战无不胜。   “禀白大人,残敌尚在围剿,还有何吩咐?”   白进单膝跪地出现在我面前,厉声呵道。   “不要恋战,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清缴残敌,剩余所有人登上城墙,把住城楼大门,从这一刻开始,除了吴山公主外,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允许踏入合虚关半步!”   “末将领命!”   合墟关的城墙很快被插上了吴山公主的大旗,我强撑着剑,咬牙走在了城楼,就看见乌压压的五十万阴军被困在城外,卫君瑶此刻宛如一只磐涅的血凤,背生火红双翼,漫天的红光将其笼罩,手中的凤祥剑更是烈火冲天,与漫天阴军战成了一团。   “十万白家军恭迎吴山公主入关!”   白进单膝跪在城楼,朝着卫君瑶大声喝道。   “十万白家军恭迎吴山公主入关!”   所有城墙上的将士齐齐跪地,漫天振呼,响彻云霄!   “十万白家军恭迎吴山公主入关!”   “十万白家军恭迎吴山公主入关!”   “……”   天空中的乌云被呐喊声震散,卫君瑶再度一声凤鸣嘹亮,卷着天上的火云,朝着城楼的方向就飞了过来。   可就在眼睁睁看着她身体即将落在面前时,突然间,一道刺眼的星芒在她的身后闪烁,飞逼直近,我见状骇然失色,鼓起了最后的力气,纵身跃起从空中将她给抱住,却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后背一阵冰凉,紧接着凉意遍布再也没有任何道心之力支撑的身体,身体化作冰雕,深深地注视着卫君瑶。   “白家军坚守城门,不许放任何一兵一卒入内,否则杀无赦!”   卫君瑶厉喝一声,抱着我就飞速朝着城内落了下去。   ……   冰层在卫君瑶身体的炙烤下慢慢开始溶解,我站在道心深处,看着在大树上挂满了冰晶,一时间有些入神。   如果道心是彻底改变我与天道沟通的媒介,那这颗大树,又会是什么呢?   而到目前所出现的一次次变化,又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滴滴答答……” 第六百一十八章 心魔再现   树叶上的雪化之后不断有水滴跌落在地,打在下方的青草,而就在我的注视中,青草竟然开出了五颜六色的小花,百花争放芳。   赤橙红黄蓝绿泽……   无数只有小指甲盖般大小的花朵在青草从中绽放摇曳,瞬间将大树下变成了百花园,淡淡的清香飘入鼻孔之中,久荡不散。   我看呆了。   一刹那间,甚至有些明白,圣人之境,为何能开天辟地,开创新的世界。   “小乙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穆然回头,就发现身穿火红长裙的卫君瑶此刻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一脸迷茫地看着我说:“这是什么地方?”   “你是什么来的?”我好奇道。   卫君瑶皱了皱眉,可是脸上却闪过一丝红晕,说道:“我用体温帮你溶解冰封,不知不觉就到这了。”   我闻言恍然大悟。   迈步走在她的切近,拿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和生人无异,顿时感到惊骇不已。   “这是我的‘黄泉’。”一时间不该如何解释这个地方,想起巫显第一次带我来时,就如此对她解释道。   “一点也不像。”卫君瑶摇摇头,目光却始终注视身后的那棵大树还有大树下的花草从,轻声说道:“更像是世外桃源。“   说着她拉着我的手重新走在了树下,蹲下身子拿手抚摸草丛中的花朵,轻轻笑道:“看不出来,你居然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无奈地跟她说道:“既然被你发现了,那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我不应该是女主人吗?”卫君瑶嗲了我一眼,说道:“怎么会是客人。”   不过她又随即转念说道:“这里呆够了,该出去了吧?合虚关城外还有数十万大军,你这么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里悠哉,我可处理不来那么多事情。”   我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心念微动,可赶等睁开眼,却已然留在树下,没有动过分毫。   我愣住了,卫君瑶也有些不明所以看着我,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再度动气了心念,但再睁开眼,却是如法炮制地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离开道心。   “出不去了?”卫君瑶皱眉道。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吐了口气,随即盘膝坐地,全身心地进入到了笃静忘我的境界。   “三。”   “二。”   “一。”   睁眼,卫君瑶的脸颊出现在我面前。   可依旧还在到心深处,没有离开。   我一时间有点慌了,突然间就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握之间。   可为什么呢?   它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又为什么会突然不受我的掌控呢?   又几番尝试无果后,我开始正视卫君瑶,说道:“你究竟是什么怎么来的?”   卫君瑶疑惑地看着我说:“就是给你化冰的时候,突然来在这里,你不相信我么?”   我深深地看着她,低声说道:“可据我的了解,这个地方如果没有我的亲自带领,旁人是根本进不来的。”   “那,我算是旁人么?”卫君瑶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   一时间陷入到了迷茫,卫君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我又为什么会出不去?   两个人就在大树下对视着坐着,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或许这里的一年只相当于外面的一秒,但也有可能,等从这里出去,外面的世界,就早已变得沧海桑田。   “君瑶。”许久过后,我看着卫君瑶淡淡开口道。   “怎么了?”卫君瑶笑着看我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一直待在这里不离开?”   卫君瑶歪了歪脑袋,沉思了片刻,说道:“如果你愿意陪我,那我就不想离开。”   “可如果我想走呢?”我问道。   卫君瑶秀眉微蹙,质问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想。”我想都没想就应道:“可我想在一起的是卫君瑶,而不是心魔。”   “心魔?”卫君瑶的脸色变了变,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是心魔?”   我点点头说道:“卫君瑶从来都不会干涉我的选择,而且此刻五十万阴军压境,她怎么可能会不顾及白家军和远在九方城的六姑姑的生死,而让我留在此处,苟且偷生呢?”   “小乙。”卫君瑶正视着我说道:“你伤了我的心。”   “你的心在哪?”我问道。   卫君瑶愣住了。   而就在她失神的一瞬间,渡厄剑出现在了我的掌心,一剑将其洞穿胸口,然后抽出,看着她血流如注的伤口,我淡淡说道:“你是心魔,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心。”   卫君瑶开始变得挣扎且狰狞,迅速模糊逐渐变淡,当耳朵里依旧在回响着她凄厉的惨叫时,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而再等我闭上眼睛,心念微动的时候,赫然证睁眼,人已经出现在了合虚关。   依旧在卫君瑶的怀里,她长长的睫毛忽闪,盯着我说:“你可算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空旷偌大的合虚关内,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耳边就是城外震天的喊杀声,二人齐齐站起身,卫君瑶替我检查了伤势,然后说:“先上去吧,有什么话,等战事结束后再说也不迟。”   我点点头,随即二人御风冲天,稳稳地落在了城楼之上。   白进正在有条不紊的下达一道道将令阻止攻城的阴军登墙,可十万白家军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墙上,面对气势汹汹的五十万阴军,实在是有些太过捉襟见肘。   我试着催动了下道心,才发现之前的一念永恒和寂灭已经让道心彻底枯竭,即便是恢复了一段时间,但依旧是杯水车薪,很难感应到丝毫道心之力的流转。   “交给我吧。”   像是看透了我此刻的心思,卫君瑶拿手捏了捏我的掌心,随即眼眸中殷红闪过,凤翔剑赫然出现在掌中。   “嗖!”   突然间,心头猛地一跳,紧接着目光中就见城墙下的阴军阵里一道寒芒瞬间就来至二人的切近,卫君瑶眉头一皱,甚至是下意识的动作,凤翔剑火光冲天,抬起手,就朝着寒芒挥了过去。   冰火交接,我甚至能看见面前的空气一半灼烧,一半被冻结,紧接着巨大的温差相撞在一起,空中陡然爆出一阵巨响,火星和冰晶同时朝着地面飘落,而下方的阴军,非燃即冰。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眯起了眼睛,就看见在密密麻麻的阴军阵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异常显眼。   银盔银甲,几乎是冰晶打造的长弓,站在人群中,目光也同样在冷冷地盯着我们。   “此人的功力全都集中在了冰弓之中,只要能躲过他的箭,一旦近身,他将没有丝毫可以抵挡之力。”我低声对卫君瑶说道。   “嗯。”   卫君瑶冷冷地看向城楼下方的持弓人,三道寒芒在他手中乍现,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便朝着我二人飞驰而来。   “聒噪!”   卫君瑶一声冷哼,突然提剑纵身而下,生生迎着三道寒芒冲了过去。   化作凤飞九天,卫君瑶鲜艳的身影冲着寒芒直击而上,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二者交接,就听见“砰!砰!砰!”三声脆响炸开,卫君瑶手中的凤翔剑宛如火凤狂舞,硬生生将三道箭矢融化殆尽,整个人瞬间就出现在了那人的跟前。   “咔!”   出箭如电。   我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人是如何完成搭弓射箭的动作,数道寒芒并发,宛如璀璨群星,而卫君瑶依旧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却已经被冻成一块冰雕,站在原地!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三个难题   我当时心头咯噔一下,就见那人嘴角划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时,冰雕融化,卫君瑶一剑断颅,斩断了那人的脑袋。   冰晶打造的长弓被她接在了手上,同时间,一股股火环顺着她的脚底扩散,将四周涌上来的阴军顷刻间烧成了灰烬,然后纵身凌空,随着长袖挥舞,阴军大阵,赫然变成了滔天火海。   与此同时,白进的最后一道将领,也已经下达完成。   “打开城门,杀!”   巨大的钢铁城门缓缓打开,十万白家军怒吼着如同一阵风般朝着城外的阴军杀了出去,而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团乌压压的黑云,突然间就从阴军的身后支援,朝着战场赶了过来。   是援军。   我瞬间明白了这团乌云的含义,心里也顿时咯噔一下。   但当我亲眼看到大批杀来的援军直接出刀砍向阴军的时候,忍不住目光一凛,同时眯起了眼睛,将所剩无几的道心之力全都灌在了双目之上,陡然间,才惊讶的发现,这批来势汹汹的援军,竟然是六姑姑。   十三万人从背后出刀,杀的阴军措手不及。   “六姑姑用兵的手段,完全已经在当初的吴南远之上了。”我由衷的发出感叹。   在卫君瑶的帮助下,二十三万大军前后夹击围剿不到四十万的九泉府阴军,战斗从正午打到了第二天天亮,才终于进入到了收尾阶段。   卫君瑶满身是血,即便是身怀血凤之灵的她,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战斗,精力也达到了极限,满脸的疲惫地回到了城墙上,笑着对我说:“夫君,臣妾表现如何?”   曾经一度连仰望都无法探其背的九泉府,此刻被我们拔掉了一颗门牙,这种感觉,恍若隔世。   有了六姑姑的及时赶到,在解决完阴军的追剿之后,城防的实力也得到了进一步提高,而且她还替白进分担了一半的城防任务,让为此可不堪言的白进,压力也陡然小了许多。   合虚关是一座典型的战争要塞,城内的一切都为了屯军而准备的,在将白家军和落雁镇旧部安顿好之后,我和卫君瑶还有白进以及六姑姑来在了一座机要大殿内,开始商议下一步的战略计划。   虽然眼下已经拿下了东部战区最要紧也是战略意义最大的合虚关,可就仅仅这一座城,同硕大的东部战区相比,我们接下来要做的还有很多。   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将这边的消息通知东南五城。   让他们提前做好派兵增援的准备,并且开始着手建立消息网,让目前和未来所有属于我们的城镇都能够消息和军令以及指令往来互通,做到有消息第一时间必须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随时准备机动和增援。   第二件事,便是需要从合虚关周边开始,将所有东部战区的城镇都悉数收入帐下,这是一个漫长且困难的过程。   首先单从兵力上来讲,以目前合虚关所拥有的二十三万大军,除去需要巡防的,能用的也不过不到二十万,二十万人,最多只能将战线和城防拉至五十公里范围以内,而且这还得是坐落在这个范围内的城镇不能太多,否则我们就会面对城多人少的窘境,很容易造成被疯狂反击的九泉府逐一击破,到最后沦为四面楚歌的境地。   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目前我们能做的,第一就是从东南五城陆陆续续派兵增员,而其二就是效仿之前在东南的做法,在合虚关打上吴山公主的旗号,好找所有有志于对抗九泉府的百姓或者曾经某些势力的旧部,来头康合虚关,以弥补和壮大我们的实力。   而最关键的一点,则是我们需要真正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   帝王将相,城守百姓,还有法纪规则等一系列的措施和条例,这是我们在荷花坞吸取到了经验和教训。   掌握的城池不断增多,人数也开始变得庞大,并且外面还有那么多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敌人,如果不将这一条做好,那么总有一天,击垮我们的将不会对手,而是我们自己。   对于这件事,卫君瑶算是有些经验,但她也曾身为吴山之主,也不可能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所以快速召集吴青山,让他火速前往合虚关,前来坐镇。   合虚关的拿下真的可谓是一颗定心丸吃在了每个人的肚子里。   这里位于整个东部战区的心腹之地,城内可吞并百万。   也就是说,东部战区一旦出现任何战事,这里都可以火速派兵增员,呈牵引之势,稳定整个东方。   众人商议完眼下最重要的一些事情之后,六姑姑和白进便离开前去布置巡防,只留下我跟卫君瑶,还坐在空荡荡的机要大殿里。   “人手不足,将领不足,君瑶,你对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九泉府反扑,有多大把握。”见这里再无外人,我才对卫君瑶说出了心中隐隐担心的事情。   “所以咱们要办的这三件事情一定要快,要赶在九泉府大军压境之前全部办完,虽然难度很大,可有些时候,我们需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卫君瑶淡淡道。   “对了。”卫君瑶看着我说:“在你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能感觉到你有一阵不太对劲,甚至连生命气息都变得十分薄弱,而且这肯定不是那支箭造成的,像是你自己的原因。”   我闻言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卫君瑶说:“我好像有心魔了。”   卫君瑶眉头一挑,看着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在这个关键时刻,你要是出事,可就全盘皆输了。”   我无不赞同的点点头,却没有办法告诉她说,我的心魔,其实就是你,卫君瑶。   卫君瑶能成为我的心魔出现,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伴随着修为的不短提高,就必定要踏入斩三尸的阶段。   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内,令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   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不能清静。   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   卫君瑶是我在这个世界最为依恋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天道不允许修为通天者依旧怀有私情,所以她首当其冲,蛊惑出了我体内的彭娇出现,是预想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而且我现在还不过是一个炼神还虚的境界,今天的心魔也只是一个征兆,征兆着我离着踏入炼虚合道境已经不远,可一旦真正踏入其中,就不得不真正的面临这个问题。   可如果为了增强实力而斩断彭娇,彻底忘却跟卫君瑶的感情,我觉得我无法做到。   卫君瑶也无法做到。   因为在我们的概念中,为了彼此可以抛弃整个天下,而为了天下而让我们抛弃彼此,这是万万不可能在我们身上出现的。   见我久久都不说话,卫君瑶看向我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   “三尸,彭娇已经出现了,对么?”她问道。   我摇摇头想要否认,可是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还只是个初象,如果不踏入炼虚合道之境,就不用过多地去担心……”   屋子里陷入到了沉默。   “小乙。”卫君瑶再度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卫君瑶欲言又止。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会忘记你。”我看着她认真道:“功名利禄,过往云烟,此生若不能与你厮守,即便是成为这天下之主,又有什么意义?” 第六百二十章 乌龙   在我们拿下合虚关的第二天,东部战区紧贴近合虚关的十三座城市的驻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不约而同地朝着合虚关的方向集结靠拢。   具体人数尚且不明,而且从东南五城赶来的援军,尚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赶到。   没有了百万阴军驻扎的合虚关早已经变得不再是铁桶一块,只要对方集结的兵力足够庞大,再加上对这一带的了解,如此蓄谋的一场战争,我和卫君瑶都没有足够的把握在其中起到什么能决定战役胜负的作用。   可是我们现在也不能像在东南五城时那样大肆招兵。   东方战区已经被九泉府统治了足够长的时间,当中的居民和百姓根本分不清谁是人是鬼,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肆意招揽大批不明人员进入合虚关,其行为和举动无一如门厅打开,引狼入室。   尚且稳定的局面随着一封封来自周边城镇阴军动向的战报开始变得僵持,合虚关太大了,光是日常的城防就需要耗费近5万人的兵力,而剩下还不到十八万人,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反扑,而且这当中肯定还不乏之前我们和卫君瑶所面对的那两个金银弓将。   晨曦破晓,再到夜幕降临,众人在机要大殿里商议了一宿也没有出来个结果。   “我看不如这样。”六姑姑沉吟了片刻,说道:“目前敌军的数量尚不可明确,暂时也只是知道这些阴军都是从周围城镇里的驻军调配,如果只是这样,以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九泉府惯用的城防手段来看,十三座城池,人数全都夹在一起,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万。”   “而且这一百万的兵力也不可能全员出动,留下一座空城,按照最保守的出动一半来算,接下来可能会攻打合虚关的阴军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五十万。”   “如果来敌只有五十万人,再加上白大人和吴山公主坐诊,只是守城的话,倒也不成什么问题。”白进应道。   六姑姑点点头,说道:“这是眼下最好的打算,可如果这五十万人只是单单为了围城,而其最终目的是为了等到九泉府真正的援军赶到,那么一切就将变的未知了。”   六姑姑的话切中要害。   十万白家军包括我和卫君瑶拿下东方战区要镇合虚关,对于九泉府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因为我和卫君瑶飘忽不定的踪影突然在这里出现,这无异于给了九泉府充分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五十万大军围城,然后等各路兵马一同赶到,将白家军围歼,然后把我和卫君瑶生擒或者就地斩杀,这对于他们来说,本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却突然变成了现实。   虽然这也仅仅是推测,但如果我是聻渐或者是九世恶僧,那么毫无疑问,我也会没有任何犹豫地这么做。   困境一下子变成了绝境,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起来。   “九泉府的大本营位于古道最北端的朔方城,从那里派兵增员,即便是所有的航路被掌握在他们手中,最快也得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各位觉得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我想了想,出声问道。   “首先就是加快东南援军增援的速度。”六姑姑说道:“一共十七万大军,快的话还有四天便能到,可是四天后,我不敢保证从周围城池调集来的阴军能不能对合虚关完成合围,一旦赶在援军到达之前将合围圈部署完成,那么我们就将会和援军被彻底分割,很有可能他们也会派出一部分兵力,或者再从部分城池里调动一定量的兵力去追歼我们的援军,到那个时候,援军非但不能对我们产生任何的支援作用,反而会成了牵制我们的累赘。”   我和卫君瑶闻言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赞同,但没有开口,示意六姑姑继续说下去。   “从东南五城赶到合虚关,中间需要经过接近五座沿河城镇,当中所要面对的拦截自然不必多说,可最关键的是,他们能不能顺利通过这段险路,通过之后又还能剩下多说,这个谁也不敢保证。”   “那依六姑姑的意思,他们应该怎么做?”我出言问道。   “我派人去接应他们。”六姑姑朗声道:“之前我们能带着十五万人在九泉府的眼皮子低下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偷袭和逃脱,全是因为我们掌握了一条灾变过后,目前还尚未被人得知的暗流,暗流虽然不大,但是容纳十七万人陆续缓慢通过没什么问题,如果这个计划能够进展顺利,三天,最多三天的时间,从东南赶来的援军便能和我们会和,共同抵抗围城敌军。”   “小乙,你觉得呢?”   闻言过后,卫君瑶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说道:“那就全凭六姑姑去安排吧。”   可六姑姑说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低眉沉吟了片刻,说道:“其实这些还不算是我们当下最棘手的问题。”   我闻言一愣,不解说道:“六姑姑有话不妨直说。”   六姑姑说道:“就以眼下的形势来看,即便是让东南方向的援军顺利进城,可我们终究是逃不过被围城待援的现状,就算是多了这十七万人,等到时面对气势汹汹,从朔方城赶来的阴军,我们究竟还有几分胜算?”   “只要我们还在合虚关,如果不能短时间内稳定这个东方战场,将吴山公主或者白家军的旗帜快速插满每一座城池,那么我们将要面对的将会是无休之境的战火,即便是我们每一场仗都能打赢,可这要消耗多少兵力物力,而这些东西,也是当下我们最为缺少的东西。”   “深处敌人复地,孤立无援,如果不尽快采取一些措施,敌人对我们就算只围不攻,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被耗死在这里。”白进沉声说道。   “那就不要坐以待毙。”   一直沉默不语的卫君瑶在这里冷冷开口,说道:“六姑姑,现在从周边其他城镇出动的阴军,都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了?”   六姑姑一愣,随即说道:“周边十三城中,以龙津镇离合虚关最近,且城外地势开阔,是这些阴军集结的中心。”   看着卫君瑶依旧淡淡地看着她,六姑姑想了想说道:“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十三城援军中,已经有六城的兵力赶到集结点,剩余的七城,估计还得两天的时间,才能完全完成集结完毕,然后向合虚关靠拢。”   “六城。”卫君瑶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加上龙津镇本来的兵力,此时他们那里最多也只有二十五万人?”   六姑想了想,说道:“正是。”   “二十五万……”卫君瑶将这个数字在口中咀嚼了数次,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定向白进沉声道:“白进!”   白进匆忙从椅子上跪倒在地,厉声道:“末将在!”   “迅速召集所有的白家军与西门处汇合!”卫君瑶说道。   “所有?”   白进愣了愣,但当他迎上了卫君瑶凌冽的目光,立即低声道:“末将遵命!”   “六姑姑。”卫君瑶转目道。   “末将在!”   “召集所有的落雁镇旧部,同样于西门集合!”   “末将遵命!”   等二人走后,我才问卫君瑶,说道:“你有计划了?”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这个时候如果再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你想做什么?”   “乌龙。” 第六百二十一章 龙津镇   合虚关的城墙一度被放空。   除了无数迎风招展的旌旗,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可此时的城关西门,却已经被二十三万大军给围满。   二十三万人,没有一丝声音,没有战前动员,甚至连每个人的呼吸在此刻都被放的无限轻。   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道缝,然后大军如同过江之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合虚关。   此刻夜色茫茫,天上连颗星星都见不着,只有阵阵的夜风吹过,让人压抑的心情才能得到片刻舒缓。   雾夜风高垂杨柳,中天明月照轻松。   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机会。   风声和古道黄河的湍湍流水声,掩盖了大军快步奔袭的脚步声音。   如同在黑夜丛林中奔袭狩猎的狼群,正瞪着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朝着猎物的喉咙闻了过去。   “一共二十五万人肯定不会全都是在城外,最起码会有八万人左右在城内助手,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任何人发现之前,彻底将城外驻扎的十七万人在这个世上消失,然后将他们取而代之,迎接剩下的七城,起来自投罗网!”   临走前卫君瑶的嘱咐依旧还在耳边阵阵回响。   这是一个大胆而值得冒险的尝试。   赢了,我们将会一解城池本围的困境,在真正从朔方城开拔而来的敌军赶到之前,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防守在东方战区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事情,布防或是扩大势力,增加与及全副对抗的筹码,都会被掌握在我们的手上。   但如果一旦行迹败漏,合虚关境内空无一人的情况就立马会被传出去,到时只要这边的人拼死拖住我们的脚步,尚未赶来的七城阴军,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太多了。   从合虚关赶往龙津镇,需要横穿古道黄河,用上半个晚上的时间才能赶到。   ……   与龙津镇隔河相望,二十五万大军埋伏在黑夜里。   河对岸就是龙津镇,此时城内一片漆黑,只是城外却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举着火把不断在四周巡防的队伍,一共有十二队,交替换防。   “首轮进攻就无需做到出奇制胜,让白家军先上。”卫君瑶说道。   我点点头,身手拿出招魂幡,口中默默请令,便将十万白家军收入进了幡内。   六姑姑看着十万人突然消失,震惊地抿了抿嘴唇,但深知军纪如山的她,我没有主动说,她便也没有多问。   将招魂幡重新揣进怀里,看着在河对岸往回不停的巡逻兵,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人,两人分左右,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每个巡逻队都是以十人为编制,每个人的腰间都挂有信号灯,一旦发现不可控的敌情,任意一人拉响信号,火光冲天,便可惊醒整个驻军大营。   我将渡厄拎在手中,冒着身体踏浪前行,然后进入草丛,等巡逻队路过身边时,剑影闪烁,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便将面前的巡逻小组彻底歼灭。   在尸体全都倒地的同时,我盯着即将赶来的另一组巡逻队,同样猫着腰,提剑就在黑夜的掩护下潜行了过去。   十二个巡逻队,在我和卫君瑶的全力以赴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下,然后二人披上敌军的盔甲,深入到了大营之中。   在招出白家军之前,首先要确定在这大营之中是否有像之前那种善尺金银弓之人,必须先解决掉任何可能会对我们造成麻烦的强敌,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两个人没有碰面,在军营中分头行动。   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一旦十二组巡逻队的消失被人发现,那么军营起了警惕,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屏住心神,我紧贴着一个个黑暗的帐篷急速潜行,同时将能感应到但凡实力过人的帐篷全都顺手铲除,一直绕过半个军营,和卫君瑶碰面确定没有潜在的威胁后,招魂幡被拿在手中,轻轻挥动,一阵狂烈的阴风吹过,十万白家军,赫然凭空出现,鬼气森森地站在龙津镇外的驻军大营里。   “杀!”   白进低声一吼,十万大军如同秋风扫落叶,迅速在整个驻军大营中弥漫。   我和卫君瑶也尽可能的以最小的动静参与战斗,整个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并且伴随着六姑姑的大军过河加入战场,龙津镇外,在破晓来临之前,已经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的,换了一批“阴军”。   战场战斗行动之果断,进展之迅速,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也让我和卫君瑶,包括六姑姑,对白家军的战力,重新有了一个新的理解。   当将城外阴军的尸体悉数抛入古道黄河,然后所有人都换上阴军的盔甲时,天还没亮。   按照之前他们的布军格局,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开始重复之前驻扎在这里的阴军生前的工作,四人重新在中军大帐汇合,而摆在这里的行军沙盘上,正展现着我们来之前的推测。   五十万大军困守合虚关,朔方城派兵增援,将合虚关内的所有人,就地歼灭。   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六姑姑的行军经验直接救了我们一命。   可是四人却一点也不敢松懈,因为现在还处在天黑之中,按照正常的惯例,天一亮,龙津镇的城门就会打开,城里的守军前来进行部分城防的交换。   且不说从其他五城新来的阴军,光本就是从龙津镇出来的这些,就很容易让我们彻底暴露。   众人商议了片刻,决定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么便继续兵行险着,由我和卫君瑶带队,率领十万白家军,在今早城门打开时直接杀进城,然后六姑姑率领十五万落雁镇旧部,死死锁住城池的四周,连一只苍蝇和蚊子都不允许放出去!   天亮了。   我和卫君瑶穿着阴军将领的盔甲站在城门口,身后便是十万换了装的白家军,静静地等待着城门的敞开。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从城门的另一端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   紧接着城门晃动,两扇巨大的钢铁巨门,缓缓朝里打开。   “杀!”   朝前轻轻挥手,城门打开,里面的人刚刚露出一个身子,漫天的白家军,便已经抽出了明晃晃的钢刀,冲着城内杀了进去。   如潮水般的白家军杀进龙津镇,那个时候城里的居民还没有从睡梦中苏醒,街道一片空空荡荡,但也很快别黑色的铁甲洪流站满,我和卫君瑶来在了城楼,清掉把守在这里的士兵之后,目光扫过整座城池,白进带着白家军同城外的六姑姑率领落雁镇旧部,里应外合,将整座龙津镇围的水泄不通。   城里的战斗结束的很快,当我和卫君瑶只身来在城主府门前时,白进就已经完成了对城内驻军的歼灭,率兵将城主府团团包围。   推开城主府的大门,空旷的院落中央,一位白发戎装的老者稳坐在太师椅上,一柄长刀斜靠在一旁,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不是九泉府的人?   我见这老者身上并无半点死气,脸上微微还带着红润,竟像是古道中人。   九泉府会选择一个古道之人来做他们城池的城守吗?   老者微微睁开眼睛,混浊的眼眸竟然猛地暴起一股精光,淡淡地看着我和卫君瑶,说道:“又是哪家的人啊?”   炼神还虚!   看着老者眼中的精光缓缓消散,我微微吐了口气,说道:“你就是龙津镇的城主?” 第六百二十二章 虚实不定   “呵呵。”老者笑了笑,说道:“什么城主不城主,只是一个替人看门的狗罢了。”   “炼神化虚之境只是给被人当狗,你未免也有点太谦虚了吧。”我淡淡笑道。   “什么狗屁化虚什么炼神……”老者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乱世当头,你我皆是狗,留着给人看门,还谦虚不谦虚。”   我被他给说愣住了,本以为将会是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但万没想到几个人站在这里,竟然开始讨论起谁是狗了。   我无语地摇了摇头,盯着他,说道:“龙津镇易主,你有什么话说什么?”   “易什么主。”老者再度闭上了眼睛,朝我们挥了挥手,说道:“你们爱干嘛干嘛,城你们喜欢要便拿去,别耽误我睡觉就行……”   老者说完,脑袋歪向一旁,打起了呼噜。   “大胆!”   白进跨刀向前一步。   我伸手拦住他说:“算了,都撤出去吧。”   “可是……”   “派两个人守住这里,别让外人打扰便是。”   说完转身离开。   和卫君瑶再度回到了城墙,她笑着看向我说:“怎么,还动了恻隐之心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老头是看淡生死了,今天你守,明天我攻,后天他再打,对他来说,城归谁不重要,别耽误自己睡觉才是最大的事情。”   卫君瑶一愣,紧接着哑然失笑。   “不过区区一个龙津镇的城守,竟然达到了炼神化虚的境界。”我轻轻叹了口气说:“凭他的实力在古道中横着走也没什么问题。”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炼神化虚,你好像去了南溟之后才踏入这个境界的吧?”   “是,所谓的聻渐和聻离,也不过如此。”我转过头看向卫君瑶说道:“这样的人,之前你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么?”   卫君瑶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古道之大,有一些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也未可知,不过我看你对他那么有兴趣,总不会想要将他收入麾下吧?”   “难!”我苦笑道。   龙津镇被顺利拿下,白进留下三万白家军守城,和剩下的人全部到城外和六姑姑集合,摆好了阵势,等着其他七城的阴军在指定时间赶到。   同时六姑姑和白进也同时派了批人回到合虚关,尽管这一天一夜的行动进展顺利,但合虚关终究是我们今后的大本营,东方战区的枢纽要镇,行动可以失败,但这座城池,是万万不能丢。   白天城镇里一直相安无事,在白进和六姑姑布置包围圈的同时,我和卫君瑶也在城里打听了一些有关于这些城镇在被九泉府统辖后具体产生的变化。   但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巴不九泉府尽快一统黄河古道,因为他们再也不想在战乱中艰难度日了。   是啊,到最后不管是谁成为了古道之主,都不会将古道变成一片血海,老百姓的注意力也一直都是在吃饭穿衣上,而且从当前的天下大势来看,九泉府是最有实力尽快结束战乱的一方,任何再有实力插手战争的一方,能做的都只是让即将结束的战争被无限期拉长,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这个结果让我有些微微失望。   不是因为怕自己辜负了这些人的期待。   而是这意味着,想要从东方战区的城镇里募集兵将,扩充我们的势力,难度将会比预想之中的大上很多。   到了晚上,当我和卫君瑶站在城楼上闭目调息之际,六姑姑匆忙赶到,对我们说:“有阴军来了。”   我和卫君瑶齐齐睁开眼,道心之力流转贯彻于双目之中,就看见远远的夜幕下,仿佛有一团乌云正在缓缓朝着龙津镇靠近,并隐隐能听见马蹄践踏的轰隆隆阵响,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说:“最低三个城。”   六姑姑一瞬间没有听明白我们话里的意思,但反应过来后,脸色也是微变,说道:“你们的意思,这是三座城的援军?”   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乌云,说道:“人数太多,你们务必要做到一个都不能放走,一旦放走一个,消息走漏出去,咱们之前做的一切,可都要功亏一篑了。”   六姑姑深深地点点头,转身飞速地就朝着城楼下跑了下去。   “三城的兵力应该在二十万,君瑶,你觉得白进他们有实力能将这么多人一口吃下么?”我微微有些心忧道。   卫君瑶目光闪烁,盯着下方还在忙碌的大营,说道:“在这个时候,我们要考虑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   随着视线中阴军的身影开始逐渐的变得清晰,浩浩荡荡数十万人朝着城楼下方开始挺进,而军营之中也开始逐渐恢复平静,巡逻队分批在四周巡防,而等到大军越靠越近,便立即有一只点着火把的队伍,迅速朝他们靠拢。   双方交涉了大约不到片刻钟的时间,接洽的队伍返回,身后跟着的是一小批跟随的阴军。   “探路?”   我见此景微微皱起了眉头。   “防范于未然。”卫君瑶淡淡开口道:“看来这次增援赶来的阴军,没有那么简单。”   说话间,探路的阴兵已经跟着队伍进到了驻军大营,迎接他们的是白进,并且众人没有直接去中军大帐,而是奔着大营的深处走了进去。   “估计是想要先查探他们这次来所要驻扎的地形和环境。”卫君瑶在一旁说道:“如果不满意,他们可能会另找驻扎的地方。”   仿佛是为了印证卫君瑶的猜测,前来探路的阴兵从军营中离开后直接赶了回去,等了半天,那边也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要被你说中了。”我微微皱眉道。   卫君瑶轻轻吐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话。   城楼下的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那些阴兵回去之后,增援的大军便失去了动静,甚至许多火把都已经熄灭,视线再度陷入到了一片茫然昏暗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白进身边的传令兵赶了过来,对我和卫君瑶禀报道:“传白将军指令,对方放弃进入大营,选择就地驻扎,明日再商讨进军合虚关的对策。”   果然!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那些人在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此地过于狭窄拥挤,易攻难守,一旦被出城白家军陈烨偷袭,将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   也正如他所说,当初我们能在一夜之间以雷霆之势全歼驻军,而不逃走一个人,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这里的地形。   背靠城墙,三面环水,一旦交战之时陷入到了被动,那么将绝无任何逃生的机会。   “那白将军说什么没有?”我沉思了片刻,问传令官道。   “白将军说,如果天亮之前不将来敌彻底吞掉,行踪就会彻底暴露,而如果两军正面交战,即便是能胜,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将会全部泡汤。”传令官如实说道。   “嗯。”我点点头,说道:“让白进暂且按兵不动,一切等我和公主商议完之后再做决断。”   传令官走后,我见卫君瑶的眉头紧皱不开,目光一直深深地盯着远方,便没有说话,等着她拿出主意。   “小乙。”   “嗯?”   卫君瑶轻轻地说道:“他们不愿意选择在这个地形驻扎,是因为条件不利,可以如果他们选中了适合的地形,我们主动去找他,你觉得怎么样?” 第六百二十三章 夜晚来客   和卫君瑶商议了片刻,二人走下城墙,见到了白进和六姑姑。   他们两个人坐在中军大帐中正愁眉不展,但听见我和畏惧药给他们带来的消息后,立即就来了精神。   “可是他们目前所驻扎的地形不同于这里,想要做到像之前一样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怕是很难。”白进有些为难道。   “不用。”卫君瑶淡淡道:“如果今晚的行动成功,不管有没有人能逃出去,此三城的援军再加上之前被我们消灭掉的六城,十二城援军已经有九城彻底覆灭,剩下的三城即便是围城,也不足为惧。”   白进闻言和六姑姑对视了一眼,随即单膝下跪,领命走出去大帐。   又是一晚的厮杀,这一次由于对方的防范十足,所以进度没有那么快,而且动静很大,战事也愈加胶着。   我和卫君瑶一直在城楼上坐壁观火,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战火逐渐熄灭,九城援军,彻底化作灰烬。   迅速打扫战场,我和卫君瑶再一次来在了城主府的门前。   这一次连大门都没有关,那老者依旧抱着剑坐在太师椅上睡觉,似乎战乱的古道,和此刻的他没有丝毫瓜葛。   “黄太师。”我站在他的面前,笑着开口道。   “打听到我名字也没用。”黄慈微微侧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砸吧着嘴说:“让我给你当看门狗,去打九泉府,干这种送命的事,门都没有。”   我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卫君瑶。   “黄慈太师曾以爱民如子闻名于古道黄河,适逢乱世,才选择栖于一角,保一方太平,度一个晚年,可古道都即将被南溟和九狱九泉的外来之人吞噬,您真的觉得您现在所等的,就是天平盛世么?”卫君瑶笑道。   “原来是吴山公主。”黄慈眼睛都不睁,说话如梦呓一般,道:“失敬失敬!”   哪有半点失敬的样子!   卫君瑶也不动怒,微微笑着对他说道:“黄太师曾经驻守合虚关,但被九泉府的人赶了出来,一直留在这小小的龙津镇离,与合虚关隔河相望,怕也是只是养老这么简单吧?”   黄慈睁开眼睛看了卫君瑶一眼,然后又闭上,淡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卫君瑶笑道:“或许黄慈老先生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誓言。”卫君瑶看着他淡淡道。   黄慈垂下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一官来此几经春,不愧苍天不负民……”   卫君瑶轻声出口道。   黄慈在太师椅上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怀里。   “神道有灵应识我,去时还似来时贫……”   黄慈用手将耳朵捂上。   “停辫静议为官日,事事堪持天日盟……”   “好了好了!”   黄慈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愤恨地盯着卫君瑶说道:“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我现在反悔了不行吗?”   卫君瑶笑了笑,说道:“反悔是可以反悔,可你要是反悔,那么你就会是一个替九泉府做事,胆惧强势,助纣为虐的恶主,对待这种的恶主,我通常都会将你四肢捆起来,书上罪名,然后放入囚笼之中游街示众,等示众结束后,让你换上血的囚衣,吊在城楼三天三夜,日夜受百姓辱骂唾弃,方可遗臭万年。”   “你敢!”   黄慈直接就从椅子上崩了起来,拿手指着卫君瑶,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敢愿望我!”   “话语权永远都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上。”卫君瑶笑道:“我赢了,你输了,当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黄慈认怂了。   “守住龙津镇。”卫君瑶道。   “不可能!”黄慈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这次动静闹这么大,从朔方城开拔来的阴军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我就这么大点城,这么高的强,和这么点人,拿什么守?我可守不了。”   “我相信只要黄太师愿意守,这天底下就不会有他守不住的城!”   “而等我退去九泉府大军时,必定会花重金和人力为黄太师建庙宇,塑金身,让你的名声传遍整个古道每一个角落,永世流传!”   “……”   离开了城主府,我问卫君瑶,为什么这么有把握黄慈会帮我们?   “因为他够贪。”卫君瑶语出惊人。   “他贪?”我不解地问道:“他贪什么,我看他除了贪睡也没有别的什么特点。”   “那你觉得一般人会贪什么?”卫君瑶反问道。   “贪钱。”我想了想说道:“贪权,贪色,贪生……可这几样,黄慈似乎一个都没有占。”   卫君瑶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我的说法,可又随即说道:“这五样是人必贪,可黄慈却不沾任何一样,因为,他贪的是名节。”   “名节?”   “是。”   “贪官贪钱财,清官贪名节,但有的时候,这贪名节的清官要比贪官更为可恶。”卫君瑶淡淡道。   “为什么?”   卫君瑶笑看着我说道:“欺世盗名!”   ……   从龙津镇率军回到了合虚关,已然是距离城池易主的第三天,也是东南五城约定支援赶到的最后期限。   深夜。   军机大殿。   我和卫君瑶正在商议从明天开始对周围城镇用兵的计划时,白进敲门而入。   “白大人,吴山公主,城外有人求见。”白进进门说道。   “东南的人来了?”我侧头问道。   “不是。”   “那是谁?”   白进面色难堪,欲言又止。   白进不是一个但凡遇见什么事情就愁眉苦脸,没有对策之人,能让他这个人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我感觉有些不太妙。   “你们还是亲自去城楼走一趟吧。”白进叹息道。   和卫君瑶疑惑地离开机要大殿,步行前往北城城楼。   当时已经是深夜,站在城口边上,就见月光银辉布满的大地上,站着一群人。   每一张面孔都那么熟悉,甚至其中有一个,曾是我无数次魂牵梦绕之人。   爷爷,姚半仙,白家大祖宗,还有阮青等一干白家弟子。   数十人站在城楼下,仰着脑袋,也同样在看我。   自晾尸崖一别,已经差不多有半年没有再见过面了。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衣衫褴褛,面色饥荒,像是奔波了很久,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和爷爷四目相对,他的身边就站着被姚半仙搀扶着才能勉强不摔倒的大祖宗。   身后众人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浓厚的祈求,让我心生恻隐。   “小乙。”   良久过后,爷爷开口说话了。   爷爷的声音中沙哑饱含风霜,混浊的眼神,此刻像是被一团雾气笼罩,愈发地看不清楚。   “爷爷。”   我轻唤了一声,可是“爷爷”这个两个字,却让我无法忍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开门吧。”爷爷说道。“白家老小,都来投靠你了。”   卫君瑶朝着身后的白进说道:“开门!”   白进看了我一眼,大声喝道:“打开城门!”   巨大的城门晃动,拖拉着地面,在寂静的夜空中,异常刺耳。   城门洞开,爷爷带着一帮白家子弟缓缓走进大门。   “下去吧。”卫君瑶温柔地看着我说:“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或许事情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我轻轻叹了口,望向她说:“我怕有些事情,会再一度重演。”   “你已经打算的这么糟糕了么?”卫君瑶叹息道。   我点点头,抬头看向挂在夜空中的残月说:“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第六百二十四章 质问!   当我和卫君瑶走进机要大殿时,爷爷还有姚半仙等人已经在两边的椅子上入座。   爷爷跟姚半仙和大祖宗同时出现,这已经让我深感意外,可阮青,她怎么会和白家人搅在一起的?   和卫君瑶分列坐在了居中的两把椅子,大殿中一片寂静。   昔日在晾尸崖的一幕幕历历在目,白家人围攻母亲,逼的爷爷险些以自剖才能保全。   可此刻的他们却相安无事地坐在了一起,场面着实有些诡异。   “二娃子。”良久过后,爷爷开口说道。   我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卫君瑶伸手用掌心搭在了我的手背。   “我知道。”爷爷目光混浊,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你心理肯定会有想法,可是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啊……”   爷爷的话言之颤颤,内容不多,但语气也让我无不感到动容。   “爷爷……”我轻轻地张口,出言说道:“那天分别之后,他们没有难为你把?”   话音还未落地,我能明显的感受到,大祖宗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爷爷无力地挥了挥手,垂着脑袋叹息道:“今天我们来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我立马站起了身,抿了抿嘴,还未说话,就听卫君瑶开口说道:“爷爷有话不妨直说,何必用这个‘求’字。”   “是求。”爷爷喃喃说道:“我要求二娃子一件事。”   我和卫君瑶都没有说话,等爷爷继续说下去。   爷爷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将面朝向我这一边,但他没有看我,双腿颤颤巍巍,扑腾,就朝我跪了下去。   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倒。   “爷爷!”   卫君瑶踱步上前,身手想要把爷爷搀起。   可看似瘦骨嶙峋的他,此刻却仿佛有着千金之重,卫君瑶几次用力,竟没有将他从地上扶起。   “君瑶,你不要扶我。”爷爷推开卫君瑶的胳膊,低着头,喃喃说道:“二娃子……跟我回朔方城吧。”   五雷轰顶!   我身子在一度摇摇欲坠,险些栽倒在地。   “回朔方城吧二娃子。”爷爷又唤了一声,抬起头,老泪纵横!“去见九世恶僧,他答应过我会饶你一命的。”、   朔方城?   九世恶僧?   绕我一命?   就连卫君瑶也呆立当场。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爷爷,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爷爷摇摇头,没有解释。   “当初是谁告诉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强咬着嘴唇,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又是谁告诉我,我自打出生便没有回头路,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血染九狱九泉,踏平黄河古道……”   “可你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去给九世恶僧认输?”   “爷爷,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爷爷就跪在自己面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与,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一个字都很难再流畅地说出来。   爷爷抬起了头,看着我说道:“算爷爷求你了,行不行?”   “是啊。”大祖宗这时也跟着站了起来,劝慰似的看着我说道:“你好歹也算是我们白家……”   “闭嘴。”卫君瑶低声说道。   “爷爷,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爷爷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别问了二娃子,爷爷真的求你了,放弃吧,跟爷爷去朔方城,爷爷给你磕头行不行!”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爷爷的脑袋砸在地面上,很快鲜血横流,形成一片血泊。   “小乙……”阮青也站了起来,欲言又止,却被卫君瑶一眼瞪了回去。   看着爷爷玩命地在地上磕头,我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往脑袋上涌,然后发出声嘶力竭地怒吼。“够了!”   声如惊雷,震得整个机要大殿都在剧烈摇晃。   爷爷的脑袋垂在半空中,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到底是为什么?”我往前跨了一步,目光紧紧地盯着爷爷,颤声问道:“到底为什么!百年之前你要杀了卫君瑶!而现在!又要逼我去送死!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洒出漫天血雾!   “小乙!”   卫君瑶匆忙走上前扶住我,我摆摆手,深深地看着爷爷,一字一句问道:“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答案,莫说去朔方城,在座的人,一个也不能给我活着出去!”   “白进!”   “在!”   “派人给我封死大殿,但凡擅自出入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看见没有?”我拿手指着离开的白禁,冲爷爷问道:“知道我能走到这一天,身边失去了多少这样的朋友吗!他们用血与肉给我铺成的道路,岂能让你一句话,说!毁!就!给!毁!了!”   “姚二爷,霍老太,金小发,吴南远,七姑姑,五姑姑……”我很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他们死的时候,我有多难受吗!”   爷爷抬起头,缓缓地晃动着脑袋,老泪纵横道:“二娃子,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一挥手,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爷爷,小乙说的没错。”卫君瑶在一旁轻声道:“现在的吴山已经不再是我们某个人所拥有,即便舍弃这合虚关,在其他的地方,也有许多人对我们翘首以盼,特别是在这乱世之中,小乙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他们拼命的奔头,你让小乙就这么去给九世恶僧认输,即便是不考虑我们的感受,总不能不顾忌他人的死活。”   爷爷喃喃地点了点头,口中却仍然在呢喃自语。“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我的何尝不知,可是如果小乙不去,白家千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啊!”   “千年基业?”我将目光在爷爷和大祖宗之间来回扫视,冷笑道:“什么千年基业,能给我说说么?”   “成圣!”大祖宗抢在爷爷之前,急忙说道:“黄.河清,圣人现,为了此次天机,白家数代已经准备了一千多年,现在天机来了,只要你肯去朔方城跟九世恶僧认输,那么等我们这边完成圣人霸业,试问天上地下谁还拦得住白家,到时我们再将你就出来,岂不是轻而易举?”   “成圣!”我点点头,将这个词放在嘴里咀嚼了骗了。“成圣,好一个成圣!”   道心陡然运转到极致!   澎湃到无以复加的道心之力在体内狂躁涌动,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漫天涛涛,毁天灭地!   我将全身心放松,将这股无可睥睨的力量肆意在体内暴躁,然后冲出身体,就感觉明亮的大殿突然一暗,浩瀚缥缈的星空,顺将整个机要大殿充斥!   除了卫君瑶之外,在场之人无不面露震惊,可紧接着狂喜!   “圣人!圣人的力量!”   “我白家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圣人,苍天有眼,佑我白家不灭啊!”   ……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朝着星云拼命地磕头膜拜!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力量?”我盯着满场的人群冷笑道。   “小乙竟然已经成圣!”大祖宗喜极而泣,匍匐向前,伸手用力地扒着爷爷的肩膀,说道:“老鬼,我们不用去求九世恶僧了,你孙子竟然是圣人!”   “我不是。”我冷冷笑道,将星云之力一收,看着爷爷说道:“你不是为了成圣!” 第六百二十五章 养胎   爷爷抬起头看着我,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我拿手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冷声说道:“他们是这个想法我信,可爷爷你,一定不会是这样。”   “为什么?”大祖宗昂着头,问我:“所有的计划都是我们在一起提前商量好的,老鬼他不可能和我们的目的不同!”   “只是一个成圣,那你当初为何要一剑断了君瑶的头颅!”我厉声呵斥。   爷爷身子猛地一震,他抬起头看着我,呢喃道:“你还在怪我吗?”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歇斯底里地发出怒吼。   “因为……”爷爷面露犹豫,却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二娃子,我不能说。”   “那么抱歉,我也不能跟你走。”   场面一度僵持了下来,大殿内静可闻针,所有人都保持着之前的姿态,一动也不动。   “送客!”   我深吸了口气,拉着卫君瑶的手转身离开。   合虚关内除了机要大殿外,很少有可供人休息的房间。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白进派人连夜帮我和卫君瑶建造了一间。   因为时间紧迫,造出的房间不大,仅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两把椅子。   回到屋子里,卫君瑶一直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坐在椅子上,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想要将心中郁结化解。   “或许他真的有苦衷?”卫君瑶轻声问道。   “两次么?”我看着他问道。   卫君瑶沉默了。   曾一剑被爷爷斩断头颅,这种恨,并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可以忘却的。   如果他们二人中间没有我的存在,或许卫君瑶的怒火,早已经可以将爷爷的身体焚化无数次了吧。   卫君瑶深深了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我,深深说道:“小乙,你害己不叫爹,九泉府开府五祖当中,有一个,就是姓白。”   我一愣。   然后就听她淡淡说道:“万寿无疆青龙王,叱咤风云朱雀使,纵横四海玄武将,声动九州,白虎皇!”   心头猛然一颤!   “你是说这白虎皇……”我瞪大了眼睛看向卫君瑶,后面的话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我怀疑,你爷爷一直都是白虎皇的人。”   “当年他之所以死来逼你杀了我,其根源很有可能就是受了白虎皇的指令,这一次他故技重施,身后一定离不开白虎皇的身影!”   我闻言心惊不已,看着她说道:“可以我对爷爷的了解,即便他的身后站的是白虎皇,他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逼我这么做。”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卫君瑶点头,说道:“你爷爷视你一直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怎么可能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将你逼上绝路呢?”   “除非……”我震惊地开口说道。   “他就是那个人!”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爷爷是九泉府开府五祖之一的声动九州,白虎皇?   说完之后,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有可能吗?   亲眼看着自己长大的这个人,会是此等阴险毒辣的人物?   可他处心积虑这么久,又是为什么呢?   想要杀我,直接把我掐死在襁褓之中不就算了,何必掩藏数十年的身份,将我救活然后又要把我杀死,做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呢?   “呼……”   沉思间,就听见卫君瑶在我身边长长了舒了口气。   “小乙,你知道养胎吗?”卫君瑶看着我问道。   养胎?   我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从她的眼睛一直挪到平摊的小腹,下意识地就要身手去摸。   “都什么时候了!”卫君瑶一巴掌拍在我的手背上,却又同时攥紧,轻声道:“养圣胎亦或者是魔胎,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一个人的修为提升都将会是不可估量的。”   我没有听的太明白,问她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卫君瑶也只是摇摇头,说道:“只是曾经有所耳闻,却不太了解,感觉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你爷爷很有可能就是在养胎,但具体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古道之中,除了你爷爷,恐怕也就只有鹤仙子知道了。”   我闻言一颤,自己都难以察觉地声音微微颤抖,说道:“要不现在就唤鹤仙子过来吧?”   “可以。”   可未等二人把话音撂地,房门被从外面叩响。   “白进?”我下意识地问道。   “是我。”   声音清冷,不夹在一丝情感,正是我们即将要找的鹤仙子!   她怎么来了?   我和卫君瑶对视一眼,把门打开,就看见一身黑白羽衣的鹤仙子,满脸风尘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没有回答我的话,鹤仙子径直走进屋,对我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如果要真是养胎,你身上还确实有这股潜质。”   我将房门反手关上,在烛火下注释鹤仙子,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幽都王吧?”鹤仙子不答反问。   我点点头,说道:“当然知道啊,和他有关系?”   “当然有。”鹤仙子淡淡说道:“幽都王这种枭雄无论是南溟还是古道都是万载难逢,要不是刚好有人王巫显圣祖的存在,这个天下,早已经是被他一人掌握在手中。”   “嗯。”我认可地说道:“南溟,古道,现在都是他一人独大,就算没有明的说是他天下之主,但也已经差不多了。”   “可是通过我们后来的了解,幽都王在涉足南溟之前,其实力一般,最多也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鹤仙子直言不讳,说的我脸微微有些害臊。   “莫非他就是因为养了魔胎,才一蹴而就,有了今天这般的境界?”卫君瑶问道。   鹤仙子点点头,说道:“没错,胎分圣魔,殊途同归,都是用炉鼎储存天道之气,然后食之己用,可达到一飞冲天的效果,而养魔胎这个说法,也是幽都王在一次酒后醉言吐露,他说自己曾将一个出生不凡,且身具双魂的婴儿练成炉鼎,并加以淬炼和培育,等到他二十岁那年,开颅食脑,才有了今天这把成就。”   三两句话,我浑身冰凉!   十八岁离开三岔湾,再加上在成都和古道以及南溟时间的换算累积,我今年,刚好二十岁!   冷汗一个劲儿地从后背往外冒,浑身颤抖不止,牙关拼命地打哆嗦。   不是怕,而是恐惧!   爷爷是白虎皇,一直将我当做炉鼎炼制,就为了今天开颅食脑!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属实!   “你别激动。”鹤仙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至于上次公主说过的九泉府开府五祖,这几天我一直到处在打听他们的消息,可据我所知,白虎皇数百年没有现世了,前阵子却突然出现在朔方城,并且在东进的路上,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才特地连夜赶了过来。”   “你的意思说,小乙的爷爷,很有可能并不是白虎皇?”卫君瑶出声问道。   “不是可能,是肯定。”鹤仙子的语气笃定,让我死寂一般的心脏,再度跳动了起来。   “在我进合虚关之前,曾在附近打探过白虎皇的下落,我能感受到他恐怖的气息,可是这股气息是从外面传出来的,并不是从城内,所以,你爷爷并不是他。”鹤仙子说道。   可不等我彻底松口气,鹤仙子又说道:“但这不意味着你爷爷和他并无任何瓜葛和联系,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爷爷应该是接受了他的什么条件,目的是要引你出城,然后,再将你开颅食脑!” 第六百二十六章 前因后果   语不惊人死不休。   鹤仙子的话在四周的空气再一度凝固了下来。   “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你爷爷会这么做了。”卫君瑶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   我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你爷爷身后站着的人是白虎皇这一点定然不会出错。”卫君瑶淡淡开口道:“否则在黄河古战场之时,他也不会以死相逼,让你杀我。”   在我期待的眼神中,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猜测,你爷爷一定也是按照白虎皇的指示才将你炼制成了可以养胎的炉鼎,只是这一切,他并不知情。”   “或者说之前不知情,但是从今天他的表现来看,就很难两定了。”   卫君瑶话里的内容很简单,却让人无法辩驳。   曾记得当初在黄河上第一次和死去的爷爷见面的时候,他曾说过,当初的计划就差了一步,差一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这样了。   当时并听不明白爷爷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随着对整件事情起源的越来越了解,爷爷当初口中的计划其实就是从魔君手中接过之后,想要保住我的性命,将我抚养长大成人,却在最后的关头,杀出了一个黄河娘娘,导致黄河洪水水淹三岔湾,锁河大阵遭到破坏,三岔湾不能在给我提供可以继续延长寿命的生气,故此才有了功亏于溃的说法。   而且在得知了这些之后,我也一度怀疑这一切幕后的始作俑者是季宗卜,季宗卜为了分水剑硬生生造出了一个黄河娘娘英子,才有了水淹三岔湾,爷爷溺死黄河的结果。   可是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结论全都被推翻,只因这个养胎的炉鼎。   爷爷说最早的我是从魔君手中接过的。   当时的魔君还不过是幽都王的下属,而且通过我在南溟这么长时间来看,包括亲眼见到魔君本人,我甚至发现,曾经的无心侯,并没有和他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关系,他也根本不可能去做得罪幽都王,而将我保下送进人间的举动。   可他却这么做了。   不惜得罪幽都王,重建自己的势力与他在南溟分庭抗礼。   而出现这个局面的一切根源,就是因为他出手救了我。   再从他之前不计任何手段想要将我夺回南溟,纳入到他的麾下来看,其目的不单纯和用心之深,已经不再是单单从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出身不凡,双魂共体……   十三世怨侣,体内同时有着黄河鬼婴和无心侯两个魂魄……   从一开始就将我炼就成养胎炉鼎的,既不是白虎皇,也不是爷爷,而是魔君。   幽都王酒后失言说出了自己之所以能雄霸南溟的秘密,当时的魔君,一定在场!   魔君将无心侯送到爷爷手上,白虎皇又一直暗中站在爷爷身后……   而魔君现在下落不明,白虎皇又突然出现,以真身现世,我心中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着扯不开,掰不断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睁开眼,看向鹤仙子说:“你说那个白虎皇,现在就在合虚关附近?”   鹤仙子点点头,说道:“正是。”   “好啊。”我笑了笑,然后站起身,说道:“是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卫君瑶也跟着站起身,秀眉微蹙,看着我说道:“你要去找他?”   “九泉府开府五祖的实力深不可测,在眼下这个重要关头,我觉得还是不要和他们正面发生冲突比较好。”卫君瑶担忧道。   “公主说的没错。”鹤仙子点头道:“白虎皇这次敢此番明目张胆的现身,就一定是有了完全的把握你无法拿他怎么样,再说你爷爷现在不还在城里,一旦他动用你爷爷来对你发难,你准备怎么样?”   “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难不成还要被这些人蒙在鼓里,当傻子么?”我不解道。   “可你不是已经捅破了鼓皮么?”卫君瑶笑道。   ……   机要大殿。   将除了爷爷以外的所有人支开,空旷的大殿里,就剩下我爷孙两个人。   爷爷仍跪在地上,无法劝起。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凝视着干涸在爷爷脸上皱纹里的泪痕,说道:“爷,你也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对么?”   爷爷佝偻的身躯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我说道:“你说啥?”   我摇摇头。“是魔君和白虎皇联合骗了你,骗你将我炼制成了养胎的炉鼎,你自觉羞愧难当,才给我下跪的,对么?”   爷爷混浊的眼睛闪过一抹震惊,没有说话,却无声地给了我答案。   “爷爷你起来吧。”我叹息道:“我不怪你。”   爷爷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我不知道白虎皇或者魔君跟你说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白虎皇此刻就在城门外,一旦我跟你出去,那么将必定会就时颅食脑,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   一语中的。   爷爷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看着我摇头说道:“不会的,白虎皇告诉我说……”   说到这里,他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又将嘴给闭上。   “跟你说了什么?”我看着他,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么?”   沉默。   爷爷目光闪烁,半晌的功夫过后,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对我说:“白虎皇告诉我,炉鼎已经炼制成功,如果不尽快将你带出去……你会活不了。”   “哈哈!”我闻言笑了起来。   “爷爷啊爷爷,你当真觉得如果我不出去,会活不了吗?”   爷爷呢喃地看着我说:“白虎皇实力通天,他说的话,应该不会错的……而且他还答应了我,只是取出炉鼎,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实力通天?”我笑着摇摇头。“你孙子白小乙自打离开三岔湾,多少人想要取过我的性命,叶千仇不行,九泉府不行,巫灵不行,魔君不行,幽都王也不行,而且他们非但能取得我的性命,还一次次让我被迫地成长,强大,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什么白虎皇,爷爷,你真的觉得这个白虎皇,会比南溟的那些强者还要厉害么?”   “更何况,炉鼎一旦炼成,取鼎就要生开活人头颅,将头颅内的脑浆吞食才能达到它该有的效果,爷爷啊爷爷,这样的取鼎法,你觉得我只要落在白虎皇的手中,还会有活路吗?”   爷爷愣住了。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我,难以置信地说道:“可白虎皇是白家的祖先,他怎么能……”   “他怎能能吃自己的后代呢?”   我笑了笑,再度伸手将爷爷从地上扶起,爷爷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对我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郑重地朝他点了点头。   “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这个白虎皇和魔君,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爷爷身体不稳,险些再度摔倒在地。   我对爷爷说:“白虎皇长什么样?”   爷爷愣了愣,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沉吟了片刻说道:“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每次跟我传递消息,都是用信物代传。”   “一把白色的折扇。”我微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爷爷满脸诧异。   我没有回答告诉他当初在无寐城下,魔君手中就有一把从不离身的白色折扇,而是反问道:“魔君这个人,你也没有见过吧?”   爷爷点点头,说道:“仅有的三次见面,他都穿着黑色的斗篷,我确实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   “这就对了。”我深以为然地笑道:“难怪当初他会指示你,让你逼我杀了卫君瑶!” 第六百二十七章 狗男女   什么墨姬和无心侯的亘古爱情传说。   我冷冷地笑了笑。   却也开始同情起这个无心侯。   从之前在南溟得到的有关于他的情况来看,本以为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却没有想到,却是一个两人精心密谋的陷阱。   那天晚上的圆月之宴,墨姬的歌喉究竟美妙成什么程度,我并不知情。   但是她让无心侯动了心。   反叛幽都王,救出墨姬,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而又在千钧一发之际,魔君出手救了无心侯,将他送到三岔湾爷爷的手上后,又化身成为了九泉府开府五祖之一,同样也是白家先祖的白虎皇,将重活一世的无心侯假借爷爷之手炼制成了养魔胎的炉鼎。   而且曾经无心侯舍生忘死想要从幽都王手中取得的凝魂灯,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和养魔胎的炉鼎有关。   最关键的是,墨姬这个重要角色,也是罪魁祸首,却在此期间从未出现过,然后在我二十岁时,突然出现。   还不止一次告诉我说,想要横行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我成为魔君,而卫君瑶,成为墨姬。   这二位在整件事情当中所充当的角色,不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而且现在想来,所谓的我变成魔君,不过是魔君想要将我开颅食脑,增强修为罢了。   可为什么又要说卫君瑶要变成墨姬呢?   墨姬的一缕痴念钻进了卫君瑶的身体里才能导致她死而复生,而魔君的生魂进入到我身体里,炼就养魔胎的炉鼎……   难道……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对爷爷说道:“爷,白虎皇这次让你来,仅仅就是说让你把我劝到朔方城吗?”   爷爷点点头,却又要吐,回忆道:“其实大祖宗这次跟来,也有他的任务。”   “什么任务?”我低眉问道。   “我不知道。”爷爷叹息道:“大祖宗在来之前,也被一个神秘人秘密召见,我唯一所知道的是,等把你带出城后,他会想办法留在这里。”   “他?”我冷冷笑了笑。“白进!”   机要大殿的大门被推开,候在门口的白禁推门而入。   “给爷爷安排一个住处,然后让那什么大祖宗进来。”我淡淡道。   大祖宗进来时,昂首挺胸,说不出来的意气风发。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大祖宗?”我斜靠在伏案后,淡淡地看着他问道。   “我白家出了位圣人,能不能不开心嘛!”大祖宗说的铿锵有力,就好像那个圣人是他一样。   我点点头,指向旁边说:“坐。”   “诶!”   大祖宗重重点头,可随即发现,偌大的大殿里,就只有我屁股下面一个蒲团。   大祖宗脸上有些尴尬。   “不想坐就算了。”我摆摆手说道。   “小乙啊,你喊我来做什么呀?”大祖宗笑着说道。   “也没什么。”我认真说道:“就是马上要跟爷爷去趟九泉府,合虚关这边不能没有一个自家人照应,所以,我想请大祖宗那个……”   我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大祖宗脸上的表情表换。   从欣喜,转为激动,再到兴奋,接着是狂热。   而就在他的狂热点到达巅峰时,手一拍伏案,厉声喝道:“姓白的,你是想死吗!”   扑腾。   大祖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满脸通红!   像是没缓过神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说:“怎,我,你,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看着他冷笑道:“你是和我爷爷一起的对吧?”   “是啊,我们坐一条船来的。”   “没人跟你是一条船。”我淡淡强调,接着伸出手,摊在大祖宗的面前,掌心上星云流动。   大祖宗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极其不可思议,目光盯着星云一动不动,叹息道:“这就是圣人的力量啊?”   五指合拢,将星云捏碎在掌心后,我问大祖宗:“你带着谁的任务来的?”   “我……”大祖宗及时将嘴闭上,看了我一眼说:“什,什么任务。”   “还以为白家大祖宗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看来连个谎话都不会说。”我微微失望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祖宗往后退了一步。   “我在给你机会。”我笑着看向大祖宗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祖宗将脸扭到了一边。   “我虽然脾气不错,可是如果我给你脸你不要,那么这张脸,你也就别要了。”我说道。   “你威胁我?”大祖宗的脸寒了下来。   “你想多了。”我笑着摇摇头,说道:“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威胁,我想对你怎么样,你举得你有反抗的余地么?”   “我是你大祖宗!”大祖宗羞怒呵斥:“你难道要欺师灭祖吗!”   我笑了。   拿手指着大祖宗笑的直不起来腰。   “你就不怕受到天道谴责!”大祖宗呵斥道。   “天道?”我摇摇头,说道:“天道已经谴责过我一次了,我不还是坐这好好的么?”   “还有,同样的问题我只问你一遍,五吸的时间,如果五吸内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我就要活活剖开你的脑子,自己问了。”   “一。”   “二。”   “三。”   “等一下!”大祖宗急忙打算道。   “才数到三呢,还以为你能坚持四。”我失望道。   “你真想知道是谁?”大祖宗像是下定了决心,问道。   “不然呢?”   大祖宗的脸上又出现了犹豫。   挥了挥手,浩瀚的星云再度绽放,将我和他笼罩在其中。   “说吧,你现在说的事情,除了我没人知道。”我说道。   大祖宗再度震惊地扫视了一眼星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是黄河鬼婴。”   我眉头一皱。“是他?”   “是。”大祖宗应道。   “他找你干什么?”   “让我想办法留在合虚关,然后他会来找我。”大祖宗说道。   我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发觉他并不像说谎之后,淡淡问道:“那他有没有说,怎么和联系,你在不在合虚关内,他也不知道啊。”   “他知道。”大祖宗立马苦着脸说:“他在我脑子里种了个残魂,说无论我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还有呢?”我淡淡问道。   “没了啊。”大祖宗说道。   “我快没有耐心了。”   手指指向他,一股蓝色的精光赫然在指尖盛开,耀眼逼人!   “他还说!”大祖宗匆忙说道:“他还说,留在合虚关之后,无论吴山公主去哪,我都得想办法去哪,一步也不能离开!”   果然……   我将指尖的道心之力收回,轻轻地点点头,笑道:“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除了这些,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大祖宗补充道。   墨姬不敢亲自出面,让鬼婴出手了。   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我想了想,对大祖宗说道:“鬼婴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找你。”   大祖宗摇摇头,说道:“他没说,但是我估计,也得等你离开这里以后。”   “是啊,主人在家,又有哪条狗赶来呢?”   “大祖宗……”   “诶!”   “你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重新选择战队。”我看着他淡淡道。   大祖宗一愣,看着我不解道:“什,什么意思?”   “九泉府,黄河鬼婴,还有我,你现在选一个。”我说道。   “这……”   见大祖宗满脸不解,我笑着拜拜手,说道:“无论你选哪一个,我都不会为难你,只是等你离开了这合虚关之后,下次见面,你可就不要再说我欺师灭祖了。”   “我选择跟随白大人!”   大祖宗扑腾跪倒在地。   冷眼看着他蜷缩在地面不敢动弹分毫,我点点头说道:“跪就不用了,不管怎么样我还得喊你声大祖宗,你这样会让我折寿的。”   大祖宗从地上站起身,激动地看着我说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先不用。”我摆摆手说道:“你出去让白进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有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鬼婴种在我脑袋里的那缕残魂……”大祖宗欲言又止。   “先留着。”我说道:“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会帮你处理掉的。”   大祖宗千恩万谢,退身离开了机要大殿。   回到和卫君瑶的住处,她和鹤仙子正在说话,还没有进门,便能听见一阵吃吃的笑声。   可是等我推开门时,两个人正襟危坐,还在悠闲的喝水。   “什么情况?”卫君瑶看着我笑道。   坐在椅子上,疑惑地看了她俩各一眼,然后将从爷爷那里得到的推测,还有大祖宗所说有关于鬼婴的事情,跟她们二人讲了一遍。   二人听完之后久久都没有说话。   特别是卫君瑶,面若寒霜,有节奏地拿手指敲击着桌面。   哒!   哒!   哒!   数十下敲击之后,卫君瑶才淡淡说道:“看来这个无心侯,是被墨姬和魔君这一对狗男女给耍了。”   这是我头一次听见卫君瑶骂脏话。   而且见她在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我身上扫,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好好说话,别乱看。”   “听小乙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丝端倪。”鹤仙子突然开口说道。 第六百二十八章 白虎皇   我诧异地看着她。“怎么说?”   “当初无心侯从大牢里救出墨姬之后便彻底消失了音讯,很久以后才只身返回,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幽都王的聚魂灯,帮助墨姬起死回生,可是当初以墨姬那种修为,受到的伤势需要聚魂灯来治疗,显然是濒临垂死才会这么做,这么重的伤,她怎么会好的那么快,而且还在这期间一举成为鬼族之主呢?”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不错,想当初我被斩断头颅之后,有血凤精血疗伤,还有一缕痴念的帮助下,也是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恢复到原有的样子,而这个墨姬,非但没有受伤的意思,能拿下整个鬼族,成为鬼族之主,必定是实力大增,可他却骗了无心侯去送死……”   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事实基本已经呈现。   墨姬和魔君二人早已暗中联合,在满月之宴上骗取了无心侯的信任,让无心侯既为他们成就了炉鼎的同时,还将幽都王的聚魂灯弄到了手,并且就此削弱了幽都王的实力,魔君令立旗帜,分庭对抗,然后又指示爷爷杀了卫君瑶,让墨姬也有了一尊炉鼎,可谓是一石四鸟……   “心机之深,简直匪夷所思。”我忍不住感慨道。   “而且现在看来,墨姬当初未必就是奔着刺杀幽都王去的。”鹤仙子说道;“很有可能她最初的目标,就是那盏聚魂灯。”   “并且从现在来看这个白虎皇,以双料奸细的身份不断在九泉府和南溟之间穿梭,其心思缜密也是常人所不能揣测,他一定知道这次让小乙的爷爷来逼小乙就范的成功率极低,可他却依旧亲自来在了这里,我担心,他手上掌握着的真正筹码,还没有亮出来!”   鬼胎真身!   我噌地就从屋子里窜了出去。   然后找到白进,直接来在了爷爷的住处。   直接推开门,我看着爷爷坐在暗黄的灯光下愣神,轻轻吐了口气,说道:“爷,那件东西还在不在你身上?”   “什么东西?”爷爷诧异地看着我问道。   “鬼胎真身。”我颤抖道。   爷爷皱了皱眉头,说道:“在我身上啊,没人碰过,怎么了?”   我闻言长长地吐了口气。   “没事。”我笑着说道。   “白虎皇就在附近吗?”爷爷问道。   我点点头,随即反手将门关上,坐在爷爷的身边,说道:“爷,你是不是还对他心存敬畏?”   爷爷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他是咱们白家的始祖。”   我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但也是南溟的魔君,不是么?”   说完我谄谄地笑了笑,爷爷对南溟,甚至对古道其实了解的都不多,能从九狱九泉来在这里,也肯定是被白虎皇也强带过来的,跟他说这些,他未必能理解的了。   “想当初,在我去九泉府当九泉巡河人的时候,白皇就找到了我,告诉我说,天下大乱将至,乱世出圣人,若能凭此一举成圣,那么白家的千秋万代,将都会用享庇佑。”爷爷喃喃说道。   “可即便成圣,也不可能保护所有人。”我说道。   爷爷诧异地看了一眼,眼睛里明显闪烁着不相信。   我想了想,将南溟的局势大致地跟他讲述了一边,当中主要说了存在于那个世界的强者,幽都王,魔君,归墟三圣,以及凤鸣山还有鬼族,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在这个世上没有谁能保护所有人,他不能,白虎皇不能,圣人也不能。   而且白虎皇当下肯定已经肉身成圣,他所要的,只是在圣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超过幽都王,一统天下罢了。   爷爷听了久久都没有回应。   他颤抖着手,反手将别在腰后的烟枪掏了出来,叼在嘴里,我急忙取下灯罩,用灯芯火,给他点上了一袋烟。   小时候我最不喜欢给爷爷点烟。   因为每次用火点烟草的时候,爷爷都需要一个劲儿的猛吸,那一会儿吞吐出来的烟能把我熏的找不着北。   可是这一次点烟,我却是异常的用心。   爷爷现在只是一具走尸,不会想着抽烟,抽烟也不会再有任何感觉,这无非是他生前最熟悉的动作罢了。   灯芯火将烟嘴里的烟草点燃,白白的烟雾钻进眼睛里,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大哥现在还好吧。”爷爷抽了口烟,猛咳两声,说道。   我擦了擦眼角,点点头说:“他现在跟青龙王手下。”   “青龙王?”爷爷疑惑不解。   “季宗卜。”我解释道。   “难怪被砍掉了脑袋还能死而复生呢。”爷爷笑了笑。   暗黄的灯光下烟雾缭绕,将爷爷苍老的面孔遮盖。   “二娃子啊……”爷爷拖长了音说道:“这么久以来,有没有见过你娘?”   “没有。”我摇摇头,却突然问道:“她不是和你一起走的么?”   “是啊。”爷爷点点头,说道:“她带了我去九狱九泉,那里有她藏身的地方。但还没有待多久,她就出去了,也一直没有回来。”   “没说去哪么?”我问道。   “没有啊……”爷爷一声长叹,说道:“要不是白皇将我带到这里,我都不知道连你也已经有这样的实力了,造化弄人啊,亏我天天躲在那,还想出来以后怎么帮你……”   我强忍着泪水点点头,说道:“以后就是二娃子保护爷爷了。”   “爷爷用不着你保护。”爷爷叹息道:“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你快回去吧,这里这么多事,君瑶他们肯定还在等着你呢。”   “可是……”   “可什么啊,还能担心爷爷老死了不成吗?”   我笑了笑,叮嘱了两句,便起身离开。   白虎皇手中没有鬼胎真身,合虚关内有我和卫君瑶以及鹤仙子三人坐镇,白虎皇敢硬闯,也只能是有来无回。   不过在一切结果都认定之前,我还是想亲自见一见这个白虎皇,究竟是不是就是在南溟中,刚刚和幽都王交战溃败,然后消失的魔君。   深夜。   我和卫君瑶出现在城楼。   站在这里就能听见古道黄河“哗啦啦”川流不息的水声,阵阵带着微湿的河风处在脸上,抬头仰望夜空,稍微有些烦躁的情绪,也在此刻得到了片刻安宁。   站在城楼上,远处无尽的黑暗之中,我能感受到在那里,也有一道目光,在我出现在城楼上的一瞬间,他也在注视我。   两人就这么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隔空相望,看到最后,我轻轻笑了笑。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一阵波动。   像是蝴蝶扇动了翅膀,蜻蜓震动着双翼,远远的,就见平行的视线中,有人踏空而来。   一袭白衣飘飘出尘,手中捧着把白色的折扇,书生意气,如同在后花园中闲庭信步,脚踏虚空,缓缓朝城楼处走了过来。   “魔君,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跟你相见。”我看着站在对面半空中的白衣人,淡淡笑道。   “缘无定数,这不正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么?”魔君淡淡笑道。   我摇摇头,否定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哪来的缘。”   “你可以随便叫。”魔君脸上挂着笑容,一笑起来,就会出现两个很好看的酒窝。“什么魔君,什么白虎皇,随你!”   我闻言点点头,朝着他身后看了看,说道:“怎么就你一个,老相好呢,墨姬没来?”   魔君的脸色僵了僵,但随即哈哈大笑起了起来。   “无心侯啊无心侯,到现在你还在心心念着你的墨姬么?”魔君笑道:“你让你身边的美佳人情何以堪呐。”   我侧目看了卫君瑶一眼,卫君瑶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说道:“魔君和墨姬情投意合,又何必在这里装疯卖傻呢?”   魔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愠色,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么久没见,看来你们也并不是什么也没干。”魔君淡淡道。   “好了魔君。”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我身上的魔胎炉鼎吧?”   “基本上把我所有在上面的亲人全都抓到这里,你也是算是煞费苦心。”   “不辛苦点怎么能行呢?”魔君浅浅而笑,说道:“都这么辛苦还被你识穿,看来你是打算逼我用绝招了。”   魔君说罢,身后的合虚关中,出现了一丝微微的躁动。   我心头一凛,但脸色依旧如常,我淡淡地看着他说:“咱们两个想的一样,是非恩怨,一千年的光阴,也差不多该做出了断了。”   目光中,魔君踏空的身后,鹤仙子一袭黑白羽衣缓缓腾空,面色冷峻,持雪白长剑,出现在了魔君的身后。   可他竟然连头也不回,折扇缓慢地敲打着掌心,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看着我,他笑了笑,然后说道:“给你个机会,自己破开脑袋,将炉鼎乖乖现献出来,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我微笑地看着他,说道:“可我要是不呢?”   魔君将擅自抬起,朝我身后一指,说道:“你敢杀了他么?” 第六百二十九章 圣人的忌惮   穆然回头,身后是寂静的合虚关。   可是胸前,却有一道凌冽的杀气逼近。   “小乙小心!”   站在身旁的卫君瑶突然身上燃起了熊熊火焰,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叮!   刺耳的金属交戈声陡然炸开,庞大的余威冲在身上,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瞬间被掀翻,直接朝着城楼下掉了下去。   一声鹤鸣划破夜空。   鹤仙子横空将我接下,紧接着手一松,把我朝城楼上又甩了上去。   身子尚在半空中,就见已经接近于完全状态的卫君瑶,如同化羽成仙的血凤,全身被耀眼的红光笼罩,背生赤炎双翼,手持凤翔,与魔君战成一团!   可魔君早日超凡入圣,面对卫君瑶的凛冽进攻,手里拿着折扇只是轻松地闪躲,饶有兴趣地打探着她,显得极为游刃有余。   “紫电青霜!”   二人交战之际,道心疯狂运转,久违全力施展的紫电青霜,也在此期间,酝酿完毕。   晴朗的夜空中突然乌云密布。   层层厚实的乌云顷刻间将残月遮掩的无影无踪,云层内闪电雷鸣,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躁动,跳跃着火花。   “轰隆隆!”   酝酿在云层里的雷电终于再也只撑不住,化作一条降世临凡的湛蓝色巨龙,蜿蜒着,咆哮着,就落在了魔君的身上。   霎时间,天地一色。   耀眼的湛蓝!   就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清澈的水流攒动,一切都是如此的纯洁和美妙。   就仿佛污浊的人间得到神灵的洗涤,再也看不见任何的杂质。   一念万年。   等再睁开眼时,卫君瑶身上的火焰已经完全退散,身体落在城墙上,双目如冰,握着剑的胳膊微微颤抖。   我两步来在了她的身边,目光扫视,就见眼前的空气人见不着魔君的丝毫人影,只是在城楼下方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呵呵。”   一声轻笑突然在头顶上响起,我和卫君瑶齐齐抬头,就见魔君手中拍打着折扇,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上空,浅笑着看着我们。   “炼神化虚之境就能引发出如此天地异象,看来道心传承,还有血凤之灵,果然名不虚传呐……”   “魔君!”我抬手指着他,冷声道:“你想把我和卫君瑶炼成你跟墨姬的魔胎炉鼎,休想!”   “啧啧。”魔君摇头笑道:“炉鼎都已经炼成,又何必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呢。”   “四周有埋伏。”鹤仙子此刻也来在了我们的身边,低声说道。   “哎呀,居然被你们发现了。”魔君一脸惋惜。   蹭!蹭!蹭!   三道人影从地面蓦地蹿出,将我们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三人黑衣裹身,无法看清楚容貌,却能感觉到那磅礴凛冽的杀气,每一人的修为,都绝不在我之下。   可是魔君是圣人,想要对付我,为什么还会找这样强力的帮手?   “你们两个,是自己开颅自取,还是让我动手呢?”魔君淡淡道。   抬起头,我看着魔君淡然的表情,低声说:“你在顾忌什么?”   “嗯?”魔君脸色一变,说道:“我能顾忌什么?”   “呵呵。”我笑了笑,想起刚才他跟卫君瑶交战时的场景,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   “哦?”魔君没冒轻轻一挑,说道:“说来听听。”   “你在顾忌……”   渡厄如龙,瞬间脱手!   在夜幕下的黑暗中划出一道精光,瞬间洞穿了面前黑衣人的胸口!   可一阵闷哼过后,那人居然没死,而此时卫君瑶跟鹤仙子早已心领神会,瞬时间全力迸发,一红一白两道寒光闪过,便是身边两颗人头重重坠落在地。   而剩下的那一人,被我重伤后想要逃窜,却也敌不过鹤仙子一记绝尘的剑刺,当场丧命。   杀光三人,魔君脸上终于露出了阴毒。   手持渡厄,我看着魔君,淡淡笑道:“圣人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否则将会被视为擅自干涉因果,会遭到无量天劫的反噬吧?”   “你什么都知道?”魔君阴笑道。   “虽然离着成圣还有一段距离,可接触过的圣人也不少,对这些也不算一无所知。”我笑道。   巫显曾经对我说过,圣人强行干涉因果,便会遭到无量天劫的反噬。   但是他没有说圣人不能对凡人擅自出手。   可他一旦对凡人出手,那么便是擅动因果,其受到的结局将会是一样的。   而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即便我和卫君瑶都身怀绝世传承,但他想要拼尽全力杀我们,也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我们的身上对他来说还有这决定命运的魔胎炉鼎。   可他在与卫君瑶交手只躲不攻,还埋伏三名高手对我们进行合围。   种种迹象都表面,魔君,不敢对我们动手。   最起码在古道,他不敢。   “好啊好啊。”魔君拿着手中的折扇拍打掌心,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说:“还是低估了你们几个,区区凡人,竟然也能跟我谈条件。”   我笑了。   “没什么条件跟你谈,你我不存在任何的利益交涉,根本不会有交易存在的。”   魔君笑笑,目光扫视四周,他说:“看来今天晚上我是要白来一趟了啊……”   “明天晚上来,也回事白来一趟。”我笑道。“不如回南溟好好休息,等着有一天东山再起,再和幽都王战上个三百回合也不迟。”、   魔君轻轻吸了口,淡淡说道:“白小乙啊白小乙,我还是真看不透你,我甚至都开始有点后悔当初把你送出南溟了……”   “你能承认我是白小乙,就已经可以了。”我淡然道。   “只不过……”魔君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也嚣张不了几天了。”   “为什么?”我淡淡道。   “等到幽都王解决了峡谷那边的黑羽翼族,魔军挥师入主古道的时候,天道将会大乱,可就没有人能保证,圣人不会对你出手了。”   看着魔君说完就要走,我出声拦住他问道:“我娘呢?”   “你娘?”魔君怔了怔,但随即恍然大悟,说道:“是你问那个疯女人还是九泉府的那个?”   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楚千叶。”   “是她啊……”魔君点点头,说道:“好像是在朔方城吧,怎么,看来你对你这个奸细娘,还念着旧情呢?”   “你可以走了。”我说道。   魔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白小乙啊白小乙,天下大势即将改变,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无法改变的。”   魔君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   威逼的形势也瞬间得以解决。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看了眼城楼下的巨坑,便折身返回到了屋子里。   对于墨姬还有魔君的推测得到了证实,大家谁的心情也没有跟着好起来。   魔君在南溟输了,但他并没有败。   真正的战场还在古道。   古道中鬼婴还有鬼门龙王麾下的百万大军,将会是他和墨姬东山再起的最好契机。   而最尴尬的就是我们。   城池不多,兵力不多。   前有幽都王所统领的南溟大军以及九泉府,后又有魔君跟墨姬,进退两难,无所适从。   昏暗的灯光下,三人围着木桌长坐,久久都没人说话。   “离九泉府大军赶来,还剩下几天?”我问道。   “五天左右吧。”鹤仙子说道。   “那东南援军呢?”   咚咚咚。   屋外有人敲门。   我起身将门打开,站在我面前的,是白进,以及石老大等人。   “你们来了。”我笑道。   石老大点头,说道:“玉姐他们还在东南留守,就让我带着人先行一步,等这边的情况稳定后,他们会立即赶过来。”   我点点头,问道:“带了多少人来?”   “三十万。”石老大说道。   “三十万?”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就见他有些腼腆地说:“本来只有十八万,但是一路都打着吴山公主的旗号,经过的城镇得知消息后不断有人疯狂加入,这不,才几天的十几天,就快翻了一倍。”   这么夸张?   我微微皱眉,想了想,让白进安排大军入驻后,便关上门,重新坐在了位置上。   刚才门口的对话屋内的二女也都听的真真切切,见我回来之后,卫君瑶眯着眼睛说道:“你有办法了?”   我点点头,说道:“东部战区,可以让他们不攻自破,而且省时省力。”   “内部攻破?”卫君瑶问道。   我应道:“从石老大的话里不难听出,对于九泉府的通知,古道中人多半还是抗拒的,而且加上君瑶在古道之中的口碑一直居高不下,这或许是我们这一次反败为胜的契机。”   “但现在每一座城内依旧都有阴军镇守,而且东部战区这么大,就算注意突破,也不是刻意在五天之内完成的事情。”卫君瑶说道。   “没错。”我点点头,沉思道:“但如果是这样呢,鹤仙子擅长伪装和仪容之术,反正吴山公主占领合虚关,并且本人就在这里的消息已经在东部人尽皆知,再多来点吴山公主同时去每个城里做点小动作,那么情况很不好变得不一样?” 第六百三十章 风云变幻   卫君瑶和鹤仙子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一夜无眠。   从石老大带来的三十万人中找出了十位可靠的女将,当中还包括六姑姑,在鹤仙子的精心伪装下,十位一模一样的卫君瑶,赫然出现在了机要大殿。   在场之人看着脸上无不露出震惊姿态。   “谁要是娶了鹤仙子,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石老大无不感慨道。   十万白家军继续驻守合虚关,而这十位“卫君瑶”则每人带着两万人马出关,前往离着合虚关最近的十座城池开拔。   这十座城池都是已经被我们干掉前来围困合虚关援军的地方。   劝而不打,以卫君瑶的身份引发城内叛乱,攻击驻城阴军,进一步扩大我们的势力范围和兵力。   十位“卫君瑶”走后,合虚关恢复到了宁静。   在九泉府的大军压境之前,大家都好像无所事事,整日坐在硕大的中央广场晒太阳。   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又都心事重重。   而这也已经是玉姐和红鲤明天前往朔方城的第十天。   如果中间不遇上什么麻烦,按时间上来算昨天便应该已经到了,想起季宗卜当下的身份,心中隐隐油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可是合虚关离着朔方城的距离可谓是鞭长莫及,只能默默祈祷,玉姐抓紧时间回来。   到了当天的晚上,前往离着最近的玉林关传来了消息。   “卫君瑶”一经在城楼下出现,玉林关便发生了几乎全员暴动,数十万人围攻人数不到十万的阴军,几乎只是片刻便打开城门,将吴山的大旗,稳稳插在城楼之上。   这是个好消息。   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出白家军中的一干将领前往玉林关,开始准备收编和训练战士的事宜。   第二天破晓,又有两城投诚的消息传到了合虚关。   然后便是中午,傍晚,深夜……   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便迅速将附近十城之中有五城收入麾下,并且收编投靠战士近二十五万人。   到了第三天,十城全部收缴,算上合虚关原有的兵力,吴山势力空前绝后地达到了十六城,近九十万战士的盛况。   而此时此刻,离着九泉府气势汹汹刚来的援军,也就只差了两天。   两天足以致命,两天也足以反败为胜。   十座城池以群星伴月之态将合虚关紧紧拱卫在其中,白家军和六姑姑手下分别派出将领前往各个城镇,以应对指挥后天晚会上将要爆发的战争。   在这个时刻,连从河面上吹来的风,也都微微掺杂着血腥的味道。   大战倒计时最后一天晚上。   所有人都集合在了机要大殿,空气凝固,气氛沉重。   卫君瑶坐在首位之上,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沉寂了片刻,低声说道:“出发!”   大战一触即发。   我、卫君瑶、鹤仙子,三人再度出现在合虚关城楼之时,身上都已经换上了白家军将士的白色铠甲。   二女冷若寒霜,冰艳的不可直视。   站在这里,能看见城楼下敞开的大门内,数十万大军如鲤鱼过江般鱼贯而出,在夜幕的掩护下,朝着十座城池的方向快速支援。   “小乙,你确定要放弃守住合虚关,而将决战的地方定在外围防线么?”卫君瑶淡淡问道。   “嗯。”我正中地点点头,说道;“如果放弃外围十城,而将最终战场留在这里,九泉府便可源源不断派兵增员攻打,即便是今天晚上拿不下,那么明天后天,明年,后年,终有一天会将城池内的兵力耗尽,到那时,就剩下你我三人,又有何用?”   “你是不想再孤注一掷了。”鹤仙子说道。   “是啊。”我闻言无不感慨,说道:“不敢再孤注一掷,将所有人的性命,都压在一座城里。”   “可据探子回报,这次九泉府出动阴军百万,战船四十余艘,几乎铺满了数十里的河面,你有把握找到他们的重点突破口么?”卫君瑶问道。   “不能。”我坦然道。   卫君瑶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夜空,轻轻地吸了口气,说道:“所以你留下十万白家军,以对不测?”   “嗯。”我说道:“九泉府一定对咱们目前的兵力了如指掌,不算上白家军的话,以阴军的战斗力想要突破咱们的防线,简直易如反掌,所以就得看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要咱们三个的人头,还是彻底击溃所有敢于反抗他们的势力了。”   二人说话间,有快马从远处飞速驶来。   “禀报三位大人,九泉府阴军先遣军已经抵达九木关外,并且安营扎寨,没有进一步动向。”传令官说道。   “再探!”   “是!”   传令官刚走,又有快马前来。   “禀三位大人,九泉府右前锋大军已经抵达三水关外,并且安营扎寨,没有进一步动向。”传令官禀报道。   “再探!”   “是!”   “报!九泉府前锋大军已经抵达龙津镇外,扎下中军大帐,没有进一步动向。”   “再探!”   “是!”   “报……”   一道又一道敌情如同漫天飞燕般传到了合虚关城楼。   九泉府大军赶到的时间比我们预期的要早上了一个白天,上百万阴军成合围之势,将十座城池围堵的水泄不通。   “看来这个九泉府的胃口不小,想把咱们在东部战区的势力一口气全都都吃掉。”我笑了笑说道。   “一百多万啊……”卫君瑶叹息说道:“古道已经多久没有打过这么大的战争了。”   “我现在就是担心,咱们虽然看似兵力相当,差不了多少,可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临时拉拢进来的居民,在九泉府阴军的攻势下,实在是不敢保证他们到底能支撑多久。”鹤仙子说道。   “报!”   一匹快马飞奔至城楼下,传令官高举红旗连滚带爬地就冲了上来。   军令分等级。   赤橙黄绿,赤为最高,绿为最低。   见有红色军令传来,三人齐齐转过身。   “禀,禀报三位大人,又有一支不明军队,沿着古道黄河主航道,朝着龙津镇靠近!”   我眉头一皱,问道:“多少人?”   “最少百万!”   咯噔!   我心跳都慢了一拍。   又来了百万援军?   “看清楚是属于哪方势力没有?”卫君瑶问道。   “还没有,河岸百里全都被九泉府阴军戒严,根本无法靠近,探清虚实!”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我问传令官,说道:“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打探清楚来敌身份,还有,让白进来见我。”   “是!”   传令官走后,白进急匆匆地就跟了上来。   “又来了一百万?”白进的脸上挂着寒霜。   “嗯。”我点点头,说道:“不过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九泉府的人。”   “很大程度上回事九泉府的阴军。”卫君瑶说道:“放眼整个黄河古道,除去驻扎在西南边陲,镇守死亡峡谷的鬼婴还有鬼门龙王的兵力,还能有人调集这么多人,在九泉府的眼皮子低下招摇过河么?”   “那也就是说,这次九泉府对我们用兵,竟然派出了二百万阴军?”白进沉声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低声道:“但如果真是这样,最迟明天中午,我们要面临的麻烦,可要比预想之中大的多啊……”   “近三百万人的战役,即便是对方没有高手坐镇,然后你我三人全力出手,也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鹤仙子说道。   “不对!”我低头沉思,说道:“二百万人,九泉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哪调二百万人过来?其他地方就不需要防守了吗?”   “会不会是鬼婴!”白进问道。   “鬼婴想要趁着九泉府这次大军出动,给他来一记重创!使九泉府元气大伤,这样即便是等到幽都王率军入主古道,也不可能做到顺风顺水,成为古道之主。”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我转过头问鹤仙子,说道:“上次墨姬去荷花坞找我的时候,曾说过当时幽都王的魔君便已经在死亡峡谷集结,不处五日,便可对峡谷用兵,对吧?”   鹤仙子点点头,说道:“正是。”   “五天。”我深吸了口气,说道:“可距离咱们离开荷花坞,也已经有块一个月了啊……”   “你是想说,幽都王已经突破了死亡峡谷,所以魔君和墨姬才会让镇守在那边的大军撤退,转而攻打九泉府?”卫君瑶秀眉微蹙。   “极有可能!”   我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如果真的像卫君瑶说的那样,九泉府百万大军围困我们,而鬼婴和鬼门龙王的百万联军再在外围盯住他们,这场战役什么时候打,怎么打,谁和谁打,则完全会变成两个状态!   更重要的是,魔君前几天曾经说过,一旦幽都王踏入古道这片大地,那么天道将会彻底紊乱,圣人将不再有任何限制,幽都王来了,魔君来了,墨姬来了,那些位无极魔也来了,甚至连归墟山上的那三个家伙也可能不会看着这些人独自坐大。   这才是古道真正乱世的开端啊……   “报!”   举着红旗的传令官再度登上城楼,四人紧紧地盯着他,就见他跪地说道:“查,查清楚了,河面上的百万敌军,全都是九泉府的人!” 第六百三十一章 援军   我和卫君瑶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你看清楚了?”我沉声问道。   “看的清清楚楚,正是九泉府的鬼旗!”传令官厉声道。   “下去吧。”   传令官走后,我看向卫君瑶和鹤仙子以及白进,问道:“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我不认为他们就是九泉府的人。”卫君瑶的语气异常笃定。   “为什么?”我诧异道。   “还是如之前所说,这么短的时间内,九泉府根本不可能如此迅速调集二百万大军威逼我合虚关,据我推测,这些阴军,应该是鬼门龙王的手下。”   “鬼门龙王?”我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   “难道你忘记鬼门龙王之前是替谁在做事了?”卫君瑶不答反问。   我瞬间恍然大悟。   “这么说,魔君和墨姬,是真的要趁这个机会对九泉府动手了。”   “走,他们的中军大帐不是扎在龙津镇外嘛,咱们过去看看,虎狼争斗,一直豺狗在这里看什么。”   白进留守,鹤仙子化身巨大仙鹤,载着我和卫君瑶快速朝着龙津镇的方向前去。   龙津镇在夜幕下灯火通明。   城内是来回调动的机动军队,而城墙上方的夜空也被无数火把点燃,密密麻麻站着的全都是吴山的战士。   当我们三人赶到的时候,黄慈正身穿金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   “怎么,你们三个是对老夫不放心?还亲自督战来了?”黄慈面无表情说道。   我和卫君瑶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同时目光转向城口正前方。   黑云压城,看不见边际的火把和人头涌动,宛如漫天蝗虫,层层涌动。   “仅是一个前锋就搞这么大的阵势,看来九泉府这次是下足了血本。”我感慨道。   “不过他们是不是有些谨慎的过头了?”黄慈插话道:“这么多人……想踏平龙津镇很简单的啊……”   “很失望么?”鹤仙子寒声问道。   黄慈咧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关于前锋阵营,有没有新的消息。”卫君瑶问道。   “安营扎寨,他们好像是准备跟咱们打持久战。”黄慈说道。“真的有点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总不会是想跟你们谈判吧?”   “谈判?”我眉头微微皱起,却同时城楼下方有探马奔袭,很快,便有传令官跑了上来。   “报!九泉府先锋大营打下了固定桩!”传令官说道。   “固定桩?”城楼上的人齐齐一愣,不打算走了?   “河面上没有消息吗?”我问道。   “禀大人,逗留在河面的敌军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嗯,下去吧。”   剑拔弩张的大战因为九泉府的固定桩突然陷入到了平静。   搞的我们这边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要不我去河上看看吧。”鹤仙子说道:“目前敌我不明,就这样一直耗下去,三方之中明显对我们最没有益处。”   “不可。”卫君瑶回绝道:“太危险,还等等看吧。”   一夜的时间,我和卫君瑶包括城墙上所有人的几乎是目视着九泉府的先锋大军完成安营扎寨的行动,等到破晓日升时,一座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大营,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我困了。”黄慈说完一声,转身就走下城楼,回到城主府睡觉去了。   “报!”   探马加鞭赶来,传令官凛声道:“启禀大人,有一股不明敌人正在从西南方向朝龙津镇靠近!”   我眉头一跳,立马问道:“多少人?”   “不多,估计只有不到500人。”传令官说道。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看清楚长什么样了么?”   “我等不敢太多靠近,只知道这些人的实力很强,而且全都是女人。”传令官说道。   女人?   “报!西门处有人求见!”有一名传令官火速赶了过来。   “谁?”我转头问道。   “来人自称是凤鸣山之人。”传令官道。   我和卫君瑶眼中同时爆出了一股精光,说道:“让黄慈滚外面睡去,城主府我征用了!”   三人急忙下楼在传令官的领路下来在了西城门口。   大门洞开,城门前站着的数百人,异常熟悉。   “凤鸣山第三十七代族人,叩拜凤祖!”   五百人在凤主的带领下齐齐跪倒在地。   “快快请起。”   卫君瑶急忙弯腰伸手将凤主从地上扶起,脸上无不动容说道:“南溟战事结束了?”   “禀凤主,南溟战乱在一个月前边已经宣告结束,幽都王击溃魔君,已经挥师进入古道了。”   卫君瑶点点头。“进城说话。”   众人赶到城主府时,黄慈正躺在椅子上被一群人从大门里抬出来。   鼾声震天,他居然都没有醒。   “给老城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他好好睡。”我没好气说道。   在这个节骨眼上,凤主带来了凤族六鸾,还有实力*的五百凤鸣山族人,此举无异于给我们打了一剂强心剂。   坐在城主府议事大殿,众人寒暄了片刻,凤主便跟我们带来的自打我们走后南溟的局势动态。   幽都王击溃魔君统一南溟后,战场和魔君城池尚未完全接手,便开始集结大军集合在死亡峡谷,并在短时间内便突破了黑羽翼族的防守,将南溟魔君拉进了黄河古道。   并且他们打通南溟和古道的通道之后,鬼族,归墟山,以及隐藏在南溟千年的地下势力基本上算是全员出动,先是蚕食了那些幽都王还没来得及收拢的地盘,迅速扩张势力,然后便是有些人的主意也已经打在了古道,跟着幽都王,尾随而来。   现在的南溟基本上算的伤是一片荒芜,属于蛮荒之地,相信要不了多久,等这些人发现这个现实后,整个南溟,都要进入古道另谋生存了。   听完之后,我感觉有些微微诧异,所谓的圣人坟墓,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土崩瓦解,着实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那你的意思是说,归墟三圣那些人也已经来古道了?”我问道。   “凤族因为是要调动整个族人迁徙,所以准备的琐事比较多,而归墟三圣则来的比较快,在我们之前三天便已经抵达了古道。”凤主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那三个家伙也来了之后,我心里隐隐有些紧张。   本来一个魔君和墨姬还有九泉府就不好对付,现在又来了个归墟三圣,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   “那有没有巫显他们的消息?”我想了想,问道。   “没有。”凤主摇摇头,说道:“听闻巫显圣祖已经踏碎虚空去其他地方遨游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回来。”   “那这下可以麻烦了。”   “玄火教呢?他们来了没有?”我问道。   “来了。”鹤仙子说道:“峡谷一被幽都王打通他们就来了,只不过听说没有跟着幽都王,是去找什么人了。”   “呵呵。”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对视了一眼。“又有麻烦要找上门了。”   “几乎所有势力都要来找你。”卫君瑶看着我怪笑道:“你可比所谓的大魔还要厉害。”   “这些可有些麻烦。”我叹了口气。“要是水儿能来就好了,只要她在,那些什么归墟三圣和魔君之类的人到不足为惧,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这边连一个圣人都没有,而且天道已经不再限制这些圣人的发挥,一旦跟他们交起手……”   未等我把话说完,就听见屋子外面传来一阵雷声滚滚,紧接着,一道炸雷般的巨响,赫然洞彻天地。   “谁说你们这边没有圣人的啊?” 第六百三十二章 幽冥鬼王   声如洪钟,却又如同从九渊地狱里发出,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瞬间降低到了极点。   “什么人?”   屋内众人齐齐起身,就见店门外浓烟滚滚,像是起了妖风。   风声肆虐,搅动着满院子飞沙走石。   “哈哈,你们三个,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   声音微微有些耳熟,可也仅仅是微微而已。   “到底是什么人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鹤仙子提剑冷斥道。   “真是令人伤心啊……”   声音落罢,眼看着院子里的妖风缓缓平息,而且随着风势的减弱,隐隐能看见在正当中的位置,好像站了个人。   “三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是不是来的正好呀……”   院子里终于恢复到了平静,但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却出现了一个人。   黑袍银发,特别是一张脸,惨白的就跟灵棚里放置的纸人一样,说话张嘴,一抹一笑,无不透着浓浓的阴气。   可是不管我怎么看,除了声音略微有些熟悉外,这张脸我的确是第一次见。   “你是什么……”   “幽冥鬼王!”鹤仙子脱口而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我闻言心头一惊。   幽冥鬼王?   那个和卫君瑶同困在归墟山下,寒溟晶魄中的幽冥鬼王?   他怎么会来这?   “惊喜吧?”鬼王森森笑道。“找你们找苦了我,要不是这边有大的战事发生,我还在南边瞎转呢,一猜就是你。”   鬼王一边说,一边迈步往屋里走。   “你要干什么?”   鹤仙子提剑拦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哎呀,小白鹤,都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对本王还是这么不友好呢。”鬼王笑嘻嘻地对鹤仙子说道。   “幽冥鬼王,你在南溟之时恶贯满盈,逼的圣祖实在看不下去才将你封印在寒溟晶魄中淬炼你的魔性,跟你这种人,不可能有友好儿子。”鹤仙子厉声呵斥。   “都说了是淬炼魔性。”鬼王笑道。“你看,我这魔性不是淬炼没了吗,一干二净,没事的时候甚至都有点想吃斋了呢。”   “更何况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不是正好缺少圣人吗,我这不就来了?”   鬼王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拨开鹤仙子挡在面前的银剑,见她没有反应,才笑呵呵地迈步走了进来,看着我和卫君瑶连连打招呼:“哎呀,邻居邻居,久别重逢,我心甚喜呀!”   “哟,这不是凤鸣山的凤娘嘛,真的没有想到,四百年前一别,你我竟然还能再这里相聚,看来当真是剪不断,扯不开呀……”   凤娘?   我忍不住眉头皱了皱眉,再看凤主站在原地,脸阴沉的都快拧出水来了。   鬼王又来在了凤族六鸾面前,摸着下巴左右打量道:“嗯,还能只剩六个,不错不错,想当初我跟你家凤祖……”   蹭!蹭!蹭!   六柄猩红的长剑赫然架在了鬼王的脖子上。   “啥事也没有,嘿嘿。”   等他在屋子里转了个遍,我冷冷盯着他说:“你来干什么?”   “打仗啊这不是?”鬼王理所应当,说道:“你们现在不正缺人吗?我这不刚好来了嘛。”   “呼……”   我轻轻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平缓。“坐?”   “坐!”鬼王一屁股就坐在了鹤仙子刚才所坐的椅子上。   众人古怪地看着他,然后重新坐定,我淡淡说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打仗。”鬼王满脸认真严肃,说道:“晚空城的那些小子这会儿可都在河上,我要跟他们打仗。”   “鬼族?”我诧异地看了卫君瑶一眼,然后问道:“你是说,鬼族也来古道了?”   “那可不。”鬼王说道。“南溟基本上都来了,他们能不来吗?”   “那你呢?”我笑着看向他,问道:“是不是那边的人不要你了,你才想到找我们来求助了?”   “是雪中送炭!”鬼王强调道。“我,给你们,雪中送炭,没有我坐镇,那魔君,那墨姬,你们是对手吗?明显不是嘛。”   “呼……”   我又长长吐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发飙。   “所以呢,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道。   “我帮你们对付外面的圣人,你们帮我夺回鬼族统治,就这么简单。”鬼王说道。   议事厅内一下子就陷入到了安静。   对于鬼王,只能算是一面之缘,对他的底细根本就不了解,而唯一了解的鹤仙子,却又对他极没有好感。   在这个关键时刻,让这么一个人加入到自己的阵营,并作为对抗魔君和墨姬的砝码,风险太大。   可除了他,我们也无人可用。   并且从他能轻而易举地就进到城主府而没有任何征兆来看,如果再没有一个圣人坐镇城中,坐在的这些人,性命难堪。   “哎呀,我不会亏待你们的。”鬼王说道:“大不了,等我收回鬼族的统治权之后,再帮你打上一两个敌人,不就行了?”   我抬眉看着他,淡淡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鬼族?还来找我们干什么?”   鬼王惨败的脸一耷拉,说道:“让我单挑一个圣人没有问题,两个也还行,可是鬼族现在有魔君撑腰,并且二十万鬼族的实力也非常人可以触碰,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无极魔,咱们做事总得讲个对策嘛,能做到两全其美,又何必搞个两败俱伤呢,是不是?”   “你是说魔君这次来古道,连无极魔也带来了?”我问道。   “那能不带吗?”鬼王说道:“除了无寐侯,其他三个一个不少的都来了,只可惜无寐侯失踪了这么久一直没有消息,否则以你们两个前世的关系,遭逢乱世,你又有自己的地盘,他或许会来帮你也未必。”   “你说呢?”我看向卫君瑶。   卫君瑶紧皱的秀眉舒展,淡淡说道:“想要跟我们合作也可以,答应我们三个条件,否则你现在就可以出去。”   “三个条件有点多啊……”鬼王有些为难。“两个怎么样?”   卫君瑶优美的胸前曲线随着呼吸而缓缓起伏,她轻轻吐了口气说道:“你就不先听听是什么吗?”   “我不。”鬼王语气坚决。“说两个就两个,多的一个都不答应。”   鹤仙子在这时冷笑道:“当初圣祖不想杀他,就是用三个条件把他骗进寒溟晶魄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鬼王直摆手。   “第一,只要鬼族没有夺回来,你还在古道一天,你的一切行动,就得听我和小乙的。”卫君瑶开口说道。   “行!”鬼王想都没想就应道。   “第二,等你收回鬼族的统治权之后,还必须得保我吴山三年,三年内,你鬼族如何处置安顿我不管,但你这个人,必须得随叫随到。”卫君瑶说道。   “三年啊?”鬼王立即摇头。“两年!”   “好,那就两年!”卫君瑶说道。   “但是有一点。”鬼王说道:“只有对方有圣人出手时我才能出手,对付那些什么阴军之类的,你们自己上。”   “为什么?”卫君瑶蹙眉道。   “因为……杀戮过重,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鬼王为难道。   我笑着看向他,说道:“圣人还有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   鬼王一叹气。“哎,圣人的苦,你不懂。”   “那就成交。”卫君瑶斩钉截铁。   “不过在此之前我可要告诉你,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止魔君和墨姬两位圣人。”   鬼王惊讶道。“还有谁?”   “幽都王,归墟三圣,九泉府,和九泉府开府五祖,现在算算,最起码得有十个吧。”   “那我现在后悔来得及吗?鬼族我不要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深夜计划   有了鬼王的助阵,切不说对以后跟九泉府幽都王在古道分庭抗礼产生多大作用,但最起码,对眼下的难关可谓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就和鬼王签订了条约,众人便开始商议下一步杀敌对策。   明确了是杀敌,而不是退敌。   凤主带着整个凤鸣山一族的到来无异于是给我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跑去那五百位凤族高手不说,单是凤族六鸾还有凤主的实力,虽然仍在任何一座城,都可以足以退兵。   只不过我们眼下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魔君跟九泉府的抗争中掌握更好的时机和先机,而不是被人当枪使。   目前的三方局势很明朗。   鬼婴和鬼门龙王率领百万大军突然出现,全盘打乱了九泉府的计划。   他们不敢攻城,因为一旦九泉府率先发起攻城,那么他们就将会把自己陷入到前后被夹击的境地,前有十一城九十万就吴山大军,后有鬼婴百万军队断后。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他们拼尽全力将我们全部吃掉,但也终究逃不过残兵倦勇被鬼婴百万大军蚕食的命运。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打下固定桩,安营扎寨,再考虑下一步对策。   鬼婴在九泉府动手之前,也是万万不可能率先进军的。   因为他不知道一旦他们和九泉府的战火燃起,我们这边会处在一个什么位置,而且也料定了我们将会坐收渔翁之利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和九泉府开战,无论谁输谁赢,最大的赢家都将会是我们。   所有现在三方势力钳制掣肘,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妙,但又极为容易破坏的稳定局面。   咱在城楼上,看着对面不远处人头涌动的阴军大营,我轻轻吐了口气,说道:“这种局面得持续多久?”   “不知道。”卫君瑶说道:“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耗下去。”   “你是想说幽都王?”我诧异道。   “对。”她点点头,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古道之中九泉府势力最为庞大,而且幽都王已经突破死亡峡谷,在赶来和九泉府大军汇合的路上,一旦等到两军会合,即便这里有你我还有鬼婴,也万万不是全盛时期他们的对手。”   “是啊。”我闻言无不赞同,说道:“很有可能他们正乐于见到这个情况,如此一来,你我,包括墨姬和魔君的势力全都汇聚在了一起,正好给了他们一次性解决后顾之忧的机会,省的再到处乱找。”   “所以这种平衡局面必须尽快打破。”卫君瑶说道:“而且不能是从你我身上找到突破口。”   “你的是意思是……”   “河上的人,让他们先和九泉府打起来,或许退军,方位上上之策。”卫君瑶说道。   “我觉得退兵的可能性更大。”我想了想,说道:“咱们能猜到的东西,魔君不可能猜不到,等到幽都王大军逼近之时,他们自知抵抗无力,自然会选择退群,但想让他们打起来,可能性不大,甚至无限于接近零。”   “所以就得看咱们了,必须得找到一个能让他们开打的契机才行。”   “你有主意了?”   “得先去问问鬼王。”   ……   “不可能!我不去!”鬼王满脸拒绝:“一百万啊,还有二十万鬼族和两位圣人,你们这不是让我白白去送死么?不去不去……”   “又不是让你真打。”我好言相劝,说道:“你不是想收回鬼族的统治权吗?你去一趟,找到你曾经的下属,让他们试探性的,去攻打九泉府的大营,打一下就跑嘛,也不会损失什么,再说你还可以趁乱,把这些人从魔君那里拉出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可能!想都别想!”鬼王断然否决。“鬼族子孙就剩这么点人了,我才不会让他们去送死,而且一旦真的这么做了,这算是违抗军令,魔君心狠手辣,能放得过他们吗?想都别想!”   “法不责众。”我宽慰他道:“暗地里,悄悄的,打一下就跑,而且一旦战火点燃,谁知道是谁干的啊,你们鬼族的鬼影迷踪那么厉害,还有人能查得出来?”   “想都别想!没得商量的事情,你也别再劝我,再说我可就要翻脸了。”鬼王生气道。   “算了小乙,别为难他了。”鹤仙子冷笑道。“你怎么能想到他?就他这德行,你觉得鬼族还能有旧部听他的话?笑话。”   “怎么没有?”像是戳到了他的痛楚,鬼王一下子就急了。“鬼族八将哪个不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当初我被圣祖暗算的时候他们还要拼命救我出去来着,要不是为了保存力量,你以为那个什么寒溟晶魄能困得住我?”   “嘴在你身上,你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鹤仙子不屑说道。“困了几百年,连个去山脚看你的人都没有,还鬼族八将,呵呵。”   鬼王一下子就从椅子蹦了起来。“我告诉你,你可别逼我,逼急了我可是会咬人的。”   “成王败寇,就这样还想重夺鬼族统治权,不如我们先聊聊小乙成为天道这件事吧。”鹤仙子冷冷一笑。   “奶奶的,你们给我等着!”   一股黑烟蓦地在屋子内爆开,再等到浓烟散去,鬼王不见了。   “你看什么?”鹤仙子冷目盯着我道。“不是为了你,我会这样吗?”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到了晚上的时候,按时间来算估计鬼王差不多已经开始行动之时,我,卫君瑶,鹤仙子,黄慈,凤主,凤族六鸾,齐齐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此时夜幕垂临,天上没有月光,星星也只有几颗在暗淡地闪烁,整个夜晚,都有点萧条。   也同样的,鬼族大营一片漆黑,一点星火也看不见,就好像是一座死城,一点生气都没有。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幽冥鬼王?”站在垛口处,盯着黑漆漆的大营,我问卫君瑶道。   “疯癫之人自有疯癫行为之处,我相信他不会食言。”卫君瑶淡淡说道。   带着腥味的河风吹过,我甚至能闻见风中从河面上卷过来的敌人气息。   “子时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等了良久,黄慈有些按奈不住说道。   “三百万大军交战,你当是你打瞌睡吗?”卫君瑶寒声呵斥。   黄慈不再说话,随着众人,冷冷地盯着前方。   “丑时了。”鹤仙子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家伙有点不靠谱。”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不会,再等等,曾经在攻打分水关时,为了一个进军水势的变化,七十万大军苦等了八天才开拔,这才什么时候。”   “寅时了……”我微微叹了口气。   “快看!”凤主拿手一指前方,就见黑漆漆的阴军大营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火光。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可火光一闪而逝,就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瞬间又消失于无影无踪。   “呼……”我轻轻吐了口气,说道:“鬼影迷踪最适合在夜晚施展,还有一个小时破晓,如果这一个小时内再有没有任何动静,怕是就要取消这个计划了。”   天色将明,众人站在城楼上甚至已经能看见了天边的鱼肚白,一道风刮在大家的面庞,幽冥鬼王回来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齐齐转过头,看着他。   幽冥鬼王像是被吓了一跳,摆摆手,说道:“该办的我可都办了,能不能行的,就交给那帮臭小子吧。”   “哪帮臭小子?”凤主问道。   可不等鬼王作答,耳听的一阵嘈杂之声,阴军大营就乱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兵临城下   寂静了一夜的阴军大营突然喊杀声四起。   众人齐齐回头,借着微弱的晨曦,就见空旷的大营中突然冒出来无数的阴兵,人头攒动,喊杀声此起彼伏。   “看来这帮小子还是可以的嘛,比我预料的还早上那么一小会儿。”鬼王无不骄傲说道。   众人已经没有再接他的话,目光紧紧地盯着已经乱成一团的阴军大营,屏住呼吸,一颗心怦怦直跳。   如果计划就此成功,那么就将是九泉府和魔君二百万大军的对战,空前绝后,在古道更是史无前例!   阴军大营内所有的阴军都已经全员出动,四处跑动,可我们看了半天,竟也没有发现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鬼王也一直昂着脑袋,一副我等着你们来问,但我也未必会说的表情。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转过头问道。   “能干什么,无非是杀了他们几个将领,然后留下线索让他们往河边的方向去找呗。”鬼王说道。   “就这?”我有点不敢相信,就算是死了几个将领,也不可能整座大营都乱成这样,毕竟他们身处在两军的夹击之间,不可能做出这样冒失的犯忌举动。   “然后就是我临走的时候不小心杀了点人……”鬼王惨败的脸上有些尴尬,说道:“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有圣人出手的,就算是发现,也肯定以为是魔君干的!”   “杀了点人?”我疑惑地看着他说道:“杀了多少?”   “也就……三五千?七八千?最多一万!”鬼王笃定道。   “要擂军鼓了!”卫君瑶低声说道。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声声沉闷古朴的鼓声像阵风一样吹进城楼上每个人的耳朵。   那些驻守城墙的士兵脸色齐变,却被黄慈给骂了回去。“瞧你们那点出息,没见过敲鼓的啊,安心站好,没咱们的事。”   黄慈说的没错,确实没有我们什么事。   鼓声一擂动,就看见乱成一团的阴军大营内,所有的士兵,就像是如同听见了号令的蚂蚁,密密麻麻汇集,排兵布阵,迅速将大营变成了一座了密不透风的阴军要塞。   “这是要进攻了吗?”黄慈激动道。   “没这么快。”卫君瑶说道:“这是在预警,在这种规模战役中,消息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同禀三军后,方可佣兵。”   仿佛是为了印证卫君瑶的话,无数的阴军在大营之内排成一块块黑色方阵后,便短时间内失去了动静。   “消息应该正在传向其他几处大营,等到消息传完,军情汇总之后,差不多就该动手了。”卫君瑶说了沉吟了片刻,说道:“而且我举得他们未必就会因此对鬼婴用兵。”   “为什么?”黄慈不解说道。   “如果是你的话,会因为一万人的伤亡,而离开打开城门,和对面的阴军决一死战么?”卫君瑶问道。   黄慈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时间再度在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等到破晓时分,天已经开始大亮的时候,就看见数匹快马从远处卷起尘土快速冲进军营,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急奔。   “军情汇总了。”卫君瑶说道。   呜……   冗长而沉闷的号角突然划破天空,就像是从远古战场吹响的声音,震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进攻号!”卫君瑶脸色终于开始动容。   轰!   轰!   轰!   远处的大营之内,一块块黑色方阵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移动,脚踏着大地,连整座城门口都在微微颤抖。   “终于开始了!”黄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前锋大军开拔,朝着古道黄河的方向,缓缓逼近!   “呼……”   极其有默契的,城楼上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   “哎呀,看来我能回去睡个好觉了。”黄慈伸了个懒腰,但眼睛却一直都死死锁定在缓缓朝着黄河移动的乌云上。   “这一仗一旦开打,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了。”凤主轻轻呢喃。   “最好是速战速决,不要拖延到幽都王的大军赶到。”鹤仙子说道。   “其他几座城有消息没?”卫君瑶突然转过头问道。   黄慈一愣,可紧接着就听见“哒哒哒”一阵快马奔袭的响声,一支传令小队,从西北方向快速朝着城楼下飞奔。   “军情!军情!”   为首的传令官一边鞭鞭打马,另一只手高举军机情报,急速赶来。   “快开城门!”我着急道。   城门缓缓打开,快马还没有进城,便已经口吐白沫累死在了城楼下。   传令官跟着马匹一同摔倒在地,慌忙从地上爬起,带着满身的灰尘,举着军机情报狂奔而来。   “禀大人,九城军情,十万火急!”   传令官登上城楼,“扑腾”跪倒在地,将红色的军机举过头顶。   “九城?”   我心头咯噔一下,将他手中的军机接过,扯开红绳,缓缓打开。   “九城敌袭!”   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牛皮纸上的四个字!   “什么情况?”黄慈喃喃道。“九泉府同时对我们和鬼婴一起发兵?这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鹤仙子寒声道:“主力攻打鬼婴,其他兵力开始慢慢蚕食九城,好让我们在他双方战乱之时无暇乱中取胜,好手段啊……”   “你们来的时候可曾查探九城外敌军动态?”卫君瑶问道。   “九城外的敌军都已经开始朝着城楼住集结,估计这会儿双方已经交战!”传令官说道。   “百万兵力分攻十方,出去外面这边的主力大军外,其他九城外的敌军人数最多不会超过十五万,那我们每座城驻守多少人马?”卫君瑶问道。   我想了想说:“不到十万。”   “十万……”卫君瑶轻轻吐了口气,说道:“那先别着急,照这个形势,应该就如鹤仙子所说,九泉府只是为了不让我们趁机偷袭才不得不采取的下下之策,造成不了实质性威胁。”   听卫君瑶这么笃定,大家被吊起的心,才微微有些放松。   “可是就前锋大军这么点人,他们也敢去挑衅鬼婴的百万大军?”我想了想,说道:“这行为岂不是去送死?”   卫君瑶表情愣了愣,然后问黄慈,说道:“龙津镇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城门靠近黄河?”   黄慈脸色微变,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凤主说道:“西南城门,我们从河口上岸之后走的直接西南城门,距离虽然没有紧贴河口,但距离也十分接近!”   “调集城内所有可以调集的军队,火速前往西南城支援!”   ……   当众人转移到西南城城门之时,只见不远处阴军压境。   无以计数的阴军撑船上岸,排列整齐,缓缓朝着城楼下方挺进。   “他们是真敢打啊……”黄慈唏嘘道。   从西南城到古道黄河这段距离,快速行军不过二十分钟,慢的话半多小时也能感到,两边全都是开阔地,没有任何可以凭借的地势和天险。   而九泉府的先锋大军也明显早已做好了准备,所有人兵马一经下船上岸,便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完毕,没有任何犹豫,便朝着城楼下靠拢。   “不对。”卫君瑶盯着挺进的阴军,秀眉紧蹙,低声道:“先锋大军最多二十余万,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这么多了呢?”   最少四十万!   将整片河床全都站满,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在腾龙渡时八手仙猴说过的一段话。   这些阴军飘忽不定,根本无法判断虚实,也不知道他们会出现在哪里,究竟有多少人……   我和卫君瑶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骇之色!   “速传白进,让白家军增援龙津镇!” 第六百三十五章 攻城   阴军压境,森森排列在城墙之前。   而从城内其他地方调来的守军也都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杀气腾腾,丝毫没有退缩和恐惧的神情。   “城内守军只有十五万不到,必须等到白家军支援过来才能完成退敌。”卫君瑶低声说道。   “只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个先锋大军既然能给咱们突然多变出二十万人来,那会不会还能继续再多变二十万,掌握不清楚敌军的虚实,才是眼下最大的麻烦。”   “龙津镇有你我坐镇,他想破城没那么简单,现在我担心的是其他九城会不会出现跟我们一样的情况,突然所有城外的敌军都突然增多了一倍的兵力,即便是顽守住了龙津镇,意义也将会变的不大。”我担忧道。   卫君瑶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鹤仙子,还没等她张口,鹤仙子便已经化身巨大仙鹤,心领神会地离开龙津镇。   呜……   冗长低沉的号角声再度席卷大地。   一排排黑色的军阵脚踏着号角的尾音开始缓缓朝城楼推进。   我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发现率先攻城的是在盾牌兵护卫下的云梯和冲击车方阵。   一张张漆黑且坚硬无比的钢铁盾牌将攻城的阴军保护在下方,层层叠叠,滴水不漏,呈四个方阵同时朝城楼下缓慢行进。   “弓弩手……放箭!”   “刷刷刷!”   漫天箭雨从城墙上落下,砸在盾牌上发出一阵阵密密麻麻的金戈相撞的脆响。   “放箭!”   “放箭!”   “放箭!”   随着黄慈军令的下达,城墙上的弓弩手几乎是在一个回合便将箭娄里的箭矢全部射光,可九泉府的盾牌太厚太密,几轮下来,眼前的大地上已经被无数箭矢给扎城了刺猬,但尸体,却只留下了不多的数十具。   攻城前锋队已经汇聚在了城楼之下,数张云梯高高举起,从地面,缓缓朝城墙贴近。   “火石滚油准备!”   就在云梯即将落在城墙的一瞬间,燃烧着火焰的巨石和黑油开始朝着城墙下滚了下去。   这一次,盾牌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巨石砸在盾牌上,持盾的盾牌兵立即被震的当场倒地身亡,同时火油也趁机沾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一时间城楼下方全都是挣扎惨叫的火人,平坦的大地,变成了一片汪洋火海。   “这样下去不行。”卫君瑶在一旁注视着战局,低声道:“火石和火油的储存量有限,最多只能抵挡两拨进攻,四拨过后,就要进入白刃化交战了。”   “现在我们还不能出手么?”我皱眉问道。   “在没有摸清九泉府的虚实走之前,最好不要。”卫君瑶说道:“难保对方也没有高手坐镇。”   “这些人先交给我们吧。”凤主突然开口说道:“凤鸣山弟子也许久没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了。”   卫君瑶转头看向她说道:“凤鸣山可就剩下这500弟子了,每损失一位都是凤族巨大的损失,还是不要冒失,进一步观察敌人的攻势再说。”   凤主想要坚持,却被她挥袖制止。   不出卫君瑶所料,四轮进攻之后,城墙上的滚石和火油便宣布告急,一架架云梯很快地搭在了城墙,顶着盾牌的阴军,开始带着密密麻麻的后续部队朝城楼杀了上来。   两军一交接,鲜血顷刻开始四溢,战争的杀戮,也终于宣告开始。   见我神色肃穆,卫君瑶劝慰道:“现在不过是在比拼兵力,不打到一定程度上的伤亡,是见不到胜负的。”   喊杀声在耳边四起,我看向卫君瑶,说道:“可就这么一直耗下去,也无法探清九泉府的虚实。”   “先看看吧。”卫君瑶蹙眉道:“外面的河面上还有鬼婴的大军在虎视眈眈,九泉府肯定不会将时间拖的太久。”   卫君瑶的话音刚刚落地,城楼突然一阵猛烈摇晃,众人齐齐低下头,就见一辆载着龙头的庞然大物,正在猛烈撞击城门。   “攻城锥。”卫君瑶说道:“钢铁锻造的攻城锥,我怕城门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而在此时,随着城楼的微微晃动,又一批攻城军火速支援在了城下,争相恐后地爬上云梯杀进城墙,似乎真的就如卫君瑶所说,九泉府并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出手吧。”卫君瑶问道。   我点点头,道心转动,道心之力顷刻间灌注在了手中的渡厄剑上,随即五指松开,渡厄发出一声剑吟,飞下城楼,就朝着攻城锥窜了过去。   “这么快就干涉战争,怕是不太好吧?”   一声阴笑从城楼下传出,同时就见横在上方的盾牌突然爆开,朝着城楼众人就飞了过来。   “雕虫小技。”凤主一声冷哼,挥袖抬起纤纤玉掌,朝着直逼而来的铁盾猛地一拍,就见那铁盾的攻势陡然一滞,随即就像是粘在了她的掌心一样,一道殷红从凤主的眼眸闪过,再看那铁盾,开始融化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硕大的铁盾便化作铁水,融化在了凤主的掌心之中。   可与此同时,耳听的“叮”的一声脆响,已经将攻城锥横切城两半的渡厄被一名身穿黑甲的阴兵提刀拦截,竟生生地,将渡厄的攻势给拦停了下来。   “有意思……”   我见那名阴兵明显没有想到会如此吃力,横道侧握,通红着脸拦住渡厄不让它大肆屠杀阴军,便心头微动,渡厄突然暴起了刺眼的蓝光,瞬间切断了长刀,然后将那阴兵一剑两断,快速穿梭,眨眼间,便将城门前的阴军屠杀殆尽。   渡厄重新回到掌心,我看着又一辆更大的攻城锥已经重新朝着城门的方向推来,正想出手时,卫君瑶却攥住了我的手掌,转过头对一直默不作声的鬼王问道:“先锋大军里可有圣人坐镇?”   鬼王明显在走神,听见卫君瑶跟他说话,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说道:“没有,但是也有两个绝顶高手,实力应该和你们相当,不对,多少还是差一些。”   “就只有两个么?”我疑惑道。   “嗯,就两个。”   说话间,城楼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阴军冲上了城墙,占据了稳定位置,开始和城墙上的守军进行厮杀,并不断开始扩大侵占范围。   “凤鸣山弟子何在!”凤主一声娇喝!   “弟子在!”五百凤族弟子齐声高呼。   “杀敌!”   “是!”   五百条靓丽的倩影只是一个瞬间便消失在了城楼左右,朝着攻上城墙的阴军杀了过去。   战争的天平立刻被改变。   凤鸣山的战士人数虽然不多,可每一个无不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特别是在这种狭窄地形的防守战中,其作用更是被发挥了到了无限大。   眼看着好不容易占据有利位置的阴军被厮杀殆尽,我目光投向了天空,疑惑道:“以鹤仙子的速度两个来回也应该已经回来了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会不会是被拦截了?”凤主蹙眉道。   “不会。”我摇摇头,说道:“以她的实力,除非是被九泉府类似于九世恶僧这种高手偷袭,否则想要逃生,还是没有问题的。”   “嘶……”   一声清脆的鹤鸣响彻战场上空,巨大的黑白仙鹤从高空缓缓落在城楼,同时化身成为人形,鹤仙子冷面说道:“其他九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和咱们的推测一样,所有驻扎在城外的阴军数量全都翻了一倍,而且攻城器械异常优良,有两城已经快坚守不住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偷袭与埋伏   我闻言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低声问道:“哪两城?”   “玉林关和白水关。”鹤仙子说道。   “让六姑姑火速去支援两城,战争才刚刚开始,一旦在这个时候被找到突破口,那么接下来他们便可长驱直入,在我们的复地肆意横行了。”卫君瑶说道。   传令官接到将令匆匆离去,我看了眼已经再度开始冲击城门的攻城锥,轻轻吸了口气说道:“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即便是六姑姑支援守住了两城,还有六城也是危在旦夕,咱们必须快速解决这里的战斗,腾出人手和兵力,分散到其他城池去支援。”   “怎么快速解决?”卫君瑶问道。   “釜底抽薪,直捣黄龙!”   “可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卫君瑶有些犹豫,说道:“目前的战局还尚未明朗,不适合做这种孤注一掷的举动。”   “时间不等人,咱们如果再这么继续跟九泉府耗下去,最终的受益者,将会是黄河鬼婴啊……”   卫君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就你我。”   “嗯,就你我。”   此时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是毫无间隙的攻势正在猛烈地冲击着龙津镇西南城门,将一切军务交代给了鹤仙子之后,我和卫君瑶悄然离开城楼,朝着正南方的城门走了过去。   我和卫君瑶对于暗杀这件事情已经算得上是及有默契。   二人径直离开南门来在了之前九泉府先锋大军的大营,大营内空空荡荡,只剩下数十个阴军还在做着无谓的把手。   抓住了这些阴军,发现在他们嘴里并问不出来什么后,被我一剑斩断,二人便又马不停蹄地离开,朝着河流的方向奔去。   河水茫茫。   站在这里,就能看见远处黑黑压压停泊在河面上的鬼婴大军,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日,乍一看,还真以为全都是九泉府的人。   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九泉府是如何做到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敢对十城发动全面进攻的呢?   不解的同时,我看向卫君瑶,她的目光也一直深深地注视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战船,低声说道:“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九泉府会不会私底下已经和魔君或者是墨姬达成了某种约定……”   “约定?”我微微蹙眉,问道:“什么约定?针对我们的约定?”   “是啊。”卫君瑶说道:“九泉府的敌人是我们,魔君的敌人也是我们,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在这个三方鼎立的古道局面,两者联合先消灭掉其中一方,也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我闻言摇摇头,说道:“即便是有这种可能,但也通常会出现在两个弱小的势力联合对抗最强大的势力身上,而且既然是联合要剿灭我们,那九泉府为什么鬼婴迟迟不动手呢?”   “先不管了,解决掉龙津镇的来敌再考虑下一步对策吧。”   二人说完御风而行,踏着水面朝着西南方向飞速逼近,等经过了一段距离,就见不远处战船罗列,九泉府的战船连成了一片,几乎是在宽阔无比的古道黄河上铺成了一片陆地,供大量军队快速移动。   两人在这里停止不前,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胜利的光芒。   “我先将藏在船里的那两个人引出来,火烧赤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对卫君瑶说道。   “那你一定要小心,将他们带出船队为主,等我这边结束,便立即同你汇合。”   ……   人还没有登上战船,我在空中便已经将渡厄抛入了上空,同时道心之力疯狂运转,手掐剑诀,低喝道:“万剑诀!”   霎时间,乌云密布,遮天蔽日。   闪烁着蓝色电光的云层迅速汇集在了九泉府船队的上空,可未等云层凝结完成,目光中,便看见一道身影从船队里直窜而上,朝着翻滚的乌云就冲了上去。   “给我落!”   耳听的“咔嚓”一声惊雷炸响,一道金色宛如如同巨蟒的闪电陡然从云层中垂直落下,正砸在冲天的人影身上,身影在半空中身影一滞,微微晃动了片刻后,再度一飞冲天,整个身影都钻进了云层。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有人想要阻止“万剑诀”的形成,微微动了心思,再一道紫电青霜从云层中划过,可片刻之后,等待我的,竟然是烟消云散,即将要落下万剑的云层蓦地化为须有,只剩下一道人影,屹立在半空之上。   “果然是高手!”   渡厄重新回到手中,同时也被那人发现了我的存在。   “玩偷袭?”冰冷的声音在天空中传来。“看来我还高估了你!”   “拿命来!”   耳听的一声爆喝炸响,就见天空之中一道浓烟滚滚的黑龙朝我朝我快速袭来,声势之大,竟然丝毫不亚于玄火教的那个女魔头的一鞭之威!   “看来九泉府藏着的力量可不少啊!”   我一声冷笑,手腕翻转,掌心握着的渡厄陡然蓝光暴涨,同时深吸了口气,提剑便朝着黑龙斜劈了过去!   轰隆隆!   犹如闷雷滚滚!   剑刃与黑岩交戈,才看清楚那人所持冰刃竟然是一条黑铁锻造的铁鞭,鞭身巨长无比,和那人隔着数十丈开外,竟然就能用实体打在了剑刃上。   “给我破!”   就看着黑鞭想要缠住剑身再度发威之际,澎湃的道心之力瞬间汇聚于剑刃,火花跳跃,蓝色的火焰一下子升腾到了极限,一声饥渴饮血的剑吟畅快发出,渡厄之刃带着无坚不摧之力,将铁打的黑鞭,一站两断!   “该你了!”   两截断鞭才刚刚分开,我整个人“噌”地就朝着上空的人影窜了过去,双手紧握剑柄,一声怒喝,眨眼便来至切近。   “死!”   来不及看清楚此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其光耀足以与日月争辉的渡厄已经刺在了他的眉心,刚深入板寸,目光中,就发现他争议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越变越小,越来越远,眨眼间竟然就快消失了踪迹。   我微微一愣,同时反应过来,另一个家伙终于出手了。   跟身切近,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一路狂追,可二人真是实打实的逃跑高手,任我拼尽了全力,却始终被拉在固定的距离不能靠近分毫。   不能再追了!   我心头蓦地一跳,一种中计的不祥预感在心中油然升起。   “看你这次还能跑到哪去!”   噌!噌!噌!   数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四周,将整个人团团包围。   七个!   七个杀气凛然的黑衣人将我围在了中间,虽然这些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从出现的方式,还是杀气的感应来看,和那天晚上魔君手下的那几位杀手绝对是出自同一个师门!   “看来我猜得没错,你们果然是和魔君私底下打成了协议。”我冷冷盯着围在身边的黑衣人,低声冷笑道。   可他们像是带着必杀的指令,只是一个恍惚间,七柄明晃晃的长刀便出现在了空气当中,朝着我迎头劈下。   我见势心头一凛,汹涌的剑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在四周的空气中呼啸而起,将身子裹在了中心位置。   而与此同时,七道凛冽逼人的刀光也已经劈在了剑风之上,密集旋转的剑风在刀光下就跟纸糊的一样,瞬间被劈开了七道口子,直直地朝我逼来。   我目不转睛,虽然剑风无法阻挡刀光的逼近,可却延缓了它们的攻势,虽然只有一秒不到,却也足够让我做出反应。   在七道刀光即将挥至头顶的瞬间,我猛地抬起剑,一记仙女投壶挥出,燃烧着湛蓝火焰的渡厄在头顶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剑锋挑过七道刀光,同时身体下沉,就朝河面坠了下去。 第六百三十七章 失守   剑锋与刀光交戈,炸开漫天火花,而在我身体从空中下落的一瞬间,七位黑衣人已经转变了攻势,将长刀斜挥,快速追了下来。   七道黑影,宛如七个夺命的死神,我目光一凛,深知面对这样的身法和出刀速度,越逃就越只能将自己陷入被动局面,在脚掌即将触碰在水面的瞬间,心一横,道心之力疯狂运转,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在了一处,猛地转身,朝着最外侧的黑衣人一剑刺去。   “噗!”   猝不及防,黑衣人急速下降的速度和我突然回头的攻势汇聚在了一起,只是一个瞬间不到,便被我一剑封喉,尸体没有片刻停顿,就直接掉进了滚滚流动的古道黄河之中。   与此同时,身体在空中的攻势尚未散尽,我咬着牙蓦地再度转身,铆足了全身力气,浩然出手,将身边一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再度一剑毙命。   “杀!”   沙哑的嗓音仿佛发自深渊低于里的恶魔!   剩下的五名黑衣人团团站在了一起,同时露在黑衣外的黑色眼眸齐齐闪过一道寒光,未等我再有所动作,五道攻势和招数都大相径庭的刀锋已经在片息间准备完毕,六个黑衣人杀气腾腾,朝着我迎头劈下!   刀阵!   感觉到身体四周的退路已经完全被封死,而头顶上的五道刀锋也是瞬时而至,我眯起了眼睛,心一横,提剑朝着正对门面的两刀,挥剑就挡了过去。   噗!   噗!   噗!   两刀被横拦在剑刃之上,可其他的三刀,却无一例外地,狠狠劈在了身上。   后背,左肩,小腹,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喷入柱!   “给我散!”   猛地一震渡厄,将停留在上面的两柄刀锋震开,然后一甩手,挥剑猛力地朝身后一劈,然后另一只手快速掐动剑诀,一记紫电青霜几乎是同时同在了身后,感觉到剑刃撕裂肉体,一股冰冷洒在后脑上,我咬着牙,身体朝上空猛地一窜,一念永恒,瞬间施展开来!   万物定格!   时间定格,空气定格,呼吸定格,就连身体下方缓缓流动的河水波涛,也都停止在了水面上。   提剑,挥下,再提剑,再挥下……   在空中将剩下的三名黑衣人一剑剑斩断了头颅,血洒漫天,尸体快不断地朝着河水里坠落。   我深深吸了口气,等提着剑来在最后一人的切近,将剑刃抵在他的喉咙之上时,他动了。   身上三道重创留下的伤口和体内快速流失的血液,让我无法完成将四人同时毙命,身体的虚脱,也让一念永恒提前消失。   “杀了我六个弟兄,那我就将你砍成六瓣!”   黑衣人冷笑着,提起刀,却再也不能落下。   卫君瑶来了。   她双目猩红,凌空而立,纤白的玉手从身后,攥住了黑衣人的脖子。   “死!”   黑衣人全身突然被熊熊的烈火覆盖,惨叫,挣扎,几乎只是片刻,便化作了灰烬,随风飘洒在古道黄河里。   “小乙!”   一把将我接住,卫君瑶抱着我就快速朝着河岸的方向飞驰而去。   不顾神背后战船所燃起的火焰,九泉府先锋大军攻打龙津镇的战斗还在持续,卫君瑶带着我横穿战场上空,径直落在了城楼之上。   “小乙你怎么了?”   鹤仙子和凤主齐齐赶到,我艰难地站直了身,摆摆手,说道:“没事,恢复一会儿就好了。”   可黑衣人的刀明显经过特殊处理。   就连在龙血龙肉打造的强悍恢复能力之下,三处伤口到现在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卫君瑶见状微微皱眉,检查过伤口之后,将食指放入口中,轻轻咬破,便蹲下身子,将指尖流出的鲜血,仔细地涂抹在伤口的边缘。   “凤祖!”凤主见状大惊失色,似乎想要劝阻,但却被卫君瑶寒声阻止。“住嘴!”   酸酸痒痒的感觉随着卫君瑶的手指在伤口处滑动而传遍全身,我能感觉的一直没有丝毫动静的伤口血肉,在沾上卫君瑶指尖血之后已经开始缓缓愈合,愈合速度之快,甚至已经远超过正常时期的龙身进度,而等到将伤口全部涂抹完毕,卫君瑶站起身,脸色已然是异常苍白。   “精血?”我皱眉,反应过来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今天得还给我。”   “还给你?”我微微一愣,随即满脸通红。   感觉到伤势无碍,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战场。   仿佛是察觉到已经是背水一战,这些已经登陆在岸的阴军就跟疯了一样,对城楼发起了毫无间隙的猛烈进攻,伤亡越来越惨重,战斗也愈发的激烈。   “虽然偷袭得手,可以九泉府先锋大军的数量摆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投降,只能将他们慢慢耗尽了。”我叹息道。“只是咱们这边又不知道要白白死去多少战士的性命。”   “只是现在确定魔君已经和九泉府打成协议要先将我们吃掉,这不是一个好的消息。”凤主说道。“可他们他们的联手方式,又有些看不透。”   我微微点头,然后就听鹤仙子说道:“他们既然是联手,那为何只有九泉府一方攻打我们,鬼婴的大军仍然在河面上按兵不动,这岂不是有点奇怪?”   “但是他们明显提前预料到我和卫君瑶会去偷袭,然后鬼婴或者是魔君又安排了杀手在等我入套,这也有些不太合常理。”我说道:“这样一来,就不存在魔君不想暴露身份的原因了。”   “是啊,这场仗打的真是太奇怪了。”卫君瑶喃喃说道,然后问鹤仙子:“白进支援玉林关和白水关有消息没有?”   “刚刚送到。”鹤仙子说道:“还好白家军去的及时,在城破之际支援进城,杀退了阴军,可是其他城的情况,目前极为不乐观。”   “六姑姑呢?”我问道:“她的人没有赶到么?”   鹤仙子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六姑姑那边一共才三十万人,要给七城做支援,分到每座城里也就4万人,加上这四万人,他们要面对的可是翻了一倍人数的九泉府阴军,实在太过杯水车薪。”   “嗯。”卫君瑶说道:“而且即便是这边的战场结束,我们也不能调集兵力却做支援,毕竟还有鬼婴的百万大军在河面上虎视眈眈,精神真的一点都松懈不得。”   “看来只能将咱们这些人分开了。”我微微叹息。   “这更不行,一旦被逐点击破,后果将更难预料。”卫君瑶否定道。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依旧站在一旁走神的幽冥鬼王身上。   “嗯?”鬼王先是一愣,紧接着掉头就要跑!   “站住!”鹤仙子瞬间就闪身挡住了鬼王的去路。“生死存亡关头,你难道不想重登鬼族巅峰了吗?”   “两码事!”鬼王无语说道:“我都说过了,不可能帮你杀这些阴军的!做鬼要讲信用!”   “没让你杀他们。”我笑着说道:“恐吓一下也不行吗?”   “不行!”鬼王摇头拒绝。   “算了,别逼他了。”鹤仙子说道。“逼他也没用。”   “对,没用!”鬼王义愤填膺。“激将法更没用!”   “那如果待会儿鬼婴带着你鬼族的士兵杀到城下,你打算怎么做?”卫君瑶问道。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鬼王好像有些洋洋得意?   哒哒哒!   一阵快马声突然传来。   这个时候众人对这个声音已经宛如是惊弓之鸟,所有人都转过了头,看着传令官飞奔至城楼之上,匆忙道:“三城失守!” 第六百三十八章 登基人皇   丢了三城?   震惊的同时,就鹤仙子问道:“哪三城?”   “永州,云梦还有红石!”   “什么时候破的?”鹤仙子问道。   “三个时辰之前!”   “城守和守军呢?”   “一部分战死,还剩一小部分提前退出了城,朝合虚关退守。”   “下去吧。”   传令官走后,卫君瑶的眉头也一直没有得以舒展,她沉着眉说道:“永州,云梦,红石,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三座城应该是处在东南,而且是紧挨着一起。”   “那也就是说,咱们在东南防线,被九泉府给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鹤仙子说道。   “应该还没有这么严重,九泉府的先锋大军一直被咱们留在这,其他地方应该最多也就是兵力和人数多一旦,现在派兵去拦截,应该还来得及。”卫君瑶沉声道。   “那派谁拦截?”   卫君瑶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凤主和鹤仙子,她沉吟道:“大量的兵马从这里赶往东南肯定是不行,首先是距离跨度太远,二就是长途奔袭即便是和阴军交上手也很难发挥真正应有的战斗力……”   “让我去吧。”抢在鹤仙子前面,凤主说道:“反正这边的战事已经也已经快要收尾,我带着五百凤族战士前去,这一段距离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你们只有五百人……”卫君瑶欲言又止。   “五百人怎么了。”凤主笑道:“当初在凤鸣山,幽都王麾下诛心侯亲率数十万魔军攻打凤鸣山,还不是被我们拦了下来,而且连筋骨都没有伤着,难不成这些阴军,还要比南溟魔君更厉害么?”   卫君瑶听完点点头,转过脸喝道:“黄慈!”   “来了!”黄慈在不远处厮杀的正酣,答应了一声,又砍杀了几名阴军才赶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挑五万人,配合凤主前往东南防线,绞杀入境阴军,然后夺回丢掉的城池。”卫君瑶说道。   “啊?”黄慈脸上出了一阵犹豫,但见卫君瑶双目冰寒,立即领命,和凤主带着将五百凤族战士召回,下城楼点兵出战。   而西南城门这边的战斗也逐渐接近到了尾声。   敌人的攻势越来越多,卫君瑶已经下令打开城门追出城去和阴军进行最后的决战。   安顿好了一切战场清理事宜,众人才走下城墙,前往城主府。   九泉府的先锋大军被击溃,龙津镇的危险暂时得到解除,可大家的心情越开始愈发的沉重。   百万鬼婴大军一直虎视眈眈的停留在不远处的黄河河面,动机不明,态度也不清楚,就像是一柄垂在脑门上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回落下,将我们一击毙命。   “现在最要紧的是不知道幽都王所率领的南溟魔君目前在古道处于一个什么动态,如果他们此刻也在往这边赶,那么东部战区的防守便不宜过多坚持,能放弃就放弃,保存兵力,先找到一个地方求得生存和发展才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我沉思了片刻后,见无人说话,就率先开口说道。   “久退也不是良策。”鹤仙子说道:“当初魔君跟幽都王分裂,想要在南溟站住脚跟的时候,也是被幽都王凛冽的进攻逼的四处逃窜,差一点就在逃亡的路上被幽都王设下的全套一举歼灭,后来也是靠占据一城,不断沿着城池四周主动出击,才不断扩大了势力,有了和幽都王分庭抗礼的实力。”   “现在最要命的我们面对的并不是单单一个幽都王,而是幽都王,九泉府还有鬼婴三方势力的围剿,一旦一个地方出错,那么就很难弥补,造成满盘皆输。”我说道。   “为了一个魔胎炉鼎这些人至于嘛。”鬼王坐在一边撇了撇嘴,不屑道:“想当年南溟最巅峰时期,大家没有魔胎炉鼎,不照样成圣入魔,如果不是幽都王突然出现,靠偷袭得手,南溟哪里会有他说话的份儿。”   我点点头,说道:“撇开这些不谈,我们目前最缺少的便是兵力,其实只要这边的防线能稳固,我和卫君瑶包括鹤仙子,能在外面做的事情很多,就如鬼王所说,如果没有了苦心想要我和卫君瑶炉鼎的魔君这些人,咱们也不至于处在如此被动的局面。”   “兵力……”鹤仙子轻轻叹了口气。   “玄火教现在在哪?”就不做声的卫君瑶突然开口。   玄火教?   众人齐齐皱起了眉头,大家似乎都不知道答案。   “你想拉拢玄火教,帮咱们抵抗三方势力的围攻?”我问道。   卫君瑶点点头。   “玄火教在南溟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鹤仙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说道:“其教徒上万,多是从它们特有的困兽台中所选出的战士,这些人的实战经验都非常恐怖,如果能把他们拉过来,对于我们目前突破这种困局,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还有黑羽翼族。”卫君瑶开口说道。“我觉得幽都王即便是通过死亡峡谷,也不可能将黑羽翼族做到全歼,更何况那里之前还有鬼婴的人做骚扰,黑羽翼族对魔族有着天克的作用,要是能让他们加入我们,整个局面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包括鬼族。”我看着鬼王说道。“二十万鬼族,实力也相当恐怖了。”   “雪狼骑兵营。”卫君瑶淡淡说道。“雪狼骑兵营的战士一直都对我忠心耿耿,还有一部分受到鬼婴威胁才留在那里的吴山旧部,我们需要想办法将这些人全都召集在一起,反败为胜,血洗九泉府!”   卫君瑶的话让在座的众人精神一振,可随即又有些泄气的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   “如果能撑过这次围剿的险境,我和小乙去趟西南,去找雪狼骑兵营还有黑羽翼族的下落,同时鹤仙子想办法联系到玄火教,他们既然不和幽都王站在同一条船,那么我们就有能将他们争取过来的机会!”   咚!咚!咚!   众人正说着话,一位传令官飞速奔来。   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心理扑腾扑腾直跳,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再出事了!   “禀各位大人!”   传令跪在议事厅门口沉声说道:“朔方城传来消息!”   “说!”我急忙说道。   “幽都王率南溟魔君入主朔方城,替代九世恶僧,成为新的九泉府府主!”   大家一愣,短时间内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幽都王竟然直接去了朔方城,还将九世恶僧取而代之,成了九泉府府主?   意义何在?   他本就是九泉府开府五祖之一,号称是开天辟地圣祖皇,用得着多此一举这么做么?   而且季宗卜不也在九泉府,他们是如何做到意见统一的?   可是看着传令官没有退下的意思,我问道:“还有事么?”   “禀各位大人,幽都王成为新的九泉府府主之后,宣布在三个月后,将会在朔方城举行登基大典……”   “什么登基大典?”我诧异道。   “人皇。”传令说道:“幽都王自称人皇,一统九狱九泉,黄河古道以及南溟三界,并设立了皇位。”   这一个消息才是真正的措手不及。   但是最让大家费解的是,幽都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界目前可说基本上已经在他的统治之下,可搞这个人皇,难道只是为了一个虚荣?   这不会,一定有特殊的含义在里面。   “小乙。”等传令官退下之后,鹤仙子冷目看着我问道:“你是不是忘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一个人王?” 第六百三十九章 大胜   我闻言心头一跳。   “人王圣祖,巫显,也叫莫云!”我颤声说道。   “敢与天道争锋,自开天辟地以来,也就只有他一人。”鹤仙子说道。   “可幽都王却要自称是人皇……”我沉声道:“古有三皇五帝,却未曾出现过什么王,幽都王是想说,自己要比莫云还要高上一等?”   “要只是为了证明这个倒就好了……”鹤仙子说道:“若称人王,必须得到天道的认可,想当初莫云成为人王之时,天降祥瑞,百鸟齐鸣,更有七十二圣拱礼膜拜,而幽都王却想成为人皇,一旦让他得逞,这普天之下,怕是连莫云也要向他低头了……”   “幽都王目前是除了人王莫云之外圣人境界最高的一位,我估计称皇称帝,会和他想要继续突破有关。”鬼王淡淡说道。   “什么意思?”我问道。   鬼王说:“一旦成圣之后,境界的提升便已经不单单是实力的增强,更重要的已经成为了创立教派,教化众生的任务,也就是功德,只要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功德,才会得到天道的进一步认可,境界也便得到进一步提升,想当初人王莫云就是因为被天道认可人王这个身份,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里,到处都在修庙立祠,以极短的时间从圣人四境直接提到了七境,我才幽都王一定是想要效仿莫云的老路,或者说他的野心一定比莫云更大,七重天,肯定无法满足他的狼子野心了。”   “天下一统,白日飞升,幽都王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我叹息道。“最要紧的,是他的计划还真的就快要完成了。”   “而且在他登基称皇之前,必定会以雷霆之势火速平定三界战火,而咱们,将会是首当其冲啊。”鹤仙子说道。   “未必。”卫君瑶淡淡道:“他若称皇,想要得到天道的认可,必定是民心所向,但如果他在这段时间里不断发动战争,导致民不聊生,他想称皇,天道也未必会同意。”   “天道……”听到这个名字,我莫名地摇了摇头。“就怕天道也被他收买了啊。”   说完之后,大厅里一片寂静。   我看着众人投向我的诧异眼神,有些疑惑地说:“你们不知道那个东皇……”   轰……   一声闷雷突然在天空中炸响,延绵不断,震得整个会议厅都在微微颤抖,不断往众人的头上跌落灰尘。   他们居然不知道东皇太一?   我看着鬼王满眼的迷茫,叹了口气,从上次莫云和东皇太一的交手来看,这个东皇太一替天道执行法则,似乎做事并没有那么公允,万一幽都王要是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我们不管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是南柯一梦。   这个东皇太一……   我咬了咬牙,说道:“我要去趟南溟。”   “去南溟?”众人惊讶。   “去找水儿。”我说道。   “水儿?”   “水儿?”   鹤仙子和鬼王齐声惊呼。   卫君瑶对水儿整个人不了解,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必须找到水儿,否则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古道之中必定圣人汇聚,咱们只有一个鬼王,还不靠谱,根本不行!”我笃定道。   “我靠,我怎么就不靠谱了!”鬼王勃然大怒!“才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去煽动鬼族挑拨鬼婴和九泉府的战争,你也太没良心了!”   我摆摆手,说道:“没事,我就说说。”   “说说也不行,太伤自尊了!”鬼王满脸委屈。   “如果水儿愿意出手的话,那么我最起码就可以免去归墟三圣的麻烦,一旦被他们找到这里,可就麻烦大了。”我说道。   “那就要看幽都王和魔君,给不给我们这个机会了……”卫君瑶呢喃道。   凤主和黄慈带着五百凤族族人和五万战士前往东南支援也在当天夜晚传来了消息。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正在边战边往合虚关退的红石关守军,两军迅速汇合,反守为攻,火速击溃阴军,正在朝着收复红石关的路上前进。   到了第二天,从龙津镇外传来消息,一直部署在远处河面按兵不动的鬼婴大军已经开始有了撤退的迹象,但是情况还不是特别明显,需要进一步观察。   到了傍晚时分,镇外再度传来消息,鬼婴撤军了。   百万大军同时开拔离开了驻扎处,撤退的方向,是西南。   而与此同时,东南方向也传来捷报,凤主和黄慈联合红石守军夺回红石关之后,凤主亲率凤族六鸾还有五百凤族战士一夜之间席卷了左右两座失地,与城外的守军联合,收复三座丢失的城池。   在收到捷报的第二天破晓,又有七道捷报传来,那些在其他七城久攻不下的阴军已经开始撤退,估计等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便都已经完全撤离战场,乘船离开了。   九泉府的围攻我们守住了!   所有人都坐在议事厅内,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场来的快结束也快的战役,殊不知在众人的心头压着多大的一块石头。   百万九泉府阴军猛烈攻城,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已经暗中同九泉府联手的百万鬼婴大军虎视眈眈,更有刚刚在南溟横扫天下,气势正盛的幽都王所率领的魔君动态不明,一切的一切,终于在今天早上,伴随着旭日东升,以吴山的胜利,宣告结束。   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人会想到我们能赢。   更没有料到胜利会来的那么快。   大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翻看捷报,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手足无措。   从早上到中午,凤主带着凤族六鸾跨步走进议事大厅,微微叹息,曾经风情万种的脸上挂满了疲倦和硝烟,她笑着说道:“幸不辱使命。”   “好了。”沉寂了一上午,卫君瑶请凤主坐下之后,说道:“一个月的时间不多,我们之前所计划的行动,得从今天开始了。”   “玄火教,黑羽翼族,鬼族,雪狼骑兵营,吴山旧部,大家各自领任务吧。”卫君瑶淡淡说道。   “玄火教就交给我吧。”鹤仙子第一个说道:“一万人在古道中不好藏身,但真要找起来,除了我,坐在的各位谁的速度也没有我快了。”   “嗯。”卫君瑶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鹤仙子了。”   “鬼族除了我你们肯定也不会干。”鬼王淡淡笑道。   “你的事情那你就自己处理好了。”卫君瑶笑道。   “过分!”鬼王哼了一声,将脸扭了过去。   “黑羽翼族,吴山旧部包括雪狼骑兵营,都是在西南方向,那边我和小乙最熟,最后的三项交给我们两个就好了。”卫君瑶说道。   “那我们呢?”凤主问道。   而在这时,屋外再度传来脚步沉重的声音,白进跟吴青山两员大将,也完成了护城任务,第一时间赶到了龙津镇报道。   “你们来的正好。”卫君瑶笑道。“两人守九城,难为你们了。”   “正好今天我们都要出去,接下来的城防任务,可全都压在了你们几个人的肩上。”   可是当得知我和卫君瑶要去西南召集吴山旧部之时,吴青山的脸色犹豫,说道:“召兵先降将,昔日那些忠心跟随公主的大将们要么死,要么心脏被狼妖给挖了去,公主想要直接跳过他们拉走军队,怕是凶险至极。”   “那依吴将军的意思呢?”卫君瑶问道。   “末将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卫君瑶微微皱眉,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末将知道那些被囚禁的大将住处,只要找到他们,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第六百四十章 听风镇   “嗯。”卫君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可这边也离不开你,未必哪天九泉府就会卷土重来,只留白进白将军一人在这里,怕是届时会分身乏术,顾此失彼。”   “我们一走,这边就只剩下凤主,白进,六姑姑还有吴青山,你们四个人要坚守包括合虚关在内的十一城本就兵力匮乏,吴将军再一走,怕是会更加人手不足了。”我说道。   “火速调猫头鹰等人前来呢?”卫君瑶轻声道:“东南战区目前对于魔君和幽都王的意义不大,而且听说那边募集的兵力已经越来越多,正好借这个机会让猫头鹰拉一批人来,特别是那个刘译潼,我觉得如果让白禁大将军和六姑姑多加指导,未来也会成为一名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   我点点头,赞同道:“确实需要培养出一批新的可用之人了。”   “那我这就安排人去通知猫头鹰。”见白进转身要走,我叫住他说道:“还是让猫头鹰继续留在东南吧,如果他也走,玉姐跟红鲤青鲤还有花七颜又去了朔方城,等于说那边就剩下一个石老大和锦月姑姑,一旦出了什么事,将会无人能镇得住局面。”   “让刘译潼率军赶来,猫头鹰继续留守。”我补充道。   “末将领命!”   “六姑姑来了没有?”卫君瑶问道。   “来了!”   六姑姑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地从门外走来,脸上虽然风尘仆仆,却依然掩盖不住眼睛里透出的兴奋和喜悦。   这场战役能赢,最激动的,也就莫过于她了。   赶在我开口说话之前,六姑姑笑道:“除了打了胜仗,我还有两个人想要引荐给各位。”   人?   我跟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问道:“什么人?”   “师妹师姐,你们快进来吧!”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师妹师姐?   难道是……   目光中,中午的阳光正从外照进门里,两道背着光的倩影迈步走进了议事大厅。   “五姑姑!七姑姑?!”   我“噌”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两位故人重逢,心中的激动转化到了嘴边,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二女也是眼神闪烁地看着我和卫君瑶,特别是七姑姑,眼角含泪,紧咬着嘴唇不放。   “自打落雁镇失守,七师妹和五师姐便一直四处漂泊寻找我们的下落,只可惜战火连连,他们两个也一直在受到九泉府的追杀,行动多有不便,曾也找到过荷花坞,但那时正赶上你和公主刚从南溟回来,八手仙猴大军压境,久等无果,就一直寻到了这里。”   六姑姑简单两句话囊括了自从上次分别后二女的行踪,可当中的艰辛和凶险,旁人无从得知,也只有她们两个知道。   我和卫君瑶赶紧给五姑姑和七姑姑让座,众人对视了半天,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黄河姥母坐下七姐妹中,要数二姑姑和七姑姑跟我的关系最好。   只是可惜二姑姑惨死在了凤楼,每每想起,仍忍不住黯然神伤。   “而且我们还打听到了老慕的消息。”七姑姑说道。   “真的?”卫君瑶的眼中难得闪过一道精光。   黄河姥母,曾经与卫君瑶以及其他黄河三大势力并驾齐驱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守住流云渡与千年不受任何人的觊觎,单凭这一点,其恐怖实力,就可见一二。   “嗯。”七姑姑轻声开口说道:“我们打听到在古道灾变后的不到三个月中,位于古道西边的一座名为‘听风’的小镇子里,出现了一位黑纱拢面的神秘女子,自从她出现在镇子的第二天,那些想要趁乱作恶的歹徒一夜之间凭空蒸发,并且黑纱女子在镇子上斥重金建造了一座听风阁,终日以弹琴度日,但每逢有人觊觎此镇,她便出手将其斩杀,保听风镇直到现在,仍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看来是黄河姥母没错了。”我沉声道。“可她既然出世,为何不向你们师姐妹传递消息呢?”   七姑姑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们一直没有用心去探寻师父的下落,并且听说,现在听风阁里又住进了两名美貌女子,并且身手不凡,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三师姐和四师姐了。”   “他们两个?”我微微点头,曾经听大姑姑说过,姥母座下七位弟子当中,属三师妹和四师妹实力最为高强。   “那怎么办,是以君瑶的名义派出人跟姥母联络,还是咱亲自走一趟?”我问道。   卫君瑶说道:“既然听风镇在西方,咱们正好又要去西南,就不如先去那里走一趟,这样也尽量避免了身份和行踪暴露。”   卫君瑶的话刚一落地,我见几位姑姑眼中闪过一抹悸动,苦笑说道;“一切等我和君瑶打探清楚情况之后再说吧,我们会第一时间传回来消息,有需要的话,你们再去。”   安抚了众人,并且有五姑姑的加入,我和卫君瑶还有吴青山,才放心离开了龙津镇,乘船前往听风阁。   古道黄河水翻滚流淌,再大的战役,再大的战火,都无法阻挡这条在地下世界流淌的长河片刻流淌。   两层的乌篷船,吴青山扮成船夫模样撑船而行,我跟卫君瑶坐在二层的船篷里,看着缓缓流过的河水,相互依偎。   “我之前跟姥母的关系比较要好,深知她这个人从来不会做一些无谓之事,这次灾变一结束,她便出现在听风镇中,看似休养生息,但实则是在护镇。”卫君瑶躺在我怀里缓缓说道。   “护镇?”看着她绝美的脸颊,我不解道:“你的意思是,听风镇里有东西?”   “极有可能。”卫君瑶转过脸,看着我问道:“你知道当初黄河姥母为何不惜得罪其他古道三大势力,也要死守流云渡么?”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流云渡生长一种通魂竹。”卫君瑶说道。   “通魂竹?”我微微一愣,不禁想起昔日在流云渡姥母府邸时见到那些成片成片的竹林,并且姥母帮我稳固残魂,也是在那里。   “通魂竹是一种可通神炼魂的奇异竹类,对姥母所修炼的魂魄法术有些异常妙用,并且放眼整个黄河古道,就算是包括南溟,除了你在流云渡所见到那些竹林外,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第二颗。”卫君瑶感慨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听风镇里,也有这种东西?”我诧异道。   “未必。”卫君瑶说道:“以姥母的性格,我猜她一定是找到了更好的东西,才会隐瞒自己的身份,放着诸位徒弟不通知,一直隐居在此。”   我闻言沉默。   如果是这样的话,黄河姥母未来的动向,也就很难预测了。   自打幽都王入主古道之后,沿途经过所能见到的哨卡,便已经开始是阴兵和魔族混杂,并且即便是在船上,都能看见所经过的城镇大门口有些明显魔族特征的异类进出往来,看来这次幽都王打通了死亡峡谷,非但是为自己大军打开了道路,也为魔族前往古道寻求生存和发展,提供了方便。   有了鹤仙子的乔装改扮,这一路倒也没受到什么来自九泉府哨卡的阻挠,倒是水贼遇见了不少,但全都加起来,也不是吴青山一根手指头的对手。   经过近七天的晓行夜宿,乌篷船逐渐来在了听风镇附近一带的水域。   仿佛真的如七姑姑所说,船一旦行至在这里,水贼之类的一个都见不着,来往经过的船只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怡然自得的笑容,看来黄河姥母对地域的统治能力,绝非凡人所能比拟。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天道有私   虽然这里的人仿佛生活在世外桃源,悠然自得,可外来的不明船只,也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乌篷船被拦停在了离渡口不到五公里的水域,数艘船只将我们团团包围,船上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红衣,手持青色软鞭的冷峻女子。   卫君瑶没有出面,我和吴青山站在船头,笑着对女子说道:“敢问是三姑姑还是四姑姑?”   冷峻女子一愣,蹙眉看着我,低声道:“你是……”   “我姓白?”我微微笑道。“船上还有一位,姓吴。”   女子目光一阵闪烁,随即抬手说道:“放行!”   船行至听风镇一带,处处河岸垂柳,草长莺飞,其美景跟灾变前的流云渡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这个姥母和你一样,都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忍不住笑道。   可卫君瑶闻言眼神却有些怅惘。“可惜了我那十三连环坞……”   “等天下平定,我再给你造一个三十二连环坞,让你每天都去不同的地方,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我摸着她的脑袋宽慰道。   船艇靠岸。   我跟卫君瑶还有吴青山走下船,在红衣女子的带领下,穿街过巷,来在了听风阁的大门钱。   “整个听风镇的构造同流云渡如出一辙,跟黄河姥母认识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发现她是个念旧之人。”卫君瑶淡淡说道。   红衣女子给吴青山安排了客房休息,带着我和卫君瑶穿过一大片生长旺盛的浩瀚竹林,最终停在了竹林最深处,一间和在流云渡姥母跟我疗伤时一模一样的亭子,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一张茶几,几个蒲团,当中坐着一位周身黑纱笼罩的玲珑女子,不发一言,却用指尖拨动了琴弦。   “姐姐!”卫君瑶笑着唤道。   黑衣女子轻轻抬起头,一双清澈无比,宛如寒潭的眼眸闪过一抹动容,轻声说道:“卫妹妹,好久不见了。”   卫君瑶拉着我的手走进长亭,随意地在蒲团上坐下,笑看着黄河姥母,说道:“姐姐真会躲清静。”   “我又没有妹妹那般手段,这么长时间以来能够明哲保身,就已经很不易了。”黄河姥母轻笑道。   “不单单是明哲保身这么简单吧。”卫君瑶抬头看向四周如临海一般的竹林,说道:“这么多通魂竹,可要比在流云渡强上数倍不止了吧?”   “嗯。”黄河姥母点点头,感慨道:“本以为失去了流云渡,天底下就再难找到通魂竹,可以没想到,还是我眼界太浅,岂知这天下之大,非一人能一眼看透。”   “姐姐这是抱了归隐之心了?”卫君瑶问道。   “或许吧。”黄河姥母叹息说道。“乱世争端,岂有尽头?”   “姐姐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卫君瑶一脸认真。   “我能看见什么?”   卫君瑶摇摇头,紧紧盯着黄河姥母说道:“姥母术法可通阴阳,只过去未来,姐姐如果不是看到了什么,怎么可能会放人数位爱徒在乱世之中漂泊流浪,而无动于衷呢?以我和姐姐数百年的交情,没有特殊的原因,姐姐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黄河姥母不说话了。   我也没有点到卫君瑶局居然会有此一问,但更要紧的是,黄河姥母的表现,也印证了她的话。   “天道难以窥探,我只不过是看到了些皮毛,却已经感觉后背发凉,日夜不安,无法想象,天道此次的意图,到底会是什么。”黄河姥母言有所指。   “是不是天道插手战争?”   轰隆隆!   没等我话音落地,晴天霹雳!   如同银蛇狂舞,数道水桶粗的金色闪电,赫然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然如此?”我盯着已经恢复清澈的天空冷笑道。   卫君瑶满脸诧异,她深深地看着黄河姥母,低声问道:“小乙说的是真的?”   黄河姥母叹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有意思。”我摇摇头。“看来咱们还真得回趟南溟。”   “找水儿?”卫君瑶问道。   “水儿要找。”我说道。“那个人,也必须要找。”   黄河姥母露在黑纱外的眼眸闪了我一下,淡淡笑道:“上次见面时你还是一缕随时都可能魂飞破灭的残魂,现在才过了多久,你就敢和上面对抗了,看来这个世界确实不再属于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姐姐是铁心不再插手世事纷争了么?”卫君瑶问道。   黄河姥母点点头,说道:“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徒弟就交给你们了,希望有一天当我需要仰望才能再见你们时,你们的身边,站有他们的影子。”   ……   听风镇一无所获,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黄河姥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我们也没有在此过多逗留,直接选择离开,朝着西南的方向继续行驶。   “小乙,你不要怪姥母,越是像她这种窥探天机之人,就越惧怕天机,她也是无可奈何。”卫君瑶说道。   二人坐在二层船篷,看着窗户外面缓缓流淌的河水,我点点头,说道:“她本来就没有必须要帮我们的义务,而且她也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一条消息,已经算是帮了我们很大忙了。”   卫君瑶看着我,几次张口却又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说道:“天道有私。”   卫君瑶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只不过那个人曾说过,如果有一天真的会出现眼下的这个局面,他不会袖手旁观的。”我补充说道。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卫君瑶似乎不太相信,不相信有人能对抗天道。   天道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没人敢去触碰它一丝一毫的威严,甚至连质疑都不敢有。   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劫云中那个人,我也不敢相信。   无法跟卫君瑶解释太过清楚,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两人不再说话,依偎在一起,静静看着时间流逝。   随着船只逐渐靠近西南,四周的温度也开始下降。   虽然二人的身体经过龙血和血凤之灵的淬炼之后,对这种寻常温度的下降已经难以感受的到,但多少年来的习惯,还是让我给卫君瑶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等到前面的路已经不允许船只再通过的时候,三人下船,开始步行前往。   西南一带的环境依旧一片冰封,三人步行向前,朝着死亡峡谷的方向走。   此次的行动我们的第一目标是南溟的水儿还有黑羽翼族,这一人和一族将决定着我们未来战事的走向,等到这两项事情解决,然后再折身吴山,拉拢吴山旧部,免得提前行动出了什么问题,造成峡谷封闭就太得不偿失。   三人走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开始能看见一些零星的巡逻支队在视线中出现,人数不多,而且分布范围不算密集,但也可以从中判断,我们几乎已经算是走进了鬼婴部署在西南的防线之内了。   “想要直接穿过鬼婴的封锁前往南溟不太现实。”   三人停在原地,看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上隐约有军营出现,卫君瑶缓缓说道:“得想办法先接触到雪狼骑兵营,没有他们的帮助,接下来的这一段路,将会异常难走。”   话音未落,一股“沙沙沙”像是有人快速掠过雪地的声音钻入耳中,三人齐齐转过头,就发现身后,不止何时出现了三头提醒比巨大的雪狼,弓身低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 第六百四十二章 黑羽翼族   以三人的实力,即便是再来三百头雪狼倒也不惧,只是此地离着敌军军营太过接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正要出手快速将三头雪狼斩杀之时,却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低沉冗长的狼嚎。   狼嚎在风雪中经久不散,声音未落,便见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卷起了漫天的雪雾冲天,连大地都跟着开始微微颤抖。   “是雪狼群。”卫君瑶轻声说道。   随着话音,遮天蔽日的雪狼群便飞奔至三人面前。   他们奔跑的动作特别奇怪,频率小,幅度大,像是为了避免暴露目标,刻意减小了动静。   数千头雪狼停在面前不动,紧接着极有默契,悄无声息地从中间让开一条路,一头体格明显比正常雪狼高大上一倍不止的雪狼王,缓缓踱步,来在了三人的面前。   “是你?”卫君瑶盯着雪狼王微微笑道。   雪狼王昂着脑袋,深幽的眼睛威风凛凛地扫过众人后,口中发出一声呜咽,朝卫君瑶低下了头颅。   卫君瑶笑着蹲下身,拿手在狼王头顶上摸了摸,然后转过头冲我笑道:“还记得咱们当初第一次来西南时,被雪狼群围攻么?”   我一愣,诧异说道:“就是那群冲毁防线的雪狼群?”   卫君瑶点点头,宠溺地看着雪狼王说道:“他们来报恩了。”   我也跟着蹲下身子,看着雪狼王身上茂密的毛发中还有一些是明显新长出来的,微微有些诧异:“当时你就是替它疗伤的。”   “嗯。”卫君瑶点点头。“不过现在还不是用他们的时候。”   卫君瑶拍了拍雪狼王的脑袋,却眼睛突然一亮,转过头对吴青山说道:“你跟雪狼骑兵营有没有特定的联系?”   吴青山想了想说道:“有,但是和我联系的旧部不知道还在不在这边?”   “你先试试,能联系上最好。”卫君瑶说道。“联系不上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吴青山点了点头,看向军营方向,将手指放在嘴里,屏气丹田,长长打了个冗长的哨声。   哨声并不算嘹亮,但却共振感十足,震的连耳朵都有些微微发痒。   哨声过后,耳边除了阵阵风声,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吴青山回头看了我和卫君瑶,将手指再度放入口中,又一声更长,更沉的哨声,顺着口中钻进风力,朝远方飘散。   “看来是不在了。”吴青山脸上有些失望。   卫君瑶拍了拍雪狼王的脑袋,沉眉想了想,抬起头刚要开口,狼王却躁动不安地探起了脑袋,朝着远处眺望。   三人齐齐一愣,顺着狼王凝视的目光观瞧,却见漫天风雪中,三道黑影急速前进,身形飞快,埋在雪堆中,急速朝众人靠近。   “来了。”   吴青山脸上一喜。   就见吴蒙带着两名雪狼骑兵的战士堪堪停在三人面前,翻身落地,跪地恭敬说道:“末将吴蒙,参见吴公主,白大人,吴将军!”   “怎么就你们三个来了?”吴青山问道。   “雪狼骑兵营眼下正在死亡峡谷巡逻,我也是刚好回军营处理军务,才听说吴将军到来,便第一时间带亲兵赶到。”吴蒙沉声道。   “在死亡峡谷巡逻?”我微微皱眉。“巡逻什么?”   “阻止南溟魔族前往古道。”吴蒙说道。   “为何?”我不解道:“现在古道中不是已经有很多南溟魔族在这里生活了么,更何况幽都王还带了百万魔军入侵,现在又为何不让南溟魔族进来了?”   “末将确实不知。”吴蒙面色难堪。“只知道像是为了防一群人。”   “什么人?”   问完我突然眼睛一亮,看向卫君瑶,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黑羽翼族!”   “看来黑羽翼族还没有死绝。”我笑道。“而且残留的数量也一定不少,否则不会引起魔君如此重视。”、   卫君瑶也点点头,说道:“我们要怎么才能过去?”   吴蒙看了一眼狼王,说:“需要换的衣服我已经给各位准备好了,只是可以骑乘的雪狼……”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么多,还怕挑不出么?”   然后她又拍了拍狼王脑袋,说道:“你好生在这等我们吧,会有你们上场的那一天的。”   三人换上雪狼骑兵营的军装,在狼群中挑出三匹雪狼之后,跟在吴蒙的身后,快速朝着死亡峡谷前进。   百万大军驻扎的防线在死亡峡谷外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城墙,往里深入,三步一岗,四步一哨,如果不是吴青山能有暗号将吴蒙吸引来,也如果不是吴蒙刚好回军营处理军务,想要从外围直接突破这里进入死亡峡谷,简直难如登天。   曾经坚固的城墙此刻被打进了一扇巨大的钢铁大门,大家在吴蒙的带领下穿过城门,一直往峡谷深入,才发现昔日深幽神秘,被视为古道禁地的死亡峡谷,已经到处都布满了军营和帐篷,来来回回的战士走动不停,就好像在自家门口的菜市场买菜一样。   狼群穿过狭长的峡谷,一路快速赶至连接南溟的边缘,所有雪狼骑兵营的战士都在此处严阵以待。   “不要惊动他们,我们直接过去。”我对吴蒙说道。   吴蒙点点头,以巡防为名将雪狼骑兵营往后调了一公里后,我们三人趁机离开,再一度踏上了南溟的土地。   进入南溟,首先必须要经过的便是那片到处都藏有青蛙,并且连玄火教入口也隐藏其中的沼泽雾区。   可是此时的沼泽雾区,早已经被幽都王的大军踏烂,到处都是脚印和有人生活过的迹象,三人走了半天,除了能看见一些零星在附近窥探古道的魔族外,连只青蛙都见不着。   可是茫茫南溟,究竟要到哪去找黑羽翼族的下落呢?   我正愣神,就见卫君瑶一只手拎着一位魔族来在面前,低声问道:“你在这鬼鬼祟祟地要干什么?”   那魔族显然是被卫君瑶给吓到了,哆嗦了半天,才说:“想,想去南溟?”   “为什么不去?”   “路被封死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被封的吗?”   “好像,好像是因为黑羽翼族。”魔族小心翼翼道。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见她接着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让黑羽翼族过去?”   “你们不是从那边来的吗,为什么还要……”   “嗯?”卫君瑶眉毛一拧。“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魔族吓得直哆嗦。“听说是因为幽都王打破了规则,骗取黑羽翼族信任,逆天行事将百万魔军拉进南溟,所以黑羽翼族要去找他们的麻烦。”   “骗?”我微微皱眉。“怎么骗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魔族连连跪地求饶。   “那你知道黑羽翼族现在的下落吗?”卫君瑶问道。   “不知道。”魔族说道:“不过听闻一到夜晚他们便会出现在这一代,只是人数不定,行踪越飘忽不定,不知道怎么出现,也不知道怎么没的。”   ……   将魔族放走之后,卫君瑶看向我,问道:“黑羽翼族拥有御空的本能,想找他们还真不容易。”   我点点头,沉吟了片刻,目光扫向四周,落在了不远处一颗枯树下的火堆旁边,说道:“你猜他们,会不会一直都玄火教大本营?”   卫君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带着吴青山,按照之前鹤仙子教我们的方法,顺着篝火堆,找到了那棵藏有玄火教入口的巨大枯树。   三人先后钻进枯树洞,沿着青石台阶走下去,卫君瑶轻轻打响了响指,一股火焰升腾,照亮的前方的路。   可是当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三人都忍不住齐齐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通道顶上挂满了正合抱着黑色双翼正在休息的黑羽翼族!   而随着火光一亮,所有的翼族都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们三位不速之客。   三人没敢第一时间说话,我将吴青山紧紧护在身后,盯着那些充斥着凶光的眼睛,轻轻吸了口气说道:“我叫白小乙,是圣祖巫显的朋友。”   没有回应。   “来自古道,想见你们的族长,有要事相商。”我犹豫了一下,再度说道。   还是没有回应。   而且眼中的凶光越来越盛!   杀气弥漫成实!   不对?   我能感觉到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仍然带着怀疑,脑中拼命思索的同时,就听卫君瑶淡淡开口。   “我们是人王莫云的朋友,也是幽都王的敌人,劳烦通知族长,不可耽误了大事。”   卫君瑶的话一说完,就听见“扑腾”一声,一名黑羽翼族展开了双翼,离开洞顶,掉头朝着深处飞了进去。   剩下的那些黑羽翼族,虽然没有动,也已然在看着我们三个,可眼中的敌意,却明显削弱了许多。   什么理由?   这个时候也不便多问,安静地等了片刻,那名翼族挥动着翅膀已经折了回来。   “族长有请。”   我又是诧异地看了卫君瑶一眼,迈步向前,三人并排朝着通道深处走了进去。   密密麻麻的黑羽翼族依旧吊在头顶,一路走过,能感觉到这些黑羽翼族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来自异界的陌生力量,很恐怖,却也很奇怪。   既然是来自异界,那他们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呢?   穿过冗长的通道,才发现黑羽翼族的数量着实比我们之前第一次经过死亡峡谷时见到的更为恐怖,密密麻麻数不尽地吊在玄火教各个角落,随着我们的走过而不断睁开一双双如同鬼魅般的眼睛,看的头皮一阵发麻。   “请进吧。”黑羽翼人带着我们来在了通道的尽头,我看了看附近,才发现他们首领目前所居住的房间,正是当初玄火教掌教的地方。   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烛火,烛火被放置在了屋子中间的伏案上,映出一个浑身羽毛丰满,面如刀削的中年人身上。   而且经过一路的观察,这些黑羽翼族除了身体构造与我们不同外,长相上区别倒是不大。   “你就是才得到道心传承的白小乙?”   三人还没站定,中间那人便开口了。   我点点头,说道:“是,请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逝吧。”中年人淡淡说道。“逝去的逝。”   “逝首领……”   “就叫我逝,在我们这里,没有首领。”中年人打断说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卫君瑶,她却对我使了个眼色,似乎让我跟逝谈。   “你们是想找我来联合对付幽都王的吧?”逝主动开口道。“幽都王称皇了没有?” 第六百四十三章 逝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问他道:“你什么都知道。”   逝点点头,如鹰一般的眼睛散发出一道犀利精光,说道:“若是让幽都王登基称皇,就会夺了人王莫云的气运,而气运一旦被夺,那么莫云将会被打回原形,重回圣人第四重之境。”   “气运?”我喃喃问道:“天下的气运,还是世人的功德?”   “功德。”逝说道。“人王莫云是从人世入圣,千年前莫云成圣,造福世人,得到百姓为他建庙宇塑金身的朝拜,可现在他的那些庙宇早已已经随着时间化为尘埃,当今世人也已经忘却了他的名讳,所以莫云现在也只是靠着昔日人王的名号继续保留在圣者七重天,可一旦让幽都王得逞,成为当时新的人皇,那么他便会被天道剥去王号,打回原形。”   “所以幽都王这一次登基称皇的举动非但是想要一统天下,更多的是提升修为,再针对莫云?”我诧异道。   “莫云走之前曾嘱咐过我,说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所以他提前踏碎虚空前往其他世界寻找应对的方法。而且他也说过,一旦这个消息传出,你也一定回来找我。”逝淡淡说道。   “他知道?”   “嗯。”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可我现在却不能帮你。”   “为什么?”我惊讶道。   “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和阻止幽都王称皇无关,所以我不能帮你。”逝说道。   “怎么无关?”我不解道:“如果不是幽都王和九泉府,我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招兵买马在古道中与他分庭抗礼,而我现在所坐的一切,也无非都是想要阻止他登基称皇,如若不然,难不成我想要成为人皇么?”   可逝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除非等到你和幽都王正面对抗的那一天,否则我是不会出手帮你的。”   “正面对抗?”我冷冷笑道。“真到那时还需要你们么?而且那个时候也算不上你你帮我,而是我帮你了吧。”   “请你理解我的苦心。”逝说道:“黑羽翼族是当今对抗幽都王的唯一中坚力量,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我们是断然不会轻易冒险的。”   “真如果真有万分把握,有没有你们黑羽翼族也没什么两样了吧?”我笑道。   “既然逝首领不愿在这个时候出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卫君瑶起身拉着我要往外走,我叫住了他,停下脚步问逝。“你可有水儿的消息?”   “在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出世的。”逝说道。“她要在南溟等莫云的归来,不可能去古道的。”   “她在哪?”我问道。   “无寐城。”   再一度从玄火教无功而返,我和卫君瑶还有吴青山站在沼泽雾区,一时间心思有些迷茫。   信心满满地出发,本以为这将是一次将我们手底下的势力空前绝后增强的好机会,但万没想到,一共三个任务,已经失败了两个,还有一个,也基本上是被判了死缓。   “无论如何我们也得见上水儿一面。”我说道。“不管她究竟会是什么态度,有些问题还得找她请教清楚。”   从南溟入口前往无寐城所要经过的路程并不算短。   特别是没有了鹤仙子的帮助,三人步行的话,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好在当今的南溟已经是一片分崩离析的局面,不再有限制外人踏入的魔道存在,可在临走之前,吴青山却告诉我们他想留在这里。   吴青山指着来来往往不断有前往死亡下口入口打探消息的魔族,说道:“南溟想要进古道的魔族不是一个小的数目,我想留在这里,把那些想离开南溟,去古道发展的魔族拉成一支魔军队伍,对我们未来的发展将会起到去足轻重的作用。”   我和卫君瑶闻言面面相觑,竟没有料到吴青山居然会有这个想法。   “可这里终究是南溟,你看见的这些是人实则都是魔族,魔族对咱们这种人有着天生的敌意和仇视,你想拉拢他们,能不能成功暂且不说,最起码你连性命保障都无法做到。”我说道。   “小乙说的没错。”卫君瑶赞同道。“魔族非同常人,你要不要再想想?”   可吴青山却坚决地摇摇头,说道:“他们以前是南溟魔族,可现在却是想要取古道生存的南溟魔族,而且古道大多数势力都对他们有着莫大的敌意,我觉得这倒是将他们收为己用的绝佳机会。”   “可即便你能做到这一点,人数太少的话对于整个古道局势的改变无异于杯水车薪,可人数一旦聚集成长,你如何带他们突破有百万大军镇守的西南防线?”我问道。“你要知道,魔君之所以死守死亡峡谷,可不单单是因为一个黑羽翼族。”   “请公主和白大人务必让末将试一试!”吴青山“扑腾”一声跪拜在地,低声说道:“古道局势风云变幻,此次求援的任务又多宣告失败,如果在这个时候再不放手一搏,吴山危矣!”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然后不得已叹了口气说道:“魔族多凶悍好斗,如果吴将军想要拉拢他们,免不了要经历无数次血战才能收拢人心,而你又是吴山第一大将,我和吴山公主都只是不愿意看见你有闪失罢了。”   “请二位主公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吴青山态度坚决。   “那好吧。”卫君瑶也微微叹息。“我们等着吴将军的好消息。”   跟吴青山再三叮嘱过后,我和卫君瑶才重新踏上旅程,前往无寐城。   一路上,能随处可见因为南溟分崩而到处游走逃窜的魔族,人数不在少数,如果吴青山真的能将这样一股势力拉拢为己用,然后带回南溟,这对于我们眼下的困局,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三天的时间,二人晓宿夜行,当赶在无寐城城下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残月勾夜。   昔日的南溟重镇,此刻城门洞开,满眼都是疮痍,看不见任何一个魔君把守。   二人迈步走进城内,才发现城内依旧还住着不少夜魔,他们和以前一样,白天休息,夜晚活动,只是再也没有了第一次来时所见的繁华盛世,有的只是三三两两如同惊弓之鸟的夜魔,一片萧条,一片死灰。   “水儿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无寐城?”走在城中的道路上,卫君瑶开口问道。   “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是我感觉,应该和无寐侯有关。”   “无寐侯同无心侯包括水儿的关系一向交好,自从上次墨姬贡献无寐城之后便一直失去了消息,此次天下大乱,身为九大无极魔战力前三的人物,水儿在这个时候找他,应该算是情理之中。”   “可水儿一向不问世事,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找到无寐侯呢?”卫君瑶微微蹙眉。“而且无寐侯的下落也一直是个迷,墨姬应该不会还把他放在这座城里吧。”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有窸窣的脚步。   猛然回头,一位身穿绿纱的美貌女子,还有她身边站着的一位身披深紫色戎装的冷艳女子,赫然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水儿姐姐!”我看着绿纱女子欣喜唤道。   “卫君瑶见过水儿姐姐。”卫君瑶也跟着款款下拜。   水儿眼睛依旧灵动,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们俩,说道:“可等你们很久了,结果现在才到,还以为不需要我了呢?” 第六百四十四章 无寐侯   不需要我?   我闻言心头一跳,刚想说话,水儿打断我说道:“见过你的好朋友,无寐侯吧。”   水儿说话时,眼睛看向的是站在她身边的戎装冷艳女子。   我和卫君瑶齐齐一愣,不可思议道:“你就是无寐侯?”   女子淡淡笑道:“无心……白小乙,幸会。”   “可是你不是……”   “别站在这里,去屋里说话吧。”   跟在水儿和无寐侯身后,他们两个并没有带我们进大殿,而是转身走进一间民房内。   民房内陈设简单。   一张桌子,两张床榻,两把椅子,和一盏青灯。   水儿和无寐侯坐在榻上,我跟卫君瑶坐在椅子上,四人相视无言。   良久过后,水儿率先开口问道:“说吧,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水儿姐姐是不会离开南溟的吧?”   水儿笑着点点头,说道:“人你肯定是得不到了。”   我尴尬地看了卫君瑶一眼,然后问道:“圣祖遨游外界去了?”   “是啊。”水儿点点头。“要很久才能回来了,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只能留在南溟,哪里也去不了。”   “他能找到解决幽都王称皇的办法吗?”我问道。“为何不直接对幽都王出手,反而舍近求远呢?”   “还不是因为那个东皇太一。”水儿冷哼说道。   轰隆隆……   一阵闷雷突然在天空炸响。   可水儿就跟没听见一样,依旧说道:“现在还不是和东皇太一交手的机会……”   轰隆隆……   轰隆隆……   雷声不断!   水儿秀眉微蹙,“噌”地站起身,两步走出去推开门,玉指指着天空喊道:“除了会打雷你还会干什么,有本事下来!跟本姑娘大战三百回合!”   水儿的举动惊的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甚至都不约而同攥紧了剑柄准备随时出手。   可等水儿骂完,一切恢复平静,雷声消失了……   “狗仗人势!”   水儿气呼呼地关门又坐回了床榻,喝了口茶说道:“你们要对付的是幽都王,可圣祖一旦出手所要面对的便是东皇太一,眼下圣祖不过圣者七重天,直接对抗天道实力尚浅,所以他需要去其他界另辟蹊径,等再回来的时候,天上打雷的那个家伙,可就要换人了!”   我和卫君瑶被水儿的霸气给震得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了半天,我问她道:“需要多久?”   “不清楚?”水儿叹息道。“上次圣祖一走就是三百年,这一次要找的东西非同寻常,怕是会更久一些了。”   三百年……   我眼角抽了抽,再度闭上了嘴。   “不过你们就不用等那么久啦!”水儿笑道。“你这次来南溟不就是为拉人来了嘛,人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我怔怔地看了看她,然后又看向无寐侯,咽了口口水说道:“你是说让无寐侯……”   “对!”水儿拍了拍无寐侯的肩膀,说道:“让她跟你们去古道,如何?”   心中狂喜!   而无寐侯也好像是习惯了水儿的这种举动,无奈地说道:“其实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自己去古道。”   “是因为幽都王吗?”卫君瑶开口问道。   “不是。”无寐侯淡淡说道:“是魔君!”   说到魔君二字,一股磅礴凛冽的杀气从无寐侯的身上喷涌而出,并且凝结成实,形成一股股黑色的漩涡在屋子中肆虐,杀意逼人!   “好啦好啦!”水儿像是下意识地挥手,就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道流入,充斥在空气中,包裹着黑色杀气,然后消散于无形。   “你的实力又精进了?”我诧异地看着水儿,感觉她现在和之前在无寐城下对抗归墟圣祖时,实力大不相同。   “那是。”水儿骄傲地昂了昂脑袋,然后又正色道:“无寐侯曾身为魔君旧部,替魔君镇守无寐城成为魔君对望幽都王的前线,可魔君却为了什么所谓的炉鼎,将无寐侯软禁,总的算起来,你们两个前世是朋友,今生又有共同的敌人,我才拦住了无寐侯直接想去古道的想法,将她留在这里,等你们见面商议过后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是被魔君软禁的?”我诧异地看着无寐侯。   无寐侯点点头,说道:“在我得知魔君将你炼成魔胎炉鼎之后,便准备在你前往无寐城的那晚告诉你实情,可怎奈身边出了歹人,掌灯使这些人早就和墨姬串通一气,消息泄露,而我又对他们没有任何戒备,才中了歹人的圈套,不过多亏在南溟战乱之际水儿姑娘出手搭救,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问道:“侯君接下来什么打算?”   “兵权早已经被魔君收走。”无寐侯淡淡说道:“目前我只有这十万夜魔可用,只是夜魔的行动受日夜限制,白天不便见到阳光,只能适合参与一些晚上的战斗。”   “这倒无妨。”我说道:“无寐侯身为南溟九大无极魔前列,单是这一身实力和统兵之能,就不再是一个兵力数字就能比拟的。”   “也不要太过乐观。”水儿在这时说道:“魔君手下共有四大无极魔,有两位虽然单体实力上并不如无寐侯,可有一位,将会是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心头大患!”   “弦月。”无寐侯淡淡说道:“圣者三重天之境,善使一把灭魂刀,可开山钝地,除前世的无心侯之外,他排在九大无极魔第二的位置。”   “第二?”我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那第一呢?”   “孤影。”水儿说道:“他算得上是九大无极魔行为和身份都最为诡异的一位,传闻已经到了圣者四重天之境,善使冰刃和功法不明,是幽都王麾下的猛将。”   “不过对于此人你们倒不用担心,不到最后关键时刻,这个人是不会轻易出现的,你们眼下最需要的考虑的是,如何将这十万夜魔带离南溟,还有接下来在古道中怎样对抗幽都王和魔君两大势力,想要争其之一就何其难,更别说是两个了,你们可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水儿郑重说道。   “夜魔之事要不必担心,只需要挑选无月之夜,夜魔本能便会和和黑夜融为一体,旁边除非接触,否则无法察觉。”无寐侯看着我说道:“而且二位能通过死亡峡谷来到这里,想必在那边也一定是有内应使然吧?”   我微微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样最好。”水儿说道:“那么进入古道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除了正面交锋,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久违开口的卫君瑶出言说道。“而且在离开南溟之前,我一件事想摆脱给水儿姐姐。”   水儿忽闪着大眼睛说道:“妹妹说吧。”   “我有一位大将留在南溟入口处,他想在这里召集想要取古道发展的魔族,拉出一支属于我们的魔族力量。”卫君瑶缓缓说道。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无寐侯说道:“当下南溟已经不再适合魔族生存,南溟魔族进入古道已经是未来不可避免的趋势,可死亡峡谷既已经被魔君封锁,他即便是有能力拉拢魔族,可又要怎么过去呢?”   “这一点魔君不用担心。”卫君瑶缓缓说道:“君瑶在这里想拜托二位的是,希望水儿姐姐,还有侯君,能保全我那位将军的性命。” 第六百四十五章 孙先生   保全性命?   我微微叹了口气。   卫君瑶是经历过玄火教的困兽场的。   她甚至南溟魔族嗜血好斗的秉性。   吴青山想要拉拢这些魔族组织成一支强大的军队,怕是需要从最底层一层层地打上来才能做得到。   吴青山的实力放在古道还能独步,可是在南溟……   “走之前我会安排一些好手留在入口帮他做这件事情。”无寐侯说道:“只是对于魔族来说,没有什么能用绝对实力将他击败更能让他忠心耿耿,我会安排人保护他的,放心吧。”   水儿也点点头说道:“那我没事的时候也会去随便看看,可以吧?”   “多谢二位姐姐。”卫君瑶感激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挑选个日子,可带着夜魔出发,去黄河古道了。”水儿伸了个懒腰。“要不是为了等圣祖,其实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整日在南溟这破地方,真是一点趣味都没有。”   她说道这里,大眼睛忽闪了几下,看着我和卫君瑶说道:“要不我跟你们去几日也无妨,反正圣祖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   “姐姐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无寐侯笑道:“如果你再一走,南溟这边一旦出了什么情况,可真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好吧好吧。”水儿懊恼地叹了口气。“那就祈祷圣祖快回来吧,快无聊死了。”   我和卫君瑶相识苦笑。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无寐城再度恢复一片寂静之时,我们四人来在了城楼上,水儿指着正东的方向说:“这些日子东方一直隐隐有异动出现,我得赶紧去那边查探情况,就不再这里陪你们了。”   三人齐齐朝水儿告别,水儿像是极为不舍地看了我们一眼,一飞冲天,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水儿跟在圣祖身边千年,实力一直都深不可测。”无寐侯微微感慨道。“如果她这次真的能跟咱们去古道就好了,有他在,那些所谓的圣人大魔,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卫君瑶却一直盯着水儿消失的方向不语,像是极有心事。   到了夜晚时分,残月缓缓升向夜空之际,我们知道,时间又要多拖一天了。   从我们离开龙津镇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花费了十天,不到三个月便是幽都王登基称皇的日期,时间很紧迫,任何一分一秒的耽搁,都可能会对最终的决战产生致命影响。   更关键的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才只拉拢了一个无寐侯和十万夜魔,虽然对于我们当下的实力已经算得上的雪中送炭,但要面对幽都王和魔君双方势力的围剿,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苦等了一天,第二天晚上,依旧是残月高悬。   我和畏惧药还有无寐侯站在城楼上未免有些心急,可就在这个时候,昏暗的月光下,映出城门前道路上的一道人影,弯弯曲曲,缓慢地朝城门接近。   “这里平时还会有其他魔族来么?”我看着远处的人影问道。   “嗯。”无寐侯淡淡说道:“现在所有的城池都大门敞开,供魔族随意出入。”   “夜晚也是?”我皱眉道。   无寐侯不说话了,她紧紧地盯着走近的人影,右手一挥,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赤炎长枪,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寒气逼人!   “是人。”卫君瑶开口道。   四十岁光景,身穿青色道袍,手握佛尘,面色刚毅却双目如星,大步流星,站在了无寐城城楼下。   城门洞开,来人却没有自行进入,而是立在门前,抬头看着我们三个。   “来者何人?”无寐侯冷冷出口。   “在下孙久立,无寐侯可唤我一声孙先生。”中年人微笑着说道。   “从何处来?”无寐侯问道。   “九泉府。”   “九泉府孙先生?”卫君瑶微微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   “可否进城一叙?”孙久立笑道。   “让他进来。”卫君瑶说着便已经转身走下城楼。   “孙久立见过各位大人。”来者微笑着施以道号,神态举止,无不淡然。   我和无寐侯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看向卫君瑶。   “九泉府监司司大人,孙久立,孙道人?”卫君瑶疑惑道。   “正是贫道。”孙久立笑道。   “监司?”我诧异地看向卫君瑶。   “不过是日常帮府主打听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比不得各位见过的聻离和聻渐大人,让各位大人们见笑了。”   “既是九泉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皱眉道。   孙久立微微而笑。“府主大人想要打听一件幽都王留在南溟的一件东西,所以贫道就来了。”   “现在的府主不是幽都王么?”我笑道。“他自己的东西,为何还要你来打听?”   “那是贫道说错了。”孙先生笑道。“是九世恶僧才对。”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深深地看着他。“既是九泉府的人,来找我们做什么?”   “臭道士!你还敢出来!”   伴随着清脆的呵斥嘹亮,才走了两天的水儿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流星,稳稳落在四人的中间。   水儿一出现,这个孙久立一直挂着微笑的脸上陡然大变,然后掉头就跑!   “想跑?”   水儿冷冷一笑,朝着孙久立逃跑的背影门洞儿甩袖,一条长长的白绫就从袖口飞了出去,如灵蛇一般将孙久立一眨眼就捆成了个粽子,然后摔在众人面前,低下头冷目而视!   “真想不到你还敢回来啊,是不是看圣祖不在,就没人能收拾你了?”   孙久立脸色都快哭了,挣扎着说道:“我是来给各位大人报信的,姑奶奶可不要误会啊!”、   “误会?”水儿眉毛一拧,厉声道:“当初圣祖把你留在九狱九泉,让你奉法旨稳住一方太平,可你居然敢当他们的走狗!今天我就替圣祖先剥了你的皮,然后抽筋!”   “姑奶奶饶命!”孙久立哭喊着说道:“我有苦衷的啊姑奶奶!”   “什么苦衷?!”水儿横眉怒视。   “我打不过开府五祖……”   “这算理由?”   “贫道以道心发誓!”孙久立慌忙道:“开府五祖现世后,我本想借机会将他们铲除,可没有想到他们个个实力彪悍,我根本就不是对手,才想着留在九泉府,等待时机,以作应对!”   “等等!”我急忙制止了他俩的对话,看着孙久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南溟的时间,比及全副开府五祖还要早?”   “正是!”孙久立答道。   “那你活了多少年?”我诧异道。   孙久立沉眉想了想,说道:“姜子牙斩将封神那年,我七岁!”   我不说话了。   只有卫君瑶像是在意料之中,淡淡说道:“九狱九泉有三怪,脾气怪是刘老仙,说话怪是黄猴子,还有一个年龄怪,就是这个号称孙先生的孙久立了。”   “据说这个孙久立在九狱九泉形成之际便已经有他的身影,只不过一事无成,也不求上进,却在九狱九泉的地位和名声斐然,因为擅长一手隐匿追风术,在九世恶僧成为九泉府府主后,便被召了过去,成为司掌情报消息的监司司大人。”卫君瑶缓缓解释道。   “对对对!卫公主说得对!”孙久立忙不迭地答应。   “可你竟然是圣祖的人?”我满脸震惊。   “早就被圣祖驱逐出门了。”水儿冷哼道:“此人生在殷商,被圣祖历世时偶然发现,念其心有善志,便赐予他可增寿元千年的太玄清生符,收为记名弟子,并且当时九狱九泉初开,无人管制,派他去度化冤魂,可谁想到,竟然养了个白眼狼!骗子!”   孙久立苦不堪言,也无心再和水儿辩解。   “我找到了聚魂灯!” 第六百四十六章 聚魂灯   众人闻言齐齐一愣。   聚魂灯?   “你说的是幽都王的本命法宝聚魂灯?”我不不可思议说道。   “是!”孙久立的脑袋跟捣蒜似的拼命点头。“我这次来南溟就是收到九世恶僧的指使,来寻找聚魂灯的下落。”   “找到了?”我问道。   “找到了。”   “在哪?”   “九幽宫!”孙久立答道。   “九幽宫?”无寐侯一皱眉,喃喃说道:“九幽宫不是幽都王的行宫么,他既然人已经去了古道,又为何将聚魂灯留在那里。”   “听说是在复活一个人。”孙久立说道。   “谁?”   “无,无心侯!”   石破天惊!   水儿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寒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无心侯?”   “我在九幽宫外听说的啊!”孙久立一脸理所当然,说道:“听留守在九幽宫的魔将们说,幽都王已经找到无心侯尸体用聚魂灯照射很久了,只因为复活仪式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否则幽都王肯定连人带灯都一起带到古道去了。”   “复活无心侯?”水儿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小乙?”卫君瑶牵了牵我的手。   “嗯?”我恍然醒悟,问道:“复活到什么阶段了?”   “这个还真不太清楚。”孙久立说道。“不过听那边的魔将讲,应该是处在最关键的阶段,最起码在幽都王登基称皇之前必定完成,因为幽都王想要登基,还离不开无心侯的帮助。”   我闻言微微有些愣神。   “你最好是有把握才说出的这番话。”卫君瑶冷冷地盯着他说道。“否则你知道后果你承担不起。”   “哎呦,各位大人啊,这个时候我怎么能骗你们呢。”孙久立满脸无奈。“九世恶僧就是得到这个消息才让我来打探聚魂灯的下落和复活无心侯的事情,而且刚才我所说的都是在九幽宫殿外亲耳听见的,别看幽都王率领主力已经前往古道多时,可在九幽宫附近留守的全都是最精锐的魔军,甚至其中还包括一位无极魔,戒备森严啊,如果不是复活无心侯,在这废弃的南溟中,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呢?”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问他说道:“那我问你,九世恶僧除了让你来打探消息外,就没有让你干点别的?”   孙久立想了想,说道:“他曾说过,如果能及时阻止无心侯复活,那么便立即出手,可九幽宫现在基本上是一片铁桶,外人根本很难进去,而且里面高手如云,数万精锐魔君不算,还有紫阳侯镇守,我等了好几天,根本就没有机会,准备回古道时,听说从古道那边来了几个陌生人,就猜到一定是你吗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消息告诉你。”   无寐城城楼下,一下子短暂到了平静之中。   孙久立一直在紧张地注视大家脸上表情变化,也不敢再开口。   良久过后,还是水儿先反应过来,看着我说道:“近来你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常么?”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不对……”   我看了眼卫君瑶,皱眉说道:“体内的‘黄泉’在前阵子出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水儿问道。   “心魔。”我说道。“‘黄泉’里出现了心魔,我险些没有能走出去。”   “你身具道心传承,居然还会有心魔?”水儿诧异地看着我。“就那一次么?你怎么出来的?”   “我杀了他。”我叹了口气,不敢回想当初在‘黄泉’时亲手杀死卫君瑶心魔的场景,说道:“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去过,生怕出什么问题,再也出不来了。”   水儿深深地看着我,缓缓伸出了手,将手指点在我的眉心,说道:“你现在进去看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一阵水纹般波折,神情一阵恍惚,等再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出现在‘黄泉’之中。   满目萧条。   却只有正当中一棵枝繁叶茂,并且开着淡淡白色花苞的大树,格外引人瞩目。   但跟人心惊的,是坐在大树下的那道倩影。   火红的长裙,青丝拂面,侧身坐在树下的百花丛中,恬静而不失淡雅。   她果然在!   我不知道该将她称呼为卫君瑶,还是心魔,自从上次将她杀死之后我就再也没敢回到‘黄泉’,时隔这么长时间,她竟然又出现了。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即便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卫君瑶。   甚至和卫君瑶一点干系都没有。   可如果再让我杀她一次,我发誓我做到。   “小乙,你来啦。”   “卫君瑶”发现了我的存在,睁开双眼看着我,就连眼睛里跳跃着的光芒,也都是真实的卫君瑶一模一样。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也缓缓站起了身,冲我招手笑道:“你快来呀,我都在这里等了很久,还以为你不来看我了呢。”   心头微痛,可又不知痛从何来。   见我依旧不说话,“卫君瑶”欢喜的眼神开始变得暗淡,明亮的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是君瑶惹你不开心,你不要君瑶了么?”   “我……”   “这是你的心魔,你不能被她所牵制。”   在我再也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的瞬间,水儿的声音,淡淡在我脑海中出现。   蓦然回头,空旷的‘黄泉’内,除了我和“卫君瑶”,再也没有其他人。   “若要炼就道心,就必须先斩三尸,圣祖以无上法力让你跳过斩三尸阶段直接成就道心,按理说不应该有心魔出现,你试着去了解她,看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才好搞清楚你身体的变化,究竟和那无心侯的复活有没有关系!”   听完水儿的话,我微微吐了口气,迈步朝着树下走去。   “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给忘了的。”她哀怨的眼神,再度化为欣喜。   迈步来在她的身边,我看着她微微问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她一愣,随即嫣然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卫君瑶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她说自己就是卫君瑶的时候,心中之前一直对她所产生的悸动,莫名地小了很多。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我看着她问道。   她歪了歪脑袋,笑吟吟地看着我说道:“你是我夫君,我不来找你还能去找谁啊?”   “可是咱们两个都没有成亲,我怎么能是你夫君呢?”我问她道。   她楞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道:“怎么可能呢,我是你夫人,你是我夫君,怎么可能没有成亲呢?”   “那你有咱们成亲的信物吗?”我问她道:“婚约,聘帖,嫁妆……有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摇摇头说道:“你在骗我,咱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为什么你要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我微微笑道。“但是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告诉你,咱们两个成亲的。”   “是……”她脸色一寒,冷冰冰地对我说道:“你难道不喜欢卫君瑶了吗?你忘了她为你苦等十三世,炼就行尸了吗?”   “我当然不会忘记。”我依旧笑着说道:“可你要搞清楚,你是你,她是她,我喜欢她,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到底是谁!从什么地方来!”   “不可能!”她看着我摇摇头。“我就是卫君瑶,你什么不相信我!还是说,你已经选择把我给遗忘了?”   “你来自九幽宫对不对?”我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让你来的人是叫幽都王,还是无心侯?” 第六百四十七章 再踏征程   她不动了。   怔怔地看着我,没有开口。   “那看来你是来自九幽宫了。”我看着她微微点头,说道:“是幽都王让你来的吧?”   “幽都王是谁?”她疑惑道。“我并未曾听说过。”   “可真正的卫君瑶知道啊。”我笑了。   “你!”   “说实话吧,你也不想在这‘黄泉’里,被我杀一遍又一遍吧。”我淡淡道。   “可我真的不知道谁是幽都王。”她轻轻吸了口气,正色说道。   “那就是无心侯?”我问道。   “我也不认识。”   我深深地看着她,发现情况一开始要远比我想象的轻松,直接戳破她之后,她不多挣扎便默认了下来,可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和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呢?   “问她聚魂灯。”水儿的声音在脑海催促道。   “那你的主人是聚魂灯了?”我开口问道。   一语中的!   她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将脸转向了一边,说道:“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它让你来干什么?”我紧逼着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道。   “你知道。”   “我本是痴念而生,又怎么会知道为何而生?”她转过头反问我道。   我愣住了。   “若是仇、恨,你或许还可以问个清楚,可问痴念,你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她质问道。   我被问的一时间不止该如何开口。   “她说的对。”水儿在这时说道:“那你问问她,如果她才能走?”   “怎么样你才肯离开这里?”我问道。   “离不开。”她淡淡说道:“除非你死,或许我所幻化这人死,不然无论你杀我多少次,下次来这里,你还会看见我。”   “那我可以离开吗?”我问道。   “我不拦你,你随时可以离开。”她说道。   我深深地看着她,良久过后,突然问道:“如果聚魂灯灭了会怎么样?”   她瞳孔一阵剧烈收缩,看着我到:“不可能!聚魂灯是天灯,怎么可能会灭?”   “若是聚魂灯灭了,你是死还是我死?”我继续问道。   她不说话了,和卫君瑶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深深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同归于尽!”   “嗯。”我点点头,心念一收,等再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的水儿。   “问清楚啦?”水儿笑嘻嘻道。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随即叹息说道;“我与那聚魂灯素未谋面,它究竟有何种力量,竟然这样都可以给我种下心魔,其实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   “不是因为你。”水儿说道:“是因为无心侯。”   “怎么说?”   “聚魂灯此刻就和无心侯的尸身在一起,而你体内的魂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他,当中必定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所以我推测,聚魂灯想要通过在你体内种下心魔将你摧毁,然后夺取魂魄,让真正的那个无心侯,死而复生。”、   “开始心魔也未对我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我不解道。“单凭这个女人,她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这个‘黄泉’我以后不去便是,我不去,她岂不是更拿我没有一点办法。”   “女人?”卫君瑶诧异地看着我。“什么女人?”   我一愣,然后就见水儿一脸幸灾乐祸地怪笑。   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   水儿也只是笑,没有病没有将实情说出。   “等事情找到解决办法后我再告诉你吧。”宽慰了卫君瑶,我问水儿:“这件事情你觉得该怎么解决,毕竟涉及到幽都王的本命法宝聚魂灯,我一时间也实在没什么主意。”   “聚魂灯一旦点燃,在人死而复生之后便不能熄灭,一旦熄灭非但对幽都王对造成一定的损伤,就连被施法者,也将失去唯一一次可以被聚魂灯复活的机会,但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水儿看着我说道:“你在担心如果聚魂灯救活了无心侯,那么你的一多半魂魄便会被抽走,可如果去毁掉聚魂灯,打断无心侯死而复生,你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对不对?”   我点点头,卫君瑶也点了点头。   “不如这样,咱们去九幽宫走一趟,看一看那幽都王的本命法宝,还有关乎着你生死的无心侯尸首现在究竟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如何?”水儿笑道。   “不可啊,水儿姑娘不可啊。”孙久立跟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噌”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关键时期,九幽宫手卫森严,你们现在去,无异于暴露新公主那个,自寻死路啊……”   “自寻死路?”水儿的眉毛挑了挑,说道:“你是在说我吗?”   孙久立欲言又止,却被水儿给瞪了回去。   “无寐侯这边还有需要交代安排的么?”水儿问道。   “这些夜魔算的上都是我的亲信,要离开南溟的消息也提前告知了他们,没什么需要特别嘱咐的。”无寐侯淡淡道。   “那行,孙道士。”水儿看着孙久立,笑着说道:“不着急回去禀报消息吧?”   孙久立一愣,随即摇头。“不用不用!一切谨听水儿姑娘的安排。”   “那好,那择日不如撞日……”   轰……   没等水儿把话说完,像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从头顶掠过,众人忍不住齐齐抬起头,就见东方方向,红云漫天!   层层叠叠,漫无边际,就好像最东边的天空燃起了熊熊大火,绚丽夺目!   “是东方出问题了?”我见状诧异道。   水儿面色沉重,点了点头,说道:“我怕是不能陪你们去了,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我现在得赶紧过去,否则南溟将会出大乱子!”   “孙久立!”她猛然回头,对着孙久立厉声呵斥。“我要你给他们带路,并尽你最大力量,保全他们的生命安全,你可能做到?”   “我……”   “嗯?”   “我定尽全力。”孙久立低声道。   “就有关此行事关小乙身家性命,各位都是当今天下翘楚,多的训诫我也不用多说,只希望你们务必以生命安全为重,等我东方事态一旦解决,便第一时间会去找九幽宫找你们,告辞!”   水儿说罢,一刻也不敢耽搁,抽回绑在孙久立身上的白绫,纵身一跃,顷刻间在眼前就消失不见了。   无寐侯收起了手中的烈焰长枪,目光扫视众人说道:“九幽宫据此地路途遥远,幽都王三个月登基称皇大限也迫在眉睫,我们事不宜迟,尽早出发吧。”   “真去啊?”孙久立面露难堪。   “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不妨直接明说。”我不急地看着他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难处。”孙久立的目光放在我和卫君瑶还有无寐侯的身上,咬了咬牙,一跺脚说道:“两大无极魔,还有吴山公主陪同,我没什么怕的,出发吧!”   从无寐城到九幽宫,路程几乎横穿了整个南溟,千里之途,即便是我们这些人,也根本就不是三五天就能走到的。   再加上我们之前已经浪费的十多天,出发的时候粗略算了一下,即便是这次的行动成功,最快的最快,等赶回无寐城时,也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耗掉了总时长的三分之一,我和卫君瑶的脸色无不都透着担忧。   无寐侯像是看出我和卫君瑶心中的顾忌,她想了想,将手指深入手中,一记响亮的鸣哨,片刻后,就见远处尘埃滚滚,伴随着战马嘶鸣,三匹浑身漆黑,却有一双眼睛如同跳跃的灯火的战马,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第六百四十八章 奔袭   “赤炎血驹,曾经是魔君麾下三位无极魔胯下战马,沂水一战后赠与了我,今天该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无寐侯盯着战马淡淡说道:“只是这马匹习惯了只载一人,孙先生,接下来的路途,可就要委屈你一下了。”   三人翻身上马,马扯丝缰,战马轻轻卷动后蹄,如同一阵风,快速朝着九幽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上,孙先生不愧是连水儿都称赞的追风术高手。   两条腿都绕圆了!   一边拼命甩着佛尘,一边紧随其后,足足千里路程,除了当中休息,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被落下!   只是等到了九幽宫百里之外的沂水镇时,大家停下脚步,孙先生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的光景,光喘气,七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告诉你们说,老夫跑了几千年,今天是跑的最快,也是最远的一次。”   直到残月升空,孙先生才喘匀了气,满脸煞白说道。   四人停在沂水镇城门外,一路经过无数城镇,只有这座镇子大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魔军。   三人鞭鞭打马来在了一边,无寐侯盯着城楼说道:“五百年前,魔君最强势时期,曾率兵攻打在了这座城下,一旦沂水城破,接下来的百里路程将会是一马平川,直取九幽宫大营。”   沂水镇城楼不高,城门看起来也不算厚,算是一座小城,魔君横扫半个南溟,为何会在这里功亏一篑?   我将心中的疑惑告诉无寐侯,就见无寐侯笑了笑。“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九大无极魔中,除去前世的无心侯外,仅排在他下面的孤影么?”   “孤影?”我闻言微微一愣。   “沂水镇就是他所镇守的城池,扼守九幽宫咽喉,我们四大无极魔齐齐出手却皆败在了他一人手下,如果不是我拼着消耗寿元将其他三位无极魔救下,恐怕魔君经此一站,再无翻身的机会。”无寐侯脸色微微动容,似回想起了昔日硝烟弥漫的岁月。   “以一敌四,同样是无极魔,这个孤影当真如此厉害?”我闻言不禁惊讶。   无寐侯笑着对我说:“难道你忘了你的前世,更是凌驾于孤影之上的九大无极魔之首么?”   我苦笑着说道:“这个排名是怎么来的,总不会是根据统领兵力还有将领职位吧?”   “当然不是。”无寐侯淡淡说道:“每一位无极魔的实力将决定着他在其主之下的地位和身份,曾在幽都王一通南溟时期,九大无极魔就曾互相交过手,孤影力压全雄拔得头筹,却被迟到赶到的无心侯三剑斩的跪倒在地,才奠定了无心侯在九大无极魔之首的地位,数百年过去,也未曾有任何人敢撼动。”   “只是无心侯这个人空有一身通天彻地之能,前世的他过于痴迷于情爱,以他的本事,即便是中了墨姬和魔君的全套,也大可以率兵反水,将魔君和墨姬斩杀于剑下,只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从无心侯见到墨姬那一刻开始,我好想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出手了。”   我听了无寐侯的话,忍不住看了眼卫君瑶,就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城楼上,等到话音落地之时,她才淡淡说道:“如何通过沂水镇?可有偏路绕道?”   “没有。”无寐侯说道:“沂水镇夹山而建,这座城池的后半段几乎建在两座狭窄的山峰之间,两山山壁陡峭如刀,并且附近的云层有劫云肆虐,想要取九幽宫,除了穿过沂水镇,再也没有任何出路。”   “侯君说的没错。”孙先生在这时也插话道:“而且这沂水镇自打幽都王率军离开南溟,便一直处在高度戒备状态,我当时来回经过它时,也着实费了不少功夫也得逞,现在咱们人这么多,各位又不懂追风之术,想过经过这去九幽宫,怕是不太容易。”   “你是如何用追风术通过的此城?”无寐侯问道。   “追风可听风化雨,我只需要赶在大风狂起之日,身体借风同行即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孙先生沾沾喜喜道。   “可照这个架势,若不采取点特殊手段,怕是很难过关了。”我轻轻吐了口气说道。   “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耽搁,非常时期,需要一些非常手段才行。”卫君瑶冷冷说道。   站在她身边,我能感觉到她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杀气,忍不住皱眉道:“打进去。”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怕一旦开战,被数万魔军包围,拖住了脚步,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无寐侯说道。   卫君瑶却摇摇头,说道:“找一身手了得一人先引起魔军注意,等到他拖住了足够多的魔军兵力,咱们三人只需全力已发,破城而过,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可行。”无寐侯说道。“可我们也同样要考虑到,一旦在这里闹出动静,九幽宫那边的戒备加严,我们该如何是好?”   “各位不要使用会暴露身份的手段,突破沂水镇后第一时间赶往九幽宫,速战速决,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无寐侯诧异地看了卫君瑶一眼,说道:“此举风险过大,你可考虑清楚没有?”   卫君瑶淡淡笑道:“除此之外,你我可有其他选择?”   无寐侯点点头,说道:“那就血洗九幽宫,先给幽都王的登基大典,献上一份大礼吧!”   无寐侯说完之后,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孙先生的身上。   孙久立脸都绿了!   月黑风高,那天晚上的下半夜起了不小的风。   我和卫君瑶还有无寐侯骑在战马上,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孙久立笑着冲他挥挥手。   而在此时,从远处吹来一阵狂风,朝着城楼方向肆虐。   孙久立的身影顷刻消失于无形,只剩下卷动着落叶碎石的狂风,吹向了城楼。   飞沙落叶经过城楼之上,然后吹进了城中。   我们三个凝神注目,眼睁睁看着风势带走了数个魔族战士,然后翻身上马,准备直袭沂水镇城门。   “出发!”   随着沂水镇城楼上警钟大作,陆陆续续有魔军冲下城楼消失在黑夜之中,无寐侯一声令下,三人一夹战马肚腹,三声嘶鸣响彻夜空,赤炎血驹以奔雷之势,卷起满地狼烟,朝着沂水镇城门就冲了下去!   喝!   耳边只有风声,冲在最前面的无寐侯一只手高举空中,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赤炎长枪陡然出现,枪锋寒芒暴涨,猛地砸向了城门,石破天惊,硕大的坚硬钢铁城门,在无寐侯的一枪之下,分崩离析,炸作漫天的碎片!   好恐怖的实力!   我见状脸上微微动容,同时赤炎血驹载着三人迅速冲过硝烟,瞬间就扎进了沂水镇城内。   城内一片寂静。   进城的第一时间,我就下意识地打探孙久立的下落。   可是空旷的街道上不曾见任何一人的身影,只有不远处的西南方城郊,隐约可听见嘈杂阵阵。   而城门破碎的响声也很快惊动了其他依旧在城楼上留守的魔军,他们闻声纷纷赶下城楼,却只是在这一瞬间,赤炎血驹已经带着三人院里此地,朝着城尾的方向急奔!   赤炎血驹太快了,全力奔跑之时,沿途的景象都已经幻化成为了虚无,我根本无法把握住它的方向,只是拼命地将四肢紧贴着马背,以道心之力灌注双眼,就见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窄,左右视线中开始出现巨大山峦叠影,沂水镇北门,近在咫尺。 第六百四十九章 无极侯!   马急风劲,三人眼看着就要到达北门城门口,破门而出之时,卷风卷着飞沙走石,就吹在了三人三马的中间。   “快走!”   大风卷着三人不散,风声中还能听见孙久立迫切的呐喊。   而与此同时,从西南处,大风出来的方向,乌泱泱的魔军大批赶来,无寐侯一声娇喝,一人一马一枪,再度朝着北城城门冲了过去!   轰!   巨石崩飞!   整座城门口都塌了。   无以计数的魔军从城楼上随着坍塌的墙砖往地上掉,我和卫君瑶对视一眼,双腿一夹马腹,与乱世横飞中,一脑袋就冲出了沂水镇。   马不停蹄!   三人冲出城楼的一瞬间,丝毫不敢回头,起着赤炎血驹一路向前,朝着九幽宫的方向冲了过去。   “沂水镇的魔军一定会追着咱们直奔九幽宫,不能陷入前后夹击的局面,否则将会被苦战缠身,破坏之前的计划!”无寐侯说着突然一扯丝缰,胯下的赤炎血驹发出一声长鸣,前身高高仰起,硬生生被她停了下来。   我和卫君瑶见状也同时调转马头,来在了无寐侯的身边。   “此地离九幽宫不到六十里之距,在这里解决掉沂水镇的魔军,以绝后患!”   无寐侯手中的赤炎长枪突然黑焰喷发,冷冷地注视沂水镇方向,身上磅礴的杀意,连我和卫君瑶都无不动容!   这才是真正九大无极魔的实力!   非之前我和卫君瑶所斩杀的诛心侯所能比拟!   孙久立的身影也在这时出现了三人的身边,他手握佛尘,轻唤了声无量道号,淡淡道:“贫道许久未开杀戒,今日能跟各位当今天下顶尖枭雄并肩作战,实乃贫道的荣幸。”   “只不过贫道只擅长追风术,对于杀伐手段着实欠佳,只能为各位剿灭一些漏网之鱼,免得消息被传至九幽宫中。”   无心侯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落在我和卫君瑶身上,说道:“我的身份是无法隐瞒了,待会儿我先迎敌,若是分身乏术,二位再出手也不迟。”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点头算是答应。   而与此同时,耳听的一阵喊杀声正在逐渐朝众人靠近,伴随着大地微微颤动,残月余辉洒下,就见远处的黑暗中,密密麻麻,成乌云状的沂水镇魔军,已经朝众人杀了过来。   “沉寂太久,南溟魔族,是忘了曾经仰望本侯的敬畏了!”   一声娇喝,无寐侯打马而上,手中的赤炎长枪挽出一道黑色火轮,朝着漫天魔军,就冲了进去。   势如破竹!   在无寐侯和魔军交锋的一刹那,只见她手中长枪所过之处,如同死神收割灵魂,所有被波及在边缘的魔君顷刻间化为一缕黑焰,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抬枪,收枪,再刺,没有华丽的招式,所有的动作都是在血与火的千锤百炼中淬炼而出!   可就是这样,只不过三息,三息过后,无寐侯骑在马上,周身十米之内,再无一人胆敢靠近!   这才是真正的无极魔,威震南溟,以一敌万!   风声阵阵。   吹动着马上的无寐侯暗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她手举赤炎长枪,以一己之力冲进数万魔军大阵,枪尖所指,寸草不生,血流成河,数万魔君,竟无一人敢于其争锋!   我和卫君瑶在远处看的心潮澎湃。   我们在幽都王、九泉府还有魔君的夹击下已经压抑太久,总是在一味的妥协和避战,甚至完全忘了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的豪情壮志!   而无寐侯的出现,就仿佛是点燃那颗灯油将尽的火苗,曾几何时无数次涌现在心头的战意,再度熊熊燃烧!   二人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无寐侯在魔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地,几进几出,敌军毫无招架之力。   可敌人太多了,饶是全都站在那里不动让无寐侯去砍,怕是天亮之前也无法将他们杀光斩尽。   终于,耳听的长啸冲天,无寐侯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身跃半空之中,英勇的身姿同挂在夜空中的残月辉映,手中赤炎长枪陡然涨大数倍,黑色火焰遮天蔽日,枪头处闪耀着的精光更是遮掩了残月的光芒,蓄势成风,朝着地面的魔军,就狠狠砸了下去!   轰隆隆!!!   宛如闷雷袭地!   巨大枪影和火焰在落地的一瞬间,尘沙遮掩,几乎都都快看不见了,并与此同时,从那边传来的强大冲击风力,吹的我和卫君瑶齐齐闭上了眼睛,耳边全都是震天彻底的响声,足足五息的功夫,等到二人再睁开眼时,颜面的地面,一马平川,除了那个足以傲视天地的身姿挺立,就再也看不见任何魔军的身影。   我看傻了。   这惊天动地的一击,饶是道心术法的寂灭,也不过如此吧?   这就是九大无极魔中排名第三的无寐侯?   一人一马一枪,独战数万魔军,而片刻间将他们一扫而尽么?   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寐侯手持长枪,背后的披风飘动,就骑着马赶了回来。   “估计这边的动静九幽宫那里已经察觉到了,戒备加严不可避免,咱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是谁,沂水镇城灭,他们势必会派人搜寻,然后加派人手守住这里,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无寐侯说完,孙久立就点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你们跟我来。”   跟在孙久立的身后,三人鞭鞭打马又朝着沂水镇的方向走了回去。   来在将镇子夹在中间的西南山脚下,无寐侯放走了赤炎血驹,三人跟着孙久立一路窜上半山腰,而在这里,雷云流动,云中雷声滚滚。   “你是想让我们躲在这雷云层里?”卫君瑶皱眉问道。   孙久立点点头,说道:“这雷云层里的雷威是根据高度逐渐增加的,咱们只躲在最下面的一层,以各位的实力修为,还不会惧这区区弱雷。”   孙久立说完率先一脑袋扎进了云层,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也跟着钻了进去。   咔嚓!   人出现在云层里的一瞬间,一道闷雷直接就搭在身上。   但是除了这道雷猝不及防受到了些惊吓外,对于龙身打造的我来说,并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只是感觉露在外面被雷击中的皮肤,有些痒而已。   如同置身于浓雾之中,四人站在一起,也只能看见一道浅浅的影子,并且当中不断有细微的雷电交流,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的身上。   “这就是雷云?”熟悉了一会儿之后,我不禁好奇道:“这两座山叫什么名字?”   “白月和日炎。”无寐侯的声音传来。“东边山峰为日炎,西边山峰为白月,咱们现在处在白月山上,雷势较日炎稍弱一些,不过再往上走,听说山顶之上有月华可以伤人,即便是圣者,也要畏惧三分。”   “那这山顶上有什么呢?”我忍不住好奇问道。   “不知道。”无寐侯说道。“我曾听闻幽都王距离月华山巅也只差一步之遥便经受不住月华之力惨败下山,至于圣祖有没有来过,那不得而知。”   “这么厉害?”我闻言心都悸动,只可惜时不待我,没有机会去一探山巅究竟了。   “九幽宫的人来了。”   随着孙久立的话音,三人齐齐站在云层中,齐齐从云层探出了脑袋,就见山峦之下,正要一大片密集的人影,快速朝沂水镇的方向赶来。   “只可惜紫阳侯不在,他若是敢离开九幽宫,倒是给了我们一举将他斩杀的机会,到那时,没有无极魔镇守,九幽宫即便精锐魔军再多,也根本不可能拿我们怎么样。”无寐侯淡淡道。   要是放之前,我或许对她的话还会产生几分怀疑,可刚刚才见识了她以一己之力屠杀数万魔军的场景,便也不得不信了。   山地下的人影朝着沂水镇鱼贯而入。   当时追杀我们出来的一定不会是沂水镇全部兵力,留下的人数不管多与少,无寐侯的身份也定然是暴露无遗。   从九幽宫赶来的援军进入沂水镇之后,很快便有一队队快马离开,又朝着九幽宫的方向赶去,应该是向紫阳侯报告情况去了。   而剩下的那些人很久之后也没有再出来,估计是会暂时替沂水镇增加城防。   “在得到紫阳侯将令之前,他们还不敢大肆搜寻我们的踪迹,不然也只能是送死,没有其他作用。”无寐侯淡淡说道。   无寐侯没把话说完,一阵密集的闪电,顷刻间落在了四人的身上。   威力不大,但还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而还在大家纳闷这闪电为何突然如此密集之时,有一阵密集的闪电,落了下来。   而且仿佛是点燃了导火线,密密麻麻的雷电就没有停歇过,如同倾盆大雨,在每个人的身上来回洗礼。   威力虽然不大,可频率太多密集,再加上大家纵使修为高深,也不过是肉身凡胎,不大会儿的功夫,除了无寐侯稍好之外,我被电的嘴都麻了,根本说不出来话。 第六百五十章 十里长阶   忍不住微微运转道心之力,将充斥全身的力道缓解酸麻的不适感,我才发现卫君瑶的眼眸中也闪过一道殷红,想必是我和做法是一样的。   最惨的就是孙久立。   整个人被电成人棍了,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个劲儿打哆嗦。   “是不是上面出了什么问题?”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是抬头往上看,除了厚实闪着雷光隐隐的云层,可见度基本上是零。   同时再往下看,一批魔君快马加鞭离开了沂水镇,奔走的方向不像是九幽宫,倒像是在找人。   “九幽宫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我诧异道。   “不会。”无寐侯淡淡道:“沂水镇的城守被我杀死,他们应该是找城守的尸体去了。”   “那尸体呢?”我问道。   “烧成灰了。”   可是就在二人说话的这短暂间隙,每个人的身上都结结实实地挨了不下五次雷电洗礼,好不容易缓解的酸麻,再度又重新占据了身体。   又一次用道心之力将这种不适感冲散,就见卫君瑶抬头看上,喃喃说道:“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不如我们上去看看如何?”   无寐侯眉头一皱,像是有些心悸说道:“连幽都王都无法探其巅峰,我们去又有什么用。”   不过她话锋随即一转,又说道:“反正也没事,上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也未尝不可。”   “孙先生。”无寐侯转过头看向孙久立,就见他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打颤,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们。   “我们要上去看一看,你速度快,在这里留守,一旦有什么消息就及时通知我们,好吧?”无寐侯问道。   可孙久立除了打颤,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再也不能有任何动作,可是从他惊恐的眼神中可以判断,他对这个要求是很拒绝的。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哈。”无寐侯拍了拍孙久立的肩膀,然后就招呼着我们开始朝着上层雷云迈步走了上去。   白月山的山路并不崎岖,甚至有一天羊肠小道蜿蜒着朝山顶上攀爬,而且道路被人工开凿的痕迹十分明显。   “这条路就是当初幽都王想进入山顶时所开凿的道路么?”我边走边问道。   无寐侯摇摇头,说道:“这条路从一开始这座山最早被发现时就有了,那个时候南溟的圣人也是凤毛麟角,而且多避世不出,很多人推测这山上住有圣人,可直到后来圣人层出不穷,甚至连圣者四重天的幽都王都败了下来,大家才开始怀疑,这座山上,会不会有比圣人更高境界的人存在。”   正说话间,一道雷电劈在了身上。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最开始的位置有一段距离,雷电的频率开始缩减,但威力却愈发的强悍,走了这一小段路,空气中甚至开始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若是真让孙久立来,估计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劈成了一具焦炭。   三人站在一处攀坡处,这里的的山石已经完全呈现出一片清澈桩,就好像是一颗颗圆润的巨型鹅卵石,看起来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些都是最纯正的雷击石,在这里不知经过多少年遭受多少这种密集雷云的洗礼,如果咱们他日回古道对付九泉府阴军,这些雷击石对那些阴邪之物,还是有着天生克制。”无寐侯缓缓解释道。   “只可惜这么大一座山,要怎么搬回去呢?”我头疼道。   “你还真准备搬啊?”卫君瑶没好气地等了我一眼,说道:“搬一座山回去做什么?建城池么?”   我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无寐侯说道:“现在咱们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也没有搞清楚山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这局势也只允许咱们再往上走一小截就得回去,否则孙久立那边真出了什么情况,我们未必可以赶得上。”   我点点头,同时看向四周的情况。   走到这里,虽然雷击的次数减少,但云层依旧厚实到三人只有并肩才能看得清对方的脸,而且只有脚下一条路可以走,两边要么是陡峭深渊,要么是高不见顶的峭壁,整条路宛如天堑,深深陷在这座令南溟魔族视为禁地的白月山上。   可是离开攀坡之后,再往前走的山道就已经变成了一条笔直通天的长阶,寸寸石阶,一眼无法望到尽头。   而且即便是站在长阶入口处,依旧可以隔着厚厚的云层看见一道道金色的闪电振聋发聩地落在狭窄的夹缝中,每一击落下,就连厚重的云层也都跟着微微颤抖,闪电炫目,不绝于耳,已经是我们一路走来见过最密集的雷电区域。   “踏上这条长阶,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通往山巅的路。”无寐侯说道。“我曾听闻,幽都王在离开白月山后有言,世人能登山者,其心可重用,而能穿越十里长阶者,可堪当一方护城大将!”   “十里。”我微微惊骇。“这样威力强度和密集的闪电区域内想要步行十里,除非身法极致,否则一般人很难坚持长久。”   可无寐侯闻言却摇摇头,看着我说道:“十里长阶法术封禁,只能靠肉身挺过,而且这些石阶曾被人用封印下重力术法,每走一步,都会异常艰难。”   我被无寐侯的话给吓到了。   缓慢不行十里雷区,即便是龙身打造的肉体,也未免能坚持的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就感觉身边的人影一晃,卫君瑶率先迈步,踏入到了石阶之上。   而就在她脚掌落地的一瞬间,三道金光灿灿的惊雷,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在她的身上。   轰隆隆……   雷光尚未消退,我急忙也迈步跟了进去。   如法炮制!   身体刚刚出现在长阶上,还不等我打探卫君瑶的情况,耳听的三声断断续续的“咔嚓嚓”蓄势雷声响,一股磅礴之力,陡然倾泻在身体各个角落。   我整个人瞬间被麻痹,站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大脑极其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所传来的烧焦以及剧痛,就感觉完全是硬生生用肉体接下了这三道惊雷,剧痛难耐!   而等眼前的失明感消失,扭头看向旁边,卫君瑶白皙的脸颊上伤痕累累,身上的大红长袍也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玉雕般的肌肤,满是灰烬。   我看向她时,她也在看我。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只知道道心在此刻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还在三岔湾,肉身凡胎,和其他人没有丝毫的不一样。   二人并肩而战,都没有说话,转过头,无寐侯站在原地,看着我们说道:“我为你们护法,你们放心上去吧。”   不知道为何。   在初次踏在在十里长阶上之时,就感觉一股遥远的力量正在不断召唤着我向山巅进发。   或许是之前在山下被无寐侯激起了血性。   也或许是不甘于失败,想进一步挑战完成自我的突破。   我和卫君瑶手牵着手,眼睛里异常坚定,抬腿又往前迈了一步。   轰隆隆隆!   四道惊天彻底地惊雷同时落在我二人身上,满身满地得到惊雷的洗礼,浓郁的烧焦气味陡然在现在的山峰中迅速弥漫,而且持续的时间要比第一次更长,甚至有些雷电直接渗透了肌肤,钻进体内,在五脏六腑肆意流窜。   我能感觉到卫君瑶的手掌紧紧在抓着我,像是在用力抵抗这股难捱的剧痛,可好在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短暂的失神过后,我轻轻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正如无寐侯所说。   一脚踏入十里长阶,所有的修为和术法荡然无存。   并且在这种情况之下,每抬起一步,腿上都仿佛灌满了铅,无比艰难。   全凭一身肉体蛮横和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着我和卫君瑶一步步往前走。   随着距离的推移,从一开始的只是三道惊雷,已经变成了到现在同时落下的无以计数的恐怖炸雷,就像是神灵发怒,想要摧毁这人世间的一切,荡清凡尘。   我和卫君瑶的手至始至终都紧紧攥在一起,身与心随着每踏出一步而接受漫天神罚的洗礼,再身体摇摇欲坠,即将无法僵持之时,甚至都想掉头回去的时候,卫君瑶转过头,满脸疲惫地说道:“若是连幽都王三分之一的路都走不了,那你我连给他做护城大将的资格都没有,更何谈回归古道,一平天下呢?”   我闻言心头微微颤动,咬着牙拉住卫君瑶,再一度朝前方的石阶踏了上去!   血凤淬炼,青龙重塑……   我们两个人的体质在当今天下堪称无可匹敌,却依旧在幽都王曾走过的路上感受到了万分艰辛。   终于,十里长阶路即将走到尽头,眼前的雷云开始变淡,甚至隐约都能看见出口的时候,世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仿佛是被恐怖的力量冲击到了失聪。   耳边先是安静,接着就是耳鸣,再然后,一道毫无征兆的黑色炸雷,陡然就落在了我和卫君瑶的身上。 第六百五十一章 棋局   痛彻心魂!   这道如同天罚般的惊雷毫无征兆,且攻势猛烈,直直地就落在我和卫君瑶的身上!   那一刻,我甚至仿佛回到了曾经与卫君瑶在荷花坞城楼前一同对抗天劫的场景。   浑身的皮肤在这一雷之下都被被烧焦了,血肉模糊,层层往上冒着白烟。   而卫君瑶也同样浑身漆黑,身体摇摇欲坠,险些一脑袋栽倒在地。   我强撑着不倒,搀扶她咬牙踏出了最后一步。   身体离开十里长阶的一瞬间,我感觉到道心在丹田处隐隐发热,顿时扶着卫君瑶盘膝坐地,二人同时进入到打坐的空明状态。   时隔数个时辰,道心再度运转。   温润如玉地流淌在每一寸皮肤,滋养被无数雷电所破坏的地方。   道力如雨,润物而细无声。   在青龙血肉强大的恢复力下,被外力破坏的肉身以能感知到的情况下迅速恢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再睁开眼时,身上虽然依旧焦黑一片,可伤势却十足地减少了很多。   而与此同时,卫君瑶的口中也发出一声轻微的吐息声。   我转过头,就看见有着血凤之灵传承的她恢复的要比我还号上许多,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再度白皙无暇,透过皮肤还隐隐见红,要是没有沾染在上面的一层灰,很难想象刚才她是经过十里雷击洗礼走过来的。   二人清醒后相视一笑,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欣慰。   茫茫登山路,我们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   并且我们二人也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出发,环顾四周,就发现离开十里长阶后,是一片烟波浩渺的开阔地。   凭空出现在山腰,山腰有红花树,树下有石桌,石桌的旁边还有两个石椅。   “山上真的住有人?”我见状微微诧异。   “如果真的有人,那也肯定是仙人。”卫君瑶喃喃说道。   二人起身迈步来在了红花树下,此时的树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花,娇艳欲滴,并且花瓣上盛有露珠。   可是就这么一颗盛开着数千花瓣的红花树下,竟然找不到一片掉落的花瓣。   是被风吹走了?   还是说,这些花从来不会凋谢?   微微吃惊的同时,当目光落在花树下的石桌上时,忍不住眉头一皱。“棋盘?”   “是残局。”卫君瑶蹙眉道。   花树,石桌,石椅,棋盘……   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和姚二爷院中的那颗桂花树,出奇的相似。   是巧合吗?   我下意识地身手摸向了棋盘上的棋子,却发现棋子被定在了棋盘上,根本就拿不起来。   “可笑,这个棋盘难不成是给人观赏用的,而不是让人来下?”我笑道。   “我觉得未必。”卫君瑶摇摇头,目光一直盯在棋盘上,她也伸出了纤纤玉指,捻住了其中一颗白色棋子。   口中一声闷哼,卫君瑶将棋子拿了起来。   “嗯?”我一愣,可就在我诧异的目光中,整座棋盘突然开始剧烈摇晃,二人刚想退后,就见那棋盘仿佛像是有吸力一般,卫君瑶人影猛地一阵恍惚,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当时就傻了。   耳听的棋子落地的“叮当”声响,等我再扑向棋盘之时,整座棋盘上面的棋子全部消失殆尽,可一旁空空荡荡的棋篓之中,却黑白分明地摆满了棋子。   卫君瑶呢?   我环顾四周,只身以及处在烟波浩渺的薄雾之中,而这里除了我自己,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啪!   一声清脆的棋子落盘声,我转过头,就震惊的发现,一颗黑子,已经悄然落在了棋盘上的目外位置。   卫君瑶该不会……   想起刚才棋盘所产生的异动,颗颗汗珠,就迅速在脑门上快速密集了起来。   啪!   愣神之际,又一颗白子,也稳稳落在了棋盘之中。   真的是卫君瑶在下棋么?   我不敢轻易尝试去破坏石盘,因为从刚才卫君瑶消失的情况来看,她极有可能是被吸附在了这棋盘之中。   可她若是在里面下棋,又是跟谁下呢?   我轻轻吐了口气,挪步坐在了红花树下的石凳上,开始静静地观察起棋盘上的凤走游龙来。   卫君瑶深谙琴棋书画,对于她的棋技我不抱任何怀疑,最起码要远胜我数倍不止。   可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跟她博弈的人究竟是谁。   若对方便是布置下这座月白山的神秘人,当今世上,会有人赢得了他吗?   时间逐渐消逝。   空空荡荡的棋盘,此刻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开始被黑白两色棋子布满。   棋局也由一开始的摆平布阵,到现在变得越来越胶着,很多时候需要等上半天,才能看见有“人”落子。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根本分清楚哪方是卫君瑶,就以眼前的局势来看,黑子主人的攻势已经逐步加快,并且掌握住了全盘局势,步步紧逼,白子主人只能陷于苦守,而不得进攻。   回想起卫君瑶当时取字的场景,似乎她拿起的那颗就是白子,如果白子的主人就是她,那么她现在面临的境遇将会十分凶险。   棋赢或许她还能重新回来。   可一旦输了。   后果我不敢去想象。   此地仿佛是另外一个空间,算上我和卫君瑶通过十里长阶的时间,还有这一盘棋下到现在,最起码已经过去了一整个夜晚,天早就该亮了。   可是直到现在,抬头望向的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分不清时辰,而且时隔很长的时间,白子一方,已经很久没有落子了。   困龙破云之局!   黑子一方已经形成了无懈可击的合围之势,将白子狠狠咬死在了棋盘之上,白子每走一步都是无异于虎口拔牙,深涉险境,稍有一字落差,最多三步,黑子一方便可宣告胜利。   我目光死死盯着棋盘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到现在我基本已经确定了白子方就是卫君瑶。   我曾跟她下过几盘棋,虽然每一次都以失败宣告结束,可卫君瑶喜欢棋走边缘的手法我还是十分熟悉的。   这一种一起手便将己方置于大局的棋风。   要将全盘皆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可也给对方留下了非常多可以发挥的空间。   但一旦布局完成,那么便可随意绞杀残敌,不露丝毫破绽。   可卫君瑶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可对方也俨然早已识破了她的动机。   以点破面。   自从前期被对方打开一道口子之后,卫君瑶便一直陷入被动,再也很难呈现出优势。   白方落子了。   求生的落子。   卫君瑶还想继续周旋。   可对方却早已将她未来数步洞穿,迅速落下黑子,一招卡死,卫君瑶已经一只脚踩在了悬崖的边缘。   不知何时我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湿透,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跌落,摔在地面上粉碎成了八瓣。   卫君瑶还有两招的机会,只能再落两字,如果不能一举反败为胜,那么她再无胜算。   可盘满结束的局面,又岂是两子可逆转乾坤的?   倒数第二子,卫君瑶要比之前那一步来的更快。   点穴。   杀伐之举!   就好比一个人身陷绝境中,自断一臂,来激发自己拼命的血性。   黑子封穴。   非但绞碎了你的断臂,还更把你往悬崖推上一步。   白子再度沉默了。   久久不举,似乎已经放弃了对抗。   就这么输了?   我感觉手脚冰凉。   同时渡厄剑出现在掌心。   即便是输!   我也要破开棋局,将卫君瑶从中救出来!   可是再当我站起身,目光俯览整个棋盘时,就感觉这棋局有些似曾相识。   再紧盯两眼,脑海里拼命回忆,顿时嗡的一下,险些瘫倒在地。   姚二爷!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天地棋盘   这是当初姚二爷胜天一子时所留下的残局!   为什么会一模一样?   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棋盘,甚至每一子的布局都看清楚之后,心中笃定,眼下的这盘棋,就和我当初看见姚二爷胜天一子的那局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红花树,石桌,石椅,可胜天一子的残局……   我双手微微颤动,目光挪向白子棋篓时,竟惊讶的发现,棋篓是空的!   少了一子?   不可能!   白子不可能少,如果白子少了,那这局变作废,卫君瑶输也不算输!   可真的是废局吗?   我目光来回在四周扫视,就极不情愿地,看见了那颗卫君瑶消失之时,落在地上的那颗白子。   颤抖着双腿迈步走了过去,弯腰将白子捡起攥在掌心间,我仿佛再度回到了二爷去世的那一天,落子成棋,胜天一子。   这个棋盘,甚至这座山,难不成真的是天道所创?   是天道,还是东皇太一?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棋局。   甚至连留给我的最后一颗落子的位置,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再一次胜天一子么?   然后被天道无穷之境的追杀?   可这一次没有人王莫云,没有他敢于天道对峙,饶是我修炼至今,也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天道的熊熊怒火。   可如果此子不落,那么卫君瑶就很有可能永远被困在棋局之中无法脱身。   但如果落错,白子失败,卫君瑶可能将要面对的命运,更是我所无法承受的。   所谓天道轮回,不过如斯?   不禁地抬头望向天空,阴霾弥补,满是烟雾。   东皇太一。   我呵呵笑了笑。   目光再度看向棋盘,将白子夹在指尖。   起手,落子,一气呵成。   若是我注定将要与天道作对,那么,便逆天吧。   白子落盘的一瞬间,天地变色!   布满阴霾的天空中不是合适乌云滚滚,并且乌云中雷光隐隐,其气势和威压,仿佛天都要在此刻塌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平地起了狂风,风如刀刃,一刀一刀没有任何间隙的割在身上,顷刻间,浑身鲜血淋漓!   屹立在天地骤变之中,我冷冷地看着已经定局的棋盘,颗颗黑子分崩离析,顷刻间炸成了粉末,可那些还残留在棋盘上的白字陡然开始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逐渐在棋盘上汇聚成一片朦胧光团。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浓,身边的风也越起越烈,我站在风云当中,看着棋盘上的光晕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人形站在棋盘之上,淡淡光影,正是卫君瑶的形象!   可卫君瑶双目紧闭,秀眉微蹙,俨然正在极力抵抗不明的痛苦。   可她也只是个光影,本为见其本人。   风云突变,卫君瑶深陷危机,我紧紧咬着牙关,道心之力汹涌澎湃,渡厄剑刃和身上陡然爆出蓝光乍现,紧接着,我再度抬手,捻向那颗棋子时,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光怪陆离间,整个人便出现在了一张硕大的棋盘当中!   棋盘为地,虚空做空!   茫茫棋盘上还都残留着一颗颗足有半人高的硕大棋子,空气中到处都流动着灰色的气流,宛如天地棋局,将人死死扣在其中。   而且我也发现了卫君瑶。   就在我的面前。   她盘膝坐地,神色肃穆,眼眸紧闭,和在外面看见她的光影如出一辙。   二人距离咫尺,但我不敢打扰她,提剑起身护在她的身边,目光紧紧注视四周的环境。   整座棋盘天地空间巨大,却除了我和卫君瑶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人影。   难道卫君瑶方才下棋就是在这个地方么?   可和她博弈的人呢?   突然间,身后一道凛冽的杀气突然逼来!   我几乎是本能地将渡厄猛地朝身后一横,就听见“当”的一声脆响!   从剑柄上传来的余震让我心头猛然一跳,同时回身,就看见一位身高足有五丈,身穿黑色披风,手持巨剑的虚影,将巨剑高高举起,迎头就朝我劈了下来。   “卧槽!”   我被这虚影的体格给吓到了,蓦地转身,在巨剑擦肩而过的同时,反手提剑,朝着虚影就刺了过去。   一剑断身!   巨大的虚影在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渡厄下被齐腰斩断,可是离开了双腿倒地后的影子竟然没有丝毫毙命的意思,手中的巨剑再度挥舞,我眉头一皱,跟身进步,一剑就斩断了他的头颅。   硕大的头颅掉落在地,我赫然发现,一颗巨大的黑子正在缓缓缩小,逐渐变成了正常大小般才开始失去了动静。   而与此同时,那道黑色的虚影,也蓦地消失不见了。   微微一愣,目光中,就见不远处灰色的气流所经过之处,一颗颗巨大棋子上开始摇曳地站出越来越多的虚影,黑白交加,凝固成型之后,无一例外地朝我冲了过来。   剑风平地而起,将我和卫君瑶团团护在中间。   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黑白棋魂手持擎天巨剑朝着二人迅速靠拢,我心头微跳,万没想到这天地棋盘之中竟然会暗藏如此杀机,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双目紧闭的卫君瑶,手中渡厄火光暴涨,十二恨减法瞬时施展开来。   围棋黑白棋子共计361颗,除掉我之前已经解决那一子黑棋,还剩三百六十个棋魂汹涌杀来,我屏气凝神,护着卫君瑶几乎拼上了全力厮杀,等将这些棋魂全部解决之后,道心居然出现了微微枯竭的状况。   剑风消退,看着硕大的棋盘上已经再没有变异的棋子存在,我微微吐了口气。   而在这时,卫君瑶也终于睁开了眼。   “你醒了。”我满心激动。   卫君瑶点点头,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棋盘,喃喃道:“你为什么会进来?是我输了么?”   我摇摇头,说道:“你没输,你赢了。”   “怎么可能?”卫君瑶秀眉微蹙。“少了一颗白子,而且已经是败局,我无力回天。”   我笑了笑,便将胜天一子的来龙去脉跟她讲述了一遍。   卫君瑶神色凝重地听我把话说完,才轻声开口道“天道轮回?为什么我觉得是天道在肆意报复呢?”   “东皇太一是天道法则的执行者,当今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人王莫云敢与之抗衡,可东皇太一现在竟然拉拢了幽都王,想要再塑造了一个人皇将莫云在世间的人王地位彻底取而代之,此人心机极深,我们决不能再用以前的态度去看待天道,要随时做好逆天行事的准备。”我郑重说道。   卫君瑶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目光环顾四周。“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咱们已经和无寐侯失去联络太久,不能再在这个地方耽误时间了。”   棋盘天地硕大无比,二人动用了身法在里面急速穿梭,可用尽了时间,也没有能找到出口的位置。   “残局既然已经分出胜负,可他又为何不放我们出去呢?”我微微皱眉。“总不会是因为我们胜天一子,他便想将你我永久困在这里,不让出去吧?”   “你这个小子还是有点眼力的。”   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和卫君瑶齐齐转头,可是空旷的棋盘天地内,除了我们两个再无其他人出现。   “谁?”我提剑冷声道。   “你来到我的地方?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淡淡道。“看来我遗世太久,世人都已经将我忘却了。”   声音传自四面八方,根本分不清说话之人的真身具体在哪,可当我和卫君瑶目光不期而遇之时,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大单的想法。   是天地棋盘在说话!   “你是这棋盘?”卫君瑶询问道。   “小丫头,你身上的气味我闻着有些熟悉,你和凤族之祖是什么关系?”声音淡淡说道。   卫君瑶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她看了她我,然后说道:“我乃凤祖传人,是当今凤祖!”   “哦?”声音出现一丝惊讶,可随即呵呵笑道。“不错,你身上的味道确实和她十分接近,但论实力,你们可要差得远喽……”   “你真的认识凤祖?”卫君瑶问道。   “岂止认识,当年我们五个人在这山上下棋的时候,五个人中,她最喜欢的可就是我呢。”苍老的声音,无不沧桑荏苒,长吁而叹。   “你跟凤祖是同一时代的人?”我闻言微微诧异,而且听老者说话语气温和,并没有敌意,便出声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名字?”声音一下就安静了。   整个世界再度陷入到了一片寂静,良久良久,才又听见一声冗长到极致的叹息。“名字我都忘了,甚至连凤祖的名字我也忘了……真的是太久了,但我还记得,当初那个人把我封印在这里的时候,曾经叫了我一声,棋魔?嗯,对是棋魔。”   棋魔?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同时确定了这个说话的人,就是天地棋盘!   “可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我忍不住问道:“那个封印你的人又是谁呢?”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棋魔叹息道。   “那你就没有想过出去吗?”我问道。   “要是能出的去,我还会在这里吗?”棋魔呵呵笑道。“倒是你小子,竟然能在败局棋中用一子战败天道,做到胜天一子,着实令人赶到可畏啊……”   我微微一愣。“和君瑶下棋的人难道不是你?”   “是我也不是。”棋魔淡淡说道。“我只是重走了当年那个人下棋的旧局,苦心研究数千年不得其果,想不到竟然会破在你们两个后辈身上,只可惜物是人非,当初他承诺我若能破得此局便放我出去,可经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还活没活着。”   “您是说,你方才所布下的棋局,是按照当年封印你的那个人走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心脏在此时跳动的有些厉害。   “是啊。”棋魔长叹。“如此布局,我潜心研究了千年,却最终……”   “那个人是不是叫东皇太一?”我低声问道。   “小乙……”卫君瑶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东,东皇太一?”棋魔再度陷入到了寂静,可片刻后,整个天地棋盘都在剧烈颤抖。“是他!是他!东皇太一,哈哈哈哈哈,我想到他的名字了,就是东皇太一!”   “真的是他。”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   “小友,你可见到东皇太一?”棋魔兴奋道。   我苦笑道:“外面的天地异象你可能感受的到?”   “自然是可以。”棋魔淡淡道。   “嗯。”我点点头,拿手指向头顶虚空。“东皇太一,此刻就在你上面,你可以找他履行对你解封的诺言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老者的声音蓦地躁动不已。“东皇太一真的在上面?”   我点点头,说道:“没错,天地异变,就是因为我破了他的棋局,他会才如此生气。”   “是他没错。”老者哈哈笑道。“这家伙从来都不愿意有人能迎他一子,可你却破了他的棋局,他当然会生气!”   “那你不出去找他给你解除封印,完成当年的诺言么?”我笑着问道。   “好啊。”棋魔说完却是一阵沉寂,随后说道:“可我若是能出去,岂不是早就出去了?”   “什么意思?”我闻言蹙眉。“你出不去?”   “当年老夫败给东皇太一一子之后他便将我封印在这棋盘里,说什么时候我能博弈赢了残局,他便自己会放我出来,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可以出去找他啊。”棋魔的声音里无不透着无奈。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不解地问道:“你跟东皇太一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可以将你封印在这里,你们既可以以棋博弈,那岂不是修为并不差上下?”   “嗯……”   棋魔长长地呻吟了很久,然后落寞说道:“当年我们是最早发现南溟的五个人,而且我们商量好了,一旦到达我们这个境界,便在凡世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心心念念无不都关乎着天下苍生的性命,所以就打算,一旦凡世再有人修炼至斯,我们五个人便将他捉来,老老实实呆在南溟,莫要在插手人世间的一切恩怨是非。”   “可以没有想到,在这南溟之中,还有比我们五个实力更恐怖,更高的存在,那天他从山下找到我们,说要选一个人成为他的使者,掌管天下秩序,只不过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永远不得再涉足凡尘,永生永世执行天下法则,成为真正神一般的存在。”   听到这里,我感觉一颗心砰砰直跳,看了卫君瑶一眼,但没有开口,等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们五个人心高气傲,觉得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人会是我们的对手,结果那一天晚上,从山下来的那个人甚至都没有出全力,便将我无人悉数战败,而也是在那场旷古的大战中,我们得知到了他的名字。”   “叫什么?”我忍不住询问道。   “天道。”棋魔喃喃说道。“或许天道也只是他无数个称呼中的一个,总是,一战之后,我们虽然改变了对他看法,但终究没人愿意放弃逍遥自在的生活,去替他执行什么天地法则……”   “可后来,越来越多的强者开始发现南溟这片土地,不同的人形成各种争锋相对的势力,他们开始发动战争,进行杀伐,实力在不断进步,可只有我们五个人,终究停滞不前,千年过去仍旧保持着老样子。”   “有过千年,开始有人威胁我们五个人的地位,也有不同的势力为了进一步扩大力量,开始巴结我们五个其中一个,总之,这一千年过的很混乱,大家都忘记了自己来到南溟的初心是什么,开始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暗中比试,直到那个人又一次找上们来……”   “同样的要求,却在这一次开出了不同的条件。”   “替他执行天道法则三千年,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并且永恒不灭,跳出六道和生死。”   “五个人众除了凤祖和人王之外,我们三个为此大战了足足一年,将万丈高的南溟山巅铲平了一半,青华大帝战死,我和东皇太一打的内力耗尽,不得已,最后就用棋盘博弈的形式,完成最后的决断。”   “我输了,但更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东皇太一竟然还留了一手,将我封印在这棋盘之中数千年,终日不见天地,只能研究他那日所赢我的残局,数千年如一日……”   “现在棋局终于破了,他也来了,可我却没有办法见他一面,摆脱这无尽囚牢啊……”   棋魔喃喃自语,可说的话中每一个字落在我和卫君瑶的心头,都犹如五雷轰顶,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棋魔、人王莫云、凤族、青华大帝、东皇太一……   他们五个竟然是挚友?   最令人赶到不可思议的就是那个自称是天道的人。   天道是人?   还是说,他幻化成了人?   但也有可能,那个人就是在东皇太一执掌天地法则之前的上一位执法者。   但不管怎么样,棋魔所说的这一切,我感觉短时间内都无法接受。   而且现下最重要的是,离开天地棋盘,去和无寐侯以及孙久立汇合,前往九幽宫,拿到聚魂灯。   棋魔说完之后棋盘天地内久久陷入到了平静,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然后朗声问道:“请问棋魔前辈,请问你是被困在这天地棋盘,无法出去和东皇太一见面吗?”   “是的。”棋魔喃喃道:“除非有人在外触碰了棋盘,否则我不能对外面的人怎么样。”   “那里面的呢?”我问道。   “小友想说什么?”   “你可以放我们出去,我们跟东皇太一说你妹两个当初的诺言,不就好了?”我淡淡说道。   “不行!”谁知棋魔当即否决。“你妹是唯一见证天地棋局破解的证人,把你们放出去,就不会有人给我作证,我就更加脱困无望了。”   “可是东皇太一既然能引发天地异变,那么想必他也一定是知道了天地棋局被破,可他却一直在外迟迟不肯见你,棋魔前辈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么?”我质问道。   “为什么?”棋魔喃喃说道。“你是想说,他根本就不想放我出去?”   我摇摇头,说道:“不如这样,棋魔前辈可以先放我朋友出去,我在这里给当人质,让她出去跟东皇太一说这棋局的变化,他想不想放你,岂不是一试便知?”   棋魔沉默了。   卫君瑶也皱着眉头看我说道:“为什么让我去,你更了解东皇太一,我留在这里,你切更为合适。”   “这个小丫头说的对。”棋魔淡淡说道。“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人王的气味,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算是我师父。”我说道。   “算?”棋魔低声说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来的算?”   我笑着说:“人王莫云传了我一身本领,帮我用青龙血肉重塑肉身之躯,可我却一直没来得及向他行拜师大礼,所以只能算是我的师父。”   “你还真跟人王有交集。”棋魔沉声说道。“那人王现在在何处?”   “踏碎虚空,遨游外界去了。”我说道。   “他还真是有闲情雅致。”棋魔呵呵笑道。“既然你是人王的徒弟,那么你就出去跟东皇太一说吧,这个小丫头留在这里,免得你一去不复还。”   “可是如果我将事情告知了东皇太一,可他依旧不愿意替你解除封印,那又当如何?”我质问道。   “那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陪我,什么时候他答应放我出去了,什么时候我再放你们走。”棋魔淡淡说道。   “这不公平!”我皱着眉头。“你好歹也是南溟始祖之一,为什么要做出这等自己受难,却要无辜牵扯想要帮你人的举动呢?”   “那你因为你体验过在这虚无之中,独自一人过日,是怎样的寂寥啊……”   “要不这样。”我淡淡说道。“如果我能将东皇太一引入这天地棋局之中,你就放我们走,如何?”   “小子。”棋魔呵呵笑道。“我知道你身上是有些本领,可你想引东皇太一入局,恐怕还差得远吧?”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与天对峙   “这就不用你操心。”我淡淡说道。“成与不成全在我,但是如果成了,你必须放人如何?”   “好,我答应你。”棋魔激动道。“如果你能将东皇太一引入这天地棋局之中,我立刻放你们出去,非但如此,我还会将一声绝学悉数传授与你,让你驰骋天下,战无不胜,如何?”   “这就不必了。”我笑道。“但是我不相信你。”   “你什么意思?”   “本来我对你还是有几份敬畏的,可是方才你的举动,让我十分怀疑到那时你会不会出尔反尔,临时变卦,不放我们走。”我说道。   “我堂堂天地棋魔,怎么可能会干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之事呢?”棋魔语气微微动怒。   “口说无凭。”我淡淡说道。“除非你以道心发誓,或者留下字据,否则我是不会帮你。”   “那你也想一直被困在这天地棋局里喽?”棋魔冷笑道。   “无所谓,反正恨不得整个天下都在追杀我,我与我娘子两个人能留在这里躲个清静,还有棋魔为我们护阵,等到我师父从虚空遨游回来,也一定会找到我,再将我放出去,也无妨。”   “你!”棋魔声音颤抖,当中夹杂着阵阵愠怒。“好,那我就用道心发誓,若是你小子今天能将东皇太一引入这天地棋局之中,我一定会放你们出去,如何?”   “修为传承呢?”我淡淡问道。   “好!还有老夫的一声修为,也都尽数传授给你,如何!”棋魔已经动怒了。   “那行。”我点点头。“你照顾我好娘子,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画面再一度极度扭曲,如同漩涡疯转,等重新恢复正常,眼前风云变化,飞沙走石!   天地一片昏暗!   抬起头,天空中乌云密布。   形成一片漫无边际的黑色漩涡,层层叠叠,浓厚就仿佛像是一道厚重的黑色城墙,雷声隆隆,闪电闪烁,宛如一片末日之兆!   我屹立在风暴之中,看着暴风眼中闪过的阵阵雷鸣,握紧手中的渡厄,冷笑道:“还真是好脾气,不过是赢了你一盘棋,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轰隆隆!   回应我的是磅礴浩荡的闷雷,雷声翻滚,绵延不绝,震得脚底下的山峦都在微微颤抖。   “又来这一招?”   虽然只是雷声作响,惊雷并没有降下。   可天地威压却随着雷声倾泻,一丝不剩,全都砸在了我的身上。   险些一口鲜血直接从嗓子眼里喷出来!   可道心却稳稳地悬挂在丹田之中,未被撼动分毫。   “东皇太一!”   剑指苍穹!   黑色的渡厄剑如同插天利刃,剑锋直指漩涡深处。   “堂堂天道执法者,却如同洞穴里的鼠蚁畏首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简直就是丢尽了天道的脸面!”   未等我话音落地,就听“咔嚓!”一声惊雷炸响,紧接着视线中白茫茫一片。   九天惊雷以无可比拟的速度在云层中酝酿,然后以毁天灭地之势,直接就劈在了我的身上!   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五官和身体,在于惊雷接触的一瞬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根插在地上的木头,瞬间所有的感觉全都消失,甚至包括痛感。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赶等眼前的一切再度恢复如常,迎接我的,是从身体各个角落突然同时爆发出的撕裂般的剧痛。   顷刻间爆发,一股脑地全都往脑海里涌!   就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肉里面无时无刻都在刮一样。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而赶等硬咬着牙支撑过去之后,再睁眼开,目光里所能见到的,是露在皮肤外寸寸龟裂的皮肤,就好像一层层花纹一样,一块块,缝隙之间全都是在往外不断渗出的鲜红血液,整个人就好像是碎掉了一样,看不见一点完整的地方。   这就是东皇太一的威力?   一招,只需要一招,便可以让我体无完肤,甚至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艰难地抬起了头,看着在暴风眼中隐隐闪烁的雷鸣,仿佛在那里有一道目光,也同样在注视着我。   “东皇太一。”我朝外吐了口血水,冷冷笑道。“我很好奇你替天行道,替天道执行天地法则的标准是什么?”   见雷云中依旧翻滚,却没有任何回应,我又笑道:“假公济私,以一击致命命名为天,我之前一直都在好奇人怎么可能会胜天,看来这一切都和我想的一样,我根本从来就没有赢过所谓的天道,所谓的胜天一子,也不过是赢了你,东皇太一而已。”   轰!   又是一道惊雷急速而下。   “寂灭!”   寂灭术法早已在指尖凝聚完结,等的就是东皇太一恼羞成怒,再度逼人!   一道道,一圈圈如同水纹波动的空气环从指尖迸发,冲着蜿蜒而来的金色闪电,缓缓就撞了上去。   轰!   轰!   轰!   每一环都正中雷尖!   不过才三道寂灭光环撞上去,那仿佛令天地都颤抖的惊雷顷刻间化为无形,紧接着剩下的寂灭光环全都一个不落的,朝着风暴中心散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令我大喜过望。   什么天道,什么东皇太一,哪怕只是凡人,若是有一身撼天彻地的本领,逆天又何妨!   终于,缓慢而又势不可挡的寂灭光环撞在了雷云上。   一道。   两道。   三道。   四道。   ……   十数道寂灭光环一个不剩的全都撞向了雷云!   霎时间,地动天摇,雷云剧烈翻滚!   雷云要坚持不住了?   我全身颤抖地看着在天空中急速翻滚的雷云风暴,在寂灭光环的撞击下,摇摇欲坠,宛如大厦将倾。   砰!   犹如烟花四绽的响声,在最后一道寂灭光环消散之后,漫天的乌云波动,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化作无尽的泡影,烟消云散,露出刺眼的骄阳。   成功了……   我激动的浑身颤抖。   磅礴的雷云层足足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彻底消散,眼睁睁看着那些毁天灭地,宛如神灵现世的乌云化作无影无踪,可露出来的,却是依旧一片阴霾的天空,和那颗依旧耀眼的骄阳!   “道心传承,有意思。”   慵懒而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突然在天空缓缓飘落,我皱眉凝神,目光扫视着天空,就发现灰色天空中,除了那颗耀眼的骄*本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任何踪影。   “是莫云教会你的吧,你现在是莫云徒弟了?”声音依旧淡淡传来。   目光中,就见那颗骄阳的光芒随着说话声越变越淡,逐渐变成了一团浅浅的光晕,而在光晕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人影。   东皇太一!   全身金光闪烁!   衣袂飘飘,气势非凡,却又一股宁静,完整的气息,身体的周遭空气中密密麻麻流淌着金字闪烁,而这些金字就好像星辰一般无以计数,形成庞大的光团。   光芒太盛,我无法用肉眼去看清楚东皇太一的相貌,可是从声音却可以听出,他似乎是个年轻的躯体。   他来了。   平复内心不安的情绪,我抬头直视那耀眼的光芒,淡淡说道:“天道执行者,你终于肯现身了。”   “现身又何妨。”东皇太一笑道。“你费尽心机想要见我一面,又能如何呢?凡人。”   “凡人?”我呵呵笑道。“怕是再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加入你所不屑的凡人之列吧?”   “看来棋魔什么都跟你说了。”东皇太一淡淡道。“就不应该心慈手软留他这老东西一命,不过也没关系,即便是退出天道之列,我依旧肉身不灭,与天齐寿,这个,想必他也和你说过了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条件交换   “若世上真的有肉身不灭,可与天地齐寿,你又何苦煞费心机,拉拢幽都王让他成为人皇,然后将莫云人王的地位取而代之呢?”我淡淡笑道。“你是怕一旦失去了天道的庇佑,莫云定会将你斩杀,落得个尸骨无存,对吧?”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东皇太一不怒反笑。   “你若是能出手杀我,我也不会活到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讲话。”我淡淡说道。   “你说错了。”东皇太一说道。“我若想杀你随时都可以出手,只不过天下天平,我这天道执行者,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谎!”我冷冷地盯着他说道。“古道秩序崩塌之前,即便是圣人也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你身为天道执行者,怎么可能会可以随意出手杀人,要是这样,这天道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当,要你又有何用?”   “你还真是不好骗。”东皇太一笑道。“真没有想到几百前年在三岔湾无心布下的一颗棋子竟然会变得今天这般不可控,还真有点后悔。说吧,你今天到逼我现身,到底想要做什么?”   “跟我去一趟天地棋局,你的老朋友棋魔想要见你,顺便履行千年前的诺言。”我说道。   空气中先是一阵沉寂,但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   “天地棋局,你居然想让我去天地棋局?”东皇太一尖笑道。“白小乙啊白小乙,我掌管天道数千载,你还是第一个给我提出这种要求的。”   “凡事总是第一次。”我淡淡说道。“你答应跟我去天地棋局,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东皇太一笑的浑身剧烈颤抖,就连漂浮在身体四周的金色文字也开始变得闪烁。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边笑一边看着我说道。“你说说,你能答应我什么条件?”   “让幽都王登基称皇,我不杀他。”我淡淡说道。、   “你……”东皇太一像是愣住了,然后强忍着笑意对我说道。“你是说,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会高抬贵手,让幽都王登基称皇?是不是?”   我淡淡地点点头,说道:“没错。”   “你真的你觉得你能阻止的了幽都王登基称皇吗?”东皇太一的话语突然变得冰冷,说道。“就凭你?”   我将手中的渡厄垂直地面,淡淡点头。“就凭我,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即刻离开南溟,我定斩幽都王狗头!”   空气中沉默了。   东皇太一因为疯笑的身影再度恢复如常,却散发着无比冰冷刺骨的气息。   “我答应你。”东皇太一淡淡说道。“不过,我可以去天地棋局,却不能帮棋魔解除封印。”   “为何?”我问道。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东皇太一说道。“和你没有关系。”   我皱眉看着他,点点头说道:“那请吧。”   东皇太一悬浮在半空中没有动,可是那一团金字却开始隐隐光芒更盛,而在我的等待中,就感觉眼前虚影一晃,卫君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诧异地看着卫君瑶,就见她也是满脸震惊,手中却捧着一团淡淡的光晕,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东皇太一,抓着我的手就急忙朝山下跑。   离开红花树,穿越十里长阶,当两人再度出现在无寐侯等我们的位置时,却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估计是山下出了什么问题。”卫君瑶环顾四周说道。   但是这会儿相对于无寐侯,我更关心的是卫君瑶。   “棋魔放你出来的?”我问她道。   “嗯。”她点点头,然后将手中的光团平摊在我面前说道。“东皇太一进天地棋局了,这是棋魔留下的修为传承。”   淡淡的白色光晕在卫君瑶手掌凝而不散,当中绚烂夺目,着实令人感到新奇不已。   “这就是棋魔的修为传承?”我盯着光晕诧异道。“要如何继承?”   “嗯。”卫君瑶说道。“棋魔说有缘人自会懂得,若是无缘,努力千年也是枉然。”   我听愣住了。“这他娘的不是骗人么?要是一直都找不到有缘人怎么办?岂不是几度鞥同于废物一件?”   “棋魔用道心发誓,应该不会骗人。”卫君瑶葱白的五指一握,将光晕攥在掌心,说道。“你待用了东皇太一什么条件,他才会去棋盘天地见棋魔?”   “不杀幽都王,让他登基称皇。”我说道。   卫君瑶诧异地看着我。“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答应我去见棋魔,否则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可是……”卫君瑶不解地看着我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回南溟了?”   “回。”我淡淡说道。“不仅要回,更要回的惊天动地,让魔君墨姬望风而逃,让幽都王坐立不安,我看他怎么登基称皇!”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东皇太一不阻止幽都王登基称皇吗?”卫君瑶担心地看着我说道。“你就不怕东皇太一找你的麻烦?”   “我是说了我不阻止幽都王的计划。”我看着她说道。“可并不代表你们不能。”   卫君瑶怔怔地看着我,想要说话,却被我阻止道。“先去找无寐侯和孙久立吧,其他的事情等九幽宫解决之后再说。”   卫君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二人转身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下山路上,很快便在月白山的雷云最低层见到了无寐侯。   无寐侯持枪而立,面色肃穆,当看见我们两个折返时,急忙迎上前关切道:“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下意识地看了眼卫君瑶手中的光影,却没有丝毫动静。   看来无寐侯并不是棋魔传承的有缘人。   “没什么事,不过我们没有去山巅。”我说道。   仿佛是在预料之中,无寐侯点点头说道:“孙久立已经下山去打探九幽宫的消息了,你们一走便是三天,他怕迟则生乱。”   三天?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   出去十里长阶所花费的半天功夫,我们竟然在棋盘天地中待了两天的时间。   三人正说话期间,孙久立的身影便已经从山下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九幽宫派了一万魔军支援沂水镇城防,现在九幽宫内最多只有不到三万驻军,我们行动计划的成功率将会大上不少。”   “咦,你们也回来了。”孙久立发现了我们,疲惫的脸上满是诧异。   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听无寐侯问道。“从沂水镇到九幽宫沿途可有魔军把手?”   “有。”孙久立说道。“而且人数不少,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直接去九幽宫,怕是不太现实。”   孙久立说话间,我又看了眼卫君瑶手中的光影。   看来孙久立也不是所谓的有缘人。   “实在不行那就强行杀过去吧。”无寐侯说道。“再拖下去,留给我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侯君不可。”孙久立说道。“沂水镇算上之前留守的驻军还有九幽宫的新增,最起码有接近两万人之数,一旦我们走漏了风声,那么将面对的包括紫阳侯在内的近四万魔军围剿,前后夹击,境况将会变的更加艰难。”   “如果鹤仙子在这里就好了。”我微微叹息。   “而且虽然那些魔军不敢上山搜索,但也已经对这里产生了怀疑,日炎山河月白山两座山下的明少暗哨最多,如果没有确切可行的办法,恐怕我们一旦离开这里,就立刻会被发现,引起沂水镇魔军追杀。” 第六百五十六章 围点打援   站在山腰,可以看见沂水镇被无寐侯破坏掉的北门不断有魔军出入。   魔军被调动的频率十分频繁,基本上封锁了所有可以下山的时间,俨然这次是不将我们几个抓住誓不罢休。   “想要下山,就必须经过北门城楼,而北门城楼又是这一带防守最为森严的据口,真的想要做到丝毫不被察觉而离开这里,怕是不太可能。”无寐侯淡淡说道。   “故技重施估计也没有不会有效果。”我想了想说道。“对方一定早有防范,孙久立即便是现身,也不可能再引走大量魔军,给你我创造机会。”   “围点打援呢?”卫君瑶开口说道。“既然不可能强行离开,那么我们不如就拿下沂水镇,吸引九幽宫的魔军不断前来支援,一步步消耗那边守军的兵力,等到了一定程度上,我们再放弃沂水镇,直接杀进九幽宫如何?”   卫君瑶的话让众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诧异。   “拿城灭援,如果九幽宫放弃沂水镇,那么咱们就相当于白白消灭掉他们的两万人马不说,还凭拿他一座城,并且解决掉了一旦对九幽宫开战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困境;而如果他支援,他们我们进可以守城打援,即便打不过,退可以直接离开这里,而没有后顾之忧,着实这个不错的办法。”无寐侯赞叹道。   “嗯。”卫君瑶点点头,说道。“拿下沂水镇我们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得快,赶在九幽宫支援来临之前必须解决掉这边的战斗,否则援军一旦赶到,陷入胶着,那么我们就只能放弃这边的计划离开南溟了。”   说罢,四人的目光齐齐落入下方。   沂水镇不大,且东西靠山,镇子的构造就不同于其他常规城池,它只有南北两个城门,左右城被日炎山和月华山封死,驻军大营分成两各部分分别坐落在左右山脚下,南北城楼各有守军,共计两万不到,随时处在戒严状态。   而我们这边有四个人。   除去孙久立无法独当一面之外,另外三人皆有短时间内平定一方魔军的本领,所以现在大家考虑的人员如何安排,尽快尽早地解决沂水镇战斗。   其当中以无寐侯和卫君瑶实战能力最为深厚。   二人分别包揽了左右大营的绞杀任务,而我则负责北门守军,放开南门,这些魔军如果溃逃逃窜,即便是逃跑,让他们往南边跑,也比去北方与九幽宫汇合强上许多。   而孙久立在此期间所要负责的便是注意一切来自九幽宫的任何动静,并第一时间传到。   四人从中午等到了日落,当残月升空,并伴随着点点星光之时,四道人影同时在山腰中消失,御风朝着沂水镇冲了下去。   “咱们三个看谁那边的先解决!”   无寐侯一句落罢,半空中手掌轻轻一挥,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赤炎长枪陡然被攥在掌心,在空中舞出一道优美的弧径直朝着西方大营消失了身影。   “保重安全!”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渡厄和凤翔同时出现在手中,蓝色与红色的火焰交加,化作两道流星,分别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飞驰而下!   耳边风声烈烈,看着北门残缺的城楼上魔军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渡厄脱手飞入空中,同时手掐剑诀,一记将整个城楼都笼罩的万剑诀,赫然凌空降下!   “敌袭!”   伴随着两声巨大的爆炸声还有人声嘈杂,卫君瑶跟无寐侯也同一时间在左右军营点燃了战火。   漫天的蓝色剑雨纷纷落下,如雨打芭蕉般落在了城楼和城墙之上。   许多魔军猝不及防,顿时被锋利的剑雨扎成了刺猬,而更多的则是迅速反应,快速朝着盾牌兵的方向靠拢,巨大的举牌短时间内再城墙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铜墙,将剑雨挡在了铁盾的外面。   难怪孙久立说留这这里的都是魔军精锐,单是凭这一手发硬速度,恐怕在古道之中也就白家军能出其左右了。   借着剑雨造成的混乱,身体落在城墙,我看着远处集中在城楼边上早已排阵就绪,躲在盾牌墙下避剑雨的魔军,伸手朝天空一招,渡厄直直落下回到掌心,道心之力怦然运转,提剑就直接朝军阵中杀了进去。   摧枯拉朽!   虽然魔军个个都是精锐。   但再坚硬的盾牌,再厚实的盔甲,也无法抵挡渡厄每一剑挥下去的威力。   单方面的屠杀。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刀法和行军布阵都只是无谓的垂死挣扎和徒劳。   一剑。   一剑。   又一剑。   ……   渡厄剑上的蓝色火焰和火焰中跳跃的金色闪电就如同黑暗中跳跃的死神,一步步地收割者出现在他面前的任何生命。   “剑风起!”   呼啸着闪耀电光隐隐的剑风同时加快了屠杀的进度,可饶是如此,无寐侯依旧是先我和卫君瑶一步,提前结束了战斗。   手持赤炎长枪,威风八面。   她站在城楼上,身后的暗红色披风随着夜风吹动而猎猎作响,帮我快速解决掉残余的魔军后,卫君瑶也结束了她那边的战斗,出现在了我们的身边。   当时的残月从正空中微微偏向了北方。   三人清理整个沂水镇的魔军,一共花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   而且可以从中看出,无寐侯的实力,要远在我和卫君瑶之上。   城内剩下残余的魔军我们没有去追杀,任他们从南门逃离到别处,而在这个时候,孙久立匆忙赶来,说道:“九幽宫没有任何动静,怕是不会出手支援了。”   “那些守在外面的斥候呢?”无寐侯问道。   “全都朝着九幽宫的方向撤退了。”孙久立说道。“我担心九幽宫城门大闭,咱们只有硬闯才有希望了。”   “三万守军就算加一个无极魔,也不会是我们三人的对手。”无寐侯说道。   “侯君大人怕是忘了九幽宫外的九幽灭魔大阵了吧?”孙久立试探地问道。   我和卫君瑶闻言齐齐一愣。“什么九幽灭魔大阵?”   无寐侯低头不语,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杀伐之阵,一旦大阵开启,进出城如同万箭穿心,刀割火炼,是幽都王赖以守护根基的最大屏障。”   “那怎么之前没有听你说呢?”我闻言震惊道。   “因为我不确定它真的存不存在。”无寐侯抬头说道。“一直都只是传闻,从来没有人能率兵逼近过九幽宫,所以它具体有没有,一直都还在只是传闻。”   然后三人的目光落向孙久立。   “我也只是听说。”孙久立坦言道。   “你上次进九幽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么?”我问道。   “没有。”孙久立说道。“即便是有,像这种东西,它也不可能没事的时候全天候开着吧?”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走到这一步,总不能就被一个可能不能存在的东西给吓退了吧?”我说道。   “嗯。”无寐侯点点头,随即看向卫君瑶说道。“公主的意思呢?”   “即刻出发,不给他们任何做准备的机会。”   三匹赤炎血驹被无寐侯又重新召了回来,三人起码一人快行,追星赶月,朝着百里外的九幽宫疾驰而去。   那天晚上的下弦月出奇的明亮。   并有繁星闪烁,照的天地间一片银白。   四人远远地停在了九幽宫城墙外,借着月光,就见一座如山巅一般的高大城池拔地而起。   四周的城墙以圆形的弧度将巍峨高耸的城池团团包围,城内尖塔林立,借着皎洁的月光,可见城墙之上人影攒动,并同时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将四人牢牢锁定。 第六百五十七章 九幽宫   “这就是九幽宫。”我皱着眉头说道。“为什么不叫九幽城?”   “整座城池都是幽都王的行宫,没有其他魔族生活。”无寐侯解释道。   “你去过这里没有?”我问道。   “魔君离开幽都王分庭抗礼之前曾在月满之宴上去过一次,城内皆为宫殿楼阁供他寻欢作乐之处,而且寻常除了紫阳侯所率领的九幽宫驻军,其他人也根本进不去。”无寐侯说道。   “这个幽都王还真是好气派,给自己造这么大一座极乐世界,也不怕累闪了腰。”   说完我才发现身边还站着无寐侯跟卫君瑶,顿时砸吧了下嘴,转移话题说道:“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叫阵,破城。”无寐侯说道。“只不过在破城之前,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个九幽灭魔大阵究竟存不存在,否则一旦误入阵中,我们的处境将会变的十分危险。”   “嗯,凡事总不会空虚来风,还是小心点为妙。”卫君瑶也附和说道。   三人鞭鞭打马来在了城楼下,抬起头,就见雄伟的城楼上漫天魔军严守以待,且个个杀气凌然,非之前在沂水镇所屠杀的那些魔军所能比。   并且在城楼上,正当中的位置,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色血衣的年轻人。   脸色很是惨白,像是大病初愈,只是不断闪烁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阴冷,还有浑身上下所散发的气息也有几分血腥,并且隔着老远就能闻见浓浓的血腥味,让人感觉极为不舒服。   “血杀侯?”无寐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我和卫君瑶闻言也是一愣,看着城楼上的血衣男子,不发一言。   “你居然没有跟着幽都王去黄河古道?”无寐侯低声道。   而在这时,就见那血衣男子的身后,又站出一位中年人。   四十多岁,穿着一身华服,一双眼睛射出利刃般的寒光,似乎能洞彻人心,又带着几分威严,腰脊如标枪般笔挺,散发着摄人的气势。   中年人站定之后,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紫阳侯?”无寐侯轻轻笑道。“看来幽都王对这个死去的无心侯还真是下足了血本,除了把孤影待在身边,竟然留下了两大无极魔镇守九幽宫,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啊。”   “无寐侯。”身穿华服的紫阳侯淡淡开口说道。“你不随魔君去古道开疆扩土,带着这两个生人来我九幽宫,夺沂水,杀我部下,寓意何为啊?”   中年人的声音十分低沉,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张口,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却能钻进耳朵听的一清二楚,语气十分威严。   无寐侯闻言微微笑道。“自然是你们守什么我们拿什么了。”   “就凭你们三个?”紫阳侯呵呵笑道。   无寐侯也跟着笑。“看来是有人忘记了曾经作为手下败将时,是如何哀求我饶他一命了。”   “无寐侯。”紫阳侯的语气蓦地变得冰冷。“同身为九大无极魔,你我数百年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眼下幽都王在古道登基称皇已经成为定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又何必如此想不开,主动找上门引火上身呢?”   “可如果我非引火不可呢?”无寐侯冷冷说道。   “那就先看你能不能破开幽都王的九幽灭魔大阵了,我城里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在这陪你,你慢慢享受吧。”   紫阳侯说完跟血杀侯先后离开了城楼,只剩下漫天魔军,与我们隔墙对峙。   “什么情况?”我见无寐侯在两大无极侯走后脸色蓦地变得肃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先回去。”   无寐侯说完转身就走。   三人离开城墙,无寐侯目光冰冷地看向孙久立,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只有一位无极魔镇守九幽宫?”   方才在城楼下的一幕孙久立也看的真实,有些疑惑的说道。“我确实收到消息只有紫阳侯镇守其中啊,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个血杀侯呢?”   “谎报军情,延误战事,放在之前,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无寐侯轻轻吐了口怄气,然后看向我二人说道:“紫阳侯虽然是在九大无极魔之中战力稍弱的一位,但这位血杀侯,实力仅在我之下……”   “快看城门!”孙久立大声喊道。   三人齐齐回头,就见硕大的九幽宫城门,突然间,漫天黑雾平地而起,宛然上爬,只是一个错神的时间,就将无边无际的九幽宫城墙全部笼罩其中,霎时间,黑雾弥漫,整个九幽宫,转眼间就变得死气沉沉,宛如一座鬼城!   “九幽灭魔大阵?”无寐侯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血海骨山,孤苦狼嚎!   九幽宫就像是活了一样,浩荡的黑雾缓缓蠕动,并不时能听见一阵阵像是有人受刑时发出来的惨叫,森森白骨和惨白的手掌在黑雾中凭空出现,挣扎地从雾气里伸出,但又顷刻间被拉了回去。   “幽都王不愧是九泉府开府五祖啊……”我见眼前此景无不动容。“这么大的阵势,怕也只有他能干的出来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卫君瑶问道。“要破阵么?”   “破阵不着急。”无寐侯说道。“即便是能破阵,那时的我们,将如何面对三万魔军还有两大无极魔,最主要的是这个血杀侯,此人行事心狠手辣,且实力极高,不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切莫着急动手。”   “可是这九幽灭魔大阵从未出现过,更没有人知道它里面到底是什么,如何才能找到合适的应对之法?”卫君瑶问道。   无寐侯目光复杂地盯着远处将城墙笼罩的漫天黑雾,轻轻吐了口气说道:“今天晚上,我去试阵。”   “试阵?”我诧异道。   无寐侯没有说话。   但是卫君瑶的脸上却闪过了动容。   她看着无寐侯说道:“在对大阵一无所知的情况贸然试阵,真的好吗?”   “就是因为一无所知才必须试阵。”无寐侯语气笃定说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以探阵为主,并不会过多深入,而且我总觉得那个血杀侯的出现,有些蹊跷。”   “要不我配侯君一起去吧。”孙久立突然站出来说道。“我在九狱九泉待了几千年,对那边的东西比较理解,而且我速度快,不会拖侯君的大腿。”   无寐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   四人一直在城外待到夜晚时分,随着残月的缓缓上升,群星璀璨,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你们在外面不可掉以轻心,血杀侯此人诡计多端,做事从来不按章法,你们一定要小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等我们出来再说。”无寐侯叮嘱道。   我点点头,同时也看向她说道:“你们在里面也一定要小心,切莫轻举妄动,以探阵为主,不要过多深入,置自己与险境之中。”   “保重!”   我和卫君瑶眼睁睁看着无寐侯和孙久立一同迈步前往九幽宫的方向,等快接近黑雾之时,身影凭空晃动,就在视线中消失了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卫君瑶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喃喃说道。   ……   夜风吹过,两人一直站在原地注视九幽灭魔阵的动静,从无寐侯二人进阵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整座大阵依旧一片死寂,远远地矗立在远处,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却又隐约发生过什么。   “出来了!”   随着卫君瑶的一声惊呼,就见之前无寐侯和孙久立消失的位置上再度一阵空气剧烈波动,而等波动消失,出现的不是无寐侯也不是孙久立,而是一举浑身带着肉渣的残尸。 第六百五十八章 探阵   摇摇晃晃,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就朝着我和卫君瑶靠近。   “不要过去!”   我一把拉住想要向前的卫君瑶,目光死死盯着残尸一步步走来,等临至切近,才发现残尸身上暴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上,到处都布满了被利刃划过的痕迹。   是枪痕!   是无寐侯留下的!   当!   一道红光四溅,卫君瑶手提凤翔剑一剑斩在残尸的脖颈上。   可脖颈毫发无损,残尸张开双手,狰狞着就朝卫君瑶的身上扑了过去。   临风引剑!   手掌化成剑指,直直地点在残尸的头骨之上,紧接着汹涌的道心之力顺着手指喷发,倾斜如注,一点不剩地灌进了残尸的脑袋里。   砰!砰!砰!   三声爆炸的闷响从残尸头骨里传出,顷刻间恶臭扑鼻,腐烂的血肉从它七窍中流出,可残尸却一点都没受到影响,依旧狰狞着朝卫君瑶的身上用力一扑。   “死!”   卫君瑶眼眸中闪过一抹殷红,凤翔剑上火光四盛,朝着残尸一剑斩下,就听见“咔嚓嚓”一连串的骨骼破裂声响,残尸被一剑皮城两半,死尸倒地,流淌出一地的腐烂液体。   二人承受不住恶臭,急忙闪身来在一边,可是彼此眼中的震惊,却丝毫无法掩饰。   “九幽灭魔阵中都是这些东西?”卫君瑶微微喘气说道。   我没有说话,渡厄剑出现在掌心,同时道心之力运转狠狠一剑斩在死尸被卫君瑶劈开的头骨上。   叮!   剑锋擦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我用了六分力才能将它劈开。”卫君瑶说道。   “六分?”我诧异地看着卫君瑶。   以她的千年修为再加上血凤之灵的传承,动用六分力,像是聻离、聻渐之辈,怕是毫无还手之力,便死无全尸了。   “如果灭魔大阵中都是这些东西,怕是无寐侯他们有危险。”我盯着翻滚的黑雾喃喃说道。   从残尸出现又过了两个时辰,当中像这种残尸被我卫君瑶先后斩杀了十具不止,直到下弦月冉冉升起,空气再一度剧烈波动,当我和卫君瑶持剑以待时,无寐侯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手持赤炎长枪,枪身上的黑色火焰还没有完全消退。   身上墨色的盔甲也是鲜血淋漓,出现了不少的残缺。   而当无寐侯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孙久立的身影。   当!   赤炎长枪被无寐侯狠狠扎在了地面上,满脸疲惫。   “那些逃出来的骷髅你们都看见了吧?”无寐侯喘了口气说道。   我和卫君瑶点点头,然后就听她说道:“这样的尸兵,大阵里有无数个。”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满地的尸兵尸体,忍不住问道:“那孙久立呢?”   “不知道。”无寐侯叹了口气。“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我自顾不暇,等好不容易突围,却已经发现他消失不见了,本以为以他的身形手段能提前出来,看来情况没有我想的那么乐观。”   “连你都深陷苦战……”我闻言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道;“那大阵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凶险如何?”   “凶险?”无寐侯看了我一眼,说道:“大阵是以天干为阵型,分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每个方位里都布满了大量尸兵,你们所见到这些,是位于北位的白尸,战斗力在五大方阵中最弱,然后南、西、东三个方位里分别又布满了大量的蓝尸、红尸以及黑尸,战斗力从低到高递增,不过中间方位我还没有去过,这些黑尸太过恐怖,我招架不过,才匆忙逃了出来。”   无寐侯把话说完之后,我和卫君瑶久久没有反应。   若果需要我和卫君瑶动用半数以上实力才能将其斩杀的白尸是大阵中最弱的尸兵,那么剩下的那些数量恐怖的其他尸兵,又要如何解决?   “而且虽然在我进阵的时候将北、南、西三阵的士兵拼尽全力绞杀,可当我离开的时候发现,它们好像又有死而复生的迹象,所以一旦我们下次进阵,怕是又要重头再来了。”   无寐侯把阵中的情况交代完毕,便盘膝坐地,双目微闭,打坐自我疗伤。   我和卫君瑶也没有说话,衡量了一下以无寐侯口中战斗力递增的级别,便也不再言语,坐地调息,已被万策。   当再睁开眼的时候,黑色退去,天光大亮。   无寐侯早已从从疗伤中苏醒,持枪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冷注视着九幽宫外的灭魔大阵。   “孙久立还没有出来么?”我站起身,来在她身边问道。   “没有。”无寐侯目光清澈,盯着灭魔大阵一动不动,淡淡说道。“以他的身法应该死不了,但是被困在阵中,离死也不远了。”   “不如我们三人一同闯阵如何?”卫君瑶也站了起来,说道。“三人的终究是比一个人要好,而且大阵不破,我们也无法进入到九幽宫中。”   “我现在就是担心即便我们三人拼尽全力破开了灭魔阵,可接下来呢,紫阳侯,血杀侯还有三万最精锐的魔军,我们要如何面对?”无寐侯说道。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卫君瑶问道:“侯君独战血杀侯一人如何?”   “十成胜算。”无寐侯说道。   “那如果精力过灭魔大阵,精力被大量消耗过呢?又如何?”卫君瑶问道。   无寐侯想了想,说道:“胜算不到七成。”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以我和小乙的实力,即便是在灭魔大阵中有所损耗,可以二人之力对上紫阳侯,也会有超过七成的胜算,总的来说,我们的胜面还是会大一些。”   “可三万精锐魔军呢?”无寐侯问道。“这些魔军可不比我们之前所见过的那些,拆点成将,合拢成军,战斗力非同凡响。”   “若是能拼的城内的两名无极魔战死,即便是消耗寿元,我们也可以逃脱吧?”卫君瑶淡淡说道。   “消耗寿元?”无寐侯诧异地看着她。   寿元的消耗不单单是寿命减少,更多的是修为下降,并且元气大伤,很难再短时间内回复。   而且这个短时间,还是以百年来计算的。   “可若是能以消耗寿元阻止幽都王复活无心侯,我觉得这样的代价也是非常值得的。”卫君瑶说道。“就如侯君所说,幽都王手下本就已经有了一个孤影,若是无心侯在这个关键时刻复活,同孤影成为他赖以使用的左右臂膀,到那个时候我们所要面临的威胁,岂止是区区的一些寿元?”   “更何况,幽都王登基称皇的日期迫在眉睫,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去考虑一个两全的计划,而且也没有两全。”   卫君瑶说完之后,无寐侯深深地了看了她一眼,说道;”既然公主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那等天黑之后,我们破阵便是。”   “为何要等天黑?”我不解道。   “南溟魔族只有在弦月升空之时实力才会达到巅峰,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弦月持续的时间较长,我怕是连回来的力气都没有。”无寐侯解释道。   而就在这时,就见远处的黑雾滚滚的九幽灭魔大阵突然一阵剧烈翻滚,像是起了异变。   并且阵中鬼哭狼嚎声不断,惊得城墙上驻守的魔军四处逃散,却又在片刻之后恢复到了正常。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惊讶的眼睛肿看到一个名字:孙久立。   孙久立自九狱九泉出现便存在,以他身法在大阵中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死,又在其中待了一整夜……   三人没有犹豫,立刻就朝着灭魔大阵中冲了进去。 第六百五十九章 白骨尸兵   天地一片昏暗。   进入大阵之后,整个周遭的世界光怪陆离,迅速被一片漆黑所笼罩,阴风阵阵,并不时伴随着鬼哭狼嚎。   三人并肩而战,看着四周茫茫然的一片黑色,无寐侯低声说道:“这里是北阵,小心那些随时会出现的白骨尸兵,只有将他们彻底站出,才能通过这里,进入下一个法阵。”   阴风吹动着卫君瑶身上的红袍猎猎作响,她手持凤翔剑,神色肃穆,目光凌然。   无寐侯身穿墨色盔甲,一头青丝高高扎起,挺直了身躯站在原地,手握赤炎长枪,说不尽的巾帼威风。   大阵内昏暗的天空中不时划过隐没在云层里的闪电,随即便是闷雷滚滚,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意。   唰!   还没等我从适应环境中反应过来,无寐侯长枪出手,枪锋狠狠刺在了脚下,一只悄无声息,刚刚从地底钻出半个身子的白骨尸兵,被无寐侯一枪洞穿,半个身子趴在地上,失去了动静。   “白骨尸兵最大的特点就是身体坚硬异常,虽然行动缓慢没什么攻击力,但身上的腐肉却有着强烈的腐蚀性,并且数量庞大,一旦被大量的白骨尸兵形成合围,就算它无法伤及到我们本身,精力消耗是一方面,可是当腐烂的尸体形成一定数量,我们怕是再无立足之地,只能慢慢等着被感染腐烂至死的命运。”   “所以我们在出手时必须要做到一击必杀,在腐尸达到一定数量之前,离开原地,去其他地方再战。”   就在无寐侯短暂的解释时间里,已经开始有陆陆续续的白骨尸兵从脚底的四周地面下往上爬,三人齐齐动手,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在它露面的第一时间出手将其斩杀,可饶是如此,不大会儿的功夫,我就能感觉到体力已经开始有明显的被消耗感。   每一剑都用上了六成立,就相当于每次出手都必须将道心之力灌注于渡厄之上,否则只凭剑刃自身的锋利,还不足以将这些体如磐石的白骨尸兵一剑斩杀。   从白骨尸兵开始出现,三人便没有再继续开口,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尸兵的发现和斩杀上,不多时,脚底下便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腐尸,丑恶难闻。   “注意保存体力,这才仅仅是初端,待会儿一声炸雷过后,会有大面积的白骨尸兵同时出现,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需要各位使出真实实力,与他们一较高下的时刻。”   仿佛是察觉到我和卫君瑶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了喘息之色,无寐侯缓缓开口说道。   我闻言点点头,轻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为这四周混沌的环境所受到影响,将身上的肌肉放松,投入到下一波的尸兵屠杀当中。   咔嚓!   一道惊雷响彻天际!   撕裂了灰色的天空,宛如一条白色的巨蟒,横跨天际,将天地照的一片惨白!   “注意,它们要来了。”   伴随着无寐侯低声的话语,耳朵里先是钻进了无穷无尽的低声嘶吼,紧接着目光所见之处,茫茫黑色大地上,无数腐烂的双手扒开地面,露出一颗颗狰狞的头颅,继而整个身体从地底钻出,蜂拥着就朝着三人冲了过来。   嘶吼,咆哮,恶臭……   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尸体都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一具具腐烂露出森森白骨的士兵,就宛如蝗虫过境,浩荡而无法看清边际。   空气中充斥着腐肉和土壤混合的恶臭,三人持剑而立,相互靠背,冷冷地注视着正一步步朝我们靠近的尸兵。   剑风起!   在与尸兵潮接触的一瞬间,黑色带着闪电闪烁的剑风平地而起,将那些被我们砍的纷飞的肉沫全都挡在了风墙之外,并与此同时,道心之力疯狂运转,渡厄剑刃上的蓝光暴涨到了极限,与凤翔和赤炎长枪形成三道冲天的光影,将迎上来的尸兵潮疯狂屠杀!   破力!   随风!   观其妙!   潇湘夜雨!   所有的剑式在此刻毫无间隙的连成一整套杀伐屠戮的嗜血光影,不多会而功夫,空旷的大地上便出现了一个白骨累累,尸山血海的地狱,形成血河般的尸液疯狂地朝着三人的脚下流淌,无寐侯眉头一蹙,说了声“走!”三人当即一点也不敢犹豫,提起了身形,纵空朝着远处跃了过去。   之前一直沉浸在埋头厮杀之中,对眼下的局面一直都没有刻意地去观察。   此时整个人停在半空之中,看着远处漫无边际,层出不穷的尸兵潮,我心头一颤,可是来不及多说,身体开始往下落。   急忙提剑将身体下方的尸兵斩杀,清出一块空地,同时冷目注视围上来的尸兵,低声说道:“这么多的尸潮,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无寐侯也眉头微皱,提枪刺穿了冲上来的两具尸兵,沉声说道;“不知道,上一次来根本就没有这么多,我怕是大阵这次遭到改动,不想让我们出去!”   嘶……   耳听的一声清脆悦耳的凤鸣缭绕,四周的温度陡然提升,就连空气也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穆然回头,就见卫君瑶周身被烈火缠绕,背后生出一对耀眼的火焰双翼,她眼眸殷红,手中的凤翔剑更是如同一柄又烈火打造的九天神兵,蓦地一跺脚,整个人直冲九天,身影惶惶如同烈日,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卫君瑶身体凌空而立,双手持凤翔剑举过头顶,双目殷红,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着在尘世间作祟的一切妖魔邪祟。   “灭!”   一字成谶!   熊熊燃烧着赤炎烈火的凤翔剑从卫君瑶的头顶一点一点落下,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在姚宅,卫君瑶轻描淡写地所落下的那一剑。   剑锋直指大地!   天地都为之失色!   一声嘹亮的凤鸣陡然吟唱在天地之间,紧接着,就见卫君瑶手中长剑上的火焰顷刻间汹涌喷泄,全都洒在了剑锋所指的地面上,一时间,烈火燎原,生灵涂炭!   满眼都是熊熊烈火,满目都是在火中挣扎嘶吼的白骨尸兵,并且火势越来越大,越少越胜,就仿佛要把天都烧塌下来,其景之盛,令人不可逼视。   “这就是血凤之灵的传承么?”无寐侯喃喃自语。   可就在这说话间,漫天的火势突然收拢在了一起,顷刻间又回到了之间燎原起点,越变越小,越缩越浓,然后渐渐的,就在我和无寐侯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变成了一只由火焰幻化而成血色神凤,从地上伸展着双翼,缓缓站起,继而一飞冲天,翱翔在灰色天际。   我看傻了。   同时心中不自觉地就拿它和我体内的道心传承作比较,就突然觉得,当初在月白山上的五个人,人王莫云的实力,应该是不如凤祖的吧?   轰!   火凤在天际翱翔了一周后,它垂下头颅,张开巨大的凤喙,一股滔天烈焰,顷刻间就从它口中喷洒了出来。   无穷无尽!   仿佛是继承了血凤血液里所流淌的破坏之力,血凤在天空中一边飞舞,一边不断地朝地面喷洒着滔天烈焰,只是一个失神的刹那,整个漆黑的大地便变成了一片燎原火海,所有的白骨尸兵在火焰中挣扎咆哮,却不多时,便化作一摊血水,了无影踪。   大阵中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我和无寐侯一直站在火焰中心的空地上,看着如潮水般的白骨尸潮一点点毁灭,消失,等火势平息,卫君瑶也缓缓从空中落地,脸色一片煞白! 第六百六十章 小心背后   我急忙上前一把将她扶住,看着她大汗淋漓的面孔,心中知道,她这是动用了传承之力,所受到的损耗,是无法估量的。   卫君身体虚弱至极,已经无法支撑站立,我将她揽在怀里,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卫君瑶虚弱地点点头,昔日娇艳欲滴的红唇此刻一点血色都没有,目光涣散,艰难地张开嘴说道:“你和无寐侯需要保存实力,如果不早点将这些白骨尸潮彻底解决,后面的三阵就更没有可能通过了。”   我点点头,而就在这时,天地突然变幻。   漆黑的大地开始变得清晰,黑暗退去,露出来的是一片焦黄的土地。   茫然而没有任何生机。   并且灰色的天空也不知何时出现了道道暗色的氤氲流转,四周的温度也开始跟着上升,就仿佛一下子从温和的春天,直接进入到了炎炎盛夏。   “南阵开启了。”无寐侯仰望天空说道。“在这里我们要面对的是蓝尸。”   我扶着卫君瑶,看着她问道。“蓝尸又是什么?”   “算是白骨尸兵的精锐吧,它们不是残尸,而是一群拥有蓝色皮肤的行尸。”无寐侯缓缓解释道。“而且这些行尸虽然不及白骨尸兵般身体坚硬,但是速度却是极快,并且力量惊人,我们最要小心的是它们那无坚不摧的锋利指甲,只需要一个接触,再坚硬的盔甲和肉体,也会留下一道恐怖的伤痕,而且我现在也不确定这一次他们出现的数量究竟有多少……”   不等她把话说完,眼前只感觉一道蓝色的影子突然一晃,无寐侯秀眉微蹙,身体不自禁地就开始往前倾。   行尸!   我看着那具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皮肤溃烂像是腐烂到极致才会出现的颜色,顿时渡厄剑猛地上挑,一剑擦过无寐侯的肩膀,就朝着它的面门急速刺了过去。   噗!   刺空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无寐侯空荡荡的身后,紧接着就听见怀里的卫君瑶发出一声惊呼,急忙转回视线,就发现在她的左臂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撕开一大片的布料,裸露在空气当中的白皙皮肤,五道血淋淋的伤痕,刺目三分!   “炎魔斩!”   耳听得无寐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爆喝,视线被染红的同时,就见她手提赤炎长枪,朝着四周的空气一记横扫,就听见空中凭空传来“砰”的一声,一具被一斩两断的行尸,赫然倒在了地上。   “他们来了,小心!”   我怀里搂着卫君瑶,一手提剑下意识地就朝身后的空气中猛地一挥,从剑柄上传来剑刃撕裂皮肤的触感,可是同时感觉到后背一阵刺痛,穆然回头,就见一支断臂的行尸阴森森地盯着我,同时后背之上,鲜血淋漓!   剑风起!   轰!   道心之力运转,黑色的剑风拔地而起,我将卫君瑶扶着盘膝坐地,对她说道:“你好生休息,这里交给我和无寐侯就行了。”   卫君瑶点点头,说了声“小心”之后,双目微闭,便进入到调息打坐的状态之中。   蓦然起身,我提着剑看向一边的无寐侯,手舞赤炎长枪风声烈烈,将身体四周保护的密不透风,同时能听见一阵阵交戈声四起,可是她的面前,竟看不见任何一丝身影。   噗!噗!噗!   就在无寐侯手中微微一顿的刹那,数道血印顷刻间出现在了前胸后背,可她嘴角却冷冷一笑,顷刻间将长枪翻转,朝着身侧两旁以及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就刺了出去。   三具胸口被挑出一个血窟窿的行尸缓缓出现在空气当中,可无寐侯却不假思索,再度出枪,将三具行尸的脑袋给挑了下来。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在这个时候,仿佛是能明白无寐侯第一次探阵而出,身上那些伤口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杀意在身后凭空而出现,蓦地反手将渡厄竖在背后,就听见“叮”的一声脆响,然后渡厄在手中玩出一道剑花,头也不回,抬手猛地朝身后的空气中一刺,一具喉咙被剑锋洞穿的行尸,赫然被挑在了剑刃上。   可与此同时,三道人形已经立在身边,六双锋利的手爪,已经半个手掌,都已经陷入在了我的身体里。   “真龙之躯你们也敢破坏,真的是想死啊你们!”   感觉着三具行尸的手掌已经嵌入在我身体里无法再前进分毫,我冷冷咬牙,手中的渡厄蓦地划出一道耀眼的剑光,将三具行尸的脑袋悉数斩下之后,整个人腾空而起,看着脚底下空荡荡的土地,还有正陷入苦战的无寐侯,心念一动,低声喝道:“一念永恒。”   万物都在此刻静止。   无寐侯的身形极其之快,即便是在一念永恒的范围内,依旧可以看见她一点点,一点点地缓慢转身,但眼睛里皆是不可思议的震惊之情。   而与此同时,我看见了数十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二人身体的四周,每个身影都保持着奔走的姿态,十指前伸,有十数个将无寐侯团团包围,随时准备发动进攻,还有几个围在我刚才出现的位置,脑袋保持着向上看的动作,而更有甚者,已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卫君瑶的身前,将锋利的趾甲,点在了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   “死!”   身体猛然落在地面,挥剑将这些行尸的头颅齐齐斩断,可是再看向四周,一念永恒目前可控制的范围实在太小,更远距离的行尸根本无法控制的到,而且有几个急速奔来的行尸猝不及防地撞了进来,也被一剑斩杀后,直到控制完全消失,也看不见更多的行尸身影。   “数量和之前一样,但是他们的速度和力量却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好在剩下的已经不多,你我保守心神,尽力将他们全部斩杀!”   此时的无寐侯全身上下已经鲜血淋漓,包裹着身躯的墨色盔甲看不见一处完整的地方,她手提长枪,笔直站立,二人背靠背,将卫君瑶护在中间,然后,齐齐闭上了眼睛。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迅速收敛了焦躁不安的心神,道心运转,不断地朝着身体各个角落流淌着散发丝丝凉意的道心之力,往返程循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天地万物都在这一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风声,呼吸声,甚至还能听见我和无寐侯身上破开的伤口往外流血的声音。   当然,更浓重的,是那些从外出朝自己急速本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盲剑!   闭着眼睛陡然抬手挥剑。   我能听见锋利的剑刃一点点撕开溃烂皮肤的破碎声响,还有急速的脚步陡然一滞,并伴随着一声闷哼,有物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我还听见了长枪舞动的响声,速度更快,倒下的物体也更多。   闭着眼睛,提剑,挥剑,收剑……   整个画面就像是一步无声的黑白电影,我和无寐侯将卫君瑶护在中心,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但是身边的尸体却是越来越多,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直到再无动静的时候,二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看着无寐侯,还有在身后紧闭双眼的卫君瑶,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就感觉到神背后一阵疾风涌动,二人齐齐动容,二话不说,猛然挥剑,朝着身后直直地刺了出去!   噗!   鲜血如注!   一道人影瞪大了眼睛出现在我们面前。   孙久立!   “怎么是你?”   我和无寐侯齐齐将手中的武器收回。   孙久立左右两个肩膀各被挑出一个血窟窿,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扭曲地盯着我们说:“你,你们……”   我连忙上前将他一把扶住,语重心长地说道:“还好你躲得快,不然这两个血窟窿要是出现在你脸上,那就好看了。”   孙久立快哭了。   他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左右肩上的伤口,呢喃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干什么啊这是……”   不过好在孙久立的速度虽快,但远不及那些蓝肤行尸,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和无寐侯就及时守住了力道,否则即便只是扎在了肩膀,以我们之前出手的力量,最起码得带飞两条胳膊。   从身上扯下布料给孙久立进行了简单的爆炸,等到他血止的差不多了才问道。“你之前干什么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孙久立哭丧着脸,目光看着我们二人,说道:“我去了中央大阵!”   我心头一跳,转头看向无寐侯,就发现她也是满脸的惊奇,两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中央大阵里有什么,看清楚这大阵的阵眼在什么地方了么?”   “没有。”孙久立摇摇头说道:“当时你离开第四阵的时候,我被那些黑骨尸魔纠缠,一路猛战,沿途杀死了数百个黑骨尸魔,然后我又……”   像是感觉到了无寐侯杀人般的目光,孙久立缩了缩脖子,说道:“其实就是逃嘛,到处逃,然后我就一路跑到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地方,而且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封死了去路,当时那么多的黑骨尸魔在身后追杀,我没有办法,只能沿着那堵墙跑,直到发现了那阶石梯,我一路跑下去,黑骨尸兵就不见了。”   孙久立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然后呢?”我皱着眉头问道。   孙久立面露难堪,说道:“中央大阵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石台子,和,和,和……”   “和什么?”我差点直接伸手把孙久立给撕了。   “和一个红衣女人。”孙久说道。   红衣女人?   我和无寐侯面面相觑。   “很厉害。”   这是孙久立对她的评价。   “最低也在炼虚合道之上,你和侯君包括吴山公主,都不是她的对手。”孙久立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无寐侯微微蹙眉。“你和她交过手了?”   “没有。”孙久立坦然说道。“她非但没有杀我,还把我放了出来,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她让你给我们带话?”我狐疑地看着孙久立,就发现他神色淡淡,并没有丝毫说谎的迹象。   “什么话?”无寐侯问道。   “她让你们小心身背后的人。”孙久立说道。   身背后的人?   我愈发的听不懂孙久立到底在说什么,同时转过头看向无寐侯,就发现她也是难得的满脸疑惑,张了张嘴,却突然目光一凝,伸手就朝我抓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身后传来,同时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在耳边萦绕。   “都让你小心背后,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第六百六十一章 红衣女鬼   女人的声音?   不容我多想,就感觉两把锋利的钢刀从背后插入我体内,然后用力地朝两边分开,似要将身体一分为二!   并且那股插入身体的力量同时还在散发着令血液和四肢都僵硬的恐怖气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撕开,却无法反抗分毫。   “走啊!”   无寐侯一把抓住我的脖颈,用力往外一扯,整个人从原地直接被拽飞了出去,同时震惊地转过头,目光所见,身后哪有什么孙久立,而是站着一个身材瘦骨嶙峋,面色惨白,却只有一双眼眸猩红的红衣女鬼,锋利的手掌此刻鲜血淋漓,沾满了我的身体里的血液!   可就是在这一错神的功夫,红衣女鬼的身影陡然一晃,竟然再度变成了孙久立,着急地对我们说道:“那红衣女鬼让我带话给你说……”   “擅闯灭魔大阵,必死无疑!”   孙久立再度幻化成为红衣女鬼,身影恍惚,却在凝视之后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锋利的手爪,就朝着我面门抓了过来。   “剑来!”   我大喝一声,丢在第一面的渡厄瞬间腾空而起,在空中女鬼手爪交戈,炸出火光漫天,等回到我手上后,我和无寐侯齐齐出手,眼看着一剑一枪即将命中女鬼时,女鬼突然不见了。   身体凭空消失在原地,而视线中出现的,是还在原地打坐调息的卫君瑶。   二人急忙收势,一枪一剑势头一转,猛地朝卫君瑶左右两边的地面上泄出,瞬间一红一蓝两道精光爆炸,炸出一条深长的沟壑,烟雾弥漫,碎石漫天。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就感觉到身后的杀意再度凛冽攻来,我和无寐侯余光同时扫后,瞬时间纵身而起,看着在脚下扑空的红衣女鬼,彼此间再没有丝毫犹豫,翻转手中的长剑,以雷霆一击,朝着她的天灵直劈而下!   不好!   眼睁睁看着光芒即将把女鬼撕碎的时候,就见她的身形再度陡然直变,瞬间变成了孙久立!   孙久立站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看着我和无寐侯袭来的致命杀招,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吓傻了一眼。   “躲开!”   我怒吼了一声,拼尽全力将已经完全倾泻而出的剑芒猛地再度朝孙久立的身边一挑,只感觉五脏六腑内的血液翻涌,直接都冲到了嗓子眼,一口鲜血,顿时从口中喷出。   而同样的,无寐侯也强行将已经完全泄力而出枪芒陡然手势,在半空中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一股深色的血液,就从她嘴里里流淌了出来。   “这女鬼实力不强,就是附在孙久立的身上,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她逼出来,直接除之而后快!”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面前的红衣女鬼,抖了抖手中的渡厄,低声道:“你跟幽都王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在此替他护阵?   “幽都王?”女鬼咯咯笑道。“我只知道九泉府的开府五祖,什么幽都王,幽都后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来自古道?”我微微皱眉,而在这时无寐侯也从空中落了下来,手中长枪轻舞,牢牢攥在掌心,盯着她说道:“有本事你我真刀实枪大战三百回合,何必躲躲闪闪,假借他人身躯苟延残喘,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红衣女鬼冷冷笑道。“我本来就不是英雄,更不是什么好汉,而且这座大阵是以我本命精元为引,大阵若是毁在你们的手上,那我也得魂飞魄散,究竟是我苟延残喘,还是你们强取豪夺,想要把人逼入绝境呢!”   女鬼说到最后已然是气急败坏,神情蓦地扭曲,照着无寐侯就飞奔了过去。   “小心!”我一边发出低呼,手中的剑已经挽着剑花而去,早半空中就绞在了女鬼的双脚上。   血花四溅,鲜血淋漓。   但发出惨叫声的主人,却是孙久立。   他身体摔落在地,抱着血肉模糊的双腿发出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惨叫。   “断了啊!断了!你们在干什么!”   此景把我给看愣了,下意识地上前,想查探他脚上的伤势到底如何,可是身子才刚刚进阶,眼前的孙久立就再度变成红衣女鬼,二话不说,挥手就朝我身上抓了下来。   血淋淋的五道伤痕!   齐齐的印在胸前,皮肤连带着肉往外翻,露出森森白骨!   砰!   想要追着继续将我撕碎的女鬼被无寐侯一枪挑飞,无寐侯急忙落在我身边,看着我胸前的伤口皱起眉头。“还能不能坚持?”   我咬着牙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道:“没事,关键是这个女鬼要怎么办,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总不能在这被她白白玩死吧?”   “实在不行……”无寐侯眼神冰冷地说道。“就将孙久立一起杀了!”   “不行!”我急忙说道。“孙久立是水儿姑娘的人,并且在九泉府待了这么久,日后他对我们以后对九泉府用计用兵都会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他也一直在帮助我们,就这样弃他而不顾,置于死地……”   “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无寐侯说道。   在我和无寐侯说话的同时,红衣女鬼在一直在远处阴笑着盯着我们。“到底商量好没有,一个废物,杀也就杀了,还值得这么犹豫么?”   噌!   毫无征兆,无寐侯弯着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瞬间就出现在红衣女鬼的面前!   不等红衣女鬼做出反应,让已经一只手死死攥着她的脖子,将她硬生生从地上拎在半空中,冷声道:“破开此阵,我饶你不死!”   红衣女鬼这次并没有变身为孙久立,依旧保持着本身的样子,迎上无寐侯杀人般的目光避也不避,咯咯笑道:“那你就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大阵自然不攻自破,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当我不敢?”无寐侯的五指陡然扣拢,耳听得一连串的胳膊爆裂声响,红衣女鬼扬起了头,面露苦色,但是一张脸却在她和孙久立之间不断快速变幻。   “来,动手,杀了我,杀了我破开此阵,就没人再能阻止你们的脚步,杀了我!杀了我!”女鬼在无寐侯的手中,面目狰狞,发出刺耳的尖叫!   “那我就杀了你!”无寐侯目露凶光,五指即将再度合拢之际,我心头一跳,纵身向前,可就在这个时候,耳听的一阵“轰隆隆”像是万马奔腾的响声,同时目光中就见远处硝烟弥漫,漫天体型巨大的尸兵,就朝二人冲了过来。   “黑骨尸魔!”无寐侯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然后就见那红衣女鬼突然将锋利的指甲猛地朝她胸口刺去,无寐侯大惊猛然松开了手,急身后退,而红衣女鬼在脱困之后第一时间身体飘飘然飞向了半空中,朝着黑骨尸魔潮冲了过去。   “先对付黑骨尸魔!”无寐侯盯着远处奔来的尸潮目光凌冽,说道:“咱们都上当了,那个红衣女鬼和孙久立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在试探我们,一定留有杀招在等着我们!”   我闻言微微一愣,可这个关键时刻也容不得再细问下去,看着越逼越紧的尸潮,那一个个体型庞大,骨骼黝黑的残尸,就好像是发了疯一样,奔跑速度即快,眨眼间,便冲到了面前。   “紫电青霜!”   看着冲上来的黑骨尸魔,手指猛地朝空中一勾,一道湛蓝色的闪电突然就从空中迎头劈下,炸的尸魔碎肉漫天,可残留的骨架,却一丝停顿也没有,觉着手中的绝大板斧,朝着头顶直直地劈下! 第六百六十二章 没有边缘的边缘   我心头一慌,瞬间将渡厄横在头顶。   当!   势如千钧压顶,我整个人直接就往地下沉了三寸!   剑刃嗡嗡颤抖,像是不堪重负,直接要破碎一般!   我心头震撼极了,看着面前这具只剩下一具骷髅的黑骨尸魔,蓦地一回剑,同时道心之力灌入剑身,蓝色的火焰升腾,直直地,就朝着它脖颈处的黑骨刺了上去!   叮!   只有刺耳的金属交戈声,甚至连火花都没有看见分毫,更连一道印子都没有留下!   而那黑骨尸魔,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两只手高举板斧过头顶,以破空之势,再度朝着我的脑门狠狠就砸了下来。   强力的危机感让我不敢再反抗分毫,一收剑,同时身体连退数步,亲眼看着那硕大的板斧直接砸在地上,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然后毫不犹豫,再度提斧朝我奔来!   “不要跟他们硬抗!”无寐侯的样子也颇为狼狈,被四五个黑骨尸魔疯狂追杀,她一边跑,一边说:“这些黑骨尸魔速度快,骨骼坚硬非外力能破,并且力道巨大,你我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可是我现在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因为在我错开神之后,惊恐的发现,卫君瑶不见了!   一直都盘膝坐地调息精元的卫君瑶不见了!   我整个人站在原地都傻了。   而无寐侯见我没有任何反应,疾身来在我跟前,当发现我的目光所指时,也忍不住惊呼道:“吴山公主呢?”   可此时越来越多的黑骨尸魔已经杀到,无寐侯目光一凛,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纵身而起,朝着远处快速奔离。   我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望刚才的位置,一股不祥的预感直直地往脑海里蹿,低声问无寐侯:“会不会是被红衣女鬼给抓走了?”   “不会!”无寐侯斩钉截铁,说道:“红衣女鬼逃走时你我就在她身边,是亲眼看着她离开,吴山公主可不能是在那个时候被带走的。”   “那会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边跑边问。“难不成是在这些黑骨尸魔出现的时候?”   无寐侯眯着双眼带着我在空旷而没有边际的大地上一路狂奔,许久之后她才微微开口说道:“我记得好像自从那红衣女鬼第一次想要引咱们的力量杀吴山公主的后,在我印象中她似乎就已经不在这里,如果吴山公主真的不见,也一定是那个时候不见的!”   二人说话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凌空出现,伴随着破空风声烈烈,一个硕大的板斧斧刃与二人擦肩而过,砸下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   “破!”   二人齐声怒吼,赤炎长枪跟渡厄形成了一红一蓝两道冲天火光,以十足之力,朝着黑骨尸魔顿住的身躯分左右交叉而下!   当!   剑刃劈在黑骨上,震得虎口发麻,险些经脉逆转,而在此时,看着黑骨尸魔即将要转身回击之时,我拼命地咬着牙,再度催动道心运转,将磅礴的道心之力再一度灌入在渡厄剑上,双手用力下沉,就耳听的“当!当!当!”一连串的脆响,黑骨尸魔被一剑两断,化作一具残尸,倒在地上失去了动静。   我大口地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向无寐侯,就见她也是脸色煞白,弯腰喘着粗气说道:“这样的黑骨尸魔这里还有上千具,我们不能被他们就这样活活消耗死,得赶紧想个办法,找到中央大阵,找到女鬼,只要将女鬼斩杀,便可破开这九幽灭魔大阵,攻破九幽宫!”   我点点头,但同时心中对卫君瑶的下落和安危更加着急,但就在这个时候,就见无寐侯深幽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她突然看着我说道:“会不会是卫君瑶听见咱们跟红衣女鬼说话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才会不辞而别,去寻找破阵的办法?”   我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道:“你是的意思是说,卫君瑶去找中央大阵了?”   无寐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那红衣女鬼所幻化的孙久立虽然与活人无异,但是我当时掐着她的脖颈并不是想要将她毙命,而是想要用元力将她从孙久立的体内逼出来,但是我发现那本身就是一具纯粹的肉身,里面并没有任何多余的魂魄存在,而且我还发现当时她脸上的相貌变幻,这是只有在幻化不稳时才会出现的特征,所以咱们一直都被那个女鬼给骗了,她这次出现是想摸清楚你我的底细,为她后面的杀招所做准备。”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无寐侯,但是看着从她身后已经逐渐靠近的黑骨尸魔,便跟她一遍跑一边问道:“那她是如何知道孙久立,知道你和我的?”   “孙久立肯定跟她有过接触,而且我现在丝毫不怀疑她一开始话里所说内容的真实性。”   “什么话?”我诧异道。   “跑到这个大阵的边缘,然后找到那个通往中央大阵的石阶,在那里我们一定不仅仅可以找到红衣女鬼,更能找到孙久立,还能找到吴山公主!”   我被无寐侯的话给震撼到了。   孙久立跟无寐侯在初次探阵失败后慌不择路找到了通往中央大阵的通道,在那里他遇见了红衣女鬼,然后被红衣女鬼禁锢,再以他的样子出现骗取我和无寐侯的信任,想要将我杀之而后快?   可如果不是这样,红衣女鬼怎么会知道我和无寐侯的身份,她在第一时间骗取了我们的信任,而且如果不是无寐侯眼疾手快,再加上的我的龙肉之身,恐怕此时早已在女鬼的手下变成一具被一撕两半的尸体。   越想到最后心理也发寒。   同时也为自己心慈手软而感到懊恼。   如果我不因为她幻化成为孙久立而不敢痛下杀手,此时此刻怕我们四人早已破开了这九幽灭魔大阵,开始对九幽宫发起进攻了。   “白小乙,先别想那么多,拿出你最快的速度,先到达大阵边缘,找到通往中央大阵的石阶再说!”   无寐侯话一说恕我按,手中的赤炎长枪挽出一道枪花,周身被黑色的烟雾笼罩,身形陡然加快,迅速就朝着远方急速飞奔!   我见状也跟着心头一凛,将随风式也瞬间施展到了极限,脚底生风,快速朝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茫茫灰色大地,一眼看不到边际。   从当时“孙久立”的话中不难判断,真正的孙久立是在跟无寐侯失散一段时间后,才遭到大批黑骨尸魔的围攻,不得已施展身形朝着一边的方向逃离。   孙久立的追风术我是见识过的,非我和无寐侯所能比拟。   连他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赶到的大阵边缘,恐怕我和无寐侯最低也需要花费三倍以上的时间都不止。   赤脚的速度能跟赤炎血驹全力奔跑时相媲美,这一手追风术,当真是天人手段!   二人几乎是脚不沾地朝着固定的方向飞奔向前。   但是经过之前几轮大战和重伤之后,体力和精力的消耗已经明显能感觉得到,到最后已经是有些力不能及,纵使能将身背后的黑骨尸魔甩的无影无踪,可这灭魔大阵也太大了,根本就触碰不到边缘,跑到最后,二人齐齐停下了脚步,茫然地环顾四周,根本就不知道离所谓的边际,还差多远。   “不对不对。”无寐侯盯着毫无生机的大地,喃喃说道:“我记得‘孙久立’当时说过,他在跑到边缘的时候依旧被大量的黑骨尸魔围困,可以咱们的速度都能讲黑骨尸魔甩掉,他为何不能?”   我闻言一愣,诧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根本就没有边缘!” 第六百六十三章 入口   无寐侯深深地看着我说道:“以孙久立的身法想要甩脱这些黑骨尸魔不过反手,可是我记得当时二人失散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太过托大,想要将这些黑骨尸魔杀光斩尽之后直接进入中央大阵,但是当发现我们完全不是这些黑骨尸魔对手的时候,已经被尸魔潮围在了中间,我是拼了全力才能得以逃脱,而已孙久立的身手,就算他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从密不透风的尸潮阵中离开,所以他所谓的拼命逃窜,根本就没有没有逃多远,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在一开始出现的时候附近逃窜,根本就么所谓的大阵边缘!”   我怔怔地看着无寐侯,心中出现了一种大胆的想法,而她此时眼中也是精光暴涨,显然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卫君瑶!   卫君瑶消失的地方,一定是就是通往中央大阵的石阶!   二人面面相觑,如果事情真的如我们所猜想的那样,那卫君瑶就不是主动去了中央大阵,而是被动!   一定是当时我们两个挥向她身体两边的那一击触碰了通往大阵的机关,导致她直接从这里进到了中央大阵。   这样的话,红衣女鬼也回到了大阵中。   卫君瑶有危险!   二人对视了一眼,也顾不上再多休息片刻,二话不说,掉头就朝着原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二人一路无话,只顾着埋头飞奔,沿途所有遇到的黑骨尸魔也根本没有时间再继续纠缠,两个人的目标只有一个,第一时间赶回原地,找到通往中央大阵的石阶,杀鬼,救人,破阵……   当二人风尘仆仆地重新出现在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时,四周依旧有无数黑骨尸魔游荡,在看见我二人的一瞬间,提斧便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不要跟他们纠缠,尽快找到打开石阶的机关,去中央大阵!”   无寐侯说着侧身躲过致命一击,同时手舞赤炎长枪,朝着卫君瑶之前消失的位置猛地用力钝击,霎时间碎石漫天,硝烟四起。   我反手一剑震开了从身后袭来的巨大板斧,等到硝烟散去,看着地面出现的深坑,而没有任何石阶的迹象,忍不住看了无寐侯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身体如同撕裂般的剧痛在此传来!   那道被红衣女鬼撕裂,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再一度被利刃劈开,我只感觉身体在这一击之下直接变成了两半,两眼顿时一黑,直接就朝地面栽了下去。   “小乙!”   无寐侯一声惊呼,但身子已经被四五个追上来的黑骨尸魔纠缠在了原地,神情肃穆,陷入到了苦战之中。   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我艰难地回过头,就见两个黑骨尸魔提着鲜血淋漓的板斧大跨步朝我靠近,巨大的身躯踩动着地面微微颤抖,如同山岳一般的身影站在面前,阴影笼罩,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我尝试着想要逃走,但是身背后的重伤已经流失了我体内的全部力量,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两名黑骨尸魔将手中的巨大板斧高高举起,如同泰山压顶,朝着我的脑袋直直地就砸了下来。   “赤魔斩!”   一声娇喝如同惊雷灌耳,眼前的视线瞬间一片猩红!   身体四周的温度快速提升,大地开始变得滚烫难捱,空气仿佛都在高温中燃烧,产生了一阵阵如水纹般的波动。   “给我灭!”   无寐侯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在我的目瞪口呆中,两名气势汹汹的黑骨尸魔,就开始融化了。   如同骄阳化雪!   从举过头顶的巨大板斧开始,黑铁打造的板斧就如同在烈日在炙烤的冰雕,层层融化成铁水,紧接着就是高举的胳膊,脑袋,脖颈,身体……   两名黑骨尸魔顷刻间化作血水两摊,缓缓融合在了一起。   而等我再抬起头观望四周的时候,茫茫大地上,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能站着的身影,波动的空气中,钻进鼻子里的都是腐烂和烤焦的味道。   而与此同时,就听见“扑腾”一声,一道身影跪倒在我身旁。   无寐侯身上的盔甲都被深色血液而给浸透了,顺着夹缝层层往外冒,整个人变成了个血葫芦,单膝跪地,手中死死握着赤炎长枪,才支撑着勉强没有栽倒。   “你,你没事吧。”无寐侯刚刚张口,便是一口黑血从嘴里喷出,她身子摇摇欲坠,手中握着的赤炎长枪,也禁不住开始颤抖。   我趴在地上试着爬起,但几经尝试,非但做无用功,反倒是平添了背后伤口恶化的加剧。   “休息一下吧,附近的黑骨尸魔已经被我青鲤干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威胁了。”无寐侯艰难开口说道。“你需要尽快回复伤势,接下来的路,可全都靠你了。”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将身体完全趴在了地上,闭上眼睛,缓缓运转丹田处的道心,心无旁骛,进入到忘我的自我修复之中。   整个九幽灭魔大阵太安静了。   走到这里,甚至连丝风都没有。   我沉浸在黑暗中,细细感受着那一股股温热流遍全身,缓缓在后背的伤口处汇集,如蚂蚁蠕动般的酸痒在伤口上遍布,就仿佛长出了一层新肉,却又坚固异常,刺破了皮肤,痛的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时间在这种痛与舒适交错的感觉中缓缓流失,当我再睁开眼睛之时,无寐侯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却依旧睁着眼睛看着我,一双深幽的眼眸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惊。   试着活动筋骨,除了背后感觉坚硬外再无其他异样。   我站起身,放眼茫茫大阵,在远处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出现一些黑色的身影,我弯腰将无寐侯从地上抱起,抗在肩上,道心之力运转,渡厄肩上蓝色的火光四盛,看着无寐侯在地面上所留下的深坑,手腕蓦地一抖,一道道紫电青霜从天空中毫无间隙地就落了下来。   紫电青霜!   轰!   轰!   轰!   感觉着体内的信心之力疯狂流失,一道道金色的闪电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深坑之中,溅起尘沙漫天,硝烟迷眼。   远处的黑影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我紧紧攥着剑柄,将更多的道心之力灌入,让雷击来的愈发猛烈,直到感觉到体内力量的不支,我才收起了剑诀,缓缓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来临。   尘沙一点点散去,无数的黑骨尸魔也受到了惊雷的吸引不断往这里汇聚,有些已经临至切近,余光里看着他们身上黝黑发亮的骨骼,还有随着走动而摇摇晃晃的巨大板斧,就听见无寐侯在我肩膀上说道:“放我下来,我还能战!”   我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逐渐消散的浓雾。   之前还伤痕累累的大地上此刻完好如初,却只有一道仿佛是通往地底深渊的石阶走道,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你成功了!”无寐侯发出了一阵惊呼。   而在此时那些围上来的黑骨尸魔已经提斧朝着身上砍,我身形一动,瞬间就朝着石阶深处冲了进去。   “有人!”   伴随着无寐侯的一声低呼,就看见一道人影从我身后快速绕过,抢在我前面一步冲进了石阶通道。   电光火石的刹那,我没有能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但是在这短暂的接触时间中,我能感觉到,那人很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心头微微跳动,但看着石阶通道有消失的迹象,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扛着无寐侯就往下冲。 第六百六十四章 无字青书   冗长的石阶,漫无边际的迷雾,整个人如同踏在奔向地狱的通道之中,就连脚步声在这里也都变得异常宁静。   我扛着无寐侯一路朝地底狂奔,并且沿途再也见到那个赶在我们之前冲下来的身影,在这种关键时凭空出现一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外来者,让接下来的一切都变的极为不可预知。   通道戎行而没有穷尽。   当我拼尽了全力,一只脚踏出石阶时,眼前的视线突然变得开阔,到处都是从地面袅袅升腾的白烟,覆盖整个天地,宛如一片仙境。   “放我下来。”   无寐侯挣扎着从我肩上下地,手里握着赤炎长枪,眯着眼睛凝视这片烟雾缭绕的空间,轻声呢喃道:“中央大阵?”   浩荡缥缈,白雾弥漫。   目光所视之处,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视线的地方,却也依旧无法看到除二人以外的任何身影。   两个人缓缓踱步向前,无寐侯身体依旧没有彻底恢复,我搀扶着她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同时目光扫视四周,一切都冷冷清清,仿佛千万载都无任何人踏入。   而我和无寐侯就仿佛是两个外来的闯入者,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虽然不见任何异象,却能感觉到异常的突兀和不适应。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忍不住皱眉说道。“是不是中央大阵?”   无寐侯轻轻地吐了口气,并没有说话,秀眉微蹙,凝神环顾四周,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我们好像已经离开了灭魔大阵!”   我闻言一愣,忍不住惊讶地转过头看向她,就发现她脸色十分阴沉,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无寐侯摇摇头说道:“这里的空气中的气息和之前所经过的大阵完全不一样,除非九幽灭魔大阵的阵眼是设立在大阵之外,否则我们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大阵,进入到了另一个地方。”   无寐侯神色凝重,语气笃定,丝毫没有推测的意思。   “可,可我们怎么会离开大阵?”我一颗心砰砰直跳。离开大阵,意味着卫君瑶和孙久立还留在大阵之中,两个人一个实力微弱,一个身负重伤,若不能等到我们去营救,那么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我不知道。”无寐侯低声说道。“可能是你引动天雷搅乱了大阵的运行,也有可能是天雷的威力过大将大阵破出一道口子,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一旦这个地方是另一个空间,那么我们将很有可能永久被困在这里,再也无法离开。”   我心里咯噔一下,二话不说,搀着她就往回去的道路走。   可是整个空间内全都是白茫茫飘散的白烟,万物如一,根本没有可以用来识别的东西。   我们凭感觉回到了之前出石阶的地方,可在四周找来找去,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石阶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攥着渡厄的手掌微微颤抖。   无寐侯不说话,但眼神里所透露的凝重却丝毫不亚于我,她轻轻举起了赤炎长枪手腕蓦的一抖,长枪安静如初,没有丝毫反应。   我见这一幕震惊极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问道:“还没有恢复吗?”   她摇摇头,同时也看向我说道:“你呢?”   我?   一个愣神,便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   而且同时我也惊恐的发现,之前还在丹田处缓缓转动的道心,此刻竟如同石沉大海,一丝一毫也察觉不到了。   就像是在月白山的十里长阶一样!   道心消失,修为尽散,整个人又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这种无力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惊慌。   “先别着急。”无寐侯察觉到了我脸上的慌乱,开口说道。“即便是另一个空间,也不会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天地玄机皆现于无念之中,无念既为人念,更为天念,我总觉得,眼下的困局,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生机。”   我诧异地看着无寐侯,实在没有想到在这种环境中她竟然能悟到天地玄机,也同时才想起,无寐侯身为九大无极魔前三的地位,其实力,早已在圣人三重天的境地。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如此这般,那些之前所遇见的黑骨尸魔,要是没有她的全力一击的话……   后果将不堪设想!   稳定了情绪,在了解到这里的存在之后,我心中更担心的是还被困在九幽灭魔大阵当中的卫君瑶。   “我们得尽快出去,否则卫君瑶将会有危险。”   无寐侯点点头,目光扫视四周,拿手指着一方说道:“那去那边看看。”   二人再度迈步前行在浩荡的烟波之中,脚踩白雾飘散,身体带动着四周的雾气升腾,越往前走这些雾气就越在身上紧随的厉害,不多时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变成了两个行走的人形烟云,与整个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余光里看着近在咫尺,却很难分辨出的无寐侯,我隐隐觉得似乎有哪些不对,但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而再往前走,就见无寐侯猛地一抬手,那手指一指前方,说道:“快看,有东西!”   脚步戛然而止。   顺着无寐侯手指的方向,就见不远处像是有一团柱形的云柱矗立在天地之间,白雾浓郁,凝结成实,顶天立地。   可饶是如此,白茫茫的天和地,到处都是一模一样没有规则的烟和雾,若不是无寐侯一双眼睛犀利过人,即便是走在切近,也很难将它发现。   看到这里,我才猛然惊醒,对无寐侯说道:“抢在我们之前下来的那个人呢?”   无寐侯先是一愣,紧接着紧张的望向四周,低声说道:“你是说,那个人也一直都藏在这些雾气里?”   “或许只有他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深深说道。   二人原地观察了片刻,确定那道人影没有尾随在身后之后,才继续朝着云柱走了过去。   白雾石台!   就在这通天云柱的背后,是一方巨大由雾气形成的长形伏案。   翘角方托,由白雾凝结的伏案面上就真的宛如画上了一朵朵祥云,游走于案脚与案面,并且在正当中的位置,还摆放着一本青皮古书。   书皮是范旧的,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反动过的痕迹。   并且在封面上不见一字,暗青一片,宛如无字天书。   我和无寐侯面面相觑,竟然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地方,会发现一本书。   左右观望确定这里除了我二人之外再无其他人的踪影,我问无寐侯。“打开么?”   无寐侯没有说话,却已经弯腰伸手,将无字青书拿在了手中。   有风吹过。   就在无寐侯将无字青书拿在手里的一瞬间,一阵微风吹过脸颊,很轻,就好像身边站有人朝脸上轻轻吹了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无寐侯也察觉到了这股来路不明的风,手里攥着无字青书一动也不动,直到片刻后没有任何异常出现,她才缓缓站起身。   “无字青书……”她盯着手中的古书喃喃说到。   纤纤玉指黏住封面的一角径直翻开,第一页,只有四个大字:青华大帝!   青华大帝?   我微微一愣,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这个名字的来历。   南溟五圣!   凤祖、莫云、棋魔、东皇太一……还有一个,便是青华大帝!   可是青华大帝不是在和棋魔以及东皇太一那一战中死了么?那这本书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目光看着无寐侯翻开第二页,一行字狰狞的大字,赫然出现在视线当中!   青天已死,人魔骗世! 第六百六十五章 千年?五百年?   青天已死,人魔欺世!   我和无寐侯两个人站在那里,盯着书中的八个大字愣神,久久反应不过来。   青天是谁?   人魔是谁?   青天是怎么死的,人魔又是如何欺世盗的?   二人半晌无语。   许久过后,无寐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征得我的同意后,便翻开了下一页。   真龙已死,雏儿不足为据,但天道有偿,皆系在一人之手。   看到头一句,我心头猛地跳动了一拍。   可是第二句,却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东皇太一!   但是这两句的联系又在何处?   “我感觉,青华大帝可能没有死。”我深深说道。   “为何?”无寐侯诧异地看向我。   “真龙已死,雏儿不足为据,你还记得这天地间最后一条真龙,是死在何人手中么?”我问道。   无寐侯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知。”   “人王莫云,也就是归墟大圣祖。”我轻轻吸了口气说道。“五百多年前,幽都王与魔君在南溟爆发旷日持久的战争,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人王莫云无法坐视魔族自相残杀而不顾,便出手擅自干涉了这个因果,以无可睥睨之实力阻止了二人之间的争斗,并让他们立下契约,永生永世不可再在南溟发动任何战端,如有一方不遵守约定,那么他便会带着归墟,将那一方彻底从这个世界铲除,以绝后患。”   “这个我知道。”无寐侯说道。“当时大圣祖以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地挫败幽都王和魔君练手攻势时,我也在场,大圣祖的实力通天彻地,足以与天道比拟,只是,这和真龙有什么关系?”   “圣人一旦擅自干涉他人因果,那么便会遭受无量天劫……”我看着她说道。“人王莫云因为阻止了幽都王和魔君的战争,遭到无量劫难的反噬,迫不得已,才钻进了青龙体内,试图躲避天劫!”   “青龙!”无寐侯微微睁大了眼睛,诧异说道。“你是说,最后一条青龙,是因为大圣祖而死的?”   我点点头。“对,大圣祖在青龙的体内躲了五百多年的时间一直未敢出世,所以这多年来,才能让幽都王和魔君肆无忌惮地发展和壮大实力,才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   可无寐侯的眼中依然透露着不相信。“所谓无量天劫,其实只是相当于圣人的一种雷劫,像我们对它忌惮也就罢了,可是以大圣祖的实力,又为何会惧怕这区区加强了一些的雷劫?”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跟大圣祖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青龙的肚子里,就连我能在无寐城楼下历经血战而死而复生,也全是靠大圣祖用那具青龙血肉为握重塑肉身,才得以活到了现在。”   无寐侯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深深地看着我说道:“青龙死于五百年前,而这个青华大帝是什么时候死的?”   “几千年前。”我吐了口气说道。“之前在月白山的棋盘天地中,棋魔曾告诉我说,青华大帝身为南溟最早的五圣之一,早已死在了数千年前与棋魔包括和东皇太一的乱斗之中,但是最后一条真龙死亡却不过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他若已死,又是从何得知呢?”   无寐侯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目光又停留在手中的青书上,久久不语。   “我现在怀疑,当初的青华大帝根本就没有死,他若已死,这句话那就成了未卜先知,即便是圣人可知过去和未来,数千年以后的事情,他真的能预测的这么事无巨细吗?”   无寐侯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圣人虽不沾因果,可知前晓后,但也只会是一个模糊的征兆,除非他的修为早已处在大圣祖这般境界,可如果是那样,又怎么会轻易的死掉?”   我点点头,目光再度投向青书,无寐侯就已经将它翻页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吾自以为天地将崩,无法守心抱善,故开辟此天地,独善其身,不至于祸及天下。   我和无寐侯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开始一页一页认真仔细地看了下去。   期间天地间一片宁静。   连丝风都没有。   两个人靠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将青书不断地往后翻,可是越往后看,层层豆大的汗珠就开始在额头上弥补,到最后连深吸都变得凝重,可是当把最后一页翻过,却发现事情好像是没有说完。   “最后一页被人给撕了。”无寐侯折开青书,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露出了一张被人撕过的纸张尾巴。   “是那个人。”我眉头紧皱,响起那个抢在我们之前进入到这里的那个人,忍不住低声说道。“他不想让我们看到最后一页。”   “可没有最后一页,我们要如何去找到那个人?”无寐侯低声说道。“还有所谓的三界山。”   “你真的相信他书中说的话?”我问无寐侯道。   “这也是唯一能解释为什么连东皇太一都要插手三界之事,扶持幽都王登基称皇,一举突破圣人七重天的举动了。”无寐侯沉声说道。   “三界山,《三界登神大典》……”我轻轻了吸了口气。“如果这本书里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天下,可真的就要大乱了。”   “必须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将消息传给大家,我猜东皇太一一定是知道了《三界登神大典》的存在才会有如此逆天之举动,一旦真的让他得逞,所以曾经和现在与他站在对立之人,怕是将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无寐侯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青书,喃喃说道:“东海神域,三界山,只有圣人七重天才能将其打开大门,小乙,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   这是我自打认识无寐侯以来,这个南溟枭雄头一次脸上露出了这么凝重和紧张的表情。   我深深吐了口气,点点头,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眼前这方云形通天柱的上面。   无寐侯也将青书收好放进了怀中,二人对视了一眼,便不再多言,开始顺着云柱爬了上去。   宛如置身于云端。   越上爬,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白雾就越浓,并不是能见雾气中有阵阵闪光火花闪烁,这让我响起了月白山,也更加笃定了我和无寐侯之前对这里的推测。   通天云柱太高了,仿佛是真的要把这天地洞穿,二人快速地在上面攀爬,耗时无计,终于,当头顶上看见一片亮光的时候,便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径直爬了出去,而出现在视线中的,则是一方灰蒙蒙的天地,还有卫君瑶跟孙久立。   在二人离开那片空间的一瞬间,道心重新在体内运转。   我没有迟疑立即朝卫君瑶冲了过去,可是就在二人接触的一瞬间,卫君瑶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眸泣血!   一滴滴血泪从眼眶里往下流淌,弄花了脸庞,绝美的面孔一片狰狞之色!   红衣女鬼!   道心之力陡然灌注在渡厄剑中,湛蓝的火焰升腾,金色的雷电跳跃炸出“噼啪”响声。   “小心!”   随着身后无寐侯的一声轻喝,卫君瑶手中凤翔剑乍现,灼热的火焰在剑刃上燃烧,目光蓦地一冷,直直就朝我刺了过来。   “给我破!”   渡厄反手挡在胸前,震开了袭来的凤翔,同时另一只手猛地伸出,一把就抓住了卫君瑶的脖颈。   “是人是鬼,今天我就让你原形毕露,然后将你挫骨扬灰!”   手掌猛地用力,道心之力疯狂涌入,顺着二人紧贴着的皮肤,瞬间就钻进了卫君瑶的身体里! 第六百六十六章 破阵   我与卫君瑶早在凤鸣山血池中便已经血液交融,血凤之灵激发了我体内的道心传承,而道心之力,更能将她体内的血凤之灵顷刻间唤醒!   果不其然,就在道心之力开始缓缓渗入卫君瑶体内的时候,她泣血的眼眸突然一阵剧烈收缩,紧接着像是无法承受体内的剧痛,猛地仰起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给我出来!”   道心在丹田处疯狂运转,如潮汐般的道心之力没有丝毫间隙钻进了卫君瑶的身体里,我看着她的眼眸从猩红逐渐开始转为清澈,咬着牙对身后的无寐侯说道:“护住孙久立,不要再给她任何夺舍的机会!”   耳听的身后一阵风声,无寐侯已经来在了孙久立的身前。   孙久立一直昏迷倒地,没有任何的动静,无寐侯周身黑色火焰燃烧,将孙久立团团护在中间,而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卫君瑶惨叫的声音愈发猛烈,紧接着一瞪眼睛,嘴巴张开,一道红色的身影,瞬间就从她体内窜了出来,直奔无寐侯而去。   “赤魔斩!”   无寐侯冷声爆喝,蓦地一舞手中的赤炎长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枪头,一举就挑在了红影的身上!   啊!!!!   刺耳的惨叫声传来,红衣女鬼的身形暴露在空气当中,她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冷冷地盯着我二人说道:“你们竟敢破我大阵,今天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谁也别活!”   说罢,红衣女鬼的身影陡然涨大了数十倍,狂风平地而起,吹的她的长发和裙摆猎猎作响,身体在半空中保持着举天的姿势,俨然一副拼命的架势。   “大阵要崩塌了,快走!”无寐侯一把将孙久立从地上抱了起来,头也不回,急速朝远方遁去。   “想跑?”红衣女鬼冷冷狂笑。“在这个大阵里,我要留下的人,还没有一个能逃得出去!我要你们四个跟我陪葬!陪葬!”   伴随着红衣女鬼冰冷的话音,整个天地都开始剧烈摇晃,我将卫君瑶抱在怀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的一声惨叫声传来,并且视线中所有的空气里都出现了黑色裂缝。   裂缝中阴风呼啸,宛如万鬼恸哭,并且卫君瑶在风中被卷进裂缝里的裙摆瞬间被撕成了粉末,连个残渣都看不见,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空间破碎!   是空间破碎!   我心头陡然一颤,而在这个时候,就见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道巨大裂缝,就似那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天噬地,疯狂着就朝着切近奔腾而来。   “快走!”   从裂缝出现的方向被逼退的无寐侯满身狼狈,手中提着的赤炎长枪竟然没了枪头,只剩下枪杆还握在手上,眼中的惊慌无法掩饰,却在看见红衣女鬼时,目光蓦地一愣,枪杆上火焰缭绕,蓦地一抬手,枪杆化作黑光,直直地朝着红衣女鬼射了出去。   砰!   枪杆还未靠近,就在空气中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大力集中,化作粉末,洋洋洒洒朝地面上飘落。   可既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吞天的裂缝已经涌至面前,所有的空间被吞噬其中,眨眼间,便将无寐侯囊括其中!   “都给我死,都死!!!!”   一念永恒!   世界定格了下来。   我抱着卫君瑶纵身而起,来在红衣女鬼的身边,才发现一具骨骼黑蓝相间的行尸正以急奔的姿势停在她的身边,行尸手上还留有无寐侯长枪被击碎后的木屑,而且此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凶狠,狰狞。   道心之力运转,灌注在渡厄剑上,一招使出十分力,将行尸从脑袋到尾椎一剑劈成两半,紧接着出现在红衣女鬼的身边,在她不甘的眼神中,剑锋直指眉心,洞穿头颅。   然后身体迅速落在地面,将几斤贴在裂缝边缘的无寐侯一把拽了出来,左右观瞧,一手抱着卫君瑶,握手拉着怀抱孙久立的无寐侯,在一念永恒结束的瞬间,垫步凌腰,朝着远处飞奔了出去。   耳边风驰电掣,无寐侯在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二人携手一路狂奔,甩开裂缝的追杀,一路奔至天际,在撞到一堵肉眼无法看见的墙壁之后,寂灭地燃,一道道冲开了屏障,四人得以逃脱九幽灭魔大阵。   在离开大阵的一瞬间,许久不见的光亮让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可是与此同时,脚底下的大地却摇晃的愈加猛烈,并耳听的山崩地裂的巨响,我回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无寐侯,二话不说,朝着临来的方向飞速蹿了出去。   九幽灭魔大阵破了。   连带着的是漫天的黑烟消退,以九幽宫城墙为中心,四周一圈的地面全都踏了下去,就连巍峨的城墙也跟着倒塌,霎时间,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倒塌声,此起彼伏。   四人退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地上还残留着十数具白骨尸兵的残骸,我和无寐侯将孙久立同卫君瑶缓缓放在地上,二人双眼紧闭,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耳边倒塌声依旧还在持续,我目光紧紧地看着卫君瑶,感觉着她生命气息稳固,才微微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   “九幽宫内有聚魂灯和无心侯的尸身,紫阳侯跟血杀侯应该不会主动找过来。”无寐侯轻轻吐了口气说道。   我点点头,看着她满是伤痕的身体,轻轻开口说道:“你还好吧?”   “这点伤算什么。”无寐侯嫣然笑道。“如果这也叫伤的话,那我已经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青书呢?”我问她道。“在你身上吗?”   无寐侯伸手在胸口的盔甲里摸了摸,轻轻凸起。“在。”   “一旦将九幽宫拿下,我们就必须得尽快赶回黄河古道,幽都王不能登基称皇,否则一旦那边出现了两个圣人七重天,即便是人王莫云还站在你我这边,胜算也会变得十分渺茫。”我缓缓说道。   “三神创世,颁大道《三界登神大典》,无论是人、鬼、魔皆可在此宝典的启发下修炼得道,位列神班……”无寐侯喃喃地看着远处依旧在崩塌的九幽宫,说道:“黄河古道、南溟还有东海神域,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有些无法接受。”   “对这些,你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耳闻么?”我问道。   “三神创世的说法我倒是听说过,只不过是哪三神,哪三界却从未听说,而且现在想来,曾经那个出现在月白山,寻找天道执掌者,引发三圣乱斗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创下南溟这一届的神了。”无寐侯说道。   我点点头,但随即不解道:“可是如此一来,那个我曾经在死亡峡谷中见到那个疯女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和东皇太一一样,是创造黄河古道的神,所选出的天道执掌者。”无寐侯说道。“只不过这个天道执掌者失去了神智,神智幻化成了人形,却落在人王莫云的手上,人王莫云此次消失,我觉得未必就是水儿口中所说的遁入虚空在其他空间寻找对方东皇太一的方法,很有可能就是去了东海神域,寻找三界山,寻找可以安身立命的《三界登神大典》。”   “可是青书有言,被封印在三界山上的《三界登神大典》不过是残章,还有更多的都散落在三界各个不同的角落,可是直到现在,也从未听说过有任何有关于它们的消息……”   “未必。”无寐侯摇摇头说道。“否则你体内的道心传承,又从何处而来?” 第六百六十七章 走火入魔   我闻言一愣,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看着无寐侯,说道:“你是说这些远古修炼传承,就是那些最开始找到大殿残章的人所领悟的修炼法决?”   “应该就是这样。”无寐侯意味深长说道。“道心传承,血凤之灵,还有那些曾经在远古盛极一时的法门大能,应该就是最早发现这些大典残章的人所领悟出来的,就连南溟五圣,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五个人每个人的手中应该都有一页大典残章。”   我闻言骇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而且照这么说来,青华大帝一定是在那场乱战中用假死逃脱了众人的视线,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寻找东海神域或者是三界山的下落,只是现在他所留下的那片空间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踪迹,或许他已经发现了这些地方的下落,已经动身前往。”无寐侯说道。   我点点头,同时目光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卫君瑶,忍不住说道:“就是不知道他们时候会醒,九幽宫的城墙虽然被毁,但是里面的紫阳侯和血杀侯,没有卫君瑶的帮助,只凭咱们两个,怕是很难将他们二人击败。”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在咱们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吴山公主有没有醒过。”   “什么意思?”   “如果吴山公主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那么就证明她体内消耗的精元还没有得到充足的弥补,你我只需要耐心赞等片刻,井盖很快就会醒,可如果她在咱们离开的时候清醒过,是红衣女鬼导致她再度陷入昏迷,具体什么时候能醒,就很难在预料之中了。”   无寐侯的话让我心头一跳,怔怔地看着她问道:“你是说红衣女鬼的夺舍会导致卫君瑶体内伤势的加重?从而短时间内不会清醒?”   “或许吧。”无寐侯说道。“其实以吴山公主血凤之灵的传承,血凤浴火重生,即便是受到再重的伤势,除非致命,否则不可能会陷入到这个状态,我怀疑红衣女鬼在她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但是红衣女鬼已经随着大阵覆灭而毁灭,也就无从考证了。”   无寐侯一番话把我说的心沉到了谷底,目光深深地看着卫君瑶,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没有一丝动静,惨白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液……   泣血!   我心头猛然一颤,想起之前重新见到卫君瑶时她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泪,急忙转头看向无寐侯问道:“你可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泣血的状况?”   “泣血?”无寐侯深邃的眼睛微微颤动,她看向卫君瑶,秀眉紧蹙,轻声说道:“精神崩溃,或者是血流逆转,更严重者……”   “什么?”我紧张问道。   “走火入魔!”   “不可能!”我想都没想立即否决。“卫君瑶不过是精元消耗过度,怎么可能会出现走火入魔的状态?”   “吴山公主在此之前可曾使用过相同或者类似的术法?”无寐侯问道。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自从君瑶接受了血凤之灵之后,我二人在古道就一直罕逢敌手,还没有遇到过这次身临险境的状况。”   “这就对了。”无寐侯长长地吐了口气说道:“以吴山公主目前的修为一定还不能支撑她使用出这种毁天灭地的术法,而她强行催动这种术法的代价,就是精元耗尽,怒火攻心,特别是在精元耗尽这种极度虚弱的身体状况下,怒火冲进心中,便会滋生出心魔,因为强求所不可求的东西,也是心魔滋生的土壤,再加上在此期间红衣女鬼强行夺舍,以自身的无边戾气干扰了她的心智,由此说来,吴山公主,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   我怔怔地看着昏迷中的卫君瑶,呢喃说道:“怎么可能就走火入魔了呢……还有没有能解救的方法?”   “那得看她现在进入到了什么程度。”   无寐侯说着迈步来在卫君瑶身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掰开了她紧闭的眼皮,一只猩红狰狞,透露着漫天杀气的眼睛,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杀气凌冽,如同隆冬刺骨的寒冰,狠狠地戳在了我的心口上。   无寐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紧紧盯着卫君瑶猩红的眼眸说道:“这已经是深度走火入魔的状态,如果不赶紧想办法,我怕她就算醒来,也会变成一个失去理智心中只有杀戮的狂魔……”   无寐侯说着收手,卫君瑶的眼睛也再度合拢。   “九幽宫暂时不能拿了,得赶紧找个地方帮她消除掉体内的心魔,如若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整个人都傻住了。   喃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卫君瑶,问无寐侯道:“血凤之灵也没有办法将她恢复如初么?”   “就是因为血凤之灵的力量太过暴躁,她即便是身负传承,可身体却无法支撑血凤之灵所引发的强大力量,就和你一样,如果你现在就强行施展道心传承的最强术法,你将要面对什么,你心理应该很清楚。”无寐侯说道。   “反噬。”我想也没想说道。“如果以我现在的身躯强行施展八荒术以及幻心之术,身体就将会无法承受住这些术法力量的反噬,重者当场毁灭,轻者,也会走火入魔,被狂暴的杀意彻底控制……”   “那怎么办?”我猛地抬头看向无寐侯,急切问道:“卫君瑶的身体即便经过千年淬炼,怕也无法再支撑血凤之灵反噬多时,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如果不尽快想到办法,我怕即便是走火入魔,也无法将她体内的那股力量宣泄。”   无寐侯的眼神飘忽不坚定,不断在我和卫君瑶身上来回扫视,许久过后,她才微微开口说道:“吴山公主可是你的道侣?”   道侣?   我微微一愣,点头说道:“是。”   “可有*?”   “有过。”   无寐侯深深地看着我,深邃如同深渊般的眼眸,透出一股精光。“能不能救吴山公主,就要看你的这一副真龙躯体,可否能帮她抵挡这最关键的一击了。”   “无寐侯,你毁我灭魔大阵,此刻却又躲在远处缩头缩尾不敢现身,究竟欲意何为!”   二人说话之际,耳听的一声如闷雷般的怒吼从天空飘过,齐齐回头,就见在九幽宫城墙废墟之上,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目光看向我们这里,厉声呵斥。   “你可知道凤鸣山要如何去?”无寐侯低声问道。   我点点头,说道:“正东方。”   “待会儿我将赤炎血驹交给你,你立刻带吴山公主离开这里去凤鸣山将她体内的心魔消除,路上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要耽搁,生死攸关,她的命现在可就在你的手上了。”   “那你呢?”   无寐侯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紫阳侯,头也不回说道:“紫阳侯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留在这里拦住他,给你争取时间。”   “为什么不一起走?”我震惊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且武器被毁,如何应对紫阳侯,还是城内的血杀侯以及三万魔军?”   “我自有分寸,只要我不主动跟他们拼命,凭他们也留不下我。”无寐侯在说话的时候,耳听的一阵马蹄急促,赤炎血驹马嚏中喷洒着股股热浪,停在了身后。   “赤炎血驹日行千里,你现在就带吴山公主离开时间上已经还来得及,抓紧治好公主的伤,我在这里周旋,等你们回来!”   “快走!” 第六百六十八章 道心外现   赤炎血驹日行千里,抱着卫君瑶骑在马背上,从九幽宫城下到达极东凤鸣山,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凤鸣山大门紧闭,自从凤主带着凤族子弟离开南溟前往古道之后,这里就彻底荒废了。   将赤炎血驹安顿在门前,我抱着卫君瑶纵身而起,直接从城门外跃了进去。   满目萧条。   看不见一丝人影。   脚掌刚刚落稳在地,感觉到怀中卫君瑶的身体愈发的滚烫,隔着衣服仿佛也能灼伤皮肤后,我不敢停顿,抱着她一路深入,重新回到了位于山峦中央的血池旁边。   血池水面平静如镜,却依旧鲜红无比,散发着阵阵刺鼻的腥味。   站在血池边缘,目光环顾四周,看着满布在山峦中的葱翠,以及阵阵吹来的山风,再三确定无人之后,伸手褪去了二人的衣物,相拥着纵身跳入血池。   在身体与血池接触的一刹那,久违清醒的卫君瑶突然从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心头一跳,可是再看向她,双目依旧合拢,可是眉头却紧紧皱在了一起,像是在极力忍受痛楚。   跟血池排斥?   我深深地看着她,整个人沉浸在血池中的血水之中,屏气凝神,开始进入到了致虚极,守静笃的状态当中。   每一次全身心投入在其中,就仿佛能感觉到五官变得异常敏锐。   山林间吹来的风声,血池中被二人搅动的水声,还有彼此微弱的呼吸,甚至空气的流动,天地万物,一切都不尽在掌握之中。   可是片刻之后,从卫君瑶身体里冲进来的*和剧痛,让一切的感官都消失不见,开始凛住心神,调动道心之力,来对抗这股复杂感觉。   只要是和卫君瑶肌肤有接触过的位置,都有丝丝绵绵的无尽痛楚钻入体内,我急速运转道心,将道心之力布满全身与之对抗,可是*的感觉可以抵消,但是那无孔不入的剧痛,却让我险些丧失心智,从抱守的状态中退出来。   “能不能救吴山公主,就要看你的这一副真龙躯体,可否能帮她抵挡这最关键的一击了……”   脑海中回想着无寐侯的叮嘱,我轻轻吐了口气,将二人的身体在血池中相拥的更加紧密,同时也让卫君瑶身体暴躁的力量宣泄的更加猛烈,紧紧咬住牙关,承受着这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折磨。   “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   “吴山点点愁,明月人依楼;寒鸦栖江头,娶君至渡口……”   “……”   卫君瑶曾经的一眸一笑都在此刻疯狂涌入脑海,我紧紧地搂着她,感受着从她皮肤上传来的每一寸*和光滑,将道心之力运转到了极限,同时她身上的滚烫也到达了巅峰,整个血池都开始沸腾,翻滚冒泡,缕缕白烟从水面上升腾,就仿佛血水被烧开了一般。   “九泉尚未踏平,你我也没有完婚,眼看着乱世即将结束,卫君瑶,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丢下我不管!”   我能感觉到到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已经随着卫君瑶身体的*而开始变得滚烫,疯狂地将道心运转,将所有散发出来的道心之力毫无保留地贯穿全身,一直到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就听见“砰”的一声脆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安静,   浩瀚的星空,漫天星光闪烁,只有那最大的一颗,安静地矗立在星空正当中,散发着阵阵温润的光芒。   道心外现。   漫天的星云将整个血池笼罩,我和卫君瑶身体浸泡在血水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遭的空气中群星璀璨,以及那颗半沉在血水中的巨大星辰,轻轻吸了口气,再度将道心运转开来。   比之前更吃力!   拼命使出全身的戾气才能感受到道心重新被缓缓运转。   可是道心早已离开体内,身体里空荡荡一片,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道心之力的流转,可唯一能看见的,是那颗巨大的星辰,在水池中缓缓转动。   速度极慢,可每一次转动,都能被肉眼看的真真切切。   巨大的星辰随着转动而光芒四涨,光亮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凝结成实,像是弥漫着的白烟,开始朝着深邃的星空中散了进去。   星空之中,白烟所过之处,每一刻被触及到的星辰顷刻间全都点亮,片刻之后,群星点点,就真的好像是夜空中出现的漫天星辰,一颗颗闪耀着迷人的光亮。   而在星空之下,卫君瑶紧皱的眉头终于开始出现了舒缓的迹象,可是体内不断往我身体里钻的*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不知道是她体内的心魔在临近最后关头所做出的垂死挣扎,还是说我的身体根本就不够支撑她体内的*完全消散,非但如此,如此大精力地催动道心运转,再加上体内再无任何道心之力与那股外来的力量做对抗,肉身硬抗,此刻就感觉五内俱焚,想要再催动道心,已经极为勉强。   可是看着满天的星光只差最后一小部分被点亮,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道心传承,夺天地造化之通天术法,让我潜意识里觉得,若想救君瑶,点亮满天星光,将道心之力的潜能被发挥到极限,方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啊!!!!”   我坐在血池之中,抱着卫君瑶扬天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同时余光中,就看见卫君瑶惨淡的面孔中,七窍流血!   “不!!”   我死死将卫君瑶搂在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一次催动道心,陡然间,一道刺眼的精光从巨大星辰身上发出,如刺芒一般,狠狠地将二人的身体穿透,天地间,一片失色。   ……   “你来找我了。”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萦绕,我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卫君瑶绝美的脸颊出现在视线当中,黑白明白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清澈,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君瑶!”   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皮肤上淡淡的温热,一时间眼眶有些湿润。   哎……   长长的叹息声传来,我喃喃地抬起头,就发现卫君瑶一脸落寞地看着我,缓缓开口说道:“我不是卫君瑶!”   猛然一惊!   我迅速离开她的身体,当两人的距离被拉开的时候,出现在“卫君瑶”身后的,是茫茫荒野,和一颗红花四开的参天大树。   “黄泉?”我一愣,不可思议说道:“我怎么会来这里?”   “卫君瑶”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要出去!”   可是当我反应过来,动了心念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时间仿佛再一次回到了第一看见心魔的那日,黄泉还是那个黄泉,却已经不再受我的控制了。   “其实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卫君瑶”看着我缓缓说道:“可这一次,是你让我留下来的。”   “我让你留下来的?”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什么时候。”   “就刚才。”   “不可能!”我猛然起身,看着无边无际的荒野,身体颤抖说道:“不可能是我让你留下来的,您把您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卫君瑶”也跟着站起了身,目光落向身后的大树,缓缓说道:“你让我留下来,自己却想着离开,这是为何?”   “我要去见卫君瑶!”   “可我就是!”   “卫君瑶”转过头看向我说道:“卫君瑶已经死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的卫君瑶。” 第六百六十九章 骗局   “不可能!”我猛然回头,看着心魔厉声呵斥。“卫君瑶怎么可能会死!你胡说!”   “我能感受得到。”心魔淡淡说道。“她的生命气息很微弱,而且就算活过来,也很有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我说的对吗?”   我怔怔地看着她,随即呵呵笑道。“你一直都住在黄泉之中,当然对我所想的东西一清二楚。”   心魔摇摇头,说道:“我虽然不是她,却来自于她,你死心吧,你救不了她的。”   “让我出去。”我盯着心魔冷冷说道。   “没用的。”心魔说道。   “我说,放我出去。”我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你出去也救不了她,何不在这里忘记一切,跟我在一起,然后再出去,虽有的事情也就没有任何改变了。”   我摇摇头,说道:“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毁了这片黄泉。”   “你不敢。”心魔淡淡笑道。   我冲着她微微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再度能感受到丹田处道心的存在,我肆无忌惮地将道心催动,然后将从里散发出的疯狂力量顺便席卷全身,紧接着,口中轻轻吐字说道:“八荒曜……”   “等一下!”心魔突然开口。   “怎么?”我闭着眼睛冷冷说道。   “你可知道这片黄泉对你来说意味这什么?”心魔问道。   “道心传承,修为,性命……”我淡淡说道。   心魔沉默了。   良久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你当真可以为了她不要命了么?”   “她能为我如此,我又何尝不能为她拼这一条命?”   “可如果她没有为你拼过命呢?”   “我也一样会为她拼命。”   “可你出去一样也救不了她,我是在帮你。”心魔开口说道。   “谢谢。”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卫君瑶”,笑着说道:“心魔劝我,到底你是魔,还是我是魔?”   “卫君瑶”清澈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逐渐闪现出一丝迷茫。   “让我出去,谢谢。”我看着她说道。   “卫君瑶”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聚魂灯可以救她。”   “真的?”我心中一喜。   “可是她是遭到了修为反噬而走火入魔,并且当中被戾气夺舍过身体,再加上在此之前精元耗损过度,即便是聚魂灯能帮她恢复,我怕你也等不了。”   “等多久?”我问道。   “不知道。”“卫君瑶”摇摇头。“死而复生或许需要数百年的时间,那个人,你或许要等上百年。”   “谢谢。”我看着她说道。   眼前的画面陡然直转,等到再恢复如常时,眼前血水滔天,卫君瑶闭着眼睛坐在血池之中,同我一起睁开了眼。   “君瑶?”我嘴唇颤抖着开口唤道。   卫君瑶艰难地从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冲我点了下头。   二人近在咫尺,我张开手,将她揽入怀中。   滚烫无比!   卫君瑶此刻的身体就如同翻滚的岩浆,只是轻轻触碰,一股浓浓的烧焦味,瞬间在空中弥漫开来。   我不可以肆意地看着自己身上被烫的伤痕累累的皮肤,而卫君瑶也静静地呆在水里,冲我微笑着摇头。   我想试图再靠近她,可是卫君瑶却再度摇头。   “小乙,血凤之灵压制不住了,你不要靠近我……”卫君瑶轻咬着嘴唇说道。   我上前一步,伸手轻轻触碰在她光洁的肩头,只是肌肤相处的一瞬间,交接处升起了一股白烟,剧痛霎时间从指尖传来。   我紧咬着牙将手掌完全都搭在她的肩上,皮肤被烧焦的恶臭陡然四溢,一股股钻心的疼钻进脑海。   “算了小乙。”卫君瑶又朝后退了一步,看着我微笑说道:“能保下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我不奢求其他,即便是这样能一直看着你,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摇摇头,看着她说道:“聚魂灯能救你。”   “聚魂灯?”卫君瑶疑惑道。   “对,我们现在就去九幽宫拿聚魂灯,什么古道,什么天下我都不要了,我要救你,就算守上百年,千年,我也要救你。”   “怕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卫君瑶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落寞。   “为什么?”我问道。   “你知道人王莫云为什么要将道心传承传授给你吗?”卫君瑶轻声问道。   我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谓传承,继承者所继承的不单单是修炼术法,更多的是……生命。”   我心头猛然一颤,看着她低声说道:“生命传承?”   “我不知道。”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能感觉到一个新的生命正在我体内生根发芽,快速成长,并在一步步占据我的身体,这个生命不属于我,却又很熟悉,直到你带我来这里,我才发现,这个生命,是属于血凤之灵,属于……凤祖。”   “你知不知道,随着你继承道心之后一步步的变强,你的眼睛,你的气质,已经开始变得不再像你。”   “那,我像谁?”   “人王莫云。”卫君瑶看着我喃喃开口说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我知道,无论是继承了血凤之灵,还是道心传承,一旦突破自身使出那些自己所不能承受的术法,那颗一直被深深埋藏在传承里的生命种子便会苏醒,然后一步步长大,直到将你我彻底占据,或许会成为新的他们,或许会成为他们的傀儡,但总之,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你我……”   天地肃静,有山风轻轻吹动卫君瑶的发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吾自以为天地将崩,无法抱心守善,鼓开辟此天地,独善其身,不至于祸及天下……   难道说青华大帝早就发现了《三界登神大典》中所遗留下发术法的弊端,才会选择将自己封印在那片天地,以身怀的术法免祸及无辜么?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莫云和凤祖的刻意为之。   我喃喃地看着卫君瑶,说道:“血凤之灵,还能坚持多久?”   “一年。”卫君瑶说道。“或者是更短,她已经将我的身体占据,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选择将我拿走,然后取而代之。”   我摇摇头,笑着对她说道:“走,我现在就带你去九幽宫,有我在,谁也不可能将你占据,你是你,吴山公主卫君瑶,永远也不会改变。”   “好啊,你们居然丢下无寐侯跑到这里来私会!”   耳听的一声清脆的娇喝,抬起头,目光中就见远处一道青光划过,借着稳稳地落在了血池边。   “水儿?”我微微皱眉。也同时想起,自打分别之后,水儿一直在极东处理事情。   “九幽宫的事情解决了?”水儿眼含深意地看着我们两个说道。   “没有。”我淡淡说道。   “那无寐侯呢?”   “在九幽宫。”   “咦?”水儿歪着脑袋目光在我身上扫量,摇了摇头说道:“不对。”   “哪不对?”我呵呵笑道。   “你们两个都不对。”水儿说着朝着卫君瑶一挥袖,宽大的袖口中顿时散出数道白绫,将水中的水儿紧紧包裹在一起,可片刻后,却升起一股黑烟,化作灰烬。   “血凤之灵?”水儿一蹙眉,再度挥手,我跟前进步挡在她的面前,低声问道:“什么血凤之灵?”   水儿一愣,手上收势说道:“吴山公主不是一直都身负血凤之灵嘛,怎么了?”   尽管水儿掩饰的很好,可在我出现她面前的一瞬间,她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慌乱,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第六百七十章 命运的选择   “血凤之灵是怎么回事?”我问她道。“道心传承又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水儿一挥袖,转身走在一旁,头也不回说道:“你们的事情,问我做什么。”   “三界山在哪?东海神域在哪?凤祖和莫云究竟去了哪里?他们留在我和君瑶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水儿诧异地转过头,看向我说:“你怎么知道三界山?”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水儿淡淡说道。“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在寻找答案的人。”   我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你也身负道心传承?”   水儿摇摇头,说道:“你知道青华大帝么?”   青华大帝!   我怔怔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既然能知道三界山,东海神域,那对青华大帝肯定也不陌生。”水儿缓缓说道。“青华大帝自数千年在月白山跟东皇太一还有棋魔乱战中死去后,他身体里的青华传承便被大圣祖拾得,然后转嫁在了我的身上。”   “转嫁?”我微微诧异道。   “对,是转嫁。”水儿说道。“当时圣祖就告诉我说,接受传承的同时,也要接受青华大帝随时都可能在我身体里苏醒,这是代价,因为天底下没有可以不付出代价就收获的事情,所以我选择答应了。”   我没有想到水儿会这么干脆的承认,也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说出青华大帝这些人的存在。   并且她的目光清澈,看不出有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但是只有我和无寐侯知道,青华大帝并没有死,是她故意隐瞒,还是说她也真的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明知自己终有一天会被他人取代,还会接受青华传承?”我开口问道。   “复仇。”水儿轻轻笑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么?”   第一次见面?   我点点头,说道:“那个藏在山里的院子,我被魔族追杀,是你出手救了我。”   水儿轻声笑道:“可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什么地方?”   “我最初的家。”水儿笑着说道:“魔族虽然生性嗜血,但却有和你们人一样,有父母家庭,兄弟姊妹,曾经我和我的家人就生活在那个院子里,遗世无忧,但是南溟战争的爆发,让我失去了一切,我亲眼看见幽都王率领百万魔军踏平了山峦,摧毁了我的家,父亲和哥哥被抓去充军,母亲和妹妹惨遭蹂躏而死,是我姐姐拼了命将我从魔抓中给救了出来,但她,却永远都长眠在了那蔟花草从中……”   我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被一个人笑着,毫无波澜地,轻描淡写地从口中说出来。   她让我想起了三岔湾被淹没的那一夜,也让我想到了很多一个个离我而去的人。   “那你父亲和哥哥呢,他们没有回来么?”我忍不住问道。   “大战数十年,百万伏尸,即便是圣祖后来帮忙,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水儿淡淡说道。   “你和圣祖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嗯。”水儿点点头。“在大军离开山峦后,我重新回到了家中,亲手埋葬了我的父亲和姐妹,那个时候,圣祖就出现了。”   “他当时就问我,想不想变强大,想不想亲手报仇,我说,想。但是他告诉我,一切的收获都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很可能让我变得不再是我,但我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答应。”   我沉默了,目光看向卫君瑶,卫君瑶浸泡在血池之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一直都没有张口说话。   水儿说的虽然是她自己,但同样也在陈述我和卫君瑶两个人的命运。   在卫君瑶被一剑斩首,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时,即便她知道也许未来某一天她会变成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但是在那种关头,我想她也会选择接受血凤之灵的传承。   在我和晴空对拼几乎将身体毁灭,消耗尽自己所有精元之时,如果莫云在那个时候告诉我在接受道心传承后可能会面临的命运,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即便是时光倒转,重回到那一天,结果却不会有任何差别。   就像是长久以来我们一直都在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一样,这一次,我们依旧没有任何选择。   呢喃过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水儿问道:“莫云也没有办法解决么?”   “他也是传承者之一,或者说就连他自己,也一直在寻找破解的办法,只可惜他穷尽无尽的寿命,踏遍人间,九狱九泉,古道,南溟,却丝毫没有任何头绪,他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断地避免将自己逼入绝境……”   “所以他去了东海神域。”我淡淡说道。   其实一切早有端倪。   我突然想到很早之前在第一次与晴空交手之后,墨姬就曾质问过我:如此使用道心传承,就不怕后果无力承担么?   水儿在传授我道心术法的时候,也曾一再叮嘱我,那些远超过我当前身体所能承受的术法,被称作禁忌,没有足够的修为,一定不要触及。   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却只有我们两个当事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东海神域圣祖已经去过不止一次,他曾告诉过我说,只是一片汪洋大海,没有任何的陆地和山峦,他最多的一次曾在里面待了数百年之久,但终究是无功而返。”水儿轻声说道。“这一次他重新踏上征程,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卫君瑶在我二人说话期间一直秀眉微蹙,我还没有将青书里所记载的事情告诉她,她可能听不大明白。   “你现在还后悔么?”水儿看着我问道。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后悔,却无法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变成另一副模样。”   “小乙……”卫君瑶欲言又止。   我打断她,问水儿:“聚魂灯对这个传承反噬会有用么?”   “聚魂灯?”水儿诧异地看着我问道。“什么意思?”   “所谓传承反噬无非是隐藏在传承里的魂魄种子随着力量的注入而不断强大,继而将本主的魂魄吞噬,占据肉身,成为新的出人,可聚魂灯最大的特点不就是招魂凝魂,如果自身的魂魄稳固,其力量强大远远超过藏在传承里的种子,又何惧被夺舍直说呢?”我盯着她缓缓说道。   水儿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将体内心魔的事情说出来。“所以你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水儿点点头。“能想到此术的人简直就是天人!若有聚魂灯在,即便是稳固魂魄的时间慢上一些,也总比自身意识消失,变成他人要好上太多了。”   可是说道这里,我忍不住心情猛然低落。   只可惜这个办法知道的太晚,卫君瑶体内的凤祖魂魄已经完全苏醒,只要凤祖愿意,随时都能将她取而代之,而卫君瑶若想守住本身不灭,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稳固住魂魄,然后提升修为,直至超越当初的凤祖!   莫云是圣人七重天,那凤祖的境界自然也不会差,可我和卫君瑶到现在连圣人这一步都还没有跨越,想要超凡入圣,何其之难。   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就听卫君瑶宽慰说道:“既然能找到办法,也比一味地就地等死要好,不是吗?”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问水儿:“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么?” 第六百七十一章 九幽大殿   水儿点点头,说道:“事情解决,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九幽宫。”   “可是……”我转过头看向依旧浸泡在水中的卫君瑶,欲言又止道。“君瑶现如今体内的血凤之灵肆虐暴躁,任何物体沾在身上都会顷刻间化作灰烬,水儿姑娘可有办法?”   水儿的脸上再度恢复了笑意,看着水中的卫君瑶说道:“血凤之灵现如今已经完全在你体内苏醒了么?”   “是。”卫君瑶点点头说道。   “那你应该有圣人的实力,却尚未踏入圣者的境界。”水儿淡淡说道。“有圣人实力者,可幻化万千,你不妨试试将血凤之力外放,将它们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试试?”   卫君瑶微微蹙眉,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紧接着,一股*从血池中传来,血池中猩红的血水再度沸腾,却同时朝着卫君瑶的身上卷去,丝丝缕缕,就在卫君瑶的身体上凝结成了一件如同流水般的烈焰红裙,罩在了卫君瑶的身上。   而当卫君瑶从血池中离开上岸的一刹那,我仿佛听见了从八鸾宫方向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凤鸣,一片赤红的晚霞出现在天空,却又以卫君瑶身体站立的方向为界限,将天空分割成了两边。   卫君瑶的三千青丝此刻全都披在了后背上,黛眉弯弯,双眼明亮,眼波流转如水,雪肌玉肤,仙姿绝世,尘埃不染,犹如仙子临尘一般。   “咱们走吧。”卫君瑶看着我轻轻说道。   身起赤炎血驹,卫君瑶和水儿在头上御风而空。   卫君瑶虽然没有踏入圣人之境,但其实力现如今已经完全突破圣人,而水儿的境界也在圣人四重天,在无寐侯等一众顶级无极魔之上,再加上无寐侯的助阵,此次攻破九幽宫再回南溟,阻止幽都王登基称皇,胜算着实要大上许多。   一天的时间,从凤鸣山赶到九幽宫城楼下,远远的,就看见无寐侯黑色的身影同身穿华服的紫阳侯战成一团,而还未等我下马,就感觉到一道火红的霞光从头顶冲向天空,再朝着二人交战处落下之时,卫君瑶凌空出现,抬起一掌,直接就将紫阳侯给拍在了地上。   我正要翻身下马前去支援,水儿却落在了我的身边说道:“让吴山公主多适应下新的身体,她现在虽然实力非同往日,可如果不在实战中多加适应,那就无异于拿刀的孩童,非但伤人,还会伤几。”   或许正如水儿所说,卫君瑶跟紫阳侯交上手后,虽然一招一式都威力惊人,但每次出招都会慢半拍,就像是在思考一样,但饶是如此,在她和无寐侯双人的夹击下,紫阳侯仅对上了数招便仓皇而逃。   二人没有深追,我和水儿赶了上去后,无寐侯说道:“血杀侯留在这里的目的护卫聚魂灯,只有紫阳侯一人敢出来应战,我推测现在正是无心侯复活的关键时刻,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进去,杀掉紫阳侯和血杀侯,然后夺得聚魂灯。”   我点点头,但同时看无寐侯一脸疲惫和满身是伤,便劝说道:“你留在这里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便可。”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留下来,我们三个进去,以最短时间内荡平九幽宫,然后回来接你,一起去古道。”我说道。   “那你们务必多加小心。”无寐侯叮嘱说道。“血杀侯擅长迷魂刀法,切不可掉以轻心,被他得逞。”   我点点头,告别了无寐侯之后,三人快速朝着九幽宫的方向奔了过去。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九幽宫,杀无赦!”   尽管九幽宫城墙被毁,可三万精锐魔军已经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城墙,将三人的去路牢牢封死在边缘。   “不自量力!”水儿一声冷哼,薄弱轻纱的绿袖朝着面前的魔军一挥,一道道一条条白绫如白蛇出洞般从她袖口中蹿了出来,化作一道道白色虚影顷刻间钻入魔军阵中,就仿佛真是白蛇,所过之处,将所有魔军捆的结实,然后就听水儿咯咯一笑,漫天的骨骼碎裂声,阵阵响个不停。   而就在水儿出手将这些魔军牢牢捆实的时候,卫君瑶也出手了。   凤翔剑赫然出现在掌心,剑身上赤红的火焰缭绕,并不是能听见声声清脆的凤鸣,卫君瑶一人一剑,化作一道长虹,径直冲入魔军阵中,开始大杀四方。   身边条条白绫闪烁,远处魔军阵中声声凤鸣入耳,我蓦地一转丹田处的道心,让道心之力灌注于渡厄之上,才惊讶的发现,道心之力在剑刃上一直所幻化出的蓝色火焰,竟然莫名地变成了白色。   “炼虚合道!”水儿见状笑道。“可以嘛,这么短时间就能再破一层境界,道心传承果然非同一般。”   突破了?   炼虚合道?   我一时间脑子有点懵,但眼前的状况却容不得我多想,提剑而刺,纵身冲入进魔军阵中,开始找卫君瑶汇和。   境界提升至炼虚合道,也就意味着我已经成为无限于接近圣人的存在,在超凡入圣之前,实力已经无法更进一步,能做的只有淬炼心智和精神,当真正达到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的境界,便可迈出那最后一步,继而一举成胜。   感受着体内的磅礴之力,一剑斩断四周迎来的魔军之后,心念微动,道心术法:寂灭,赫然施展开来!   数十道寂灭光环顺着我的指尖缓缓朝四周的空气扩散。   无形却又有形的空气波动顿时吸引了所有魔军的注意力,它们无视杀的正酣畅淋漓的卫君瑶和水儿,齐齐调转枪头,朝我就冲了过来。   可是再强大的魔军,在跟寂灭光环撞上之时,也无不都顷刻间化成粉末,消散在空气当中。   一环环,一圈圈,十几道寂灭光环施展结束后,以自身方圆百米之内,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魔军。   而等寂灭施展过后,我也没有再感受到像之前那种无力和虚脱,反而体内的道心之力并不曾减弱多少,顿时心中大喜。   三万精锐魔军在我和卫君瑶包括水儿的单方面屠杀下很快被斩杀殆尽,等三人一路从城门口杀到大殿门前时,紫阳侯身穿华服,盘膝坐地,双眼紧闭。   “水儿姑娘,没有想到你也会插手这场战争。”紫阳侯闭目,缓缓开口。   “这不是在情理之中么?”水儿淡淡说道。   “可是你真的以为,这天下,还是人王莫云一个人的天下么?”紫阳侯低声问道。   “是不是莫云的天下我倒不在乎,只要不是幽都王或者魔君的天下,那就可以了。”水儿笑道。   “他在拖延时间。”卫君瑶开口说道。   “没用了。”紫阳侯缓缓睁开眼睛,呵呵笑道。“无心侯复活你们阻挡不住的,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这么大的事情,幽都王就派我们几个守在这里吧?”   水儿没有说话,淡淡地看着他,轻轻一挥手,白绫瞬时蹿出,将紫阳侯丝丝捆在一起的时候,就听见“砰”的一声,紫阳侯消失不见了。   “是幻影!”水儿一皱眉,二话不说,就蹿上楼梯,朝着九幽大殿内冲了进去。   九幽大殿内空空荡荡,青铜殿柱,幽幽闪着绿色火苗的灯火,以及躺在大殿正中央的一口巨大青铜棺材,除此之外,在也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众人的在进入大殿的第一时间,目光便被那口青铜巨棺所吸引。   棺身上雕刻满了古朴花纹,四盏长明灯立在棺材的四个角边,轻轻跳动着。 第六百七十二章 血杀侯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青铜棺上,还有四角跳动的长明灯。   “人呢?”水儿轻轻开口。“这棺材里不会就是无心侯吧?”   我没有说话,但是总觉得,幽都王用聚魂灯复活无心侯,怎么会把他放在这样一个地方。   “小心棺材有诈。”卫君瑶低声说道:“紫阳侯和血杀侯一直没有出现,他们此刻肯定就在大殿的某个地方,不要掉以轻心。”   呼……   一阵风从大殿来吹了进来。   三人齐齐侧过身子,我就眼睁睁看见,水儿在身后扎起了发梢,被风吹轻轻吹断了。   杀机!   在风吹进来的一瞬间,一股漫天的杀意陡然涌上心头,三人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动作,才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血杀侯?”水儿看着自己掉落在地面的发梢,脸上露出一丝怒容。   呼……   又一阵风从大殿外吹进,三人对视了一眼,垫步凌腰,齐齐纵身而起,一跃数丈之高。   砰!砰!砰!   三声闷响。   就在三人身体缓缓下落的瞬间,目光中,就见那口硕大无比的青铜巨棺上,出现了三道深深的口子。   “鬼鬼祟祟!”水儿正要动怒,卫君瑶像是想都没想,伸出双手一手扣住一人的肩膀,纵然起身,紧着带着我和水儿在空中来回翻滚,同时目光中就看见,裤脚被无形之刃一切两段,同时卫君瑶和水儿的在空中飘散的发髻,再度被齐齐斜切,漫天青丝在空中,缓缓飘落。   而后卫君瑶双手快速松开,我和水儿“滋滋”冒着白烟宛如被烧焦了一般的肩膀才得以放松。   三人落地,形互背的形式站立,目光观望四周,同时投也不回地问道:“你能看见风刃?”   “看不见。”卫君瑶说道:“但是我能感觉的到,有人一直在我们的四周,他在哪里停顿,哪里就会出现风刃,小心东边!”   卫君瑶话音刚落,可这一次的风刃来势极快,三人甚至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耳听的“噗噗噗”三声闷响,三道血淋淋的牲口,赫然出现在三人三个不同位置。   “来了!小心!”   随着卫君瑶的再次低呼,我这一次能感觉到空中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烈烈破空风声,三人目光同时一凝,手中利刃出现,渡厄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正要迎着破空声袭来的方向直劈,就听见一阵冰冷刺骨的话音在大殿中凭空作响。   “你们要是弄灭了续命四灯,无心侯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白小乙,一定会死!”   噗!噗!噗!   一愣神的功夫,数道风刃再度刮在了三人的身上。   “不要信他的话,四盏灯灭我就死,那我岂能活到现在?”手中渡厄剑刃上白光再起,我朝着风刃袭来的方向,猛地就用力一挥。   白光暴涨,夹带着无可睥睨之势,在地上拉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冲着九幽大殿的一角就冲了过去。   轰!   剑芒撞在殿墙上,炸起随时漫天,整个大殿都在剧烈颤抖。   噗!   可却在这时,就感觉自己灵魂深处就仿佛狠狠地挨了一刀,痛彻心神,同时体内经脉逆转,忍不住直接一口鲜血喷出,血雾洒满空气。   “灯灭了!”   水儿惊呼道。   穆然回头,就见那四盏闪烁在青铜巨棺四角的长明灯,在方才剧烈摇晃中不知不觉已经熄灭了一盏,还有三盏,也已经是摇摇欲灭。   “都说了不要乱动,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冰冷的声音在此传来,我深深吸了口气,将嘴角的血液擦干,冷声说道:“血杀侯!”   “无心侯,你我可是数百年没有见面,弟弟送你的这份见面礼,如何呢?”血杀侯阴鸷地笑道。   “血杀侯,血魂一线牵,你是在什么时候弄到小乙精血,在九幽大殿里布下此局?”水儿淡淡问道。   “水儿姑娘好见识。”血杀手呵呵笑道。“可是你说错了一点,我根本就不需要去弄什么白小乙的精血,无心侯整个人的尸身都在此,区区精血,又算得了什么?”   无心侯?   我和卫君瑶还有水儿对视了一眼。   同时将注意力放在那口搁置在大殿中央的巨大青铜棺上,紧接着,三人垫步凌腰,毫无征兆地,就朝着青铜棺冲了过去!   “给我破!”   电光火石的刹那,三人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青铜棺的东南西三侧,并且脚下的步伐控制的极为细微,带动的风轻轻吹动着剩下的三盏长明灯,紧接着齐齐出手,朝着同一个方向,就将青铜棺的棺盖,一掌给拍了出去!   砰!   巨大的棺盖瞬时朝着大殿外同时,却在这个时候,卫君瑶眉头一拧,说了句“小心!”整个人腾空而起,就冲向了大殿宫顶之上!   砰!砰!砰!   数十道风刃打在了三人之前消失的位置上。   地上,身后的青铜柱,还有青铜棺的棺壁上,到处都是数寸深的切痕!   “别跑了,没用的。”血杀侯的声音在空气中淡淡回荡。“从你们踏入这九幽大殿的时候,就需要做好必死的准备,不过可惜我这里只有白小乙一个人的精血,否则想要收拾你们三个人,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是我,无心侯是无心侯。即便是他的魂魄钻入我的体内,可完全两副不同的身体,精血为什么会相通?”我一只手扒在宫顶的横梁上,目光观望四周,沉声问道。   “因为你就是无心侯啊……”血杀侯呵呵笑道。“认命吧,无心侯一旦复活,你也将不复存在,会被天道彻底从这个世界抹去,倒不如乖乖的给无心侯做个药引,让他早日醒来,替你继续开拓疆土,建立属于你们的势力多好。”   “死!”   就在血杀侯说话的时候,身边吊着的卫君瑶突然消失不见,而等她下一刻出现,已经出现在了大殿的殿门之处。   她站直了身体,一只手死死攥在空气中,而另一只手猛地提剑,朝着面前的空气就刺了进去。   噗嗤!   空无一物的空气中,鲜血四溅!   “不可能!”   “给我出来!”未等卫君瑶话音落地,水儿一挥袖,漫天的白绫朝着她面前飞速蹿了出去,紧接着在空中团团包裹在一起,很快便形成了人形,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猩红的少年,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不可能!以你的实力不可能能发现我!”血杀侯剧烈挣扎,满眼的不可置信。   “聚魂灯在哪?”卫君瑶冷冷说道。   “你……”   血杀侯刚刚张口,就见他被卫君瑶用手攥住的脖颈陡然间白烟四起,伴随着“滋滋”的灼烧声,一股皮肉被烤焦的味道,开始在空气当中弥漫。   “松开我!”   “聚魂灯在哪?”卫君瑶重复道。   “你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那我们什么都不要就好了。”我和水儿也跟着落地出现在卫君瑶身边。“杀了他跟紫阳侯,然后毁掉大殿,一样的。”   “你敢!”血杀侯双目通轰,瞪着我说道。“无心侯一旦死去,你也会跟着死!”   “我不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早就死了?”我说道。   “聚魂灯之所以能帮无心侯聚魂还阳,皆是因为他可以将你体内的魂魄唤出,然后在无心侯的尸身内重塑,无心侯一死,你如何苟活!”   我摇摇头。“照你所说,我此刻的魂魄岂不是已经不完整了?”   “是!”   “可我为什么还能活着?”   “是聚魂灯,聚魂灯的魂力强大无比,是它一直在帮你牵着体内的魂魄的线再连接在无心侯的尸身上,可如果一旦施法被打断,没有聚魂灯失去效果,你靠着残魂,如何活?”   第六百七十三张 青铜棺   “他说的没错。”水儿淡淡说道。“聚魂灯,聚魂还阳一旦开始,就不能被打断,否则受到影响的两个人都只剩下残缺的魂魄,便一个也都活不了。”   “怎么样?”血杀侯冷冷笑道。“所以你们找来也没有用,反而会让你和无心侯的尸身靠的更近,魂魄的转嫁也更加迅速,不过是加速死亡,让无心侯复活罢了,哈哈!”   水儿看着他点点头,然后对我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让聚魂灯逆转,让你已经被转嫁进无心侯尸身里的魂魄再回到你身体便是,就是耗时长点而已,没什么影响。”   “杀了他。”水儿淡淡说道。   “你敢!”血杀侯话没落地,就听见“咔嚓嚓”一连串的脆响,卫君瑶赫然将五指合拢,硬生生捏碎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再一挥袖,就见从血杀侯的身上冒出丝丝缕缕血红色的烟雾,水儿冲着烟雾一挥手,所有的烟雾悉数被吸入袖中。   “想跑?”水儿冷冷一笑,另一只手请捻袖口,说道。“还要小心紫阳侯,血杀侯不过是手段歹毒,但远远比不上紫阳侯的心眼毒辣。”   其实我对于卫君瑶能一招将血杀侯毙命,到现在多少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血杀侯没死。”水儿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此人只要是沾血之处皆可活,他不够是假死想要放弃这具肉身逃之夭夭,我将他的魂魄收在乾坤袖里,等需要的时候,再把他放出来问话。”   我点点头。“那无心侯和聚魂灯在哪?”   水儿的目光缓缓落向大殿正中央的青铜棺上,缓缓说道:“或许,答案就在那里吧。”   三人缓缓踱步重新站在了青铜巨棺的跟前。   高度足有一人之高,宽度也有一丈有余,棺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古朴复杂的符文和图案,仅是站在地上,还无法看见棺材里到底有什么。   三人纵身而起,身子飘飘然落在青铜棺的四周,可是到了这个高度,四周的烛光无法照到这里,棺内漆黑一片,而就当我忍不住低下头想要往里面看的更仔细时,就突然从棺材中的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掌,一把抱着我的脖子,瞬间就给拉了下去!   “小乙!”   砰!   像是棺盖被合上的声音。   我猛然一惊,想站起身,就发现有一双手正绕过我的双臂,死死的扣在我的胸前,腕如铁索,任我如何挣扎都不能松动分毫!   “什么人!”   我忍不住冷声喝道。   空空荡荡,巨大的青铜棺内仿佛就我一个活人,可是后背压着的身子,还有死死锢在我双臂上的胳膊,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剑风起!   我心头一颤。   道心能感觉的到,但却如同一汪死水停留在丹田处,任我如何法力催动,都一丝一毫的动静也没有。   剑风起!   我咬着牙再度发出怒吼!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连道心都能在这里失去作用?   难不成这青铜棺下,也链接着另一个空间?   短暂的失神后,我迅速安静了下来。   卫君瑶和水儿这会儿还在青铜棺外,她们也一定在想办法救我。   我能感觉到身子下面压着的是个女人。   本以为在这尊青铜棺内会发现无心侯的尸首,但没有想到里面竟然会是一具女尸。   而且这也明显是提前设置好的陷阱,就等着我们三个来往里钻。   时间在沉思和寂静中一分一秒过去,等了一段时间,感觉着道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在外面的卫君瑶还有水儿仍然没有丝毫的动静,我心知,此刻我一定不在棺材里,或许和之前一样,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当中。   是巧合吗?   我轻轻吸了口气说道:“你是谁?”   回应的不是说话声,而是一阵长长的女人叹息。   这一叹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从远古而来,叹息至今日。   我感觉着从脖颈后面传来的一阵寒气,忍不住打了哆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拉我下来?”   女人仿佛不会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她锢我身上的双手变得更紧。   有些感觉喘不过来气。   我艰难说道:“能不能先松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的“砰”的一阵巨响,紧接着四周开始剧烈摇晃,我心头一颤,是卫君瑶她们在救我!   那这青铜棺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这里我的道心会失去动静?   砰!   巨响再度传来,四周一阵天旋地转,可是两下过后,许久都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就这样放弃我了?   我都快哭了。   再度咬牙催动道心,却惊喜地发现,道心转动了。   可就动了那么一下,散出一丝道心之力混入体内,但太微弱了,一进入身体,就如同石沉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聊胜于无。   如果卫君瑶和水儿在外面找不到破开青铜棺方法的话,我也只能靠一点点的运转道心,将这些微弱的道心之力凝聚到足够数量,然后重开女尸的束缚,继而离开这里。   轻轻吸了口气,再度运转道心之时,道心也就只是微微地转动了那么一下,很轻微,如果不是出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中,将会变的很难发现。   道心一点点转动,道心之力在体内一点点汇集,而与之相对应的,是身下的女尸仿佛知道我正在做什么,锢我胸前的双臂来越来紧,到最后,一连串的骨骼断裂声“噼里啪啦”响,剧痛钻心。   而在此中间,青铜棺在外面又被撞动了两次,每一次撞动,都能让我运转道心的速度更快一些,直到体内积攒出了足够施展寂灭的道心之力,我轻轻吐了口气,将手掌艰难地化作剑指,淡淡开口吐字。   “寂灭!”   寂灭之力,陡然从指尖喷发了出去。   一道,两道,三道……   虽然黑暗中无法用肉眼看见,但却能清晰地感觉都磅礴的压力陡然在青铜棺内开始弥漫,这个青铜棺材跟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空间!   从指尖散发出去的寂灭之力就仿佛被长鲸吸走的海水一般,刚刚在空气中凝结成形,但又瞬间恢复到了道心之力的状态,化作可以感知到的力量,在青铜棺内弥漫。   一直等到数十道寂灭之力完全从体内倾泻而出,我发现,整个青铜棺内储存力量的空间像是开始变小,并且在逐渐朝着临界点接近。   察觉到这个变化,我从瞬间的失落再到欣喜若狂。   因为随着几次卫君瑶她们在外面制造的撞击,此时道心的运转速度已经快上了数倍不止,最多再将三次的寂灭之力灌注在棺内的空气中,便可破开青铜棺,逃出生天!   砰!   青铜棺再次遭到剧烈撞动,而这一次我身下的女士仿佛受到了惊讶,陡然用胳膊将我搂的更紧,双臂如铁,险些直接把我勒断了气!   致虚极,守静笃!   保守心神一遍遍的运转着道心,将散发出来的道心之力凝聚在一起,随即施展寂灭。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当第三次寂灭之力喷涌进青铜棺内后,黑暗的空气中开始出现一道道耀光的火花,紧接着就是气流疯狂涌动,仿佛连时空都在这一刻扭曲,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青铜棺崩碎,炸成粉末朝四周飞了出去!   “剑风起!”   我猛然发出嘶吼,湛蓝色的剑风平地而起,我感觉到身下女士的胳膊松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迅速拉开距离后渡厄剑出现在掌心,穆然回头!   墨姬? 第六百七十四章 地底洞天   一袭薄如蝉翼的黑衣包裹在妙曼的躯体上,妩媚的面孔,安静而又祥和的沉睡着,让人觉得她既是墨姬,却又是不是墨姬。   是墨姬是因为她和我之前见过的墨姬相貌一模一样,几乎找不到任何的区别。   可又不是墨姬,是因为她同样拥有着一张妩媚的脸庞,但是那骨子深深的魅惑,却丝毫也看不见。   “怎么会是她?”水儿微微诧异说道。   我也十分惊讶。   不管她是不是墨姬,从之前我被从棺材沿上被拉下去,再到在棺材中死死被束缚住,都证明她是活的。   可现在怎么看着像是沉睡了呢?   最重要的是,她和我们死之前见过的那个墨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水儿姑娘,你以前跟墨姬熟悉么?”我轻声开口问道。   “鬼族之人做事一向隐秘,并且极少和外界沟通,这个墨姬,我见过的面的次数也极少……”水儿蹙眉说道。“并且自从九幽宫刺杀幽都王一事后,就数百年没有再露过面,上次出现,还是因为你出现在无寐城里。”   三人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无寐侯,卫君瑶轻轻欠下身子,想用手去触碰她的鼻息,但又缩了回去。   “我来吧。”水儿蹲下身,拿手轻轻触摸在墨姬的脸上,闭目沉思,喃喃说道:“她还活着。”   活着?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   她要活着,此刻在古道中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血杀侯呢?”我皱眉问道。“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死了。”卫君瑶说道。   “死了?怎么死的?”我诧异道。   “自毁魂魄,看来幽都王是对他们下了死命令,对九幽宫里发生的一切都要守口如瓶。”卫君瑶说道。   水儿睁开了眼,明亮的眸子中充满了疑惑,她抬起头看着我们说道:“墨姬虽然活着,但是生命气息十分微弱,却又有着逐渐在好转加强的迹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聚魂灯复活的,应该不止无心侯一个人。”   我愣了愣。   “水儿姐姐的意思是说,聚魂灯同时在帮无心侯跟墨姬两个人同时聚魂还阳?”卫君瑶低声问道。   “应该是这样。”水儿站了身,淡淡说道:“她的生命力正在逐渐加强,而且是从外界不断有精元往她身体里传送,这和聚魂灯的效果很像,但就是不知道,从外界来的那股精元,到底来自何处,总不会是身在古道的那个女人,也被聚魂灯牵线,在复活墨姬吧?”   “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哪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墨姬。”我说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个人是墨姬本身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也不排除,幽都王想要再造一个墨姬,毕竟墨姬现在身为鬼族之主,数十万鬼族大军,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水儿沉吟说道。   三人沉默了许久,我将目光投向四周,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和四周被封死的殿墙,沉声问道:“既然真正的墨姬尸身出现在这里,那么无心侯和聚魂灯又在哪?紫阳侯从城外逃回,会不会就跟他们在一起?”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水儿说着,一挥长袖,数条白绫顿时从袖口中蹿出,朝着大殿的四周飞了出去。   目光所见,这些白绫就像是有意识一般,贴着四周的青铜柱还有大殿各个角落来回穿梭,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等到所有的白绫开始陆陆续续回到水儿的手中,到最后,只剩下一根白绫,停在了墨姬的身边,散落在地上,失去了动静。   “墨姬下面有暗道。”水儿说道。   三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墨姬的身上,水儿朝空气中挥了挥手,那条散落在地上的白绫顿时紧贴地面,从墨姬尸身下面穿过,随后首尾蓦地交接,将墨姬尸身牢牢捆在了一起。   “起!”   伴随着水儿的一声娇喝,白绫连带着墨姬缓缓浮向半空中,而在她原来躺着的位置,则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估计无心侯和聚魂灯就在这下面。”水儿说道。“但也要小心其中有诈。”   “我先下去。”卫君瑶话音还未落地,整个人就消失在了身边,化作一道长虹,直接就冲着洞口消失在视线中。   “我也去。”我见状二话不说,也跟身进步,往洞口里钻了进去。   洞口下面是一个笔直地底延伸的石阶通道。   宽度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两边都是墙壁,人一进入到里面,就赶到莫名的压抑。   卫君瑶的速度很快,在进去的时候尚能看见远处的一道火光,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消失不见了。   我担心地底有诈,也跟着加快了步伐一路深入,可却惊讶的发现,这条石阶的长度远超过的了我的想象,即便是身法全力催动,奔走了半天的光景,也丝毫没有见到出口的影子。   而且卫君瑶的身影也再没有看见,我微微感觉有些不妙,可是担心卫君瑶的安危,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冲。   一路都悄无声息,虽然同样都是黑暗,可往里走,即便是道心灌注的双目也无法再看清任何的事物,不过好在再往下走不多时,便隐约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和阵阵像是波涛的声音回荡。   听见这股声音,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大海。   漫无边际的大海。   深幽的海水不断地卷起一阵阵浪涛,拍打在我和卫君瑶的身上。   海水冰冷刺骨,并且远处的海面伤乌云密布,并不时能听见阵阵闷雷滚滚,宛如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极海?”我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海天一线,喃喃说道:“还是东海神域?”   海水拍在在卫君瑶的身上,但又瞬间被蒸发,她也呆呆地看着海面,低声说道:“海,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底?”   二人此刻就站在石阶出口的一处绝壁上,下方是无边无际的海水波涛,而上方,则是无法仰止的断壁乌云,渺小的洞口就矗立在断壁之中,就仿佛通过这里,就进入到了另一方世界当中。   二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九幽宫下竟然连接着一方大海,那聚魂灯在哪?无心侯呢?紫阳侯呢?   就在这个时候,耳听的身后的通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水儿在上面久等没有消息,也匆忙赶了下来。   “东海神域?”水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我和卫君瑶齐齐转过头看向她,震惊说道:“你说这里是东海神域?”   “不然呢?”水儿说道。   “那极海呢?”我问道。   “极海位于南溟最北的位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地下?”水儿反问道。   我和卫君瑶都没有说话,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东海神域,充满了深深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可如果这里就是极海,为何我们没有圣人七重天的境界,也能出现在这?”我缓过神来,想起青华大帝空间里的那本青书上对于东海神域所记载的内容,忍不住问道。   “圣人七重天未必是进入东海神域的条件,也有可能,是生存条件。”水儿说道。   “生存条件?”我微微诧异道。   “我曾听大圣祖说,东海神域虽然未曾见过有任何生灵的存在,但这里气候条件恶劣,天罚和雷劫随处可见,并且就连无量雷劫他都经历过好几次,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更可怕的就是那些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从哪里出现的凛冽风刃,就存在于空气当中,无法察觉也无法用肉眼看见,但一经卷入,便会尸骨无存,所以如果没有圣人七重天的境界,根本就无法在这里立足。” 第六百七十五章 十万夜魔   水儿的话再一次让我和卫君瑶赶到震惊。   就连无量雷劫都随处可见?   我们看着远处那团雷声滚滚的乌云,一股莫名的心悸,顿时在心头涌出。   “可这里是整个九幽宫的唯一密道,在这里找不到聚魂灯跟无心侯,我们还能去哪找?”我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或许是紫阳侯发现事态不妙,连着聚魂灯还有无心侯,一起从九幽宫内顺着这条通道逃离,远遁在东海神域也未必。”卫君瑶低声说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水儿沉吟说道。“紫阳侯自知落在我们手中没有活路,想逃往东海神域博一份生机也未必。”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我轻声叹息,但随即说道:“难怪九幽宫内除了幽都王和留守驻军,寻常轻易不让外人涉足,原来这九幽宫,竟然就是通往东海神域的通道,要是被世人发现,怕是又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了。”   “送死而已。”水儿不屑说道。“就连大圣祖每次来这里都要做好万足的准备,若是修为低于圣者七重天,莫说那要命的风刃,即便是无量雷劫,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承受的住的。”   “那怎么办?现在回去?”我不甘道。一路从黄河古道来到了这里,历经苦难险阻无数,可到头来却得到一个无功而返的结果,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难不成你想去试一试这东海神域的天威么?”水儿笑道。   说实话,我还真心动了。   而且从卫君瑶闪烁的眼眸中不难判断,她和我此刻想的一样。   但东海神域神秘莫测,一旦出现任何差错,怕是连具尸骨都无法留下。   黄河古道之中还有诸多事情没有解决,眼下万万还没有到冒险的时候。   “回去吧。”卫君瑶叹了口气说道。“再在九幽宫附近找一找,平了这座宫殿后如果再没有任何发现,那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人又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被誉为禁地的海域,转身离开,回到了九幽宫殿内。   墨姬的尸身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水儿弯下腰拿手覆盖在她的面门上,秀眉微蹙,说道:“精元入体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估计是和聚魂灯被紫阳侯带走有关系。”   “那她怎么办?就留在这里么?”我问道。   “那就得看你了。”水儿怪笑看着我说道。“是留在这里还是带回古道,决定权在你手上,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我一愣,没有想到水儿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打趣,却又无可奈何,便将目光投向了卫君瑶。   “带她回去吧。”卫君瑶说道。“或许能帮我们找到办法,对付古道的那个女人。”   我点点头,随即就将水儿用白绫将墨姬的尸身牢牢捆住,三人迈步离开了九幽宫。   为了避免通往东海神域的通道被发现,我们并没有将九幽宫摧毁,在离开九幽宫后,直接找到无寐侯,唤出赤炎血驹,马不停蹄地就朝着死亡的峡谷的方向奔袭而去。   沿途可见,到处流窜的魔族越来越多,南溟已经完全不再适合魔族的生存跟发展,可死亡峡谷又被魔君牢牢封死,这些魔族开始爆发出最不能的*:杀戮。   所过之处,没有一座城池能幸免于难,到处都是战火和厮杀,满眼都是四处逃窜的弱小魔族,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到现在才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我深深感慨说道。   “若不是幽都王想要登基称皇,与东皇太一执掌天下,意图成为对抗天道的存在,我也不想跟他们进行这种荼毒苍生的战争”卫君瑶淡淡说道。   三人先是赶回了无寐侯,等了差不多的两天的时间,月圆之日出现,便在无寐侯的号召下,带着十万夜魔,连夜赶往死亡峡谷。   死亡峡谷外的那片沼泽,已经成为了整个南溟的难民营。   到处都是形色匆匆的魔族,还有许多魔族的尸体被随意地散落在沼泽中,又很快被沼泽吞没,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我们在沼泽中找了很久,才找到了留在这里的吴青山。   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剑将一名身材魁梧的魔族逼的躺在地上不动分毫,接着跪拜行礼,俯首称臣。   见众人归反,吴青山显得很激动。   在这短短的数十天里,吴青山已经拉拢了近三万魔族归于吴山麾下,从一开始的单个单挑,到后来开始挑战那些部落首领,并且越来越多的魔族听说这里有个可以将他们带入黄河古道的人类,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许多魔族自愿加入,假以时日,所有有心想要进入古道的魔族,皆可谓他所用。   但是听到我们想现在就带他回古道时,吴青山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拒绝。   眼下南溟乱世已经越来越明显,从不断逃到这里想要去古道避免魔族数量的日益增加就能看出,他想继续留在这里,等组建出一支足够强大的魔族军队,再挥师古道,铲除幽都王也不迟。   我和卫君瑶劝说了他片刻,发现他执意留下后,便没有过多坚持,带着众人进入到死亡峡谷当中。   圆月没有消退,十万夜魔潜伏在夜色中宛如透明的空气,丝毫不被察觉。   看着茫茫深的死亡峡谷,卫君瑶将手指深入口中轻轻打响了一声哨声。   哨声很轻,但是穿透力十足,能感觉到耳膜在哨声下微微颤抖,不多时,就见远处的峡谷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十数匹毛发雪白的硕大雪狼从由远至近,停在了众人的面前。   “雪狼骑兵营吴蒙参见吴山公主,白大人!”   吴蒙身披戎甲,翻身下地,恭敬禀报道。   卫君瑶淡淡地点点头,问道:“现如今边境情况如何?”   “自从各位大人离开后,西南边境一直相安无事,没有任何动静。”吴蒙低声说道。   可就在他说话间,就见那本是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十数匹雪狼开始变得焦躁不安,长长的尾巴垂在地上,眼睛通红,鼻子不断在空气中嗅着什么,并发出阵阵警惕性的低吼。   吴蒙眉头一皱,正要出声训斥,我拦住他说道:“没事,他们应该是闻到了一些你们看不见的东西。”   吴蒙当时脸就黑了,目光紧张地望向四周,开口问道:“是,是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在圆月消失之前把我们带出去就行,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我笑着说道。   吴蒙抬起头看向天空,此时虽然依旧月圆,但是却已经是下弦月,最多一个时辰,要么月缺,要么月亮消失。   “那就请各位大人抓紧时间,现在死亡峡谷已经不止我们雪狼骑兵营单独巡守,那边也增派的人手,不定时跟我们换防。”   吴蒙说完之后,那些雪狼骑兵营的战士将早已准备好了戎装给众人换上,待所有人都骑上雪狼之后,便开始朝着死亡峡谷的深处进发。   考虑到身后的十万夜魔,吴蒙将雪狼行进的速度放的很慢,在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边防大军时,众人停下了脚步。   “夜魔经过这些防区,可否会被发现?”我问无寐侯道。   无寐侯微微蹙眉,说道:“夜魔只是能在月光下潜行身形,便不能做到跟人接触而不被察觉,这里的防守太紧密了,想要悄无声息地带十万夜魔通过,怕是很难做到。” 第六百七十六章 狼群支援   “十万夜魔?”吴蒙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满脸的不可思议。   “要是让你看见,我还带他们来干什么?”我没好气说道。   “是,白大人说的是。”吴蒙谄谄地说道。   “除非我们能找到什么办法将这些守军引开,否则十万夜魔想要瞒天过海通过这里,几乎是可能。”卫君瑶说道。   “要不我去把他们引开呢?”水儿兴奋道。“我去杀了他们的大将,然后将这些人引开,你们岂不是就能通过了?”   我和卫君瑶都没有理她,左思右想之际,决定尝试冒险。   “这需要无寐侯跟夜魔好生沟通,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惊动了这些守军,否则数百万大军将我们围困,怕也是插翅难逃。”我对无寐侯说道。   无寐侯点点头,骑着雪狼调头而去。   “最近古道可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卫君瑶问吴蒙说道。   “暂时未曾听说。”吴蒙说道。“只是幽都王想要登基称皇,一平天下的消息已经在古道传开,听说受到了不少人的拥护,可谓是民心所向,我就怕各位大人这次回来,会受到的阻挠和障碍,会比之前要大的多啊。”   “百姓厌倦了战争,突然有人说可以结束这场乱世,大家自然都是拥护的。”卫君瑶淡淡说道。“只不过幽都王登基称皇势要夺取天下大运,与天道对抗,是民生之福,还是祸,着实两说。”   “而且幽都王的野心并不在黄河古道,九狱九泉现如今又被毁……”我笑着摇摇头。“看来这次从南溟回来,我们倒是成了整个古道的敌人了。”   “好了。”无寐侯此时从后方赶了过来,说道:“都已经安排妥当,可以出发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默声点头,便朝着死亡峡谷的防线走了过去。   浩浩荡荡的守军,几乎将峡谷围堵的水泄不通。   密密麻麻,横刀竖枪,较我们上次来之前,戒备明显严峻许多。   众人没有说话,随着吴蒙一声低吼,便齐齐加快了速度,骑着雪狼冲进人群。   “瞎啊,骑个破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当个哨兵用!”   “再这么冲老子狼腿给砍下来!”   “能不能行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十数匹巨狼毫无减速地冲进守军大阵中,立马冲散了茫茫多的将士,叫骂声此起彼伏,但是越往后,那些堵路的战士开始主动让开一条道,免得被雪狼误伤。   一路通行,我们头也不敢回,飞速通过,一直穿越至防线外侧,再马不停蹄冲出了矗立在峡谷之外的城墙,直到来在了雪狼骑兵营的大营,才堪堪停了下来。   此时下弦月还没有结束,当众人回头时,密密麻麻在黑暗中闪烁的黑影在身后的黑夜中隐现,正陆陆续续地朝着雪狼骑兵营靠近。   可与此同时,即便在我们离开死亡峡谷后,叫骂声依旧此起彼伏,甚至还能听见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像是发现了这些潜行在夜色中的夜魔的存在。   “不能等了,等带出去多少是多少,咱们现在就走。”卫君瑶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立即调转了狼头,朝着雪狼骑兵营外快速奔了出去。   而在这个时候,下弦月逐渐开始被空中的乌云隐没,跟在身后的夜魔大军的身形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可是这里才刚刚离开雪狼骑兵营,再往前走就是有百万大军驻扎的鬼婴大军,一旦将夜魔暴露在这里,即便是我们几个人能全身而退,也不可能再带走任何一个夜魔。   “得赶紧想个办法,否则就要前功尽弃了!”无寐侯低声说道。   十万夜魔造成的动静很大,已经将寂静的军营惊动,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斥候点亮火把出现,陆陆续续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赶。   嘶……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卫君瑶再度打响了一声冗长和沉闷的哨音,经久不息,就仿佛有万千蜜蜂在耳边嗡鸣!   众人皆诧异地看向卫君瑶,而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响彻夜空的狼嚎,大地开始距离颤抖了起来。   “走!”   卫君瑶一声令下,众人一拍狼背,快速带着夜魔朝着异动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天晚上没有下雪。   苍茫大地一片银白素裹。   而就在异动发生的瞬间,就见远处天地一线的地方,仿佛刮起了一阵暴风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蜂拥着就朝着驻军大营席卷而来!   雪狼群!   短暂的失神过后,我瞬间恍然大悟。   卫君瑶那一声哨音是在呼唤雪狼王!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进,漫天的狼嚎开始在天地间回响,目光中,就见无以计数的雪狼将驻军大军团团包围,扰而不攻,并且彼此之间配合极为默契,俨然一副行军打仗的阵法!   “杀!”   伴随着卫君瑶的一声低呼,所有人齐齐抽出挂在狼腹上的弯刀,手起刀落,将拦路的驻军一刀毙命。   众人率领着十万夜魔和外围的雪狼群汇合,漫天的雪狼瞬间被分作两个部分,一部分继续堵截追上来的祖钧,而另一部分让我们这些人团团包围,直到送出数十里开外,才齐齐停了下来。   数千头雪狼静静地停在四周,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黑夜中就如同漫天的红光,阴森,而又夺目。   许多雪狼都在舔着身上的流着血的伤口,让人看在眼中,感到一阵内疚。   而在寂静之中,就听见远处一阵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所有的雪狼默契地让开了一条道,那头体型明显要大过一般雪狼一倍不止的雪狼王,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在雪狼王出现的时候,众人齐齐翻身从狼背上下地。   “谢谢。”卫君瑶对雪狼王轻轻说道。   雪狼王低下了头颅,卫君瑶迈步上前,蹲下身子想拿手在它身上摸,却又缩了回去。   而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卫君瑶之前骑的那头雪狼背上,已经被烧焦一片,露出鲜红的血肉,而那头雪狼,也不断地转过脑袋想要同舌头舔舐背上的伤口。   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将食指放入口中轻咬,然后回到了伤狼的身边,将食指上流出的鲜血,滴在了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卫君瑶没有回头,看了看狼王,随即说道:“走吧,赶在天亮之前找到将十万夜魔过河送进东边的方法,时间不能再拖了,估计吴蒙那边已经不好交代,等魔君那些人反应过来,可就不好走了。”   我点点头,但同时又担心说道:“十万夜魔想要在白天遮人耳目离开不填可能,我们可以先将他们放在一个地方,等找到了可以载他们渡河的大船,然后再等月圆夜带他们离开也不迟。”   “那这些狼群呢?”水儿呢喃说道:“我觉得他们挺好的啊,为什么不将他们一起带走?”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雪狼只适应在西南这边生活,而且东边战场多以城池和水路为主,也不方便他们作战,等日后我们对魔军发兵时,它们还会派上大用场。”   水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伸手摸了摸狼王的脑袋,边摸边说到:“那你可要在这里等我们哦,我们会回来找你的。”   我苦笑了一声。“这可是狼王,不是什么宠物。”   “那又怎么了,我喜欢,他就是我的宠物,鸾凤都得听的话,一头狼王怎么了。”水儿哼了一声说道。   我一怔,随即无奈摇头。   告别了狼群,众人离开西南边陲,朝着最近的河渡口连夜赶了过去。 第六百七十七章 回归   十艘商船,每艘可载人一千。   被水儿和卫君瑶硬生生给借来了。   到地方后再付钱的那种。   看来无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哪怕是天下大乱,长的好看的女人,做事情总是有些绝对优势。   十艘商船停靠在渡口边上等了三天,第三天的夜晚,当一轮圆月从夜空中缓缓升起之时,十万夜魔潜行在夜光下登上了十艘商船,开始朝着合虚关的方向赶了过去。   十艘载满十万大军的商船想要从西南边陲到达合虚关,最快也得需要十天左右。   这十天无疑是极其漫长的。   算上从离开合虚关的那天起,到现在差不多已经用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一个月后,幽都王登基加冕,成为天下人皇!   并且此次外出求援的并不单单是我和卫君瑶两个人。   还有去寻找玄火教踪迹的鹤仙子,以及拉拢十万鬼族的幽冥鬼王。   如果这两个人的求助行动宣告失败,那么紧紧靠这十万夜魔来对抗幽都王和魔军数百万大军,还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相对于我和卫君瑶的担忧,水儿跟无寐侯对黄河古道明显更是充满了兴趣。   一路上基本就没有进过船舱,两个人坐在甲板上看了一路,到最后水儿得出一个结论。   “无论如何,除非大圣祖从东海神域归来,否则自己是再也不会回南溟了。”   “我也是。”无寐侯信誓旦旦说道。“而且我要在古道再建一座无寐城,留给十万夜魔生存立足。”   在古道黄河中漂泊了十天,当十艘巨大商船浩浩荡荡的逼近合虚关外围城镇水域的时候,迎面行来了数艘小型战船,将船队的去路牢牢封死在河面上。   “东方十三城已经禁止外船入内,来船还请速速离去!”   站在战船船头的是一名我从未见过的小将,威风凌凌,身穿白色白家军战甲,低声将船队劝退。   见船主一脸惊慌,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迈步上前,笑着问道:“敢问这位将军隶属于哪位大将麾下?”   “你是谁?这与你何干?再不退去,我可就抓人了!”小将低声说道。   “让管你的将军过来。”我淡淡说道。   “抓人!”小将一声令下,对面的战船开始靠近,统一穿着暗红色盔甲的将士全都聚集在船头,只等双方一旦靠拢,便上船抓人!   “不知道现在是谁在负责这一代水域的防线。”我对卫君瑶说道。   “怎么了?”卫君瑶轻轻笑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对啊。”我也跟着笑着说道。“得论功行赏啊。”   “只不过这些小将连他们的主人都不认识,该赏的赏,该罚的,还是得罚。”水儿在一旁说道。   两船靠拢,看着数百名江氏持刀冲进商船,船老板的脸都绿了,一边苦苦求饶,一边求我们放他一条生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数名冲上来想要抓船主的将士突然一愣,目光呆呆地看着我和卫君瑶,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我和卫君瑶也没有说话,就微笑着看着他们。   “参见白大人,吴山公主!”   数名将士齐齐跪倒在地,大声吼道。   这一怒吼,让所有将士都齐齐一愣,目光纷纷落在我们的身上,紧接着,全部跪倒在地。   “恭迎白大人,吴山公主凯旋归来!”   “恭迎白大人,吴山公主凯旋归来!”   “恭迎白大人,吴山公主凯旋归来!”   三声震天彻底的怒吼,将那名气势汹汹的小将直接僵住了。   “您,您就是白大人,还有吴山公主?”小将激动的拿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白进呢?”我看着他问道。   就在此时!数道船影由远至近,快速地停在商船之下,紧接着两道人影鱼贯而入,稳稳地落在了甲板上。   “末将白进!”   “末将白禁!”   “恭迎白大人,吴山公主,凯旋归来!”   白进和白禁二人单膝跪地,埋着头看不见表情,可是颤抖的声音,却丝毫不能掩饰他们内心的激动。   “白进白进?”水儿秀眉微蹙。“怎么两个人起一个名字?也不怕叫错了。”   “起来吧。”卫君瑶轻轻说道。   等二人站起身,我看着我们笑着问道:“这边一切都好吧?”   “禀白大人,一切都好!”白进凛声说道。   我点点头。“那就进城吧。”   白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抽腰间的佩刀,高举空中,厉声喝道:“放行,开城门,恭迎白大人,吴山公主回城!”   “放行,开城门,恭迎白大人,吴山公主回城!”   “放行,开城门,恭迎白大人,吴山公主回城!”   ……   一道道将令迅速往城内传达,在白进和白禁两位大将的左右护佑下,在暗红色战船的开路下,在船老板一脸震惊的目光下,十艘巨大商船,缓缓驶进   龙津镇!   “还是回家好啊……”我微微叹息说道。   “是啊,奔波久了,只有看见这些人,心里才能得到些许的安定。”卫君瑶说道。   “我总觉得这些人,和我在南溟见过的那些不一样。”无寐侯淡淡说道。   “哪不一样?”我笑着问道。   “情感。”无寐侯深邃的眼眸泛着复杂的情绪。“可以杀身成仁,不惜一切的情感,而且这种情感一旦到了生死关头,要远远比忠诚来的更加猛烈,更加重要!”   当商船缓缓经过城门,进入龙津镇内的时候,我看见了站在岸边的一众人。   玉姐、红鲤、青鲤、花七颜、锦月姑姑、淮北、石老大,七姑姑,五姑姑,草王,猫头鹰……   那些跟着我一路从走来,历经九死一生的人,全都来了。   看着他们欣喜的面容,我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小乙。”卫君瑶轻轻往我身边靠了靠,呢喃说道:“可以一统天下了!”   船艇靠岸,四人下船站在岸边,看着跟着走来的玉姐等人,我深深地朝他们鞠了一躬:“辛苦你们了。”   玉姐急忙上前将我扶起,笑着说道:“此行路途遥远,困难重重,辛苦的是你们才对。”   我看着玉姐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先回府再说。”   龙津镇城主府。   偌大的议事厅内,此刻坐满了人。   众人相视而笑,很久都没人说话。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缓缓站起身,介绍水儿说道:“水儿姑娘,归墟三圣的克星,也是我在南溟的几次救命恩人,今日前来古道助我等一臂之力,铲除幽都王,一平天下!”   水儿笑着站起了身,冲众人笑着施礼。   然后我来在了无寐侯身边,介绍说道:“无寐侯,南溟九大无极魔之一,南溟最大重镇无寐城城主,南溟战将,今日随水儿一同来到古道,目的,都是铲除幽都王和魔君,助我等,一臂之力!”   无寐侯站起身,拱拳施礼。   “这次有了二位天人相助,对于吴山来说,当真是天大的喜事。”玉姐笑着说道。   一一介绍完吴山众人之后,玉姐便对我们讲述了当下古道局势。   自从上次以东方十城为战场的大战结束之后,魔君带着百万大军回到西南边没有大的动作,除了派兵严守死亡峡谷和稳固防线之后,基本上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闻言点点头,这个情况在我们从西南赶到这里时便已经发现,只不过以魔君和墨姬两人的狼子野心来看,短暂的沉寂必定是为了更有力的爆发,只是他们的现在的企图,我们暂时还无法察觉。   而自从幽都王宣布要登基称皇之后,玉姐说,确实受到了古道大部分百姓的拥护。   自打朔方城被九泉府攻陷以来,古道就一直战火连绵,没有一天平息,百姓厌倦了战争,渴望和平,所以就将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在了幽都王以君临天下之势土主古道的王者身上。   并且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幽都王已经将麾下所有的魔军归属在了九泉府大军之中,组成了号称联军三百万的铁甲洪流,驻扎在朔方城外,绵连数百公里水域,将朔方城包围的铁桶一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并且九泉府开府五祖中有四祖现身在了朔方城,要为幽都王登基称皇,保驾护航。   “也就是说,现在的幽都王已经完全一门心思专注在了一个月后的登基称皇上,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势力和城池。”我喃喃说道。   玉姐点点头,说道:“是的,就从我在朔方城的所见所闻来看,幽都王的实力并不止表面看到的这些,三百万联军,九泉府开府四祖也一定不是他最后的底牌,他一定还有稳操胜券的法宝在手上。”   “幽都王行事一向诡计多端,手里留有底牌也不稀奇,而且不光他有底牌,我们不也有么?”水儿淡淡说道。   我疑惑地看着水儿。“什么底牌?”   水儿噗嗤一乐,看着我笑道。“你忘记了留在南溟还有一股力量,只等幽都王登基称皇的那一天,便会来到古道,助你一臂之力么?” 第六百七十八章 泥胎   “你是说,黑羽翼族?”我诧异道。   “黑羽翼族是大圣祖从其他空间带回来专克魔族的制胜法宝,它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幽都王登基称皇一统天下的,你就放心好了。”水儿淡淡笑道。   “鹤仙子和幽冥鬼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么?”我问玉姐道。   “还没有,鹤仙子中间回来过一次,说是发现了玄火教的行踪,但又被跟丢了,玄火教人好像是在刻意回避我们。”玉姐蹙眉说道。   “玄火教啊……”水儿乐道。“要不把这群人交给我呢,玄火教一直都是听命于大圣祖,虽然大圣祖放手他们不管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我去的话,还是会多少卖我几分薄面的。”   “先等鹤仙子回来吧,看看她怎么说,如果实在不行,水儿姑娘再出马也不迟。”我说道。   “吴山现在这边什么情况?”卫君瑶开口问道。“我刚听那小将说,吴山十三城,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打下新城了?还有猫头鹰怎么会来这里,东南那边现在是谁在负责?”   在卫君瑶问及吴山的时候,我能明显的看到在座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吴山目前统兵六十万,占据东方战区包括合虚关内共十三城,合虚关为主城,其他十二城皆为卫城,以众星拱月的姿态,将吴山连成铁桶一块,除非敌军最少派两倍以上的兵力前来围剿,否则可保吴山安然无忧。”白进低声说道。   “六十万?”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才两个月的时间,你们就将兵力翻了一倍?”   “是,白大人。”白进说道:“我们放弃了东南战区,将所有的兵力都汇聚在了吴山,并且在这两个月内招募一大批之前隶属于古道四大势力,现如今决意反抗幽都王的骁兵散勇,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合虚关,其他十二城分别部署了等量的屯军,并建立了完善的军情机制,以及打通了合虚关通往十二城的所有水路陆路,十二城一旦任何一城出现战况,合虚关便可立即派兵支援,第一时间赶到,击退来敌!”   我闻言点点头,然后问卫君瑶道:“接下来有什么部署吗?”   “继续驻守东方十三城,静待朔方城动态。”   短暂的会议很快结束,等一众人都走了之后,当议事厅里只剩下我跟卫君瑶还有水儿,无寐侯包括玉姐的时候,我才忍不住问道:“玉姐,是不是还有话没说?”   玉姐点点头说道:“你可知道九泉府开府五祖中少了哪一位没有去朔方城?”   “嗯,是白虎皇。”我说道。“白虎皇就是魔君,之前我们已经交过手了。”   “是啊,白虎皇跟墨姬两个人联合古道和南溟势力形成百万大军驻守在西南与朔方城分庭抗礼,而幽都王现如今一心准备一个月后登基称皇的大典,无暇其他,所以我们现在最要担心的不是幽都王,而是魔君。”玉姐说道。   “魔君率众百万,而且很有可能跟到现在都一直没有露面的归墟三圣达成了同盟,如果他们敢执意攻城,以目前吴山的实力倒也不惧,现在怕就是怕那具和墨姬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会不会成为这当中最大的变故。”一想起九幽宫的那个女人,我心里就会莫名的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且眼下担心的事情是聚魂灯被紫阳侯带着逃进了东海神域,这也就意味着卫君瑶随时都可能被凤祖夺舍,一旦失去了卫君瑶,那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在我沉思之际,卫君瑶突然开口说道:“在朔方城时,八爷曾告诉我了一件事情。”   “什么?”   “他让我告诉你,让你小心你爷爷……”玉姐欲言而止说道。   “我爷爷?”我微微一愣,爷爷自从上次出现,就一直留在合虚关的房间里闭门不出,而我也一直没空去看他,只是他是我爷爷,能对我怎么样?   “八爷说,以你现在的实力独行天下无人可挡,可是你爷爷,却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轻易让你置之死地的人。”玉姐轻声说道。   “你是说那个泥胎?”我皱眉问道。   “你的本命精元和泥胎生息共存,泥胎一旦被毁,你也会跟着彻底毁灭,而这个泥胎一直都在你爷爷手里,他想毁掉她,不过反掌。”玉姐看着我说道。   “可我爷爷如果想要害我,何必等到现在都迟迟不肯动手?而且我实在是想不到他会害我的可能?他为了什么?”、   面对我一连串的发问,玉姐微微摇头说道:“眼下你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整个吴山的生死存亡,即便不防备,但也不可不小心。”   我深深地看了玉姐一眼,点点头说道:“他还说什么了。”   “还说劝你不要跟幽都王作对。”玉姐叹息说道。“他也不忍有一天和你站在对立面厮杀,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我知道。”我笑了笑。“可现在这个时局,已经不能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转变什么了,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也许也都是宿命吧。”   砰!   二人说话间,大门突然被推开,鹤仙子满脸风尘地走了进来。   “你们回来了。”鹤仙子面无表情说道,但随即在看见无寐侯和水儿时,冷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悸动。   “鹤仙子。”水儿微微笑道。   “水儿姑娘。”鹤仙子款款下拜。   “怎么样了?”水儿笑着问道。   鹤仙子摇了摇头。“晚了一步,玄火教被魔君拉走,已经归入到他们的麾下了。”   魔君?   水儿秀眉轻轻一挑,淡淡笑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朔方城附近,他们想要找离火,但是进不去,魔君已经答应他们,等攻下朔方城之日,便可帮他下水取离火。”鹤仙子低声说道。   “这种鬼话也信。”我呵呵笑道。   “并不是鬼话,只是从眼下的势力强弱来看,魔君比我们更有可能帮她达到目的,她只是选择更可靠的盟友罢了。”卫君瑶淡淡说道。   可是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才发现水儿不见了!   心头陡然一震,当众人追出屋外的时候,城主府四周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任何她的身影。   “她不会是去找玄火教了吧?”我心头一沉。“可是水儿刚来古道,根本就不知道朔方城在哪啊。”   “水儿的实力毋庸置疑,只要她别冲动一脑袋扎进三百万大军阵中,放眼整个天下,还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无寐侯低眉说道。   “不认识路也算么?”我苦笑道。   “我再去一趟玄火教那边吧,应该可以碰见水儿姑娘。”鹤仙子话音刚落,整个人化作巨大的仙鹤,高震双翼,朝着北方就飞了出去。   等鹤仙子走后,众人愣神了片刻,便召来了白进,让他负责选一座城池出来,用以给无寐侯和其手下的十万夜魔安身立足。   然后我和卫君瑶又马不停蹄,朝着合虚关的方向赶了过去。   给爷爷住下的房间是重新在合虚关空地中搭建的一栋小房子,当二人赶到门前时,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声,还有阵阵从门缝里飘出来的烟草气味儿。   自打进入到古道,这股子烟草味道,算是唯一还能感受到人间气息的味道了。   “想好怎么说了么?”卫君瑶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伸手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爷爷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猛咳,随着烟草淡淡飘了出来。   推开门,才发现屋子里光鲜昏暗,爷爷的身影埋在墙角,只有一盏火星,隐隐闪烁着。   “怎么不点灯啊?”我笑着坐在了爷爷身边,在看见他那张苍老的面孔时,什么担忧和不安,在此刻都化作无影无影。   他是我爷爷!   将我打带大,能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的爷爷!   他怎么可能会害我?   “二娃子,什么时候让爷爷能抱上孙子啊?”爷爷嘬了口烟枪,吞云吐雾说道。   我一愣,没有想到爷爷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忍不住回头看向了卫君瑶。   “快了,爷爷。”卫君瑶轻轻笑道。   “快了好啊,眼下天下大乱,时局动荡,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给白家留个子嗣,给自己留个念想,总归是没错的。”爷爷长长地吐了口烟,混沌的眼睛透过烟雾看向我说道:“二娃子,是不是来问泥胎的事情的?”   我咬了咬嘴唇,点点头说道:“爷爷,这个泥胎,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处理方式么?”   “难。”爷爷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来方法我试了很多,但泥胎的戾气太大,无论藏到哪里,都会被有心之人发现,所以等死了之后才想了办法将他放在自己独自里,东躲西藏这么多年,好歹也算是帮你保了下来,但就以眼下的局势来看,等到那些人真的想要找你麻烦,恐怕我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没有藏身之地喽……”   我心头微颤,用手抓着爷爷枯槁的手掌,说道:“爷爷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保护你平安无事的。”   爷爷笑着摇摇头,脸上的皱纹连成了一片;“二娃子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个东西爷爷真的帮你受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触即发   我心头一跳,攥着爷爷的手说道。“这东西在爷爷身上,我才放心。”   “怕是不行喽。”爷爷长叹一声,那烟枪在桌角上敲了敲,叹息道。“行尸的存在是天道所不允许的,说不定哪天被天道发现,就神魂俱灭,连个尸首都找不到了。”   “天道?”我笑着摇摇头。“爷爷放心吧,有娃子,您就好好的,等我和君瑶给您生个孙子。”   “孙女也可以。”爷爷笑呵呵说道。   ……   从爷爷的屋子里离开,此时天已经临近傍晚,寥寥的星辰开始在远处的天空出现,二人站在合虚关城楼,久久没有说话。   “我不想就这么一直等下去。”我淡淡开口说道。   “我知道。”卫君瑶点点头。“可眼下的时局,以我们的力量还无法撼动朔方城,但如果主动西南魔君交战,那么最大的受益者还会是幽都王,我们除了静待时机,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说道:“幽都王派三百万大军围守朔方城,其中又有无极侯还有三大九泉府开府祖师护法,如果等到他成功登基称皇,一举跨越到圣者七重天的境界,我们岂不是更加没有机会?”   “可是我们要如何突破朔方城外的三百万大军呢?”卫君瑶目光闪烁,说道。“吴山的顶尖实力虽然有荷跟朔方城一争之力,但是在整体实力上,无法解决这三百万阴军和魔族的联合大军,我们就没有实力跟朔方城发起挑战。”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呢喃说道。   “小乙别心急,等鹤仙子回来吧,他两次往返朔方城附近,对那边的布防一定有所留意,等她回来之后问清楚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也不迟。”   和卫君瑶留在了合虚关,可是因为她体质的原因,二人无法呆在一起,各自修炼,等待鹤仙子的归反。   到了第三天,有鹤鸣声响彻天空,我和卫君瑶从修炼中情形,走出房门,就见一只巨大仙鹤从高空中翱翔而下,双翼卷动着狂风乱舞,鹤仙子载着水儿,从朔方城回到了合虚关中。   仙鹤落地的一刹那,水儿满脸愠色地从鹤背上跳了下来,气鼓鼓说道:“这个阿离,真是太不像话!”   鹤仙子在此刻也幻化成了人形,轻轻拍了拍羽衣上的尘埃,说道:“玄火教不答应帮我们,可以把他们放弃了。”   “你当时就不该拉着我,直接把他们全灭了!大圣祖不在,这些人真的是敢肆意妄为,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水儿怒声说道。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随即苦笑着说道:“既然他们不为我所用,那就随他们去吧,倒是现在朔方城那边的防线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们有没有留意?”   “百里水路被战船铺成了平地,阴军和魔军掺杂在一起,我们根本就没有刻意动手的机会,更别提在这个时候攻打朔方城了。”鹤仙子说道。   水儿闻言也难得正经的点了点头。“三百万大军,即便是全都站在那里不动放着我们杀,也能撑过一个月,让幽都王登基加冕称皇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从阿离的口中了解到,就以目前魔君和墨姬两人手下的实力来看,他们并没有打算真的在这个时候和幽都王开战,似乎有和幽都王和解的意愿。”鹤仙子一旁补充说道。   “魔君要跟幽都王和解?”我心里咯噔一下。“你说的是真的?”   “嗯。”鹤仙子点点头。“正是因为这样,阿离才会答应加入魔君,否则眼下的局势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魔君根本就不是幽都王的对手呢?”   “那魔君做的这一切都为了什么?”我不解问道。“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是有条件的,魔君似乎想要古道西南当做安身立足之地,这是他不与幽都王为敌的条件。”鹤仙子说道。   “幽都王答应了?”我诧异道。   “似乎还在谈判,但以幽都王目前不想开战的态度来看,或许他会答应魔君的条件。”鹤仙子说道。   “魔君和幽都王联合。”我苦笑着看向卫君瑶。“这下咱们岂不是更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卫君瑶秀眉紧蹙,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耳听的一阵马蹄急促,猫头鹰骑着快马一路冲进合虚关,马尚未停,便慌忙说道:“西南有动静!”   “去议事大殿说!”我低声道。   “西南敌军于今天早上全线开拔,正在装船,要撤离西南!”猫头鹰沉声说道。   “去什么方向?”我问道。   “还不知道,暂时是往北走,具体目的地尚不清楚。”猫头鹰回道。   “从西南出发,无论去往哪里都要先走北上的水路,可北有幽都王三百万大军压镇,即便是双方真的联手,以幽都王的秉性也不会邀请魔君增援,可如果不是北上,那么便一定会是东进!”我站起身,轻轻吸了口气对猫头鹰说道:“密切关注魔君大军的动向,时刻汇报!”   “是!”   待猫头鹰走后,鹤仙子说道:“看来他们已经达成了约定,但是只以魔君的实力,并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甚至很有可能就此被消耗在这里,以魔君一向小心谨慎的风格,应该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吧?”   “朔方城总不会派兵增员吧?”我喃喃说道。   “朔方城那便并没有什么动静,大军支援不是一件小事,更不可能三两天就能开拔,应该不会是朔方城支援他们。”鹤仙子说道。   “可放眼整个古道,除了朔方城,还有哪一方势力能支援魔君?”我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半晌都没人能答得上来。   “魔君即便是来这里,也未必会是攻城。”久未开口的卫君瑶,在此刻淡淡说道。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水儿问道。   “围城。”卫君瑶低声说道。“幽都王登基称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怕在这段时间生变,就让魔君率军将吴山十三城监视并包围起来,毕竟以我们的兵力,守城易,但要想破开他们的防线,还是显得有些苦难。”   “所以说这是幽都王给自己成功登基称皇买的一份保障?”我惊讶道。   “如果没有第三方支援的话,那么这将是最合理的解释。”卫君瑶说道。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鹤仙子问道。   卫君瑶低眉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或许是我们将魔君一举铲除的好机会。”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我们反守为攻,借这个机会将魔君和墨姬解决?”   “嗯。”卫君瑶点点头,说道。“而且幽都王也一定是希望看到这个局面的,在这里战争一旦爆发,幽都王绝对不会派一兵一卒为前来增援,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两败俱伤,然后他在登基称皇,我推测,这才是他让魔君派军前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可是我们只有六十万兵力,能和魔君麾下百万之众大军抗衡么?”鹤仙子担心说道。   “为什么不能?”水儿眉毛一挑。“归墟三圣交给我,无寐侯可斩他手下一切大将跟无极魔,剩下的魔君跟墨姬交给你们,再说我们现在是有七十万大军,十万白家军,十万夜魔,还有数千凤族,这些都是可以在战时直捣黄龙,粉碎敌人阵型的战力,更何况我们背后还有十数座城池可以依傍,有何不可一战?”   “如果届时能引他们来攻城,然后我们再对那些人出手,这就再好不过了。”我微微感慨道。   “这是一个机会!”卫君瑶殷红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速招白进,白禁以及猫头鹰等所有大将过来,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将魔君和墨姬,一举铲除!”   第二天傍晚,有两路探马再度来报,西南百万联军在登船离开朝北行驶至东北河分道时,调转船头,向东方驶进,并北边朔方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并没有增援的迹象。   而在这同一天,吴山众人在合虚关议事大殿商议了一整天的时间,一整套针对于魔君,然后在双方接触后十天内将他彻底铲除的计划,已经悄然酝酿而出。   第三天,正式确定魔君百万大军正气势汹汹再度驶向吴山十三城,而朔方城非但没有任何支援的迹象,反而更加收拢了保护圈。   第四天,已有先锋大军离开船队,急速前行,朝着吴山十三城最外围的龙津镇靠近。   ……   第七天,二十万先锋大军抵达龙津镇外二十里水域,由魔君麾下九大无极魔之中的撼天侯以及赤炎侯带队,迅速分散,封锁住了吴山十三城通向外界的八条水路。   第十天,由魔君亲自率领的一百七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分散在十三城外不到五公里的河岸安营扎寨,遮天蔽日的旌旗飞舞,霎时间,漫天乌云将吴山笼罩,杀气腾腾,大战,一触即发。 第六百八十章 了断   而与此同时,我和卫君瑶还有无寐侯,鹤仙子以及水儿坐在合虚关议事大殿内,静静等着石老大还有锦月姑姑的工程汇报。   第十一天,以合拢之势将吴山十三城团团包围的西南大军十三座大营驻扎完毕,而在当天夜晚,石老大跟锦月姑姑还有花七颜也终于赶到了合虚关议事大殿。   “白大人,吴山公主。”锦月姑姑说道。“按照各位的吩咐,在十二座城池外的地宫已经挖掘完毕,并布好了火山令、化骨吞芊、六畜千斤闸等一切陷阱,师妹的游龙戏凤则还需要一天的时间方能生效。”   我闻言长长地舒了口气,问道:“每座地宫可陷多少人?”   “三万。”石老大说道。“时间太紧,即便是三十万人同时参与挖掘地宫,但所需要的相应材料一时间也很难凑齐,能坑陷三万,已经是尽了我们最大努力了。”   “每座地宫可坑陷三万,那么十二座便是三十六万……”卫君瑶沉吟说道。“我们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引他们来攻城,用地宫坑陷后续部队之外,还可以将他们的战场一分为二,一旦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型,那么我们便可打开城门,直接杀出城与敌军交战。”   “可要怎么引他们来攻城呢?”我皱眉说道。“以魔君小心谨慎的性格,不可能做这种冒险切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那就让他变得有意义,还记得那具九幽宫中出现的女人么?”卫君瑶淡淡说道。“只要这个女人出现,我相信,魔君一定会按奈不住,率军出征,夺城拿人!”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现在!”   从九幽宫带回来的“墨姬”一直由水儿看守,当天晚上众人离开议事大厅,带着“墨姬”的尸身,就直奔龙津镇而去。   圆月之夜。   夜风习习。   吴山的大部分人都被派往其他城镇驻守,魔君的中军大帐就驻扎在龙津镇外,我带着卫君瑶,水儿还有鹤仙子出现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在夜幕下密密麻麻如同山峦般的敌军大营,手指微微勾动,一道撕裂夜空的惊雷,直接就砸在了大营外随风招展的红色大旗上。   雷声震耳,火光冲天!   可是偌大的中军大营却安静到了极致。   除了大营外的旗杆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整个大营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估计魔君是铁了心的只围不攻,不想在咱们这里白白耗损战力了。”鹤仙子说到。   “那就再来,直到魔君肯出来为止。”   一道道惊雷从天而降,开始疯狂地往大营内倾泻而下。   “白小乙,不要做无用功了,今日我前来所为何事你心知肚明,何必做这种白费功夫的事情呢?”   魔君不屑的声音淡淡地从大营内飘出来,传进众人耳中。   “魔君,你我多日不见,今日我有一份大礼相赠,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吗?”我笑着说道。   “若真有赠礼,你不妨来我大营,我必当好生款待,以示谢意。”魔君淡淡说道。   “那你就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是谁!”   话音刚落,身边水儿突然一挥袖,白绫缠着的“墨姬”尸身陡然从身后腾空而起,停留在半空之中,在城楼上火把的映衬下,清晰无比!   “尔敢!”   一声震天彻底的爆喝传来,就见对面大营内急速飞来一道身影,气势之强,带动着空气都微微颤抖,天空中雷声隐隐,魔君的身影就仿佛是夹带着雷电而出现,稳稳地站在了半空之上。   “你们去了九幽宫!”白色的长衫,儒雅的折扇,魔君依旧如第一次在无寐城下见面一样,白净书生气,举止淡然间。   但此时他的一双眼眸,却泛着幽幽的深紫,寒光密布,冷冷地注视着在空中停留的“墨姬”尸身。   “怎么样,送你的这份见面礼还不错吧?”我淡淡笑道。   “你要做什么?”魔君冷冷说道,眼睛却一刻也未曾从“墨姬”的尸身上挪开。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笑着问道。“我很想知道这西南到底有什么,能让你放弃和幽都王千年的恩怨,联手同盟的?”   “这跟你没有关系。”魔君冷冷说道。   “怎么没有关系,你跟幽都王联手要对我,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我呵呵笑道。“墨姬呢?”   “墨姬……”魔君一愣,随即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城楼,瞳孔猛然一阵剧烈收缩。“水儿?无寐侯?!”   “魔君,别来无恙。”无寐侯面无表情说道。   “你竟然背叛我,投靠白小乙?”魔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愠色。   无寐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我看着魔君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凭你?”魔君冷冷笑道。“你真的以为有水儿和无寐侯帮你,你就是我的对手?”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淡淡笑道。   “将人交给我,我不与你为难。”魔君说道。   我摇摇头。“我给你三息的时间考虑,撤军,我将此人的尸身好生保管,继续围城,我就毁了他。”   “你……”   “三。”   “二。”   “一。”   渡厄剑陡然出现在掌心,紧接着白炽的火焰升腾,反手提剑,冲着头顶上的“墨姬”尸身就刺了过去。   “找死!”   魔君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空中,下一刻,面前的空气突然被一只手撕开,那只白皙无色的隔壁,透过虚空,直直地就朝我抓了过来。   水儿和卫君瑶都没动,动的是无寐侯。   赤炎长枪照亮整个天际,无寐侯手持赤炎长枪,一言不发,凌冽的枪头就朝着手臂刺了过来。   “滚开!”   朝我抓来的手掌突然反手一握,竟然直直地攥住了枪头,然后用力朝空中一抛,无寐侯连带着赤炎长枪猛地飞了出去,破空都拉扯出长长的声音,直接就装在了城楼楼顶!   轰!   巨大打造的城楼在这一击之下显得极为脆弱不堪,无寐侯的身体直接将其洞穿而出,继续朝着空中倒飞而去。   而就借着这短暂的间隙,都中的渡厄剑锋已经点在了“墨姬”尸身的脖颈上。   而看着魔君反手想要再度朝着剑刃上抓,水儿一声冷笑,突然抬手,一掌就将魔君的攻势就拍了回去。   剑锋点在脖颈,我冷冷一笑,余光里看着从撕裂的空气中露出一张狰狞面孔,说道:“你有选择么?”   可就在这一错神的功夫,而听得卫君瑶叫了一声“小心”,只感觉一股凛冽的杀意直冲后背,我大惊失色,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磅礴的大力从背后传来,直接一掌就被拍飞了出去。   “把人带走!”我在空中大声吼道。   而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仙鹤在夜幕下疾驰而近,双爪抓住“墨姬”尸身,头也不回,就朝着合虚关的方向飞了进去。   “想跑?”   一声冷笑从身后传来,魔君的身形化作虚影朝着空中的鹤仙子紧随而去,可人刚一升空,数道身影齐齐拦在他的面前,封死了去路。   水儿,无寐侯,卫君瑶,还有我。   四人将他拦在半空中,冰冷对峙。   “让开!”魔君双目已经完全呈现出了深紫的状态,身体周遭的空气就跟爆炸了一样噼里啪啦作响,双眼如刀,狠狠地在四人的身上刮着。   “你进不去的。”水儿淡淡笑道。   “让开!”魔君眠怒狰狞,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状如癫狂!   “虽然我与你只差了一重天的境界,但是三个圣人,和一个一只脚踏入圣境并身怀道心传承的半圣,我就不信,你今天还能怎么样?”水儿微微笑道。   “三个圣人?”魔君的眸子凝视着卫君瑶,低声说道。“血凤之灵已经完全苏醒,你就不怕死么?”   “杀你足以。”卫君瑶淡淡说道。   “呵呵呵……”魔君脸上的表情一收,突然笑了起来。“吴山十三城,你们四个能拦得住我,可能拦下我百万雄兵!”   “你真的以为你能攻破我吴山十三城?”卫君瑶冷冷说道。   魔君没有说话,身影淡淡在众人的视线中模糊,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立刻通知下去,敌人要攻城了!”   卫君瑶的话还没有落地,就听见远处的大营之中传来一阵阵冗长低沉的号角声响,然后就是通火通明,漫天如同乌云般的身影,就开始动了起来。   “守城!”   四人齐身回到城楼上,一道道十万火急的将领,迅速又一队队斥候第一时间传向其他十一做城镇驻军。   而与此同时,一道道军情也飞速传到了我们手中。   “天水关出现两名无极魔。”我说道。   “我去。”无寐侯低吟一声,身形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白石关外出现了阵法迷雾,应该是归墟三圣在那附近。”我说道。   “交给我吧。”水儿说完想要走的时候,犹豫地看了我们一眼,说道:“可是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能拦住魔君吗?”   我呵呵笑道。“放心去吧,我和卫君瑶,是要跟魔君彻底做一个了断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琴瑟萧何   无寐侯跟水儿迅速向其他几座城池增援,我好卫君瑶站在城楼上,看着从远处大营里缓缓涌出的敌军,低声说道:“好戏要开始了。”   伴随着一声声冗长低沉而又有穿透力的号角声响,形成攻城阵列的敌军,从敌军大营处由远至近,朝着朝着城楼方向靠拢。   “一百七十万大军,光是在龙津镇下就有五十万,剩下一百二十万由那些强者带队,分散攻击其他吴山十一城,算起来每座城池下敌军差不多在十万人左右,所以只要我们能守住龙津镇,这场战争,基本上就打赢了一半。”   卫君瑶目光凝视敌军来袭,招了招手,石老大立即从一旁赶过来。   “游龙戏凤布置的怎么样?”卫君瑶问道。   “禀公主,都已经准备妥当。”石老大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先不要着急,让前三批梯队攻城,从第三批开始,拦腰斩断,再将他们彻底歼灭!”   “是!”   等石老大走后,我问卫君瑶。“鹤仙子能守住那具尸体吗?”   “只要外城不破,内城就相对安全。”卫君瑶缓缓说道。“而且你没有发现么,墨姬,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而且从刚才魔君想要拼命的架势来看,那个在九幽宫发现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墨姬。”   “可如果她是墨姬,那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又是谁?”我皱眉说道。“而且从咱们之前发现的状况来看,墨姬明显是被幽都王掌握在手上,而对于这一点魔君不可能不知道,并且九幽宫的防备并不算无法攻破,可他既然如此在意那个女人,他自己又为什么不去搭救呢?”   “或许是我们破坏了魔君的计划。”卫君瑶说道。“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暂时对我们很有用,我觉得她非但能钳制住魔君,就连幽都王那里,也一定存在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二人说话间,第一批攻城梯队已经来在了城墙下,对龙津镇发起了第一轮进攻。   这一批来的都是古道的将士。   应该都隶属于鬼门龙王和吴山旧部。   他们在攻城时并没有表现出所谓的破釜沉舟,杀身成仁,势要拿成的气势。   反倒是畏手畏脚,有些举棋不定。   而造成这个后果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在将云梯搭在城楼,准备顺着云梯攀爬登城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卫君瑶。   卫君瑶无论是在吴山,还是整个黄河古道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   宁做吴山鬼,不做鬼门狗这句话更不是空穴来风。   当这些昔日的吴山旧部,还有古道旧兵,亲眼看见吴山公主就站在城楼之上,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的时候,有些人甚至已经放下了兵刃,缴械投降。   这一点是在我们之前早已经猜到了的。   而且我们在其他外围十一城的城楼上都高高挂起了吴山的大旗。   而且东方十三城遗址以来都是以吴山命名,而不是我白小乙。   “打开城门,将那些缴械投降的,全部收缴武器,先带到城中俘虏营中安顿,等仗打完之后,再另行收编。”卫君瑶下达了将令。   卫君瑶算的很精准,陡然打响的战争在几乎完整收编了三个工程梯队后,魔君选择放弃使用古道旧部,而是选择了,从南溟带来的魔族。   南溟魔族生性残忍,嗜血好战,其单兵作战的战斗力,要远远在我们麾下的这些士兵之上。   重新派来的第一梯队的魔族一经出现,漫天的杀气顿时扑面而来,就好像对面来的不是什么敌人,而是洪水猛兽,要将整座龙津镇一口吞掉。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站在城墙上的战士,在看见魔族的一刹那,脸上露出的惊慌和心悸。   南溟,禁忌之地,对于他们来说,存在于那里的魔族,就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而当传说中的魔鬼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发出内心最原始的恐惧,和悸怕。   “凤主他们呢?”我问卫君瑶。   “在下面待命。”卫君瑶说道。   “打仗士气为先,我们不能让仗还没有开始打,自己这边的士气都先跌落下去。”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凤祖的人先上,拦住魔军脚步,给这些人做出垂范?”卫君瑶问道。   “嗯。”我点点头。“还记得咱们刚进南溟时在角斗场第一次见到那些魔族的心情吗,这些人,现在只会比咱们当时更为恐慌,两军尚未交接,一方便露败势,接下来的仗还要怎么打?”   卫君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道:“那就让凤族守住第一波进攻,剩下的,再交给他们。”   将令下达,上千名身穿红色羽衣,手持赤剑的凤族便纷纷踏上了城墙,站在了第一排的位置,将所有的将士牢牢护在身后。   这些凤族战士都是女人。   而且从相貌和体型来看看,每一位都是风华绝代的冷艳女子。   她们一往无前地出现在这些将士的身前,以肉身之躯帮他们抵挡第一轮,就是最猛烈的一轮魔族进攻,很多将士的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   “凤祖。”凤主在这个时候也来在了我们的身边,看着越来越逼近的魔族大军,她蹙眉说道:“魔君自从败给幽都王之后手下的兵力便溃散到南溟各处,只有少数精锐还有将领一直跟着他来到古道,他是从哪都变出这么多人吗来?”   “古道吴山和鬼门龙王联军一百万,剩下的七十万魔军,应该是他从南溟带来的。”我淡淡说道。   “那鬼族呢?”凤主问道。   “鬼族?”我一皱眉头。“幽冥鬼王那个老狐狸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你不说我都快把他给忘了。”   “可能是计划实施的不太顺利吧。”卫君瑶说道。“十万鬼族即便是放在魔君那里也一股极为恐怖的中坚力量,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墨姬搂在那里,鬼王想要将这些鬼族全都收入麾下,怕是会不太容易。”   咚!咚!咚!   伴随着魔族攻城大军越来越靠近,一阵阵极为震撼的牛屁股突然就从敌军大营的深处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是极为低沉,每一下都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口,让人忍不住跟着鼓点的节奏心头猛跳。   “这是什么鼓?”我一皱眉,转过头看向四周的将士,除去凤祖战士之外,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随着战鼓的鼓点敲击而不断变化,有些人甚至已经无法承受着摄人心魄的鼓声,开始用手捂着胸口,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是魔音鼓。”凤主说道。“这是在南溟战场上极为普遍的一种军鼓,鼓声一旦响起,随着鼓点节奏的不断变化,可鼓舞己方士气,也可扰乱敌方的心神。”   “那有破解的办法么?”我看着越来越多的将士脸上开始出现忍痛不堪的神情,即便是那些之前一直都面如止水的凤族将士也开始微微蹙眉,顿时心生焦虑。   “其实很好解决,通常两军交锋之前都是鼓音的对抗,即便是一方的鼓音无法压制与对方,但也可以保住自己这边的将士不受地方鼓音干扰,可是,我们却忽略了这一点。”凤主低声说道。   “那也就是说我们没有魔音鼓?”我问道。   “是。”凤主说道。   “但是我们有琴。”   一声清脆悦耳的说话声在三人身后陡然响起,齐齐转过头,就见七姑姑手里抱着一张墨绿色的古琴,盘膝而坐,将古琴放置双膝支撑,笑着说道:“该是我们能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战无极魔   曾记得第一次前往流云渡,黄河姥母替我疗伤稳固残魂时,用的就是一首古琴曲。   琴曲引发的场面,我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百鸟朝凤,乱碟飞舞。   一支悦耳的古琴曲引发天地异象,澈人心神,稳固残魂。   七姑姑调整了琴弦,将纤纤玉指轻抚在琴弦上,一连串动人的音符,顿时就传了出来。   在漫天擂动的低沉鼓点中,古琴的声音显得极为微弱。   可是却将每一指琴音都清晰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城墙上众人的耳朵里,就仿佛倾国佳人,遗世,而独立。   在琴音的辅助下,那些被魔音鼓鼓点干扰的将士一扫阴霾,脸上重新出现了振奋,开始攥紧了手中的刀枪,准备迎接魔族大军的第一轮攻势。   箭雨,滚石,火油……在魔族大军接触到城墙的一刹那,嗜血的战争机器便重新开始转动,昔日城墙下的亡魂还未安息,又就添新的亡魂与他们共舞。   “凤族将士准备迎敌!”伴随着凤主的一声令下,所有的凤族战士齐齐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朝着第一批冲上城墙的魔族顿时就刺了出去。   一剑引万剑。   这一剑,吹响了吴山跟魔君的第一次交锋的号角,也是决胜雌雄的号角。   看着双方交战在了一起,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南溟魔族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   特别是这些正规的南明魔君。   并且能追随魔君来到黄河古道的这些魔族全都是昔日魔君麾下的精锐,双方一经交戈,实力悬殊,立即提现。   一名魔族占据云梯顶端,便可和数名涌上来想要将它击杀的守军战上片刻才会倒下,而同一时间,身后的魔族便会立即补位,以爆发的姿态向城墙上发起冲锋,这一重,就会倒下一片。   幸亏之前安排了凤族战士提前参展,否则只是这一个交锋的间隙,城墙便会失守,落入敌军手中。   可是城外五十万大军中,最起码有二十万都是魔族精锐,可魔族战士只有寥寥数欠,在这种百万大军攻城的战争中,即便是耗,也会被活活耗光。   更何况这些为数不多的凤族战士都是凤族最后的幸存者,我们也不可能让他们这些人全都战死在这里。   “夜魔被安排在了哪?”我问卫君瑶道。   “无寐城。”卫君瑶说道。“也就是之前的白水关,怎么,你想让夜魔前来支援。”   我犹豫地摇摇头。“今晚并不是月圆之夜,这个时候让夜魔出动,并不能发挥他们的真正实力,并且他们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动用这些夜魔。”   “你是在担心这些凤族战士被消耗殆尽么?”卫君瑶问道。   “嗯,凤族战士不能死在这里。”我说道。   “但是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精锐力量,可以独当一面的精锐力量,夜魔不能动,凤族人又太少,只怕即便今天晚会能守过去,也将会伤亡惨重,血流成河啊……”   二人说话间,凭借着数千凤祖战士的支援,第一轮进攻被停滞了下来,可紧接着第二轮魔族大军,再度向城楼开拔。   “非要坚持三批梯队么?”我看着气势汹汹逼近的魔军,忍不住问道。“三批下来,咱们这边的伤亡怕是难以估算啊……”   “可我们将地宫开启的越早,后续的伤亡也就越大。”卫君瑶蹙眉说道。“经过我刚才的粗略估算,第一梯队的魔军数量大概在一万五人左右,而三批的数量将会接近五万,直接将这五万魔族坑杀,也就是相对于除掉了四分之一的魔族主力,并且地宫还可以将整个战场一分为二,可以使魔军的攻城计划在这里出现断截,一旦攻城先锋和后续支援连接不上,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每一次发动的进攻都是一轮全新的攻城战役,这样我们非但可以有修整时间,还可以拖延敌军的攻城步伐。”   卫君瑶的话刚一说完,还不容我开口,一股余光里突然发现就在那密密麻麻上万数之众的魔军中,一名骑着匹黑色高头大马,身披墨色盔甲的魔族,陡然被视线锁定。   无极魔?   魔军手下共有四大无极魔在南溟战乱中毫发无伤,除去已经现身的两大无极魔,还有无寐侯,他手下应该还有一个无极魔迟迟没有出现。   就是眼前这家伙?   骑在马上,手握一柄冰冷如霜的长刀,双目微睁,一股睥睨天地的气势,陡然释放。   卫君瑶也在此时看见了魔军阵中的这个家伙。   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淡淡笑道。“魔君还真是着急啊,这么快就让无极魔来破城了……”   “这是哪位无极魔?”我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无寐侯不在,我对九大无极魔的事情也不太了解。”   其实出现无极魔我和卫君瑶一点也不惊讶,更不恐慌。   死在我和卫君瑶手下的无极魔也不止一个,甚至连排名仅次于无寐侯的血杀侯也未能幸免,而在无寐侯之上的两个人又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战场,以我二人合理,对方即便是再多来一个无极魔,也不惧。   第二批攻城魔军已经兵临城下,大批的魔军开始将更多的云梯架在城楼之上,而那名无极魔却一直都站在大军的身后,冷冷地注视着城楼上的我和卫君瑶。   “要小心,待会儿咱么两个人必须留一个在这里防着魔君,如果咱们两个都去对付无极魔,魔君很有可能趁虚而入,直接冲进合虚关。”卫君瑶叮嘱说道。   我点点头,手中的渡厄陡然出现,升腾起白炽的火焰。“无极魔交给我,你守好城楼。”   此时此刻,虽然在凤族将士的帮助下,城楼上的守军抵住了一波波魔族的进攻,可也仅仅是抵住了而已,并未能将魔军做到大量击杀或是剿灭,更多的是全都是堆积在了城楼,双方胶着,短时间内难见胜负。   “白家军现在守在哪里?”我问道。   “同时有魔族出现的两座城池,被白进和白禁分别率军驻守,其实他们那里不用过多担心,以无寐侯的实力,解决掉那两个无极魔应该不会花费太短的时间,而她那边一旦空出闲余,定会支援其他几座城……”   轰!   整天蔽日的刀光!   毫无征兆,毫无预感,直接就从远处的无极魔手中劈向了城门楼!   其光芒之声,气势之猛烈,若是将这一刀落在城门楼上,定会将整座城楼一刀两断,彻底劈开!   “找死!”   手中的渡厄剑火焰陡然火焰暴起,我脚掌蹬地,猛地离开原地,在刀光堪堪劈在城门口的瞬间,身体紧贴在成砖上,猛地挥剑,刀剑就交戈在了一起。   咣!   整个夜幕下的大地都被照亮了。   可是硬砸在剑刃上的刀光却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光芒更盛,将我整个人连同渡厄死死笼罩在其中,身体周遭的刀刃风暴迅速席卷全身,我一咬牙,催动着剑风,凭空而起!   呼啸闪烁着雷光隐隐的剑风瞬间和刀刃风暴搅在了一起,耳听的一阵阵“噼里啪啦”就像是雷电跳跃的相声,剑风还在持续,而我整个人已经离开了城墙,瞬间就朝着无极魔御空而去!   没有了渡厄的支撑,剑风瞬时间在刀光的猛烈攻势下土崩瓦解,再度劈向城墙。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已经出现在了无极魔切近,垫步凌腰,手中渡厄上的白色火焰瞬间喷发,如同咆哮着火龙,就朝着近在咫尺的无极魔卷了进去。 第六百八十三章 坑杀!   刀光猛然一收!   无极魔反手侧刀,再度亮起了刀光,一刀就将白焰火龙劈碎,化作星星点点,在夜幕中缓缓落下。   一念永恒!   就在无极魔收刀的一瞬间,一念永恒,瞬间施展!   漫天的喊杀声突然在此刻平息,天地,时间,呼吸都在这一刻定格,我手里攥着渡厄,垫步凌腰直冲而起,提剑就朝着无极魔的眉心刺了过去。   叮!   剑锋抵在无极魔的眉心处,无坚不摧的渡厄,却在此刻仿佛刺向了顽石,火花四溅,却无法刺入分毫。   我眉头一皱,反手回剑,再度想要刺向无极魔的脖颈时,他动了。   一记刀光遮天蔽日,呼啸着就朝我脑门砸了下来。   我心头陡然一跳,纵身后退的同时,余光里看着身后城墙上依旧静止的攻守军双方,不可思议地见那无极魔冲破了一念永恒的束缚,提刀直上,漫天刀光,铺天盖地地就朝我落了下来。   “有意思!”   我一声冷笑,抬头看着将退路已经完全封死的刀光,反手将渡厄在手中雾出了一道剑花,一记观其妙,瞬间施展开来。   叮!叮!叮!   火花四射!   燃烧着白焰剑锋迅速挑在刀光之上,然后蓦地手腕一抖,以实打虚,挑破刀光,身子也跟着一蹿而上,跃在半空中,看着提刀再度劈来的无极魔,一记潇湘夜雨,再度迎头使出。   嗯?   就在潇湘夜雨施展出去的一瞬间,提刀冲天的无极魔的身影陡然一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霎时间,密密麻麻的无极魔同一时间提着无数的刀光朝我劈了过来,声势逼人!   我心理咯噔一下,陡然回剑,掉头就跑。   因为我竟然无法看清这些人影就是殊真殊假,仿佛全都是一个个凭空多出来的无极魔,手中每一道刀光都凝聚成实,丝毫不敢怀疑其所蕴含的威力真假。   漫天的无极魔在屁股后面一路狂追,我见再往前跑就要了魔君大营的方向,一咬牙,蓦然转身,抬手点指向无极魔狂潮,低声喝道:“寂灭!”   砰!   一道似有若无的空气波动声陡然在耳边响起。   第一道寂灭光环从指尖散发而出,撞在了第一批冲上来的无极魔身上。   烟消云散。   可这些无极魔死后,竟然无一例外地血肉横飞,鲜血洒了漫天。   全都是真的?   我心中大孩。   而与此同时,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越来越多的寂灭光环从指尖散出,朝着蜂拥而来的无极魔撞了上去。   整个夜幕下的天空顷刻间被鲜血覆盖。   天空下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尸血雨。   所有的无极魔化身没有一个能在寂灭光环下支撑下半秒,瞬间化作碎尸掉落在地上,而与此时同时,目光之中,就看见一个身影在无极魔阵中往后退了一步。   “八荒,曜世决!”我另一只手举剑,缓缓下落,剑锋指在了想要逃走的无极魔身上。   嗡!   一道浅浅的白色光芒,迅速汇集在了剑锋上。   然后开始一点点变大。   越来越大,越涨越盛,澎湃的道心之力顷刻间全都被手中的渡厄剑吸走,我拼命地运转道心,直到剑锋上的光芒不能再涨之时,眼睛已经被闪耀的一片失色,什么也看不见了。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细微的空气波动声,钻了耳朵。   就像是蚊子震动了下了翅膀,然后,眼前的视线就恢复到了一片清澈。   漫天的无极魔已经消失不复存在,只有一个身影还矗立在半空之中。   他背对着我,身子依旧保持着奔跑的姿态,可是却仅仅是保持着奔跑,却无法再向前挪动半步。   无极魔回头看着我,满眼的愤怒,还有不甘。   而就在此时,一道白色光芒,从他身体中四绽,穿透了身体,照亮了夜空。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就像是起初在剑锋中凝聚一样,天地间一片失色,无极魔的身影,在光芒中化作点点黑光,消散在了空气空中。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凌冽杀意,顿时心头一凛,提着最后一丝道心之力,朝着城楼就飞了过去。   身体稳稳落在城楼之上,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因为道心之力的悉数倾泻,腿还虚脱的有些发软。   “道心传承么?”卫君瑶看着我问道。   “嗯。”我点点头,然后苦笑说道。“八荒曜世决我还是第一次用,如果不是在南溟突破到了炼虚合道的境界,这个无极魔还真有点棘手。”   “魔君手下四大无极魔除去美哦胡,还有死掉的这一个,剩下的两个这会儿应该已经和无寐侯交上手,归墟三圣也在水儿姑娘的眼皮子低下,你好生调息,眼下我们的敌人,就只剩下一个魔君了。”卫君瑶关切地看着我说道。   无极魔被杀死的消息无异于一剂兴奋剂,打在了守城军每一个人的心头。   自己的将军能单枪匹马斩杀敌方大将,还是闻名遐迩,即便是在南溟也堪称枭雄的九大无极魔,还有什么样的消息能更让他们感到兴奋呢?   守城军的士气瞬间被鼓舞了起来,刚刚冲上城楼的魔军迅速被碾压了下去。   “差不多了,第三批魔军出动,可以打开地宫,让他们尝尝愉快的滋味了。”卫君瑶淡淡说道。   第三批魔族大军从地方阵营里开拔,数量要比之前两批多上不少,在进入到城下的时候,石老大率领一众机关门弟子,打开了地宫机关。   轰隆隆隆……   霎时间,地动山摇,满眼尘烟。   整个龙津镇下方的地面突然塌陷数丈之深,就仿佛地震一般,整座城池都开始剧烈颤抖。   所有搭在城墙上的云梯顷刻间随着地陷和朝地面上倒了下去,溅起了硝烟弥漫,就连城墙也都摇摇欲坠,眼看着无法支撑如此猛烈的地变,要跟着倒塌下去。   城墙上守军人人自危,看着城墙已经呈八十度角朝着地面往下倒,大家虽然惊慌,可在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之前,没有一个人擅自逃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地面塌陷的愈发猛烈,可城墙却突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庞大力道支撑了起来,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城墙上的守军面面相觑。   我四周看了一眼,淡淡笑道:“是锦月姑姑的千斤拖山榨法。”   “你怎么知道?”卫君瑶收回了目光,看着我不解道。   “曾经我们和霍老太被昆仑种围困在山林里的时候,她就是用这个方法守住了那间破屋子在昆仑种的冲击下不毁,而这一次她竟然能将这座城墙稳稳守住,看来在古道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没有闲着,术法的效果,已经今非昔比了。”   大地的巨大塌陷足足一刻钟才缓缓平息,所有的人都趴在城墙探着脑袋往下看,就见之前还平坦的地面,此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万人坑!   足足有五丈深的巨坑将愈数超过五万的魔族大军全都坑陷在了里面,并且在魔族大军落下的同一时间,所有的机关术法同时发动,无数的魔族尸体顷刻间将巨坑深度填了一半,黑色的血液渗透了泥土开始往上冒覆盖了魔族尸体,在龙津镇下,形成了一个新的血池!   “看来你当初非要把这些人带进这里,是没有错的。”卫君瑶见状微微吐息说道。   “这应该谢谢我爷爷,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跌落在下层尸体上的魔军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地想往地面上爬的时候,一声嘹亮的龙吟和一声清脆的凤鸣作响,一蓝一红两道巨大身影,瞬间将剩下的魔族全部吞噬殆尽。 第六百八十四章 战!   而就在亲眼看着“游龙戏凤”肆意击垮这些溃败魔族的意志时,从地宫的另一端,那些早已蓄势待发的吴山将士们蜂拥而至,开始肆意收割他们的生命。   游龙戏凤只是大戏法,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   只是经历了地宫塌陷还有无数陷阱齐发,瞬间造成万人尸坑的魔族,此时此刻和一般精神崩溃的人类无异,在铺天盖地,仿佛要将空间都撕碎的神凤巨龙面前,完全丧失了思考,上万魔军放弃抵抗,一刀刀死在吴山战士的刀下。   与此同时,看着城楼下的数万魔族大军即将被消灭殆尽时,一声声震天彻底的巨响,陡然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城墙上众人闻声齐齐一惊,但是当感觉到城楼又在颤动,而巨响的声音是来自吴山其他城池方向时,大家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吴山其他十一城也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地宫,坑杀魔君手下魔族大军!   逾六万魔族精英顷刻间在城楼在覆灭,魔君大营里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而借这个时间,卫君瑶军令下达,迅速调息修整,等待迎接魔君接下来的疯狂反扑。   “不知道水儿那边怎么样了。”短暂的休息间隙,我看着城楼下方的尸坑血海,轻声说道。“无寐侯独战两大无极魔我觉得问题不大,只是水儿一人独自拦下归墟三圣,她会不会有危险?”   “水儿是人王莫云身边的人,而归墟三圣也是莫云培养出来用于制衡南溟局势的三颗棋子,水儿跟着莫云那么多年,能说出来那样的话,想必自然是有能钳制住他们的法宝所在,你不要太过担心了。”卫君瑶宽慰说道。   我点点头,看着突然陷入安静的敌军大营,鼓声平息,身后七姑姑的琴音也停了下来。   “辛苦了七姑姑。”我感激说道。“弹了半夜,着实为难你了。”   “没关系。”七姑姑将古琴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在身边,轻轻说道:“今晚的战事如何?”   “即便能守住,伤亡也将难以估算。”我叹息说道。   “战争有伤亡在所难免,如果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水儿说道。   然后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们和卫君瑶说道:“姥母那边怎么说?”   “姥母?”我眉毛一挑,将目光落在了卫君瑶身上。   “姥母不愿再参与世事纷争,和你两位师姐留在了听风镇,算是退隐江湖了吧。”卫君瑶淡淡说道。   “退隐?”七姑姑却摇摇头。“天下大乱,没有人能逃脱的了干系,然后可以独善其身的。”   我诧异地看着七姑姑,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七姑姑眼神希冀,也同样在看着我说道:“英雄可造时事,天道也未尝不可改变。”   七姑姑身为黄河姥母的徒弟,可知过去,观未来。   虽然在实力上远不如姥母,但她也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   但天机不可泄露,我闻言沉吟了片刻,没有继续问下去。   地方大营中很久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而在此时第一阶段的伤亡报告也被统计了出来,交到我和卫君瑶手上。   卫君瑶看了一眼,便将手中情报撕成粉碎。“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推算,龙津镇外魔族数量在二十万左右,尚可拼到守城结束,可如果超过二十万,再加上其他联军,我只能起到其他城池的战斗能尽快结束,赶往这边支援了。”   “凤族为了抵挡魔族进攻伤亡惨重,接下来不能再让他们上了。”我叹息说道。   “可是没有凤族将士作为先锋,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根本拦不住魔族登上城墙。”卫君瑶看向远处的目光闪烁,低声说道。“现在就怕魔君手中还藏有杀招,怕我吴山和凤族的将士,在这一战,死亡殆尽啊……”   咚!咚!咚!   魔音鼓再度擂动!   城墙的守军齐齐变色,攥紧了手中的刀枪,目光肃穆地盯着远处的敌军大营。   只是这一次的魔音鼓再也没有了之前摄人心魄的效果,却下鼓沉重,每一击落下,大地都跟着嗡嗡颤抖,就仿佛是回到了最远古的原始角斗场,鼓声激发着角斗士内心最原始的厮杀*,声声入耳,嗜血拼杀。   “嗜血鼓音。”凤主从前线退了下来,站在三人身边,低声说道。   “像是能激发血液里的战意……”我喃喃说道。   “嗜血鼓音是魔鼓音的一种,它虽然不能干扰敌军心智,却能让己方战士忘却疼痛和生死,激发全身的潜能,变身战争机器。”凤主低声说道。“看来魔君是想直接一举拿下龙津镇了。”   “战争机器?”我眉头一挑,说道。“六鸾凤还没有出手吧?”   “还没有。”凤主说道。   “可以把凤族战士撤下去了,让六鸾凤上,每位鸾凤镇守一个据点,协助守城将士退敌,以鸾凤的实力,即便城防真的出现什么问题,也可以保证全身而退。”我沉声说道。“就以眼下的局势来看,杀敌是第一要务,可保存吴山的精锐实力,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考虑在内了。”   “可是没有了数千凤族将士参与守城,龙津镇的防线力量将会被大大削弱啊。”凤主担心说道。   “实在不行我可以出手。”我说道。“不到十五万魔族军队,如果真到了关键时刻,只能选择放手一搏,将魔君交给吴山公主了。”   “魔君或许就是想趁乱进城,小乙你不能轻举妄动。”卫君瑶说道。“三万魔族精锐即便是当时在九幽宫时放手屠杀,也消耗了我们大量的时间跟精力,而眼前是处在战争戒备中的十五万魔族精锐,还有魔君,不到万不得已,你我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一招错,将会满盘皆输。”   “可是以龙津镇目前的防守实力,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在嗜血鼓音影响下的魔族精锐大军进攻,一旦城池被攻破,我们所要面临的后果将更加难以收拾。”   “先撑过第一轮进攻,尸坑不填,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发起有效的连续攻势,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其他城池的战斗能尽快结束,赶来支援吧。”   “那我让凤族战士继续坚守吧,这个时候不能少了他们。”凤主说道。   “让凤族战士撤下,换六鸾凤分散守住各个据点,目前对我们来说确实该考虑保存精锐的打算了。”卫君瑶说道。“而且告诉六鸾凤,一旦发现特殊情况立即汇报,万不可逞能,平添不必要的伤亡。”   “是!”   “你吩咐过后也不要再参战了,跟我们在一起,随时准备策应。”卫君瑶补充说道。   “是!”   此时,响彻在空气中的嗜血鼓音变得更加密集和沉重,就仿佛将天空中的乌云给震落在地上,漫天的空气中,也充斥着肃杀的气息。   就在凤主离开的一瞬间,耳听的一声声震天彻底的怒吼,从敌军大营开拔而来十数万魔军精锐,开始浩浩荡荡地朝龙津镇城下逼了过来。   “尸坑可以减慢魔军的攻城步伐,也会阻拦一切攻城器械的推进,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请观其变,我总还以,魔君的底牌,或许就藏在这一批攻城的大军里。”卫君瑶低声说道。   “那你觉得他们的底牌会是什么?”我问道。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卫君瑶突然看向我说道。“鬼婴,鬼门龙王,白如霜,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你猜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第六百八十五章 黑虫   我心头一跳。   鬼婴这三个人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了……   即便是现如今魔君一百多万大军围城,就连归墟三圣还有无极魔都已经露面,没有道理他们三个还躲躲藏藏,放在这些人之后啊……   “如果魔君手中真有底牌,那么也肯定和这三个人有关,这三人是魔君麾下对于古道最为熟悉的三个人,他们真想要做些什么,恐怕我们还真的就无从得知了。”   说话间,开拔的魔族大军先锋军,已经涉足进入到了尸坑中。   偌大的尸坑被数万魔军尸体给填的满坑满谷,这些魔军一踏进去,就立即踩沉了尸体,渗出暗色的血液,宛如是在血海尸山中前行。   可是就仿佛是印证了凤主的说法,这次前来攻城的魔族,无论是行军的气势还是身上所散发出的凌冽杀意,都要较之前被坑杀的三批猛烈数倍不止,更可怕的而是个个双眼通红,一路走来,除了低沉的脚步和沉重的呼吸,便听不见一点声音。   我转过头,看向附近一带守城的将士。   就发现他们似乎被这股磅礴的杀意给吓到了。   个个面如死灰,刚刚才从歼灭敌军的胜利中所获得喜悦,顷刻便被恐惧吞噬的荡然无存,身体抖如糠筛,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被你说中了。”卫君瑶蹙眉说道。“不站而神败,接下来的仗就更不用打了。”   我摇摇头,说道:“嗜血鼓音虽然能激发魔族血液里的战意,但是这种拔苗助长的方法肯定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而且也一定会出现强大的反噬作用,我觉得我们不用跟这些魔族硬拼实力,只需要跟他们慢慢耗下去,等到这股子热血消失,反噬出现的时候,我们再全力出手也不迟。”   卫君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赞同说道:“没错,凡事有其功必有其反,可是我们如何能做得跟杀气这么重的魔军拖延时间,我现在担心的是双方一交手,龙津镇便会战败,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看些。”我拿手指着一架架被魔君簇拥的巨大云梯,说道:“毁了云梯,守住城门,任他嗜血鼓音再强,这些魔军连城楼都上不了,对我们来说,岂不是就和摆设是一样的了?”   “让六鸾凤去。”卫君瑶说道。“然后你我还有凤主策应,毁了他们所有的攻城器械,这样就能拖到嗜血鼓音消失,让这些魔族自受其害!”   漫天的魔族大军踩着鼓点出现在了城楼下的万魔尸坑里。   他们双眼通红,目不转睛,抬着一架架钢铁铸造的巨大云梯站在城楼下。   无视漫天箭雨和飞下的巨石火油,将云梯搭在城墙个个位置,开始义无反顾地,朝城墙上爬了上来。   “别让六鸾凤动手,是试试这些受到嗜血鼓音的魔族战力如何再说!”我低声说道。   凤主应了一声,急忙退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无数面无表情的魔军已经顶着箭雨火雨爬上了城墙。   他们身体上被箭矢扎的没有一丝空留之地,甚至许多都被熊熊烈火点燃,可就真的如凤主所说,这些魔族精锐全都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没有感情,没有痛觉,只有目标,那就是杀人夺城。   在这些魔族刚刚出现在城墙的时候,守城将士纵使惊恐难捱,但是将命在身,他们还是一往无前地杀了过去。   刀剑交戈在一起的瞬间,便是杀戮的开始,血流的起源。   这些嗜血的魔族没有意识,只有杀戮!   即便是被砍断了手臂,也会一往无前的往城墙上冲。   纵使被砍掉了脑袋,他们也会拼着最后一丝意识,朝前猛挥几刀,也能带走一两名将士的性命。   这是彻彻底底的杀戮机器,只是一个照面,便已经有魔族登上城墙,开始破坏守城军的防线。   “让六鸾凤出手吧,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些发了疯的魔族的对手!”我见状沉声说道。   “嗯,凤主,可以出手了。”卫君瑶说道。   “领命!”   六声清脆如同黄鹂的长鸣,在混乱的战场中响起。   六道青光突然从城墙上乍现,化作流星甩尾,冲向了搭在城墙上的云梯。   咔嚓嚓!   所有搭在城墙的云梯瞬间被拦腰斩断,化成两截,连带着云梯上的魔族齐齐地就朝城楼下的尸坑里跌落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就听见一阵阵巨大的“咯吱咯吱”,就像是弓弩弹射的蓄势响声,然后就是“砰砰砰砰”接连不断,宛如雨打芭蕉般毫无间隙的弩巨发射,夜空之中,数百上前的黑影,就从城外万魔尸坑的边缘,朝城内射了进来。   “是投石弩!他们想要将魔族直接射到城里面去!”凤主脸色一变,急忙转身就朝城内冲了进去。“二位大人放心,城内交给凤族将士,保证万无一失!”   而看着从头顶上擦过,将要掉进城内的数道身影,我陡然升空,一手一个,直接就将他们就抓了下来。   砰!   手中的渡厄穿透魔族的肩膀直接陷入地面,我低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可两名魔族却突然脑袋往上一抬,眼睛猛瞪,嘴角流血,当场丧命。   我见状眉头一皱,然后看向卫君瑶说道:“这些进城的魔军有鬼!”   卫君瑶的眼神从魔族身上扫过,低声说道:“进去的魔族不多,有凤族将士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愿如此吧。”   失去了云梯帮助,魔族无法继续向城墙发动攻势,留在城墙上的残余也很快被蜂拥上来的将士迅速扫平,一段时间过去,城墙之上,再度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凤主也从城内赶了过来说道:“禀报二位大人,所有进城的魔族已经洗漱被扫荡干净,一共三百四十人,一个也没有存活。”   砰!砰!砰!   就在凤主说话间,又是一连串的投石弩发射的破空声在夜幕下凭空响起。   数百道身影从空中飞入城内,凤主抬头看着说道:“我已经吩咐了下去,所有凤族将士在城内严阵以待,所进魔族,见之必杀,一个不留!”   “真的能做到么?”我转过头大喊道:“黄慈,你跑哪去了?快过来!”   话音未落,就见黄慈披头散发,全身是血地朝着城楼方向快速跑了过来。   白色的发须被暗色的魔血染透,黄慈身上的盔甲已经看不见一点好的地方,大喘着气,说道:“什么事?”   “吩咐所有巡逻队和斥候在城内严加巡防看守,任何一个角落不要放过,一分钟而已不可停歇,搜查魔族下落,然后禀报给凤族,直接就地斩杀!”我说道。   “是!”   “还有!”我看着黄慈疲惫的面孔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大将应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龙津镇的将士都指望着你,你可不能倒下。”   黄慈一愣,点点头,匆忙离去。   等到黄慈走后,凤主才疑惑地看着我们问道:“你们是怀疑这些魔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点点头。“这些魔族的数量就算是放进城里也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我总怀疑他们的身上有鬼……”   心头一动,手中渡厄出现在掌心。   剑锋剖开了地上躺着的魔族尸体的肚子,再用剑刃往一边挑,就惊讶的发现,魔族的肚子里居然是空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如同就看见空荡荡的肚子内,突然涌出一大片的黑色的虫子,密密麻麻,无计其数,开始朝着肚子外面爬了出来。   第六百八十六张 决战前夕   “蚀骨魔虫!”凤主一声惊呼,同时就见一道火焰四溢,瞬间将两具魔族尸体点燃,连带着四周的黑虫顷刻间化为灰烬。   可等烈焰散去,就见之前还一块块平整铺垫在城楼上的巨大城砖,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微小孔,就像是被蚂蚁蛀过一样,触目惊心!   “什么蚀骨魔虫?”我震惊地看着地上的密孔问道。   “是南溟特有的一种虫子,寄生在人的身体里,并且繁殖速度惊人,破坏力甚是恐怖,南溟曾有城镇一夜之间人畜皆无,且城池千疮百孔,后经发现,才知道是有人身体里带着蚀骨魔虫入城,人死城毁,都在一夜之间。”   凤主说完,头也不回,就朝着城内赶了进去。   “魔君想要靠这些虫子毁掉龙津镇?”我心头微微一颤,紧接着大惊失色。“传令官!”   “速传消息到所有城镇,严防魔族进城,抓住之后不要用刀剑砍杀,一律火烧!一个也不准放过!”   “是!”   待传令官走后,卫君瑶的目光才从地上的魔族尸体灰烬上挪开,落在我身上说道:“魔君的杀手锏要开始拿出来了。”   “龙津镇有数千凤族将士倒也不惧这蚀骨魔虫,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其他十一座城镇,现在传消息,会不会已经迟了?”我低声说道。   “但愿吧。”卫君瑶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但愿水儿和无寐侯能早些识破魔君的手段,否则,吴山堪忧啊……”   二人说话间,城楼下的魔军又开始将一架架云梯竖起,搭在了城楼之上,可也就是这个瞬间,六鸾凤再度出手,将所有的云梯斩断,将魔军蓄势而发的进攻化解于无形。   可即便如此,十数万魔族大军守在城下对龙津镇虎视眈眈,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将他们解决,一旦等到魔君那边找到相应的对策,仅靠六名鸾凤周旋,那么龙津镇势将不保!   哒!哒!哒!   一阵快马的马蹄声从城楼下传来,紧接着“蹬!蹬!蹬!”急速奔跑的声音从城楼下一直传到身后,二人回头,就见一名传令官扑腾跪在地上,厉声说道:“禀二位大人,白水关无寐侯将军来信:已斩首无极魔两名,奸敌十万,正布置城防,随后支援龙津镇!”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兴奋的目光。   无寐侯。   南溟九大无极魔战将赫赫有名的第一女将,果然名不虚传!   而等传令官退下后,又有马蹄声起。   “禀二位大人,溪水关镇关大将军白进来信:已全攻城军十万,正布置城防,随后支援龙津镇!”   “好!”我哈哈大笑。“我估计连魔君都没有想到,吴山十三城,除去当中的合虚关,其他十二城皆有地宫坑杀数万敌军,如果水儿姑娘那边能再将归墟三圣战退,那么我们便可以不必死守城池,直接杀出去,将魔君斩于剑下!”   “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盯紧了魔君的动向,如果让他离开龙津镇,去到其他几座已经结束战事的城池,那么后果将会变的不可预料。”卫君瑶说道。   “但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见到鬼婴和鬼门龙以及白如霜的身影呢?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不安道。   “守住防线,确保万无一失,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卫君瑶低声说道。   “攻城了!”   伴随着一声惊呼,我和卫君瑶齐齐低下头,就见堆积在城楼下的魔族竟然开始徒手攀城,并且速度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已经密密麻麻攀上了城墙。   “敌袭!”   所有的守城将士拔刀而上,跟攀上来的魔族瞬间战成一团。   而与此同时,远处的夜空闷雷滚滚,像是有一股极大的雷电风暴,正在朝着龙津镇靠拢。   我和卫君瑶的注意力从战场上挪开,此刻全都集中在这一团莫名形成的雷电风暴上。   乌云遮天蔽日,犹如银盘的圆月也被遮在其中,即便是在黑夜,也能看见这团浓郁的恐怖的雷云,就像是泼墨一般,由远至近,缓缓出现在龙津镇上空。   乌云内,雷光隐隐,不是传来的闷雷阵响连带着整个城墙都开始跟着颤抖,宛如一片末日之景,横在了龙津镇上空。   雷云在头顶上酝酿的愈发猛烈,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   卫君瑶仰起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天空的雷云,低声说道:“魔君是想毁掉整个龙津镇!”   “就凭这雷云?”我冷冷一笑。“我来!”   就在天空中雷云翻滚,即将有雷电落下的一刹那,我一只手指向天空,低声喝道:“寂灭!”   毁天灭地的寂灭灭光,环陡然朝着空中的雷云释放!   一圈圈一道道,微不可查的寂灭光环,就像是吹散乌云的东风,将刚刚凝结成形的云团瞬间吹散,可还是抵挡不住第一道酝酿而成的惊雷,铺天盖地就朝龙津镇落了下来!   轰!   在眼睁睁看着惊雷袭向夜幕下的龙津镇时,突然间,视线一片火红!   卫君瑶此刻犹如九天神凤,冷艳的身姿被烈火燃烧,染透了正片天空,迎上了毁天灭地的惊雷。   她在火焰中矗立,面对天地雷威却是如此的平静,只是我微微抬起头,用殷红的眸子,看着惊雷朝着她一点点落了下来。   她甚至都没有出剑。   一挥手,耳听得一声凤鸣嘹亮,她朝着虚空一抓,漫天的红霞就像是长鲸吸水般顷刻间被汇聚在了她的掌心,紧接着朝惊雷一挥,目光中,就见一道耀眼的长虹,朝着惊雷直直地就撞了上去!   轰!   天地失色!   霎时间,长虹和惊雷撞击在一起,如同夜幕下最绚丽的烟花绽放,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了城楼,冲向了卫君瑶。   千钧一发之际,卫君瑶身形迅速消失,光芒瞬间砸在地上,溅起飞沙走石,满眼尘烟。   而在另一道光芒冲向城楼的一瞬间,我卷起了剑风,手掌渡厄凭空而现,剑风抵挡这光芒渗透,同时一挥剑,将光芒一斩而碎!   “杀!”   我和卫君将抵挡天威的一幕被所有城墙上的守军看在眼中,霎时间,群情振奋,士气被提升到了极致!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卫君瑶镇守城楼,我提剑就朝着那些向城墙攀爬的魔军杀了进去。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燃烧着白炽火焰的渡厄一经进入魔军大阵,就开始如同摧枯拉朽般肆意收割着魔族的生命。   剑风呼啸,剑气凌冽,将脚底下的万魔尸坑短时间又再度涨起了一层厚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天地!   战局一瞬间得到扭转!   我提着剑冷冷注视着将我团团包围的漫天魔军,丹田处道心运转,道心之力迅速传遍全身,渡厄剑刃上的白炽火焰陡然暴涨了数倍,就宛如一柄擎天巨剑,横扫十万魔军大阵!   也不知道在其中厮杀了多久,就突然间耳听的一声娇喝。“小乙回来!”   我闻言一剑将迎面上来的魔军一站两断,纵身而起,回到了城楼之上。   “无寐侯?”在看见卫君瑶身边站着的无寐侯之后,我欣喜叫出了声。   “十万夜魔已经带到,只等二位吩咐,便可参战!”无寐侯淡然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三人齐齐回头,白进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溪水关战事已平,十万白家军,静听主公吩咐!” 第六百八十七章 隐患   无寐侯和白进同时率兵增援赶到,这对于目前龙津镇岌岌可危的形势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绝渡逢舟。   并通过对话了解到,二人手坚守的城池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和攻势,也没有遇到体内藏有蚀骨魔虫的魔族,基本上地宫一开,就宣告了战事提前结束。   十万白家军火速替换了城防,而城楼下之前被我大乱的魔军方阵,此刻也重新整装,徒手朝着城楼爬了上来。   “你们那边没有遇到魔族么?”我问无寐侯道。   “有,但是人数不多。”无寐侯说道。“而且在我沿途经过所支援的几座城池里,也并没有发现大规模魔族的影子,所以才担心你们面临魔族大军主力,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其他几座城池都没有见到大批魔军?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   五十万的魔族精锐,抛去在龙津镇这攻城的二十万,应该还有三十万被派去其他城池当做攻城主力了,怎么可能会都见到呢?   难道说我们一开始的消息有误?   魔君手底下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魔族精锐?   而在愣神的这一功夫,从城墙下爬上来的魔军已经和守城军交锋。   直接陷入到了僵持!   我看着站在前列的白家军将士,手持长刀钢枪和冲上来的魔族战的不分上下,甚至隐隐有占据上风的趋势,不禁心头微颤,白家军的战斗力竟然恐怖到了这种程度?   攻城战瞬间就开始变得胶着起来。   “需不需要让夜魔现在出动?”无寐侯问道。   “之前你们在白水关时,可曾让这些夜魔出过手?”我问道。   “没有。”无寐侯说道。“地宫率先坑杀敌军主力,然后我又亲手斩下两名无极侯的头颅,还没有轮到夜魔出手,战事就已经平息。”   我闻言点点头,说道:“那就暂时别让夜魔出现。”   “侯君。”卫君瑶突然开口说道。“你在回来的路上,可曾见到过水儿姑娘?”   “水儿?”无寐侯摇摇头说道。“并未曾见得,但是白石关外归墟三圣同时出现,水儿即便是能阻挡的住他们的步伐,可真的而想要完成对他们击杀,怕是不太容易。”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卫君瑶看着战场,喃喃说道。   我点点头。“如果这就是魔君的全部实力,他那根本就不可能在南溟同幽都王分庭抗礼,而且这场战争打的比预想之中还是要轻松很多,我总觉得,魔君手里真正的杀招,还没有拿出来。”   “不如等这批魔族大军消耗一段时间后,我们开城门迎敌?”无寐侯说道。“直接杀入敌军大营,在那里,不管魔君手里捏着什么,也不可能不被发现。”   “风险太大了。”卫君瑶摇摇头说道。“现在我们连他手底下的魔族精锐到底有多少都不知道,无法探清虚实,又何谈开城追敌呢?”   “城内魔族已经完全扫荡殆尽,凤族将士请求参战!”凤主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身后出现,躬身说道。   卫君瑶转过头看了看那边已经打的难解难分的攻守双方,点点说道:“以白家军为主,凤族为辅,切记不要冲动!”   “是!”   凤主走后,几乎是同一时间,白禁也结束了山河关战事,从那边带兵支援了过来。   看见白禁,我眉头皱成了一团。   就连卫君瑶和无寐侯眼睛里露出了深思的状态。   魔君麾下一百七十万大军攻城,只是一个晚上,就被连守下三城,而且照这个战事走势来看,相信天亮之前,会有越来越多其他城池的将领战胜归来。   这绝对不是魔君的真正实力!   即便是他手下的那些古道联军在地宫陷阱前吃了大亏,可加上龙津镇下的二十万魔族大军,包括其他城池前出现的魔族数量来看,满打满算,组起码还有二十万魔族精锐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二十万魔族精锐,除去由我和卫君瑶还有无寐侯水儿镇守的三城之外,其无可睥睨的实力,足以瞬间攻陷其他任何一座城池!   可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   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看着已经参与到战斗中的白进,还有支援赶来的无寐侯与白禁,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在心头油然升起。   “让白进过来!”我和卫君瑶几乎是异口同声。   白进从战场中撤下来到城楼,不解地看着我们,但没有说话。   “当吃攻打溪水镇的敌军具体数量有多少?”卫君瑶问道。   “根据战后的人数清点,粗略估计,有十万人左右。”白进答道。   “魔族人数有多少?”我问道。   “嗯……”白进想了想说道。“不到一万。”   “白禁呢?”我看向白禁问道。   “和白大将军那边的情况基本一样。”白禁说道。   “白水关那边的魔族数量要多一些。”无寐侯说道。“人数在三万左右,并有两位无极魔助阵。”   “黄慈!”我大声喊道。   “在!”黄慈听见声音,马不停蹄地从前线撤下,来在我们身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之前投降入城的古道旧部共多少人,清点出来没有?”我问道。   “清点出来了。”黄慈说道。“十二万。”   “吴山外围共十二座城池,按照每座城池所面临的攻城敌军十万来算,目前已经出现的敌军人数在一百二十万左右,除去之前地宫坑杀的五万魔族,也就是说,魔君现在派出的总兵力,在一百三十万,还有四十万,正好跟消失的那数十万魔族精锐的人数能对上……”我喃喃说道。   “可是,他们会把那座城池当做突破口,直接发起进攻呢?”卫君瑶淡淡道。   “你和侯君谁最先结束的战斗?”我问白进道。   “是我。”无寐侯说道。“在我路过溪水关的时候,白将军才刚开始打扫战场,而我们那边的战场早已打扫结束。”   “你是意思是,那近四十万魔族精锐,会突袭白水关?”无寐侯诧异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皱眉说道。“而且未必会是白水关,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各个城池外的战斗基本上都已经接近尾声,他们真想突袭,无论哪一座城,都是可以下手的目标。”   “就是不知道水儿姑娘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我总觉得这个魔君,有可能会对水儿下手。”卫君瑶说道。   “水儿是我们这些人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位,他怎么会会放着这么多软柿子不捏,非要去用头撞南墙呢?”我不解说道。“而且整个白石关已经完全被归墟三圣的幻阵与世隔绝,我们很难打听到那边的消息。”   “所以越是这样我就越担心,”卫君瑶说道。   “公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特别是她现在成就圣人的实力,虽然还没有到达圣者的境界,可一念一动,都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必定有其原有。”无寐侯开口说道。   “要不我去看看吧。”我说道。   “你去白石关?”卫君瑶诧异地看着我问道。   “嗯。”我点点头说道。“白进大将军和无寐侯麾下战士离不开他们,而且无寐侯对魔军比较了解,这这段时间一旦魔军有任何举动,以你们两个的实力也应付的过来。”   “可是就你一个人去白石关会不会太危险了?”卫君瑶关切道。   “水儿是莫云身边的人,而我又算得上是莫云的徒弟,身负道心传承,如果那边真有什么情况,我应该能帮上她。” 第六百八十八章 雾锁白石   当即就从城楼离开,一人一马穿过龙津镇北门,然后马不停蹄地朝着白石关赶了过去。   白石关位于龙津镇极东的位置,也是整个吴山十三城最边缘的城镇。   一路人马不歇,穿越吴山腹地,我没有时间再去查探其他城池目前的情况如何,就如卫君瑶所说,越靠近白石关,心中的那股不安就愈发强烈。   终于,在连续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就见远处夜幕下,白雾弥天,将天地分成了两个世界!   就仿佛再往前走,便会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一般,漫天的白雾无边无际,将整个白石关,彻底笼罩!   归墟三圣同时出手,其威力果然非同凡响!   可是为什么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是白石关外出现了吃人的迷雾,眼前的状况,明明是迷雾吞噬了整个白石关,是情报有误?还是事态已经恶化?   战时最怕的就是情报出现问题。   一旦是我们内部出现了什么状况,那么接下来与魔君的战斗,无疑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我站在迷雾的边缘,看着近在咫尺缓缓滚动的白色雾气,迈步踏入,整个人陷进去的一瞬间,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冽的杀气朝着面门,迎头就劈了下来!   “找死!”   我冷哼一声,在杀意劈至面门前,抬手直上,渡厄瞬间出现在掌心,直接就将这突袭的一击给拦了下来。   紧接着反手叩转,渡厄猛地朝前一挑,就听见“噗”的一声,剑刃撕裂皮肤,狠狠插进血肉中,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赫然就出现在我面前。   归墟弟子?   剑刃直插心口,眼前的男子基本上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当场殒命。   归墟三圣将整个归墟弟子都带过来了?   一个能制约能南溟平衡的归墟全都出现在这里,我终于知道那股不祥的预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迷雾吞天噬地,走在里面,除了层出不穷的归墟弟子,基本上很难分清方向,找到白石关的位置。   可同样的,如果整个白石关都已经沦陷,那么守在城中的那些将士还有水儿,现在会面临一个怎样的境遇。   以水儿对归墟术法的了解,一整夜的时间,若是能破阵,此阵早已破灭,但大阵非但没破,反而杀意更加猛烈,难不成连水儿姑娘也对归墟三圣没有任何办法么?   想到这里,我脚底生风,朝着迷雾深处加速冲了进去。   白石关的占地面积庞大,即便是在这无法分辨方向的迷雾中,想找到它也并不难。   可当我站在白石关城下的时候,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空空荡荡的城墙,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翻墙,入城!   城内一片死寂!   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与其他城池打的热火朝天的景象相比,这里宛如一座死城,根本看不到一丝生机。   “水儿姑娘?”我轻声唤道。   砰!   又一道杀气从背后凭空出现,我没有转身,猛地攥剑回手,却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剑势被挡下来了。   我当时心头一跳。   穆然转过身,就见一个鲜血淋漓的战士提刀站在我身后,横道立于胸前,将致命的一剑堪堪拦了下来。   “是你?”   眼前的战士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繁密的胡须和粗重的眉毛,一双绝望的眼神紧紧盯着我,艰难开口说道:“白大人,你终于来了。”   这个人我叫不上名字,但印象中曾经见过,记得是白石关的副城主。   我急忙收剑,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问道:“怎么回事,白石关怎么会变成这样?”   中年将领苦涩摇头,说道:“白石关沦陷了,水儿姑娘不见了!”   “把话说清楚!”   “这白雾吃人!”中年将领像是回应到了极为恐怖的画面,他瞳孔收缩,脸上的肌肉抽搐,哆哆嗦嗦说道。“一开始的时候这迷雾只是在城墙的四周出现,并且水儿姑娘赶到,及时将攻城的敌军逼退,然后,她就进入到了外围的迷雾中,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水儿进了迷雾?   我心头微微一颤。“从她进入迷雾多久开始,这些迷雾才出现在城里的?”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本来还在城墙外面的迷雾全都进了城,这迷雾里有杀人的刀,有夺命的鬼,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就,就败了!”   中年将领泣不成声,能在这里面活到现在,俨然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遭受到了极大摧残。   “水儿走的时候是从哪个方向进阵的?”我缓过神来问道。   “正东!”   东方?   纵观一路走进来所见到城池轮廓,我锁定了东方,让中年将领在这里等我后,便御空而上,极速而行!   越往东走迷雾的浓厚就越是密不可开,我一路飞行一路不断用手指勾动惊雷落地意图引起水儿的注意,可直到我站在东边的城墙上,却也丝毫没有发现水儿任何踪迹。   “紫电青霜!”   左手猛地朝虚空用力一抓,只听得头顶上闷雷滚滚,紧接着如同雨点一般的惊雷,顷刻间全都落了下来。   轰隆隆……   迷雾瞬间被漫天的落雷击散,而就在城楼下短暂的迷雾消散间隙,我看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正背对着我,盘膝坐地。   “水儿姑娘!”   我想都没想,直接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两步来在水儿身边,侧步站在她面前,就见水儿双手拈花竖在胸前,双眸紧闭,秀眉微蹙,脸上路出了痛苦的神情。   而仿佛是察觉到了有人出现,水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来了。”水儿轻声说道。   “怎么了?”我不可思议道。“是归墟三圣干的?”   水儿点点头。“归墟三圣解开了归墟三山的禁制,已经掌握了大圣祖留下来的禁法,白石关失守了。”   “禁法?”我心头一跳,上下打量着水儿,发现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后,问道。“你现在没事吧?”   “我没事。”水儿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即找出归墟三圣,我在这禁法中设有禁制,白石关虽然沦陷,可他们暂时也出不去,找到他们,否则等禁制一旦失效,魔君麾下便可以白石关为突破口,杀入腹地,直取合虚关!”   “归墟三圣……”我转过头看向四周正在重新合拢的白色雾气,低声说道。“你能不能找到他们的位置。”   “可以。”水儿说道。“但是在这雾阵之中,他们的身形神鬼莫测,即便是能追上,也很难沾到他们的衣角。”   “一念永恒可否奏效?”   “难。”水儿说道。“一念永恒能禁锢时间和空间,可在这里他们便是时空的控制者,你的实力不够,未必可以将时空控制在自己手中。”   “行与不行,总得试试才能知道了。”   说着水儿站起了身,目光环顾四周,朝着空气轻轻一挥手,三道白绫,瞬间就从袖口蹿出,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蹿了出去。   “跟上!”   水儿说了一声,跟着当中的一条白绫急速而行,可追了半天,就发现白绫只是在围着白石关的城墙外围来回穿梭,并未曾见到归墟三圣的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一念永恒!”   时空定格。   我和水儿同时出手,燃烧着道心之力的渡厄,和道道白绫鱼贯而出,瞬间就朝着那条追踪的白绫前蹿了过去!   一击击空!   当二人来在击空的位置时,一念永恒已经失效,白绫再度腾空而起,越过城墙,朝着城内的方向飞了进去。 第六百八十九章 巫灵   一念永恒也不过只是锁定了不到两吸的时间,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纵身而起,朝着城内飞了进去。   “水儿,白小乙,何必苦苦执着,以卵击石,要跟幽都王作对呢?”   是巫灵的声音!   声音虚无缥缈,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分辨不清楚说话人的位置。   “幽都王?”我一边仔细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笑着说道。“一直以为归墟三圣只听命于大圣祖巫显,可没有想到你们先是跟了魔君,然后又跟了幽都王,三姓家奴,是不是有辜负大圣祖对你们的期望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遭此天下大乱,明哲保身,总比某些痴儿白白送死要好吧?”巫灵呵呵笑道。   “巫灵,你现在嚣张如斯,就不怕圣祖回来找你兴师问罪么!”水儿蹙眉呵斥道。   “圣祖?”巫灵呵呵笑道。“幽都王一旦登基称皇,你觉得圣祖还敢回来么?他不敢回来,又何谈兴师问罪呢?”   “看来你是咬定了幽都王会成功登基称皇,而大圣祖不会回来了?”水儿突然笑了起来。   “水儿姑娘。”巫灵淡淡说动。“归墟禁法的威力如何想必你比我们三个更要了解,纵使你在里面下了禁制,可据我所知,这禁制并不能撑过多的时间吧?”   “所以呢?”水儿笑道。   “若想杀你,你在身入禁法的一瞬间我兄弟三人便可将你碎尸万段,可念在你曾也是归墟门人的份上,暂且饶你性命至今,你可不要不知好歹,不懂得吃分寸进退啊……”   “你绕我不死?”水儿突然笑得咯咯乐了起来。“归墟禁法可吞天噬地,可斩杀万魔群圣,这是大圣祖留给归墟唯一可以制衡南溟局势的底牌,可你们三个不学无术,整天研究这些幻术迷阵之类华而不实的术法,若你真的知道这归墟禁法如何使用,怕不用你饶了我,我也活不到现在吧?”   “水儿姑娘。”巫灵的身影中夹杂着一丝愠色。“与幽都王为敌,你可要考虑好后果。”   水儿咯咯一乐,没有说话,而是从袖口中抽出来一道白绫,缠在胳膊上,然后一点点往下,将整只手掌也缠在里面,说道;“巫灵,你可知道大圣祖踏碎虚空,神游之前曾对我交代过什么?”   “什么?”   “如果归墟三子胆敢心生二心,违背归墟誓言,那么……”水儿欲言又止。   “那么什么?”巫灵急忙问道。   “一念永恒!”   在他话音还没有完全飘散之前,我疯狂将道心之力运转,一念永恒,再度施展而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我身边的水儿突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就见漫天的白绫从头顶上飞过,齐齐朝着一个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漫天白光,瞬间就飞了出去!   “寂灭!”   朝着白绫飞去的方向,我陡然抬起手指,同时指点,将寂灭也同一时间施展开来。   “雕虫小技,在这归墟禁法当中,就凭这些小伎俩,也能伤的了本尊!”   空气中,一声爆喝传来,那些已经飞远的白绫突然之间无声爆炸开来,一道道一排排,几乎是顷刻之间,瞬间便化作无形。   而就连寂灭光环,也在消失了很久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我和再度出现的水儿对视了一眼,二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同时出手!   “想不到啊想不到,水儿姑娘,你自从离开大圣祖之后,脑子竟然变得此般愚钝,难不成你不知道,在这归墟禁法当中,就算你们两个将精力耗干用尽,只要我不允许,你根本连一块砖也无法击毁么?”   “再来!”   我大喝一声,伸手点指低声说道:“寂灭!”   万丈白绫跟寂灭光环如法炮制地,继续朝着之前的方向疯狂吞噬!   “可悲可笑啊,本以为水儿姑娘能有多大能力,看来离开大圣祖,你真的什么都不是……”   巫灵的话音未落,我和水儿已经齐齐消失在了原地。   而赶等再出现时,便站在了白石关上空,出现在了巫灵左右。   “你们!”   巫灵依旧依稀素白色宽大的长袍傍身,周遭空气中淡淡眼白色的光芒隐现,手指拈花,宛如仙人。   可昔日那双冷彻的眼睛却在此刻出现了一抹慌乱,他震惊的看着我和水儿,不可思议说道:“你们怎么发现的我?”   “我当然是……”   可未等水儿把话说完,就见巫灵的身形突然渐渐消失,不到一个眨眼的间隙,便在视线里化为乌有。   “你们想考强攻扰乱禁法的稳定,从而找到我的位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找到又怎么样,这里是归墟禁法,在禁法之中,我就是神!虽然杀不了你,可能困住吴山两员猛将,魔君那里,应该还是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做不少事情的。”   巫灵的声音再度从四面八方传来,语气中的得意和自傲,难以掩饰。   “魔君?”我盯着四周空空荡荡的空气,冷笑着说道。“魔君又如何,吴山十二城接连传来捷报,不到一晚上的时间,便坑杀敌军近百万,三城脱困,并全力支援龙津镇,围剿魔君残余,即便是今天我们跟你耗在这里,你又能奈我们何?”   “捷报?哈哈哈哈哈!”巫灵放声大笑!“坑杀百万,死的不过是古道里的这些蝼蚁罢了,魔君麾下近四十万魔军精锐尚未出动,你真的以为,魔君的实力,就你眼前的看到这些么?”   “四十万魔军?”我呵呵笑道。“待到战事平定,这四十万魔军,又当如何?”   “不不不……”巫灵不屑说道。“怕就怕有人目蛇珠,根本分不清什么人,什么是鬼!”   “什么意思?”我沉声说道。   “水儿姑娘,可还曾记得在南溟之中,有一种魔,名为骨魔?”巫灵淡淡笑道。   “骨魔?”水儿眉头一蹙。“白骨生魔,可披人皮幻化万千生灵的南溟骨魔?”   “十万骨魔,白小乙,你真的觉得龙津镇,现在还守得住么?”巫灵呵呵笑道。   我没有说话,一股寒意,在心头狂生!   十万骨魔!   可披人皮,换容貌的骨魔!   龙津镇!   那些投诚进城的古道旧部,难不成是披了人皮的骨魔?   “十万骨魔可战二十万精锐魔族,而你在城外还有三十万魔族精锐,区区龙津镇,白小乙,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我摇摇头,低声说道:“巫灵,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哈哈,你现在才要跟我做交易,会不会觉得太晚了点?”   “一点也不晚。”我低着头呵呵笑道。   “你还想垂死挣扎?”   “我说的交易,是拿你的命,来换白石关的数万将士的生魂,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大言不惭!”   “八荒曜世决!”   剑指苍穹!   巫灵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正当空,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却又瞬间变色。   “给我收!”   与此同时,水儿突然出手,一道道白绫化作精光从她袖口之中鱼贯而出,朝着上空的巫灵瞬间就卷了过去。   巫灵的身形再度消散,化作白光点点,朝着远处的空气中飞散。   同时,微弱的白色光芒在剑锋中隐隐闪烁,它疯狂地抽取着体内的道心之力,直到变成一道耀眼的精光,巫灵消散的身形,却依然被定在原地。   “这不可能!”巫灵脸上终于出现了慌乱。“巫木!巫祖!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道道白绫束缚住了巫灵将要消散的身影,团团捆住,水儿轻笑着说道:“我的义父,不帮我,还能帮谁?” 第六百九十章 战圣祖   水儿被人王莫云从魔道山峦带到了归墟山,是巫祖一直将她养大成人。   巫祖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水儿跟着莫云一别百年,在他心头也无不生着牵挂。   我记得上次在归墟山第三山告别时,巫祖曾经说过,他不愿再参与天下纷争,只想在山上一心求道,等水儿回去见他一面。   我不知道这次归墟三圣同时下山,他为何会答应,但是在关键时刻,他的心里还是有着水儿。   巫灵被数十道白绫束缚在空中,看着剑芒上愈发暴涨的精光面目狰狞,眼睛里露出绝望之色!   “我乃堂堂归墟圣祖,圣者三重天,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杀了我!”   我强忍着体内道心之力被渡厄抽空的虚弱,艰难咧开嘴笑道。“毁你肉身,也是未尝不可。”   “你敢!”   “还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魔君必败,你可以安心去寻找合适的肉身,然后再来找我复仇了。”   嗡!   剑锋上的光芒突然暴涨到了极致!   天地失色,万籁俱寂!   天上地下所有的光芒在此刻宛如都被八荒曜世决吸引而来,视线一片惨白,而紧接着,精光退散,耳边回荡着巫灵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在光芒下挣扎的黑影,就如同冰雪消融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仰面倒在地上,接二连三的使用道心术法,已经将丹田处的道心之力抽的一点不剩,四仰八叉,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成了极大奢侈。   可就在我躺在地上,仰面看天的时候,又有两道身形,缓缓出现在了迷雾之中。   巫木和巫祖!   二人的身影才刚刚出现,水儿就瞬间挡在我面前,朝着他们怒目而视,低声说道。“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想要跟大圣祖作对么?”   “呵呵,你这丫头,连句谢都不说,就要兴师问罪么?”   听见巫祖责备的声音,我紧绷的精神,才松懈了下来。   “是啊,我们冒着跟魔君闹翻的风险帮你们除了巫灵,不说声谢谢,也不能还找我们麻烦吧。”巫木呵呵笑道。   这一来,该轮到我和水儿不解了。   巫祖能在关键时刻对巫灵出手,帮我们毁掉他的肉身,可巫木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初在第二山山下的地牢里救出卫君瑶时,巫木还拦了我们的去路,险些将我们留下来着。   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又开始帮我们了?   不等我开口,水儿就已经将一连串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巫木和巫祖二人对视一眼,紧接着哈哈大笑。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还有心情笑!”水儿气的直跺脚。   “丫头啊,我跟你师叔,可一直都是向着你的,要不是担心巫灵此番下山会对你不利,我们根本犯不着放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不过,来跟着一起淌这趟浑水,你可不要误会了我们的一片良苦用心啊。”巫祖淡淡笑道。   “真的?”水儿还是有些不信问道。   “不然呢?”巫祖佯装动怒。“就这么毁了堂堂归墟山第一圣祖的肉身,来跟你开玩笑不成?”   “也是。”水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还是说道。“巫木干嘛帮我,你不是和巫灵一伙儿的嘛?到底安着什么居心!”   “我?”巫木摇摇头说道。“何时我跟巫灵是一伙的了?”   “你不是跟他是一伙儿的,那当初为什么要将吴山公主囚禁在第二山地牢呢?”水儿问出了也是我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巫灵当时是归墟山的第一圣祖,他抓来的人,我又不认识,自然而然也就关进去了,这有什么问题吗?”巫木无奈说道。“我也是后来在你们劫狱的时候,才得知你们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那你为什么还要拦着他们不放?”水儿问道。   “我不出手巫灵自会出手,否则真的想留下你们,一个刚刚初具端倪的道心术法,你当真的能伤的了我?”巫木呵呵笑道。   水儿点点头。“暂时先信了你,不过你们这次同时得罪了巫灵和魔君,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回南溟。”巫祖呵呵笑道。“我二人执意不再插手事实纷争,可有些人却不能不管,现在既然巫灵对你们的威胁已经解除,那我们自然就是该回去了。”   “不留下来帮我们吗?”水儿问道。“此番天下大乱,皆因天道不允,连天都藏私,你们就算躲到归墟山也避免不了最终的因果沾身啊。”   “是啊。”巫祖淡淡说道。“我等已彻察天机,自知是脱不了干系,可具体要怎么做,到最后要做到什么程度,一切还得等大圣祖回来亲自吩咐,方可潜行无忧啊……”   “果然是在等大圣祖。”水儿不开心说道。   “眼下的局势太乱,我和巫木师兄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个端倪来,更何况我们眼下最要紧的任务是参透这归墟禁法,我总觉得当初大圣祖留下这禁法并不是单单为了稳定南溟局势,讽刺天下大乱,禁法刚好解除,这一定不是巧合,若是能尽快参透其中的奥义,对未来的局势发展,也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巫木缓缓说道。   “那好吧。”水儿失望说道。“不过我们接下来如果真的遇到了无法抗衡的困难,你们可不要见死不救啊。”   “哈哈。”巫木和巫祖同时笑了起来,可伴随着阵阵在耳边回荡着的笑声,二人的身影,就在迷雾中消失不见了。   “走了?”我皱眉艰难开口说道。   “走了。”水儿点点头,转过头看着我说道。“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回去?”   “那得看你能不能背的动我了。”我苦笑着说道。   而与此同时,将整个白石关笼罩的迷雾开始逐渐消退,四周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然后就看见许许多多眼神迷惘的身影,出现在了城池内各个角落。   “巫祖和巫木手下留情,这里的守军还没有完全死光。”我微微松了口气说道。   水儿应了一声,再没有说话,抽出白绫将我牢牢捆成一团,紧接着头也不回,带着我就朝龙津镇的方向飞了过去。   十万骨魔披着古道和吴山旧部的人皮已经潜伏进了龙津镇,在赶回去的路上,我实在是不知道当下的龙津镇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而最让我担心的是,一旦十万骨魔在这个时候于城捏反水,龙津镇面对内外夹击的局势,魔君这个时候,又会选择做什么。   水儿用白绫提着我在空中一路飞行,而就在快抵达龙津镇时,下方的地面上突然开始出现密密麻麻,茫茫多的黑点。   水儿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她下缓了身形,当这里地面越来越近时,才发现,都是吴山将士。   应该是外围城镇结束了战斗,赶向龙津镇支援的。   “需要问问他们是哪边来的吗?”水儿问道。   “龙津镇战事紧急,我们还是赶紧先回去吧。”我说道。“我怕迟则生变。”   “好嘞!”   水儿的身形突然加快,眼前的视线中也很快出现龙津镇城池轮廓,当我和水儿出现在城楼之上时,站在下方的卫君瑶还有无寐侯等人发现了我们,见城内并没有起什么异端,我紧绷的心情,才微微松了口气。   “水儿姑娘如何?”卫君瑶迎上来说道。   “出了点小岔子,还好小乙及时赶到,没造成什么坏的后果。”水儿无不轻松说道。   水儿将束缚在我身上白绫解开,我身体摇摇欲坠险些一脑袋栽在了地上,卫君瑶见状急忙上前把我扶住,我喘着气问道:“那些吴山旧部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 战熄   卫君瑶不解地看着我说道:“都还在城内安置,怎么了?”   我摇摇头,挣扎着站起身看向城外战事,就发现攻城的魔军攻势虽然猛烈,可因为城墙上出现了白家军和凤族将士的联合抵御,从我离开到现在,都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我见状无不惊奇,为何到现在,十万骨魔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难不成是巫灵骗了我们?   “侯君。”我转过头为无寐侯问道。“你可知道骨魔?”   “骨魔?”无寐侯秀眉微蹙,说道。“知道,是南溟少有的一种魔族,白骨生魔,通常都聚居在南溟极西,一般出现,也哦度会披上人皮,以他人的面貌示人。”   “怎么?你见过?”   我想了想,说道:“以夜魔的实力战骨魔如何?”   “相同的数量,在正常情况下夜魔并不是骨魔的对手。”无寐侯坦然说道。“可如果是在满月夜,夜魔尚可跟骨魔一战。”   我抬头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天际的满月,沉声说道:“让夜魔速去接管吴山旧部军营,一旦有任何移动,就地格杀勿论,不用禀报!”   无寐侯秀眉微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立即转身而去。   “出什么情况了?”无寐侯诧异地看着我问道。   “我不知道。”我低声说道,然后就听水儿在一旁说。“等无寐侯回来,或许会有答案。”   无寐侯离去,很快又赶了回来,看着我说道:“这些人不是骨魔。”   “你确定?”我疑惑道。   “嗯,骨魔自身所带的腐烂气息难掩,即便是披上人皮,也根本不可能藏得住。”无寐侯笃定说道。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疑惑说道:“巫灵真的是在骗我们?”   “白石关那里到底发生看什么了?”卫君瑶问道。   “巫灵说有十万骨魔披上了古道旧部的人皮,已经混进了龙津镇,一开始我和水儿还以为是之前那些投诚进城的人,可不是他们,还能会是谁?”我解释说道。   “黄慈!”卫君瑶唤道。   “在!”   黄慈是个好城主。   凡遇战事必定身先士卒,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轻易从前线上扯下来。   “各位大人有何分?”黄慈问道。   “除了之前投诚进城的敌军,这段时间还有没有进入到龙津镇的大量人马?”卫君瑶问道。   “有!”黄慈说道。   “谁?”   “白家军和侯君带进来的人。”黄慈说道。   卫君瑶瞪了他一眼。“除了他们呢?”   “没有了。”黄慈说道。   “你确定?”   “我确定。”   众人面面相觑。   以无寐侯在南溟的阅历和实力,既然她敢断言说城内的吴山旧部并不是骨魔,那就肯定不是。   可这样以来,岂不是就真的是巫灵在说谎?   在当时那个情况,他想要混淆我和水儿的视听,从而趁机得手?   “你下去吧。”卫君瑶说道。   “好嘞!”黄慈说完转身就走,可极海没有走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过头说道:“不过我刚才接到北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从南山关撤下来的吴山军要进城,树下已经下令打开城门让他们支援城防,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南山关?”众人对视了一眼。   “先别让他们进来,然后把南山关自开战以来的所有情报送过来,看看这个南山关,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慈匆匆离去,同时斥候也快速将所有从南山关传来的战报递了上来。   一共就三封。   从开战到地宫坑杀敌军,然后战捷,基本上也就是这些消息。   战报没什么问题。   “南山关的这些援军,会不会就是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水儿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从这些人走来的方向看,应该就是出自南山关。”   “我去看看吧。”无寐侯说道。   “那就有劳侯君了。”卫君瑶说道。   无寐侯走后,众人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在了城外的攻城战中。   战斗打的胶着,且伤亡数量比较大,就以眼前的局势来看,不拼到一方兵力耗尽,是不会出现什么结果。   而魔君自从跟我们交手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如果说之前兵力分散驻守吴山十二城时是他最好出手时机的话,那么现在我和卫君瑶,包括水儿跟无寐侯都出现在了龙津镇,他想要就这么从我们眼皮子低下冲进合虚关救人,无异是痴人说梦。   可以魔君叱咤南溟数百年来,能和幽都王分庭抗礼的实力来看,这种低级错误,他是不可能犯的。   可他却偏偏又没有这么做,这让众人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法拿定下一步战略计划。   “难不成真的要如无寐侯所说,直接打开城门,杀进敌军大营,才能一探究竟了么?”卫君瑶喃喃说道。   “南山关援军没有问题。”无寐侯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说道。“我仔细查过了,南山关,包括之前投诚进城的那些吴山旧部,都没有问题,不会是骨魔。”   “你怎么查的?”我问道。   “我各杀了一个人。”无寐侯淡淡说道。“将他们剖尸检查,并没有任何问题。”   我闻言眉头微跳,可在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一人的生死了。   “那就再等等吧。”卫君瑶说道。“看天亮之后魔君会采取何种行动,再下定论也不迟。”   众人站在城楼关注着两军交战一直到天边破晓,一道霞光撕破天际的黑暗,与此同时,从远处的敌军大营中传来一神圣冗长低沉的号角声像,魔军,撤退了。   看着满天的魔军如同退潮般退去,留在城下的,是尸骨成山,是血流成河!   满目疮痍。   黄慈迅速派人替换城防,让战斗了一夜的白家军和凤族战士撤下去休息,而我和卫君瑶众人,也离开城楼,回到了城主府的议事大厅中。   众人坐在大厅里,久久没有说话。   “大家回去休息吧。”卫君瑶沉默了片刻,说道。“以敌军攻城的态势来看,天黑之前估计很难再有大的举动,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晚上还会有硬仗要打,保存体力,辛苦各位了。”   众人点头离开,当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卫君瑶时,卫君瑶看着我关切问道:“身子好一些了吗?”   我点点头。“只是精力消耗的有些厉害,没受什么伤。”   “归墟三圣的事情都解决了?”卫君瑶问道。   “嗯,我和水儿毁掉了巫灵的肉身,巫祖和巫木都已经返回南溟,归墟那边已经对我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这就好。”卫君瑶宽心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次魔君围城的态势要远超出你我的预想,而且离着幽都王登基称皇只剩下不到十天,这几天内我们能将魔君铲除,恢复生气已然是万幸,可想要再对抗已经登基称皇的幽都王,怕是无力回天啊。”   我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正想和你说这些。”   “怎么?”卫君瑶看着问道。   “如果能借此将魔君一举铲除,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将吴山带往南溟了。”   “去南溟?”卫君瑶修眉以蹙,不可思议说道:“去南溟做什么,即便是能逃过幽都王的追杀,可以南溟目前的状况,根本就不适合人生存,我们将这些多人带去南溟,如何继续存活下去?”   “可以眼下的局势,我们确实已经无力和幽都王抗衡,除非是在南溟能找到新的生机,否则留在古道,也不过是等死而已。”我叹息说道。   “你是想去东海神域?”卫君瑶震惊地看着我。“去找人王莫云?” 第六百九十二章 合虚关突变   我摇摇头,同样将目光投向卫君瑶说道:“不找莫云。”   “那去东海神域做什么?”   “找三界登神大典!”我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三界登神大典……”卫君瑶喃喃说道。“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个东西么?”   “要是没有,以莫云的身份,又为何要一次次铤而走险,不惜放弃整个天下,也要去那里呢?”   “可你也知道,以莫云的实力尚且需要铤而走险,我们去了,又能如何?”卫君瑶问道。   “可古道迟早是幽都王的天下,我们不离开这里,更是没有立足之地啊。”我叹息说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卫君瑶目光闪烁。“可如果我们去了南溟,那么就相当于一切的努力白费,所有的事情,又都回到了原点。”   “不破而不立,最起码我们铲除掉了眼前最大的心患,不是么?”我说道。   “可这么多人,在南溟如何生存?”卫君瑶说道。“吴山麾下的这些人,算的上是整个古道之中唯一还信赖我们,愿意跟幽都王抗衡的最后一批人了,跟魔君大战死伤了这么多,然后又将他们带进一个无法生存的世界,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也感到绝望?”   “南溟也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无法让人立足生存。”我看着她说道。“归墟,凤鸣山,九幽宫,最起码这三个地方,还能让他们坚持一段时间。”   “看来你都计划好了。”卫君瑶说道。   “这也是我在离开白石关,回龙津镇的路上想到的。”我缓缓说道。“既然幽都王登基称皇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那么我们何不退而求其次,保存吴山势力,将战场转战至南溟,最起码,我们有凤族,还有归墟二圣可以在南溟为我们赢得最后的生机,而且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幽都王在登基称皇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和东皇太一联手进入东海神域,寻找三界登神大典的下落,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还可以有喘息的机会,但是如果将所有人都留在古道,三百万朔方城大军想要碾碎我们,不过是反手而已。”   “南溟……”卫君瑶目光闪烁,拿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说道。“若是这一次能将魔君一举铲除,只留下幽都王的话,那也只能这么做了。”   “所以我们必须将魔君斩首!”我低声说道。“眼下魔君的最后攻势还不明朗,可一旦等他使出杀手锏,那么必定会将我们一击致命,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动手,反守为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有办法了?”卫君瑶诧异道。   我点点头。“办法有,但就是看魔君,配合不配合了。”   骄阳当空!   打了整整一夜时间的战场在此刻安静的连蚊吟都变的异常清晰。   我和卫君瑶在离开城主后特意去查看了一遍这一天来从外来进入龙津镇的援军,仔细观察后,确实如无寐侯所说,这些人里没有骨魔。   我现在倒是迫切希望这些骨魔尽快出现。   巫灵的话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十万骨魔也一定在魔君手里死死攥着,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将它们甩出来,致我们于死地。   二人随后又来在了城楼上。   经过了一夜的大战,此时的城墙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血液在空气中散发着逼人的腥臭,再加上城下的万魔尸坑,整个龙津镇就宛如一座屠宰场,绞杀万千生灵,吞噬不计亡魂。   二人站在城楼上,眺望远处死一般安静的敌军大营,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说道:“用墨姬尸身逼魔君出现,我们才能有下手的机会。”   “可是如果做不到一击必杀,让魔君逃掉,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卫君瑶担忧说道。   “想要将魔君一击必杀不太可能。”我摇摇头说道。“但只要墨姬的尸身出现,只要魔君敢露面,以我们四人合围之力,定能找到击杀他的方法。”   “墨姬尸身……”卫君瑶呢喃说道。“直到现在那位‘墨姬’也没有出现,她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先回趟合虚关,看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二人从城楼处离开,一路赶往合虚关。   但是已经是过了中午,骄阳似火般灼烧,挂在头顶上,将大地炙烤的都升腾出了白烟。   “不对啊,古道什么时候的天太热这么热了。”我一边和卫君瑶并排极行一边观望四周,疑惑道。“之前有过么?”   “没有。”卫君瑶低声说道。   但是看着她肃穆的眼睛,和冷峻的面孔,还有拧在一起的眉头,我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有多久没有收到合虚关的消息了?”卫君瑶突然问道。   合虚关?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从开战前鹤仙子带着墨姬尸身回到合虚关,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收到任何一丝一毫跟合虚关有关的战报。   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外围十二城上,而十二城未破,也不觉得合虚关会受到什么影响……   可就以眼下的状况来看。   合虚关出事了。   我跟卫君瑶对视一眼,彼此将身形提升到了极致,马不停蹄,直接就朝着合虚关的方向冲了过去。   十分钟!   紧紧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就已经赶到了合虚关城下。   大军围城!   数十万身披赤红战甲的魔族精锐将整个合虚关围的水泄不通!   而这些魔族身上的赤红战甲就仿佛燃烧的火焰一样,人一到了这里,就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被提升到了极致,就连空气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就仿佛被烧着了一样!   而且当我们赶到之时,合虚关城门已破,数十万魔军就如蝗虫过境,蜂拥着朝城内冲了进去!   “救人!”   我看见此情此景,脑子顿时嗡的一下,想都没想,纵身就要往敌军阵中冲。   “别激动!”   卫君瑶一把拉住我说道:“城门刚破,你爷爷他们应该还没事!我们先进城,进城找到他们在说!”   我止下步伐,深深地看了卫君瑶一眼,然后二人绕开魔族大军,从合虚关西门直接就越墙而入。   城内已经燃起了一片汪洋火海!   满天赤甲魔族将整个合虚关围堵的水泄不通,就如同烈火燎原,覆盖住合虚关各个角落。   “是赤炎魔族。”卫君瑶低声说道。   赤炎魔族?   我一愣,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将我和鹤仙子逼入绝境,险些身死,直到水儿出手才将我们救下来的那名赤炎魔将。   赤炎魔族,南溟魔族战力中顶尖的存在!   而这漫天的红光全都是赤炎魔族的身影……这才是魔君手下真正的杀手锏,出其不意,直捣黄龙,让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我和卫君瑶躲在城墙上,看着肆无忌惮在合虚关内彻查的魔族,二人对视一眼,纵身而下,直接就朝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议事大殿冲了过去。   “万剑诀!”   手中渡厄脱手,直直地飞向半空之中,紧接着指掐剑诀,天空中出现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漫天剑雨,赫然朝着赤炎魔族当头临下!   而卫君瑶也在此刻同时出手。   她蓦然挥袖,滔天的烈焰顿时朝着地面的魔族呼啸着冲去,就在魔族阵脚大乱的间隙,二人已经冲破防线,直接进入到了城主府。   “公主,小乙!”   看到我们出现,鹤仙子第一个迎了上来。   而在偌大的议事大殿中,我看到了爷爷,白家众人,还有躺在地上的墨姬尸身,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先别管这么多,出城再说。”   可鹤仙子却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说道。“先来看看墨姬吧。” 第六百九十三章 赤炎魔军   墨姬面色平和地躺在地上。   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显得极为安详。   “墨姬怎么了?”我问道。   “她快醒了。”鹤仙子说道。   “醒了?”   “嗯,醒过一次,但很快又昏迷了过去。”鹤仙子说道。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可此时议事大殿门外的赤炎魔军正朝着大殿殿门发起着一波波极为猛烈的攻势,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她醒的时候说什么没有?”   “没有。”鹤仙子说道。“只是睁开了一下眼睛,便又合上了。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我急忙问道。   “迷惘。”鹤仙子说道。“像是沉睡了很久才刚刚苏醒,跟之前我们所见到的那个‘墨姬’,完全不同。”   我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墨姬,就如鹤仙子所说,她当前的生命气息,要远比我们之前在九幽宫初次见到她时浓郁了许多。   可古道脱离了聚魂灯的控制,墨姬为何没有死去,反而苏醒过来了呢?   “先把人带走,将消息传到吴山十二城,让他们派兵来增援。”卫君瑶的话刚说完,就听见轰隆一声,议事大殿巨门倒塌,赤炎魔族终究是冲了进来。   “鹤仙子先带人走,我和君瑶守住这里。”   鹤仙子点点头,身体逐渐幻化成为巨大仙鹤,匍匐在地,等爷爷他们将墨姬的身体一同抬到仙鹤背上之后,鹤仙子振翅高飞,继续前行,朝着敞开的殿门就冲了出去。   而在这个时候,我和卫君瑶对视一眼,紧随着鹤仙子左右,渡厄跟凤翔同时出手,为她杀出一条离开的路。   “跟住鹤仙子,这些赤炎魔军虽然能攻城,但明显不可能救得下人,魔君一定还有后招,我们必须保护好墨姬的身体。”   卫君瑶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凤翔剑上的熊熊烈火燃烧到极致,烈焰所过之处,所有与之相触的魔族顷刻间化作血水,继而蒸发在空气之中。   “跟上!”   二人护着鹤仙子一路冲出议事大殿,在离开殿门口的一瞬间,鹤仙子发出一声清鸣,紧接着振翅高飞,朝着骄阳悬挂的空中,直飞而去。   “走!”   卫君瑶长剑在胸前划过一道弧,环形的烈焰光环陡然喷薄而出,将面前所有的赤炎魔族清空,紧接着二人纵空而起,直奔龙津镇而去!   “这个魔君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我和卫君瑶一路奔行,鹤仙子低飞就在我们的头顶,身后跟着如同烈火燎原的赤炎魔军追来,我低声对卫君瑶说道:“如果将这些魔族直接带进龙津镇,怕是城池不保!”   “鹤仙子先去龙津镇,我和小乙断后!”   卫君瑶说罢蓦然提剑转身,我脚步一停,渡厄剑上灌注道心之力,和卫君瑶一起,转身冲入杀上来的魔族阵中。   三十万赤炎魔族精锐,其所带来的冲击力和杀伤力,远飞我们之前所屠杀的那些魔族所能比拟。   只身进入就如同坠入进了火山岩浆之中。   恐怖的高温让四周的空气里充斥着皮肉被烤焦的味道,眼前的视线也随着灼热的温度开始便的扭曲,就连手中的渡厄,也在数次挥舞之后,开始变得滚烫难捱。   “速战速决。”卫君瑶低声说道。   “寂灭!”   “凤翔决!”   空气中闪动着的寂灭光环与卫君瑶剑上所散发出的滔天热浪,几乎是同时出现!   二者在空中中融合,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炙热波浪,朝着身体周遭重来的魔族顷刻间散了很出去。   犹如摧枯拉朽般,眼前所有能看见的魔族随着寂灭光环和凤翔决的推进瞬间消失在视线中,而且越荡越远,杀死的赤炎魔族一多,就连周围空气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二人默契地没有交流,直接腾空而起,看着从远处密密麻麻再度涌来的魔军,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渡厄和凤翔交戈,同时缓缓开口说道:“山盟虽在,旧梦难寻,迷已远,其归合乎?”   “此身不灭,卿不负,凤翔龙吟,血祭九天!”   晴朗的天空中,一阵闷雷翻滚。   那些重来的赤炎魔族大军,举着长枪,却齐齐扬起了脑袋,注视着天空中骄阳染血,天地间开始冲满了血性的味道。   有热浪吹过,夹杂着腥风,钻进鼻孔。   突然间,一团红色的云彩从天边缓缓飘向战场的上空,围绕着云朵的四周,也都顷刻间被一股鲜红的颜色染透。   血色在天空中密布越来越红,越来越深,猩红的雷云形成,紧接着便是一股股闷雷作响,随后,就下起了漫天猩红的剑雨。   如暴雨倾盆,也如淫雨霏霏,无孔不入,落在了大地战场上每一个角落。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万桶万箭穿心,一个个拳头般大小的血窟窿出现在赤炎魔族的身上,血喷如注,片刻前还杀气腾腾的赤炎魔族大军,奔走逃亡,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四命奔散的魔族。   “回龙津镇!”   血祭九天击垮了魔族的阵型,看着脚底下如蚂蚁般溃散的大军,我和卫君瑶没有丝毫犹豫,掉头就朝龙津镇的方向赶了过去。   龙津镇无战事!   到那个我和卫君瑶赶到进城的时候,十万白家军还有夜魔正从北门处出城,在无寐侯的亲自带领下,前往吴山复地剿灭赤炎魔族残余。   龙津镇议事大厅里。   墨姬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祥和,即便是依然火辣致命的身材,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没有那么具有杀伤力。   而且我还注意到,墨姬长长睫毛,此时在不断微微跳动,仿佛她正在做一个梦,随时都会醒来。   “她怎么样了?”我问鹤仙子道。   “刚醒过一次。”鹤仙子说道。   “又醒了?”我诧异道。   “嗯。”鹤仙子点点头,说道。“这次醒了足足有三息的时间,而且还说了话。”   “什么话?”   “杀魔君!”   杀魔君?   我和卫君瑶齐齐一愣,然后就听水儿说道。“这个墨姬很有可能就是最初的那个墨姬,只是为什么魔君的身边会出现另一个,尚且不得而知。”、   “你是说,这天底下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震惊道。   水儿摇摇头。“我也只是推测,所有的结论,等到墨姬醒来,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卫君瑶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敌军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么?”   “没有。”水儿说道。“在接到鹤仙子的消息后我们便将城中所有主力派出城迎敌赤炎魔族,而且如果这就是魔君一直藏在手中的底牌的话,那么敌军大营里,现在其实也没有多说兵力,不到十万魔军,根本对龙津镇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   “那岂不是就这么结束了?”我无法理解问道。“若是和上次九泉府百万阴军压境想必,我倒是觉得,这一次未免赢的太过轻松。”   “这全得益于石老大和锦月姑娘在十二座城池外布下的十二地宫,光是这十二地宫就几乎坑杀了魔君麾下超过一半的大军,足足七八十万的敌军,若是将他们放在正面战场,恐怕赢得轻松的,将会是魔君了。”水儿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而且如果没有无寐侯以一人之力连斩对方两名无极魔,还有你和水儿姑娘摧毁了巫灵肉身,劝退巫祖和巫木两大圣者,再及时发现突袭合虚关的赤炎魔军,恐怕我们这个时候还真得考虑保存精锐,前往南溟避难的事情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墨姬往事   “南溟?”水儿诧异道。“你们打算回南溟?”   “嗯。”我点点头说道。“正要和你商量这件事情。”   “为什么去南溟?”水儿顿时不乐意起来。“南溟现如今寸草不生,去那边做什么?”   “如果不将吴山转移至南溟,还有七天幽都王便登基称皇,我们到时该怎么办?”我问道。   “就不能直接带兵去攻打朔方城么?”水儿问道。   “如此众多的人数数量从这里带往朔方城,光是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就不止七天,而且就算我们能提前赶到,光是魔君手下不足五十万人数的魔族就已经令我们如此头疼,而且这还是在守城一方的前提下,可朔方城外可是有号称三百万九泉府联军的大军存在,光魔族的数量就突破了百万之众,而我们只有刚刚打完硬仗,然后连夜赶路的数十万兵力,如何攻城?”   水儿怔怔地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叹息说道:“那也只能回南溟了,可回南溟之后,吴山的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安排?”   “归墟山和凤鸣山。”我说道。“这两个地方,足以将吴山之人安置,而且有天险可依傍,并且幽都王登基称皇之后第一时间必定是联合东皇太一,前往东海神域寻找《三界登神大典》的下落,应该不会考虑到我们。”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担心的那些人,还是没有露面。”卫君瑶说道。“鬼婴,鬼门龙王,白如霜,十万骨魔……这些人如果趁我们不备之时,全力而发,改变战局,也不过是短时间内的事情。”   我点点头,目光投向白禁问道:“吴山外围其他十一城目前的战况如何,那些赤炎魔族到底是从哪座城镇突破防线进入到吴山复地?”   “十一城中只有厄水关到现在一直没有任何战报传来,我估计是那边出了问题。”白禁说道。“白大将军已经亲自前往厄水关,查明事实真相。”   “嗯,再下令通知所有吴山城城主,从即刻开始,封锁城门,实行宵禁,任何人不得入内。”卫君瑶说道。   “你想要全面封锁吴山?”我诧异问道。   卫君瑶点点头。“这个时候,不能再给魔君任何反击的机会。”   当天命令下达,整个吴山十三城被封锁,大门紧闭,守备森严。   而经过一天的追杀围剿,大部分的赤炎魔族已经被白家军和夜魔合围,只等口袋收拢,便可做到全歼。   当天晚上,经过一天一夜血战的吴山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魔君彻底失去了动静,可十二座大营依旧驻扎在十二座吴山城外,没有撤走的迹象。   我和卫君瑶几次登上城楼查探魔君的气息是够已然留在龙津镇外,就发现这个魔君,宛如冬蛰的虫射,气息稳定,安静地逗留在敌军大军之中。   到了第二天早上,晨曦刚刚破晓之时,鹤仙子冲到我和卫君瑶的房门口,站在外面说道。“墨姬醒了。”   我和卫君瑶齐齐睁开眼,互相对视了一眼,急忙就朝着议事大殿内冲了过去。   可是当我二人赶到,墨姬就再度将双眼紧闭,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我几乎是亲眼看着她将眼睛闭上的。   站在墨姬身旁,水儿缓缓说道:“墨姬说,魔君想要得到她的身子,是因为在她的身子里,也种有魔胎炉鼎。”   “魔君在墨姬的身上种有炉鼎?”我诧异地张大了嘴。   “嗯,而且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墨姬,她,只是其中之一。”水儿淡淡说道。   我没有说话,看着她想要寻求答案。   “东海神域。”水儿说道。“她最后就说了一个东海神域,我推测,另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墨姬,很有可能就是从东海神域里走出来的,也有可能,那个多出来的人,是她自己。”   “复制品?”我不可思议道。“这两个墨姬中,有一个是复制品?”   “或许吧……”水儿说道。“我曾听大圣祖说过,东海神域是一个神秘莫测之地,没有在那里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而且听墨姬话里的意思,她似乎也进过东海神域……”   “如果墨姬进过东海神域,那么这个墨姬,很有可能就是新出现的另一个她。”鹤仙子说道。“既然这个墨姬是在九幽宫被发现的,那么很有可能墨姬在进入东海神域又出来后,便衍生了第二个墨姬,却在出来时被小心被幽都王抓住,被留在九幽宫,不知做河目的。”   “可如果第一个出来的,是衍生品呢?”我问道。   鹤仙子愣了愣,便陷入到了沉思。   “可不管哪个墨姬是真是假,为何这个被魔君种了魔胎炉鼎的墨姬会出现在幽都王手中?而自从这个墨姬出现,另一个墨姬也完全消失了踪迹,这是为什么?”我问道。   “而且自从来到古道,本该将死的墨姬却恢复了新生,这又是为什么?”我补充说道。   议事大厅内陷入到了沉默。   “一切答案还是等墨姬自己来回答吧,从她这几次苏醒的频率和时间来看,应该很快就会彻底恢复正常了。”鹤仙子说道。   “但愿吧。”我长叹说道。   到了当天夜晚,无寐侯传来消息,已经完成对赤炎魔族的围剿,正在赶回龙津镇的路上。   而白进从厄水关也送来战报,厄水关当晚便被攻破,全城屠杀殆尽,所以消息没有办法传出去。   当得知魔军屠城的时候,卫君瑶将椅子上的扶手捏成了粉碎。   “让厄水关周边城镇立即派兵支援厄水关城防,并派一部分白家军协助,速度要快。”我对传令官说道。   “是。”   等传令官退下之后,水儿才对卫君瑶说道。“魔君每攻陷一座城市便要屠城在南溟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他的手段残忍毒辣,不在幽都王之下。”   “魔君那边还没有动静么?”我问道。   “没有。”鹤仙子说道。“到现在为止,魔君十二座大营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听监视附近河道的斥候禀报,在这一天的时间里,魔君已经陆陆续续派出不下二十次外出求援的船只,是奔着北方去的,应该是想找幽都王求救。”   “求救?”卫君瑶冷冷笑道。“现在求救,会不会晚了点?”   我闻言一愣。“你想出城?”   “还有五天,五天后幽都王登基称皇,便可一统九狱九泉和黄河古道,如果我们不提前避其锋芒,等到一切稳定之后,即便是幽都王不亲自出手,我们就算是想去南溟,其难度,怕也无异于登天之难。”卫君瑶低声说道。   “那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动手?”我问道。   “吴山十二城,全面反攻!”   当天晚上,吴山十一城城门洞开,一支支潜行在黑夜里的吴山大军,悄无声息地,就朝着位于城外十公里处的敌军大营摸了过去。   唯一安静的,则是和魔君大营相望的龙津镇。   除去支援厄水关重建的两万人马外,八万白家军和十万夜魔,在龙津镇内整装待发。   “告知其他十一城所有将士,敌军一旦被剿灭,不可恋战,迅速登船,在五十公里水域外的吴山河口集合,贻误战机者,就地军法处置。”   卫君瑶的将令被迅速传达到所有城镇,而在第一个攻陷敌军大营的捷报传来时,龙津镇缓缓打开了大门,以白家军为先锋,吴山联军为中军,十万夜魔殿后的吴山大军,浩浩荡荡出城,朝着十公里外的魔君大营,冲杀了过去。   ……   “东海神域是一个颠倒的世界。”墨姬淡淡说道。“在那里,你可以穿越到任何一个时空,可以是过去,也可以是未来,并且能干涉这些时空的发展与变化,可以篡改过去,改变未来。”   在大军开拔的同时,我们在城楼上收到了墨姬苏醒的消息。   墨姬醒了,她是真正的墨姬,却也不是墨姬。   她并不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墨姬本人,却又和她没有任何的差别。   因为眼前的这个墨姬,来自过去。   来自当初无心侯为了她反叛幽都王,私自打开大牢离开九幽宫的墨姬。   那个时候的墨姬对无心侯还是一往情深的。   情深到甚至可以轻易相信,魔君能帮他们提升实力,一举登顶南溟巅峰,从而将幽都王铲除。   而这个信任,也是来自无心侯。   无心侯跟魔君是当时幽都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彼此间的信任已经不分彼此。   在幽都王倾尽所有人力要将无心侯跟墨姬捉拿回九幽宫的时候,魔君出现了。   他告诉了无心侯还有墨姬幽都王的真实身份,还有他之所以能一举雄霸南溟的方法。   魔胎炉鼎。   用生人的魂魄祭炼天地大道,然后将领悟了天道的生魂吞噬,成为属于自己的力量。   可他却说反了。   他告诉了无心侯还有墨姬相反的修炼方法。   把他们两个当做魔胎炉鼎,而最终的受益人,将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魔君。   二人身临绝境的情况下,对魔军的话没有产生怀疑。   所以在魔君手中,一共有两个魔胎炉鼎。   一个是早已死去的无心侯,而后将魂魄转嫁在我身上,也就是我。   而另一个,就是墨姬。   墨姬说,当时无心侯的实力要远在魔君之上。   身为南溟九大无极魔之手,除了幽都王,无心侯罕逢对手。   在魔胎炉鼎即将炼成之日,魔君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无心侯的对手。   他想了一个办法,将自毁肉身变成了魔胎炉鼎最后炼成的一环,然后偷偷给幽都王通风报信,八大无极魔亲自率领百万魔族大军将三人团团包围,无心侯走投无路,选择了这个办法。   可等到无心侯毁身炼魂,魔君却意外的发现,无心侯竟然早已到达了圣者四重天之境,即便是一具残魂,也根本不是他所能对抗的。   而想要改变这一切,他必须让无心侯的残魂重塑魂格,保留残魂不灭,除去圣者大境的境界。   他将无心侯的魂魄送到了人世,以白小乙的肉身重活,抹灭无心侯圣者四重天的魂格,化作魂力强大的凡人魂魄。   但是他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墨姬却已经见过了大圣祖,人王莫云。   得知魔君所做的一切,墨姬自知无力回天,便想莫云寻求解决的办法。   莫云告诉了她东海神域。   一个能篡改过去,改变未来的地方。   而南溟进入东海神域的入口,就在九幽宫。   所以才会有了,墨姬孤身再入九幽宫,以用命换取聚魂灯的理由,从九幽宫,进入到了东海神域。 第六百九十五章 登基称皇   墨姬在东海神域没能篡改过去。   却让过去的她来到了现在。   “数十万魔军的损失完全不在魔君的考虑范围之内,若是能一举吞掉两个魔胎炉鼎,以他现在的修为,直升圣者六重天,根本不在话下。”墨姬说道。   圣者六重天……   也就是仅次于成为人皇的幽都王的存在。   而且他肯定不会只满足于六重天的境界,一定早已经做好了后手,可以再度与幽都王分庭抗衡。   可是为什么自打过去的墨姬出现后,原本的那个墨姬,就消失不见了呢?   “我们是可以同时存在于同一个时空的。”墨姬说道。“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从离开东海神域时,便被幽都王留在了九幽宫,幽都王试图利用我的生魂来唤醒无心侯,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你们破坏了。”   用墨姬的生魂来唤醒无心侯?   我不解地问她道:“幽都王是打算让无心侯的身体里,出现两个魂魄?”   “不是。”墨姬说道。“无心侯早已复活,但是意识全失,幽都王想用我的生魂,来唤醒他的意识,这也是无心侯复活的最后一步。”   “很明显,他失败了。”水儿在一旁说道。   “另一个人,在回到过去找到你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卫君瑶问道。   墨姬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问了我是否头颅里已经被魔君种了魔胎炉鼎,我说是,她便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我直接带离了那个世界,前往东海神域,让我自己离开。”   墨姬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将过去的自己带到现在?   那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还有没有“墨姬”这个人?   是只有她这个人消失,还是整个世界里所有跟她有过交集的人和事都会发生改变?   “墨姬在消失了一段时间重新出现后的地点便是九幽宫,从那以后她就又人间蒸发了数百年,再出现时,已经是鬼族之主,这数百年她去干了什么,在什么地方,没有任何人知道。”无寐侯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在那段时间里,一个墨姬在东海神域,而另一个墨姬很有可能再度寻找到过去,重活一世,成为了鬼族之主?”我问道。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无寐侯说道。“墨姬本就是鬼族之中,如果能重活一世,她想掌握力量最好最快的方法,也只能如此,而且听墨姬所言,她在东海神域穿越回过去也是极其不稳定的,未必就能回到她想要回到的时间,或许在她第二次重回过去时,执掌鬼族,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墨姬又重新回到了过去,那么是不是,又会多出来一个她呢?”卫君瑶问道。“她不可能将过去的她杀死,那么她最后一次回到的时间里所存在的墨姬,又会在哪?而且那个墨姬,也一定是还没有被下过魔胎炉鼎的墨姬……”   “那我们之前见过的是哪个?”我下意识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且依照眼下的局面,魔君养成的魔胎炉鼎不是两个,而是三个。”水儿说道。   “而且照此说来,如果现在统治鬼族的那个墨姬是回到过去后将鬼族征服的那个人,幽冥鬼王不会不知道啊?”我不解说道。“是不是这老小子一直在骗我们,这会儿已经跑路了?”   ……   近百艘战船浩浩荡荡,离开东方吴山,沿着河主道,朝着西南死亡峡谷的方向驶去。   吴山十二城全面反攻,一夜之内摧毁了所有驻扎在十二城外的敌军大营,龙津镇最后出动,将整座大营踏平之后,却没有见到魔君的身影。   魔君,鬼婴,白如霜,鬼门龙王,包括统领十万鬼族的另一个墨姬,还有玄火教,到现在也丝毫没有任何踪影。   就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了消息。   从我们出发的那天算起,离幽都王在朔方城登基称皇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   而我们从东方赶往西南,最快也需要十天。   也就是说,幽都王一统天下之后,我们还得在黄河古道中待五天。   在这五天里,幽都王究竟会对我们采取一个怎样的态势,大家心里谁都没有把握。   载满了数十万人的船队前行速度并不快,并且沿途不断受到九泉府驻军的骚扰,经历了整整四天,走了近一半路程的时候,一声声震天彻底的惊雷,将众人从船舱内给惊了出来。   众人站在甲板上,看着头顶上清澈的天空中无端端闪过一条条宛如金龙蜿蜒的金光闪电,大家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万龙咆哮!   越来越多的惊雷炸满了天空,就仿佛要将整个天空炸成粉末,条条缠缠,将所有的云彩炸的不见了踪影。   而与此同时,那些沿途一直跟着监视我们的九泉府战船也都齐齐停了下来,船上的阴军朝着北方朔方城的方向,顶礼叩拜!   “幽都王登基称皇了。”水儿喃喃说道。   尽管我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幽都王登基称皇所引发的天变,还是令众人忍不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雷声愈发的响彻,整个天空已经被惊雷覆盖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间隙,轰隆隆……直到荡尽了空中所有的污秽,惊雷逐渐散去,露出了一碧如洗的碧蓝天空。   但紧接着,团团彩色祥云再度将天空覆盖,云彩之上万鸟齐鸣,阵阵仙乐不绝于耳,一道道彩色的霞光透过祥云,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登基称皇,整个天下都会出现这样的异象么?”我喃喃说道。“这就是真正的人皇?”   “幽都王之势已经势不可挡,我们尽快离开古道,免得被他缓过神来,腾出手对付我们。”无寐侯说道。   圣者七重天!   就在今天,除了人王莫云之外,普天之下又多了一个其实力足以对抗天道的大圣!   幽都王!   船队不顾漫天的异象频生,还有两边虔诚地朝着朔方城叩首的九泉府部众,加快了速度,直直就朝着西南死亡峡谷的方向推进。   四天!   整整四天的时间!   直到数十万大军抵达西南,开始陆陆续续下船的时候,天空的异象依旧没有丝毫消退的异象,反而愈发的猛烈。   祥云,彩光,仙乐,凤鸣,龙啸,甚至包括周遭空气中四处飘散的花瓣,就仿佛真的天下一统,万圣齐贺,百姓同乐!   几乎所有人在下船的时候都是一步一回头。   漫天的异象让这些人开始怀疑。   甚至很多人心中已经开始产生了动摇。   一个能引发天地数天祥瑞的人,真的要和他作对吗?   南溟,这个充满死寂和魔族的地方,真的适合自己生存吗?   数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离船登岸,人群之中,满是沉默的气息。   在大军登陆西南的第二天,雪狼骑兵营的吴蒙就带着全营的战士赶了过来。   魔君放弃西南,留下一小部分人驻守死亡峡谷,雪狼骑兵营首当其冲。   自打吴山战役结束之后,吴蒙这边也没有发现任何魔君等人的踪影,而且没有了百万魔军大军的驻守,南溟那边也异常安静,只能偶尔看到稀稀疏疏的魔族经过,未曾见到大批魔族涌入。   “那也就是说魔君应该是去朔方城了?”我沉吟道。   “魔君率兵围困吴山十二城,定是幽都王允诺了什么条件他才会答应这么做,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是要找幽都王履行承诺了。”卫君瑶说道。 第六百九十六章 转战南溟   “用一百多万人的性命换取一个承诺,看来这魔君非但视她人性命如草芥,就连自己人的性命,也根本不值一提。”我叹息说道。   “走吧。”卫君瑶说道。“早点去南溟,早点安全。”   在雪狼骑兵营的引领下,数十万大军开始在冰天雪地里前行。   他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西南边陲。   实在是没法想通,为什么整个黄河古道这会儿都艳阳高照,高温肆虐,只有这个异常寒冷,宛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地方一直都是这样?”水儿好奇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近数百年来如此吧,西南这边的风景不亚于吴山十二坞,只是不知道除了上面状况,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会不会是这里出现了什么东西?”我问道。   “还没有听说过。”卫君瑶说道。“西南突发变异的时候,古道四大势力都曾在这里探查了很久,但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终究是一无所获。”   “你是想说,魔君想要从幽都王手中要走西南,可能是跟这里当年的突变有关?”卫君瑶诧异问道。   “就是怀疑。”我说道。“要不然损失了一百多万部众,基本上算是全军覆没,他要这个西南干什么,除非是这个西南对他的意义要远超过那一百多万联军,否则不对等的交易,即便是个小孩子也不会做的吧。”   卫君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她叫来了吴蒙。   “魔君在这里驻扎了这么久,就没有特殊举动么?”她问道。   “好像没有。”吴蒙如实说道。“就算是有,雪狼骑兵营因为只是一直负责死亡峡谷的巡防,更高的内容,我们也接触不上。”   “那之前魔君的中军大帐设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卫君瑶问道。   “魔君从来都没有在西南出现过。”吴蒙说道。   “没有出现过?”   “嗯。”吴蒙郑重点点头。“在这里最多的就能见到三军大将,鬼婴开始能见着,后来也消失不见了,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鬼门龙王,总之所有的核心人物,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那命令是如何下达?”卫君瑶问道。“直接由三军统帅下达么?”   “是。”吴蒙说道。“所有的任务和将令都是由三军统帅帐统一下达到各个地方,任何人不允许越级交谈,询问,所以对于这边的事情,我只知道死亡峡谷那部分。”   卫君瑶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我说道:“魔君越是不在这个地方露头,就越证明这个地方有他想要的东西。”   “嗯。”我赞同道。“不过好在南溟跟西南接壤,魔君又遭此大败,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元气,我们只需要快速在南溟落稳脚跟,再来一探究竟也不迟。”   “现在留守在死亡峡谷的驻军还有多少?”卫君瑶问道。   “加上雪狼骑兵营的战士,一共不到十万。”吴蒙回答道。   “这十万人现下的统领是谁?”   “谷淮。”吴蒙说道。“曾经是鬼门龙王麾下前锋,再来西南和鬼婴手下形成联军之后,便一直都统帅整个死亡峡谷防务,而且据我所知,此人对鬼门龙王一直忠心耿耿,怕是不好对付。”   “我没打算对付他。”卫君瑶笑了笑。“直接换个统领就行了。”   吴山大军在冰天雪地中朝着死亡峡谷艰难前进,而等行进不到半天的功夫,只见远处铺天盖地,有雪浪袭来,足足数千头雪狼,在狼王的带领下,朝我们继续奔了过来。   雪狼群的出现在军阵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这些雪狼浑身毛发通白,双眼猩红似血,漫天的肃杀意,即便是风雪,也阻拦不了半分。   已经开始有各个将领法号司令,让属下将士严阵以待,准备好与雪狼群进行厮杀。   可是又当看见雪狼群逼近,那头奔跑在队伍最前方,威风凛凛的狼王,突然呜咽着朝卫君瑶奔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狼王来迎接我们了。”卫君瑶笑着蹲下身,用手抚摸狼王的脑袋。   水儿也很高兴。   跑到狼王身边,拿手不断地顺着狼背上柔顺的白色毛发。   “只可惜南溟也不适合这类雪狼生存,否则能将他们带到南溟,也将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无寐侯说道。   “是啊。”水儿一边摸,一边说道。“更可惜的是这狼王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的话,这西南里藏了什么,怎么可能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水儿话音一出,大家齐齐一愣。   雪狼群是西南边陲的原居民。   它们在这里捕猎,生存……这里几乎就没有它们不熟知的地方。   而且狼的嗅觉是极为灵敏的,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它们的鼻子。   若是这些狼王能给我们带路,去寻找魔君觊觎西南的某处……   我看着卫君瑶,卫君瑶却摇摇头说道:“先安顿好大军再做下一步决定。”   护送大军的队伍从数百雪狼骑兵营的战士,变成了数以千计的雪狼群,浩浩荡荡,就如同漫天的风雪将大军笼罩在一起,纵穿整个西南雪地,在第二天的帮网,来在了西南护城的城下。   大军一经出现,就立即引起了城墙上驻防战士的警惕。   一声声冗长低沉的号角同时响彻天空,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敌人登上了城墙,手持刀枪,怒目直视。   “杀!”   在敌军陆续汇聚的时候,卫君瑶朱唇轻张,淡淡下发了战令。   数十万大军同时攻城!   以白家军和凤族战士为先锋,只是第一个交接,便迅速占领了城墙,开始奋勇杀敌。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看着吴山大军已经陆陆续续都登上了城墙,开始朝着死亡峡谷内追击残敌,卫君瑶淡淡说道:“所有吴山将士原地修整,半个时辰后出发,进南溟!”   所有的将士在收到将令后齐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其实即便是卫君瑶不下令。   吴山大军除了白家军和凤族将士外,也很少有人再敢深追。   因为从城墙的另一端下去,就是死亡峡谷,曾经整个黄河古道的禁忌,生人勿进,圣人回避。   “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卫君瑶对率队返回的白进问道。   “还没来得及清点现场,所有残余敌军都已经逃进南溟,死亡峡谷彻底被占领。”   “嗯。”卫君瑶点了下头,说道。“半个时辰后吴山大军也进入南溟,一切行动全听无寐侯一人指挥。”   “得令!”   待白进走了之后,无寐侯微微蹙眉,看着卫君瑶问道。“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进南溟么?”   “我得知道魔君到底在干什么。”卫君瑶说道。“眼下幽都王刚刚登基,短时间内魔君那边应该不会对西南有什么动作,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时间搞清楚西南到底有什么,否则等魔君一切水到渠成,成为当今天下第三个大圣的时候,我们想回头,也很难了。”   “我不是很感苟同。”无寐侯说道。“幽都王刚刚达到圣者七重天,你怎么就敢保证,他不会第一时间也来西南呢?”   “他为什么来西南?”卫君瑶不解问道。   无寐侯笑了笑,说道。“对于一个曾经背叛过你,并想将你置之死地的人来说,你还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么?”   “你是说,幽都王也看对魔军早有猜疑?”卫君瑶秀眉轻轻一挑,说道。   “通过我对幽都王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想当年无心侯作为他手下第一干将,仅仅是放走一个女人便能引得他号令八大无极魔,和百万魔军四处围剿,而魔君之前在南溟干过的那些事情,你觉得幽都王能放过他吗?”   卫君瑶不说话了。   如果现在连成了圣者七重天的幽都王都觊觎西南,那么我们现在留在这里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可幽都王背后的主人是东皇太一。   而东皇太一掌管天道这么多年,对于西南数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不知道么?   东皇太一非但知道,而且也一定十分清楚。   只是这个变化有没有在他和幽都王接下来的计划之中,可就十分不好说了。   “眼下时局动荡,刚刚成为人皇的幽都王必定会有大动作要出现,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冒险比较好。”水儿说道。“而且如果幽都王也同样觊觎西南的某件东西,那么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必定不能与其正面交锋,而如果没有,南溟与西南接壤,只是魔君一个人,哪怕加上鬼婴,鬼门龙王这些人,只要没有幽都王插手,我们也还有的是机会。”   见大家众口一词,卫君瑶点点头。“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   无寐侯应了一声,站在城墙上镇臂高呼。“出发,前往南溟!”   对于目前的吴山军来说,绝大多数人对于南溟是极其陌生的。   就连白家军也不例外。   这个曾经被奉为圣人坟墓的地方,在许多人的心理都还留着不小的阴影。   所以大军在穿越死亡峡谷时就显得异常谨慎。   由十万夜魔引路,十万白家军殿后,凤族将士穿插在其中,缓缓地通过死亡峡谷。   到了峡谷出口,我和卫君瑶,水儿等人率先通过,进入视线的,是灰暗的沼泽,还有无以计数,严阵以待的的魔族大军。   这些魔族身上没有统一的盔甲制式,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但是排阵却十分严谨,是战场常见到的合围兵甲阵型。   是吴山独创。   而且在魔军阵前,躺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都穿着魔君麾下制式的盔甲,是之前从死亡峡谷里逃出来的守军。   “吴青山何在?”看着面前杀气弥漫的魔族大军,卫君瑶不动声色喝道。   “吴山大将军,吴青山恭候公主多时!”   吴青山跨刀而出,从魔族大军阵中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卫君瑶面前。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卫君瑶微笑着将他从地上扶起。“只不过这次用不着你们去古道,反而还要跟我继续待在南溟了。”   “末将明白。”吴青山说道。“古道局势我在这边也有了解,兵无常势,水无常态,在南溟暂避幽都王势头,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不过公主来到南溟后,可有详尽打算?”   卫君瑶目光扫了一眼面前乌泱泱的魔军,说道:“多人。”   “十九万!”吴青山说道。   “好。”卫君瑶点点头说道。“我要你这十九万人就地打散,一个也不许留!” 第六百九十七章 归墟二圣   就地打散?   别说是吴青山,就连我们几个也都露出了不解。   十九万魔族大军在这个时候对于吴山来说无异于是一股中坚力量。   而且这支队伍一旦成立起来,将会在南溟被无限倍放大。   无论是对我们目前要立足南溟,还有以后跟幽都王对抗,都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而偏偏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卫君瑶竟然要在第一时间将他们就地打散。   吴青山看着卫君瑶没有说话,没有打赢也没有拒绝,就一直看着她。   这支被他用血和命换来的魔族大军,就这么被就地打散,最无法接受的人,也莫过于他了。   “我们为什么可以从古道逃出来?”卫君瑶说道。   吴青山一愣,犹豫说道。“是因为幽都王刚刚登基称皇,还没空着手对付我们?”   卫君瑶摇头。   “是你们提前撤退,没有给幽都王下手的机会?”吴青山推测说道。   卫君瑶摇头。   吴青山神情疑惑地看了众人一眼,想了想说道:“幽都王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卫君瑶点头。“以幽都王目前的实力,无论是我们还是魔君,完全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的目标只有东海神域,可如果我们现在南溟,并有着快速成长为阻挡他前进道路势力的趋势,那么毫无疑问,当幽都王重新回到南溟,在进入东海神域之前,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吴青山愣住了。   连水儿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公主说的没错,我们之所以能顺利离开古道来在南溟,确实是因为幽都王已经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三百万大军围守朔方城,即便是只派出三分之一的兵力,也足以让我们在离开吴山之前,彻底将我们摧之殆尽。”   “南溟九幽宫是现如今从世间通往东海神域的唯一通道,如果我们在这里驻扎,并形成了一股让幽都王无法忽视的力量,那么我们将要面临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无寐侯大淡淡说道。“所以我也同意公主的建议,解散魔族大军,就地打散,但是至于打散之后如何安置好这些可以作为己用的魔族,还需要从长计议。”   吴青山眼睛里露出解惑的神情。   “先将这些魔族带离死亡峡谷入口,具体怎么安排,你等吩咐吧。”卫君瑶说道。   “是!”吴青山应道。   等吴青山整顿魔族大军开始朝着死亡峡谷入口远离时,我问卫君瑶道。“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归墟。”水儿在这时说道。“可以让凤族战士先回凤鸣山,十万夜魔继续回无寐城,他们在自己的地方生活了很久,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存,而那些古道旧部,就跟我们一起归墟,归墟三山,足够容纳这些人数。”   “嗯,那就按水儿姐姐的吩咐做。”卫君瑶说道。   吴山大军在死亡峡谷处兵分三路,无寐侯带着十万夜魔前往无寐侯,凤凰族则带着数千凤族将士赶回凤鸣山,而剩下的众人,在同一时间朝着归墟山的方向开拔。   走在路上,玉姐等人也从大军的保护下走了出来,跟在我们身边,看着四周一片萧条之景,还有到处流窜的魔族,脸上都忍不住露出惊骇的神情。   “其实这些魔族也都和人一样,只是修炼的心法不同,造就了性格和秉性的变异,而且现在南溟崩塌,这些魔族都向往去往古道,在那里生存并延续,所以对正常人不会再有之前那么强的敌意。”我出声安慰道。   “魔族……”玉姐看着从身边成群结队走过的魔族,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红鲤和青鲤并排走在她的身边,这两兄妹,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   自从姚二爷死后,红鲤本就是冷漠的性格开始变得更加不易接近,我试着跟她沟通交谈,但无论找出什么话题,总是被她快速终止了聊天。   红鲤态度的变化让我感觉心理极为不舒服。   这个曾经一起并作战,无数次携手从鬼门关死里逃生的战友突然变得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我心里知道一些原因,却也心知是一些无法改变的原因。   一路从死亡峡谷一直来在了归墟山下,十数万吴山旧部停留在山脚下,不等水儿上去找,巫祖就伴随着一阵雪花飘散,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呵呵,难怪老夫昨夜一直心神不宁,无法入睡,原来今天是有贵客到访,白小乙,吴山公主,还有各位古道来的朋友,有失远迎,还望不要怪罪啊。”巫祖呵呵笑道。   “我们都来在南溟三天,你怕是早就收到了消息,不敢见我们吧?”水儿哼了一声说道。   “不敢见你们?这是为何?”巫祖不解说道。   “怕我们赖上你呗。”水儿不忿说道。   “额,哈哈哈哈!”巫祖仰面大笑。“我归墟三山现在安静的紧,有你们来陪我和巫木这两个老头子作伴,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怕你们赖上呢?”   “谁知道你说的真是假,反正我们在南溟走了三天,连你个影子都没有见到。”水儿生气说道。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但见二人如此,心中也难免生起了些许的嫉妒。   巫祖是水儿的养父。   水儿历经灭门之后从继承青华大帝传承一步步走到现在,实力冠绝天下,却因为有巫祖的存在,童心未泯,脸上总时不时能出现天真的笑容。   这就是家的作用吧。   “各位请随我上山,所有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尽管在归墟放松休息些时日,在这里,幽都王不会那么快找来的。”   巫祖这既像是打气,又像是泄气的话,将所有人一同迎上了吴山。   之前由巫灵掌管的归墟第一山,现在成为了吴山旧部驻扎的大营。   十数万人驻扎在这里,跟他们细致交代了忘生花的注意事项之后,众人便随巫祖一同前往第三山。   自从巫灵的肉身在白石关被我和水儿联手摧毁之后,神识便逃亡别处,重新寻找肉身,很久都没有露面。   归墟三圣也变成了归墟二圣,巫祖和巫木掌管归墟,不再插手任何天下纷争。   在归墟第三山的一座简易木屋里,巫祖和巫木盘膝坐在蒲团上,看着吴山众人笑道。“天下崩塌,幽都王登基称皇,天道不允,魔族当道,你们能带着这些人从古道一路辗转到南溟归墟,实则也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   巫木点点头说道。“自从幽都王登基称皇,五天天地异象,虽然看起来是祥瑞之兆,可是南溟这边却妖物横出,肆意在南溟横行,这是天下之主不良的征兆,只有君主不明,才会引来万妖出世啊……”   “二位圣者觉得幽都王登基称皇第一步会是做什么,去东海神域么?”我问道。   “未必。”巫祖说道。“幽都王登基成为当世人皇,虽然可以一举突破圣者七重天之境,但是东海神域这种地方,仅仅是靠强悍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够的。”   我闻言一眼,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问道。“圣祖去过东海神域?”   巫祖点点头。“有幸随大圣祖进入过一次,却没有深入。”   “你们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我惊奇问道。   巫祖突然苦笑说道。“不幸啊,跟着大圣祖出海没多久,便继而连三的遇到了风刃气团,我这身子抗不过,大圣祖就将我给送回来了。”   “什么也没见到?”我失望说道。   “也不全是。” 第六百九十八章 鬼族的秘密   在众人凝重的目光中,巫祖淡淡说道。“东海神域,与其广阔无垠没有边际的海域相比,更恐怖的是它不知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在什么地方的异常气候,以及时空漩涡。”   “时空漩涡?”我诧异道。   “对,可以穿越过去未来的时空漩涡,但是每伴随着时空漩涡的出现,附近一带的气候将会极度恶化,当时我就是跟着大圣祖遇到时空漩涡才被逼退回来的,只可惜就差了一步,如果我当时能跟着大圣祖穿过时空漩涡,不管是穿梭到过去还是未来,见一见,也总是好的啊……”   巫祖的话说完,木屋内安静了许久。   “您是说,每个时空漩涡的出现,都会伴随着那里出现异常天气,然后这种天气,以您的修为,尚不能对抗?”卫君瑶轻声开口问道。   “嗯。”巫祖点了点头,说道。“天气的异变会包括大量的无量雷劫以及火雨风刃,来势凶猛,即便是以大圣祖的实力,尚且要对抗片刻方可进入时空漩涡。”   说到这里,我左右瞧了瞧,就发现墨姬并没有在场。   她怎么没来?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卫君瑶说道。“她刚刚苏醒,身体虚弱,还在休息。”   我点点头,但随即不解问道。“以圣祖和大圣祖的实力想要进入时空漩涡尚且需要费如此大的周折,墨姬,她是如何可以这么轻易在不同的时空漩涡穿梭,回到过去的呢?”   “所以我才会说,单凭实力,是无法真正纵横东海神域的。”巫祖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还需要借用某样法宝?”卫君瑶问道。   “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在解决的问题。”巫祖说道。“墨姬之所以能随意穿越东海神域的时空漩涡,必定是借助了某样法宝,而她最后的履行是选择完成对鬼族的统一,所以我们推测,这样法宝,很有可能跟鬼族,有着莫大关系。”   鬼族?   鬼族会有穿越时空漩涡的法宝?   见众人脸上露出不解,巫祖组织语言说道。“鬼族,本就是一群本该在这个世界消失的群体,无论是鬼还是聻,他们存在的本身,本就代表着过去,或许这就是墨姬能自由穿越时空漩涡的关键。”   “过去?”我闻言心头微微颤抖,口中咀嚼着这个词样。   “老头子,现在所有的鬼族都已经离开了南溟,在古道了吗?”水儿问道。   巫祖点点头,拿眼撇着她问道。“怎么,刚回来就不安分,想去鬼族看看?”   水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着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   因为水儿的想法,也是我和卫君瑶目前的打算。   想要进入东海神域,以我和卫君瑶目前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   而我们目前能跟幽都王抗衡,反败为胜的唯一手段,就在进入东海神域寻找机遇。   在那里,无论是穿梭过去和未来,还是找到《三界登神大典》,对于我们目前的情况来说,都会起到决定性扭转作用。   所以去鬼族老巢,寻找墨姬能自有在东海神域穿梭的关键,将会是我们接下来行动中的重中之重。   “鬼族我已经去过了。”巫祖突然说道。“什么也没有,你们就不用白费心思了。”   一盆凉水浇在头上,让我卫君瑶还有水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整个鬼族都跟着墨姬迁徙进了黄河古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留在南溟?”巫祖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想了想问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可以进入时空漩涡的方法?”   “没有。”巫祖想都没想便说道。“之所以现在对鬼族有‘过去’这个推测,还是因为墨姬而产生的,在得知墨姬可以自由穿梭东海神域之前,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类似的东西。”   “那看来我们是非要找到墨姬真身不可了?”我皱眉说道。“可即便是魔君麾下百万大军全灭的时候,墨姬都没有出现,想找她,到哪找去?”   “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巫木说道。“即便是你们短时间内能找到墨姬,可也未必也能从她口中得到事情的关键,是不是?眼下古道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幽都王登基成为人皇之后下一步打算也无从得知,我们现在最好还是静观其变,或许能从幽都王的动作中,找到一些答案也未必。”   “嗯,你们尽管安心住在归墟山,大圣祖之前留在这里的禁制已经开启,即便是幽都王真的敢找上门来,我也敢保证,他得碰一鼻子灰才能走。”巫祖说道。   众人又多聊了几句,然后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   卫君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对身体的适应,身体体表上的*已经没有开始变得那么不可控,简单的接触已经没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始终都还要面临着被凤祖夺舍的威胁。   两个人没有回房间,而是来在了第三山的山顶,看着当初离开这里时卫君瑶在断崖上留下的那一行字。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故将别语恼佳人,欲看梨花枝上雨。   “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卫君瑶脑袋靠在我身上,目光盯着远处,喃喃说道。“幽都王登基称皇,一举成就圣者七重天之圣境,麾下还有三百万大军,以及天道执掌者东皇太一站在身后,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抗他,我还真有一种对抗天下的错觉。”   “幽都王现如今一统天下,势不可挡,我们只能在东海神域再想办法了。”我叹息说道。   卫君瑶的脑袋突然转了上来,黑白分明的迷人眼眸盯着我问道:“小乙,你真的觉得我们有胜算么?”   我笑了笑。“想想水儿,想想无寐侯,巫祖,巫木,玉姐他们……跟我们相比,他们是不是更没有与之为敌的必要?”   卫君瑶微微蹙眉,想了想,突然笑着说道。“还真是。不过你觉得如果你我就此真的绝迹于江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幽都王会放过我们么?”   “幽都王会不会我不知道,但魔君是肯定不会。”我说道。   “为什么?”卫君瑶眨着眼睛我拿到。   “因为我是他的魔胎炉鼎啊,不找到我,他费尽心机几百年的计划,岂不是全落空了了?”我笑着说道。   “魔胎炉鼎……”卫君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我腰上搂的更紧说道。“只可惜当初在龙津镇的时候我不该犹豫不决,否则直接对魔军出手,到现在,也算是解决掉了一个很大的后顾之忧。”   “当时的情况即便是我们出手,或许会面临更大的灾难也未必,那么多关键人物一直都没有露面,或许就是在等待我们贸然犯进,只等给致命一击。”我安慰着她说道。   夜凉如水,冷风习习。   南溟的夜晚出奇的安静。   特别是在这归墟第三山的山巅,仰望夜空,那些点点星辰,仿佛触手可及,摘下来,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   二人坐在这里相拥到了后半夜才回房休息,等到第二天早上,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砸醒。   敲门的人没有多说话,但是在这里,能这么敲门的,除了水儿,也没有别人了。   二人起身换好衣服将房门推开,就见水儿一脸兴奋的说道:“古道那边有消息了?”   我一愣,随即紧张道:“幽都王有动作了?”   “他还没有。”水儿说道。“但九泉府已经有大动作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血祭   “到底怎么了?”我把水儿让进了屋。   水二进屋时先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卫君瑶,嘿嘿笑了笑,然后才说道:“九泉府三百万大军全部从朔方城开拔,分批入驻古道各个城镇,挂上了九泉府的大旗,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封锁城门?”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   幽都王登基称皇之后,让手下的士兵入驻每一座城池用来将古道完全掌控在手中,这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为什么要封锁每一座城池?   如此一来,整个黄河古道眼下岂不是变成了死寂一片,   “他封锁城池做什么?”卫君瑶将青丝扎在后背,轻声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水儿说道。“黄河古道数百座大型城池都在陆续关闭城门,而且关门一旦关系,就彻底和外界断绝联系,什么风声也收不到了。”   “有意思了。”我看着卫君瑶笑道。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卫君瑶蹙眉自言自语。   “干什么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知道,但反正是没有好事。”水儿说道。   “除此之外呢,幽都王本人,还有魔君都没有消息么?”卫君瑶问道。   “没有。”水儿摇摇头。“幽都王自从登基称皇以来便一直留在朔方城,许多人都还曾见过他,未曾有任何异常举动,至于魔君,在幽都王登基称皇的那天确实出现过,手下的人说,当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蒙面女子,虽然整张脸都被黑纱遮掩,但是应该是墨姬没错!”   墨迹出现了!   我心头陡然一跳。“那现在呢,现在他们在哪?”   “消失了。”水儿叹了口气说道。“当时的登基大典结束后现场很混乱,并没能再看见他们。”   卫君瑶微微蹙眉。“你们的人?你们一直都有人安插在朔方城么?”   “当然啊。”水儿理所应当说道。“不光是我的人,连你们也认识啊。”   “谁?”我和卫君瑶几乎是异口同声。   “孙久立啊!”水儿解释说道。“孙先生,那个跑的很快的,还记得吗?”   孙久立?   我楞了一下。   自从九幽宫事情结束之后,孙久立便和我们分道扬镳,前往九泉府复命,然后就一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有关消息,原来水儿一直都还在保持着这根线,没有断过。   “那孙久立既然是九世恶僧的心腹,消息不会就只有这么一点吧?”我不解问道。   “九世恶僧刚刚被从九泉府府主的位置上被幽都王拔下来,现在在他们那里还处于被考察阶段,许多事情都不让他参与,基本上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水儿无奈说道。   “想不到堂堂九泉府一代雄主竟然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啊。”我笑着说道。   “那九世恶僧现在对幽都王包括九泉府开府四祖,是什么态度,孙久立说过吗?”卫君瑶问道。   “嗯,他倒是有过提及。”水儿说道。“但不是很肯定,说是九世恶僧现在对谁都不信任,很难猜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肯定是在想如何重新夺回九泉府的控制权。”我笑着说道。“九世恶僧是九狱九泉数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单凭一己之力就荡平九狱九泉千年动乱,重塑九泉府威严,并快速入侵古道,差一步就一统整个古道和九泉,堪称天下第一人,却突然被一个莫名冒出来的幽都王窃取了所有成功,变成了一个闲置的废物,换任何人,怕是也无法容忍。”   “所以,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的朋友。”水儿嘿嘿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就去通知孙久立!”   “等一下!”   卫君瑶出声叫住了将走的水儿,说道。“你告诉孙久立,不要让他在九世恶僧面前提及任何我们的当中人的名字,叫他让九世恶僧想尽一切办法打听到魔君和墨姬现如今的下落,如果九世恶僧能做得到,我们再计划下一步打算。”   “让孙久立叫九世恶僧去打探魔君?”水儿不解说道。“孙久立不过是九世恶僧面前的一个跑腿,九世恶僧会停他的话么?”   卫君瑶轻轻笑了笑,说道。“你就跟孙久立这么说,如果九世恶僧以后能成为我们的战友,那么他一定会这么做的,放心吧。”   等水儿走后,卫君瑶看着我说道:“你觉得幽都王打算干什么?”   我沉吟说道:“派军驻城,然后封锁城门和消息,肯定不会是好事,看来幽都王费尽心机想要登基称皇,不单单是为了成就圣者七重天这一件事情。”   “或许是和他身后的东皇太一有关?”卫君瑶问道。   我摇摇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强,再等等看吧,看接下来他还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三天后。   当我和卫君瑶刚同巫祖聊完天,水儿便一脸兴奋地赶了过来。   “有消息了。”她满脸激动。   “怎么了?”巫祖好奇问道。   “孙久立传来消息,幽都王封锁古道所有大型城镇,似乎是在举行一个大型的祭祀,这个祭祀需要几十万的百姓参与,但目的为了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祭祀?   三人有些疑惑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卫君瑶问道:“什么祭祀,孙久立有没有说。”   “好像是……好像是……”水儿挠了挠闹到。“我只记得有个血字,孙久立也不知道看具体祭祀叫什么,反正就是带有血字。”   血?   我和卫君瑶的眉头瞬间拧在了一切。   无论幽都王在举行的这个祭祀到底是什么,可既然带了血字,那就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看来古道的子民要遭殃了……”卫君瑶深深叹道。   “祭祀,带血,如果是血祭的话,那么用的必定是这些被封锁在城池里百姓的血液,但是血祭谁?这个很重要,用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古道子民的血液所祭奠的东西,其威力之恐怖,各位可想而知啊……”巫祖凝神说道。   巫祖一句话点破了事情的关键。   我沉吟说道:“可幽都王已经成就了圣者七重天的境界,对他目前来说,短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更进一步,而这个血祭,如此大的阵仗和架势,能与之配得上的,除了幽都王,也就只剩站在他身后的东皇太一了。”   “东皇太一?”巫祖和卫君瑶几乎是异口同声。   “东皇太一执掌天道,需要这血祭做什么,如此逆天而行的事情,以他当下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巫祖不解道。   “是啊,以他当下执掌天道的身份确实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你要知道,这个身份,很快就要没了。”我低声说道。“东皇太一掌管天道的期限即将结束,他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在以后的岁月里继续拥有目前的力量,他扶持了人皇幽都王用来对付人王莫云,而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阻止天道夺走他拥有的一切!”   “东皇太一想要逆天?”巫祖摇摇头。“这不可能啊,以他执掌了天道数千年的时间来看,逆天而行的后果,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是啊,东皇太一了解天道,更掌握了天道的弱点,我不知道幽都王这次血祭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不可否认,一定和东皇太一有关,也一定和天道有关!”我沉声说道。   “要是大圣祖在就好了。”水儿喃喃说道。“他一定知道东皇太一和幽都王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也用不着我们在这里瞎猜了。” 第六百九十章 鬼族   “还是去一趟鬼族吧。”卫君瑶说道。   “去鬼族?”巫祖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那里?”   “可也不能就在这等着,什么也不做吧。”卫君瑶笑了笑。“幽都王在一直持续着动作,可如果我们在这里无所事事,那么敌我之间的差距将会被越拉越大,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对抗的余地,那么就真的可以彻底休息了。”   “可是鬼族我已经将它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幽都王接下来的计划。”巫祖缓缓解释说道。   “谢谢圣祖,我想我已经决定好了。”卫君瑶说道。   “那小乙呢?”巫祖问道。   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听卫君瑶这样说,也只好迷茫地跟着点点头。   等二人离开巫祖的屋子,在回去的路上,我见四下无人,才忍不住问卫君瑶。“去鬼族那里做什么?”   “如此根深底厚的种族,一定会留下来有东西,就像是凤族一样,我想去碰碰运气。”卫君瑶简单解释说道。   我点点头。“那什么时候走?”   “再等两天吧,我想再等等,看有没有来自古道的消息。”卫君瑶说道。   “你在担心血祭?”   “嗯,数十万甚至百万生灵的性命,一旦真的开始血祭,我不知道我们接下来会面临一个怎样的下场。”   到了第二天早上,不出卫君瑶意料的,水儿再次早早地就叩响了房门。   “孙久立传来消息了。”水儿说道。“九世恶僧答应了咱们的条件了,而且已经亲自派人,去打听魔君还有墨姬的消息。”   “没说别的么?”卫君瑶问道。   “有!”水儿兴奋说道。“九世恶僧告诉孙久立,如果孙久立能帮他重新夺回九泉府的控制权,那么他将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与孙久立合作。”   “九世恶僧这是话里有话啊。”我闻言笑道。   卫君瑶点点头。“九世恶僧一定知道在孙久立背后站着的人是我们,所以他这话,也无异于是对通过孙久立与我们沟通,不过九世恶僧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所以接下来如何合作,还得进一步观察再说。”   “九世恶僧以半圣的实力成为一世枭雄,几近统一天下,这种人的城府和计谋,我们也不得不防。”我说道。   水儿应了一声,然后说道。“有关于数十座古道重镇被封锁的消息孙久立也传来了一些。”   “怎么说的?”卫君瑶问道。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幽都王只是锁城,禁止各个城内百姓出入,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但是就在孙久立传来消息的当天,传闻有一支秘密军队从朔方城开拔,但是具体去向哪里,还不得而知。”   “秘密军队?”卫君瑶秀眉一蹙,问道。“是阴军还是魔族?”   “不知道。”水儿摇头说道。“听孙久立说,这支军队像是凭空出现,然后凭空蒸发,除了九泉府开府四祖外,就连九世恶僧也一点都没听见风声。”   “九世恶僧不是没有听见风声,只是觉得跟我们还没有到这一步罢了。”卫君瑶轻笑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事不宜迟,就去鬼族老巢吧。”我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要去鬼族?”水儿满脸兴奋。“是要带我一起去吗?”   “你不能去。”我说道。   “为什么?”   “这里离不开你。”我说道。“凤主和无寐侯都还在外面,眼下归墟就只剩下归墟二圣,可他们对留在这里的巫山人并不熟悉,还需要你来照顾。”   “我不照顾。”水儿很生气。“这么多人,我凭什么照顾,你们必须得把我带上,你们要是不带我,我就自己出去玩去,反正不在这照顾这么多人。”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也算是早有预料,而且去鬼族没有水儿带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走,想了想,就答应了她。   鬼族老巢位于南溟极西,是一片荒草不生,漫无人烟的荒野。   没有城池和据点,只是一片荒野。   听水儿说,那里生人勿进,魔族避退,一到夜晚的月圆之夜,空寂的荒野上便会鬼影重重。   魔族并不怕鬼,但他们害怕的实力远在他们的之上的鬼。   鬼族之人,一鬼挑百魔这个说法,在南溟已经由来已久。   这些鬼族身形诡异难寻,术法神鬼莫测,已经不单单是靠蛮力就所能对付的对手。   所以我们一旦真的进入那片荒地,将会是很长时间漫无目的地寻找,没有建筑,没有坐标,没有任何的障碍物,方圆百里皆属于鬼族,想在这样一个地方寻找一个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可想而知。   三人在南溟中疾行了近三天,终于在第三天晚上月光刚刚升起的时候,站在了那片荒地边缘。   一望无际。   全都是裸露在空气中的凸石。   层层叠叠,眼前大地,就仿佛是被无数巨大的钉子鞋踩过一般,放眼望去,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并且这里温度很低。   低到吐气成霜的地步。   而且阵阵卷过地面的阴风几乎用肉眼就能看见,就仿佛是留守在鬼族领地最后的守卫,对擅闯领地之人,发出一声声威胁性的嘶吼。   “这里就是鬼族领域。”水儿看着面前的荒野说道。“接近百里的范围,你们慢慢找吧,希望赶在幽都王重返南溟之前,你们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我听水儿好像话里有话,便好奇问道。“怎么了,你对这里好像十分了解。”   “没有。”水儿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是不会有结果罢了。”   “一个有着几千上万年的鬼族,其所蕴含的底蕴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带到黄河古道,他们一定留下有东西,但肯定也不会被轻易发现。”   “先找找看吧,最起码先把这个地方摸一遍,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我说道。   三人分开行动,迈步朝着鬼族领域就走了进去。   在身体踏入这片荒地的一瞬间,我仿佛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凉意从后背生气。   就仿佛是四周黑暗的某个角落,正有一双眼睛,在阴森地盯着自己。   可是环顾四周,周遭一片空旷,没有任何的障碍物,也没有任何鬼影。   我微微吐了口气,心知这个地方一定不简单,同时加快了步伐,继续往深处走。   整个地方就如水儿所说,荒草不生,到处都是凸起来的黑色岩石,并在三人来在这里没多时,黑暗的天空中响过一声闷雷,紧接着,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雨水冰凉,打在人的身上,就仿佛一块块无形的刀片,割进肉里,直入灵魂。   抬起头看天,透过密密麻麻的雨滴,能看见那轮圆月依旧高悬于夜空,洒下如水银般的月辉,跟漫天的细雨,显得格格不入。   哒!哒!哒!   急速奔走中,就听见有同样的脚步节奏声跟自己的步伐一致,夹杂在雨地离。   我微微一愣,停下脚步观望四周。   到这现在的修为,已经不再惧怕一些寻常的鬼怪邪祟。   即便是有一定实力的鬼怪,我也没有放在眼中。   可我们这次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到鬼族的秘密,鬼族已经完全撤离跟着魔君进入黄河古道,如果真的有人一直跟在我身后,那么对于我们此行来说,无异于是件好事。   “什么人?”我低声说道。 第六百九十一章 迷踪鬼蜮   回应我的只有稀稀拉拉的雨声。   “可是鬼族?”我再问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持续了许久的细雨却突然开始变大。   暴雨如刀,呼啦啦倾盆而下,打的地面上很快就溅起了一层浓浓的水雾。   再抬起头,就见那轮圆月也不知何时被乌云遮去,天地间一片黑暗,就只有雨声,交织成天地罗帘,密密麻麻,串成无数条闪烁的白线。   暴雨突然降临,我眯着眼睛看向四周,同时渡厄剑出现在掌心,开始试图从雨声中,分辨出不一样的声音。   雨越下愈大,就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   越来越急,越来越盛的雨声,已经将耳朵里能听见的所有动静完全覆盖。   在这样的暴雨中,我相信如果不是对手主动朝我出手,只是辨别声音,将很难发现任何动静。   我提着剑在雨中往前走了一步。   哒……哒……   哒……哒……   四声脚步声音。   蓦然回头。   漫天珠帘,根本看不见任何踪影。   先找卫君瑶他们汇合吧。   按照临走时的约定,三人分三个不同的方向搜寻,然后最终都要回到以我为中心的这条直线上。   我加快了脚步,在暴雨中继续驰骋。   同时听着和我脚步节奏完全一样的脚步声音,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只等危机出现,便将对方一剑毙命。   能如此近距离和我靠近,而无法被察觉。   要么此人擅长极其高超的藏匿本领。   要么,此人的身手远在我之上。   我倒宁愿希望是第一种。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能再竖立任何强大的对手。   特别是鬼族。   这个我们需要抓紧了解,和借用他们的力量,在东海神域中穿梭的群体。   雨势在短时间内变成的一股足以阻止人前进的力量。   砸在地面上,就听见仿佛是石子落地的脆响,可再然后,铺天盖地的冰雹,瞬间替代雨水,从天空,砸向了地面。   振聋发聩!   我下意识地就将剑风卷起护在身体四周,目光紧盯着四周,越来越觉得这场雨来的很诡异。   就仿佛有人在操控。   可真有人能操控天象?   “什么人畏头畏尾,跟我白小乙有何深仇大恨,不妨报上名来!”我低声喝道。   “我是在帮你。”清朗的声音传来,钻进耳朵里,说话的人,仿佛就在我耳边。   我心头咯噔一下。   “帮我什么?”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当然是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那人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你知道我要什么?”   “轮回珠,不是吗?”   轮回珠?   我摇摇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说来话长,不过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那人笑着说道。   “既然不想害我,又何必造这漫天冰雨?”我问道。   “当然是帮你在找路啊。”那人说道。“不信,你回头看看你的脚印。”   脚印。   蓦然回头,就发现在自己的身后,那雨后的石块上,那冰雹覆盖的大地上,一长串的脚印原地画圈,一直蔓延到自己的脚掌。   我一直在原地绕圈?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不应该啊……   道心修炼到了炼虚合道的境界,怎么可能还会被这种卑劣的障眼法所迷惑?   “这里是迷踪鬼蜮,只有生魂尚可在这里自有通行,你一个大活人,就算是找破天际,怕也无法前进分毫啊……”那人悠悠说道。   我将剑风平息,反手扣剑,目光看向遮天蔽月的冰雹说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既然是迷踪鬼蜮,那么就只能是化作生魂才能看到生魂才能看见的东西,所以,你想化作生魂吗?”那人笑着问道。   化作生魂?   “什么意思?”我低声问道。“你是说,让我自刎于此?用残魂寻找轮回珠?”   “你也不笨。”那人呵呵笑道。   “呵呵……”我笑了笑。“不动一兵一卒,只凭一句话就想让我自刎于此,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   “我话已说到,做不做在你,毕竟这轮回珠跟我也没太大关系,而且如果你想走,我现在就能帮你离开,如何?”那人笑道。   “你到底是谁?”我低声问道。   “熠水寒,你听说过么?”那人说道。   熠水寒?   我微微一愣。   这个名字无论是在古道还是南溟都未曾听说。   这是单凭他这一首控雨的手段,就绝非常人。   难不成是南溟之中的一位隐士?   只可惜水儿不在,如果她在的话,一定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既然你未曾听说,那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那人说道。   “我可以信你,但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道。   “帮你的原因很简单,你不是要去东海神域么?拿到轮回珠之后,帮我办件事即可。”那人说道。   “什么事?”我问道。   “寻找三界神山,帮我找到《三界登神大典》即可。”那人淡淡说道。   “《三界登神大典》?”我笑着摇摇头。“如能找到此物,我还用得着东多西藏,以至于走投无路,来到这个地方碰运气么?”   “不要装傻……”那人淡淡说道。“你来寻找轮回珠不就是为了去东海神域寻找《三界登神大典》的么,这点小事,你以为能瞒得了我?”   我不说话了。   总觉得这个人对我似乎非常熟悉。   从一直叫他踏入这迷踪鬼蜮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我,一直到现在,甚至连我是谁,来这里的目的,包括以后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这个人是谁?   我认识吗?   见我不说话,他呵呵笑道。“放心,这《三界登神大典》听似一卷,却实则包囊了人鬼神三卷,而且每个人只能修行其中一卷,一旦被翻阅过后,便会自行毁灭,而我只需要其中的神卷,剩下的人卷和鬼卷,你跟你的朋友随便谁领悟其中一卷,对付一个区区圣者七重天的幽都王,那还不算手到擒来?”   人鬼神三卷?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冰雹下的越来越小,心中一股极其大胆的想法,赫然油然升起。   “你是人是神?”我问道。   “神?”那人呵呵笑道。“这个世上没有神,只有一群妄图成神的人而已,就比如你。”   “我?”我摇摇头说道。“我并未想过成神。”   “哦?那你为何要寻找轮回中,去东海神域?”那人的声音中带着玩味。   “只是不想死,想活下来而已。”我说道。   “是因为幽都王和魔君的追杀?”那人问道。   “嗯。”我点点头。   “可如果他们要追杀的并不是你呢?或者说,并不是你本身,你会怎么样?”那人问道。   我被问愣住了。   幽都王和魔君想要追杀的,并不是我本身,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气运吗?”那人突然开口问道。   见我发愣,他换了一种方式问道。“就是命数,你相信命数吗?”   命数……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击敲碎尘封百年老酒的锤子,让我沉寂许久的心,掀起了一片波澜。   命数……   这个词最早是姚二爷告诉我的。   我的命数能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所以他千方百计地将红鲤一直跟着我。   猫老太爷说我身怀命数。   所以才会让姚二爷千方百计接近我。   我的命数改变了很多人。   让他们从一个原有的世界,来在了九狱九泉,来在了黄河古道,然后又跟着我来到了南溟。   而自从姚二爷死了之后。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见这个词。   而时隔多年再次听见,竟然出自一个陌生人之口。   “什么命数?”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那人笑道。   “是你先问我的。”我说道。   “可你已经有了答案。”   “熠水寒……”我口中轻轻咀嚼这个名字,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曾经和东皇太一一样的人。”他说道。   我一愣,可不等我开口,就见他呵呵笑道。“如果你不愿意自刎于此的话,我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看到你想看的东西,但有些限制,未必能使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办法?”我缓过神来问道。   “灵魂出窍。”那人呵呵笑道。“只不过我只能帮你出窍半个时辰,在这个半个时辰里你会看到真正的迷踪鬼蜮,但时间有限,你在这迷踪鬼蜮中到底能不能找到轮回珠,可就两说了。”、   “可我都还没有答应你的条件。”我说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你会答应的。”那人笃定说道。   “可既然如此,为何你能做到的事情,不自己去做,反倒让我这个陌生人去做?”我警惕问道。   “陌生人?”那人忽然哈哈大笑。“白小乙啊白小乙,你当真听不出来我是谁么?”   “你是谁?”我下意识问道。   “罢了罢了,一面之缘而已,虽然当初是你救了我,但估计也早就把我给忘了。”那人笑着说道。   我救过他?   我摇摇头,沉思了片刻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做,闭上眼睛,放松片刻就好。”那人说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便将眼睛缓缓闭上。   可就在闭眼的一刹那,就感觉一股磅礴到无以复加的力量突然出现在了头顶,紧接着向上一拉,整个人身子突然一轻,赶等再睁开眼时,就看见米亲爱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缓缓消失。   “你是熠水寒?”我盯着消散的白影问道。   “半个时辰,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在迷踪鬼蜮逗留,半时辰后我会感召你,如果你不响应我的感召,那么你就彻底无法生魂入体,就此变成生魂,在这迷踪鬼蜮游荡吧。”   悠悠的话音在耳边游荡,等到白影消失,眼前的画面陡然直变,一座孤零零的吊桥,还有深不见底的深渊,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深渊之下,黑雾弥漫,就宛如远古巨兽,在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而在深渊之上,都弥漫着厚重的白雾。   白雾遮住了视线看不见深渊的另一端,吊桥一直蔓延在了白雾深处,不知尽头。   半个时辰……   我轻轻吐了口,迈步就朝着吊桥上走了过去。   吊桥冗长且极窄。   两边各有一条胳膊粗生锈的铁链作为护栏,脚踩在上面,一步三摇,木板发出“吱吱呀呀”的酸响,仿佛随时都会经受不住重量而就时破碎,跌入万丈深渊。   一路经过无奇,等穿越吊桥之后,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在夜幕下安宁祥和的村庄。   深渊里的雾气并没有影响到村庄,而且村子不大,一眼望去,不过数十户人家的样子,只是没有一丝灯亮,也见不着任何的人影。 第六百九十二章 鬼村   站在村子入口,让我感觉有些恍惚。   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第一次跟玉姐去江西,去浮龙井,几经生死离别,是玉姐靠着答应和鬼门龙王的婚约,才能活到今天。   而且现在想来,鬼门龙王才是一开始最早就知道我身份的人。   但是他却对我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对玉姐产生了成婚的念头,这让人感到十分奇怪。   迈步朝着村子里走,眼睛里看到的,全都是破败的屋舍,荒寂的土地,还有枯木死树。   这里就是鬼族的栖息地?   置身于村子中,虽然明知鬼族早已跟随墨姬和魔君的脚步全部迁徙至黄河古道,可那一扇扇破败的窗子里,用肉眼无法洞穿的黑暗中,总仿佛有一双双鬼魅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我不由得感觉好笑。   想当初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时候,闯江西,入长白山,走浮屠,进幽泉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怎么越到现在,想象力越丰富起来了。   身怀道心传承,有握渡厄长剑,应该没什么好怕的才是。   我转过身走进一间敞开着门的屋舍,同时道心之力灌注在剑刃之上,白炽的火焰升腾,驱散四周的黑暗,目光里看见的,是摆在桌子上的一块灵位,和屋子正当中的一口漆黑的木棺。   牌匾上写着“亡妻柳氏”的字样,两边的白蜡,也才烧到一半,便熄灭掉了。   像是家里刚刚才有人故去。   黑棺被七颗子粗长的子孙钉封死,我用剑锋试着敲了敲棺盖,从里面,传出来了厚实的回音。   砰!   我手腕猛地一用力,燃烧着白炽火焰的剑锋直接插进了棺盖与棺椁之间的缝隙里,紧接着往上一挑,七颗子孙钉发出一连串的破空声,直接就蹿上了半空,钉在了房梁之上。   然后直接一口气将棺盖掀开,砸在地上,溅起满屋的尘埃。   可再等借着剑刃上的火光往棺椁里看,我心头咯噔一下,差点手中的剑柄没有拿稳,直接掉进了棺材里。   墨姬!   棺材里躺着的尸体竟然是墨姬!   就和我一开始在九幽宫里见到的那个场景一样。   纹丝不动地躺在棺材里,双目微闭,安静地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又会出现一个墨姬?   而且我可以断定的是,这个墨姬也没有死!   她还活着。   但是生命气息却十分微弱,就和我们刚开始发现九幽宫的墨姬一样。   我站在那里盯着棺材里的墨姬看了半晌,当想起来在这里只留给我有半个时辰后,便转身冲出了屋子,一路冲进村子里所有的房间,打开每间屋子里摆放着的棺椁后,赫然发现一个震惊的事实,一共五十三间屋舍内,共发现了五十二个墨姬!   只有一间屋子里是空的,没有灵位和棺椁。   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脑海中开始浮现一个极为恐怖的想法。   加上正在归墟和古道的那两位。   现在在这个世上一共有五十四个墨姬存在。   也就是说,墨姬在东海神域的时空漩涡中穿梭了五十余次,并成功地将不同时期的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   五十多次的时空穿梭。   墨姬足以改变历史。   可她究竟在穿梭回去的这么长时间里干了些什么,又为什么将她自己从哪个时期带到这呢?   整个村子除了这间屋子,其他室内的摆设完全相同,而且这个村子不像是鬼族的栖息地,反而更像是墨姬用来藏自己身体的地方。   时间不多,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就沉寂中流逝,我离开了正厅,走进两边的房间里。   两间都是卧室,卧室里摆有床榻,像是有人常年生活在这里。   难道是墨姬本人?   空旷的屋舍里除了两张床和一张桌子便再无其他,我一个傻站在那里很久,始终都没有缕清头绪。   这个地方是那个自称是熠水寒的人将我送过来的。   在和他的对话中不难了解到,此人在南溟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十分超然,他想要我去东海神域寻找三界神山,然后找到《三界登神大典》,将神卷交给他。   那么他将我送到这里一定是有目的性的,轮回珠很有可能就藏在这个村子里,只是具体在哪,当时应该找他问个清楚的。   我屏气凝神,目光扫视着屋子里角角落落,最终又回到了那张空无一物的桌子上。   既然熠水寒一直守在这里,等人来帮他完成心愿,那么就证明墨姬在走的时候应该并没有将轮回珠带走,可村子就这么大,她会将东西藏哪了呢。   伸手抚平桌面上厚重的灰尘。   目光扫过,这间屋子里到处都积满了足有近一寸深的尘埃,应该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而且这间屋子里没有灵位,没有棺椁,不知道是墨姬一直住在这里,还是说还没有来得及将最终一个过去的墨姬带到这。   “亡妻柳氏……”我口中呢喃着灵位上的名字,对这个柳氏感到十分好奇。   每一个灵位上写都是相同的名字,可棺椁里放着的却是过去的墨姬,是墨姬的本名吗?   “柳氏……”   我眉毛突然跳了跳。   然后转身就走出房门,来在村子中央。   偌大的村落,除去这数十间屋舍之外,就剩下一些枯败的树干稀稀疏疏地扎根在村子里。   我曾经听爷爷说过,桑柳槐杨楝,是民间五大最为招鬼的树木。   即便是在老家三岔湾,但凡是有人出殡,在办丧事出殡的时候,嫡系子孙们都会手持一根哀仗,而这哀仗,就是用柳木制成。   而且在门口栽种柳树,也就是把鬼带到自己的家中。   我不知道这个灵位上的柳氏会不会跟柳树有关系,最起码在那座空寂的屋舍墙后,就有一颗枯败到已经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什么树种的枯树。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股莫名的波动。   就像是雨打湖面,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模糊,宛如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我心头一凛,心知这是时间快到了,纵身来在枯树切近,深吸口气,提剑而劈。   咔嚓!   早已腐朽的树干在渡厄的一剑之下直接应声被劈成两断,露出枯败的树根,以及一颗在根须盘结下的赤红色的圆珠。   在看见那颗赤红珠子时,我只感觉眼皮一阵狂跳。   这就是轮回珠?   我颤抖着胳膊试图用剑刃挑开密布在赤珠上的根须,就惊讶的发现,这些看似已经风化腐烂的根须,却在锋利剑刃的挑割下异常坚韧,用力割裂了半天,竟然连条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在此时,那空气波动再一次袭来,而且要比之前更加强烈。   我深深吸了口气,却又不敢将全身的道心之力催发,因为这根须全都紧贴在赤珠身上,万一一个不小心连根须带赤珠一起毁了,那当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白费了。   我急忙蹲下身子,将渡厄放在一边,开始尝试用手去扒开这些紧紧超绕着赤珠的根须。   可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连渡厄都无法斩断的树根,我凭双手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而就在这短暂的间隙,天地间突然一片模糊,眼前的画面陡然直变,然后就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将我死死攥住,仿佛要将我从这个世界直接带离。   我大惊之下,脑子里想都没想,直接就趴在了地上,用双手死死将树根抱住,任凭那莫名的力量在我身上拉扯,硬咬牙关,直到听见耳边风声呼啸,似那世界崩塌的巨响此起彼伏,片刻之后,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安宁之中。 第六百九十三章 熠水寒   世界安静极了。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崩塌中已经死了。   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团杂乱坚韧的树根,还被我死死抱在怀里。   “好了,都出来了,还抱那么紧干什么?”   是熠水寒的声音!   我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鬼村,重新出现在了迷踪鬼蜮当中,地面还是湿的,有些冰雹也还没有完全消融,天色昏暗,映着大地白茫茫一片。   “你在哪?”   久久没有找到熠水寒的身影,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不用看见我,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熠水寒淡淡说道。   “怎么做?”我抱着怀里的树根问道。   “你怀里抱着的是千年柳根,非寻常之利器所能割断,你就想要破开它,真正拿到里面的轮回珠,就需要找到天下至阳之物与之克制。”熠水寒淡淡说道。   “天下至阳之物,那是什么?”我不解问道。   “有两种,一种是离火,而另一种,则是血凤之灵,不过血凤之灵已经在你道侣的身体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离火,才能克制千年柳根,拿到里面的轮回珠。”熠水寒说道。   离火?   我看了眼怀里被千年柳根紧紧缠绕的轮回珠,低声说道。“你说的离火,可是藏于朔方城河内的那个离火?”   “正是。”熠水寒说道。   “你让我去朔方城?”我不解问道。“而且据我所知,阿离也在四处寻找这个离火,并且魔君已经答应她帮他拿到这个东西,而现如今魔君又和幽都王联合,怕是东西早就在阿离手里,我到哪找她去。”   “朔方城你不用去。”熠水寒呵呵笑道。“离火现如今确实在阿离手中,但是阿离很快就会回到南溟……”   “阿离要回来了?”我一愣,急忙问道。“是她自己回来,还是和魔君一起?”   “这我就不知道了。”熠水寒说道。“阿离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将黑羽翼族从玄火教中赶走,因为这离火本就是玄火教的教根,你可以在他回来的这段时间找他,将离火要到手。”   “……”   你都说了离火是玄火教的教根,然后还让我从阿离的手中要离火?   我强忍着骂娘的冲动,低声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将离火从阿离手中要过来。”   “没有。”熠水寒呵呵笑道。“我要是有的话,还用得着找你么?”   “……”   “不过据我所知,玄火教是创教初始,就是为了替莫云寻找这个离火,只可惜遇上了魔君和幽都王交战数百年,这个计划就一直没有得到实施。”熠水寒淡淡说道。“现在莫云虽然已经不在黄河古道,但是玄火教既然一直在苦苦寻找离火,就证明他们依旧遵循着莫云创教的意志,你既是莫云的徒弟,身怀道心传承,不妨试试用这个,来跟阿离谈谈,兴许会有收获与未必。”、   我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你想要知道我是谁,那就快去找到离火,将轮回珠打开,在东海神域找到《三界登神大典》后,自然就会知道我了。”   “跟一个陌生人合作,我实在感觉不太放心。”我说道。   “陌生人?”熠水寒呵呵笑道。“我说过,你救过我的命,虽然只是我的一缕神识,但你也终究是救过我,所以我们并算不上是陌生人。”   “什么地方?”我问道。   “长白山。”熠水寒淡淡说道。   长白山?   我一下子愣住了。   在长白山我有救过人?   我突然后背生起了一股寒意。   当年去长白山,我和红鲤是混在李教授的勘探队伍进去的。   随同的有很多学生。   其中有几个学生死在了那里。   是我和红鲤将这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学生送到了地狱之门,让他们在那里轮回转世。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群学生的尸体在干饭盆腹地,一步三回头地望着我。   可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也谈不上救啊……   难不成,是那个人?   “你可以慢慢想,等想通了,也知道我是谁了。”   话音飘散,四周又回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我从地上站起身,看着怀里被柳根缠绕的赤珠,再一抬头,竟发现天光大量,不知不觉,一整晚都已经过去了。   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卫君瑶和水儿身影,我凭着记忆开始一路向前,朝着昨天晚上跟他们约定好的方向跑了过去。   很快的,两道人影在视线中愈发清晰,卫君瑶和水儿焦急地站在原地,看到我出现,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你昨晚去哪了?”卫君瑶急忙迎上来关切问道。“我们找了你一夜。”   “是啊,如果你中午前再不出现,我们的卫大公主可要生气,将这里全都点了。”水儿怪笑着说道。   然后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水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怀里抱着的轮回珠,一脸不可思议之情,说道。“这是什么?”   我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反应那么大。”   可水儿却摇摇头说道。“我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   “轮回珠。”我说道。“鬼族秘宝,墨姬就是靠着它,才能自由在东海神域穿梭时空漩涡。”   “轮回珠?”   卫君瑶和水儿几乎是异口同声。   可水儿看向赤珠的眼神明显带着异样,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轮回珠……”水儿瞳孔突然一阵收缩,说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我急忙问道。   “我听大圣祖说过,这轮回珠最早是青华大帝的东西,但自从月华山一战大帝陨落之后,这轮回珠也就失去了下落,但万没想到,它居然会落在鬼族的手里。”   “又是青华大帝?”我皱眉说道。   “青华大帝最擅长化腐朽为神奇之术,能轻易将白骨生肉,死人化骨,我虽然继承了他的传承,但也一直都只是接触了一些凤毛麟角,跟青华大帝真正的实力想必,还相差甚远。”水儿说道。   “这岂不是和幽都王包括大圣祖手中的本命法宝类似了?”我疑问说道。   记得水儿在很早之前就对我说过,幽都王手中就聚魂灯,莫云手上有往生引,这些都是可以起死人召亡魂的逆天法宝,而水儿口中所解释的轮回珠,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见水儿不可置否地点头,我不解说道。“可既然是本命法宝,为何青华大帝的轮回珠,却可以在东海神域中的时空漩涡自有穿梭,而不受外界力量的影响呢?以大圣祖的能力都做不到,为何青华大帝可以做到?”   “或许跟玄月有关。”水儿呢喃说道。   玄月?   我一愣,短时间内没有找到有关于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   可在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问道。“就是大圣祖的朋友?”   记得当初我和鹤仙子在被赤炎魔将追杀的时候,水儿出手搭救,然后我们在她的小院子里见到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消息的莫云。   而在当时莫云和水儿的对话中了解到,莫云之所以失踪这么久,是去见了一个叫“玄月”的人。   “玄月是谁,他竟然能帮青华大帝炼制出此等逆天之物?”我诧异道。   “玄月是比大圣祖他们更早出现于南溟的存在。”水儿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偶然从大圣祖口中听说过几次,听大圣祖说,此人也是《三界登神大典》残卷的持有人之一,执掌轮回道场,并且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   “什么?”   “熠水寒。” 第六百九十四章 过去的人   熠水寒???   我从水儿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直接都懵了。   熠水寒。   不就是那个在迷踪鬼蜮帮我进入到鬼村,然后将轮回珠拿出来的人么?   他就是玄月?   “玄月跟青华大帝是挚友,大圣祖能和弦月相视,也是后来青华大帝死后,玄月亲自登门造访查询死因,才结识的。”水儿说道。   玄月查青华大帝的死因?   这个时候我和水儿的目光相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诧异的神情。   因为青华大帝根本就没有死。   而玄月又是执掌轮回道场的大能,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至于他上次登门造访和大圣祖聊了些什么,水儿也不得而知。   “这个熠水寒……”我沉吟了片刻说道。“就是他让我去鬼村,将轮回珠拿出来的。”   “你见过熠水寒?”水儿震惊说道。   我点点头,便将昨天晚上经历的一切,和盘托出。   二女听后久久没有开口,倒是水儿字片刻的沉寂后清醒过来,问道。“你真的救过玄月?”   我苦笑着摇头说道。“太行山之行,事情太过复杂,而且随行人众多,你让我想,我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   “如果要真是这样,在这个关键时刻能有玄月在幕后为我们出谋划策,我们接下来的胜算要大得多啊……”水儿说道。   “或许红鲤知道。”卫君瑶突然开口说道。   红鲤?   我一拍大腿,怎么把她给忘了。   三人当即离开迷踪鬼蜮,快速朝着归墟山的方向赶了过去。   “有关于轮回珠的事情大家要守口如瓶,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的人越少越少,即便是玉姐,哪怕是归墟二圣,我们最好也要保密。”卫君瑶叮嘱说道。   我和水儿点点头,晓行夜宿,一路赶回到了归墟山脚下,我将轮回珠交给了卫君瑶,便直接奔着第二山,打听到了红鲤的房间。   红鲤的住处位于第二山断崖,从这里能俯览整个归墟美景,而当我找到红鲤的售后,她也正坐在断崖边,望着远处的云烟出神。   我没打敢打扰她。   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望着她落寞的背影,脑海里一时间出现了很多过往画面。   第一次在姚二爷家中,她对我那种冷漠,且嗤之以鼻的态度。   第二次一同前往浮龙井,她身法超绝,仅是两把匕首,就解决掉了围堵的恶兽。   长白山,十八里铺河域,子蚨拍卖行……   几乎只要有危险的地方,她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前。   从打三岔湾出来,我已经不记得她曾救过我多次了。   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在子蚨拍卖会前,那一袭白色晚礼服傍身的红鲤,是多么的光彩照人。   还有红磨坊酒吧里那朵盛开的黑色玫瑰……   可二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怎么说过话了。   似乎过去的事情,就真的已经变成了回忆,只能铭记在心,却无法开口言语。   我还记得姚二爷死之前手中那块鲤鱼玉佩。   那是他生前对我的最后嘱托。   思绪怅然之际,目光中就见红鲤轻轻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发髻,头也不回说道:“有什么事吗?”   我整理完思绪,犹豫片刻,走到红鲤身边,看着她精致的侧颜,笑着说道:“就不能找你聊聊天么。”   红鲤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在她身边坐下,沉吟了片刻说道:“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有。”红鲤轻轻仰头,呢喃说道。“现在你变强了,也不需要我保护了,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我心头微微颤动,可还是笑着说道。“这不挺好的,不用再没事总在鬼门关门前溜达,也不用总提心吊胆,想着之前天天防着叶千仇那些人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是啊。”红鲤轻轻笑道。“叶千仇死了,何世杰也死了,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也走了,你想要查的秘密也查到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活着,可是谁曾料想,只是想单纯的活着,却比之前更累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发现她也在看我,笑着对我说道。“二爷走之前有没有给你留下过东西?”   我一愣,点点头,从怀里将那块在地上摔裂了的鲤鱼玉佩掏了出来,对他说。“二爷走之前,手里一直握着这个。”   红鲤盯着我手上的玉佩看了半天。   没有我想想的情绪激动,只是莞尔一笑,说道。“扔了吧。”   “扔了?”我诧异道。   “嗯。”红鲤点点头。“二爷没有死,我又何必留着他的东西。”   二爷没有死……   我深深吐了口气,看着红鲤笑颜如花,这是我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笑的这么好看。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红鲤转过身来看着我问道。   玉佩我没有扔,而是攥在手里,说道。“长白山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长白山?”红鲤眼中微微闪过诧异,但还是说道。“记得,怎么了?”   “咱们有没有在那里救过一个人?”我说道。“应该是个男人。”   “怎么想着问这个了。”红鲤不解道。   “很重要。”我说道。   “有。”红鲤不假思索说道。“耗子。”   “耗子?”   “嗯,那个一路上跟着我们,后来突然消失不见,然后又被我们从狼群救出来,最后又不见了踪影的男孩,你还记得吗?”   耗子……   我仔细地想了想,不可思议说道。“王浩?那个小胖子?”   “是。”红鲤说道。   玄月的神识,竟然会是他?   那个在火车上问了我们一路,然后在长白山又因为他宰杀了狼王幼崽,引发狼群报复的小胖子,竟然是玄月神识?   这不可能……   我否定道。   “他是在我们解决掉狼群进攻后又再度消失的。”红鲤沉吟说道。“后来就一直没了他的踪迹,但是在胭脂沟时,那群死去的学生离开我们的时候,我好想又见到了他。”   我诧异地看着红鲤。“你当时怎么没有跟我说。干饭盆里多怪像,我只以为是我看错了人,而且当时情况那么复杂,我不想再让你分心,就让他过去了。”   玄月的神识最后是跟着那群学生走了?   玄月虽然实力蛮横,可通过他需要我来找到轮回珠去东海神域寻《三界登神大典》来看,他在南溟一定是受到了诸多限制而无法自由行动。   可那群学生最后的重点是去位于干饭盆最中心的死亡之门,也就是说,玄月神识的最终目标,也是那个地方。   死亡之门……   我沉吟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倒是你,怎么会想起问那个小胖子?”红鲤漫不经心问道。   我苦笑着说道。“如果我说那个小胖子现在就在南溟,你会相信么?”   红鲤瞪大了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笑着说道。“现在还有什么是我不能信的么?”   我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会辛苦……”   “放心吧,以后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虽然不能帮你再独当一面,但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红鲤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笑的十分勉强。   ……   从红鲤那里离开,我找到了正在屋子里说话的卫君瑶和水儿。   “人已经知道是谁了,不过玄月让我查这个干什么,他直接亲口告诉我不就算了。”   水儿笑着说道。“我刚还在跟公主说,这些人活了时间太久了,就喜欢装神弄鬼,不过你既然真的救过他,那么咱们接下来就可以找他好好算算账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古道变化   水儿要找熠水寒算账?   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愣。   但又看着卫君瑶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一直在屋里聊天,应该就是在商量这件事情。   “圣者不沾因果,是指除了自己主动意志创造和接触因果之外,其他的因果无法纠缠圣者,可熠水寒却欠了你条人命,我真不知道如果他不尽快了结这段因果的话,下一次他所要面临的无量天劫,会是什么样子。”   见水儿笑得幸灾乐祸,我不解问道。“你觉得熠水寒的神识去长白山是为了什么?”   “这你就得问他了。”水儿说道。“我对你们那个世界不了解,他想要做什么,我哪知道去。”   “所以你打算怎么找熠水寒算账?”我问道。   “我和公主商量的是,现在先不要他,既然熠水寒已经主动出面帮你找到轮回珠,然后又交给了你解封轮回珠的方法,就以目前阶段来看,他是打算帮你,在这个阶段,能有熠水寒这种人替我们出谋划策,也是一件万幸之事。”水儿说道。   卫君瑶也点头说道。“能有大圣者在暗中帮忙,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会实施的更加容易。”   “这个熠水寒,或者说是玄月,到底是什么人?实力究竟如何?他又为什么要帮我们?”我问道。   “玄月是更早存在于月华山五祖的南溟先驱,掌握轮回道场,一直是一位超然于世的存在,但具体这个人的信息,我还真不是特别清楚,就连大圣祖每次见他,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得到的。”水儿说道。   “那从阿离手中拿到离火,怕是水儿姑娘到时也需要帮忙了。”我说道。   “阿离?”仿佛戳中了水儿的燃点,立马脸一冷,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找她算账!”   在归墟山上又待了两天,自从九世恶僧答应查找魔君下落后,孙久立那边这几天都安静,整个黄河古道和南溟都一片寂静,就仿佛真的天下太平,再也不会有任何战事发生。   在这几天里,我们也试着推测出墨姬在穿过时空漩涡,回到过去数十次中到底都做了什么,甚至亲自问过了留在归墟山上的墨姬,但结果却差强人意,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真正的那个墨姬到底想要干什么。   甚至我们怀疑,除了幽都王和东皇太一想要逆天之外,另一个在这个世上的真正阴谋者,就是墨姬。   她穿越回了过去五十多次,以她的能力,足有改变历史和现在。   可一切都安静了,安静的不同寻常。   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深深的觉得,越是看似平静的背后,就越隐藏着难以估量的风暴。   度过了几天的无所事事,当我和卫君瑶在归墟第一山查探吴山旧部在南溟的适应情况时,水儿找到了我们,说,孙久立又传来消息了。   魔君在幽都王登基结束后的第三天,便只身一人前往西南,在那里,拉拢了一只军队。   鬼婴,鬼门龙王,白如霜,包括十万阴军……   那些我们已经苦苦寻找不到,一直隐藏在地下的这些人,终于露面了。   十万鬼族彻底将西南封死,已经完全成为魔君的领域,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西南边陲被完全与世隔绝,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也就无从得知。   听了水儿的话,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   鬼婴这些人藏身了这么久,即便是魔君麾下百万大军覆灭时都没有出现,现在出现在西南边陲虽然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可这些人连带着鬼族同时出现,看来魔君在西南的大动作,已经按奈不住了。   “没有玄火教的消息么?”我问道。   “没有。”水儿说道。“孙久立也特地留意过玄火教这些人,但他们似乎只是和魔君打成了某种最基础的合作条件,其他的事情,他们并不参与,所以也就一直没有露头。”水儿说道。   “那他们现在还在古道么?”卫君瑶问道。   “不知道。”水儿说道。“九世恶僧在盯着魔君在西南的动作,而孙久立已经开始着手查探玄火教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传过来。”   卫君瑶不说话了。   她垂着眼帘,眼睛里满是思索。   “你是想去西南?”我问道。   卫君瑶看着我,纠结说道。“你觉得呢?”   我看着她沉吟了片刻,然后问水儿:“孙久立的消息里,没有提到墨姬么?”   “我正要说这个。”水儿说道。“墨姬还留在朔方城,并没有随魔君一起去西南。”   墨姬没有跟魔君一起?   “看来这两个人是打算分头行动了。”我呢喃说道。   “也未必。”卫君瑶说道。“以眼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墨姬的野心要远大于魔君,我倒是觉得西南的东西,一定是被墨姬先发现,而魔君现在不过是她的一个马前卒,魔君做的事情或许重要,但肯定远远比不上墨姬现在在朔方城里的事。”   “看来现在魔君那边,是以墨姬为中心了?”我笑着说道。   “就怕魔君还不知道罢了。”卫君瑶淡淡说道。   当天晚上,我们便离开了归墟山,连夜直奔无寐城。   无寐城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就基本上变成了一片废墟,虽然经过无寐侯的稍加修葺,但整体看起来,还是一片废墟。   这倒跟无寐侯没什么关系。   整个南溟皆是如此,一个小小的无寐城又怎么能幸免于难?   三人穿越破败的城门,来到无寐城中,无寐侯在城楼上一直注视着我们进来。   “出什么事了?”无寐侯从城楼一跃而下,落在我们的面前。   “魔君在西南有动作了。”我说道。   “西南?”无寐侯眉头轻轻一挑。“需要现在带兵过去吗?”   “不用。”我说道。“现在古道不宜发生大的战乱,否则会引起幽都王的注意,所以,我们四个去就可以。”   “现在吗?”无寐侯问道。   “再等等,等孙久立接下里的消息传来,视情况再定。”   魔君突然出现在西南的消息对于目前的僵持境况无异是一个莫大的转机。   尽管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但大家都耐着性子,等着最新消息的传来。   又是三天。   我们在无寐城等了三天,才看见无数的竹蜻蜓从天际密密麻麻地飞进城,然后落在水儿的狡辩。   水儿随手捡起一只竹蜻蜓,将蜻蜓信手捏碎,紧接着,化作粉末的竹蜻蜓在空气中洋洋洒洒,形成了几个字。   墨、方、君。   “什么意思?”我看着水儿问道。   水儿没有作答,而是开始将满地的竹蜻蜓一个个全都捏碎,越来越多的粉末开始在空气中形成字,将这些字重新按规则组合,就变成了完整的一段话。   墨姬入主朔方城极霄宫,魔君挖掘神灵尸骸。   一句话,四个人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极霄宫是什么?”我呢喃着张嘴问道。   “是幽都王在朔方城设立的主殿。”水儿解释说道。“就像是他在南溟的九幽宫。”   “那墨姬现在又和幽都王站在一起了?”我诧异说道。   “墨姬入主极霄宫……”卫君瑶喃喃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啊……”   “看来墨姬重回过去这么长时间的目的,就快要达成了……”我叹息说道。“可是这个魔君在挖掘神灵尸骸,又是怎么回事?”   水儿苦涩地笑了笑。“这个问题,怕是只能从熠水寒那里找到答案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天象   极霄宫……神灵尸骸……   墨姬和魔君眼下所要做的事情,要比我们预想的严重的多。   “怎么去找熠水寒?”我问道。   水儿想了想,说道。“他上次走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找你。”   “没有。”我说道。“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话没说完就跑了。”   “还真是他的风格。”水儿笑着说道。“不过据我所知,大圣祖每次见完他都是从东边回来,而我之前在极东处理那起妖魔出世的时候,是有人暗地里出手帮了我才能进行的那么快,或许这个熠水寒,就一直藏在极东,只是一直没被人发现而已。”   极东?   我点点头。“正好凤主他们也在凤鸣山,自打进入南溟之后还没有去见过他们。”   四人当即决断,从无寐城出发,直接朝着极东的凤鸣山赶而来过去。   凤鸣山自从在凤族全体回归之后,又重新恢复到了生机。   这里不像无寐城地处南溟核心位置。   反倒是在南溟一直都是一个超然脱俗的存在,犹如鬼族的迷踪鬼蜮,即便是在如此天下大乱斗之际,也很少有人敢轻易涉足这种有着数千年底蕴的种族老巢。   到四人赶到的时候,两扇巨大的大门已经牢牢紧闭,城门上站着持剑的凤族战士,在看见我们四人的一瞬间,便打开巨门,然后向位于八鸾宫的凤凰族报信去了。   凤鸣山在风主回来后一切都搭理地井井有条,往日的空山也重新恢复了生机。   “只是在我们这里千百年来,出来有凤族人居住以外,真的从未听说过还有隐士高人出现在这山里。”风主说道。   “这一片的山脉你们都经过仔细查探么?”我问道。   “嗯。”凤主点点头说道。“查探过很多次,保证凤鸣山一带安全,不被外人侵扰是我等的头等大事,确实没有发现凤鸣山还有外人啊。”   我和卫君瑶还有水儿对视了一眼,问道。“穿过凤鸣山外,是什么?”   “极海。”凤主说道。   极海?   我微微一愣。“极海中就没有刻意供人生存的岛屿或者土地么?”   凤主听到这里笑了笑,说道:“极海之广没有边际,曾经不少南溟的当时大能都试图尝试去极海中为南溟魔族寻找新的可以生存的地方,只可惜徒劳而获,没有任何结果。”   水儿在这时点头说道。“大圣祖也为这件事情不止一次探查极海,他说过,极海所广,但除了南溟之外,再无陆地可以生存,倒是有两座荒岛,但只可惜荒岛上寸草不生,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样啊。”听到这个结果,我不由得感到失望。   “不过既然那人欠你一条命,如果他真的在这里,知道你来,他肯定会出现的。”水儿说道。   “那要怎么通知他?”我问道。   “不用通知,我自己送上门来还不行吗?”   陌生的话音突然在大殿里响起。   众人脸色齐便,齐齐站起身,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却发现大殿里除了我们几个人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不用找了,你们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打听天道坟墓下落的吗,我告诉你们就是了。”熠水寒淡淡说道。   天道坟墓?   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被这个名字被镇住了。   “天道坟墓只是我们对那里的一个称呼,曾经执掌天道的青玄大帝葬身于此,身陨那天,引天地异象,暴雪遮天,冰封数千里土地,才有了当今古道西南的冰雪天地。”熠水寒淡淡解释说道。   “青玄大帝?”水儿喃喃说道。“堂堂执掌天道的青玄大帝,为何会死?如此天地异象,死的应该不单单只是一具肉身吧?”   “神魂俱灭。”熠水寒说道。   “何等境界?”水儿问道。   “圣者七重天。”熠水寒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只要修炼成圣,便可与日月同辉,同天地齐寿,圣者七重天,即便是现在,那也是足以傲视天下的境界,怎么可能就会神魂俱灭呢?   沉寂之际,就听水儿缓缓问道:“那圣者之心呢?”   “呵呵……”熠水寒突然笑了笑。“就你知道的多。”   水儿拧着眉毛,沉声说道:“魔君在挖青玄大帝的墓,是为了那颗圣者之心?”   “什么圣者之心?”我诧异问道。   “就如同你体内的道心传承。”熠水寒解释说道。“两个魔胎炉鼎还完全不够支撑魔君想要得到的力量,所以这个青玄大帝的圣者之心,将会是他和幽都王墨姬等人并驾齐驱,成为当世大圣的关键。”   果然……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   早在魔君尚围攻吴山时我们就不止一次推测过,两个魔胎炉鼎根本就不能满足魔君的野心,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会在这两个魔胎炉鼎之后,完成魔君最后登顶的空缺。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道。“去西南阻止魔君么?”   “你们阻止不了。”熠水寒缓缓说道。   “为什么?”   “除非你们想引起幽都王的注意,否则在真正能和他抗衡之前,最好不要再去古道。”熠水寒说道。   我沉默了,目光扫过水儿和卫君瑶,轻轻吸了口气说道:“魔君在古道西南做的一切,幽都王会不知道么?”   “他当然知道。”熠水寒笑着说道。“幽都王是东皇太一的人,而东皇太一又是目前的天道执掌者,这天底下发生的事情,有什么是能逃过他的眼睛的?”   “那他为什么不阻止魔君?”我问道。   “阻止?如果藏在古道西南地下的青玄大帝也是在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为什么还要阻止?”熠水寒反问道。   我愣住了,只可惜熠水寒到现在都未曾现出真身,否则我一定会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   “魔君竟然也被幽都王利用了……”水儿呢喃说道。“那墨姬呢?她现在既然已经入主极霄宫,那么她现在是什么意思?和幽都王一伙?还是说在为魔君在西南的事情保驾护航?”   “都不是。”熠水寒呵呵笑道。“曾经的南溟枭雄,最为可悲的要数魔君,这个人太追求力量,不计个人得失,也就被很多人钻了空子,一步步将他据为己用。”   “你是说,墨姬是在利用魔君?”水儿不可思议问道。   “墨姬在东海神域穿越时空漩涡数十次,基本上算是亲手塑造了自己从诞生到现在的所有路,相对于幽都王,你们真正应该担心的人,是她才对。”熠水寒说道。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我问道。   “等玄火教回南溟,拿到离火,解开轮回珠封印,去东海神域找到时空漩涡,去改变一些你们觉得需要改变的事情,当然,最重要的是需要找到三界神山,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拥有了绝对实力,什么改变过去,改变未来,都远没有这个来的实际。”熠水寒缓缓说道   “玄火教现在在哪?”水儿问道。   “别问了。”我无奈说道。“一般说话这个语气,就证明他已经走了。”   果不其然,随着两人的话音在大殿内消失了很久,熠水寒的声音也再没有出现过。   “墨姬利用魔君挖掘位于古道西南的青玄大帝,而这件事情也同样被幽都王得知,现在幽都王和墨姬却又共住在极霄宫,我突然觉得,古道那边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精彩的多。”水儿兴奋说道。   “嗯,但是我们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墨姬跟幽都王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关系。”我说道。   “两个都是胸怀天下之人,在一起出了暂时的合作,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卫君瑶说道。“既然通往东海神域的唯一通道是在九幽宫,那么幽都王必定对墨姬做过的事情了如指掌,可他却答应了跟魔君合作,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幽都王的了解,他的肯定无法容忍的,而促使这一切发生的人,除了东皇太一,我也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其他人。”   “东皇太一的这盘棋局下的真是够大的。”水儿笑着说道。“不过跟我们现在也没有关系,幽都王当他的人皇,魔君挖他的青玄大帝,墨姬继续改变过去,咱们只需要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等玄火教从古道回来,然后找他拿东西就是了。”   “没错,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些,而且这些日子多注意天象变化,玄火教很快就会回来,而等他们回来后,幽都王,也不远了。”   卧槽!   是熠水寒的声音!   众人脸色齐变。   “你没走?”水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别说水儿,连我和卫君瑶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这家伙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可却偏偏拥有着如此恐怖的实力,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   可等水儿问完话,空气中一片寂静,看来熠水寒这次是真走了。   水儿涨红了脸满眼怒容。“等大圣祖回来,我一定好好修理他不可!”   熠水寒走了,留下一句话,让我们等玄火教,还有注意天象变化。   等待玄火教从阿离手中拿到离火解封轮回珠,可天象变化,需要我们注意什么。   接下来在凤鸣山的日子里,我们除了随时注意玄火教的消息,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没事坐在外面抬头看天了。   这种感觉很难受。   整个黄河古道都处在紧张的状态之中。   幽都王的血祭。   墨姬的阴谋。   魔君正在忙不迭地挖掘青玄大帝的尸身。   看只有我们几个,整天无所事事,生怕等着等着,等来的就是已经和青玄大帝圣者之心已经完全融为一体的墨姬,还有圣者七重天的幽都王,挥师百万,直奔东海神域。   一直等到第八天时。   那天早上久未传来的消息的孙久立带来古道风声,说魔君在西南挖掘神灵坟墓时引发巨妖出世,几乎冲破了魔君的封锁线,若不是十万鬼族和魔君全力以赴,恐怕整个魔君麾下,就此要被消灭在西南。   而到了中午,众人刚来在八鸾殿外,就感觉视线突然一暗,天生异象!   高挂天空的骄阳在一瞬间就仿佛被鲜血染透了一般,散发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光纤,横扫大地,笼罩乾坤!   “这就是熠水寒说的天象?”水儿秀眉微蹙,满脸不可思议。   可就是在这一错神的功夫,一阵悲天呛地的哭声陡然在弥漫在空气之中,紧接着,一阵暴雨落地,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是血雨! 第六百九十七章 天道退位   天有骄阳白云,空气里却洒下了漫天的血雨。   并不时有哭声哀嚎传入耳中,就仿佛天道逝去,万灵哭泣。   所有人都站在八鸾殿外,身体从上到下都接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血雨洗刷。   “天现异象……”卫君瑶仰着头喃喃说道。“这就是玄月口中所说,让我们注意的天象么?”   大家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场血雨下了四天四夜,整个大地都被猩红的雨水浸透,八鸾殿的屋檐上流淌着一长串的血水雨滴,万物哀嚎,天地间,一片悲怆之意。   可干等四天血雨停息,接下来出现的,便是漫天的雪花飘零。   洋洋洒洒的白雪顶着骄阳从天空落下,宽大如鹅毛,顷刻间将被血水打湿的泥土覆盖,被渗透鲜红,霎时间,天地一片殷红血染。   “天道真的死了?”我喃喃说道。   “不会,天道不可能死,天道一死,则万物崩塌,可天地间出现此等异象,很有可能,是东皇太一退位了。”水儿说道。   东皇太一退位?   众人脸色无不齐变!   “你确定这是东皇太一退位?”我强忍着内心的震惊说道。   水儿点点头。“我曾听大圣祖说过有关于东皇太一掌管天道法则前,也曾出现过类似的天象,应该就是在他之前的另一位掌控者退位,然后东皇太一继承天道法则的执掌。”   “东皇太一真的这么快就退位了?”我难以相信说道。“可他退位之后,又会要做什么呢?”   “回去。”   卫君瑶说完转身就走进八鸾殿,众人对视了一眼,也紧跟其后。   卫君瑶坐在殿中,目光闪烁,沉吟了片刻问道:“玄火教还没有消息么?”   水儿摇摇头。“孙久立一直在查他们的下落,可自从幽都王登基称皇结束之后,玄火教就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了下落。”   “会不会是被墨姬控制起来了?”我沉吟说道。“墨姬纵穿过去与现在,对于玄火教一直苦心寻找的离火,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而她又可以用千年柳根将轮回珠封印,不可能会让玄火教这么轻易地就将离火拿走,否则,能改变过去的将不再是她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那我们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卫君瑶说道。“能改变我们目前境况的只有离火跟《三界登神大典》,既然离火短时间内不可能得到,那么我们就去东海神域,去找三界神山,找到《三界登神大典》,然后再回南溟,跟幽都王和墨姬一决雌雄。”   “现在就去东海神域?”我诧异说道。   “或许可能是我猜错了,这场血雨跟幽都王在古道进行的血祭有关也未必呢?”水儿在这时说道。   “无论这场血雨意味着什么,但离火现如今很有可能就如小乙所说,已经连同玄火教被墨姬牢牢掌握在手中,如果离火我们不能拿到手,就这么等下去,等到幽都王重回南溟,要跟他一起去东海神域么?”卫君瑶问道。   水儿没说话。   “在东海神域出海,需要哪些条件?”卫君瑶继续问道。   “一艘船,和强悍到可以抗衡那里极端天气的能力。”水儿说道。   “非要抵抗,不能有选择地躲避么?”卫君瑶问道。   “我也不知道。”水儿摇摇头。“东海神域我没有去过,但是听大圣祖说,那里的极端天气会不定时出现在不确定的区域,除非你运气好,否则想躲,是没有太大的可能的。”   “对船只有什么要求么?”卫君瑶问道。   “你真要去?”水儿不确定问道。   “没时间了。”卫君瑶说道。   我点点头。“我和君瑶一起去。”   “寻找三界神山?”水儿问道。   我和卫君瑶同时点头。   “去找龙骨吧。”水儿说道。“青龙主水,皮骨可造龙骨船,航行万里无忧,可以保你们在东海神域借助它来抵挡一阵天气侵害。”   青龙尸骸?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水儿。“你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水儿点点头,说道。“大圣祖临走前曾说,如果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局面,而他又没有回来的话,你们可以去东海神域,用青龙尸骨造船,可航行东海神域。”   “看来一切都在大圣祖的预料之中。”卫君瑶轻声说道。   “可玄月的话怎么办?”凤主问道。“玄月上次交代,让我们在这里等玄火教回来,然后再去东海神域啊……”   “可你忘了他这句话后面是怎么说的了么?”我问道。   “什么?”   “玄火教回南溟,幽都王,也也紧随其后。”我缓缓说道。“我们即便等来玄火教,可跟在她脚步后面的就是幽都王,等幽都王再回南溟,我们怕是连进入东海神域的机会都不再有。”   凤主点点头说道:“需要我们做什么,凤祖和白大人尽管吩咐,凤祖上下定当全力以赴,决不懈怠!”   “这次去东海神域就我和小乙两人去。”卫君瑶说道。“你们留在南溟,要注意古道那边的动态,还有确保吴山的万无一失,等我们回来,就是和幽都王还有魔君一决雌雄之际。”   “连我也不需要么?”水儿问道。   “南溟这边必须有你把持大局,你和无寐侯两人缺一不可,而且留在这里的吴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所以,全都拜托给二位了。”卫君瑶真诚说道。   水儿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我和卫君瑶一眼,起身说道:“我现在去给你们找青龙尸骸,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   水儿走后,我们便安排了凤族斥候,前往归墟山,通知石老大还有锦月姑姑等人带着一众工匠,迅速朝凤鸣山方向开拔。   青龙尸骸被大圣祖用无上法力封印在了死亡峡谷,我和卫君瑶之前几次路过那里都试图寻找那个洞口的下落,但却都没有任何收获,可既然大圣祖已经将一切都提前交代给了水儿,那么想必是早有准备,我和卫君瑶也不必再过多操心。   月明星稀,晓风山雾。   我和卫君瑶坐在八鸾殿的殿顶上,看着远处凤鸣山重峦叠嶂的山影,相依而偎。   “此次东海之行,你有什么打算没有?”卫君瑶轻声问道。   我看着她绝美的侧颜,微微笑着说道:“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么长时间以来,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么。”   卫君瑶点点头,但随即叹息说道:“东海神域,三界神山,不管我们这次出海究竟成功与否,等回来之后,很多事情也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你说我们在那里会不会遇到大圣祖?”卫君瑶问道。   “大圣祖……”   沉吟之际,就见卫君瑶突然坐起了身,目光神肃地看着我问道:“东海神域极端天气恶劣,我们要随时面对可能发生的巨变,小乙,你有没有想过,谁来掌船?”   “掌船?”我微微一愣。“我就可以啊。”   “你?”卫君瑶怀疑地看着我问道。   “是啊。”我满心郁闷。“虽然我的技术不如爷爷他们,但正常的行船还是没有问题的,放心吧。”   “你确定?”卫君瑶还是怀疑地看着我问道:“黄河可不比海面,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再加上那里层出不穷的极端天气……”   卫君瑶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而就在这个时候,夜幕下的光线突然被一团乌云遮盖,紧接着就见那乌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出现在头顶,我和卫君瑶才忍不住站起了身。 第六百九十八章 青龙尸骸   水儿将青龙尸骸带回来了。   一座山一般的青龙尸骸,被她用白绫牢牢捆死,从死亡峡谷带到凤鸣山,就扔在八鸾殿殿外。   偌大的广场完全被青龙尸骸占据。   像座山一样堆积在众人面前。   我和卫君瑶包括无寐侯等人仰着头,注视着世间最后一具真龙的尸身。   之前在死亡峡谷中,在大圣祖创造的空间里,青龙尸身看起来体积还没有这么庞大。   可等到水儿将它的本体带出,才发现,如此体积,即便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龙首,龙须,龙身,龙爪……甚至是在它身上每一块鳞片所散发出的威压和无可睥睨的气势,就让众人感觉心口压抑,连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   青龙尸身并没有腐烂,只是身上有残缺,少了不少的龙肉。   这是当初我和大圣祖造成的。   得亏那个时候青龙尸骸在他制造的空间里缩小的数十倍,要不然从眼下这些缺少的血肉来看,我最起码得吃一年,也达不到一半的分量。   巨大的龙尸就摆在众人面前,包括之前在山洞里的那柄残缺短剑,也被水儿一并给带了过来。   “首先你要做的是肢解龙尸。”水儿说道。“只不过这是当今天下最后一条真龙尸身,即便是死了,那也是夺天地造化而生,之前被大圣祖封印在独立空间里也还好,但在这种地方,你想要直接想他肢解,我怕会引来天罚,你能不能扛得住?”   天罚?   我愣了愣,但随即说道。“东皇太一不是已经退出天道执掌了么?现在天道法则,还会自己惩戒世人?”   水儿被我问愣住了。   她低头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在新的天道执掌者出现之前,我们会处在一个没有天道监视的时期了?”   我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但前提是,上次的天象异变,真的就是东皇太一退位。”   “应该是。”水儿说道。“我说怎么将青龙尸骸从空间里放出来,到现在一路天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我可以开始了吗?”我问道。   “可以。”水儿说道。“不过你第一步需要做的将这些覆盖在体表外的龙鳞去掉,然后剔骨去肉,将所有的龙骨挑出来,才能造船。”   我看着需要仰头才能看到顶的青龙尸骸,深深吐了口气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水儿笑笑。“你要是能多弄几十柄这种残剑,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便全身心投入到了替青龙尸骸去鳞的工作当中。   青龙身上的鳞片,称之为当今天下最为坚固的物品也不为过。   可就是因为它太过于坚固。   在经过石老大还有锦月姑姑等人长时间的研究,发现鳞片过于庞大,而且不可分割,所以只可以在大型船只包括建筑上改造,却无法运用在个人的身上。   放弃了这个想法,将全部时间和精力投入在去鳞的工作当中,当一片片硕大的青色龙鳞在青龙尸骸的一旁堆积成一座小山,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熠熠幽光时,已经五天五夜过去了。   五天没有合眼,我拎着沾满龙血的残剑,看着一旁堆积如山的青龙鳞片,我长长吐了口气,准备继续开始剔骨的工程。   “孙久立来消息了。”   剑还没动,水儿就出现在我身边。   “怎么样了?玄火教有消息了?”我放下手中的活儿,急忙问道。   “嗯。”水儿点头说道。“和你估计的一样,玄火教自从幽都王登基称皇大典结束之后便被墨姬控制在朔方城,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果然……”我低声说道。“那他们现在哪?还在朔方城?”   “已经离开朔方城,奔着南溟的方向来了。”水儿说道。   来南溟?   我一愣,将残剑插在青龙的肉里,说道:“回去说。”   八鸾殿内。   卫君瑶,无寐侯以及凤主都在。   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得知玄火教正在往南溟赶的事情。   玄火教既然被墨姬控制在朔方城这么长时间,突然赶在这个节骨眼赶回南溟,这当中的事情,让众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孙久立没有说他们是怎么离开朔方,逃出墨姬控制的么?”卫君瑶问道。   “没有。”水儿说道。“孙久立也是从朔方城西城卫兵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在两天前的晚上,一支人数有千众的军队连夜离开朔方城,奔着西南的方向离去,而且通过卫兵对那些人的描述,应该是玄火教没错。”   “玄火教教众都是阿离在决斗场中一个个挑选出来的,身上戾气很重,而且大部分相貌狰狞,都很好辨认。”卫君瑶说道。   我点点头,随即说道。“可既然是西城西门打开放他们走的,那就意味着玄火教根本就不是逃脱,而是放行,不管是墨姬的意思还是幽都王的旨意,玄火教在这个时候离开朔方城,目标奔往南溟,估计会跟我们之前推测的完全不一样,很有可能,他们是在替墨姬或者幽都王办事。”   “来南溟办什么事?”凤主疑惑问道。   “自然是跟离火有关的事。”我看着卫君瑶和水儿说道。“轮回珠离开鬼村的事情墨姬不可能不知道,她也一定知道这东西现在是在咱们的手上,而这次突然让玄火教离开朔方城来到南溟,恐怕就和这离火跟轮回珠有关了。”   卫君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道:“圈套?”   我点点头。“不管玄火教这次回南溟有没有带着离火,我们都不可能拿到,而且非但拿不到,还很有可能会丢一些东西在他们那。”   “什么东西?”卫君瑶问道。   “轮回珠……”我笑着说道。“墨姬既然肯放玄火教回南溟,那么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们现阶段不适合与他们交锋,却又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准备去东海神域的事情。”   “为什么?”水儿问道。   “因为一旦得知我和卫君瑶去了东海神域,整个在南溟的所有吴山旧部就只剩下你和无寐侯,咱们这些人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我说道。   “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卫君瑶问道。   我点点头。“有鹤仙子在,我们可以等玄火教回到南溟之后,让鹤仙子先去跟他们接触,然后等过一段时间,再让水儿去跟他们接触,再接着让水儿和鹤仙子一起去跟他们接触,接触的时候要由松到紧,到最后让他们觉得咱们没有离火不行的样子,就一直拖,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虚实,那么他们也别想就这么查清我们的老底。”   “那拖到最后呢?”水儿问道。“总这样拖,也拖不了多长时间吧?”   “可以拖到谈判破裂啊。”我说道。“墨姬让玄火教对付咱们肯定不会只用一招,谈判只是第一步,谈不成他肯定还会又接下来的棋要走,所以在我们离开南溟的这段时间,你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每一步走的特别慢,最好支撑到我们回来为止。”   “如果实在不行,就将大家都撤到九幽宫防守。”卫君瑶沉吟片刻说道。“九幽宫是我们在南溟的最后防线,再不行的话,你们随机应变,以保存吴山实力为主,务必要等我们回来。”   “你们这次的东海神域之行危险重重,以你们两个人的实力,也要万倍的小心谨慎才是。”水儿说道。   “吴山就交给我和水儿姑娘吧,等你们回来。”无寐侯说道。 第六百九十九章 大圣祖之死   天下风云变幻。   在这个时候,我们也无法指定出接下来每一步要走的详细计划。   只能让水儿和无寐侯随机应变,拖延时间,尽可能地保存吴山实力。   因为玄月说过,等到玄火教回到南溟,那么幽都王的脚步,就不会太久。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替青龙尸骸剔骨削肉。   那些分割下来的龙肉,全都让给无寐侯等一众吴山将领食掉,就连在归墟的玉姐等人,也都通知他们第一时间赶到凤鸣山,抓紧消灭这堆成小山一般的青龙血肉。   时间过去了三天,当一排排晶莹剔透宛如琉璃的青龙巨骨剔骨完毕之后,一切都交给了石老大和锦月姑姑,我和卫君瑶开始准备去东海神域的事宜。   二人没打算带什么东西,轻装简行,收拾了一些重要物件放在身上,便开始等着石老大完成青龙尸骸改造的船只完成。   尸骸改造并不是一件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工程,仅仅是构造船架,便已经迎来了玄火教穿越死亡峡谷,回到南溟之中。   我们并没有打算第一时间去和他们接触,因为他们回到南溟的第一件事情并不算见我们,而是赶走黑羽翼族。   做戏做全套,玄火教阿离想要跟我们谈条件,必须得赶走黑羽翼族,摆出一副占山为王的架势,否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这次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就在众人久等之时,位于古道的孙久立再度传来消息。   西南神灵挖掘再度引发妖兽现世,一夜之间,毁灭了一半的鬼族大军不说,鬼婴,鬼门龙王重伤,并让妖兽冲破了西南防线,闯入古道城镇,肆意屠杀驻军将士和百姓,打乱了幽都王血祭的计划。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紧绷的精神不由得一松。   幽都王的血祭被打乱,也就意味着他重回南溟的步伐被推迟,我们可以拖延的时间,也就变的更长了一些。   收到这些消息后,同时死亡峡谷那边也传来战况,阿离和黑羽翼族首领逝的谈判破裂,双方大打出手,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状态。   “命数啊……”水儿喃喃说道。   命数?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样。   心中同时回想起玄月的话。   平静了许久的黄河古道和南溟,在我们最需要时间的时间突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我们造船航行东海神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这一切当真是命数使然吗?   我询问了石老大工期。   青龙尸骸改造成船,最快还需要七天。   七天。   七天的时间,足有让幽都王斩杀妖兽还古道一个平静,让血祭重新开始。   七天的时间,也足够让玄火教跟黑羽翼族的战斗分出胜负。   也就是说,等船造好的时候,而就是一切重新恢复开始之时,很有可能我们前脚去东海神域,后脚鹤仙子他们就要玄火教接触上了。   “时间太紧了……”我喃喃说道。   走出八鸾殿外,正迎上迎面走来的鹤仙子。   “鹤仙子。”我问她说道。“九幽宫那边你这些日子可曾去过?”   “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鹤仙子说道。   “那里怎么样?”我问道。   “一切正常,连接那个地方的通道也照旧,随时都可以通行。”鹤仙子说道。“而且沿途经过,我将那些还残留在那里的散兵游勇一并解决,你们可以放心的去。”   我点点头。“接下来你要第一个和玄火教接触,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鹤仙子看着我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东海神域。”   我一愣。   然后就见她继续说道:“而且你们离不开我。”   “东海神域天气和水势多变,你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一艘船上,如果一旦遇到什么危难,需要你们弃船的时候,茫茫东海神域几乎没有任何陆地,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被鹤仙子问愣住了。   “而且你们总不能一直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东海神域乱窜,许多时候,还是需要我来帮忙。”鹤仙子说道。   茫茫东海神域,我们对那里一点信息十分有限。   多变的天气,杀人的风刃,夺命的无量雷劫……   甚至连那里究竟有没有岛屿和陆地都不知道。   而且船行的速度十分有限,一只小船行驶在那里,就如鹤仙子所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就这么去找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谁也没有见过的三界神山,其行为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重要的,鹤仙子也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如果连龙骨船都无法对抗那里的恶劣天气,一旦船毁,我和卫君瑶要怎么办?   御空飞行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的。   见我沉思不语,鹤仙子说道:“跟玄火教谈判,你可以加上巫祖和巫木,他们出面的分量,要远远高过我。”   我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可是东海神域凶险莫测,你没有必要跟我们冒这个险。”   “那你就是答应了。”鹤仙子说道。   我点点头。“那到时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不知不觉来在了石老大等人的龙骨改造地。   龙骨为架,龙鳞为板。   一艘由青龙尸骸改造而成的龙骨船只,已经初具雏形。   “我们用凤族提供的鸾凤羽毛织成了船帆,龙骨为身,龙鳞为板,只能粘合缝隙,白大人便可用此出海。”石老大解释说道。   “能载多少人?”我看着骨架问道。   “10人左右。”石老大说道。“五人最好。”   我点点头。“还得几天?”   “只剩下龙鳞之间的缝隙粘合,四天足以。”石老大解释说道。   “船只若是遇见强水流,或者漩涡,想要离开那一带水域,应该怎么做?”鹤仙子问道。   石老大面露难堪。“船行只能靠船帆借风而行,并且我们设置了四桨,若不是水流过于强大,借风和划桨,应该没什么问题。”   “风标呢?”鹤仙子问道。   “一应俱全。”石老大解释说道。   我诧异地看着鹤仙子。“你竟然会行船?”   “我去过极海。”鹤仙子说道。“当初大圣祖去极海查探有没有可供南溟魔族生存的岛屿土地时,就是带着我一起去的。”   “大圣祖也是行船去的么?”我好奇问道。   “是的。”鹤仙子说道。“只可惜那艘船在第一次大圣祖去东海神域的时候就没有带回来,否则我们也不用等这么长时间了。”   “小乙!”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身后一声呼唤,下意识地回头,水儿正一脸匆忙地跑过来说:“大圣祖回来了!”   大圣祖回来了?   我一愣。“在哪?”   “八鸾殿!”   当我和水儿还有鹤仙子急忙赶回八鸾殿时,就见在大殿的正中央,站着一位身穿道袍,周遭流光溢彩的道人,负手而立,正背对着我们,和卫君瑶说话。   “小乙。”卫君瑶看见我们回来,轻声唤道。   大圣祖也转过身,一双如星空般浩瀚的眼眸夺去万物光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着。   “大圣祖。”我说道。   “嗯,不错,炼虚合道,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大圣祖微微点头说道。   我点点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要去东海神域?”大圣祖问道。   “是,四天后出发。”水儿说道。   “好是,去东海神域,找到三界神山,习得《三界登神大典》,方可改变当今天下乱世啊。”大圣祖意味深长说道。   “可你现在都回来了,还用我们去么?”水儿问道。   “我?”大圣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死了。” 第七百章 大圣祖的信息   大圣祖死了?   在场人面面相觑。   我看着大圣祖身体周遭笼罩着的白色光晕,还有那双浩瀚如同星海般的眼眸,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在这个时候,大圣祖就不要开玩笑了吧?”   大圣祖没有说话。   站在我身边的水儿,朝着大圣祖向前跨了一步。   她颤抖着伸出右手,试图去抚摸大圣祖。   大圣祖摇了摇头。   众人屏气凝神,眼睁睁看着水儿的手掌,从大圣祖的胸膛穿了过去。   偌大的凤族八鸾殿,静可闻针。   水儿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她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并且能听见微弱的抽泣声。   大圣祖宠溺地看着她,笑道:“怎么了,我还没有神魂俱灭,哭什么?”   水儿低着头,声音哽咽说道:“那,那您是肉身被毁了吗?”   大圣祖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水儿一直低着头,娇躯颤抖。   “我知道了。”水儿突然擦了擦眼泪,抬头说道:“你的尸身是在东海神域么?”   “是的。”大圣祖说道。“在三界神山。”   大圣祖找到了三界神山?!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您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吗?”水儿颤声问道。   大圣祖点点头,说道:“三界神山在东海神域真的存在,我在此殒命,只拼的一缕神识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在东海神域,纵有杀人风刃,有无量雷劫,有滔天火海,你们只需要追随一缕霞光,当霞光出现时,无论你们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遇到了什么,都不要犹豫,追着霞光走,一定就能找到三界神山。”大圣祖说道。   霞光?   我口中喃喃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同时耳光就听水儿问道:“可到了三界神山呢,连您都殒命在那里,我们又能做什么?”   “水儿。”大圣祖轻轻笑了笑,说道。“我虽然身死,但圣心已经完全封印,尚可在那里逗留一段时间,你们若能赶在我神魂俱灭之前找到三界神山,或许还能救我一命也未必。”   水儿呢喃地看着大圣祖问道:“那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能将您变成现在这种样子,需要封印道心,才能勉强不灭?”   大圣祖摇摇头,他张了张嘴,却突然看见他周遭闪烁着的白光猛地一变,变的扭曲,变的猩红无比,甚至能从那些光晕里看见一张张想要挣脱而出的狰狞面孔,嘶吼声,惨叫声,声声如刀,割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而就在众人在面前的突变震得短时间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就耳听得水儿一声惊呼,接着,就朝大圣祖身体扑了上去。   可大圣祖不知何时面露痛苦之色,他面目扭曲,竟像是是在火海中挣扎,浩瀚的眼眸突然变得一片猩红,发出声嘶力竭地呐喊,在水儿扑上去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大殿内瞬间消失了大圣祖的身影,水儿扑空,摔倒在地上。   “水儿姑娘。”卫君瑶上前要把她扶起。   水儿趴在地上,埋头抽泣。   “大圣祖最起码还没有神魂俱灭,而且他告诉了我们去往三界神山的路,我们还有机会不是么?”卫君瑶轻声劝慰。   水儿趴在地上,身体不断抽动,没有说话。   卫君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轻轻吐了口气,迈步来在水儿跟前,蹲下身子,才发现她早已流泪满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水儿是大圣祖从魔族手底下救出来的。   陪她生活,带她从灭门的阴影中走出来,还传授她青华大帝传承,帮她一步步完成复仇的希望。   这个在她心中甚至远高过于天的大圣祖突然就死了,别说是她了,我到现在都还有点接受不了。   神秘莫测的东海神域,还有连大圣祖都能殒命的三界神山……   我轻轻叹了口气,对水儿说道:“大圣祖在等我们去救他,我们没有时间能在这里伤心了。”   “救他……”水儿喃喃叹气呕吐,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问道:“我们真能找到三界神山,救出大圣祖么?”   “不然大圣祖拼了道心封印,回来告诉我们这些做什么呢?”我笑着问道。   水儿喃喃地看着我,婆娑的瞳孔越来越清澈。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站起身,看着我说道:“什么时候出发?”   “四天后。”我说道。   水儿重重地点点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一愣。   水儿也去?   鹤仙子跟着我们一同出海已经是在计划之外,这次又多一个水儿,南溟这边要怎么办?   玄火教那边不可能不跟他们打交道,如果让墨姬他们得知吴山的主力同一时间全都去了东海神域,那么留在南溟的这些吴山众人,将会面对不可预想的后果。   在我们前往东海神域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这几个不可能一个也不露面的。   见我不说话,水儿说道:“你是在担心玄火教吗?”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鹤仙子要去么?”水儿问道。   我点点头。“东海神域很难见到陆地和岛屿,并且天气气候恶劣,有鹤仙子的话,我们的保障会提高很多。”   水儿点点头,但也随即陷入到了沉思。   以水儿聪慧,她不可能和我想不到一块去。   “若我们四个没人出面,即便是归墟二祖跟玄火教接触,也一定会引起墨姬那边的猜疑,会对留在南溟的吴山众人十分不利。”凤主轻声说道。   “而且鹤仙子的易容术在这种人面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迷惑玄火教,让墨姬和幽都王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否则我们这趟去东海神域,所带来的,将会是吴山的灭顶之灾。”卫君瑶说道。   大殿内再度陷入沉默。   我知道大圣祖在三界神山陨落,必定是拦不住水儿的脚步,可是任所有人都知道,整个吴山的核心,目前就是我和卫君瑶,包括水儿、无寐侯以及鹤仙子。   此次东海神域执行,五个人一下子走了四个,玄火教不可能不怀疑,墨姬也不可能不起疑心。   事情再一度陷入到了僵局,时间在大殿沉默的气氛中一点点流逝。   水儿一直下唇紧咬,似乎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你们先去,我等和玄火教接触过后再去找你们吧。”鹤仙子打破沉寂说道。   “你单独行动?”我诧异道。   “嗯,我速度比你们快,追上你们不难。”鹤仙子说道。   “可以你个人的实力,能顺利通过东海神域的极端天气么?”我问道。   鹤仙子沉吟了片刻,说道:“应该可以,我小心点便是。”   “这太危险。”卫君瑶说道。“鹤仙子的实力在我们当中最弱,反倒让她独自一人在东海神域中找我们,怎么找?”   “可我们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鹤仙子说道。   “玄火教跟黑羽翼族的战斗怎么样了?”我问道。   水儿想了想,说道:“就还打,暂时分不出胜负。”   “那我们去帮他们尽快分出胜负呢?”我问道。   水儿一愣,问道:“你要帮黑羽翼族。”   我摇摇头。“帮玄火教。”   “怎么帮?”卫君瑶问道。   “适可而止的帮,尽快加快他们战争的速度就可以,不用过度参战。”我说道。   “我去吧。”久未做声的无寐侯说道。“我带夜魔去。”   我点点头。“适可而止,不要在那里消耗我们的兵力。”   “我知道该怎么做。”无寐侯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第七百零一章 消失的女尸   等无寐侯走了之后,我对鹤仙子说道:“你和我们的时间最多只能相差一天,刚到东海神域我们的航行速度不会太快,就在出口附近等你,你要尽快去往那边,然后找到我们。”   鹤仙子点点头,算是应允。   “对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二话不说,出门就奔着石老大造船的方向冲了过去。   现如今造船工程已经进入到了收尾阶段,船只被分为五大快摆在地上,等着缝隙粘合,然后完成最后的拼装。   见我走了之后又快速回来,石老大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情。   “怎么了?”他问道。   我盯着面前的几块船只板块,问石老大:“这些东西都带走么?”   石老大愣住了。“带哪去?”   我沉吟想了想,而这个时候卫君瑶和水儿他们也快速跟了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指着面前五块巨大的船板,问道:“你们觉得,这玩意儿能顺利通过九幽宫密道,进入东海神域么?”   他们听了我的话也是微微一愣,接着就见水儿摇头说道:“不行,太大了,根本进不去九幽宫密道。”   我点点头,目光再度投向石老大:“把这些东西先运到九幽宫,对比密道大小之后拆分,拆分到能通过密道,进入东海神域再说。”   石老大愣了愣,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去掩护他们。”鹤仙子说道。   “咱们一起去。”我说道。   五块船只板块在凤族将士的护送下当天启程,从凤鸣山,前往九幽宫。   路途漫长,我跟鹤仙子还有卫君瑶随同陪护,横跨整个南溟,在赶到九幽宫时,历时数天,无寐侯也结束了玄火教跟黑羽翼族的战斗,快速朝我们赶了过来。   九幽宫内。   掀开那口曾经封印着墨姬的黑棺,密道入口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只不过和硕大的船只板块相比,显得那么渺小。   “每块船板要被拆分成五块才能分批陨进密道,再算上重新粘合的时间,怕是还要再耽误十天左右了。”石老大说道。   “十天太久。”我摇摇头。“再给你五天,能不能做到?”   石老大面露难色,说道:“粘合需要大量的阳光照射和时间,五天的话,怕是太短了点。”   “可十天太长了。”我纠结说道。“十天,十天后才出航,怕是什么都晚了。”   “必须用日光么?”卫君瑶问道。   “船板粘合用的是锦月姑姑的九牛造法,需要日光或者是高温才能促进粘合……”   石老大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卫君瑶打断说道:“那可以了,五天不用,便可出航东海。”   石老大一愣,但是看着卫君瑶也没有多说,应了一声,便去吩咐肢解船只了。   “你是想动用血凤之灵的威力?”我问道。   卫君瑶点点头。“时间不多了。”   当天晚上,无寐侯也赶到了九幽宫,找到我和卫君瑶说道:“黑羽翼族被干出玄火教老巢,玄火教教主阿离说想要见你一面。”   我闻言看了卫君瑶一眼,随即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白大人没空。”无寐侯难得笑道。   “那她呢?”   “她说会等你。”无寐侯说道。   我点点头。“五天,五天后让鹤仙子先去,然后你再去。”   无寐侯应了一声,随即看向密道入口,问道:“东海神域那边没什么异常么?”   我想了想,唤了声卫君瑶,三人便朝着密道里走了进去。   密道内依旧冗长狭窄,但好在它是一条直线直通到底的地形,否则即便是再将船板拆分成五块,也很难将运到东海神域,组装成船只。   三人穿过密道重新来在了那方可眺望东海神域的石台上,看着烟波浩渺,被一层淡淡薄雾笼罩着的浩瀚海域,每个人的脸上都再度露出了唏嘘的神情。   “这可是能让大圣祖都陨落的地方啊……”我盯着在薄雾下缓缓滚动的海水,长叹一声说道。   卫君瑶看向我问道:“你计划怎么找霞光?”   我苦笑了一声说道:“现在不清楚的是霞光出现时,究竟在什么地方才能看见,如果是整个东海神域都能瞧见的话,那我们大可以就在这里等,等到霞光出现,然后追随霞光,一直找到三界神山就可以了。”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无寐侯说道。“如果是个全海域都能看见的异象,那么这么多年来,无数的贤者大能貌似出海,不可能没人发现它,三界神山也不可能这么神秘了。”   “而且听大圣祖所言,霞光的上次出现应该就会他出海不久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霞光到底会不会再次出现,出现在哪,实在是太难预料了。”卫君瑶说道。   “所以你们这次出海,就是要寻找霞光,然后通过霞光找到三界神山吗?”无寐侯问道。   “是。”我点点头。“虽然很笨拙,但却是目前唯一一个行而有效的方法了。”   当三人说话的时候,海面上卷起了浪涛。   足有数十丈那么高,铺天盖地,宛如漫天黑云,直直地就朝着众人拍了过来。   “小心!”   卫君瑶话音未落,巨浪已经拍在了身上。   就仿佛被万钧之力重重凿击,三人身形不稳,齐齐朝身后倒飞了出去。   咚!咚!咚!   三道闷响声传来,以我和卫君瑶包括无寐侯的实力,竟然在这一击浪拍中站都站不稳,身体倒飞如箭,狠狠地就砸在了山壁上。   丹田处道心一阵紊乱!   可是就当巨浪退去,我从山壁上滑落的时候,目光之中,就看见退去的巨浪里竟然卷着一道身影,直朝着大海而去。   是卫君瑶还是无寐侯?   我当时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和身边两道身影同时朝着浪退的方向瞬间就蹿了过去。   当发现身边的两道人影分别是卫君瑶和无寐侯时,我就后悔了。   可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三人同时抓住了浪涛里的身影,然后回身后撤,将身影从浪中给拽了回来。   一具死尸!   是女人的尸体。   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皮肤在海水里泡的煞白,却没有浮肿的迹象,双目紧闭,俨然已经没有任何生机。   海里面有尸体?   三个人愣住了。   女人的尸体虽然没有任何腐烂迹象,但是衣服早已经被海水给腐蚀的只剩片布遮体,无寐侯弯腰将布料捻在事件,低眉看了半天,摇摇头说道:“布上的花纹像是鸟类的尾翼,可在南溟,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我和卫君瑶也都看了一眼布料上的花纹,摇摇头,便将目光再度投在了脚底下的女尸上面。   东海神域的巨浪卷起一具女尸,这实在是太出乎于我们的意料之外。   而且我们根本无法辨别女尸的身份,甚至她是从上面地方进入东海的,都不知道。   “会不会除了南溟这个密道,东海神域还连通着其他许多世界的入口,这个女人,就是另外世界的呢?”无寐侯蹙眉说道。   无寐侯的话把我和卫君瑶给说愣住了。   另一个世界?   “既然大圣祖陨落的山名叫做三界神山,难道除了我们现在这个世界之外,不应该还存在着另外两个世界吗?”无寐侯问道。   “可这个三界神山的三界,不是指南溟、古道还有上面这三界么?”我问道。   无寐侯看着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三人盯着女尸看了很久,感觉到附近一带海域的云层逐渐加深,便将女尸搬进密道里,回到九幽宫。   九幽宫里,石老大等人依旧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拆分船板,水儿在这个时候也赶了回来。   “鹤仙子就不来了,她留在凤鸣山,等着咱们启程之日去和玄火教接触,第二天就会来找我们。”水儿说道。   水儿的心情看起来比之前在八鸾殿时要稍好一些,但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始终带着浅浅阴霾,看来如果不找到三界神山,找到大圣祖的尸身,将其复活,水儿很难从中再走出来。   “而且玄火教那边传来消息,让小乙亲自去一趟玄火教,说是有要事相商。”水儿补充说道。   我闻言笑了笑。“如果不是孙久立,我还真被他们的真诚给打动了。”   “其实我倒是觉得,玄火教的意图非常不明朗。”卫君瑶说道。   “为什么?”我诧异道。“你觉得他们是真的想跟我们合作?”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玄火教在朔方城想要得到离火,就势必会受到墨姬的影响和控制,可是他们现在脱离了墨姬的控制,或许会有自己的意愿也说不定。”   “那你的意思是,我去见他们?”我问道。   “等从东海神域回来也不迟,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合作,就不会差一点时间,也算是对他们的一个考验吧。”卫君瑶说道。   我点点头,然后问水儿说道:“黑羽翼族离开玄火教去哪了,有收到消息么?”   “没有。”水儿说道。“黑羽翼族纵天而飞,他们想走,没有任何人能查到他们的踪迹,但是那个叫什么吴青山的,你打算怎么安排?”   吴青山?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   “他现在人在哪?”卫君瑶问道。   “一直带着队伍在南溟四处游荡,没有定所。”水儿说道。“我是在来的路上发现的他们,吴青山不忍心将这些魔族军队解散,一直在躲避古道的视线,至今也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这个吴青山……”卫君瑶喃喃说道。“那就让他继续带着吧,我总觉得,等咱们去了东海神域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归墟包括凤鸣山,都很难保全,让人通知归墟二圣,还有凤主包括吴青山,在我们离开期间,如果出现任何异常状况,以保存实力为主,就地打散,不可与任何人发生冲突,所有的事情,等我们回来再说,特别是幽都王回南溟,一旦收到消息,所有吴山将士从原驻地撤离,不得有任何犹豫!”   无寐侯闻言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低声说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三人留在九幽宫等了三天,在第三天夜晚的时候,无寐侯送来消息,说是鹤仙子已经离开凤鸣山,前往玄火教与阿离谈判去了。   而船只拆分也已经结束,当所有人开始忙碌着将被分解成数十个小块的船板陆陆续续运往东海神域时,我和卫君瑶赫然发现,那具被我们放在出口的女尸,不见了。 第七百零二章 出发   从东海神域巨浪卷上来的那具女尸,消失不见了。   我和卫君瑶站在那里,看着地上湿漉漉的痕迹,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   “水渍未干,应该是才走的。”卫君瑶说道。   “才走的……”   “到底怎么回事?”水儿问道。   我将之前我们在这里遇到海域起浪和浪里捞出来的尸体经过告诉了水儿。   水儿听完愣了半天,才说:“人是活的?”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当时检查的时候她确实已经死了,起死回生?还是说有人将她带走了?”   这个时候石老大等人也陆陆续续抬着被分解的船板来到这里。   “这几天,你们有没有看到陌生人在九幽宫出现,或者是出去?”我问他说道。   石老大愣了愣,摇摇头说道:“没有啊,不一直都是我们这些人么,没见到有别的人。”   我点点头。“让凤族的人过来。”   凤族将士负责船体的护送和九幽宫的戒备,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要是有陌生人出现,并且从九幽宫离开,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才是。   可令人失望的是,连这些凤族将士,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也没有见到过任何陌生人的出现。   而且水儿在听了我对那具女尸的描述后,沉吟了片刻,最终也是摇了摇头,说道:“从未听说,而且地上也未曾留下脚印,难不成真的是东海神域的人将她接走的?”   东海神域有人!   这无异于一记重磅炸弹,将众人震的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我看着卫君瑶,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卫君瑶沉吟片刻,说道:“你们觉得东海神域出现的‘人’,跟大圣祖的死有没有关系?”   ……   我和水儿面面相觑。   “算了。”卫君瑶说道。“东海神域如果真的有人生存,对于我们来说未必是件坏事,而且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我们出海。”   水儿点点头。“什么时候可以走?”   卫君瑶看了眼那些已经被抬在石台上的船只板块,说道:“明天早上。”   石老大开始带人将这些板块重新组装,我和卫君瑶以及水儿在一旁保护。   到了深夜的时候,光线渐暗,正当卫君瑶燃起了凤翔剑上的火焰,想要为他们继续照亮时,天地间突然一片煞白,如同被白炽灯照射一般,眼前昏暗的视线突然清晰,婉如白昼!   众人齐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光亮吸引了注意力,将脑袋转向身后。   目光所见,一轮庞大如同古道落日般的圆月正在海的另一端冉冉升起,占据了半边天,其当中所散发出的皎洁月辉,洋洋洒洒,将天地间映射的一片雪白明亮。   “我的天,这么大的月亮……”石老大和一众工匠张大了嘴。   我和卫君瑶包括水儿也愣了半天神,才转头对他们说道:“抓紧时间吧。”   “已经好了。”石老大说道。   然后他和一干工匠站在一边,一艘单层青鳞骨船,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青龙骨打造的船架,龙鳞粘合成的船板,还有用数千鸾凤羽毛织成的船帆……   船只俨然像一头欲要归海遨游的巨龙,傲然地高高昂起,随时都会脱离陆地,向海面冲去。   “船体构造已经完全完成,只需要劳烦公主将鳞片缝隙粘合,即可随时出海!”石老大说道。   我点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卫君瑶。   卫君瑶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等到石老大等人离开,卫君瑶看着青鳞船轻轻吐了口气,长袖一挥,双手十指交叉与丹田,闭目凝神,一股神肃庄严之气,顿时扑面而来。   “她在召唤血凤之灵。”水儿一旁小声说道。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四周的温度开始提升。   以卫君瑶身体为中心,一股股温润的热浪开始不断朝四周喷发,冲击在身上,衣袂轻轻舞动,但在片刻之后,温度越升越高,热浪的冲击也愈发的猛烈,然后在我和水儿的目光之中,就见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热浪开始在卫君瑶交叉的掌心汇集,有淡变浓,直到形成一个闪烁着隐隐红光的火球,这一切,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但与此同时,四周一带的温度已经酷热难捱,连如银的月光,也开始变的殷红起来。   “走。”水儿说道。   在衣服被高温化作灰烬之前,我深深地看了卫君瑶一眼,便和水儿急忙顺着密道冲了出去。   站在九幽宫内,水儿看着我说道:“天亮就出发么?”   我点点头。“天亮就走,但不知道鹤仙子那边什么情况,如果她能赶到,一起走的话最好。”   “鹤仙子现在估计刚到玄火教,无论谈判效果好坏,天亮之前肯定赶不到的。”水儿说道。   “那就只能在海上等她一天了。”我叹息说道。   “你觉得那具女尸,真的会是东海神域的人吗?”水儿突然问道。   我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东海神域里的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在那里最好还是不要和他们碰上吧,我们的目的是寻找霞光,然后找到三界神山,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三界神山是大圣祖的殒命之地,他还在那里等我们,无论如何也是要找到他的。”水儿语气坚定说道。“一定要找到那里,救活大圣祖。”   二人在九幽宫内一直站到外面的天空出现露白,才听见密道里传来卫君瑶的轻声呼唤。   二人转身钻入密道,一路重新回到了石台上,青鳞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艘墨色鳞片泛着殷红,用鸾凤羽毛直成的船帆如同火焰燃烧的船只,仿佛随时都会破空而去,翱翔于天际。   “是血凤之灵改造的,我什么也没做。”卫君瑶的脸色有些苍白,俨然粘合青麟缝隙,让她消耗了不少的精力。   “需要休息吗?”我问道。   “不用。”卫君瑶虚弱地摇摇头。“现在就出发吧。”   “现在?”水儿诧异问道。“不用等归墟二祖,还有凤主无寐侯他们了么?”   “不等了,该做好的事情他们会做好的,咱们直接出发吧。”卫君瑶说道。   我和水儿点点头,来在青鳞船边,合二人之力,将船只直接给推了下去。   砰!   船只进海的一刹那,水花四溅!   从断崖底下炸起漫天水雾,洒落在三人的脸上,触之冰凉。   “走吧。”卫君瑶说了一声。   可就当三人准备从断崖跳进青鳞船之时,耳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的密道中传来,归墟二祖,玉姐、红鲤、无寐侯,凤主……所有吴山的人,全都赶来了。   “都不打算打个招呼再走么?”巫祖捻着胡须,呵呵笑道。“真是翅膀硬了,去哪拦都拦不住。”   “没想到你们来这么快。”卫君瑶笑着说道。   “东海神域……”巫祖呵呵笑道。“前途莫测,你们可要好生保重呐……”   “南溟交给我们你们就放心的去吧。”巫木也笑着说道。“只要有我们两个老东西在,就算是幽都王来,也奈何不了这些小家伙的。”   “还有我们呢。”无寐侯说道。   “万事珍重,记得不要冒进行事,以保护自身安危为重。”玉姐说道。   红鲤没有说话,就一直静静地看着我。   “请凤祖放心,凤族将士随时以为保卫吴山而奉献生命,等待凤祖回归南溟!”凤主朗盛说道。   我和卫君瑶还有水儿对视了一眼,冲众人一拜到地,然后转身就朝着断崖下的青鳞船纵身跳了下去。 第七百零三章 东海神域   青鳞船破开东海神域清晨的薄雾,鼓起了风帆,朝着茫茫大海深入前行。   海里航行不同于黄河。   两边放眼就能看到河岸,容易辨别方向,可是在海中航行,忙忙视野中皆是滚滚翻动的海水,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就真是成了在大海上漂泊的一叶扁舟,再强悍的实力,再无畏的人,跟天地大海相比,都渺小的如同蚂蚁,足以被万物忽略。   三人站在甲板上,看着断崖离着自己越来越远,断崖上的人也逐渐消失不见,便转身来在了船头。   “就这么一直漂么?”水儿问道。   “不然呢?”我苦笑说道。“也没个方向,能有什么办法。”   “但愿不要太早遇见极端天气,这样漂下去,也比跟这些天气斗要好很多。”卫君瑶说道。   可能是真的印了她的话,在大海上漂泊从早上到夜晚都一路平静,只是那天晚上皓月没有再度升起,天空中雷声隐隐,像是有大雨降临。   “会不会是风刃?”水儿的脸上有些紧张。   “不知道。”我盯着头顶上滚滚翻动的乌云,还有开始波澜起伏的海水,沉声说道:“如果只是一般的极端天气,不是风刃,这艘船应该能顶得住。”   话音还为落地,就听见听见一阵密集的雨打湖面的响声。   可与此同时,身上的皮肤宛如万剑穿身,剧痛传来,三人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就朝着船篷里钻了进去。   站在船篷里,三人互相俯视。   每个人都鲜血淋漓,仿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   而再反观船篷挚爱,密集的冰雹从天而降,砸在用青龙鳞片铺成的甲板上,就如同刀子一样,砸的火花四溅,满耳朵里都是兵刃交戈的响声。   “这……是冰雹?”卫君瑶蹙眉低声说道。   篷外的冰雹从上至下连城一条条密集的白线,在船板上溅起的火花就没有停歇过分毫片刻,铺天盖地,响声震耳。   三人猝不及防留下了满身的伤,但好在是皮外伤,虽然出了点血,也没有太大影响。   如刀子一般锐利的冰雹雨足足下了半夜,三人心悸地等到冰雹结束,才堪堪又走了回去。   冰雹雨平息,那些砸在船板的冰雹触之即化,没有留下痕迹,就连海水的也逐渐恢复到了平静,海风轻轻吹在身上,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现在突然有点担心鹤仙子。”我说道。“如果她在赶来的路上遇见这种天气,怕是要造成不小的麻烦。”   水儿点点头。“要不我们在这里歇一晚吧,按照之前和鹤仙子的约定,明天天亮之前,她应该就会出海找我们,咱们也没有走太远,还是应该很好找到的。”   放下了船帆,三人这次没敢在甲板上等,回到船篷里休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第一缕晨光撕裂空气照在三人的身上,大家才从船篷走了出去。   清晨的东海神域一片祥和与宁静之色。   水天一色,海不扬波,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   三人坐在船沿,卫君瑶和水儿将鞋子脱掉,露出光滑的脚踝,伸进水里,轻轻地荡着水花。   “海水很凉。”水儿笑着说道。   卫君瑶一边在海水里晃动着修长的美腿,一边仰头看天,说道:“除了极端天气,如果这里有可以让人居住的小岛,那东海神域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远离纷争,遗世而独立……”   一团红色的朝霞从太阳升起的方向缓缓飘至头顶,众人抬头观瞧,就见那团朝霞红似火云,一道道金光穿透云层射了下来,就仿佛万道金光,不偏不倚,将青鳞船笼罩在了里面。   朝霞照在身上,一股温暖慵懒的舒适意顿时从全身涌入脑海,如同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爬,让滕忍不住陶醉其中,发出享受的呻吟。   “这是什么?”水儿呢喃说道。   我摇摇头,全身心投入进朝霞光芒的照射中,甚至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卫君瑶也仰着头将眼睛微微眯起,大家都太累了,奔波逃命,终于能在这片碧蓝的大海中,找到片刻安宁。   “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轻了……”水儿轻声呢喃说道。   我微微眯着眼,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好像越来越轻,同时眼前翻滚的海水也愈发的变远,顿时心头一惊,丹田处道心疯狂转动,磅礴且冰凉的道心之力顺苏灌满全身,冲在天灵。   而就当我清醒过后,目光看着卫君瑶和水儿时,就发现那一股股照在他们身上的霞光,如同带着万般吸力,从二人的全身周遭分别散发着青、红两道光晕正顺着霞光不断地升空,然后钻入云层。   “剑风起!”   我低喝一声,同时呼啸着的剑风卷着海水瞬间将卫君瑶和水儿团团笼罩,阻断了霞光,直到片刻,才听见二女发出了一声惊呼,将迷离的眼睛睁开,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快离开这里,这霞光有问题!”我低声说道。   在剑风的保护下,三人离开船沿迅速扬起了风帆,船帆张开的瞬间,被海风吹的翻鼓,缓缓地,就朝着远处的海面行驶了过去。   那团朝霞笼罩的范围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用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船行离开朝霞笼罩的区域,我才将剑风平息。   “这也是极端天气的一种么?”   三人回头,看着依旧停留在原地的朝霞,心中忍不住赶到一阵后怕。   “这霞光竟然能吸食人体内的精元?”水儿满眼震惊说道。   “不知道。”我摇摇头说道。“如果不是道心之力自动运转,我也无法从霞光中醒过来。”   “在这里还是一切小心吧,如果不是小乙,我们第一天就要命葬在这片海里了。”卫君瑶低声说道。   一团不经意的霞光却险些要了众人的命,这对大家来说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重新将船帆收拢,三人回到船篷里,不敢再轻易出现在外面,一面再出意外。   坐在船篷,三人第一时间就进入到了调息,一直到了夜幕再次垂临东海,我和卫君瑶率先睁开了眼睛。   “鹤仙子还没来?”我好她几乎是异口同声。   声音惊醒了水儿,她缓缓睁开眼睛,朝船篷外看了一眼,当发现此时已经天黑时,才蹙眉说道:“咱们走的距离并不远,如果鹤仙子是按照约定在早上出发,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找到我们才对。”   “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我担心说道。“这里的海域风云变幻,随便一个异常天气都能将你我葬身于此,而鹤仙子又是咱们当中实力最弱的那一个,并且没有任何法器做掩护,想直接从那边飞过来,怕是不太容易。”   可就在三人说话之际,突然从船篷外传来一声鸟类的悲鸣,紧接着就听见“噗通”一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传来。   鹤仙子!   三人同时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朝着船篷外冲了出去。   船头处水波荡漾,飘着一个人影,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直接纵身而出,脚掌踩在水面上,伸手将人影拽出水面,然后折身回到甲板。   为了引起鹤仙子瞩目,我们在船头点有灯。   可是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我和卫君瑶盯着甲板上的人,顿时不寒而栗。   “不是鹤仙子……”水儿诧异说道。   我和卫君瑶盯着甲板上的人没有说话。   “怎么了?”水儿发现了我们的异状,疑惑问道。   我轻轻吸了口气,问道:“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那个被我们从巨浪里捞出来,然后又突然消失的女尸么?” 第七百零四章 失踪的鹤仙子   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女尸再度出现在甲板,我感觉大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弯。   “活的死的?”我喃喃说道。   水儿弯腰用手打探着女人的鼻息和脉搏,摇摇头说道:“死了。”   “那刚才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我问道。   水儿拧眉想了想,说道:“应该是。”   卫君瑶一直都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紧盯脚下的女尸。   “你发现什么了吗?”我问道。   “没有。”卫君瑶瑶瑶头。“这个女尸太奇怪了,怎么感觉她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一股凉意顿时从后背升起。   女尸依旧是女尸,没有复活的迹象。   可刚才那股叫声是从何而来?   听声音是鸟鸣,难不成鹤仙子也在这附近?   女尸放在船板没有动,由卫君瑶看守,我和水儿御空在附近的水域寻找鹤仙子下落。   黑夜的海水犹如黑墨,我和水儿沿着青鳞船附近寻找了一路,花了半个时辰,却是无功而返。   “会不会是听错了?”水儿疑惑说道。   “一个人听错可以理解,但三个人听错,那还是听错么?”卫君瑶说道。   水儿叹了口气,她盯着脚底的女尸问道:“怎么办,留在船上?还是扔海里?”   “扔海里。”卫君瑶说道。   女尸被我们重新扔进了海水里,但是鹤仙子的下落,却成了我们当下的一块心病。   “要不我们回去接她把。”水儿说道。“兴许她在玄火教耽误了些时间也未必,这会儿不定刚刚出发呢?”   “但愿如此吧。”我喃喃说道。   “再等她一天,如果一天后她还没有出现,我们就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需要去寻找霞光了。”卫君瑶说道。   “霞光……会不会和之前的朝霞有关?”水儿突然问道。   我和卫君瑶一愣,但随即摇头说道:“之前我们遇到的只是朝霞,而大圣祖口中的霞光是两码事情。”   将青鳞船再度在原地海域停留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晚霞出现之时,鹤仙子依旧没有任何踪迹。   “我们要不要回去?”水儿再次提议说道。   “你还能找到回去的路么?”卫君瑶问道。   水儿一愣。   之前我们离开断崖一直保持着直线前行,目的就是为了方便鹤仙子找到我们,和我们方便回去接她,可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朝霞,当时只顾着将船行尸开那片水域,想要再找到回去的路,这茫茫大海,没有目标没有辨别物,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走。   但是就这么抛弃鹤仙子自己先走,三个人无论是谁,都很难坐下这个决定。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水儿问道。“这里是海域,不是陆地跟河流,即便是鹤仙子能化身仙鹤纵横天空,可一旦她真的遇到了极端天气,万一受伤,或者是飞到精疲力尽,所等她的,将会是茫茫海水,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知道。”卫君瑶说道。“出发前谁也没有料到这里的极端天气会来的这么快,这么频繁,鹤仙子的安危当然要考虑,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联系到她,最好是告知她不要来找我们。”   我点点头,这次出航东海因为大圣祖身死的原因导致了我们可用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霞光,去三界神山救出大圣祖,如果一直讲时间都浪费在等鹤仙子的身上,那么这趟出海,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试着按照回去的路返航吧。”我说道。“一直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而且鹤仙子并不是鲁莽之人,如果遇到危险,或者发现找不到我们,她会第一时间寻找对策好改变计划的。”   水儿和卫君瑶同意,然后再度扬起船帆,调转船头,凭借着记忆,开始将青鳞船朝着断崖的方向驶去。   船行在海面上一天一夜,不出乎大家的意料,鹤仙子没有见着,就连断崖,也不见了踪影。   我们在东海神域迷路了。   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残酷到三人坐在甲板上,已经半天都没人开口说话。   在东海神域迷路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失去了鹤仙子的下落,这不由得让三人心事重重。   良久之后,卫君瑶才缓缓站起身,开口说道:“走吧,鹤仙子没事的。”‘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虽然无奈,但心知这已经是当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重新扬起船帆,让青鳞船在海风的带动下在东海神域里肆意航行,朝着传说中的三界神山寻觅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东海神域出奇的宁静,没有极端天气,女尸也再没有出现,三人开始将更多的时间放在甲板上,特别是在清晨,黑夜与照样交接之际,试图去寻找大圣祖口中所说的,那抹能指引我们到三界神山的霞光。   “可惜大圣祖并没有告诉我们霞光出现的详细时间,否则会更好辨认和寻找。”卫君瑶说道。   “大圣祖身陨用神识才告诉我们这些消息已经不易,我现在就是担心,如果我们在寻找霞光这件事情上耽误太久,等到后面就算找到了三界神山,万一大圣祖真的身遭不测,失去了他的帮助,就凭我们三个人,怕也是以卵击石了。”水儿叹息说道。   我没有说话,脑子里在拼命回想着那日大圣祖出现在八鸾殿的场景。   那日,大圣祖除了告诉我们他在三界神山的遭遇,还有需要寻找霞光才能找到三界神山之外,他似乎曾经说过这样几个词。   总有杀人的风刃,有无量雷劫,有滔天火海……   大圣祖很少说无用的话,却在这关键的时间里,告诉了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小乙,你怎么了?”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卫君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抬眼看着她问道:“风刃,无量雷劫,还有火海,这些是不是必经的路程,只有经过他们,才能看见所谓的霞光呢?”   卫君瑶一愣,显然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可水儿却是子短暂的失神后,瞳孔一阵剧烈收缩。   “你是说那天在八鸾殿,大圣祖的话,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如何寻找霞光?”她激动说道。   我点点头。“从大圣祖最后消失的状态来看,他似乎处在一种复杂的环境之中,有些话不方便直接告诉,才以这种方式将线索藏在话里,等我们发现。”   提及大圣祖最终消失的状态,水儿眼中的忧伤一闪而逝。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路程中,我们非但不能刻意去躲避这些极端天气,反而要迎上去了?”卫君瑶问道。   “是。”水儿说道。“或许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帆风顺地在海中航行,尤其不知道再难何日降临,倒不如早些去挑战他们,这样的话,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船行在东海神域,我们开始将青鳞船不断地驶向海面上有任何极端天气出现征兆的方向。   剥皮的海风,吃人的浪花,如刀的雨水,还有烤人灵魂的阳光……   几天过去,饶是身体强悍的三人,也躺在船篷里,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而且这这期间,我们一共遇到了两个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上的空气漩涡。   漩涡周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就连下面的海水,也都被风割成了碎片,洋洋洒洒飘落在半空。   时空漩涡。   三人盯着漩涡看了很久。   但是每逢时空漩涡出现,周遭腹肌你除了风刃,几乎连带着所有极端天气都会同时出现,以我们的实力尚不能对抗,只能继续寻找,寻找我们需要的那些极端天气单独出现。   终于,在三人精疲力尽地航行在东海神域第七天时,远处的天际,红云密布,宛如吞天噬地的大火,蒸发海水,将空气都燃烧了起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同一个答案。   火海。 第七百零五章 火海   滔天的火海将整个海面完全覆盖,一直燃烧到天际,无穷无尽,一眼无法看到尽头。   船行靠近火海区域,我们将船帆放了下来。   三人感受着周遭温度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被烈火点燃的海面。   “我们是要穿过这片火海吗?”水儿低声说道。   我和卫君瑶没有说话,看着面前如同被泼了油一般熊熊燃烧的海面,心中一时间对大圣祖之前说的话有了大概。   火海、风刃、雷劫……   或许这才是在漫无边际和方向的东海神域中,能找到霞光的真正路线。   “火海的出现似乎是固定的,一般人在东海神域就算是走到这里,也不会直接船火海而过,必定会选择绕路,而风刃和雷劫却是不可知因素和地点出现,这三个极端天气,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卫君瑶淡淡说道。   “那或许大圣祖口中的风刃和无量雷劫,跟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不一样呢?”水儿反问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看向我问道:“直接过去么?”   我抬头看了眼已经收起但在海风中微微吹动的船帆,风向此时正好是可以送我们进火海。   眼前海面的火势极为猛烈,火焰的高度足以达到漫过船板,这也就是说,即便是青鳞船能抵挡火焰的燃烧,我们三人的身体,也需要在通过火海的漫长时间里,经历烈火的考验。   身负血凤之灵传承的卫君瑶或许不惧怕这烈火,但是我跟水儿两个人,却未必能从这漫长的火焰路途中坚持下来。   “我先去试试。”卫君瑶说了一声,脚掌轻轻踏在船板,整个人纵空而去,朝着火焰燃烧的海面冲了过去。   卫君瑶火红的身影很快就和滔天的火焰融为一体,在我和水儿的目光之中,她就像是一只跳跃在火苗上的精灵,身形婉转优雅,在漫天的火势中纵情穿越,直到深入其中,才逐渐消逝了身影。   “她怎么进去了?”水儿诧异说道。   “或许是打探里面的火势吧。”我也微微说道。“卫君瑶身负血凤之灵,一般的火焰,还伤不了她。”   可是在二人的目光之中,卫君瑶进去了好久,都没有再出来。   “要不要进去看看?”水儿担心说道。   我摇摇头。“相信君瑶,她没事的。”   撕……   一声清脆嘹亮的凤鸣陡然从火海深处传出,瞬间响彻海面。   我闻声心头一凛,二话不说正要离船冲进去救人,目光之中,就见一道火红的身影从火海中冲了出来,直直落在面前。   卫君瑶发髻凌乱,面色潮红,就连身上的红袍也都出现了被烧焦的痕迹,红唇中轻轻吐了几口气,呼吸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怎么样了?”水儿急切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边缘的火势尚能抵挡,可是以我的实力只能再往里深处不到两公里的水域,再往前走,就不再是肉身所能对抗的了。”   “是火势吗?”我诧异问道。   卫君瑶再度摇头,说道:“火海的中心是从天而降的火雨,这些火雨落在海面上不会熄灭,反而是顺着海水一直向四周扩散,所以才形成的这片火海。”   我闻言一怔。   火雨?   目光细细打量着卫君瑶身上被烧焦的衣物,我记得她真身红袍,是在她化身成圣后用血凤之灵幻化出来的,灵力被灼烧成这个样子,那也就是说,就连血凤之灵,都无法抵挡火雨的侵蚀?   我看了眼水儿,她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也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盯着卫君瑶被烧焦的裙角和肩领,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们是不是得想其他办法才能经过这片海域?”我轻声问道。   “躲不掉的。”卫君瑶说道。“而且虽然我没有走到火海的正中心,但是在离开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在远处有山影隐现,不出意外,在这片火海的正中心地带,应该有岛,或者是陆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东海神域在我们已知的概念中,是一片汪洋大海,除了传说中的三界神山,根本就没有任何陆地和岛屿,可走在这里,突然听见卫君瑶说在这片火海里可能有岛屿的存在,一直紧绷着的心,忽然就起了一片波澜。   “你确定吗?”我怀疑问道。   卫君瑶点点头,说道:“山影是在我离开的时候发现的,但是前面的火势已经不允许我再往前走,无法确定它到底是岛屿,还是真正的陆地。”   可就在这个时候,水儿突然睁大了眼睛说道:“大圣祖的尸身会不会就在这?”   我一愣,随即就想起了大圣祖在八鸾殿,最后神识消失时的画面。   烈火灼烧,神识被燃成灰烬。   我诧异地看着水儿,就发现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是了,就是这,大圣祖一定是在这里殒命的,他的尸身一定就是君瑶刚才看到的那座岛屿上,火海里就是三界神山,难道你们忘了,在说着三样极端天气的时候,大圣祖是将火海放在最后一个的!我们现在就去救他,现在就去……”   卫君瑶一把抓住了想要解开船帆的水儿,冲她摇摇头说道:“即便你的猜测是对的,可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就不要轻举妄动,做好万全打算,再去救人也不迟。”   水儿在得知大圣祖极有可能就在面前的火海里时,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她没有听进卫君瑶的话,试图将身体从她手上挣脱,可卫君瑶的身体尚且虚弱,手掌抓住水儿的胳膊,被水儿用力一甩,脚底下不稳,险些直接从船板上掉进海里。   我眼疾手快,急忙上去一把扶住卫君瑶,紧接着手掌用力,化掌为刀,直接就砍在了水儿的后脖颈上。   水儿发出一声闷哼,回头怨恨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我关切地看着卫君瑶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水儿,叹了口气说道:“她情绪太激动了,我们不可能就这样去火海,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点点头,和卫君瑶一起将水儿抬进船篷里之后,二人才看着眼前漫天的火海,在船篷口坐了下来。   “里面究竟怎么样?以我和水儿的实力,到底能走多远?”我轻声问道。   “我一共深入了三公里的水域已经是勉强,即便是祭出血凤传承,也不过是刚刚接触到了火雨边缘,你和水儿的身体虽然强悍,但在这种火势之下,我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卫君瑶低声说道。   “那看来我们第一个难题已经出现了。”我微微叹息说道,随即看向她,问道:“不过你真的看见山影了吗?”   卫君瑶点点头。“我确定那是山影,但是山并不高,应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三界神山。”   “嗯,三界神山没有这么容易被发现,但是我觉得,大圣祖确实很有可能跟水儿猜测的一样,就在火海中心的岛屿上。”   “以我的实力都能看见岛屿的影子,大圣祖圣者七重天,如果只是单单的一座岛,我不觉得能让他殒命在此。”卫君瑶淡淡说道。   我诧异地看了卫君瑶一眼,因为这句话,在水儿清醒的时候,她未曾提及。   “你是担心水儿接受不了么?”我问道。   她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水儿一直在一直掩饰,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在海里已经漂泊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给她点希望,我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第七百零六章 火海异变   卫君瑶的心思细腻是我所不曾具备的。   水儿一直是个特别开朗的女孩子。   话很多,而且喜欢开玩笑。   但是自从大圣祖的神识出现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沉默寡言,不善言语。   直到今天卫君瑶说火海里可能有岛屿的出现,她才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失控,险些将卫君瑶推进海里。   水儿现在就如同一座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任何有关于大圣祖的消息都会导致她的情绪和行为失控,会对我们接下里的计划造成不小的麻烦。   经过半天的调息,卫君瑶的脸色逐渐趋于正常,她回头看了眼依旧昏迷的水儿,轻声说道:“我再去火海走一趟,你在这里看好水儿,很快就回来。”   “那你一定要小心,不可逞强。”我关切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再度离开青鳞船,朝着火海中冲了进去。   卫君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火海之中,并且在片刻后,耳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呼,我急忙回头,就发现水儿已经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抱歉。”我说道。   水儿拿手揉了揉脑袋,摇摇头说:“没事,我知道是自己太冲动了。”   她站起身走出船篷,转头四处环望,问我说道:“君瑶呢?”   “去火海了。”我说道。“她试着去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找到一条能进去的路。”   水儿瞳孔微微闪烁,低声说道:“谢谢。”   两个人站在船头对着火海,等卫君瑶回来。   “其实我知道大圣祖未必就会在这片火海里。”水儿突然开口说道。“如果单单这这片火海,不可能让大圣祖丧命的。”   我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焦急地等待卫君瑶回来。   上一次已经已经接触到了火雨边缘,而这一次,她肯定是抱着深入火雨的态度去的。   心中担心着卫君瑶的安慰,我也没有心思再和水儿说话。   而这一次卫君瑶离开的时间要比上一次久很多,直到夜幕垂临,她也没有再返回来。   火海将夜幕点的很亮,大海却依旧漆黑幽暗,我和水儿焦急地站在船头,左右等不来卫君瑶,我转过头对水儿说道:“你守好这里,我去找君瑶。”   可水儿去一把拉住我说:“再等等,以君瑶的体质,即便是查不出什么,在这种环境里,也不可能有事的。”   我皱了皱眉头。   “再等等。”她坚定地对我说道。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火海的火势依旧很旺,我和水儿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直到一声凤鸣再度响彻夜空,我和水儿才齐齐地松了口气。   通过卫君瑶之前对火海里面情况的描述,这个时间,她已经找到了位于火海中心的那座山影。   凤鸣声传来,也就意味着她再度动用了血凤之灵的力量。   同时也代表着,卫君瑶这次通过火雨,是靠肉身硬抗下来的。   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卫君瑶一直都是个极其理性之人,特别是在东海神域这种地方,我相信以她的性格,不会做出逞强和以身涉嫌之事。   强忍着性子又在船头等了一会儿,直到第二声凤鸣传来,远处就见在火海中一道火光冲天,如同燃烧着的火柱,从海平面上升腾,直冲九天云霄。   而与此同时,眼前漫无边际的火海如同被这道火柱吸引了一般,宛如海水退潮,齐齐地朝着火柱根部汇聚,霎时间,火海消失不见,立于眼前的,只有一道足有数十丈宽的冲天火柱,搅动着海水翻滚,将整个天空,都给照亮。   我和水儿站在船头看傻了。   眼前的异状,以卫君瑶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达到,可是如果是火海出现了异常,而卫君瑶此刻就深陷其中……那么她所要面临的危险,我不敢再想象下去。   震天撼地的火柱已经搅乱了方圆数百里的平静海域,开始以火柱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海面漩涡,小船只是一个微微晃动,便什么也来不及做,便被水流给卷到了漩涡之中。   “走!”我低喝了一声,纵身而上,第一时间离开了青鳞船,穿着火柱就冲了过去。   身体在离开青鳞船的一瞬间,才发现非但是海水流势狂转,就连空气也形成了一股强力的风流,风如刀绞,并带着无穷尽的引力,直接就卷着我朝着火柱飞了过去。   “不要靠近!”   身后传来水儿的声音,紧接着道道白绫横空出现,在我即将靠近火柱的一瞬间,将我牢牢捆死,开始用力往下拉。   我在空中回过头,就见水儿一只手用白绫将自己固定在青鳞船上,而另一只手缠着数道白绫,捆在我身上,试图想将我拉回船上。   “你不要过去,会被直接烧成灰烬的!”水儿冲着我大声吼道。   我身子被白绫牢牢捆死,看着眼前滔天的火柱,还有在火柱中一声声凄惨的凤鸣,我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大脑,抬手招出渡厄,白炽的火焰陡然在剑刃上升腾,一挥手,斩断了白绫,就朝着火柱中冲了进去。   *难捱!   身体一经进入火柱之中,眼前的时间突然变得一片殷红,那灼烧的火焰,在此刻也都化成一柄柄看不见的,可轻易将皮肤割开的利刃,肆意地割裂全身上下每一寸的皮肤,摧毁着心智。   “卫君瑶!”   我被卷在火柱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在跟着火势来回旋转,拼尽全力,大声呼喊着卫君瑶的名字。   “卫君瑶!”   烈焰滔天!   声音一出口便被淹没在了汹涌的火声之中,我拼命地睁着眼睛,试图在满是火焰肆虐的世界里找到卫君瑶的影子,但是眼睛里除了火焰什么也看不到,却能听见那一声声凤鸣开始便的愈发凄惨,顿时心头大急,丹田处一阵剧烈收缩,被运转到极致的道心突然怦然释放,漫天的星云从体内喷涌而出,瞬间就和火柱交缠在了一起。   二者相交的一刹那,就立即产生了猛烈的力量碰撞,冲天的火柱就像是被一阵大风吹过,开始剧烈摇摆,刮出去的火苗朝着夜空中飘散,同时在其内部,星辰之力绽放,颗颗繁星点缀在了火焰的世界里,可即便是赤红的烈火,也无法阻挡住每一颗繁星闪耀,反而比之前更加明亮,似要与那烈火争锋,将火柱湮灭,再造一个新的星空!   星辰之力一经出现在体外,就完全不再受到我的控制,它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种来自于《三界登神大典》残页的傲气,这种傲气睥睨天地,不愿臣服于万物,即便是东海神域里的烈焰火海,它也要将其征服在脚下,统治一切出现在它面前的任何力量!   星辰之力在烈焰火柱从形成一个虚无的空间,将我笼罩其中,不受火焰的侵蚀。   我站在虚空内,看着在烈焰中越来越多的星辰开始变得愈发耀眼,黑暗的星空一步步将火焰世界吞噬,却始终没有找到卫君瑶的任何踪迹,我开始有些发慌,想逃离虚空的束缚继续往火柱里面深入,可是当我试图尝试着远离这里之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竟然无法提起一丁点的力气,宛如星空之力已经连带着将我体内的力量全部抽干,此刻整个人就被完全钉在了虚空之中,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而在此时,密布在四周,一颗颗耀眼的星辰陡然光芒暴涨,瞬间将赤红的烈焰掩盖,整个视线中煞白一片,并不时能听见一阵阵凄惨的凤鸣,宛如万箭穿心,大脑嗡的一身,瞬间就炸裂开来。   我在挣扎中迷失了。   短暂失去知觉之后,再度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正站在浩瀚的星空当中,脚踩虚空,四周群星相伴。   这是什么地方?   我迷茫地看着视线之中皆是虚无,而且那一颗颗闪耀着光芒的繁星明显就近在咫尺,可当我伸手想要去触摸时,却又异常遥远,就真的宛如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浩瀚星空,眼睛所见的,不过都是数百年数千年射来的星光,一切都不过是幻象罢了。   火海呢?卫君瑶呢?水儿呢?东海神域呢?   我彻底在星海中迷失了,一个站在那里很久,眼前的画面却突然陡然直变,快速扭曲旋转,就仿佛远处有一个吞噬万物的黑洞,瞬间将就星海吸了进去。   “小乙,小乙!”   耳听的一声声熟悉的呼唤,我猛然睁开眼睛,就见水儿焦急的面孔正出现在眼前,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   而在她的身后,我看见了碧蓝的天空,还有阵阵波涛翻滚的声音,以及船帆被海风吹动的烈烈响声。   都是幻觉?   我微微一愣,赶等缓过神来,急忙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船板上,没有火海,没有星海,有的只是海水平静的东海神域,还有脸上微微松了口气的水儿。   “卫君瑶呢?”我慌忙站起身,焦急地寻找卫君瑶的身影。   “在船篷里。”水儿说道。   我转身就钻进了船篷。   看见卫君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面色惨白,但是胸口微微有节奏的起伏,才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   “她怎么了?”我问道。   “精元被耗尽了。”水儿在身后说道。“她试图动用精元来吸收火海的力量,但是她高估了血凤之灵的实力,也低估了火海的力量,如果不是你及时用星辰之力吞噬了大部分的火势,恐怕她早已遭到溢出的火海力量反噬,在火海中化为灰烬了。”   我闻言心头咯噔一下,轻轻吸了口气,问道:“那为什么精元会耗尽呢?”   “这是好事。”水儿说道。   我一愣,转过头问她。“为什么是好事?”   “还记得凤祖可以对君瑶夺舍的条件吗?”水儿问道。   我沉眉想了想,低声说道:“君瑶是因为完全激发了血凤之灵才导致藏在凤血中凤祖的灵魂觉醒,而这血凤之灵,就是她现在赖以生存的精元,你是说,血凤之灵没了?”   水儿摇摇头。“血凤之灵还在。”   “那为什么还是好事?”我不解问道。   “可是被耗尽了。”水儿说道。“也就意味着,藏在血凤之灵中凤祖的灵魂,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凤祖灵魂消失了?”我惊喜地看着卫君瑶。   然后就听见水儿在我身后继续说道。“但是血凤之灵枯竭,如果你不能想办法重新将它填补,怕是将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第七百零八章 因果   卫君瑶躺在躺床双眼紧闭,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问水儿。“血凤之灵枯竭,如何补救?”   水儿沉思片刻说道:“血凤之灵属火,除非你能找到和血凤之灵同样至阳至纯的力量传承,否则我怕非但会受到血凤之灵的排斥,更会被它吸收,再度将激发凤祖魂魄,君瑶公主的身体会变得更加麻烦。”   至阳至纯的力量传承……   我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卫君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三界登神大典》中会有么?”   水儿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毕竟《三界登神大典》就和三界神山一样,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现世的人,谁也没有见过,但是既然它能被称作是万法之祖,就连血凤之灵也是来自于其中,我想在里面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应该不会太难。”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卫君瑶现在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但是当我得知她体内凤祖魂魄已经被抽干,不会再面临被凤祖夺舍的危险时,心理反而放宽了不少。   这就好像你手中有一个随时可能会被人拿走的宝贝,虽然暂时有些故障,但却真正成为了自己的一样。   “但是在此之前,君瑶都不会再苏醒了么?”我担心说道。   “精元耗尽,没死就是万幸,你还想要干什么?”水儿反问说道。   此时东海神域已经再度恢复平静,浩瀚平静的大海,碧蓝不染的天空,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似乎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火海这种东西。   我和水儿来在船篷外,此时刚好一阵海风吹过,吹动着衣袂飘动,发髻凌乱。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水儿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生死离别,我相信她这一次还会没事的,再说我们出海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寻找三界神山,和《三界登神大典》么,只要找到他们,卫君瑶就行醒过来了。”   “这么有信心?”水儿问道。   我点点头。“一定会找到的。”   随即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水儿身上,问道:“火海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出来了么?”   “火海异变的出现应该是和君瑶公主有关。”水儿看着我说道。“但你吞噬了。”   吞噬?   我心头一怔。   自从很久之前斩杀白南远,将其吞噬之后,这个词在我脑海中就开始变得很陌生。   吞噬之力已经很久都未曾出现,可这一次出现,竟然吞噬了整片火海,我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大圣祖很早就跟我说过,你天生体内蕴藏着吞噬的力量,如果不是他及时将道心传承种入你的体内,你很有可能早已经炼就成为大魔,被世人追杀。”水儿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说道。“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以你目前的修为,竟然能吞噬能量如此恐怖的整片火海,还能再当中存活下来,这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吞噬之力会不会来自无心侯?”我问道。   “一开始大圣祖也是这么猜测的,但很明显不是。”水儿说道。   “为什么?”   “因为即便是在无心侯最巅峰时期,也不可能做到像你这样,轻易吞噬他的残魂,更不可能像你这样,吞噬整片东海神域的火海,而毫发无损。”水儿说道。   吞噬之力……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下意识地运转体内的道心之力,可突然间,一股磅礴的*力量突然遍布全身,紧接着在视线中,就见一股殷红的火焰在双手跳动燃烧,我甚至能感觉到蕴含在火焰之中的恐怖能量,要远胜过之前的道心之力数倍不止,心头微颤的一瞬间,火焰消失,一切又趋于正常。   “看来大圣祖说的没错,你非但能吞噬外界的力量,还能将其在自己体内通化,这已经不再是单单的吞噬之力了,而是一种凌驾于吞噬之上,更强的存在。”水儿低声说道。   “那这还算是道心之力么?”我喃喃问道。   “算。”水儿说道。“是星辰之力同化了这些被你吞噬的力量,才能为你所用,没有星辰之力,这些力量就算进入到你体内,以你的实力,也根本无法控制他们。”   我听着水儿的话,想到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几秒钟,沉吟着说道:“为什么我觉得,是星辰之力吞噬火海,而不是我自己呢?”   “星辰之力是你体内唯一能用作吞噬的手段,想当初你体内没有星辰之力时,你也是靠着其他的力量,将白南远的残魂吞噬的么?”水儿说道。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所以说,无论是一开始在你体内的那个残魂,还是现如今的道心之力,都只是你去吞噬的一种手段,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你本身。”水儿缓缓说道。   “自己本身……”我长长地吐了口气。“也就是说,当遇到危险时,我的潜意识并不是逃生,也不是毁灭,而是去吞噬危险么?”   “是这样。”水儿说道。“从你经历的种种来看,你更是在潜意识地压制这种吞噬的*,否则一路走来,仅靠吞噬力量,你现在也早已经跨入圣者的境界了。”   “我在压制吗?”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你害怕成魔,或者说,你害怕成圣。”水儿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   我闻言身体猛然一颤,转过身看着她,内心久久都不能平静。   记得在我第一次将白南远残魂吞噬时,我是十分激动和兴奋的。   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快速杀死敌人,并且变强的捷径。   只需要不断杀人,将这人的残魂吞噬,我就能迅速提升自己的力量,然后去报仇,去守护自己身边的人,这比任何修炼术法和高人相助都来的更为实际和切实有效。   可这种想法是在什么改变的呢?   我记得,好像是大圣祖第一次带我去他的“黄泉”时改变的。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没有颜色,没有生机,满眼看去全是荒芜……   这就是真正的圣者之境。   不沾三界因果,不堕入轮回,只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甚至需要自行斩断万千青丝,不再与任何人有瓜葛。   即便自己不斩,天道也会帮你斩断。   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当初大圣祖对我说出这番话时,那颗想要阻止自己成圣,踏入这一步的萌芽,已经在心中悄无声息冒了出来。   原因也很简单。   我不能失去卫君瑶。   即便是得到天下,可如果没有了卫君瑶,又有什么意义?   我抬头看着水儿,问道:“你是圣者境了么?”   水儿点点头。“是。”   “可为什么你心里还能保留这对大圣祖的那份眷恋呢?”我问道。   水儿诧异地看着我,然后摇摇头说道:“你说错了,我并没有对大圣祖有任何眷恋。”   “可你对大圣祖一举一动的反应,都证明你对他是有感情的。”我说道。   “你恐怕是误解了不沾因果的含义。”水儿看着我说道。   “为什么?”我疑惑说道。   “如果成圣真的就变得不问世事,心如磐石,那么大圣祖就没有救我的必要,也没有帮助你的义务,更不会在身陨之际还拼劲全力让神识来告诉我们所有有关三界神山的一切,这不是因果,而是存在,只要存在,即便是你成为了天道执掌者,只要你在这个世上尚且存在一息,就免不了插手世间凡事,可这和成圣的不沾三界因果,没有任何关系。” 第七百零九章 迷路的鬼魂   我听的直皱眉,不解地看着水儿问道:“可到底什么是不沾三界因果呢?”   水儿凄惨地笑了笑。“不沾三界因果,就是一个人,一件事情,无论你怎么努力,如何争取,哪怕耗尽毕生的精力,也不会有结果罢了。”   短短的一句话中,我从水儿的眼睛和话语里,竟听见了无尽的悲哀。   穷尽一生也不会有结果的事情,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但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开始,你便已经知道了结果,却还要义无反顾地去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旦哪天我真的突破了圣人境,那么其后果,将是我不堪接受的。   “害怕了?”水儿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害怕。”   “害怕失去卫君瑶?”水儿问道。   “嗯,是的。”我如实答道,   “但如果你不跨入圣者的境界,你要如何跟幽都王对抗?如何跟墨姬对抗?又如何保护她?”水儿问道。   我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取舍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可是在这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得失了。”水儿说道。   “没有办法改变么?”我问道。   “如果可以,这个世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魔了。”水儿说道。   “魔可以身沾因果?”我问道。   “可起因,但必定是恶果。”水儿说道。   “那圣者就是无因无果了?”我轻轻吸了口气问道。   “是。”水儿答道。   我苦涩地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这两条路都是我想选的。   “或许这不该是我眼前考虑的问题吧。”我无奈说道。“而且凡事总有先河,天地万物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对吗?”   水儿微笑着看着我,点点头说:“但愿如此。”   火海被以内的星辰之力吞噬,我们重新扬起了船帆,将青鳞船继续朝着东海神域深处驶进。   卫君瑶体内精元耗尽,在我重新帮她找到可以补充血凤之灵的能量之前,基本上不会有苏醒的可能。   所有在航行的路途中,我和水儿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船板上留意海域的天气状况,尽量在第一时间找到风刃或者无量雷劫,中间也会时不时会船篷守护卫君瑶,以方便随时查探她体内是否会出现异常。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东海神域浩瀚没有边际,出海十多天来,我们没有见到任何的陆地和岛屿,直到火海消失,我们也没有看见卫君瑶口中所说的那道山影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种生活是乏味枯燥的。   如果不是一直有水儿在一旁没事聊天,我感觉在面对如此浩瀚大海,以及没有目标和方向,还有在船篷内人事不省的卫君瑶,我很快就会疯掉。   而且在出海的第十七天,我们也没能等到鹤仙子,却在里面第一道曙光划破天空,射向海面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在东海神域中的第一个岛屿。   在岛屿的山影出现时,我和水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当时夜幕还没有完全消退,只能从逛逛曙光背影中,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安静地立在水面。   “是岛!”水儿惊喜地叫出了声。   两个人站在船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山影随着曙光的明亮而逐渐变得清晰,一座满是烟雾缭绕,雄伟插天的岛屿,赫然就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当中。   真的有岛!   短暂的愣神后,我急忙改变船帆的方向,借着海风吹动,将青鳞船朝着岛屿靠拢。   “我先去看看!”还未等船行靠近小道,水儿直接一跺脚,朝船外冲了出去。   扑腾!   在她离船的一瞬间,落水声断瞬时传来。   水儿直接从船头掉进了海水里。   我被吓了一跳,急忙到船沿边上伸手将她拉了上来。   “怎么回事?”我怪笑着看向她问道。   水儿也是满脸疑惑,顾不得浑身被海水浸湿透,再度跺脚想要离开,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我说道:“这里感应不到灵力了。”   我一愣,便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同时试图催动丹田处的道心,就发现事情仿佛回到了昔日在月华山的十里长阶,道心无力地悬浮在丹田,光芒退去,彻底失去了我对它的控制。   二人面面相觑,然后就将目光再度投向了岛上。   整座岛完全被一团遮天的白雾笼罩,看不清真实面目,并且完全被海水包围,海水一浪推着一浪的拍打着礁石,发出高低起伏的惊涛声,宛如一片神秘之所。   两人四目相对,水儿呢喃开口说道:“你听见了么?”   我愕然点点头。“是鸟叫。”   在浪拍的响声中,我们居然听见了夹杂在其中的隐隐鸟鸣,这让我和水儿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弯了。   而在这个时候,伴随着脚底船板的忽然晃动,青鳞船在岛屿沙滩上搁浅。   船行到了这里,已经身处在白雾之中,周遭能见度瞬间变得不到十米范围之内,并且隐隐向前,就隐约看到了石梯一角,朝着浓雾深处蔓延。   我和水儿没敢第一时间下船,只是站在船板上看了半天,发现到了这里道心已经完全暗淡的没有任何光芒之后,心中才笃定,束缚修为的力量来源,就在这座岛上。   “这里会是什么地方?”水儿仰头看着山顶上的层层白雾,眼神迷离说道。   “应该不会是三界神山吧?”我苦笑着说道。   水儿摇摇头。“不会,大圣祖怎么可能会身陨在这种地方,这不可能。”   二人站在原地商量了片刻,决定水儿留下来照顾卫君瑶,我先上岸,查探岛内的情况。   在下船之前,我试图招出渡厄,却惊讶地发现,道心无法运转,就连渡厄也无法出现。   而在这个时候,水儿却从船篷里拿出一柄剑交到我手上,说:“君瑶公主的,你先拿着用的。”   凤翔剑。   我点点头,将剑柄攥在掌心,纵身就从船头跳了下去。   可就在脚掌落地的一瞬间,我仿佛听见有人说话,顿时一个激灵,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动。   “怎么了小乙?”水儿在船头关切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将注意力全身心集中在了双耳之上,而就在此时,一阵窸窸窣窣,就像是有人在用嘴贴着耳边,窃窃私语的嘈杂声,瞬间钻入进耳膜,在脑海中回响。   “什么人?”我低声喝道。   “出什么事了?”水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想从船板上跳下来时,被我拦住了。   “你在船上等我,我很快就会来了。”   说了一声,提剑迈步就往前走,但还没有走几步,眼前的白雾中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近至远,顺着石阶的一角快速蹿上了上去。   我没敢往前追,这里毕竟是东海神域,任何出现的异常情况都可能让我们丧命于此,我打算最远只走到石阶,如果再没有任何发现,就折返青鳞船,继续韩星,寻找三界神山。   沙沙沙……   悉数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如同梦魇一样,紧缠着耳朵不放,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诡异,可到了现在,我开始觉得焦躁。   就想提剑将这些长舌小儿一剑剑割掉他们的舌头,还耳根一个清静。   而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   身体不受控制地,冲着身体四周的白雾里凌乱地挥剑。   每一剑都挥空,每一剑都使出了全身力气,就仿佛这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泄愤。   挥砍了数分钟,全身开始大汗淋漓。   我提着剑大口喘气,总觉得在这个岛上,非但道心无法运用,就连体力都消耗的特别快。   “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重重喘了口气,不再等走到石阶,直接转身就往身后走。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一道人形黑影,出现在白雾之中,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是谁?”我下意识地提剑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黑影。   黑影静静地站在原地,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此刻也在注视我。   一人一影在白雾中对峙片刻,黑影仿佛是转了个身,然后朝一边走了过去,有点想要给我引路的意思。   我一愣,可十米能见度的距离十分有限,没等我反应过来,黑影就朝着一个方向消失不见了。   我犹豫了一下,提剑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处迷雾和陌生环境中,走的速度并不快,但是那道黑影明显是在等我,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可视距离,不会让我跟丢。   当中我试图跟他打过几次招呼,但这人一直都不说话,甚至连走路都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像是鬼魂。   鬼魂?   当我脑海中出现这个词时,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哆嗦。   记得小时候爷爷跟我说过,在黄河里有这种一种冤魂。   他溺死在河中,家人却始终无法找到他的尸体,其鬼魂便长久地在黄河河面以及两岸游荡,寻找路人或者船夫,试图让他们帮助他找到自己的尸体。   东海神域虽然传说未曾有过活人生存,但古往今来前来探险的人却不在少数,眼前这个人影会不会就是曾经某位丧命在海域的大能,想要找我帮他把尸体给运出去呢?   如果是这样,他倒不会伤害我。   因为爷爷说,这种是迷失了回家路的鬼魂,非但不会伤人,反而会报答能将他尸体运出去的人。   跟着黑影亦步亦趋地往前走,虽然在浓雾中看不见,但是能听见海浪的声音开始愈发的响彻,应该是从之前深入的位置再度来在了岛屿的边缘,而且又走了没多大一会儿,黑影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   我站在身后踟蹰了片刻,提剑往前走,黑影依旧不动。   呼……   轻轻地吐了口气,攥紧了剑柄,再度又往前走,我来在了黑影的身后。   而就在我脚跟站稳的一瞬间,黑影突然一阵恍惚,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飘散在浓雾中,消失不见了。   而且走到这里,也印证了之前的推测,阵阵海浪打在腿上,黑影带着我来到了小岛的边缘海滩。   非但如此,在我低头看着浪涛冲刷海滩的同时,一具肤色惨白的尸体,赫然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果然如此……   在看到这具尸体时,我长长地吐了口气。   是迷路的鬼魂想要回家,才找到我来帮忙。   我环顾四周,心知黑影不会对我有任何敌意之后,弯腰身后将尸体抗在肩上,转过身正要原路返回之时,黑影又出现了。   只不过他这一次出现在我身后,并没有背对着我,而是近在咫尺,睁着眼睛,盯着我看。 第七百一十章 一人一尸   是那具出现又消失,然后再出现的女尸!   浑身湿漉漉的,就站在面前不到一丈的距离,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   我愣住了。   这就是之前在迷雾中一直给我带路的黑影?   可我肩上扛着的尸体明显是个男人,怎么会是这个女人呢?   是我猜错了?   女人就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一直直勾勾地看着我,给我看的背后汗毛竖起了一片。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艰难地张开嘴,低声问道。   可话一出口,女人就动了。   她脸上的表情没变,缓缓抬起了一只湿漉漉的胳膊,伸出手指,指向了我身后。   我被吓到了。   但是没敢回头,依旧盯着她问道:“我身后怎么了?”   女人张开了嘴,从喉咙里发出一长串的嘶哑吼声,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黄河里的大头鬼一样,脑子瞬间就感觉有些不够用了。   可就在我震惊的同时,就突然感觉到,一直被抗在肩上没有任何动静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支同样湿漉漉的胳膊,就从我脑袋侧后方,缓缓伸了出来。   在看见那只手的一瞬间,我想都没想,直接把尸体从肩膀上一扔,撒开腿就跑。   大雾之中没有方向,我只知道沿着海边一路狂奔,总能找到青鳞船靠岸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个女士再度突然出现,是为了帮我还是害我,但是这座岛上实在是太诡异了,感受不到道心,无法运用道心之力,即便是拥有真龙血肉,但这里是东海神域,连大圣祖都能葬身的地方,我所赖以屏障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好在从一开始下船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走远,跑了没多久,远处浓雾中一道巨大的船影出现,我忙不迭地加快脚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水儿的名字。   “小乙?”   声音很快得到了回应,在浓雾中的船影上逐渐露出水儿的影子,她冲着我急忙招手,但很快的,声音从欣喜变成了恐慌,招手的姿势从挥舞变成了快速点指。   我被这点指的动作给搞怕了,可水儿偏偏快速地拿手不断地往我身后指,一边指还一边大叫:“你身后跟有东西!”   “靠!”   我没敢继续往船上跑,攥着剑突然转身,就见在身后的浓雾中,一道身形正笔直朝我靠近,从奔跑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那具躺在海滩边上的男尸?   愣神之际,男尸已经冲破浓雾来在了我的面前,他身上本是被海水泡的惨白的皮肤竟然在此时变得殷红,蓬头垢面,目色狰狞,疯狂着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深深提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尸朝我冲来,却在二者即将交接的一瞬间,又一道黑影在男尸身后出现了。   并且速度比男尸更快!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之间,男尸便被女人追上了,直接应声被扑倒在地,二人瞬间就在地上滚打了起来。   “快上船!”   水儿急切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我眼睛里看着正在地上厮打的一人一尸,想了想,咬牙一跺脚,提着剑快步走到切近,紧接着抬起手,在男尸翻身的一瞬间,一剑刺下,洞穿了他的眉心。   可男尸被一剑洞颅之后,也只是动作微微迟钝了一下,非但没有任何的死亡征兆,反而就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剧烈挣扎着想要挣脱女人的束缚,然后女人猛然抬起头,对我说了一个字:走!   走?   女人开口说话,也就是说她没死?   “小乙快回来!”听着水儿在身后传来的急切呼喊,我看着女人点点头,转身就朝着青鳞船跑了过去。   在我伸手开始顺着木梯往上爬时,水儿已经拉起了链锚,扬起船帆并调转方向,青鳞船顺着海浪的拍打,开始缓缓朝着海面倒退而去。   我和水而一直站在船头,看着在岛上一人一尸纠缠的身影逐渐模糊在浓雾之中,水儿问道:“他是什么人?”   以水儿之前所在的位置,很难看清楚那女人的相貌,我想了想,便将在岛上的经过,详细地跟她讲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女人还活着?”水儿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最起码从一开始两次和她接触的情况来看,她确实只是一具死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一直都在跟着我们,如果不是他,我贸然讲那具男尸抗上船,咱们两个的麻烦可就大了。”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是在帮你。”水儿说道。   “我现在开始觉得,大圣祖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了。”我叹息说道。   水儿一愣。“你发现了什么?”   “石阶。”我说道。“岛上的石阶明显是人力建成,并且通往山顶的,你觉得在这座岛上的山顶,会有什么?”   水儿诧异地看着我,说道:“海上仙人?”   “如果真有仙人存在,那么岛上为何又会出现行尸?”我呢喃说道。   “那就是海上恶人了?”水儿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是那个女人,应该没事吧?”   我点点头,说道:“男尸不是她的对手,她不会有事的,就是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路程,到底会不会再遇见她。”   水儿没有接我的话,将半个身子都靠在船沿上,看着已经在视线中逐渐消逝的岛屿,说道:“东海神域有人居住,为什么大圣祖从来不对我提及呢?”   “大圣祖有许多事情都没有真正告诉我们。或许是等着我们自己去摸索吧。”我喃喃说道。   “君瑶醒过没有?”我问道。   “没有。”水儿摇摇头,语气明显有些怅然。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大圣祖,便没有说话,盘腿坐在甲板上,任由着海风将我们带到下一个未知的地方。   虽然这段时间,在海中漂泊一直没有方向,但是明显已经进入到了深海海域,越来越多的时空漩涡出现,但我们也只能避而远之,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而没有轮回珠的帮助,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罢了。   而且看到这里,我跟水儿说道:“五十多次的轮回穿越一定不是墨姬的极限,咱们眼睛目前所能看到的,还不过是小数目罢了。”   “我也一直觉得,或许事情到最后的赢家,不会是幽都王,也不会是东皇太一,而是墨姬。”水儿缓缓说道。   “墨姬的野心一定不亚于幽都王这两个人,或许她才是我们最后真正的对手。”我叹了口气说道。   小船在茫茫大海中漫步目的地漂泊,目光中所能看见的时空漩涡越来越多,极端天气也愈发恶劣,却唯独没有见到离开时空漩涡的风刃,还有所谓的无量雷劫。   卫君瑶身体状况在这段时间里也一直没有好转,让我一直微绷着的心,开始一点点紧张起来。   在东海神域漂泊的第二十天,伴随着一声晴天霹雳,水儿告诉我说,无量雷劫来了。   无量雷劫我并不是第一次碰见。   在姚二爷胜天一子的棋局中,最后我所面对的天罚,因为有大圣祖莫云的干预,从一般雷劫,变成了无量雷劫。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被真龙血肉塑身,仅是第一道雷光,就将我彻底击垮。   而水儿身为圣者大境,已经不止一次经历无量雷劫,她站在船头,指着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开口说道:“是三重天劫。”   “什么三重天界?”我问道。   “无量雷劫的重数通常是根据一般圣者境界降临的,而三重无量天劫,通常只会降临在圣者三重境人的身上。” 第七百一十一章 无量雷劫   圣者三重境?   我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水儿就是三重境,以她的实力或许能顺利度过雷劫,可我和卫君瑶两个人,一个人仅仅是炼虚合道,而另一个也只是刚刚踏入圣者的实力,面对着远高于我们现如今实力的无量三重雷劫,我心里当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无量雷云的范围很大,甚至要远超过之前所见的火海,并且虽然还在酝酿云团,为曾听见一声雷响,也未看到一道闪光,可这铺天盖地的威压,就已经远胜过火海数倍不止,那是一种还未对抗,便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深深的渺小感。   “我们是要穿过这片雷云,还是说要将它摧毁?”我深深吸了口气问道。   “击垮雷云不可能,同境界的圣者能安稳度过每一次无量劫便已经是万幸,可若想直接将雷云摧毁,除非实力要远胜过雷云的威力之上,有没有人能做到我不知道,但最起码咱们不可能。”水儿说道。   青鳞船离着雷云笼罩的海面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从云层里刮起的风,却能直直地吹在船上,偌大的青鳞船面对着漫天无量雷云,缥缈的如同一叶扁舟,风雨飘摇,起伏不定。   “准备好了吗?”水儿目不转睛问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点头之后将船帆调转了方向,小船开始在剧烈起伏的浪涛中,朝着无量雷云笼罩下的海水行驶了过去。   风极雨狂。   在越来越靠近雷云之后,开始有暴雨从云层下吹了过来,瞬间浸透了二人的衣襟,我转过头看了眼依旧在船篷里昏迷不醒的卫君瑶,说道:“进去吧。”   水儿点点头,随即二人转身朝着船篷内走了进去。   用青龙鳞片打造的船篷,或许能替我们抵挡一步雷劫的洗礼。   最起码我和水儿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而且事实也是这样。   在青鳞船进入雷云边缘的一瞬间,二人刚刚钻进船篷,还未转身,眼前的视线忽然一片惨白,紧接着耳听得“咔嚓嚓”一声撼天彻底的巨响,一道白色的雷光直接就从云层里落了下来,直直地劈在了青鳞船上。   在我和水儿的目瞪口呆之中,拿到如同银蛇般的闪电一经接触到船头,就瞬间分解成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电光,顷刻间将整艘青鳞船覆盖,我们两人猝不及防,直接被延伸进船篷的电流窜在了身上,一时间五内俱焚,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两个人直接就被电黑了。   就连躺在床上的卫君瑶,也在电流漫过身体的一瞬间,开始剧烈颤抖。   “不能躲。”我低声说道。   可未等话音落地,眼前又是陡然一亮,紧接着“咔嚓嚓”炸耳的雷声再度响起,又一道惊雷落在船上,紧接着开始铺散开来,将整艘船包裹,瞬间席卷三人。   电光退去,迎来的是一声连着一声,毫不停息的疯狂电雨。   “你保护好卫君瑶,雷劫交给我!”水儿一声娇呼,纵身就朝外冲了出去。   我赶紧将卫君瑶抱在怀里,然后转过头,就见水儿已经腾空而上,手舞漫天白绫,同冲天而降的雷劫相撞在了一起。   水儿本身就是圣者三重天,又身怀青华大帝传承,如果这无量三重天的雷劫不出什么异状,以她的实力,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仿佛是察觉到了有人敢对抗天威,密布在天空中的雷云开始剧烈翻滚收缩,同时落下雷电的频率和威力愈发猛烈,可水儿却凌空而立,举止优雅,淡然从容地用白绫将一道道雷电卷入其中,随即甩向一边,那些从天而降,试图将她摧毁成粉末的雷电,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白绫转进了远处的海水里,炸起的浪花,足以直逼雷云。   这才是水儿的真正实力?   从认识水儿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她真正出手。   即便是在白石关中对抗巫显,水儿也没有用尽全力,便和一同毁掉了巫显的肉身。   直到现在,看着无量三重雷劫在水儿手中就如同孩童般的游戏,我才深深意识到,凡人和圣者的差距,是一条根本不可能跨越的鸿沟,便是以我现在的实力,若不是强行动用星辰之力,也不可能在水儿手下能坚持三个回合。   任凭雷云铺天盖地的降下雷雨,可水儿一身青衣就如同九天下凡的谪仙,挥舞着手中的白绫,身子绰约,宛如起舞的仙子,将一次次猛烈的雷击,化作无形,扔在海里。   这种密集的攻击持续了足有一刻多钟,才开始放缓了下来。   但这并不代表着雷劫结束,通过我几次经历雷劫的经验得知,下一次水儿将要面对的,将是酝酿更久,威力更为恐怖的致命一击,也是雷劫的关键一击。   我怀里抱着卫君瑶,眼睁睁看着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在水儿头顶,形成一个庞大的雷云漩涡,而漩涡眼中金光暴涨,一声声震的连海水都微微波动的雷声不时响起,宛如天塌地陷,一片末日之景。   而在这个时候,水儿也在空中稳住了身形,一道又一道白绫从她袖口中飞出,盘旋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由白绫组成的天罗地网,将水儿的身体团团笼罩,俨然她也准备好了应对这无量雷劫的至强一击。   伴随着雷云酝酿力量,本就不平静的海水也开始剧烈翻滚了起来,海面之上,已经被此起彼伏的滔天巨浪完全覆盖,如同小山一般的浪头不断拍打着青鳞船,已经让船行无法继续顺利地通过雷云区域,我看着即将从雷云眼中脱离而下的远古惊雷,急忙将卫君瑶放进船篷里,紧接着掌心握住渡厄,剑风点指在雷云眼之处,低声喝道:“八荒曜世决!”   陡然间,一股极其细微的殷红光电在剑锋在凝聚,随即越涨越大,疯狂地吸收体内的道心之力,直到支撑着它涨到足以跟雷云眼处的争锋,吸干了道心之力,脱离剑锋,朝着雷云冲了过去。   在剑芒离去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风声、雨声、雷声还有海浪的声音,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天地间一片安宁。   咔嚓嚓……   短暂的宁静后,是一连串仿佛有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很细微,却在这个安静的世界,显得格外明显。   然后就是一阵闷哼,而鲜血喷洒的声音。   水儿!   我一个激灵,与此同时,刺眼的光芒消退,密布在天空中的乌云还在,只是水儿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口中喷洒着鲜血,从空中朝海面坠落了下来。   我纵身而起,从船板上朝空中飞了过去,一把接住面色潮红的水儿,然后转身回到船板。   “快,快走……”水儿艰难张开嘴,满眼急迫。   我抬头看了眼依旧密布在头顶的雷云,竟然发现它尽管雷眼消失,但整团乌云却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翻滚的更加厉害,有重新汇聚雷云眼的征兆。   青鳞船虽然随风疾行,但跟雷云眼聚集的速度相比还是过于缓慢,怕是不等我们走出这片海域,雷云眼便会再度形成,以雷霆之怒,彻底洗礼这一片海域。   “速度提太慢了,去船舱!”我在风雨中低吼了一声,水儿虽然身子虚弱,但也明白现如今的处境,点点头,二人便抱着卫君瑶,转身朝着船舱里跑。   石老大在青鳞船船舱里造有船桨舵口,我和水儿下去之下,二话不说,一把抓起一支船桨,打开凤封住垛口的盖子,将船桨伸出去,开始玩了命的划。   海上的风浪太大了,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如同山倒地裂,将青鳞船拍的上下起伏摇摆,而在这种环境中,我和水儿纵使有一身能耐,却也只能讲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手中小小的船桨上,拼尽全力,希望能躲过此劫。   “这不是三重无量雷劫。”水儿一边划一边艰难地开口说道。“三重雷劫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样死灰复燃的情况,而且我明明撑过了最后一击雷劫,它怎么可能还会将雷云再聚,继续施威!”   我闻言一惊,张开嘴刚要说话的同时,一阵阵“咔嚓嚓”跟鞭炮一样密集的雷声突然就在船舱外炸响开来,其声势之大,要远胜过之前数倍不止!   “雷云发威了,我们如果不在他真正施威前逃出去,将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人几乎是甩开了膀子将船桨划动,而且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如何,但是伴随着密集的震耳雷声,还有间隙不断从船上传下来的电流,我和水儿知道,雷劫的前兆,已经出现了。   二人加快了速度,透过窄小的垛口可以看见不远处就是明亮蔚蓝的天空,最多只需要再给我们五分钟时间,我们就一定能离开雷云范围。   轰隆隆……   即便是在海上,我依旧能感受到青鳞船在这一声闷雷下剧烈晃动。   连带着心头也跟着雷声微颤。   雷云眼形成了。   并且外界一道道金光闪烁,不断从舵口射进船舱内,但一点雷声都听不到,我甚至开始怀疑雷声是不是已经出现过,但是威力太大,把我耳朵给震聋了。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   二人同时将船桨丢了出去,然后迅速冲上了甲板。   天地间一片摇摆欲塌之势,天上的雷云形成了一个面积足以覆盖整个云下海域的雷霆漩涡,云层之中电光隐隐,闷雷声此起彼伏,俨然一副天塌海倒之势,即将到来。   “走!”   随着水儿的一声“走”,她挥舞着双袖,两道白绫直冲而出,并像银蛇般急速婉转,将二人的腰死死缠在一起,却势不收缓,两头攀上了船头的船艄,数十道结一打,才算是稳定下来。   轰隆隆!   一道宛如真龙一般的金色闪电横穿雷云,钻进了雷云眼之中,紧接着开始快速酝酿,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庞大如海的雷电漩涡。   “来不及了,走!”   二人同时纵空而起,带着缠在腰上的白绫,就朝着空中飞了出去。   “剑风起!”   带着熊熊烈焰燃烧的剑风在身体四周凭空出现,呼啸着如同火柱一般旋转在海面之上,围绕着身体四周,在遮天蔽日的乌云风暴中,煞是耀眼。   我将丹田处的道心催动到了极致,全部灌注在了剑风之上,与水儿一道,将这青鳞船,从暴风眼的中心,给拉出去! 第七百一十二章 桃花岛   滚动的劫云,震耳的雷鸣,还有在云层里不断闪过的隐隐电光……   遮天蔽日的雷云朝海面越压越低,已经有和海平面连接的趋势,威压让滔天海水彻底失控,一股股冲天的浪涛形成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漂泊的青鳞船,疯狂地就拍打了下来。   我和水儿御风在半空中,将全身的力量催动到了极致,拖动着起伏的青鳞船,试图在雷劫降临之前,逃出这片恐怖区域。   白绫死死束在腰上,另一端缠在船艄,我使出了全身力气,同时余光里看见水儿腰上的白绫已经体内渗出来的鲜血浸透,滴滴血液从空中洒落,同暴雨混杂在一起,落在了翻滚的海水里。   轰隆隆!   第一道惊雷落下来了。   足以遮掩一切视线的雷光从雷云眼中落下的一瞬间,便化作两股金蛇,朝着我和水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就劈了下来。   “小心!”我大吼了一声,同时将剑风催动到了极致,却依旧阻挡不住惊雷入体,整个人脑子一懵,险些失去意识直接就从空中栽了下去。   再度凝聚的雷云第一击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身体被惊雷击中过后,短暂的失神,看着出口近在眼前,便咬着牙再度催动道心之力,招呼着水儿,打算一鼓作气,二人直接带着青鳞船冲出去。   可就在我转头查探青鳞船状况的一瞬间,就感觉眼前突然变白了。   就像是铺天的白雪,直接将我笼罩,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   这一失明,就仿佛过去了一万年。   鼻孔里一直萦绕着皮肉烧焦的味道,血液被抽空,五脏六腑就仿佛在燃烧一样,全身上下里外,感觉没有一处再属于我。   时间在痛苦中挣扎,在静寂中沉沦,我沉睡在黑暗之中,却拥有着清醒的认识,清醒到身体里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器官的痛楚都可以感知的一清二楚,甚至被放大了无数倍,让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也是无量雷劫所要经历的一部分,除了淬炼肉体,还要炙烤灵魂!   在这没有时间概念的虚无中,整个人就如同坠入到了十八层地狱,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经历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我试图睁开眼,却发现睁眼之后,眼前依旧一片虚无幻化,同时加剧了体内折磨,想叫,却根本无法开口。   这种压抑的感觉让我感觉几近崩溃,甚至在长时间后想以死解脱,可是就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挣扎状态,它就像心魔一样,一点点蚕食你的精神,击垮你的意志,然后将你变成一个没有情感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生于毁灭,也死于毁灭之中。   ……   海风徐徐,轻轻地吹在一座鸟语花香的岛上。   岛上花红草绿,彩蝶在花丛中飞舞,异鸟在林间唱歌,丝丝薄雾笼罩在山顶,阵阵浪涛,拍打着岛屿附近的岩石,与蝶舞鸟鸣交织了一曲玲珑的旋律,在岛屿上回荡,久久未能平息。   东海神域神仙岛,神仙岛上住神仙;神仙岛上种桃树,桃花烂漫人间仙。   岛上漫山遍野的桃树连成了一片,多多红色桃花随着海风在枝头轻轻摇曳,飞向空中,宛如一片海上险境。   桃林深处。   用桃树枝搭乘的草棚里,我和水儿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   “白小乙?”水儿浑身被白绫捆的结实,躺在一旁的竹席上,疑惑地用眼睛看着我。   我想点头,却发现身体依旧僵硬,只好从鼻孔里应了一声,艰难答应。   水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响,二人齐齐转过目光,就见草棚外,走进来一位女子。   那少女披着一袭薄薄的白色布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你们两个醒了。”少女的声音娇柔婉转,但语气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仿佛性格使然。   “你是?”水儿发觉到我不能说话,主动开口问道。   “我叫玲珑。”少女说道。   “玲珑?”水儿眼中微微疑惑,但随即问道:“是你救了我们吗?”   “不是。”少女端着两个瓷碗走进草棚,在我和水儿面前放下之后,说道。“你们被海水冲过来,我就将你们带到这里。”   “谢谢。”水儿说道。   “举手之劳,你们在这里好好养伤吧。”玲珑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水儿急声问道。“我们的船,也在你这么?”   “不在,我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被海水冲上了浅谈,别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玲珑说完走在门口,身子又顿了顿,说道:“你们体内的情况很糟糕,我也只能暂时让它不尽快恶化,但想彻底治愈,怕是要等我师姐回来了。”   在玲珑走了之后,水儿目光看向我,轻声说道:“放心吧,青鳞船没有这么容易被毁,再说我们当时也已经将船带出去,君瑶公主不会有事的。”   我不能说话,目光和水儿四目相对,心中却如同万箭钻心,久久不能平静。   我不知道最后将我和水儿击倒的惊雷是不是是重聚后雷云的最强一击,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虽然当时离逃脱雷云只差一步,但也就是这一步,意味着我和水儿,包括躺在身后青鳞船中的卫君瑶,都没能躲过这一击。   而卫君瑶现如今又处在血凤之灵的枯竭状态,如果她身中惊雷,那么后果,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玲珑将瓷碗放在我和水儿身边就走了。   水儿的伤势没有我重,能勉强坐起身将碗里的汤药喝完,然后下床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床上扶起,喂下汤药。   “君瑶公主体内的血凤之灵虽然枯竭,但体内终究流淌着凤血,纵使会受重伤,但不会轻易出什么事的。”水儿劝慰我说道。   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虽然默认。   接连几天,玲珑都只会在送汤药的时候出现,放完汤药就走,除了交代好好休息外,再没有说多余的一个字。   东海神域真的居住有人,这是我和水儿之前万万都没有想到。   而且玲珑还说过,要等她师姐回来,那就意味着这里不但有人,而且有师门,或许东海神域的面纱,到目前为止,也才刚刚被揭开了一角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水儿就一直待在草棚里等着每天玲珑来给我们送药,药不知是用什么熬成,味道清香无比,虽然不能缓解伤势,却能减轻体内做少的伤痛。   但是时间越往后推,我心中对卫君瑶的安慰就愈发的放不下。   东海神域不同陆地,在这里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茫茫大海,没有目标和方向,连个找的地方都没有。   在苏醒后的第七天,我察觉到自己能动能下床,便在水儿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是满眼的娇艳。   无尽的桃花盛开,将眼前的视线染的一片殷红,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宛如一派海上仙境的景色。   花丛树柳中,白衣少女手捧两个琉璃瓷碗,正缓缓朝我们走了过来。   “你醒了。”玲珑走过来说道。   我点点头,说道:“谢谢。”   “举手之劳,不过你们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适宜在外面吹风。”玲玲说道。   “我想去找我朋友。”我说道。   “你现在身子虚弱,暂时还不方便出去。”玲珑走进草棚,将汤药放下说道。 第七百一十三章 玲珑   我闻言看了眼水儿,水儿冲我点点头,说道:“等等吧。”   我不知道水儿口中的等是得等多久,也不知道玲珑所说的恢复要恢复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但是在这浩瀚东海神域中,没有船,没有他人的相助,以我现在的实力,恐怕连离开这座岛,都会十分艰难。   玲珑这次将药送来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草棚里,看着我和水儿把要喝完,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们来自哪里?”   我将瓷碗放在桌子上,擦了擦嘴说道:“南溟。”   “南溟?”玲珑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名称十分陌生。   “黄河古道?”我试探性问道。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所以你说的世界我也不知道。”玲珑说道。   世界?   我微微愣了愣。   “南溟是个怎样的世界?”玲珑坐在椅子上,饶有意味地盯着我看。   “已经毁了。”我说道。   玲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万千世界被毁去九成,再多一个也不稀奇。”   “很多世界都被毁了么?”我下意识问道。   “我已经在这里救过不止你们两个,但你们是唯一能活下来没死的。”玲珑说道。   我和水儿面面相觑,然后问道:“你一直都生活在这里?”   “我从打出生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岛。”玲珑说道。“但是见过的外人很多,我喜欢听他们跟我讲外面的故事。”   “你喜欢听外面的故事?”水儿诧异说道。   “嗯。”玲珑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看看呢?”水儿问道。   “师父临走前说过,我和我师姐此生此世不可以涉足桃花岛以外的世界。”玲珑眼眸闪过一抹暗淡。   “可是你不是说要等你师姐回来么?她不是出去了吗?”水儿好奇道。   “她出去是为了找师父,但是已经超过我们约定回来的时间很久,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海上迷了路。”玲珑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玲珑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随即我将目光落在了玲珑的身上,当发现她穿着的白衫上只有在领口和袖口处印有寥寥几朵浅色桃花,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见过我师姐吗?”玲珑突然问道。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问道:“她长什么样子?”   “比我大两岁,长头发,穿的衣服也和我不一样,师姐临走的时候穿的是绣凤绿萝衫……”   玲珑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脑子里一直在萦绕着绣凤绿萝衫……   “小乙?”水儿的声音将我给轻声唤了回来。   我愣了愣神,看着二女投过来的目光,摇摇头说道:“抱歉,我们好像还没有见过她。”   玲珑迷人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失望,她点点头。“你们体内残留有大量雷意,是经过雷劫区吗?”   “是,我们经过了无量雷劫,差点死在那里。”水儿说道。   “无量雷劫?”玲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和水儿有些面面相觑,总觉和面前的少女,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好在雷意只是伤了你们的肉身,并没有彻底摧残心智,否则精神承受不住,即便是肉体再过强横,也是不可能活下来的。”玲珑缓缓说道。   我和水儿默契地点点头,因为从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经历来看,在雷劫过后,相对于赵宇惊雷的一刹那,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则是那一段痛苦冗长的黑暗时期。   “我能做的只是将你们两个体内的伤势尽快恢复,可是关于精神和心智的治疗,就需要等我师姐回来帮你们了。”   玲珑说完又交代了一些接下来的疗伤注意事项,并说会留意海上的情况后,才转身告辞离开。   二人坐在草棚里,直到玲珑的身影消失了很久,水儿才转过头问我说道:“你见过她师姐了?”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说道:“那具被海水冲上密道的女尸,就是玲珑师姐。”   水儿眼睛一瞪,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道:“你确定?”   “如果在这东海神域没有人穿得和她师姐一模一样的话,那应该就是她了。”我叹息说道。   水儿怔怔地看着我,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那具咱们从海里捞出来的尸体!”   “还有在岛上救我的那个女人。”我补充说道。   “那玲珑师姐到底死没死?”水儿不解问道。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从我最后在岛上见她来看,她更像是一具有意识的行尸,但是一时很模糊,也很淡,不是随时都能保持的。”   水儿不说话了。   她低着头满眼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说玲珑有没有见过大圣祖?”水儿突然抬头问道。   “不会,她之前不是说过,咱们两个是她唯一见过的活人了么?”我提醒说道。“或许,她知道三界神山?”   水儿一愣,站起身就朝草棚外跑了出去。   我恢复的没有水儿快,虽然心知她这样去对玲珑来说有些鲁莽,但是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卫君瑶,大圣祖,还有南溟吴山人都在等着我们,我们晚回去一天,他们也就多了一天的羁绊。   踉踉跄跄地跟在水儿身后,穿梭在桃花林间,一直走向山下,来在岛屿的边缘石滩,才看见玲珑的倩影,孤独地处里在海边。   水儿在保持着和玲珑一段距离后便没有再往前走,我亦步亦趋地来在她身边,才发现水儿的瞳孔早已放大,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的石滩。   我微微一怔,可是站在这里再看面前的海滩,就彻底愣住了。   这里根本就没什么石滩!   那之前在远处看到的一块块处理在阴影中的巨石,也根本就不是什么石块,而是一方方用随时所垒砌的坟墓!   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坟墓被密集地摆在海滩上,玲珑就站在中间,手里捧着一大捧桃花枝,穿梭在墓群中间,挨个地将花枝放在坟前。   “这些都是死在海里的人。”玲珑没有转身,弯腰将一支桃花枝放在一座孤坟前,轻轻吐了口气。   “都是你帮他们安葬的么?”水儿轻声问道。   “嗯,我只能安葬这些被冲到岛上来的尸体,但是听师姐说,海上这样的人,还有很多。”玲珑转过身,看向我们两个问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三界神山。”   “三界神山?”玲珑摇摇头。“恐怕你们来错地方了,这里根本就没什么三界神山。”   我一愣,但随即想起来,玲珑的世界,和我们完全不同。   “东海神域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生活么?”我转念问道。   “或许吧。”水儿微微叹息说道。“师父临走之前,说是要见一个人,我想他见的那个人,就是你们说的人吧。”   玲珑生在桃花岛,未曾离开过这里半步,对外面的世界,也不熟悉。   “你为什么要安葬这些尸体呢?”水儿突然问道。   玲珑嫣然一笑。“安息死者,是师父临走前留给我师姐妹唯一的任务,而且总让他们在大海上飘荡着多不好,举手之劳,便让这些游荡的冤魂死有归所,也不是一件坏事。”   看着面前数之不尽的坟茔,我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遇见玲珑,如果不是我和水儿本就是身怀传承之人,恐怕我们两个就和这些无数没有名字来东海神域的探险者一样,被埋葬在这桃花岛的海边了吧。   “卫君瑶……”我轻声叹道。   “玲珑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们。”水儿对玲珑说道。   玲珑笑了笑。“不用谢,你们在这里养好伤就好。”   “可是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水儿突然说道。   “为什么?”玲珑明显一愣。“去救你们的朋友?”   我和水儿同时点头。“这些日子叨扰玲珑姑娘了。”   “现在就走吗?”玲珑眼中闪过一抹遗憾。   我和水儿笑了笑,心知玲珑一个人待在岛上光阴无尽,第一次有外人出现,心中难免忽悠舍不得。   可是卫君瑶目前生死不明,还有大圣祖也在三界神山等着我们急需帮助,包括南溟的吴山,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原因,我想要是让卫君瑶看到这里,她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不等我姐姐回来了么?”玲珑轻声说道。“你们没有船,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根本出不了海。”   我默默地催动着丹田处的道心,感受着道心缓缓运转,点头说道:“多谢玲珑姑娘的救命之恩,等我们完成任务回来,再好好当面感谢姑娘。”   “不用等,就现在。”玲珑突然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一起?   我和水儿面面相觑。“你要离开桃花岛?”   “是啊。”玲珑点头笑道。   “可是你师父不是不让你离开这么?”我诧异说道。   “我是去找我师姐啊。”玲珑认真说道。“师姐已经走了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应该去找她。”   “可是我们也没有船啊。”水儿不解说道。   “我有。”玲珑说道。   山林间,桃花中,除了桃花枝搭成的屋子外,还有一支被桃花占满的小船。   小船是很简单的那种乌篷船,却唯独多了一支没有打开的船桅,能容下三个人,但是十分简陋,从外面看上去,或许能挡风,但一定会漏雨。   三人拖着小船从半山腰一支抬到了山下,船上的铺满的桃花花瓣跟在后面洋洋洒洒随风飘落,霎时景色动人。   从这门一个世外桃源离开,前往凶险莫测的东海神域,我和水儿站在一旁,对玲珑说道:“你考虑清楚了吗?”   玲珑点点头说道:“即便是不遇见你们,我也会离开这里去找我的师姐。”   “可是你师姐又告诉过你她要去哪么?”我问道。   “没有,但是既然她是去找师父的,那么我只需要跟着师父临走之前留下来的线索去找,就肯定能找到她。”玲珑说的十分笃定。   我闻言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酸楚。   如果让她知道我已经见过她的师姐,并且她师姐很有可能已经死去,不知道从未涉世的玲珑,将会如何面对。   “正好我也想见见外面的世界,陪你们十个日出日落,我就会来,怎么样。”玲珑将桃花船推进水中,自己先跳了上去,然后冲我和水儿打招呼。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便也跟着上船。   在海浪的拍打翻滚中,桃花船离开了宛如人间仙境般的桃花岛,在玲珑的陪同下,开始继续在东海神域这片神鬼莫测的大海上航行。 第七百一十四章 血珠   海面上风平浪静,天空蔚蓝,玲珑身子倚在船头,即便是看漫无边际的大海,眼睛里也依旧是兴奋的。   我和水儿站在她身后,看着玲珑白色如仙的倩影,微微叹息说道:“也不知道现在青鳞船和卫君瑶在哪,这样在海上飘下去,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你身上有没有你想要找的人留下来的东西?”玲珑突然转过头问道。   “什么东西?”我微微一愣。   “最好是贴身之物,我可以帮你问路。”玲珑说道。   我想了想,点点头,用渡厄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然后递在玲珑面前说道:“血可以么?”   “融合血?”玲珑秀美的眉头微挑。   “嗯,可以么?”我问道。   玲珑盯着我手上的血痕,点点头。“可以。”   如玉雕般的手指在我手上伤口上沾了一些血迹,玲珑将指尖凑在鼻前闻了闻,然后转身走向船头,只给我和水儿留下一个绝美的背影。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悄声走上前,目光中,刚好看见玲珑将沾着血的食指旁的中指,然如口中,皓齿上下轻轻一咬,将咬破了皮肤,从伤口处渗出血液,然后抬起手,冲着船头外的大海中指与食指叠交,轻轻一弹,一滴融合了我和她体内血液的血珠,瞬时就朝空中疾射了出去。   细微的血珠散发着幽幽红光,即便是在强阳照射下,我们也能看见它飞行的轨迹。   空气中隐隐传来震动的嗡嗡声,血珠一飞即逝,飞到很远也能看见她身上散发出的红色光晕,可就在它即将消失的一瞬间,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朝船头飞了回来。   我和水儿面面相觑,目不转睛地看着血珠就一直静静地悬浮在船头三尺高的半空中,周遭光晕开始变得明亮,就仿佛指引船行方向的河灯,即便是白日,也愈发引人瞩目。   “她还活着。”玲珑淡淡说道。   我一愣,随即欣喜若狂地走在她身边问道:“真的?”   “嗯。”玲珑点点头,拿手指指向船头悬浮着的血珠,说道:“只要象征着你朋友生命气息的血光不灭,那就代表她还一直活着,而且人给我们越是靠近她,这血珠的光芒就会更加旺盛,相反,就会变弱。”   我听了玲珑的话,心理说不出的激动,欣喜若狂地盯着血珠,甚至连谢谢都忘记说。   “那玲珑姑娘,你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找到你的师姐呢?”水儿突然担心问道。   玲珑眼中闪过一抹落寞,摇头说道:“追血术只适合在外人身上使用,我和我师姐早已经被师父换过血,追血术对我们没有任何作用。”   我闻言诧异地看了水儿一眼。   玲珑姑娘到现在虽然只在我们面前展现一个追血术,但是这种术法太过匪夷所思,虽然我和水儿都是第一次见,但心知这种类似于追魂的术法,如果没有强大恐怖的修为支撑,是万万不可能做得到的。   沉思之际,就见玲珑目光盯着血珠凝视了片刻,然后说道:“一直往前走,她应该里这里不远。”   船桅展开,乌篷船借着海风开始加快了船行速度。   这种船的体积在河中尚且够用,但是在海上航行,特别是加快了速度后,即便是在平静的海面,也难免会显得有些风雨飘摇的感觉,稍微一阵轻轻浪涛推过来,就仿佛随时会翻船,人随着船掉进海里。   在海上走了三天,终于,在第三天的夜幕刚刚垂帘的时候,在远处海面上的暮舞中,一艘随着海水起伏的船影开始隐约晃动,从大小和体积来看,应该就是在无量雷劫中,和我们走散的青鳞船。   小船还没有完全靠近船影,我和水儿便直接纵身而起,御空朝着青鳞船飞了过去。   视线中,青鳞船的身影开始愈发的清晰,由青龙鳞打造的墨绿色船板满是被利刃刮过的痕迹,焦黑一片,就连由鸾凤羽毛织成的船帆,也如同被大火烧过,只剩下一堆残骸,堆积在甲板上,满眼的萧条和破败。   我见此景心理砰砰直跳,青鳞船明显是在无量雷劫中被毁成这样子的,那在船舱里的卫君瑶,究竟会怎么样?   如果不是船头的血珠红晕还在闪烁,我此刻心理怕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当我和水儿落在甲板的时候,居然发现玲珑快我们一步,已经站在了船上。   我明明记得在我和水儿离开的时候她站在我们身前没有动,怎么就突然比我们还快,出现在这了。   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心思考虑这么多,和水儿一前一后,匆忙就钻进了船舱里。   卫君瑶不在!   无量雷劫的余威明显扫荡过船舱,船舱里焦糊一片,只有一道白痕留在甲板上,引起了我和水儿的注意。   “是君瑶公主留下的。”水儿低声说道。   当时我们离开船舱去外面对抗雷劫,将卫君瑶留在了船舱,便一直都没有再见过她。   而如果这道痕迹真的是卫君瑶留下来的,那就证明,她是在经历过雷劫之后,才离开的船舱。   卫君瑶醒了?   我心头微微颤动。可她人去哪了?   “人不在船上。”玲珑这时走下阶梯进入船舱说道。   我转过头,就见玲珑站在木梯上,皱着眉头打探船舱,很显然,她不太适应这里面的环境。   “从血珠的反应来看,她应该还在前面。”玲珑说道。   “人不在这?”我微微皱眉。   “既然血珠还有反应,就证明君瑶公主没事,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水儿劝慰说道。   当我和水儿离开船舱,重新回到乌篷船的时候,就见悬浮在船头上的血珠虽然光芒暴涨,但是玲珑却告诉我们说:“血珠如果找到了目标的位置,便会还原成血滴落地,不会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血珠出现这样的征兆,就证明你们找要的人离这不远,或许就在附近,而且还活着。”   大起大落之下,我抬起头问玲珑:“会不会是……在海里?”   “她很厉害么?”玲珑反问道。   我摇摇头。“她受了重伤,我们分别的时候她还处在昏迷。”   “那就不会在海里,再往前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青鳞船被雷劫击毁,不修复是不能再用了,三人只能继续撑着乌篷船,朝着血珠指引的方向再度往前深入。   再往前走,天色也就逐渐暗淡了下来。   东海神域一旦进入到深夜,就会变得美轮美奂,凶险交加。   美的是一尘不染的夜空中布满了颗颗善良的繁星,还有如同一面镜子一般半沉在海平线的圆月。   如水银般的月辉铺在海面,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这里的夜晚没有任何嘈杂,只有小船轻轻搅动着海面的水声,哗啦啦的流水声,还有大海潮汐起伏的波动声,可以让急躁不安的心很快沉淀,思绪也随着海水荡漾。、   可在这个寂静的海面之下,则隐藏着无法预知,更无法判断什么时候会出现,又出现在哪里的极端天气。   通过我们在东海神域这么长时间的了解,越是到夜晚,极端天气出现的机会就会愈加频繁,并且有许多白天不会出现的天气也会在夜晚时出现,特别是在进入深海之后,平静的海面中,船头的河灯照应下,一到夜晚,就能不时看见体积庞大如山影的未知生物从传递下游过,甚至会跟随一路,我有时候看着水下的黑影我就在想,这东西会不会一张开,就将整艘船带人一起吞进肚子。 第七百一十五章 海神兽   三条巨大的黑影跟着乌篷船一路跟了很久。   我问玲珑知不知道这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玲珑转过头看了看,说道:“是海神兽,在这里经常能见到。”   海神兽?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见这三个字,我忍不住齐了一身鸡皮疙瘩。   “它跟着我们干什么?”水儿也有些紧张问道。“是不是要攻击我们?”   “不会。”玲珑笑着说道。“海神兽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当然,除非是你让它感受到了威胁。”   听玲珑这样说,我和水儿才微微松了口气。   窄小的乌篷船上,三人都坐在甲板,感受着海风拂面的凉意,玲珑轻轻开口问道:“你们要找的三界神山,很重要么?”   我点点头。“事关数十万人的生死,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地方。”   “数十万……”玲珑口中轻轻呢喃说道。“那你们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吧?”   “精彩?”我苦笑说道。“如果整天游走于生死边缘也算做是精彩的话,那确实够精彩的。”   玲珑明显怔了怔,随即嫣然一笑,不再说话。   因为卫君瑶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所以船行的速度并不敢太快,三人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海面任何可能出现的动静,却一直快到天亮,也没有发现卫君瑶的下落。   但是悬浮在船头的血珠却一直异常的耀眼,几次都差点熄灭化作血滴落在船板,就仿佛卫君瑶一直在我们的身边,未曾离开过一样。   三人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船四周的水域,就发现,除了那三头体型足以超过巨山的水下阴影外,全都是茫茫海面,没有任何可以关注的地方。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然后齐齐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跟在船后的黑影之上。   三道黑影连成一片,其范围足以笼罩视线所能看见的半个海域,未露出身影,便已经给人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我盯着水影摇头说道;“不可能,卫君瑶不可能在这里……”   玲珑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将船帆放了下来。   没有了风力相助,乌篷船很快就在海面上停了下来。   船体随着阵阵波涛在海面中起伏,而当船行停了下来后,在我和水儿以及玲珑的目光中,悬浮在船头的血珠光亮突然一暗,紧接着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落在船板上,摔成了粉碎。   我和水儿愣住了。   目光紧紧盯着在船板上摔碎的血滴深入木缝中,浸透了船板,留下一小摊血迹。   而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小船的听闻,那三道水影在船尾分散,一左一右一前,就将小船包围住了。   “会在哪一个?”水儿声音有些颤抖问道。   我盯着水中平静的黑影没有说话,同时耳边就听玲珑说道:“你的朋友在它们肚子里。”   我身体颤了颤,转过头看向玲珑。“你确定?”   玲珑点点头,但随即蹙起了眉头,说道:“就是不知道到底在哪个海神兽的肚子里。”   我迈步走到玲珑身边,看着隐藏在船边水下的黑影,低声说道:“我们要怎么做?”   玲珑盯着水面,轻轻晃了晃脑袋说道:“得问问。”   问?   我和水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玲珑。“怎么问?”   玲珑没有回答我,而是蹲下身子,从白衫的袖口中掏出一块形状类似于海螺,却质地又如同骨质一般的海角出来。   海角表面光泽晶莹剔透,在月辉的照应下散发着熠熠光辉,只有巴掌大小,被玲珑捧在手中,凑在了嘴边,将海角轻轻吹响。   声音一经吹出,我和水儿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海角吹出来的声音,悠扬婉转,听在耳朵里,能渗入人的心魄,宛如一张轻柔的手掌,随着悠扬的旋律一下一下地抚平内心的创伤,然后在你耳边倾诉呢喃,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不想清醒过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低沉冗长,且穿透力极强的低吼,瞬间穿透耳膜,将二人惊醒。   就仿佛是沉睡了一万年的猛兽苏醒,发出第一声沉闷的嘶吼,惊醒了万物,平静的海水陡然泛起了无边无际的浪花,就连脚底下的船板,也都开始猛烈的颤抖了起来。   天地异变之上,只有玲珑还安静地蹲在船头,吹响着手中的海角。   轻柔的海角声,还有沉闷撼海的低吼此起彼伏,每一声从海底传出,伴随着的都是潮汐翻滚,海面沸腾。   “玲珑在跟海神*流……”水儿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说道。   我木讷地点点头,强压住心中的震撼,一直到玲珑将海角重新放回了手里,两股声音渐渐消失,海面逐渐趋于平静,玲珑才站了起身,转过头说道:“你们的朋友在海神兽的肚子里。”   我一愣,急忙问道:“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玲珑说道。“你朋友从船上掉进海里,是海神兽救了她,并一直保护到现在,只不过海神兽每在月圆之时才会浮出水面张嘴吸纳月辉精华,将你朋友吐出来,所以,我们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   “多长时间?”我问道。   玲珑看了眼远处挂在海平线的皓月,轻声说道:“快了,明天,或者后天,你就能见到你朋友了。”   三团水影在异象消失后也潜入到了深水之中不见踪迹,三人站在船上,注视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海面,思绪微微有些怅然。   “海神兽虽然体积和实力恐怖,但是他不会轻易伤害外类,可主动救人的事情,我也是头一次听说。”玲珑坐在船沿上,俯下身用海水重洗着白皙的手掌,映衬着远处皎洁的皓月,乍一看,宛如嫦娥仙子下凡,美的不可方物。   “会不会是和君瑶公主身上的凤血有关?”水儿微微说道。“龙和凤皆为生灵之造化,或许是海神兽感受到了君瑶公主身上的血凤之灵,它才产生了救人的念头。”   “嗯,我估计这三头海神兽一直跟着你们的原因,可能就是感受到了白小乙身上和你们朋友体内共融血液的味道。”玲珑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不管海神兽救下卫君瑶的原因是什么,但最起码现在卫君瑶平安无事,就已经是我们来到东海神域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大的藉慰。   为了避免海神兽跟丢,我们将船停在原地一直到第二天夜幕都未曾离开,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半轮皓月从海平线上缓缓升起,一直到变成一轮圆月高悬在头顶时,低沉的吼叫声再度从海底传来,我和水儿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海神兽出水,   呜呜呜……   此起彼伏的低吼在圆月攀升在夜空顶端时达到了极致,然后就在我和水儿的目瞪口呆之中,平静的海水突然高涨了数倍,水涨船高,乌篷船被直接顶向了半空中,随即就见漆黑的海水深处,亮起了一团团如同星空璀璨般的荧光,浩浩荡荡,占据了整个视线。   “海神兽要出水了。”玲珑兴奋说道。   玲珑的话音还未落地,轰隆!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响突然就从海底爆发而出,紧接着就见海面炸起了一股股恐怖的浪花,无数庞大的身形伴随着宛如龙啸的吼声从海底破开水面,将庞大而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身姿,展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是龙!   就在乌篷船的旁边,一头体型约在十丈长的碧角青龙浮在水面上,全身青色的鳞片伴随着水花在月辉下闪耀着熠熠光芒,锋利的龙爪成抓拢之态,双目如局,正冷傲地注视着船上众人!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可能的可能   我和水儿完全看傻了。   整个视线所能覆盖的海面上此刻一头头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青龙齐齐从海底探出了身体,高傲的透露冲向夜空中的圆月,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龙啸!   龙!   是真龙!   我和水儿面面相觑,万没有想到这些一直跟在我们船后,被玲珑称之为海神兽的怪物,竟然是一头头真龙!   足以将天地之威都遮掩的龙息此刻布满了整个海面,凝结成实,化作浓雾,将眼前的视线彻底笼罩其中。   数十头巨龙浮出海面对圆月进行着吐息,只有乌篷船身边的这一头,硕大的龙眼一直紧紧地注视着我们,一刻也未曾离开。   我和水儿谁也不敢说话。   真龙……   圣者七重天的存在,即便是大圣祖渡劫,也需要藏在他们的身体里,方能躲过天道的窥察活命。   可月圆之夜,光是面前的海域就出现了这么多的真龙,试想整个东海神域,该是一个怎样的壮观画面。   青龙注视着我们良久,庞大的威压让我开始都有些呼吸阻塞,这让我仿佛回到了九狱九泉,第一次跟虬尾对视时的画面。   青龙龙首如同玉雕般矗立在空气当中不动,龙息喷洒着水雾冲在三人的脸上,时间和画面在一刻定格,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你是来把人还给我的吗?”玲珑忽然对青龙开口说话,吓得我和水儿腿都软了。   青龙硕大的眼珠子转动,看向了玲珑。   “我朋友是在你肚子里面吗?”玲珑又问道。其语气童真无邪,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找父母要棒棒糖那么简单。   青龙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理解玲珑的话。   玲珑从白衫袖口中掏出海角,在青龙的面前晃了晃。   青龙巨大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它晃了晃身子,猛地一个转身,就重新扎入到了海底当中。   “它……”   可未等我张开嘴把话说完,龙吟大作!   面前尚未平息的海水突然再度爆炸开来,青龙身躯直现,带动着水花四溅,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君瑶公主!”   伴随着水儿的一声惊呼,目光之中,就见再度出海的青龙口中衔着一道火红的身影,正是卫君瑶!   卫君瑶浑身湿透,身子软弱无力地被青龙衔在口中,双目紧闭,已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麻烦你把人还给我们把。”玲珑清脆开口。   青龙这一次仿佛是听明白了她的话,缓缓地下头颅,张开嘴将卫君瑶放在甲板上,然后再度冲天长啸,无与伦比的身形在海面上卷起巨浪,朝着远处游了过去。   我急忙将船板上的卫君瑶抱在怀里,水儿也在愣神之后围了过来,紧盯着卫君瑶苍白的面孔,蹙眉说道:“为什么她的伤势好像比之前还加重了?”   伤势加重?   我微微皱眉,看着卫君瑶脸上的血色几乎已经完全消散,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抬头向玲珑求助。   玲珑也是刚刚走过来,她蹲下身子看向卫君瑶,拿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微微皱眉说道:“精元耗尽而不死,是有传承之力守护,但是她却能在精元耗尽后重新恢复体内活动,这是导致她伤势加重的主要原因。”   我诧异地看着玲珑,但是更震惊的是水儿。   水儿继承了青华大帝的传承,会的就是一手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逆天手段,就连我当初差点死在赤魔的手中,也是她用妙手将给救活了过来。   可跟玲珑这轻描淡写的一手相比,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捉襟见肘了。   “她体内得到了什么传承?”玲珑问道。   “血凤之灵。”我说道。   “血凤?”玲珑秀眉微微蹙了起来,呢喃说道。“北海有梧桐,上栖凤类,遇风则飞,遇晚霞则归,如果能找到那个地方,或许她体内的伤势有救!”   玲珑的一句话无异于雪中送炭,春风化雨地就吹在我的心头。   “不过北海路途凶险,我曾听我师父说过,以师父他老人家的实力想要去那里都需要费上一番周折,就凭我们,是万万不能轻易涉县的。”玲珑说道。   “但如果我们找到了三界神山,拿到《三界登神大典》,或许就不一样了。”水儿开口说道。“而且还有大圣祖的帮助,即便是北海,也一样去得!”   我点点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卫君瑶,询问玲珑道:“玲珑姑娘,有办法让她先醒过来么,此行路途遥远,凶险莫测,如果君瑶一直这个样子,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玲珑没有说能,也没有说不能,她静静地看着卫君瑶,拿手在君瑶身体各个部位轻点,才说道:“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想办法让她暂时好起来。”   “不过你们说的三界神山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果能说清楚,或许我能帮你们也未必。”   玲珑这是第一次离开桃花岛,心智干净的像一张从来没有被污染过的白纸,从出发之前,就一直设身处地在为我们着想,反而对她师姐的下落一直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这让我有些于心未忍,却又不敢开口告诉她师姐已经死在东海神域的事实。   “玲珑姑娘,有关于传承的说法,你是从你师父那听说的么?”水儿想了想,开口问道。   玲珑点点头。“我师父说,天下万法皆出自于一本天书,任何习得书上法决之中,皆可称作是天书的传人,我和我师姐,甚至连我师父也都是天书传人,在我们的身上,一样有天书传承。”   三界登神大典!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说过这本天书在哪?”   玲珑摇摇头。“我跟我师姐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他通常都是在外面会面很多老友,许多时候,都很难见他一面。”   玲珑的语气有些抱怨,我和水儿听完不由得莞尔一笑,好奇问道:“你师父叫什么?”   “青华大帝。”玲珑催声说道。   ……   我和水儿坐在船沿边上,看着群龙回海,已经恢复平静的海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玲珑的师父是青华大帝,这是我们两个人万万没有想到的。   青华大帝自从月华山混乱之战中假死逃避众人视线,便在九幽宫外另辟了一个讲述天道骗局和东海神域的空间,却又再次失踪,在东海神域非但生存了下来,还收了两个徒弟。   这一系列的动作,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他想干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觊觎《三界登神大典》的秘密么?   可是相对于这些,我和水儿目前最关心的是,大圣祖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圣祖不止一次深入东海神域,他既然能在最后一次找到三界神山,那么他每一次都势必要比我和水儿走的远,见过的地方多,会不会他已经见过了青华大帝,才能最终能找到三界神山的下落的?   有关于我们和青华大帝的关系,玲珑没有问,我们也没有考虑好到底说不说。   “以我目前的判断,玲珑的实力最低也应该在圣者七重天,否则真龙是不会在任何实力低于它的人面前低头的。”水儿叹息说道。   圣者七重天?   我微微一愣。“那青华大帝现在会处在一个怎样的境界?”   “不知道。”水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当初南溟五祖的实力当中,以青华大帝的实力最弱,大圣祖次之,然后是棋魔还有凤祖和东皇太一,不过青华大帝在东海神域待了几千年,实力能突然暴涨如斯,我甚至开始怀疑,《三界登神大典》,会不会已经落在他的手上。” 第七百一十七章 风刃   水儿推测《三界登神大典》已经落在了青华大帝的手上,虽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   以水儿小小年纪就能达到恐怖的圣者七重天境界,不出意外的,青华大帝一定是掌握了《三界登神大典》的某些秘密才可能办得到,但是这本书肯定不会在他的手上,要不然,天下局势也不会是目前这个状态。   “你说青华大帝会不会在三界神山?”水儿突然问道。   我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是你怀疑大圣祖的死跟青华大帝有关?”   水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垂着头,一双眼眸盯着海面上皓月的倒影,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到青华大帝会害大圣祖的理由。”   “未必就是青华大帝。”我叹息说道。“东海神域并不是无人居住生存,既然能有青华大帝还有玲珑,就证明肯定还会有别的人出现在这里,三界神山的诱惑力太大了,是人是圣,都无法抵挡得住的。”   “那你呢?”水儿突然将目光转向我问道。“如果我们找到了三界神山,你和大圣祖都想要那本书,你会对大圣祖动手么?”   我被水儿问愣住了,更不知道她为何有这一问。   “大圣祖不是会帮我们么?”我诧异地看着她问道。   “你现在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对么?”水儿反问说道。   水儿目光灼灼,看的我有些恍惚。   “你现在不会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不是嘛?”水儿继续问道。   我笑着摇摇头。“我相信你。”   水儿一愣,眼神有些落寞说道:“你在怀疑大圣祖对你也是别有居心?”   我点点头。“是。”   水儿眼眸微微闪烁。“是因为传承夺舍?”   “是。”我如实答道。   水儿点点头,从口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担心是对了,普天之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好心好意,你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就肯定会付出与之相对应的代价。”   我闻言皱眉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水儿说道。“但是大圣祖曾经说过,与天地玄术相比,乱世之中,造化才是最得天道之人,所以他才会选择了你。”   “又是造化。”我笑着摇头。   玲珑在船篷里查探卫君瑶的伤势,尽快在最顶端时间内找到苏醒的办法,而不导致病情加重。   乌篷船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玲珑的帮助下,一下极端天气也已经无法再威胁到我们,只是所谓的风刃和三界神山一直都没有出现,南溟局势又完全得不到一点消息,这让我好不容易放下来的心,也随着时间流逝而一点点纠了起来。   五天后。   当我们在东海神域遇到第二座岛屿时,玲珑终于从船篷里走了出来,告诉我们说道:君瑶醒了。   我和水儿闻言急忙从船板冲进了船篷,在进去的一瞬间,正看见卫君瑶长长的睫毛跳动,睁开眼睛,虚弱地吐了口气。   我没敢惊扰到她,站在船篷口看着她目光里的身材一点点恢复正常,才忍不住低声唤道:“君瑶,你醒了。”   “她现在刚刚苏醒,身体虚弱,最好不要让她说话。”玲珑在一旁提醒说道。   而等玲珑把话说话,卫君瑶刚刚睁开的眼睛,却又很快地闭上。   “这是……”我紧张地看向玲珑。   “她需要事件。”玲珑说道。“最多三天,她就能彻底恢复苏醒了。”   玲珑说着话转身朝外走,我和水儿跟了出去,一直来在了船头,她才停下脚步说道:“你们之前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这一点也不意外。乌篷船就这么大,说话声音再小也不可能瞒着船里的人,更何况玲珑早已经达到了圣者七重天的境界,只要是她想听,就算我俩跑再远,她也能听得到。   “你们认识我师父。”玲珑说道。   “水儿师承青华大帝,或许是你的师姐。”我说道。   “师姐?”玲珑瞪大了眼睛看向水儿。“你就是我师姐?”   水儿也愣住了,木讷地点点头说道:“从大圣祖将青华大帝传承交给我来算,我应该是你的师姐,怎么,你知道?”   玲珑激动地点点头,说道:“师父跟我说过,除了我们两师姐妹外,在另一个师姐,他们还有一个世界,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你!”   我诧异地看着玲珑,然后又看看水儿,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弯:青华大帝知道自己的传承在水儿身上?   水儿眼中也充满了不可思议。“是青华大帝亲口告诉你的?”   玲珑点点头说道:“师父曾经不止一次对我们师姐妹说,我们还有一个师姐在另一个一个世界,但是迟早会找到这里,如果我们跟她相见,师姐一定会带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哪?”水儿不解问道。   “离开这片海啊。”玲珑说的一脸认真。   水儿好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将目光投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说实话,青华大帝竟然会交代玲珑师姐妹跟着水儿离开东海神域,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甚至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玲珑的我师姐,会两次在东海神域出现,还都一直跟着我们。   她真的死了么?   青华大帝究竟想干什么?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玲珑时,玲珑已经抢先一步问道:“你们去三界神山,是为了找我师父么?”   我怔了怔,问玲珑说道:“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他这次出去寻找的老朋友,在哪?”   “三仙岛。”水儿说道。   三仙岛?   我和水儿身体齐齐一颤,强压着震惊问玲珑:“这个三仙岛在什么地方?”   “我没去过,但是师父说,只要是有风吹过的地方,就会有三仙岛,只要跟着海上最强的一股风走,它会将你带走你想去的地方的。”玲珑说道。   最强的一股风?   我深深吸了口气,对水儿说道:“那就应该是风刃了。”   只要能找到风刃,那么三界神山,也就离我们不远了。   在肯定了这个消息后,再加上卫君瑶三天内就会苏醒,我和水儿很快打起了精神。   但是茫茫大海之中,风刃要怎么找,又怎么度过去,成了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   风刃的威力我们是见过的。   虽然没有深入,但是没一次和时空漩涡擦肩而过的时候,那风刃足以绞灭虚空,让空间破碎的威力,总是让人忌惮不已。   以我和水儿的实力,即便是找到了风刃,想以肉身硬抗过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或许玲珑没有问题,但是她也无法保证,能在漫天的杀人风刃中,将我和水儿还有卫君瑶都能安全的保护出去。   船行缓缓在浩瀚的大海上飘荡,当天下午的时候,持续了一整天灰蒙蒙的天空终于开始下起了小雨,这场雨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就和在外面世界的雨一样,洋洋洒洒,落在身上冰冰凉。   “这里很久都没有下雨了。”听见雨声,玲珑从船篷内走了出来,伸手捧着落下的玉珠,说道:“风雨相伴常随,或许等这场雨结束后,我们就能看见可以吹向三仙山的大风了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就在玲珑转身走回来的时候,身子突然一怔,而在我和水儿的目光中,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卷着她如仙出尘的白衫,伴随着风声呼啸,平地,就起了波澜。 第七百一十八章 三界神山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急忙就往船篷外跑。   “起风了……”   三人同时站在船板上,感受一阵厉过一阵的海风吹在身上,就像刀子一样,身上的衣物很快被风刃割破,将里面的皮肤撕开一道道细小的口子,流出鲜血,又瞬间被雨水打湿。   “回去!”玲珑低声说道。   三人立即转身回到了船篷,看着外面已经隐隐愈发威力增强的海风,已经开始肆虐船板和船篷,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船能支撑的住么?”水儿问出十分关键的问题。   玲珑摇摇头。“不行,这船只是我用山上的桃树做的,不可能能在大风中坚持下来。”   “在风起之前,将船驶离这片海域,即便是晚些时间再找三界深山,我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在这里。”我低声说道。   “不用。”玲珑摇摇头,穿着船篷外面已经成了呼哨了海风,沉眉呢喃了片刻,转过头对我们说道:“你们不要出去,等我一会儿。”   玲珑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风雨飘摇中,玲珑倩丽的白影矗立在乌篷船头,在风刃中衣袂猎猎作响,看着天空中越压越低的云层,她抬手从衣襟中再度掏出海角,迎上已经开始翻滚的海水,再度将海角,轻轻吹响了起来。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之情,也隐隐猜到了玲珑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   悠扬婉转的海角声在耳边微微萦绕,伴随着风声吹向海面,紧接着,令我和水儿都震惊不已的一幕发生了。   一声长啸的龙吟,顿时间响彻天空!   海水突然翻滚到了极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海涛,直冲九天霄汉,炸起了漫天的浪花,一道极其恐怖的黑影同时在浪涛中快速翻滚移动,遮天蔽日,将风刃的起势都给遮掩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海面上的风刃也起刮越烈,已经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刀刃,满布在眼前空气之中,将玲珑的身影完全吞噬。   “走!”   我低喝了一声,和水儿同时蹿了出去,剑风和数道白绫交合,将她与外界的风刃隔绝,然后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一股气流当头压迫下来,浓烈的水腥味气扑面而来,面前滔天的浪涛中,似乎巨龙的影子在翻腾,鳞爪在波涛中闪烁,猛恶狰狞!   巨龙盘旋在浪涛之中,每一次翻滚,就仿佛是在吞吐着什么,恐怖的身影和天地大海连在一起,甚至连风刃的气势在此刻都被压了下去,而且还未完全成型,竟然就已经开始有了消散的趋势。   我和水儿被巨龙搅海的场景给震的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目光中间那冲天的浪涛中再度响起龙吟长啸,庞大的龙影在里面急速旋转翻滚,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随即便是“扑腾”一声,巨龙钻进了大海,浪涛消失,海面才逐渐恢复到了平静。   雨过天晴!   乌篷船在缓缓平息的海水中,随着阵阵波涛起伏,轻轻地摇曳着,三人站在船头,看着阳光撕裂乌云,犹如光柱般投射向海面,而后晴朗的天空中一道彩虹冉冉升起,而在彩虹的下方,则是一座之前我们从未见过的小岛。   “三界神山!”   “三仙岛!”   三人几乎是几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可是玲珑话刚一说完,然后猛地朝后一到,就朝船板上栽了下去。   ……   用海角召唤出深海底的青龙阻挡了风刃的形成,玲珑体内的灵力基本上被耗光用尽,被水儿抬进船舱里休息,而我则马不停蹄将乌篷船赶向远处出现的海岛。   海上的距离通常不能以肉眼判断的,看似近在咫尺的海岛,也从夜幕垂帘一直前进到漫天星辰时才堪堪进入到了岛的外围。   又是一个月夜。   我站在船头,能清晰地看见海岛之上,满是彩色的光晕笼罩,星星点点,像极了无穷无尽的萤火虫,在岛上自由飞舞穿梭。   深幽,神秘,安静……   眼前的海岛就像是一头还海面上沉睡的洪荒巨兽,守护着无数宝藏,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岛一探究竟,但随时也会面临着被猛兽吞噬的危险。   船行到这里,我将船帆放下,转身走进船篷,查探玲珑的伤势。   “我已经好很多了。”玲珑已经从床上坐骑,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谢谢。”我感激说道。风刃一经出现,就远远超乎了我们之前的预料,以我和水儿目前的实力,还有一个重伤未醒的卫君瑶,如果没有玲珑的帮助,恐怕我们三人此刻早已葬身大海,成了青龙的饲料。   “三仙山到了吗?”玲珑轻声问道。   “就在前面,随时可以靠岸上岛。”我说道。   咣当……   水儿手中的瓷碗摔落在地上。   看着她激动的神情,我微微劝慰说道:“都已经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玲珑闻言点点头,说道:“等你朋友醒了再上岛吧,差不多天亮就能好了。”   “那就有劳玲珑姑娘了。”我感激说道。   小船在微微起伏的海面伤轻轻摇曳,船头挂着灯,我和水儿还有玲珑坐在船篷里,没有人说话,大家目光静静地看着摇摆的船灯,享受着这难得的灾后宁静。   “你们去三仙岛,不单单是想找我师父和那个人的吧?”良久过后,玲珑悠悠开口问道。   我和水儿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说道:“嗯,我们想要天书。”   “我就知道。”玲珑莞尔一笑。“那些我在岛上埋葬的其他世界探险者,应该都和你们一样,是为了天书才会来到这里。”   “天书有那么重要么?”玲珑忽然问道。   “嗯。”我点点头。“关乎很多人的性命。”   “都是很亲近的人吗?”玲珑问道。   “是的,都是很亲近的人。”我说道。   玲珑摇了摇头。“我不能理解。”   “怎么了?”   “因为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不管想要保护人,还是去害人,都只是成全了自己,然后毁灭他人。”玲珑轻轻说道。   玲珑把我给说愣住了,但是短暂的失神后,我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卫君瑶,说道:“可如果我不拿到天书,在你面前的这三个人,包括他们身后的人,都会死。”   “可天书就是极限了么,如果你们拿到天书打败了敌人,敌人再去找别天书的更厉害的东西来对付你们,你们岂不是还要重走今天的老路?”玲珑问道。   “天书是万法之根,这个世上没有比天书更高的存在。”我否定说道。   “可创造天书的人,是不是要比天书厉害呢?”玲珑反问说道。   我愣住了,同时余光里看见水儿,她也目光诧异地盯着玲珑,显然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我听师父说,天书并不是天地大道幻化形成,而是三位上神者共同写下,传法万世的一本书奇书,你们觉得找到天书就能无敌于天下,杀掉所有对手,可如果这三位其中某一位被你的对手找到,你们还能有获胜的可能么?”   “这天上地下,就真的有绝对的至高存在么?”   我喃喃地看着玲珑,大脑中一时间陷入到了沉思。   在我还在三岔湾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我眼里,普天之下,没有人会比爷爷更厉害。   吐烟招魂请水煞,捞尸渡人在我眼里爷爷机会是没有不会的事情。   可离开了三岔湾,季宗卜又称了我眼里最厉害的人。   南派憋宝人首领,上山拿虎下海擒龙,就连猫老太还有九狱九泉的虬尾见到他也要避让三分。   可是自从涉及到了九狱九泉还有黄河古道,半圣……圣人……圣者七重天……   眼前的世界一次次被开阔,也一次次被颠覆。   就如同玲珑所说,以我们目前所知所见,《三界登神大典》,就真的天下力量的顶峰了吗?   那它要是,当初书写它的那三位上神,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可能是我一直待在桃花岛,不懂你们的世界吧。”玲珑缓缓说道。“现在想想,其实就连我师父也是为了这本书才来到这个世界,收留我和师姐,可能外面的世界真的不适合我,在我心目中桃花岛就是最好的地方,那里没有仇人,也不需要力量,什么事情不用争,不用抢,就可以活的很开心。”   我闻言忍不住看着昏迷的卫君瑶,玲珑的桃花岛,何尝不是卫君瑶心目中曾经最梦想的地方。   可就在我的目光注视中,卫君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像是想说话。   “君瑶醒了!”水儿欣喜说道。   我急忙来在卫君瑶身边,激动地看着她。“你醒了。”   四目相对,卫君瑶躺在船篷里的床上,微微点头,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如果你们着急上岛的话,最好是留下一个人在这陪君瑶姑娘。”玲珑突然开口说道。“她苏醒的状况要比我想象的差,怕是短时间内不能走动,所以不跟你们一起上岛。”   “岛?”卫君瑶微微蹙眉,艰难开口说话。   我点点头,对她说道:“三界神山我们找到了,现在就在山的外面。”   卫君瑶疲惫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抹异色,但又很快地被虚弱所代替。   “我留下吧。”我对水儿说道。   “你?”水儿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好不容找到这里,你上岛么?”   我笑着摇头。“君瑶现在身子需要,我要留下来陪她。”   “可《三界登神大典》呢?”水儿不解说道。“努力这么久,近在咫尺的东西,你就打算这样放弃么?”   “我说过,我相信你。”我看着她认真说道。   水儿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玲珑说道:“要不我在这里陪你朋友吧,你和水儿姑娘上岛,这里交给我便可放心。”   “你不找你师父了么?”我问她道。“或许你师父,就在这座岛上。”   玲珑楞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们可以先上岸,等君瑶姑娘的伤势稳定,我再去找你们也不迟。”   “我留下吧。”我说道。“你和水儿一起去,我去找你们。”   玲珑看了看我,又看向卫君瑶,点点头说道:“我们上岛后不会走的太快,你等君瑶姑娘伤势稳定后,顺着地上的桃花标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   我点点头。“注意安全。” 第七百一十九章 很多人   水儿和玲珑走后,船篷里就剩下我和卫君瑶两个人。   卫君瑶刚刚苏醒,身子还很虚弱,连开口说话都费尽极大的力气。   “你真的不去么?”卫君瑶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好容易来到这里,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去。”   卫君瑶看着我微微笑了笑。“上个岛还要两个人一起。”   “嗯,以后我不会再跟你分开了。”我看着卫君瑶认真说道。   卫君瑶试着动了动身子,我见状急忙将她从床上扶着做起来,问道:“怎么了?”   卫君瑶说:“我想出去看看。”   将外套脱下披在卫君瑶的身上,搀扶着她小心翼翼从船篷走到船头,当时已经是深夜,皓月当空,满天繁星,如梦似幻的三界神山就在眼前不远的海面上静静漂浮,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和美好,但是就是这片海,却让我们几人几度差点丧命,葬身在这深海之中。   “这就是三界神山么?”卫君瑶目光闪烁,盯着眼前的海岛呢喃说道。   “嗯。”我点点头。“等你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去。”   “刚才那个姑娘是谁?是她救了我么?”卫君瑶问道。   我笑了笑,说道:“不是救了你,而是救了我们所有人,而且,她也是青华大帝的弟子。”   卫君瑶转头看向我,目光带着诧异。   我想了想,便将她昏过去之后这一路的事情包括玲珑的身世都讲述了一遍给她听,一是想让她尽快了解眼下情况,二就是想听听她的意见。   卫君瑶听完沉吟了良久,目光不断在眼前的三界神山扫视,半晌的功夫,才说道:“水儿推测的可能没有错,大圣祖的死,一定和青华大帝脱不了干系。”   我点点头,叹息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以水儿目前的精神状态,要是让她肯定了这个想法,怕是又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所以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妄自推测比较好。”   “你做得对。”卫君瑶微微笑着说道。“水儿虽然修为很高,但是就和玲珑一样,在心智上都是还没有成熟的小女孩,对她们来说,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了解实情要好很多。”   “不过我猜玲珑也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师姐身亡的消息,以她圣者七重天的境界,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不在人世,她一定是能感知到的,但是为什么还会跟着咱们一起出海,恐怕就不得而知了。”卫君瑶补充说道。   “她不会也是为了《三界登神大典》?”我微微诧异说道。   “不会,可能会和青华大帝有关,青华大帝现在越来越神秘了,我总觉得现在在南溟或者古道的某个人,跟他一定保持有某种联系,或许在吴山,也有可能在古道。”   卫君瑶的话让我微微诧异。“你是说,青华大帝一直都在注视着那边世界的一举一动?”   卫君瑶点点头。“这样一个人,以死来瞒天过海,在东海神域蛰伏了几千年,其蕴藏的实力和野心,恐怕已经不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了。”   海风如丝,吹乱了卫君瑶垂在脸颊上的青丝,增添了几分妩媚,只是她的眼神,却依旧冰冷。   随着乱世的爆发,已经很难再在卫君瑶的眼中看到任何其他色彩的神情了。整个明亮的眼眸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尘,就如同我们目前所走的道路,烟雾弥漫,不见方向。   二人在船头又停留了片刻,此刻已经到了后半夜,海风渐渐冷了起来,我搀扶着卫君瑶走回船篷休息。   “鹤仙子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么?”卫君瑶坐下后,身子微微放松地靠在我肩上,轻声问道。   我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在东海神域最不方便的一点就是这里与世隔绝,除了眼前能看到的,再也收不到任何其他方面的消息。   来这里也已经有一个月了,一个月时间,鹤仙子音讯全无不说,从我们当时离开的天下形势来看,幽都王怕是早已率军入主南溟,不知道留在那里的吴山旧部,究竟面临一个怎样的境遇。   见我不说话,卫君瑶轻轻笑了笑,说道:“鹤仙子不会有事的,南溟那边有归墟二祖还有无寐侯,也不会有事的。现在我们要全身心投入到三界神山了,如果我们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么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我点点头,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船篷外风声烈烈,像是有人用极快的身形,正破空而来。   我心头顿时一凛,渡厄瞬间出现在掌心,在破空声逼近之时,就朝着船篷外冲了出去。   持剑站在船头,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从三界神山方向飞过来的两道流星,体内道心之力运转,剑刃上赤红的光芒暴涨,照亮了整艘乌篷船昏暗的光鲜,也隐隐看清楚了来者面貌。   水儿和玲珑?   看着两人短时间内去而复返,并且满脸慌张,我收起了戒备,让开位置,让二人落在船上。   两人身体一经在船板上落稳,同时回头,目光惊恐地看向三界神山的方向,就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追过来了一样。   可是三界神山一如既往的平静,被笼罩在漫天的荧光之中,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你们怎么了?”我警惕问道。   水儿和玲珑都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目光死死地盯着三界神山,半晌的功夫,仿佛是直到确定不会有东西追来后,才齐齐死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我看愣了。   水儿圣者三重天,玲珑圣者七重天,这两个人的实力若是放在南溟,即便是天道执掌者东皇太一也要退避三分,可两个人也离开没有多久,按说还处在一个打探三界神山情况的状态,怎么会就被吓的失魂落魄,连站都站不稳了呢?   我站在那里一直注视着二人将气喘匀,才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水儿深深地喘了口气,目光又不自主地朝三界神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微微开口说道:“岛上有人。”   有人?   我微微一愣,然后就听玲珑说道。“很多人。”   “怎么了?”这个时候,卫君瑶强撑着身子从船篷里走了出来,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扶住,说道:“水儿她们在那边好像遇到了些问题。”   “出什么事了?”卫君瑶看向水儿和玲珑问道。   “你们相信人死之后,会去另一个世界么?”水儿悠悠开口问道。   “另一个世界?”我皱眉说道。“九狱九泉,还是黄河古道?”   “都不是。”水儿摇头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玲珑姑娘,在山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然后就听水儿补充说道:“包括你们两个。”   水儿在三界神山看见了我和卫君瑶?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水儿。“你在岛上看到了我和卫君瑶?”   水儿点点头。“不光是看见了你们,包括我自己,还有玲珑姑娘,甚至南溟的人,在那里,都能看见。”   “是幻象还是真实的?”我问道。   “是真实的。”水儿说道。“并且他们发现了我和玲珑,企图从岛上追杀,我们迫不得已,才第一时间逃回来的。”   水儿说的心有余悸,让我不得不相信她说的就是真的。   “你们在这里照顾君瑶,我去看看!”   不等她们回应,我已经运转起了道心,离开乌篷船,御空朝着三界神山的方向飞了过去。 第七百二十章 石塔   乌篷船停泊在海面离着三界神山有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在逐渐靠近三界神山的过程中,我能听见从那边吹来的海风中夹带着许多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像是在交谈,说笑,怒骂,追打……   耳朵里听着声音,我甚至不觉得自己去的地方不是藏有《三界登神大典》的三界神山,而是一个村庄,村庄里人来人往,可能正值傍晚开饭前的时间,许多人围聚在家门口,大人聊天,小孩嬉戏打闹,一片安然自得的场景。   想到这里,我的大脑居然开始有些模糊,越来越近的海岛上,荧光闪烁,逐渐形成了一团朦胧的画面,画面中似乎出现了我脑中所想的场景……   我顿时心头一惊,将身形堪堪停住,踩在水面上,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三界神山上怎么可能有凡人居住?   而就在我心神稳住的一瞬间,再看前面的三界神山,依旧静谧安详,漫天的荧光围绕,除了耳边此起彼伏的声音外,再也见不着任何动静。   我心头微微颤动,似乎明白了水儿话中所看见的人是怎么出现的。   三界神山外的这些荧光,一定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但是以水儿和玲珑的修为,怎么会这么轻易中招呢?   轻轻踩着水面亦步亦趋地朝三界神山靠近,但越往近走,虽然视线已经恢复正常,但是在耳边萦绕的窃窃私语声却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就仿佛让人真的以为,在这神秘的三界神山中,有这样一座村庄的存在。   “小乙!”耳听的身后一阵风声,紧接着回头,就见一道身影由远至近,来在我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我诧异地看着水儿。   “君瑶不放心你一个人,我跟你一起去吧。”水儿说道。   我点点头,但是当二人并肩朝着三界神岛靠近的时候,嘈杂的耳边突然一瞬间恢复到了清静,我愣了愣,轻声说道:“你们之前是在哪里看到了那些人?”   “岛上。”水儿说道。“就在刚登岛的地方,我和玲珑没敢深入,饶是如此,也还是被他们发现,一路追杀至船上。”   这个时候二人已经来在了岛的边缘。可尽管岛上荧光闪烁,但是实现完全被黑暗笼罩,只能看清楚脚下,再往前即便是十米的范围,也看不真着了。   脚底下是沙地,两个人站在三界神山的边缘不敢贸然往深处试探,只是在等着水儿口中的那些和我跟卫君瑶长的一样的人。   “怎么没有了?”水儿微微疑惑说道。“当时我和玲珑就站在这个地方,他们明明是在的啊。”   “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我开口问道。   “是个村庄。”水儿说道。“是个很小的村庄,里面有很多人,他们就像是一群生活在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村民,但是在看见我和玲珑之后,开始变得面目狰狞,向我们冲了过来。”   “那你和玲珑为什么要跑呢?”我不解问道。“以你和玲珑的实力,为什么会惧怕这些村民。”   “因为在村民的身后,站着的是你和卫君瑶。”水儿看着我说道。“是‘你’和‘卫君瑶’让这些村民攻击我们的,而且你和君瑶的当时的样子特别怪。”   “怎么怪?”我皱眉问道。   “虽然长相没什么区别,但是你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   水儿低眉思索了片刻,说道:“像死人!”   死人?   我心头猛地一跳。   “很阴森,也很诡异,这还是我和玲珑头一次见到你们两个人这样,当时一害怕,就想赶紧先回去,看看你和君瑶到底有没有事。”水儿说道。   我点点头,渡厄出现在掌心,燃烧了火焰,将眼前的视线照亮。   二人周遭的黑暗瞬间被推远了数十米。   而等黑暗退去,进入视线的,是一片荒废了的村庄。   村庄有数十户人家,房屋都是用石块垒砌,不少都已经倒塌,乱石堆在地上,经风雨吹打,露出岁月的斑驳。   这里真的有村庄?   看着眼前此景,我心头震惊,却一时犹豫到底要不要再继续深入。   三界神山的神秘面纱即将要在眼前揭开,但是这里就我和水儿两个人,玲珑跟卫君瑶还在乌篷船上,这个时候贸然深入,实在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   “要进去看看么?”水儿在一旁小声问道。   我没有说话,伸手点指在面前的废墟村庄中,道心运转,一条细小的火舌瞬时从指尖喷发,化作一道红光,朝着村庄里蹿了进去。   火蛇经过,围绕着一件件残败的石屋旋转。   岛上很安静,废弃的村庄里更是静谧,火蛇燃烧着空气的声音清晰地钻入耳朵里,沿着村子里的石屋快速蹿了一遍,最终炸在了远处,照亮了一座耸立在村庄后的三层石塔。   看见那座石塔,我轻轻吸了口气,问水儿道:“你之前见到我和卫君瑶出现,是在石塔那个位置么?”   水儿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是,就是那,而且当时也有那座石塔。”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水儿。“你们当时就来到这边?”   水儿点点头。   “可为什么会用这么久的时间?”我皱眉问道。因为从我离开乌篷船到这里的距离和时间来算,一共也不过是不到一个时辰,可是水儿和玲珑从离开乌篷船到三界神山,再回去,却用了将近一个夜晚。   他们两个实力都远在我之上,同样的路,怎么会比我慢这么多呢?   “我也很奇怪。”水儿说道。“我之所以着急跟过来,是为了提醒你小心这三界神山外面的幻境,幻境困人,能让人进入到自己所幻想的世界中,如果不是玲珑出手,恐怕连我都很难出来。可是你却好像没有受到影响,这是为什么?”   幻境?   我轻笑了一声。“好像是道心传承的作用吧,自从从大圣祖那里得到道心传承,我好像就不怎么会被幻境所影响了。”   水儿点点头,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重新隐没在黑暗中石塔的方向,眼眸微微闪烁说道:“你不觉得,那座石塔很奇怪么?”   “哪里奇怪了?”   “我觉得它好像在动。”   在水儿说话的时候,我再度点指将火蛇往石塔的方向施展,火蛇一窜而过,直接在开石塔上炸开了漫天的火花。   在石塔再度隐没在黑暗之前,我看向水儿问道:“哪里动了?”   “好像变得更近了。”水儿盯着隐没的石塔,喃喃说道。   我闻言有些不太相信地想要再度用火蛇辨别石塔的位置,但是水儿却抬手阻止了我,朝着前方的黑暗中一挥袖,一道白绫瞬间从宽大的袖口蹿了出去,钻入黑暗里,然后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像是缠住物体的声音,水儿手上的白绫被绷得笔直,俨然是将白绫的一头缠在了石塔上面。   我注视着她手上的白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握紧了手中渡厄的剑柄,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变,然后离开这里。   时间在沉寂和黑暗中一分一秒过去,我看着白绫看到眼睛干涩,可水儿却一直沉着眉注视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石塔,又过了会儿时间,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中,一直在水儿手上紧绷着的白绫突然就像是有一方突然松手,从紧绷的状态,瞬间就松了下来。   而在这时,水儿抬头看向我,说道:“石塔是活的。” 第七百二十一章 玉姬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把扯掉水儿手上的白绫,然后拉着她就朝外面跑。   可是在奔跑的路途中,明明后脚跟就是海水的浅谈,突然开始慢的极其冗长,两个人就像是在黑暗中迷路的飞蛾,永远也不找可以离开的方向。   “跑什么?”水儿看着我不解问道。   “我可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就跟三界神山里的怪物交手。”我低声说道。   “可你不是已经跟他们交手了吗?”水儿问道。   我一愣,看向水儿不紧不慢的神情,到现在,才发现她不太对劲。   “你之前一直都管卫君瑶叫什么?”我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   “君瑶啊。”她笑眯眯地对我说道。   “玲珑呢?”   “就玲珑啊。”水儿笑着看向我说道。“一个名字有这么重要吗?”   我看着她摇摇头。“你不是水儿。”   “那我是谁?”水儿微笑着看向我问道。   我没有说话,而是猛然抓紧了水儿的手腕,紧接着一抬手,燃烧着赤炎的渡厄,就朝着面前水儿门面直直地劈了下去!   忽……   一击击空,然后水儿就像是一阵被风吹散的云烟,瞬间就消失在我面前。   而此此时,就听见一口轻轻的呼气声在身边响起,照亮四周黑暗的渡厄火焰,仿佛被一口气吹过,也瞬间黯淡了下去。   冷汗就从我后背上冒出来了。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感觉到像眼前这个恐惧。   那股发自灵魂深处,无处不在的恐惧,一点点地在心底往上窜,直到占据了这个心神,我颤抖着手再度运转丹田处的道心,丝丝缕缕极为细微的道心之力缓慢地散发窜入体内,其力量之微弱,甚至连支撑着我再度施展火蛇都变的极为困难。   是我太大意了。   从我认识水儿到现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不管是在卫君瑶面前,还是不在一起,她从来都只管她换做君瑶公主,却未曾像我那么称呼她的名字。   就连玲珑的名字也是如此。   但是不到这个关头,也很难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你也是来找天书的吗?”   突然间,一阵邪魅的女人声音,突然在耳边飘荡了起来。   “什么人?”我身子一紧,低声问道。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你想要的,我能给你就可以了。”女人说话的女人极其邪魅,若有似无,飘散在空中,就仿佛空灵一般,让人感觉极为不真实。   渡厄剑上的火焰熄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我警惕地察觉着周遭的环境,低声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来到三仙山,除了天书,你难不成是来娶亲的?”女人咯咯笑道。   三仙山?   我闻言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是东海神域的人?”   “咯咯,你对人家很感兴趣?”女人的笑声无不妩媚,停在耳朵里,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深吸了口气问道。“我来三仙山只为寻找一位故人,无异冒犯上神,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上神,还请上神多多原谅,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走?你既然来三仙山,难道连这里的规矩都不知道么?”女人吃吃笑道。   “规矩?什么规矩?”我沉声问道,同时目光扫视四周,并运转道心,只能道心之力积攒足够,便想尽办法,从这里逃离。   可谁知女人听见我的话咯咯笑个不停,许久都没有停下来。   “这三仙山呐,听起来是一座仙岛,但实际上呢,是我和玄青子还有北月三人共同统治的地方,并且我们三人有过约定,不管什么人来到这里,只要出现在某人统治的领域,那么便受此人驱使,你今天来到了我的虚无天,那么,你就是我的人了,咯咯。”   女人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玄青子、北月还有她……   难不成就是创下《三界登神大典》的三位上神?   而且她还是个女人!   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在我心头陡然涌现。   “你是凤祖?”我颤声问道。   “凤祖?”女人的声音带着疑惑,但又随即咯咯笑道。“你认错人了。不过凤祖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但可惜她成了玄青子的奴仆,但也不差,我玉姬今天也收了奴仆,下次跟那两个家伙见面,也不至于再被笑话。”   凤祖竟然成了玄青子的奴仆?   难怪卫君瑶体内凤族灵魂觉醒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被夺舍的迹象,原来凤祖居然被三仙岛的人控制住了。   我一时间大脑陷入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恐怖的女人。   “害怕了?”女人咯咯笑了起来。“你费尽心机来到三仙岛,目的不就是为了天书嘛,可你要是能成为我的奴仆,区区天书又能算的了什么,只要你喜欢,你再写一卷给你便是,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我摇摇头。“我还有考虑的余地么?”   “当然有,你也可以拒绝我的好意,但是呢,这代价,我怕你承受不起。”女人轻轻笑着说道。   “什么代价?”   “死。”女人淡淡说道。   我丝毫不怀疑女人话里的真实性。   光是轻而易举地就束缚住我体内的道心,这一点,就连东皇太一也做不到。   这个女人的实力远在东皇太一之上。   我攥紧了手中的渡厄,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想要我怎么样?”   “成我我的奴仆,生生世世受我的驱使。”女人淡淡说道。   “那我能得到什么?”我问道。   “得到什么?”女人噗嗤乐了起来。“能成为我玉姬的奴仆,是普天之下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居然还想要什么,难道我,还不够么?”   话音刚落,眼前昏暗的视线陡然一亮。   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可敢等再睁开眼,整个人就傻愣住了。   一梦千年!   云顶大殿,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而在床榻上,一位红装绝色佳人正身姿侧躺,远看有雍容华贵之感,近看有空谷幽兰之气质,似水柔情,惊艳天下!   就是就那双眼睛,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暗红的眼眸散发着妖冶,让人对上一眼,就忍不住沉醉其中。   “怎么?我很美么?”女人妖冶的目光轻轻地看着我,抿嘴而笑。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深感这个女人的眼睛太过恐怖,急忙将视线转向一边,倾吐了口气说道:“你就是玉姬?”   女人妩媚一笑。“很失望么?”   我摇摇头,沉声说道:“为什么要我当你的奴仆,三仙山虽然神秘,但我一定不是第一个进入到你的领域的人,这么多修为高深的人你不选,偏偏要选我?”   “修为?”玉姬噗嗤一乐。“就连天下人修炼的法门都是我写出来的,修为这种东西,你觉得对我来说,重要么?”   我闻言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只不过你们三个人来这里,似乎不单单是为了天书这么简单,我要是没有猜错,你们还想救人吧?”玉姬轻轻开口说道。   我将目光重新落在了玉姬身上,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们三个人的身上都有岛上奴仆的味道,而且我还察觉到你,跟他们不一样。” 第七百二十二章 换心   我静静地看着玉姬,在这种人面前,任何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秘密可言。   她甚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玉姬侧躺在床榻上玉臂舒展,俏眼含情,轻轻地在我身上扫量。“你身上的气息,和前不久北月新收的奴仆很像,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浑身一怔。   大圣祖没用死?   “看来你还真认识他。”玉姬咯咯一笑。“看来你来这就是找他的喽?”   我点点头。“他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不过北月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当他的奴仆,要忍受的屈辱可多着呢,就是不知道你那位朋友能不能挺过去,要是挺不过去,我怕是要比死还难受。”   “你见过他?”我颤声问道。   “嗯,前几天北月宴请我和玄青子时,就是他一直忙前忙后伺候着,灵根不错,修为也算是一般,就是人太木讷,不机灵,换做是我,指不定要挨多少鞭子了。”   大圣祖在给被当奴仆……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一时间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这个曾足以与天道对抗的存在,此刻在三界神山,竟然成了一个伺候人的奴仆,这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更害怕让水儿得知这一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在想你船上的几个朋友?”玉姬仿佛能窥视人的灵魂,总能将你此刻的想法轻而易举洞察。   “你不会对她们怎么样吧?”我抬头看着她问道。   玉姬吃吃一笑。“我要是想对她们怎么样,你觉得那两个人还能回得去么?”   “而且你既然成了我的奴仆,我怎么能对她们怎么样呢?”   眼前身处的大殿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之前废弃的村庄也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而且眼前这个女人的修为太过恐怖,到现在我丹田处的道心已经完全被束缚,道心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若不是身体经过青龙血肉重塑,恐怕现在连提剑,都会变得极为困难。   但是如果就此被留在三仙山,成为玉姬的奴仆,这种感觉,或许比死都更加难受吧。   岛外的三女,南溟的吴山,我即便是拼死一搏,也不可能真的留在这里。   可即便是以凤祖、大圣祖之辈的修为在这里被囚困成奴,我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但成了你的奴仆。就要永远被留在这岛上了么?”我轻轻吐了口气说道。   “是的。”玉姬轻轻笑道。   “可我外面的那些朋友怎么办,如果我不带着天书回去,他们都会死。”我抬起头说道。   玉姐俏眼半斜,笑着盯向我问道:“你的命重要,还是他们的命更重要?”   “这重要么?”我鼓起勇气问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玉姬粉笔横施,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我困了,给我揉揉肩吧。”   我一愣,揉肩?   “想从主人这里得到好处,不应该先献上一些殷勤么?”玉姐将脑袋枕在玉臂上,饶有兴致地盯着我问道。“不喜欢么?但别忘了,他们的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深深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朝前走了过去。   “咯咯。”   就在我走到床榻前之时,玉姬却又没有来的捂住嘴发生一连串的吃笑,然后伸出葱白的手指点向我笑道:“你这幅样子,是给我揉肩呢,还是上法场呢?”   我皱了皱眉眉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玉姐瞥了我一眼,然后抬手在自己床榻紧贴着自己胸前的位置拍了拍,说:“先坐下。”   我点点头,迈步走在床榻切近,轻轻吸了口气,便坐了下去。   可就在皮肤沾上床榻的一瞬间,一双如水蛇般的玉臂,就从身后朝胸前缠了上来。   我一个激灵,顿时想站起身,却震惊的发现全身突然变得僵硬无比,宛如一尊石雕,完全不再受自己的任何掌控。   “你要什么!”   感觉到那双手从腰间攀上胸前,耳听的一阵窸窣起身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温软如玉的娇躯,将我牢牢缠在一起。   “你说呢?”   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耳垂像是被一股暖风吹过,耳边冰凉,一缕极其清甜、动人的香味钻进鼻尖,那柔软甜美的触感刹那间席卷全身,整个身子都仿佛要要融化在了里面。   微凉的双臂攀在脖子上,双臂不胜柔弱,身后婉转娇啼,艳态流香,饶是心智再为坚定,也忍不住片刻间魂飞魄散。   我强咬着牙根,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道:“成为你的奴仆,就要和你做这些么?”   “不然呢?”玉姐红唇贴在我的耳边,吃吃笑道。“难不成,抓你当苦力么?”   我闭着眼睛摇摇头。“我宁可你让我当苦力。”   冰凉的手掌伸进衣襟,在我胸口肆意抚摸,皮肤细腻光滑宛如上等的绸缎,可感受这触感,我浑身抖如糠筛,因为我能察觉到,她正在试图撕开我的胸口的皮肤,将手掌*体内!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心,对我是不是赤诚忠心的。”玉姬咯咯笑道。   笑声还没有落罢,只感觉她在胸口游动的手掌如同一滞,紧接着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传来,就感觉到一股冰凉,直接撕裂皮肤,钻到了体内!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下,紧咬着牙关没有叫出声,然后就清晰地感受着那张冰凉的手上在我胸膛内肆意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直到它捏在了跳动的心脏,才堪堪停下了动作。   我感觉呼吸都在此刻停滞了下来。   “血是热的,心却是冷的,难怪你能把持的这么好,还以为是我魅力不够呢?”玉姬咯咯笑道。   玉姬的手掌轻轻攥着胸口里跳动的心脏,我可以清晰感受到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被她捏在掌心,仿佛随时一个用力,就能将它捏的粉碎。   “你什么意思?”我颤声问道。   “你的身体里除了这颗心脏外,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你,要不是它一直作祟,嗯……你的实力,应该不会在北月奴仆之下。”玉姬笑着说道。   玉姬说的没错,自从在无寐城城门一战后,我的身体便完全被毁去,是大圣祖用青龙血肉帮我重塑的肉身,只留下我本身的一颗心脏还在体内。   而且虽然大圣祖一直都没有说,我也能明白为何自己体内身怀道心传承却为何进步缓慢。   是因为纵使我现在肉身再强悍,但心脏却我原原本本属于我自己的,肉身和心脏的相比,就好比马骡拉大车,不管大车再豪华,里面装再多的金银珠宝,可马骡的力量有限,想要走到终点,就会比常人慢上很多。   然后,玉姬轻轻攥着我心脏的手掌,就开始微微合拢。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地叫出声。   “这样一颗废物心脏,留着它还做什么?”玉姬语气认真问道。   “可没有它……”   砰!   攥着心脏的掌心突然就捏合在了一起。   心口陡然一空,一股血雾从胸口喷出,溅满了面前的空气。   我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一股股鲜红的血液顺着玉姬插在我胸口的玉臂往外流淌,喃喃说道:“你,你在干什么?”   玉姬的身子软弱无骨,像一条灵蛇般缠着我的身子坐在面前,衣衫凌乱,胸前露出大片的雪白和饱满,妖冶的双眼紧紧盯着我,笑着说道:“能干什么,当然是帮你换一颗赤诚的心呀,嗯?不喜欢么?” 第七百二十三章 幻境   在玉姬妖冶的目光中,我感觉一股倦意开始席卷大脑,想说话,但眼皮却越发的沉重,缓缓的,就沉睡了过去,   仿佛是失去了心脏的原因,这一觉睡到了天荒地老。   等再醒来时睁开眼时,我迅速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查看自己的伤口。   扒开不知何时被换上的黑色长袍,露出胸膛,却是光洁无暇,一点痕迹也没有。   幻觉?   我愣了愣,但随即回想起昏厥前所发生的一切,摇摇头,这一定不是幻觉,是在我身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想了想,又将手掌贴在胸口,微微沉下气,就感觉到掌心紧贴在胸口皮肤的地方,传来一阵“噗通噗通”极有节奏的心脏跳动声。   再一次检查过身体,发现身体并无没有任何的外伤,但是道心依旧没有动静之后,我才微微吐了口气,开始查探身处的环境。   是一间香纱暖帐。   我躺在床上,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像是古代女人的闺房。   我急忙下床,推开门往外走。   一推开门,就发现白蒙蒙的雾气弥散四周,恍然间看不清晰,远处似有七彩的霞光,将雾气染得一片迷蒙。   “你醒了?”   一声带着几分娇谑的声音自雾气中响起,我急忙转过头,就见雾气朦胧中,一身红衣罩体的玉姬正款款朝我走了过来。   一片*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   玉姬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   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我感觉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更是从小腹中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欲火,让人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将面前的妖冶女子征服。   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却见玉姬眼波盈盈,满脸红晕,嘴角间似笑非笑,娇媚百端,不禁全身滚热,急忙将视线挪了过去,低声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呀,帮你换了颗心而已。”玉姐款款走到我身边,含笑地盯着我问道。“怎么,不喜欢?”   “换的谁的心?”我低声问道。   “我用了三分痴,四分呆还有两分欲帮你造了一颗心,可辛苦了我一夜呢,你这个当奴仆的,就不对主人说声谢谢么?”玉姬眼眸盯着我,轻笑说道。   三分痴,四分呆,两分欲……   “那还有一分呢?”我颤声问道。   “还有一分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给你补上吧。”玉姬笑着说道。   “残缺不全的心?”我愣住了。虽然不知玉姬口中所说的是痴、呆、欲到底为何物,可天下世人,哪有一颗心是不完整的?   更重要的是,一颗心只有痴、呆、欲,那我会变成一个怎样的人?   而且玉姬现在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可我即便将目光转过去不看她,但脑子里全都是她妙曼的身形和夺人心魄的眼睛,体内的欲火也烧的愈发旺盛,几次险些失去了理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怎么了?”玉姬妩媚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语气极为挑逗,就真的像是在调戏自己的男仆。   我摇摇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除非你杀了我。”   “咯咯,我才舍不得杀你,不过你从南溟而来,回去是想做什么呢?”玉姬问道。   做什么?   我微微一愣,才想起来,算起我们离开南溟到这里的时间,幽都王和东皇太一这会儿也应该在寻找三界神山的路上,而且东皇太一对这里的了解一定不会亚于大圣祖,会不会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呢?   我转过头,目光看向玉姬,却发现她一直都在盯着我笑,一笑百媚生,二笑倾城尽,妖娆的身姿,曼妙的体型,让我忍不住再度心神失守,小腹的欲火也重新燃烧了起来。   “嗯?你看什么?”玉姬抬起纤纤玉指,挑在我的下巴上。   我吓得急忙往后闪躲,将脸转向一边,问道:“这段时间除了我和北月的奴仆,还有没有人到这座岛上?”   “你是想问你的仇人?”玉姬朝我款动了一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三步,说道:“是。”   “向主人询问问题,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么?”玉姐盯着我轻笑说道。   “你,想怎么样?”   “把衣服脱了。”   “……”   “我数三个数,否则你在船上的那三位朋友,我可以当做奴仆,送给北月或者玄青子,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微微一怔,深深地看着面前眼睛里充满玩味的玉姬。“你要保证我朋友的安全。”   玉姬颔首轻点。“我答应过的事,从来不会食言。”   我长长吸了口气,开始脱掉身上的黑袍。   玉姬双手环抱在胸,挑着眉,淡淡地看着我。   但是当我将黑袍脱掉上本身时,她却忽然开口。“好了。”   我眉头一皱,紧接着就见她突然出手如电,用指尖锋利的指甲在我胸口快速点指,只是一个眨眼,一道用血染成的鲜红图案,就在我胸口隐现了出来。   “好了,这是你作为我玉姬奴仆的印记,就算是死,即便是轮回转世,也不可能褪的掉的。”   胸口上图案如同一团跳跃的火焰,鲜血之下更为狰狞刺眼,而且从伤口里流淌下的血液很快在皮肤上凝固,却依旧鲜红,就像是从火焰下流淌下来的火油,看起来说不清的诡异鲜艳。   我伸手抚摸胸口上的伤口,耳边同时听玉姬笑着说道:“知道身为奴仆,要做些什么么?”   我默默地摇摇头。   “伺候我喝茶饮酒,洗衣沐浴,随叫随到,还要帮我练功,知道么?”玉姬媚眼含笑地看着我说道。“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也是需要你身体力行才能完成的。”   我怔怔抬起头,看着她开口说道:“你还是不肯放我走?”   “放你走?我只是答应保护你船上的三位朋友,并没有说答应要放你走啊。”玉姬伸手轻抚垂在肩上的发丝。“不过呢,我也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去处理南溟的事,但前提是,你得把我伺候的舒服了,如何?”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玉姬,也不知道该在眼下这种情况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玉姬这个女人一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万种风情,妩媚妖娆,触之乱神。   更拥有恐怖的实力,和深不可测的城府与心机。   身为堂堂三界神山的主宰之一,她留下我当她的奴仆也绝不会是临时起意,但是有关于她的真实目的,我却始终猜测不出来。   “可即便我答应你,我也不能留在这里太久,南溟世事纷争,我要是回去晚了,一切也都无力挽回了。”我说道。   玉姬笑着点点头,拿手指在我胸前轻轻一划。“放心,在这三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什么意思?”我不解问道。   玉姬咯咯一笑。“反正这会儿无事,我现在带你去看看你的三位朋友,你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你敢回头么   玉姬说完伸手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头也不回,就朝着大雾的深处走了进去。   玉姬的身姿妖娆,在迷雾中来回闪烁跳跃。   直到拨云见月,才离开了那片迷雾,出现在了三界神山连接海的边缘。   此刻星光灿烂,皓月当空,在离开了乌篷船那么久,竟然还是深夜。   似乎就连月亮的位置,也未曾发生过变化。   “发现区别吗?”玉姬转过头看向我问道。   “这还是我走的那天晚上?”我沉吟说道。   玉姬嫣然一笑。   “三仙岛的时间流逝,可外面的世界却未曾有过变化?”我诧异地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明白了她之前为什么会说,三仙岛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怎么样,还要不要去见你的朋友?”玉姬笑着问道。   我犹豫了。   我不怕面对水儿跟玲珑。   大圣祖的事情完全可以不在眼下告诉她,可卫君瑶怎么办。   身上被玉姬打上了奴仆的烙印,又称为玉姬的奴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卫君瑶。   特别是她现在身体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补充她体内血凤之灵的东西也还没有找到……   “看来船上有对你很重要的人。”玉姬看着我发呆,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血凤之灵么?”我抬头看着她问道。   玉姬妩媚的大眼睛眨了眨,点点头说道:“知道,出自天书神卷,神卷里的内容都是玄青子写的,怎么,你很感兴趣?”   玄青子?   我轻轻吸了口气问道:“那你写的是什么?”   “鬼卷。”玉姬嫣然笑道。   “那你能帮我救救我朋友么?”我深吸口气问道。   “救人?”玉姬咯咯笑了起来。“你好像搞错了你我之间的位置。”   我闻言一怔,咬了咬牙说道:“是不是无论我们岛里待多长时间,这外面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玉姬点点头。“三仙岛被划分为人神鬼三个领域,每个领域的时间是由我们自由控制的,你要是喜欢,即便是在里面待上一千年,出来之后,你这些朋友还没有从船头走到船尾呢。”   “那你到时真的肯放我走么?”我看着她问道。   玉姐眨巴了下眼睛,目光扫量着,意味深长说道:“那就看你伺候的怎么样了。”   我还是没有敢回去面对卫君瑶,尽管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我知道,这个决定,一定能最快挽救她,这就足够了。   玉姬带着我重返三仙山鬼族幻境,可这一次出现的地方,不再有雾气缠绕,反而花红柳绿,小桥流水,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玉姬坐在花团锦簇的长椅上,修长的美腿轻轻交叠,从红裙下露出一抹凝白的肌肤,朝我轻轻勾指说道:“帮我揉揉腿吧。”   我怔了怔,点头就朝她走了过去。   身子半蹲在玉姬的腿边,伸手触碰她裸露在裙摆外的肌肤上,宛如摸到了一团雪腻,沉寂的心神,瞬间一阵心猿意马。   “你以前没有碰过女人么?”玉姬仰着脑袋,双目微闭,吃吃笑道。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尽量让自己的思绪不要集中在双手的触感上,开始思索如何才能让玉姬出手帮助卫君瑶,尽快摆脱困境。   “跟你说话听不见么?”玉姬的声调提高了一些,从椅子上坐起身,用手指将我下巴抬了起来。   呼……   我心中长长吐气,尽量控制情绪,以免失控。   “不是。”我淡淡说道。   “那怎么一副未经人事的样子,弄的我都有点害羞了呢。”玉姬吃吃笑道。   “你太好看了。”我咬着牙说道。   “嘴变甜了?”玉姬笑道。“好好表现,晚上主人给你奖励。”   就真的如玉姬所说,虽然心知眼前的一切不过都只是她所创造出的幻境,可幻境之内一些都栩栩如生,甚至有日落和月升,到了天已经黑的时候,玉姬才妩媚地伸了个懒腰,看着我说道:“服侍我去沐浴吧。”   我呆呆地蹲在地上,看着玉姬远处的背影,一时间沐浴反应过来。   可紧接着,就听见从厢房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另一间厢房走了进去。   似乎这里每间厢房的摆设都一样,我坐在床上,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玉姬是书写《三界登神大典》之鬼卷的上神,这也就意味着普天之下所有踏入修炼之门的鬼族皆可以称作是她的门徒,真正的鬼族之主,那么她到底有没有见过墨姬。   玉姬现在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闻,我也无从得到答案,但是从她的生性来看,她似乎不太会接纳一个女人成为她的奴仆。   我看着自己微微有些酸胀的双手,轻声叹了口气。   砰!砰!   轻轻的叩门声从房门外传了进来。   我顿时一个激灵,立即站起身,紧张问道:“谁?”   “在这里,除了你我,还会有第三个人么?”门外传来玉姬妩媚入固定的声音,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痴呆欲所组成的心脏已经很难再让我保持先前的心境,仿佛只是随意一个挑逗,就能乱了心神。   “有事么?”   话刚说完,门就从外面推开了。   玉姬刚洗过澡,一袭黑衣罩体,裸露在衣衫外的肌肤柔嫩的快要滴出水来,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苗条地身段窈窕玲珑,凹凸必现,让她地臀部显得*浑圆,*巍然高耸,夺人心目。   我盯着她,不自觉地开始喘着粗气。   “怎么了?”她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娇滴滴的声音钻入耳中,简直如同*的魔音,让身上的燥热,更加难以控制。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玉姬盯着我问道。   “怎么?”我下意识答道。   “你根本就没有经过人事,对不对?”玉姬玩味地盯着我笑。   我一愣,在短暂清醒的一瞬间,瞬间咬破舌尖,大脑陡然恢复意识,同时一股鲜血,也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至于么?”玉姬款动金莲走进屋内,目光在屋子里扫视,淡淡说道:“在你之前之前屋子本来是有主人的,但是她伺候的不好,就走了。”   屋子有主人?   “墨姬?”我脱口而出。   “墨姬?”玉姬摇摇头,然后怪笑地看着我问道:“你就不好奇她去哪了么?”   “去哪?”   “魂飞湮灭。”玉姬吃吃笑道。但是看着我瞬间煞白的脸,她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你表现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是却比她安分,所以我暂且会留着你,看你日后的表现。”   “你到底为什么要留我在这?”我低声问道。“对于你来说,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非得有利用价值才能留你么?”玉姬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侧仰着身子,看着我吃吃笑道:“这三仙山几千人都见不到一个外人,好不容易来了你这么个呆子,我当然要好好享受了……”   “你不是为了享受!”我猛地转过头,竟然看见她正在解开束在腰间的丝绦,顿时脸一红,又将脑袋转了过去,说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奖励了。”玉姬在身后笑道。   呼……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说道:“你要是真需要那个,东海神域不是没有其他冒险者,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让我来当你的什么奴仆。”   “我需要哪个?”玉姬笑道。   我攥了攥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一瞬间,又听见她说:“想知道原因么?想知道原因,你就把头转过来,我什么都告诉你。”   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秒过去,玉姬再也没有说过话,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你还在不在?”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   猛然回头,玉姬消失了身影,只留下摊在床上的一本书。   黑纸红字,上书四个大字:天书鬼卷。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天书鬼卷   天书鬼卷是天下所有鬼族修行证道的唯一法门。   当中记载着无数夺天地造化,以鬼魂之躯修炼入圣继而成神的法决和传承。   我甚至在当中找到了一些有墨姬和幽冥鬼王修炼法决影子的传承。   这两个人也是玉姬的门徒!   全书一共只有十多页,字数不多,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对天地造化的参透和领悟,并且浅显易懂,只是看了几行,丹田处安静许久的道心,就开始隐隐出现了想要冲破禁锢的趋势。   天书鬼卷竟然能被道心感应到?   当我一口气将它从头扫到尾时,再抬起头,缕缕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内,屋外已经天光大亮。   十几页的书竟然看了一整夜?   我揉了揉眼睛,将天书鬼卷合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等待着玉姬的召唤。   果不其然,闭目养神还不到一刻钟,门外就传来了玉姬的轻声呼唤。   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对于昨天晚上床上出现的天书鬼卷玉姬只字未提,只是让我去花园的泉水下取清水一盆,服侍她梳妆打扮。   打水的时候我在想,陪这样一个绝色女人生活,并且还能得到天书鬼卷,恐怕还真的如她口中所说,是普天之下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有没有开始喜欢上这里?”玉姬洗漱罢,弹指叠扣,将水珠轻轻弹在我的脸上。   我苦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玉姬光着玉足,迈步走向庭院。   “十三世轮回,十三世孽债,说起来你也算是苦命人,但可惜造化弄人,该是你经历的,就必须承受,这一点,连我们也改变不了。”   玉姬嫩指纤纤,脆臂细细,站在庭院上一甩长袖,面前的空气荡漾流转,一副活着的画面,赫然出现在视线当中。   画面中是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庄,小村靠河,时值傍晚,村子里小许多人影穿梭走动,并不时能听见里面人的说话声。   “三岔湾?”我见状眉头一皱。   “是不是一直都梦想着重回这样的画面?”玉姬背对着我说道。   我摇摇头。“不想。”   玉姬转过头,秋水荡漾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诧异。“你竟然不想回去?”   我点点头。“不想。”   “为何?”   “因为我现在有更需要保护的人。”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玉姬吃吃一笑,刹那间,春风化雨,连身后的湖水,都开始荡漾了起来。   我不否认,玉姬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连卫君瑶还有墨姬等人站在她面前,都要逊色不少。   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妩媚得体的举止,优雅大方的谈吐……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女人。   但同样的,这个女人也让人觉得很危险。   在她注视你的时候,除了心乱之外,还有一种感觉就仿佛是被深渊凝视,那种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危险和恐惧,是和诱惑并存的。   或许这也是她的魅力之一。   男人总是喜欢冒险,征服那些隐藏在危险后的风景与山峰。   但是玉姬这个女人,是不可被征服的。   玉姬挥了挥袖,空气中的画面消失,然后看着我笑道:“你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故事?”我摇摇头。“天上地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么?”   “死人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活人的事情,却都不了解,跟我说说南溟吧,在写天书前我曾去过那里一次,大地很荒凉,没有任何人生存,只是没有想到现在连这种地方都沦为乱世的棋盘,果然就如常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怔怔地看着玉姬,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跟我谈及南溟的事情。   玉姬身子躺在花团锦簇的长椅上,轻轻撩开裙摆,露出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眯着眼睛说道:“一边揉一边说吧。”   我蹲在玉姬身边,身适力的手掌在她小腿上轻轻揉捏,感觉着掌心传来的光滑触感,轻轻吐了口气说道:“你听说过幽都王和魔君这两个人么?”   ……   一整天的时间都在服侍与被服侍,问题和被问题中度过。   到了晚上,玉姬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靠在长椅上说道:“你说幽都王和天道执掌者东皇太一勾结在一起,意图进入东海神域,觊觎三仙山,东皇太一这个名字我曾听玄青子提及过,算是得到了他的传承,但是这样一个人敢来对三仙山有企图,这不太可能,除非他觉得自己活的时间太久,想加入我们鬼族。”   我默默地点点头。以大圣祖圣者七重天的境界都在这座岛上沦为奴仆,东皇太一也不过此般境界,他即便是和幽都王联手找到这里,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   是我们推测错误,还是这两个人另有打算?   “而且就如你所说,东皇太一已经指使了幽都王成为天下之主,连天下都在他们的手中,这天书卷对他们来说也变得可有可无,他们没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来触犯三仙山的霉头,毕竟东皇太一见过玄青子,我们三个人的实力如何,他是非常清楚的。”玉姬轻笑着说道。   “那你觉得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会是什么?”我抬起头问道。   玉姬坐直了身子,从下往上看,弯弯的眉毛柔媚诱人,抚媚的双目秋水荡漾,盈盈脉脉,看着我说道:“他们来东海为什么一定是找三仙山呢,北海梧桐就不可以么?”   北海梧桐?   我一愣,随即想起了玲珑也曾对我们说过这个地方。   北海有梧桐,梧桐息凤,朝而出,晚而鸣。   “若是这个世上非要说有能与三仙山并驾齐驱的存在,那只有北海梧桐了。”玉姐低头看着我说道。“梧桐神凤是伴随着天地造化而生,它本身的存在,就是造化,而我们三个人再厉害,也无非是顺应了造成而成神,跟神凤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可既然如此,他们若去北海梧桐,岂不是更死路一条?”我不解问道。   玉姬咯咯一乐,娇躯颤抖着说道。“别忘了,凤凰这种东西再厉害,如也只是个很强的畜生,只要是畜生,就一定能有降服它的办法,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神,也没有打不败神的人,就像这三仙山,你以为在我们之前,这里就没有其他的存在了么?”   玉姬的话虽然让我心头颤动,但我也不敢再与她继续对视。   因为从下往上看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胸前领口处的高耸和一抹雪白,再加上她百媚生的面容,当小腹再度燃起火焰上,我将脑袋别了过去,说道:“那你的意思,他们是要对神凤下手了?”   “我只是推测,再说他们要怎么样,跟你我也没什么关系。”玉姬说着突然将玉足放在我的肩膀上,笑吟吟说道。“一个时辰,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鼻尖闻着淡淡的馨香,这是我头一次感到愉悦和痛苦同时煎熬的滋味,当一个时辰漫长的时间结束,我扶着玉姬进她的厢房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可否认。   从天书鬼卷再到今天她对南溟局势的分析,玉姬虽然口口声声称呼我为她的奴仆,但也潜移默化地在帮助我。 第七百二十六章 虚无幻境   这个女人在我眼里开始变得愈发神秘,就好似这浓墨不开的夜,愈发的让人不看清楚。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基本上过上了一个真正奴仆的日子。   日出而作,替玉姬打理一些幻境里的事情。   日落而息,开始在屋子里研究天书鬼卷。   玉姬把这片幻境称作是黄泉,跟大圣祖称呼道心之境的名字一样,但是这些天里我几乎走遍了环境各个角落,满眼都是花红柳绿,小桥流水,甚至还有凌空悬在湖面上的山峰,美轮美奂,不像黄泉,更宛如仙境。   天书鬼卷也在这段时间被我看的烂熟于心。   这是一卷只修行魂魄,而完全放弃肉身的修炼法门。   书中一共记载了不到二十余种鬼术传承的修炼方法,我看来看去,在经过征询过玉姬之后,从最基础的魂魄淬炼法门开始修炼。   淬炼魂魄,以内魂之修为取代肉体强悍,这是一种完全放弃肉身,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感应天地造化,引发天地灵力的极端修炼法门,一旦练到极致,勾指可移山填海,跺脚可撼天彻底。   但同样的,放弃肉身修炼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肉身将会极其脆弱,一旦被强者近身突近,那么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天书鬼卷的修炼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可开始便的愈发进展迅速,在这里我完全不用担心外面的时间流逝,而且经过长时间和玉姬的接触,发现她虽然喜欢对人稍加挑逗,和时不时让人无法抗拒的发号司令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这也让我留在这里修炼的心,微微安稳了下来。   在黄泉幻境生活的第十七天。   早上一如既往地提前起床出门,在庭院的泉水中打上一盆清水在玉姬的房间门口候着。   早上洗漱,上午巡视幻境,下午帮她放松身体,晚上修习天书鬼卷……   这看起来平静而枯燥的生活,已经逐渐成为了习惯。   房门被从里推开,玉姬像是刚刚睡醒。   云鬓散乱,那眉如纤柳锁着一池春光,明眸如月卧盈盈秋水,玉颈修长,一身黑色宽松的薄衣将她玲珑凹凸的绝妙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从饱满的胸口到浑圆修长的大腿露出大片雪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饶是和玉姬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眼前的此景,还是让我忍不住脸刷的通红,急忙转向了一边。   玉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看着我吃吃笑道:“怎么,还没适应么?”   我急忙摇头,没有说话。   水盆在端在我的手上,玉姬就这样弯下腰开始优雅洗漱。   她这个姿势我更不敢看她,甚至感觉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今天玄青子要在玄虚幻境邀请我和北月一起赴宴,你要跟我一起去么?”玉姬用手轻轻拍打着脸颊上的水珠,声音悦耳地说道。   我闻言一怔,险些把手里的水盆摔在地上。   玄青子,玄月……   这就意味着,在那里能见到大圣祖和凤祖了?   “怎么,你不想去?”玉姬轻笑着看向我说道。   我摇摇头。“不是,但是你会带我去么?”   “当然会,但是你若是想跟我一同赴宴,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玉姐吃吃笑道。   “什么条件?”   “假扮我的道侣,如何?”玉姬俏眼斜视,盯着我问道。   “道侣?”我微微一怔,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原因问我现在不方便说,但是你要是想见到你那两位朋友,错过今天,以后可就不定有机会再见了。”玉姬说完含笑着拿手指勾了勾我的下巴。“你好好考虑吧。”   玉姬转身回到房中,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愣了半天。   她之前说过,曾经见过大圣祖和凤祖,那就意味着,即便是身为这三位上神的奴仆,只要跟在上神身边,互相见面倒是不难。   但是为什么这次赴宴,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反倒是让我假扮她的道侣呢?   到了傍晚的时辰,玉姬将腿从我怀里收了回去,缓缓说道:“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   “假扮道侣,需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嗯,无非就是道侣要做的那些事情,但是有些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做的事,自然是不必做啦。”玉姬看着我吃吃笑道。   道侣要做的那些事情?   我微微抬头,看着眼水波意荡漾的玉姬,咽了口唾沫说道:“那行,我陪你去。”   走之前玉姬还特意给我梳妆打扮了一番。   一袭黑服半身,将许久没有搭理过的头发扎在了脑后,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一把折扇,拿在手中,照了照镜子,还颇有几分书生气息。   “他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便是,不想答的不用搭理,反正这两个家伙也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你说什么他们也无从考证。”   从黄泉幻境前往虚无幻境的通道就在那座凌空悬浮在湖面上的山峰中。   玉姬说,这是连接岛上其他两处幻境的唯一通道,只有在一方开启幻境时,外界之人才可通过。   今天的晚上的玉姬显得是有经过了一番特意的打扮,一袭同样黑色衣裙将她成熟女性魅力完全展现出来,端庄,大方,却又不失成熟妩媚,就像一只娇艳欲滴的成熟水蜜桃一般,令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然而她身上那略显冷冽的气质,却是使得下意识的心灵退却了许多,隐生自卑,只敢远观,不敢近亵。   玉姬轻挽着我的胳膊沿着山地下的石阶一直走向顶峰。   抬头处,黑气缭绕,隐隐夹杂着雷鸣闪烁,紧接着就感觉腰一紧,玉姬便带着我,朝着虚无之中飞了上去。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在虚无之中,就宛如穿越时空,无计其数的画面在两边擦身而过,耳旁风声呼啸,然后就听玉姬在一旁吃吃笑道:“可要抓紧我,要是掉下去,就没有地方找你了。”   伴随着她轻声一笑,眼前的画面陡然直变。   皓月当空,月下是一颗长满了未知名白色花朵的参天古树,树下矗立着一方凉亭,凉亭内有白衣青年正在独饮,而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穿着火红长袍,手里端着酒壶的冷艳女子。   此景如诗如画,就仿佛是只存在于仙境月宫,而不该出现在凡世之中。   二人的脚掌堪堪落地,玉姬挽着我胳膊的手就缠的更紧。   软弱无骨的臂弯,鼻尖萦绕着的诱人馨香,还有隐隐触碰的高耸,让人还没有从眼前突然出现的画面中缓过神来,就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   “北月这家伙,永远在你后面。”白衣青年酌尽手中的酒,自顾自说道。“不过你今天来的也够晚,听说你新收了位奴仆,是不是只顾着自己享乐,把我这月下之约给忘了。”   青年说罢,将杯盏放置在石桌,当他转过头时,浩瀚如同星辰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   玉姬没有应他的话,挽着我的手款款走向石桌,拉着我坐下之后,才轻轻笑道:“玄青子,你看走了眼了。”   饶是之前心里有所准备,可在听见这个名字时,我心头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玄青子。   三界神山三位上神之一,天书神卷的书写者,东皇太一传承的源泉,天上地下所有修炼神法之人,皆是他的门徒!   特别是他眼中的星眸,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大圣祖那浩瀚如同星海般的眼睛,甚至怀疑我体内的道心传承,是不是也出自他手。 第七百二十七章 北月   “这位是?”玄青子目光扫在我的身上,疑惑说道。“道侣?”   玉姬笑着点头。“怎么样,可否满意?”   我惧怕玄青子的注视。   特别是在怀疑体内的道心之力是出自他手后,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莫名地有一种没穿衣服赤裸裸的感觉,很不自在,也非常满意安全感。   他目光仅仅是在我身上扫了一边,然后淡淡点头,说道:“我满意与否并不重要,我就怕这小子一会儿死在北月手上,弄脏了我的美酒和夜景,岂不是有扫斯文?”   死在北月手上?   我闻言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玉姬,似乎有些明白她让我来这里假扮道侣究竟是何用意了。   “放心,有我在,北月动不了你一根汗毛。”玉姬看着我吃吃笑道。   在二人说话期间,一直站在玄青子身后的红衣女子已经端着酒壶将三人面前的琉璃杯盏满上。   红衣女子柔质坦荡,矜持典雅,却在我回答玄青子问我从何处而来,说是南溟时,正在斟酒的手没由来的一抖,酒水洒了满地。   玄青子眉毛轻轻一挑,红衣女子扑腾一声就朝他跪了下去,急忙说道:“奴婢知罪!”   玄青子一双星眸淡淡地看着她,随即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你也来自南溟。”   “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红衣女子连胜求饶。   “无碍无碍。”玄青子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笑着问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来自南溟,那之前可曾相识?”   “不认识。”我抢在红衣女子前面说道。“我初到南溟不就便来在了三仙山,在那里也没什么朋友。”   “呵呵……”玄青子点点头,斜眉扫向红衣女子说道:“既然不认识那就算了,过来服侍我饮酒吧。”   红衣女子怯怯点头,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在玄青子身边,在他大腿上坐了下去。   眼前画面让我开始变得震惊。   红衣女子先是将杯盏里的酒饮入口中,然后含在嘴里,用朱唇将酒水送进玄青子的嘴唇里。   我看愣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一定就是数千年前便已经超凡入圣,遁入虚空神游的凤祖。   可是她此时此刻眼中的媚态,还有坐在玄青子腿上的一系列动作,让我怎么都不能将她和凤主口中所说的凤祖联系在一起。   如果凤族从遁虚空开始便已经成为玄青子的奴仆,那她现在和玄青子……   “怎么,这姑娘长的比我好看么?”   沉思之际,玉姬的手指伸过来挑住我的下巴,轻笑着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呀。”   我一个哆嗦,摇了摇头,没说话,思绪怅然地将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   “我听闻外界乱世已现,不少生人都闯入这片海域,想要寻找天书度过此关,玉姬的这位道友,也不会是为此而来吧?”玄青子用手摩擦着红衣女子的脸颊,漫不经心说道。   “鬼卷在我手上,我自然是想给谁就给谁了,倒是你啊,守着这位娇滴滴的美人,也不怕耗尽了体内的真元,哪怕被赶出三仙山去。”玉姬轻轻笑着说道。   “是谁要把我们的玄青子老大赶出三仙山啊?”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话音,平静的庭院中突然平地起了一阵狂风,乱花迷眼,在座的四人齐齐眯起了眼睛,紧接着就见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在风中闪现,然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这三仙山没了玄青子,那还得了,岂不是要改名成两仙山,多难听。”   “这家伙,每次属你来动静最大,就不能学学玉姬,温柔一点。”玄青子无奈摇头说道。   “温柔是留给女人的,再说我两个人,有一个温柔不就行了,哪还用的着两个娘娘腔,怎么生活在一起。”   乱风渐息,就见面前两道人影逐渐露出了阵容。   为首说话的那位,身穿青衣,背后插着一柄黑色长剑,乍一看并无出众的气势,但再看第二眼便忍不住心神荡漾,一股难以描述的凌冽溅起直插眉心,令人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   可是就在他的身后!   大圣祖穿着一袭素衣,双手垂在胸前,眼眸中的浩瀚星海早已消失不见,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落寞,和悲凉。   在我看向大圣祖的一瞬间,他也看向了我。   四目相对,我刚想开口,嘴巴里却被玉姬用清酒给堵住了。   可就是这个董总,让青衣青年脸上瞬间挂上了寒霜,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玄青子呵呵笑了笑,独自饮酒,没有说话。   玉姬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地盯着我,笑着说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磅礴的杀意从青衣青年眼睛里射出,牢牢地将我钉在原地。   我想说话,但只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体内血液翻涌,就连一直被禁锢住的道心,也开始猛烈运转,试图要对抗这股从眼神里所散发出来的杀意。   “好了,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用眼神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就在我感觉精神无法承受住这凌冽的杀意,即将身心崩溃的时候,玉姬如同珠玑般的话语将杀意冲散,继而传入体内,抚平了躁动的情绪。   赶等缓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这才是真正的顶尖强者。   眼神杀人。   怕是除了面前这三位,普天之下,任何人也无法做到的。   同时我也明白了天书鬼卷给我打来的好处。   要不是在这些天里苦学鬼卷淬炼灵魂之术,怕是青衣男子的眼神刚刚到来,我就承受不住,当场暴毙身亡。   “北月,今天难得相邀二位来我虚无幻境赏月饮酒,不要酒还没喝,就先饶了我跟玉姬的兴致。”玄青子冲青衣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玉姬玉指端起杯盏,轻饮了一口清酒,淡淡说道:“看来我玉姬的道侣,不合北月上神的心意?”   “道侣?!”北月冷冷笑道。“你就算是真找道侣,也不用拿这样一个臭虫来恶心我吧?”   “臭虫?你居然说他是臭虫?”玉姬吃吃一笑,顿时花枝乱颤。“北月啊北月,难怪你一直在我们三人中间排老末,别光整天就知道练剑,别哪天被外人赶出了三仙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北月的目光一直凝聚在我身上未曾离开片刻,从阴冷逐渐变得玩味,然后冷冷笑道:“好啊,那我就要见识见识,能当玉姬道侣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北月在靠近玄青子身边的石椅上坐下,挥了挥手,大圣祖立即上前,用酒壶将他面前的杯盏满上。   看见大圣祖这副模样,我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楚。   大圣祖、凤祖……   如果说我跟凤祖之前一直都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话,那么大圣祖可谓是我的救命恩人,外加传道恩师。   姑且不计他到底将道心传承交付于我是什么企图,但我能从黄河古道一直走到南溟,然后来在东海神域涉足三仙山,没有他的帮助,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更不可能活到现在。   可是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叱咤南溟千年,以一己之力敢于天道争锋的绝世枭雄,在此刻卑躬屈膝地沦为他人奴仆,为他人斟酒,一时间心口微微作痛,难以言语。   “玉姬,你说他能将我赶出三仙山,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个把我赶出法?”北月将面前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冷冷说道。   玉姬轻轻笑了笑,如水蛇般的双臂缠住我的脖颈,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轻笑说道:“你听说过造化之体么?” 第七百二十八章 造化之体   造化之体?   我闻言楞了一下,不知玉姬言何所指。   就连北月的怒目中,也是先闪过一抹迷茫,紧接着朝我眯起了眼睛。“你说他是造化之体?”   玄青子手里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搂着凤祖的细腰,轻轻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   “不然你觉得我玉姬,会选一个无用之躯,来当我的道侣么?”玉姬眼中含媚,轻声笑了起来。   北月阴鸷的眼中目光闪烁,在我和玉姬身上来回扫视。   随即笑了起来。   “造化之体,要是红口白牙就能认定谁是造化之体,那这普天之下的造化之体,岂不是多如牛毛,这三仙山,还有你我三人什么份。”   北月说完眼神再度变得阴沉,低声说道:“教你的规矩都忘了?”   垂手站在他身后的大圣祖闻言一个哆嗦,急忙上前,端起酒壶将他面前的杯盏满上。   玉姬黛眉轻扫,似乎对北月的反应十分满意,轻轻笑道:“怎么,你好像不信?”   北月摇摇头。“造化之体,夺天地造化而生,顺应天地大道而长,历经十九世,渡七十二难,方可成就金身,毁灭天道,重新制定虚空法则,你身边的那这个小子,修为不过半圣,我用一根小手指就能将他摁的粉身碎骨,你说他的造化之体,让我如何信服?”   “修为?”玉姬咯咯一乐,回眸在我脸上扫着,说道:“我用天书鬼卷可将他一夜不如半神之境,修为,这里是三仙岛,北月你竟然还想着修为,是不是脑子太愚钝了点。”   北月闻言先是一愣,可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说这小子身上怎么一点你的气味也没有,原来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开始*,看来你想骗我,还是没下足功夫啊。”   “那你觉得以我们两个之间的实力差距,现在*,会是个什么结果呢?”玉姬玉手端起酒杯,在红唇便轻轻转动说道。   “玉姬魂力太过强横,要是现在跟道侣*,怕是过程中道侣坚持不到一刻钟,就会经受不住玉姬魂力的冲击,当场暴毙而亡。”玄青子淡淡开口说道。   “所以我的小道侣还在修炼天书鬼卷,在我黄泉幻境里,我有的是时间调教这个小家伙,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造化之体。”玉姬轻笑着说道。   玉姬话中无不充满了挑逗意味,但是我知道,她只是在北月面前示威,并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但是有关于造化之体这件事情,我暂时没有去想,打算等今天我晚上的晚宴结束后,找玉姬一问究竟。   北月脸色变了又变,冷笑着说道:“既然是造化之体,你既这么告诉我们,就不怕这小子在你手里待不久么?”   玉姬笑了,笑的花枝乱颤,百媚浮生。“岛上就咱们三个人,玄青子对造化之体不感兴趣,剩下的你,又不是我的对手,我需要担心什么?”   “你!”   “好了北月。”玄青子拍了拍凤祖脸颊,凤祖从他大腿上站起身,抬手捋了捋垂在脸上的凌乱发髻,开始给每个人面前的杯盏中斟酒。   “我们之前有言在先,无论什么原因,互相不许干预对方的任何事情,既然玉姬已经找到了她的道侣,不管他是不是造化之体,北月也应该安守本身,不可乱了我三仙岛的规矩。”   玄青子说着,将手中的酒杯端在面前,笑着说道:“这杯酒喝完,北月以后就不许再骚扰玉姬,否则我这个当大哥的,可要不乐意了。”   玄青子似乎在三人之中地位最高,一句话便压制住了北月心中的怒火,冷哼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下里的时间开始变得无聊和枯燥,三人饮酒的时间躲过于说话,三位奴仆中也只因为我是玉姬道侣的身份,才有一席之位可以入座,凤祖像是一个极其听话懂事的丫鬟,火红的身影穿梭在众人之间,不断将饮尽的杯盏满上清酒,还时不时地要伺候玄青子。   倒是大圣祖,一直垂手低头站在北月的身后,未曾抬过眼睛,我几次想和他进行眼神上的交流,但也都以失败告终。   而且在三人的对话中,我开始慢慢了解到,所谓的《三界登神大典》,不过这面前这三个人共同书写的一本法门传承之书,普天之下,无论你可曾见过这三个人,或者听说过这三个人的名字,但只有修炼的法门来自这本天书,便皆可以成为他们三人的门徒,并且每多有一人体内接受到了传承,这三位也都是能感应得到的,似乎门徒越多,对他们的益处就越大。   但至于益处是什么,我却无从得知。   银花树后的皓月一直没有动过,无法推测时间流逝,直到三人都喝得微醺,脸上泛起淡淡红晕时,玉姬才挽着我的胳膊站起身,轻捋发丝,笑道:“好了,不跟你们聊了,我要回去调教我的小家伙了。”   可就在玉姬说完带着我转身就要走时,耳听的身后一声冷呼。“等一下!”   我闻言身子一怔,转过头,就看见北月阴沉脸,头也不抬说道:“玉姬,你可要想清楚,不管这小子是不是造化之体,你今天就算能把他带走,他也未必能活着离开三仙山。”   玉姬咯咯一笑,用手紧紧挽着我的胳膊,身体完全倾靠在我身上,说道:“那好啊,我等你。”   从虚无幻境回到黄泉,玉姬始终将曼妙的身姿紧紧贴在我身上,直到回到了庭院也没有松开。   这一路我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完全处在控制体内燥热的状态之中。   “你猜我今天晚上跟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玉姬将靠在我肩膀的颔首微微抬起,看着我笑着问道。   我想了想,说道:“有真有假。”   “那哪是真,哪是假?”她眨巴着眼睛问道。   “*是真,造化之体是假。”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造化之体,但是你给我换的心还有修炼的天书鬼卷,似乎都是为了日后的*在座准备。”   噗嗤……   玉姬咯咯笑了起来。   她将水蛇般的身姿在我身上缠的更紧,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挑在我下巴上,火热的双目轻轻闪烁,说道:“那你想不想跟我*呢?”   呼……   我不敢看她,但即便是这样,全身被这种无处不散发着魅惑的女人缠在一起,我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得栽在她的手上。   “那就是想喽?”玉姬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   “在这里,你想做什么,我有拒绝的余地么?”我咬着牙保守心神,低声说道。   “当然没有,你非但没有决绝的权利,而且只有迎合我,讨我欢心,才能尽快离开三仙山,去救你的那些朋友。”   玉姬今晚仿佛是真的喝醉了,言语和动作之间的挑逗要远胜过从前。   窈窕玲珑的曲线在身上肆意摩擦,口吐微兰,惹人心神的体香不断在鼻尖萦绕,还有在胸前不断画着圈的手指,正在一步步击垮我的内心防线,让我逐渐沉沦其中。   “不过玄青子说的对,现在强行让你和我*,怕是你连一刻都支撑不到,便会爆体而亡,所以你还是好好修炼天书鬼卷,等到你我*成功之日,我便会放你离开三仙山,去找你的小情人了。”   红唇印在我的追上,怀里香风一闪,玉姬便回到房中,一边吃笑,一边关上了房门。 第七百二十九章 深夜来客   等到*成功之日,便可放我离开三仙山?   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愣了良久,才叹了口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回到房中,看着摊在床上的那卷天书鬼卷,我第一次失去了翻阅它的兴致。   一旦将鬼卷完全参透,总是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可是玉姬口中的*,却让我开始对这些东西有些望而却步。   我到现在为止只有卫君瑶一个女人。   虽然卫君瑶曾经也对我提议过,若是和红鲤真的有情有义,她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什么。   但玉姬这样一个女人。   妩媚、妖娆、风情万种……   若是真的和她完成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出去该如何面对卫君瑶。   但是今天在虚无幻境我终于见到了大圣祖和凤祖。   欣喜之余带来更多的震惊和无可奈何。   两个都是圣者七重天境界的决定强者。   一个沦为了玄青子的女婢,满足他所有的需求,成为玩物。   而大圣祖虽然来到这里不久,但是看样子,也已经默认了自己成为北月奴仆的身份,卑躬屈膝,忍辱负重。   连他们两个都沦落至此,我真的有离开这里的机会吗?   砰砰砰!   三声微不可察的敲门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我闻声一愣,下意识地一位是玉姬。   酒后的玉姬不同往日,又在这个时间敲房门,响起她离开时眼中的魅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砰!   似乎是见没人开门,房门再度被轻轻叩响了一声。   我一愣,突然觉得门外人似乎不是玉姬。   以玉姬的风格,每次敲完门都是直接推门而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礼貌了?   吱丫……   正想到这里,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可进来的不是玉姬,而是大圣祖,莫云!   我浑身一个哆嗦,急忙两步上前,伸手将他拉进屋内,然后关上房门。   大圣祖神色匆匆,进屋后直接开口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你要记住我接下来给你说的每一个字,知道吗?”   我点点头。“你说。”   “首先,这三仙山中三位上神的关系没有我们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玄青子才是这座山唯一的主人,而玉姬和北月,都是他囚禁在岛上的大魔,三人已经达成了一项约定,约定的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所谓的《三界登神大典》就是约定之一,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这个玉姬,千万不要被她所迷惑!”   我听愣住了。   玉姬和北月是被玄青子禁锢在三仙山上的大魔?   可是从之前在虚无幻境里三人的言语交谈的态度来看,似乎也不太像是啊。   “第二,北月迷恋玉姬,但玉姬却一直将他拒之千里,这次你作为玉姬的道侣出现在北月面前,北月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你杀之而后快,所以在离开三仙岛之前,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玉姬在一起,在这里,只有玉姬能保护你!”   “第三,短时间内不要妄想从这里逃离,除非玉姬或者玄青子两人有一人亲自松口将你送出岛外,否则即便你参透了天书鬼卷,也无法逃脱,更会引得玉姬动怒,你就更没有能离开这里的机会了。”   “第四,若是玉姬真的想要跟你*,你务必要答应她,这是你可以离开三仙岛的唯一机会。”   “等一下!”我急忙打断了大圣祖的话。“什么叫千万不能被玉姬迷惑,又无比要跟她*呢?我听不懂。”   大圣祖摇摇头,说道:“可献身,但切记不要动情,这玉姬是万古情魔,若是你被她勾了心智,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再重新走出来!”   万古情魔?   我闻言惊骇,但下意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还有你是怎么来到黄泉幻境的,玉姬没有发现你么?”   “这个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想要活着从三仙岛上离开,要切记第一不要失心于玉姬,第二要寸步不离地和她待在一起,第三不要惹怒玉姬和玄青子任何一个,第四,和玉姬*!”   大圣祖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问道:“那你呢?你和凤祖怎么办?就一直留在三仙山当奴隶么?”   大圣祖眼眸一暗,沉默了两秒说道:“咱们三个,只要有你一个能出去就行了。”   ……   大圣祖匆忙走后,我站在门前愣了许久。   大圣祖即便跟的是北月,但来在三仙岛的时间比我长,了解的情况还是比我要多很多。   玉姬是万古情魔,和北月一样,都是被玄青子困在三仙山的大魔。   我到现在才仿佛明白,为什么他们只能驱使踏入三仙岛的生人为奴仆,却不能自己去外面找。   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被禁足在三仙岛,无法离开。   而且从大圣祖言语之中的态度来看,相对于活着离开三仙岛,他将不能失心于玉姬放在了首位,这也就意味着,失心玉姬的后果,要远比死更可怕!   “玉姬……”我口中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看着床上的天书鬼卷,再度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天清晨,我一如既往地早起为玉姬打上一盆清水在她门前等候。   虽然昨天晚上大圣祖的出现极为突然,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并且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对于如何在三仙山,在玉姬手下生存,也有了一个初步打算。   “玉姬?”久等屋内都没有动静,我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昨天晚上喝多了?   伴随着轻声呼唤,屋子里从门缝中传来一声娇酥入骨的呻吟喘息。   我闻声脸顿时通红,准备喊出第二声的话也被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可那一声仿佛只是一个前奏,一声声娇媚入骨的女人喘息,开始从屋内断断续续飘了出来。   我站在门口,每一声都仿佛能麻痹人的灵魂,从骨子里油然升起一股难忍的*。脑海里玉姬勾人魂魄的身姿不断出现,就想直接推开门,一探声音主人的究竟。   “进,进来帮我……”玉姬在屋内喘息道。   砰的一声,房门直接被从里面打开,我不自禁转过头,一副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赫然出现在视线当中。   玉姬一袭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衣罩体,云鬓零乱,从螓首香肩、到柳腰直腿,一条优美圆润的曲线流畅而下,那抹白色的衣服将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的白嫩,而修长,将她那小蛮腰修饰的很是完美。   双目秋水荡漾,盈盈脉脉,一张红艳欲滴嘴唇被皓齿咬在中间,秀眉紧蹙,闭着眼睛,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   “帮我……”玉姐从鼻孔里发出撩人的求助声,我站在门口一时间左右不是,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是镇魔饮,每过百年期限,玄青子便会让我和北月饮下此药酒,封印我们体内的魔性,但是昨天晚上不知道他在酒里加了什么,药性明显增强了许多,却又同时催发魔力,我体内的魔性就要控制不住溢出了,你快来帮我,帮我分担一些,不然我怕只撑不住,一旦死在这里,更没有办法送你离开!”   我闻言愣住了,玉姬这是在告诉我,自己真的就是被玄青子封印在这里的大魔?   但是同样她说的也没错,没玉姬的帮助,我很难从玄青子手底下离开三仙山。   “我要怎么帮你?”我问道。   “你,你先过来……”   玉姬脸上的红晕已经攀升到了极致,全身上下玉雕般的肌肤也都被染上了一抹红霞,我试探性地走在了床边,却连手中的水盆都还没有放下,玉姬身的身形就如同鬼魅般缠了上来,将我按倒在床上。 第七百三十章 命数?造化?   *滚烫的红唇,酥化的灵蛇,伴随一股股猛烈而又霸道至极的力量不断从口中传入,深入到身体之中。   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在这股力道下破碎了,剧痛从全身每一处角落用上脑海,就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就连大脑也被冲击地丧失意识,任由玉姬身姿缠绕,在床榻上猛烈翻滚。   “融化它们,你就能突破现有的境界踏入鬼圣,然后再同我*,你会得到亘古未有的力量!”   玉姬疯狂着缠在我身上,口齿不清地将一个个宛如魔音的字眼,从口中伴随着热气吐了出来。   我闻言顿时心头一凛,正欲保守心神用魂力催化已经在体内膨胀到极点的魔性,却突然又感觉到胸口一凉,猛然睁开眼,竟然发现玉姬正缠在我身上,媚眼如丝地撕开了我胸前的衣服。   我顿时大惊,刚刚张开的嘴,却再度被红唇堵死。   “快,我快坚持不住了,要不然咱们两个今天都得死在这!”   天书鬼卷淬炼魂魄,即便是肉身毁灭,也可以以残魂证道,步入神境。   天书鬼卷我早已经烂熟于心,对其中所有传承法门也都了如指掌,可是眼前的状况,让我根本就无法守住心神,动用鬼术传承将体内的魔性同化,变成属于自己的力量。   致虚极,守静笃!   再度运转道心,同时咬破舌尖,在剧痛冲击大脑的一瞬间,便进入到了道心修炼的境界。   道心修炼主攻心智。   这也是为何我在接受了道心传承之后,便鲜有被幻想迷惑的主要原因。   而我也惊讶的发现,自从来在三仙山便被玉姬禁锢的道心,竟然在此刻开始微微运转,丝丝缕缕的道心之力从丹田处散发,冰凉遍及全身,浇灭了身体里的燥热和欲火,同时在灵魂深处,仿佛一股来自远古的力量开始觉醒,恶魔睁开了眼睛,开始吞噬一切它所能看见的东西。   道心和魂力同时在体内展开了交锋。   在那一刻,我完完全全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意识陷于黑暗,就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   琴筝悠扬,笙箫悦耳。   一股股甘甜的清水沿着被微微敲开的唇缝流入口中,淌进身体里,顿时,昏沉的大脑如同久旱后被甘霖滋润的大地,开始逐渐恢复生机。   而就在我睁开眼的一瞬间,天地间一片煞白,同时耳边风声呼啸,就宛如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中。   “你的身子还真是奇怪,按说吸收了我这么多魔性,早已该达到鬼圣的境界,可你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让人失望。”   眼前的画面随着玉姬说话声逐渐变得清晰,等到一切恢复正常,身体各个关节所传来的酸楚,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玉姬?   看着眼前矗立着的女人,我微微有些诧异地叫出了声。   纤腰微步,皓腕轻纱。   她正娇慵地伸着懒腰,如花娇靥,肌骨莹润,一抬手间宽袖滑下,露出白生生花枝似的手臂,动作如水之柔,阳光照耀下,莹莹如玉的肌肤隐隐透出白皙的光泽,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冰冷中带着几分妩媚,妩媚中又带着几分超然脱尘。   冷艳。   这是我在看见她时的第一感受。   玉姬在一夜之间,从极度妩媚,变得冷艳无双,让我一时愣住了。   她风情万种地一掠长发,秀目深注,抿嘴笑道:“怎么,睡了一觉,连自己的主人也都不认识了?”   我苦笑着摇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万年情魔的本质,顿时暴露无遗。   在这个间隙,我查探了体内的道心,发现道心虽然还在,但悬浮在丹田处,就宛如一个风干了个果核,彻彻底底没了动静。   “我这是什么了?”我茫然不知所措地摇起头看向玉姬,就发现她正弯着腰对着我笑。   “怎么,从道心传承变成了鬼圣传承,你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么?”她看着我吃吃笑道。   “不对。”我摇摇头说道。“虽然道心寂灭,但是我还能察觉到体内道心之力的存在,还有魂力,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可话音刚落,玉姬却伸手用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邪魅一笑:“这是仆人该对主人说话的语气么?”   我一愣,然后就见她将颔首往我面前探了一步,吃笑着问道:“那天晚上的感受如何?嗯?”   我顿时激灵灵打了冷颤,同时脸一红,急忙转向一边说道:“我们又没干什么,又什么感受不感受的。”   “口是心非,我能感到你身体的变化,要不是当时镇魔饮正在发作,我非吃了你不可。”玉姬说完缓缓站起了身,一捋发髻,轻声说道:“我和北月跟玄青子的关系,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知道。”   “你朋友告诉你的?”玉姬问道。   “嗯?”我心头一颤。   “别装了,那天晚上你朋友来在你房间里说了什么我都听见了,看来玄青子不光是在我的酒中做了手脚,就连北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个玄青子,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玉姬的话中无不带着冰冷的寒意,可见她对玄青子的怨恨由来已久,也正印证了大圣祖那天晚上所告诫我的话。   “你,真的是万古情魔?”我深吸了口气,试探性问道。   “万古情魔?”玉姬看着我吃吃笑了起来。“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好听,我还是喜欢很早之前那些人对我称呼。”   “什么?”   “鬼仙。”玉姬轻笑着说道。“是不是比万古情魔好听多了。”   我摇摇头。“万古情魔更符合你的气质。”   说完我脸上的表情一僵,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说错了话。   玉姬轻轻拂袖,笑着说道:“放心,我没有你朋友说的那么嗜杀成性,但是如果没有镇魔引,你倒是在出现在岛上的当天晚上,怕是就已经变成人干,被海水冲着去跟你的小情人见面了。”   我点点头,可看着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再度浮现出那晚的香艳场景,顿时再度红了起来,转移话题说道:“你之前在他们面前说我是造化之体,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呢?”玉姬吃笑问道。   我摇摇头,问道:“造化和命数是否相同相通?”   “命数即是造化,但是造化并不是命数,命数是指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命格气数,这是天之注定,凭凡人之力,想要做到改变,怕是会很困难,但是造化所指,是天之造化,一吸一动影响万物苍生,可逆天而行,而改天道意愿而为之,替代天道,创作属于自己的虚空法则,这方为大造化。”   玉姬转过头,款款走到我身边,抬起手点在我的胸前,说道:“你身负可逆天改运的命数,却尚未达到天之造化这一步,这一步虽然看似简单,却是无数强者穷极一生也所无法跨越的鸿沟,即便是玄青子之辈也无法做到。”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我问道。   “我可没认为你能。”玉姬吃吃笑道。“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很有趣,想占有你的身体而已,所谓造化之体不过是我为了摆脱北月的纠缠而随便编出来的借口罢了,兴许等你真的完全参透了天书鬼卷,跟我开始*,等我腻了倦了,就把你放出去了,这样不是挺好么?”   我闻言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不过你放心,起码眼前我不会真吃了你,但是如果你好生服侍我,或许等我一高兴……”   玉姬说着突然将双臂缠住我的脖颈,将面庞凑了过来,红唇中吐着热气,一字一句说道:“让你爱上我。” 第七百三十一章 玉姬的实力   在黄泉幻境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放弃了对时间的计算。   开始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体内两道力量的均衡与融合之上。   起初我试图用道心之力去吞噬魂力,用以增强道心修为。   但几番尝试过后,却发现非但没有任何进展,反而将所剩无几的道心之力也彻底消耗殆尽,体内只剩下浓郁的魂力充斥,并隐隐有着不可控的迹象。   玉姬在得知我体内的变化后,没有指出破解的办法,反而像是极为满意,因为失去了道心传承,我就真正成为了天书鬼卷的传人,不再受玄青子的任何控制。   而且几乎在那天晚上的酒宴过后,玉姬的身子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出现了失控状态。   每次失控都需要我帮我分担体内溢出的魔性,也让我几次险些失控,沦为玉姬的玩物。   玉姬的动作也开始变得愈发大胆,几欲勾人心魄,让人沉醉她的眼眸之中。   当我第五次在玉姬床榻上醒来的时候,玉姬如水蛇般的身姿就缠在我身上,纤细而浑圆的长腿伸出长裙搭在我腰间,身躯紧贴,让我丝毫动弹不得。   鼻尖萦绕着玉姬身体里散发着的淡淡馨香,我轻轻吐了口气。到目前为止,距离她口中的以天书鬼卷修炼,不如鬼圣之境,只差一步之遥。   踏过这一步,我就将彻底脱离凡胎肉体,以活人之身证道鬼圣,然后要和玉姬开始*。   玉姬发髻凌乱地将脑袋靠着我胸膛,睡的很香,连续五天的体内魔性狂暴,连他也无法支撑的住。   这几天我们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距离*,也只差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我迷离地看着身边的玉姬,看着那白皙光洁的肌肤,优美无暇的轮廓曲线和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破坏这一刻宁静美丽的画面。   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有足够的时间欣赏她的美丽。也忽然间觉得,能跟这冷傲的魔女如此相处,也不是一件坏事。   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屋内,玉姬长长的睫毛跳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看来你一点也不倦。”玉姬妩媚一笑,慵懒地将整个身子就依偎在我身上。   我苦涩地摇头。“你比我累才是。”   玉姬娇慵无限地在我身上伸展了一下曲线美妙的腰身,缓缓站起身,赤足走到窗棂前,留下一副在阳光照射下,美轮美奂的背影。   “等到突破鬼圣与我*,你便可以离开三仙山,去会你的小情人,是不是觉得很期待?”她轻轻问道。   “你呢,和你*后,你也能离开这里么?”我问道。   玉姬转过头,笑颜如嫣。“怎么,你在关心我?”   我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跟我一起离开这里的话,那我出不出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玉姬闻言吃吃笑了起来,花枝乱颤,轻纱舞动。   不过随即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说道:“这几天北月一直在尝试突破黄泉幻境的结界,杀意很浓,估计是奔着你来的。”   我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北月要来了?”   “是啊。”玉姬轻抚着发丝说道:“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你我*的日子临近,不甘心你就这样把我给吃了,才会按奈不住,想要提前要了你的命。”   “可是玄青子不会管么?”我震惊道。看来大圣祖之前交代的没错,如果不寸步不离地和玉姬待在一起,我随时都丧命在北月剑下的危险。   “他又不是奔着我的来的,玄青子管不了这么多,而且你我现在只是有道侣的名分,还没有道侣之实,北月想杀你,也就相当于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奴仆,玄青子能说什么。”玉姬轻笑着说道。   只是有道侣的名分,还没有道侣之实?   我不可思议地说道:“我们这还不算道侣之实?”   “你我之间做的事情总不能当面做给他看吧。”玉姬突然吃吃笑了起来。“你乐意,我还不愿意呢,只有真正的*,你我才会心神血脉相同,无论是北月还是玄青子,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玉姬把我说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所以呢,在你真正踏入鬼圣之前,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要不然你死了,我可就又得重新调教一个道侣了。”   “调教?”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死的。”   但谁知还等我脸上的笑容散去,玉姬突然转身袅袅婷婷地重新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体内的魔性又发作了。”   ……   到了当晚的深夜,玉姬将我领如庭院内,开始传授我不曾被记载进天书鬼卷中的鬼族术法。   招招神鬼莫测,杀人诛心!   此刻的玉姬在皓月之下就宛如偷天的鬼魅,踪影难寻,一举一动,无不都透着鬼仙的傲视之质,仿佛只是一个轻轻勾指了,就能挂在夜空中的皓月引到地面,天地沉沦!   “天书鬼卷是天书三卷之中杀伐最为猛烈的一卷,舍弃肉身,淬炼出足以与天道之力睥睨的魂魄,开阴阳,分生死,断黄泉,吞万鬼……普天之下,万灵臣服,群鬼叩拜,而你距离此境只差一步,若为鬼圣,以我*,达到半神之体,抛去三仙山和北海梧桐,天上地下,就再也没人奈你何!”   玉姬素日里风情万种的脸上陡然寒面如霜,凌冽的眼眸闪过一抹杀机,低声喝道:“鬼书万卷,今日我全部传授于你,你要记住,凡是神术传人,皆为我族异类,你若不出手杀他,便会死在他的手下,世人皆恶,唯有守己,方能存活下去。”   “魂来!”   玉姬抬手挥袖,伴随着口中娇喝,漫天乌云密布,将皓月吞噬,引动天地阴风狂舞,鬼影重重,周遭的景色全都起了变化。   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遍地的残破肢体,内脏,手脚,头颅……具具仙神的身体,挂在骨山上,死前遭受极刑的种种惨烈状态,还依然保持着。   恐惧!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喉咙!   同时耳边回绕着玉姬如同鬼魅般的笑声。   “让你的敌人无时无刻不处在这种恐惧之中,让他们疯狂,然后崩溃,跪在你面前俯首称臣,终其一生不敢忤逆,这才是真正的鬼帝,若有一天你也能成就此番大境,这三仙山,也就不能再耐你何了。”   玉姬话音落罢,再度挥袖,挥散了漫天乌云地狱,眼前的尸山血海逐渐消逝,世界才缓缓恢复到平静之中。   我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里的恐惧始终挥散不去。   这才是真正的玉姬。   被玄青子困在三仙山中的一代鬼仙。   鬼仙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可怜我最开始的时候还一直在想着怎么找机会从她手底下逃脱,要不是大圣祖趁着玄清在镇魔饮做手脚的间隙冒死前来通知我,恐怕我此刻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躺在玉姬手下的尸山当中。   玉姬凌空踏步,缓缓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伸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轻笑着问道:“怕了?”   我长长吐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不怕。”   玉姬嘴角浮起一抹轻笑,目光淡淡地在我脸上打量,笑着说道:“你好像很兴奋?” 第七百三十二章 玉姬的要求   那一晚我没有突破鬼圣之境,但是和玉姬进行了*。   她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骑士,纵情驰骋,亲手摆弄巫云楚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玉姬魅眼含春,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勾头笑着对我说道。   意乱情迷中,我闻言一怔,却又听她咯咯笑道:“第一次可以不运转魂力与我交融,下一次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   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五更天!   窗棂外的皓月正圆。   缕缕如水银泄地般的月光洒在香汗淋漓的玉姬身上,如玉般的肌肤带着汗渍泛起淡淡乳白色的光晕,发髻乱舞,娇躯耸动,只是如媚如丝的双眸中,一抹漆黑毫无征兆地就取代了眼中迷离,紧接着双眼就如同黑曜石般深邃,动作也愈发的疯狂,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却也是现在,我仿佛感觉到了在她体内仿佛凭空出现了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开始缓缓吸食我体内的魂力。   我顿时大惊,疯狂运转魂力试图对抗体内的魂力流逝,可面对磅礴如同山崩海啸的吸力,我只感觉自己渺小的一同一叶扁舟,风雨飘摇,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魂力只是在我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被吸食殆尽,紧接着开始流入玉姬体内的,便是我身上仅剩的精元。   在精元松动的一瞬间,我被吓坏了。甚至怀疑玉姬一直淬炼我的魂魄,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天将我吞噬,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这种想法很快便被否决。   因为伴随着玉姬的愈发失控,我仿佛感觉到了她体内的漩涡开始倒转,无以计数,漫天如同海啸般的魂力,开始从她体内往我身体里猛蹿。   魂力之精纯,之强大,令我震撼不已。   是魂力之源么?   玉姬仰着头,俨然已经是到达了关键点。   “这是我体内最精粹的魂力,能炼化多少,成就何方,就全在你自己了!”玉姬皓齿紧咬下唇,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闻言一怔,强咬着牙关凛下心神,全身心投入到了体内魂力的炼化之中。   从玉姬体内流入的魂力在黑暗中变成了一条条由密集到分散的蓝色光晕,在丹田处汇集,却又迅速分散遍及身体各个角落。   它们在身体各个部位凝结融合,由一开始的丝线,逐渐变得如同静脉般粗细,可同时带来的,是身体宛如破碎般的剧痛,肉体无法承受这股力量,即将爆体而亡。   “不要,不要太贪,适,适可而止,能吸收多少是多少,否则你若是死在这一步,之前一切都可以前功尽弃了。”玉姬再度强咬着嘴唇开口说道。   我暗自点头,却感觉着体内魂力中所夹杂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忍不住心念一动,再度让凝聚在体内的魂力增长了起来。   玉姬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她顾不得我,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让魂力缓慢增长,直到它彻底充斥我体内每一处空间,再也无法容纳,就连全身上下的皮肤也都出现了丝丝列分之际,我轻轻吐了口气,准备快结束这一切。   轰……   心念才刚刚松动,弥漫在体内的魂力便完全不再受控制,如同火山喷发,彻底吞噬了我的意识。   ……   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一次的黑暗要比之前来的更长,更为深邃。   我能感受到了自己被吞噬的意识逐渐变的清晰,并开始一点点扩散,遁入虚空,不知去往何处。   时间就这样一直沉寂了下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意识在虚空中越来越远,穿越山岭之巅,听见了大海潮汐的响声,就如同离开了三仙山,朝着东海神域扩散了出去。   可就在我试图将神识的范围继续扩大,寻找乌篷船上卫君瑶等人的气息时,神识却在三仙山的边缘遭到了阻拦,就像是一道凭空出现,看不见的墙,将我的想法完全阻拦在了岛内。   “那是玄青子设下的禁制,连我和北月都没有办法,你又何必做无用功呢?”   是玉姬的声音!   当声音出现在脑海的一瞬间,神识宛如被惊动的鱼群,瞬间消失了踪影。   而在此刻,身体恢复控制的感觉涌进大脑,我猛然睁开眼睛,就看见玉姬身批红色长裙,正背对着我,仰头观月。   “这是什么地方?”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既不在房间,也不在庭院,而是躺在一方白玉石打造的平台之上,全身赤裸,无片布遮身。   而在玉石台四周,是一处四面笔直,高耸插天的断石,将空间环面封死,只有头顶敞开,露出一轮明晃晃的圆月。   我挣扎着坐起身,看着自己宛如新生婴儿般的肌肤,怔怔说道:“我没死。”   “是啊,你吞噬了这么多我体内的魂力,竟然没死,真是让人感到意外。”玉姬一捋长发,风情万种地转过头,笑着对我说:“怎么样,*的滋味好受么?”   我闻言怔了怔,摇摇头说道:“一开始挺好的,后来不行。”   噗嗤……   玉姬抿嘴一乐,笑的万花盛开。“一开始那是*么?登徒浪子!”   “还有,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赤裸裸的,跟我说话么?”   我闻言脸一红,却四处都找不到衣物。   “我衣服……”   可就在我脑子里想着之前穿着的衣服模样时,体内魂力默默涌动,渗出皮肤,在肌肤上凝结成实,幻化成了一身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将身体笼罩。   “这……”我看愣住了。   “恭喜你,踏入鬼圣之列。”玉姬转过头轻轻笑道。   鬼圣?   我猛地就从玉石台上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不可思议说道:“我是鬼圣了?”   “是啊,你很高兴?”玉姬问道。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但随即就看见了玉姬眼眸中一抹哀怨。   “想我鬼仙第一位*之人,竟然只到了鬼圣的境界,要不是被困在三仙山中不能出去,我真想杀了你,以免丢尽我的颜面!”玉姬咬着银牙,愤恨地看着我。   玉姬曾经说过,若是我与他完成*,即可突破鬼圣,一只脚踏入半神的境界。   半神的境界究竟如何我不太清楚,但最起码是不会亚于东皇太一之辈的存在。   可以我现在的修为,也不过是刚刚完成现阶段的突破,成就了鬼圣之躯罢了。   这和我之前的预期目标相差甚远。   而是还是在我冒着将死的风险,多吸取了她体内的魂力才有的结果。   玉姬款款走到我身边,用手指勾起了我埋着头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吃吃笑道:“放心,*才刚刚开始,不把你送到半神,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玉姬的身体就仿佛罂粟一般,天生丽质,貌美如花,生就的一副媚骨,撩人心魄。   “把我送到半神,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对她对视问道。   说到这里,玉姬倏然一收脸上玩味,展起一片媚笑,明眸秋波如的,一扫我身上,笑着说道:“很简单,我等你半神出山,上神归来。”   我愣住了。   半神出山,上神归来……   “你要我做什么?”   “等你回来救我。”   玉姬俏眼半斜,粉臂横施,松抱一弯雪藕,脂香暗窃,将身子靠在我的身上,说道:“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救我的,不是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不管玉姬的目的究竟如何,但她确实是帮了我。   将第一次*的机会给了我,助我突破眼下的困境,一举超凡入圣,成就了鬼圣之躯。   虽然还没有完全施展这副身体的威力,但是我能感觉,现在的我,和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喻。   但是对于玉姬的身份,我一直深感好奇。   大圣祖将她和北月称之为大魔。   而玄青子每过一百年则需要给他们二人服下镇魔饮,方可镇压他们体内的魔性。   既是大魔,一经出世就必定会危害苍生,导致生灵涂炭。   特别是以玉姬的实力。   抬手摧毁半界,根本就不在话下。   放这样一个女魔头入世,其所要付出的代价,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   可时至今日,我突然觉得,若是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天下苍生的命运,又与我何干?   沉思之际,冰凉的双臂已经从胸口盘住我的脖颈,玉姬媚眼如丝地看着我,吃吃笑道:“你害怕了?”   我摇摇头,问道:“你为什么会被玄青子困在这里?”   “怎么,你开始对我感兴趣了?”玉姬轻轻笑道。   玉姬的笑是极具魅惑的,饶是到了现在,我也无法直视她的笑容。   “你总不会是想娶我为妻吧?”玉姬见我不说话,突然笑了起来。   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刚准备摇头,但是看着玉姬饱含深意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对你的好处是什么?以你的修为,*似乎已经再无任何用处了吧?”   “当然有用了。”玉姬噗哧一笑,笑靥如花,只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颊泛起一抹绯红,皓齿轻咬着嘴唇说道:“虽然以我目前的修为想要更进一步实属艰难,但是有一种乐趣,是你从来没经历过的至高至美之乐,那种乐能使你感觉到连生命都不重要了,不是嘛?”   我听了她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脑海里浮现出当晚她几度失控的神情时,顿时脸唰地就红了起来,急忙将脑袋转向一边,说道:“就为了这个?”   玉姬没有说话,而是将整个身子都依偎在我身上,将我的手攥在她胸前,轻声说道:“相信我,等你真的成就了半神之身,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而且是心甘情愿地来找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玉姬便没有离开这方狭窄的空间。   将全部精力了都投入到了天书鬼卷的修行,以及*之中。   天书鬼卷包罗万象,是玉姬结合自身证道成神的感悟所一分为十三,提供了可让后世之鬼族修行证道的十三条法门。   玉姬倾囊相授,几乎详尽地为我阐述了撰写天书鬼卷的心得,还有一些没有写在天书上的东西。   仿佛是知道二人即将分别,玉姬在*时的行为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亢奋,直到一举将实力提升到了鬼圣四重天,短时间内再很难精进一步之时,玉姬穿好了红衫,低声说道:“你可以走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洗剑池   “现在么?”我闻言问道。   玉姬轻轻笑道:“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多待几日?”   “玄青子会放我走么?”我担心问道。   “他管不了你,三仙山的结界只对我和北月起作用,只要我放你走,你随时都可以离开。”玉姬慵懒地舒展着身躯,从玉石台上站起身,缓缓说道:“不过在走之前,你最好还是见一见玄青子,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放眼当今天下,唯一能在乱世之中看到明路的,也就只有他了。”   “可是你不是说但凡神卷传承之人皆为我族异类么,玄青子身为神卷书写者,他会帮我?”我有些犹豫问道。   玉姬噗嗤一乐,笑着说道:“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从秘境里离开,玉姬并没有第一时间带我去虚无幻境,而是来在了那片山峰高悬的湖边,目光盯着平静如画的湖水,说道:“这地位三仙山三境交界处,上通虚无,下潜入洗剑池,在见玄青子之前,你可以先去一趟洗剑池。”   洗剑池?   我闻言一愣,心中隐隐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是什么地方?”   “北月的幻境。”玉姬转过头看向我吃吃笑道。“你那把剑着实普通,不如去趟洗剑池,让北月帮你重新淬炼,或许才能锻造出一把旷世奇兵出来。”   让北月给我铸剑?   我顿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开为什么玩笑,这孙子恨不得一见面就将我生吞活剥,躲都躲不及,还让我主动去找他,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偏偏不爱选择这种死无全尸的方式。   “我可以选择不去么?”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晚了。”玉姬轻轻笑道。   而未等她笑声落罢,平静的湖面中心突然泛起了一股水泡,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水而出。   “这……”   可没等我反应过来,陡然间,泛着水泡的湖面突然炸开,冲起滔天巨浪,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剑吟,北月的身影宛如一条直取九天的长龙,一冲而上,然后稳稳地落在我和玉姬的面前。   我下意识地抖手将渡厄剑攥在掌心,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北月。   北月依旧一袭青衣傍身,身后的长剑被粗布包裹,双目如剑芒般锋利,淡淡地在我身上扫视说道:“还是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   我怔怔地问道:“什么晚了一步?”   然后突然想起,玉姬似乎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真的和她进行*,成了她的道侣,那么北月就将不能再对我动手,否则会受到玄青子的惩罚。   想到这里,再看北月一脸阴沉的表情,我心头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居然真的成了道侣。”北月呵呵阴笑。   “所以呢,念在旧情,这个忙你打算帮吗?”玉姬轻笑说道。   “洗剑?”北月粗狂的眉毛一挑,颇有玩味地在我身上扫量。“我洗剑池数千年来,也只替玄青子洗过一次剑,你想让这小子的破剑来玷污我的洗剑池,这不可能。”   北月的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而且我也压根对洗剑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默默点头,正要开口时,却被玉姬抢前一步打断了。   “洗剑池不洗剑,你打算留着它洗澡么?”玉姬轻笑着问道。   北月摇摇头。“如果今天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找我洗剑,我都会答应,可他却不行。”随后抬手拿手指指向我。   “为什么?”玉姬双臂环胸,玩味地笑道。   “你会不知道?”北月反问说道。   “就因为他是我的道侣?”玉姬轻笑道。   北月不可置否地点头,说道:“今天不杀他已经看在玄青子的面子,让我给他洗剑,你趁早还是断了这个念头。”   北月虽然言之凿凿,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你还有事?”玉姬淡淡说道。   “除非你答应我个条件。”北月冷哼说道。   玉姬吃吃笑了起来。“怎么了?为什么我要答应你条件?”   “你大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同意帮着小子洗剑。”北月说道。   玉姬闻言更是笑的花枝乱颤,用手捂着嘴笑道:“嗯?那你说说,我得答应你什么条件,你才会帮他洗剑呢?”   北月腮帮子上的肌肉咬成了一条线,目光连瞪了我好几眼,才咬着牙说道:“跟我*,你要是愿意跟我*,我就帮他洗剑!”   我直接听愣了。   合着说着多,北月还是没有对玉姬死心啊。   不过也难怪,站在我身旁的玉姬华姿婵嫒,身段袅娜,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就这?”玉姬闻言轻笑着问道。   北月点点头。“就这,哪怕只有一次*的机会也可以!”   “你走吧。”玉姬呵呵笑道。   嗯?   北月愣住了。“你……”   “虽说普天之下*道侣从未限制过一人,但是呢,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好歹我也是堂堂鬼仙,一代鬼帝,用洗剑池来威胁我*,北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曾经怎么败在我的手下!”   砰!   没由来的,玉姬突然一抬手,一股黑雾出现在她掌心,紧接着以闪电之势,直直地就撞在了近在咫尺的北月身上。   天书鬼卷,主杀伐凌冽,是天书人鬼神三卷中最为霸道的一卷。   饶是以北月的实力修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也依旧没有任何闪过的机会,整个人瞬间被黑气笼罩其中,只露出一张面孔,痛苦胀闸,发出一声声狰狞刺耳的痛苦嘶吼。   噬魂术!   我见状心头一震!   噬魂术是记载在天书鬼卷的鬼门术法,噬魂钻心,杀人于无形之中。   这一术我也会,但是要是像如同玉姬这般,抬手间便将北月禁锢在手中,我自认能力远远所不能及。   “北月,虽然你我同被玄青子禁足在这三仙山之中,但是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无论是在外界还是三仙山,我即便是杀了你,就连玄青子也不能对我真的怎么样,我现在再问你最后一遍,这剑,你是洗,还是不洗?”   冰冷的话音落罢,漫天鬼嚎!   我眼睁睁看着弥漫在北月身体周遭的迷雾陡然一收,像一张无形的大手,将北月团团困攥在掌心,然后一道人面虚影从他狰狞的面孔中不断挣脱着,似要突破甚至的限制,直接冲出来!   “洗,我洗!”北月挣扎着从嗓子眼里发出吼叫,满眼恐惧之情,已经到达了顶峰。   “呵呵……”玉姬冷冷笑道。“我希望你从今天开始能搞清楚你的位置,你不过是个剑灵幻化而生,说到底也只是个畜生,无论是在三仙山外,还是在这山中,你永远不可能跟我有对等问位置,如果下次再敢出言不逊,我定把你封印在剑内,让你永世不得超脱!”   说罢轻轻挥袖,雾气逐渐散去,露出白月的身形,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掐着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俨然一副死后余生的神情。   “我真没想到,玉姬你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小子,真的对我动手。”北月底喘着粗气说道。   玉姬抿嘴而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北月。“北月,我现在可以十分明确的告诉你,想要做我的道侣,除非哪一天三仙山不在了,你也不再是我的手下败将,或许我会认真考虑的。”   北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玉姬,低声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七百三十四章 玉姬和北月   北月带着我和玉姬从湖心来在了洗剑池。   洗剑池是三仙山三大幻境之一,是只属于北月的地方。   而且不同于黄泉幻境,洗剑池幻境内只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巅,从山巅中间一道笔直的瀑布飞流直下,砸在下面的湖水中,溅起一道彩虹横跨画面两侧,并在正当中水面中矗立一块凸水巨石,上有游龙三字:洗剑池!   仅仅是一块巨石死物,却给人一种人先为至,气势已现的错觉,就仿佛眼前这个东西不是死物,更不是巨石,而是一柄剑气冲天的绝世神剑,即将冲破剑鞘的封印,一飞冲天,将天际撕裂。   我站在那里看愣了。   在修行鬼门术法之前,我一直都是以剑为兵,以术为法进行战斗的。   虽然剑术不精,但是对于这种剑气,还是能领会的。   就像是玉姬体内的魂力一样。   剑气精粹到了极致,当中不夹杂任何杂质。   再坚硬的物体也不能阻挡它的锋芒。   但最为恐怖的是,这股剑气并未来自任何神兵,竟然是从一块普普通通的巨石上散发出来的。   北月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是以剑灵之身修行入神,可以石为剑,引发如此动荡天地,如此精粹的剑气,他是如何做到的?   见我傻愣着盯向巨石不语,北月冷哼一声。“鼠目寸光之辈!”   “北月既然这么有远见,不如看看这把剑究竟怎么样吧。”玉姬说着将我手中的渡厄夺了下来,扔向了北月。   渡厄剑是我平生所用第一把剑,也是卫君瑶赠与我带在身边时间最长的东西。   它最早的主人是剑魔逆苍天,但是逆苍天已死,邪十三以自身残魂入剑,充当剑灵,可以算得上我才是它目前真正的主人。   渡厄剑虽然在古道驰骋天下,但是在进入南溟后就明显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更何谈在北月面前,更是一文不值。   但是我对它却有着深厚的感情,渡厄剑陪着我从上面一直征战黄河古道与南溟天下,更有老友邪十三在其中,无论如何,这把剑也会陪着我走到最后的。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渡厄剑被北月攥在手上,甚至连多看都没有看一眼,便反手给扔进了湖水里。   “你!”我见状二话不说,就朝着湖水冲了过去。   “你什么你。”玉姬伸出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胳膊,责怪说道:“这水是你能下的吗?”   “可是我的剑……”我拿手指着已经恢复于平静的湖面,渡厄沉入水中,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的踪影。   “洗剑池里的水乃是最精粹的剑气所凝聚,出去剑之外,任何物体进去都会瞬间被绞的粉碎,你要是真想去,那我也不拦你。”玉姬轻笑着说道。   我愣了愣,脚步停在原地,盯着波光淋漓的湖水,忍不住诧异道:“这湖水是剑气凝聚?”   “也不是全是。”北月淡淡说道。“仅凭剑气就算再精粹浓郁也可以凝结成为水状,我只是用了天泉水为引,将这些剑气引入水滴之中,用这天下最轻柔的水,磨砺去了一些锐气,然后包容每把入池之剑身上所自带的剑意,练意成气,褪去杂陈,激发剑身内无尽可能,这,方为洗剑。”   北月站在湖边负手而立,没有再看湖面一眼,眼中愠色未消。   “那也就是说,洗剑的关键,是在于剑本身的剑意了?”玉姬盯着湖面问道。   可北月闻言却摇摇头,说道:“剑意不过是一个引子,洗剑的关键是褪尘激发剑所包含的潜力。”   “那潜力从何而来?”我下意识问道。   “剑灵。”北月淡淡说道。“得看你剑里的剑灵究竟能感应多少洗剑池中的剑意,感应到的越多,那么杂陈便褪去的更加干净,剑身所蕴含的力量潜力,也可以更好的被激发,可要是剑灵的悟性不够,将当个给剑在池中走一趟水,也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我一边听一边盯着湖面。   如果说洗剑的关键在于剑灵,那么也就是说,渡厄剑被淬炼到何种程度,就完全取决于邪十三能感应多少剑意。   邪十三还存在?   我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如果邪十三一直存在,那么为什么没有像之前白南远剑中的老者一样,出来跟我见面呢?   耳边传来瀑布落水阵阵响声,三人站在湖边,看着从山巅直冲而下的银白色瀑布,还有被瀑布冲刷的猎猎作响的湖面,时间过了很久,沉入湖底的渡厄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这什么情况?”我转过头看向北月,却发现三人之中属北月的脸色最为难堪,我见状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北月沉眉摇着头,低吟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上一次替玄青子洗剑也不过是在洗剑池中待了半个时辰,剑内的剑灵便与池中剑气起感应,你这把破剑,不会是要超过玄青子的神剑吧。”   我闻言一愣,可紧接着又听见他说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剑内根本就没有剑灵,或者说剑灵跟池内的剑气根本就没有起任何感应……”   没有感应?   “没有感应会怎么样?”我颤声问道。   “洗剑池不接受任何没有剑灵感应的东西,一旦入池,就会被池内的剑气瞬间绞的粉碎,连个渣滓都留不下!”   我闻言浑身一颤,挣脱玉姬的胳膊,一步步朝湖面走了过去。   玉姬款动金莲紧随其后,当我来在湖边时,再度身后揽住了我的腰,说道:“你这把剑我查探过,剑虽是凡品,可剑灵却非同寻常,只是却至始至终在沉睡,一直没有苏醒,所以我才会让你找北月,在洗剑池中洗剑,意图唤醒剑中剑灵。”   “可是剑灵呢?”我喃喃地看着湖面问道。   “没有苏醒的剑灵也就意味着感应不到湖中的剑气,剑气无法得到剑身的感应,自然就会将它视做他物,将其毁灭。”北月在一旁淡淡补充说道。   毁灭?   我闻言身子一颤,就发现整个人被玉姬定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   “你要做什么?”我转过头问她说道。   玉姬轻笑着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道侣,当然不能看你做傻事了,而且不过是一柄剑,你不至于拿命去换吧。”   湖面依旧平静,我怔了怔,回头问北月:“就再也没办法重见天日了么?”   北月呵呵笑道:“就算是以玄青子之能,也不敢踏进我洗剑池半步,区区一柄凡剑,恐怕连渣滓都找不到了。”   渡厄和邪十三就这么毁了?   我一时间无法接受。   “呵呵,你要实在不满意,可以去我剑山上随便寻一把剑,任何一把,都不是你那把剑所能比拟的。”北月淡淡说道。   我迷茫地摇着头,看着湖面呢喃说道:“可邪十三就算是死,以这老小子的性格秉性,也该冒个水泡啊……”   可是话音未落,耳听的“噌”的一声,一道虚影从湖心处直飞冲天,紧接着平静的画面开始剧烈翻滚,一道道水波涟漪开始从外到内不断汇聚,在湖心形成一股白色的水花翻滚,水花越冲越高,化成笔直的水珠冲天,剑吟声,顷刻间响彻天地。   我看愣住了。   包括玉姬和北月在看见水柱冲起的一瞬间,脸上的神情也都随之一滞,紧接着北月瞳孔一缩再缩,低声喝道:“这不可能!”   伴随着北月的低吼,在漫天剑吟之中,一道清脆响亮如同龙啸般的长鸣陡然在湖心炸响,就宛如巨龙出水,带动着冲天的水柱幻化成一柄插天巨剑,明晃晃,白灿灿,惶惶势如神威,令三人仰止嗟叹!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北月看见眼前一幕,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第一反应,竟然是腾空而去,朝着水剑冲了过去。   玉姬冷笑一声,蓦地朝他抬手,五指虚空一握,就见那北月的身形宛如被一章看不见的大手死死禁锢在半空之中,剧烈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洗剑池本就是顺天意而生,只不过是被你利用,现如今天意使然,尔怎敢阻拦!”   霎时间,一个磅礴的气势由玉姬体内陡然喷薄而出,身上玲珑的红色拖地长裙无风自鼓,眼眸一抹漆黑吞噬,头顶上本是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明亮的四周瞬时间暗如黑夜,伸手不见五指,阴风狂起,万鬼哭嚎!   “玉姬,你竟然再一次为了这个小子对我出手,你当我堂堂剑神真的怕了你不成?”   哭声中夹带着别越声嘶力竭的怒吼,而传入耳中,玉姬却轻轻笑道:“好啊,你来吃了啊。”   “剑来!”   轰隆隆!   一道如同银蛇般的闪电从漆黑如墨的空中划过,伴着惊雷,照的众人脸色煞白,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竟然看见了沸腾的湖水竟然已经有大半都被水剑所吸走,水剑矗立在空中越来越大,而满湖的剑气,却已经被耗掉了一半。   难怪北月要跟玉姬拼命,洗剑池是他的命根子,命根子被斩,他当然要跟玉姬拼力一搏!   撕裂黑夜的闪电笔直地划过空中落在北月手上,我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就震惊地看见,此刻的北月已经化身为一尊杀神,凌乱的衣衫在风中狂舞,双目通红,手持一柄丈八白芒长剑,转过头,冷冷地注视着玉姬。   “毁我洗剑池,今天就算是玄青子亲自亲来,我也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就凭你?”玉姬手中继续禁锢着北月,咯咯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这笑声从她的口中,就开始变得在整个天地间回荡,凄凄惨惨,似那摄魂鬼哭,尖锐犀利,又如那邪魅之音,听之入耳,生生惊魂!   我只感觉饶是以现在的魂魄强度也无法再继续承受住这笑声的侵蚀,急忙盘膝坐地,保守心神,开始运转体内的魂力来对抗这股吃人的笑声。   “北月,你缠了我几千年都没有结果,现在就想凭你手上的一把破剑,就能拿我们怎么样么?”   玉姬笑的越来越疯狂,娇躯乱颤,在笑声达到极致之时,迎面袭来一道剑吟怒吼的遮天剑光,嘶天裂地,将玉姐的身形吞噬,瞬间就再来了面前。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剑光。   甚至能感觉到,这剑光非但将空气撕裂,就连虚空也都被她绞碎,摧枯拉朽,无可睥睨!   可就在剑光逼近的一刹那,玉姬却竟然避也不避,漆黑的双眸陡然一凝,不动声色地朝前跨了一步。 第七百三十五章 剑魂   玉姬款款而动,迎着滔天剑光朝前轻轻一跨。   霎时间,风云变色!   玉姬轻描淡写的一个朝前跨步,竟然引发了四周空气的剧烈扭曲,丝丝缕缕的黑气遍布她白皙的皮肤,紧接着全都探起了头,朝着空气中弥漫了过去。   “剑神……”玉姬轻轻笑了笑。   鬼仙一笑,黄泉河断,彼岸花开。   滔天的鬼气再度弥漫!   就仿佛此处被打开了鬼门关,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从鬼门关中冲了出来,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   与此同时,从玉姬身上弥漫而出的黑色烟雾在她身背后凝聚成了一尊硕大的黑影,黑影随风晃动,却有一双猩红的眼睛,仿佛是在对着袭来的剑光狞笑!   “你该进食了。”玉姬呵呵笑道。   进食?   我闻言一愣,一个极大恐惧的念头,赫然在心头升起。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玉姬身后的黑影凝聚成型时,剑光已经将她完全吞噬,我在她的身后,也只是能从刺眼的光芒中,看着她玲珑的身躯在光芒中扭曲,继而连同着黑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眼前一幕,我竟然对玉姬生不起来一丝一毫的担心,反而会觉得,北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呵呵……”   果不其然!   就在玉姬的身子将灭,而光芒未褪之时,一身浅浅的低笑,从虚无中悠悠飘荡了出来。   “北月,如果你的全力一击就是如此,不如你跪下来,求我,求我饶你一条狗命,也免得被别人说,堂堂剑神死的太过憋屈,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呢?”   “玉姬,你竟然敢羞辱我!”   远处的虚空中,北月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毁我剑池,辱我神格,玉姬,你就不怕玄青子知道后,那你问罪吗!”   “咯咯……”伴随着清脆银铃的笑声,刺眼的光芒陡然一收,就宛如长鲸吸水般消失在眼前,再度露出玉姬倩丽的摄影,还有在她身后提醒涨大了数倍的黑影!   剑芒真的被这东西给吃了?   刺眼的光芒散去,除了玉姬和黑影之外,我看着悬浮在远处,手中持剑白光四射,可身体却依旧被玉姬死死定在半空中,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俨然已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   而与此同时,身后洗剑池中的水也已经完全被湖心中间的水剑完全吸收,化作水波流转的长剑矗立在干涸的湖心之上,散发着隐隐白光,锋芒内敛,却有种蓄势待发的强力感。   并且在水剑的剑身之上,由水流形成的一道道古朴的水形花纹正在不断凝聚,并且纹路熟悉,像极了渡厄剑身上花纹的形状!   两边突起的异象让我猝不及防,一面水剑最后的凝聚已经到了关键阶段,而另一面玉姬跟北月对峙,我突然二者非但实力虽然相差悬殊,并且玉姬还隐隐有着想借此事除掉北月的趋势,可玉姬既然对北月如此深恶痛绝,实力又远在他之上,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非要等到现在动手。   她完全可以钳制住北月,拖到水剑的彻底形成,为什么要动杀意?   这二神之间的战斗是我所无法插手的。   即便是在玉姬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的北月,想要杀我,也不过是动动手指而已。   二神交战,又岂非凡人可以参与?   北月再度抬手。   手中本就是帮忙爆射的长剑在举到半空中时,一声响彻天地的剑吟宛如龙啸,划破了黑暗中的寂静,光芒陡然暴涨数十倍,剑锋所指之处,天空的乌云形成一股庞大的漩涡,雷隐隐,风烈烈,化成千军万马咆哮之势,再度朝玉姬劈了下来。   北月落剑的一刹那,汇聚在头顶的乌云仿佛被带动了一般,随着剑锋所指的方向,化成一条黑龙,咆哮怒吼着,吞天噬地,睥睨众生!   “畜生终究是畜生,就连召出来的东西,也是畜生。”   飞沙走石之间,我甚至已经被眼前强大的气势逼的无法睁开眼睛,身子在地上几度不稳险些被吹进了洗剑池,但耳边依旧回荡着玉姬咯咯的吃笑。   “看来我们的北月剑神动怒,我如果不让你败的心服口服,你怕是会死不瞑目了,咯咯。”   乱风遮眼中,我强挣扎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道顶天立地的黑影将面前的视线全部遮挡,形成巨大的人影,身上的黑雾被光芒一点点穿透,但也同时抬起手,朝着迎面袭来的黑龙抓了过去。   黑影完全遮挡了视线,我无法看清楚它从背后动作以外的任何东西,却能感觉到,黑影缓缓朝着黑龙抓过去的手,动作看似缓慢,但每一寸前进,都带动着空气中闪电跳跃,时空扭曲,就仿佛这片天地已经无法将其容纳,随时可能撕裂空间,遁入虚空之中。   而还没等我完全从黑影所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黑影抬起的胳膊僵住了,从背面看他的动作,仿佛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胳膊一扭,一声   穿云裂石的怒吼,将声音化成实形,一道道扩散而出,冲击着视线中所有的空气,就连黑影的身形也跟着随之摇摆,却在片刻之后,变成一声低沉的呜咽,就彻底失去了动静。   我坐在黑影之后,没有收到怒吼的冲击,但是整个神魂却长时间处在剧烈摇摆之中,我拼命地稳住神魂不灭,等再睁开眼时,黑影依旧矗立在我面前,身形没有变大也没有缩小,它挡住了我看向玉姬和北月的视线,却在收回的手中,多了一条毫无生机的黑色的云龙,首尾无力地垂在地面,俨然已经失去了任何生机。   我看愣了。   由剑意引动,气势足以回填灭地的乌云黑龙,就被黑影轻而易举地给捏死了?   神魂逐渐平稳,当我盯着黑影手中已死的黑龙喃喃站起身之时,身后的水剑动了。   嗡嗡嗡此起彼伏的剑吟声将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而就在三人的目光之中,身后那柄插天水剑仿佛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感应,全身波光粼粼,嗡嗡颤抖,震的水花四溢,落下的水珠颗颗晶莹,即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里,也依旧闪烁着白光,洋洋洒洒地从半空中落向干涸的剑池池底,美轮美奂!   “有意思。”身后传来玉姬玩味的笑声,和北月再度的狂怒。“你毁了我的剑池,我北月发誓,上天追你凌霄殿,下海追你水晶宫,生生世世,与你不死不休!”   “你还想生生世世?”玉姬咯咯笑道。“今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不过呢,在你临死之前,我不介意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宝贝剑池,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玉姬的笑声依旧在耳边萦绕,但是眼前的水剑却再一次起了变化。   流转化成剑形的洗剑池水已经完全失去了水了形状,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点点的开始变得晶莹剔透,然后随着一声声细微的水珠摔落声,眼前的水剑突然精光暴涨,光辉之耀眼,要远胜过北月手中的剑芒,不断地收缩放大,就连玉姬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看来这把剑上的的惊喜,可远不止吸干洗剑池这么简单呀。”玉姬轻轻笑道。“北月,连你也没有见到它这幅样子么?”   北月没有说话,甚至忘记了挣扎,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突显异变的水剑,嘴唇颤抖,发出一声声低吼。   此起彼伏的剑吟之声还在耳朵里回荡,水剑所逐渐散发出的惊人杀气已然滚滚,剑气纵横,剑意外放,一道淡紫色剑气破空飞射而来,噼里啪啦轻微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雪亮剑光如匹练,刺破长空,紧随外放剑气之后,以凌厉霸道毁灭肆虐驾临。   “剑魂!”北月终于叫出了声。   而在此刻,不断在水剑上凝结的杀气,刹那之间杀气铺天盖地的卷向了北月,而其中一点的赤芒更是恍若流星般飞向了矗立在洗剑池中的巨石之上。   在剑气袭来的一瞬间,玉姬目光一凛,抬手挥袖,站在她身后的黑影瞬间出现在我切近,弯腰弓步,一个弹射,就将我带到了纵空数十丈之上。   而玉姬也摆动身形,与杀气擦肩而过,衣袂在悄无声息中被绞的粉碎,白皙如玉的皮肤也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轰!   几乎是同时发生,处理在洗剑池中间的巨石被赤芒击的粉碎,而还屹立在半空中的北月,被滚滚奔腾的杀气卷入其中,隐没了身形,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被黑影抓住脖颈拎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突变,整个人的大脑就呆滞住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极其不和谐的身影用手撕裂了虚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先是出现在了被杀气笼罩的北月身边,似乎丝毫不杀气凌冽,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穿越杀气,朝里面伸了进去。 第七百三十六章 南柯一梦   就这么赤裸裸,硬生生地将北月从中给抓了出来。   现在的北月,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   全身鲜血淋漓,宛如一个血路葫芦,被人影拎在掌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紧接着,人影转过了身,看着我和玉姬的方向淡淡笑道:“洗剑池淬炼出剑魂,也算是北月送给你们的一份大礼,就留他一条性命吧。”   玄青子!   话音一出,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人影的身份。   “我就知道你会来,不然早就结束了他的性命了。”玉姬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抱着肩膀,轻轻笑道。   玄青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仿佛习惯了玉姬的一贯作风,摇摇头说道:“既然剑魂已出,就早点放这小子离开这里,北海梧桐那边出了大事,也就只有他能解决了。”   玄清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身形带着北月消失,紧接着就听见从洗剑池的方向,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声。   声音悠长慵懒,就仿佛一个睡了千年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我和玉姬齐齐回头,就见弥漫在洗剑池中央的杀气已经完全消退,露出干涸的池底。   同时池底下站着一个人,玉面长发,一袭黑袍傍身,是一个长的十分漂亮的男人。   “邪十三!”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虽然邪十三在我体内很久,但到目前为止,我也就见过他一面。   还是在死亡峡谷的龙巢中,他以幻化之身与我相见,差点把我害死在那里。   但是他却终究死在了我的前面,化作渡厄剑灵,一直护我到如今。   可他现在又活了。   听见我的呼喊,邪十三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陡然爆出两道精光,扫在身上,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哎……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看见是我之后,邪十三竟然没由来的叹了口气。   “看来剑魂对他的主人不是很满意。”玉姬站在我身边,吃吃笑道。   “真没想到,好不容易苏醒成魂,第一个看到的又是你。”邪十三摇了摇头,齐腰的长发飞舞,再配上他一张比女人还妩媚的脸,显得极为诡异。   这个时候,黑影已经完全消失,玉姬拦着我的腰从半空中落在了地上,三人相视,邪十三盯着我笑道:“可以啊,又换了一个。”   我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要是喜欢,等俩口这里,我也给你介绍一个。”   “我可不像你。”邪十三摇摇头,随即朝我比出手指。“我要两个。”   与邪十三久别重逢,心里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但是对于自己剑魂的身份,他自己也不是太过了解。   毕竟他之前也不过是剑魔逆苍天的邪影,连半圣都不是,对之外的很多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而且渡厄剑不见了,玉姬说,邪十三就是渡厄。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邪十三无奈地摇摇头,说:“就不能让我多在外面待一会儿么?”   “剑魂出世,一旦离开三仙岛,可是要遭天谴的。”玉姬轻轻笑道。   邪十三抬头望天,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我笑着说道。   邪十三看着我,深深说道:“其实我挺喜欢这的。”   ……   玉姬亲自送我和邪十三离开洗剑池幻境,然后途径黄泉,来在了三仙岛的边缘。   此时依旧是深夜,似乎还是我离开乌篷船,来到三仙岛的那个夜晚。   远处皓月正圆,海风慵懒地吹在身上,玉姬就站在我身边,深邃的目光注视海面,二人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玉姬神色依旧冷傲中夹带着妩媚,但是我能从她的一双眼眸中,看到对离开三仙岛的向往和渴望。   “我会回来的。”许久过后,我轻轻开口说道。   玉姬点点头。“走吧,按照玄青子话的去做,北海梧桐,或许对你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机遇。”   如星空般的长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还有这是天书鬼卷,虽然你现在已经踏入鬼圣之境,但是天下风云变幻,以你目前的实力想要以一己之力力挽大厦将倾恐怕还是有些难度,而且我不确定你现在去北海梧桐还来不来得及,若是你口中说的那些人真的也得到了北海梧桐的相助,你接下来要走的路,怕是还会很难走。”   我将天书鬼卷接在手中,耳边就听玉姬接着说道:“天书鬼卷是天下司所有鬼族修行的根本,你可以用它收买一些鬼族,也可以号令一些我的门徒,虽然鬼族在人神鬼三族中势单力薄,但是聊胜于无吧,关键时刻他们还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我深深地看着玉姬,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发现一点冰凉点在了我的下巴,将我的脑袋抬起,就见玉姬抬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道:“记住,你的我的奴仆,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的头上,明白了么?”   告别了玉姬,邪十三也再度幻化成为漆黑的渡厄长剑,将剑柄攥在掌心,踏着水面,就朝着远处的乌篷船赶了过去。   ……   船头亮着灯的乌篷船随着海水的起伏在海面上轻轻摇曳,灯光很微弱,同远处的星空融合在了一起,就仿佛是一颗在跳跃的星辰,静谧而优雅。   在离着乌篷船还有一段距离之时,远远地,就看见从船舱里走出来两道人影。   是水儿和玲珑。   二人看见我忙不迭地招手,可等我上船之后,却怔怔地看着我,半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怎么了?”我苦笑着问道。   水儿一直皱着眉,目光在我身上扫量,摇摇头说道:“你不是小乙。”   我无奈地摸了摸脸。“怎么不是?”   “不知道。”水儿摇着头说道:“虽然你们两个长得一样,但是感觉差距很大,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你这么高的修为,你是圣人!”   我点点头说道:“对,我现在是鬼圣。”   鬼圣?   水儿和玲珑齐齐睁大了眼睛。   我们也跟她们过多解释,而是转身走进了船篷。   虽然在三仙岛上已经度过了几个月,但是在这里我才刚刚离开了不就,卫君瑶依旧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我见犹怜。   “你没事。”卫君瑶微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坐在她的身边,伸手将她的手掌攥在掌心,微微闭眼,便将神识探入到了卫君瑶的体内。   卫君瑶是因为在火海处精元耗尽才导致现在这副状态。   所谓精元,乃是神魂之根本。   她目前体内的神魂十分微弱,即便是以我目前鬼圣的实力,也很难感受的到。   但好在神魂尚存,还没有到需要重塑魂魄的地步。   眼下所所要做的,便是做无根之水,淬炼她的神魂,让神魂强大之后,去弥补精元的亏损,只要时间允许,恢复如常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卫君瑶仿佛能感觉得到我现在正在查探她体内的伤势,轻声说道:“你能看出来么?”   我点点头,随即收回神识,说道:“在去北海梧桐之前,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卫君瑶此刻穿着一袭素白长衫,净的有些扎眼,可饶是如此,也无法遮掩她脸上的苍白与虚弱。   “我们要去北海梧桐么?”水儿在身后问道。   我点点头,但随即看见一脸忧郁的玲珑,有些抱歉说道:“我没有在岛上看见你师父。”   “谢谢。”玲珑开口说道。   “整个岛你不会都去了吧?”水儿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疑惑问道。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说,在去北海梧桐的路上,我会把三仙岛的一些情况告诉你们的,而且你可以放心,我在岛上看见了大圣祖。”我想了想说道。   “你真的看到了大圣祖了吗?”水儿一下激动了起来。“他在哪?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等他?”   看着水儿欢呼雀跃的状态,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大圣祖在北月手下卑躬屈膝的样子,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笑着说道:“他不跟我们一起走。”   水儿兴奋的脸上一僵。“为什么?”   “大圣祖拜了三仙岛中一位上神为师,学满之前,他还不能离开三仙岛。”我微微说道。   “三仙岛中真的有三位上神吗?”水儿虽然实力强悍,但终究心智单纯,一听说书写《三界登神大典》的上神,立马就激动了起来。   我郑重地点点头说道:“三位上神此刻全都在三仙岛上,其中一位上神不但收了大圣祖为徒,传授天书神卷,还有一位也收我为徒,将天书鬼卷悉数传授给力我,所以你不要担心,大圣祖说了,等他学满归来日,一定会去南溟找你的。”   卫君瑶身体依旧虚弱,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她便躺下休息了,又跟水儿和玲珑说了几句岛上的情况,我走出船篷,一个人坐在船头,看着远处海面伤荧光笼罩,如梦似幻的三仙岛,只感觉发生在之前不远的事情,宛如南柯一梦,而眼下,梦醒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北海   在海面上平静停泊了一夜的乌篷船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由玲珑指引,开始朝北海梧桐的方向开拔。   在行进的过程中,我向三女说了一些有关于三仙岛的情况。   告诉她们三仙岛上三神的地位。   包括在那里拜师学艺的大圣祖和凤祖。   还有跟外面时空截然不同的黄泉幻境、虚无幻境以及洗剑池。   算是将报喜不报忧发挥到了极限吧。   三人全都听的愣神,特别是从水儿和玲珑的眼眸里,我看到了她们对三仙岛充满的无尽渴望与向往。   同样的,水儿对于鬼圣的境界也赶到十分好奇。   毕竟在我们之前的世界中,就只有圣人这一个境界,不管大圣祖、幽都王还是墨姬,都是以圣人的境界来判断实力的,突然出现一个鬼圣,这让不由得大为好奇。   其实对于目前境界的分辩,我还处在天书三卷之中。   修习神卷,那么便是玄青子的传人,这种人少之又少,就目前来看,只有东皇太一是唯一一位,并且他执掌了天道,或许神卷中的法门本就是为这些执掌天道的天选之人所准备的,玉姬说东皇太一见过玄青子,那么很多可能当初出现在月华山,寻找天道执掌传承的那位年轻人,就是玄青子。   而所谓天书人卷,修习之人皆为北月门徒,境界以圣者划分,也是当今天下修行法门人数最多的一卷。   至于现在在我手里掌握着的天书鬼卷,可谓天下鬼族修行命门,以鬼圣为境界划分,实力虽然与圣者没有太大的不同,但修行的法门,却是大相径庭。   天书鬼卷杀伐凌冽,就像玉姬对付北月一样,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招式,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毁灭敌人,杀人诛心。   水儿也暗自拿自身的修为跟我做过比较。   二者虽然境界相差不大,但是真要动起手来,她完全不会是我的对手。   即便是玲珑,也只是和我能在旗鼓相当的地位上。   当然,这还没有将已经淬炼成剑魂的邪十三算进去。   一夜之间,从半圣之境一举跨入鬼圣四重天,并且有能力与圣者七重天的绝世强者一较高下,我的内心还是很激动的。   更值得令人的兴奋的,当然还是天书鬼卷的法门,能帮助卫君瑶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   有庞大的魂力加持,不断地帮君瑶体内虚弱的魂魄进行淬炼,然后枯萎的精元再源源不断的吸收魂魄的力量,周而复始,几天下来,卫君瑶的脸色已经开始好的许多。能下床走路,不时还能在船头待上一时半刻,缓解沉闷的心情。   看着卫君瑶眼中逐渐恢复清澈,我的心情也跟着逐渐好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途可能是因为心情原因,风平浪静,一帆顺风,就连极端天气也变少了很多,而且即便出现,以目前我和玲珑的实力,再加上水儿,基本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当然,这些都是将时空漩涡会排除在外算的。   我也尝试过进入时空漩涡,总是风刃凛冽很难坚持,但若拼尽全力,也不是不可以通过。   可我们目前的任务并不在这些,早日到达北海,找到神凤栖身的梧桐,才是我们眼下的关键。   乌篷船悠悠荡荡在海面上飘荡。   船帆很小,能接受到的风力有限,所以船行的速度不快。   但是大家也都不着急,既然幽都王和魔君已经抵达了北海,其实在我们的心中,想要在那里扭转局面,恐怕机会是很小的。   “玲珑,你不打算找你师姐了么?”水儿和玲珑坐在船头,看着浩浩荡荡的海水,水儿突然开口问道。   玲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师姐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你说奇怪不奇怪。”   玲珑的话已出口,我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地往小船四周的水面,以为女尸又跟了过来。   水儿也是如此。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诧异。   “而且师姐的实力要远在我之上,她要是真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能做到的事情也十分有限。”玲珑补充说道。   玲珑的话再一度让我想起了青华大帝。   这个最早来在东海神域的人,也是最早发现三仙山秘密的人,竟然不在三仙山,而且一点踪影都没有,这不由得让人暗自担心,这样一个人,以后究竟会站在什么立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及有默契的对玲珑师父和师姐的事情缄口不提,并伴随着卫君瑶身子的一天天康复,我们终于抵达了北海海域。   界限什么明显,即便玲珑不说,我和水儿也察觉到了这个异象。   截然不同的两种海水交接在一起。   一边深蓝,一边霞红。   就仿佛是海的另一边,正燃烧着一股铺天盖地的晚霞,将海水的颜色完全都照射成了霞红,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和深蓝的海水交接连成海天一线,彼此间却又互不影响。   三人站在船头看了很久,水儿也喃喃问道:“就要离开东海神域了么?”   “北海也是东海神域的一部分,它位于神域极北,所以被称之为北海。”之前玉姬跟我简单讲述过北海这边的情况,所以在我心中也有一个大致了解。   四周的空气也在这里开始变得燥热,就仿佛这红色的开水是有温度一般,像是燃烧的血液。   “北海梧桐有神凤栖息,神凤又是普天之下至阳的物种,不过其威能将一片海都点燃变色,看来玉姬说的没错,这个世上除了三仙山,最能称之为顶的地方,也就是这北海梧桐了。”我微微感慨说道。   在三人失神的时候,海风已经把乌篷船送进了北海海域,人同船在涉足的一瞬间,周遭的空气就猛然变得闷热难耐,颗颗汗珠,就从水儿和玲珑的额头上很快落了下来。   “真热。”水儿一边那袖子擦着脸颊上流淌的汗渍,一边秀眉微蹙的打探四周环境,然后又看向了我,诧异问道:“你怎么不热?”   我苦笑着摇头说道:“鬼术修行本就是舍弃肉身淬炼魂魄,修行的法门又都是至阴至邪之术,再说我本身也是青龙血肉重铸的肉身,对温度这些东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就连玲珑在这个时候也都忍不住不断地用雪白的长袖散去脖颈上的汗珠,这样好像才能让她舒服一些。   说话间,卫君瑶从船篷里走了出来。   我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惊讶的发现,卫君瑶脸色红晕,双眸流光溢彩,身体似乎的恢复的比之前还好。   察觉到我眼中的疑惑,卫君瑶摇摇头说道:“我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力量,与我身体发生的感应,我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很强的力量?   我微微蹙眉。“应该是神凤。”随即看向玲珑。“从这里到梧桐树还需要多久?”   玲珑却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北海要怎么走,但是却从来没有深入过。”   我闻言才恍然大悟,玲珑连桃花岛都没有离开过,怎么可能知道北海梧桐在什么地方。   “我好像能感应的得到。”卫君瑶开口说道。“虽然这股力量不在附近,但是我能感觉的到,它一直在某个地方召唤我。”   “会是神凤么?”水儿有些不确定问道。   “北海梧桐只有神凤栖息,任何不属于它同类的物种都无法在这片海域存活,既然我们能来到这里没事,而且君瑶能感应到能量的存在,那应该就是神凤没错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宿敌   跟着卫君瑶的指引,我调转了风帆开始朝着北海腹地深入进去。   越往深处走,海水的浓度就变得愈发猩红,头顶上的霞云就仿佛被烧着一般,猩红中射下缕缕光柱,笼罩在同样殷红的海面,闷热潮湿之气,席卷着就将众人卷入其中。   卫君瑶本身就具血凤体质,对这种热度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水儿和玲珑的身上都已经汗湿透了。   素白的长裙被汗水打湿,紧贴着玲珑的躯体,浑身香汗淋漓,就连发髻也都被打湿贴在身上,二女同样察觉到了自己的异状,满脸通红,就朝着船篷里钻了进去。   我和卫君瑶站在船头,此刻饶是我们两个人,即便是感受不到温度*,但是从眼前视线中空气的扭曲,才能知道,现在的温度,已经不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了。   不过好在玲珑造船所用的桃花木在这种高温下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否则四人就得弃船,飞着朝梧桐而去。   “小乙,三仙山的三位上神,真的都这么善良么?”卫君瑶轻轻颔首,转过头看着我说道。   我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卫君瑶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觉得,你把三仙山的那三位上神说的太好了,但我知道,修行之人,莫说成神,就连入圣之后,对七情六欲都会看的很淡,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收人为徒,并传授天书术法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以卫君瑶的心思聪慧,不知道听不出来我话中漏洞百出。   是啊,堂堂三位上神,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收人为徒呢?   即便是目前天下那些圣者,哪个不是冷面寒齿,不问世故,隐世而居。   凡有靠近者,非死即残。   卫君瑶能产生疑惑,也在情理之中。   但即便是能跟她说有关于大圣祖和凤族的实际状况,可我跟玉姬的事情,着实是难以启齿。   沉思之际,卫君瑶攥着我的手,目光深深地看着我说道:“不要有束缚,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我闻言心头一颤,点点头,十指相扣,相视无语。   但很快的,眼下的宁静时光便被从身后船篷里传来的一阵不和谐的惨叫声打破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姑奶奶快融化了!”   是水儿的声音。   我和卫君瑶闻言笑了笑,然后就见卫君瑶开口说道:“那股力量已经十分靠近的,不出半天的路程,我们已经就能找到力量的主人。”   可没等卫君瑶口中的话音落地,她的秀眉却紧蹙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正在由远至近,朝着乌篷船逼近。   “有人来了。”卫君瑶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应该是幽都王的人,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就行。”   卫君瑶现在身子虽然恢复的不错,但是体内的魂魄仍旧处在虚弱状态之中,还不能与人交手。   卫君瑶点点头,说了声小心便转身钻入船篷,而此刻水儿和玲珑两人就跟在海水里泡过一样,想出来,却又羞于见人。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力量穿梭越来越近,我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力量主人身上的灵魂波动,轻轻抬手,五指间一团黑雾油然升起,直直地就朝传去脱手而去。   砰!   黑雾并没有离开太远,便在视线中爆散开来,紧接着一道人影疾驰而近,我怕接下来的交手会毁掉乌篷船,整个人纵空而起,朝着人影的方向迎了过去。   可是当我看着人影越来越近,身材,长相,面貌无一与我没有不同之处时,才忍不住微微诧异说道:“鬼婴?”   跟眼前的人对立而战,就感觉是在看一面镜子。   眼睛、眉毛、嘴巴、鼻子……   包括身体的各个部位,就没有一处不完全一样的。   只是我穿着黑袍,他穿着白衫,并且眼眸里猩红闪烁,一股股杀意,朝着我的身上喷薄而出。   “真么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看着鬼婴呵呵笑道。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三仙岛的那三个家伙竟然没有把你留下为奴,真是让人感到意外。”鬼婴手持赤红长剑,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目光不断在我身上打量,似要把我洞穿一般。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幽都王和魔君呢,他们这会儿都在梧桐么?”我淡淡笑道。、   鬼婴目光如刀子一般在我身上扫过,低声说道:“你是鬼圣?”   我笑着点点头。“不管我是不是鬼圣,既然今天你我在这里相遇,不如就来个了断吧,省的等我回南溟之后还得到处找你,给你来个痛快,毕竟如果没有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孤影闻言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你不过是我为了躲避分水剑而临时找的一副躯壳,竟然能修炼成圣,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要忘了,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今天我若杀你,我会自会半生修为,而你若杀了我,也会毁了半生修为,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值得么?”   我诧异地看着鬼婴,本以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对我动手的意思。   若是放在之前,我一定会很高兴。   但是现在却不同,杀不杀,打不打,决定权都在我的手上。   虽然我能感受的到,鬼婴同样也身居鬼圣修为,但是却丝毫也没有升起半点的担心。   “怎么?你不同意我的建议?”鬼婴眯着眼睛问道。   我笑着笑,说道:“不如你说说,咱们两个要怎么做吧,你先说,说完之后我再做决定也不迟。”   “你居然在小瞧我?”鬼婴也跟着笑了起来。“咱们两个同为鬼圣,你真的就以为会生我一头么?不要忘了,我是汇聚天地元气所化,从离开你身体之后不久,便已经身具鬼圣之能,而你不过是刚刚才踏入鬼圣,何来的勇气如此跟我讲话?”   我淡淡地看着他。“你是不想说了?”   “呵呵……”鬼婴阴鸷地盯着我,开始冷冷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从阴笑逐渐变得狰狞发狂,笑声穿天入海,转而从四面八方传来,平静的海面都仿佛受到了感染,平地刮起了阴风,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的海水,将二人的身形团团笼罩其中,霎时间,鬼哭狼嚎,宛如鬼门关在此洞开!   “玩这一招?”我看着鬼婴的身形已经在滔天的海水中隐没,继而消失不见,紧接着笑声生生入耳,体内的魂魄开始一阵猛烈波动,就仿佛有无数的蚂蚁钻进体内开始一点点将其蚕食殆尽,浑身酸麻与痛楚交加,即将支撑不住,魂魄爆散开来。   “白小乙,想不到你身为鬼圣,也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就凭你们几个人也敢来北海梧桐寻找神凤,看来不用魔君大人出手,今时今日,我就要让你魂飞湮灭,然后吞掉你的残魂,修为更精一步!”   耳听的笑声中夹带着鬼婴狰狞的狂笑,我点点头,说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提升修为,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说完目光一凝,体内的魂力转动,击散了噬魂的笑声,然后眯着眼睛左右观瞧,整条胳膊黑烟弥漫,缓缓抬起手,就朝着眼前的水幕中伸了进去。   “出来吧。”   五指虚握抓实,攥着鬼婴的脖颈硬生生将他从水幕中拽了出来,拎在面前,笑着问道:“鬼婴,你的残魂,是不是更好吃呢?” 第七百三十九章 鬼心   “不可能!”   鬼婴拼命地在我手上挣扎,但是被渗入进体内的魂力束缚魂魄,只能徒劳地用手在我胳膊上用力猛抓,可到最后,连条痕迹都无法留下。   “你到底在三仙岛干了什么,怎么可能禁锢住我的力量!”   鬼婴不敢地朝我发出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双眼通红,就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惜啊,鬼婴,你说你一直老老实实待在我身体里多好,最起码也不会混到连邪十三的对手都不是,却还想在我面前讲条件,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我盯着鬼婴,这个曾经将我害死,逼的卫君瑶丢失吴山,四处逃窜,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的家伙,轻轻笑道:“除了你和魔君外,梧桐那边还有谁?”   “你让让我出卖魔君?”鬼婴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狰狞地盯着我笑道。“做梦,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以你的境界肯定不过是刚刚踏入鬼圣之境,毁去半圣修为,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滞留在鬼婴体内的魂力开始涌动,将其魂魄束缚,然后开始吞噬,一点点,一丝丝一缕缕地顺着手掌传回我的体内。   “我当然不会杀你,但是你本就是我体内的一部分,吃了你的魂魄,也就相当于物归原主,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眼睁睁看着鬼婴在我手上逐渐丧失了生命特征,然后整个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汇聚在我掌心,然后钻入身体,被体内的魂力融化,我挥手荡去面前的水幕,转身就朝着乌篷船的方向折了回去。   回到船上,卫君瑶刚刚从船篷里钻了出来。   “是黄河鬼婴。”我对她说道。   “他也来了?”卫君瑶蹙眉说道。“人呢?”   我摊开手掌,将掌心处一颗泛着幽光的柱子递到她面前说道:“这鬼婴修炼出来的鬼心,我不知道对你目前的状况有没有用,你先试试再说吧。”   卫君瑶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盯着我手中的鬼心摇摇头说道:“鬼婴乃黄河怨气所化,我现在神魂未稳,怕是无法消化它其中所蕴含的怨气。”   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说:“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随即将鬼心融入体内,说道:“我先暂时帮你保管,等你需要的时候,再给你也不迟。”   卫君瑶点了下头,然后看着我问道:“你把鬼婴给杀了?”   “算是吧。”我说道。“我本来不想杀他,但是咱们现在已经离着梧桐不远,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也只是平添了一份负担而已。”   卫君瑶点点头,随即二人同时抬头看向远处,只听得一阵阵猛烈的破风声飞驰而近,带动着远处的海面波涛滚滚,水汽漫天,同时一股庞大的威压,也跟着逼了过来。   “魔君?”卫君瑶皱了皱眉眉头。   “不是。”我眯着眼睛盯向威压传来的方向说道:“实力很强,但还没有到圣者七重天的地步。”   “我去看看!”、   身子再度离开乌篷船抢先一步拦住了威压散发主人的去路,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人,凌空踩在水面上,浑身气势外放,双目如炬,冷冷地盯在我的身上。   “紫阳侯?”   我越来越感到诧异了。   本以为这次来到北海梧桐的就只有幽都王、魔君或者墨姬,可没有想到在这里先是遇见了一个很久都没有露过面的鬼婴,然后又是这个带着轮回珠逃窜到东海神域的紫阳侯。   看来这东海神域也没有之前传言的那么恐怖,当然,如果这些人是在幽都王和魔君的庇佑下来到这里,也算是个例外。   二人对视,见紫阳侯冷冷盯着我不说话,我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也是来送死的么?”   紫阳侯浓密的眉毛皱在一起,说道:“送死?鬼婴呢?”   “鬼婴?”我呵呵笑了笑。“幽都王没有告诉你他去哪了么?”   “没有。”紫阳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随即脸色一变。“你在炸我?”   “呵呵……”我看着他笑道。“魔君、幽都王……那岂不是墨姬也在这里?墨姬在这里的话,整个你们在古道和南溟的地盘,就不怕被人趁机给吞了么?”   “你别想在我口中再套到一句话!”   紫阳侯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警惕。毕竟鬼婴才离开他们不久,可是在这里又没有鬼婴的踪影,而我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自然是要认真考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和鬼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你大老远气势汹汹的跑来,就是为了看我么?”我笑着问道。“又或者说,你有什么消息,是想要跟我透露的?”   听我说话,紫阳侯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其实看见他这样,我心中还是颇为有些感慨。   就在几个月前,当我和无寐侯等人拼了一条命出现在九幽宫城下时,还在拼命算计着要怎么跟他对抗,获胜活命的把握有多少。   可是现在,时过境迁,堂堂九大无极魔之一的紫阳侯此刻就站在我面前,对我充满了防范,就像是害怕我会出其不意,随时取了他的性命一般。   当真就如同卫君瑶所说,当今天下,弱肉强食,天平是永远倾斜于强者一方的。   “怎么,你再不动手,我可就要动手了。”我看着紫阳侯淡淡说道。   “我看不透你的实力。”紫阳侯低声说道。“你不是以前的那个白小乙。”   我闻言笑了起来。“谁会活在过去呢,你不也不是以前的紫阳侯么?”   笑声戛然而止!   紫阳侯脸色顺变,化手为爪,整只手掌火焰升腾,直接就朝我胸口掏了过来。   而且二人的距离不过咫尺,想靠躲闪来逃避这一击,根本没有可能。   我眼睁睁看着皮肤表面上泛起一层红色的鳞甲,并且火焰燃烧的手掌透过我的胸膛直传后背,紧接着猛然一收,再度朝我脖颈抓了上来。   整个胸膛就仿佛被烙铁洞穿了一般,滚烫的*在体内弥漫,同时皮肉的味道充斥着四周的空气,我诧异地看着紫阳侯,紧接着猛地抬手,一把就扣住了堪堪将五指捏住我喉咙的手腕。   “白小乙,饶是你真龙血肉重塑的肉身,今天我也要把你融成血水,让你生不如死!”   伴随着紫阳侯的低吼,我只感觉被他手掌触及到了皮肤传来一阵难忍的*,脖颈上的皮肉被融化成浓水,顺着流淌在胸口,而与此同时,“滋滋滋”的烧焦声也紧跟着响了起来,异常尖锐刺耳!   我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避免他用手掌直接掐断我的脖子,同时体内的魂力涌动,顺着掌心汹涌地灌入紫阳侯的身体,缕缕黑气,就从二人手掌交接之处,缓缓升了起来。   噗!   猝不及防中,紫阳侯抬起了另一只手,再度洞穿了我的下腹!   我只感觉一股猛烈的撕裂感从伤口直窜大脑,紧接着,他滚烫的手掌开始在我小腹内用力撕扯,就仿佛想要把我的五脏六腑,全都融化在掌心之中!   “给我死!”   我完没有想到真龙血肉塑造的肉身竟然在紫阳侯的掌下如此不堪一击,在忍受身体传来剧痛的同时,体内的魂力陡然喷发,整个人开始弥漫出汹涌的黑气,瞬间将紫阳侯笼罩其中。   “你还真是让我失望啊……”我冷笑着盯着面前的人影,催动着魂力悉数钻入他的体内,在他声嘶力竭的哀嚎中,开始一点点撕碎他的灵魂! 第七百四十章 北海异变   我尽情享受着魂力撕碎紫阳侯灵魂,再将灵魂碎片一点点吞噬殆尽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婴儿本能地拆分一件完整的玩具,让隐藏在体内的破坏欲,得到极大满足。   紫阳侯到死都睁着眼睛看我,仿佛是不明白,这个曾经见到他闻风而逃的臭虫,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将他杀死。   紫阳侯的身体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外伤,尸体被我随手仍进了滚烫的海水里,逐渐沉入水底,叱咤南溟的九大无极魔,至此又再少了一位。   做完这一切,我感受着体内魂力的增长,再看向胸口还有下腹上正在缓缓愈合的伤口,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对待这这人自己还是不能太过大意,若不是现在肉身对我来说只是一具无用的躯壳,就凭紫阳侯方才那一手的偷袭,我就算不死,半条命也得扔在这里。   擦了擦残留在身上的血液,等脖颈上被烧焦的皮肤恢复的差不多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回乌篷船,而是顺着紫阳侯过来的方向,纵身飞了过去。   到了这里,几乎就已经来在了梧桐附近海域的边缘,而且既然鬼婴和紫阳侯能来东海,那么我猜测其他的无极魔,包括白如霜,或许此刻也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只是东海神域凶险莫测,北海梧桐更是有神凤栖息,以东皇太一和幽都王他们的实力来此尚且勉强,怎么无端端的,会带这么多炮灰过来送死。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这些人出现在这,那么我们之前一直所担心的,还留在南溟的吴山旧部,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继续往前方深入,纵使我可以放慢了速度,但仿佛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推测,海面开始随着距离拉深而变得起伏难定,是不是滚热的浪涛直接卷上半空数十丈,拍打在身上,打湿了衣衫,在鼻孔里留下淡淡的血腥味道。   血腥味儿?   我看向远处微微眯起了眼睛。   海面上的浪涛似乎是被远处的烈风吹起来的,风吹到我这里,依然能感觉到其中所夹杂的*和无比精粹的至阳之气,就仿佛在远处存在着天下至阳之力的源泉,就连紫阳侯穿透我身体都没有任何异动的魂魄,在此刻竟然仿佛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开始微微跳动了起来。   我没有再继续往前深入,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开始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化作神识,朝着烈风吹来的方向发散了过去。   幽都王……   魔君……   墨姬……   还有许许多多我未曾熟悉的力量,被神识迅速感知,并且强弱起伏不定。   并且就在我将神识铺上去的一瞬间,就有一股力量顷刻毁灭,消失在我的感应之中。   死了?   我疑惑着摇摇头,但是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似乎正在围攻什么一个极其强大的敌人。   那股力量太强大了,强大到我的神识根本无法再往前推进半寸,甚至一靠近,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仿佛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顷刻间将我毁灭一般。   “幽都王竟然在带人围攻神凤?”   我诧异地睁开眼睛。   即便是没有接触到那股恐怖的力量,但是在北海梧桐,除了那只栖息的神凤,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幽都王这群人如此大动干戈。   “有意思了。”   我呵呵笑了笑,随即再度催动身形,朝着战场一步步靠近。   随着逼近战场的边缘,四周笼罩在身上的空气中开始夹带着越来越多的杀气与血珠,两位圣者七重天的绝世强者,带着这么多的圣者与神凤战斗,其场面就算还没有亲眼目睹,但从这猛烈的气势中,也能窥之一二。   轰!   猝不及防,几乎是一丝征兆都没有,一股无形的杀气突然从远处崩发了过来,直接冲在身上,气势之猛烈,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当场被掀翻差点掉进了海里。   而就在身体在空中急速翻转的时候,耳听的一声声响彻天际的清脆鸣叫,一股股热浪开始极有节奏的从远处散发而来,一股股一道道,热浪在空气中化作鲜艳的火环,一个不落的,全都撞在了身上。   “看来双方已经进入到了胶着化的状态。”   我低喃了一声,想再往前走的时候,突然间,目光之中,一道黑色人影正在急速逼近,夹带着烈烈风声,瞬间就来在我面前。   白如霜!   在看见人影面目时我整个人一愣,抬手就要将她拍进海水里,却发现白如霜浑身是血,双眼紧闭,在空中倒飞而来,俨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见状急忙收起了已经在掌心凝聚的魂力,抬手将她一把揽住,就发现她身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湿透了衣衫,跟下雨了一样,滴滴答答不断往海面上流淌。   白如霜受伤了。   而且伤势很重,我能感觉到她除了外伤之外,此刻体内的魂魄也接近于崩溃的边缘,任何一丁点的伤害,都能导致她立刻丧命。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此时远处的嘹亮鸣叫声也愈发的猛烈,正在凝神之际,就听见怀里的白如霜极为虚弱地开口说道:“快走,神凤暴怒,谁都活不了。”   神凤暴怒?   看着再度陷入昏迷的白如霜,我深深吸了口气,用魂力两二人的身子笼罩其中,转身就朝着乌篷船的方向折了回去。   当回到乌篷船时,卫君瑶还有水儿玲珑等人正在站在船头满脸焦急的翘盼着,见到我回来,才齐齐松了口气。   “是白如霜。”在落地的一瞬间,我就抱着白如霜将她放进了船篷里,对玲珑说道:“麻烦玲珑姑娘,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玲珑点点头,便俯身帮白如霜查探伤势,我带着卫君瑶还有水儿走出船篷,沉声说道:“似乎除了东皇太一,我们所知道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北海梧桐。”   “墨姬也在?”卫君瑶问道。   我点点头。“不单单是他们来了,包括很多圣者也都在这里,他们似乎想要对抗神凤,但具体原因,恐怕还不太清楚。”   “他们该不会想是取凤胆吧?”水儿诧异说道。   “什么凤胆?”我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大圣祖说过,神凤精髓在于凤胆,真龙的精髓在于龙魂,至于这两样作何用途,我却不太清楚。”水儿喃喃说道。   而就在三人说话的间隙,耳听的一声几乎冲散了天空云霞的长鸣,洞穿心魄,从远处响了起来。   三人齐齐转过头,就看见一股滔天火柱从远处直冲云霄,滚滚转动,占据了半片海,将漫天的红霞冲散,而没有止境,继续冲上九重霄汉。   整个世界都被这团突如其来的火柱给染红了,一股股*的热浪不断地喷洒在三人身上,直接透过肉体,直击灵魂。   我见卫君瑶面露难堪,急忙将她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火柱的气势暴涨,范围越来越大,已经俨然成为即将吞噬整片海域的趋势时,二话不说,调转了船帆,将乌篷船第一时间就想逃离北海海域。   可终究是太晚了。   冲天的火柱已经在一个眨眼之间便成为了将整个北海海域吞噬的滔天烈焰,瞬间来至面前,其火势之凶猛,就连我体内的魂魄,也跟着狂跳不止。   “快带人走!”   我大吼了一声,一把揽住卫君瑶,和水儿同时纵身而起,同时看着小船瞬间爆裂,玲珑带着白如霜紧跟升空,众人毫不迟疑,朝着东海神域的方向,拼命飞奔而去! 第七百四十一章 幽都王的野心   火势喷发的速度要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更加猛烈。   饶是以我和水儿还有玲珑全力以赴,依旧不断被滔天的火焰撩着脚掌和裙摆,水儿跟玲珑的裙摆在接触到火势的一瞬间便化成了白烟,甚至连点渣滓都没有留下来。   众人脸上齐齐变色,我要紧了牙关,将全身魂力运转到了极致,从身体各个角落散发而出的黑烟将众人笼罩其中,然后将身形提到了极致,逃也似的飞驰离去。   一路上几乎不敢回头,更不敢考虑任何魂力能支撑多久的问题,从来都没有这么奔命过,直到离开了北海海域,进入东海神域好长一段时间,身后的灼热感依旧没有消退,似乎就连东海神域也都没有免受波及。   ……   众人就这么一路从北海梧桐离开,重新回到了东海神域,直到火焰消退,才堪堪都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体内的魂力几乎都消耗了大半。   我抱着卫君瑶,转头看着身后远处依旧弥漫着的红霞天际,轻轻喘匀了气。   “都,都死了?”水儿还在大口喘气,身子在空中有些摇摇欲坠,但被卫君瑶一把抓住了胳膊,才能没直接掉下去。   我没有说话,眯着眼睛将神识探了出去,但直到神识散尽,也没有发现有任何的生机。   我也有些不敢相信,幽都王这群人就这么死了?   这简直颠覆了我的三观。   不过以刚才的火势威力来看,即便是我在里面,怕是也不消一时三刻便化为浓水,纵使幽都王魔君等人实力比我强点有限,也不可能在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能存活下来。   可如果他们真的就此死在了神凤的暴怒之下……   我竟一时赶到有些迷茫。   “那我们现在去哪?”短暂的沉默之后,卫君瑶开口问道。   我想了想,转过头问玲珑说道:“玲珑姑娘,你能找到回桃花岛的方向么?”   玲珑眯着眼睛沉吟了片刻,说道:“可以。”   “那就先回桃花岛,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众人开始放慢速度,保存体力,并在玲珑的指引下,朝着桃花岛的方向赶了过去。   众人之中目前以我和玲珑的实力为首,水儿无法继续坚持到桃花岛,便由我和玲珑互换着保护,一路上不断消耗修为又不断补充,在两天之后,众人才重新折返到了桃花岛之上。   桃花岛上的桃花依旧开的鲜艳,粉红一片,似乎不受到任务外界的影响,独自盛开,真的就宛如世外桃源。   众人来在了之前我和水儿养伤的茅屋,将白如霜暂且留在里面疗伤,玲珑留下来照顾,我和水儿还有卫君瑶站在外面,看着满山的桃花,极有默契地微微吐了口气。   “幽都王和魔君包括墨姬要真的死在了北海,也就说等我们回南溟,要对付的人,也就只剩一个东皇太一了。”水儿轻轻开口说道。   “他们真的死了么?”卫君瑶转过头看向我问道。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除去魔君不谈,以幽都王和墨姬的大智,不可能会做出这种飞蛾扑火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对神凤在一点把握都没有的情况下兴师动众来到北海梧桐,特别是从白如霜对我说的最后一句来看,她是提前知道神凤会狂暴的,既然如此,幽都王他们对此一定也早有防范,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表面看上那样,所有人都死在了北海梧桐之中。   可若是他们没死,真的得到了神凤的力量,那么接下来的局势,就将会变得更加诡异莫测。   见我不说话,卫君瑶也没有追问下去。   “神凤的威力虽然圣人难抗,但是以东皇太一还有墨姬对这里的了解,他们不会做无用之功,这次回到南溟,我还是要以最坏的打算来做准备,不然我怕所有的努力都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我缓缓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白如霜醒吧,现在我们对东皇太一那边完全不了解,如果她愿意透露一些消息的话,将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有很大帮助。”   “只可惜不知道大圣祖何时出现,要是他能出手帮我们,那就太好了。”水儿依旧没能放下大圣祖,可是她恐怕很难知道,以大圣祖目前的情况,想要离开三仙岛,其难度恐怕完全不亚于战胜东皇太一了。   桃花岛景色宜人,在玲珑替白如霜疗伤的期间,三人暂时忘却了世事纷争,沉浸在无边美色之中,算是短时间里得到了一些放松。   卫君瑶的身体逐渐开始趋于稳定,没有其他事情的干扰,她体内精元补充的速度越来越快,魂魄也也愈发的精粹,但是实力却一落千丈,从之前的圣者之能,到现在连半圣的境界都差了一截,这种情况让她开始郁郁寡欢,脸上出现的笑容,也变得极为勉强。   并且众人虽然已经来在了桃花岛,远离火势,但是从这里往北海方向看,那边的天际依旧跟燃烧了起来一般,几天时间过去,都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   在桃花岛停留的第七天,玲珑找到我们说:“女人醒了,而且她有话对你们说。”   白如霜的伤势虽然严重,但保住了她最后一口精元没有当场丧命,恢复起来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在我们赶到她疗伤的茅屋时,白如霜已经睁开了眼睛。   “好久不见。”卫君瑶先笑着跟她打招呼。   白如霜跟卫君瑶在古道灾变发生之前便是旧识,时隔这么长的时间,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二人再度相见,多少有些感慨。   “吴山公主。”白如霜虚弱地开口应道。   “谢谢。”她又看向我说道。   “一命换一命吧,用不着谢。”我说道。   白如霜依旧一袭白衣傍身,即便身体虚弱,但眼眸中的英气也未曾散去半分,昔日里总是高高扎起的马尾在此刻披散在肩上,想挣扎着坐起身,但是受到玲珑的劝阻。“你还是不要活动吧。”   白如霜点点头,将身子再度躺在了床榻上,轻轻叹息说道:“没有想到再见你们,会是现在这种场景。”   “还好没有做你的阶下囚。”我跟着笑了笑。“不过在眼下这种局面,能留下一条命已然是万幸,就不要再想别的了。”   白如霜虽然到最后站在了魔君那边,但至始至终她也没有做过伤害我和君瑶的事情,甚至还在危难关头帮过我几次,眼下天下乱世,像白如霜这种只能为了生存而活,这无关仇恨。   “谢谢你们还能救我。”白如霜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我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当时是怎么知道神凤要狂暴的,而且看样子你不像是自己逃出来的,你身上的伤,是神凤造成的么?”   “是。”白如霜轻轻开口说道:“不过我们只是幽都王用来消耗梧桐结界的炮灰,当时结界破碎,梧桐树上的神凤发怒,我没有来得及逃,就被破碎的结界余威,还有神凤发出的一道攻击给波及到了,要不是遇见小乙,我怕是已经死了。”   消耗结界的炮灰?   我闻言微微一愣,突然想到了在三仙岛中隔绝三神幻境的地方,心中大致了然。   “这次负责消耗结界除了你和鬼婴以及紫阳侯,都还有什么人也来了?”我想了想问道。   “魔君和幽都王手下的但凡是圣者以上实力的人全都来了。”白如霜沉吟了片刻说道:“只有一个人没来。”   “谁?”   “也是九大无极魔之一,但是实力好像很恐怖,我记得名字好像是叫做……”   “孤影。”水儿沉声打断说道。   “孤影?”我微微一愣,顿时心头咯噔一下。“就是目前的那个无极魔之首?”   “对,是他。”白如霜说道。“孤影率领三百万魔军镇守南溟,只有他留了下来,没有随我们一同来到东海神域。”   “看来幽都王还是十分谨慎的,这么多人都来到东海神域,却偏偏留下一个孤影……”我微微叹息说道。   水儿点头说道:“以孤影的实力,再加上三百万魔军,怕是归墟二祖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还要避其锋芒。”   “不光是孤影。”白如霜在此时说道:“还有巫显,幽都王为巫显重塑法身,也同孤影一起留在了南溟,包括玄火教,也依旧在为魔君效命,幽都王在带领我们离开南溟之前曾下军令,要在我们回去之前,将吴山众清缴殆尽,如若不然……”   白如霜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也知道她下面要说。   清缴吴山,否则军法处置。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撇去孤影自身实力和统军能力不谈,单凭巫显对我们这些人的怨念,留在南溟的那些人,此刻究竟会经历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   强压下想要立刻回去的冲动,我问白如霜道:“你们这次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幽都王对付神凤,不会单单是只破开了那道结界吧,之后呢?他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自己来在这里之后需要做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情,幽都王从未透露。”白如霜说道。“但是在来的路上,我好像听魔君说过,降服神凤的关键在于龙魂,而龙魂,好像就在他们的手上、。”   龙魂!   我和卫君瑶齐齐对视了一眼。   玉姬曾经说过,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神凤再厉害,即便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但说到底终究也只是个畜生,只要是畜生,就一定能有降服它的办法。   虽然她当时没有说办法是什么,但是从白如霜的话中不难看出,幽都王等人已经找到了针对办法。   龙魂!   我见过龙魂,就连卫君瑶也见过。   当初那个将我困在死亡峡谷的疯女圣人,龙魂就在她的手上!   只不过当天晚上这个女圣人便被大圣祖给带走,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按说龙魂也应该在大圣祖的手中,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落在幽都王手里呢?   “那既然龙魂在幽都王的手上,而你们又破掉了梧桐结界,也就是说,虽然刚才神凤暴怒的声势惊人,却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甚至极有可能,神凤也会落在幽都王的手中?”水儿面沉似水,低声开口说道。   白如霜点点头。“幽都王这次来东海神域,对梧桐神凤志在必得,并且在围攻梧桐之前他还说过,若是拿下神凤,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三仙岛的天书!” 第七百四十二章 未解的事   幽都王和魔君先是围攻梧桐神凤,意图得到神凤的力量,然后竟然还要去三仙岛,谋取天书?   我不太敢相信地摇摇头,说道:“那你觉得他们在神凤手底下的胜算有多少?”   白如霜想了想,说道:“最起码有一半。”   “这么多?”我皱眉说道。   白如霜却摇摇头。“我的意思说,最起码超过一半。”   “为什么?”   “因为通过我对幽都王他们的了解,在事情的成功率超过一半之前,他们肯定不会冒险动手去做的,就像一开始的登基称皇大殿,在所有人都认为不必等那么长时间的情况下,幽都王却用三百万魔军封死了朔方城进出口的道路,并且对朔方城内以及外围方圆三百公里的地区进行过五次地毯式摸查,任何有嫌疑的人都被他当场处死,这其中还包括四位在守城期间喝酒的护城大将。”   我闻言诧异地和卫君瑶对视一眼。   没有想到当时已经几乎统领天下的幽都王竟然会如此谨慎,这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并且对目前北海梧桐局势的判断,也再一次产生了动摇。   “那照这么说来,幽都王这一次对神凤是志在必得了?”我微微皱眉说道。   “嗯,最起码以我们的所掌握的消息是这样的,并且除了龙魂之外,在我们出发进入东海神域之前,东皇太一也曾出现过,他和幽都王密谋了一夜,虽然内容我不清楚,但一定是和神凤有关。”白如霜补充说道。   “东皇太一执掌天道数千年,并且师承玄青子,对东海神域包括北海梧桐都了解的比我们更加清楚,看来白姑娘说的没错,幽都王战神凤这件事情,已经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我叹息说道、。   “那你们之前在黄河古道所记性的血祭,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系?”卫君瑶突然问道。   白如霜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说道:“血祭是九泉府的事情,我一直都跟着魔君,对那边不太了解,但是听魔君说,这个血祭似乎是东皇太一的意思,或许是跟他退位天道执掌有关。”   我点点头,东皇太一的举动以我们目前对他们的掌握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但是魔君放弃了一切跟幽都王联盟,只为了得到西南那块地,而且玄月也曾经说过,那块地是上一任天道执掌者殒命之所,我们当时得到的最后消息,是魔君两次挖出妖兽出世,造成损失惨重,那么他们现在既然从那里离开来到东海,是不是证明他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可白如霜听了之后却告诉我们说,在挖出第二次妖兽出世,魔君已经无力控制,请求幽都王出手将妖兽镇压之后,魔君就暂时将那片区域封印,打算等得到神凤力量之后再去进行二度深入。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你们见到过上一任天道执掌者的尸体了么?”水儿开口问道。   “没有。”白如霜摇摇头说道。“身体埋葬的地方很深,并且往下深入不断会遇到毁灭性的法术机关还有许多实力恐怖的护墓妖兽,你们看到那两头跑出来的,是已经超乎我们控制的,在此之前包括过程中,我们已经斩杀了不下上百头护墓妖兽,并且越往下越多,在我们停止深入并将其封印时,魔君曾经说过,到目前为止,我们也只不过才深入了整个墓葬的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如果没有神凤的力量,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   我闻言和卫君瑶包括水儿等人面面相觑。   墓葬中三分之一的危险便已经让魔君无处下手,那剩下的部分,岂不是连幽都王都束手无策?   仿佛是洞察到了我们的心思,白如霜开口说道:“幽都王曾率领孤影前去探查过,需要得到神凤之力才能继续深入墓葬的说法,也是他在探查完才提出来的,他曾说,神灵本来天下至阳至刚之存在,但是陨落之后,却由阳转阴,在这一带形成了阴气浓郁的气穴,这些妖物都在气穴中孕育而生,只要再度找到至阳之体,才能更好的针对他们。”   “看来这个幽都王知道的不少啊。”我苦笑着摇摇头。“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东皇太一告诉他的,而且到最后那座墓葬的主人,也一定会落在东皇太一的手上,你们和魔君不过是他们的傀儡,一直在替人做嫁衣罢了。”   白如霜的解释让我们对目前以及未来的局面的推测开始变得逐渐明朗,并且她还说,对于三仙山,幽都王也是势在必得,在和关键时刻,东皇太一或者会现身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对于这个说法我听了之后有些嗤之以鼻。   北海梧桐神凤的力量再强,也根本不足以跟三仙山上三位上神对抗,就连玉姬都没把它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有北月以及真正掌控那里的上神,玄青子呢?   玄青子!   我瞳孔猛地一阵剧烈收缩。   玄青子虽然是三仙山的真正执掌者,但他只能通过约定限制住玉姬和北月的行动,不让他们离开岛屿入世作乱,而且还要靠百年一次的镇魔饮来镇压玉姬跟北月体内的魔性,除此之外,似乎并不能对他们再做出更多余的举动。   可幽都王对三仙山信誓旦旦,并且东皇太一表示自己也会插手,然后东皇太一师承玄青子……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寒颤!   “你怎么了?”见我神色不定,卫君瑶关切问道。   我轻轻吐了口气,抬起头,目光在众女面前扫过,说道:“让白姑娘先好好休息吧,她现在身子正弱,等回复差不多了,我们再一同回南溟。”   “要回南溟?”白如霜秀眉微蹙说道。“你们不去三仙岛么?”   “三仙岛上的三位上神跟幽都王以及东皇太一的战斗已经不是我们这个级别能参与的了,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抓紧时间赶回南溟,在孤影和巫显将吴楠众赶尽杀绝之前,早点找到他们,帮他们渡过难关。”   白如霜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玲珑留下来继续照顾白如霜,等三人离开茅屋之后,我找了个借口将水儿支走之后,跟卫君瑶沿着桃花岛花林小路一直走到了山顶尽头,尽头是一颗足需要十人合抱,高耸参天的巨大桃花树。   根粗叶茂,就连上面开满的桃花,也霎时鲜艳逼人。   桃花树下面有一张木易,站在这里能鸟瞰整个桃花岛全景,包括附近海域的情况。   玲珑平日里最爱待的地方就是这里,因为如果一旦有人靠近桃花岛,都会被她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将其从海里捞出来。   二人站在桃花纷飞的树下,卫君瑶转过头看向我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点点投,深深吐了口气说道:“不过我希望,你在听完我说的这一切之后,不要太激动,你现在身子虚弱,想要打我骂我,等恢复好了也不迟。”   卫君瑶闻言一愣,随即莞尔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看她笑,我心里就越紧张,越没底,就仿佛谎言被提前拆穿,浑身赤裸裸站在她面前一样。   “你笑什么?”我紧张问道。同时忍不住十指交叉,紧张地攥在了一起。   卫君瑶抿嘴笑着看向我,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在我身上上下扫量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坦白你跟玉姬*的事情么?” 第七百四十三章 坦诚   我闻言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震惊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就回道:“你怎么知道?”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卫君瑶深深地看着我,丹凤眼中泛着淡淡光芒,轻轻开口说道:“难道你忘记了,你我之间水*融,你做过什么,特别是身体的变化,我能感受不到么?”   我闻言愣了愣,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我和卫君瑶第一次在凤鸣山血池*之时,二人割破了彼此的皮肤,便已经在血池中完成了身体和血液的交融,彼此心灵互通,获有感应,这是我已经忽略的事情。   特别是在三仙山的那段时间,我从半圣之境一举跨越圣人炼就了鬼圣四重天的境界,实力在短时间内如此暴涨,并且凝聚鬼圣之心,卫君瑶不可能感受不到的。   并且以她的天资聪慧,也不可能猜不到我是如何得到这种快速提升的。   但是回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只字未提,直到现在,她才将话说出来,并且说的十分坦然,反倒显得我有些小家子气了。   我看着她点点头,试探性问道:“你不生气?”   卫君瑶俨然一笑。“你看我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明眸皓齿,口含朱丹,深红色金丝绣凤的裙裾飘飘。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在万花丛中飞过的红色蝴蝶一般,凤眼含情,深深地注视着我。   我轻轻朝她笑了笑,伸手攥紧了她的掌心,便将在三仙岛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她。   其实支走水儿将卫君瑶单独叫到这里,我原本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毕竟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虽然掌握了很多他们所不知情的信息,但是无论是从心思还是谋略上看,卫君瑶纵使现如今实力大跌,在这些方面,也远远胜过我数倍不止。   我需要得到她的意见和想法,因为接下来每走的任何一步都开始变得极为关键,就像玉姬所说,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一口气把话说完,沉闷在心头许久的一口气也随之散了出来。   而卫君瑶在期间也一直充当了一个十分好的聆听着,细细地把事情听完之后,微微笑看着我说道:“就这些?”   我点点头。“就这些。”   卫君瑶红唇轻轻吐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那你觉得玉姬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都要帮你,究竟寓意何为呢?”   我想了想说道:“或许是想让我成为她能离开三仙岛的筹码,等我成神归来,帮她逃离玄青子的掌控。”   “可她怎么就能这么确定你会回去帮她呢?”卫君瑶轻轻开口说道。“露水之情,以她鬼仙和万年情魔的身份,对你这算是孤注一掷么?”   我愣了愣,有些不太明白卫君瑶到底想要说什么。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成神那一天,真的扫平了拦在面前的一切障碍,我是会选择就此和卫君瑶归隐山林,还是将她从三仙岛接出来。或许即便是我以上神的实力前往三仙岛,也未必能从玄青子的手下讨到什么便宜,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是不是说过,你一定会回去找她?”卫君瑶再度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说道:“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那你又觉得,如果非给你一个必须回去救她不可的原因,你觉得会是什么呢?”卫君瑶又问道。   我想了想,但迷茫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卫君瑶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深深地吐了口气,目光注视着远处的海面,同时抬起胳膊,用纤纤玉指捻住了一朵飘落在她面前的桃花瓣,放在鼻尖,微微闭着眼睛说道:“除非,她有了你的孩子。”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直接砸在我的心头。   玉姬有我的孩子?   我呆呆地愣住在原地,半天都没有缓过神。   “不,这不太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一定是猜错了。”我喃喃地摇着头说道。   “以玉姬的实力,想要控制你留在她体内的精元,孕育出胎儿,不过是反手之事。”卫君瑶轻轻嗅着鼻尖的花瓣,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当前天下乱世未平,我早就这样做了。”   控制精元,孕育胎儿???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卫君瑶,只感觉喉咙发紧,全身上下一个劲儿地冒着冷汗,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卫君瑶缓缓睁开眼睛,一双迷人的丹凤眼散发着淡淡柔情,看着我说道:“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护你了,无寐侯不能,归墟二祖不能,水儿不能,大圣祖也不能,以你一个人的力量要面对幽都王、魔君还有东皇太一,这其实也一直是埋藏我身体里的一块心病,如果你真的可以借此得到玉姬这种鬼族上神的帮助,其实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我耳边听着卫君瑶的话,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在心头不断涌动。   虽然现在还只是蕤侧,可如果玉姬真的怀了我的孩子,我该如何面对卫君瑶?   万一卫君瑶因此离我而去,那么后果,我不敢想象。   “可她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成神能帮她从玄青子的手中解脱出来呢?这会不会是她的一种手段,或许像我这样的人,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我喃喃说道。   “她的第一次*,当真是交给了你么?”卫君瑶反问道。   “是。”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挺意外的。   从一开始接触玉姬,还有大圣祖告诉我的万年情魔的名号来看。我当初真的以为我不过是玉姬众多玩宠中的一个,她习惯性把男人当宠物,法号司令,随意驱使,只为博得一笑。   但是那天晚上的*之后,才让我彻底颠覆了这个想法。   也是从那以后,才觉得玉姬的目的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她甚至带我去洗剑池,不惜出手差点杀了北月,也要帮我淬炼出剑魂出世。   她就算是博一条离开三仙岛的出路,又为什么会选在我这个当时只有半圣修为的人身上呢?   “或许真的就如她一开始所说,你真的是造化之体吧……”卫君瑶突然开口说道。   “造化之体?”我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也信这个?”   卫君瑶看着我微微笑着摇头,用手轻抚在我的脸颊上,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信与不信,而是当你亲眼见过之后,就不得不信了。”   “我几乎是看着你从小到大,一路成长过来的,三岔湾黄河娘娘出世,后山深潭的幼虬,江西的浮龙井,长白山的幽冥泉旧址……包括九狱九泉还有黄河古道,以及直到南溟然后走到这里,这一路上,死了多少强者,倒下多少世界和势力,可你却能凭借着一具肉体凡胎走到现在,一步步成为了足以和幽都王、魔君、东皇太一等人对抗的吴山之主,改变天下局势,划分世界格局,这当中如果没有造化使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卫君瑶一字字一句句地把话说完,然后深深地看着我说道:“如果这天下只有一具造化之体,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你,我的夫君,白小乙!”   心头顿如猛锤!   这感觉不是来自之前的经历,也不是来自所谓造化之体,而是卫君瑶的那一声夫君,顿时让我心头狂跳,血液狂涌,就连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她没有责怪我。   “踏平九泉归来日,妾与夫君解战袍。我本以为这是一件在你前世记忆恢复后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没有想到,它会成为你我最终在一起,享受人间之乐的障碍,但无论如何,我相信我的夫君,一定会替我达成心愿,携手此生,忘却红尘,绝迹于江湖,对么?”   我从震惊中清醒,朝面前的人重重点点头,说:“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迟的。”   二人相偎相依在桃花树下,虽然无言,但是漫天的桃花洋洋洒洒,就仿佛看穿了二人的心思,在无声无息中,缓缓将其散了开来。   一直到深夜,我们都没有离开山顶。   眼下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静观眼前局势变化,在迷雾之中,寻找一条真正适合我们所要走的路。   “如果幽都王在对三仙岛出手时,东皇太一真的出现,那么很有可能就如你所猜测,玄青子虽然限制了玉姬跟北月的行动,却无法再对他们做出任何多余的控制,他需要借东皇太一的手,去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但至于目的是什么,恐怕我们现在很难窥之一二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需要插手三仙岛的纷争么?”我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对于玄青子的意图,玉姬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但是她却对你只字未提,并说过,让你步入神境之后才能回去找她,所以我推测玄青子的计划一定是会按几个步骤完成,眼下的这些事情尚不足以威胁到玉姬和北月的安危,所以我们暂且不必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三仙岛上,但也不能完全无视,我们需要知道玄青子和东皇太一的阴谋到底是什么,才好有计划地做出接下来的准备。”   卫君瑶的话让我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参与到三仙岛的纷争之中,而且玄青子的计划也暂时威胁不到我们,我们目前所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期间壮大自己的实力,并搞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两个人在山顶上待了一夜,在第二天天之前,是水儿找上来,告诉了我们岛上发生的情况。   有船队正在靠近桃花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幽都王的人从北海梧桐回来了。   我和卫君瑶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了接下来的计划上面,没有注意海面的情况。当听见水儿说有人正在近岛,便站在山顶朝海面上看,赫然就发现几艘硕大的船影,正停在岛外,距离不算太近,但站在这个地方,还能被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我微微皱着眉,同卫君瑶一同跟着水儿下山,在海边处见到了正面沉似水的玲珑。   玲珑是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即便是在这一路上遇见困难险阻,风刃火海,她也都没有露出过这副神情。   “怎么了?”我们来在她身边问道。   “对面的船上,我好像感受到了师姐和师父的气息……”她淡淡说道。 第七百四十四章 气势抗衡   青华大帝终于要出现了么?   可玲珑的师姐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远远看过去,离着桃花岛大概三公里海域处隐约起伏着三艘巨大的船影。   船很大,像是远洋渡轮,能容纳不少人。   “你确定是你师父吗?”水儿在一旁盯着船影问道。   “是。”玲珑似乎并没有因为久等的师父终于出现而露出半分喜悦的神情,反而一双眸子里充满了低沉,就仿佛迎面来的不是青华大帝,而是不速之客。   四人站在桃花岛边与船影对峙,虽然距离隔的很远,但却依然能感受到同样有几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目光,从船影的方向投射在我们身上。   “为什么感觉像是有点来者不善啊……”我被袭来的目光扫视的浑身十分不自在,陡然散发出了鬼圣的气息,开始与之抗衡。   同时,就连玲珑和水儿也将自身体内的气息完全爆散开来,似乎不愿意被这股气息给压下去。   鬼圣的气息一经暴涨,身体周遭的空气便隐隐被一缕缕黑色的雾气笼罩,我将卫君瑶的身子也囊括在其中,以她目前的修为,如果长时间被这种气息产生的威压压制,那么僵会对她以后的修行,留下巨大隐患。   双方僵持不下,水儿皱眉娇声呵斥。“青华大帝回到自己的地方,不先露面,先给自己徒弟下马威是什么意思?”   “他或许不是会玲珑姑娘下马威,而是对我们。”卫君瑶开口说道。   “我们与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哪里得罪了他要他这样?”水儿不服气说道。   “可能像他这种人都是这种怪脾气吧,而且他也只是在试探我们,气势虽然凌冽,但是却没有一丝杀气。”   卫君瑶道出了关键。   眼下的我们就仿佛是两个武痴之间实力的抗衡,只为一分高下,却没有丝毫的额杀意和气势掺杂其中。   可饶是如此,短暂的对峙过去,水儿脸上就已经露出了溃败的神情。   水儿不过是圣者三重境的修为,而如果对面真是青华大帝,那么以他最低圣者七重天刻意散发出来的威压,水儿很难再多坚持半分。   “水儿和君瑶退后,劳烦玲珑姑娘照看还他们,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我瞥了眼后方脸上愈发难堪的卫君瑶和水儿说道。   玲珑像是有些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毕竟在她的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偶得机遇,实力才会突飞猛进的投机者,而她的师父,却是一个不折不扣,实力无限于接近神的强者。   “放心吧,我跟青华大帝怎么算也是有着故交,而且他也没有对我动杀念,没问题的。”   我微微提了口气,体内的魂力陡然运转开来,丝丝缕缕的黑气开始渗透出身体皮肤各个角落,将整个人紧紧笼罩其中,形成一团巨大的黑影,周身黑气缭绕,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睁开。   这才是鬼圣的真正面目!   淬炼到无与伦比的强大魂魄突破肉身限制,反客为主,以强大的姿态出现,将肉身取而代之,夺天书鬼卷之造化,毫无掩饰地将真身暴露在青华大帝的视线之中。   身形陡然涨大数倍,黑影彻彻底底凝结成型,笼罩肉身于其中,将卫君瑶、水儿还有玲珑挡在身后,周遭空气里隐隐有鬼哭弥漫,弥漫着血腥气味,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魔,势要搅乱人间。   这种力量完全释放的感觉让我感觉舒服极了。   仿佛天地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并且体内的鬼圣之心也开始跟着有节奏的缓缓跳动,每跳动一下,眼中的猩红的闪烁就暴涨一分,以无可睥睨的杀戮之气,对上了从远处传来的威压与试探。   卫君瑶等人满脸诧异地看着我。   这种形态,以及黑影之中散发而出的恐怖气息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对圣者四重天的概念。   我也没有想到在离开三仙岛后这么快就要以真面目示人。   这本来是我打算留着在对付幽都王和东皇太一这种绝世强者时的杀手锏,可是远处青华大帝不明朗的态度让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继续隐藏实力。   虽然不知道青华大帝在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但是他既然在回来时没有第一时间对我们展现出敌意,那么就证明他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我们到底是杀是留,在这乱世之中究竟是是敌是友。   而在眼下这股节骨眼上,我们也要争取一切还没有站在幽都王那边的强者。   这种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实力。   我必须展现出自己的全部实力,才能有资格和青华大帝平等地坐下来谈判,否则弱者是没有资格在强者面前提任何条件的。   笼罩在我身体外的黑影随着魂力的迸发而开始变得愈发狰狞强大,猩红的双目中射出一道道精光直视远处袭来的威压。   同时我也感觉到,青华大帝似乎也在跟着将威压一步步加强,这让我感到一丝欣慰,最起码,他已经在正视我,把我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来看待。   可是以我目前鬼圣四重天的修为,想要持续真身一直保持着这种魂力外泄的状态还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坚持不了太长时间,除非我能达到玉姬那种境界,肉身和真身分离,一分为二,并且二者同样都拥有恐怖的实力,这样,即便是青华大帝,也要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想到这里,我咬紧了牙关,再度加快了魂力的催动速度,同时彻底放开黑影力量的扩散,将其笼罩的范围不断变大时,突然就感觉到一股股更加磅礴的力量,正在从土地里散发而出,冲进黑影的身体里。   我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吓了一跳,同时感觉到它们似乎同样是残魂之力,顿时心头一动,开始运转鬼圣之心,将这一股股外来的力量,吸收吞噬,融化进身体里。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而且有了力量的补充,黑影从一开始只是覆盖着身体大小,已经扩散到笼罩住半个海滩,血腥的气味愈发浓郁,一声声鬼哭就像是打开了鬼门关,不断随风飘进耳朵,扰乱着他人的心神,就连头顶上的万里晴空,也被一团乌云笼罩,仿佛天地将灭,地狱出现在人间。   黑影的壮大伴随的是从船影上袭来的力量也跟着加强,双方开始坚持不下,相隔的海域像是受到了力量对抗的影响,平静的海面平地起了波澜,一股股冲天的浪涛不断拍打在空中,就连蔚蓝海水,也跟着暗淡了起来。   “有意思。”突然间,一股极其邪魅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愣了一下,当反应过来是邪十三时,欣喜说道:“你终于睡醒了。”   “本来不想醒的,但是看这样子对方如果不跟你分出个高下,是不会罢休了。”邪十三怨念着说道。   我点点头,发现即便是有那股莫名出现的力量相助,纵使现在我与青华大帝能打个平手,但是长时间下去,我定不能再维持真身,而一旦真身消失,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我暗中问道。   邪十三呵呵笑道:“一般在这种事情,不都得我出场了么?”   话音未落,就耳听的在漫天鬼哭之中,一道犀利的剑吟长啸,直冲天际,如同无形的剑芒,直接将头顶上的乌云冲散,紧接着又是一道剑吟直冲远处的船影,虽是无形,可二者之间的海域就宛如被一柄看不见的利刃一劈为二,两边海水沸腾翻滚,中间一道深深的海上沟壑,直逼远处的船影! 第七百四十五章 剑势   “卧槽,你这是在作弊!”   看着海上沟壑已经抵至船影边缘,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为什么作弊?”邪十三不解问道。   “我们只是在做气势上的抗衡,可你却直接动手,这不是作弊还能是什么?”我无语说道。   “谁说我动手了,你们是在做气势上的抗衡,可我又何尝不是呢?”邪十三理所应当说道。“一没有出剑,二没有使用任何剑气、剑芒就连剑意也没有施展,这只是最普普通通的剑势啊,就和你们的气势一样,为什么不能用?”   我听愣了。   这一剑连海水被都劈开的剑招,竟然仅仅是简单的剑势?   这就是剑魂的实力?   我心头微微颤了颤。   难怪当初剑魂出世,就连北月也都惊慌不已,而玉姬更是不惜打算直取北月的性命,也要让邪十三的剑魂,在洗剑池中淬炼完成。   可这仅仅是剑势!   我忽然激动的浑身颤抖起来,突然觉得以鬼圣之心,再加上体内的剑魂,以及在洗剑池被淬炼过的渡厄,跟青华大帝平起平坐,也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转念间,剑势已经抵达了船影之上。   可有青华大帝在船上坐镇,我并没有打算它能造成什么毁天灭地的画面,而且也正如我所想,在剑势与船影接触的一刹那,一直对我对峙不下的威压陡然一收,紧接着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爆喝,一股庞大的空气波动出现在视线当中,剑势被挡下了,化作空气乱流,消散在视线之中。   并且空气乱流在远处引发了海啸肆虐,本就波澜的海水陡然涨高数丈,席卷着船影上下飘摇,摇摆不定。   而在这个时候,身上的黑影也终于无法继续维持,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回到身体里。海滩上再度恢复平静,可是在我的目光中,那一片片被玲珑从海里捞出尸体都埋葬的坟墓群,却仿佛被狂风暴雨洗礼过一般,满目疮痍,再也没有一丝完整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明白了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到底从何处而来。   不由得暗自感谢这些死在东海神域的先驱,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恐怕很难与青华大帝抗衡这么长的时间,更不能等到邪十三苏醒,用剑势逼得青华大帝提前结束这场抗衡。   黑影散去,卫君瑶等人也从我身后来在了身边,看着远处肆虐的海啸,脸上的震惊依旧没有消退。   “你的十二很剑法是不是没有学完?”邪十三这时突然在脑海中开口说话。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只学了前七招,后面的你还没有交给我。”   “呵呵……”邪十三笑了笑。“虽然到了这种级别的战斗,十二恨剑法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优势,但是在你得到更好的剑法之前,聊胜于无,我还是把剩下的剑招也都一并传授给你吧。”   邪十三的话音刚落,顿时就感觉一股我从来没有接受过的力量开始涌现在大脑,就像针扎一样,刺的每一寸神经都跟着发出剧烈的疼痛,饶是我现如今魂力强悍,也忍不住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沉吟。   “这是我在这段时间里改良过后的十二恨,对你以后会有帮助,你好好领悟吧,我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副剑魂之体,得睡了。”   邪十三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话音一落,顿时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脑海中空空荡荡。   卫君瑶扶着我从地上站起了身,而此刻远处的海啸平息,三艘提及硕大的青色木船,正浩浩荡荡的朝桃花岛的方向行驶了过来。   “他们来了。”水儿喃喃说道。   但是我却一直都注视着玲珑,总感觉从船影出现的开始,她的神情就不态度,跟之前提及青华大帝时的表情,反差很大。   “你怎么了?”赶在船行来在桃花岛之前,我想在她那里问出究竟。   玲珑眼睛闪了闪,说:“不知道,我总感觉船上的那个人虽然是我师父,但是却没有我师父一直以来的感觉。”   我听愣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感觉是师父,却没有师父的感觉?   “你是说,气息不对?”卫君瑶开口问道。   玲珑点点头。“师父身上的气息一直都是很温暖纯净的,不夹杂一丝一毫的阴暗和杂质,可是为什么这次回来,身上会带着这么深的戾气,不像是师父,更像是恶魔……”   玲珑的话让众人脸色齐变。   不像师父像恶魔……   从玲珑之前一直对待她师父的恭敬态度上来看,在这句的背后,恐怕有着比它表面含义更为深重的东西。   船行的速度很快,短时间内就已经将全部面貌展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青色的船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鳞图案,龙首为传授,龙尾为船尾,就连迎风招展的船帆,也都画着青龙摆尾的图腾画面,就仿佛真的是三条翻滚在海水里的青龙,正在缓缓地朝众人靠近。   “青华大帝在走的时候,也是带着这些船走的么?”我盯着三艘青龙船,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师父走之前,孑然一身,没有带任何东西……”玲珑喃喃应道。   “那这三艘船是哪来的?船上除了你师父外,还会有谁?”水儿也轻轻开口问道。   海滩上一度陷入到沉寂之中,却在片刻过后,耳听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齐齐回头,就看见白如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满脸虚弱,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玲珑见状一惊,急忙转身过去将白如霜搀扶。   “是幽都王的船队。”白如霜盯着远处的青龙船开口说道。   幽都王?   众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地盯着白如霜。   白如霜的视线从一出现就没有离开过远处正在靠近的船队,她神之灼灼,虚弱地喘着气开口说道:“我们当时就是跟着青龙船队过来的,一共有十艘,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在北海梧桐损失惨重,就剩下眼前这三艘。你们得赶紧走,凭你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玲珑姑娘为何会在船上感应到青华大帝和她师姐的气息呢?”我不禁开口问道。“难不成青华大帝在临走之前所说要见的那些朋友,就是幽都王他们?”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还不能跟他们交锋。”卫君瑶说道。“最重要的是难保东皇太一现在会不会在船上,纵使我们可以与的幽都王等人抗衡,但是要是多了一个东皇太一,结局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点点头,眼下确实不和他们这些人正面交锋的时候。但船已经离着我们很近了,怎么从他们的眼皮子低下逃脱,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我留下拖住他们,你先走。”玲珑说道。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玲珑身上,就见她淡淡说道:“师父不会害我,我可以拖住一段时间,你们从后山走,不会有问题。”   我点点头,眼下最要担心的卫君瑶和白如霜的身体,就我一个人的实力,完全不足以对船上的这么多当时强者对抗。   没有过多的犹豫,我和水儿带着卫君瑶跟白如霜立即就离开海滩,开始朝着后山的方向走。   “青华大帝为什么会和幽都王这些人混在了一起,数千年前,他不惜以假死躲过东皇太一的追杀,难不成他不知道幽都王是东皇太一的人么?”   走在路上,我回头看了眼已经堪堪停靠在海滩的三艘气势磅礴的青龙船,整个人还没有从眼前的突变缓过神来。   “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只有他们有着共同利益,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青华大帝在东海神域蛰伏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三仙山上的天书么,现在幽都王能帮他满足心愿,他自然是会和他们联手合作,而我们,也就成了他的敌人。” 第七百四十六章 终于见到你们几个了   听了白如霜的话,我突然意识到,之前在海滩上与青华大帝进行了气势对抗,似乎远远没有只是试探这么简答,他似乎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只可惜我当时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纵使幽都王等人在北海梧桐得手,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而且他们在离开北海之后第一目标选择的并不是三仙岛,而是跟着青华大帝回到桃花岛,会不会是幽都王这些人在与神凤对抗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需要在这里让青华大帝帮他们治伤,否则之前小乙在跟青华大帝的对抗中,那一段海域,对他们这些绝世强者来说,根本就不是距离,怎么可能会放我们走?”   水儿的话让众人打算离开的步伐齐齐一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觉得水儿说的有道理,既然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如果真的想对我们动手,我们也不会走到这里,不妨在这里稍作一晚上的休息,先打听清楚山下的情况再说。”卫君瑶应道。   我点点头,同时将卫君瑶和白如霜放在那棵硕大的桃花树下,目光投向山下,就见三艘青龙船已经停靠在海滩岸边,玲珑依旧站在那里,可船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从我们现在这个位置看,三艘青龙船甲板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没有丝毫人影,就连青华大帝的人也没有见到,可是却能看见在那青色的甲板上,到处都是一团团暗色的水渍,众人对视了一眼,知道那是浸透船板的血。   “看来水儿估计的没错,幽都王他们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我喃喃开口说道。   三艘青龙船停靠在浅滩边久久都没有任何动静,玲珑也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目光盯着三艘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玲珑姑娘在等什么?”水儿疑惑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她或许是想等青华大帝现身吧。师徒相见,物是人非,或许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淡淡应道。   终于,在山上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空寂只有玲珑孤零零一人身影的沙滩上,又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玉面中年男人。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直似神明降世。   “是他?”白如霜诧异地叫出了声。   “你认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这个人我见过。”白如霜说道:“在我们围攻梧桐结界的时候他就曾经出现过一次,但也就一次,是在梧桐结界将破碎,幽都王和魔君等人将要出手时出现的,我们当时全力对付梧桐结界,并没有对他太多在意。”   白如霜的话让我心头猛地一沉。这定死了青华大帝已经和幽都王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多了这样一个对手,势必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造成无可估量的麻烦。   青华大帝跟玲珑相对而战,二人在说话,但是说话的内容犹豫距离太远,我们也就无从得知。   可是从玲珑的态度来看,她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在跟青华大帝争吵着什么。   “你能看出来青华大帝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么?”卫君瑶突然开口看向我问道。   我皱了皱眉,随即摇摇头说道:“不会低于圣者七重天,甚至会高于幽都王和魔军等人,但是他究竟身负何种传承,我就不得而知了。”   卫君瑶点点头,再度将目光落在山下。“看来水儿分析的没错,幽都王这些人一定是在北海梧桐遇到了麻烦,跑桃花岛来养伤,等伤势好了之后,再去三仙岛觊觎天书也未必。所以,我们是要在这个时候动手么?”   我被问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眼下幽都王魔君墨姬等人身负重伤,确实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可眼下这四人中,白如霜伤势未平,魔君要实力大减,水儿又指示一个圣者三重天的境界,还师承青华大帝,就我一个人,实在没有把握对付船上的那些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巅峰时期的青华大帝在为他们保驾护航呢?   我沉眉看着山下玲珑和青华大帝之间发生的争执,但仿佛随着时间的推移,玲珑怒火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而青华大帝也一直都保持着负手看着她的状态,到最后,却突然出手,一记手刀,将玲珑当场砍翻在地。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视线中,彼此心中都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玲珑被打晕之后被青华大帝抱在怀里,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了山顶上的众人。   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扫在众人身上,饶是我在他抬头一瞬间便催发魂力出体护住了众人不受其伤害,但水儿等人,尤其是卫君瑶和重伤的白如霜,都忍不住脸色陡然煞白,喉咙中一阵闷哼,一股鲜血,就从嘴角流淌了出来。   “青华大帝!”   我脸色蓦地一沉,手中漆黑的渡厄出现在掌心,直视从山下袭来的凛冽目光,纵身就冲了下去。   “小乙不要!”   水儿抬手挥袖,一道道白绫将我身子束缚在半空之中,堪堪止住了我下山的身形。   我诧异地转过头,就见水儿两只手分别扶着卫君瑶和白如霜,咬着嘴唇朝我摇头说道:“你如果在这里出事,她们怎么办?”   我一愣,看着卫君瑶和白如霜惨白的面孔,一叹息,便折身回到了原地。   而这个时候,再回头,却发现山下的青华大帝跟玲珑都消失了身影,偌大的沙滩,一片空空荡荡。   而此刻三艘停泊在浅滩上的青龙船也似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我攥紧了手中渡厄的剑柄,警惕地将神识散发了出去,注视着整个桃花岛的一举一动。   海风轻轻拂过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吹动着成千上万棵桃花树轻轻摇动,漫天的粉色花瓣从枝头飘落,洋洋洒洒地飘散在空气之中,花香跟海水的腥味儿混合在一起,带动着空气波动,整个小岛安静极了,处了花和树,水跟风,就再也察觉不到任何的动静,这种异常的安静,让我开始感到不安和局促。   所有的人,所有的船,都像是蒸发在了空气中,根本察觉不到他们一丝一毫的气息。   以我目前的实力,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两种。   一是他们真的已经全部离开了桃花岛。   二就是,我散发出去的神识,被某一个更为恐怖的力量,给禁锢住了。   水儿察觉到了我脸上的不安,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更加警惕,将卫君瑶和白如霜护在身后,抬袖挥手,一道道雪白的白绫从袖口中飞出,将这颗硕大的桃花树下,围的紧紧实实。   “他来了。”   感受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息瞬间出现在神识的探查范围之中,就感觉有人正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从山脚一步步朝山顶走来。   “是青华大帝吗?”水儿闻言紧张说道。   我没有说话,将神识完全锁定在那人的气息上,一点点,一步步从山地走到面前,直到手中的渡厄都仿佛感受到了即将面临的大战,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悦耳的剑吟,一个黑发白衣的中年人负手踱步,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白小乙,卫君瑶,水儿……”青华大帝淡淡地看着我们笑道。“终于见到你们几个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疯狂的水儿   青华大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似乎对我们并有什么敌意。   而且他说的话,也直击众人的心坎。   虽然这是与青华大帝头一次相见,但是彼此之间的渊源却可以追溯到很早时间,在九幽宫城下所经历的一切,或者更早,从水儿身负青华大帝传承开始。   一本在幻境里发现的青书将我们的最终目标都指向了东海神域,可以说没有青华大帝,我们根本不会这么快来到这里。   面对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终于见面,我没有因为他的笑容而丝毫放松警惕,攥了攥掌心的渡厄,并回报之以笑容,说道:“终于见面了。”   青华大帝点点头,目光在四人中间扫视,当其落在水儿身上时,他笑了笑说道:“你就是水儿?”   水儿一直将卫君瑶和白如霜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点点头,算是承认。   “当初我在离开月华山时留下的青华传承,在你身上?”他笑着问道。   水儿没有说话,其实即便她不开口,以青华大帝的实力,是很容易能感应到在她体内的青华传承的。   青华大帝点点头。“只可惜当初我借着假死逃离天道纷争时,修为只限制在了圣者三重天的境界,如果换做是现在,你也能在这一路上帮白小乙不少忙了。”   水儿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哈哈,一定要说些什么吗,你好歹算个我半个徒弟,即便一个在南溟,一个在东海,但这么多年来,我依旧能感受到你经历的种种,不可否认,莫云这家伙的眼界是要在凤祖和东皇太一之上的,但他蠢在蠢在在什么都没有搞清楚之前,就敢只身涉足三仙山,成了北月的奴仆,也怪不了别人。”   北月的话让水儿紧绷的精神呆立当场,并且满眼震惊地看着他,喃喃开口说:“你说什么?什么北月什么奴仆?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白小乙什么都没有告诉你。”青华大帝像是有些懊恼地用手拍了拍脑门,遗憾说道:“虽然要考虑你跟莫云之间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可在这个时候,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对朋友最隐瞒,这似乎不太好吧?”   他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在对我说的,而且很刻意的,是在挑拨我和水儿之间的关系。   但是有关于大圣祖在三仙山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他去过三仙山?   但是赶在我开口之前,卫君瑶抢先一步说道:“这件事情小乙跟我说过,他是害怕你担心大圣祖在那边的安危,所以才想暂时瞒着你,等离开东海神域之后,才告诉你实情。”   “等离开东海神域?”水儿转过头,满脸哀怨。“等到那时候再告诉我,我们还怎么去救大圣祖?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救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水儿……”尽管我知道现在不是跟她解释这件事情的时候,但是看她的样子,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水儿,如果连大圣祖对三仙岛都束手无策,在那里被北月驱使为奴,你觉得以我们的实力,即便是拼尽全力,不惜性命地去救他,结果会是如何?”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水儿突然涨红了眼睛,愤恨地盯着我说道:“大圣祖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我们的,难道你就可以在三仙岛救死不救吗?”   “三仙岛不光有大圣祖,连凤祖也在那里,成了玄青子的玩物。”卫君瑶轻轻开口说道。   “凤祖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水儿一挥袖,迈步走了出去。“我真没有想到,你们明明知道大圣祖在三仙岛深陷囫囵,与他见过面都不出手相救不说,甚至还编造谎言来欺骗我,白小乙,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微微叹息地看着水儿,知道大圣祖的事情一直在她心理牵肠挂肚,之前仅仅是一个有关于三仙岛的消息都能让她险些疯狂,现在得知大圣祖沦落此番境地,终究还是无法坚持,丧失了理智。   “力所不能及,而且大圣祖也曾在夜晚找到我亲口对我说,让我暂且离开三仙岛,等实力足够之后,再想办法回来救他,三仙岛三位上神的实力如何,我不说太多,你也能明白,如果当时我冒险激进,非但我的性命堪忧,就连大圣祖,怕是连沦为奴仆的资格也都没有了。”我深吸了口气说道。   “力所不能及?”水儿突然笑了起来,猛地转过头,看着我低声说道:“如果那个被禁锢成为北月奴仆的人是卫君瑶,你还会因为力所不能及,而就此离开么!”   我被问愣住了。   没有想到水儿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将卫君瑶和大圣祖的位置调换来质问我。   而且我不否认,如果那个人是卫君瑶,即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跟北月鱼死网破。   可他毕竟不是卫君瑶。   卫君瑶也没有被困再三仙岛。   我不可能放弃所有的一切,去冒险尝试解救大圣祖,而且以我的能力也不可能做得到。   大圣祖也不会让我这么做。   可是……   水儿的反应,也未免太过反常了一点,即便是找我算账,纵使她心智再过单纯,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关键时刻发难的……   我眯着眼睛看她,就见她也同样用一双怨恨的眼睛也在我,四目相对,激发出了无尽的怒火与隔阂。   “不管怎么样,你怪我也好,骂我也好,当时的情况并不是靠意气用事就能解决事情的,而且在我离开之前,北月已经被玉姬打成了重伤,被玄青子接走,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到洗剑池对大圣祖怎么样,你不要太过担心,就算不是因为大圣祖,三仙岛,我们也会再回去的。”我看着她缓缓说道。   “什么时候?”水儿冷笑着看我说道。“十年?一百年?一千年?还是等你白小乙杀死幽都王东皇太一,一统天下的时候,才会想着重返三仙岛?可到那时,你能向我保证大圣祖的安危吗?是活还是死?是人还是玩偶?你能向我保证吗!”   就我思虑着怎么样才能尽快地将这个话题从水儿口中引开的时候,突然间,就见水儿阴冷的目光突然一狠,紧接着抬手挥袖,道道白绫从袖口中飞窜而出,直直地就朝我袭了过来。   “带我去三仙岛,我要救大圣祖!”   二人距离近在咫尺,而水儿又突然出手,我跟就没有闪躲的机会,直接被数道白绫捆的结结实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接近于丧心病狂的水儿。   “水儿!”卫君瑶见状脸色大变,急忙就要上前劝阻。   砰!   可令我万没想到的是,水儿竟然突然对卫君瑶出手,头也不回,直接朝卫君瑶抬掌,掌风凌冽,狠狠地就将卫君瑶一掌拍飞了出去。   “你!”   我顿时大怒,可谁让仿佛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恨,没等我把话说出口,便再度抬起手掌,而这一次她动用的力道更足,掌风化实,两道精光从掌心射出,狠狠打在了重伤的白如霜,还有身子摇摇欲坠的卫君瑶身上。   二人猝不及防,当时就从山顶上从山下摔了下去。   “找死!”   看着卫君瑶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山崖下跌落,我体内的魂力陡然暴涨了数倍,一股股浓郁的黑气在身体皮肤上四溢,很快就将整个人笼罩其中,并将无与伦比的力量充斥全身,将束缚的白绫绷碎,抬手一掌拍在水儿肩头,紧接着就朝着山崖追了下去。 第七百四十八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卫君瑶和白如霜跌落的方向是后山,这里没有路,是一道笔直的断崖,而在崖低,则是汹涌澎湃的海水。   我在离开山顶之后,将全身的魂力催动到了极致,赶在二人落水之前,一只手揽住一个,将二人揽在怀里,等想再度回去的时候,却听见卫君瑶闷哼了一声说道:“不要回去,离开这里,水儿是在帮我们。”   我闻言一愣,再看向卫君瑶,就见她着急说道:“我不知道水儿目前处在一个什么状态,但是她在攻击我的时候,我能明显感受到那股力量和她自身的气息十分相悖,不像是她的修为使然,而且她当时出手的方向本来并不是指向这里,是在拍向我和白如霜的一瞬间,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才会掉落到这边,她是在放我们走。”   我听愣住了。   回想方才水儿的一举一动,虽然她语气憎恨,但是行为和动作却异常激烈,这不像是她平常的所作所为。   “那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回去救她?”我诧异说道。   “先不要回去,水儿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我已经猜到了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卫君瑶沉眉说道。   “怎么回事?”我急忙问道。   “先离开这里,找到落脚点再说。”   我点点头,目光环视四周,这里是桃花岛的后山,三面环海,但是我已经不可能再原路返回,想了想,便揽着卫君瑶和白如霜,绕过桃花岛,出现在浅谈的位置,然后心中开始回忆上次离开这里的方向,然后运转魂力,开始带着二人离去。   一路上几乎没有改变过方向,在茫茫大海中,三人离着桃花岛越来越远,经历一天一夜无休止境的飞行,借着晨曦的光芒,终于在远处的海面上,看到了一艘起伏的船影,暴露在视线当中。   青鳞船!   当初玲珑姑娘用我体内的血液找到了卫君瑶消失的位置,船依旧停在原地摇曳,好在没有被海水带走。   马不停蹄地出现在清灵川上空,我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去,而是再度散发出神识将整艘船里外探查仔细后,才带着二女直接进入船舱,清理出一块空地,将二女放在了船板上。   白如霜的伤势虽然在这段时间恢复了不少,但是还没有痊愈,好转的情况也十分有限,整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来在了这里,她才艰难地张开嘴,虚弱说道:“吴山公主说的没错,以我现在的身子,如果水儿真的对我下杀手,我当时就会死在她的掌下,不可能活到现在。”   卫君瑶也跟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我说道:“还记得我之前体内因为血凤传承而险些被夺舍的事情么?”   “记得,怎么了?”我问道。   “那你还记得水儿体内的传承,是源自什么人么?”卫君瑶再度问道。   “是青华大帝啊……”话说到这里,我突然就愣住了,紧接着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卫君瑶诧异说道:“你是说,当时水儿是被青华大帝夺舍了?”   卫君瑶点点头,低声说道:“很有这个可能,否则你觉得水儿会对三仙山那边的情况之前一点怀疑都没有么,而且她当时虽然兴趣激动,但是行为却极其反常,狂躁,克制,她之所以对你动手,我猜她很有可能是为了对抗青华大帝对她体内的控制,想要泄出那股突然多出的力道,就饿和我当初一样。”   “你是说你之前身上的那股火焰?”我震惊地看着她,一颗心开始怦怦直跳。   “是,当初如果不是将多余的血凤之力溢出肤表,不断地将它散发,那么我很有可能当时就会彻底丧失自我,我猜水儿当时的情况一定是和我一样,她在发现了身体在潜移默化地受到青华大帝控制后,先是对你出手发泄出体内的控制力量,然后再将我和白姑娘打入山崖,让你去救我们,让我们第一时间远离青华大帝,保全性命。”   我听愣了。   回想当时种种,水儿那恐惧的神情,焦躁不安的情绪,和难以自控的动作……都代表着她当时正处在一个极为难以自控的状态之中。   可是她这么做,放走了我们,自己岂不是有危险!   想到这里,我心头陡然漏跳了一拍,转身就朝着船舱外走。   “你要干什么?”卫君瑶在身后着急唤道。   “我不能将水儿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头也不回说道。“如果只是一个青华大帝,我相信他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可你就没有想过水儿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让我们离开么?”卫君瑶着急喊道。“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证明青华大帝当时只是想控制她的身体,并没有更多的打算,可水儿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告诉我,自己即将被青华大帝夺舍,成为他的傀儡,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才不得已逼着我们离开,而且她的目的肯定远远不止这些,我推测她是想借着被青华大帝夺舍的机会留在他的身边,借机查探他们真正的阴谋和目的,可如果你现在回去,她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   我脚步停在楼梯上,诧异地转过头,看向卫君瑶。“你说的都是真的?”   卫君瑶郑重地点头说道:“水儿虽然心智单纯,但是对天下大局的分析丝毫不亚于你我,虽然你眼下的修为突飞猛进,但就整体实力而言,我们还处于一个劣势状态,而且时至今日,我们也没有搞清楚东皇太一这些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而水儿能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做出这一系列反常举动,一定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和计划,你贸然前去,非但会大乱她所有的计划,甚至会让她的性命受到威胁,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可一旦水儿真的被青华大帝夺舍,那么她所面临的危险境遇,将会是无法估计的,我们真的就要置她于不顾么?”我不甘心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说道。“你不要忘了,水儿对传承夺舍这件事情比你我了解的更加清楚,并且大圣祖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办法,纵使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对付青华大帝的夺舍,但也一定有办法保全自己,你不要激动,在这个时候,水儿考虑到的,未必就不如你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沉思良久,点点头说道:“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眼下你和白姑娘需要尽快将伤势恢复,一旦伤好之后,你和白姑娘尽快回到南溟,帮我们把这边的消息传递给吴山的人,那边的情况不比我们这边要好……”   轰隆隆!   话还没说完,耳听的船舱外突然炸响了一阵惊雷,紧接着船舱开始剧烈摇摆,就仿佛外面起了天变,平静的大海,开始变得狂暴起来。   听着船舱外的雷声,我和卫君瑶的脸色一变再变,甚至才刚刚想起来,这里是风刃出现的海域。   “你们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交代了一声,我转身就从船舱钻了出去,出现在青鳞船的甲板。   倾盆的大雨已经在此刻降了下来,我站在甲板中央,看着眼前的海域风云变色,乌云遮住了刚刚露头的晨曦,将天地再度拉入到了黑夜之中,眼前的海面上一股股足以插天的浪涛已经将视线完全遮掩,跟如刀一般锋利的风刃开始肆虐皮肤,黑云压城城欲摧,风刃来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假死   突然出现的风刃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这是我头一次亲身经历风刃,上一次还是在水儿的帮助下顺利度过的,可没有了真龙的相帮,以鬼圣四重天的境界,我不知道能不能护得卫君瑶等人周全。   转眼间,天上的乌云就已经浓厚的几近于压向了汹涌的海面,海天连成了一线,围绕在身体四周的风已经凝结成型,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刀子,将用魂力幻化而成的衣衫绞的粉碎,同时割裂了皮肤,开始流出一缕缕深红的血液。   体内的魂力在涌动,我负手仰头看向天空,催动着鬼心陡然微微开始跳动,在它跳动的第一下,丝丝缕缕的黑气开始从皮肤里渗出,快速笼罩全身,紧接着迅速壮大,在凌冽的风刃中形成一道巨大的虚影,在风中飘动,睁开了猩红了眼睛。   霎时间,天地间所有的风刃都仿佛注意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影子,那股睥睨万物,势要绞灭一切的气势,将所有的风刃都受到了挑战,开始朝黑影围攻了过来。   “不管是风,是电,是云是雷,终究不过是死物,就算你有意识,但也只是个死物而已,而死物,可敢与鬼圣争锋!”   我看着满天袭来的风刃开始发出一声声狞笑,笑声充斥着空气,回荡在天地间,开始一声声击碎风刃,搅乱乌云。   “黄泉洞开,万神皆灭,即便是神,也有死去堕入黄泉的那一天,黄泉才是万物的最后归所,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幸免。”   我缓缓抬起手,巨大的黑影也在乱风肆虐中抬起了那只硕大飘忽不定的胳膊,锋利的手指朝着远处轻轻一抓,顿时捏碎了漫天风刀,然后挥手,将一股由风刃凝结而成的狂躁龙卷风,一把攥在掌心。   “敢于神魔为敌,即便是东海神域,也只有一死而已!”   砰!   龙卷风在黑影掌心剧烈挣扎,然后五指蓦地一收,直接被捏成粉碎。   飘散在空气中的风刃却完全没有收到丝毫影响,被一阵冷风吹过,再度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力量,开始朝着黑影冲了过来。   “人活一世,缥缈如大梦,是真是幻,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我看着已经席卷到脸上的风刃冷冷一笑,然后长大了嘴,轻轻吸气,同时黑影以极其夸张的姿态,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地一般,将血盆大口张开,一股漩涡在口中形成,将所有弥漫在四周的风刃,一口气就全都给吸了进去。   我能感觉到一股股暴躁的力量开始进入身体中,然后快速运转魂力,开始一点点将其蚕食,化作自身的力量。   这就是鬼圣!   吞噬万物而生,万物不死,鬼心不灭!   黑影继续长大了口吞噬所有袭来的风刃,将整艘青鳞船笼罩其中,并随着蚕食的风刃力量越来越多,黑影的体积进一步涨大,直到站在船板上顶天立地,每一口吞噬,宛如长鲸吸水,就连同天上的乌云也都被吸了进来,天空中一点点再度露出曙光,可是海面上肆虐的风刃,就仿佛杀之不尽,吞之不完,一被吞噬,顿时又凭空出现更多,我开始感觉到体内蚕食的愈发的减慢,已经无力再支撑鬼影的出现。   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满天的风刃不断朝自己袭来,我轻轻吐了口气,取出鬼婴的鬼心,一口将其吞金腹内。   鬼心进入体内的一瞬间,已经无法支撑鬼影出现的鬼心就仿佛遇见了甘霖的枯树,雨后逢春,再度膨胀跳动,催动着鬼影继续吞噬一股股袭来的风刃旋风。   ……   雨过天晴。   黑影在阳光冲开风刃的一瞬间跟着支离破碎,我整个人身体就仿佛被抽空了一样,脚一软,直接就摔倒在了甲板上。   但是那些被吞噬在体内的风刃力量还残存了大半没有融合,我怕时间久了它们在体内发生什么异变,又强咬着牙坐直了身体,开始跳动着鬼心,缓缓将其融为一体。   沉寂中,微微起伏的海水成为了眼下唯一能听见的响声。   东海神域再度从暴躁变得温柔,就仿佛情绪不定的女人,你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哗啦啦……   伴随着一阵涌上甲板的海浪拍打在身上,我也将体内最后一缕风刃力量炼化,同时感觉到鬼心的修为更精了一步,隐隐有突破鬼圣四重天的迹象。   在感到欣喜的同时,同时深深觉得,如果但靠这种方式来继续提升修为,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同样伴随着强大的危险性,说不定哪一天力量还没有完全吞噬,自己就死在其中了,毕竟鬼婴的鬼心,可不是随处可以捡到的。   缓缓睁开眼睛,我站起身正要进船舱打探卫君瑶等人的情况,可蓦地一抬眼,赫然发现在自己面前的船板上,躺着一具女尸。   在看见女尸的一瞬间,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浑身湿漉漉的,蓬头垢面,身上的衣物只有半块,露出大片的白皙皮肤,俨然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   是之前一直都跟着我们的那个女尸!   也是玲珑的大师姐!   看见她,我整个人都蒙了。   比看见风刃来临还要震惊。   她不是在那座无名岛上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海水冲来的?   可这他娘的也太巧了点吧……   我站在原地没动,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尸,不消片刻,就在我惊恐的目光中,女尸从口中吐出一股海水,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我。   “你,醒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开口问上这么一句,而且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女尸竟然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说话了。   “你是白小乙?”   我只感觉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朝后退了两步。   女尸挣扎着从甲板上站起了身,捋了捋被海水打湿透了的长发,抬眼看向了我。   片布遮身,修长的身子大部分都暴露在视线当中,可她却丝毫不忌,迈动着修长的大腿朝我胯了一步,说道:“你是不是白小乙?”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就好。”女人点点头。“我师妹现在还在桃花岛么?”   “在。”我在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嗓子眼发紧,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那我师父现在也回桃花岛了?”她继续问道。   这一下我反应了过来,皱眉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女人冷冷一笑。“我要是不知道这些,恐怕真的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她,回想从一开始到现在跟她接触的种种,顿时忍不住问道:“你一直都在跟踪我们?”   “不是跟踪,是保护你们。”女人说道。“如果不是我护着你们,火海和尸山,你们怕是早已经死在这里了吧?”   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而这个时候,耳听的从船舱下面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身穿红袍的卫君瑶听见声音也从船舱来到了甲板。   她见过眼前这个女人。   在看见她的时候,忍不住瞳孔一阵收缩。   “看来你们已经和我师父交过手了。”女人淡淡说道。“不过我可要警告你们,你们既然去过三仙山,并且在那里得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那么我师父就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而且你们还有人留在他手上,据我对他的了解,在他们赶往三仙岛之前,不拿你们几个开刀作为要挟,是绝不可能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皱眉看向女人。“为什么要用假死来骗我们?”   女人笑了笑。“我若不假死,那我师父一定会让我真死。” 第七百五十章 兵分两路   “师父一直都在暗中和南溟那边的势力联系,被我发现后,他让我帮助他,这本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他居然怂恿我去三仙山给那三位上神当奴婢,供他们享乐,我没有答应,他也没说什么,但是我发现从那以后自己的身体开始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发现了所谓力量传承的秘密,他在尝试开始慢慢控制我,让我心甘情愿去三仙山为奴为婢,不过还好我的修为当时已经突破了圣者七重天,我用假死瞒过了他,然后被丢进海水里,一直在寻找跟师傅联系的那些势力所敌对的人,然后就碰见了你们。”女人淡淡开口说道。   “那为什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没有跟我们说,反而要继续装死呢?”我不解问道。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确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而且师父当时对我身体的控制并没有完全消散,我需要进一步观察你们,也需要在摆脱他的控制之后,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当然,最主要的是你们一开始太弱了,弱到连一个火海,连一具行尸都没办法对付,我不可能跟这样的弱者合作去对付我师父,但还好,你们在短时间内能将修为精进到这般地步,这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所以我才会重新回来找你。”   听了女人的话,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的震惊和诧异。   青华大帝一直在暗中和幽都王,东皇太一等人联系,估计目的就是为了东皇太一扫平南溟黄河古道的乱世,然后来在东海神域,一同对付北海梧桐的神凤,和三仙岛中的三位上仙。   这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本以为东皇太一是和玄青子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可现在看来,他在东海神域这边最大的筹码是青华大帝。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毕竟相对于要对付玄青子,我们更宁愿和青华大帝为敌,毕竟只要他没有踏入上神的境界,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而眼前这个女人和青华大帝的恩怨也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   师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将爱徒送给他人为奴为婢,而且从在三仙山玄青子对凤祖的态度来看,他显然十分了解玄青子的喜好,想将徒弟先一步送进三仙岛安插为眼线,为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提前做好打算。   “你叫什么?”我看着眼前的女人问道。   女人站在原地,湿漉漉的身体开始被一股淡淡的乳白色光晕笼罩,紧接着一袭水粉的拖地长裙将裸露大片的肌肤遮掩,乌黑的长发随意飘在身后,明眸皓齿,淡淡的冷冽,从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逐渐散发了出来。   “我叫如意。”她淡淡开口说道。   “玲珑……如意……青华大帝名字起的都是好名字,但做的事情,却实在是和这些名字相悖甚远。”我苦笑着说道。   “所以你是打算跟我们合作了?”卫君瑶在一旁开口摁倒。   如意点点头。“虽然只有白小乙的修为还不错,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了,等幽都王这些人在桃花岛伤势痊愈之后,就势必会对三仙岛展开进攻,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世道将变,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要沉沦其中。”   “你对天下苍生很关心么?”我看着如意问道。   “你可知师父在一开始对我们传道受业的时候教会了我们什么?”如意反问道。   “什么?”   “济凡人,治天下。”如意淡淡说道。“虽然师父一直教会我们的都是些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手段,但是医者眼睛里看到的不能总是出现在眼前的病人,闻风而治,疗世道创伤,治万物恶疾,让自己从此以后再无任何病人可医,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天下。”   如意的话让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   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利益攻心的青华大帝,手底下竟然会教出玲珑和如意这两位心怀天下的徒弟,当真是造化弄人,事事难以预测。   “只不过你想要阻止他们与三仙岛之间的战争,你觉得以眼下我们的实力,足够有能力插手么?”我缓过神来问道。“更何况以我对岛上三位上神的了解,即便是青华大帝和东皇太一都加入其中,也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龙魂,神凤,有了这两样的东西,再加上青华大帝和东皇太一之能,即便是没有办法对付玄青子,但借着玄青子想要除掉玉姬和北月的态度,他们应该可以做得到。”如意认真说道。   “玄青子如果真的想要除掉这两位上神,那么就不可能出手将北月从玉姬的手下救出来,三仙岛上三位上神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可能并没有你猜测的那样。”   如意闻言愣了愣,显然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而我也没有打算在现在将三仙岛的情况细致地讲给她听,毕竟这个如意到目前为止态度仍然十分不明朗,是敌是友,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判断。   “既然你去过三仙岛,心里有把握的话,那么我们不妨再等一段时间,看看桃花岛那边的动态,再做下一步打算。”如意说道。   我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她的观点。   有了如意的加入,白如霜的伤势和卫君瑶的身体暂时得到了进一步缓解。   白如霜的伤本来就在玲珑的手下趋于接近稳定之中,现在更是有了她的师姐如意出手,相信短时间内便会恢复如常。   接下来的几天,海面上风平浪静,我不知道风刃还会不会再出现,但是眼下青鳞船的毁坏程度虽然不高,但是船帆已经形同虚设,而且在这茫茫大海上,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修葺的东西。   但是好消息就是,如意对东海神域的方向似乎十分熟悉,无论是三仙山,桃花岛,还是通往南溟的那道出口,她都能精准无误地找到方向,带领我们去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想要从这里重新回到你们一开始来的地方,需要横跨整个东海神域半个海域的路程,而且据我所知,那边已经被幽都王等人派重兵把守,不过对你们来说倒不成什么问题,只是你们需要考虑到一件事情,就是如果现在就从这里离开回到南溟,所有东海神域这边的事情你们便会出现一种不可控的状态,你们真的打算放手让这些人觊觎三仙岛,而什么也不做么?”   在得知我们想要直接返回南溟时,如意开口说道。   “但是在临走时玉姬曾经说过,未达到上神之境,就不要再回三仙岛,上一次我是运气好在海边遇见了她,可如果我们这一次去遇到的是玄青子或者北月,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沉声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眼下桃花岛那边的态势不明,小乙也没有打算第一时间就回南溟,但是如果总是这样耗下去,南溟中孤影和巫显等人率军不断围剿我吴山众,在这种环境下,时间越往后拖,对我们来说就愈发不利。”卫君瑶说道。   “不如先送一个人回去。”如意说道。“将这边的情况反馈给你们的人,然后帮他们摆脱追杀。”   “我去吧。”   就在我和卫君瑶纠结两个人是否要真的分开一个回南溟时,白如霜从甲板上坐起身,对我们说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南溟那边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我和卫君瑶看着白如霜。经过这几天如意的治疗,她的伤势已经接近于痊愈,而且我们也才知道,历经这么长时间的战乱纷争,白如霜早已踏入圣人之境,虽然只有第一重天,但是以她对幽都王那边的了解,如果这能回南溟帮助归墟二祖和无寐侯等人,势必也会如虎添翼,给他们解决掉不少麻烦。   “看来你们并不相信我。”白如霜笑了笑说道。   我摇摇头。“我们没有不相信你,但是如果你就这样回去,南溟那边的人如何相信你?”   白如霜愣了愣,然后就听卫君瑶说:“如果白姑娘真的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诧异问道。   “把你的渡厄剑给她带回去。”卫君瑶说道。   渡厄剑?   我愣了愣。渡厄剑是我不离手的东西,将它当做信物让白如霜带回南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是我们还在东海神域,没有了渡厄,我要怎么跟幽都王等人对抗。   “我倒是觉得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们并不会和幽都王等人发生正面冲突,目前的计划只是静观其变,了解他们真正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有青华大帝,有东皇太一,还有幽都王墨姬等人,纵使你现在的实力可以与他们其中一人或者两人抗衡,但是这么多人加在一起,我真的不会觉得凭我们目前的实力,能跟他们一较高下。”卫君瑶说道。   我诧异地看了卫君瑶一眼,沉思了片刻,便将渡厄召唤出掌心,交给白如霜说道:“那一切皆就全都麻烦白姑娘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三仙岛异变   青鳞船还不能在海上航行,以白如霜的圣者修为,还不能支持她横跨整个东海神域的飞行,没有办法,只能让如意先带着她离开,等快到南溟出口的时候,再让白如霜自行进入东海神域。   我和卫君瑶站在甲板上,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逐渐在视线上消失,我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让我把剑交给白如霜带回南溟,真正的目的,不是因为信物,而是怕我到时见到幽都王他们冲动,忍不住跟他们交手吧?”   海风轻轻拂过卫君瑶垂在脸颊上的发髻,她身手轻轻拂过,说道:“是。”   我微笑着点点头。“是啊,如果真的再跟幽都王魔君这些人见面,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会忍不住想要将他们斩于剑下,但是没有了剑,一旦真的不可避免地与我们发生冲突,你想过没有,我该怎么办?”   卫君瑶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看着我问道:“仇恨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微微一愣。“没有你,仇恨重要,有你在,命更重要。”   卫君瑶笑了。万千花开,清风拂面,仿佛所有的烦恼和担忧在此刻都融化在这笑容之中。“那就好保重好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我点点头,随即目光又落在白如霜和如意消失的方向,问道:“你真的信任这个如意么?”   “不信。”   卫君瑶的回答,远出乎我的意料。   “心怀天下之人虽然鲜有,但并不代表他不存在,只是这个如意,出现的太过突然,真假难辨,让人总觉她接近我们,有很强的目的。”   “是啊……从一开始见到她时她就十分不正常,眼下又在这个节骨眼出现,跟青华大帝闹翻,要和我们联手对付她的师父,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她到底在想什么。”我喃喃说道。   依旧风平浪静地度过几天,我们在这边察觉不到桃花岛的消息,静静地等着如意归反,然后商议下一步打算。   在这段时间里,我不断地帮卫君瑶淬炼魂魄,争取早一日将她的修为恢复。   等到如意回来的那一天,卫君瑶的修为已经重复回到了半圣之境,虽然半圣对于眼下的局势已经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也聊胜于无,总好过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如意回来后,先是告诉了我们已经将白如霜顺利送离东海神域,然后她又冒险去了趟桃花岛,查探那边的情况。   在我们离开后,桃花岛中已经开始出现越来越的人活动。   这其中就包括墨姬和魔君还有数位圣者级高手。   幽都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如意推测他在梧桐结界破碎后,围攻神凤首当其冲,受到的伤势比较重,至今仍没有痊愈。   而且她还看见了水儿。   水儿明显已经完全和他们这些人融为了一体,当如意在桃花岛周围探查的时候,还是水儿率先发现了她,将她给赶走。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当初消失的三艘青龙船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桃花岛附近海域,看样子幽都王等人策划的围攻三仙岛之事,已经迫在眉睫,很快就会出海对那边动手。   “我们先去三仙岛附近等他们,如果他们出手太快,我怕我们会赶不及。”如意说道。   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卫君瑶。   卫君瑶沉思了片刻,看向如意说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先去三仙岛静观其变,搞清楚青华大帝这些人的真正目的,如果他们强行要对三仙岛动手,如果不是事态朝着好的一面发展,我们就可以暂且按兵不动,静观二虎相争,但如果事态朝着坏的一面发展,我们就必须出手,阻止他们在三仙岛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如意说道。   “何为好?何为坏?”卫君瑶又问。   “青华大帝等人在跟三仙山交手时落得下风为好,站得胜机为坏。”如意说道。“如果让他们在三仙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们将要面临的结果,无异于是恐怖的。”   如意的话没有说完,或许她也和我们一样,在对彼此的态度明朗之前,都不会将自己全盘托出,暴露在不利的地位之中。   我闻言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便在如意的带领下,离开青鳞船,朝着三仙岛的方向飞去。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度重回三仙岛。不过好在我们并没有打算直接涉足岛上的范围,只是远远的看着,等幽都王等人来在这里,看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才决定下一步打算。   目前这种走一步看一部的做法让我心里一直都感觉不太踏实。因为这样我们不管做什么,怎么做,永远都会被落在幽都王等人的后面,这种永远被钳制的感觉,以我们的目前的状态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重返三仙岛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岛上依旧被一股莫名的荧光笼罩,静静地矗立在海面,遗失而有独立。   而且到了这里,我感觉到体内的鬼心居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跳动,魂力在身体里弥漫,逐渐达到了顶峰。   我强压着这股异动,看着三仙岛说道:“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不等二人开口,我已经离开远处,直接朝着上次登岛的方向飞了过去。   我不知道体内的这股异动究竟从何而来,但肯定和玉姬有关。   为了帮我洗剑,玉姬算和北月彻底撕破了脸,险些将北月杀死,后来北月被玄青子救走,虽然外面的时间没有过去几天,但是岛内一眼万年,或许北月早已恢复如初。   在我脚掌才在那片荒地的瞬间,体内的混乱终于再也无法收到控制,陡然膨胀出体外,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将身子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睁开猩红双眼,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我上次登岛的地方。   破败的石屋村庄,还有那尊会移动的雕像,都还原封不动的停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人新物旧,我也不再是第一次来的那个白小乙了。   整个人呈鬼影真身的状态打探四周,除了这些静止不动的旧物,我能隐隐看见许多流离飘散在四周空气中的缕缕黑烟,像是游荡的魂力,穿梭在废弃的村庄中。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流离的魂力?”   我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道这种变化跟我体内的异动有没有关系,或者是说我上次来时修为不够,感受不到这些魂力的存在。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缓缓抬起手,将顺利化作黑雾朝着远处的石像卷了过去。如果玉姬没有出事,那么知道我回来,她应该会有反应才对。   黑雾团团将石像笼罩其中,然后顺着当中缝隙不断里渗入,可石像就是石像,查探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同之处。   “方法用错了吗?”   我微微挥手,用黑雾卷着石像,开始一点点朝自己的方向挪。   轰隆隆……   石像紧拖着地面,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三仙岛上,异常的明显。   “玉姬不会出事了吧?”   直到石像被拖至面前,玉姬也没有出现。   我隐隐感到一阵不祥,却依旧发觉自己体内的鬼心仍然在不受控制地继续跳动,就仿佛它真的要活了一样,远离自己而去。   我被这个想法吓坏了,鬼圣之心脱离,那么我就将彻彻底底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结果。   我站在原地,开始考虑如果玉姐再不出现,就从其他地方进入三仙岛,即便是被北月或者玄青子抓住,我身为玉姬道侣的身份他们也很清楚,北月那边我尚且能抗衡半分,但是玄青子也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   可就在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寂静的空气中突然想起了一阵女人吃吃的笑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缓缓往脑海里钻。   听见这个笑声,我浑身一震,忍不住开口说道:“玉姬?”   可话一出口,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笑声依旧在持续,阴阴冷冷,就好像有人在极力压制住自己的笑声,却又忍不住笑出来一样。   三仙岛的变化让我猝不及防,身子站在原处不动,可神识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散发了出去,朝着笑声传来的所有方向,齐齐试探。   到处都是人影!   神识所覆盖之处,我仿佛感觉到了在四周的黑暗中,站满了一个个毫无生机的人。他们矗立在黑暗中,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其身上散发的情绪,仿佛是在看一个演出的小丑,发出一声声,一阵阵,冰冷的笑声。   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控制自己不受这些情绪的影响,然后陡然将神识扩散到更大范围,瞬间将村子以外的岛上范围也笼罩其中,陡然间,从岛中间一股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化作利刃,顺着魂力散发的方向,就朝我冲了过来。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七十二天罡   力量之强大磅礴远远超乎了我的预料,就仿佛一把开天辟地的神剑,劈开混沌虚空,直直地就朝我袭了过来。   我顿时心头一凛,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陡然间将体内的魂力全部抽空,在面前形成了一道黑雾凝结而成的雾墙,刚一形成,便和拿到恐怖的力量撞在了一起。   轰!   霎时间,天崩地裂!   我只感觉周遭寂静的空气陡然间爆散开来,迎面袭来的力量威压,再加上,漫天如同风刃般凌冽的空气波动,黑雾之墙顷刻间化作风水,然后庞大的力量直接冲击在胸口,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直接朝身后倒飞了出去。   “大胆凡人,竟敢擅闯三仙山,死!”   伴随着一声怒喝,我身体还在半空中急退,却能感应到一股比之前更为强大的力量从岛屿中间冲了出来,而这股力量并不再是之前的杀气,而是人!   是玄青子还是北月?   可听声音这两个人却都不是。   难不成在三仙岛之上,除了三位上神之外,还有其他强者的存在?   感觉着那个人势必要取我性命而来,我心头猛然一跳,同时在半空中看看停止住了身形,伸出手朝着虚空一抓,一道黑色的闪电顿时撕裂夜幕,从天而降,砸在了人影攒动的地方。   与此同时,我缓缓将鬼圣之心运转,磅礴如同海水般的魂力开始再度充斥整个灵魂,但是当我招手想要唤出渡厄时,却震惊的想起来,渡厄被白如霜带回南溟去了。   当时汗就从额头上下来了。   来者的实力虽然无法看透,但最低不会亚于鬼圣四重天,我手中若有渡厄倒也不惧,但是以我现在对于天书鬼卷的领悟和熟练程度,根本就很难是他的对手。   我大惊失色,同时再度催发魂力现出真身,两只手虚空而握,缓缓睁开猩红的双眼,看透黑幕,就发现一个白发蓬虬,双目青光熔烟,上半身赤裸,手提两板斧的壮汉,正怒气汹汹,一斧劈碎了沿途经过的石屋,然后甩手就朝我丢了过来。   “卧槽!”   对于这种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的家伙,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那柄巨斧从远处空中旋转着,从一柄漆黑看似平淡无奇的斧头,逐渐随着距离拉近而变得隐隐散发出暗红,紧接着火焰滔天,将整个视线都点亮之后,我深深吸了口气,垫步凌腰,纵空而起,脚底贴着斧背,堪堪就躲过了这一击。   可当我身子出现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时,就突然感觉到脚掌一阵*,并且一道凌冽的杀气从地上腾空而起,顿时低下头,就发现那击空的巨斧竟然迷途知返,在空中绕了个圈,再度朝我追了过来。   “靠!”   脚底下是凌冽如刀般的巨斧,可对面就是已经追上来气势汹汹的杀神,我左右闪躲不是,一咬牙一跺脚,再度催发鬼圣之心,笼罩着身体的黑影陡然涨大数倍,然后一只手朝下,一只手朝前,张开如同魔鬼之爪的手掌,同时就二者爪了过去。   噗!噗!   两声身体破碎的声音陡然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我没有低头,只是看着近在咫尺,但已经被我用手死死抓住身体的壮汉,低声喝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壮汉已经来势凶猛,但被全力施展的鬼圣真身攥在手中,拼命挣扎却丝毫无法挣脱半分。   他抬起头,瞪着一双青碧眼看着我,冷声说道:“三仙岛乃三位上神居所,你区区一个凡人,竟然敢擅自登岛不说,还用神识冒犯仙岛,若不杀人,这三仙岛从今往后,还有何神威!”   “神威?”我盯着他冷冷笑道。“为何我上次登岛不见触犯神威,可这一次你却要偏偏与我发难!”   我几乎是咬碎了牙关说的。   虽然能用一只手制服壮汉,但是抓向从脚底袭来板斧的另一只手,整条胳膊连同手掌此刻都跟撕裂了一般,鬼心之心微微颤动,我强忍着面不改色,同时用硕大的鬼婴之躯压着壮汉,一字一句说道:“而且守护三仙山,难道看不出来我术成何人吗!”   砰!   我攥紧了壮汉,然后猛地就将他朝地面扔了下去。   而在壮汉身体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的同时,我整个人也跟着落了下去,在他起身之前,一把又将其攥在掌心,举到面前,用猩红的双眸盯着他,冷冷说道:“我乃鬼仙玉姬的道侣,你竟然敢对我不敬,今天我就算将你的灵魂吸尽,玄青子也不得有半分怨言!”   壮汉瞪大的眼睛突然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你当真是鬼仙的道侣?”   我呵呵笑道。“不然我抽光你的魂魄,你再看看我是不是!”   在我掌心攥紧的一瞬间,壮汉脸色大变,急忙开口说道:“上仙,你来的正好,若再迟一步,玉姬神格不保!”   我闻言一怔,低声说道:“怎么回事?”   “玄青子不再敢于玉姬和北月之间的争端,让二人肆意决斗,已经打了几个月了,再打下去,两个人恐怕会是两败俱伤,谁也活不了!”   我听愣住了。   玄青子放手让玉姬和北月决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要钳制住他们两个么?   在我走之前他还从玉姬手中救下北月的啊。   更何况即便是二人争斗,北月也根本就不会是玉姬的对手,这是我亲眼见过的,可怎么就会几个月分不出胜负,还要同归于尽呢?   “他们现在在哪?”我问道。   “刚打完一架,现在回到各自的幻境去休息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我问道。   壮汉犹豫了一下,然后面露难堪说道:“我只是护山神,并没有替三位上神中任何一位打开幻境的手段和实力。”   不让进?   我隐隐开始觉得三仙岛幻境内发生的事情可以远远没有他说的这么简答。   “你是够直接听命于玄青子?”我问他道。   “是,我等是奉玄青子之名护守三仙岛,但凡有人闲杂人等闯入,就地斩杀!”   “你们?”我诧异地看着他。“不止你一个?”   “对,我等七十二天罡护岛,从未离开过半步!”壮汉说道。   “七十二天罡……”我怔怔地看着他。“还有其他人呢?”   “他们还在大营内,我们是根据闯入者实力来决定谁出去的。”   我闻言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合着在他们的眼里,我就值眼前这个家伙来?   但是看见他,我心里对未来的计划,又有了新的打算。   既然玉姬现在暂时不想见我,暂时告别这里之后,我先是回去见到了如意跟卫君瑶,将三仙岛这边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他们之后,二人忍不住诧异地看着我。   “你是说,让我们先进入到三仙岛,然后等幽都王逼近时,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对他们出手?”   我点点头。“而且还可以帮到玉姬,这对我们目前的情况来说,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但是我们现在可以进入三仙岛幻境么?”如意问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目前岛内幻境的情况十分不明朗,玄青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坐山观虎斗,一定不是想要简简单单让玉姬和北月自相残杀这么简单,或许就跟东皇太一等人的计划有关,但是玉姬的实力远飞北月能比,北月能跟她战个平手,也一定是玄青子在背后暗中相帮,所以我们不能让他达到目的,玉姬和北月之战,玉姬必须赢!” 第七百五十三章 青龙成神   但是我又不保证卫君瑶和如意也能进入三仙山幻境。   可是我不在的话他们两个是万万不能留在外面的,特别是态度不明朗的如意,一旦幽都王在此期间伺机而动,当中出了什么差池,可就当真万劫不复了。   三人停留在三仙岛外围的海域并没有太过着急。   那名壮汉说,玉姬和北月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很有可能身体尚未恢复,暂时无法查探到岛外的情况,等她身体恢复了一些,想必就能出现,接我们进去。   三仙岛的变化对于我们目前的困境来说,无异于开门见光,峰回路转。   我们并不着急,因为短时间内幽都王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三人就平静地站在三仙岛外不到一公里的海面上,直到那名壮汉主动出现,找到了我们,告诉我们说:鬼仙玉姬有请。   请谁,请几个,他并没有说清楚。   三人跟着他来在了三仙岛,岛上雾气朦胧,这场景俨然又回到了我第一次在这里的那天夜晚。   在这里我们没有第一时间看见玉姬的踪影,但是却能够听见她说话,声音空冥,飘忽不定,淡淡地萦绕在众人的耳边。   “我知道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三仙岛内虽然出现了一些不明朗的局势,但是凭外面的那些人,还是没有资格觊觎的,管是龙魂还是神凤的力量,在他们彻底将其融合之前,这三仙岛不管再怎么乱,也不是这帮凡夫俗子可以涉足的地方,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北月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三仙岛的事情你们目前还不能插手,否则只会自取灭亡,连我也救不了你们。”   “看来你们是对东皇太一这些人的计划了解了?”如意问道。   “呵呵……”玉姬轻蔑地笑道。“一个半神,带着一群连半神境界都没有的人就想觊觎三仙岛,不用我们三位出手,仅仅是护岛的七十二天罡,也能将题目的尸体扔进海里喂龙。”   我闻言暗自点头。通过我跟壮汉的交手来看,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吐过拼劲全力与我交战,即便不是我的对手,也能给我造成不少的麻烦,他也没有处在天罡的顶尖位置,如果真有72个这样的强者护岛,以东皇太一等人的实力,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如意沉默了。她对三仙岛一直都抱着希望大的希望,甚至幻想着能动用三仙岛的力量与青华大帝对抗,现在玉姬说不会插手他们之间的事,眼神中的暗淡,已经无法掩饰。   “好了,你们该回哪去回哪去吧,三仙岛的事情你们大可以放心,这些人不可能会在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你们在这里下功夫,倒不如想想南溟那边的事情该怎么办,因为他们一旦在我们这里什么都得不到,就会立即转战南溟,那里,才是你现在真正的战场。”   我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因为卫君瑶的在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且既然玉姬已经把话说断,就已经再没什么坚持的必要了。   可是就当我要带着众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只感觉眼前突然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眼前的画面斗转星移,沉重的浓雾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庭院。   小桥、花簇、长椅……还有一轮挂在天空中浩瀚的圆月,将一起景色都撒上一层淡淡的约会,美轮美奂,极为不真实。,   “咯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伴随着清脆如同银铃悦耳般的笑声,我默然转过头,就发现身后站着一位黑裙长发的女子。   美而艳,艳而寒,黑色贴身长裙包裹下的身躯,正对着皓月而立,宛如一朵在黑夜中绽放的玫瑰,娇艳欲滴,而浑身充满了刺芒。   “玉姬?”   玉姬缓缓转过身,冷峻的面孔看着我破冰一笑,就连花簇里含苞的花朵也随之绽放,她吃吃笑道:“怎么,很吃惊么?”   我摇摇头,环顾四周,发现二人还是在之前的那个庭院里,便笑了笑,说道:“花好月圆,看来你的心情还不错。”   “咯咯。”玉姬看着我笑道。“不然呢,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整天陷入和北月的苦战,浑身是伤是血,然后愁眉不开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隔多久见她,总是会给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新鲜感。   “你现在跟北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玄青子会放任你们两个自相残杀,北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和你对抗的实力了?”我看着她问道。   玉姬没有回答我,看着笑颜如嫣地看着我说道:“你我久别重逢,难道一见面就只有这个么?”   我闻言心头跳了跳。但是此刻卫君瑶就在外面,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玉姬轻轻款步走到长椅上躺下,葱白如玉的手指捋了捋拂在脸颊上的发髻,轻轻开口说道:“玄青子想要借我和北月的手除掉我们之间的一个,原因可能和他已经很难再继续酿制的镇魔饮有关。”   “镇魔饮?”我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玄青子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同时压制你们两个人体内的魔性了么?”   玉姬点点头。“是这样。”   “魔性一旦压制不住会怎么办?”我皱眉问道。   “那魔就是魔,鬼就是鬼,除非玄青子拼了神格不要要将我们两个彻底绞灭,否则这普天之下,就再也没有人能拿我们怎么样。”玉姬说道。   魔?鬼?   北月是人魔,玉姬是鬼仙,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两个了。   “不过来么?”玉姬看着我嫣然笑道。   我点点头,来在她身边,同样也坐在长椅的一边,玉姬看着我笑道:“才几天,又变得这么羞涩了么?”   我苦笑着摇摇头。“我如果不这样,你岂不是怀疑自己的魅力?”   在三仙山的幻境里,我不必担心外面世界中流逝的时间,只要进入这里,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一切事情,而且从玉姬今天的表现来看,至此今晚过后,以后想要再回三仙山,恐怕真的就需要等到成神的那一天,才能实现了。   “你们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玉姬看着我问道。   “本来以为你们会和东皇太一还有青华大帝这些发生冲突,生怕你们吃了亏,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说道。   “咯咯。”玉姬轻笑着将腿伸进我的怀里,说道:“你未免也太小看三仙山了吧,这里可是有三位上神,神与半神之间的差距鸿沟是无可替代的,莫说他们只有东皇太一这一个半神,即便是再来十个八个的,我们也未免放在眼里。”   “可你和北月之间的争斗总要分出个胜负,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突然出手,也完全没有把握么?”我问道。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玉姬轻笑着说道。“你真当我和北月都是傻子,虽然我看不上他,但是他也不至于笨到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楚。”   “什么意思?”我诧异道。   “意思就是,玄青子虽然展现给我们的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毁之一,留之一,但是他这么费尽心机地帮被北月提升修为,让他尽可能地和我站在同一个高度,这个态度显而易见,按照他之前的想法,我要杀北月不过是囊中贪污,所谓的镇魔饮留给我一个人即可,可他现在的做法,无异于是想要坐山观虎斗,看到我和北月两个人双方俱败之时,再假借东皇太一那些的手,除掉我们,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被玉姬轻描淡写的话语给震住了,甚至她的一双玉足在我胸前不断地嬉戏着也没有反应。   玄青子想要借东皇太一的手除掉玉姬跟北月?   “可以他的实力,为什么不直接出手,还要让东皇太一这些人参与进来?”我不解问道。   “玄青子要是能对我们出手,他早就出手了,但是这里是三仙山,只要我和北月不离开这里,他即便是想,但也无法拿我们怎么样。”   “为什么?”我不解问道。   “因为玄青子跟我们是一样的,人们成我为鬼仙,称北月为人魔,而玄青子,则被称为兽神。”玉姬看着我淡淡说道。   “兽神?”我一下子愣住了。   玄青子所谓的天书神卷,是兽神修行的法门???   “玄青子乃上古青龙所化,称为天地间唯一修炼出人形的龙种,夺天地造化,受日月精光,虽然也是个畜生,但是也是很高级的畜生,不过本来在近期就会诞生第二位和他一样的家伙,但是只可惜在关键时刻遭到歹人偷袭,功亏于溃,玄青子就能继续当他的万兽之神了。”   青龙?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姬:“你是说,玄青子是青龙幻化而成的?”   “是啊。”她笑着点头。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震惊问道:“那这东海神域下面这么多的青龙,也是因为它而存在了?”   “是啊。”她又点头说道。   呼……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突然意识到,为什么玉姬会说,像东皇太一这种即便数量再多,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上古青龙修炼而成的上神……   单是一头青龙就足以吞噬掉正片风刃海域!   那是连圣者七重天境界的大圣祖都要靠之躲避无量雷劫的生物……   我无法去推测玄青子的实力到底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但与此同时,一幅画面,也默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风刃来临之际,玲珑吹响海角,召唤出青龙吞噬掉那片风刃的画面。   青华大帝也是玄青子的人!   我怔怔地看着玉姬,突然觉得之前那些我们曾经自以为是的事情,远远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东海神域的势力早已插手天下纷争,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只有我们这些人还以为只是和眼前的这些人不断抗争,但实际上,在这些人的眼里,我们不过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罢了。   “想到了什么?”玉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甩长发,万千妩媚。   我怔了怔,急忙把头扭向一边,做着深呼吸说道:“那你说的近期本来也有一位可以修炼成神,与玄青子对抗的强者,但是因为遭到外界攻击而功亏于溃,是指谁?”   “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天下万灵除了真龙可以考吞吐天地精华而证道成神之外,也就只剩下凤了……”玉姬咯咯笑道。   “凤?”我陡然大惊。“北海梧桐的神凤!” 第七百五十四章 北月一剑   北海梧桐神凤竟然将会是即将超越玄青子,化兽身为神的第四位上神。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时间五味杂陈,开始后悔当时在北海时没有早点参与他们对神凤的围攻。   如果能及时制止这一切,那么三仙岛的格局无异将会被打破,玄青子也将失去了一手遮天的机会。   可现在神凤已经死在幽都王等人的手下,玄青子所面临的最大威胁也被解除,难怪会在这个时候对玉姬和北月动手,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自然可以开始安稳的开展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关于梧桐神凤的事情?”我问玉姬。   玉姬笑着点头。“是啊,有关于这天下一切,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可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如果你当时就告诉我,我们第一时间赶往北海梧桐阻止幽都王等人阴谋得逞,现在的局面岂不是会好很多。”我微微有些埋怨说道。   玉姬轻笑着用手拢了拢垂在香肩上的青丝,说道:“这些人一定是拿到了龙魂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去那边对神凤下手,这些人有了龙魂加持,你还不算他们的对手,告诉你,岂不是在怂恿你去自杀么?”   我闻言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之前和玉姬相处的时间看似荒诞,她开始也一直拿我当半个奴仆使唤,但是实际上除了帮我提升修为,也一直在关心着我的安慰。   “所以呢,你这次唤我进来,是要做什么?”我叹息地看着她问道。   玉姬笑看着我,没有说话,然后身子就像是一条吃人的射,朝我缠了上来。   ……   三仙岛的黄泉幻境现在就像是我的保护伞,在这里不用担心时间流逝,不用顾忌幽都王他们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天下局势也不会在这里受到干扰,只需要静静地享受一切,彻底放空身心。   但是和之前不同,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就感觉大地和空气开始嗡嗡颤抖,整个黄泉幻境都出现了不稳定的状况。   “你要和我一同去会会北月么?”玉姬轻抚萝衫,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轻笑着问道。   见北月?   不知为何,一想到当初向玉姬袭来的那破天一剑,我都忍不住体力的魂力涌动,衍生出一股莫名的战意。   可就在我想要答应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渡厄剑不在手,失去了渡厄我基本上很难能在北月的手下接过一招半式,但思索了片刻,我还是点点头说道:“我去!”   “咯咯。”玉姬看着我抿嘴一笑,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然后带我再度来在了那片悬山湖,朝着湖面一挥袖,两个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洗剑池幻境之中。   依旧还是出现在洗剑池的旁边,虽然池水重新灌满,但是那股逼人的剑意,却很难感受的到了。   “你的剑呢?”玉姬看着我疑惑问道。   我苦笑着说:“被人当信物带回南溟了。”   本以为玉姬会失望,可她竟然像是极为满意地点点头说:“嗯,以天书鬼卷来打败北月,才是正途嘛。”   天书鬼卷?   看着玉姐眼中浅浅的笑意,我突然兴奋了起来。   “没想到你居然还赶回来!”   伴随着一阵宛如雷霆肆虐的怒吼,双目如电,穿着一身青衣的北月以肉身撕开虚空,跨步出现在我和玉姬的面前。   而且他似乎本来就是带着强大的战意来的,浑身的气势没有刻意收敛,只是一个照面,刚看清楚他的脸,我体内的魂力就不受控制地朝伤身体外涌,要现出鬼圣真身,与这股气势对抗。   “小乙作为我的道侣,回来看我,有什么问题吗?”   玉姬笑着用手轻轻揽住我的腰,而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丝丝凉意顺着她紧贴我皮肤的手掌,将体内狂躁的魂力顷刻间给按了袭来。   是个这么长的时间,再一度领会到玉姬的实力,心头仍然是震撼不已。   当真是天下仅有的三位上神之一,一举一动,无不都透着对造化和大道的领悟,到了她这个境界,已经不会再刻意去追寻什么招数术法门路,她的一招一式,就是术法,一举一动,就是大道,就如她所言,只要开心,她随随便便再写一本和之前记载和完全不一样的天书鬼卷出来,重新打造一个新的鬼族修炼法门。   体内魂力稳定了下来,我才重新抬起头,审视面前这位天书人卷的书写着,人魔北月。   虽然他喜爱以穿身青衣示人,但这丝毫掩盖不了他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的气质,浑身气势外放,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的黑剑被粗布包裹其中,一股手握乾坤,旋转天道,纵横三界的气势,顿时扑面而来。   “哼,你敢带他来,就不怕我杀了他么?”北月冷冷说道。   “你要是能杀他,上次不就动手了么,还用等到现在?”玉姬咯咯笑道。   “上一次是有玄青子在中间作梗,要不是他,此子岂能活到现在!”北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用一根手指就能碾碎他,让他魂飞魄散!”   “是啊是啊。”玉姬丝毫不怒,笑着说道。“要不是玄青子在中间插手,你现在应该早就在我身体里成为了一缕魂力,只是可惜了,要不然我舍不得还能一举突破万年不变的境界也未必呢。”   噌!   北月没有说话,但是身背后裹着黑剑的粗布却自行散落了下来,一股无可睥睨的冲天之气陡然喷发,只感觉眼前的空气都在此刻凝固,变得肃杀凌然。   他又变强了!   上次北月出手时的气势跟现在完全不同,看来玉姬说的没错,为了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玄青子甚至助北月一臂之力,让他有了可以和玉姬抗衡的力量。   黑剑出现在北月的掌心,他抬起手,缓缓落下剑锋,指向我和玉姬,说道:“开始吧。”   可玉姬却摇摇头说道:“不着急,你我交手的机会还很多,不过在此之前,小乙还有话要问你?”   嗯?   我听愣住了。   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要对北月说啊。   “哦?”北月狐疑的目光落向我问道。“你有何事要问本尊?”   我愣了愣,然后转过头看向玉姬。   “小乙想要问你,炼就人魔,需要什么条件?”   一句话就把我给愣住了。   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给玉姬提及过要打听所谓的炼就人魔的事情。   北月看着我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他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着我,说道:“你想炼就人魔?”   我摇摇头。“我既然已经身负鬼圣之心,何必要炼就你这个区区人魔呢?”   “你!”   北月怒目而视,而玉姬也在旁噗嗤一乐。   “我只是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魔为何会不是鬼仙的对手,知道以后,好让自己身边的人避免误入歧途罢了。”   “鼠辈,你竟敢侮辱本尊!”   指向我和玉姬的剑锋陡然精光四射,一股磅礴凌冽的杀意霎时间扑面而来,我么想到北月翻脸的速度居然会这么快,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感觉腰身一紧,眼前的画面陡然变的越来越远,身体出现在半空之中,然后目光中就看见一道刺眼的精光笔直穿过我们刚才所站的地方,射向远方,卷起风云变动,伴随着雷吟隆隆!   轰!   精光在接触到远处的山脚时爆炸了。   乱石穿空,时空裂变!   我眼睁睁看着一座笔直插天的山峰瞬间被连根拔起,巨大的山峰直直地朝高空飞了出去,然后落在地上,强大的撞击力让天地颤抖,就连身在半空中的我和玉姬,身形也跟着一阵猛颤。 第七百五十五章 巅峰之战   我看傻了。   这就是人魔的实力么?   只是区区一道剑芒,竟然就能毁掉如此庞大的一座山峰。   而如果刚才不是玉姬身形极快将我带离那里,即便以我目前鬼圣四重天的境界,怕也是会当场灰飞烟灭!   山峰的崩塌依旧在持续,但是就在我愣神的这瞬间,北月再度出手了。   似抱着一击必杀的心态,他通红着眼睛,黑色的剑刃上紫光暴涨,抬手而上,几乎只是身形一晃,剑锋便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眉心。   剑气虽然并不耀眼,但强大的威压将整个人牢牢锁定,动弹不得,丝毫不怀疑这一剑之下的威力。   我感觉体内的所有魂力仿佛都感受到了这必杀之意,再度澎湃了起来,就连鬼圣之心也在疯狂跳动,似不甘就此灭亡,疯狂召集着所有的魂力凝聚于眉心,与袭来的剑芒抗衡!   “就你的实力,即便是半神也不可能接住北月一剑,好好去旁边看着,能学到多少是多少吧。”   耳听的耳边传来玉姬低低的笑声,在剑芒与我眉心接触的一刹那,一股更为磅礴的力量就从玉姬的方向卷住了身子,风驰电掣一闪而过,只感觉眼前蓦地一花,整个人便出现在了洗剑池中的那块巨石之上,同时一股淡淡的黑色光晕,将我牢牢困在其中。   而等我抬起头时,玉姬与北月的第一招交手已经完成,那无可睥睨的一剑,被玉姬一手绕指柔直接给扣住了手腕,同时双眼闪过一抹黝黑,就看见她玲珑的身躯开始黑气四溢,并迅速缠住了北月拿剑的整条胳膊,同时脸上露出了微笑。“人魔,你还有多少魂魄给我吸,玄青子又能给补多少呢?”   北月通红着双眼,面留厉色,眼睛却明显对这股已经缠上他的黑气忌惮不已,攥着剑的手腕翻转,调转过来的剑锋逼退了玉姬,然后身子朝后猛退了一段距离,才低声说道:“玉姬,你在这三仙岛压了我上万年,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决出胜负,一雪前耻!”   “呵呵,这话你每次都说,我已经听腻了。”   说时迟那时快,玉姬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是北月却已经再度出手。   北月双手持剑高高举过头顶,剑身直指苍穹!   “万剑苍穹。”玉姬见状呵呵笑了笑,然后轻轻挥袖,那庞大如山般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她身后,双手虚握,睁开了猩红了双眼。   而在此时,空气之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开始朝着北月手中的剑刃上流动了过去,紧接着漫天的视线都起了变化,仿佛天地灵气在此刻全都被带动,空气化作气流缓缓流转,连剑刃周遭的空间都开始的变得扭曲,并且剑锋所指之处,苍穹异变,化作滚滚漩涡,与剑芒交相辉映,直到所有的强气流都凝聚在剑刃之上,上浮的巨大漩涡中,一道黑色的惊雷陡然直降,劈在了剑锋之上。   这一剑虽还未挥出,但仿佛万天神佛都在它凛冽的剑意下闭上了眼睛,乌云笼罩着天空,夺去了天地所有的芳华,顷刻间全都凝聚在了一柄小小的剑刃之上,这种天威般的感觉,即便是在玉姬魂力凝结的保护中也依旧感到心颤不已,生怕他这一剑下去,连天都消失了。   玉姬抬着头,看见眼前的天威之境不悲不怒,只是轻轻笑了笑,却突然朝后挥手打散了黑影,霎时间,六道黑红交加的火焰腾空而起,就如同炼化般猛烈绽放,将她护在其中,黑焰照耀着一袭黑衣的她,宛如鬼神!   剑落下来了。   速度很忙,却在神识的被动感应中,快过了一切。   这一剑明显已经吸纳了时空法则在其中,快到极致,便是午休之境的慢!   这种慢,让你感觉离自己明明很遥远,却生不出半点可以逃脱的念头。   就仿佛是被一只猛虎盯上的羔羊,这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任你身经百战,血染沙场而不惧,却也要在这一剑中,丧失最后的勇气和抵抗。   落下的这一剑平淡而又无奇。   北月与预计遥遥相对,当中甚至连一道剑气和剑芒都没有看见,但是一剑落下,二人彼此之间的空气中,一道被撕裂的黑暗缝隙,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扭曲而又毫无规则的裂隙从北月手中的剑锋之上宛如一条黑蛇,几乎是在它出现的同时,便点在了玉姬面前的黑焰火莲上。   花瓣上微微卷曲的火蛇掠过,便迅速消失在了裂隙的黑暗之中,并且很快的,第一道黑色火莲,便被不断蜿蜒的裂隙吞噬,但仿佛受到了指引,它避开玉姬,开始朝着第二道火莲追了过去。   一剑裂空!   北月用一剑撕裂了虚空,将混沌劈开,引混沌现世,吞噬万物!   我看的后背冷汗疯狂地往外冒,瞬间打湿了衣衫。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莫说是我,就连幽都王,哪怕是东皇太一这些人全都加在一起,也根本经不住这混沌之力的擦身而过,便会被气吞噬,连尘埃都无法留下。   人魔北月……   我终于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要被困在三仙岛了。   可当我再看见玉姬挥散了黑影,用六道黑焰火莲便化解了混沌之力的吞噬,而且在混沌之力开始吞噬第四道火莲时,整道裂隙便开始变得十分模糊,俨然即将在这个空间消失!   “小乙,你看清楚了,这才是鬼圣的最强术法之一,浮屠业火红莲!可燃尽万物,若你成神,即便是这混沌之力,也耐它不何!”   轰!   剩下的两道火莲陡然再度暴涨了数倍,瞬间将已经即将无法支撑下去的混沌之力顷刻燃尽,眼前的空间再度恢复如常,可远处的北月却一口鲜血从嗓子眼里喷出,身体倒飞而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看来你今天又输了。”玉姬咯咯笑道。   北月摔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不止,已经无力再回答玉姬的问题。   玉姬也无心再也他纠缠,一个闪身出现在我面前,便揽着我的腰,从洗剑池消失了。   二人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黄泉幻境,我和玉姬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盘膝而坐,一个疗伤,一个领悟。   召唤出气势如此恐怖的六道浮屠业火红莲,并击散了混沌裂缝,即便是以玉姬的实力,也很难招架的住。   而我在亲眼见证了当世两大巅峰对决,此刻无尽的思绪涌上脑海,我需要尽快将它们领悟,继而顿悟,这将是对我目前实力的提升,以及以后要走的路的引领,都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不过好在黄泉幻境中不必过多的担心时间,而北月今日身遭重创,短时间不用担心他会再度发起挑战,所以只能全身心投入,抓住这难得的机遇。   时间在二人的沉寂之中一分一秒过去。   在此期间,我从最开始疑惑,到开朗,再到更深度的迷茫……这种迷茫伴随了我很长时间,是这一种破后而立,既然再破的突破关键点,如果能突破,那么将会势必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极有可能从鬼圣四重天直接突破到七重天,但是如果就此沉沦,那么之前所有的领悟将都是白费,彻彻底底陷入到这种迷惘的状态中无法自拔,就此颓废,除非遇到天大的造化,否则将再也没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   一,   二,   三,   醒!   伴随着一声娇喝,我从囫囵之中陡然清醒,猛地睁开双眼,却在同时,就感觉天灵之处一道精气直冲霄汉,鬼心猛烈跳动! 第七百五十六章 顿悟   在感觉到鬼心跳动的一瞬间,我长长舒了口气。   自己并没有沉沦迷惘之中,我突破了!   醍醐灌顶的*不断地冲击着脑海,我睁开眼睛,看着蹲在面前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玉姬,一是忍不住,抬手就抱住了她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   玉姬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嫌弃似的擦了擦嘴,问道:“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这么开心?”玉姬满眼鄙夷说道。   “不是,我感觉自己体内的魂力比之前已经暴涨了不知道多少,但是现在自己处在一个什么修为,却不是很清楚。”我兴奋说道。   玉姬怪笑着在我身上细细打量,然后点点头说道:“鬼圣四重天巅峰,不错。”   “鬼圣四重天巅峰?”我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玉姬。“魂力明明增长了很多,怎么可能还停留在鬼圣四重天的境界?”   “你真的以为鬼圣的境界十分好突破呢?”玉姬反问我说道。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迷茫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我问你,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和你修为相近的对手?”玉姬问道。   “有。”我点点头说道。   “可曾交过手?”   “交过手。”   “结果如何呢?”   我一愣。脑海中开始浮现已经死在手底下的鬼婴还有紫阳侯,包括动用鬼圣真身吞噬漫天风刃的场景。   “就拿我和北月来说,同样都是上身之境,为何差距会这么大呢?”玉姬又问道。   “鬼圣修为,同阶无敌,即便是高于你一阶或者两阶的人,除非他当真是有极为特别的过人之处,否则也最多只能和你战成平手,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我闻言顿时了然,但是眼下修为和之前估计差距过大,还让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你现在处于鬼圣四重天的巅峰,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立刻突破,踏入鬼圣五重天的境界。”玉姬笑道。   “什么办法?”   可是当我反应过来玉姬说的办法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天天亮之际,伴随着一声啸声冲天,我终于从鬼圣四重天的境界,一举踏入到了五重天。   这就意味着,圣者七重天之下,再无敌手!   神清气爽地站在黄泉幻境之中,只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了。   那一缕缕平时肉眼无法见到,但此刻却真真切切在视线的空气中流转的魂力,还有体内不需要刻意催动,但却在缓缓跳动的鬼圣之心,包括那充斥体内的魂力,只要我随时招手,这些魂力不再需要催动,便可为我所用。   这种天地万物都掌握在自己掌心的感觉是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   到了鬼圣五重天,意味着从此以后我有实力和幽都王包括魔君墨姬这些人一战,不需要再让他人庇护,真真正正的保护卫君瑶,保护那些我之前所想保护,但无力保护的人。   玉姬默默地站在我身旁,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   “虽然你目前实力精进,对你和你的朋友帮助很大,但是天下局势风云变幻,我能扶持一个你,就难保玄青子和北月之辈不会暗中扶持他人,所以万事皆小心,总不会出大错。”   我闻言点点头,但再度听她以及北月,便忍不住问道:“北月手下的那个奴仆呢,为什么两次去洗剑池,却两次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那个人之前确实是北月奴仆不假,但是自从上次北月被重伤,然后被玄青子就走之后,他的奴仆便归了玄青子,已经不用再出现在洗剑池了。”玉姬轻轻开口说道。   大圣祖成为了玄青子的奴仆?   我闻言心理咯噔一下。   就从目前看来,无论是东皇太一还是青华大帝,这两个人能得到玄青子传承,一定是进入过三仙岛的,很有可能这两个人就从玄青子的奴仆开始,然后离开这里,替玄青子去做一些他不方便出手做的事情。   而事到如今,就连凤祖和大圣祖都成了他的奴仆,万一有一天,在我的敌人当中,又出现了一个半神凤祖和半神莫云,这对以后的局势来说,确实十分难以预料。   “害怕了?”玉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道。   我摇摇头,叹息说道:“只是觉得世事难料,自己的实力,永远跟不上天下大势的变化,如此一来,可什么时候此能算是个头呢?”   “你所谓的头,是指什么?”玉姬问道。   我皱了皱眉。“天下无事,可以隐居江湖。”   “隐居江湖?”玉姬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若是这天下经你手而太平,你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为什么?”我诧异问道。   玉姬伸出葱白的玉指指向天空。“大道不会同意。”   “大道?”我顺着她的手指仰面望向天空,即便是身处在黄泉幻境,但是这里的一花一木,一风一水,包括头顶上碧蓝的天空,也都和外界没有任何区别,一切都是活的,让人分不清真假。   “你若能平定天下乱世,那么大道势必会选你替天而存之,你想安定,大道可不会同意。”玉姬笑道。   我迷茫地看着她,没有完全听懂她话里的含义。   可玉姬也不想跟我解释太多,只是用手扶了扶发髻,身姿绰约地说道:“你只需要知道,大道从来都不会让真正得造化之人将其霸占作为私用就够了,这天地造化皆源自于它,若真是能躲的了清静,你以为玄青子会乖乖地留在这三仙山,陪着我们两个,而哪也不去么?”   我只感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什么意思,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以玄青子的修为和野心,为何会偏偏留在这里,一些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却绕动用这么大的皱着,折而取之,这是为何?”   玉姬叹了口气。   这是我从一开始见她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叹息。   一双秋水荡漾的美眸闪烁,似被烟雾遮掩,摄人心魂。   “你怎么了?”我一时间感到口干舌燥问道。   玉姬笑着摇摇头,目光投向悬山湖的方向,似要洞穿这幻境结界,直看到另一个空间的玄青子。“玄青子身为真龙化身,其本身就是多天地造化的存在,而现在又修炼成神,无论是在境界还是神格方面,都要远远胜过我和北月,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化龙成神的那一天,竟然得到了大道的青睐,与他搭成了一个约定。”   “玄青子竟然可以和大道沟通?”我如遭雷击地呆立当场,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也就那一次。”玉姬笑道。“不过也就是那一次,玄青子答应了大道要求,要在这三仙岛镇守我和北月万年,直到将我们两人体内的魔性完全消除,才可离开,也可以插手天下之事。”   “这么说,你和北月成神,是在玄青子之前了?”我诧异问道。   “对啊,我比北月早五千年,北月又比玄青子早上五千年,总的来说,我是三人当中经历岁月最多的,却依旧受到玄青子的钳制。”玉姬笑着说道。   笑声中夹带着些许的落寞和惆怅,我忍不住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感觉着娇躯肉体,便深深吸了口气问道:“那玄青子做这些事情的代价是什么,他总不会平白无故就帮大道在这里守你们上万年吧?” 第七百五十七章 空间法则   “玄青子与大道的约定他从未提及,但是我却能猜得到。”玉姬淡淡说道。   “什么?”   “应该是和未来的天道有关系,他的野心很大,化龙成神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恐怕只有取天而代之,才能达成他的心愿吧。”   “取天而代之?”我闻言身体晃了晃。“那大道会同意么?”   “区区天道,不过是大道千万年形成来所繁衍出的一部分,他可以让它生,也可以让它灭,玄青子目前已经站在了这个天下的实力和全力巅峰,想要更进一步,除了取天而代之,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什么可能。”   玉姬说完笑着看向我问道:“你呢,现在知道你真正要对付的敌人是谁,有什么想法?”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   从一开始的叶千仇,到黄河金门再到九泉府和幽都王,我的实力在不断提升,可是所要战胜的目标却也不断在以更强的姿态出现在面前,直到现在,从已经步入圣者七重天的幽都王,再到天道执掌者东皇太一,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上神玄青子,我感觉心里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我很难喘过气。   而且这实力的提升也仅仅局限于,此刻正在幻境之外等待的卫君瑶,还有南溟的吴山众人,都处在一种天下风云卷残叶的状态之中,他们能在以后的路如何生存,存活多久,实在都是一种未知数。   “你既然已经身为鬼圣五重天,为什么不将你身边的人同样传授其天书鬼卷的法门呢?”玉姬笑看着我问道:“天书鬼卷,是天书三卷中唯一一个可以让实力精进,而不受太多因素制约的无上法门,若是你能在短时间内将身边更多人的实力提升到与你接近,接下来的事情会不会好办许多?”   我闻言愣住了,随即不解问道:“可是如何修行,我是因为成了你的道侣,修为才能精进地如此之快,他们这些人,眼下连生存都变得极为艰难,一旦幽都王这些人从东海神域回到了南溟,更是需要在夹缝中求生存,在这种情况下,苟延残喘已然是万幸,如何还有时间提升自身修为呢?”   玉姬笑了。   花枝乱颤,娇躯一阵微微抖动。   “你笑什么?”我皱眉问道。   “你呀你,说你笨吧,你却能在这么短时间顿悟到鬼圣五重天,说明你并不傻,可说你聪明吧,怎么总是在这种很简单的事情上犯迷糊呢?”玉姬看着我吃吃笑道。“你看这黄泉幻境,你身为鬼圣,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幻境,让那些人短时间内在里面修行提升,又有何难呢?”   我愣住了。   创造空间幻境。   我差点直接一脑袋撞死在墙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居然连圣者可以开辟空间,创造轮回的通天手段都个忘了呢。   南溟虽然现如今战火纷飞,可我一样可以开辟出一个可以供他们休养生息之所,让卫君瑶,红鲤这些人修习天书鬼卷,一旦我们这边又多了几位鬼圣,那么接下来的局势,就会变得明朗许多。   “如何开辟空间?”我兴奋地看着玉姬问道。   玉姐摇摇头,没有说话,却突然纤纤玉指点在我的眉心之上,霎时间,一股磅礴凌冽的魂力,赫然钻进了我的脑海。   宛如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般的变化不断在我脑海中顺着涌进来的魂力出现,变成一行行无上发觉,一句句一字字,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和神识之中。   “想要开辟属于自己的空间,你首先要懂得如何尽最大程度发挥自己体内的力量,天下万物之力可不分五行,但必有阴阳,阳为生,阴为死,阳可上升作为天,阴可下沉凝为地,你若是能将一道力量里面的阴阳划分,开天辟地,创造一个属于你的空间,又有何难呢?”   玉姬的话如谶般一字一句地钻进我的耳朵,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她醍醐灌顶般的指点,同时用力抓住那些在脑海中出现的法决,顿时时间不知为何物,整个人全身心投入其中,很久很久,都不愿意苏醒。   ……   天清地朗,就连存在于幻境里的风,也开始变得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在耳朵边上轻轻萦绕。   感觉到玉姬点在我眉心处的手指不知何时离开,但我迟迟不愿意睁开眼,因为在此时此刻,天地万物,一草一木,一花一柳,虫鸣鸟叫……都无不在自己的神识感应之中,就仿佛参透了天和地,人和物,连鼻息间微弱的呼吸,都在此刻变得有生命力起来。   阳为生,阴为死,阳可上升作为天,阴可下沉凝为地……   我闭着眼睛,缓缓抬起手,巨大的黑影同时在我身后出现,也作者相同的动作,从掌心散发出的黑气在面前形成了一股淡淡的云雾,轻轻地滚动翻转,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飘散在空中,紧接着每一缕由魂力凝结而成的烟雾开始一分为二,白的开始朝空中上升,黑的开始朝地面下落,直到下落的已经渗进地底,上升的已经消失在天空,我感觉到身体周遭的空间似乎出现了即将要被撕裂的预兆,但是久而久之,直到那团分开的黑气彻底消失,我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行?”我皱了皱眉。   我喃喃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直感觉方才似乎只差一步便能成功,可散发出去形成空间的精粹魂力又又消失的毫无征兆,这不由的让我大为失望。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在我的空间里想要创造属于你的空间,是不是也太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而听得玉姬银铃般的笑声,我木然回头,就看见她穿着一袭红袍出现在我身后,捂着嘴,看着我乐个不停。   “你的空间?”   我转过头环顾四周,才恍然大悟,这里是玉姬的黄泉幻境,凭我能的实力,怎么可能能打破她的空间法则,创造属于自己的空间呢?   难怪那些精粹魂力这么快消失,合着都被这篇空间给吞噬掉了。   发现了实情,我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更加兴奋,因为自己明显已经掌握了空间法则,即便是在这里不行,出去以后,也会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别高兴太早。”玉姬仿佛洞察到了我的心思,吃吃笑道。“以你现在的领悟,和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即便是能创造出空间,也一定是不稳定的,你还需要多加尝试,找到自己的缺陷,并加以弥补之后,方能创造出一片稳定的空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着玉姬抱手说道:“谢谢。”   玉姬明显一愣,随即笑的弯下了腰。   我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从半圣修为提升到目前的鬼圣五重天,并且手握天书鬼卷,掌握空间法则,我明白,这一切全都是玉姬给我的。   “你刚才去哪了?北月又来挑衅了?”我看着她问道。   玉姬点点头。“刚教训完他回来,这个北月完全就是个死脑筋,明明知道我们现在是演戏给玄青子看,每次都还这么卖力,动不动就爱用杀招,给我都弄烦了,真想直接把他灭了得了。”   “以他目前的修为,你还能灭的了他?”我怀疑地看着她。   “不然呢?”玉姬勾着眼睛看向我说道。“就比如那日之战,我如果全力出手的话,他那惊天一剑,会有机会施展出来么?”   我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北月那一剑虽然看似猛烈无比,能撕裂空间,召唤出混沌之力,但是起手的时间太长了,在这一剑劈下来之前,以玉姬的实力,估计能找到一万种方法杀他一百次。   “不过我听七十二天罡说,有一群不速之客正在朝着三仙岛靠近,虽然没能辨别出是谁,但估计就是你口中的那些人了吧。”玉姬补充说道。   “幽都王?”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现在到哪了?”   “快到三仙岛了吧,不过他们在搞清楚这里面的状况之前,应该不会贸然登岛,但是需要小心的是你在外面那几位朋友的安危,你有想过要怎么办么?”   我沉吟了片刻,脑海中却突然灵感一闪,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玉姬:“为什么这次幻境里的时间和外面一样,他们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过来呢?”   还记得上次即便是在黄泉幻境里待了几个月,出去外面也不过是过了片刻,怎么这才待几天,幽都王那些人就会在桃花岛修整完毕,来在三仙岛呢?   “这么短的时间?”玉姬吃吃笑道。“按照幻境里的时间,你这一闭眼,可都闭了数年了,怎么可能他们那边还没有任何动作?”   数年?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同时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到到了肩膀的之下,赫然大惊地抬起头,满脸震惊地看着玉姬。   “空间法则乃是圣者修为之后最为夺天地造化之术,几年的时间能将其领悟,也算是不错了。”她笑道。 第七百五十八章 疯狂的如意   我木讷地点点头,短时间内还没有从时间过去几年这件事情中清醒过来。   “这样吧,我将你朋友也接进这黄泉幻境,但是你们不能插手幽都王和三仙岛之间的事情,看着就行,等把他们赶走,我再放你们出去,如何?”玉姬说道。   见我疑惑不解,玉姬又笑道。“不让你们插手这件事情是有原因的,因为一旦这些人对三仙岛发难,那么首先便是护岛七十二天罡的事情,无论谁胜谁负,玄青子都不会让你们插手的,而万一七十二天罡……嗯,我只是说万一,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他们如果突破了七十二天罡的阻拦,进入三仙岛,那么便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你不管站在谁那边,都无异于是在借三仙岛的力量复仇,这无论是玄青子还是北月都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你能做初一,他们也能做十五,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点点头,其实玉姬的意思很简单,现在的三仙岛还处在一个中立状态,我若是在这里和幽都王等人动手,那么无异于是拿玉姬的势力对抗幽都王,而我一旦这么做了,幽都王本身就是玄青子的人,玄青子自然而然也就有理由插手了。   “既然你答应,那我就接他们进来了。”   玉姬说完话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一颗心怦怦直跳。   玉姬要和卫君瑶见面了吗?   这个念头还没有闪过,眼前的空气再度波动,首先出现在视线中,便是青华大帝大弟子,如意。   她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显然对自己如何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太明白,但当她看见我时,顿时欣喜说道:“这里就是三仙岛?”   我点点头,还没有开口,空气再度波动,两道火红的身影,赫然凭空出现。   玉姬拉着卫君瑶的手站在我面前,二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我身上,给我看的脸一红,顿时将头转了过去。   “你看,他还不好意思了。”玉姬咯咯笑道。   我不敢转过头,最主要还是怕对上卫君瑶的眼睛。   虽然昔日在船上,卫君瑶也对我说过她对于玉姬的出现并没有表示过多的反感,但是到了今日,二女同时出现在面前,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呼……   感觉到四道*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未曾离开片刻,我长长吐了口气,转过头对卫君瑶笑道:“你来了。”   卫君瑶点点头。“嗯。”   二女站在面前。   要论冷艳和孤傲,卫君瑶旷古绝世,无人可比拟,一双丹凤眼道尽天下风情,却在举手抬足之间,却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拒绝寒意。   可要论妩媚勾人,玉姬绝对算的上是万中无一,一眸一动,都从骨子里散发着对男人的魅惑和吸引。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吸了一口,两口,三口……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结果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卫君瑶沉默了许久,却噗嗤一乐,看着我笑道:“怎么,不敢见我?”   我点点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在来的时候我已经和玉姬姐姐说过了,她非但是帮了你,也帮了我们,一位上神对你如此倾心,我能有什么办法。”   卫君瑶在说话的时候怪笑着朝我抿着嘴,宛如万花盛开,将一切的顾虑都在此刻吹散。   而却在这时,耳听的一声炸雷在头顶作响,整个黄泉幻境都摇摆不定,引的众人脸上齐齐变色。   “好了,玄青子唤我了,你们在这里安生歇息,不必担心我打扰你们的好事。”玉姬说着吃吃一乐,整个人便如同烟云散去,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玄青子在这个召唤她?   可没等我多想,只感觉耳朵突然生疼,卫君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抬起手揪着我的耳朵,说道:“难怪你修为提升的这么快,跟这样一个妖女天天混在一起,想慢也慢不了吧,”   我被卫君瑶突然变脸给搞愣住了,却也不敢还嘴,只能龇牙咧嘴地在她手下叫唤着。   仿佛是感觉没趣,卫君瑶松开了手,瞪了我一眼,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有这一天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但要远比我预料的更晚,在你还没有下古道的时候,我就以为你要收了红鲤呢。”   我苦笑着看着她。“还以为你会杀了我呢。”   卫君瑶的丹凤眼狠狠剜了我一刀,随即问道:“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多久?”   “等到三仙岛将幽都王这群人赶走吧。”我想了想,便将玉姬之前的叮嘱告诉了她,卫君瑶听完淡淡地点头,然后说道:“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三仙岛不打算对幽都王他们出手么?”如意在这时闻言开口问道。   我摇摇头。“这得看幽都王这些人对三仙岛威胁到一个什么程度,通过我之前的了解,玄青子是想让玉姬和北月自相残杀,二者俱败之时,让幽都王等人趁虚而入,假借他人之手将他们二位除掉,不过现在看来,玄青子的计划应该有变,现在的玉姬和北月根本就没有伤到筋骨,可幽都王他们却来了,说不定事情有变。”   “那么说我们就只能在这眼睁睁看着?”如意不甘心问道。   “不然呢?”我感到一丝愠怒。这个如意虽然口口称称说心怀天下苍生,但实则内心戾气很重,即便青华大帝曾想要将他送进三仙岛作为玄青子的奴婢,但终究师徒一场,纵然心中起了杀意,但也不至于如此急功近利,要将这些人彻底铲除。   “玉姬作为鬼仙,她对当下局势的把握一定会远胜过我们,我们还是挺她的安排,在这里等就好了。”卫君瑶在此时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虽然此刻幽都王等人已经逼近了三仙岛,但是这里的时间和外面完全不同,趁着这个间隙,我带着卫君瑶来到我之前居住的房间,将天书鬼卷交付于她,开始让她尽快进入到修行当中。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即便是我当初都能顺利进行的灵魂淬炼,却在卫君瑶这里受到了强大反噬,几次尝试,非但没有任何进展不说,反而将刚刚提到半圣的修为再度吞噬殆尽,口吐鲜血,险些昏死了过去。   我急忙打断了她对天书鬼卷的参悟,用手将她嘴角的血迹擦干,卫君瑶面色苍白,虚弱地摇摇头说道:“不行,我的身体像是对此功法极为排斥,根本不能容纳。”   我皱着看着她,心中有一万个不解,为何连我都能接受的法门,卫君瑶却排斥到这种地步呢。   以卫君瑶之前的修为,还有对造化的领悟,应该比我更强才是。   “会不会是之前那滴血凤之血的原因?”我看着她问道。   “或许吧。”卫君瑶虚弱地躺在我怀里,轻声开口说道:“我的是靠着那滴凤血才能得以重生,凤血早已融入到我身体的每一滴血液之中,或许这天生就和鬼术法门排斥吧,我能感觉得到法门一旦修行体内就产生的那种强大排异感,要不还是算了,天书鬼卷虽然夺天地造化无穷,但不适合我,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我点点头,看着她憔悴的面孔,不禁叹了口气。   砰!   可就在这时,门却突然从外面被一脚踹开,如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着急说道:“幽都王他们已经和七十二天罡动手了,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看着么?”   “出去!”我怒斥喝道。   如意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对她是这个态度,微微一愣,可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说道:“当真不插手?”   我冷冷地看着她,体内的魂力仿佛是感受到我暴怒的情绪,开始自发地渗出体外,形成旁大的鬼影,出现在我身后。   鬼影微微颤动,睁开猩红的眼睛,怒视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好,你们愿意看着就看着,我去!”   如意冷冷地说了一声,随后转身而去。   “她怎么了?”卫君瑶不解问道。   对如意目前的态度,我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合作,便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这个女人身上的戾气太过恐怖,要不是因为玲珑说她是玲珑的师姐,我根本无法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卫君瑶蹙眉说道。“她的举动不像是心性使然,而是情绪使然,为什么她会对青华大帝有如此深重的怨念,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她并没有说出来。”   “或许吧,但不管怎么样,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如此莽撞和冲动,除了一死,实在没有其他任何作用。”我微微说道。   “那她会不会去找幽都王他们?”卫君瑶还是担心说道。   “不会,这黄泉幻境如果没有玉姬的允许,她哪也去不了。”   卫君瑶除了修为下降之外,伤势并不重,在经过短暂的调息之后,我便扶着她从屋内走出门外,可当二人离开屋子,看见院子里场景的一瞬间,顿时就愣住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时空裂隙   玉姬安静祥和的庭院,在我和卫君瑶走出屋子的一瞬间,一道道凭空初心在半空和地面上的黑色裂缝,还有不断从裂缝中钻出来的人影,似乎都在告诉我们,三仙岛变天了。   这些人从裂隙出现的人我一个都没有见过,但是能从他们的灵魂波动中感应到,这些人最低是半圣,其次是圣者,更胜者,还有数位圣者二重天的高手夹在其中。   并且在我和卫君瑶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如意便已经和这些人纠缠在了一起,不过这些人人数虽多,但如意身为圣者七重天的绝世高手,即便是面对人数多自己数倍敌人的围攻,也显得游刃有余,将危机一点点化解。   我没有出手,只是在一旁看着如意,就发现如意出手的章法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她未曾使用任何的兵器,只是以掌化物,道道无形的掌劲却似那杀人的刀刃,每一掌下去都是身边敌人的毙命,很快的,这些从裂隙中出现的黑影便悉数死在了她的手中,但即便是再没有任何人影的出现,这些已经裂开的缝隙却丝毫没有合拢的迹象,似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如意做完这一切,转过头,冷冷地看着我和卫君瑶说道:“现在你们该相信了吧?”   “相信什么?”我问道。   “幽都王和青华大帝对这里根本就不会无的放矢,他们一定是和岛内某一人串通一气,否则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进入岛内?”如意质问说道。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在她说话的同时,将神识探了出去,悉数钻进了这些漆黑的裂缝里。   空间法则。   而且是一种破坏力极强的空间法则,阴盛阳弱,阴阳呈不对等的状态渗入进玉姬的黄泉幻境之中,大乱了它原有的阴阳平衡状态,才会出现这种空间撕裂的状况出现。   这个手段看似简单,但如果不接触,通常是很难做得到的。   首先对于空间法则的理解度不说,但是要先凭一己之力在完整的幻境中撕开一道口子,然后将魂力渗进去,光是这一点,凭我目前的实力,是万万不可能做得到的。   我看向如意,问道:“你可通宵空间法则?”   “空间法则?”如意眉头微蹙说道:“通宵,怎么了?”   “这片黄泉幻境因为被外人开了一道口子,强行将魂力一分为二,在这里注入阴魂,导致阴阳失衡,你来帮我,咱们两个人顺着这缝隙一起注入阳魂之力,让它阴阳再度均衡,先保住黄泉幻境不灭再说。”我说道。因为以我目前的魂力想要支撑这么大一个环境空间的阴阳协调还远远做不到,所以就只能找如意帮忙。   如意诧异地看着我,随即眯着眼睛扫视着面前这些空间裂隙,才点点头说道:“好。”   我闻言走在如意的身边,开始和如意同时释放出体内的魂力,将魂力分阴阳而散,留下阴魂,抛去阳魂,再将阴魂不断地注入空间裂隙之中,开始修复这些凭空出现的时空裂缝。   在此期间,如意问我,是不是还相信这三仙岛牢不可破,幽都王等人对这里毫无办法。   我反问她道:你可曾见过三仙岛三位上身的实力?   她说未曾见过。   我笑了笑,便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二人合力将这些时空裂隙修补的速度很快,在继续有人出现前,便完成了所有工作,但是如意却对无法离开黄泉幻境而感到焦躁不安,整个人已经无限于接近疯癫状态,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随时都可能失去理性一般。   这种状态对于一个已经修为步入圣者七重天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看着她举止癫狂的模样,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随即问道:“青华大帝究竟对你做过什么,你为何会如此憎恨于他?”   如意暴动的身影微微一滞,随即转过头看向我问道:“难道那些不够么?”   我摇摇头。“我自知实力和你或许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师父,甚至还有一个类似的爷爷,当我发现这一切时,我不过是个连遇到半圣都要避而远之的懦夫,却也知道,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的修为早已突破圣者七重天,不沾因果轮回,看遍万物造化,但身上的戾气却为何如此深重,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你跟我说的那么简答。”   一口气说完,如意怔怔地看着我,一双美眸扇动片刻之后,却将脑袋转了过去,头也不回,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知道咱们共同的敌人是青华大帝和他们身边的人就行了,别的用不着你来管。”   我闻言看向了卫君瑶,虽然如意没有明确承认,但事实证明,她和青华大帝之间的渊源,远没有她之前说的那么简单。   “玉姬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   玉姬的身形久等不来,就连卫君瑶也都开始起了疑心。   我摇摇头,在这黄泉幻境之中,没有玉姬的允许,我们即便是担心也根本无法离开,去查询外面的情况,等了半天,如意才开口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们,青华大帝早就和三仙岛内的某人串通一气,想要颠覆掉三仙岛中立的局面,你们会赶到很惊讶么?”   我笑着说:“你是在说玄青子吧,青华大帝包括你和玲珑的传承自源自于玄青子,不管是青华大帝还是外面的其他什么人,不过都是玄青子的一枚棋子而已,你不要把青华大帝看的太重,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折腾不了多久。”   我不知道如意对我的话有没有产生怀疑,但是眼下除了将她的情绪安定下来,安稳地等玉姬回来,也别无他法。   时间仿佛开始在这个时候凝固了下来,三人不再说话,异常安静的空气中,开始隐隐出现轰隆隆,像是闷雷般的响声,震的大地嗡嗡颤抖。   “外面打起来了?”卫君瑶低声问道。   我抬起头,看着幻境中晴朗的天空已经在视线中开始被一团乌云笼罩,并且乌云中雷声隐隐,煞有一副大雨将临的场景出现。   轰隆隆!   耳听得雷声愈发的振聋发聩,我微微皱起眉,一直平静如水的心也随之起了波澜。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别乱走,我去去就来。”   交代一声,我立即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出现在了那片悬山湖的旁边。   悬山湖,上通虚无幻境,下达北月的洗剑池。   玉姬临走的时候说是受到了玄青子的召唤,我抬头眯起了眼睛,纵身而起,出现在了山巅之上,同时看着同云的阶梯,便迈步走了上去。   山巅之上的乌云凝成漩涡,在头顶上缓缓旋转。   我踏着阶梯一步步走进云中,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沌虚无,还有在虚无中隐隐出现的闪电,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了深处,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不要来虚无幻境,去洗剑池,北月刚服下镇魔饮,体内魔性不稳定,正在受到青华大帝等人的围攻,你去救他,千万不要他死!”   是玉姬的声音!   “你在哪?”我急切问道。   “我在虚无幻境钳制玄青子,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北月出事,他一定出了事,那么玄青子便不再受大道条约的制衡,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所有人,都得死。”   “快去!”   耳听的玉姬语气急迫,我来不及多想,点点头,直接跳下石阶,坠入到了湖水之中。 第七百六十章 吞噬!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一个人穿越三仙岛幻境。   在身子坠入湖水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在湖底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将我的身子牢牢攥在掌心,然后猛地一拉,整个人瞬间在湖水中下沉,眼前光怪陆离,却听见一声声爆喝的怒吼,画面再度恢复清晰之时,整个人便已经出现在了洗剑池岸边,而眼前,则是一副令我震撼到极点的画面。   青华大帝、幽都王、魔君,三人正将实力全部施展,围剿半跪在地上的北月。   根本就不知道北月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那股睥睨天下之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浑身鲜血淋漓地单膝跪地,手上攥着那柄黑剑,半个剑身就插在土里,才能坚持自己的身躯不倒,同时双目狰狞,大口地喘着气,并在我出现的一瞬间,便发现了我。   “你也来了。”北月冷冷笑道。“看来今天天要亡我人魔北月,不过萤火岂敢和日月争辉,今日我北月就算是忘,也要先替你们这群卑鄙小人送葬!”   一柄长剑出土,北月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手中的黑剑陡然精光暴涨,伴随着一声声宛如绝唱般的剑吟,他仰天发出一声狂笑,双手握剑高高举过头顶的同时,我诧异地感觉到,这个人体内的灵魂之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急速消失,而后全部集中在了手中的剑锋之上。   他要燃烧神格,与我们同归于尽!   而至始至终,幽都王等人就仿佛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一般,一人手持折扇,一人手中托着一团青色带着隐隐龙吟的深蓝色光晕,还有一人将一团赤红灼热,就仿佛能听见凤鸣般的火焰攥在掌心,三人如临大敌地看着北约的一举一动,在北月提剑的之前,他们就已经出手了。   轰!   幽都王和玄青子齐齐将手中的红蓝光晕朝北月抛了出去,顿时,一声龙啸伴随着凤鸣在空气中炸开,同时目光汇总,就看到一红一蓝两道身形陡然直现,蓝的是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青龙,红的是满身火焰,高傲睥睨万物的血凤,一龙一凤,只是在空气中刚刚凝结成虚影,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凝实,便从口中发出龙啸风吟,朝着北月直袭了过去。   我不知道以北月目前的状态能不能接下者龙凤一击,但我十分清楚,不管他能不能,但是他这一剑势必将要抽空自己所有的神格,然后一剑将面前所有的人悉数化为尘埃。   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可此时一龙一凤的幻影已经逼近在了北月切近,我体内的在此刻陡然喷发,想都没想,瞬间出现在北月面前,抬手一掌将其拍飞,同时魂力扩散完成,一道巨大的黑影将我全身都笼罩其中,与迎上来的龙凤撞在了一起。   在这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   我亲眼看着庞大的龙凤幻影撞击在黑影之上,瞬间将黑影冲散,然后开始吞噬我的肉身。   “原来是你。”耳听的幽都王在此时一声冷笑。“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进来,看来今天的收获不小,除了能铲除人魔,还能顺带解决掉你这个小麻烦,呵呵。”   “这小子,从黄河古道开始就处处与你我作对,打不过就算了,跑的倒还是挺快,不过今天既然出现,也免去了届时重回南溟,要到处找他的麻烦。”魔君轻轻拍打着手中的折扇,笑着说道。   但我已经完全无法估计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凤吞半身,龙噬半体,我感觉整个肉身都被撕碎了,同时体内的魂力却随着黑影的瞬间破散一点也调动不起来,张大了嘴,看着面前红蓝双影,一抬手,就朝着已经将我上半身完全吞噬的龙影生生抓了过去。   可明明只是一具幻影的龙身,却在我伸出双手被牢牢抓住,龙鳞上散发着的冰冷气息,还有那股浓烈的嗜血味道,让我本就接近于静止的鬼圣之心再度跳动了起来。同时间,我赶到一阵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传来,可再低头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毫无损伤之处,但是灵魂的剧痛却越发的难捱,就仿佛有一股力量能够洞穿肉身,直击魂魄,将灵魂一点点撕碎一般!   “呵呵,白小乙,你莫非还以为自己这一具青龙血肉打造的肉身天下无敌不成?龙魂和凤灵都非凡物,杀人灭魂,不管你肉身强悍到何种地步,也只是一个假象而已,不过可惜了,本想着用更痛苦的方法折磨你,可今日居然让你死在了龙凤之灵的手下,实在是杀鸡用牛刀啊。”魔君在此时呵呵笑道。   我无法回答他的话,在此时整个魂魄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被凤灵撕碎殆尽,强忍着剧痛,用手死死钳住正欲撕碎我鬼圣之心的龙首,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斩天裂地的剑芒,从一旁喷射而出,直击在我胸口。   “北月!”   噗!   一口鲜血喷出,剑芒即便是穿透龙身,却依旧造成了恐怖的伤害在我身上,我当时只感觉鬼心“咔嚓”一声,险些破裂之后,整个人便不受控制,朝身后倒飞了出去。   “小子,就算你今天救了本尊一名,但你只要一日为玉姬道侣,本尊就一日饶不了你!”   身体还在空中倒飞的同时,目光之中,就见北月蓬头垢面地提着剑,朝着幽都王等人冲了出去。,   他救了我!   我心头一震悸动,同时看着依旧紧紧缠着我追来的龙魂和凤灵,一咬牙,强行运转鬼圣之心,再度将魂力充斥全身。只要我能拖住这龙魂凤灵片刻,以北月的实力,想要斩杀幽都王三人,不过莞尔!   看见了这一瞬间涌现出来的生机,庞大的黑影再度出现在我身前,抬起黑气缭绕的胳膊,一手朝着龙魂,一手朝着凤灵,就狠狠抓了下去。   我没有继续看下去,因为以我目前的鬼圣真身,在这两位面前不过是一个玩笑,我要做的,是以更强的力量在这宝贵的时间内将其彻底压制,然后为北月争取时间。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我选择忘记了龙魂凤灵,忘记幽都王还有青华大帝的人,甚至忘记北月,忘记这里是洗剑池,全身心投入在了那一刻缓缓跳动的鬼圣之心中,感觉着它劫后余生的微弱气息,感受着它不屈就此消亡的意志,那一缕缕从中散发出的魂力,那一下下极有节奏,代表着鬼圣无以伦比境界的气势,神识在这一刻和鬼圣之心融为了一体。   就在这一刹那,天地万物再度被掌握在掌心的感觉瞬间将脑海占据,我通过鬼圣之心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这力量没有源头,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仿佛能把天都冲开一道口子,我高兴地笑了起来,同时开始感应着所有围绕在天地间的力量,然后缓缓的,渐渐将其纳为己用,一股天上地下,主宰地狱的感觉,赫然就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而当这一切的力量都已经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凝神看着已经再度将鬼圣真身撕碎,狰狞狂舞朝我重来的龙魂和凤灵,缓缓张开口说道:“浮屠业火红莲!”   轰!!   两道冲天的黑色火焰,直接燃尽了大地,在面前横空出世,这是能燃尽天下万物的地狱火焰,喷吐着火舌,屹立在我面前,和迎来的龙魂凤灵,撞在了一起。   两道气势足以燃尽天地的地域业火红莲一经出现,便将迎面冲上来的龙魂和凤灵卷入其中。   砰!   我绝望了。   看着龙魂和凤灵几乎是毫无阻碍地穿过业火红莲,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甚至开始懊恼。   如果自己一开始便将这地狱业火红莲施展开来,而不是等到鬼圣真身连续两次毁灭,体内魂力消耗殆尽之时才施展,恐怕情况会比眼下好很多。   但即便如此,地狱业火红莲也以及展现出了它可燃尽天下万物的一面。   那快速在空中疾行的龙凤身形,在经过火柱燃烧的范围时,出现了明显的闪烁和跳跃,速度也被放慢了很多,就仿佛本身满身心想要将我毁灭的杀意被痛苦冲掉了半分,但气势却依然凌冽,让我整个人牢牢定死在原地,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龙魂,血凤……   我看着面前一红一蓝两道影子,还有远处与幽都王等人酣战,却逐渐在落于下风的北月,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绝望,再度将整个人的身心占据。   即便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无法与幽都王对抗么?   我苦心横跨东海神域,数次险些身死,并得到了玉姬的帮助才能从半圣之身一举提升到目前鬼圣五重天的境界……   但依旧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依然能杀了我!   就像幽都王所说,即便是现在,他们也能找到无数种方法来折磨我,侮辱我,毁灭我的身体,摧毁我的意志,然后再轻而易举的将我毁灭,让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灰飞烟灭!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   我不服!   你有龙魂,可我白小乙却是龙魂产生的真龙尸体中,血肉重铸而生的,而且我的体内还流淌着血凤的血液,我的灵魂是鬼圣五重天!   凭什么我就要甘愿受死,而你们却能肆意妄为!   我白小乙难道出生就不能战胜你们吗?   为什么天可数人,而人却不能胜天!   我不服!   我不服!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在身体完全被龙魂和凤灵定死的情况下,朝前跨出了一步!   这一步跨出,我感觉眼前的时间斗转星移,急速直变,却又瞬间被这龙魂和凤灵摧毁、   就在龙凤之魂即将再度冲击在我身体上时,我猛然抬起了手,将其一手一个牢牢攥在掌心,猛地张开了嘴,体内的鬼圣之心在此刻形成一股庞大的漩涡,一股股无与伦比的吸力,从口中喷出,吐在龙魂凤灵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   耳边回想着幽都王声嘶力竭的咆哮,我看着面前两个在手中拼命挣扎的龙魂凤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吞噬!   吞噬!   这是在我体内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吞噬之力!   它终于醒过来了,在我即将垂死的时刻醒过来了。   带着憎恨天下万物苍生的情绪,将我整个身体牢牢占据,它控制着我的灵魂,充斥着我的身体,以无以伦比的霸道之势,势要将面前的龙魂凤灵,也听筒吞噬!   吞噬之力,天上地下,舍我其谁! 第七百六十一章 突破!再突破!   被攥在掌心的龙魂和凤灵也仿佛感受到了这无与伦比的吞噬之力,它们的注意力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吸引,当发现竟然连自己的魂魄都会被它吞噬之后,龙魂和凤灵开始挣扎着想要逃脱。   可吞噬之力一旦开始展现它恐怖到极致的力量之后,这龙魂凤灵就宛如被粘在掌心一般,拼命挣扎着,嘶吼着,可身影却在掌心处传来的一道道强大吸力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得模糊,竟然有了一种在被这股力量缓缓吞噬的迹象。   我满眼震惊地看着手上的龙凤幻影,却同时感觉两股截然不同的两股力量,正顺着左右手疯狂地往身体里蹿,两股力量一股*一股冰凉,却偶读同样暴躁到了极点,在体内相互排斥攻击,势要一家独大,夺取身体的掌控权一般。   吞噬之力只能将他们吞噬进体内,却无法将他们融合么?   我在此刻连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龙魂之力,风灵之力……   不管这两股力量中的哪一个今日能为我所用,那么对于修为的提升,将是不可限量的。   我趁机看了一眼正在与幽都王三人缠斗的北月,虽然他此刻体内镇魔饮依旧在不断发作,魔性和修为被压下去了大半,但在短暂的下风之后,却依旧能在三人的围攻下战成平手,但已然是强弩之末,我必须尽快解决掉我身体里的麻烦,然后去帮他。   融合……   融合……   我暗自吸了口气,开始闭上眼睛,将早已因为鬼圣真身连续三次破碎而停止跳动的鬼圣之心,强行运转了起来。   鬼圣之心此刻已经无限于接近枯萎状态,我需要将神识的感应扩大到极致才能发现它的存在,然后再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魂力,缓缓将其一点点深入,补充可以催动它再度跳动的力量,这个过程虽然艰辛并且无比困难,但好在在体内那两个力量的充斥下,鬼圣之心也仿佛感受到了它们,在长时间的沉寂后,终于在我的满怀期待中,轻轻跳动了一下。   噗通!   就是这一下!我感觉到那两股正纠缠在一起厮杀的力量突然一滞,然后就仿佛受到了牵引一般,那些游离在力量之外,在身体各个角落来回穿梭的微弱力量,开始朝着鬼圣之心缓缓游荡了过去。   这个变化让我欣喜若狂,继续催动鬼圣之心,将这些没有参与进战斗的力量全都补充进鬼心之内,然后随着鬼圣之心跳动的更快,吸力也变得愈发强大,越来越多的力量被吸了进去,然后转化成磅礴的魂力,再度让身体充实,甚至比之前更强!   我激动的差点仰天长啸,仅仅是这些残余之力就能融合出如此恐怖数量的魂力,那如果我今日能将这龙魂和凤灵完全吞噬,我能踏入半神!   到了那一天,什么幽都王,魔君和墨姬将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更有可能突破神境,和玄青子上神,一举高下!   鬼圣之心疯狂了。   就像是一个源源不断的永动机,一边融合吞噬之力从龙魂和凤灵体内吸收的力量,一边将其转换为魂力。   鬼圣五重天……   鬼圣五重天半境……   鬼圣五重天巅峰   ……鬼圣六重天!   我整个人都随着修为的狂暴提升而疯狂了。   我看着手中身影已经变得极为透明的龙魂和凤灵开始疯狂大笑:鬼圣六重天,鬼圣六重天……还差一点,再差一点我就能以鬼圣之能踏入七重天的境界,鬼圣七重天,这是足以与一般半神睥睨的存在!   快点!   再快点!   我要力量!   我要更多的力量!   鬼圣六重天……   鬼圣六重天半境……   鬼圣六重天巅峰……   体内的鬼圣之心跳动在此刻达到了极致,已经没有任何间歇,它宛如感受到了我此刻的疯狂意志,猛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碎而亡,以灵魂之姿态,直接步入鬼圣七重天!   而在这一刻,玉姬之前在我脑海里留下的那些法门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我看着它们急速地在脑海中旋转飞舞,一道道通天术法不断被铭记于心,我知道,接下来的突破,将是我白小乙真正站在天下实力巅峰的一天,从此以后,除了三仙岛三位三位上神,舍我其谁!   砰砰砰!   宛如鼓点般密集的心跳声已经将我大脑,身心完全占据,一颗鬼圣之心跳动,却仿佛有无数的战鼓在我体内擂响,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千军万马的奔腾就在这一念之间,大战将起,鼓声为令!   差一点!   差一点!   就差一点!!!   噗!   一股钻心的剧哦听从胸口油然冲进脑海,荡平了此时此刻疯狂的意志,就连吞噬之力,也在此时迟缓了下来。   我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就看见一把白色的折扇从我胸口穿膛而过,折扇没有打开,但是从内散发着淡淡光晕,气势内敛,却丝毫不让人对它的力量产生任何怀疑。   “魔君!”   吞噬之力一旦消退,龙魂和凤灵便立即挣脱束缚,朝着远方逃窜,而修为也就停止在了鬼圣六重天巅峰,再也无法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呵呵……”   我看着次胸口处破体而出的折扇,低低地笑了笑。   “白小乙,你竟然敢吞噬龙魂凤灵,今日若不杀你,我魔君岂有脸面再在这个世上苟活!”   噗!   白色散发着淡淡光晕的折扇陡然在胸口处打开,扇子一撑开,第一时间进入视线的是,是扇面上那一副恶鬼吞天图。   面目狰狞的恶鬼站在地狱烈火之中,它疯狂地摆动身姿,张开血盆大口,将雷电涌动的天道一口口蚕食,像极了我此刻的状态和心情。   “恶鬼吞天……”   我看着扇面呵呵笑起来,然后抬起手,一把将其抓住,然后我从胸口生生给拽了出来!   魂力凝结而成的身体此刻在胸前露出一道豁大的口子,从口子里能看到站在身后一袭白衣罩体的魔君身体,也只是这个片刻,他便已经消失在原地,朝着折扇飞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给我过来!”   看着他擦肩而过的身形,我猛然反手一抓,五指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用力朝地面上一甩,就听得“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烟雾弥漫,魔君被这这甩,狠狠给扔在了地上。   “白小乙!”   魔君在身体落地的一瞬间便消失,继而出现在折扇飞出的地点,一把接过折扇,一边面沉似水的看着我,冷冷说道:“白小乙,看来我终究还是小瞧了你,居然在这种地方都能提升修为,真是悔啊,悔当初不该将魔胎炉鼎放在你的身上,也免去了这个大麻烦!”   “悔?”我看着魔君呵呵笑道。“岂止悔这些?”   “是啊,我几次能杀你却都因为一时心软而放过你,不过今天,你白小乙不管有谁帮你,我也定要你打挫骨扬灰,魂飞湮灭!”   魔君的话尚未完全出手,折扇却已然脱手,在空中展开,见风就长,一倍,两倍,三倍……迎面而来恶鬼吞天图也在此刻被放的无限大,那画面上的火海吞噬了身边的大地,恶鬼从画中走出,将抬起的脑袋看向了我,张开了嘴,吞天噬地的就朝我扑了过来。   “恶鬼,我是恶鬼的祖宗!”   抬头看着面前足有山一般高的恶鬼俯下身躯,在张开嘴势要将我吞噬的同时,伸出两只扭曲的胳膊,朝身上就抓了过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恶鬼吞天图   天空中,恶鬼的身影在火海中嘶吼,张牙舞爪,漆黑的身形顷刻间又变大了数倍,将眼前的视线完全遮盖,一股股腥风从它血盆大口中碰喷出,喷散在脸上,霎时间,腐肉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将整个人的呼吸都笼罩其中。   原来魔君竟然是个鬼修!   我看着面前狰狞舞动的恶鬼,我体内的鬼圣之心陡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嗜杀之意,就宛如高高在上的王权受到了卑劣人的挑战,一股股磅礴的魂力油然而生,充斥着全身,并不受控制的在体内凝结,形成一具滚滚翻涌的黑影,猛然睁开猩红的双眼,冷冷地朝着扑下来的恶鬼注视了上去。   可是就这一眼,宛如终生之神凝视上了蝼蚁,冰冷的目光宛如利刃,狠狠地剜在恶鬼身上!   轰!   空气在无声之中炸开了。   就在黑影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以睥睨天下之势扑下来的恶鬼静止不动了。   就仿佛真的变成了画中鬼,无尽的地狱之火仍在燃烧,可恶鬼庞大的身形却被定在了原地,依旧保持着扑来的姿势,可漆黑的瞳孔却从我身上转移到了身后的真身,一阵猛烈收缩后,竟然调转了身形,开始朝身后的折扇里跑。   “不可能!”远处的魔君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似不甘恶鬼不战而逃,抬手挥袖,一道精光从掌心射出,直直地就搭在恶鬼眉心之上。   恶鬼的身形再度定住了。   它虽然背对着我,但是我却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用精粹魂力凝结而成的恶鬼,正在面临剧烈的挣扎之中。   它的如烟雾般的身影剧烈晃动,几次扭转身形,却又强迫自己转了过去,似害怕面对我身后的鬼圣真身,但却又不得不受到魔君的驱使,久而久之,它开始不受控制了。   轰!   一声仰天长啸,冲散了天空中凝聚的乌云,啸声震动,视线中的空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就连远处正在酣战的三人,身形无不一滞,齐齐转过头看向了这边。   恶鬼失控了。   一长串响彻天地的长啸之后,它身形稳定了下来,微微侧过头看向我和身后的鬼圣真身一眼,然后转过头,就朝着目瞪口呆的魔君冲了过去。   这一幕是远超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魔君并不是真正的鬼修,但所用的法门无不出自于天书鬼卷,更甚者是他手中的这把折扇,竟然是一剑不折不扣的鬼族法宝,其内封印着一具魂力强大无比的恶鬼,要不是我因为吞噬龙魂和凤灵的魂魄,怕是这一口,就能将我和鬼圣之身,全部吞噬殆尽!   恶鬼以无不睥睨之势朝着魔君冲了过去,我见魔君虽然面色大惊,却丝毫不见慌乱地挥手将折扇找回在了手中,同时间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现时,已经是在数丈高的高空之上了。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魔君冷冷地盯着再度朝他冲上来的恶鬼,手中的折扇再度展开,只是朝下放轻轻一挥,漫天的黑色火焰赫然将整个空气点燃,笼罩着恶鬼身躯,汩汩火舌在它身上缠绕,每一股卷上去,都直接将所接触的黑烟直接燃尽,只消片刻,竟然就已经将恶鬼半个身躯吞噬,恶鬼无法抵挡,再度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挣扎着,就要从烈火中逃脱出来。   我见状心头微动,感觉着自己只差半步便可以突破鬼圣七重天的修为,攥紧了拳头,纵身而去,瞬间就出现在了魔君的面前。   “地狱业火红莲!”   三道滚滚翻滚的黑焰火柱凭空出现,矗立在二人中间,道道火舌喷涌而出,直接就朝着魔君面门卷了过去。   “死!”   魔君一声爆喝,将席卷着恶鬼身躯的烈火再度催发到极致的同时,面对迎面而来的火舌竟然避也不避,直接两道火舌卷在胸口,霎时间,一股浓烈的烧焦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紧接着就见他脸色剧变,身影陡然消失在了眼前。   恶鬼的身躯已经被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吞噬干净,仅存的一颗脑袋,被身后的鬼圣真身一口吞噬掉,化作魂力充斥在身体里,我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却始终没有突破到关键的鬼圣七重天。   和重新出现在远处的魔君遥遥相望,我舔了舔舌头,低声笑道:“该你了。”   “找死!”魔君在此时此刻之前,怕是永远也没有想到这个只是他被信手拈来,作为魔胎炉鼎的废物竟然会和他站在同一高度之上,并且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更何况他赖以成名的恶鬼吞天扇已经被我毁去了大半,魔军此时在我眼中,不过是助我即将突破鬼圣六重天,直达七重天的补品罢了。   看着他再度挥动手中的吞天擅,我摇了摇头。“你要是只会这招,那你死了。”   身形尚未有所动作,但是一直矗立在身后的鬼圣真身动了。   它庞大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化作无穷无尽的黑烟朝着魔君的方向卷了过去,而在魔君挥动折扇,漫天的地狱之火再度燃起的同时,鬼圣之心跳动,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刚刚才被恶鬼笑声冲散的乌云再度凝结!   而眼前的画面也陡然直变!   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四围血光冲天!   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猩红的血水,汇聚成河!   遍地的残破肢体,内脏,手脚,头颅,到处都是……   四周寸草不生,只有无所归处的孤魂。   具具仙神的身体,挂在骨山上,生前受到的酷刑依旧还残留在身体之上,却在阴风吹过的瞬间,重新睁开双眼,缓缓地爬了起来。   面对一具具死而复生的仙神尸体,魔君狰狞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恐惧。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仙神生变站在苍生之巅,死了之后,即便是化作死尸,也不是凡人所能觊觎的。   这种无力和恐惧,对于亲身挖过仙神坟墓而险些丧命的魔君来说,更为深刻!   他疯狂了。   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便扭转了身形,仓皇而逃。   可是在他身后,有着早已等候多时的鬼圣真身,一把钳住了他的喉咙,缓缓拎向半空之中。   “白小乙,你敢杀我,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我闻言笑着摇摇头。“你恐怕是没有做鬼的机会了。”   “青华大帝,幽都王,还快救我!”   魔君扭过头看着身后疯狂涌来的仙神尸体,彻底崩溃了心神,他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鬼圣真身的手中拼命地挣扎,放弃了修为,忘记了一切法门,仿佛只有这样拼尽全力地去挣扎,才能将占据心头的恐惧驱散。   我缓缓踱步来在魔君身前,欣赏地看着他扭曲的面孔,伸出手掌抚摸着他的脖颈,开口说道:“你和我爷爷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计划?”   “没有,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他背叛了我,我本来是让他将你的泥胎分身交到我的手上用来要挟你,他对我一直都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你背叛我,要不然,就凭你,如何在我面前嚣张如斯!”   我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墨姬呢,墨姬现在人在哪里?为何你们这次围攻三仙岛,唯独她没有出现?”   “墨姬?”魔君迟疑了片刻,竟然仰头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墨姬,你们都被这个女人给骗了,所有人都被她骗了,都是蠢货,哈哈,都是蠢货!” 第七百六十三章 战魔君   我闻言眉头一皱,不明白魔君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如此反应。   可同时也感觉到此时体内的魂力已经维持着修罗幻境太长时间。   眼前这场景虽然恐惧,但我怕心知这没有一样东西是真的,我趁着魔君在手中恶鬼吞天扇中的恶鬼被消灭时心神产生悸动的瞬间,用修罗幻境偷袭了他的心神,可一旦结束,即便是我能将他杀死,但也还是要费不少的周折。   “墨姬到底怎么了?”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攥着魔君脖颈,冷冷说道。“你要是不想死的太难看,现在告诉我一切,还都来得及。”   “你真的想知道?”魔君通红着眼睛,其精神俨然即将要彻底崩溃,可依旧对狰狞着笑着对我嘶吼道:“白小乙,今日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过是一本Irene在掌心玩弄的废物,这天下就算不是我魔君的,也不会是你白小乙的,杀了我,杀了我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墨姬到底是谁,我会在下面等你的,我会等着你来陪我的那一天,然后看看你后悔的表情,到底会是什么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修罗幻境即将破灭,我深深地看着魔君,五指死死扣住他的脖颈,然后催动了吞噬之力。   吞噬之力一经从掌心钻进他的身体里,魔君狰狞的面孔陡然一滞,猩红的眼眸随着一道道传入体内的魂力开始扩散,逐渐面色苍白,身体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像条死狗般垂在我的手上,渐渐失去了生气。   而在这一刻,我脑海里开始响起一阵阵宛如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就仿佛深处的某一处被触动,一指点破,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力量从中喷涌而出,汇聚在脑海,然后席卷全身。   突破了!   鬼圣七重天!   这是一个和之间修为提升完全不一样的境界,我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从肉身到灵魂都得到了彻底的脱胎魂骨,褪去被凡尘污染的灵魂和身躯,继而形成了一股又无数最精粹的魂力所凝结而成的魂魄,那天通透和醍醐灌顶,就仿佛天地大道离自己不过咫尺,甚至就要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一般。   可就在我满心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时,就突然感觉到面前好像刮起了一阵风,紧接着就是一股凛冽到极致的杀气出现在了背后,顿时浑身汗毛都站了起来,顷刻间睁开眼,将头转了过去。   风是鬼圣真身离开带动的,可那股杀气,却是青华大帝手中的一支长竹,由远至近,缓缓来在了我的身边,长竹上散发着墨色的光晕,看似平淡无奇的光芒,却撕裂了沿途经过的空气,露出一长串的黑影。   空间裂隙!   青华大帝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将空间撕开,露出混沌之力!   我睁大了眼睛,可此时此刻他已然来在了我的身边,长竹的首端点在我的胸口,霎时间,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直接将我修为突破的关键阶段打断,把我从中给拉了出来。   长竹虽然只点在胸口半寸,但破碎般的剧痛却席卷了全身。   没有任何人能在混沌之力的吞噬下苟延残喘,我不能,玉姬不能,就连玄青子也不能!   这一刻我绝望极了。   刚刚还沉浸在突破鬼圣七重天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却在下一秒要面对魂飞魄散的结果,我不甘地看着在胸口出现的那一个黑点开始慢慢扩散,逐渐变有拳头般大小,然后带着无尽的吞噬力量,将我体内的魂力悉数吞噬殆尽,四肢彻底被束缚,甚至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在这一刻,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而这一刻,青华大帝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绕到我身后,将魔君的尸身一把掐住,转身就要朝着北月战场的方向折了回去。   在他的心中,我必死无疑。   连我也是这么想的。   当初即便是玉姬在面对混沌之力的时候,也不得不施展全力召唤出六道地狱业火红莲与之对抗,玉姬是上神,我又算的了什么?   终究还是要败了?   玄青子究竟是何等修为,竟然连北月都需要施展出万剑苍穹的杀招,才能劈开的空间,却在他的手中如此的轻而易举?   这不可能!   我看着玄青子带着魔君重回战场,与幽都王再度合力将北月压制下风,开始处处寻找一击必杀的时机时,一团黑影,就出现在我面前,遮挡住了视线。   鬼圣真身?   我喃喃地看着睁着猩红双目的黑影,一时无法理解它方才的动作。为什么在玄青子来临之时,它会选择逃跑呢?   难不成鬼圣真身,也是有意识的法身?   黑影站在我面前,虽然无法从他猩红的眼眸中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态,当我能察觉到,他在注视着我胸口正在不断扩散的伤口。   凝神片刻,他又动了。   黑影缓缓抬起了胳膊,将扭曲的手掌覆盖在我的伤口上,紧接着,整个影子就幻化成了一道黑烟,钻进了我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可就在我满眼迷茫之时,胸口处接下来出现的变化,让我彻底愣住了。   被混沌之力吞噬的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一股股黑色的烟雾将混沌之力缠绕其中,同时黑气不断在已经被吞噬掉的伤口上凝结成形,化作血肉凝固,不消片刻,混沌之力消失了,就连那块正在不断扩大的伤口,也彻底恢复如常。   鬼圣之身救了我?   我微微一滞,感受着体内再度由鬼圣之心催发,逐渐充斥全身的魂力,却始终再也无法将真身就召唤出来。   心头开始颤动,我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不愿意相信这个现实,或许等结束眼前这一切,等见到玉姬之后,她会有办法,她能帮我再塑鬼圣真身!   抬起头,目光落在北月的方向,就发现北月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无法看出人形,就连手中施展着的黑剑,每一剑挥出,都带着自己流淌在剑刃上的鲜血四溅,在幽都王和青华大帝的围攻下,俨然已经强弩之末,大势已去。   我谨记着玉姬的吩咐,顾不得身体的异状,调转了全身的魂力,朝着空中蓦地一招手,一道水桶粗的黑色闪电凭空落下,以雷霆之势,直接砸在了正要偷袭北月的青华大帝的身上。   我本以为,已经能轻易撕开虚空,召唤出混沌之力的青华大帝眼下最低也应该踏入到了半神之境,即便是以鬼圣六重天巅峰的实力,也无法对他造成分毫的伤害,但让我感到的意外的是,青华大帝在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击之后,急速的偷袭身形竟然陡然一滞,险些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当我目光再度落向他手中已经光晕散去的长竹身上时,回想之前的一幕,赫然心智大明。   看来不光是魔君手上有属于自己的本名法宝,幽都王和青华大帝之辈,也有!   我低头环视,将魔君死后遗留在上地上的恶鬼吞天擅捡起握在手中,观摩了片刻,将魂力注入之后,就朝着远处的战场,扇了过去。   烈火燎原!   在地狱之火横空出世的一瞬间,幽都王和青华大帝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突然是青华大帝,看着我满眼震惊,可就在这个时候,耳听的头顶上凭空响起了一阵闷雷,紧接着便是一声接着一声紧促的闪电划过,雷声隆隆,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第七百六十四章 生死之约   在天空中出现异变的一瞬间,幽都王和青华大帝就仿佛是受到了感召一般,齐齐停下手上围攻北月的动作,抬头望天,彼此的眼中都闪烁着复杂的神情,再然后转过头看向我,就见幽都王冷冷笑道:“白小乙,看来今天你我是没有过手的机会了,不过不用着急,很快,咱们就能再见面了,到那时,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话未说完,二人的身形同时一阵扭曲,伴随着雷电散去,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就这么走了?   我见此情此景,当再度将注意力放在已经正在逐渐恢复如初的天空上时,赫然一道视线扭转,就从我身上挪开,也跟着消失不见。   “玄青子……”   我皱了皱眉,看来玄青子的注意力一直都留在洗剑池这边,但是为什么突然会让已经占据上风的幽都王和青华大帝就此离开呢?   难不成是玉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北月伤势惨重,在青华大帝和幽都王消失的一瞬间,被鲜血染红的黑剑便从手中跌落掉在地上,整个人也紧跟着摔倒在地,躺在洗剑池旁边,仰面朝天,气若游丝。   我深吸了口气,在确定幽都王等人不会折返之后,跟身进步来在北月身边,看着他惨白又夹带着血迹斑斑的脸颊,开口问道:“还能不能活?”   北月微睁着眼睛看着我,艰难地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就凭这些凡夫俗子还想要我的命,痴人说梦!”   “梦”字还没有完全吐出口,一口鲜血从嗓子眼里喷出,直接就渐在我的胸口。   我看着他摇摇头,却未等我开口,就见他再度艰难地张开嘴,看着我说道:“玄青子跟大道有约,他就算想要除掉我们,也不敢亲自出手,今天我北月欠你一条命,但我会还给你,然后再杀你了!”   我无奈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先等你还我的命再说,在还完之前你也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三仙岛。”   北月的伤势虽重,但毕竟还没有被青华大帝等人伤到要害,苦心纠缠也只是因为镇魔饮的作用,只要给他足够的恢复时间,以北月上身的身份,只要镇魔饮的效果一过,他很快就能再恢复过来。   不过这件事情过后,三仙岛中微妙的均衡无异于已经在悄无声息中被打破,所有的伪装和伪善都被撕破,我担心玉姬现在可能会身遭囫囵,便从洗剑池中离开,回到了黄泉幻境。   在人出现在黄泉幻境的一瞬间,头顶上山巅中的雷云也同时密集了起来,一阵阵惊雷如同暴雨般倾盆而下,席卷着大地和湖水,视线中一片混沌扭曲,并且伴有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直直地就扫在了身上。   玉姬?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这股威压中所夹带的磅礴魂力,而在这三仙岛中,除了玉姬这位鬼仙外,其他人纵使修为再过通天,也不可能有如此熟悉和强大的魂力。   我将魂力凝聚在皮肤之上,形成一股笼罩着身体的浓郁黑影来对抗这凌冽的雷雨和威压的侵袭,同时抬起头,凝神注视着在头顶气势愈发猛烈的雷云,心神微动,将神识朝云团中间散发了出去,赫然间,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被传到脑海,我顿时纵身迎着漫天雷电而上,只身钻入云层,就看见玉姬的身形正撕开虚空,一脚跨了出来。   “走。”   玉姬也同时看到了我,但没有多说,双手撕裂虚空后,瞬间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一把攥着我的手腕,两个人离开云团,便回到了悬山湖的岸边。   玉姬的面色颇为苍白,显然身体内受了不轻的伤,但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带我回到居住的挺远,而是留在了这边,俨然是有话要对我说。   “北月怎么样了?”玉姬毫无血色的嘴唇颤动,问出了她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那些人已经走了,北月虽然伤势过重,但自行修复应该不成什么问题。”我如实回答说道。   玉姬点点头,像是放松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息说道:“他没事就好,要是他再出事,那可就真的无力回天天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皱眉看向玉姬。“玄青子就算是想要把你和北月铲除,现在动手是不是太早了点?”   “只是尝试罢了。”玉姬摇摇头。“玄青子想要试探目前我和北月之间的残杀到底进行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自己又不能出手,所以就只能让那些蝼蚁们来试探了,但我没有想到,他会第一个拿北月开刀,并且在镇魔饮中做下手脚,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在那里,恐怕北月现在已经变成死尸一具,接下来就该是我了。”   “这玄青子岂不是直接就对北月下了杀手?”我抬起头看着因为玉姬强行撕裂空间而产生空间风暴的天空已经逐渐恢复如常,不解问道:“那他之前何必多此一举,要设计让你们两个自相残杀呢?”   “我猜他应该是等不及了,我和北月两个人争斗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再加上幽都王等人此刻手里正握着龙魂和凤灵,才耐不住寂寞,想另辟蹊径,尽快将我们两人解决掉。”玉姬不动声色说道。   “这么说他已经按奈不住了?”我心头微跳。如果玄青子在这个时候按奈不住,要强行对北月和玉姬下杀手,那么毋庸置疑,以北月目前的状态,再加上幽都王青华大帝等人的从旁协助,单是玉姬一个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恐怕将会十分吃力。   但是以我目前的实力,对上幽都王或者青华大帝一人尚且勉强,最主要的是这两个人手上都有瞬间可以将局势扭转的法宝,如意或许还能替我分担一些压力,可这一切对于目前的局面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的。   “你又提升了?”玉姬诧异地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便将以吞噬之力杀死魔君,以及鬼圣真身消失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跟她讲述了一遍。   玉姬听完之后,清澈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然后抬起手,用十指点在我的眉心,一股精粹的魂力,赫然钻进我的体内。   我跟着紧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股魂力在我身体周遭来回游荡,直到它来在了鬼圣之心四周,便久久失去了动静。   “怎么样?”我闭着眼睛,开口问道。   “鬼圣真身乃是你体内最为精粹的魂力所凝聚,并且和你拥有着相同的修为,但是在你身体被混沌之力吞噬之时,鬼圣真身护主,以自身的魂力将混沌之力融合,然后修补你的身体,不过好在当时吞噬你的混沌之力之时初具端形,并不是来源于真正的混沌,如若不然,即便是鬼圣护体,怕是也救不了你。”   玉姬在说话的同时,不断地用魂力试探鬼圣之心,却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它强烈的排斥,几次尝试无果,她便将魂力退了出来,微微吐了口气。   “那我现在怎么办,鬼圣真身已经无法再召唤出来,它就这样消失了么?”我不甘地问道。鬼圣真身可谓是我目前最赖以生存的手段,如果它真的就此消失,那么鬼圣这个法门,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玉姬看了看我,神情难得有些复杂,沉吟了良久,才开口说道:“鬼圣真身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你体内目前的精粹的魂力不足以再将其凝聚,或许等你突破鬼圣七重天,抛弃肉身,成为真正的鬼圣强者,或许还能再塑真身。” 第七百六十五章 如意的目的   虽然玉姬提出了可能会再塑鬼圣真身的可能,但因鬼仙上神的修为都无法确定,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可想而知有多么渺小。   并且对一直藏在我身体内的吞噬之力,玉姬也没有说太多,吞噬之力本就是一股逆天而行的力量,追溯其渊源或许能追溯到鬼族第一个修行法门诞生的时刻,它与天地万物顺势而生的大道相悖,以吞噬他人灵魂来提升自身修为,虽然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像我体内如此霸道的力量,就连玉姬也是头一次听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现如今连天道都已经不再制约天下纷争,你能拥有如此霸道的吞噬之力,倒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不用担心天道惩戒不是?”玉姬笑着看向我说道。   我默默地点头,以眼下紧迫的局势来看,只要能够获得更多的力量,那么不管是道德还是伦理,都开始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不打算回去么?”我抬起头看向玉姬。   玉姬摇摇头。“再给那个人一些时间,我想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我不解地看着她。“谁?”   “当然是那个如意了。”玉姬淡淡笑道。   “如意怎么了?”我满眼震惊地看着她,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占据了心头。   “这个女人……”玉姬抿着嘴笑道。“她以为她能骗得过你也就能骗得过我,但是她却是忘了,我是鬼族上神,吞鬼而生,噬魂而长,以她的修为,只要我想知道,就没什么不能不知道的,可怜她还自作聪明,想在我的眼皮子低下耍这么毛呢,简直可笑。”   听了玉姬的话,我没由来的后被一阵发凉,紧张地盯着她问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这个如意,虽然体内传承着青华大帝的天书神卷修为,但是却又夹杂着一些人卷的气息,这天书人卷乃是人魔北月所写,在你那个朋友之前,北月手下却是有一个听话的奴婢,只是不知道为何,在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我和玄青子一直以为她被北月当做魔引给吃了,直到你把这个女人带来,我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在外面。”   “她在外面做什么?”   “所以我才要在这里再等等,看看她和北月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和她目前到底是谁的人,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也未必呢。”   玉姬的话让我一颗心沉到谷底。   看来三仙岛中三位上神之间的争斗,明里暗里要比我想象的猛烈的多,即便是北月这个看似剑痴成魔的人,所要做的准备,也远在玉姬之前。   但是跟这些相比,更为重要的是,卫君瑶现在还在如意的身边,如意站位摇摆不定,卫君瑶现在很有可能有危险。   “别担心,你的君瑶公主不会出事的。”   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玉姬轻轻笑道:“在接她进岛的时候,我就在她身体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关键时刻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特别是像如意这种修为,根本伤不了她。”   “种子?”我诧异地看着玉姬。“难道卫君瑶一直无法修行天书鬼卷,就是这颗种子的原因?”   玉姬笑着点头。   “什么种子?”   “一颗可以让她在短时间内不接受任何传承的种子,保护她的魂魄万法不侵,毕竟在这三仙山,每进一个人都会被玄青子和北月的眼睛死死盯住,你如果不想她成为这些人的奴婢,就还是老老实实等着,看看这个如意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玉姬恕我按之后,便开始坐在地上盘膝闭目调息。   虽然她没有告诉这段时间里她在虚无环境经历了什么,但是从她脸上的状态,以及体内魂力的不稳定波动来看,她应该是玄青子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导致她直接撕裂虚空从虚无回到了黄泉,而不是走那条已有的通道。   我身体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站在一旁,看着闭目调息的玉姬,心理却一直担心着此刻正和如意待在一起的卫君瑶。   如意是北月的人,并且在离开三仙岛后成为了青华大帝的首徒,然后又编造一对黄岩,处心积虑地和我们在一起,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是我之前远远没有想到的。   更何况以她圣者七重天的实力,我在心中默默祈祷,卫君瑶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就算杀她一万次,也难以泄我心头之恨。   久等无果,三仙岛也再度恢复到了平静之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妄象。   守在玉姬的身边,时间擦身而过,日落又日出,经过了三天,玉姬才缓缓睁开眼睛,对我说道:“你先回去,不要告诉她们任何有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特别是我回来的消息,一定要对如意守口如瓶,我总能觉得,她该有所动作了。”   我点点头,跟玉姬辞别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庭院的方向赶了过去。   当时夜色正浓,当我出现在庭院的时候,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但是借着月色,可以看见那些之前经过我和如意联手封印的时空裂隙再度出现了破裂的征兆,见状顿时皱起了眉头,青华大帝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为何这个时空裂隙还会出现呢?   环顾四周,见我之前休息的房间还亮着灯,便迈步走了过去,正要抬手敲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了说话声音。   “我估计这次小乙去那边,凶多吉少,咱们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知道怎么从这里离开去洗剑池,要不你跟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再做决定。”   “你怎么会对这里的情况这么了解?”   “青华大帝曾经进入过三仙岛,并且见过洗剑池的人魔北月,是他告诉我这些的。”   “可以我目前的实力,即便要去,怕也是平添麻烦吧?”   “那你就忍心在这里干等,让小乙在那边苦战无援么?”   “……”   “你是不是无法接受天书鬼卷的传承?”   “你怎么知道?”   “你们之前在这里进行鬼卷修行的时候,我能感受的到,你似乎极为排斥鬼卷中所传承的法门,但是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和幽都王这些人的决战已经迫在眉睫,你觉得以你目前的体质,要如何帮得小乙度过难关,如果不另辟蹊径,怕是会拖小乙的后腿了。”   短时间的沉默后,就听得卫君瑶缓缓开口说道:“你有办法?”   “嗯,你的体质曾受过凤灵之血的改造,凤血乃至阳之精华,可天书鬼卷修行的却都是一些至阴的法门,二者相互排斥,你自然无法接受到其卷中的传承,但是天书分为人、鬼、神三卷,我所接受的传承虽然是人卷,但是我师父曾教会过我神卷的修行法门,龙和凤皆属神物,鬼卷不行,你试试神卷如何?”   “当真?”   “当真。”   “那好吧,浅尝辄止,即便是能传承,也要等小乙回来之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屋子里陷入到了长时间的沉默中,我知道此时此刻如意一定在试图将天书神卷的法门传授给卫君瑶,虽然风险颇大,但是我相信玉姬,有那一颗种子在,如意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而且也正如我所猜测,一段时间过去,就听见从屋子里传来一阵闷哼,是卫君瑶的声音。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连天书神卷的法门都无法传承,你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排斥的状况和鬼卷一样,还是算了吧。”   “不行,这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无法接受神卷传承,再试试,再试试一定能行的!” 第七百六十六章 印证   “如意你到底想干什么?”卫君瑶已经动怒了。   “为什么还是不行!”   砰!   我一脚将门踹开,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正看见如意散发着淡淡蓝色光晕的手掌,意图朝卫君瑶眉心贴近。   “小乙!”   在看见我出现的一瞬间,卫君瑶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而如意则是满脸诧异,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问道:“你回来了?”   我笑着点头迈步就走了过去,将卫君瑶从床上扶起,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然后看向如意问道:“你不用试了,君瑶体质特殊,天书三卷任何一卷的法门,对她来说都无用,就不要再浪费力气了。”   如意怔怔地看着我,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去而复返,半晌的功夫,才开口问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我摇摇头说道:“我去的时候他们的战斗好像已经快结束了,洗剑池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毁坏的痕迹还有鲜血。”   如意愣了愣。“一个人也没有见着?”   我摇摇头。“没有。”   “谁胜谁负呢?”她不甘心问道。   “不知道,洗剑池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我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不过我倒是见到了魔君的尸体,神魂俱灭,其他人倒是真没有看见。”   “魔君死了?”卫君瑶和如意几乎是异口同声,齐齐叫了出来。   卫君瑶能有如此大的反应,倒是在情理之中,毕竟魔君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一直是我们的死对头,并且是一个短时间内无法战胜的敌人,可现在突然听见他死了,卫君瑶的反应倒也并不意外。   只是这个如意……   我看着她问道:“你跟魔君很熟悉么?”   如意一愣,但随即摇头。“我只是听说他一直都是幽都王和青华大帝的左膀右臂,而且善使一把恶鬼吞天扇,实力非凡,也算的上当时屈指可数的强者,但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会死了,还是神魂俱灭。”   “那是当然。”我淡淡笑了笑。“北月乃人魔上神,对付连一个半神实力都没有达到的鬼修,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随即问道:“那玉姬那边呢,进展如何?”   “不知道,自从玉姬进入虚无幻境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不知道究竟情况如何。”我叹了口气说道。   如意沉眉不语。   我看了眼卫君瑶,以卫君瑶的性格绝对不会在明知自己身体有恙的情况下还要接受如意的神卷传承,她一定是有所顾忌,毕竟如意目前说到底也是圣者七重天的强者,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她,也不是她的对手。   “外面的时空裂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出现要破裂的征兆?”我问如意说道。   如意摇摇头,说:“可能是外面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吧,你不在的时候我试图将这些裂隙合拢,但自身修为不够,所以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点点头,随即说道:“不用了,既然北月已经杀掉了魔君,那么想必青华大帝和幽都王也一定不在话下,没有了这三个人,其他的那些喽啰想来就来吧,正好我需要汲取些魂力,就拿他们开刀了。”   如意没有再纠结要离开这里去洗剑池帮忙分杀敌的事情,或许连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帮哪方,因为不管她是哪边的人,就以我目前所带来的消息来看,她都已经失去了绝佳的出手机会。   只可惜如意在听到这些消息以后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这让我微微有些失望,这样一来玉姬的计划就很有可能会泡汤,但是她非要逼着卫君瑶接受天书神卷的传承,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曾经作为玄青子奴仆的那个人,青华大帝。   这件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难有更多的进展,如意的出现可谓的一个变故,这个变故可大可小,在三仙山她永远不可能翻起什么浪,但一旦离开这里,无论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也必须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不是敌人,也不能再站在一起。   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玉姬仿佛极为有耐心,就像是咬准了如意会动手一样,一直都扮演着人影皆为的状态,我也打算去找过她,但是看着这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如意,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是直到我回来的第四天,当那些几乎已经接近于蹦碎的时空裂隙突然开始自动愈合的时候,如意趁着卫君瑶休息的间隙,独自一人,找上了我。   “你一定是见过了他们对不对?”如意看着我认真问道。   “怎么了?”我不动声色问道。   “在你离开的时候你不过还是鬼圣五重天,为何回来之后修为会提升如此之快,直接突破六重天达到了巅峰,如果在此期间你没有依赖天书鬼卷的术法吞噬他人魂魄,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如意说道。   我点点头。其实我修为突破的事情如意应该在一开始就能看的出来,但是因为鬼圣真身消亡的缘故,我体内最精粹的那股魂力也随之消散,而判断一位鬼圣的境界,最主要的就是通过他精粹魂力的多少来决定,所以在这几天里,她似乎一直都在仔细地观察我,直到确认我修为得到提升,此忍不住前来找我。   “嗯。”我没有否认,说道:“我吞噬了魔君体内残留的一些魂魄,并且还拿到了他手上的恶鬼吞天图,吃掉了里面的恶鬼,所以修为才会精进的这么快。”   为了让他确信魔君已经神魂俱灭,我拿出了那把折扇,将扇面打开,扇面上依旧有地狱黑火,还有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只是那只吞天的恶鬼消失不见了,画面乍一眼看上去,倒有点像是修罗地狱的情景,而并非扇面恶鬼吞天。   修罗地狱?   我凝神看着扇面上呈现的画面,一股极为大胆的猜测,赫然出现在我脑海之中。   “确实是魔君的折扇没错。”如意皱着眉头说道。“但据我所知,以人魔北约的实力,一剑之下定无残魂,为何魔君在被北月杀死之后,你还能在尸体中找到残魂汲取呢?”   “可能是战况太过混乱吧,毕竟三个人围攻他一个,来不及将其彻底湮灭吧。”我呵呵笑道。   “不对。”如意摇摇头,沉吟说道:“北月手中剑名为噬魂,顾名思义,杀人噬魂,一剑斩之,必定在瞬间夺取敌人的性命的魂魄,根本就不需要再花费多余的功夫来做这些,幽都王死后体内不可能再有残魂,你也根本不可能汲取这些,来突破自身修为。”   “哦?”我挑着眉看向如意,笑着问道:“看来你对北月很了解。”   如意也同时看着我,一双美眸在此刻变得凌冽逼人,就宛如刀子一样剜在身上,久久过后,才开口说道:“魔君并没有死在北月手上对不对?是你杀了魔君,然后吞噬掉了他体内的魂魄,对不对!”   我淡淡地看着情绪俨然已经接近于失控的如意,开口说道:“魔君死在我手上,你好像很激动?”   “其他人呢!”如意怒目而视。“除了魔君,幽都王和青华大帝现在如何?是生是死?”   我目光轻轻扫视着如意,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意和戾气,顿时心中了然,笑着说道:“原来你是青华大帝的人,或者说,你是玄青子的人。”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复仇的如意   如意目光如刀地看着我,低声说道:“何出此言?”   “你先是在三仙岛成为北月的奴仆,后离开之力,拜师在青华大帝的门下,成为了他的首徒,我一直都好奇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不过看你现在的反应,应该是和青华大帝站在一起,而青华大帝的幕后主人是玄青子,你可不就是玄青子的人么?”   如意摇摇头。“可如果我告诉你,我哪边都不是呢?”   “那你为何非要跟着我们重回三仙岛?”我笑着问道。“又为何明知君瑶眼下身体无法接受任何传承的境况下,又要将天书神卷中记载的法门,强行传授呢?”   “可如果我告诉你,我回来的目的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而我做的这一切也丝毫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你会信么?”如意问道。   我笑了笑。“那就得看你怎么说了。”   如意深深吸口气,像是做出了艰难决定,才开口说道:“我之前是为北月奴仆不假,但是你知道的,一旦误入三仙岛,不管什么人,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命运,都再也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就像你和玉姬,我不否认玉姬待你不错,可我当初进岛之时,遇到的是北月,他是人魔,性情狂躁而不稳定,你能想象出,我在他手底下的那些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我点点头,人魔北月对待大圣祖的态度我是亲眼所见,不管是他,还是玄青子,对待手下的奴仆都远远不及玉姬此般宽厚,也有可能玉姬从一开始就拿我当道侣培养,否则我的下场也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居然觉得在我好不容易逃脱他的魔爪之后,还会回来帮帮他,你觉得会有这个可能么?”如意反问我说道。   “那你是如何进得这三仙岛,他又是怎么放你出去的呢?”我问道。   “我和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是情况却你差不多,因为身处的世界陷入混乱,我需要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才会离开那里来在这东海神域寻找天书,继而获得力量,然后回去平息战火,但是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三仙岛时,却在这洗剑池内成为了北月的奴仆数百年,数百年,我所在的世界早已随着战乱崩塌不复存在,所以按照约定,我就又回来了。”   “什么约定。”   “继承天书人卷传承,去平息我所在的世界里的战火,但是我回去的太晚,一切都来不及,便已经结束了。”如意微微动容说道。   不光是如意,就连我闻言也都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她说的这一切很容易就让我联想到了自己,因为战乱,为了保护至亲之人从自己的世界来到东海神域,然后历经九死一生才又找到了三仙岛,却发现岛上的情况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不怕迟,就怕晚,若不是幽都王这些人现阶段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北海梧桐和三仙岛上,恐怕即便我的修为在这里得到了急速提升,但等回去后面临的后果,和如意没什么两样。   “之后呢,当你发现自己的世界毁灭,你就会来开始替北月打探外面的事情,并充当他的马前卒,混进青华大帝手下,跟玄青子对垒么?”我缓过神来问道。   “这确实是北月最初的打算,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都在按照他的指示这么去做,但是直到我再一次返回自己的世界,在废墟中,在亲人的尸骸里,发现了一个我没想到,也不愿看见的东西。”   “什么?”   如意没说话,而是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物体。   我见此物媒体微皱,低声说道:“这是什么?”   “头颅骨。”如意笑着说道。“我父亲的头颅骨,半神的实力,被一剑斩至如斯。”   我怔怔地看着她手上的那块骨块,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被剑刃所伤?”   “不是剑刃。”如意看向我说道:“是剑气。”   “剑气?”我微微诧异。   “一剑之下,神魂俱灭,就连已经将半副身躯都淬炼成身体的父亲,也在这一剑之下只剩下了这块骨头。”如意艰难地笑道。“半神,我能离开自己的额故乡来在这东海神域,全都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有我父亲在,他们就一定能支撑到我得到天书回去,但是我没有想到,父亲会死的这么快,这么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话已至此,我几乎明白了如意话中的含义。   可依旧是有些不相信说道:“北月一直被禁锢在三仙岛中,在玄青子的制衡下,从未离开过半步,你怎么就能确定你父亲,或者你的家乡,是被他毁的呢?”   “一开始我也不信,我只以为出了北月之外,天地间还存在着另一个以剑入神的上神,可是在我重新回来后我发现我错了,三仙岛中这三位上神,每一位在进来之前都在这个世上留有化为分身。”如意轻吸了口气说道。   “化为分身?”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化外分身是只有步入上神之境才能施展的通天术法,以自身修为分出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化身,就连修为也只与本体相差半分,以上神的实力纵横天下,不管是北月,包括玉姬,就连玄青子,也都在进入三仙岛之前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化外分身,他们在岛内操控这些分身,实际和自己在外面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听愣住了。   化外分身?   修为和本体不相上下,不在三仙岛,而在外界纵横?   我感觉连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会让想起那个可以被玉姬随意操控的黑影,不可置信地看着如意。“你说的都是真的?”   如意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三仙岛三位上神,唯一例外。”   我沉默了。   对于北月和玄青子在外界的化身我暂且可以不顾,可玉姬呢?难不成她在外界也有化外分身?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我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并且一个极其大胆的推测,赫然出现在心头。   这不可能的   我拼命地摇摇头,想尽快否定这个想法,可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人,是玉姬化外分身的可能性,太大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如意问道:“所以你,你这次回来,是想要干什么?”   “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意冷冷说道:“三仙岛三位所谓的上神实则歹毒胜恶鬼,我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只要这三个人一旦毁灭,那么天下就将恢复于天平,再没有任何人能只手遮天,干涉任何世界的天下!”   我默默地看着如意,开口问道:“就这些?”   如意也看着我,冷冷说道:“我要北月死!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但是我要将他挫骨扬灰,神魂俱灭,用他的头颅,去祭奠我的父亲,祭奠所有为他而死的亲人!”   嘶吼如同野兽咆哮,漫天的杀意,顿时冲天而起!   我挥手将这股可以将整个庭院都瞬间粉碎的杀气挥散,目光看了眼悬山湖的方向,淡淡开口说道:“北月暂时死不了,而且口说无凭,我也很难相信你,但是请你记住,无论怎么样,你要干什么,你想杀谁,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之内,但是如果你再胆敢将注意打在我身边人的身上,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出现任何人死亡之前,最先死的,会是你。” 第七百六十八章 归反   “看来你比我预想要复杂了一些。”   就在如意凝神看着我,欲要再度开口时,一阵轻笑卷在香风里,就送进了二人的耳朵。   紧接着,玉姬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红衣罩体,黑发披肩,玉姬轻笑着看向满脸戒备的如意,说道:“不过呢,你的猜测可能有误,虽然我和其他两位上神都懂得施展化为分身,但是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毫无代价。”   “你居然没事?”似乎在如意的心中,玉姬这一次去见玄青子一定凶多吉少,三仙岛三位上神的平衡局面定会被打破,互相残杀,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是啊。”玉姬咯咯笑道。“我不但没死,还要给你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什么?”   “你想杀北月对不对?”玉姬笑着问道。   如意点点头,算是承认。   “北月消耗了自身一半的修为塑造出一具化外分身,一直游离在三仙岛之外,你的家乡是不是他干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青华大帝这些人的偷袭已经彻底惹怒了他,他的化外分身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一旦让它找到了这些人的藏身之所,你的那些希望,什么青华大帝,幽都王之辈,皆会死于他一剑之下,你要复仇,怕是没有这个希望了。”   如意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姬。“他的分身,要回来了?”   玉姬笑着点头。“我和北月虽然同为上神,但实力之所以能一直压制住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消耗了一半的修为才塑造了这具拥有恐怖实力的化外分身,虽然只是刚刚踏入上神的境界,但是也足以睥睨天下,横扫苍生了。”   “那,那青华大帝他们,会不会死?”如意的声音颤抖了起来。青华大帝这些人是她目前唯一能利用力量,如果这些人一旦死在北月化外分身的剑下,那么如意就彻底失去了搅乱三仙岛的机会,但更可悲的是,她现在已经被复仇蒙蔽了双眼,很难看到一些明明摆在眼前的事实,而做无用功。   玉姬没有回答她,只是目光淡淡地在她身上扫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也逐渐被一抹漆黑覆盖,开始变得诡异莫测。   而如意也在这股诡异的目光注视着,整个人脸上突然一僵,狂躁的眼眸跟着开始涣散,身子一软,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她怎么了?”我看着玉姬已经恢复如常的眼眸,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我只是深入查探了一下她的魂魄,她体内神魂不稳,坚持不住,就这样了。”   玉姬的话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如意可是拥有着圣者七重天的恐怖实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栽在了玉姬的手里,我觉得这一举动,除了窥探,更多的是,示威。   她在向玉姬示威,也在向我示威。   “你打算把她留下来?”缓过神来,我看向玉姬问道。   “看她接下来如何表现,一个圣者七重天,对我来说不过是蝼蚁,但是如果她能全心帮你,对你日后回到南溟,也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玉姬说道。   随即又看向我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关心化外分身的事情?”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而且我更需要玉姬亲自给出一个答案,来否定我心中的推测。   玉姬笑了笑,挥手抬袖,周遭黑气弥漫,逐渐在她的身后,凝聚成为一具双目紫红的黑影,然后说道:“这就是我的化外分身,虽然曾经让它在外面游离了一段时间,但实在是受不了北月的骚扰,我将将它唤了回来,留着教训北月。”   我点点头,看着玉姬身后的黑影,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问玉姬说道。“关于北月和玄青子。”   “这一次试探失败,虽然看似和玄青子撕破了脸,但是毕竟还没有到非要刀剑相戈的那一步,玄青子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做什么手脚,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回南溟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等你成神之日,再回来接我离开也不迟。”玉姬吃吃笑道。   “我们可以走了?”我诧异问道。   “是啊,不然呢,难不成你还要留下来跟我拜堂成亲么?”玉姬笑道。   我深深地看着玉姬,知道这一次她说的是认真的,但仍有些不放心问道:“你确定我们走后玄青子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么,包括青华大帝那些人。”   “他们已经走了。”玉姬说道。“龙魂和凤灵虽然被吞噬了不少魂力,但是精元还在他们的手上,他们需要将其炼化融入体内,修为更进一步才会回来,所以你的速度千万不能比他们更慢,否则别说重回三仙岛,就连南溟,你怕也是很难继续存活下去。”   我点点头,玉姬又接着笑道:“打算什么时间走?”   “既然幽都王等人已经先行一步回到南溟,那我也现在就走吧。”   这次玉姬没有再言其他,只是看了一眼在脚底下昏迷的如意,说道:“这个女人你也一并带着,等她醒来之后,你就告诉她,等你成神之日,必回返回三仙岛,斩杀北月和玄青子,并且我会在这里等你,相信她会帮你做一些事情的。”   卫君瑶早已经从厢房内走了出来,静静地听完我所说的一切之后,问道:“我这身体,就真的再也没有办法复原了么?”   玉姬转过头,然后看着我笑道:“她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并且我觉得青华大帝等人这次将龙魂凤灵带回南溟对你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虽然我可以解除她体内的禁锢,但是此女体内阳气太重,修炼天书鬼卷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是凤灵却不一样,她本就是被血凤止血改造的肉身,一旦能够吸纳凤灵入体,那么未来的前途将会是不可限量的。”   再次与玉姬告别,我和卫君瑶带着如意,离开黄泉幻境,重新出现在了三仙岛的边缘。   可是这一次出来,放眼望去,满眼疮痍。   都不知道这里之前经历了怎样空前绝后的战斗,到处都是剑痕和深不见底的深坑,满眼皆是被大火燎过的痕迹,地面上参差不齐,就连那处石屋村庄,也完全在这个岛上消失了踪迹。   “看来青华大帝等人在进岛之前,和七十二天罡交过手。”我看着此景喃喃说道。   卫君瑶在一旁默不作声,我知道她在担心自己身体的状况,便安慰她说道:“放心吧,等回到南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次离开三仙岛有些突然,没有做好太多的计划和打算,但眼下的局势却没有留给我们太多的时间,青华大帝等人已经在赶回南溟的路上,以这些的人实力,想要在那里偷天换日,也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们需要尽快回去,稳定住局势,然后将这些昔日里不可一世的枭雄,悉数斩杀。   如意也在我们离开黄泉幻境后很快醒过来,她醒来之后看见眼前的场景,第一反应竟然就是要往三仙岛内冲,想重回幻境,继续寻找杀死北月的机会。   但是当我将玉姬提前告知我的话跟她交代过后,如意沉默良久,然后看着我说道:“我信你一次,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在骗我,在杀死北月之前,我第一个必定先杀了你。”   我笑着没有接她的话,将卫君瑶揽在怀里,开始让如意带路,三人开始往南溟入口的方向折返。   即便是不算在黄泉幻境里所待的时间,我们也已经离开南溟超过半年有余,这和我们临走之前的计划相差甚大。   半年的时间,足以让南溟和黄河古道改天换日。   我心中只能默默祈祷,白如霜的提前归反能给他们带来一些益处,多活一些时间,多活一些人。   而且虽然说此次南溟之行收获满满,最主要是我的实力从半圣之境一举提升为鬼圣六重天巅峰,这是足以和幽都王等人正面抗衡的力量,更何况还有一个同样有着圣者七重天的境界的如意,此次归反,势必更改南溟天日,但唯一让人留下遗憾的,便是玲珑和水儿。   这两个人自从落在青华大帝手中之后,到现在都一直下落不明,即便青华大帝等人短时间内不会伤她们,但也无异于给我们日后留下了一个绝大的隐患,所有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赶在一切变得更糟糕之前,彻底结束争端,还所有人一个安宁。   三人追星赶月,横跨整个东海神域,当远处那个直插天际的山,和断崖上的出口重新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时,大家停下了脚步,一时间有些思绪万千,情绪微微波动。   如意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处,半晌才开口说道:“你确信这个世界,这些人,都还在等你回来么?”   我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便笑了笑说道:“他们这些人,虽然实力不强,但是既然他们答应过我会等我回来,那么他们就一定在等我,不会食言。”   如意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那走吧。”   三人几乎只是一个晃身,便出现在了密道出口外的石台上,却未等身形站稳,数道凛冽的杀气从密道中传出,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便逼在了面门。   “我就知道幽都王肯定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松地回去的。”   我淡淡一笑,抬手间,掌心便被浓郁的黑气笼罩,紧接着顺着杀气传来的方向画圆然后一抓,数柄墨绿色的剑刃,便被抓在掌心。   “有毒?”   我看着剑刃上染着的墨绿色液体一经触及皮肤,便仿佛有生命力般直接钻进了体内,皱了皱眉,将剑刃随手扔在了地上,却不多时,数十道人影,便已经从密道里杀了出来。   “交给我吧。”如意淡淡出声,看着逼来的数十道人影,身体动也不动,却又一缕缕淡淡的华光出现在她身体四周,然后迅速在出口处形成一道光盾,和迎面冲来的人影撞在了一起。   砰!砰!砰!   几声闷击声传来,再抬眼,就见那些人就仿佛被粘在了光盾上一般,身体被束缚在半空中,剧烈挣扎,然后如意一声冷哼,光盾将这些人瞬间笼罩其中,便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一般,瞬间融化,消失了身影。   而在此时,我也已经用魂力将体内的毒液排除体外,走在最前面,如意走在最后,二人保护着卫君瑶,便朝着密道中走了进去。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中立区   密道依旧冗长狭窄,我没办法搞清楚之前冲出来那几个人影是如做到身形自如的,但是通过如意出手将他们解决的情形来看,这些人影,似乎不单纯的只是人。   鬼族?   一边想,一边往九幽宫外走去。   “你在这个世界的敌人很多么?”走在路上,如意低声开口问道。   “多?”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可以好好体验一下,与全世界为敌是什么感受了。”   似乎除了偷袭的那几道人影,幽都王等人对我们重返南溟也没有做过多的安排,最容易设下陷阱和偷袭的密道畅通无阻,直到我们离开这里,出现在九幽宫大殿,再也没有见到任何的人影。   重返南溟,两世为人。   看着熟悉的九幽宫大殿,那尊青铜棺椁依旧摆在出口的旁边,至始至终都没有被人动过,而且大殿内空空荡荡,幽都王等人早已将留守在这里的魔军撤离,似乎不想让他们来当我们手下的炮灰。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第一时间贸然出去,而是将神识缓缓笼罩整个大殿,确保这里无人窥探后,才进一步将神识扩散了出去。   方圆十里方位之内,云淡风轻,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她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发现,点点头,将卫君瑶护在中间,便迈步朝大殿外走了出去。   乌云压顶!   南溟的天就仿佛是被放低了一般,浓郁的乌云笼罩着天空,缓缓下垂,远处的天际几乎和地平线已经连城了一条线,漫天的威压在不经意间降临大地,整个画面就如同人间地狱,满眼都是灰蒙蒙的色彩,让人一时间有些呼吸凝固。   “看来这边的情况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我见此景轻轻吐了口气。   卫君瑶此时来在我的身边,秀眉紧蹙地看着眼前一切,轻声问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了么?”   我点点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现如今连天道都闭眼,群魔乱舞,怪神出世,现在的南溟,已经是恶魔的乐土了。”、   “谁是恶魔?”如意开口问道。   “窥天之人皆是恶魔,只希望无寐侯他们能多活一些时间,让我们尽快找到他们吧。”   说完之后,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同时鬼圣之心继续有节奏的跳动,每跳动一下,我都能感受到充斥在空气中,以前所不能感应到的魂力,这些魂力飘飘散散,凝而不聚,仿佛它们与天地间弥漫的空气同生共存,一直存在,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   我却知道,之前的南溟根本就没有这么浓郁的魂力存在,魂力越多,就代表着一个地方死去的人越多,就比如修罗幻境每次施展出来时,那恐怖到足以影响一位强者心智的魂力,不知道需要多少强大的冤魂凝聚才能办得到,但是眼下的南溟,明显是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出现过苍生浮屠的场景,否则即便是死上十万人,魂力也不可能浓郁到这种地步。   而在用鬼圣之心感应着魂力萦绕在身边空气中的同时,我开始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寻找某一种熟悉的波动上,虽然我现在不确定它还在不在南溟,但是只要它还存活一世,我相信就一定能感应的到。   “找到了!”   我欣喜地叫出了声,同时拿手点指极东的方向,说道:“渡厄剑在极东,白如霜他们现在一定在凤鸣山。”   感受到了从极东方向传来的微弱剑魂波动,我便带着卫君瑶和如意离开九幽宫殿前,直朝着极东凤鸣山的方向赶了过去。   一路横跨半个南溟大陆,三人紧贴着乌云,在高空疾驰,能感受到乌云内雷电的酝酿和不时从云层里落向大地的雷电,大地之上满目疮痍,虽然在经过一些较大的城池时还能看见一些人影不时窜动,但整个南溟现如今可谓已经是死寂一片,很难再看见半点生机。   “这就是你千辛万苦想要回来拯救的世界?”如意皱着眉头,亲眼看着两名魔族为了一具魔族尸体自相残杀,体格弱小的被对方一斧子砍掉了脑袋,然后连带着自己的身体,和旁边的死尸,一同被胜利者缓缓蚕食。   “还有意义么?”如意问道。“这个世界还能拯救么?”   我咬了咬牙,说道:“只要人还活着,这个世界就不会死。”   如意像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便没有继续再开口。   “无寐城!”随着卫君瑶的一声娇呼,我和如意齐齐停下身形,在空中往下看,目光中就出现一座破败的城池,和许许多多在城门处进出的魔族身影。   这算是我们走了这么久以来,唯一能发现有大量魔族活动的地方。   而且还是无寐城。   难不成无寐侯一直没有放弃对无寐城的镇守,让城池没有落到幽都王等人的手中?   这不太可能。   莫说幽都王,即便是目前占据九大无极魔实力之首的孤影,还有巫显圣祖,都可以轻易将这座城池毁掉。   三人凝神看了片刻,我沉吟说道:“你们在这等我,我下去看看。”   说罢身形直接消失在半空中,出现在了城中一处无人的角落。   虽然南溟的天空因为天道闭眼已经很难分清白天黑夜,但是从乌云中投下的光线来看,此时应该还没有进入深夜,那么眼前出现的这些魔族,应该只是普通的南溟魔族,并不是无寐侯手下的夜魔。   想通这一点,我微微松了口气。   打心底我是不希望见到无寐侯和幽都王一方的势力正面交锋风的,特别是眼前,什么城池领土都不过是一个枯燥而毫无意义的数字,只要人能活下来,就远胜过一切表面。   无寐城中活动的魔族要远比我们之前在高空中看上去多很多,包括很多的房屋里也有魔族进出,他们似乎在这里生存,而且有集市,有交易,这里的人虽然都行色匆匆,但却始终都没有爆发出任何冲突,眼下的无寐城在南溟中,倒有一些避难所的意味。   我一把抓住一名从身边经过的魔族,还未张口,就见那魔族紧张说道:“这里是中立区,你不能对我出手!”   “中立区?”我看着眼前这位魔族,皮肤黝黑,双瞳呈紫红的颜色,应该是在魔族中战斗力排的上名号的赤炎魔族。   “是啊。”那名魔族也同时在打探着我,然后不可思议说道:“竟然还有人活着?”   我一下没听懂他得意思。是指人都死光了,还是“人”都死光了?   “你是从黄河古道来的吗?”魔族见我似乎没有敌意,也放松了警惕说道。   我点点头。“是。你说这里是中立区,到底是什么意思?”   魔族没有回答我的话,眼中的诧异更甚,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半晌才开口说道:“黄河古道还有活人?你们不都被血祭大阵炼化了,你是怎么活着逃出来的?”   血祭大阵?   短暂的失神过后,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能逃到这里也算是命大,不过虽然无寐城是中立区,但是你还是要小心那些脖子上印有龙头的魔族,他们是专门在这里寻找逃出来的人类的,你要是被他们抓住,怕是要比血祭死的更难看!”   见魔族说完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问道:“这个无寐城,现在归谁管?”   “没人管,这一代区域是当初无寐侯跟孤影侯血战,身陨之后,孤影为了祭奠她……” 第七百七十章 血祭大阵   魔族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地都是一个念头。   无寐侯死了?   这个曾经叱咤南溟,荣耀一身的无极魔竟然死了?   她怎么可能会死?   为什么会死!   “其实她当时能逃走的,但是因为要护送的人太多,孤影率领大军追的又急,她只能自己留下,以一己之躯,拖住孤影和数十万魔族大军,打了整整七天七夜啊,十多万魔族大军都死在了无寐侯的赤炎枪下,天都被血水给染红了,最后还是孤影拼着险些自断一臂,才将无寐侯的脑袋一剑斩了下来,挂在城头上,但是一战过后,孤影宣布,从此以后,孤影麾下数十万大军皆不可踏入无寐城半步,否则杀无赦。”   我只感觉手脚冰凉,即便是到达了鬼圣六重天巅峰的境界,也忍不住眼眶发酸。   “既然孤影不让他麾下的魔军踏入无寐城,又为何将无寐侯的脑袋悬挂至城楼受辱!”   “哎,你怕是不知道,这的命令是魔君下达的,也是魔君亲手将无寐侯的脑袋悬挂在城门之上,不过也说奇怪,自从她头颅选在城门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南溟到现在都再也见不到太阳,很多都说无寐侯是南溟真正的战神,战神陨落,日月无光,从此以后南溟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太阳了……人呢?”   我站在无寐城城里之下,看着悬挂在城匾之上的头颅缓缓随着风吹摇摆,十指深深陷进肉里,纵身而起,一把将头颅揽在怀中,然后消失在了众魔的视线当中。   如意和卫君瑶一直在半空中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当我怀抱着无寐侯头颅出现在他们身边时,二人都没有说话。   “尸身在哪?”良久过后,卫君瑶开口问道。   “去问凤鸣山。”   无寐侯虽然跟我们结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在我们心中,她一直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单枪匹马战魔军,一枪荡尽百万邪。   从南溟到古道,再从古道到南溟……无寐侯以一己之躯,替我们扫平了一切障碍,帮助我们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   但是她居然死了!   为了护送吴山众离开,而死在了孤影的手下。   被斩掉的头颅被魔君悬挂在城楼之上,受尽了侮辱!   我感觉体内的魂力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翻滚,滔天的杀意在心头涌出,形成浓郁的黑云,逐渐笼罩住了天空。   “小乙!”卫君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咬着嘴唇,开口说道:“先找到无寐侯的身体再说。”   我目光转向卫君瑶,看着她关切的眼眸,轻轻吸了口气,再将体内的疯涌的魂力平息,便朝着极东的凤鸣山冲了出去。   身形被催动到了极致,当三人出现在凤鸣山上空的时候,天色依旧昏暗无比。   “什么人?”在我们出现的一瞬间,数道人影从凤鸣山内同时升空,将三人团团包围在其中,却有一人脸色大变,惊讶地叫出声。“凤祖,白大人?”   我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和如意等人一同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八鸾殿大门之外。   昔日寂静的凤鸣山现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影。   或者说是,残兵败将。   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挂着伤,更有甚者,虚弱无力地躺在殿外的空地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俨然已经无法再坚持更长的时间。   人群中,不断能看见有人迫切地在人群中穿梭,他们细致地来回检查伤员的伤势,并不断安排人疗伤,他们是玉姐,是青鲤,是草王,是猫头鹰……   他们的身上也同样都带着伤。   玉姬撕去了遮面的面纱,已经浑然不顾脸上的疤痕,踉踉跄跄地走着,观察着,询问着……   猫头鹰的左臂不见了,垂下的一条空空荡荡的袖子,一只手搀扶着伤员,由远至近,往大殿前走着……   草王本就是皱纹如同沟壑般横生的脸上满是惨白,无休止境的替人疗伤即便是他也很难继续维持,精元几度被耗空,却又坚持着站起身,义无反顾地出现在伤员的身边……   他们也看见了我们,我们这三位不速之客。   尽管对于吴山这边的情况已经早有预料,但是现实,却总是会超乎人的意料之外。   他们也看见了我们,看见了我们这三位不速之客。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   千言万语在此刻化为无声。   我轻轻弯下腰,将无寐侯的头颅放在了地上,缓缓走向玉姐,伸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   这是我第一抱玉姬。   从我离开三岔湾到现在,时光荏苒,苍海沧田,中间来许多人,又走了许多人,可唯一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任凭风吹浪打而丝毫不离开的,也就只有玉姐。   将玉姐搂在怀中,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开口说道:“放心吧,以后没人再能欺负你们了。”   整个凤鸣山都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我松开玉姐,伸手帮她擦掉眼角的泪花,强忍着泪,看向众人。   “他们的伤都交给我好了。”在我开口之前,如意淡淡说道。“有我在,这些人一个也死不了。”   我感激地看向如意,并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圣者七重天,即便是死人,只要残魂不散,她也能将其救活。   同时我也能察觉到,如意在开口说这句话时,体内魂魄的剧烈波动。   我猜想她一定是想到了曾经自己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的场景,才会感同身受。   “这里交给如意,玉姐你们跟我去八鸾殿吧。”   说完之后,我带着玉姐等人离开广场,直接迈步进入八鸾殿,同时耳听的从远处的空中传来一阵阵猛烈的破空声,白如霜和归墟圣祖等人,也在此刻出现在了凤鸣山。   ……   八鸾殿内。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坐在首席的位置上。   分左右坐着白如霜和卫君瑶。   然后下方便是归墟二祖,凤主和其他吴山核心众人。   目光缓缓扫视过后,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诱惑。   鹤仙子呢?   难道她还在东海神域,没有回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水儿和玲珑已经落在了青华大帝的手上,无寐侯被孤影斩首,如果这个时候鹤仙子再出事,那么这个后果,将会是我无法承担的。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耳听着大殿外的空中一声鹤鸣嘹亮,紧接着就是空气的剧烈流动,我和卫君瑶齐齐转过头,就看见一只黑白羽相间的巨大仙鹤喉咙了翅膀,出现在大殿之外,同时幻化身形,一袭黑白衣的鹤仙子,手持银色长剑,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   同鹤仙子的目光对视,她左右环顾之后,坐在了玉姐的身边。   看着大殿内几乎满身是伤的众人,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无寐侯死了,尸身在哪?”   “在血池。”凤主开口说道。“那一战过后,我们得知无寐侯的首级被悬挂在无寐城城楼,便连夜潜入无寐城将尸身偷了回来,同时经过归墟二祖查探,尚有一丝残魂不灭,便将她的尸身放在血池,等待时机成熟,或许有可以死而复生的机会。”   “什么时机?”我问道。   “血凤之血。”卫君瑶在一旁开口说道。“只要有一丝残魂尚在,便可用血凤之血重塑肉身,然后淬炼其残魂,或许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我看着卫君瑶,知道她在说自己的事情。   “那血凤之血在何处可以找得到?”我沉吟问道。“唯一一只神凤也已经死在了青华大帝等人的身上,尸身或许早已沉入北海之中,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不用回去。”如意在这时从殿外走了进来说道。“神凤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天地至宝,青华大帝等人将其杀死后,定不会单单只拿走凤灵,而放弃肉身,而且你不要忘了,他们可是有着两艘巨船离开北海梧桐,这两艘船自从在三仙岛外出现过一次便彻底失去了踪影,你猜猜看,船上装着的,会是什么呢?”   我闻言心头一跳,不可思议问道:“你是说,神凤的尸身?”   “即便不是整个尸身,那也一定是有许多尸身上珍贵的部位,我们只要找到这艘船,即便是获得一滴凤血,也能将被斩首之人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听到如意话语中如此有把握,我一直提着的一颗心也落下了不少。   “那两艘船从离开东海神域之后,便消失在了南溟入口的密道外面,我跟着最早回来的那批人到刚才,发现他们似乎是去了黄河古道,但却未曾见到他们带有什么东西,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现在还可以去再探。”鹤仙子在此时开口说道。   “你一直在跟踪第一批回来的那些人?”我看着鹤仙子问道。   “是。”鹤仙子说道。   “可曾见到水儿?”   “嗯。”鹤仙子点点头。“水儿出现在第一批从东海神域回来的人里,只不过神情状态却又有些怪异,我就没敢跟她接触,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我闻言看了眼卫君瑶。如果之前在桃花岛之时君瑶的推测都是真的,那么这一次,水儿或许将会帮上我们很大的忙。   “之前我们在东海神域一直没有找到你,你是怎么回来的?”我问鹤仙子说道。   “在你们出海的当天晚上我便跟玄火教结束谈判跟了过去,只是没有想到一出海便遇上了时空漩涡,我拼了半条命才能从中得以逃脱,却无力再继续深入东海神域,不得已就只能退了回来,一直在密道出口等你们的消息。”鹤仙子开口说道。   “所以你就等来了第一批归来的船队,然后跟着他们去了黄河古道?”我问道。   “嗯,我一直跟着他们到死亡峡谷外围,那里被安排了重兵把守,还有黑羽翼族的相帮,我无法继续深入,但是他们的行程似乎很着急,感觉黄河古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是不是血祭大阵?”我心头一跳。眼下这边最大的变故似乎就是那个血祭大阵,听之前那名魔族所言,血祭大阵似乎以古道苍生为引,祭炼血阵,但不知道目的究竟为何。   “血祭大阵早已结束,整个黄河古道生灵几乎都在这期间毁于一旦,他们这次的行动,应该和这件事无关。”鹤仙子说道。   “血祭大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   “以古道苍生为引,以古道十座人口最为密集的城池为阵眼,血炼祭天,强行提升十位圣者的修为。” 第七百七十一章 改造   鹤仙子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分量却很足,凝聚不散,在偌大的八鸾殿内久久回响。   我看着鹤仙子,不可思议地问道:“什么十座城池,它要祭炼哪十位圣者?”   “除了幽都王魔君本来这些已经步入圣境的强者之外,他们似乎挑了十位修为已经在圣境边缘徘徊的高手进入城池阵眼之中,汲取数十万生灵在血祭中所产生的怨气和魂力,将其实力一举突破圣境,而且似乎不仅仅是刚刚达到圣者的境界。”鹤仙子说道。   我闻言皱起了眉头,在这个关键时刻幽都王那边突然凭空冒出来十位横空出世的圣者,虽然以我和如意的修为倒也不惧,但是对于面前的整个局势,这十名圣者能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大殿内陷入到了短时间的沉默,这十位圣者横空出世的消息对于我们来说震撼力未免过大,短时间内也很难想到对策,踟蹰片刻,就听卫君瑶开口说道:“这是个圣者,目前在哪里?”   “还在黄河古道。”鹤仙子说道。   “他们在那做什么?”卫君瑶问道。   “不清楚。”鹤仙子摇摇头,说道:“但是通过我一路跟着水儿他们从东海神域去到死亡峡谷来看,你说的神凤尸身的涌出,或许就在这十位圣者的身上,不然古道已经毁灭,他们在那边应该也不会有别的什么用处。”   “或许跟神明坟墓有关呢?”卫君瑶说道。“他们这次去东海神域的目的,就是打算以梧桐神凤之灵来对付神灵坟墓中那些层出不穷的妖兽,和非常人所能抵御的阴气,会不会是那边出了什么情况,才会让他们如此急切的想要赶回去。”   我闻言诧异地看了眼卫君瑶,点点头说道:“不管是不是,我们也得过去看看,即便阻止不了他们,但也不能让他们太过顺风顺水,否则会真以为这个天下,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还是等等吧。”卫君瑶看着我说道。“刚回来,这边许多的情况还都没有搞明白,更重要的是……无寐侯。”   我深深地看着卫君瑶,然后点点有,随即问凤主,在我们离开了这段时间里,南溟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撤退不及,无寐侯被孤影斩首的事情。   凤主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在你们离开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计划实施下去的,先是鹤仙子与玄火教的阿离进行商议,然后就是无寐侯,但是玄火教那边似乎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着急很多,在无寐侯离开那里之后不到两天的时间,玄火教便多次派使者来到凤鸣山,要求与你见面,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将归墟二祖与他们见面的时间提前,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在巫木圣祖先行而去时,玄火教的出入口却已经完全被黑白羽翼族完全封死,巫木圣祖没有强行闯入,在远处等了三天,三天后,有玄火教使者再次出现,来在凤鸣山,告诉我们说,交易取消,我们也才彻底放弃了和玄火教的联系,一直到前几天,才听说他们再次投诚幽都王,和黑羽翼族同时把守住死亡峡谷,魔族出不去,人类进不来。”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便是幽都王摔数百万大军挺进南溟,虽然在此之前我们也从孙久立那边得到了消息,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来的这么快,并且幽都王似乎对我们的事情了如指掌,三百万大军一进南溟,便兵分两路,由孤影和巫显率队,直逼归墟山和凤鸣山,我们自知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便在战火烧到身上前全都离开了自己的地方,去无寐城寻找无寐侯,但万万没有想到,当我们赶到无寐城时,无寐侯已经被反水的十万夜魔逼的身陷绝境,我们为了救她,就将全部兵力投入到了和夜魔的战斗之中……”   十万夜魔反水算是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最大的变故,也变相解释了幽都王为何会一直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十万夜魔反水逼供无寐侯投诚幽都王,僵持不下之际,凤主和归墟二祖率军赶到,与十万夜魔血战数夜之后,将无寐侯从中救出,正要分兵逃亡时,孤影的百万大军就赶到了。   上百万魔君将人数已经不足二十万的吴山众团团包围无寐城中,孤影亲自叫阵,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的事情都将前功尽弃,吴山中就此全部葬身无寐城时,无寐侯一人一枪,以魔化的状态硬给所有人杀出一条血路,二十万只剩不到八万,却保住了吴山核心没有受到致命打击,自己却身死在孤影剑下,头颅高悬无寐城城楼,就此九大无极魔再陨落一位将星。   而也是因为无寐侯的死,虽然巫显已经率众对吴山中步步紧逼,但是孤影却出人意料的放慢了追剿的步伐,反而有着纵容吴山众在劣势中苟延残喘的趋势,南溟以东全都是孤影的势力范围,他们逃到这里,也算是暂时得到喘息,一直在等我们的归来。   凤主把话说完,我深深叹了口气。   南溟局势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风云变幻,其诡异要远比我们走之前预想的而复杂很多,特别是十万夜魔反水这件事,我心知以无寐侯的实力,若全力实战将其斩杀,根本就不会有被围困逼宫的事情发生,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无寐侯想要劝说他们归降,毕竟以之前无寐侯对待这些夜魔的态度来看,她对他们是有感情的。   但她可能没有想到,这是因为这一念之慈,才导致她身陨在这个乱世之中。   听完之后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也同时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拿到血凤之血,将无寐侯重塑肉身的想法,但眼下还需要将凤鸣山之人安排妥当,就以眼前的局势继续发展下去,稍有不慎,这些人可能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也就是说,对于你们目前藏身在凤鸣山这个情况,孤影是知道的?”我开口问道。   “是,在凤鸣山的周围一直都有他们的斥候在暗中监视,但始终没有攻城的意思,不知道孤影现在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凤主说道。   我闻言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随即问道:“你怎么看?”   卫君瑶沉吟了片刻,说道:“孤影现在人在哪?”   “三百公里外的幽影城。”凤主应道。   “在那做什么?”   “不知道,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感觉应该是在等幽都王等人回来。”凤主沉吟说道。   “可幽都王他们已经回来了啊。”我不解问道。“难不成孤影还有其他的企图?”   “要不在去黄河古道之前,去走一趟幽影城?”如意淡淡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嗯。”   “不可以!”凤主闻言我们要去直接找孤影,激动的当时站起了身,急切说道:“孤影非但是当下九大无极魔之首,更是除了幽都王之外修为最为顶尖的强者,现在凤鸣山来不开你们,万一你们在那里……”   “好了。”我笑了笑,打断凤主的话,同时将目光投向卫君瑶问道。“君瑶,你对这边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先打探清楚孤影的意图吧。”卫君瑶说道。“你和如意尽管放心去,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卫君瑶能这样说,就证明她心中已经有了初步打算,我点点头,对如意说道:“事不宜迟,休息过今晚,等明天天亮,我们就直接去幽影城,问问这个孤影到底想要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在今天晚上,我们需要查探所有吴山众人的体质,以方便传授天书法门,就算不以突破成圣为目的,最起码也需要更多的自保能力。   我手中掌握着天书鬼卷,而如意身怀神卷和人卷传承,有我们两个人在,就不用担心这些人没有修行法门。   首先我们要从玉姐,红鲤,青鲤,锦月姑姑,花七颜还有猫头鹰这些吴山核心开始。   玉姐乃是血玉夺取天地精华所化,对她来说修行天书神卷中所记载的法门是不二选择,而且在如意查探过后,也印证了这个想法。   而红鲤本就是被黄河胆夺魂魄而生,体内阴气浓郁,更适合天书鬼卷的修行。   ……   人数很快就被划分了起来,这些人除了玉姐外没有什么特殊体质,体内也没有受到过制约或者是钳制,我用鬼圣之心帮助红鲤等适合修行天书鬼卷的人淬炼魂魄,而如意也亲自动手,帮助那些即将要修行天书神卷的人改造肉身和神识。   在帮红鲤淬炼魂魄的时候,红鲤问我说,是不是现在的天下已经不适合他们了,而我也不再需要他们的帮助,之所以做这些,只是不希望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拖后腿,给我平添负担。   我笑着摇摇头,感受着红鲤体内灵魂的轻微波动,对她说道:“为什么需要你们,就一定会是在战斗中呢?”   “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不管是现在的天下乱世,还是未来的绝迹江湖,我都希望一直能看到你,而不是在需要的时候才见你。” 第七百七十二章 幽影城   红鲤看着我,没有说话,半晌功夫才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将眼睛闭了起来,全身心投入到魂魄的淬炼之中。   红鲤是有天赋的。   最起码被黄河胆这种天精地华夺过舍,心灵通透,淬炼的过程比较顺利,加上她,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基本完成了对红鲤和青鲤包括猫头鹰灵魂的淬炼任务,几个人几乎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并抓紧时间进入到了天书鬼卷法门的修炼当中。   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我和如意同时出现在八鸾殿外的广场。   “差不多了,除了那个玉姐体质稍微特殊之外,其他的也都基本上进入到了天书修炼的状态,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快去快回,不然他们在修行中出了什么岔子,没人从旁指导,很容易走火入魔,毕竟这些人的修为都太浅,一时半刻也无法将天书上所记载的法门完全领悟。”   如意的话说完,卫君瑶也从大殿内走了出来。   “你们放心去吧,凤鸣山不会有事的。”她看着我说道。   我点点头,便和如意即刻动身,朝着幽影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我们也没有想到一回南溟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孤影,只是孤影可谓是当前凤鸣山最大的威胁,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将这个麻烦解决掉,那么对于凤鸣山短时间内的发展,无异于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虽然你回来的即时,但不可否认,你所在的这个世界,也处在崩塌的边缘了,你还觉得自己能力挽狂澜,救天下于蹦碎之前么?”在前往幽影城的路上,如意淡淡开口问道。   “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快支撑不住了呢?”我不解问道。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么,幽都王这些人是想以整个天下为炉鼎,汲取整个大地的灵气,塑造自己的上神之身么?”如意说道。   我停下了疾行的身形,诧异地看着如意问道:“这么说?”   “我不知道。”如意却摇摇头。“我只知道,当初在我回到属于我的世界时,那里的景象和这边差不多,天无日月,地无花草,人无生机,就连空气中也都充斥着浓郁的死气,虽然这边还没有到我所看到的那种景象,但是难道你没有发现,它很快就会是了么?”   我闻言愣住了,同时感受着身边空气中弥漫着的魂力,虽然变化不大,可却依然通过鬼圣之心能感觉都它比我们刚回来的时候又浓郁了一些,只有一点点,可如果放在整个南溟,甚至黄河古道的空气全都有了这一点点的变化,那么多出的这一点点魂力的浓度,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感觉到了?”如意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震惊地看着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幽都王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将整个世界都毁去,以他们的实力和修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可如果是玄青子教他们的办法呢?”如意反问说道。   “这么做的用处是什么?”我不甘心问道。   “修神。”如意叹息说道。“自从我发现自己的世界非但被一剑洞穿,更是毁灭于灵气消散上时,我才开始觉得,很多事情并没有我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北月既已成神,就完全没有做出这些事情的必要,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可能跟他想要培养出的下一位上神有关,就像玉姬培养你,和玄青子培养青华大帝与幽都王一样,这三个人的较量其实早已从三仙岛涉及到了岛外的世界,只是有人在明处,可有些人在暗处,目前明处的只有你和幽都王还有青华大帝,一定还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个人可能是北月培育的那位上神,也有可能是玉姬和玄青子其中一位在暗中扶持的力量,只是他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闻言皱了眉头,看着如意问道:“按照你的意思,你是想说,这个被暗中扶持的人,也会参与到我们的争斗之中?”   “一定会。”如意说道。“照你之前所言,我们目前身处的南溟不过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在此之外还有一个黄河古道,这两个世界刚好可以供幽都王和青华大帝化圣成神,可还有一位,一定不会让他们进展的这么顺利,而且之前我的故乡本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应该尚不足以帮一个半神直接成神,他一定会想在这里分一杯羹,来达到他的目的。”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现在才告诉我这一切。”我不解问道。如意这个人一直都给我一种深藏不漏的感觉,很多事情她心中都十分清楚,却会选择说与不说。   “我也是感觉到这个世界居然在一天的时间内魂力会快速加强才想到这些的,而且我所推测的也未必都对,幽都王和青华大帝二人在这两个世界盘根错节已久,并且身后有玄青子的支持,通常人想来分一杯羹怕是很难,除非这里还有第三个世界……你怎么了?”   如意疑惑地看着我满脸震惊的表情,然后不可思议地开口问道:“难不成这里真有第三个世界?”   我木讷地点点头。“就在黄河古道之后,九狱九泉!”   如意深深地看着我,然后缓缓点头。“那估计我的猜错就不会有错了,三仙岛中的三位上神已经将战斗延伸到了三仙岛外的世界,这个地方有三个世界,幽都王,青华大帝,还有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不是身份不明,我好像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我喃喃说道。   “谁?”   “墨姬。”   “墨姬?”如意皱了皱眉头,随即恍然大悟。“这个女人在北海梧桐曾经出现过一次,但又很快消失,可她虽然实力强横,但也没有步入半身的境界,而且我能感觉到她是鬼族中人,应该是玉姬的门徒,你怎么会觉得是她呢?”   “除了她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别人,以这个女人对东海神域的了解,和数十次轮回转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只是单单提升到现在的这个修为,还成为幽都王的奴仆,这不可能,她一定还有更大的野心,只是我们一直都不知道罢了。”我凝神说道。   “那这个女人现在也在黄河古道?”如意问道。   我点点头。“嗯,应该是和水儿玲珑他们在一起,跟神凤尸身在一起。”   “那我们解决完孤影就直接去古道好了,只要她还没有成就半神,我们就能赶在她计划完成之前将她彻底铲除,永绝后患。”   二人商议完毕马上继续朝着幽影城的方向疾驰,沿途经过,地面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严阵以待,全副武装的魔军,他们在通往幽影城的必经之路上布下重兵,设下一道道关卡,并且在每一道关卡中都埋伏有魔族高手,这些高手在我们途径的一瞬间,便升空拦路,却无一例外地被我和如意出手斩杀。   我们并不担心这样做会引起孤影的注意,反而目的就是如此,即便是以现在的修为,我们也不想过早的把自己主动置身于危险之中,我跟如意在路上推测,孤影之所以而凤鸣山围而不攻,放着唾手可得吴山众人不杀,其目的怕就是要等我们回来,毕竟我和卫君瑶不死,他们就永远算不上真正的通知了天下。   “他在等我们进城。”   二人悬浮在半空之中,脚底下是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魔族大军,前方就是气势恢宏的幽影城,城楼上站满了魔族将领,可是最强大的那一股气息,却法子城池深处的宫殿,显然是孤影,他在等我们主动进城,然后完成最后的绞杀。   魔族大军人数虽然庞大,但是至始至终却丝毫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连站在城楼上的那数十位高级魔族将领,也都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看来我们估计的没错,这个孤影是想擒贼先擒王,直接把我们拿下,而根本就没有把凤鸣山的那些人放在眼里。”我淡淡笑道。   “圣者七重天。”如意也同时开口说道。“而且气息中的戾气很重,恐怕在黄河古道用苍生血祭而出的那十位大圣者之中,他是其中一位。”   我点点头,同时收敛了神识,对着远处城池深处的孤影淡淡开口笑道:“既然等了我们这么久,何不出来一见,是不是有违待客之道。”   “白小乙,你今日既然敢前来送死,何不乖乖将脑袋送上来,是不是辜负了大无极魔对你手下那些人的不杀之恩?”、   轰!   未等那名魔族将领把话说完,一道极细的黑色闪电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直直地就劈在了他的身上,霎时间,魔族将领神魂俱灭。   “最讨厌你这种爱接话的。”我淡淡说道。 第七百七十三章 孤影   一雷之下,魔族将领瞬间灰飞烟灭,城楼之上的其他魔族将领面露惊色,就连那股沉寂在城池深处的强大气息也开始跟着微微波动了起来。   “如果不想让你手底下的这些人死光,你最好还是亲自出来,要不然,我也不介意慢慢地把他们杀光,然后再找你一点点算账。”我笑着说道。   “放肆!我有两位圣者,八位半圣,还有百万大军,你一个小小的人类,有何勇气,赶在这里嚣张如斯!”   一位魔族将领对我的轻蔑勃然大怒,手提长枪,浑身冒出漆黑的火焰,从城楼处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黑色流星,直直地就朝我冲了过来。   看着他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便来到我面前,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两位圣者之一。   鬼圣修为,同阶段无敌,更何况区区一个刚刚跨入圣者境界的魔族?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不属于天书三卷中的任何一卷。”如意在此时开口说道。   我闻言一愣,可在这个时候,燃烧着滚滚黑焰的长枪已经点在我了我的眉心,我抬起手,将枪头抓在掌心,然后往前跨了一步,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掐住了魔族将领的脖颈,魂力丝丝渗入其体内,就发现在眼前这个家伙身体中,正充斥一股我从来都未曾听说过,或者是见过的暴躁力量。   力量中夹杂的戾气十分浓郁,和修罗幻境有些接近,但是整体实力太弱,否则一旦成长起来,也将会一位实力恐怖的恶魔。   “奇怪。”我淡淡地看着在面前激烈挣扎的魔族将领,在我魂力渗入他身体的时候,便将其体内的力量完全禁锢,他现在只能挣扎,一点修为也使用不出来。   “你修炼的是何种法门?”我看着他问道。   魔族将领也同样满眼惊慌的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之前那个被他们逼的到处躲藏的丧家之犬,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将他拿了下来。   “你不是白小乙!”他怒吼道。   我笑了笑,而在此时,如意也抬手朝他抓了过去,葱白的五指扣在魔族将领的脸上,紧接着,一团淡淡的蓝色光晕从她掌心散出,将魔族将领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同时在光晕所覆盖之处,丝丝缕缕的黑烟从魔族将领身上每一个毛孔里钻出,凝结在了一起,在胸口处化作一团猩红的血球,缓缓滚动,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味。   “血祭大阵?”我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来你就是十位血圣之一?”   魔族将领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但是如意却开口说道:“他不是。”   “怎么?”   “整个人应该只是受到了血祭大阵的影响,血祭的引子进入体内,强行提升修为,才会有现在这种效果。”   我闻言诧异地看向如意。“如果连只是受到影响的人都能直接超凡入圣,那么被阵眼所祭炼出的十位血圣,会是怎样一种实力?”   “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半神,只要没有不如半神之境,就不会是你我的对手。”如意说罢,已经将魔族将领体内的戾气完全抽干净,然后随手一丢,像仍死狗般将气息全无的魔族将领从半空中丢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二人的目光再度投向城楼,那些站在上面的魔族将领个个风声鹤唳,在我们目光扫视的一瞬间,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会再成为下一个死在我们手中的家伙。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沉寂在城池深处的强大力量终于动了。   就像是巨龙吐息,绵延而无休止境,气息从覆盖整座巨大的城池,逐渐浓缩成了一点,暴戾,血腥,杀戮,嗜血……种种不同的负面情绪都被囊括其中,就仿佛散发出这股气息的家伙不是人,也不是魔,而是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邪神,气息之恐怖,不禁令人动容。   “圣者七重天巅峰,看来这个孤影也受到了血祭大阵的影响,离半神只差一步之遥。”我淡淡说道。   “未必。”如意开口说道。“或许他就是十位血圣之一,正好我们也可以看看,这些学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实力。”   如意在说话的期间,就见远处的幽影城内升起漫天的血雾,直升半空之中,将眼前的视线染成一片猩红,紧接着就见血雾开始出现各种幻影,生人挣扎嘶吼,最终化作浓水,妖兽拼命要窜,却也逃避掉被血雾吞噬的下场,被融化于其中,而到最后,就见一张狰狞阴邪的巨大人脸出现在幽影城上,双目猩红,淡淡地看着我和如意。   “还以为堂堂九大无极魔之首的孤影,怎么着也得是一副世外高人,身材不露的样子,怎么到了这番境界,还爱弄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呢。”我呵呵笑道。   “白小乙,看来你这次去东海神域收获不浅,竟然能从一个残废突破到六重天巅峰的实力,不枉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看来今天九大无极魔之首的位置,可真正分出一个胜负了。”血红的人脸露出一抹阴鸷,那铺天盖地的气势,和不屑一顾的轻蔑,就仿佛是神灵在对话一个凡人,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孤影放过吴山众人,是一直对九大无极魔之首的位置耿耿于怀,前世的无心侯处处压他一头,这对于好战嗜血的无极魔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不过能像孤影这样一口怨气憋了数百年而不松,也算的上的难得一见了。   “你笑什么?”见我狂笑不止,孤影轻蔑的脸上出现一丝愠色。   我收起了笑容,摇摇头说:“乱世天下,九大无极魔已经所剩无几,这南溟早已经不再是这九个人的天下,可你却还执着于这些,难道不应该觉得好笑么。”   “为什么不可以!”人脸因为愤怒,而开始扭曲了起来。“前世的你不过是仗着幽都王的青睐,才能处处压我一头,成为九大无极魔之首,享受无尽的荣耀和尊贵,可我呢,你我修为相差无几,在用剑的造诣上你更是败给我半招,凭什么你能荣极天下,可我却就只能默默无闻充当你的垫脚石,更可恨的,是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敢背叛幽都王,无心侯啊无心侯,今日若不除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狰狞的血脸在城池的上空随着情绪暴怒和愈发扭曲,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恐怖戾气,我缓缓抬起手,然后伸出手指指向孤影,笑着说道:“你晚了。”   “聒噪!”   随着孤影的震怒,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并且猩红逐渐将视线染透,其中鬼影重重,耳边萦绕着惨叫声和怒吼嘶嚎,煞有一副修罗幻境的景象。   我看了眼如意,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不屑一顾。   虽然她和孤影都同样是圣者七重天的境界,甚至孤影的巅峰境界还要胜过她一筹,但是如意是什么人,北月上神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身怀天书人卷和神卷传承,仅凭这一点,就不是同阶的对手所能比拟的。   面对孤影丝毫不收敛的气息攻势,如意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我见状不由得苦笑,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不可一世的血性人脸,抬手挥袖,体内的魂力陡然涌动四溢,丝丝缕缕的黑气从身体各个角落散发了出去,吞噬了猩红的天和地,霎时间,黑焰滚滚,足以吞天噬地的修罗幻境,赫然施展开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血鬼   漫天的血雾瞬间被修罗幻境笼罩其中。   取而代之的,更气势更加浓郁的冲天血光!   血雾愈发的浓厚,刺鼻的血腥气味夹带在腥风中连手下的数十万魔军脸上都露出了不堪的神情,齐齐弯腰蹲在地上,开始发出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猩红的血水,遍地的残破肢体……   所有被挂在骨山上的仙神尸体也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他们狰狞着,扭动着,出现在魔军阵中,站在城楼上,悬浮在半空中,对所有的魔族,产生一波波精神和心灵都难以忍受的猛烈冲击。   啊!!!   漫天的嘶吼声已经取代了之前孤影的狞笑,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血脸开始变得扭曲和躁动不安,像是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它扭动着面孔,突然间张开了嘴,一股股吸力传来,他竟然想将整个修罗幻境吞噬殆尽。   我见状不由得笑了笑,同时从怀中掏出那把恶鬼吞天扇,朝着面前轻轻挥了三挥,漫天从地狱里燃烧起的烈焰火海顷刻间将整个幽影城吞噬,数十万魔族大军在火海里挣扎嘶吼,许多处在火海中心的魔族甚至连叫也没有叫出一声,便顷刻间化作一缕黑烟,丧命其中,尸骨无存。   我见状心头咯噔一下。   我想到了曾经在黄河古道时,那晚魔君孤身前往想要取我性命,若不是当时天道尚且制约着他们这些强者,我很难想象,即便是我能从他手下逃出生天,但是当天身处在我身后城池的那些人,将会面临一种怎样的后果。   地狱烈焰在修罗幻境中肆虐,我能看到城楼上那些位魔族将领脸上露出的惊慌失措和骇然恐惧,也能看见孤影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血脸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不可思议与震惊。   “不可能的,区区六重天,你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手段!”   孤影嘶吼着,同时他也看见了我手中的折扇,脸上的震惊,更是无可掩饰。“恶鬼吞天图,是魔君的恶鬼吞天图,魔君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快说!”   “看来幽都王回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见他的这些老部署。”我淡淡说道。   “直接杀了吧。”如意说道。“毕竟是圣者七重天巅峰,一旦让他失去理智,即便是你我对付他怕是也要费写功夫。”   我点点头。“本来还想从他嘴里套出点有关于古道那边的事情,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二人话一说完,身影便齐齐消失在原地,再修罗幻境中疾行,瞬间便来在了城楼之上。   站在我们二人身边的十几位魔族将领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我和如意同时出手灭去了大半,剩下的落荒而逃,我们也没有往外追,而是看向头顶上依旧在拼尽全力想要将修罗幻境吞噬的孤影,彼此对视了一眼,纵身而起,就朝着那张站满了半个城池的巨大血脸冲了上去。   在我们离开南溟之前,孤影也不过是圣者五重天的境界,实力能得到如此突飞猛进,完全得益于古道十大血祭法阵,强行提升修为,虽然和玉姬帮我提升修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但是玉姐乃是天下鬼族之主,以自身精元输入到我的体内,并在此之前将我的魂魄淬炼到最精纯的程度,传授鬼卷无上法门,根本就不是孤影这种拔苗助长所诞生的圣者所能比的。   或者说,虽然他现在拥有圣者七重天巅峰的实力,但这股力量并不是完全属于他自己掌控,光是将其融合炼化就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现在的他只是空有其表,甚至连当初死在我手下的魔君都不如。   我和如意二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了血脸的切近,感受着四周空气弥漫的浓郁到了极点的魂力,不由得心头微动,在孤影试图吞噬修罗幻境之间,我也深深吸了口气,张开嘴,开始吞噬着四周难得的浓郁魂力。   这里魂力浓郁的不像话,是我之前前所未有感受到的,毕竟孤影也是在一个血祭阵眼中炼化出来的,数十万甚至百万的生灵魂魄包括怨念,对我目前想要突破鬼圣六重天巅峰的境界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体内的鬼圣之心疯狂跳动,犹豫长鲸汲水般将四周弥漫在空气中的魂力悉数吸入体内,然后转化为精粹魂力,从一丁点,在心中逐渐变大。   我甚至突然觉得,照这个速度,像孤影这种人,如果能接连吞噬两到三个,其凝结的精粹魂力足以让我的鬼圣真身再度出现,这样的话,在日后对上幽都王等人时,把握也会大上许多。   终于,孤影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快速消退,同时发现始作俑者之后,血脸再度疯狂扭曲,然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由血雾凝结而成的血脸在空中爆散开来,所有残留在空气中的血滴迅速朝地面上汇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个由血肉打造的人影。   这个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皮肤跟毛发,身体不断地朝地面流淌着血液,只有五官模糊可见,像个血葫芦一般,朝天举起了右手,身上流动的血液疯狂朝掌心蹿了过去,形成一柄血淋淋的长剑,剑锋蓦地朝我一指,以一种极其低沉沙哑的三因开口说道:“死!”   死字还未完全从口中脱出,剑锋之上,一股逼人的杀气和戾气陡然扑面而来,紧接着眼睁睁看见剑刃上的血流再次涌动,在剑锋出形成一颗硕大无比的血脸,张开了嘴,以无可睥睨之势,就朝我冲了过来。   “当真是每一招都是由生灵血肉凝聚啊,不愧是血祭大阵炼出来的怪物。”   看着夹带着无比刺鼻血腥气的鬼脸,我微微凝神,同时伸出右手,将魂力缓缓凝聚在了掌心之上,一颗黑色跳跃的火焰陡然凝现,然后脱手而出,朝着血脸就撞了过去。   轰!   黑焰与血脸撞上了那一刻,便那张张开的血盆大口顷刻吞了进去,然后势头不减,再度朝我重来。   “白小乙,你今日必死无疑!”   血人一般的孤影再度发出怒吼,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将我一剑毙命,在血脸继续冲击的同时,整个人提剑纵身而起,双手紧紧握着剑柄,血剑上血液疯流动,引动着四周幻境里的血河与尸山,遮天蔽日,腥风滚滚,一剑之下,天地失色。   看着这在气势上几乎不比北月一剑迅速太多的血性一剑,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双手同时在胸前画圆,一道道浓郁的魂力开始在无声无息间凝聚,并感受着愈发逼近的血脸和剑气,我深深吸了口气。   “地狱业火红莲。”   孤影的剑气和血脸同时抵在了我的眉心,一击必杀之际,孤影的脸色变了。   那是一种足以与毁灭天地的*力量,连四周的空气都灼烧了起来,横空出世,一道散发着无与伦比恐怖气息的烈焰,毫无征兆地,就将孤影和血脸卷入其中。   “啊!!!!”   火柱喷射的火舌在孤影血肉凝聚的身体上肆意吞吐,每一道火舌接触过后,便是一块血肉化作黑烟升空,那张势不可挡血脸只是在火柱出现的一瞬间便彻底消失了踪影,只剩下挣扎着的孤影,在地狱业火红莲中,发出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嘶吼。   连混沌之力都能吞噬的地狱业火红莲,孤影竟然坚持了足足三息才彻底化为灰烬,但是在他死后,我却始终忘不了他那一句临终遗言。   “你以为我就是血祭大阵炼化而出的血圣吗?” 第七百七十五章 拨云见雾   伴随着孤影毁灭在了地狱业火红莲之中,数十万魔族大军早已溃散,我和如意站在城楼,看着空空一片的幽影城,彼此向往,眼中都透露着疑惑。   “孤影并不是血祭大阵炼化而出的血圣么?”我喃喃喃喃说道。“连胜者七重天都达不到血圣的境界,真正的血圣,总不会是半神吧……”   “这不可能。”如意说道。“或许他知道你我在解决他之后,下一站的目的地是黄河古道,才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想阻止你我接下来的脚步吧。”   我点点头。希望结果如此,若真如孤影所说,连圣者七重天巅峰都无法达到血圣的地步,这凭空出现的十位半神,将在这个天下,势不可挡。   “那就直接去黄河古道吧。”我说道。   “先回去。”如意说道。“这数十万大军溃散,一定会在那些逃走的魔族将领下重新汇合,势必要为孤影报仇,凤鸣山会首当其冲,还是安顿好后方再去古道那边吧。”   我点点头,目光又重新扫视了一眼幽影城,便和如意转而离开,直奔凤鸣山而去。   在我们离开之后,凤鸣山并没有因为核心成员进入修炼额放松警惕,反而扩大了警戒范围,并且加派了人寿,这让我感到一丝安心,毕竟现在这里由卫君瑶全面操持,除非像是孤影这种人卷土重来,否则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二人短时间的归返振奋了凤鸣山萎靡的军心。   而且更是在听说我和如意已经将曾经九大无极魔之首孤影斩杀之后,凤鸣山更是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看了即便如此,孤影临死之前说的话,还是给我心头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甚至迫切想要见到这些血圣,试探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   我和如意在回来之后分别去检查了玉姐红鲤等人修炼的进度,比较欣慰的是,这些人之前的修为并不高,对于修炼很多人都完全是一张白纸,在白纸上写字,用好过修改一副已经完成的画,除了极个别在修行过程中遇到阻塞不解之外,其他人大多都进展十分顺利。   而且尤其以玉姐为胜,千年血玉的体质,本就是夺天地造化而生,在修行天书之时,势头突飞猛进,隐隐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半圣的趋势。   而除了玉姐,便是被黄河胆夺舍过的红鲤,她的实力本就在半圣边缘徘徊,现在经过魂魄的淬炼之后,只差半步机缘,便有机会一举超凡入圣,步入圣人之境。   情况一片大好,凤鸣山依然有着重新崛起的迹象,但围堵令人放不下心的辫是卫君瑶,从圣者实力一夜之间连半圣都不如,虽然她从未对此事提及,但我知道她现在的心情。   做完了这一切,我们当晚并没有立即出发,我找到卫君瑶,二人坐在八鸾殿殿顶,此时隔着层层乌云,也能看见背后隐隐闪现的圆月。   南溟一年之中圆月出现的几率不多,这里的每个魔族都盼着月圆升起的夜晚,但是现在月亮升起来了,许多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卫君瑶看着我轻声开口说道。   随着两个人在一起感情的加深,卫君瑶比之前温柔了许多,眼中的柔情总是在无意间令人触之动容,久久无法离去。   我没有否认,点点头,叹息说道:“如意愿意帮忙,但是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形势没有我们回来之前想象的那么乐观,神凤的尸身现在在黄河古道,那里十位血圣的实力我们至今也没有任何信息,这十位血圣可谓是目前最大的变故,在搞清楚他们的底细之前,我到现在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对于这些东西,不管好的坏的,我已经习惯性向她拿主意,所以对于内心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隐瞒。   卫君瑶听完之后点点头,脸上没有出现意外的表情,轻轻吸了口气,说道:“幽都王这些人本就是当时枭雄,心机和谋略非比凡人,更何况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位执掌天道数千年的东皇太一,这个人到现在也一直没有露过面,小心是对的,但是你的目光不能只放在拿凤血替我恢复修为这件事上,毕竟就算我实力重回巅峰,对于当今的天下局势来说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你要做的应该是谋划全局,不能一直被幽都王他们的脚步所牵引,总是一直想着跟在他们的身后去毁掉他们的目标,因为你这样永远也无法真正的击败他们,不要做追随者,而要做创造者。”   我看着卫君瑶把话说完,也很显然,这些话她已经想说很久了。   “现如今幽都王等人已经完全将核心放在了黄河古道,一是有可能血祭大阵还没有完全结束,十位血圣并没有真正诞生,应该还处于收尾阶段,他们需要这十位血圣的力量,去帮助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二就是那个位于西南边陲的神明坟墓,这次他们兴师动众,不惜牺牲掉大量心腹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北海神凤,拿到凤灵和肉身,必定是为了对付神明坟墓里的那些妖兽和墓穴底层的恐怖阴气。而且很显然,这两个计划在同时进行,但就鹤仙子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他们目前最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神明坟墓上,算上青华大帝,幽都王还有墨姬,甚至是东皇太一,以你和如意现如今的实力即便是能和他们正面抗衡,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无异是惨重的,而且你也无法做到将他们一举摧毁,所以在他们全身心投入挖掘神明坟墓之时,你不妨去试试那血祭大阵的十个阵眼,十位血圣现在可谓是幽都王等人最后的底牌之一,如果你能在他们专注于右臂之时,打断他们的左臂,会比要直接对对抗右臂,更有奇效。”   我深深地看着卫君瑶。这个女人无论是否修为依旧存在,但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始终能透过这个混浊的世界,看到一丝光亮。   现如今幽都王这些人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挖掘神明坟墓上,或许连东皇太一也在那里,以我和如意两个人的实力就这样和他们正面发生冲突确实不理智,反而将主要精力放在十位血圣上,确实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纠缠在一起的思绪霍然顿开,我看着卫君瑶说道:“如果这样的话,你修为的事情可能就要被耽误很久了。”   卫君瑶却笑道:“我都说了,即便是我现在恢复到了巅峰时期,也帮不了你们什么,现在所有吴山的人都在看着你,你需要以大局为重,当你能破天下时,还用再担心我么?”   那天晚上我和卫君瑶在殿顶待了一夜,到第二天天亮如意出现时,我才和她告别,离开凤鸣山,前往死亡峡谷。   一路无言,如意显得心情有些沉重,直到快接近死亡峡谷时,她才开口说道:“你们是对付血圣么?”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道:“是,先解决掉这十位血圣,然后才能心无旁骛地跟幽都王这些正面交锋。”   “那个女人很厉害。”她开口说道。   “你说谁?”   “卫君瑶。”   我点点头,随即二人停在了死亡峡谷不远处,看着远处雾气迷茫的山谷,缓缓地,就将神识探了出去。   峡谷之内,满是涌动着的强大气息,几乎将整个峡谷空间占据,并在我们将神识探过去的一瞬间,无数道凛冽的目光顿时逼来,冷冽至极! 第七百七十六章 遍地浮屠   “是黑白羽翼族。”感受着从气息传来的那股异样感受,我低声说道。   “你认识?”如意问道。   我点点头。“算认识吧,是我们这个世界中所存在的唯一来自其他世界的种族,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你。”   “有把握么?”   “应该没什么问题。”   二人说话间,那几股凛冽的气息已经离开死亡峡谷,快速朝着我二人逼近,却又远远地停了下来,距离不足以用肉眼看清,但是我能感觉的到,这几个翼族正在远远的盯着我们看。   “让它们过来。”如意说道。   我轻轻吸了口气,朝前伸出手,掌心处魂力随着神识迅速朝着远处的蔓延,在它们发现并逃走之前,便已经将其中一个一把握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手给抓了过来。   浑身被黑色羽毛覆盖,一张面孔宛如鸟喙的翼族挣扎着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它在魂力的束缚中拼命挣脱,溅起羽毛飘落在空中,从口中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逝呢?”我盯着它开口问道。   翼族在听见“逝”的名字时,如鹰一般的眼眸突然一阵收缩,它停止了挣扎,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我和如意身上,以一种极为尖锐的声音,开口说话了。   “你就是白小乙?”   我点点头。“是我。”   “看来首领说的没错,你迟早是要回来的。”翼族尖声说道。   “看来你在这里还挺出名。”如意在一旁调侃说道。   “逝说了什么?”我没有理会如意的话,紧盯着面前的翼族问道。   “首领说,白小乙无用,其实力和心知都不足以支撑起对抗幽都王,逆转天下局势,所以让我们给你带话,就不要白费力气,去黄河古道自寻死路了。”   听了他的话,我微微皱起了眉头,黑白羽翼族是大圣祖的人,大圣祖现如今深陷囫囵,一直都没有下落,而在此期间,幽都王沉寂一统天下,登基称皇,可他们非但对其视而不见,反而还助纣为虐,成为了幽都王的走狗,这实在是和我当初跟逝见面时,他所说的那些完全背道而驰,到底是逝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种族出现了问题?   我没有说话,而是将神识探入翼族的身体里,开始将它的魂魄缓缓裹入其中,看着它张开了嘴,面孔在我面前开始扭曲,同时一股股血腥的气味由内而外,逐渐散发出来,我摇摇头。“看来这些黑白羽翼族也被血祭大阵给影响了,不用跟他们废话,直接闯吧。”   信手将翼族的尸体扔在地上,二人跟身进步瞬间出现在死亡峡谷的入口,看着峡谷中密密麻麻飞往的黑白羽翼族,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踏入走入其中,开始将发觉到我们,并袭来的翼族伸手斩杀。   黑白羽翼族的攻击力主要在于他们变幻的身形,而在其特殊羽毛覆盖下,不受一般修行法门影响的身体,并且自身的攻击性也十分凶悍,锋利的爪子,尖锐的鸟喙,还有夹在在羽毛中那些随处散落喷射出的致命的液体,几乎都所有的魔族都有着天生的克制,以一敌百是常有的事,甚至就连如意手上的一些法门对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效果,并且成群成群的黑白羽翼族不断地排成不同的阵型朝我们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虽然至于致命,但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看着整个山谷内无以计数的翼族全都炸了锅,遮天蔽日地不断袭来,我抬手将迎面冲来的翼族脖颈抓在掌心,同时用力将它的脖颈内的骨骼捏碎,头也不回地对如意说道:“不能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幽都王这些人很有可能就在峡谷出口处不远,速战速决,绕开他们,之际进入黄河古道。”   话一说完,二人的身上便同时被黑蓝两股不同的光晕笼罩,看着峡谷内密密麻麻的黑白羽翼族,纵身而起,也不与他们再过多纠缠,直接冲开震开,朝着另一端的出口窜了过去。   以我们两个的人实力在这里想要全身而退基本没什么问题,目前最为担心的就是这里的动静会惊动正在西南边陲挖掘神明坟墓的幽都王等人,正如卫君瑶所说,目前跟他们直接正面交锋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避其锋芒,然后断其左臂,才是当下形势最为妥善的作为。   死亡峡谷的路程并不长,我和如意全力实战离开,这些翼族基本上一旦靠近便被凝聚在身体周围的力量绞成了粉末,然后当视线中出现拿到冗长的护边城墙时,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纵空而上,一举跃到高空中,朝着黄河古道的腹地,疾驰而去。、   在二人离开死亡峡谷的瞬间,黑白羽翼族便放弃了追杀,可却依旧不敢大意,飞行的过程中,神识被扩大到了极限,方圆十公里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都被尽收脑海之中,目的就是担心在这里被幽都王等人半路劫杀,那么后果将会是不堪预料的。   “外面没有人。”在即将离开西南边陲时,如意开口说道。“但是在这里似乎潜藏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实力不亚于圣者七重天巅峰,甚至有可能是半神。”   我知道她指的是谁,便开口说道:“会不会是那股气息将其他人的气息给遮盖住了,如果幽都王等人此刻不在西南,那么就一定是在那十座血祭阵眼城池之中,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将会十分不利。”   说到这里,二人极有默契地止住了身形,再度将神识扩散,朝着神明坟墓的方向缓缓探去,终于,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在那股恐怖到无以复加的力量之下,我们察觉到了数十道微弱的气息波动。   这些气息虽然不足以睥睨神明坟墓,但也并非凡人,每一道气息的强大到了极致,应该就是幽都王和青华大帝等人。   并且我们也能感觉的到,数十道气息也同时在随着神明坟墓的清晰而波动而不断地由强变弱,双方似乎正处在激烈的抗衡之中。   “看来他们确实已经找到了针对神明坟墓的办法,我们得抓紧时间把那边的事情解决,最好赶在他们这边一切完成之前赶回来,这样我们的胜算才会更大一些。”   二人停留在原地注视远处的气息波动片刻钟,才再度转身离去。   整个黄河古道人口密集的城池不在少数,但是如果要按照人数从上往下排,首当其冲的应当就是云溪。   云溪是整个黄河古道最为繁华的贸易区域,人口加起来上百万不止,这里一定会成为十大血祭阵眼之首,但是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这里,而是吴山。   虽然吴山在卫君瑶出走后不断出现颓败之势,但是总人口的基数却摆在那里,而且适逢长时间的天下战乱,大部分人都会潜意识地向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更加安全的地方靠拢,我在来之前和卫君瑶商议过,现如今的吴山,必定是以吴山郡为首当其冲,那里将会是血祭大阵的阵眼之一。   从西南边陲到吴山郡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对我和如意来说也不过是转念之间,可还未等到达吴山郡,沿途经过所能看见的场景,还是不由得让我们的脚步慢了下来。   遍地浮屠。   昔日里混浊的古道黄河眼下看去,腥红一片。   翻滚的河水里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河水卷起的浪花中,到处都是尸骸,满眼都是顺流而下的尸体,甚至连河岸上都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尸身,天地之间毫无生机,宛如修罗幻境,变成了现实。 第七百七十七章 第三坞   天地间一片猩红。   满眼任何的术法,也没有丝毫的幻境,猩红的天空下是狰狞的大地,血红的长河贯穿整个视线,卷动着无数的尸体残骸缓缓流向天际,满目疮痍,万生浮屠。   呼……   如意深深地吐了口气,说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吧?”   我默默地摇摇头,说道:“之前只是听说幽都王只拿十座人口最为密集的城池下手,可现在看来,似乎整个黄河古道都没能幸免。”   “苍生浮屠啊……”如意深深叹道。“大地被亿万生灵的血液染透,如果将这个世界毁灭,抽干其灵气,那么对于受益人所得到的力量,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我也跟着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往下看,纵身而行,直直地就朝着吴山郡的方向飞驰。   而且在过程中我发现,黄河古道中所充斥的魂力几乎浓郁的可怕,不需要刻意控制,就和身体里的鬼圣之心产生了感应。   鬼圣之心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自主地吸收那些充斥在空气中的浓郁魂力,进入体内,然后开始转化,仅是这一段距离,我那久未有反应的修为,竟然再度隐隐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这个发现让我大吃一惊,同时觉得这么浓郁的魂力,为什么幽都王等人会放任它肆意流动,而没有去利用……   思绪转念间,脚底下隐约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如意率先止住了身形,即可便又朝着城池的方向落了下去。   我见状一愣,没有多想,只是紧随其后往城池里落,可是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当我看见城池中开始不断有人头攒动的时候,顿时心神一凛,来在如意的身边,不可思议说道:“居然有活人?”   “不是活人。”如意凝神说道。   二人没有第一时间进城,悬浮在半空中,再度将神识探了进去,却惊讶的发现,似乎正如如意所说,纵使肉眼可见这些在城内来回走动的人影,可神识经过,却丝毫无任何生机了见,可仿佛这些不是活人,也不是残魂,而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下去看看。”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身形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城池的城楼上。   当二人站在城楼,再看向下面走动的人影时,饶是以我和如意的经历,也忍不住呆立当场。   满城血肉模糊的行尸。   都不知道这些行尸在死之前经历了什么,全身上下一点皮肉都看不到,猩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之中,行走,交谈,宛如活人,似乎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毫无察觉,放眼望去,光是视线所覆盖的范围内这种血尸就足够数千之众,然后这还只是这座城池的一脚。   在我满眼震惊的同时,就听见如意缓缓开口说道:“你不觉得这些人,看着都有些眼熟么?”   我疑惑地看着她,但随即心头一震,诧异问道:“你是说孤影?”   如意点点头,目光扫视着城楼下进进出出的血尸,开口说道:“我在想,是不是这些人,包括孤影之辈,虽然没有深入血祭大阵的阵眼之中,却全都是血祭大阵的被影响者,才会变成眼下这副模样,但是也有可能,是血祭大阵在祭炼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此会导致这些本不该和它有瓜葛的人也受到了波及,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闻言沉默了片刻,抬起手在掌心凝聚出魂力,冲着正朝着城楼迎面走来的一名血尸抬手一抓,整个人直接被抓向了城楼,却未等我开口,血尸直接扑腾就跪在了地上,朝着我和如意拼命的磕头。   这个人性化的举动让我将他们定义为血尸的念头开始产生了动摇,和如意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你是人是尸?”   “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   能说话?   看着血尸已经面前的城砖上留下一团猩红的血迹,我皱了皱眉头说道:“别磕了,我不杀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了。”   血尸闻言这才停止了脑袋上的动作,却也不敢抬头,紧张说道:“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城叫什么?”我淡淡问道。   “第三坞。”血尸说道。   第三坞?   我不解地转过头,看向那条缓缓经过城楼前的血河,沉吟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大概,对血尸问道:“这里是吴山十二连环坞的其中一个?”   “正是!”   “其他十一座城,也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问道。   “小的是从第七城逃难来的,第三坞是唯一一座保存完成的城池了,其他的全都毁了,大家都跑到第三坞避难来了。”   吴山的十二连环坞在古道灾变之前便已经存在,是卫君瑶单独挑选的十二处风景景色绝佳的地方,在灾变之后,鬼婴重建十二座重镇城池,对吴山郡形成一道天然的保护圈,所以取名也叫十二连环坞。   听血尸口中所言,十二连环坞只剩下这一座在血祭之中保存完好无损,所有受到波及的人全都在这里避难,可他们这些“人”,究竟还是不是人?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我问血尸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絮絮叨叨的血尸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却能听见“滴滴答答”,一滴滴血滴落在他面前的城砖上,像是血泪。   我见状深深吸了口气,同时目光看向如意,就见如意开口说道:“你们早已经死在了那次的灾难中,对吧?”   血尸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已经死了。”   “如何复活的?”如意再度问道。   “不知道。”血尸摇摇头。“那天中午,视线突然暗了下来,太阳消失在天空中,我们都走了出去,却看见在不同的方向升起了十个太阳,这是个太阳像是从地面升起来的,上升的速度很慢,却一直往上升,升到半空中,然后,然后,它们就炸开了。”   血尸说道这里再度陷入到了沉默,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找到了血尸话中的答案,于是继续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长的时间,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妻儿父母和自己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他们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不到一天的时间,身边的人就死去差不多了,留下我们这些活着的,受到了感召,才都渐渐聚集在了这里。”   “感召?什么感召?”我问道。   “不知道,就仿佛在冥冥之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从这里散发出去,它在召唤我们,告诉我说,只有到了这里,才能继续活下来,而且也正如他所说,在来的路上,很多人都无法继续坚持,死在了半路上,只有我们这些进城的人,才能保持这种状态一直存活下去。”   我和如意面面相觑,听了血尸的话,开始愈发的觉得古道这边的事情似乎远远没有我们来之前想的那么简单,看着在血尸身后城池内的众多行尸,我问他说道:“你来到这座城之后,有没有见到召唤你的那个人?”   “见过一次,不过是在很早之前,那时我们刚刚到第三坞,我们见到了它,它和我们长得一样,但是气息却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它很强,强到仿佛能感知到我们的灵魂深处,我们的情绪,我们想法,他能都知道……” 第七百七十八章 血尸   “血圣。”我和如意异口同声说道。   “血圣居然在这里?”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血尸问道:“他召唤你们到这座城来做什么?”   “不知道。”血尸摇摇头说道。“我们似乎只有离他越近,才不会轻易死亡,一旦与那位大人失去了联系,不小一时半刻,便会毙命,所以大家只是子啊这座城内活动,即便是出城,也不敢走的太远。”   “这么说,你能感应到他的存在?”我问道。   “能。”可血尸突然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满是狰狞说道:“大人,您不会是想杀了他吧,千万不能啊,他要是死了,这一城的百姓全都得跟着死,大人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   血尸说完,便又是一阵激烈的磕头。   我摇摇头说道:“放心,你们是吴山子民,我不会不顾忌你们的死活的。”   血尸停下了磕头的动作,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半晌的功夫,连我都给看愣了,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您,您是白,白大人?”   我诧异地看着血尸。“你认识我?”   一语惊雷,血尸就愣住不动了。   “您,您真的就是吴山公主的夫君,白小乙,白大人?”   我点点头。“是我。”   血尸激动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即便是透过那双无神的猩红眼眸,我也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波动,和难以抑制住的兴奋。   “您真的是白大人,您回来救我们了,我就知道您和吴山公主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虽然那个鬼婴一直自称是吴山之主,可在我们的心中,吴山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吴山公主啊!”   两行血泪从血尸的眼眶中流淌出来,他大声嘶吼,仿佛这样才能宣泄他心中的激动与喜悦,然后目光又落在了如意身上,扑腾一声再度跪拜在地,颤抖说道:“小,小人,见过吴山公主!”   如意一愣,我笑了笑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吴山公主在吴山的地位一直都是超然脱尘的,许多人都只是闻其名,而未曾见过其面。   今日我出现在这里,身边又站在一个女人,虽然他们未曾真正见过吴山公主的阵容,但是都知道吴山公主天姿绝色,如意虽然与卫君瑶不属于同一类型,但圣者七重天境界的她,其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远飞凡人能比,说一句惊为天人也不为过,所以血尸把她当做卫君瑶,也情有可原。   不过我见他这幅样子,也暗自庆幸此行卫君瑶没有跟来,以她对吴山的感情,再见到吴山子民这番模样,不知道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事。   看着血尸,我想了想说道:“你确定一旦离开那个人,你们这些人都会死是吧?”   “嗯。”血尸激动说道。“离开他的最大范围就是第三坞外不到五里的范围,一旦超出这个范围,身体便会出现不适,再远一点,就会当场毙命了。”   我点点头,目光投向城池问道:“那个人现在在哪?”   血尸转过头,沉吟了片刻,随即拿手指向远处一座矗立在城中的高塔说道:“在那个方向。”   目光凝视在血尸所指的那处高塔,神识还未完全散发出去,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也同时从那个方向散发而出,冷冷地扫视在我和如意身上。   “又一个圣者七重天。”如意淡淡说道。“但是要比那个孤影强上很多,应该就是血圣没错了。”   “而且他也发现我们了。”我说道。“但为什么不出手。”   “去会一会就知道了。”   如意的话还没说完,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我看了血尸一眼,对他说道:“你去高塔那边等我,一会儿我有事要问你。”   说完之后,紧随着如意的身形,就跟了过去。   第三坞的城池面积并不是很大,我不太清楚这尊血圣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老巢设在这里,只知道充斥在空气中的魂力在这里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并且皆来自于高塔之中,察觉到这一点,我甚至感觉有些兴奋,是那种嗜血的兴奋感,因为只要能将城里的这尊血圣吞噬,那么我离着鬼圣七重天的最后这一层窗户纸,是是时候捅破了。   七层巨石搭成的高塔耸立在第三坞的城池中央,像是佛祖舍利塔,更像是七级浮图,每一层中间都有三面开窗,窗内漆黑一片,无法用肉眼看清楚其中的状况,只有塔顶之上,一颗红色的血珠异常明显,深红色,就仿佛是血液凝聚,散发着淡淡幽光,并在我们靠近之时,袭来一股极其不友善的气息。   可能是因为只有靠近血圣才能活的更久的原因,七层石塔外的广场中躺满了形形色色的血尸,他们真的就宛如失去了灵魂和意识的行尸走肉,目光呆滞,动作僵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机。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有些棘手。”我看着下面的那些血尸说道。   “怎么,你担心血圣的死,会让这一城的血尸都跟着消亡?”如意问道。   我点点头。   “可他们本就已经死了,难道你就不好奇,一具人类的躯壳,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甚至连一丝残魂都没有,为什么却能生活自如,行为和生前无异么?”如意问道。   “你是说……”   “要么是塔里的血圣,要么就是这座塔一直在操控着他们,所以对于这些早已死去的人,你最好还是收起你那点可悲的怜悯之心。”如意淡淡说道。   我被如意说的一愣,随即叹了口气,并且塔内投出来的那股目光让我始终感觉不太自在,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七层石塔上,淡淡说道:“好了,我们不远万里赶到这里,你总得露个面把,耗尽了这么多人的生命才炼就此番身体,总躲在角落里看人,是不是太可惜了?”   “哼哼,你终究还是来了。”伴随着嘶哑的嗓音,七层石塔上的血珠陡然一亮,一股肉眼可见的猩红色光晕,就顺着血珠,缓缓散发了出来。   红色的光晕犹如寂灭光环一般一层层散开,冲击在二人的身上,虽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适,但我还是和如意顿时提起了精神,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听见在地面上,传来一阵猛烈的嘈杂之声。   默然低头,赫然就看见那些之前躺在地上的血尸全都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抬头看向上空,却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了我和如意的身上。   “如果是这样。”如意摇摇头。“看来你的对手对你的死穴把握的很清楚,上万名无辜吴山百姓,虽然已经变成血尸,却仍然有或者的意识,你忍心下杀手吗?”   随着光晕的扩散,非但是脚底下的血尸,仿佛所有第三坞内的血尸全都受到感召开始往七层石塔的方向赶,滔天的怨气开始扑面而来,这些之前还有着自主意识的血尸,在此刻仿佛都变成了杀人工具,呼啸着,狰狞着,朝我和如意散发出无穷之境的怨念。   我甚至在尸群中看到了之前被我抓过去的那具血尸,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七层石塔,面无表情说道:“下一个,就是你。”   渡厄剑在黑气弥漫中出现在了我的掌心,我再一次感到了和邪十三心神相通,剑锋下垂,指向广场上满坑满谷的血尸,漆黑的剑刃光芒暴涨,划出一声凄厉的龙吟,缓缓抬起手,朝下劈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九章 血珠   以剑魂为引的滔天剑气宛如月辉般洒向脚底下的广场。   每一粒月光都是凛冽而杀人于无形的剑气,那些蜂拥而来的血尸,几乎只是触及到了边缘,整个肉身便已经消散在了气势当中,而当剑气真正地落在地面上,眼前的视线一阵猩红,无尽的血雾在剑气中升腾,成片成片的血尸在剑气的洗礼中瞬间消失,偌大的广场顷刻间被染成了血红色,刺鼻的腥风,扑鼻而来。   看着这么多已然拥有着生前意识的血尸消亡,我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该你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敏感的神识突然感觉到了从机远的方向,一个速度恐怖到了极致的身形正在由远至近迅速朝第三坞的方向逼近了过来。   速度之快,令人发指,以我和如意目前的状态,也只能全力施展方能与其比拟。   “来人了。”   如意在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逼近,瞬间出现在我身后,凝眉注视着那股力量的踪迹。   可即便是如意,我们依旧低估了来者的速度。   太快了。   即便是以如意的速度,也差上了一大截。   而当那道身影出现在第三坞时,我们两个人甚至连任何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只感觉一阵风从脸上刮过,紧接着就出现在了剑气席卷的血尸群中,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剑气消失,四处逃窜的血尸群中,多出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妈的,还好跑的够快,不然就出大事了!”   说话的人四十多岁光景,手握拂尘,身上青色的道袍似乎因为长时间的赶路都沾满了灰尘,面色刚毅却双目如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头看向了我。   “孙久立?”我整个人都看愣了。怎么会是孙久立,他为什么会在这?   孙久立像是这一路根本就没有停歇,喘了半天的粗气,才仰头看着我说道:“我,我就知道是你来了,除了你,也没人再能在古道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怎么在这?”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   “我不来,你今天可就要酿成大错了!”   “是你!”   二人说话间,七层石塔内的主人再度冷冷开口,声音中所夹带的愠色,似乎全来自于孙久立将我绞灭血尸的剑气打断。   “你是第七圣吧?”孙久立面对石塔主人的怒火惧也不惧,然后掰着手指头说道:“第三圣,第五圣,还有第七圣,第九圣,你们四个都是未祭炼完成之体,所以只能困在血祭塔中继续消耗生人的精气与残魂,直到把你剩下没有完成的肢体凝聚,你才能走出这个牢笼吧?”   孙久立的话把我和如意都给说愣住了,也隐隐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更暗自庆幸这家伙来的及时,如若不然,一旦我杀光了这满城的血尸,岂不是在替石塔里的学生做嫁衣?   不过这也印证了我们之前的推测,血祭大阵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顺利完成,当中出现了差错,而这差错,就是十位血圣之中,有四位没有完全祭炼完成,还需要汲取更多人的残魂,才能塑造完整的血圣之身。   我挥手示意让孙久立上来,他却摇摇头,苦涩地说道:“为了阻拦你不把这些血尸杀光,我已经把魂力耗干净了,带会要是动手,你可得保护我,别让那血圣把我给吃了。”   孙久立说话之际,我察觉到了一股股戾气从七层石塔中钻了出来,汇聚成了一团,以肉眼无法看清的状态,朝着孙久立就卷了过去。   “救我!”   孙久立大叫!   我还没动,如意已经率先出现在孙久立面前,冲着逼来的戾气抬手挥袖,一股清风拂过,和戾气撞在了一起。   无声无息。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戾气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了。   “厉害厉害。”孙久立在如意身后拍手叫好。   而在此时,更浓烈的血腥气息开始在整个七层石塔中凝聚,塔顶上的血珠爆发出一股股暗淡的光芒,再度朝着城池之内散发了出去。   那些四处逃窜的血尸受到了血光的影响,在原地停下了身形,惊恐将一张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转向石塔方向,同时七窍中开始油然升起一股股猩红的气体,丝丝缕缕,飘飘散散地,就朝着血珠的方向涌了过去。   “快阻止他,他要强行运转嗜血珠来吞噬血尸的气息,完成最后的肉身塑造,你不能让他得逞。”   我看着大呼小叫的孙久立,目光一凝,魂力灌入渡厄剑刃之上,幽幽黑光闪烁,然后冲着塔顶上的血珠,纵身就冲了过去。   在身体靠近血珠的一瞬间,我心头莫名地产生了一股悸动,激动虽然不是很强烈,但自从我踏入鬼圣六重天巅峰后,便少有出现,于是便在抬手将渡厄斩在血珠之上时,魂力在身体外陡然释放,形成一股翻滚的黑烟,将身体完全包裹在其中。   如此近的距离,我有把握一剑毁掉塔顶的血珠,而且事实也是如此,我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刃斩在了血珠上,晶莹剔透的血珠赫然开始出现一股蛛网般的裂纹,同时耳听的一阵“咔嚓”的破碎声响,但也在这个时候,一道精光突然就从血珠的裂缝中射出,直打面门,在我没有任何反应之前,精光打在了我的眉心之处,然后瞬间钻入体内,磅礴而杀气,陡然在身体里绽放。   在精光进入身体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心头狂跳,鬼圣之心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调集着全身的魂力在同时间蹿上大脑,将这股爆炸开来的力量包裹了起来。   但是这股力量天强大了,在爆散开来的一瞬间,便将包裹着它的魂力冲散,以无可睥睨的势头,开始在体内肆虐。   我被吓到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血珠,竟然连鬼圣之心都无法抗衡,心中大惊的同时,却不忘将那股被击散的魂力重新运转,疯狂地追击在那些体内肆虐的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血珠所蕴含的力量一经在体内扩散开来,其目标似乎并不是为了摧毁,反而几乎将整个身体钻遍,反倒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东西?   我用魂力追逐着这些力量,经过片刻之后,终于发现,它们最终的目标,竟然是鬼圣之心。   在发现这依情况之后,我先是一惊,紧接着就笑了起来。   我放弃了继续追踪这股力量,让它们肆意地去寻找鬼圣之心,然后开始不约而同地朝鬼圣之心方向靠拢。   而鬼圣之心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我能感觉到它的兴奋和饥渴,就仿佛是一个沙漠的旅人突然遇见一片绿洲,几乎都快要疯狂了起来。   终于,两者相撞在了一起。   我感受着疯狂跳动的鬼圣之心,和同样散发着微微喜悦情绪的外来力量,一点点被鬼圣之心吞噬,然后转化成为最精粹的魂力散发到体内,直到最后,我能感觉到之前消失的鬼圣之身隐隐有了重新凝聚的迹象,可到这个时候,那股力量却别鬼圣之心被吃完了。   遗憾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破碎的血珠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愈合,没有一丝缝隙,但是在我睁开眼的瞬间,手中的渡厄再次下沉,一剑,就将整个血珠斩成了粉末。   血珠化为粒粒血光,从塔顶之上飘落了下去,也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再度听见了孙久立兴奋的大喊。   “让血尸吃掉这些玩意儿,他们能恢复如常的!” 第七百八十章 不完整的血圣   那些血尸仿佛听懂了孙久立的话。   在血珠破碎的一瞬间,他们便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更是在听见孙久立的怒吼之后,蜂拥着朝着七层石塔下面冲,一个个朝天空中张大了嘴,伸出了手,将漫天的血精吞进了肚子。   “尔敢!!!”   可就在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许多吞食掉血精的血尸开始伸出手痛苦地在本就已经没有皮肤上挠着的时候,从七层石塔内传出了气急败坏的怒吼,可吼声一过,如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七层石塔的上空,白色的长裙随风烈烈作响,缓缓抬起头,冲着石塔顶端,挥击了下去。   轰!!   顺着如意的掌心而下,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拍击在了石塔顶端,只是在接触的一个瞬间,七层石塔便瞬间湮灭了三层,还剩下四层,正在她的掌心之下,缓缓崩塌。   “尔敢,我乃数十万生灵血肉祭炼出的堂堂血圣,就凭你们,也敢杀我!”   石塔内的主人依旧在咆哮着,但是却同时听见孙久立轻蔑的笑声。   “血圣固然实力通天不假,可你只是个还没有炼成的血圣,就像是恶狼生出来的崽,你一个死于大出血的,何必再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呢?”   在七层石塔被毁掉六层,只剩下最后一层时,如意停止了手上动作。   因为在尘嚣弥漫中,我们看都了一个猩红的人影,在灰烬中猛烈。   就真的跟孙久立形容的一样。   它浑身沾满了褐色粘液,身体血红一片,不见一丝皮肤,躺在地上痛苦挣扎嘶吼,不断从口中叫喊出一声声恶毒的咒骂,而且,他只有半个身体。   就好像下半身本来就不存在一样,只有腰以上的部位存在,它在里面挣扎,在嘶吼,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我们,其中所夹带的阴冷与寒意,竟然让我感到没由来的不寒而栗。   我在凝视他的同时,将神识也朝着倒塌的石塔中缓缓散发了出去,可当神识刚一触及到血尸的边缘,一股恐怖道无以复加,足以将神识逼退的戾气和血腥,陡然就散发了出来。   我无法神识当时从神识上传回来的到底是什么感觉。   尸山?   血海?   还是修罗地狱?   恐怕就连修罗幻境中所夹杂的戾气和怨念,都不及刚刚那一触之间的十分之一。   “数十万生灵性命才打造出这一副残废之躯啊,天底下还有比它怨念更加浓郁的存在么?”孙久立自顾自说道。“没有。”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已经回到身边的如意,开口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如意静盯着挣扎翻滚着的血尸,摇摇头说道:“虽然是残缺之体,但气息丝毫不亚于七重天巅峰,我现在开始觉得,幽都王这些人在黄河古道里,确实极有可能创造出十位半神出来了。”   我点点头,即便面前的这尊血圣是残缺之身,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所散发出的那种无可睥睨的气势,那是一种生人莫近,凡人退避的感觉,仿佛它就是无尽深渊,是天下痛苦和杀戮的源泉,戾气之重,根本就不可以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   “要毁了他么?”如意看了片刻,开口问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向了正在召集血尸吞食血精的孙久立,却更为震惊的发现,之前满城的血尸,竟然在这片刻的功夫,已经减少了许多,而那些被取而代之的,全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眉毛眼睛头发皮肤……   完完整整的人!   是因为这些血精么?   我看着依旧在空中朝地面洒落的血精,越来越多血尸开始在接触到血精之后变得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心头开始微微跳动,对孙久立问道:“如果让这些血尸吃了血圣的肉会怎么样,能不能恢复的好一点?》”   孙久立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先尝尝。”   “不过还是赶紧把它解决掉吧,一会儿别让它再召来其他的血圣,可就不好对付了。”   我点点头,提剑纵身而去,站在七层石塔的废墟中,看着依旧在痛苦挣扎的血圣,摇了摇头,举剑便挥,一剑将血尸从中间劈开斩成两半,然后肆意的剑气,将他身体最后的残余部分,也化成了粉末。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一尊不完整的血圣。”   做完了这一切,我转过身来在如意旁边,二人看着数千血尸已经大部分变成正常人之后,才挥手将孙久立召了过来。   “还好我来得快啊,不然你们给那尊残废的血圣养完整的,指不定得打成什么样子呢。”孙久立有些心有余悸说道,同时目光在我和如意的身上扫视了半天,才赫然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说道:“我说刚才接那一剑怎么这么费力,你竟然已经突破成圣人了!还是六重天!”   “不然呢?”我看着他问道。“按照你之前的意思是说,即便我还是以前的实力,也能和血圣抗衡了?”   孙久立摇摇头说道:“我的意思说,你,被打成什么样,不是你把血圣打成什么样,不过即便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对付一个真正的学生,恐怕还很艰难。”   然后他又看向如意。“她还差不多,虽然不至于打成平手,但逃跑机会还是有的。”   我眯着眼睛看向孙久立,问道:“血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力量的存在,其体内散发的气息也并属于天书三卷中的任何一卷,那他们的力量是从哪来的?”   “就是从这些人的身体里抽出来的。”孙久立拿手指向那些还没有从死而复生中清醒过来的人群,说道:“血祭大阵是东皇太一在执掌天道之时,通过自己对天道法则的领悟,所创造出来的一门逆天阵法,血祭大阵以苍生的血肉为引,以大地为介,熔炼万物之残魂怨念,凝聚成毁天灭地的力量,灌入阵眼,形成血圣,力贯天地。”   我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叹息说道:“当真是逆天之法,也无异于强夺他人的精血入体化为己用,而且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事先被选定好的血圣,也一定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条修行法门,可以将这些引来的残魂和怨念炼做可用的力量,否则仅仅是熔炼,还不可能达到血圣这番实力跟修为。”   孙久立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该修炼法门是东皇太一亲自传授给这十位血圣,旁人也无从得知。”   “不用知道。”我笑着说道。“是吞噬之力。”   “吞噬之力?”孙久立和如意齐齐看向了我,眼神颇有不解。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但是以我目前的见闻来说,普天之下,只有吞噬之力不被记载在天书三卷之中,而可以将万物生灵的力量吞噬在体内,然后转化为己用。   可是本以为这种能力只有我一人拥有,可现在看来,接下来要面临的敌人,要比我之前预想的强大许多。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我看向孙久立,转移话题说道。   “九世恶僧告诉我的。”孙久立说道。“目前九世恶僧已经被完全架空,手底下还有几位心腹,别的本领没有,但却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古道局势上,他听说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南溟闯进古道,不用猜,也知道会是你。”   “所以你就第一时间追来了了?”我问道。   “是啊,你来古道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破坏幽都王等人挖掘神明坟墓,但是你应该没有这么傻,眼下这局势即便是你在东海神域得到一定的机缘,也断绝不是这些人正面抗衡的对手,所以这二嘛,就肯定是奔着这十位血圣来的,而第三坞是离着西南边陲最近有血圣存在的城池,你肯定会在这里,所以我就急忙赶过来了。”   听了孙久立的话,我点点头,自从幽都王重临古道,掌握九泉府之后,一代枭雄九世恶僧便从此被彻底孤立,纵使他有无尽的天之谋略,但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撼动现如今幽都王的一根脚趾头。   “而且九世恶僧也让我给你带话,说既然来到了古道,不妨去朔方城跟他一见,他有可以扳倒幽都王的办法,但是以他的实力,还需要你们的加入。”孙久立说道。   我闻言笑着摇摇头。“看来这个九世恶僧还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还以为自己是曾经执掌九泉府的府主,既然他有办法他自己去解决好了,我不用着再去加入他。”   孙久立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没有办法,数百年府主,一朝沦落为人臣,虽然有心反抗,但许多毛病还是改不了的。”   我没有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看着漫天飘落的血精已经结束,城池里大部分人也已经从血尸的状态中恢复如常,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全都聚集在了我们三人的脚底下,神情激动,不断地朝众人叩拜。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身,然后看向如意:“之前听你说,你的父亲也曾经是你那个世界的统治者,你觉得这些人该怎么办?”   如意神情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扫向人去你,淡淡说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活!”所有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不想死?”如意又问道。   这一下直接把下面的人给问愣住了,就连我和孙久立也都诧异地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太明白如意到底想干什么。   “从来没有不牺牲的太平盛世,也从来都没有懦夫为王的乱世,你们想生,就得不怕死,可你们若是怕死,那这个乱世,就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如意淡淡开口说道。   “我们不怕死!”虽然已经从血尸的面目恢复成正常人,但从声音中可以判断出,这个人之前被我找到城楼上的那个汉子。   他义愤填膺地吼道:“但不想死的毫无意义,我们生是吴山人,死是吴山鬼,虽然我们之前一直害怕战争,害怕死去,但是如果是为了吴山而战,为了吴山公主而死,那么这死,将不再恐惧着我们,我们心甘情愿,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吴山在这乱世之中重新打下一份基业,为吴山公主重登天下之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见如意是吴山公主,所有人都更加激动了。   欢呼声振聋发聩,每个人看向如意的眼神都充满了无与伦比的*与疯狂。 第七百八十一章 血腥吴山郡   第三坞数千名吴山百姓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奋当中。   如意转过头看向我,说道:“他们可以随你处置了。”   处置?   我摇了摇头,目光在下方扫过,说道:“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那么就让他们继续呆在第三坞吧。”   “你不准备带他们走么?”孙久立问道。   “带他们去哪?”我苦笑着说道。“天下乱世,这几千人不管去哪都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让他们安心待在这里,期待我们能在幽都王那边的人在发现他们之前我们能将一切事情都妥善解决吧,否则只是徒增周折,也没什么用处。”   “白费我这么多口舌。”如意淡淡说道。   “最起码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活着或者死去的觉悟,总比一直生活在恐惧当中要好很多。”我说道。   孙久立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吴山郡。”我说道。   “血圣?”孙久立诧异问道。“你不会是想把这十位血圣都杀干净吧?”   “不行么?”   孙久立沉吟片刻说道:“以你们二位现如今的实力来看,我不否认可以跟血圣一较高下,只不过你们只有两个人,就算除去四位不完整的,那也还有六位巅峰血圣的存在,你们两个想除掉他们,恐怕所要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惨重的。”   “能杀就行。”我淡淡笑道。   孙久立看了我半晌,才点点头。“那你们跟我走吧。”   三人没有和下面的吴山百姓打招呼便消失在了第三坞,朝着吴山郡的方向疾驰而近。   对于东皇太一亲手布置的血祭大阵,除了炼就出十位血圣之外,其他更多的消息孙久立也无从得知。   一切都是东皇太一亲手安排的,许多重要的过程甚至连幽都王都没有参与,所以孙久立推测,除了这十位血圣之外,这个逆天的血祭大阵,一定还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作用。   如意对这个看法表示赞同,因为在刚来到黄河古道的时,她就说过,血祭大阵非但以苍生血肉祭炼出血圣,更是将万物血液浸入古道黄河与大地之中,此时的黄河古道就连空气都充斥着浓郁无比的魂力,更不要提那些被血液浸透大地和整个被戾气充斥的世界了。   “是不是当下每一座拥有血圣的城池中,除了血圣本尊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生灵?”我问孙久立道。   “嗯。”孙久立点点头。“这十座血祭阵眼几乎囊括了黄河古道各个重镇,像是在策应什么,但这也只是推测,具体的事情恐怕只有东皇太一本人清楚了。”   三人路上没有停歇,直奔着吴山郡而去,沿途经过,几乎都是被血水染红的河流,尸骸覆盖的大地,还有一座座废的城池。   昔日繁荣无比的吴山,眼前只剩下一副残景,触目惊心,让人忍不住心生感触。   “要到了。”   在远处视线中,一座矗立于河水之上的城池轮廓逐渐隐现之时,三人停下了步伐,悬浮在半空中,鼻尖能闻到从城池的方向所传来的一股股浓烈的刺鼻腥风。   “按照所处的位置来看,吴山郡中应该藏有血圣第十圣。”孙久立凝神说道。   “这个数字是按照上面来划分的?”我不解问道。“实力?”   “不是。”孙久立摇摇头说道。“是根据在血祭阵眼中血圣诞生的顺序来排名的,吴山郡中的血圣是最后一个行程,所以我们都管它叫第十圣。”   “如果按照时间来算,这个第十圣岂不是汲取了最多的苍生精血,那它的实力也应该是在十位血圣当中为翘楚的了?”我诧异道。   “也不完全是这样,对一位血圣的实力判断,得看他生前修为如何,所祭炼的生灵数量有多少,还有他的熔炼程度,就拿吴山郡的第十圣来说吧,他在成为学生之前便已经是圣者的境界,然后几乎吞噬了大部分的吴山生灵,所以他的实力在十位血圣中可以排的进前三,仅次于云溪的第一圣还有朔方城的第四圣。”   听了孙久立的话,我心中暗自衡量自己包括如意与这些血圣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果此行能够一举将吴山郡的血圣解决,那么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路会好走很多,可如果相反,在后面面对第一圣还有第四圣的时候,恐怕我们所要面临的危机将会异常致命。   站在吴山郡远处,感受着那股浓烈到了极致的腥风,还有城池内聚而不散,缓缓翻滚着的戾气与血腥气息,我甚至产生的一种幻觉,前面的这座城,并不是城池,而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一个人的修为和他体内所散发出的气息是成正比的,像吴山郡城内这样浓郁的戾气我自认为也可以做得到,但是如果它至始至终,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保持这种状态,即便是我,也将难以为继。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目光从城内探出,落在了我们三个人的身上。   就仿佛是沉睡的远古邪神张开了双眼,阴沉而又深邃,形成了实质的目光,穿透肉身,直视灵魂。   很强!   这是我对袭来的这道目光的第一反应。   而孙久立更是在目光的扫视下浑身打起了寒颤,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身子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几番险些摔落了下去。   “虚张声势。”随着如意的一声冷哼,长裙白袖朝着吴山郡的方向轻轻一挥,这股袭来的威压顿时消散于无形,而远处的吴山郡也陡然间一阵猛烈的气息波动,似乎感应到了强大敌人的到来,产生了浓厚的敌意。   “会不会是半神?”我凝着眼神问道。   “对方要是半神,你我干脆直接逃走算了。”如意说道。   二人说话间,只等听孙久立口中发出一声惊呼,然后齐齐转过头,就看见从血雾笼罩的吴山郡中,赫然升腾起一团绿色的火焰,在无声中燃烧,渐渐变得明亮扩大,映的整个城池的血雾,也都开始一片惨绿。   我顿时凝住心神,同时体内的魂力开始涌动,而站在我身边的如意也是如此,淡淡的蓝色光晕将她整个身体笼罩其中,面无表情地朝前跨了一步。   而在此刻,那冥火宛如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闪烁的火焰陡然暴涨,突然在吴山郡上空中消失,赶等再度出现,已经离着三人近在咫尺。   我能看见如意和孙久立的脸在冥火的映衬下变得一片惨绿,但如意脸上却丝毫没有见到慌张之情,毕竟以圣者七重天修为的她来说,面对对手的试探,她需要做的就是临危不乱,在气势和心理上碾压敌人,可反观孙久立,已经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我二人身后,面露紧张,也不敢说话。   升腾的命火眨眼间便已经来在我和如意身前,仿佛能跳跃时空,每一次闪烁都是一大段的距离拉近,同时四周的温度也反常的下降,整个人如至冰窟,而身体上却又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   跳动的冥火在逼近二人面门时陡然炸开,化作一团团跳跃的火焰,夹带着无与伦比的戾气,扑向二人。   火苗飘来的速度很慢,但其能锁定气息的恐怖力量却让我和如意丝毫不敢小觑,二人几乎是同时抬手,蓝色与黑色的光晕在面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火苗拦在了外面,同时二者相触,一阵阵猛烈的爆炸声响,和来自屏障中的剧烈波动,赫然传入心头。 第七百八十二章 第三血圣   就仿佛在一瞬间之内受到了无数次凛冽攻击,黑蓝屏障瞬间消失,而紧随其后的,是更多跳动的幽冥火苗来在了二人的面前。   “看来是我小瞧了你。”如意一声冷哼,身子动也不动,轻轻吸了口气,却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青色玉佩,晶莹流转,于面上更有浅色纹路深藏在流转的光芒之中,宛如活物!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如意使出法宝,更同时被她手中这块玉佩中所蕴含的浓郁灵气而感到震惊。   小小的一块玉佩中,所蕴含的灵气之浓郁,就仿佛第一次到洗剑池见到池中所蕴含的剑气一般。   全都是最精粹的灵气,仿佛在此刻受到了主人的感召,散发出一阵浅浅的光芒。   光满虽然微弱,看用神识感知,却丝毫不怀疑它所能造成的恐怖伤害,而且那些袭来的火苗在玉佩出手的一瞬间齐齐放慢了速度,竟像是对它忌惮不已,开始四处逃窜!   这个变化把我给彻底惊住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玉佩上流转的光华,开始一点点扩大,逐渐将光芒完全将我和如意二人笼罩,一股极其温暖舒适的感觉赫然在心头升起,就仿佛整个人来在了万物的起源处,想闭上眼睛,彻彻底底沉浸在这种无法言喻的舒适之中。   “哼。”   如意又是一声冷哼,将手中的玉佩轻轻拖了出去,然后回手,玉佩就悬浮在二人面前,散发的光芒陡然一盛,竟像是带着无穷的吸力,将那些四处逃窜的冥火,顷刻间,在无声无息中全都吸了过来,然后消散在光芒之中,继而眼前的视线再度恢复到了平静。   而如意也将玉佩再度抓入掌心,收进了怀里,然后淡淡说道:“这么精粹的天精地华,浪费可惜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心知眼前也不是多问的时候,而饶是如此,如意接下来的举动,再度令我愣住了。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间,她便在我身边消失了,然后目光所及之处,就见一个人形突然悬浮在吴山郡城池的上空,白色身影飘飘然然,宛如九天谪仙下凡,纵使城池内血雾翻滚,杀气弥漫,却也丝毫不能撼动她出尘的气质分毫。   “她要做什么?”   我缓过神来,正要跟上去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此刻出现在吴山郡城池之上的如意竟然对我伸出了手,示意我不要过去。   身形停滞在了原地,孙久立此刻也出现在身边,二人满脸不解地看着如意,一时间对她当下的举动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此时吴山郡内的主人也注意到了半空中出现的不速之客,弥漫在城池里的血雾开始剧烈翻滚,就仿佛被烧开了的血水一般,翻涌着,澎湃着,许多雾气都已经将如意半个身子卷入其中,可如意却对此视而不见,目光淡淡朝下扫了一眼,然后伸出手,再度将玉佩祭了出来。   在玉佩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城池里翻滚的血雾陡然喷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血雾在城池中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血龙,疯狂着,怒吼着,就朝着近在咫尺的如意卷了上去。   “小心!”孙久立在一旁忍不住大声叫喊。   可是我目光看着如意那块已经被抛向半空中的玉佩,还有她走之前说的话,眼睛开始微微眯了起来。   升空的玉佩陡然爆发出万丈光芒!   在这血气弥漫的大地上,就仿佛是撕裂黑夜的第一缕阳光,天地间的一切都被它吸引了过去,遮蔽万物,却唯独留下如意雪白的身影矗立在下方,就仿佛天上地下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在这道暴涨的光芒中融化,留下的,只剩这一道光,和一个人。   光芒经久不息,并且愈发的强盛,到最后的时刻,连我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孙久立更是再次躲在了我的身后,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片刻钟中发生,只持续了数秒不到,却又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   在黑暗中,感觉到光芒终于散尽,我先是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嗯?   我和孙久立齐齐一愣。   在我们睁开眼的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破败的城池,   贫瘠的徒弟,   干涸的河流,   还有满地的尸骸,   ……   这是我们进入黄河古道以来,视线头一次如此清晰。   没有将一切覆盖的血水和血雾,我们站在这里甚至能直接看见吴山郡城内的景象。   空荡荡的城池,看不见丝毫人影,尽管所有的血雾和血水都已经完全消散,但是那些将城砖和房屋都浸透的血迹却是无法消除,斑斑驳驳的留在城池中,放眼望去,满眼的萧条和落寞之景。   血雾呢?   血龙呢?   我看着依旧衣袂飘飘,悬浮在半空之上的如意,她像是极为满意地再度将玉佩收进掌心,我凝着神,能看见在那光华流转的玉面上,开始多了一条血光在流动,却也只是一个瞬间,便被如意重新收进了怀里,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无法再继续按奈下去,闪身来在了如意的身边,就发现她满脸的满足,看着城池下方,淡淡说道:“我已经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了。”   “做什么?”我疑惑问道。   “他们在偷取这个世界的灵气。”如意淡淡说道。“这些血气和怨念怎么可能包含这么浓郁的天地灵气,可是在它们的身上去充斥着恐怖的灵气的气息,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血祭阵眼,非但要祭炼出十位实力通天的血圣,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将这些血气和怨念跟蕴藏在天地间的灵气所进行转换的地方,天地灵气被抽干耗尽,再将这些血气和怨念注入其中,形成一股新的力量,为这些血圣所用,当真是夺天之造化,连神明也未必能考虑到的手段!”   如意的话把我震的半天缓不过神来,而也同时在这个时刻,就听见从空旷的吴山郡城池里,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冷笑。   “想不到居然真的会有窥测天机之人,不过我看你所用术法与法宝并不是古道之人,也不属于南溟,难不成你来自东海神域,想要干涉我们这边的事情?”   声音低沉而又冷漠,似乎对于如意能一语道破天机丝毫不感到慌张,甚至对于如意来自东海神域也丝毫不忌惮,那种泰山压顶而不乱,胸有成竹的底气,不禁令人微微动容。   不过走到现如今这一步,已经深切地明白了实力的重要性。   只要实力到达一定地步,什么势力纷争都不会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眼下城池中的血圣乃凝聚数十万生灵怨念与灵气所化,更是十位血圣中的翘楚,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会有这样的而反应,也算是情理之中。   并且在这个时候,孙久立也凑到我的耳边说道:“这里离西南边陲过近,如果你们的战斗不能速战速决,再引来那边的幽都王等人,恐怕形势将会大为不利。”   我默默地点点头,同时神识扫向城池,却震惊的发现,即便是在这位血圣开口的时候,我竟然也无法查探到他的位置。   这种情况的出现只会有两个,一是他根本就不在城池,而就是他的实力或者说神识的强度远在我之上,可以轻易躲过我的窥测。   这一发现让我开始微微心惊,也算的上是我们重返南溟,遇到了第一个真正具有威胁的对手。 第七百八十三章 强敌!   渡厄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掌心,我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吴山郡之内,神识全部铺开,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而如意则显得淡然许多,神情冷漠地看着下方,淡淡说道:“你是出来自己受死,还要我们下去,亲手砍掉你的脑袋。”   “咯咯……”   声音颤颤地笑了起来。“一个圣者七重天,一个六重天,就想取我的脑袋,就算你是从东海神域来,也未免太高看了自己把?”   声音尚未落罢,一股股腥风从城池的各个角落席卷而来,吹在人的脸上,却能用肉眼看见夹杂在其中的血丝,沾在脸上,黏黏的,令人感到一阵恶心。   而如意一直冷漠的表情也终于在这些血丝下变了色。   身形一晃,消失在身边,下一庙便出现在城池的地面上,双手负背,目光凛冽地扫视着四周,低声说道:“我数三个数,三个数结束你不出来,就需要怪我拆了你这破城!”   “三……”   “二……”   “一……”   如意动怒了。   除了在黄泉幻境中看都他气急败坏地想要带我们去洗剑池外,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她真正的动怒。   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被覆盖上了一层寒霜,双手缓缓抬起,两团蓝色的光晕赫然出现在掌心,紧接着光晕陡然爆散,炸开漫天光芒,冲着身体的四周,毫无死角地就爆散开来。   光芒爆散在城内四周的墙壁上,看似平淡无奇的光点,霎时间展现出蕴藏在其中无与伦比的力量。   耳朵完全被轰隆隆的爆炸声所覆盖,眼睛里是满是尘烟和巨石乱飞,遮盖住了视线,久久过后,一切才尘埃落定。   我震惊地看着脚底下缓缓退去的硝烟,同时纵深下落,就看见如意雪白的身影出现在目光中,然后其他的情景……   以如意为圆心,半座城池都塌陷了下去。   满眼疮痍!   半个城都在如意轻描淡写的一手之下化作了废墟,可是放眼望去,半个城池都塌了下去,却依旧没有血圣的踪影。   “想玩游戏?”如意摇摇头,赶在她再度抬手之前,我将她拦了下来,同时眯着眼睛扫向四周,掌心中的渡厄陡然精光暴涨,然后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半空中,双手举剑,剑引风云,天空中凝聚的血色云烟被一剑劈开,紧接着,就朝着那半城废墟落了下去。   一剑破天!   无形的剑气尚未落地,杂乱的废墟之地上便已经被剑风绞的粉碎,形成一道巨大的剑痕留在地上,而等剑气落地的一瞬间,一道血红的身影陡然从地底钻出,避开剑芒而纵身跃向高空,而将要落地的剑刃却陡然间转变的攻势,反手而上,在无形中,瞬间就劈在了血影的身上。   我能清晰地感受从剑刃中传来的撕裂肉体的触感,无形的剑气劈在血影身上,霎时间在半空中炸出一道血雾,然后就是一声闷哼,血影在从空中坠落之际又堪堪止住,纵身飞向更高空,冰冷的目光扫在我们身上,冰冷说道:“你们修行的何种法门!”   我收起剑,抬头注视上空,淡淡笑道:“你可以藏的住你的气息,但是却隐藏不了地下的血气流动,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还在依赖这些血气,或者阵眼流转的力量维持血肉之躯不灭,我要是斩断了这阵眼,你猜你还能坚持多久?”   远处的血影逐渐在视线中开始变得清晰。   几乎和我们之前见到的孤影没什么两样,血肉模糊的身体和面孔,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血腥气味,可唯独例外的,是那双幽紫的眼睛,对上之时,宛如凝视深渊,就连鬼圣之心,也开始微微产生了悸动。   看着远处的血圣,感受着那股已经锋芒内敛的气息,我知道,这下算是真正遇到对手了。   即便他没有跨入半神之境,但也一只脚进入到了半神之中,这半步,也将是在实力上天差地陷的差距,即便以我和如意联手能将他铲除,那么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无异于是惨痛的。   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张开口问道:“你生前是何人?”   “生前?”血圣呵呵笑道。“重生之后,何谈生前?”   我摇摇头,目光凝视在它身上,和如意的身形同时消失在了原地,手中渡厄魂力凝聚,二人顷刻间出现在血圣切近,齐齐出手,剑刃直接就刺穿了他的喉咙。   在剑锋穿体而出的一瞬间,我看着血圣血肉模糊的面孔,心头没由来的扑腾一跳,可赶等反应过来,只感觉胸口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默然低头,就见血尸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一双血手抓在了我的胸口之上,一片片血迹顺着他的胳膊流淌了下来,顷刻间侵蚀透了衣物,在肉体上灼烧出一股股浓烈的白烟,继续往身体内腐蚀。   而在同时,如意出现在了血圣的身后,周遭被蓝色的光晕团团笼罩,抬起手,一把拍在了天灵盖上。   这一掌足以拍碎七层石塔的手掌,猛地朝血圣脑袋上一拍,血圣本就是狰狞的面孔陡然一阵扭曲,松开了抓住我胸口的手掌,整个人就如同炮弹一般,朝地面砸了下去。   “它是不死之身,针对肉身没用,要找到他的薄弱点!”   我和如意同时纵身跟着血圣的身形落了下去,在他身体砸出烟消弥漫中,双手高举渡厄,磅礴的魂力瞬时间灌入,剑身高长数十倍,化作擎天巨剑,再度搅乱风云,朝着血圣落地的方向直劈而下。   轰!   如意已经来不及出手了,已经被毁掉了大半的吴山郡在烟雾消退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深沟,从脚底下直冲向城池之外,触目惊心,却丝毫没有看到血圣的半点踪影。   我深吸了口气,再度举剑朝着沟壑劈了下去,沟壑在剑气的洗礼下,骤然往地底深入了数丈,两边的壑壁刀削斧劈,垂直而下,然后二人立即落在了沟壑之内,找寻了半天,血圣就仿佛凭空消失,察觉不到其任何存在的气息了。   呼……   伴随着一声破空风声,孙久立也来在了我们面前,目光紧张地盯着四周说道:“阵眼不灭,血圣不死,而且到现在他还没有使出全力,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小心中了他的全套。”   我默默地点点头,这个血圣从一开始挨了我第一剑之后我就感觉到了他极为不正常。   那一剑虽然斩到了他的身上,但是我却未曾从剑中感受到半点灵魂波动的气息,可是从目前我们对血圣的了解来看,血圣吞噬数十万产生怨念与残魂而生,其灵魂之力应该也已经达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境界,可是这一剑下去,从剑魂上回馈的确实宛如劈在了一具腐尸身上的感觉,根本没有任何的魂魄波动,这让人感到十分奇怪,却同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三人站在沟壑之中,手中渡厄的混乱丝毫没有减弱,同时神识密集的铺散在四周,可就是在这个时候,耳听的远处传来一声狰狞的狂笑,之前被一剑破开的乌云霎时间再度凝聚在头顶,便的血性深红,铺天盖地的杀气和腥臭也顿时扑面而来,腥风之浓烈,让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而与此同时,笑声也愈发的狂暴,宛如雷声滚滚,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   “白小乙,孙久立,还有小美人,今天这第三血塔之中,看来又要多了几位生魂祭炼,助我一举突破半神了!” 第七百八十四章 战血圣   我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找到血圣的藏身位置。   而且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跟我和如意正面抗衡,为什么还要选择这种手段。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与不解,与此同时,滔天的杀意跟充满了刺鼻血腥味道的腥风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孙久立见势不妙,纵身而起试图逃离深沟,可是人刚一在我和如意身边消失,便被一股股猩红的力量束缚在了沟壑的出口,身体扭曲挣扎,无法挣脱逃离这里。   三人中以孙久立的修为最差,不过还处在半圣的阶段。   这种战斗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参与的,稍有不慎,受伤还是小事,魂飞湮灭才是他不可避免的下场。   看着孙久立在血雾之中在这么短时间内已现颓象,如意率先纵身冲了过去,身体周遭被蓝色的光晕笼罩,直接深陷血雾之中,挥袖抬起纤纤玉手,猛地在孙久立后背一拍,就看见尚在挣扎的孙久立后背一道精光陡然暴涨,然后身子一僵,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朝沟壑外面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和如意并没有打算离开。因为我们能感觉到血圣一直就在这个沟壑深处的某个地方,却始终无法确定他的位置,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抓出来,否则吴山郡深处在血祭阵眼之上,如果是想要消耗,我们绝对不会是血圣的对手。   孙久立一经离开沟壑便逃也似的蹿到吴山郡高空之上,然后就听见他喊道:“你们小心,城里的怨气都在凝聚,他要对你们下杀手了!”   我闻言呵呵笑道:“不下杀手,难不成他还想留我们一条命不成?”   “不要掉以轻心。”如意在一旁说道。“我缠住他,你想办法找到阵眼,然后将它毁掉,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斩杀了。”   我点点头,在血气弥漫到一定恐怖程度之前,神识再度铺开,由地面钻入地底的一瞬间,一股滔天到极致的怨气,赫然席卷神识,顺着神识直窜进脑海,霎时间,只感觉脑海嗡的一声,便炸开了。   这究竟是怎样恐怖的怨念。   宛如整个人置身于无尽的地狱之中。   数十万生灵嚎叫怒吼,血海滔天卷着猩红巨浪不断拍打在身上,就跟巨石撞击一般,其中夹杂的残肢断臂,五脏六腑,几乎填满了整个血海,其景天之动容,大地为之颤抖,就连呼吸,也彻底凝固了下来。   我将神识收回,半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再等抬起头时,就发现一直站在身边的如意不见了。   头顶上多出了一道雪白的倩影。   如意衣袂烈烈地凌空站在高处,抬头看着那在沟壑内越聚越浓的血气,血气翻转滚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一张血腥狰狞的面孔,张开了血盆大口,瞬间就朝如意扑了过去。   血脸几乎将整个沟壑占据,在直逼向如意的同时,我被一阵阵凛冽的腥风冲面,但是看着不动声色的如意,我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将神识探出,钻进了地底。   又来了!   那恐怖道无以复加的怨念几乎是在神识钻入地面后瞬间席卷整个脑海,尽管我这次已经提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仍然经不住这强大怨力的冲击,身子摇摇欲坠,硬咬着牙,运转着跳动的鬼圣之心,将体内所有的魂力全都凝聚在了神识之上,与其抗衡。   太强了……   在对抗的过程中,我竟然感觉到自己宛如一片在大海中风雨飘摇的扁舟,曾经引以为豪的魂力竟然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这让我赶到不甘,为何以鬼圣六重天巅峰的修为还敌不过一个小小的血圣?为什么玉姬可以信手将上神北月斩杀可我却对抗不过这区区一个血祭阵眼?为什么明明我才是真正天书鬼卷的执掌者,却要对这些怨念臣服?   不屈,不甘,与不忿……   三种情绪同时出现在脑海。   我陡然睁开眼睛,一道红光瞬间从双眸中爆射了出去,身体依旧在沟壑中,但眼前看到的,却完全又是另一番景象。   尸山血海!   这道被渡厄斩开的沟壑,包括整个吴山郡,都是由白骨和血肉垒砌,并且在这些白骨和血肉之中,正源源不断地朝空中散发着一缕缕的血气和怨力,不断地补充在与如意交手的那张血脸之上。   血脸狰狞咆哮,在空中化作虚影不断地朝着如意席卷而去,每一次进攻所卷起的腥风都令人无不动容,同时看着如意虽然应对的游刃有余,但是每每出手将血脸打散,便是再度由整个血尸成所散发出的血气和怨力所凝聚的血脸再度席卷而来,几番下来,如意已经逼不得已,打算掏出怀中玉佩,欲与之抗衡。   我凝神看了片刻,继而纵身而起直飞向半空中,看着被血肉堆砌而成的吴山郡,手中渡厄高高举起,魂力犹如潮水般贯彻其中,一道漆黑的光芒沿着剑身游动到剑锋,然后直冲霄汉,重开凝聚在天空中厚不破的血云,炸开乌云滚滚,紧接着引动天地而变,再朝着血池内挥剑而下!   “你敢!”   在破天的剑气落下的一瞬间,一道血影从沟壑中笔直地蹿了出来,冲着就剑气而去,却又在与剑气擦肩时痛呼了一声,身形就像跌落的风筝垂直而下,眼中看着这一剑,落在了吴山郡中。   轰!   视线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景物。   即便是深处在半空之中,我已然能感觉到从地面传来的余威直冲在身体上,纵使拼命稳住身形,却依旧无法阻挡这控不到无与伦比的冲击力,身子一歪,随着漫天尘烟和碎石,就朝远处卷了过去。   “白小乙,你敢毁我阵眼,今日我必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身体依旧随着乱世飞舞,却听见了一道由远至近的怒吼声传来,我微微一笑,钻进手中的渡厄,身体从硝烟中冲出,屹立于吴山郡高空之上,看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城池,还有正在朝我笔直逼近的血影,渡厄在手中挽出一道剑花,冲着血影拿手点指,轻声开口说道:“地狱,业火,红莲。”   轰!轰!轰!   三道凭空出现的黑焰之主横空出世,拦在了我和血影的中间。   血影速度为减,直直地撞在了火柱之上,我能清晰地看见,那一道道喷吐的火舌,直接卷在了他的身上,每一道火舌的接触,都是大片的血肉直接凭空消失,连股烟都没有出现,顷刻间,面目狰狞的学生突然痛苦哀嚎了起来,完整的身躯,也在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这不可能!”血圣看着面前三道冲天的地狱业火红莲发出了不甘的怒火。   而此时我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不可能的事情还有很多,只可惜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血圣转过头,只剩下一只垂在脸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我,然后放生狂笑:“哈哈哈哈,你杀不掉我的,只要万生不灭,我血圣就不会死!哪怕这里还只剩下一滴血,我也能重生,你不可能杀的掉我!”   血圣嘶吼罢,身体陡然爆散开来,化作漫天的血雾,朝着以不同的方向,朝着城池冲了下去。   “交给我!”   随着如意的一声娇喝,散发着湛蓝光芒的玉佩突然就从城池的方向升腾进了半空,悬浮之中,光芒瞬间暴涨百倍,夺天地之色,就连视线也在此刻一线蓝色。   “啊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 第四位神   冲向城池的血雾被光芒照射下开始停下了速度,然后倒飞而去,直冲着湛蓝玉佩而飞。   玉佩高悬城池之上,宛如带着无尽的吸力,顷刻间将那些扩散的血雾全都吸附在了玉面上,凝聚而形,化作一张狰狞咆哮的面孔,最终印刻在了上面。   而在此时,如意的身影出现在玉佩旁,伸出手一把将玉佩攥在掌心,看了一眼说道:“戾气太重,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将他完全熔炼。”   血圣最后狰狞的面孔被印在了玉面上再也不能变化分毫,我出现在如意身边,看着那张印刻在上面的面孔,微微动容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意一把攥住了玉佩,然后收进怀中,看着我说道:“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深深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也没有在这件事情过多追问。   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不例外,如意也不例外。   更何况我们目前的关系只是战友,而且她帮助我成分更大一些,我也没有理由和资格去过多地询问她一些她不愿意回答的事情。   此时的吴山郡已经在我的三剑之下变得彻底不复存在,两道极深的沟壑象征着这个曾经代表着吴山权利枢纽的过去,也是第三圣血脉的存在,血脉毁去,漫天的血气与怨力都随着开始烟消云散,我也没有机会能将他们淬炼,进一步突破目前所禁锢的修为境界。   而在这个时候,孙久立也从一旁赶了过来,眼神像是心有余悸地扫过一边吴山郡废墟,然后说道:“有人从西南边陲来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有人来?”   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   其实以我们目前的状态,虽然解决掉这个第三圣颇有些棘手,但好在抓住了它的命门,没有费太大的功夫便将其铲除,所以在听见西南那边来人,我和如意第一想法,就是想试一试,现如今的幽都王等人,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修为。   但是孙久立却对这个看法极为不赞同。   “你们既然已经做好先解决掉十位血圣,然后和他们正面交锋的计划,那在现阶段就要尽量避其锋芒,你怎么知道来的人就不会是什么青华大帝跟幽都王的联手呢,一旦你们被困在这里,在这黄河古道之中,你们怕是将会有很大的麻烦。”   我闻言沉思了片刻,便点点头,问道:“立这最近的另一位血圣城池在哪?”   孙久立犹豫了一下,看着我询问道:“不用先安静一段时间,等来这边的人走了再说么?”   “先去那边再说,杀不杀他,可以看情况而定。”我说道。   孙久立点点头,开口说道:“荷花坞。”   “荷花坞?”   我愣了愣,但感觉到数道凛冽的气息从西南方向飞逼而近,便不再犹豫,三人离开吴山郡,朝着荷花坞的方向飞驰了过去。   对于荷花坞我和卫君瑶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自打古道灾变,我们在九泉府手上丢掉落雁镇后,便一直在荷花坞中休养生息,在那里重新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进一步将实力扩大,直至有了后来的局面。   可以说桃花坞的人口繁盛,被作为祭炼血圣的阵眼,也有我们当初的一份功劳。   只是听孙久立在路途中说,荷花坞的血圣和我们之前在第三坞见到的那个血圣差不多,都是残缺之体时,我不由得心中微微有些安心,最起码如果将他杀掉,许多桃花坞的百姓便能死而复生,纵使我们管不了他们复活后太久的事情,但也聊胜于无,总好过在这乱世之中,完全看不见希望。   三人疾行的速度很快,虽然孙久立的修为不高,但好在以身法著称于世,速度没有拉下,逐渐甩掉了那几道逼来的气息,渐渐地,朝着荷花坞的方向靠拢。   “你对西南那边的神明坟墓了解多少?”   在隐隐能看见远处被弱水河环绕的荷花坞后,三人停下了脚步。   孙久立想了想说道:“知道的不多,也只是在九世恶僧那边听到了一些。”   “都有什么?”我问道。   “听九世恶僧言,幽都王等人之所以不惜下这么大的功夫觊觎那片神明墓,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现如今的天道崩塌,他们似乎想修补天道,但具体目的是什么,我就无从得知了。”   “幽都王想修补天道?”我听了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孙久立。“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是九世恶僧这样告诉我的,他曾经说过,如果幽都王等人真的有将添堵重新修补的手段,那么势必也有将它掌控在手中的筹码,否则他们费这么大力气,死这么多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我闻言和如意对视了一眼,如意似乎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便没有开口讲话,只是我听着有些匪夷所思。   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想,幽都王等人回到这里,包括之前在黄河古道所做的这一切,其主要目的都是为了毁掉这个世界,然后窃取这个世界的灵气,来突破自己目前修为的瓶颈,但是他一旦将天道复活,即便是掌握了天道,其所获得的益处,又怎么能与自己成为半神,甚至上神来比呢?   并且过程也要复杂的多,所以九世恶僧的猜想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   可这样一来,我们似乎对他们到底觊觎神明坟墓里什么东西,又变得一无所知了。   “我们在这边逐一斩杀血圣的消息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们接下来就要注意他们的动静,究竟是放弃这血炼黄河古道数百万生灵才塑造出的十位血圣,可继续挖掘神明坟墓,还是放弃神明坟墓来保这边的血圣,孰轻孰重,我们自然也就能知晓。”如意淡淡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意的分析无异是最为准确的。   然后我想了想,将目光投向了孙久立,然后扩散神识,朝着他身体里钻了进去。   孙久立好像正在发呆,在目光看向我的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目瞪口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   磅礴的魂力在孙久立身体里不断地淬炼着其魂魄,孙久立本就是存活了数千年的活死人,认祖归宗也算的上是鬼门门徒,我可以现将其魂魄淬炼,然后传授其天书鬼卷法门,以孙久立的头脑和身法,在以后的计划中,还是必可不少的。   孙久立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同时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变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我将魂力退了出来,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底衫个,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和如意淡淡地看着他,孙久立本就是半圣巅峰,现如今光是魂魄淬炼之后便隐隐有了突破到圣者之境的迹象。   但是圣境的突破,不光是修为,更重要的机缘,能让他感悟天地造化,一举成就圣心的机缘。   孙久立陷入到了狂喜之中,但是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了从吴山郡的方向,一道凛冽的气息急速逼近,在我和如意调转身的同时,便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水儿!   看见面前身穿蓝纱的女子,我惊喜地叫出了声。   却又同时下意识地打探着她,直到在她脸上露出微微放松的神情,二人才同时长叹了口气。   “你能出来了?”我看着她问道、   水儿摇摇头。“我是在西南那边,听见古道中间有动静才趁机赶过来的,不过来的人不止我一个,我的时间不多,有些话跟你们说完我就得回去。”   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孙久立心领神会地纵身跃向半空中查探四周的动静,水儿轻轻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自从上次在桃花岛一别,卫君瑶的猜测没错,水儿感受到了青华大帝暗中试图控制她的身体,并发现自己无力抗衡后,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其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和卫君瑶尽快离开桃花岛,否则一旦她的身体真的被青华大帝掌控,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特别是那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而事情也正如她猜想的那样。   她并没有指望靠着装疯卖傻就能瞒过青华大帝的眼睛,但是青华大帝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而水儿也算的上是他少有的能用之人,所以青华大帝虽然动怒,但并没有拿她怎么样,而是让她参与到了运送神凤进黄河古道,镇压神明坟墓中的妖兽和阴气的任务当中,她也一直都跟着墨姬这些人待在一起,并且发现了墨姬一个惊人的秘密。   三仙岛洗剑池中的一战,墨姬并没有出现,甚至说在整个东海神域的过程中,我们一直都没有见到墨姬的影子,虽然有种种猜测,但是却都是无根之萍,直到水儿见到了墨姬,才隐隐明白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一开始墨姬就没有打算和魔君联手,她在利用魔君,想要利用他完成自己将数十世的修为集一身的计划,一举突破圣者七重天,达到半神,成为超越东皇太一的存在,执掌天道,君临天下。   但是只可惜这个计划被我们破坏了。   从我们当初进入鬼族圣地开始,她的一切就都暴露在了魔君和幽都王的视野中,魔君想要利用她的前世身躯威胁墨姬,但是却被幽都王抢先一步,将墨姬所有的前世肉身掌控在自己的手上,逼墨姬就范,并承诺她,等到天平归来日,必定会完成她成就半神的心愿。   幽都王的承诺不管可信度有多大,但墨姬终究是臣服在了他的脚下。   而且墨姬身为鬼族首领,鬼圣五重天的境界,让她一眼就看出了水儿身体里的变化,二人达成合作,在神明坟墓挖掘的最关键时刻,破坏他们的计划,然后跟我们里应外合,一举将幽都王等人埋葬在神明坟墓之中。   并且关于幽都王等人在神明坟墓中做的打算,水儿目前也从墨姬口中了解到了一二。   上一任执掌天道的半神虽然肉身陨落,神识泯灭,但是半神之心却依旧埋葬在神明坟墓之中,他们的目的没有像九世恶僧推测的那样,修复天道,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是窃取半神之心,直接完成幽都王目前修为的突破,一举踏入半神之境。   而完成这样一切,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毁灭黄河古道与南溟,甚至包括九狱九泉,踏碎虚空,从半神,成为足以和三仙岛三位上神实力所睥睨的,第四位神! 第七百八十六章 云溪血雾   水儿的话印证了我们之前的推测,但言语中所吐露的目前形势,却又要比我们的推测的严峻许多。   “你们现在是不是计划先将这血祭出来的十位血圣铲除?”水儿问道。   我点点头。“是。”   “这样最好,现在神明坟墓的挖掘已经进入到了关键阶段,在除掉眼下这些出世的妖兽前,他们无暇顾虑到这边,所以你们要加快速度,灭掉十位血圣不难,但最关键的是你们需要找到这血祭的十个阵眼然后将其毁掉,才能以绝后患。”   水儿交代完之后,朝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指着孙久立说道:“你要保护好小乙和如意的周全,他们要是出一丁点差错,我定饶不了你。”   孙久立面露难色,但还是点头,称是。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保重。”水儿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独行的背影,消失在晨曦的破晓之中。   “你确定还是你之前的那个朋友?”看着水儿消失的身影,如意淡淡开口说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到了这个阶段,是或不是都已经不太重要,我们只要按照计划行事,就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如意看着我点点头,说道:“我很高兴,你比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成长很多。”   我笑了笑。“你也是,变化也很大。”   “怎么?”如意不解地看着我问道。   我笑着摇摇头,目光同时投向远处的荷花坞,一股股血腥气息霎时间扑面而来,满城怨气,直冲霄汉。   “走吧。”我说道。   三人赶在晨曦破晓之前便已经来在了荷花坞城下,看着被血雾缠绕的城楼,以及那三个狰狞流血的城匾,我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挥剑,一剑斩向城门。   城门在剑气的波及下被一分为二,倒在了弱水河中,而同时,只感觉一道凛冽血腥至极的腥风从城池内朝三人面前扑了过来。   面对迎面而来的腥风,三人纹丝不动,等到了切近,看着卷在腥风中那张狰狞的血脸,如意缓缓抬手,一把将其脖颈掐在了手中。   “死!”   如意淡淡开口时,血圣已经被她直接拧断了脖子,而后,尸体被丢到了我这边,我看着试图重新愈合伤口的血圣,体内鬼圣之心缓缓跳动,同时一缕缕黑烟从体内散发而出,将其团团包裹,然后,再逐渐吞噬其体内残余的力量。   在深入了解了血祭之后,这些残缺不完整的血圣已经对我们完全够不成任何威胁,在解决掉血圣之后,我们直接进入到了荷花坞,在荷花坞的中心有着和第三坞同样的七层石塔,塔顶上血珠闪烁着阵阵光芒,正在不断地吸收着弥漫在城池里的血气与怨力,送入石塔之中。   血圣的尸体被我攥在手中,三人随即出现在七层石塔之上,看着整陆陆续续赶来的血尸,将血圣尸体朝空中抛了出去,随即挥剑,斩成了血雨。   在血雨的侵蚀下,越来越多的血尸开始变成了正常人,荷花坞的百姓大多都认识我,在恢复意识后,欢呼雀跃,开始兴奋了起来。   但唯独有一道射在身上的目光异常奇怪,我心头微动,循着目光看了过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四目相对后,目光的主人转身就走。   “鸢侣。”我出声叫住了她。   可她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离开人群,开始朝着城池外的方向走。   孙久立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身形瞬时消失,又瞬时出现在鸢侣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鸢侣止住了身形,没有看孙久立,反而是转过头看向了我。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来在鸢侣跟前,笑着说道:“好几不见。”   仇人见面,本应该是分为眼红,可鸢侣却一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开口说:“你是想杀了我?还是羞辱我?”   我摇摇头,看着她说道:“好好保护好荷花坞的百姓。”   “什么意思?”鸢侣冷漠的眼神出现一丝悸动。   “这里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地方,我现在把它还给你,并除掉了血圣让这些百姓恢复成为正常人,适逢乱世,不要让他们出去,守在城里,相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一切就都会恢复如常了。”   我看着鸢侣,想了想说:“还有,希望你已经改掉了拿活人祭祀的坏毛病,要不然,这城,我还会再拿回来。”   说完之后,我们将七层石塔摧毁,然后碾碎了血珠,便离开荷花坞,朝着云溪的方向赶了过去。   在前行的路上,孙久立说道:“这个女人我见过,曾经想要投奔幽都王门下,但是被决绝了,你就不怕她反水么?”   “一个城池,有什么好反水的。”我说道。   孙久立愣了愣,随即点头叹道:“是啊,如今这个天下,还有谁会在乎这些东西呢。”   从荷花坞前往云溪还需要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距离,并且沿途经过,开始能看见一些有人烟的城池和区域,并且在这些地方,也不时能看见大批的魔军镇守,三人见状随即放慢了速度。   “看样子十座城池为血祭阵眼并不能满足幽都王的*,已经开始在重新寻找人口密集的地方,将那些没有祭炼完整的血圣重新塑造肉身了。”   当发现这些出现的魔族大军正不断地在黄河古道寻找幸存者,并有规律地将他们送往不同的城池后,如意的眼中微微闪过一抹愠色。   我点点头,正考虑着要不要下去出手的时候,孙久立已经消失在了二人的身边,化作一股狂风飞舞,呼啸着,就朝着地面那支正在押解幸存者的魔族队伍冲了下去。   我和如意没有动,看着孙久立如同邪神一般风卷残云地将这支魔族队伍绞杀,然后对幸存者伸手指向荷花坞的方向后,才折身赶了回来。   “这群王八蛋,是要把整个黄河古道给斩尽杀绝啊。”   孙久立一脸愤恨,我看着他杨一滩,指着前方数座被魔军把持的城池问道:“你要一路杀过去么?”   孙久立叹了口气。“眼前能救到的,就救吧。”   在和孙久立的对话中,我才发现自己面对这种事情的心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如果在之前,面对现在的这种情况,我或许比孙久立下去的还要快,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看这些与自己无关的生命后,之前那颗怜悯之心,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被触动过了。   看着远处的城池,我叹了口气说道:“走吧,能帮就帮吧。”   三人改变的行程,开始沿着沿途经过有魔军镇守的城池一路清缴了过去。   在过程中,我们才发现原来除了那十座被当做阵眼的城池外,黄河古道的幸存者还有很多,他们颠沛流离,躲藏在魔军无法发现的角落,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许多人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中坚持太久,死在了被魔军发现之前。   黄河古道的百姓陷入到了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地步,他们渴望着有人能帮他们打破这个局面,在看到我们出现之后,纷纷主动要求加入吴山大军,却被我们一一婉拒。   眼下的局势已经不再是人数所能左右的了,他们唯一生存的办法就是离开魔军的控制范围,去第三坞,或者荷花坞,找到鸢侣,寻求她的庇护。   遣散了被解救出来的古道百姓,三人休息了片刻,便马不停蹄地继续朝着云溪的方向赶了过去。   但是令我们出乎意料的是,三人还未云溪,就已经被那股滔天的血腥笼罩其中,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忌惮。 第七百八十七章 过去现在未来   眼前的视线完全被猩红的血气染的看不清楚了。   距离云溪还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漫天的猩红血雾,浓雾连我和如意的目光都无法渗透,滔天的怨气化作无形的冲击吹在三人的身上,直入灵魂。   以我和如意的修为还能维持不动声色,但是孙久立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满脸煞白,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从额头上冒出,浑身战栗不止,俨然已经在这血雾和怨气冲天中几近失去理智,他在拼命地抗衡着。   “云溪数百万生灵所塑造的血圣……”   我看着远处的血雾,喃喃开口说道。   “你对这里有了解么?”如意转过头看向如糠筛似的孙久立,却发现他此时此刻的精神已经遭到了怨气的干扰,伸手用十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一道湛蓝的光芒闪过,孙久立涣散的瞳孔才开始恢复如常。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擦着汗一边说:“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云溪内的血圣吞噬了数百万百姓的血肉,在实力上仅次于朔方城的那里。”   “朔方城的那个,现在处于一个怎样的实力?”我问道。   “接近半神。”孙久立说道。   “那云溪的这位,也差不多了?”如意微微挑眉。   三人在血雾的边缘停止不前。   因为在血雾之中所散发出的那种危险感,并不完全来自于一个东西,而是很多……   到了目前的修为境界,这种危险感并不会凭空出现,在这血雾笼罩下的云溪城中,一定还有除了血圣之外,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而且,很危险,其对于我们的威胁程度,将不会亚于这个吞噬了数百万生灵血肉的血圣。   三人在空中落在了地面,没有第一时间贸然闯入血雾。   “我们不是它的对手。”如意淡淡开口说道。   我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回答她的话,两个人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   “你说的是那个东西吧?”我问道。   如意点点头。“它的实力不亚于血圣,你我围攻一个尚可有赢的机会,可如果面对两个同样恐怖的对手,怕是难有胜算。”   我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却突然在这个时候,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血雾中就传了出来。   “小乙,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听见这个声音,我先是一愣,可随即全身开始忍不住的剧烈颤抖。   “怎么了,这么久不见,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么?”   “是你……”   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血雾中隐隐闪烁着的那道人影,我艰难地开口说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嗯,自从血祭大阵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云溪。”人影淡淡说道。   “保护血圣么?”   “是的。”   我沉默了。   “进来吧,我不会伤害你。”人影说道。   我点点头,看了如意和孙久立一眼,深深吸了口气,便跨步朝着血雾中走了进去。   血雾浓墨不散,只身进入,就仿佛置身于血池之中,磅礴的血气和怨念几乎是顷刻间将整个身体和神识覆盖,但瞬间又仿佛袭来了一股温和的力量,将其吹散,眼前的视线也随之恢复了正常,那个人,就站在我面前。   黑黑的面孔,有力的身躯,还有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   我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他也看着我,淡淡开口说道:“你是来杀血圣的?”   我点点头。“是。”   “为什么要杀它?”他问道。   “十位血圣不死,我无法全身心对付幽都王。”我说道。   “嗯,在与前敌交手之前,先铲除掉所有的绊脚石,你是比之前成长了许多。”他说道。   “那你呢?”我看向他问道。“你也会是我的绊脚石么?”   他笑了。   认识季宗卜这么长时间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由衷的笑容。   “你笑什么?”我问道。   “我季宗卜何时会成为他人的绊脚石,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季宗卜淡淡说道。   “所以呢?”   “所以什么?”   “你还是会帮助幽都王完成他的所有计划,然后一举步入上神么?”   季宗卜没有回答我的话,反问我说道:“你一定要杀了云溪的血圣么?”   我点点头。“非死不可。”   季宗卜看着我眼神开始变得深邃起来。   我莫名地从心头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这股预感不是凭空而来,就好像跟我息息相关,就连鬼圣之心,也在此刻砰砰跳了起来。   我的目光和季宗卜撞在了一起,然后,心理咯噔一下,一股寒意,直卷全身。   “你考虑好了?”季宗卜问道。   我摇摇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唉……”   一声长叹,从他的嘴里发出,他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如水,就好像第一在三岔湾见面时那样。   “你不是我唯一的徒弟。”他看着我说道。“却是我季宗卜最引以为豪的徒弟,你目前的成就已经完全超乎了当初我对你的预料,可是你的实力越强,所要面临的每一个选择,就愈发的艰难,而这些选择未必就会危及到你的生命,却会在你作出之后,无时不刻不拷问着你的灵魂,让你昼夜不眠,寝食难安,永远都活在自责之中。”   我险些腿一软直接摔到在地,颤颤巍巍地张开嘴,问季宗卜。“就和你当初一样么?”   “我?”季宗卜愣了愣,随即再度发出长叹,说道:“可能是吧,当初为了那把剑,我也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孽,我为了赎罪,才开始将那些本该死的天灵一次次放生,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赎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我深深地看着他,然后突然一笑,将渡厄收回,看着他说道:“能不能跟我讲讲三岔湾的事情。”   季宗卜点点头,盘膝坐地,用手撑着脑袋,像是在回忆说道:“其实,如果早知道天下会剧变成如今这番模样,我倒也不至于为了一把剑而自生心魔。”   我也跟着坐在了季宗卜对面,看着他问道:“英子的事情确实是你干的。”   季宗卜没有否认,点点头说道:“这个女人生辰八字都集中在阴历阴时,是炼就黄河娘娘最好不过的人选。”   “可为什么在事件上跟玉姐他们当初说的不一样呢?”我好奇问道。“玉姐说你带那个女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但是影子的事情才发生不久啊?”   季宗卜呵呵笑了笑。“这个问题是不是困扰你很久了?”   我点点头,说:“是。”   “时空漩涡。”季宗卜淡淡说道。   我闻言一愣,随即不可思议地看着季宗卜说道:“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进入过时空漩涡?”   “是啊,当初在我发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三岔湾,成为了别的男人的女人,但是也可谓是天随人愿,她肚子里怀了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只是鬼影的形成并没有那么简单,当时还缺少了很多东西与一些契机,没有办法,我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那座城市,经历时空漩涡,回到了我需要的那个时期,在那里,将她炼成黄河娘娘,然后又送了回去。”   “你是说,你带着几年后的英子,回到了十多年前,把她炼成黄河娘娘后,又给送了回去?”我不可说地睁大了眼睛。   “嗯,事情其实就是这样。”季宗卜说道。   “可是以你当时的实力,怎么可能会带一个凡人经历黄河古道,南溟又进入东海深入再穿越时空漩涡呢,怕是以你现在的实力也很难做得到吧?”   “呵呵……”季宗卜笑了笑,然后看着我说道:“谁告诉你,时空漩涡,只存在于东海神域呢?”   我被问愣住了。   是啊,谁也没有说过,这可以穿越过去未来的时空漩涡,只有东海神域存在啊……   紧接着,我看向季宗卜的眼神开始充满了震惊。   难不成,这个人一直都掌握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时空漩涡,任意穿越时空?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开始不寒而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他能利用这个时空漩涡做多少事情?   改变多少事情?   或许有些事情,根本就是一直在顺着他的意思发展下去的。   “怎么?害怕了?”季宗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问道。   我摇摇头,下意识问道:“那个地方在哪?”   “九狱九泉。”季宗卜没有丝毫的隐瞒,甚至是很大方地说道:“就是青龙山。”   青龙季宗卜……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问打量着他说道:“既然你手中掌握着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时空漩涡,却这么长时间以来,处处要受九泉府的钳制,你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能做的事情,应该很多吧?”   可季宗卜却深深地看着我说道:“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我,就是我呢?”   我一怔,然后就见他笑道:“现在的我,为什么不能是从过去穿越而来的我呢?亦或者说,是未来回到现在的我呢?”   “也有可能,你看到的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却通过时空漩涡穿越到现在来的人?”   面对季宗卜的接连发问,我彻底愣住了。   他见我如此,呵呵笑道:“就比如,你身边的很多人,像是墨姬,你一直在苦苦寻找着墨姬的分身,想要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可为什么这一世的墨姬,其实本来就不能也是一个分身呢?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穿越时空的?哪一世的她才是真真正正她想要的模样?是墨姬?是红鲤?是栾玉?还是三仙岛的玉姬?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她,而她,也可能是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毕竟鬼族是以灵魂之躯驻世,只要她愿意,她能杀死任何一个她想要夺舍之人的魂魄,然后成为那一个人。”   我没有想到季宗卜会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话,同时整个人也陷入到了迷茫,觉得自己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仿佛又不能明白。   季宗卜见我如此,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太执着于眼睛能看得到的事务,其实有些东西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就好像当你第一眼认定你见到的墨姬就是她的时候,你已经输给她了。”   我木讷地点头,然后又摇头,最终不解地问季宗卜说道:“既然如此,是不是每一个穿越时空的人,都有能力扭转过去继而改变现在和未来?”   季宗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对我说:“不要再试图改变过去,也许现在的你,就是未来的白小乙,无数次穿越时空漩涡,才造成的最好的你。” 第七百八十八章 命运   坐在血雾之中,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季宗卜也在看着我,似乎是在窥测着我的反应,那双深邃宛如能洞穿人魂魄的眼眸令人心悸。   “你一直在苦苦寻找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对抗天道,扭转命运,尽你所能的去做这些,但殊不知,这其实也是命运的本身,没有任何人能对抗命运,就像你我现在见面,也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我不知道季宗卜为什么会跟我说出这些话,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是发自肺腑的。   我沉默了良久,然后长长吐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他问道:“那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季宗卜眼神中出现了一抹迷茫。   “你没有目的么?”我难以相信。   “之前有吧。”季宗卜淡淡说道。“起初踏入这一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手擒存在于天地间所有的天灵地宝,成为古今第一憋宝人,后来我做到了,然后发现了时空漩涡,掌握了可以长生不老的秘密,接着,我开始想把藏在三岔湾的分水剑占为己有,便开始妄图得到神物……一直到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可能是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吧,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了。”   季宗卜这是自打我们两个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对我如此推心置腹,我听完之后心中感慨良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开点吧。”季宗卜见我不说话,微微笑道。“既然你已经站在了今天这个位置,那么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你的对手是杀不完的,你以为你杀了幽都王这一切就能都结束了?想当初,幽都王一统南溟之时是何等的风云气势,却不还是出了一个无心侯和魔君么?就算你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只想解决掉仇人之后退隐江湖,不问问事实,可你的存在即是威胁,特别是那些有野心的人来说,在他们的眼睛里,是容不下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叹息说道。   “你要是真能明白这句话就好了。”季宗卜说道。“而且你一直视我为敌人,可我却始终把你当做徒弟来看待,你知道为什么么?”   我闻言一愣,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纵观天下局势变化,深处风云之中,只有你,还依旧像是人。”季宗卜淡淡说道。   像是人?   我摇摇头说:“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见玉姐他们,包括红鲤青鲤锦月姑姑,我不如他们。”   季宗卜点点头。“你能想到把他们这些人带到黄河古道,历经这么久的战乱而存活下来,这确实让我赶到很意外。”   “是他们一直在帮助我。”我纠正他说道。“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我几乎没有刻意去帮过他们,反而是他妈一直处处在帮我,不管是玉姐,还是花七颜,锦月姑姑,在我脚跟没有站稳的时候,是他们拼了命帮我走到了现在,我一直都欠他们的。”   看着季宗卜深邃的目光,我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告诉了我这么多,还是不想让我打血圣的主意是吧?”   季宗卜摇摇头。“黄河古道十位血圣你已经斩杀了三位,还有七位,除了云溪里的这位,其他的你随意出手,我绝不会说第二个字。”   “是我大哥吧。”我看着他说道。   季宗卜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正是。”   心中的推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没有太大的意外和震惊,只是喃喃地点头,大脑中有些迟钝。   “让你大哥炼成血圣也是考虑到让他活命,要不然,就会成为血祭的血引被血圣吃掉,不管怎么样,他起码还活着。”季宗卜在一旁说道。   “那他已经不认得我了吧?”我问道。   “认得,却无法控制体内杀戮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免得你们兄弟二人,手足相残。”季宗卜说道。   我苦涩着摇头说:“即便我们二人今日不相见,可总有相见的那一天,他只要一听听命于幽都王或者是东皇太一,兄弟相残,怕是躲不过了。”   “你下定决心了?”季宗卜问我说道。   我点点头。“但不是现在。”   “你是想把你大哥留到最后?”   “嗯。”   季宗卜深深地看着我说,随即点点头。“那你下一站准备去哪?朔方城?”   “嗯。”我说道。   “朔方城的那位血圣,你也认识。”季宗卜说到。   我心理咯噔一下,抬起头问道:“谁?”   “萦尘。”季宗卜说道。   “萦尘?怎么会是她?”   这个凤楼之中,和卫君瑶一模一样的女人,竟然会成为十大血圣之首?   “是她。”季宗卜淡淡说道。“这个女人对力量和权利的渴望,可谓是炼就血圣的最好身躯,而且她作为幽都王的女人,身体早已经被无数次淬炼过了,不再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简单女人了。”   “而且你更需要注意的是,虽然萦尘现在是朔方城的血圣,但是整个朔方城并没有受到血祭大阵的影响,你去了之后,除了要面对她之外,还要应对很多老对手,你自己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最后却折在了一座小小的朔方城里。”   我闻言点点头,便站起了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对季宗卜说道:“后会有期。”   季宗卜依旧坐在地上,笑着点点头。“后会有期。”   可是在我即将转身离开血雾之际,又听见他在身后说道:“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想办法找到救你大哥的方法的,手足相残即便是不可避免,但在它发生之前,该做的努力,终究还是要做的。”   我浑身一僵,攥紧了双拳,重重点点头,便跨步离去。   在身体离开血雾的一瞬间,就看见孙久立一张紧张的面孔,踱着步子来回徘徊,在看见我之后,欣喜说道:“你可算出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浓墨不散的血雾,开口说道:“走吧。”   “走?”如意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嗯,先去朔方城,这里以后再来。”   虽然他们二人不知道我究竟在血雾里经历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立即启程,朝着朔方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一路疾行,我没有说话,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在血雾中季宗卜对我说的那些话。   季宗卜并没有想要害我的意思。   否则以他和我大哥目前的实力,二人联手对我偷袭,我即便不死,最起码也得丢掉半条命此能从中逃脱。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对我推心置腹,告诉了我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解开了我许多疑惑。   而且不管他究竟寓意何为,但最起码我现在心里十分清楚,他并没有完全一条心和幽都王站在一起,如果他能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找到解救大哥的方法,那就最好不过了。   对于我的一路沉默,如意和孙久立都没有主动开口问,等路程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我才将在血雾里见到季宗卜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如意不认识季宗卜,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应,可孙久立却不一样,他非但认识季宗卜,更是季宗卜的身份和来历了如指掌,更是听说在云溪中的那位血圣,就是我大哥之后,张大了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而且对于朔方城中第一血圣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按孙久立的话来说,朔方城内的第一血圣,如果能战胜他,那么也就相当于能砍掉幽都王的一条胳膊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再见故人   更重要的是,萦尘在进入血祭阵眼之前,身体一经完全被幽都王改造,炼就血圣之身后孙久立曾经见过她一面,和活人无异,更和卫君瑶没有丝毫的差别。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担心,也知道他为什么担心。   但是时至今日,只是单凭一个和卫君瑶长的像的人就像在战斗中霍乱我的心智,这是不太可能的,除非她的实力远超过我,并且修炼的也是天书鬼卷中的法门,所以再想利用这些对对付我,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另一方面,从云溪的大哥,还有朔方城的萦尘来看,幽都王在全身心投入在神明坟墓挖掘时,也不是没有留下针对我的后手,他应该猜到了我有可能会在趁虚而入,直捣黄龙,但是就是不知道这个曾经对权利和力量渴望到可以付出一切的女人,现在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古道黄河的水已经被血液染透,一片猩红,九狱九泉流进朔方城,然后贯穿整个黄河古道。   在离开云溪后往北方走,地面上的情况开始变得愈发的惨烈。   没有一座完成的城池,也看不见一个活着的人。   血尸遍地行走,啃食着已经死去的同伴的肢体。   大地沉沦,苍生浮屠。   可是再往北边靠近,情况却又出现了截然相反的转变。   所有一切能看到的景物,几乎都和我离开落雁镇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古老的建筑和城池,安居乐业的百姓……   空气中弥漫着的河水腥风,到了这里,似乎完全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硝烟和战争,没有血祭大阵,没有杀戮,没有*……   三人的身形在此时停了下来,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解。   而此时,在我们下方的地面上,就是一座小型的城镇,即便是在高空,也能看见镇子里攒动的人影,包括叫喊叫卖的声音,还有屋顶烟囱中飘出的袅袅炊烟,就给人一种,似乎不小心经过了时空漩涡,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感觉。   “都是萦尘干的。”   孙久立突然在一旁说道。   “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对权利的渴望有时要远胜过对力量的追求。”孙久立叹息说道。“萦尘在血祭阵眼中祭炼成血圣,回到朔方城之后,一路经过,发现周边城镇里的人几乎都死光了,便说自己虽然已经成为古道之主,但只管些血圣跟魔君已然没什么意思,就让手底下的人,开始四处抓人,抓活人,把他们抓到朔方城附近的十几座城镇里,让他们在这里生活,并受到魔军的保护,成为她的子民。”   我和如意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萦尘的对权利的掌控欲还当真是超乎了我们的预料,简直就是已经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但这种癖好也算是间接做了件好事,最起码这十几万百姓没有沦为血祭的血引,还能在魔军的保护下安稳生活,也算这乱世中难得的一件幸事。   “可是,萦尘只是让他们就这么活着这么简单吗?”我不解问道。   “当然不是。”孙久立突然笑了起来。“除了让他们活着,这些人每个月还都要求朔方城朝拜萦尘一次,谁不去,直接被魔军斩杀。”   “这样……”我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朝拜的场面岂不是很壮观?”   “岂止壮观,十几万人把朔方城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不得进城,将整个朔方城都包围了起来,一叩就是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能离开。”孙久立摇头说道。显然对萦尘这种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二人说话间,就看见脚底下的那座城镇,开始涌进了大量的魔军。   “怎么回事?”我见状皱起了眉头。   守在镇子外面的大批魔君涌进了镇内,开始将所有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走在街上的,家里被赶过来的,全都被统一赶到了镇子口的河边上,河边不止何时起早已停下了数艘大船,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城镇,顷刻间静可闻针,所有人都被赶到了船上,然后大船立时出发。   看到这里,我像是明白了过来,随即对孙久立说道:“是不是朝拜的时间到了?”   孙久立点点头。“看着阵势,应该是到时间了。”   然后他目光就看向了我,诧异问道:“你不会是想跟他们一起去朔方城吧?”   我点点头。“坐个顺风船,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押解城镇百姓的魔军都是些低级的魔族,对气息波动的感知几乎为零,我和如意选择在船快之时,落在了船艄上,瞬间出手灭杀两名看守的魔族,便悄无声息地,混进到了人群之中。   可就在我们两个人钻进人群,还没有看清楚船上情况的时候,就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白小乙?”   我当时魂都快从嗓子眼里蹿了出来,魂力几乎是同时凝聚在掌心,再回头看,就见在身后的人群中,站在一个人。   一个女人。   虽然身穿红袍,但是衣服上却被贴满了补丁,补丁连着补丁,几乎没有一块是好的,但是这张脸,却在人群中异常醒目。   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开始出现了消融。   “大姑姑?”   我见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大姑姑,半天都没有缓过神。   自从灾变后,我们在云溪将大姑姑从追兵手里救出来之后,她整个人便一直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之中,我们也一直没有找到能治好的办法,却又因为落雁镇的沦陷而失去她的下落,为此七姑姑还伤心了很久,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居然能遇见她!   两个人中间隔了不少人,看她似乎想要再度叫我,我急忙做出禁声的收拾,与如意一起,推开人群,来在了她的身边。   四周全都是镇上被抓去朔方城朝拜的百姓,不太方便说话,环顾四周之后,三人便来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随即压低了声音对大姑姑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大姑姑同样也是看着我不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法跟她解释清楚,估计大姑姑的也是这样,想了想,便对她说道:“先不要管这些,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等朔方城的事情结束后,我会送你去见七姑姑他们。”   “师,师妹?”   看着大姑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我对她说道:“你放心,她们现在很安全,等这边的事情已结束我立即送你去见她们,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这个朝拜,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姑姑情绪波动的有些厉害,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说道:“所谓朝拜其实就是让我们这些幸存者,在每个月规定的时间去朔方城外朝拜萦尘血圣,并且按照他们规定的方式去朝拜就可以了。”   “什么方式?”我问道。   “就是很简单的三拜九叩。”大姑姑说道。“只是要不停的重复一天,许多人都坚持不下来,每次朝拜当场叩死在城墙外的也不少,所以现在人们一到朝拜之日,就会感到很害怕。”   我闻言点点头,随即将神识探在了大姑姑的体内。   “怎么了?”大姑姑不解地看着我。   我也不解地看着她,发现大姑姑对我的神识试探好像一旦感觉也没有,同时也暗自惊心,大姑姑没有修为了。 第七百九十章 朝拜   就和凡人一样。   找不出任何的差别。   我神识收回,看着大姑姑说道:“你现在,没有修为了?”   大姑姑眼神一阵暗淡。“嗯,自从我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了,变成了废人。”   我到现在依稀记得当初在流云渡在小地狱门口被大姑姑抓个现行的场景。   高冷,孤傲,绝代风尘。   再反观她现在,那一身被补丁落满的红袍,还有脸上再也不复存在的气质,都忍不住让我暗自叹了口气。   世道崩塌,天下大乱。   最苦的人,也莫过于他们了。   仿佛是触及到了大姑姑内心的薄弱处,我看着她愈发昏暗的眼神,笑了笑说道:“放心吧,等这件事情结束,一起都会好的。”   大姑姑苦笑着摇摇头,随即看向我问道:“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不会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站在船沿四周的魔军,我点点头,说道:“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船行的速度不快,听大姑姑说,距离朝拜的时间还有五天,除了路上的时间外,他们必须提前赶到,要沐浴更衣,然后再规定的时间内,前往指定的地点,才能对萦尘血圣进行真正的朝拜。   而且她还说,每次朝拜的时候,萦尘血圣跟她的四大护法都会出现在半空中,接受他们的敬意,并且会随机挑选十位子民,离开他们原本居住的城镇,进入到朔方城生活。   但是这些人真正进城之后做了什么,她却无从得知。   这个消息是我没有想到的,能从十几万人中挑选出十位,一定是有萦尘她自己的目的,只可惜孙久立这会儿不在船上,否则问问他,应该会有所收获。   在我和如意上船时,孙久立便已经自行离开现形前往朔方城。   他目前还是九泉府的人,是九世恶僧的得力助手,我们需要他先进到城中打探情况,在必要时跟我和如意里应外合,增加对萦尘出手成功率的打算。   当然,在这种战斗中,以孙久立目前的实力我们也不指望他能做些什么,这次让他先回去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告诉九世恶僧,我和如意要对朔方城出手了。   九世恶僧可谓是我们目前唯一一个有可能掌握在手心的额外的棋子,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能全身心跟我们合作,对抗幽都王,其结果无异于是事半功倍的。   “你是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对萦尘朝拜么?”如意看着我问道。   我笑着摇摇头。“我倒是想,但就是这个萦尘没有福气消受。”   说到这里,我对如意说道:“到时一旦出手,你主要负责盯着萦尘身边的四大护法,血圣交给我,不用顾忌太多,放手去做便是。”   经过三天的水上行程,船行已经来在了落雁镇水域附近。   虽然已经放弃这里很久,但是再度从它旁边经过,还是忍不住侧目凝视。   仿佛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昔日落雁镇帮众所搭建的渡口依旧安安静静地驻扎在流淌的河水中,远处飘扬着旗帜的镖局,还有镖局后郁郁葱葱的竹林,一切都和我们离开的那晚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满眼荒寂。   船到了这里,行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缓缓停在了河道上游排队的船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看向大姑姑问道。   “前面就是要沐浴更衣的地方,需要等先来的人进行完,才能轮得到我们。”大姑姑解释说道。   “这个萦尘……”我摇了摇头,然后就发现如意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一抹愠色。   我不解地看了她片刻,随即才恍然大悟。   堂堂圣者七重天巅峰的强者,又身负天书神卷与人卷传承,让这样一个人去叩拜一个血圣,而且还得在这种地方沐浴更衣,估计如意此刻心中的怒火已经被压倒了极致,否则就要出手,直接从这里杀进朔方城了。   见她这样,我心知也无法劝动,便问大姑姑道:“沐浴更衣的时候不会有人盯着吧?”   “这个倒没有,十多万人,全都盯着的话,得耗费多少人手。”大姑姑说道。   “这就行。”看着如意眼中的愠色烧减半分,我心里也跟着微微松了口气。   看着前方排队的船只似乎还需要等很长的时间,我想了想,嘱咐了如意几句,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人已经站在了落雁镖局的门前。   镖局的旧楼依旧破败,高悬在门口旗杆上,印刻有“白”字的镖旗依然在随着迎风招展,却显得格外落寞。   在镖局面前停留了片刻,许多回忆涌进脑海,我不愿意再度回想,整个人便再度消失,出现在了镖局后的竹林外围。   大禁山林法即便是在天下巨变之中也没有遭到一丝一毫的破坏,我回忆着上一次夜间离开这里的口令,跨步而入,只身走了进去。   竹林,庭院,阁楼……   我顺着小径一直走进了楼上,来在了自己的房间,满面灰尘。   站在屋子里轻轻吸了口气,循着记忆,我从床榻的枕头下面,翻出一个旧包裹。   “一生转战三千里,此印曾当百万兵……”   拿着手中的青铜印,我默默地注视着上面的那一行小字,紧接着,神识在悄无声息中蔓延,将青铜印缓缓包裹了起来。   冰冷,   沉寂。   在神识的感知下,整块青铜印就好似有生命一般。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在散发着微弱的气息,气息有节奏地波动……   它在沉睡。   我感觉到此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试图将神识深入进青铜印内部的时候,却受到了阻拦。   一股无形的屏障将它保护了起来,将神识隔绝在外,无论我怎么尝试,却始终都无功而返,这让我感到大为吃惊。,   以我现在鬼圣六重天巅峰的修为,其神识强大,就算身为圣者七重天巅峰的如意也无法比拟,怎么会在一块小小的青铜印面前,失去了作用呢?   更何况,这块青铜印的来源可以追溯到我刚离开三岔湾不就的时期,在那个时间段,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东西?   这块印章还是在我跟季宗卜见过面之后才想起来的,当初他交给我的时候,说过这个东西能保命,我不认为在现阶段它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原本打算把它交给大姑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避免受到波及,起码可以起一个防身的效果。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已经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   这里面会有什么?   我再度深吸了口气,将青铜印攥在掌心,闭上眼睛,以鬼圣之心驱动神识,朝着青铜印的内部,缓缓试探了过去。   依旧是一片死寂。   那层阻挡神识深入的力量,就仿佛怕是有外人打扰它沉睡一般,一次次将神识阻拦在外,并且这股力量流转似水,极度的温和,没有一丝狂暴,却又带着无与伦比的抵抗力,将拒之门外。   鬼圣之心开始愈发的躁动起来,就仿佛不甘受到这一块小小的青铜印章的侮辱,它疯狂地跳动着,汇集体内的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与青铜印对抗的神识之中,两个力量交织在了一起,继而产生了吞噬,彼此之间互相想要将对方吞噬其中,却又僵持不下,力量开始产生不稳定的波动,在我惊醒,然后将神识收回之前,庞大的力量漩涡瞬间将神识吞噬,整个人只感觉突然一僵,天地间,一片清净。 第七百九十一章 遮天印   在这股感觉袭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   茫茫一片灰色,我深处其中,能看清周遭的景色,但整个人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丝毫不得动弹。   同样的,神识依旧散开在外,没能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收回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感觉到了,在这混沌天地之中,有一股微微起伏的气息,缓缓的,极有节奏的,起伏在整个天地之间。   “这颗青铜印,果然是活的……”   我微微吸了口气,目光环顾四周,缓缓开口说道:“你是谁?”   “哎……”   长长的叹息声,突然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就仿佛是被人惊扰了美梦,满是遗憾地睁开了眼。   同样的,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复杂目光在我盯着我,从四面八方袭来,缓缓地在我身上扫视着。   “你终究还是来了。”   声音苍老无比,又夹杂着深重的叹息,就仿佛我能出现在这里,既是情理之中,又不在他的意愿之内。   “你到底是谁?”我沉思了片刻,继续开口问道。   “我是黄天,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一直都在关注你。”那人淡淡说道。   “黄天?”我摇摇头,不解问道:“你可曾认识我?为什么要一直关注我?”   “唉,推上云阳市,黄天何事,流泪洒胭脂,白小乙,迷途知返,就不要再在尘世中沉沦下去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问道:“何为尘世?”   “你现在所执念的东西,就是尘世。”   “又如何迷途知返呢?”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我深深吸口气,看向眼前的混沌,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今天你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机缘已到,我可以接你回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继续历练红尘,完成你的夙愿。”   我沉默了,完没有想到在那么早的时期,季宗卜会给我留下这样一件东西,同时这个人对我似乎非常熟悉,却又始终不肯多透露分毫,我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你认识无心侯?”   “无心侯?”他笑了笑。“他不就是你么?”   我闻言只感觉呼吸一滞,险些没有骂出声。   “既然你尘世之心未泯,那我就再多等你一些时间,等你愿意回来了,我会再来接你。”   话音一落,只感觉一道庞大的推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卷着我的身子,开始朝着远处飞了出去。   不行!   我心里一个激灵,开始运转魂力将与这股力量对抗,却又惊讶的发现,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魂力的存在,甚至连鬼圣之心也无法察觉,在身子即将离开这个空间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进来的不过是神识,身体仍然还在外面。   可这个时候,我已经能感受到了甚至离开空间的那股拉扯,顿时凛下心神,将神识集中在了一处,与扑面而来的力量抗衡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那人不解问道。   我一边运转神识,一边开口说道:“我今天来这不是跟你探讨究竟回不回去的,而是要让你,为我所用,帮我斩血圣,杀幽都王!”   “我不能帮你。”那人淡淡说道。“我若是帮了你,会悖于我存在的意义。”   我笑着摇摇头。“不,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为我所用,成为我的武器!”   说完,我大吼一声,所有的神识凝聚成了一点,从袭来的力量中破开一道口子,紧接着抬手将口子撕开,整个人猛蹿了出去,凌空而站,出现在了混沌空间的中央。   “你要干什么!”那人的声音夹带着愠怒,显然对我的行为十分不满。   目光环顾四周,我笑着开口说道:“在我白小乙的意识中,像你这种东西,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么最后的归宿,便是在这个世界消失。”   “你,你想毁了我?”那人的声音略显迟疑,可紧接着放声大笑。“白小乙,你居然认为你能毁了我,虽然你现在实力长进不错,但是你想毁了我,怕还是有些痴人说梦吧?”   我深深吸了口气,便不在开口说话,同时开始试图和在空间之外的身体取得感应,当我感应到那颗依旧在缓缓跳动的鬼圣之心时,我笑着说道:“不知道离开这个躯壳,你的神识,会不会还有没有这么强。”   说完之后,鬼圣之心跳动的速度开始加快,磅礴的魂力由体内散发而出,形成一股浓重的黑色烟雾,开始缓缓地将整块青铜印笼罩其中。   我能感觉到在这一刻,从四周空气里所散发出来的恐慌,还有他愤恨的说话声音。   “白小乙,你不要做出这种毁人害己的事情,你把我毁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单单开始说道:“地狱,业火,红莲!”   三道升腾的地狱黑焰凭空在外面燃烧了起来。   无尽的火舌吞吐着青铜印,瞬间将青铜印烧的通红,却没有丝毫要融化掉的迹象。   我见状不由得大惊,地狱业火红莲是连混沌之力都能吞噬的强大力量,居然没有瞬间融掉这块小小的青铜印,但是当我将三道地狱业火红莲融聚在一起,然后三道火焰同时冲上青铜印,霎时间,青铜印通红一块,就连整个混沌空间,也开始变得*起来。   “快住手!”混沌空间陡然扭曲了起来,夹杂着那人的咆哮,温度瞬间被提升到了极致,让极其敏感的神识,都感受到了无法承受的煎熬。   “快住手啊!”   眼看着混沌空间即将随着外界快要融化掉的青铜印而崩塌,他终于喊出了声。“我答应给你开一道口子,只要你注入魂力,我便帮你!”   “如何帮我?”我说道。   “我用遮天印可以帮你禁锢住一切,但是也需要消耗你大量的魂力,每次出手,我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不再能帮到你什么。”   我点点头,再随着心念而动,外界的地狱业火红莲也跟着缓缓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混沌空间之中的温度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然后就听见那人尝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履行我的承诺的,你放心吧。”   我点点头,目光再度注视一眼混沌空间,神识便开始悄然从中退了出去。   神识再度回到体内,我睁开了眼睛,青铜印不知何时悬浮在面前缓缓翻动,散发着幽幽的暗光。   我伸手想将它接到手中,但是触手间所传来的*,还是让我忍住等了片刻,才将遮天印收入囊中,然后回到了船上。   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该我们这艘船上的人去沐浴更衣的时间,大姑姑眼中焦虑的神情,在看见我之后便随之消散。   “时间快到了。”如意说道。   我点点头,轻轻吐了口气,说道:“沐浴更衣的时间大概需要多久?”   “半天吧。”大姑姑说道。“人比较多,所以耽误的时间可能也就会久一些。”   “这个结束后,就直接可以去朔方城了吧?”我问道。   “嗯,不同的城镇在朔方城外被提前安排有固定的朝拜位置,咱们是在城门的西北角,应该是可以比他们先到地方的。”大姑姑解释说道。   “到我们了。”   三人说话间,脚底下的船只开始缓缓晃动,往前行驶,我注意到,往前走没有多长的距离,在拐角口处的河岸上,站着大量的魔军,这些魔军护卫着一块空地,空地在之前似乎是没有见过的。 第七百九十二章 九世恶僧   “这个萦尘还真是下本,直接开了一块地在这里。”我见状苦笑说道。“不知道等我们把她拉下神坛,让她美梦破碎时,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船上众人开始在魔军的驱使下下船进入到空地中一个个灰色的帐篷里,每一帐篷中都罩着一方清水池,水池中的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白色烟雾。   我没有进入水池中沐浴,看到这样的池水,我心知萦尘做这些必定不会是毫无目的,却眼下也没什么功夫在这种地深究其原因,停留了片刻,便换上帐篷里摆在石凳上的黑衣长袍,将身子笼罩其中,帽子遮住脑袋,直接走了出去。   出来之后,在魔军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船上,找到了同样被黑袍遮体的大姑姑跟如意,三人没有说话,顺着开行的船只,缓缓朝着朔方城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在靠近朔方城的时候,我能感受到那一股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虽然没有之前那几座城那么明显,却依旧无法掩盖,更无法遮掩,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城内的那个血腥的主人。   依照大姑姑所言,船被停在了朔方城城门的西北角。   那里有一众魔军持刀枪围出来的一块空地,船上所有人都被赶在了空地中央,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第二天的晨曦破晓时的朝拜开始。   站在这里,能一眼就看到半个朔方城的城墙,城墙上有重兵把守,看着前来朝拜的百姓,但是当我凝神观瞧时,就发现在朔方城的上空,一团红云笼罩,像是血气,凝聚于此。   感受着红云层中凝聚着的血腥气息,我微微蹙眉说道:“看来这个第一血圣,还是有点本事在的。”   如意的目光跟我一样,都同样落在了红云之上,淡淡说道:“这个应该是目前我们所接触到最接近半神的人,想要杀她,怕是要多费一些周折了。”   “你有几分把握?”我问道。   “得看你。”如意说道。   “什么意思?”   “与半神交战,必定会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如果你要是顾忌这些生人,那么即便是你我联手,怕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但如果放手一搏,我觉得,即便是付出一些代价,想要杀掉她,也不是不可以。”如意说道。   我闻言点点头,目光看向朔方城外已经秘密慢慢堆积满了的朝拜百姓,说道:“可是如果不趁着现在,只怕我们连进城,都要费很大的周折。”   “孙久立呢?”如意问道。“他和九世恶僧商议的如何了?”   “不知道。”我叹息说道。“通过我对九世恶僧的了解,在我们跟萦尘的较量中,不占据绝对优势,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既然这样,那就把他忘了吧。”如意冷漠说道。“我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合作,特别是涉及到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不希望他出现。”   可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前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一队魔族士兵冲开了人群,直直地,就来在了我们的切近。   所有人都禁若寒暄的看着面前的百位魔族,眼神中所透露着的惊恐,身子,亦步亦趋地往后退着。   “哪位是姓白,还有哪个是如意?”为首的魔族将领,直接叫出了我很如意的名字。   我闻言没有一皱,诧异地看了如意一眼,就发现她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同时周遭的灵力开始出现了波动,顿时心头一震,一把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平息下来。   “我姓白。”我跨步从人群中走了出去,站在魔族将领的切近。“你找我?”   似乎对我丝毫不对他产生恐惧,魔族将领楞了一下,随即说道:“如意也在吗?”   我点点头。“在。”   “跟我来吧,孙大人要见你们。”   魔族将领说完转身就往后走,只留下我和如意两个人满脸迷茫。   孙大人?   孙久立?   二人跟在魔族的身后,一直往前走,穿越人群,直到来在了靠近城墙的位置,才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华服,并且一脸冷峻的孙久立,在大批的魔族包围下,冲着我和如意二人招手。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问他们两个。”孙久立淡淡地遣散身边众多魔族,在我们二人来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警惕地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开口低声说道:“没暴露吧?”   我摇摇头。“要是暴露了,你还能这么轻松的见到我们。”   可孙久立却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九泉府的人,已经发现你们两个混进来了,正在派人在朝拜人群中挨个摸查你们,想要把你们直接给揪出来,以免误了朝拜大典。”   “这么快?”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孙久立。“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不知道。”孙久也一脸疑惑地摇着头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九世恶僧告诉我的,为了抓你,萦尘的四大护法齐齐出动,已经在找你们的额路上了。”   “不会是你小子告诉九世恶僧,九世恶僧又告诉萦尘的吧?”我狐疑地看着孙久立。   孙久立一颗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忙辩解说道:“在我回来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他之前,他便说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你们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按说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的。”   我默默地点头。   当时我和如意打算混进人群参加朝拜,再伺机对萦尘动手的计划是在孙久立离开的时候定下来的,以孙久立的身法,普天之下能追的上他的人没有几个,即便是当时暴露,消息又怎么会赶在孙久立回来之前,就已经被这边的人知晓了呢?   “会不会是那个人?”如意问道。   我一愣,随即摇摇头说:“大姑姑不会的,而且就算她会,消息也不可能传的这么快……会不会是萦尘猜到了我们会走这一步,才提前做好应对的?毕竟我们之前在古道南方做出的动静也不小,她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这个先不用太在意,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得想好针对的办法。”孙久立想了想说道。“要不我直接以九世恶僧的名义把你们召唤进城,跟他待在一起,兴许会相对安全一些。”   “安全?”   “嗯。”   我笑道。“跟萦尘之战就在这几日,何必躲躲藏藏,而且通过我们的了解,萦尘之所搞所谓的朝拜,并不是单单为了满足她的一些权力的*,她一定是另有所图,而且每次在朝拜之时,都会选择四大护法常伴左右,以她的实力,你觉得她会怕什么人么?”   孙久立愣了愣,显然有些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如果朝拜仅仅是为了满足她对权利的一己私欲,那么何必在得知我和如意出现后,如此兴师动众地派出四大护法来寻找我们,也要保证朝拜的顺利进行,这个朝拜,真的有你之前说的那么简单么?”   看着孙久立满脸愕然,我摇摇头说道:“看来这个九世恶僧并没有把什么都告诉你,选择不跟他合作的决定,也是正确的。”   孙久立幡然醒悟,然后瞪大了眼睛说:“你是说萦尘搞这个朝拜是另有所图?”   我点点头。“这是必然,但是具体是什么目的,就无从得知了。”   “那你不打算和九世恶僧合作了?”他又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可能还处处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手上,什么都要受他人钳制,既然他没有诚信合作,那干脆继续做九泉府的傀儡,慢慢的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可是话音刚落,目光中,孙久立的脸变了。   就像是平静的湖水被扔进了石块,散开一道道涟漪,面容逐渐模糊看不清楚,再到拨云见日般,一张陌生的面孔,紧接着连同整个人都出现了变化,赫然出现在了我和如意的面前。   面色如玉,双目似星,手掌捏着一卷书,淡淡笑着,在看着我们。   是个书生。   面前此人,在出现的一瞬间,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便扑面而来,看起来潇洒脱尘,却又怀着心忧天下的气势,对视片刻,我竟然有了一种,看到了真正在教化天下世人的圣人的感觉。   “九世恶僧?”   短暂的迷茫后,我清醒了过来,也对面前的书生,有了一定的揣测。   “终于见面了。”书生看着我淡淡笑道。   “果然是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位书生,怎么样,也无法把他跟九世恶僧这个名号,联系在一起。   “很惊讶么?”他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淡淡开口说道。“我本是一介书生,偶尔天书残卷,历经九世而神魂不灭,后来进入到了九泉府,做了一名执笔,但奈何看不惯身为灵魂转世之所的九狱九泉纷争不断,便动了平定天下乱世的心思,杀了不少人,所以人们从九世书圣,改叫为九世恶僧了。”   我闻言微微诧异,随即笑道:“看来传闻都不可信,我还以为你比血圣的相貌,好不到哪里去的。”   九世恶僧笑着摇摇头,说道:“现在见面了,诚意可否足够?”   我转过头看向如意,在她的眼睛里,我发现了愠色消退的迹象,然后才开口对他说道:“那你之前说的也都是真的?”   九世恶僧点点头,说道:“在孙久立回来之前,我便收到了消息,说是你们两个很有可能会夹杂在这次的朝拜人群中,伺机对萦尘动手,四大护法已经在你们来之前开始注意摸查,欲将你们除之而后快。”   “他们怕是要失望了。”我说道。“即便是他们四个,就有信心把我和如意手到擒来了?”   “他们肯定做不到,但是你们两个一定会顾忌这古道之中仅剩的十数万百姓,有这些人作为要挟,你们确定能够全力一战而无任何顾忌么?”九世恶僧问道。   对于九世恶僧的话,我没有否认,就像之前如意提醒我的,真的可以将这十数万生灵置之而不顾么?   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而且也正如你所推测,萦尘如此兴师动众搞这些朝拜,不单单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而是想要利用这十数万人的朝拜,蜕化自己的血圣之身。”九世恶僧继续说道。   “蜕化血圣之身?”我诧异地看向他问道。“为什么?”   “血圣之身毕竟是造就了数百万生灵的杀孽才凝聚而成,纵使天道闭眼不顾,而还有大道的存在和限制,它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成就半神,可一旦她得到了足够的由十数万人朝拜所凝聚的天气浩气,褪去了大道所不能容忍的血圣之躯,那么她离半神最后的这一层窗户纸,也就可以轻易捅破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朝拜   “这就是你了解的一切?”我看着九世恶僧问道。   “嗯。”九世恶僧不可否置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当然,如果你想了解些别的,或许我也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跟我们合作的诚意了?”   “是的。”九世恶僧笑道。   我点点头,其实他说的这些,我们之前也多少猜测到了一二,萦尘费尽心机在朔方城一代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肯定不单单是为了满足她所谓的权利私欲,一定是另有企图,但是连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想褪去血圣之身,欺瞒大道,妄图一举踏入半神之境。   当然,这未必就是她一人的想法,或许也只是在按照幽都王的安排走,毕竟有关于半神这些东西,即便是她拥有了现如今的实力,也不可能了解的这么深入。   “你们现在有什么计划么?”九世恶僧问道。   我看着他说道:“你既然在现在赶过来,肯定了解了我们的计划,而且会否定对吧?”   “是。”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想在萦尘血圣吸取苍生灵气的时候,对她出手,以雷霆之势,将她斩杀,对么?”   “嗯,是这样。”我没有否认。   “不过你可曾考虑到,守护在她身边的四大护法的实力,而且,你们深处在法阵的阵中心,就不怕连你们的魂力和修为也被她抽了去,助她早日成就半神么?”九世恶僧问道。   我闻言一愣,随即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说,朔方城外留给这些百姓的空地,是一个法阵?”   九世恶僧点点头:“这个大阵可以说是另一种力量的血祭大阵,血祭大阵吞噬的是阵中所有人的血肉,而这个大阵,吞噬的却是人的生气,人赖以存活的生气,集十数万苍生的生气于她一人一身,从而替换掉自身的血圣之身,褪去戾气,一举入神。”   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随即有些不解问道:“人活着全靠一口生气支撑,她汲取人的生气为己用,不也变相于在杀人,十数万人的生命就此丧失,她也能入神?”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了。”九世恶僧笑道,然后拿手指向远处那些百姓,说道:“今天算起来,应该是他们第三次来这里进行朝拜,而萦尘最初的目标也是三次,将吞噬生气分三次进行,每一次都抽去三分之一,等三次结束后,还差最后一点,她也就不需要了,而这些人依旧也还能继续活下去,但是以你对人的了解,一个人的生气只剩下一口,会怎么样?”   “垂垂将死。”我深吸了口气说道。“她不杀这些人,但是把他们弄到半死不活的地步,这样既然达到了她吞噬生气的目的,又没有杀人性命,自然也就可以躲得过大道的窥察了。”   萦尘的心机之重,计划策划的之完善,这一次彻底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所以这个大阵里面,就连我和如意也会受到影响?”我问道。   九世恶僧点点头,算是承认。   “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还要派四大护法来找我们呢?”我不解道,但随即看着九世恶僧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心头咯噔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欲盖弥彰?”   “是啊,只有这样,你们才会一定会留在人群里面,把魂力和修为,乖乖的送给萦尘。”   说话间,只感觉四道凛冽逼人的气息,陡然在天空中出现。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见四道身影,正高高凌空而立,目光扫视下面,如同光芒般的目光,将所有这边的人群都覆盖其中。   “四大护法?”我微微一愣,同时就见到面前的九世恶僧突然升空,站在了四人的中间。   看样子他是想支走四大护法的查探,虽然不管他们的查探是不是真的,但样子肯定还是要做的。   可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听见如意在身边开口问道:“你真的相信他么?”   “相不相信……他也做不了什么。”我开口说道。   九世恶僧回来的速度很快,跟四大护法交谈了片刻,便又折身落在了地面。   “明天晨曦破晓之时,朝拜就会开始,在此期间,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们只需要注意,在她开始吞噬万苍生气的时候,抱守归心即可,等需要的时候,我会再出现的。”九世恶僧说道。   “孙久立呢?”我问他道。   “他还在府里处理一些事情,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都是一些对你们接下来计划有利的事情,我不能离开太久,否则萦尘会生疑,告辞。”   九世恶僧走后,我和如意也折回返回到了人群。   十数万人同时朝拜,即便是我和如意选择过程当中出手,也阻拦不了他们所剩无几的生气再度被萦尘夺走大半,所能做的,就是顾及大姑姑周全,其他人,也是在是无暇分身。   而大姑姑也似乎明白了我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一直也没有开口说话,一副生怕给我们添麻烦的样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趁着还有时间,替她检查了身体,发现她适合修习天书鬼卷法门后,便抓紧时间帮她淬炼魂魄,只求能在明天的一战中,多少避免一些伤害。   而且看到大姑姑这个样子,我不由得想到了黄河姥母还有她座下的其他几位弟子。   当初在我和卫君瑶亲自前去找她出山的时候,被她以想退隐江湖而婉言拒绝,可天下遭逢此等大变,又岂是她可以独善其身的?   要么蹬极天下,要么附庸可保她周全的势力,但也或许是当时的我们太过渺小,不够让她安身托付吧。   到了当天晚上深夜的时候,给大姑姑的灵魂淬炼也进行到了前期阶段的结束。   她和黄河姥母修行的都是鬼眼法术,本就是出自天书鬼卷中的法门,我倒是不用担心她在领悟方面会有什么问题,只是眼下还缺少时间,给她充足的空间继续成长。   而在这个时候,远处城墙上的士兵,从火把的密集程度上来看,在不断的增加之中,并且伴随有高级别的魔族将领参与,算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进行朝拜仪式了。   “大姑姑交给我,咱们只需要前期安心抱守归心,不被受她的影响就行了。”我对如意说道。   如意点点头,随即把目光放在了城墙之上,开口说道:“出手无比做到一击必杀,否则这种地方,后患无穷。”   二人说话间,突然就听见一阵沉闷的鼓声,从城池内传了出来。   声音沉闷,只响了一下,但是我能清晰地察觉到,夹在在鼓声中丝丝缕缕的魂力,钻入耳朵里,虽然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可我却发现,就在这声鼓响的一瞬间,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先是呆滞,继而变得专注,就好像听从到了某种召唤,所有人的头,齐齐的,都朝着城池的方向转了过去。   动作之整齐,给我吓了一条。   但唯独有两个人没有动,那便是如意跟大姑姑。   以如意的实力,不受这种低级的幻音影响很正常,而大姑姑在经过魂魄淬炼之后,对魂力的感知也增加了不少,在听到鼓声的时候,她只是先是陷入到了一阵迷茫,紧接着清醒,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示意她安心,但是紧接着一连串急促的鼓点,突然在城内爆发,朝外扩散,席卷了人群。   我急忙扭过头,就发现这一次的鼓声中所蕴含的魂力,竟然可以用神识感知到形状,一圈圈,像是波纹一般,从城内的某个点扩散到城外,席卷在外面十数万人的身上,无孔不入,那些撞击在人身上的黑色光圈迅速钻入进了体内,然后,这些受到影响的人,清澈的眼眸中齐齐闪过一抹黑光,然后,缓缓的,朝着朔方城,跪了下去。   看着身边的人成片成片的往地下跪,只剩下我们三人突兀的站在那里,我正犹豫,就忽然感觉到,那四道熟悉的气息,突然就出现在了朔方城的四个方位,来在我们这边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神秘人,逼人的目光在投向我们三人之前,我一把按住如意和大姑姑的肩膀,弯膝下地,就躲了过去。   我心知无论如何,哪怕是跟萦尘正面血战,如意也是不会给她跪下片刻的,但是好在我们之前换在身上的黑袍十分宽大,三人盘膝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向前倾覆,混在人群里,倒也和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差别。   并且鼓点传来的一瞬间,我便和如意隐藏了气息,除非这四大护法的修为远在我们两个之上,否则,他们是无法识破的。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跟着他们做就行。”我看着大姑姑,对她嘱咐说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明白吗?”   大姑姑小心地点点头,然而就在此时此刻,鼓声再次暴涨,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道精光,笔直地打入进了身体之中。 第七百九十四章 我来了   在精光入体的一瞬间,我只有一个感觉,被萦尘得手了!   整个身子突然就僵硬了起来,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连血都凝固住了。   可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紧贴在后背,然后,凉意钻进身体里,开始缓缓散开,紧接着充斥着全身,刚刚才僵硬不动的身子,也在此刻恢复到了知觉。   如意!   我转过头,看着如意刚刚收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在她的目光示意下,转过头看向四周,就发现非但是我,身边密密麻麻,那么多的人,身体在此刻就如同雕像一般,被定在了原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此刻看着依旧随着鼓声扩散的魂力,我恍然大悟,这不是萦尘出手,而是脚底下的阵法,开始运转了。   这是我第一次身处在如此庞大的阵法中,我能感觉到,有一股恐怖到了极致的力量,正在脚底下的土地中缓缓,有规则的运动着,而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力量成倍的增长,久而久之,我甚至不敢再窥测下去,因为我怕自己内心无法承受住这股恐怖的力量,继而失去了和萦尘对抗的勇气。   大阵依旧在缓慢地转动着,当朔方城内的鼓声愈发的密集,如同雨点一点打在心口的时候,脚底下突然传来了一股吸力,不是吸食肉身,而是透过肉身,在疯狂地吸食着体内的魂力。   开始了!   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开始运转体内的魂力,与这股吸食力进行对抗。   不过让人微微感到安心的是,仿佛是为了控制吸食这些百姓生气的速度,跟整个法阵无与伦比的恐怖威力相比,这股吸食力就显得极为薄弱,我只需要稍微控制住它,便几乎不再受到什么影响。   四周的百姓,在此刻也从之前的束缚中挣脱开来,我能感觉在他们很多人的脸上,似乎都洋溢着一股莫名的喜悦和享受的神情,就仿佛他们不是在失去生气,而是在得到生气一般,这其中,就包括有大姑姑。   我急忙出手将大姑姑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她满眼迷茫地看着我,然后又看向四周的人,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但是,唯一让我感到不安心的是,萦尘,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按照大姑姑之前所言,通常在朝拜刚开始的时候,萦尘便会在四大护法的保护下,出现在朔方城的上空,但是距离大阵开始转动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可萦尘一直都迟迟未曾出现,这让我不由得暗自担心,萦尘是否真的知道我和如意出现在了这里,而准备了针对我们的后手。   沉思之际,耳听的一声轻轻的娇笑,身子不由得一颤,转过头,看向了朔方城。   这笑声,妩媚入骨,入魂三分,悠悠荡荡的,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只是轻声一笑,竟然从朔方城内,不受控制的,疯狂朝耳朵里钻。   萦尘来了。   这个女人在凤楼待了那么长的时间,生的一副魅惑的模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无不都勾着男人的心神,可没有想到的,竟然变成了血圣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都快和玉姬有了一拼。   就在笑声扩散的同时,目光中,只见那朔方城正中心的位置,突然间,一道红光直冲霄汉,夹杂着无尽的血腥气,搅动着夜空中的乌云翻滚,就连那刚刚破晓晨晓的第一道曙光,也被遮掩了下去。   看着那个夹在在红光里的身影,我微微吸了口气,低声对如意说道:“来了。”   “嗯。”如意点点头。“什么时候出手?”   “等等看,这些人的生气虽然被抽了出去,但还没有进入到她体内,我们等她吸食这些生气的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说话间,红光缓缓消退,萦尘一身红袍傍身,出现在了朔方城的高空之上。   和昔日的卫君瑶一模一样!   她褪去了俗尘气息,整个人脱胎换骨,站在高空中,一双眼睛犹如星芒闪烁,简直就似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冰冷却又*,不可一世。   此时此刻的萦尘已经让我忘却了之前对她的低估,气势太强了,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却让人丝毫升不起半点与她对抗的*。   这样不行!   我艰难地将目光挪开,随即看向了站在身边的如意,就发现她明澈的眼眸一阵闪烁,似乎也刚刚从震惊中清醒,然后看向了我。   四目相对。   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那抹震惊,和那抹忌惮。   如意一向自傲,连幽都王等人也没有放在眼里,能让她的眼睛里出现如此神情,我心叹,接下来的这一战的艰难程度,可要元超乎我们的预估了。   “这不是她的力量。”如意在短暂的失神后,轻声开口说道。“她在召集那些被吞噬的生气,这里面有十数万人的生气之力,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   我闻言一阵,惊讶地看着她问道:“你确定?”   如意点点头。“她正在召集生气,我们可以出手了。”   我转过头,看向凌空而立的映衬,身上的红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体周遭被一股浅浅的蓝色光晕所覆盖,并且当我凝神再看时,就发现在夜空中,无数蓝色的星星点点,从四面八方,朝她身上汇聚,凝聚在她身边,形成淡淡的光晕笼罩,然后丝丝缕缕的,渗入进了身体。   “就是现在!”   我低吼了一声,掌心魂力凝聚,渡厄剑赫然被攥在手中,几乎是与如意的身体同时消失在原地,呈无可睥睨之势,冲着空中的萦尘,就直冲了过去。   二人默契地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散开,而是在身体穿越城墙,越过四大护法的一瞬间,一黑一蓝,两道刺眼的光芒陡然照亮了夜空,渡厄被攥在手中,无数的魂力顷刻间灌入其中,剑刃发出一声冗长的嘶吼,光芒暴涨数倍,在来在了萦尘的一瞬间,剑已出手,直直地,就朝着她的喉咙,挥斩而下!   而几乎是同时间,一道耀眼的蓝光出现在了萦尘的头顶,湛蓝的光芒甚至有着将黑气笼罩的趋势,至上而下,洒在萦尘的身上。   两股蓄势待发的力量同时出手,即便是北月,也要退避三分!   但是,一直闭着眼睛,在缓缓吸食苍生生气的萦尘,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应到一般,继续吸食着生气,直到剑芒抵在她的喉咙上,也未曾动容过分毫。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在心头涌现,我大叫一声小心,想要提醒如意,可是,始终却慢了一步。   剑芒在刺向她喉咙的一瞬间,就听见“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二者交触的位置,突然就爆发出一股凛冽到极致的红光,刺的我下意识地闭眼多开,可是那光芒却如同天底下最锋利的冰刃,化虚为实,一丝丝,一缕缕,一道道,一点不剩的,全都钻进了我的身体里。   青龙血肉打造的身躯,瞬间蹦碎!   在光芒的扫视下,顷刻间化成一股血雾在空中爆散,洋洋洒洒地,就朝地面飘洒了下去。   我以鬼圣之身躲开了光芒像灵魂深处逼入的趋势,化作一团黑影,迅速从她身边离开,站在远处,却看见了一脸痛苦之情的如意,竟似被那光芒束缚住了一般,她挣扎着,痛苦地哀嚎着,一缕缕精光从她身体里射了出来,俨然就要走我的老路,身消玉陨。   我不敢等魂力重新凝聚成人形,见到此景,想都没想,双手握剑,魂力贯穿剑魂,一道黑色虚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随着我的动作,同时挥剑,一道黑焰从剑锋上,朝着萦尘直射而出,打在她与如意相隔的地方,霎时间,一阵巨响传来,如意体内即将爆散的精光随之消散,身体不稳,直接就从空中栽了下去。   我想去救她,但是,有人比我更快。   四道凛冽的气息从城池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冲向如意,气息中饱含着杀气,势要将她彻底摧毁!   四大护法!   我心头狂跳,身上的黑雾波动下,一抬手,指向如意,随即开口喝道:“地狱业火红莲!”   轰!   三道燃烧着黑焰的火柱凭空出现在如意的身边,将她团团包围其中,而此时,那四道气息已经来至切近,却忌惮火莲的天威,身形戛然而止,四个穿着黑红白紫不同颜色长袍的人影,站在空中,将如意死死围了起来。   四个圣者七重天!   察觉到这四人体内的磅礴力量,我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可现在,此时此刻,有进无退,我必须救出如意,才能和他们一战!   全身的魂力都在此刻被调动了,我余光里看着依旧在吸食苍生生气的映衬,同时目光死死盯着想要破开地狱业火红莲的四位圣者,一口气吸到了底,双手巨剑,高高凌空而立,同时听见邪十三在脑海中说:“我来了。”   然后,挥剑而下。 第七百九十五章 圣心   一剑惊天,剑气如长虹般贯彻整个黑夜。   黑色的剑气笔直而下,遮住了眼前的视线,朝着远处围在如意身边的四大护法扫了过去。   噗!噗!噗!噗!   四声闷哼几乎是同时传来,我手里握着剑,不管这一剑挥出去如何,纵身而起,瞬间出现在如意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腰,然后朝着另一边疾驰而去。   “找死!”   耳听的一声爆喝传来,我猛然回过头,就见那穿着红色长袍的男子手持一柄红光闪闪的开山斧,斧刃撕开了空气,以雷霆之势,朝我面门直直地,就砸了下来。   “小心!”   如意想要把我推开,但是手中的渡厄却仿佛有意识一般,自行向上,剑气再度脱尘而去,和袭来的开山斧撞在了一起。   而在这个时候,如意手中的玉佩已经高悬在二人的头顶,湛蓝的光芒倾斜而下,将二人团团笼罩其中,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股磅礴到无以复加的纯粹魂力,涌进了身体。   “这是在我所处的世界蹦碎后,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一个一块天玄佩,它凝聚了那个世界仅存的精元,可转化为任何精粹之力,但是每用一次,就会减少一份,不可弥补,现在我用它来助你我斩杀强敌,切莫不要有任何的浪费!”   如意几乎是咬着牙把话说完,我闻言也是心头一震,而在这时,就听见邪十三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我帮你阻挡一段时间。”   话一说完,手中的渡厄开始一阵剧烈颤抖,紧接着脱手而出,迎着再度袭来的四大护法,直接就战了过去。   我见状满眼惊愕,却也没时间想太多,急忙闭上眼睛,抱守归心,开始将迎头洒下来的精粹魂力缓缓吞噬进去身体里。   在这些精粹魂力进入身体的一瞬间,我能明显感觉到鬼圣之心陡然一阵剧烈跳动,就仿佛是久旱逢甘霖般,疯狂地吸食这些精粹魂力,一刻也未曾停息。   从天玄佩上散发出的魂力太纯粹了,甚至可以比拟在与玉姬*时,从她体内散发出来的魂力,磅礴无比,气势汹汹,短短的时间内,我竟然就已经能重新感觉到鬼圣真身的存在,大喜的同时,这股力量,也随之散去。   一眼万年。   我和如意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我看到了从她清澈的眼眸里所爆散出来的精光,都没有说话,二人极有默契地,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吸食苍生生气的萦尘,然后,纵身而去。   “休伤我主!”   当察觉到我和如意的目的时,与邪十三酣战的四大护法陡然怡一惊,硬生生接下了邪十三的一剑,也要赶在我们之前,将萦尘保护起来。   可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能证明,想要杀萦尘,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剑来!”   我朝着空中挥手,渡厄轻快地发出一声剑吟,直直地飞奔而来,落在我的掌心,而后,我跟如意对视了一眼,如意再度祭出天玄佩,顺势朝着萦尘的方向挥袖而去,而我感受着从剑魂邪十三身上所传来的嗜血*,体内的魂力陡然爆散在身体之外,一道巨大的黑影凌空出现在我身后,睁开猩红的双眼,注视着前方的敌人。   鬼圣真身一现,就连四周的空气,也都开始凝固了起来。   漫天的杀气在身体周遭凝结成实,化作一缕缕流转的黑烟,随后身后的黑影,随着我的动作齐齐抬起了手,剑刃之上,爆发出万丈黑光,就连天玄佩的光芒也被遮掩了下去,灌注着全身的魂力,朝着萦尘,挥剑而下!   剑芒落下去了。   就连缠住四大护法的如意,脸上也无不闪现过一抹惊恐,立即朝远处躲避。   而那四个退避不及的护法,在剑芒落下去的一瞬间,齐齐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黑红两个护法帮身子顷刻湮灭,而剩下的两个,也带着这两具残躯,化作两道精光,迅速逃窜。   终于,剑芒落在了萦尘的身上。   之前那股险些将我和如意直接毙命的红光,在二者接触的瞬间,再度爆散开来。   红光之盛,就宛如触犯了天威,天降神罚一般凛冽。   可是,这一次,它对上的是由全部精粹魂力所凝结而成的剑芒。   由剑魂引导的剑芒!   只要萦尘没有踏入神境,这一剑,半身之下,绝无人可存活。   我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剑落下,红光几乎是一闪而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就落在了萦尘的身上。   “啊!!!”   神肃,庄严的萦尘,在此刻就如同魔鬼一般,面色剧烈扭曲了起来,张开了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凄厉惨叫!   “就是现在!”   看着萦尘的身体开始在半空中挣扎,围绕在她身边,由苍生生气所凝结的光芒开始消散,手持天玄佩的如意也出现在了她的切近。   天玄佩迎头拍下,湛蓝的精光瞬间将萦尘笼罩其中,顷刻间吞噬了苍生生气,而后,萦尘,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猩红,又带着冷漠。   就仿佛是沉睡了千万年的恶魔,睁开了它那双曾经杀死无数生灵的眼睛。   然后,那双眼睛,看向了在她面前的如意。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赫然涌上心头。   可是,我却不愿意去相信,即便是这样的萦尘,也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   而且这一次,我也不想再给她任何的机会。   鬼圣真身依旧悬浮在身后,我再度举起了剑,同时,三道黑焰凭空出现,将萦尘的身躯笼罩其中,就见她神色一变,整个人,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但是,如意手中的天玄佩,却牢牢地将她锁定其中。   当我和她看见天玄佩也跟着消失,却同时出现在更高空的时候,二人对视,挥剑而上。   “白小乙!”在我和如意的前后夹击下,萦尘冷冷地看着我,终于开了口。   我没有说话,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没有离开。这个女人心机之重,让人不可不防,即便是她现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与我们对抗的资本,但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必定会背水一战。   “我萦尘何时得罪过你,你却要处处逼我?”萦尘看着我冷声说道。   我摇摇头,开口说道:“你是想说,即便是在我日后对上幽都王时,你也不会插手了?”   “幽都王?”萦尘呵呵笑了笑。“我萦尘何时攀附过他人,以你对我的了解,如果你真的可以战胜幽都王,我还会站在他那一边么?”   说实话,萦尘这句话把我给问愣住了。   从我一开始在凤楼接待到她,再到在落雁镇二人共事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了解,这个女人,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根本的利益。   只要有足够的立意,她能够做出任何的事情,就包括,曾经为了夺取落雁镇的掌控权,与江老大做的那些苟且之事。   我看着萦尘,低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跟我合作了?”   萦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现如今的你已经有足以跟幽都王对抗的实力,并且你是天选之人,相对于幽都王,我更愿意和你合作。”   “天选之人?”我闻言一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需要刻意知道吗?”萦尘笑了起来。“你从区区一介凡人,到现在成长足以逆转天下局势之人,若不是天选之人,怕幽都王那些人,都得羞愧自尽了吧。”   “可是幽都王给你了这么多,你竟然要抛弃他,跟我合作?”我呵呵笑道。   “杀了她。”如意说道。   我摇摇头,萦尘的话虽然有些不太切合实际,但倒是也勾起了我的兴趣,而且也正如她所说,这样一个人,只要利益足够,就不是没有合作的可能。   而且,以目前萦尘所展现的实力来看,我和如意联手杀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势必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再以眼下的局势来看,我和如意的脚步半分也不能停下,一旦我们陷入到了重伤不能出战强敌,那么所要面临的后果,无异是惨重的。   哪怕是我和如意当中一个人出现什么问题,再被幽都王趁虚而入,后果也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更何况,我们的身边还有十数万百姓。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萦尘紧绷的气息微微收敛了一些,然后对我说道:“看来,我们是可以合作了?”   “怎么合作?”我问道。   “井水不犯河水。”萦尘说道。“你不动我朔方城,我也不会帮助幽都王对付你,如何?”   我笑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这样算合作的话,不如我现在就解决了你,也以免有后顾之忧。”   萦尘脸色不变,说道:“既然你不同意,那你来说,我们之间究竟该如何合作?”   “你当你的半神,我不会阻拦你分毫。”我说道。   “真的?”萦尘脸色有些不可置信。   我点点头,然后说道:“不过在今晚,你有一样都想需要交给我。”   “什么?”   “圣心。” 第七百九十六章 势如破竹   “不可能!”萦尘陡然尖叫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能?”我问道。   “圣心乃是命魂所在,我若将它给了你,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受你驱使?这成神,又有何意义?”萦尘低吼道。   我点点头。“说的没错,但是你若是不给我,今日我和如意拼了这十数万人不要,也定能将你斩于剑下。”   萦尘犹豫了。   她知道,以目前的形势,我若想杀她,她是绝对逃不掉的。   即便是拼的我和如意重伤,她今晚也必死无疑。   但是圣心,就相当于之前的魂格所在。   她若是将圣心交给了我,也就意味着,跟我签订了主奴契约,她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上,并且生生世世,都不能改变。   我让她生,她就能活,我若不让她生,她必死无疑!   一面是生存下去,一面是成就半神,虽然我知道她目前这个通过靠吸食苍生生气的法子,未必能一定将她送入半神之境,但最起码,有希望。   而在得知了我的条件之后,如意冷峻的目光也微微柔和了一些。   紧张的场面,也在这一刻,瞬间安静了下来。   逃走的那两个护法想回来,但是被萦尘挥手驱散,她知道,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这两个人,连炮灰都算不上。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重新从东海神域归来的白小乙,竟然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威胁。   如果知道,怕是今晚的朝拜大典,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萦尘的目光闪烁不定,她看着我,像是想要洞穿我的心魄,而久久过后,她开口说道:“我不能说服我自己。”   “那就只有一战了。”我说道。   在渡厄剑刃爆发出黑光的瞬间,却又见她急切说道:“但是,我若把圣心交给你,你反悔杀了我怎么办?”   我笑着说道:“你要是有这样的担心,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相对于一战,你似乎直接捏碎我的圣心,更加容易?”萦尘说道。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萦尘的命被我捏在手中,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求生而已。   而且,能看出来,萦尘正在做着她这一生中,前所未有的决定。   “我答应你。”最终,她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然后就听她又说道:“不过,你需要以圣心起誓,不能杀了我。”   我摇摇头。“我做不到。”   “为何?”   “如果他日你与我为敌,我还不能杀了你?”我淡淡说道。“如果你不与我为敌,我可以起誓。”   “好。”萦尘说道。   我点点头,淡淡说道:“我白小乙,以圣心通鉴天地,今日收得萦尘圣心,若她不与我为敌,我比不能杀他,否则生生世世,时时刻刻,天罚洗礼,圣心用溃,决无二言。”   话音一落,就听见“咔嚓”一声,从漆黑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惊雷闪烁,贯穿整个夜空,连天地都给照亮。   我被吓了一跳,。   这是第一次以圣心起誓,本以为是一种萌芽心魔的行为,但没有想到,真的会引发天地异变。   看惊雷闪过,萦尘也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双手托在胸口,闭上眼睛,一道红光陡然从她身体里暴射而出,紧接着,一颗红色的,闪烁着隐隐光芒的珠子,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   血圣之心!   我心头一跳,然后就见她逼闭着眼睛说道:“开始吧。”   我点点头,随即体内的魂力开始朝外扩散,形成巨大的鬼圣真身,鬼圣真身在睁眼的一瞬间,目光便凝聚在了血圣之心上,然后,它脱离了我的身体,脚踩虚空,朝着萦尘一步步走了过去。   血圣之心,被鬼圣真身缓缓托在了手上,然后走回到了我的身前,整个身体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进去,随即,我感觉一股异样的感觉出现在我心口,然后,就见那血圣之心之心缓缓消失,一点点的,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而在此时,我看着对面的萦尘,竟然能隐约地,差距到她此刻的情绪变化。   悲伤,遗憾,和不甘……   做完了这一切,我才点点头,对她说道:“在你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   萦尘面露诧异。   “还有,回去以后,你打算如何跟幽都王交代?”我问道。   “我本是可以超过幽都王,第一个半神的存在,他对我一直都十分关注,但是现如今西南神明坟墓那边好像出了一些问题,他无暇分身其他,希望能在我给他一个交代之前,你不会让我失望。”萦尘说道。   我点点头,随即目光看向四周跪在朔方城周围的百姓,说道:“你的目的我知道,但是,十数万苍生百姓的生气,如果真的就此比你吸食干净,大道能不能察觉我不知道,我知道,民不生,神不现,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萦尘开口说道:“九世恶僧你不打算一并带走么?”   “他?”我愣了愣。“怎么了?”   “他一直都在暗中给外界各个势力联系,妄图重新执掌九泉府,但是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他了,他要是不敢屈居于这里,就干脆跟你算了。”萦尘淡淡说道。   我苦笑着要吐,就知道九世恶僧这个家伙,如此频繁的跟我们联系,这边的人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不过萦尘能一直容忍他的这个行为,也着实让我赶到意外。   看来她不光是提升的修为,就连心境,也和以前大不一样。   “我那里不需要人,如果可以的话,把孙久立给我带走就行了。”我想了想说道。   九世恶僧这个人可谓是狼子野心,而现如今的吴山正处在休养生息的阶段,根本就容不下他。   萦尘点点头,挥挥手,便立即有护法朝着城池中蹿了进去,不多时,就见他和孙久立,一同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看着萦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孙久立的脸都绿了,可再又看向我和如意的淡然之情,不可思议地开口问道:“和解了啊?”   随即又看向萦尘,吓的脖子一缩进,便不再开口。   “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铲除所有的血圣么?”临行之际,萦尘开口问道。   我点点头。“是。”   “云溪的那位呢?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她说道。   “我知道。”我开口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办法,你安心继续做你的朔方城之主便可,如果幽都王提前赶过来,你若自顾不暇,便可以随时来找我,告辞。”   萦尘是个以一己之*胜过一切的人,但是她同样也敢赌。   她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今日我和如意全力出手将她斩杀,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命运。   幽都王反手而来,彻底将我们一举铲除。   但是,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为他人谋利的位置上。   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为他人做嫁衣。   对她来说,活着,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第一位的。   我和如意带着孙久立回到了人群之中,找到了大姑姑,没有过多停留,便朝着其他血圣所在的城池连夜赶了过去。   对于在朔方城上空发生的一切,大姑姑也没有多问,一路无言,当赶到合虚关城门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   在古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重临合虚关,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交代好让孙久立照顾好大姑姑之后,我和如意直接纵身进了城,斩杀合虚关血圣,然后又朝着下一个城池赶了过去。   三天的时间,在我和如意手底下接连消散了三位血圣,加上我们之前解决的三位,还有朔方城的映衬,以及云溪的大哥,就只剩下两位没有出手了。   这两个城池的血圣一个是完整的血圣,另一个是有缺陷的,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但是在解决他们之前,我们休息了一天,在这一天时间里,让孙久立带大姑姑离开,回到南溟,去找玉姐他们。   大姑姑修为还很弱,在接下来的事情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包括孙久立也是如此,但是孙久立执意将大姑姑送回去之后再回来找我们,而且美名曰:他要亲眼见证,这个天下,这个时代,在这一刻改变。   我没有拒绝他,在他走了之后,我才对如意说道:“直接去西南吧。”   “西南?”如意不解地看着我问道:“剩下三个血圣,你不打算杀了吗?”   我摇摇头。“现在就只剩下三名血圣,有两位即便是出手,对你我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云溪的大哥……我相信季宗卜会处理好的,而且幽都王那边也一定收到了风声,知道我们在清缴血圣的事情,而且也一定知道这边的事情一旦解决,下一站就是西南神明坟墓,我们不如在他做好准备之前,直接杀过去,就算不能真的对他们怎么样,最起码搞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还有把神凤之灵抢到手里,再加上我们做的这些,也算的上是,大功告成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深渊   和如意商议完之后,二人将孙久立跟大姑姑送到了西南边陲,目送他们进入死亡峡谷后,休息了片刻,才准备朝着神明坟墓的方向进发。   神明坟墓的位置不用孙久立告知,我们也能从那些时不时无法遮掩的气息波动中循着找过去。   二人的速度放的很慢,在搞清楚那里究竟有多少人,在做什么之前,我们还不能将自己完全暴露,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在离开死亡峡谷之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气息由远至近,朝二人的面门扑来,同时,一阵阵宛如雷声般的闷响不断在耳边萦绕,气息的波动也在这里达到了巅峰,二人见状停下了脚步,出现在了地面上。   在这里,能看到远处的天际边,雪雾开始弥漫视线,四道恐怖的气息在雪雾中不断地起伏,其中有一道我感觉十分熟悉,像是从幽都王身体里发出来的。   而另外还有三道,其中两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墨姬跟青华大帝,可是除了他们三个人,居然还多出一个人,这让我感觉到微微有些诧异。   我将目光投向如意,就发现她的眼睛里也透露着些许的迷茫,似乎也在推测,这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   “总不会是九泉府的其他四大护法之一吧……”我微微叹道。   九泉府四大护法,除了季宗卜,幽都王,和死去的魔君之外,还有一个至今也没有露面,而起从季宗卜他们三个人的实力来判断,这个人,应该也是当世强者。   突然的变故让我和如意失神了片刻,同时耳边就听如意说:“这个人身上的力量,跟天书神卷有些接近,但却又不纯粹,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人卷跟鬼卷的气息,似乎他同时修行了天书三卷。”   “有人可以同时修行几卷的法门么?”我诧异问道。   但是问完我就后悔了,因为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同时身怀天书神卷和人卷的传承,并且还是两卷的集大能者。   “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挖掘神明坟墓,不说他们的目的到底是成神或者是其他,在我们的那个世界中,神明尸身一旦入体,变就化作一个地方天地灵气的根源,他们将神明的尸骸挖出,也就意味着在自毁一方灵脉,灵脉被毁,所造成的破坏力,咱们首当其冲,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掉。”如意凝神看着远方,淡淡说道。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她的话,但也心知她话语中所要表达的后果,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不能让神明尸骸,离开地下了?”   “是。”如意说。“但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还不清楚他们现在到底进行到了一个什么程度,而且,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究竟能做些什么。”   “以你我的实力,对上幽都王或者青华大帝其中之一尚且有胜算,可如果是面对他们两个人,就算能战平,那也会两败俱伤,更何况,还有一个墨姬,跟那个还不止身份的神秘人。”我说道。   “会不会是东皇太一?”   如果他日开口说道。   我一愣,随即摇头。“东皇太一或许已经成为半神之身,气息不会是这番模样,这个人虽然实力很高,但是还达不到这种地步。”   二人说话间,突然就听见从雪雾之中,传来一阵惊天彻底的巨响,紧接着便是一声野兽的嘶吼声横空出世,甚至要远超过巨响的威力,一阵阵凛冽的寒风从远处吹在脸上,就连大地,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又有妖兽出世?”   我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在声响过后没有多久,一切却又重新恢复到了瓶颈之中。   “这么快就解决了?”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方才出世的妖兽,光凭在气势上,就绝非凡种,就算不是像真龙或者神凤那种擎天之物,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败在了幽都王他们的手下了吧?   可就在我沉思之际,就听如意说道:“你感受到了么?”   我一愣。“什么?”   “真龙龙魂的气息。”她说道。   我闻言瞬间以怔,随即眯起了眼睛,就看到在雪雾弥漫之中,一道青光充斥,飘飘散散,似那真龙出世,将整个雪雾扩散的范围,都笼罩其中。   “妖兽没有被杀,而是被青龙镇魂给镇压了下去。”我深深吸了口气,满眼震惊说道。   “青龙和神凤乃是天下万灵之首,特别对于这些妖兽来说,更是有些难以预估的镇压效果,看来明天在北海梧桐做出的努力没有白费,这神墓里的妖兽,已经奈何不了他们了。”如意微微动容说道。   “那怎么办?没有这些妖兽将他们制衡,我们想要出手,恐怕会更加麻烦。”我说道。   如意没有反对,只是一直在凝神看着远处,等到真龙气息的消失,她才说道:“过去看看。”   二人往前走的十分小心翼翼,尽管我们已经完全将气息收敛,但是还是难保对方这些人,有所察觉。   随着距离神明坟墓越来越近,我开始感觉到,从前方的雪雾里,不断有一股股无形的威压开始袭来,钻入身体,一刻也不停的,挤压着胸口。   “他们已经挖的很深了,如果不出意外,就在最近这几天,应该就能将神明尸骸从坟墓里挖出来。”如意在一旁说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等到今天晚上。”如意说道:“从刚才出世的妖兽来看,短时间内应该会再有比它更为凶猛的妖兽出现,我们只需要赶在他们祭出神风之灵,或者龙魂之前,抢先出手,把这两样东西拿到手中,然后离开,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二人便彻底将气息完全收敛,在远处的的风雪中藏身,静静地等待着黑夜降临,然后对幽都王他们发动致命一击。   自从那只妖兽出世被镇压以后,雪雾之中,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平静,可也印证了如意的话,在黑夜刚刚来临的时候,一声较之前更大,威压更为浓郁的威压,铺天盖地,就席卷了整个天地间。   明亮如同银盘的圆月,也在这一吼之中,被染成了血一般的猩红。   “走!”   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出世的东西是什么,如意便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二话不说,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只感觉一阵光怪陆离,二人的身形重新出现,便是在高空之中。   身处在雪雾弥漫中,往下看,便是一个漆黑,散发着浓浓幽冥气息的硕大深渊。   深渊倒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大,但是深不见底,即便是站在高空中,也能感受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   这寒意非同肉体上的感应,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忌惮。   就像是一个散发着无尽诱惑的潘多拉宝盒,在诱惑你,干扰和影响你的意志,让你忍不住想要进入到深渊之中,一探究竟。   “他们人呢?”我看着空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深渊,我不由得有些疑惑。“都进去了?”   “嗯,应该都在里面。”如意说道。   深渊外仿佛有一道天然的无形屏障,将我和如意的神识阻拦在了外面,没有办法查探清楚里面的情况,也就无从得知幽都王等人现如今在做什么。   但是,那声怒吼,又来了。   吼声夹带着一阵凛冽的风,从深渊里吹了出来,直接吹在我和如意的脸上,化虚为实,二人更是猝不及防,险些直接被撂翻在当场。   “下去!”   如意果断的性格这一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话音一落,整个人就直接俯下身朝着深渊的深处冲了下去,我见状也只能急忙跟上。   可是就在身体进入到深渊的一刹那,我莫名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漆黑一片的视线中,就仿佛就那最深处,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注视着我。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就仿佛回到了很早之前,在朔方城北门的水底,那种令人忌惮的眼神,再次出现了。   “你怎么了?”如意对此仿佛没有任何察觉,不解地看回头着我,同时放慢了速度。   我摇摇头,同时做着深呼吸。   尽管现在的身体已经完全是魂体,但是习惯性的动作,还是让我试图在这种状态中,找回心安。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同时感觉到那股注视在身上的目光也跟着消失,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心点,以免有诈。”   到了这里,二人往深渊深处潜行的速度也跟着开始慢了下来。   这里和之前想象的差别很大。   之前跟着淮北那些人也下过一些墓穴,对墓穴的构造在心中已经有了一定先入为主的印象,但是这里,无尽的黑暗,和四周光滑的陡壁,就仿佛当初神明死的时候,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砸出来这样一个深坑巨渊,直通向地底。   吼……   妖兽怒吼的声音再度从深渊深处传了出来,并且当中开始隐隐夹杂着低沉的龙吟,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不敢犹豫,朝着深渊最深处,急速飞了出去。 第七百九十八章 抢劫!   随着不断地往深渊内部深入,周围能感应到的气息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而且这次不光是我,就连如意的眼神也开始出现一抹淡淡的忌惮。   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那股莫名的诡异气息,却始终不紧不缓地将二人笼罩,就仿佛是对擅自闯入者的警告,一步步的,干扰着二人的神经。   吼……   而就在我和如意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之时,眼前突然暴起一道青光,穿过二人的身体,直接射入到了深渊之外。   “快!他们要召唤龙魂了!”   二人的身形一瞬间几乎被催到了极致,朝下飞驰而近,很快的,在黑暗之中,就看见一头通体雪白,身高数丈的白色巨狼,正在疯狂地攻击着围在他身边的四人。   狼王?   在看到巨狼的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它就是之前我们救的那头狼王的感觉,但又随即反应过来,它不是。   这头巨狼的气势太强了,光是身形上,就足以碾压那头狼王数倍不止,并且它通体毛发雪白,散发着淡淡光晕,在四人联手的围攻下,竟然不伤分毫,逼的四人练练后退!   幽都王,墨姬,青华大帝,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紫衫女人,四人脚踩虚空,一边拼命地躲着巨狼的攻击,同时那个紫衫女人的手中,捧着一颗泛着蓝色光晕的柱子,而那之前带着龙吟的青光,也正是从她手中发出。   同样的,在我们出现的瞬间,这些人也注意到了我和如意。   “你终于来了。”幽都王迅速闪躲开巨狼的猛烈攻击,然后头也不抬,冷冷笑道。   我没有回应他,此时我与如意心灵相通,同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女人手中的蓝珠子上,同时也感觉到,在青华大帝的身上,传来了神风之灵的气息。   龙魂是他们阵眼神明坟墓中出世的妖兽所必不可少的法宝,而神风之灵,则是他们在解决掉所有妖兽,进入神墓底部抵挡阴气的屏障,若是我们现在直接拿走龙魂,那么光是这头巨狼,就已经让他们无力招架,可如果留下神凤之力回去,那么卫君瑶的修为,就将会很难修复。   可是眼下这情况,以及来不及思考太多,二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天玄佩和渡厄同时祭出,湛蓝的光芒,漆黑的剑气,陡然暴涨了出来。   “小心龙魂!”幽都王似乎发现了我们意图,身形消失,直奔紫衫女子而去。   但始终是慢了一步。   一黑一蓝两道光芒同时打在紫衫女人的身上,我和如意紧随其后,如意一掌拍在紫衫女人的肩头,在她飞出去的瞬间,我伸手夺下了她掌心的龙魂,然后二人头也不回,直直地,就朝着深渊的上空飞了出去。   “庶子找死!”   耳听的身后传来幽都王的爆喝,我和如意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离开深渊,朝着死亡峡谷的方向飞了过去。   疾行的过程中,龙魂还在手中微微的跳动着,它仿佛是能感觉到我身上的气息,这个曾经差点将它完全吞噬的人再一次将它掌握在掌心,一股股忌惮和恐惧的情绪,油然传进心头。   身后狼王的怒吼依旧在持续,我和如意将身形催动到了极致,几乎是眨眼间便接近到了死亡峡谷,这个时候再感受身后的气息,已经无人追来。   “看来巨狼认准了这四个人是深渊闯入者,不肯放他们出来了。”   二人的身形落在了死亡峡谷外的城墙上,彼此都大口地喘着气,眼中的忌惮还没有完全消退,但是看着手中的龙魂,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趟深渊之行顺利的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但这也完全得益于如意对于实际的判断和把握,妖兽巨狼刚刚现实,在他们无限分身之时,我们出现,却并没有趁机都幽都王等人下杀手,而是直奔龙魂而去,抢了就走,估计到现在,幽都王还是*的边缘咆哮着把。   二人在城墙上站了很长的时间,耳听的从深渊方向传来的巨狼吼声愈发的暴涨,如意开口说道:“怎么样,还要回去拿神风之灵吗?”   我闻言一愣,随即诧异地看向她。   在我印象中如意一直都是一个心思缜密,做事有计划的人,这一次能顺利拿到龙魂也实属不易,但是她居然会主动提及要回去拿神风之灵,这着实让我感到很意外。   “神凤之灵在青华大帝的手上,你确定要回去?”我问她说道。   “那得看你想不想了。”如意说道。“深渊里的四个人,每个人的修为都不在你我之下,我们不能就这样跟他们耗下去,否则等他们翻过手来,吃亏的是会是我们,而神凤之灵非但能修复君瑶公主的修为,还能使她更进一步,更重要的,是我猜测,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半路杀回去,并且没了龙魂,他们必定会祭出神凤之灵来对付那头巨狼,所以我们在回去之后,要比之前的速度更快,拿到神凤之灵,直接离开!”   如意的一席话把我给说愣住了,而见我不开口,她狐疑看着我说道:“难道你不想回去?”   “走!”   撂下话,将龙魂揣入怀中,二人再度朝着深渊的方向折返了回去。   还没有进深渊,就能感觉的到,巨狼与四人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胶着华状态。   不断能感受到从深渊中传出来的力量碰撞的响声,同时,之前龙魂散发出来的那股蓝光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道*的红光,整个深渊都仿佛燃烧了起来,见此景,二人更是一点犹豫都不敢有,从远处飞奔而来,然后一头扎进了深渊,赶等看见四人围攻巨狼的时候,破天的剑气已经朝着手散红光的青华大帝劈了过去。   这一次两个人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放在速度上,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甚至是赶在了剑气之前,我和如已经出现在了青华大帝的前后,天玄佩散发出来的湛蓝光芒将青华大帝牢牢锁定其中,而在他被袭来的剑气逼的侧身只是,神凤之灵已经被我拿在了手上,在剑气和青华大帝撞在一起的瞬间,二人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深渊里。   而这一次,他们似乎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凛冽的气息一直紧随其后,我拼命逃,没有回头看,但是也能从气息波动中感受到,追来之人,正是幽都王。   “白小乙,你欺人太甚!”   耳听的身后幽都王传来的骂声,我咬紧牙关一点也不敢松开,同时攥着剑柄的手一松,渡厄便在邪十三的加持下,朝着追来的幽都王反刺了过去。   “他追不远,否则深渊里的三人就得被妖兽给吃掉!”   如意低声说了一句,二人朝着死亡峡谷相反的方向逃去,当真是拼尽了全力,就连跟人对拼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拼命过,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只能远远地看到一片墨绿色的竹林,才感觉到了渡厄重新慧追回,落在了掌心。   二人的身形停滞在了竹林之上,这个时候我们才敢回头,朝着来的路看了过去。   呼……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从口中吐了口气,然后身形缓缓降落在竹林,一屁股坐在地上,四目相对,看着对方,开始笑了起来。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舒心的笑过了。   特别是如意,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的如此好看,本就是绝世的面容,在此刻,如花一般盛开,美的不可方物。   “看来,有的时候,蛮力并不能解决一切。”   笑够了之后,我长长吐了口气,开口说道。   如意点点头。“其实以他们四人的实力,想要斩杀那头巨狼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需要费掉一些力气而已,可是这头巨狼斩杀之后,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出来多少,但是已经到了眼下的关键时刻,他们不可能就此放弃,不过没我也不能待在这里太长时间,需要尽快回到南溟,帮君瑶公主恢复修为,安顿好那些人之后,随时迎接他们的疯狂报复。”   我点点头,同时将怀里的龙魂也拿了出来,一红一蓝两颗珠子分别被盛在左右掌心,散发着淡淡的龙凤气息。   “如果他们两个的气息没有削弱就好了。”如意看着两颗珠子开口说道。“不然的话,君瑶公主的修为,将会不可限量。”   我苦笑着摇头。“如果他们两个不被削弱,恐怕我就已经死了。”   可正说着话,体内的某股力量,宛如感应到了这两颗珠子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正在缓缓觉醒。   感觉到那个力量对龙凤珠所散发出来的贪婪气息,我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直接将珠子扔给了如意,然后迅速抱守归心,运转魂力,势要将那股力量压下去。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听得两道破空声传来,一声娇喝,赫然钻进耳中。   “何人竟然擅闯我听风镇!” 第七百九十九章 坟,墓   听风镇?   我刚刚沉浸到抱守归心之中,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钻入进了耳朵里。   但是我现在不能动,吞噬之力正在不断觉醒,它蠢蠢欲动,想要将上一次没有完全吞噬掉的龙魂跟神凤之灵继续蚕食干净,而我却不能让它这么做。   与此同时,我能感受到,如意对来者也没有产生敌意,只是淡淡说道:“借住片刻,就会离开。”   “你们叫什么名字?”来人问道。   如意没有开口,仿佛将目光投射在我身上,紧接着,我微微吐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白衫女子,开口问道:“黄河姥母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想到二人误打误撞,会来在了黄河姥母所处的听风镇,更没有想到,天下大乱,唯独这里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在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这两位姥母弟子态度立马变的恭敬起来,并在头前带路,引领我们去见黄河姥母。   二人并没有带着我们离开主力你,反而是继续往深处走,路上得知,听风镇在这场血祭大阵中也没有幸免于难,但是黄河姥母提前察觉,带着几位徒弟躲进了魂竹,靠着遮掩气息,才能幸免于难。   在竹林的最深处,我们见到了黄河姥母。   依旧是一袭黑衣黑纱傍身,坐在竹子搭成的亭子里,面前的伏案上摆着一张青色古琴,但是却未曾抚响。   “你我还真是有缘。”黄河姥母轻声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和如意走进竹亭中,环顾四周,发现整个竹林除了这个亭子,外加上黄河姥母以及这两位弟子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和物。   “姥母在这里多久了?”我开口问道。   “血祭开始的前三天便已经在这里。”黄河姥母说道。“你们呢,为何为来到此地?”   “事情有些麻烦,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我暂时不想解释这个问题,现如今龙魂和神凤之灵已经拿到手,当务之急是回到南溟,帮卫君瑶恢复修为,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待。   听到了我的来意,黄河姥母淡淡地点头,沉吟了片刻说:“我师妹……白如霜也在那?”   “嗯。”我不置可否说道。   “师妹生性漂泊,难有定所,望白大人能念及过去的情分,多照顾师妹,保她无忧。”、   黄河姥母说着站起了身,随后她朝着面前的空气轻轻挥袖,空气如同水波荡漾,缓缓出现了一副熟悉的画面。   “我虽然想与你一同出去,为平定这乱世做出一份功德,但是灵脉若是被毁,即便是幽都王之内神魂湮灭也无济于事,天下必定会崩塌,所以我暂且不能离开,需要在此处守护,若是你能尽快铲除幽都王之流,性命可保,而天下可保。”   在黄河姥母所展现的画面中,我看到了一片模糊的竹林,竹林浩浩荡荡如同随风起伏的波涛,可在竹林之下,却是一片漆黑的深渊!   深渊深不见底,却能看见在正当中,躺着一具破败的尸骸。   “这是……”我疑惑地开口,却同时听身边的如意惊讶地说道:“这是神明坟墓?”   黄河姥母点点头,说道:“神明陨落坠入大地之中,其身化为坟,其气化为墓,坟乃人神葬身之所,而墓乃精气所凝聚之处,精气凝聚,化作灵脉,而肉身则将灵脉与天下灵气相接,肉身不灭,灵气不消,他们即便是挖穿了神墓之深渊,也无法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神明尸身,以尸身为引,才可将灵脉据为己有,所以,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你务必要将他们彻底铲除。”   黄河姥母说话一向如此,总是需要人在听完之后再揣摩其话中的含义。   “你是说,哪怕他们挖通了神墓,但是在没有找到神明尸体之前,也没有办法将灵脉据为己有?”我疑惑问道。   “正是。”她说道。   “也就是说,你之所来在这听风镇,就是因为发现了神明尸身?”我惊讶问道。   可她却摇摇头说道:“通魂竹乃是神明尸身的气息所化,我只是在灾变之后,跟着通魂竹找到了这里,做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   “守陵人?”我震惊说道。“你竟然是神明坟墓的守陵人?”   黄河姥母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回去一定要照顾好师妹,她才是守住神明坟墓的关键,她若一死,这里也就不保了。”   我听完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神明坟墓,其实一直就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而黄河姥母与白如霜竟然也是神墓的守陵人,震惊的同时,点点头说道:“那姥母好生保重,告辞!”   跟如意离开竹林,两人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西南边陲的深渊不过是灵脉所在,而即便幽都王费尽心机挖通了那里,也不可能见到神明的尸骸,他们没有尸骸,就掌握不了灵脉,那么之前所做的额一切,也都做无用功。   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无异于是个好消息。   意味着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休养生息,与幽都王等人周旋,但是,纸包不住火,如果不尽快加快进度,这里,也很快就能被发现。   绕开神墓的方向,我们从古道中部周转,再度回到西南边陲,穿过死亡峡谷,马不停蹄地朝着凤鸣山的方向进发。   这一次离开,事情进展的要比我们之前预想的顺利许多,除了一开始在面对血圣时有些棘手之外,其他的在如意帮助下,并没有费太大周折,其中最大的收获,无异于是得到了萦尘的身心,然后就是龙魂和神凤之灵了。   回到凤鸣山,这里一如我们离开之前那样平静,山门口留下了些许的魔族尸体,但是未曾见到有我们的人。   二人直接越过城门出现在八鸾殿中,在里面,只有凤主和白如霜正在商议事情,见到我们回来,齐齐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惊讶之情。   “这么快?”白如霜不可置信说道。   我点点头,目光环视四周,问道:“其他人呢?”   “都在闭关修炼。”凤主说道。“在你们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修炼中,一刻休息。”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了这次出去,似乎只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   那就是找到神凤之血,帮助无寐侯起死回生。   只是在深渊之中,我们也未曾见到这些,就连水儿等人的身影也未曾发现,在那种情况之下,如果强行去找,只会平添更多的麻烦,和不可测的后果。   没有打扰这些人闭关,我只问过卫君瑶的闭关之处后,便离开八鸾殿,直接去到了后山。   以卫君瑶的身体特质,在血池边修炼,会有这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回来了。”   在我出现的一瞬间,卫君瑶便停止了打坐,睁开眼睛,目光投向了我。   我笑着朝她走了过去,二人深情相拥,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这里,能看见血池中漂浮着的无寐侯的尸身,它被血水团团包裹着,虽然尸首分离,但是也宛如新生。   “凤血拿到了么?”卫君瑶轻轻开口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见到凤血,当时情况很紧急,我如意拿到龙魂跟神凤之灵便就赶了回来,想要救无寐侯,怕是还需要再等一些时日了。”   卫君瑶清澈的眼眸中露出一抹遗憾,但也没有深究,静静地听我讲完在古道中发生的一切,神情复杂地点点头,说:“还能活下来这么多人,已经实属不易了。”   “嗯,我已经找人把他们安顿妥当,幽都王是不会刻意去找他们的麻烦的。”我宽慰说道。   然后我从怀中掏出凝聚着神凤之灵的血珠,交到了她的手上,说:“开始吧,我帮你护法。”   卫君瑶点点头,随后将神风之灵托在掌心,盘膝坐地,淡淡的红色光晕从身体内发出,很快地,就进入到了修炼之中。   我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翻滚的血水,血水中无寐侯的尸身缓缓起伏,微微地叹了口气,随即就听见一阵破空声从身后传来,立即回头,就看见如意也跟着到了这里。   “怎么了?”对于她的出现,我感到很意外。   “刚才你走的急,凤凰族还有些情况没有告诉你。”她看了一眼正在修炼的卫君瑶说道。   “什么情况?”   “她说,从九幽宫那边传来的消息,从九幽宫内出现了两位陌生人,气息很强,似乎是从东海神域那边过来的。”如意说道。   “东海神域,两个人?”我闻言一愣,心头莫名的开始噗通噗通狂跳,急忙问道:“长什么样子?”   “一男一女。”如意沉吟说道。“女的千姿百媚,男的英勇无双,而且两个人的气息都很恐怖,似乎,在你我之上。”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如意的目光,轻轻吸了口气,说:“玉姬,北月?”   “不知道,但是他们似乎不可能在这段的时间内就离开三仙岛,我猜测,另有其人。” 第八百章 复活!   东海神域有人出现,这对于我们目前的情况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变故。   可是据我们对那边的了解,现如今的东海神域,除了三仙岛上的三位上神之外,似乎并不存在其他的什么强者,可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两个人呢?   沉思之际,就听如意说道:“在来的路上,我也猜测过或许是玉姬跟北月,但是想来他们不会在这段的时间内离开三仙岛,唯一的可能,这两个人,也许,是他们两个的化外分身。”   化外分身!   我只感觉额头上的青筋狂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如意问道:“你能确定吗?”   “不知道。”如意却摇摇头。“这是目前唯一行得通的可能,但是,我始终想不通,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沉思了良久,摇摇头说:“算了,如果他们二人的实力真的在你我之上,那么我们想再多也是做无用功,而且,我相信,他们此行,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以卫君瑶目前的修为,想要完全将神凤之灵完全吸收,怕是要渡过不短的时间方可以完成,再加上凭空从东海神域来的那两个人,我留在这里替她护法,而如意则选择离开,坐镇八鸾殿。   时间,在我不断地揣测着那两个人的身份中一分一秒过去,我很难相信这两个人就是玉姬和北月,亦或者是他们的分身,因为就以眼下的局势来看,这两个人无端出现,无论是站在哪一边,都会导致天平的彻底失衡,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白费不说,更是可能会面对新的危机。   而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不觉得玉姬会这么好心来南溟帮我,这些怪物活了几千上万年,他们的想法常人所无法揣摩,他们的动机,更是凡人所不能窥探。   不过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在消息传来的第三天,卫君瑶,突破了。   一声清脆的凤鸣从血池便响彻天地!   当时我正在修炼之中,被这一声凤鸣惊的险些神魂不稳,急忙睁开眼睛,就看见卫君瑶周身被一团耀眼的红光所笼罩,红光似火,每一缕光芒,都如同一根根艳丽的凤羽,在她身上缓缓滚动,逐渐地,形成一双赤红的巨大双翼,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我见状心头怦怦直跳,站起身,注视着她正一点点完成蜕变,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只有一股锋芒内敛的朴素感,与神凤的天威截然相反,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她背后生出的双翼之中,紧接着,一股淡淡的,却*到无以复加的气息,赫然,从卫君瑶的身体里喷发了出来。   我心头一紧,急忙运转魂力,在体外形成一道黑焰与之对抗,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股看似凛冽的力量,竟然又在撞向我的一瞬间,消散于无形,然后,就看见卫君瑶缓缓睁开了眼睛,殷红如同凤睛般的双目,精光暴涨,随即,开始缓缓暗淡了下去。   “你恢复了?”我欣喜地看着卫君瑶说道。   可她没有说话,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殷红的双目,注视着在血池水中欺负的无寐侯尸身,她看了良久,眼眸出现一抹悸动,随即将食指放入口中,皓齿上下轻轻一咬,咬破了指尖,然后伸出手,将指尖,伸向了血池中。   在这一刻,我莫名的从心头产生一股极其大胆的想法,却又不敢确定,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未免也太过恐怖了。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她指尖,滴进了血池里,并很快就跟无尽的血水融合,融入其中,不见了踪迹。   她在做什么?   就在我怀疑自己心中想法的同时,目光中,就看见本是缓缓翻滚的血水,突然平息了起来。   整个血池,一下子就平静的就像是一面镜子,毫无波澜,似乎血液都凝固在了一起,可血液的颜色,却愈发的鲜艳。   那种猜测,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强烈,我的目光已经没有在看向血池,而是在窥测着卫君瑶的反应。   那双眼睛,殷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血池,不曾出现着急之情,就仿佛,一切,都会按照她的计划去发展。   云淡风轻,就连空气,也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   两个人站在血池边,看着血池中血水,从翻滚变为宁静,再动荡了起来。   就仿佛一锅水,被一点点烧开,血池开始咕噜噜地翻着血泡,渐渐地,血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逐渐覆盖了整个水面,并通话四散发着一缕缕白烟,身边的空气,*的似燃烧了起来一样,就连视线,也随着开始扭曲,直到,血池里的水,翻滚的朝岸边涌了上来,才看见那血水的中央,缓缓地,升起一个血人。   血人踩在水面上,覆盖在身上的血水也开始跟着一点点顺着身体流进血池之中,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冷漠,孤傲,不可一世,却带着森森魔气。   无寐侯!   身首相连,看不出一丝伤口。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幽紫的双目,扫视四方,最终,落在了卫君瑶的身上。   “为君而生,为君而站。”   她缓缓地,朝着卫君瑶跪拜了下去。   卫君瑶淡淡点头,无寐侯这才站起了身。   无寐侯活了!   我这一刻才想起,卫君瑶的身躯,本就是血凤之血重塑而生,血凤之血,早已经融入她了每一滴血液之中,现如今,她又吸收了神风之灵,现在如今的卫君瑶,连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   踏着血池水面,无寐侯缓缓走了出来,身上破碎的盔甲在血液流转中开始重新恢复如常,从之前的墨色,变成了一副暗红,闪耀着隐隐光晕的战甲,背后的披风随着开始刮起的风飘荡在空中,大红的披风上,印有一团金色的凤翔图案。   而在这个时候,卫君瑶终于转过头,看着我,微微笑道:“谢谢。”   “呵呵……”我苦涩地笑了笑,但是心中更是长长地吐了口气。   神凤之灵,连神墓妖兽都要臣服的力量。   在卫君瑶睁开眼睛,从身体里散发出陌生气息的瞬间,我就担心,以她的修为,能不能将这股力量压制,然后化为己用。   特别是看到她用自己的血液将无寐侯复活之时,心更是肢解跳到了嗓子眼里。   但是现在好了,卫君瑶,还是那个卫君瑶,不是北海神凤,也不是任何人。   而且此时此刻,在血池中重生的无寐侯,其气势凛冽,宛如换了个人一般,一身圣者六重天的实力,更是足以傲视群雄。   十足的战将!   我仿佛看到了那位以一己之力,独战数万精锐魔族大军的无寐侯,重新归来!   ……   当三人离开血池,回到八鸾殿外的时候,玉姐等人,也从闭关中走了出来。   在闭关的这一段时间内,每个人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突破,这些突破,虽然在眼下的局势中,起不到什么独当一面,或者决定性作用,但是,看着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了自保的能力,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微微松了下来。   但同样的,一个不好的消息,从黄河古道传了过来。   那两个从东海神域来的客人,没有直接找我们,而是去了西南边陲,找到了幽都王。   他们是奔着幽都王来的!   不过好在从孙久立传来的消息中,对着两个人相貌的描述来看,他们既不是玉姬,也不是北月,身份虽然依旧是个谜,但只要不是这两位上神,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对目前的局势造成过大的影响。   “没有了凤灵跟龙魂的相助,幽都王等人挖掘神明坟墓的速度一定会慢上许多,我们可以在此期间做些什么,以免他们在发现灵脉无法控制后,将注意力放在听风镇的那片竹林里。”   在八鸾殿内,众人正襟危坐,开始商议着接下来将要对幽都王等人进行的反攻。   听了如意的建议,卫君瑶点点头说道:“没错,只是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刻又多了两名实力高深莫测的帮手,我们需要弄清楚这两个人从出现在黄河古道的目的,才能将计划制定在他们的前面。”   “只是现如今黄河古道一片生灵涂炭,这两个人的出现势必会和神明坟墓有着撇不开的关系,现如今君瑶的修为虽然恢复,但是能和这种人对抗的,也就只有我们三个,三个对上六个,怕是胜算不大啊。”我叹息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趁着他们还在潜心挖掘神墓之时,将他们一个个引出来,然后分而杀之,这样把握就会大上许多。”卫君瑶说道。   “怎么引?”我问道。   “用神明尸骸。”卫君瑶说道。   我和如意闻言齐齐一愣,没太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卫君瑶轻轻笑了笑,开口说道:“我相信黄河姥母所镇守的那片通魂竹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否则以她的实力,怕是无法在这样的局势中,真的能够独善其身。” 第八百零一章 对策   众人在八鸾殿内商议了两天的时间。   虽然确定下了接下来吴山要走的路,但是眼下的局势,却依旧十分不明朗。   幽都王包括那日在深渊中我们一共见到的四个人,每一个人单独拎出来,其实力和修为都足以跟我和如意比拟,这还不算才从东海神域来的那两位,一共六位几乎踏入半神境的强者,可我们这边,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我和如意,还有卫君瑶三个人。   一对一尚且战平,更何况一对二。   并且,到了这种级别的战斗,人数上的增加,已经不再单单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像这样的高手,在战斗中每多出一个人,其实力的天平,都会瞬间崩塌,让我们很难招架。   商议结束后,我跟卫君瑶还有如意重新回到了血池岸边,看着在池中翻滚的血水,卫君瑶说道:“眼下我们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听风镇的通魂竹林上,这些通魂竹一直随着神明尸骸而不断变换位置,应该就是守护神明尸骸的先天大阵,而阵眼,我相信除了黄河姥母,另一个,应该就是白如霜,否则你们在见面时,她不会刻意叮嘱你那些,还让你保护好她。”   我点点头,当日黄河姥母却是提及让我务必照顾好白如霜周全,只是整件事情,白如霜知不知道?   她若不知道还好,但万一知道,那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女人,究竟一直在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可就不得而知了。   “不如直接把她叫过来,一问便知。”如意说道。   卫君瑶沉思了片刻,说:“虽然不想这样直接撕破脸,但是到了眼下这个局面,也只能如此了。”   卫君瑶的话音一落地,如意的身影便消失不见,随即再出现,便已经是带着白如霜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白如霜自从那日从北海救了她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已经较之前收敛了许多,今天突然被如意带到此处,面露疑惑地看着我们,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如霜。”卫君瑶看着她,缓缓开口说道:“在有些事情告诉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还望你能如霜回答我。”   白如霜点点头。“何事?”   “你当初,究竟为何与你师姐黄河姥母产生如此大的分歧,以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不要说是因为功法,你们能骗得过他人,但是骗不了我。”卫君瑶殷红的眼眸闪烁,看着她,缓缓问道。   白如霜闻言一愣,随即眼中陷入到了短暂的迷茫,再之后,摇摇头说道:“小乙刚从黄河古道回来,是不是见到了我的师姐?”   卫君瑶点点头说:“是,非但见了你师姐,而且临别之际,你师姐还再三交代,让我们务必保你周全,在乱世之中,能安稳的活下去。”   “呵呵……”白如霜突然笑了起来。“除了这个呢?就没有别的?”   “没有。”卫君瑶说道。   “神明尸骸呢?”白如霜抬起了头,目光扫在我和卫君瑶身上,说道:“有关于神明尸骸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你们?”   白如霜是在反问,   她已经知道,   我们这次找她来的目的。   “你想说什么?”卫君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白如霜说道。   “开启通魂阵的关键确实在我和师姐的身上。”白如霜淡淡说道。“但是,我却不能帮你们。”   “为何?”卫君瑶问道。   “诅咒。”白如霜笑道。”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诅咒,让我和师姐,注定此生此世,永远也无法再见。“   白如霜把三人说愣住了。   “老死不相往来的诅咒?”我闻言微微皱眉,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只要你和你师姐出现在一起,通魂大阵便会开启,对不对?”   “是的。”白如霜说道。“只要我和师姐同时出现在通魂大阵之中,大阵便会自行感应到我们身体里的气息,然后一点点将它抽光,作为开启通魂大阵的引子。”   “你和黄河姥母,竟然就是大阵开启的引子……”卫君瑶殷红的双眸闪烁着,白如霜给出的这个答案,明显也是超乎她的意料的。   “是啊,我们师姐妹,本就是神明陨落大地之时所产生的通魂阵中,孕育而出的引子,只要我们师姐妹相见,大阵便会开启,若是不想见,没人能见得到神明尸骸,更没有人能将通魂大阵运转,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两个引子,竟然会被降下这种诅咒,如果我们师姐妹距离拉近,出现了相聚的趋势,那么其中有一方必定会身遭不测,暴毙而亡,而一个人死掉,那么,这个大阵,就永远也没有有人能开启了。”   “可即便如此,只要有这个诅咒的存在,大阵岂不是同样没有开启的机会?”我不解问道。   白如霜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承认。   “天底下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既然大阵将你们两个选为阵眼,又为何会降下这样的诅咒呢?”我无语说道。   “阵眼是大阵孕育而出,但是诅咒,却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白如霜说道。   “那是谁干的?”   “是她师姐。”卫君瑶开口了。“或许,黄河姥母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神明尸骸现世,才会将这种诅咒,降在自己和如霜的身上,而当初你们师姐反目成仇,怕是也是如此吧?”   “是的。”白如霜说道。“师姐用鬼眼早已经看到了今日这天下,并且也看到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说,现如今,天下面临的最大威胁,不是幽都王,也不是东皇太一,甚至不是三仙岛中的那三位……真正的威胁,其实就是神明尸骸,所以即便是我师姐妹永生永世无法相见,也决不能开启这通魂大阵,让神明尸骸现世。”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白如霜却叹息着摇摇头,说:“具体师姐在未来看到了什么,她未曾对我提及,而以我的实力也看不到她所能看见的东西。”   这件事情到了这里算是没有了头绪,黄河姥母在未来看都了什么,连白如霜都不说,我们即便是去问,也会是做无用功。   可是没有了通魂大阵的帮助,我们对上幽都王的胜算再一次被压到了最低,大家思来想去,决定把最后的希望,放在黄河古道,云溪中的季宗卜,还有大哥身上。   这两个人,跟我的关系都非常微妙,一念为敌,一念为友,而且以他们的实力,不管哪一个能在这个时候站在我们这边,即便是四对六,胜算还是会大上许多。   “我跟小乙一起去趟古道吧,我跟他们两个也算是颇有些渊源,而且这这段期间,难保幽都王等人不会觊觎凤鸣山,就劳烦如霜姑娘费心,照顾凤鸣山中之人,我们尽快赶回来。”   如意闻言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我身上说道:“虽然我很想将天玄佩交给你,但是这关乎着我的命脉,希望你能多多见谅。”   我听完楞了一下,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找她要天玄佩,这个想法甚至连萌芽都没有出现过,不明白如意为何会突然口出此言。   不过随即便又很快地反应了过来,万分感激地看着她说道:“谢谢。”   我和卫君瑶没有过多停留,商议完毕之后便直接离开凤鸣山,前往黄河古道,朝着云溪的方向赶了过去。   从离开东海神域回到南溟,再到现在,我几乎一刻也未曾歇息过,虽然修为到了现如今这种地步,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身体上的劳累,可是在精神上,总觉得,有些愈发的迟钝了起来。   卫君瑶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现如今所处的状态,在穿过死亡峡谷,离开西南边陲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云溪,而是拉着我,朝着吴山郡的方向赶了过去。   “休息几天吧。”   二人的身形出现在郡主府,卫君瑶拉着我的手,走进她昔日的地方,对我说道:“好好休息几天,云溪的事情,还不着急。”   我点点头,心中知晓她的心思,没有拒绝,二人便算是暂时在郡主府中住了下来。   其实时到今日,以我们目前的实力,真的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安身,绝迹于江湖,已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莫说这黄河古道和南溟,即便是在东海神域中,找一处类似于桃花岛那种地方,也能安度此生,很难被人发现。   但是在我们的设变,开始除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却抱有同样目的的一些人。   他们的力量,或许还不足以撼动这混乱的天下,但是他们的心,却始终和我们一致,在他们的心目中,我们就是他们活着唯一的希望,若连我们也就此将一切置之不顾地一走了之,恐怕就算可以绝迹于江湖,却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安稳度日,会始终陷入在一些无可逃脱的心魔之中。   二人住在卫君瑶曾经休息的闺房中,这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塌一案,一画一笔,卫君瑶说,曾经我所见到那副夹在聘礼之中的画,就是在屋子里的这张伏案上所画的。 第八百零二章 通魂大阵   一盏青灯,一位相思之人,在伏案上,画出了一副动人心魄的画卷。   血祭大阵,并没有影响到郡主府。   这里的一切都还和当时来时一样。   古典,优雅,宁静。   两个人在这尘嚣之中找到了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份短暂宁静。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而卫君瑶也像个小女孩一样,带着我走遍了郡主府的角角落落,不厌其烦地位我说着她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时间可以这一刻永远停止,不再继续往前滚动,将这一份美好,永久保存。   可凡事总是事与愿违,在郡主府待的第四天,二人坐在庭院之中,虽然天空血红的红云依旧笼罩,但也无法影响充斥在郡主府内那份想和与安宁。   “神墓那边他们应该快得手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二人的目光投向西南,感受着从那边传来的一股股无名的陌生气息,卫君瑶喃喃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你觉得季宗卜或者是我大哥,能出手帮我们的几率有多大?”   卫君瑶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说道:“很难。”   我闻言一愣。“为什么?”   “可以暂且不管季宗卜是否真的能找到帮你大哥摆脱目前困境的法子,可季宗卜毕竟是九泉府的开府五祖之一,他能留在那里这么长的时间,不是平白无故而没有原因的,可以说,九泉府包括幽都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背后也一定有他的影子在,哪怕念在你们师徒情分一场,他或许现在不帮幽都王对你出手,可也不会帮你反打幽都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是啊……”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九泉府都是他和幽都王一手缔造的,怎么可能会在眼下这么关键的时刻,帮我对付九泉府呢?”   “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是要跟我一起来黄河古道,去见季宗卜?”我问道。   “我跟你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去见季宗卜,而是要见另外一个人。”卫君瑶说道。   “谁?”   “黄河姥母。”   我怔怔地看着卫君瑶,“你打算说服黄河姥母,运转通魂大阵?”   “是。”卫君瑶说道。“相对于季宗卜等人的助阵,通魂大阵才是我们能真正将幽都王一举铲之而后快的杀手锏,而且根据我对姥母的了解,她从来不是一个做事不留后手的人,这个所谓的老死不相见的诅咒,她一定有破解的办法,我们必须将通魂大阵运转,把幽都王等人引到那里然后一举铲除掉,方可无后顾之忧。”   没有想到卫君瑶对通魂大阵的执念如此深重,不过也正如她所说,以我们目前的情况来看,能称之为杀手锏的,也就只有此阵了。   “那我们现在直接去见黄河姥母?”我问道。   “嗯,云溪之事既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也就不必将时间太过浪费在此,直接去见黄河姥母,逼她解除诅咒,打开通魂大阵!”   二人当天晚上从吴山郡离开,一路晓行夜色,等赶到听风镇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在半空中,二人看着下方浩浩荡荡的竹林,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去,而是凝视了片刻,才听卫君瑶缓缓开口说道:“通魂竹本就是能迷乱心智,干扰神识,黄河姥母一定猜到我们定会回来找她,才会将气息隐藏,不被我们发现。”   我点点头,看着下方的通魂竹林,说道:“这片竹林虽然浩瀚,但以你我的速度,想要将它找遍也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不用白费心思了,她不想主动出现,你我肯定找不到的。”卫君瑶说完,眯着眼睛,轻轻喝道:“姐姐,你我姐妹许久不见,就打算这样对待我么?”   一阵风吹过,将卫君瑶的话音带入到了竹林之中,并且很快的,就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飘飘散散,几乎是从竹林的每个角落,传了上来。   “妹妹,天下大势,非你我凡人之力所能扭转,且眼下时机未到,妹妹又何必强求呢?”   是黄河姥母的声音!   在她声音出现的一刹那,我的神识就尽快地跟了下去,可是一旦落入竹海之中,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感受不到分毫。   诧异地看着卫君瑶,就见她轻轻笑了笑,再度开口说道:“姐姐,你又如何保证,你所看到的那些事情,就一定会发生呢?”   “鬼眼通神,能知晓过去未来,在古道灾变前的一个月,我就已经看到了天地蹦碎的画面,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看错呢?”黄河姥母淡淡回应道。   “可妹妹倒是觉得姐姐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卫君瑶轻轻笑道。“神明尸骸既然司掌着天地灵脉的运转,那姐姐现如今岂不是就如同掌握着天地灵脉的命脉所在,所得到的好处,远非一般人能想象呢。”   “胡说!”黄河姥母的声音陡然动怒。“妹妹,你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姐姐也很了解你,你不用拿这样的话逼姐姐做些什么,如果你们今天来这里的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接触诅咒,将通魂大阵运转,那么妹妹请回吧,不要因为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而伤了你我姐妹数百年的情分。”   卫君瑶闻言不怒不愠,目光淡淡地扫视着竹林,随即淡淡开口说道:“这个通魂大阵下面,似乎,埋葬的并不是神明尸骸。”   竹林里沉默了,我听见也是一愣,诧异地看着卫君瑶,却在她的眼神之下,将嘴里的话咽进了喉咙里。   “不是神明尸骸,妹妹以为是什么?”片刻之后,黄河姥母开口说道。   “神明并没有死,他只是在这里沉睡,而妹妹猜测,姐姐怕是看到了他苏醒的那一天,才毅然决然将这个通魂大阵变成死阵,断绝了他想要重新现世的念头吧。”卫君瑶淡淡说道。   沉睡的神明?   虽然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复加,可我还是想从黄河姥母的口中,得到答案。   而这一次,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   “妹妹是如何觉得的呢?”   卫君瑶嫣然一笑。“姐姐不妨让我们进去,等见过姐姐之后,再说也不迟。”   呼……   突然间,平地起了一阵风,吹动着浩瀚的竹海缓缓摇曳,然后,眼前的视线,就如同拨云见日般,在脚底下的竹林深处,就看见一方尖尖的亭子顶,出现在了目光之中。   “多谢姐姐。”   卫君瑶没有犹豫,拉着我的手,朝着林中的竹亭落了下去。   没有想到这方竹亭一直都在我们的脚底下,不过通魂大阵变幻莫测,如果黄河姥母不主动出现,怕是我们将这里挖地三尺,也无法见到她半点影子。   不过由此可见,这个通魂大阵,当真是神明所创下的阵法,其奥妙和威力,非同寻常。   二人落在亭子前,黄河姥母一袭黑衣傍身,坐在亭子里,左右两边站着她两位徒弟,在我们出现的时候,极有默契地转身离开。   “妹妹为何会说出刚才那番话?”黄河姥母开门见山问道。   “自然是有所察觉。”卫君瑶目光环顾四周,淡淡说道。“通魂竹,顾名思义,通而生魂,可如果这地底埋葬的是一具死尸,生的应该是亡魂竹,又怎么可能是生气这么盎然的天华地宝呢?是不是姐姐?”   可黄河姥母闻言却摇摇头,说:“仅是如此么?”   卫君瑶笑了笑,说:“还有一个原因,我怕说出来,姐姐会生气。”   “妹妹请讲。”   “如果没有好处可得,姐姐怎么可能数百前都替神守坟,而不动分毫呢?”   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就发现卫君瑶在说出这番话时,黄河姥母那双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一抹愠色一闪而过,而紧接着,竟然变成了无奈。   卫君瑶说的都是真的?   “这位沉睡的神明,一定是许诺了姐姐一些好处,姐姐还会如此的吧?”她又说道。   浩瀚的竹林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个女人对立而视,久久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这个天下,终究还是这位沉睡的主人的。”黄河姥母缓缓开口说道。   “主人?”卫君瑶秀眉轻轻一挑,说道:“看来妹妹说的没错了?”   黄河姥母微微叹息,沉吟了片刻,才说:“那一日,我看到了神凤浴火重生,蛟龙离渊化龙,龙凤共舞,最终,落在了这个地方。”   “妹妹愚钝,还望姐姐指点迷津。”卫君瑶说道。   “神明未死,天道依旧,没有人会愿意从权利的巅峰中走下来,然后默默无闻,成就所谓的隐世者,东皇太一如此,在他之前的上一位执掌者也是如此,只不过相对于上一位执掌者而言,东皇太一显得过于着急了一些,他不知道,所谓神明,需随乱世而生,再平定乱世,解决天下苍生而凝聚神格,东皇太一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做无用功,而唯一一位有可能成为神的人,就在这片竹林下面。” 第八百零三章 反目成仇   “看来这是一场两位天道执掌者之间的较量了?”我闻言微微笑道。   黄河姥母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   “可既然你已经对事情如此了解,又为何要在你和你师妹之间降下老不想见这种诅咒,从而阻拦神明出世呢?难不成,你不打算让他这样做。”卫君瑶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黄河姥母沉默了片刻,轻轻叹息说:“万物有毁,极盛则衰。日中则缺,月满则亏。天道有缺,无暇必毁。”   “何解?”卫君瑶问道。   “天道每选出一位法则执掌者,都要历经千挑万选,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才生产生一位,有时一位人选的挑选过程,甚至要超过他执掌天道的时间,但就是这样的人,都必须在一定时间后退出权位,然后再重新选择,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黄河姥母问道。   “怕久而出了私心。”卫君瑶应道。   黄河姥母点点头。“天道本就允公,可一旦出现了私心,那么天道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可只要是人,便会有私心,或许它从一开始决定用人来执掌天道法则这个决定本来就是个错误,但已经无可避免,这两位都想通过对天道的了解一举成神,但是很明显,这一位,要比东皇太一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他是谁?”我问道。   “云中君。”黄河姥母说道。“云中之神,也是曾经出现在南溟月华山,引发三圣争斗的那个人,东皇太一的上一任天道执掌者。”   “他和东皇太一,都半神么?”卫君瑶问道。   “嗯。”黄河姥母说道。“这是算是天道允诺他们替天行道千载的报答吧,位居执掌者时,他们只有之前的修为,但是一旦退位,便会在天道的干预下直接踏入半神之境,成就神格。”   “神格……”我微微吐了口气,随即看向黄河姥母。“所以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其实是在阻止云中君出世了?”   “没有人能阻挡的了他的出世,但只是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若是让云中君在这个时候出世,他与东皇太一之间必定会爆发一场毁天灭地的争神之战,而且这一战无论哪一方是胜利者,都避免不了整个世界的崩塌,所以,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不能在同一个世上出现。”   “看来是我误会了姐姐。”卫君瑶抱歉说道。   黄河姥母笑了笑。“妹妹不必如此,你说的这一切我都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你们知道了答案,还要动用通魂大阵的力量,去绞杀幽都王等人么?”   我和卫君瑶沉默了。   通魂大阵威力通天却是不假,能够将幽都王等人一举铲除其中,但是,如果是通过这个方式来解决掉这些对手,那么我们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云中君,怕是会更加难缠。   考虑到这一点,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叨扰姥母了。”   说完二人转身便走,却听见黄河姥母说道:“且慢!”   “虽然我不能帮妹妹做些什么,但是姐姐有一句话,希望妹妹能听得进去。”   “姐姐请说。”   “天下纷争,与己何干,不言事实,平淡一生。”   我能明显感觉到卫君瑶在听完这句话之后,魂魄出现了一阵微微波动,但是又很快恢复如常,对黄河姥母说道:“谢谢姐姐。”   二人当即离开通魂大阵,却没有走太远,站在古道黄河岸边,看着眼前缓缓流淌的河水,我问她说道:“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卫君瑶摇摇头。“我总觉得黄河姥母还隐瞒了我们什么,她一向恪守于己,不插手任何纷争,怎么会突然心忧天下,而强行不让云中君出世呢?”   我闻言点点头。“其实我之前也在想,同为大阵阵引,她守着这么大一片竹林,而不让白如霜靠近,一定不会是她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具体想要干什么,却很难猜透。”   卫君瑶看向我,一双殷红的眼眸闪烁,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二人先是肢解离开通魂大阵区域,由南向北绕了一圈之后,在当天晚上,重新出现在了通魂大阵的外面。   这一次,我们事先做好了准备,两个人将自己身体里的气息完全遮掩了下去,与死人无异,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着正在被夜幕缓缓吞噬的竹海,许久都没有做声。   现如今的黄河古道,日一入夜,就显得格外的宁静。   但是自从魂力重新在天玄佩中凝结出鬼圣真身后,却又变得很热闹。   虽然看不见,但是能从四周空气中魂力的细微波动,感受到那一个个游走的人影。   他们在说话,也在打探着我和卫君瑶,但他们不是人,而是受到血祭大阵波及而死的冤魂。   他们没有在阵眼,所以就没有被血圣吞噬,只能终日游荡,成为了无主的孤魂野鬼。   而且他们仿佛十分忌惮这通魂大阵,路过此地,只是远远地避开,而不敢靠近。   “呜……”   一阵微不可察的哭声,突然随着一阵夜风,被吹进了耳朵里。   同时看着在夜幕下越发漆黑的竹海,我微微皱眉说道:“是不是快开始了?”   “不知道,我还不清楚,黄河姥母到底在干什么,也许我们猜测是错的也未必。”她微微说道。   “呜……”   哭声又来了。   仿佛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掩面而泣,其声悠长哀怨,从竹海中,飘了出来。   “有点像是姥母的声音。”卫君瑶说道。   “姥母为何会哭?”我不解说道。   卫君瑶没有说话,眯着眼睛往竹海中看了过去,只是现如今我们不能过早地将自己暴露,无法使用神识,也就无法探清此刻里面到底在发生些什么。   “呜呜……”   “呜呜……”   “呜呜……”   女人的哭声,突然大作了起来。   而且能听出来,只有一个女人在哭,哭声一声胜过一声,从一开始的抽泣,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如同带着魔力,这么远的距离,却一个劲儿地往耳朵里钻,心头也跟着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酸楚。   情绪鲜有波动,我心里也没由来的泛起一阵不安。   按理说,以黄河姥母的实力,即便是真的在隐藏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哪怕是对我们不利,也对我和卫君瑶够不上什么威胁,想杀她,不过是反掌,但是这种忌惮和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当时没有风,竹海却开始有节奏地随着哭声翻滚了起来。   缓缓摇曳,哗啦啦的响声,混杂在哭声之中,让哭声再一次变得大作起来,钻进心头,我只感觉鬼圣之心跳动的节奏竟然收到影响开始变慢了起来,就连凝聚成身体的魂力,也变得有些不稳定。   我心头大骇,目光投向卫君瑶,就发现她此刻正皱着眉头,身体里的凤灵之力不知何时已经施展开来,用来对抗这股无形的哭声侵蚀!   我感觉不妙,同时魂力陡然释放开来,将二人团团笼罩其中,隔断了哭声入侵,然后对卫君瑶说道:“不用等了,直接进去看看,这个黄河姥母一定有问题!”   卫君瑶点点头,二人身形瞬间在原地小时,紧接着,便出现在了竹林之中。   哭声,在这里似乎已经达到了巅峰。   站在竹林里,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已经根本无法分清是哭声或者是风声,两者夹杂在一起拼命地往耳朵里钻,情绪一时受到干扰,我心知这或许就是通魂大阵起了作用,顿时不敢大意,将魂力完全释放,笼罩住身边的竹林,却震惊的发现,明明是死物的竹林,却在神识的感知中,就好像身边站着的,全都是人!   “中埋伏了!”   我大吼一声,鬼圣真身赫然出现在神背后,缓缓地,睁开猩红的双眼,同时目光所视,那一排排,一片片的通魂竹,竟然在此刻全都变成了手持长枪的残魂,身上冒着森森寒意,举枪,便朝着我二人冲了过来。   我不知道卫君瑶能不能看见他们,渡厄已经出现在了掌心,完整的十二恨剑法赫然施展,将冲上来的残魂,瞬间逼退。   “妹妹,你果然会回来了。”   黄河姥母低沉的声音陡然在四周炸响开来,其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森森杀意,在一句话中,就已经暴露无遗!   “姐姐,你果然另有所谋!”卫君瑶开口说道。   “这通魂大阵本就归属于我所有,何来所谋?倒是你们两个,要不得便夜袭强取,真没有想到,堂堂的吴山工会组,竟然也会有这么为人所不齿的一天!”   “通魂大阵何时成为了你黄河姥母的私人财物,眼下无论是放眼天下,还是吴山,我都不可能坐视不管,而通魂大阵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用来对付幽都王的杀手锏,还望姐姐能够多多通融,以免伤了你我姐妹之间的何其!”   卫君瑶声音凛冽,殷红的目光环顾四周,同时呵呵笑道。“想不到姐姐竟然为了对我们两个将大阵运转,不过,我倒是也想试一试,到底是云中君的通魂竹更坚硬,还是我的神凤之火,更加*!” 第八百零四章 青衣人   话一说完,通红中带着古朴金色花纹的凤翔剑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随即挽出一道剑花,淡淡说道:“你找她的位置,这通魂大阵,就交给我了!”   话音还未落地,整个人便已经腾空而起,鲜艳的背影出现在漆黑的竹林之中,其身姿*,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磅礴而不可一世的气势霎时间扑面而来,让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吴山公主卫君瑶,又回来了!   凤翔剑在卫君瑶的手上散发着耀眼的红光,缓缓垂至身侧,剑身一抖,陡然间,火焰升腾,朝着面前的竹海,就劈了下去。   “嘶……”   一声清脆悦耳的凤鸣声,在浩瀚的竹海上响了起来。   从剑锋上升腾起的火焰在半空之中忽然就化作了一只展翅而翔的火凤,通红的躯体,逼人的气势,冲着面前的竹海,直接就飞了进去。   “通魂竹乃是神明气息允许而生,又怎么可能是你这种火就能烧的烬的!”黄河姥母冷冷说道。   卫君瑶笑了,却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火凤撞向了竹海,霎时间,耳听的一阵噼里啪啦,就像是木柴被火烧的劈的声音传了过来。   然后就是木柴被烧焦的味道。   更在同时,我用神识感觉到,那些通魂竹所化的残魂,顷刻间消失了大半,显然是在卫君瑶的凤灵之力中,魂飞湮灭了。   我见状大喜,随即调动了所有神识,开始沿着那片被打开的缺口,向着黄河姥母的气息追了过去。   “卫君瑶,你竟然敢毁我通魂竹!”看见大片的通魂竹被毁,黄河姥母终于不淡定了。   她气急败坏地叫道:“莫要欺人太甚,你真当我是怕了你不成?”   卫君瑶笑道:“你直管运转大阵,或许我和小乙无法抗衡,但是若将幽都王还有东皇太一在此刻引来,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卫君瑶拿准了她的命脉,通魂大阵是很强,以我和卫君瑶目前的实力绝无法与之抗衡,但同样的,黄河姥母若是为了对付我们而将大阵完全运转,势必会引起东皇太一等人的注意,一旦被他们发现了这里,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付之东流。   “你!”   而就在黄河姥母再度出声的一刹那,手中早已准备多时的渡厄瞬间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精光,循着声音,瞬间就蹿了出去!   噗!   耳听的从远处的竹林中传来一声闷响,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想都没想,二人直接就朝着声响传来的位置追了过去。   而到了地方,就见在一片空旷的竹林腹地里,黄河姥母捂着受伤的胳膊,冷冷地盯着我们说道:“妹妹,你当真是要把我赶尽杀绝么!”   卫君瑶摇摇头。“姐姐,性命攸关,你若是有难处尽管告诉妹妹,倘若真是逼的姐姐走投无路,君瑶也不会这么做的。”   “呵呵……”黄河姥母低声笑了笑。“事已至此,还不是任由你们刮杀,何必多费口舌。”   “姐姐你变了。”卫君瑶看着她说道。“之前的你,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这个云中君吗?”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了通魂大阵的帮助,以黄河姥母本身的实力,完全不足以跟我和卫君瑶任何一个人对抗,但是她却始终将这个秘密缄口不提,让我和卫君瑶心中反而是产生了愈发浓厚的疑惑。   “把大阵撤了吧。”卫君瑶见她一直不开口,缓缓开口说道。“免得真把东皇太一引来,事情就更难办了。”   姥母的眼眸中闪出一抹悸动,随即点点头,半蹲在地上,抬手挥袖,一道精光打出,射进了竹海深处,整个通魂大阵,才缓缓地陷入到了平静之中。   “哈哈,没有想到啊,云中君的尸身居然藏在了这片竹林里,要不是你们二人帮我找寻,恐怕我就算把整个天地翻一个遍,也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就在大阵即将停止之时,突然间,就听见从高空之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东皇太一!   我脸色巨变。   “卫君瑶,你竟然敢和他一起骗我!”   黄河姥母动怒了。   可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解释太多,我看了卫君瑶一眼,随即攥剑腾空而起,身子出现在半空中,就看见竹海之上,一道淡淡散发着金光的身影,和弦出现在而来视线当中。   金衣红发,冷峻的面孔,还有那那一个个古朴的符文流转于全身,东皇太一此刻就如同天神下凡,煌煌神威,降临尘世间,不可一世地,看着我。   “我说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你,原来你在跟踪我。”我微微提了口气,看着东皇太一说道。   “跟踪?”他淡淡地笑了笑。“整个天地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想要找我,还用的着如此么?”   “你说的怕还是之前吧,现如今的天道已经不再被你执掌,又谈何天地在你手中呢?”我笑着说道。   “白小乙,想不到多日不见,你非但实力长进神肃,就连这一口红齿白牙,也变得伶俐许多。”   我摇摇头,再度笑道:“你也不错,走下神坛,话也变多了,虽然跟之前的气势有些差距,但最起码也更像个人不是?”   “鬼圣六重天……还不到接近半神……”东皇太一看着我摇摇头。“看来玉姬给你的东西并不多啊,还以为这个世上会再出现一个鬼仙,但是你让我有些失望啊……”   “是嘛,我呵呵笑道。”   随即目光看向他的身后,浑身开始战栗了起来。   “嗯?”   而就在东皇太一愣神的一瞬间,我将整个身形提升到了极致,消失在原地,朝着竹林就快速蹿了进去。   “庶子怎敢!”   耳听的身后东皇太一的暴怒,我人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卫君瑶和黄河姥母的身前,同时看着已经再度无风开始缓缓摇曳的竹海,紧张问道:“开启了吗?”   卫君瑶点点头。“大阵开启了。”   我这才长长吐了口气。   “半神的气势太强了。”我心有后怕说道。东皇太一出现在了大阵结束的间隙,差点没把我吓得把心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不过好在他没有地时间,给卫君瑶劝说姥母重新开启大阵争取了时间,否则大阵一旦被他闯入,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黄河姥母到现在看向我们的目光中仍然带着狐疑,随即听到从头顶上再度传来的爆喝,她仿佛才安心了下来。   “区区一个法阵就想挡住本神?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神墓厉害,还是这个阵法厉害!”   话音未落,就突然一道精光暴涨,照亮了整个夜空。   三人齐齐抬起头,就看见竹海上空,东皇太一身上流转的字符陡然明亮起来,一个个符文游离在他身体之外,形成一个古朴的陌生形象,缓缓转动,同时射出一道道精光,打在了通魂大阵上。   精光暴盛,每一道打出的精光中所蕴含的威力,都丝毫不亚于我的全力一击。   可是它这样的频率和速度,已经完全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接连不断,毫无间隙。   一道一道又一道,只是眨眼间,便已经无法分清到底有多少道光芒打出,整个夜空,也都被染的一片金黄,如同身处金光佛境。   我见状心头一震跳动,头也不回,便问黄河姥母。“能支撑的住吗?”   “只要他没有成就上神之身,就不可能攻破这通魂大阵!”黄河姥母说道。   可虽然她说是这么说,但是看着东皇太一毁天灭地的气势,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头狂跳。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云中君。”   黄河姥母淡淡地扫了东皇太一一眼,随即转头,朝着竹林深处走了进去。   云中君?   我和卫君瑶面面相觑,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赫然出现在心头。   而就在二人转身的一瞬间,耳听的从远处传来了数道破空声,然后就是同样几道凌冽的气息由远至近,很快便出现在了通魂大阵的上空。   幽都王,青华大帝,墨姬,还有那个紫衫女人,都在同一时间,赶了过来。   五个人,以东皇太一为首,冷冷地盯着竹海深处。   “白小乙,你若是现在开阵出来,我答应你,非但留你一条命,还会保下你的君瑶公主的周全,如何?”东皇太一似乎察觉到了通魂大阵对于他的强攻无济于事,深深歇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摇摇头,没有打断理他,主要是看见黄河姥母淡然自若的神态,以她对这些半神的了解,上空五人应该拿这里没有什么办法。   随即和卫君瑶转身跟着她一直往竹林深处走,一直走到了那方竹亭之外,她才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们说道:“云中君还在沉睡,你们切莫小心,勿要惊扰到他。”   说完之后,就见她深深提了口气,双手在胸前画圆,渐渐的,眼前的竹亭犹如幻影般破灭,继而出现的,是一个盘膝坐在石台上的青衣人。 第八百零五章 化外分身   玄青子!   我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闭目盘膝的玄青子,脑子半天都转过弯来。   云中君就是玄青子?   这怎么可能!   卫君瑶没有见过玄青子长什么样,但是见到我这副模样,秀眉也跟着微微蹙了起来。   “你认识他?”黄河姥母看着我问道。   我摇摇头。“只是有些眼熟罢了。”   “不,你认识。”黄河姥母说道。   “怎么说?”我看着她问道。   “你的魂魄告诉我,你一定认识他,却未必是眼前这个人。”黄河姥母说道。   魂魄?   我眯起眼睛,第一次细致地打量起黄河姥母来。   玲珑身姿,冷傲的气质,神秘的面纱,摄人心魄的眼睛,还有那熟悉的魂力波动。   “天书鬼卷。”我淡淡开口说道。   黄河姥母眼神一阵闪烁。   “你是鬼仙的门徒。”我继续说道。   “你是否已经见过鬼仙?”姥母问道。   我点点头。“这是那个人的化外分身?”   可黄河姥母似乎不知道化外分身为何意,只是对我说道:“云中君虽然已经陷入到沉睡,但是他的神识依旧游离在天地之间,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不过是他的神识,这,才是他的本尊!”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对眼前这个人的解释,我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仙岛,玄青子以一己之力镇压玉姬和北月两位上神,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家伙的分身?   不过,看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玄青子,我突然想到了如意。   那个曾经将她的世界摧毁,一举成神的化外分身。   会不会也是像现如今这番模样。   太平盛世而休,趁乱世而起,而窃取天地。   如果是这样,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就更不能醒过来。   轰……   可就在此时,一阵振聋发聩的巨响从天空中传来,紧接着就看到竹林的上空,一道道精光再度暴涨了起来,铺天盖地,毫无间隙地就朝着竹林射了下来。   东皇太一等人发力了。   我止住了笑声,看着黄河姥母,然后又看向她身后的青衣人,开口说道:“他允诺了你什么,能让你如此的死心塌地。”   “我说过,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天地浩劫的出现,毕竟一旦这个实际不复存在,那我又何来安身之处?”她答道。   “你完全可以去东海神域啊。”我笑着说道。“我相信你对东海神域一定并非一无所知,这个世界毁了,去那里藏身岂不是一样?”   黄河姥母看着我,没有说话。   “还是说,想成为这个天下之主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我笑着问道。   我能明显看到黄老木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抹惊慌,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我看在眼睛里。   “你想成为下一任天道执掌者?”我淡淡开口说道。   看着她的眼睛,我随即点点头。“看来是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化外分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曾经作为整个天道执掌者的存在,但是毋庸置疑,你想太多了,天书鬼卷中所记载的法门虽然包含了无与伦比的吞噬之力,但是凡事都有限度,以你目前弱小的身躯,即便你对此术通晓,可也不能越庖代俎,去做这些异想天开的事情。”   “可我做到了。”黄河姥母看着我说道。“我从半圣之身,一举突破圣境,完全是因为这具身躯,它体内所蕴藏的精粹灵力庞大到你无法想象,只要给我足够多的时间,假以时日,我必定会成为将他取而代之的存在,执掌天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你错了。”我摇摇头。“你可能误会了天书鬼卷中对于吞噬之术的力量,即便他有足够的灵力给你吞噬,可是你却无法拥有一副完全将这些灵力吸收和包容的身体,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进入到了一个瓶颈期,一个对于灵力吸收的瓶颈期,明明还有这么多的灵力,可是你的身体却无法再继续虾吸收,即便是吸收一些,也无法转化为属于自己的力量,相当于是在做无用功,白白地浪费这些宝贵的灵力,对么?”   黄河姥母愣住了。   她露在黑纱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口吐微兰,吹得面纱,一阵快速欺负。   而在此时,卫君瑶也没有开口,她在看着我,等着我继续将黄河姥母说服。   其实我黄河姥母目前的情况,我曾经也出现过。   就在三仙岛,与玉姬*的时候。   从她体内的传入我身体里的纯粹魂力,几乎险些让我当场魂飞魄散,也是从那时,我才知道,关于天书鬼卷中对于吞噬人能力的大小,完全取决于鬼圣真身的强度,鬼圣真身越强,能吞噬的力量就越多,越弱,反之越少。   就像是盛水的袋子,如果超出它的极限负荷而一直不停地往里灌水,那么袋子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命运,不是水满而溢出,就是袋子承受不住压力,直接被撑破。   而很明显,黄河姥母现如今明显是属于第一种。   “那,那我该怎么办?”她看着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将目光在青衣人的身上扫视,说道:“你看想要完整地将它吞噬,就需要达到一种与他实力相当的境界,这也遵循了天书鬼卷的核心,平等吞噬,而越境杀人。”   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些迷茫,我说道:“你想要将半神吞噬,最起码需要达到鬼圣七重天巅峰的实力,然而吞噬他,你却可以直接从鬼圣七重天踏入到半神之境,而后,在半神境内,再无敌手。”   “鬼圣七重天巅峰?”黄河姥母绝望了。以她目前刚刚踏入鬼圣之境,还是靠着吞噬青衣人气息而突破的修为,想要更进数步,直接达到顶端,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像是不认命地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才没有办法吸收的,也许是我之前吸收的灵力还没有完全融合干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吸收灵力……”   我摇摇头,伸手打断了她的话。   同时,身上一缕缕的黑气冒了出来,逐渐在身后汇聚,凝结成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睁开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她身后的青衣人。   “鬼圣真身!”黄河姥母脱口而出!   然后,我只想她身后的青衣人,说道:“我不指望现在能将你点醒,但是只希望你不要再继续误入歧途,修炼之事本就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即便不会爆体而亡,也迟早会走火入魔,失去理性。”   说着,背后的黑影对着我一起伸出手,指向了青衣人。   鬼圣之心,开始加快了跳动的节奏,体内的魂力,也随着身后鬼圣真身的滚动而开始流转的愈发快速,然后,力量都凝聚在了指尖,两团细小的黑色光点同时出现在了我和黑影的指尖,射出两道精光,直直就打在了青衣人的身上。   这两道精光射出的毫无征兆,在打在青衣人眉心的一瞬间,迅速扩散开来,化作一团黑气,将他团团笼罩其中。   随后,就是一道道精粹无比的灵力,开始从青衣的身上,传到了我的体内。   黄河姥母看愣住了,赶等反应过来,就像是疯了一样朝我扑了过来,而卫君瑶更是抢先一步,瞬间出现在我面前,将她拦了下来。   “住手!”   这是我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的失态。   清澈的双眼被一抹疯癫所笼罩,被卫君瑶抱在怀里,两只手,却朝着我拼命地挥舞着。   我摇摇头,随即发出一声叹息。   而黄河姥母听到了我的叹息之后,整个人怔了一下。   然后她停止了挣扎,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了被黑气包裹的青衣人。   “以我目前的实力,也不能将他体内的灵力完全吞噬,而且这股灵力过去纯粹,就连我的也很难做到将所吸收的力量完全转化为可用的魂力,所以你能从通过吞噬他的灵力,从半圣一举成为圣者,跨过这最艰难的一步,已经实属难能可贵,就不要再苦苦挣扎,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上了。”   我相信黄河姥母能感受的到,我所散发出的将青衣人体内灵力吞噬的魂力,所跟她的区别在哪。   力量的吞噬,最起码要处在一个平等位置上,以她刚刚踏入圣者的修为,想要去吞噬一个半神的灵力,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感觉着黄河姥母剧烈波动的魂魄逐渐恢复于平静,我缓缓将魂力收了回来,放弃了继续吞噬青衣人的打算。   虽然我无法用天书鬼卷中所记载的吞噬法门将他完全吸收干净,但是我若是动了我体内本身的吞噬力量,就算再来一个他,也只是给我平添修为罢了。   而我现在确实也需要修为,但是看着黄河姥母目前的模样,我想了想,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从眼下看来,通魂大阵,要比这一些精粹灵力更为重要。 第八百零六章 情长洒   看着依旧静止不动的青衣人,黄河姥母陷入到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而在这个期间,东皇太一等人对通魂大阵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猛烈的进攻,其势头之猛烈,就连深处在大阵正中心的人,越能感受到那一股股骇人的气息。   但庆幸的是,通魂大阵要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牢固,就像是姥母所言,只要她不开阵,东皇太一无论如何,也是攻不进来的。   “哎……”、   一声久久的叹息,打破了竹林中的宁静。   黄河姥母没落的身影背对着我,看着青衣人,喃喃开口说道:“就没有机会了吗?”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就见她缓缓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成为天道执掌者?”   黄河姥母摇摇头,叹息说道:“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我想知道答案。”卫君瑶说道。   转过身,是那双低沉的眼神,目光混浊地看着上空。   “天道执掌者,可司掌生死轮回,寿命气运,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历经诸多灾变而走到现在,七不存三,也就只有你身边的那几位还好好活着,剩下的,都殒命在了这乱世之中,而那我二徒弟更是可怜,惨死在了凤楼里,我身为师父,却至始至终从未帮助过他们一丝一毫,实在是愧对她们曾经叫了我那么久的师父。”   我闻言动容。   因为从我和如意当初误打误撞闯入这片竹林,被他手底下那两位徒弟发现时,就从魂力的波动察觉到,现如今留在黄河姥母身边的那两个人,早已经不是活人,而是两具残魂。   这两个人应该是死在了逃离血祭大阵的时候,而正如她所说,她的七位徒弟,到如今,也就只剩下还在凤鸣山的大姑姑,六姑姑和七姑姑三位了。   我曾经听卫君瑶说过,黄河姥母待她七位徒弟如同自己的女儿,也曾好奇过为什么这些人在深陷囫囵时,作为师傅的姥母却没有出现,甚至在二姑姑死的时候,我曾经迁怒于她,甚至想再见到她时向她替二姑姑讨一个公道,可谁知道一别落雁镇便是不知经年,许多事情和仇恨,越就慢慢淡化掉了。   可现在看来,似乎,姥母所坐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那几个徒弟。   “可是……”卫君瑶犹豫了片刻,说道:“你在给白如霜降下诅咒时,这一切,还没有发生吧?”   姥母点点头。“当时我为了赶走师妹而对她降下诅咒,却是因为我看到了苏醒的云中君,和其灭世的场景,但是,我没有想到,师妹的离开,造成我此生此世无法脱离通魂大阵的控制,一旦连我也离开此处,那么通魂大阵离开了阵引,就会变成一座死阵,人死而无气,可阵死,就意味着云中君真的就变成了一具神明尸骸,而我和师妹全都是因他而生,也自然会因他而死,所以我决心留下来,守护此阵,但是没有聊到的是,我那几位徒弟,和这善变的乱世,你能理解,我能感应的到她们会以何种方式死去,而且每当她们死去,她们临死前的面孔也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那种日日夜夜的煎熬,让我实在无法承受,而当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吞噬着神明体内的灵力时,所以,我选择了背叛。”   “背叛?”卫君瑶微微蹙眉。   “嗯,背叛,我背叛了我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意志,我不知道如果是我吞噬了神明,自己会不会跟着神明的死而一同消失,但是我实在是无法忍受终日都陷在痛苦的煎熬之中,只要让我成为下一任天道执掌者,哪怕只有一秒钟,能复活我那些可怜的徒弟,那么,我死,也心甘情愿了。”   黄河姥母一口气将她这数百年来所做所为全都讲了出来,没有惊心动魄的壮举,也没有惊天骇地的行为,有的,只是一个阵引想要摆脱阵法束缚的挣扎,和一位师傅,目睹徒弟死去,而无力回天的无奈。   听完这一切之后,我看到了卫君瑶殷红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悸动。   她和黄河姥母一样,都是极为重情重义之人,心意相通,两个人能成为姐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原来你一直都想复活二姑姑她们。”我叹了口气说道。   黄河姥母苦涩地摇头。“可是我失败了。”   “但是你在苦心想要救活你死去的那几位徒弟的同时,可曾想过还活着的那三位徒弟?”我问道。   黄河姥母一怔,不解地将目光投向了我。   “七姑姑虽然一直在跟着我,但也是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阻才活下来的,那一场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一次次身陷绝境的反击,还有六姑姑,在从落雁镇分开的那段日子里,她带着区区万人,在九泉府腹地转战波折,苟延残喘,你知道我那晚见到她时她是个什么样子么?还有大姑姑,两次深陷囫囵,为了活命不断铤而走险,甚至曾经何时变成了一个傻子,而即便是她们重逢,在我和君瑶身处东海神域之时,面对孤影和巫显率领的数百万大军没日没夜的围剿,难道你觉得她们能存活至今,就那么容易么?”   我看着黄河姥母,一字一句问道:“逝者固然追思,可活着的,就不重要了么?”   轰!   大地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突然间,我就察觉到,通魂大阵里凝固的气息,开始紊乱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黄河姥母,就见她以及沉沦在迷茫之中,一个极其不好的想法,赫然涌上心头。   心魔!   黄河姥母出现了心魔!   她本就是大阵的阵眼孕育而出,大阵的运行包括停止皆系于她的一念之中,可她现在出了心魔,也就意味着此时的她正逐渐被另一个完全相反和违背她本身意愿的力量干扰,而干扰的结果,如果她不能将心魔彻底铲除,大阵,将会紊乱,东皇太一等人,也就可以借机冲进来!   我和卫君瑶的目光同时撞在了一起,从她的眼神中,可以发现二人此时明显想到了一起,慌乱之中,就见卫君瑶开口说道:“你替姥母护法助她剿灭心魔,我去拦住东皇太一!”   未等我说话,她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朝着东皇太一等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眼下的这一系列变化来的太快了,等我反应过来,就看见黄河姥母已经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秀眉紧蹙,明显是全身心沉浸在了与心魔对抗之中。   但是,越是修为增加,与之而来的就是心魔的强大。   尤其是到了圣境之后,就连出现的心魔也是相等的境界。   而黄河姥母本身又是靠着吞噬青衣人灵力强行进入到的圣境,以她目前对圣境的领悟,想要对付这样一个心魔,怕是会凶多吉少!   可是无论她能否战胜心魔,眼下的局势却已经没有留给她太多的时间,我不能让卫君瑶一个人去面对东皇太一和幽都王这么多人,却也不能让大阵失守,否我们将面临后果,会是不可预测的。   看着紧闭双眼的黄河老母,我深深吸了口气,说了具得罪,鬼圣真身陡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迈步向前走,张开嘴,将她缓缓吞噬其中。   随着黄河老母被鬼圣真身吞噬,我的眼睛里,越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就是姥母的心魔?   微微错身,黑暗却缓缓被驱散,出现在视线中的,是小桥流水,青砖绿瓦,以及走在面前,悠然自得的人群。   流云渡?   在认清了眼前的画面后,我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循着记忆,朝着曾经那片庭院之中跑了过去。   来在了庭院中,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正在训斥二姑姑的大姑姑,还有那两位常伴在姥母左右的三姑姑和四姑姑,四人在庭院之中,站在姥母的左右,像是二姑姑又犯了什么错,一起在训斥着她。   此情此景,让我忍不住动容。   特别是看到了一脸假装认错,但是眼睛里却流露出不服神采的二姑姑,心头柔软的部位,一下子被触动了。   看着她,还有眼前的此情此景,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来在流云渡的场景。   二姑姑带着我去闯小地狱,被大姑姑发现责罚,还有临走前赠与的情长洒,特别是,在皓月之下,我用树枝,挑开她脸上面纱的娇容。   “黄河姥母有令,师妹七人不得已真面目示人,若是被男人挑开面纱看到阵容,非死即嫁……”   逐渐的,眼前的二姑姑,变成了在凤楼地牢中,那副没有生机的尸体。   满身的伤痕,特别是那葫从怀里掉在地上的情长洒,让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这样一个天真的姑娘,怎么就会在凤楼中,被折磨死了呢?   渐渐的,一股浓郁的哀伤,笼罩住了我的心头,并吞噬着我的意识,将我缓缓陷入到了其中,我甚至明显的能感觉的到它的存在,但是看着二姑姑,不知为何,却宁愿让这股哀伤,继续将我吞噬。 第八百零七章 禁锢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股在内心压抑到极致,并且蕴藏很久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这种情绪不管是好是坏,已经无法让人去揣摩,只会沉浸在这种爆发的舒适感中,什么都不会去想,整个人都已经完全处在了一处很奇妙的放空状态。   但是这种状态还没有持续太久,就听见从脑海中传出来的呼唤,将我在朦胧中有些清醒了过来。   “邪十三?”   “嗯,你现在受到这个女人身体内的心魔影响,如果再这样下去,你非但帮不了她,自己也会生出心魔的!”   “帮?我为什么要帮她?”   邪十三言简意赅。“那现在正在外面和东皇太一等人拼命的卫君瑶呢!”   轰……   迷茫的脑海,瞬间爆炸开来。   卫君瑶……   卫君瑶!   我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随即瞬间清醒,睁开了眼睛。   黄河姥母依旧紧闭着双眼站在我面前,一股淡淡的黑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眉心,我能感受到在这股黑气之中,所蕴含的戾气和怨念,同时在脑海中问道:“我该怎么办?”   “心魔皆因她魂魄不稳才会出现,她现在陷入到了对过去的自责和深思当中,你需要打断她现在的情绪,同时让她的魂魄停止波动,才能阻挡心魔继续将她吞噬。”   “打断?”我微微一愣。“怎么打断?”   “她既然对力量如此看中,那么你就吞了她的魂魄,让她失去同样,或者更重要的东西,她就醒来!”   吞了她的魂魄?   我看着黄河姥母愈发拧在一起的眉头,顿时明白了邪十三话中的含义,深深吸了口气,鬼圣真身出现在背后。张开了嘴,朝着黄河姥母,一口就吞了下去。   在真身吞噬姥母的一瞬间,我开始将鬼圣之心运转,尝试着感应她体内的魂力,然后,缓缓吞噬了起来。   除了她死去的几位徒弟,黄河姥母对实力一样的看中。   或者说,她看中修为,就是为了复活那几位徒弟,而如果修为散去,那么她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再也没有任何的希望。   魂力在鬼圣真身的连接下,开始从黄河姥母体内一点点钻进我的身体里,我看着她现在更加紧蹙的眼眉,心道一声得罪,随即,体内的魂力陡然喷发,几乎只是一个瞬间,黄河姥母身体里的魂力,就差不多消耗殆尽。   而在此时,黄河姥母睁开了眼睛。   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同时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但是当头顶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凤鸣声后,她又看向了上空,迷茫的双眸才露出醒悟的神色,一抬手,想要再度运转大阵,却惊讶的发现,大阵似乎已经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的魂力在我这,现在我九还给你!”   大吼一声,我将从她体内的吞噬而来的魂力顷刻间全都散了出去,化作滚滚黑气,顷刻间全都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而与此同时,我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全都叫给你了”纵身而上,向着卫君瑶的方向冲了过去。   卫君瑶一人站半神四圣!   几乎是全力而为,身上被通红的光芒所笼罩,巨大的凤翼伸展在她背后,可我去看到了有一只翅膀肩膀断了半截,截面之处,向着空中洒落这漫天红色光芒,就宛如鲜血!   我见状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渡厄,瞬间来在她的身边,提剑挡下了幽都王一击,然后体内的魂力疯狂催发,全都集中在了剑刃之上,猛地抬手,一剑,就朝着幽都王刺了过去。   剑气化作黑色的精光,在这么短的距离,幽都王根本就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   可是我却忽略了一点,面前的这五个人,除了东皇太一的实力远在幽都王之上,其他的,都和幽都王站在同一个位置!   砰砰砰!   三道闷声传来,我只感觉胸口后背和肩头传来了一阵天崩石裂的剧痛,随即就看见青华大帝还有墨姬以及那个紫衫女人的手掌,拍在我的身上。   魂力凝结而成的身躯猛然间一阵即将要破散般的抖动,但随即,卫君瑶手中的凤翔剑就已经到了。   宛如一道惊鸿划过,将三人瞬间逼退的同时,我也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握剑挥袖,修罗地狱瞬间将竹林上空笼罩,血海尸山还偶遇仙神的尸体,顷刻间在眼前涌现,鬼哭神啸,刹那间,一片灭世景象,赫然出现!   我看着除了东皇太一之外的其他数人齐齐沦陷在幻象之中,眼睛里无不露出惊骇之色,但是东皇太一的镇定更是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看着游动在他身边周边的金色符文突然静止,立即二话不说,拉着卫君瑶的手掉头就跑!   砰!   一股金光,打入后背。   连漆黑的夜空,都在此刻被镀上一抹金黄。   那股力量在进入我身体里的一瞬间,陡然扩散,就像是极冷的风,将体内的魂力顷刻间都冻结了起来。   在这一刻,我感受不到身体里一丝一毫的魂力波动,整个人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接一脑袋就往地面上栽,但是还好被卫君瑶一把拉住,可是在这个关头,又一道金光,从东皇太一身边的符文上射了出来。   嘶……   在金光打来的瞬间,清脆的凤鸣几乎是同时传来,一道火光从卫君瑶的袖中朝后挥了出去,与金光撞在一起,却又被金光毫不费力地吞噬下去,继续迎向二人的身体。   “快下来!”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听见了黄河姥母急促的呼唤,卫君瑶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用手揽着我,一头扎进了竹林。   感觉到通魂大阵重新开始运转,二人落地之后,齐齐吐了口气。   可是我却依然无法感觉到体内任何的魂力,想起东皇太一身体外的金光符文,没有多说,便立即盘膝坐地,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整个体内里的魂力都凝固住了。   在这种状态中,我甚至看清楚了它们的形状。   一颗颗,一粒粒凝固在身体里,漆黑一片,就好像,体内被烧焦一样。   怎么会这样?》   我无法理解。   这道金光对于东皇太一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就是这样,还是直接封印住了我的修为,让我变成了一个废物,这太过匪夷所思,让人感到无法接受。   我深深提了口气,试图在邪十三那里找到答案。   但是自从修为被封印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感应到他了,心头一惊,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本就是鬼圣六重天巅峰的实力,东皇太一,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将我废掉,这不可能。   几经查探和尝试都无果后,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了在一旁为我护法的卫君瑶,还有站在远处沉默不语的黄河老母。   “怎么样了?”卫君瑶见我醒来,下意识地问了一举,随即秀眉紧蹙了起来。   我摇摇头,从地上站起身,环顾四周问道:“他们没有追进来吧?”   “没有,通魂大阵是根据姥母的意志放人进来的,不经过姥母的同意,那些人不可能闯的进来。”卫君瑶说道。“只是你的身体……”   我抬头说:“不碍事,姥母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事,谢谢你。”黄河姥母便转过身边说道。“就这么一直让他们在外面攻么?”   我闻言看向上空,在这里,能看见高空之上冷冷注视通魂大阵的那几个人,淡淡说道:“我没有想到东皇太一居然会一直在跟着我们,只是从他们对神明身体势在必夺的气势可以感觉到,恐怕这边的事情不出现一个结果,他们是不可能离开了。”   “如果如意姑娘在这里就好了,最起码三个人,胜算还要更大一些。”卫君瑶喃喃说道。   “如意……”我叹了口气,随即看向姥母问道。“你看到的未来之中,青衣人云中君苏醒在何时?”   黄河姥母却摇摇头。“我只能觊觎未来发生事情的一些片段,却无法具体到时间,怎么,你想利用云中君来对抗他们么?”   “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也只能如此了啊。”我叹息说道。   “可是这通魂大阵若是我不松口,他们就算在这里攻上百年千年也无法松动分毫,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险?”黄河姥母不解问道。   “百年前年?”我苦笑着摇摇头说。“云中居乃是和东皇太一同一修为的半神,凭什么云中君沉睡后的一个阵法,却需要东皇太一百年千年都无法攻破呢?”   “只是……”黄河姥母欲言又止说道。“这个阵法乃是费尽了他无数心血所创,就算不能坚持太长的时间,短时间内也肯定也是无法攻破的。”   我点点头,随即转身朝着竹亭的方向走,然后站在青衣人的面前,看着那张和玄青子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衣服都穿的一样,不禁开始思考,这个玄青子将化外分身留在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八百零八章 峰回路转   肯定不会是觊觎这个天下。   否则以他的实力,即便是化外分身,也不是东皇太一所能对抗的。   可除了这个,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我深深地看着他,试图在他的身上找到答案。   但是青衣人在沉睡之后,将整个人的气息都内敛进了身体,并在身体一圈凝结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屏障,这股屏障无法地方魂力的吞噬,却能将神识,牢牢的隔绝在外,似乎相对于有人即便是将他的身体摧毁,也不允许他,窥探自己身体里的秘密。   我见状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在他的身体里,藏着我想要的答案。   这个时候,我从怀里将遮天印取了出来,摊在掌心,将神识探了进去。   “何事?”   在神识进入的一瞬间,便听见了黄天低沉的声音。   “能否帮我看一件东西?”我试探性问道。   “何物?”   “一个人。”   “人?”   “嗯。”   “何人?”   “一个和遮天印一样,神识所无法窥探之人。”我说道。   “那就是你的修为太差,或者是神识太弱,无法穿破他的神识设防,自然也就无法窥探了。”   “神识设防?”我愣了愣,随即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就好比一个半圣或者圣者一重天的人,即便是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想要用神识查探我的身体,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实力差距过大,我即便什么也不做,我体内感应到的神识,也会将他驱逐出体外。   “如此说来,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不甘心说道。   “最主要的,是你现在没有修为,如果有了修为,或许还好办一些。”   “怎么好办?”   “我可以伴你。”   我文雅你点点头,其实问他要的也就是这个答案,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却修为全失,并找不到恢复的办法,着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不过好在通魂大阵足有牢固,短时间内,我也不用担心生命会受到什么威胁。   想到这里,我微微开口说道:“你知道我身体里现在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么?”   “不清楚,似乎是一种很古老的力量将你身体的魂力完全禁锢,但是这种力量太过古老,我也不知道针对其破解的办法。”黄天说道。   “这就麻烦了……”我眼神有些迷茫,没有想到流转在东皇太一身边的符文威力竟然恐怖如斯,早知拼下半条命不要,也得把这道金光躲过去。   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转身就看见卫君瑶和黄河姥母都站在我身后,无奈地摇摇头。   “先等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他们就走了。”卫君瑶说道。   我摇摇头。“他们一旦真的离开这里,那么势必会去南溟,可南溟那边现如今能和他们对抗的只有如意,可以一人之力,何谈对抗这么多人?”   卫君瑶愣了一下,也随即叹了口气。   我和卫君瑶就算是被困在了在通魂大阵中,虽然受不到什么致命的危险,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事情都没法做,着实很煎熬。   而且东皇太一等人的耐心也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三天不休不眠的攻击未曾停止过片刻,而且我们还发现,眼下只有他们这几个人,从东海神域来的那两位,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这两个人会去哪里?   我们无从得知,只能暗自祈祷不要去凤鸣山。   而且卫君瑶在之前和他们周旋的时候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这几天也一直处在安静的养伤状态之中,我和黄河姥母也没有打扰过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会有时机出现。   时间的度过开始变得异常煎熬,我和黄河姥母也没什么话可说,体内的修为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着急之际,就见黄河姥母突然抬起头,看向高空,随即说道:“有人来了。”   我闻言一怔,急忙问道:“谁?”   “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人。”黄河姥母说道。   说话间,就见姥母挥袖,紧接着一道熟悉的气息快速逼近,穿着一袭白衣的如意,赫然就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之中。   看到她出现,我是又惊又喜,急忙走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们离开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我不放心。”她说道。随即目光在我身上扫量,然后又落向正在调养生息的卫君瑶,说:“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眼下这个局势确实需要再有人出现将他打破,但是如意来到这里,凤鸣山怎么办?   仿佛是洞穿了我的心思,如意说道:“放心吧,归墟二祖在一位叫做玄月的帮助下,在凤鸣山布下了迷魂大阵,一般人轻易无法突破,而且那个玄月,很厉害,有他在那里坐镇,我才敢放心出来。”   玄月来了?   这个家伙从我离开南溟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眼再也没有露过面,这个时候出现,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目前的困境,出手相帮了。   “那你是不是已经将天书神卷的法门传授于他了?”我想玄月的目的,不禁开口问道。   如意点点头。“传了一半,剩下一半,我告诉他,等我回去之后,自然会传授给他。”   我闻言笑了笑,同时看向竹海高空。“你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你么?”   “发现了。”如意说道。“但是还好大阵开的及时,否则恐怕我会被他们留在外面。”   “你身体是怎么回事?”如意看着我问道。“为何感受不到你有修为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将事情经过完整地告诉了她一遍,还有眼下的困境,也一并告知。   “修为禁锢?”如意眯着眼睛看向了我,随即如同出手,指尖点在我的眉心之上,散发出湛蓝的光芒,同时就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力量开始往我身体里渗入,更那些将我修为禁锢的力量融为一体,随即,开始一点点松动了起来。   我震惊地看着如意,更为吃惊的是,我仿佛能感受得到,从东皇太一打出的精光里的力量气息,竟然和她有几份相似。   但是禁锢的修为却又在短暂的松动后,恢复了如常。   “我现在力量不够。”如意收回手说道。   “你识得这股力量?”我问道。   “嗯,梵音符咒,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也可救人让人起死回生,而且也同样的,它能禁锢住一个人身体里的力量,是我父亲当年为了镇压不臣之人,所创下的术法。”如意淡淡说道。   “你父亲?”我闻言愣住了。“你是说着金色的符文,都是你父亲所创?”   “嗯,当年世界崩塌之后,父亲的尸首不见了下落,我知道有很多外界来的人在此期间偷学了他的不少术法并拿走了他的法宝,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梵音符咒。”   “东皇太一竟然去过你那个世界。”我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又问道。“那我身体力所中的符咒,可有解?”   如意点点头。“有解,但是不是现在。”   “怎么说?”   “天玄佩能解,但是玉佩被我留在了凤鸣山支撑法阵运转,没有带到这里。”如意说道。   “能解就行……”我像是在安慰自己,但同时也心忧在没有任何力量的情况下,即便是有了如意的帮助,又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君瑶公主怎么样?”她看向卫君瑶说道。   “受了些伤,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恢复。”我说道。   “那时间应该来得及。”如意说道。   “什么时间?”   “在找到这里之前,我先去的云溪,在那里,我见到了你的师父。”如意语出惊人。   “你去了云溪?”我震惊道。   如意点点头。“你们在临走之时说要去拉拢云溪之人帮我们共击幽都王,所以我来到古道的第一时间就去云溪,而且你师父似乎一直在等我们。”   “他说了什么?”   “你大哥的事情他已经找到了办法,但是也同样需要一些时间,等他把那边的事情解决,就会让你们兄弟二人见面,而且距我当时在云溪里的感知,你大哥才应该是十大血圣中真正已经步入半神的那位,他目前的实力,远在朔方城的萦尘之上!”   “我大哥……”我深深歇了口气,这个情况是我们之前完全所没有意料到的,大哥竟然是半神,如果在这个时候他能站在我们这边,那么整个局势,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他说需要等多久?”我缓过神来问道。   “快则十天八天,慢在半年,而且是他告诉我让我来这里找你们的,而且他说一旦将你大哥的事情解决,就会让你大哥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助你一臂之力,渡过眼前的难关。”如意说道。   话听到这里,心头开始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当初在吴山郡之前,我跟我大哥交手数次,当时我念及兄弟情义让他了三招,就此兄弟二人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能出现的,还是我大哥。 第八百零九章 试探   如意的出现虽然没有能打破面前的僵局,但是最起码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和希望。   同样的,关于我目前身体里的状况,她思索了半晌,才重新说:“先在这里等你大哥,等他出现帮我离开之后,回到南溟,用天玄佩在解除掉禁锢你体内的力量。”   我点点头,便也不再继续坚持。   “化外分身。”   说完这一切,如意将目光落在青衣人身上,随即淡淡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是玄青子的化外分身。”   “玄青子?”如意秀眉微蹙,却摇摇头说。“以他的修为,化外分身不应该这么弱。”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化外分身到底为什么出现。”   如意淡淡扫视着青衣人,也试图尝试用神识试探进他的体内,但几番尝试,终究是无功而返。   “他的神识太强了,我无法穿透。”她说道。   “我可以。”黄河姥姆说道。   我和如意齐齐将诧异地目光落在姥姆身上,同时也瞬间醒悟,黄河姥姆本身就是阵引,是整个大阵孕育出来的魂魄,而青衣人是大阵阵眼,姥姆自然可以穿过他的神识,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对姥姆设防!   “但是……”看着我和如意的目光,姥姆低声说道。“我从未试过,因为我隐隐觉得,在我将神识试探进入他体内的之时,也就是云中君觉醒之日,你们确定,需要进行这样的尝试么?”   “你是说,你的神识如果和他合二为一,那么他就会从沉睡中苏醒?”我诧异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会是这样,而一旦云中君苏醒,那么才会是这个天下真正的浩劫来临,苍生不复,日月无辉,那副场面,我亲眼见过。”   三人的目光同时都集中在青衣人身上,久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而在此时,突然听见从头顶上传来一阵令人振聋发聩的巨响,紧接着三人齐齐抬起头,就看见漫天的金光,如同雨点一般从夜空中洒落,铺天盖地的就落在了通魂大阵之上。   “是梵音符咒。”如意开口说道。   而在她开口的同时,整个空间都开始随着金光的落入而开始剧烈晃动摇摆,并且夹带着一阵阵令人心惊胆寒的“咔嚓嚓”像是玻璃破碎的响声,三人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心头涌现。   不过这股金光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异变随着金光而消失后,我喃喃说道:“大阵坚持不住了?”   “不会的……”黄河姥母像是在问自己般说道。“大阵就算崩塌,也不会是现在,这也太快了。”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黄河姥母沉思了片刻说:“可能是攻击太过猛烈,大阵才会出现片刻不稳定的状况吧?”   “可如果刚才那样的攻击如果持续的时间再长一些,大阵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黄河姥母沉默了,她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或许,他们找到了大阵的弱点?”   “弱点是什么?”   “有一片竹林,因为灾变的原因导致生魂不足,魂力过弱,一旦大阵运转起来,那片竹林所处的位置将会相对于其他地方更加薄弱一些,如果像刚才那种攻击全都集中在此处,而且时间更长的话,或许会有被攻破的可能。”黄河姥母说道。   我闻言一怔,随即看向如意,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带我们去。”   姥母口中所说的那片竹林就处在我们旁边不远的位置,那是一片看起来和其他地方相比更像是新生的通魂竹林,竹节全都是青色,像是才生长起来不久,而且在这里,我抬头看到了那片金光,和金光旁边的四个人。   “竹节已经出现裂纹,看来这里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如意摸着面前通魂竹上出现的丝丝裂纹,皱着眉头说道。   而在此时,我抬头看向头顶上的东皇太一等人,问姥母说道:“有什么弥补的办法没有?”   黄河姥母摇摇头。“没有,这个大阵已经形成了上千年,其结构和运转早已稳固,无法更改,但是如果真的想要保下这片竹林,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袭下来的攻击抵挡一部分,让落在竹林之上的攻击在它们的可承受范围之内,这样方可奏效。”   就在姥母说话间,漆黑的夜空,再度明亮起来。   如雨点般的金光从天而降,在瞬息之间,朝着这片竹林迎头砸下。   但更快的是如意的反应。   在金光落下之前,她整个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金光落下的必经之路,周身陡然被一股湛蓝的光晕笼罩,迎着漫天金光,她抬手挥袖,一层薄薄的蓝色光晕瞬间将这片竹林笼罩其中,并几乎是同一时间,金光与之交触。   没有任何的异动。   形成屏障的湛蓝光晕将竹林和众人笼罩其中,在如雨点般落下的金光打击下,纹丝不动,甚至将这些金光吸收了进去,湛蓝的光芒,变得愈发旺盛,将夜空照亮。   “梵音符咒乃是如意的父亲所创,难不成,她有克制这种法门的办法?”我看着如意的身影,喃喃说道。   而且这种攻击即便是对于东皇太一来说也是极为消耗修为的,每一次金光雨过后便会陷入一段时间段的休息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如意不急不忙,就静静地站在半空中,等着他下一次发力。   而几次过后,东皇太一也似乎发现了这个情况,许久都没有再出手,而是将冷冷的目光注视了下来,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身处在大阵之中,我们能看见他,但是他却无法察觉到我们。   如意也在等了片刻之后身形飘然落地。   “等吧。”她说道。“如果这个东皇太一只会梵音符咒的话,那么暂时对我们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我闻言点点头,同时心中也有些焦虑,按照季宗卜的话,大哥最快也得半个多月才有恢复的可能,而且慢的话则需要一年半载,这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这些人只能被困在通魂大阵中无法挪步分毫,可是幽都王等人却在外面,他们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去照看君瑶公主,如果她能在短时间将伤势恢复,我们还能做些应对。”如意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一人独自返回远处,来在卫君瑶的身边,可看着依旧在闭目疗伤的卫君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体内被禁锢的修为纵使在如意的帮助下有些松动,但也于事无补,根本提不起来半点魂力修为,只能站在她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她,期待她能尽快苏醒过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通魂大阵又重新陷入到了宁静之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进入到了耳朵里,带动着时间流逝,直到一身悠长的呻吟,卫君瑶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好了。”我笑着对她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恢复还不太可能,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她在说话的时候环顾四周,才开口问道:“如意姑娘来了?”   “嗯,她现在在守着大阵的薄弱处,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我问道。   “差不多了。”卫君瑶站起身。“带我去找如意姑娘吧。”   随即二人便来在了那片竹林,如意和黄河姥姆都在那边,这几天东皇太一都没有对大阵发动任何的攻击,二人没什么事,却也不敢离开,一直都守在这里。   ”我和姥姆商量过了。“见我和卫君瑶走来,如意开口说道。“还是试一下青衣人的神识,可以尝试着一步步试探,不让觉醒最好。”   “可如果觉醒了呢?”   “就算是觉醒,他也会去找东皇太一,这个世界已经破碎成这个样子,毁了就毁了吧,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听完之后愣了愣,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姥姆。   才发现,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如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姥姆说服,竟然让她放弃了继续守在这个世界的想法。   而且,其实对于我和卫君瑶来说,目前这个已经接近于无限蹦碎的世界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如果能将东皇太一等人铲除,而代价就是毁掉这个世界的话,那我们也会在所不惜。   三人商议片刻过后,将主意拿定,转身朝着青衣人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的神识十分强大,以你目前的实力还是要以试探为主,稍微有任何异动,无比要立刻将神识退出,不可与他又任何的纠缠,否则以在场众人的实力,很难帮得了你什么。”如意说道。   黄河姥姆点点头,在她闭上眼睛之前,我叫住了她,随即将怀里的遮天印逃了出来,交到她的手中说:“拿着,关键时刻它能帮你。”   姥姆看了我一眼,将遮天印握在手中,随即将眼睛闭起,整个人就静止不动了。   我现在修为完全丧失,已经无法感应到她魂力或者是神识的波动,但是卫君瑶和如意都可以,我只能通过观察她们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事情究竟已经进展到了哪一步。 第八百一十章 黄天   空气在此刻凝固了下来,我看着黄河姥姆陷入到沉寂之中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敢开口,生怕影响或是打断她的神识,这可是一个刚刚踏入圣者之境的人在试探一位半神的神识,其凶险莫测和难度,无异于猫去摸老虎的胡子,让人不禁为她捏一把汗。   可突然,就见姥姆舒展的眉头突然一皱,紧接着额头上开始出现了汗珠,我只感觉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将目光投向如意,就见如意秀眉微蹙,低声说:“好像被拦住了。”   被拦住了?   而在这时,黄河姥姆紧皱的眉头又忽然开始缓缓舒展,像是又恢复到了正常。   我能听见旁观者三人齐齐吐了口气,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相识在一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异变,再一次出现了。   黄河姥姆突然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然后,她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紧皱,白皙的脸颊变得愈发苍白起来,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并且,痛苦愈演愈烈,直让她叫出了声。   “快退出来!   如意急忙喊道。   可黄河姥姆却跟没听见一样,脸色的表情都因为某种痛苦而扭曲了起来,她张开了嘴,仰起头,发出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凄惨叫声。   “黄天,快帮忙!”我见状大声喝道。   话音还未落地,就见她手上抓着的遮天印陡然爆发出一股耀眼的精光,紧接着,精光在一瞬间全都打入进了姥姆的体内,姥姆挣扎的身躯一滞,然后身子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黄河姥姆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动静,而青衣人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   如意急忙将姥姆从地上扶起,用指尖点住她的眉心,一股股湛蓝的光晕散发,进入到她体内之后,如意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将手指收回,说道:“她没事。”   我和卫君瑶齐齐吐了口气。   “只是神识受到了些损伤,已经很快就能幸。”如意补充说说道。   “看来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悠悠说道。   “但是既然姥姆的身世受到了伤害,那么久证明她一定是和青衣人的身世发生过接触,或许,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应该对我们目前的状况有用。”   “嗯。”我点点头,却在这个时候,莫名地感受到有一股目光从身后探了过来,下意识地回头,就发现身后只有一个沉睡的青衣人,并没有外人。   失去修为,就开始产生这些幻觉了么?   我疑惑地摸了摸后脖颈,在将脑袋转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就发现面无表情的青衣人,嘴角竟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可是赶等我再回头,诡笑却又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了?”见我接二连三的回头,卫君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迷茫地摇摇头,没有说话,而这时,黄河姥姆也苏醒了过来,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开口第一句便是:“他醒了!”   醒了?   三人同时转过头看向青衣人,然后就听姥姆说:“我感受到了,他根本就没有沉睡,一直都在苏醒的状态,只是他现在不能动,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应该很快就能睁开眼睛了。”   连黄河姥母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但是在她和青衣人的神识接触的那一瞬间,这一切想法便油然升腾在脑海里,怎么也抹不掉。   “那你觉得她醒来的第一时间事会是做什么?”我问道。   “吞噬。”黄河姥母眼中闪过一抹忌惮。“那是一种极为贪婪的气息,就好像一个人行走在荒野中,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濒临死亡之时,他会吞噬一切在他醒来时眼睛里所能看到的东西。”   “那也就就是我们了?”我皱了皱眉。   众人的目光在青衣人的身上探索着,我现在十分后悔之前冲动的举动,导致现如今的修为禁锢,否则在遮天印的帮助下,我怎么也能从他的神识里了解一二,而不至于现在这样盲目去猜。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通魂大阵,再一次剧烈摇摆了起来。   比之前几次更为猛烈,四人猝不及防,脚底下不稳,险些直接摔倒在地,并同时看向上空,却没有发现东皇太一等人的身影,有的只是一道道光芒四射,然后爆炸出剧烈的响声,震得脚底嗡嗡颤抖。   “大哥来了?”   这是我见到此景的第一反应。   四个人仰面看向天空,耳边就听如意说道:“多了一道气息。”   “会是谁?会不会是大哥提前从血圣之身脱离,赶过来帮我们了?”我激动说道。   “未必。”如意说。“按照你师父的话来说,最快我们也还得等十天的时间,不可能这么快,一定还有别人。”   “萦尘?”卫君瑶微微蹙眉说道。   “萦尘就更没有可能,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我们呢,而且能看出来,这个人的实力很强,可以一战五,而不落下风。”   “上去看看!”   卫君瑶说话的时候身子已经纵空而上从身边消失,如意叮嘱姥母照看好我之后,也急忙跟了上去。   “会是谁呢……”我眯起眼睛,但与此同时,身后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回头,就重新看见,在青衣人嘴角裂出的那抹怪笑。   嘲讽的笑!   而这一次非但是我,就连黄河姥母也注意到了青衣人此刻表情的变化,身体出现在我面前,冷冷地注视着青衣人,低声说道:“离开这里,我感觉大阵好像起了一些变化。”   说话间,又是一阵猛烈的颤动从脚底下的大地袭来,并伴随着一声清脆嘹亮的凤鸣,我见状心头咯噔一下,心道不好,卫君瑶她们和幽都王交手了。   黄河姥母拉着我的手离开青衣人附近,来在了那片新生通魂竹林中,心中的那股不祥在此刻愈发强烈,我已经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将遮天印拿在手中,直接盘膝而坐,开始试着和黄天沟通。   “你说过的,你可以给我力量是不是?”我在遮天印中问黄天。   “我可以没有说过,我只是答应你在你想通之后接你回去,并没有承诺要给你什么力量。”   “但是我现在需要力量,需要力量冲破我体内的禁锢,恢复原本的修为。”   “这个我帮不到你,就像那个小丫头说的一样,你得去找天玄佩,找到天玄佩了,你体内的禁锢也自然会解除。”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   “为何?”   “因为你是黄天。”   “黄天又如何,你又不知道我是究竟是谁。”   “苍天已死,黄天当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属于哪个时代,但是现如今的天道,一定取你而代之,而现在它的时代也要结束了,马上就会有新的天道出现,而不是天道执掌者,对不对?”   黄天沉默了。   “而且这件事情不管是东皇太一还是青衣人心里也一定十分清楚,所以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成就上神之身,成为真正的天道,而不是替天行道的执掌者,对不对?”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   “我猜的。”   “何来?”   “东皇太一本就是半神之身,而云中君更是玄青子的化外分身,区区一个天道执掌者,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疯狂,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毁灭这个天下,天下不复,天道何存?”   “你终究还是你。”黄天淡淡说道。“所以呢,你考虑回来了么?”   “回去会如何?”   “跳出三界,永不归来。”   “可到时我若非要回来呢?”   “呵呵……你又不是没有干过。”   “我暂时帮你解除体内禁锢半个时辰,也只能是半个时辰,我现在只有一缕残念,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但是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我需要给我一个答案,我也不能再这么无休止境地帮你下去。”   “好,但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么?”   “何事?”   “遮天印。”   “作数。”   ……   我从沉思中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焦急的黄河老母,开口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尝试用神识去试探青衣人,你好生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说完之后整个人化作一道冲天的精光,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当离开大阵,身体出现在半空之时,看着被幽都王等人团团围困的如意和卫君瑶,还有在幽都王身边一位多出来的女人,我深深吸了口气,在他们发现我之前,磅礴到无以复加的魂力注入在了剑刃之上,脑海中出现邪十三的声音。“半个时辰,定将这些人斩于剑下!”   苍茫的剑气,呼啸而出,席卷整个天与地,化作一条咆哮怒吼的黑龙,朝着幽都王的身后,汹涌地就劈了出去。   幽都王瞬间反应过来,他没有回头,而是直接纵身闪躲,留下他身边的女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这一剑。   悄无声息,黑龙直接从女人的身体里洞穿而过。   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穿过她的前胸,毫无阻碍地,又朝着青华大帝奔腾了过去。 第八百一十一章 重创   被黑龙穿体而过的女人身子先是一僵,紧接着紧紧仰起了头,身形一绷,从嘴里发出一长串痛苦嘶吼。   “死!”   我低吼着,看着青华大帝在黑龙剑气的紧逼下已经闪动身形势要闪躲,我纵身一晃,已经先他一步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在气息波动中锁住了一道快速隐闪的身形,剑芒所指,精光四射,一剑,就洞穿了刚刚出现的青华大帝的肩头。   噗!   猩红的血液陡然爆散开来!   溅成血雾在空中飘落。   我看着转过头来,眼露愠色的青华大帝,将长剑在他身体里猛地一转,魂力瞬间释放。   “就凭你!”   仿佛是感受到我试图打算直接用魂力扰乱他体内气息运转的计划,青华大帝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但很快,这股笑意随着魂力的消失,也跟着消失不见。   “吞噬之力!”   我冷冷地看着他,仔细地注视着他眼眸中从轻蔑转化为震惊然后到恐惧的整个过程,吞噬之力在体内悄悄苏醒,以渡厄剑为媒介,连接着两个人的身体,将他体内的灵力,缓缓吞噬进鬼圣之心当中!   这是我第一次在青华大帝眼中看到恐惧,也是第一次在圣者七重天巅峰实力的强者眼中,看到无助和害怕。   青华大帝他不是半神,而是圣者七重天!   半神之下,吞噬之力再无敌手。   青华大帝惊恐地看着我,却同时抬手,一掌就拍在了我的胸口。   被蓝色光晕笼罩的手掌,夹杂着无与伦比的精粹的灵力,一掌又一掌,拍在我的胸口之上。   每一掌下去,都是魂力凝结而成的身体剧烈晃动,我感觉挨了这几掌,整个人都要坚持不住直接爆散开来,但是依旧咬着牙,强忍着,在一掌掌之下,疯狂地吸食着他身体里的精粹灵力。   因为我相信,在我魂飞魄散之前,他,一定死在我的前面!   同样的,青华大帝也发现了这个状况,他开始放弃了对我的触手,转而一把扣在剑刃之上,用力把渡厄往他伤口外面拔,势要挣脱。   但是剑刃就仿佛黏在了他的身体里一般,鲜血的血液从他攥着剑刃的手掌中流出,磅礴的灵力从他体内涌进我的身体里,进入鬼圣之心,再逐渐转化为最精粹的魂力,一点点的,冲击着突破鬼圣七重天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可青华大帝同样发现了这个变化,他攥着剑刃的手突然离开,凶狠的眼神盯着我,然后,就在我的目瞪口呆执掌,他再度抬手扣住了肩头,手掌发力,将整个被渡厄贯穿的左肩,硬生生被用手撕了下来。   他是血肉之身!   半个肩膀被他亲手撕裂,溅出的血液已经完全将我的视线模糊,可是我不想给他任何可以逃生的机会,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可以将他一击必杀的机会,我不想放过!   可是,当我把剑拔出来,在青华大帝转身要逃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在背后凭空出现。   这股气息,让我在感应到的第一时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想也没有想,反手扣剑,直接竖在了自己的背后。   轰!   一股凛冽到极致的力量在剑出手的一瞬间,撞在了剑刃之上。   慌忙之中,整个人在磅礴的力量冲击中,不受控制地,直接飞了出去。   “小乙小心!”   在身体旋转的时候,一道火红的身影将我笼罩其中,我抬眼发现是卫君瑶,二人没有说话,环顾四周,发现之前被黑龙贯穿身体的女人正在一旁调息恢复,墨姬和紫衫女人正陷入在与如意的缠斗之中,只是青华大帝,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居然消失不见了。   可是更让人感到心悸的,是一旁淡然自若,宛如在隔岸观火的东皇太一。   刚才从背后袭来的那股力量就是他再度出手偷袭的梵音符文,我若不是放青华大帝走然后用剑去挡,否则现在有会是废人一个,什么也做不了。   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是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能做的不多,但是在结束之前,面前的这些人中,我还是想杀一个再走。   而且,我还发现,那个被黑龙贯穿身体的女人,似乎就是从东海神域来的人,但是眼下只有他一个,和她一同前来的男人,却没有看见其踪影。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的时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如意以一己之力力战两位圣者七重天巅峰的高手,竟然一拍击退了突然出现而打算偷袭的幽都王,然后在三人的夹击下全身而退,来在了我们的身边。   “东皇太一一直都没有出手。”她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有几成胜算?”   “如果全力一搏,即便不能杀死东皇太一,其他人也都得死。”   “全力一搏不行,我们还不能跟这些人同归于尽,你我先其中出手杀掉一个,然后回大阵中去。”   “杀谁?”   “那个女人。”   女人的“人”字还没有落罢,三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不好!”   幽都王低吼一声,同时间,眼看着女人的面孔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却突然间,天,黑了下来。   乌云笼罩着光亮,整个天地间一片漆黑,就仿佛有妖兽将天都吞进了肚子里,那女人近在咫尺的面孔无法看清,但身上的势却已经完全迸发,一点不剩地,悉数斩进了面前的黑暗之中。   而当这一切都结束,我头也不回,大吼了一声“走”,整个人便朝着下方的通魂大阵中急速而下,直到身体落地,看见同样站在身边的卫君瑶和如意,才常常地吐了口气。   而到了这个时刻,半个时辰已经结束,体内的魂力如大海退潮般倾泻而出,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修为存在。   不光是魂力,就连精力和力气也都在这一刻被抽光,四肢无力,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   卫君瑶见状急忙把我扶在怀里,关切地看着我问道:“你受伤了?”   我摇摇头。“只是修为回去了,没事。”   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看向头顶上空空荡荡的半空中,东皇太一等人也不知何时退去,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但是唯一清楚的是,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里,必定会卷土重来,攻破通魂大阵。   “如果刚才东皇太一也参战,在那种局面,我们势必将很难全身而退,可他为什么一直选择在一旁隔岸观火,而不选择出手呢?”如意疑惑问道。   我点点头,在之前的几次战斗中,东皇太一确实有许多出手的机会,而且他身为半神,一旦出手,势必会留下我们其中一个,但是却他没有选择这么做,反而是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这让人觉得十分不解。   “东皇太一是不是在忌惮青衣人?”卫君瑶开口问道。   二人对视了一眼,事情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以东皇太一半神的实力,应该不会感应不到大阵中青衣人的存在,他是不是在忌惮将青衣人惊醒,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敢出手?”我沉吟说道。而且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将黄河姥母在青衣人神识中感知到的事情告诉她们。   卫君瑶听完之后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对神识这方面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是如意听完之后却陷入到了沉思,许久才开口说:“带我去看看。”   三人重新回到了青衣人之处,黄河姥母守在一旁,见到我们回来,眼睛里露出欣喜的神情,特别是在听见我们重伤了青华大帝还有从东海来的女人生死不明之后,更是激动的眼神闪烁。   而如意则直接绕过她,站在青衣人的面前。   “云中君本就是玄青子的化外分身,如果得到了他全部的修为传承,那么最低也应该是半神的巅峰,离上神只差一步之遥,实力在东皇太一之上,而神识,也自然会已经强大了某种高度,如果这些事情他不愿主动透露给你,那么即便你是阵引,也无法感知的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云中君故意让姥母知晓的这一切?”我疑惑问道。   如意背对着我点点头。“玄青子现如今因为和大道的约定留在三仙山中制约玉姬和北月不能离开半步,但是以他的狼子野心,肯定不会在此安分守己,而且事到如今,这是我们发现的他唯一的一具化外分身,更重要的是,就连北月的化外分身都已经步入到了上神之境,以玄青子的地位和实力来看,他没有可能会落在北月的身后。”   如意说着转过头,目光在我们身上扫过。“他会不会是想走北月的路子?”   “北月?”我愣了愣,随即醒悟道。“摧毁世界,然后汲取灵气一举突破上神境?”   如意点点头。“虽然这对玄青子来说过于波折了一些,但是,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可以解释他在这里所做的这一切了。”   我想了想,刚想开口,却在这个时候,从身体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庞大的吸力,将我全身都笼罩其中,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紧接着,就昏死了过去。 第八百一十二章 唤醒   在身体还处在囫囵之中,我就已经基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天?”   意识模糊中,我开口喊出了这个名字。   “半个时辰已经结束了。”黄天说道。“我需要你的答案。”   看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自己再度站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我摇摇头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   “为何?”   “原因你知道。”   “为了他们?”   “嗯,而且我连你口中的那个‘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跟你回去?”   “你注定不会在这个世界长久驻足,若只是为了了解眼前的因果,那我再等等也无妨。”   “不用等了。”我摇摇头说。“等所有的事情结束,我会和君瑶退隐江湖,隐居在东海神域,我不想跟你去你所谓的那个世界。”   “可那里才属于你。”   “哪?”   “……”   “算了吧。”我叹息说道。“历经十三世,还有无心侯转世,我已经看透了所谓的宿命轮回,不管我是谁,最初来在哪里,可是我既然活在当世,那么我就有我当世的责任和义务,我还有许多我要去做的事情,也对什么因果没有了一开始的兴趣,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如果有可能,你还是回去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说完之后,我看着远处逐渐翻滚的云层,叹了口气:“放我出去吧。”   “我相信,你会回来找我的。”   良久之后,眼前的画面再度流转,我睁开眼睛醒过来,却发现耳朵边上,依旧有黄天的声音在缓缓萦绕。   “玄青子在这个世上并非只留有一个化外分身,他在不同的世界中掌握着不同世界的天道,云中君是他留在当世唯一一个还没有突破上神之境的分身,一旦让他完成这最后一步,天下将定,就连大道,也拿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卫君瑶的腿上。   “你醒了。”卫君瑶关切问道。   我迷茫地点点头,从她腿上坐了起来,满让看向四周,脑子里却依旧是黄天方才告诉我的话。   玄青子不止拥有一个化外分身……   也就是说,那些存在的,毁灭的世界中的天道,全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所有的分身都已经步入上神之境,而眼前这个云中君,是最后一个……   是不是说,一旦这位也成了上神,就会成为当世天道,那么从今往后,他,将是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所有的天道都成为了他的分身,那么大道,又有何惧?   亦或者说,他,就是新的大道。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对我来说,将会变得那么的无力。   但是转念一想,我和玄青子并没有太大纠葛,说到底我们的敌人只是幽都王和东皇太一,只要除掉他们,我们若不主动与玄青子为敌,玄青子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我们身上,毕竟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即便是大道,也终有消失和被替代的那一天,而这一切,将与我们没有任何关联。   想通了这一切,我堵塞的心也开始微微舒畅了起来。   甚至,出现了想要将玄青子彻底唤醒的念头,因为只要一把他幻心,那么他势必会将第一时间将东皇太一等人铲除,接下来的事情,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这一步还是不要走为好。   因为正如姥母所说,他将会吞噬他醒来看到的任何事物,也包括我们。   而东皇太一等人刚刚受到了重创,我们还有反击的余地。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安静的等待。   等待我大哥出现,打破目前的僵局,而后乘风破浪,去南溟将实力完全恢复,便可对东皇太一等人进行绝地反击。   ……   “时间快到了吧?”   距离东皇太一等人离去已经有十天,算上之前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季宗卜口中所说的大哥最快出世的时间。   这十天里我们没有出去,虽然看不见东皇太一等人的身影,但是姥母告诉我们说,大阵的四周气息起伏,他们这些人即便是在疗伤,也必定没有走远。   到了季宗卜所说的时间,大家的神经也都开始紧绷了起来。   在这个关键时刻,大哥将以半神的实力横空出现,这对于我们目前的困境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可是又等了三天,大哥的身影非但没有出现,东皇太一等人,则再次出现在了大阵的上空。   而这一次,我们没有看见那个被我们最后全力击杀的女人,青华大帝也没有看见,倒是多了一个陌生男人,还有水儿,玲珑。   这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再次相见,我虽然无法查探到二女体内的修为,但是从气势上来看,像是较分别之时更进了一步,特别是水儿,隐隐有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应该不再局限在之前的圣者三重天了。   “师妹。”看见玲珑,如意的眼眸中微微动容。“她怎么会在这?”   我摇摇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尚未落地,就见上空中六人开始缓缓三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站定在半空。   以东皇太一为中心,其他五人呈五角阵芒的形状,将整个通魂大阵包围了起来。   而且至始至终,都没有往下看过一眼。   四人面面相觑,在看见他们齐齐在手中托举六个颜色各不相同的珠子出来时,如意低声说道:“大阵要破了。”   六道光芒同时绽放!   毫无预兆,根本没有给我们一丝一毫反应的机会,六道冲天的光芒从珠子中发出,直冲霄汉,将天空染成了绚烂的颜色,紧接着,就是一股无比庞大的威压,迎头砸下。   四人的脸色陡然直变,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就见如意开口说道:“大阵受不住了,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真的受不住么?”黄河姥母还处在无法置信的状态之中。   “不用再挣扎了。”如意看了她一眼,随即说:“这是五行绝天阵,可以断绝一切处在大阵之中的灵气运转包括与外界的灵气连接,没有了天地灵气的补足,这通魂大阵在他们的手中还能支撑多久?”   黄河姥母沉默了。   如意点点头。“不过五行绝天阵是需要将大阵内所有的灵气先吸食干净,然后才会出现真空带来阻止通魂大阵继续吸取天地灵气,所以摆在我们眼前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全力而为,在他们运转大阵的时候打开一条通道,离开这里,去南溟凤鸣山,那里的大阵还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并且有我天玄佩的支撑,即便是他们故技重施,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会丢掉青衣人的肉身,而且这个肉身一旦被他们掌握在手中,我们将要面临的结果,也会是无法预料的。”   我闻言皱起了眉头。我不相信东皇太一对于云中君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既然这么样,肯定有他的目的,但是他明明就是玄青子的人,为什么要对玄青子的化外分身下手呢?   “那第二呢?”卫君瑶开口问道。   “第二,唤醒云中君!”   “唤醒云中君?”卫君瑶眼眸闪烁,似乎,如意的话,符合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这也是我比较赞同的一种做法,因为即便我们能趁机逃脱,但是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将会是他们掌握云中君之后更疯狂的报复,而且我们也将从此失去任何能制约他们的筹码,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只能战,不能退,战就还有希望,但一旦退,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说完她将目光投向黄河姥母。“不过这里是你的地方,一切还得你来做主。”   而就在姥母将要开口回答时,一道耀光的光芒突然就从正当空射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整个通魂大阵中的通魂竹无风摇摆,“哗啦啦”一阵接着一阵,未曾平息过片刻,整个竹林都被吹弯了腰,墨色的竹节发出一连串“咔嚓嚓”的脆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   “我还有选择么?”黄河姥母眼中露出心悸,看向四周的变化后随即问道。“我该怎么做?”   “在你唤醒云中君之前,我需要知道,他是否会在醒来的那一刻,吞噬掉他眼睛里所能看见的所有人。”如意问道。   “是的。”姥母说道。“那股嗜血的气息告诉我,他极度渴望鲜血,并且会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大开杀戒,杀光眼睛里一切能看到的人,直到这股嗜血的气息消失,他才会恢复正常。”   如意闻言秀眉微蹙,但是眼下明显已经不会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唤醒云中君,杀死东皇太一,这一切,都在这一念之间了。   “君瑶公主带着小乙先走,离开这片区域,我替姥母护法,等云中君苏醒之时,我会带着她第一时间离开,然后去找你们。”如意说道。   “你确定时间来不及吗?”卫君瑶问道。“会不会被他锁定在视线中?”   “不会。”如意说道。“我有办法不被他发现。” 第八百一十三章 二神交战   我想了想,还是重新将遮天印交在了老母的手中,然后和卫君瑶一起离开,来在了大阵的边缘。   即便在这里,也能感受到从天而降的一缕缕怪异的光芒,笼罩在身上,总是体内魂力已经完全无法感知,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在这些光芒之中,所蕴含的那股故意的力量。   “要是我现在这副身体不出现问题就好了。”   我抬着头,看着如同霞光一样从天笼罩在通魂大阵的起色光晕,忍不住皱眉叹息。   “没关系。”卫君瑶看着我劝慰说道。“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也不足以和东皇太一等人抗衡,而且就以如意的心态来看,你目前这个状态,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她话里的含义,如意杀敌心切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我现在修为全在,那么她势必会怂恿我们出去和对方一决生死,但是以当下敌我实力悬殊来看,这种行为明显是不可取的。   “但愿姥母那边能进展顺利吧,眼下除了云中君,我们确实没有可以和东皇太一抗衡的实力,而且,也不能将他落在这些人的手上。”我叹息说道。   无形的风吹着大阵里的竹林,大片的通魂竹依旧弯腰不起,“咔嚓嚓”的破裂声更是愈发的暴涨,眼前一副大厦将倾而无力回天的景象,让我和卫君瑶此刻的心情,也跟着开始沉重了起来。   而且黄河姥母与如意那边迟迟都没有动静,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问题,还是云中君已经在悄然无息之中,缓缓苏醒。   这种等待无异于是极其煎熬的,可能是失去了修为再加上感应不到鬼圣之心的缘故,整个人已经完全无法做到之前淡然如水的心境,不停地在四周踱着步,目光来回投向云中君方向。   但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笼罩在整个通魂大阵的多彩霞光也变得愈发旺盛起来。   光线还是射进竹林里,洋洋洒洒,几乎覆盖住了每一个角落,整个人如同置身于玄妙的环境之中,但是卫君瑶越来越紧蹙的眉头,却显得她目前的状态很不好。   “大阵里的灵力已经越来越稀薄了。”她低声开口说道。   “是五行绝天大阵么?”我问道。   “应该是,它正在吞噬大阵里的灵力,相信很快就会抽干,到时候,身处在大阵里的人将都会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存在,就任由上面的人宰割了。”   卫君瑶说话间抬着头,看着满天霞光,殷红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忌惮之色。   同时,眼眸中的殷红,竟也在肉眼可见中,暗淡了几分。   这个变化令卫君瑶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同时看向我,说:“他们加快了速度,怕是要抢在我们之前攻破大阵,拿到云中君的肉身!”   “要不要去告诉他们?”我着急道。   “不用,估计云中君,已经苏醒了。”   话音还为落地,就耳听的在狂风乱舞中一阵凛冽的破空声由远至近,撞倒了一片片竹林,在竹海中拉出一条空地,笔直地就出现在了我二人面前。   “醒了,快走!”   这是如意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然后,我就看见了被她抗在肩膀上,昏迷不醒的黄河姥母。   “去南溟!”   卫君瑶急忙拉着我的手,一步跨出通魂大阵的边缘,眼前的画面从竹海瞬间变成了浮屠大地,但是,在不远处,却有两个人,等待我们已久。   “水儿,玲珑?”   看着面前的二女,我不禁眉头皱在了一起。   自从离开东海神域之后,只有水儿在中途还见过一面,玲珑到现在也只是在刚才开启五行绝天大阵时出现,这两个女人,现在似乎已经完全被青华大帝掌握在手中,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   “她们是青华大帝。”如意在此时低声开口说道。   水儿和玲珑就站在我们的面前,本是两双清澈无比的眸子在此刻显得毫无神采,木讷地看着我们,。   “你在我后面,不要出来。”   卫君瑶侧身而过,挡在我的前面,看着面前的二女,低声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放我们走了?”   她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主动出手,仿佛来这里只是为了拦路,而不是别的什么。   “你们要做什么?”如意主动开口问道,她的目光,落在了玲珑身上。   在她开口之后,玲珑无神的眼眸出现一抹闪动,然后也看向如意,开口说道:“我们不能放你们走。”   “师妹,凭你们两个人的实力,是拦不下我们的。”如意说道。   玲珑却摇摇头。“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是青华大帝?”如意问道。   玲珑沉默了。   而在这个时候,卫君瑶看了眼如意,眼中闪烁的寒意似乎是想要动手,毕竟以水儿和玲珑实力加起来,也不是她们两个人的对手。   “那师姐可就得罪了!”   话音尚未落地,最先出手的,是卫君瑶。   即便修为丧失了大半,但凤鸣声依旧贯穿天地,耀眼的红光顷刻间将她的身形覆盖,凤翔剑在手,朝着水儿直直地就刺了出去。   我没有料到卫君瑶会直接对水儿下杀手,但是面对卫君瑶的全力一击,水儿脸上没有起丝毫的变化,直到闪烁着耀眼红光的剑芒指在了她的眉心,也依旧不懂分毫。   嗡!   剑锋抵在眉心,却无法深入血肉,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刺眼的精光陡然在二者交接处暴涨开来,精光之盛,刺的令人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可是赶等眼睛再睁开,水儿毫发未伤地站在那里,倒是卫君瑶,连退数步,眼眸中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五行绝天阵是这五位阵眼的绝对领域,只要是在大阵之中,就没人能伤的了他们半分。”如意在一旁低声说道。   “那怎么办?”   我发现,变成了阵眼的玲珑和水儿二人好像已经玩去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就真的像是一个阵眼,只做他宿命中注定做的事情,其余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意眯着眼睛看向二女,可突然在这个时候,一声慵懒,像是一个沉睡了千年的人缓缓苏醒,从口中发出的长叹,惊动了众人。   “他现在才醒?”我震惊地扭过头,才惊讶的发现,那一片浩瀚的竹海,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个青衣人,矗立在空地的正当中,负手而立,抬头看向空中的东皇太一。   二神交战!   流转在东皇太一身边的梵音符文疯狂转动,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下方的云中君,可反观云中君,周身却一丝气息都无法察觉,站在那里就如同普通人一般,但是那股泰山崩定而不变色的气势,却丝毫不让人产生任何对他的怀疑。   “赶紧离开这里,他们两个一旦全力而战,我们就不可避免而受到波折,未必还能全身而退。”   如意收回了目光,随即扫视在面前的水儿和玲珑身上,开口道一声“得罪”,而与此同时,卫君瑶拉着我的手,只感觉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耳边风声不止,瞬间就离开了原地。   “你们走不掉的。”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卫君瑶的身形才刚刚闪动,水儿便已经出现在了面前,拦住了去路。   对峙在半空中,如意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三人凌空而立,三双眼睛相对,竟半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如意随着我们一路从南溟转战到黄河古道,再从古道征战南溟直至东海神域,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终究还是为青华大帝做了嫁衣,虽然明知这样一切都不是她的新意所为,可从朋友化为敌人相见,心中终究是难免用处一阵难以言喻的波动。   轰!   身后传来第一声震天彻底的巨响,虽然二人不敢回头,但是也心知,云中君和东皇太一,交手了。   “你们走吧。”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水儿突然开口说话了。   “离开古道,带所有人都离开南溟,去东海神域找个地方栖身,永远不要再回来。”   看着水儿依旧无神的目光,可是言语却明明恢复了心智,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皱着眉问道:“你好了?”   水儿摇摇头。“云中君不会是东皇太一的对手,而等他将云中居吞噬,一举从半神突破到上神之境,你们也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所以,赶紧离开这里,带着所有人去东海神域,不管是去桃花岛还是别的可以藏身之地,不要再插手眼下的世事纷争,这一切都已经远远超乎了我们之前的预料,离开这里,然后,好好活下来。”   我不解地看向水儿,却也知道眼下时间不多,水儿目前的这个状况也一定是因为东皇太一和云中君交手造成,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   “我走不了。”水儿面无表情说道。“我和玲珑的身体都已经完全被青华大帝控制,如果不是因为二神交战,引起天地灵气异变,我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青华大帝被你们重创之后身体短时间内无法复原,他还暂时不能对我们怎么样,有机会我和玲珑会想办法逃脱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尽快离开此地,去往东海神域。”   在水儿说话的过程中,我发现她眼眸中几度闪烁不定,就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受体内的力量控制一般。   “多谢,告辞!”   卫君瑶没有多说,拉着我的手径直离开,而在离开后,我忍不住回头,就看见水儿依旧在深深地看着我们,那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眷恋。 第八百一十四章 大迁徙   “我们一定会回去救她的。”   二人一直奔袭到死亡峡谷外围才停下了脚步,并且同时间,看到还有一道身形在朝着我们快速逼近,是如意。   看来玲珑也放走了她们。   “水二也不能跟你们走么?”如意到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提及了水儿。   卫君瑶点点头。随即看向她身后,就只有依旧昏迷不醒的黄河老母。“看来玲珑也没能跟你走。”   “嗯,她们的肉身和魂魄都已经完全被青华大帝掌控,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威胁,但是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回来,想办法将她们救出来。”如意说道。   “可是水儿让我们带人离开南溟,去往东海神域。”我开口说道。   “我们可去,但不是现在。”   如意说话间又将目光投向了通魂大阵的方向。“通知凤鸣山的人做好全员去往东海神域的准备,等他们离开之后,我们也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如意的话让我心头一惊,同时瞬间醒悟。   其实以我们三人目前的实力,全力而战,必定能拼死东皇太一。   可现如今的局势,所能羁绊我们的人和事太多。   东皇太一麾下幽都王等人,还有在凤鸣山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的吴山众人,都导致我们一直到现在都无法在面对敌人时做到全力而为。   可相反,如果将吴山众人彻底安置妥当,青华大帝现如今身陷重伤短时间内又无法康复,这样一来,我们就少了羁绊,留给我们做事情的空间,也就多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我不得不佩服如意的洞穿力,连卫君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她已经考虑周全。   “那我现在就去凤鸣山,准备好所有前往东海的事宜,然后,就可以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了。”   四人当即离开死亡峡谷,直接穿越黑白翼族的封锁,昼夜不休,直接就在第二天天黑之前,来在了凤鸣山山门前。   再回凤鸣山,我看着眼前被白雾笼罩的茫茫一片,甚至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大阵还在,那他们就没事。”如意说着冲着茫茫白雾连挥了数下衣袖,白雾在面前散开一道口子,露出青铜巨门,而城门也在此时应声而开,出现的,是凤主,还有玄月。   “小友好魄力,竟然真的能在东海之行找到天书神卷,并遵守承诺,让这位姑娘转交于我,实乃是侠之大者行为。”   面对玄月的奉承,我只是淡淡笑了笑,随即看向凤主问道:“都没事吧?”   “嗯,有玄月和大阵庇护,凤鸣山没有战事发生。”凤凰族说道。   我点点头,对如意说道:“解除修为禁锢什么时候开始?”   如意想了想说:“现在。”   四人直接回到了八鸾殿,在那里,我看到了玉姐还有红鲤等人,但是这个时间点也没有机会和他们说太多,准备动身前往东海神域的事宜由卫君瑶向他们交代,我将黄河姥母交给六姑姑还有七姑姑之后,直接和如意来在了血池旁边。   天玄佩高悬在血池上空,血池把握这整座凤鸣山的灵力运转,以天玄佩为阵眼,凝结成护山大阵,保下雾山中人长时间的太平无事。   二人站在血池边,如意冲着天玄佩挥手抬袖,天玄佩在旋转中缓缓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即就感觉到身处的大阵突然一阵微微晃动,但紧接着,又很快陷入到了平静。   “你体内的魂力是由于梵音符文过于强大,将其完全禁锢束缚,阻断了它们与鬼圣之心之间的沟通,所以你才会有修为尽失的状态,而我现在就是要用天玄佩中所蕴含的符文力量,引导禁锢你魂力的符文之力离开你的身体,这个过程或许会牵扯到你的魂力之源包括鬼圣之心,但你一定要忍住,而且,我也没有八分直白的把握。”   如意手里拖着散发着湛蓝光晕的天玄佩,一边说,天玄佩一边缓缓离开的她的掌心,悬浮在二人之间,将两个人的面孔,也都映衬的愈发白皙。   我闻言点点头。随即盘膝坐地,进入到了抱守归心的状态之中。   “开始吧。”   话出口的瞬间,一股柔和的光芒,缓缓地将身体笼罩其中,就如同寒冬腊月之中被和煦温暖的阳光所笼罩,整个人随之放松,进入到了舒适的享受之中。   但又很快,当这股舒适感进入到体内,和身体里某种力量接触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排斥力,从体内瞬间就崩发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梵音符文,在对抗这股想要将它引出来的力量,它不想离开,而是继续留在我的身体里,把我变成一个一事无成的废人,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帮助这股力量,但是却只能静静地感受着,感受着它宛如一只大手,将梵音符文缓缓地握在掌心,并开始在体内搜寻其他的梵音符文的痕迹,一丝不剩的,悉数抓入掌心,然后,开始慢慢地,往身体外面拉。   “嗯!”   这一拉,整个人从内到外,就仿佛神经都被牵扯了起来,疼的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但也同时庆幸现在的我只是一个魂体,如果还有肉身,怕是五脏六腑都要被带动,直接昏死过去。   梵音符文与天玄佩中力量的较量,就此开始。   神经被牵动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中一刻也未曾停歇,我强咬着牙避免在此期间丧失意识,但是很快,耳听的一声娇喝,那双无形的大手,陡然发力,硬生生地,将体内的梵音符文,给拽了出去。   这一瞬间,我听见了久违的鬼圣之心的跳动,还有体内如同大海潮汐般澎湃的魂力,但更多的,是梵音符文被强行拉出去的痛楚,让我再也无法坚持,直接进入到了意识全无的状态之中。   ……   这一觉直接睡到天荒地老,等我醒来,疼已经在八鸾殿之内,卫君瑶和如意守在我的身边,见我醒来,二人对视一眼,紧绷的神态,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你醒了。”卫君瑶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从地上坐起,第一时间查探自己体内的魂力,然后笑道:“看来外传的,还是不如正宗的。”   如意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他手中的梵音符文才是本源,这本是我父亲所创,但是天玄佩中蕴含的了整个世界的灵力之源,本宗见本源,当然是要让步了。”   修为彻底恢复,让我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好了很多,同时从地上站起身,看向空空荡荡的大殿,问道:“他们人呢?”   “在造船准备去东海神域的事情。”卫君瑶说道。   “已经开始了吗?”我诧异问道。   “嗯,已经开始了。”   说着三人离开大殿,一推开门,就见到了整个凤鸣山内,一片忙碌的热火朝天的景象。   因为这一次没有用龙骨,用的全都是木材和石料,更是有石老大等人的帮助,所以进度要比上一次快上很多。   仅是两天的功夫,便已经有数艘船只的船身初具模型,每艘船大约载人千数,近十艘船,足以将目前凤鸣山的人悉数带离南溟,去往东海神域。   对于他们来说,前往东海神域是目前最好的安身之法。   那里不会有人轻易去围剿,即便是想找,我们哪怕随意找一个地方,也需要花费他们大量的时间在海上搜寻,而且东海神域中的那些极端天气,也就成了我们天然的屏障,根本不需要担心太多。   最更重的是,现如今无论是南溟海上黄河古道都已经崩塌,无论最后我们和东皇太一的胜负如何,他们迟早也是要离开这里,就不如早点动身,化被动为主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你大哥那边的事情打算怎么办?”站在殿门前,看着忙碌的人群,如意开口问道。“不用等他了吗?”   “以大哥的半神之体,如果出世,必定会找得到我们,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季宗卜话里的虚实,一个堂堂拥有着半神之躯的血神,一定是东皇太一最后的杀手锏,怎么会在他手上,这么轻易地就摆脱了控制呢?”   卫君瑶闻言也点点头。“现在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到这边的人离开南溟,我们就要第一时间回到战场,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越往下拖,就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现一个半神出来。”   “而且,关于东皇太一和云中君的战局,也是时候找人去打听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雾岛   探索消息的任务也只能交给孙久立。   孙久立回来之后一直无所事事,用他话来说:这现在这个节骨眼,只要是能喘气的,就都应该忙碌起来。   他很乐意去黄河古道查探二神交战的进展,但前提是,得让红鲤陪着他一起。   红鲤现如今也已经到达了半圣巅峰的实力,本就鬼魅的身形更是神出鬼没,已然有着睥睨孙久立之势,而孙久立担心此行危险颇多,所以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搭档同行。   在征求过红鲤的意见后,二人便立即动身,离开凤鸣山,朝着黄河古道的方向赶了过去。   而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除了等待着远航东海神域的船只建造,还要跟玄月询问一些有关于东皇太一的事情。   我们对东皇太一的了解还只局限在月华山五圣的阶段,更多的一无所知,有些事情希望能在玄月那里找到答案。   “东皇太一自从掌握了天道法则,在不到一千年的时间里就从圣者七重天巅峰直接步入到了半神,并且这么过年过去,他掌握着天地间所有的力量,怕是已经在半神巅峰左右徘徊,离上神境也只是一步之遥。”   “那他既然是天道执掌者,又为何可以离开南溟前往东海神域,然后又去到其他的世界呢?”我不解问道。   “天道只是一种天地间自然形成的法则,这种法则而虽然看不见,但是却无时无刻不主导着众生制约平衡,而对于天道执掌者而言,他要做的,就是避免一些实力过于强大的人超脱法则制衡,从而出手将他束缚,而这种人,只是少数,所以他能做事情的时间和空间,还是有很多的。”   “难怪这些强者都对天道执掌者这么位置如此般趋之若鹜,还是真是一件美差……”我喃喃说道。   可玄月却摇了摇头。“几千年不能与外人接触,光是这一点,都实属难熬啊……”   我看着玄月微微有些落寞的眼神,禁不住开口问道:“那你呢,天书神卷你也得手了,接下来打算如何?”   “孑然一身,谈何打算?”玄月笑了笑。“再说不管是东皇太一还是幽都王,都与我无冤无仇,我潇洒一世,想去哪便去哪,谁也不会拦我,倒是你们,此行前往东海神域,就真的打算就此在那个地方栖身么?”   我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之前也在东海神域发现过两处有人居住过的地方,每一处都宛如世外桃源,这些人奔波了一生也都裂了,是该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如此这般最好。”玄月笑了笑。“不过东海神域那种地方,凶险莫测,难免会有一些不愿意被外人打扰的隐居者居住,在你们找到最后确定要安身的地方之前,最好进山叫山,进门敲门,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我诧异地看着玄烨,脑海中随即浮现出那座雾岛。   因为当时实力的原因,岛内我们也没有敢深入,但光是死在岸滩上的那具死尸,实力就已经非同凡响,那处隐藏在大雾中的石梯,又究竟是什么人修筑的呢?   在沉思不解中,石老大传来消息,近十艘船只的结构板已经完成,剩下的只需要将其运往九幽宫,然后通过密道,在东海神域将船只组装,便可立即出海。   收到这个消息我没有犹豫,当即找来了如意和卫君瑶等人,开始商议下一步出海的对策。   “去桃花岛吧。”如意开口说道。“岛虽然不大,但是这近万人还是可以容纳的下,而且最重要的是,路程我们比较熟悉,不用担心沿途的那些极端天气,也避免了一些不要的伤亡。”   “可万一青华大帝中途回去怎么办?”卫君瑶开口说道。“这一次我们的路程全都是在大海,一旦在岛上遇到了危机情况,可没有之前那么容易转移或者逃脱。”   如意点点头,随即看向我。“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么?”我问道。   “第一次见面?”如意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说雾岛?”   我点点头。“你对那个地方了不了解,还有那个死而复生的死尸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意闻言沉吟了片刻,说:“那个地方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不同于桃花岛,在你到之前我已经将整座岛探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人还居住在那里,但是那一些石阶和楼台琼宇确实令人感到惊奇,或者也是某一位隐居者之前的栖息地,但是明显已经荒废很久了。”   “不如我们就先去那里,等把这些人安顿下来,再去找更为合适的地方也不迟。”   栖身在凤鸣山已久的吴山众人终于在当日开拔,带着拼接船只的材料,浩浩荡荡的,离开凤鸣山前往九幽宫。   东海神域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神秘切危险重重的。   这些人大部分的实力都很低,一旦在东海神域遭遇极端天气,船只被毁,那么等待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粉身碎骨。   这无异于是残酷的。   但是就以眼下的乱世而言,能搏出这样一份生机,已经实属不易,最起码他们又能看见活下来的希望,而且是一个长久稳定的住所,所以一路上,大家虽然很累,但也没什么人抱怨。   等目光中能看见九幽宫轮廓之时,已经是离开凤鸣山的第五天,而这个时候,孙久立和红鲤也从黄河古道赶了回来,为我们带来了那边的消息。   “这两个人,几乎没怎么动过手。”孙久立说道。“似乎还在对峙。”   我点点头,到了这个级别的战斗,通常没有人会愿意主动出手,出手就会暴露破绽,除非自己的实力要比敌人强上很多。   “还有其他的么?”我问道。   “没有。”孙久立摇摇头。“没有见到你大哥,我们还特地去了趟云溪,那里依旧血雾笼罩,似乎没什么变化。”   我闻言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点点头说:“那没事了,你们也准备一下,最迟明天晚上就可以动身,出海航行了。”   孙久立和红鲤告辞之后,卫君瑶来在我身边问道:“怎么了,你大哥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我点点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或许季宗卜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还要再等一些时日吧。”   散装的船板有序地被一块块拉进密道,随即放在出口外的石台上拼接,在众人彻夜不休的努力,第二天天黑之前,九艘巨船便已经漂浮在了石台下的海水上面,随着波涛微微起伏,随时准备着去征服这片大海。   我和如意还有卫君瑶站在石台上,看着吴山众人开始一点点地离开石台跳到甲板,这次迁徙势必是将要改变这上万人一生的举动,三人的神情都没有放松,反而多了几分凝重。   “君瑶公主。”   而听得身后一声轻唤,就看见在大姑姑,六姑姑还有七姑姑的陪伴下,黄河姥母也走了过来。   “多谢各位。”她眼眸闪烁着说道。   “谢谢。”身旁的三位姑姑也同时开口说道。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说道:“快上船吧,以后就可以安稳下来了。”   但是姥母的眼中却仿佛出现了一抹犹豫,说道:“我想,我还是跟你们留下来吧。”   我闻言一愣。“为何?”   “我对云中君比较了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恐怕你们还会需要我。”姥母说道。   “多谢姥母好意。”卫君瑶开口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定会再去请姥母出山,只是眼下时机还不太合适,姥母尽管先行离开,不用过多操心这边的事情。”   黄河姥母听完愣了愣,随即点点头,便带着三位姑姑离开石台,进入到船板之上。   上万人的转移足足耗费了近一整晚的功夫,等所有人都登船结束之后,天已经快亮了。   “送他们最后一程吧。”卫君瑶看着脚下的船只,轻吸了口气说道。   我点点头。“走吧,去雾岛。”   如意对于东海神域的一些海域十分熟悉,从离开密道到雾岛的这一段路程,都在她的帮助和引领下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极端天气,尽可能地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近十艘船很快地,就停靠在了雾岛的边缘。   没有让他们第一时间下船,卫君瑶守在船上,我和如意现行离开,直接来在了雾岛之中。   岛内的大雾依旧弥漫,我不太清楚在这种环境下是否适合这些人的生存,但是这也算是一个天然屏障,能很好地掩盖外界的视线,让活动在里面的人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之前那具尸体呢?”我环顾四周,即便是眼下的实力和当时已经今非昔比,但是想起那个在背上突然活动的死人,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我被扔进大海了。”如意说道。“我带你先到上面去看看吧,上次走之前我留下了一些东西,这座岛上究竟有没有人居住,一探便知。” 第八百一十六章 妙云宫   拨开浓雾,二人踏上了岛内延伸到地面的石阶。   石阶一路向上,并且越往上走越宽,能容纳三四个人并排前行。   “看来这里之前居住的人还不少。”我开口说道。   “嗯,上面的楼宇和亭阁也很多,足够让咱们这些人栖身下来。”如意说道。   咱们?   我笑了笑,一直往上走,就发现正如如意所言,越往上走,视线中就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依山而建的楼阁琼宇,特别是到达了半山腰处,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彩砖彩瓦,石基飞檐,古色古香,每座楼阁皆为黄绿相间的云形琉璃屋檐,四角微微翘起,好似一团舒卷的白云,这些倒不足为奇,令我吃惊的是,这些楼阁全都是建在断崖截面上的,部分楼阁紧贴着峭壁,而有的则悬浮在半空中,一条青色的凌空石阶将这些楼宇全都连接在了一起,而在楼宇的正中央,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白色宫殿,无虚山顶,高约千丈,直插云霄,隐没在浓雾之中,飘然脱尘,宛如海上仙境。   在阁楼群一旁的光滑峭壁上,赫然刻着“妙云宫”三个大字,但是字体却极其娟秀,像是出自女孩子之手,使得整个屋群更显飘渺之感,堪称鬼斧神工。   我看的有些发蒙,总觉得这个“妙云宫”,更像是一个古老门派的名字。   如意带着我直接往妙云宫大殿之内走了进去,大殿内空空荡荡,只有八尊青色石柱支撑着大殿屹立不倒,而在大殿内白色的地板上,密密麻麻的白色蒲团,也赫然进入到了视线当中。   “这里以前还真是一个门派?”我忍不住开口说道。   如意没有说话,她径直走上前,在大殿之首的位置上,抬手挥袖,一颗颗淡淡地,散发着湛蓝光晕的柱子,赫然出现,被她抓入手中,转过头说道:“没人来过这个地方,看来确实已经荒废很久了。”   我点点头,这一路走来,神识也一直覆盖在四处所有的屋舍之内,并没有发现过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那就让他们下船吧。”我说道。   如意沉默了片刻,便转身一同走出了大殿。   宛如世外仙境般的栖身地让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猫头鹰等人在这里继续担任着维持秩序的责任,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玉姐和姥母操持,待众人安顿妥当之后,我才和如意离开,在岸边跟卫君瑶会面。   “不上去看看么?”我笑着问道。   卫君瑶摇摇头。“还是等那边的事情结束以后再说吧,我怕看了以后就不想走了。”   我笑了笑,但是随即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想法:想去三仙岛看一看。   这里离三仙岛并不远,连我都知道路,而且现如今古道那边的云中君可谓是当下的一大变故,我们摸不清他的虚实,但是或许可以在玉姬的口中找到答案。   “可玉姬未必会想见我们。”如意说道。“上次离别之时,她曾经说过然你不如上神之境后再回去找她,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担心时隔这么久去到那里,万一第一个发现我们的不是玉姬,而是玄青子,我们要怎么办?”   我闻言沉默了下来,眼下确实不是去找玉姬的好时机。   “那就回去吧。”我叹息说道。“赶在东皇太一和云中君分出个胜负之前,兴许我们还有时间去做一些事情。”   可是就在三人即将离开雾岛,准备前往南溟之时,远远的,就看见一艘船影,正破开雾岛四周海面上的云雾,缓缓地朝我们驶了过来。   “有人来了?”   三人皱起了眉头,不禁想到了之前从东海神域出现在南溟的那两个强者。   东海神域并不只有桃花岛还有三仙岛,就连雾岛上的种种迹象也都表明这里曾经或者是现在都依旧有其他人存活。   只是眼前开来的这艘船,会不会是妙云宫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船影缓缓地接近,逐渐出现在了视线当中,我们三人没有轻举妄动,如果真的是妙云宫的人回来,那么我们也算是鸠占鹊巢,于情于理,都不能对别人妄自出手。   船停在岸边,我看着在船身上刻画的祥云图案,轻轻叹了口气。“估计是发现有人占领了他们的地方,才赶回来的。”   船头之上站着一位白衣青年,手中抚着一把翠色的场地,目光如星,扫视着三人。   “何人擅闯我妙云宫,速速退去,饶尔等活命。”   “得!”我苦笑着摇头,然后耳边就听如意说道。“来人可是妙云宫之人?”   “妙云宫第十七代弟子,青叶,敢问三位师承何门?”白衣人开口说道。   “无门无派。”如意说道。   “无门无派,来我妙云宫作甚?”青叶问道。   “带我族人前来起身,若是有叨扰到贵派之处,我们现在就带他们离开。”   “大可不必。”   就在此时,之间在船头之上,又出现一位白衣女子,此女相貌高贵绝俗,一头长发倾斜而下,白衣似雪,黑发如墨,条条金丝在白衣上勾勒出片片白云,出尘如仙,道不尽的清雅秀丽。   如同在她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位白裙女子,二者相貌极为相似,但是此女面色冷峻,眼眸中透着寒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两个半神。”如意微微吐了口气说道。   我和卫君瑶闻言脸色一变,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见那青叶恭敬地冲着二女躬身拜倒:“宫主,护法。”   看来这是妙云宫的人全都赶回来了。   但是一位门主,一位护法竟然是半神,这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看来东海神域当真是仙神隐没,到处都是不出世的强者。   “在下妙云宫宫主青灵,敢问三位可是从南溟而来?”为首的那名女子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正是。”   “为何而来?”   “逃难,栖身。”我如实说道。   “南溟也崩塌了吗?”女子问道。   “还没有,但也在毁灭的边缘,所以我才会带着我族人先一步离开,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宫主见谅。”   同时面对两位半神,我们三个真的是一点浪都翻不起来,而且他们在得知我们占据了妙云宫的情况下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敌意,看来是好说话的主。   青灵看了眼身边的护法女子,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既然目前宫中无人,让他们暂且栖身,倒也无妨。”   此女说话倒也不避讳我们能听见,直接就对护法开口说道。   “宫主说的便是。”女子冷漠开口。   随即青灵目光重新投向我们,说:“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不到一万。”我说道。   “这么多?”青灵秀眉微蹙,随即点点头,身形便消失在了船头。   整个过程中,一丝灵力的波动都没有察觉到,然后直接就出现了三人的面前。   “三位如何称呼?”   “白小乙。”   “卫君瑶。”   “如意。”   “你姓白?”   青灵的目光在我身上淡淡扫视着,随即笑了笑。“看你们三位,这是打算走了么?”   “嗯,回南溟,那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我说道。   “那正好,我们也要去南溟,不如你和我们一同启程吧。”   我楞了一下,但随即就听见如意在耳边说道:“那就有劳宫主了。”   三人跟着青灵上了妙云宫的船,才发现在这艘船的内部,竟然是个独立的空间。   虽然空间不大,但有山有水有房有人。   在踏上船板的那一刻,就宛如到了另一个世界。   三人怔怔地站在那里,然后就听青灵说道:“三人请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各位了。”   在青灵走了之后,我才回过头,看向如意和卫君瑶说道:“他们要去南溟做什么?”   “不知道。”如意摇摇头说道。“而且你发现没有,除了宫主和护法之外,船里的这些人,修为基本上都在圣者七重天,这些人去南溟,就连东皇太一和云中君都无法阻挡,势必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可是在这些人的身上并未发现半点戾气,似乎并不是为了争夺南溟天下而去的。   “最起码她对我们没有敌意。”如意说道。“或许她们去南溟还有其他目的,但也不是我们所能猜测的了。”   我们并没有去寻找住所,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船内空间的景色,一直等在那里,等船到了南溟,才能真正知道这批凭空出现的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等待的时间无异于是极为煎熬的,船上的妙云宫弟子也宛如习惯了一般,对三个陌生人的到来视若无睹,依旧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直到空间内的月亮升起又落下,眼前的画面一阵扭转,所有的山水屋舍不见,才发现妙云船已经停在了通往南溟的断崖下面。   “可以开始了。”   三人个抬起头,就见青灵和那名半神护法不止何时已经升空,两位半神悬浮在高空之上,目光注视着断崖上面的密道,一红一蓝两道光晕,就从她们的身体里散发了出来。 第八百一十七章 复苏   二神高高悬浮在半空中,周围被红蓝而光笼罩,映衬着天地一红一蓝分割成两色,然后,船板上的妙云宫弟子也同时升空,呈群星捧月的姿态,将二女围了起来。   “他们要干什么?”卫君瑶蹙眉说道。   而不等有人开口,答案,就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红蓝两道光芒开始汇集,出现在二女身体中间,同时两个人双手在胸前画圆,淡淡光晕浮现,汲取着遮盖天地的双光,在面前逐渐凝聚成一圈散发着精光四溢的光环,正对着断崖上的狭窄密道口。   三人面面相觑,满眼疑惑的同时,一声声凛冽的风声呼啸,陡然钻进了耳中。   抬起头,就见那精光暴涨的光环,竟然在瞬间涨大了数十倍,其高度足以与断崖睥睨,缓缓地转动着,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黑烟从密道中疯狂涌出,卷成一道黑色巨龙,一头就扎进了光环之中。   “游魂?”我感受着从那黑岩所凝聚而成的黑龙中散发出来的磅礴魂力,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些缓不过神来。“她们在汲取整个南溟的游魂!”   卫君瑶和如意迷茫的眼神中在此刻也恢复到了清澈,继而转变为震惊。   “游魂……她们要游魂做什么……”卫君瑶喃喃说道。   “妙云宫修炼的不是魂力,而是灵力,游魂这些东西,对她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啊……”如意不解说道。“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她们是在涤荡这个世界中污浊的力量,想要重新修补南溟恢复如初么?”   仅仅是这一瞬间,我已经无法感应到究竟有多少游魂被从南溟吸出,然后被光环吞噬,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黑龙的气势也开始变得薄弱下来,更多的确实难以形容的戾气和杂陈,化作灰烟滚滚的长龙,一刻也不曾停歇地从密道中往外钻,直至消失。   天空恢复宁静。   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切却又明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   而在此时,半空中的妙云宫众人也重新回到了甲板上,宫主青灵来在我们的面前说道:“好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青灵笑了笑,但是却并没有回答我,挥了挥袖,算是告辞,然后转身而去。   三人互望了一眼,接着冲着青灵离去的背影说道:“还望宫主能好生对待我们的族人。”   青灵脚步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说道:“我们暂时还不会回去,就让他们在那里好生歇着吧。”   ……   在妙云船重新起航之际,三人也离开船板,迅速朝着断崖密道飞了出去。   大家都没有说话,彼此脸色也很沉重。   可是等穿过密道,站在九幽宫大门口的时候,尽管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看依旧被眼前看到的画面震惊的半晌都挪不动脚步。   从我们踏入南溟的第一天起,这里的天空就被浓重的阴霾所覆盖,终日不见阳光,大地间的空气被戾气所充斥,就连满月,一年中也才出现一次而已。   可是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碧如洗的天空,还有生机盎然的大地。   昔日里寸草不生的大地开始能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埋藏在土壤里,只等沐浴足够多的阳光和雨水便可破土而出的生机,就连随时残垣也变得有趣起来,碧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祥云,还有透过祥云的阳,照射着这片曾经连魔族都无法生存的世界。   “清道夫?”我脑海里莫名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然后看向卫君瑶和如意,两个人也是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三双眼睛看在了一起,眼神波动,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妙云宫……”如意的嘴里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放弃似的摇摇头,明亮的眼眸中,出现了一抹沮丧。   我知道她想到了自己那个被毁灭的世界,但是那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南溟这么好运,它没有遇见妙云宫,没有被涤荡污浊,已经消散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再也不会存在了。   三人又沉默了片刻,就听卫君瑶开口说道:“黄河古道是不是没有受到影响?”   我点点头。“并没有感受到有血腥气息的出现,她应该只是保护了南溟,黄河古道不在她所谓的任务范畴之内。”   “这么说来,东皇太一和云中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若有所思说道。   “可那些还游荡在南溟的魔族呢?”我疑惑问道。   三人思虑了片刻,没有第一时间前往黄河古道,而是离开九幽宫,直奔着凤鸣山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一路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三人观察着南溟现如今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也无法和这一路上所看到的景色与昔日魔族乱舞的时间联系一起。   而且尽管天地巨变,但是那些魔族依旧生存在其中,他们的适应能力很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从我们临走时所见到的那种奔波厮杀,转变成了开始专心于生存,看不见之前的厮杀和戾气,有的,只是更多的转变和接受。   “如果天下无战事,没有人愿意充当谁的马前卒,将命挂在裤腰带上生存。”我叹息说道。   “看来凤鸣山也不用去了。”卫君瑶说道。“直接去古道吧,整个南溟都已经变成了这番模样,也就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我点点头,三人随即改变了方向,朝着死亡峡谷的方向一路逼近,等到了地方,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   仿佛这里是一道分界线,在紧挨着峡谷的位置,那片死亡沼泽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了一片清澈的湖面,只是过了这片湖,便就是死气森森的峡谷,还有密密麻麻在峡谷在内盘旋的黑白羽翼族。   “直接杀过去吧。”如意说道。   “嗯。”   这一次我们不再对任何有敌意势力手下留情,渡厄剑在进入峡谷的瞬间便出现在了掌心,黑蓝红三道精光陡然乍现,开始肆意收割着这些黑白羽翼族的灵魂。   到了这个境界,已经不再量变能引发质变的阶段了。   即便是黑白羽翼族的数量再多上十倍百倍,对我们来说也无非是多花费一点时间而已,根本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一剑便是数个翼族身亡从空中摔落在地上,三个人拉成一条直线从死亡峡谷入口杀进了深处,不出意料的,翼族首领逝,很快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白小乙,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更是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没必要非要做到赶尽杀绝吧?”   逝远远的看着我,同时余光扫视着峡谷地面上铺满的同族尸体,强忍住怒火,才开口问道。   我看着笑了笑,缓缓将渡厄竖在胸前,淡淡说道:“曾经落井下石的那笔账,该还了。”   冲天的剑气陡然从剑身上出现,只差九重云霄,看着惊慌要逃的逝,一剑而挥,洞穿了他挥舞的左翼。   “如果不是你,当初我们这些人怕也不用被逼的四处逃亡,你本是人王门徒,却在最要紧的时刻成了幽都王的走狗,像你这种叛徒不杀,我怕今日过你这死亡峡谷,明天,会再挨你一刀。”   逝止住了身形,看着左翼在一剑之下已经化为了虚无,他通红着眼睛看着我,张了张口,可是再度流传的剑气已经从他的左翼横斩而出,整个人当即被一剑两断,尸身从半空中跌落,砸在了他同族的尸体上。   “如果不是这个人出尔反尔,恐怕很多事情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淡淡说道。   三人将死亡峡谷内所有的翼族杀光斩尽,然后离开直奔着云溪的方向赶了过去。   东皇太一跟云中君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即便不用朝通魂大阵的方向靠近,也能感受到从那边传来的余威波动,二人还在交手,而且短时间内并不会分出胜负。   黄河古道这边的世界以及没有任何的变化,被血腥的气息所笼罩,折让我们刚刚经历过南溟感到多少有些不适应。   “世事变化,沧海桑田,谁能想到,曾经是魔族乐园的南溟现在才是最适合生存的温床,而古道却变成了一片浮屠呢。”   卫君瑶微微有些感慨说道。   “或许再过几百年或者是千年,这一切还是会发生变化吧。”如意叹息说道。   自从南溟被妙云宫重唤生机之后,如意的心情就一直低落下去没有好起来,我也曾想过,等这边的事情完成之后重回雾岛之时,请求妙云宫的人帮她打成心愿,但是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彻底毁灭,怕是连她们也无能为力。   三人在低沉的气氛中赶到了云溪,身形空中落下,站在了血雾边缘。   浓郁的血雾依旧将整个云溪都团团笼罩其中,在空气中翻滚肆虐,没有减少的迹象,甚至要比上一次来更为浓郁。   “难道大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么?”   我紧挨在血雾边缘站着,而这一次没有出现季宗卜的任何动静,可是按理说,三人的到来,他不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   难不成是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第八百一十八章 人去城空   三人等了片刻,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上次我来的时候,是你师父主动见我的。”如意说道。   “可这一次怎么会没有出现?”我看着翻滚的血雾,不禁皱起了眉头。   然后,下意识地,抬腿往血雾中就迈了进去。   “小心!”   可是就在身后传来卫君瑶急切的声音之时,眼前的画面突然一阵扭曲,模糊看不清楚,我本以为是季宗卜在血雾之中创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可是赶等片刻之后,就震惊地发现,画面是扭曲不是空间转换,而是血雾在消散!   在脚步踏入的一瞬间,漫天笼罩着云溪的血雾,瞬间崩塌!   就仿佛刮来了一阵无形的狂风,将血雾吹散,破败不堪的云溪城,缓缓地,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怎么回事?”   我愣在当场,没敢继续走下去。   但是身后的卫君瑶却低声开口说道:“血雾破散,会不会是因为血圣已经离开的关系?”   “大哥走了?”   三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血雾一点点消散,到最后视线彻底清明,面前就只剩下一座被鲜血染满的旧城,放眼望去,城内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没有血尸也没有任何活动的痕迹,宛如一座真正的死城。   “真的走了?”   喃喃地,朝前走了几步,紧接着神识探出,缓缓延伸进了面前这座死城。   什么也没有!   任何气息都没有!   就连血尸和死人的气息也没有!   我浑身战栗,双手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   “他们走了。”如意叹息说道。“我们都被那个男人给骗了。”   “他骗我们做什么?”我扭过头问道。   “或许他真的是在帮你大哥从血圣之身中解脱,但目的并不是为了帮我们。”如意说道。   “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们第一次跟他见面时就出手,一定会影响他的计划,才会导致现在这个结果。”   “是这样……”我笑了笑。突然觉得上一次和季宗卜见面,那次的坐膝长谈,变得有些可笑。   但现在他还在通过对我了解在利用我。   甚至不惜置我于绝境,也要完成他的计划。   此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卫君瑶出现在我身边,说道:“或许情况还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你是想说他有难言之隐么?”我苦笑地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是空欢喜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也没有真的对我们做什么。”、   卫君瑶怀疑地看着我。“你真的这么想?”   我点点头。“还能有其他想法么?”   “你要真能这么想就好了。”她说道。   “但是下一次见面,我们便不会再有任何师徒情分可言,他若不杀死我,我必定将他斩于剑下!”   云溪城人去城空,季宗卜和大哥都不见了踪影,究竟是继续帮东皇太一完成他的成神的霸业,还是有着他自己的企图,已经无从知晓,但是唯一的可以确认的是,大哥已经摆脱了血圣的肉身,成就半神肢体,这对于当今天下的局势来说,无异于是极为恐怖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如意问道。“去通魂大阵?”   卫君瑶点点头。“先去那边,以我们目前的情况苏日安暂时不宜和东皇太一交手,但是我们要找到青华大帝,在他上是完全恢复之前,将他彻底铲除,这样,才能救出水儿和玲珑。”   听见要对青华大帝动手,如意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   从云溪赶往通魂大阵,一共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这两天的时间里,我们路过了那两座还残留有血圣的城池,但并没有对他们出手,如果现在东皇太一正在和云中君交手,那么很有可能我们的出现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我们需要趁着这个短暂的间隙将青华大帝,甚至是幽都王等人铲除,而一旦除掉他们,那么剩下他们两个人不管哪一方最后得到了生理,我们三人也同样有一战之力。   随着距离通魂大阵越来越接近,那一股股从天而降的气息开始变得愈发浓厚,而且到了这一带,不管是灵力还是魂力都变得极为紊乱,天空中不是传来闷雷滚滚,两个人的战斗已经从通魂大阵的上空转移到了云层之上,即便距离甚远,却依旧无法遮掩两位半神交手所产生的余威波动。   “真打起来得想办法把人引出去,这里的灵力太不稳定了,一会儿有一会儿没,万一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突然感受不到灵气,岂不是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杀死。”如意蹙眉说道。   我点点头,此刻三人已经来在了通魂大阵的外围,说是大阵,其实就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平地,之前的通魂竹海早已不复存在,只是环顾四周,除了头顶上的云层中雷声滚滚,却并未发现幽都王等人半点痕迹。   “他们会不会是在上面参战?”我抬头看着翻滚的云层,下意识问道。   “二神交战又岂是这群人所能插手的,我们在附近找一找,一定能够找到他。”   三人并没有分头去找,在这种紧要关头,一旦落单被人留下,就很难有机会逃出生天,只是这一片地区正位于二神交战的正下方,灵力和魂力波动极为不稳定,很难通过神识铺开去探查。   “会不会在深渊神墓?”找了片刻,卫君瑶突然开口说道。“既然神明的肉身已经发现,那么除了东皇太一之外,其他人一定会把注意力放在神墓中的灵脉中上,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见到水儿口中所说的杀手锏,我现在怀疑,这个将会制约云中君的杀手锏,会不会就是主导着他体内灵力的灵脉。”   卫君瑶的话让我和如意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二话不说,朝着神墓的方向就飞奔了过去。   “灵脉是云中君体内灵力的根源,如果他们掌握了灵脉,那么也就变相地抓住了他的咽喉,云中君自然也就无法再与他们对抗,将会受其驱使,为人奴仆了!”   从通魂竹林到神墓深渊的距离并不远,几乎是转瞬就到,而等我们三人来在了深渊边缘,感受着从深渊内散发出的一道道气息翻滚,互相对视了一眼说道:“青华大帝应该也在里面,但是深渊之内地方狭窄,不方便施展,也就无法做到全力一击将此人斩杀,需要想个对策再下去,以防万一。”   “如果鹤仙子在就好了。”我忍不住感慨说道。“虽然她的易容术并不能瞒过这些强者,但是哪怕只给我们一秒的时间,以三人之力,也足以将重伤的青华大帝毙命。”   “易容?”卫君瑶皱了皱眉。   我点点头。   “不用这么麻烦。”如意说道。“我们只需要下去将重伤的青华大帝再度加深伤势,让水儿和玲珑师妹能从他的控制中逃脱,以咱们五个人的实力,想要杀他,倒也易如反掌!”   膨胀的杀心已经让如意孤注一掷,虽然冒险,但也确实是目前所能用的最好的方法。   祭出渡厄剑窝在掌心,凤翔剑和天玄佩也分别被如意和卫君瑶祭了出来,三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的默契已经不用再多说一个字,纵身而起,盯着漆黑的光鲜,朝着深渊内部飞驰而下。   对于幽都王等人来说,不可能在一个问题上出现两次错误。   之前因为我们偷袭成功,凤灵和龙魂都被掌握在了我们的手中,而这一次,在三人刚刚进入深渊的一瞬间,一道凛冽的目光,赫然就扫在了我们的身上。   “被发现了!”   我低吼了一声,同时三人的身形陡然加快了数倍,耳听的耳边风声烈烈,拿那道注视在我们身上目光瞬间凝聚了起来,突然间,就见深处的黑暗中一道精光暴涨,紧接着怒吼紧随而来,三人的身形没有减慢,总是没有看见迎上来的人是谁,也义无反顾地朝深渊之底冲了下去。   是幽都王!   看着第一个出现的竟然是幽都王,我心里咯噔一下。   但是此时此刻我们完全避开了他,三人硬生生接了他出手的三掌,只感觉魂魄一阵翻滚似要破散,卫君瑶和如意的口中也同时发出一阵闷哼,在空旷的深渊之中,回声久久不能散去。   “宵小之辈,尔等敢和我正面分出胜负否?”   听见身后幽都王如同雷霆般的咆哮,我深深吸了口气,运转鬼圣之心将翻滚的魂体稳定下来,而与此同时,卫君瑶和如意也来在了我的身边,三人的目光都同时注视着下方已隐隐出现在视线中的一条宛如青龙般蜿蜒流转的光芒,渡厄剑,天玄佩,凤翔剑魂力和灵力灌注,三道耀眼的光芒陡然照亮了漆黑的深渊,迎着视线中的光亮,齐齐出手,全力而发! 第八百一十九章 剑碎   三道精光照亮了漆黑的深渊,目光所视之处,只见深渊底被映衬一道一条宛如青龙雕塑的晶莹龙身,龙首,龙须,龙鳞,龙爪栩栩如生,占据了整个深渊地底。   “青华大帝!”   我低吼了一声,看见了站在龙首处的青华大帝。   只见被一剑割断的半个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他和墨姬,水儿,玲珑以及紫衫女人还有那个陌生男人,将晶莹的龙身团团包围在了一起,在看到我们三人出现的一瞬间,水儿和玲珑赫然纵身而上,竟然试图以肉身之躯,抵挡三人的全力一击。   “让开!”   看着二人迎面而来,如意口中发出一声娇喝,随即三人将攻势陡然一收,堪堪避开她二人的身形,却在这个时间,身后的幽都王,赶到了。   砰!砰!砰!   只感觉一道汹涌至极的力量结结实实打在后背,我猛咳了几声,声声带着黑气缭绕,扭头看向两侧,卫君瑶和如意也面色难堪地刚刚止住身形,却已经没有机会回头反击,三人出现在了青华大帝的身边,手中的渡厄剑再度燃烧起了汹涌的黑色火焰,在他想要逃走之际,一剑洞穿他的胸口,贰境界,又是一剑从他后背穿膛而过,但是青华大帝却纹丝不动,垂下的脑袋,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心!”   我大喝一声,在青华大帝身体如同泡影般消失的一瞬间,只见得一道湛蓝的光芒陡然将整个深渊地底笼罩,然后,耳听的如意冷漠的声音,淡淡地回响了起来。   “这一次,我是不会放过你了!”   话音还没有落地,我突然就感觉到数股劲风出现,顿时心头一凛,神识瞬间朝着四周铺开,渡厄剑横在胸前,三道地狱业火红莲从深渊深处凭空升腾了起来,将身子团团包围在一起,低声说道:“墨姬,是时候知道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了。”   一剑破天!   汹涌澎湃的剑气从渡厄剑上毫无遮掩地喷发了出去,化作凛冽的黑龙咆哮,席卷着整个深渊,霎时间,神识就感觉到袭来的数道气息惊恐般退散了出去,而在此时,我感受着剑气中一道不断闪躲的身影,一手握剑,另一只手化为剑指,朝着身影的方向伸手点指,体内的魂力在顷刻间悉数灌出,一点不剩的,全都砸在了人影的身上。   “啊!!!”   是女人的声音!   是紫衫女子!   而在此时,卫君瑶和如意也落在了我的身边,低声说道“青华大帝已死,速速离去!”   可当我正要点头,却听见头顶上传来雷霆般的咆哮!   “白小乙,今时今日,这神墓深渊就是尔等的葬身之地,用你们三人的魂魄。去激活灵脉,助我主一举成神!”   轰隆隆……   如同惊雷般的咆哮在头顶上炸开,三人站在剑气之中互相对视了一眼,我才发现卫君瑶手中的凤翔剑沾满了鲜血,不知是何人的血液顺着血槽流向剑锋不断低落,沉眉肃穆,低声说道:“杀出去!”   可就在三人即将动身的同时,在漆黑的剑气龙啸中,五点星芒陡然在脚底下炸开,占据五点,犹如五星,五点处干涩光芒升腾,直冲云霄,引动五行之力,点点相连,生生不息,然后开始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魂力竟然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制,使其虚弱,实力锐减三成!   “五行绝天阵!”   如意面色难堪地娇喝了一声,手中的天玄佩瞬间朝上空祭了出去,天玄佩在脱手间战狼的光芒再度暴涨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压制住了绝天阵的彩光,而在这一瞬间,我们也刚收到了实力再度恢复,顿时一点犹豫也不敢有,当即全力而为,终身就朝着上空冲了上去。   耳边风驰电掣,从来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过,但是在半途中,眼看着深渊出口的光亮已经出现在视线中时,我赫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青华大帝已死,那谁让和玲珑是不是也解脱了?   可是她们两个现在在哪?   但是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迎面而来,是一道将视线完全这样的擎天巨剑,没有丝毫的光华,朴实的就像是一柄普普通通,只是稍微大了一些剑刃,当头劈下!   看着眼前逼近的剑刃,心都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动作,身形变慢,渡厄剑横在胸前,硬生生接下来了这看似朴实的一剑。   砰!   心脏在此刻都漏跳了一拍。   然后,就是一阵“咔嚓嚓”犹如铁片破碎的响声。   我不相信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渡厄,剑旋转了起来,越来越快,发出黑光,刺破虚空。   叮……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那剑忽然开裂,很快布满裂痕,我左右摇晃,就感觉到一直牵扯着内心深处的一根绳,“啪”的一声就突然断裂。   “邪十三?”   他下意识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可是,回应我的只有完全破裂的剑身,宛如流光,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转瞬即逝,不得踪影。而只有一道光芒是朝着面前擎天巨剑的身后袭去的,幽都王的身影在此刻被照了出来,脸色一变,立刻收剑,护在了胸前。可他手中的举剑也如同纸糊的一样,被流光洞穿一道细小的口子,直奔胸口而去,幽都王瞬间下坠。   “走啊!”   卫君瑶一把扣住了我的肩膀,本就距离着深渊出口近在咫尺,几乎只是个喘息,人便已经离开,朝着远方飞速逃脱。   离开深渊之后,三人只顾着亡命奔逃,没有方向,只是一直远离深渊,不断地飞驰着。   幽都王这一剑之威,我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一个问题。   渡厄剑就这么被毁了?   明明平淡无奇的一剑,怎么就把渡厄给毁了呢?   卫君瑶拉着我的身形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我才醒悟过来,目光环顾四周,就看见在眼前是一座破败的房屋,屋子外面竖着一杆旗杆,旗杆上飘扬着旗帜,写有“白”字。   落雁镖局?   我怔怔地,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落雁镇来了。   “怎么会到这?”   “这里靠近朔方城,我们需要通过萦尘了解到,幽都王究竟是怎样的实力。”卫君瑶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试图运转魂力再度将渡厄剑召唤出来,可努力了半天,却始终是做无用功,而且不光如此,就连邪十三,也彻底失去了反应。   “幽都王普普通通的一剑竟然就能斩碎小乙的渡厄,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如意从旁说道。   卫君瑶点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必须了解幽都王,眼下那边青华大帝和紫衫女人已死,从东海来的那两个人根本不足为据,我们需要尽快知道幽都王和墨姬的底细,才能尽快永绝后患。”   听着二女的对话,我默默地点头。   其实对于我来说,真正的杀手锏是天书鬼卷中所记载的法门。   我跟北月学到的不多,但到目前为止,最起码在遇见幽都王之前完全够用,可没有想到,幽都王目前的实力还是恐怖到了这种程度,竟然连一剑都接不下来,甚至开始怀疑,他真的还没有到半神的境界吗?   三人在落雁镇休息了半天,我才从迷惘中缓过神来,然后马不停蹄,朝着朔方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朔方城内,和我们走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在我们进入城池上空的时候,萦尘手下还活下来的两大护法便已经闻声赶了过来,邀请我们去城主府,与萦尘相见。   再见我们三个,萦尘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   只是她看向卫君瑶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两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见面,但是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眼神中,都能轻易地将二人分辨出来。   “需要我做什么?”她与卫君瑶对视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   “幽都王目前处在一个怎样的实力,他真的没有踏入半神么?”我开门见山问道。   萦尘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着,随即笑了笑。“看来你们已经经交过手了。”   我点点头。   “剑被毁了?”她笑着问道。   我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萦尘笑了笑说道。“而且还是被一剑劈碎,幽都王一点也没有费功夫,对么?”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应该知道幽都王能一举踏平南溟,成为南溟之主,除了靠魔胎炉鼎提升修为之外,那把巨剑,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吧?”   我点点头,有关于这件事情鹤仙子曾经对我说过,幽都王在南溟凭空出世,一人一剑,让九大无极魔臣服,才奠定了自己南溟霸主的地位。   “所以呢?”我看着她问道。   萦尘沉思了片刻,目光在我们三人的身上扫过,淡淡开口说道:“那把剑名为擎苍,是幽都王在异世所发现的寒铁铸成,做不到吹毛断发,也没有那么锋利,却天生克制任何的冰刃,只要是兵器,但凡与擎苍交戈,便会瞬间被发现其铸造的弱点,然后集中全部力量击打在弱点之上,然后损坏对手的冰刃,继而将对手斩杀。” 第八百二十章 擎苍   听完之后我愣在当场,目光中再度浮现出那柄在出现中隐现的擎天巨剑,一剑击裂了渡厄,却丝毫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就仿佛它本来就应该如此一般。   “所以在跟幽都王交手的时候,只要不用兵刃,情况就会好很多了?”如意开口问道。   萦尘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幽都王的恐怖之处,当你以为他手中的杀手锏就是那把擎苍,想要放弃兵刃与之对抗的时候,却发现他本身的实力也是深不可测,多少人就是这样死在他的手中,到最后,也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幽都王修炼的是不是天书人卷中的法门?”如意问道。   “是。”萦尘点点头。   “既然如此,他恐怖的地方又在何处?”如意继续问道。   萦尘拿手指了指脑袋。“这里。”   “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她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两个人拥有同样的修为和实力,战到最后却总会有一方胜出,一方失败,战斗到了最后,除了拼的是实力修为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脑子,此人不太简单,能用实力征服南溟的人不在少数,但也只有他一个人做到了。”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还不是跟他交手的时机了?”我开口问道。   “时机在你不在我,不过我还是不建议你们在古道交手,最好是去东海神域,在那里你们可以放手一搏,不想现在,如果在这种战斗中你心中还所有顾忌,干脆不用打,直接认输就好了。”她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其实萦尘说的没错,对于我们而言,不管是古道还是在南溟,一旦打起来,顾虑太多,根本没有办法放手施展,但如果真的能在东海神域与幽都王展开最后的决战,以我们三个人的实力,恐怕胜算会大上很多。,   但是以目前二战交战的形势来看,幽都王镇守灵脉,势必会帮助东皇太一把握住云中君的灵力来源,助他取得胜利,在此期间,我们必须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将幽都王引到东海才可以。   而且得是在二神交战分出胜负之前。   “对了,关于你的事情,他现在知不知道?”我抬头问向萦尘。   萦尘皱了皱眉,说:“我们起止为止还没有见过面,他虽然召唤过我两次,但是也都被我拒绝了。”   “召唤你做什么?”   “让我去西南,助他一臂之力,挖掘神墓灵脉。”   说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如果当初没有拿走萦尘的圣心,在幽都王那边,突然多了一个无限接近于半神的血圣助阵,那么我们之前的几次行动,怕都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我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去见他,他会不会发现你身体里的变化?”   “应该不会。”萦尘说道。“我们两个人的实力相当,只要我不刻意让他试探,他很难察觉,怎么,你是想让我去当你的内应,和你里应外合,将幽都王一举铲除?”   “你觉得呢?”我反问说道。   “此计不妥。”她摇头说道。   “为何?”   “所以说你们还是小看了他。”萦尘淡淡说道。“幽都王生性多疑,在之前的几次被我拒绝之后,他一定对我产生了怀疑,而你们这边刚刚杀了他的左膀右臂,而我在这个时候他又出现,你不会觉得太明显了一些么?”   “而且一旦我出去,就无异于还是将你们的战场确定在了黄河古道,这明显是不可取的行为,但不说你们参战,即便是我们两个动手,也会毁去了这半片天地,更何况,你不要忘了,头顶上的二神之中有一位是站在他那边的,你们要断了他的杀手锏,他岂会坐视不管?”   我到现在才发现,面前的萦尘早已经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萦尘。   之前的萦尘软弱无力,为了生存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但是眼前这个萦尘,俨然已经成为了当今天下一代枭雄,其眼界和谋虑,非昔日可比。   城主府之中一下子陷入到了寂静无声,四人互相看着彼此,也别是萦尘和卫君瑶两个人,目光交触了几次,然后就见卫君瑶淡淡开口:“我有办法,只是不知道萦尘姑娘,愿不愿意做一些牺牲。”   ……   我们当天晚上便离开了朔方城,三人朝着西南的方向赶过去。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为显得有些凝重。   而且到目前为止,东皇太一与云中君的交战还没有进入到全力施展的状态,二人仿佛都还在互相试探,在发现其中一方弱点之前,没人愿意主动出手,或者是暴露自己的杀手锏,但是很明显,云中君一定能感应到灵脉现在正在遭到外界的入侵,却迟迟没有做出反应,不知道他手里到底还捏着什么地盘,能让幽都王等人放肆在神墓中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三人重返西南,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在深渊神墓,而是出现在了二神交战的下方,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目前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才好进行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站在下方,能够感受得到,云层之上的二神交手还处在一个不紧不慢的状态之中,谁也没有率先激进,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恐怕就算再打上十年,也不会分出个结果。   “这样下去最好。”卫君瑶说道。“他们在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就证明幽都王还会继续被牵扯在深渊神墓之中,我们抓住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将幽都王铲除,然后就可以直接去找东皇太一。”   三人在战场的下方停留了片刻,然后马不停蹄,直接朝着深渊坟墓的方向赶了过去。   “除了可能已经摆脱青华大帝控制的水儿跟玲珑,神墓之中还有幽都王、墨姬以及东海来的那位,三对三,幽都王交给我,你们负责其他两位,切记要且战且行,前往不可大意!”   我说完之后,身体率先纵空其,坠入深渊之中,卫君瑶和如意紧随其后,再度朝着灵脉的方向冲了下去。   “你们竟然还敢过来?”   幽都王冷峻的声音在深渊之中回响,感受到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扫了上来,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分别抓住了自己的目标,迎头直下!   “修罗幻境!”   几乎在第一时间,漫天的修罗浮屠便将整个深渊笼罩其中,漆黑的深渊里,刮起了一阵阵阴风,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我穿梭在仙神的尸体中,看着站在灵脉身边,冷冷注视着我的幽都王,双手在胸口画圆,三道地狱业火红莲,从他脚底下横空升腾。   “雕虫小技!”   在火柱升腾的一瞬间,幽都王的身影犹如泡影般直接消失在原地,我见状立即将神识散开,在深渊里寻找着他的踪迹。   “不用找了。”   耳听的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我没有回头,双拳在胸前紧握,巨大的黑色虚影出现在背后,身体未动,黑影却已经缓缓缓过神,注视着持剑而下的幽都王,伸手,就朝着剑刃抓了过去。   饶是以鬼圣真身这么大的体型,在伸手轴向擎苍时,也显得有些身单力薄。   漆黑的大手,抓住了劈下来的剑刃,我能感觉到从黑手上传来的冰凉,却没有之前用渡厄阻挡时那种势如破竹的气势,巨大的剑刃被牢牢抓在掌心,而后,黑影开始发力,硬拖着擎苍巨剑,带动着幽都王的身体,狠狠地,就朝着地面上燃烧的地狱业火红莲摔了下去。   而在幽都王身体坠落的一瞬间,耳听的一声凤鸣长啼,一道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漆黑的深渊,卫君瑶此时与墨姬已经交上了手,而如意手中的天玄佩也在同一时间祭出,悬浮在半空之中,绽放的湛蓝光芒与红光交相辉映,映衬着整个深渊美轮美奂。   三人同时全力而为,战场的局势一下子就从之前的劣势转变了过来。   但是我心中明白,最要紧的地方,还在我这里。   幽都王没有直接被黑影甩进地狱业火红莲之中,他的身形再度消失在半空之中,随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身宛如黑色羽毛般的长袍无风自鼓,白面冷目,深深地看着我说道:“我能在你的身上,问道萦尘的气息。”   我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她告诉你擎苍的秘密的吧?”幽都王淡淡说道。   “不光是擎苍,我知道你的事情,还有很多。”   说话间,身后的黑影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发凝实,猩红的双眸缓缓睁开,注视着前方的幽都王。   而与此同时,我的余光里看着就在斜下方与墨姬缠斗在一起的卫君瑶,突然就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一个墨姬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两只苍白的手掌平摊在胸前,然后,瞬间洞穿了她的后背,从胸口处插了出来! 第八百二十一章 偷梁换柱   眼睁睁看着凭空出现的墨姬用双手穿透了卫君瑶的胸膛,我低声吼叫着,袭向幽都王的鬼圣真身也在此刻变幻了目的,化作一团浓雾,然后出现在墨姬的身后,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然后两条胳膊发力,硬生生将她两条胳膊给撕了下来!   可是在卫君瑶对面的墨姬,却丝毫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她嘴角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是一种阴谋得逞的笑,可未曾见到她再有任何动作,面前幽都王,已经动了。   擎天的巨剑在视线中亮了起来,朴实无华,没有丝毫的光亮,只是体型大了一些,大到足以遮掩眼睛中的视线,迎着面门,笔直而下,一点声息也没有,要不是眼睛里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这边,这一剑,足以致命。   可饶是如此,肩头依旧在闪躲中重重被擎苍劈了进去。   在剑刃入体的一刹那,魂体不会流血,但依旧感觉到钻心的痛。   我咬着牙低吼一声,身子往一边闪躲,另一只手抬起,狠狠拍在了宽厚的剑刃上。   连带着肩头,剑刃飞了出去。   可幽都王的脸上,却露出了和墨姬一般诡异的笑容。   “白小乙,其实,我也等你很久了。”   他笑着,周身升腾起一股黑气的火焰,如同火人一般在眼前燃烧,可四周的温度却没有随之升起,反而不断降低,达到了零界点。   我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寒冷,如果可以呼吸,这个时候从鼻子嘴里吐出来的一定是寒气吧。   眼看着他身体上的黑烟越燃越烈,我仿佛能感受到这股寒意不是来自于空气,而是整个深渊里的灵力都在缓缓燃烧,就连下方升腾的三柱地狱业火红莲的火焰都随着暗淡了下去,犹如燃烧的火源正在被一点点抽光,到最后,整个空间中充斥着的灵力都会随之凝聚在他身上,到那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卫君瑶口中滴着鲜血,一袭红衣飞舞,凤翔剑直接一剑朝着墨姬斩了下去,在逼退她的同时,如意已经全力将她面前的敌人重创,出现在卫君瑶身旁,天玄佩祭出,与凤翔剑一起,再度朝墨姬攻了过去。   “没用的。”幽都王洞悉着整个战局,目光盯着我桀桀笑道。“如果你们能在我杀死你之前,杀掉墨姬三十多条命,或许还有胜算,只是可惜,你们没有机会了。”   轰……   他话还没有说完,愈发旺盛的火焰便已经遮盖住了他的面孔,而我体内的鬼圣之心在这一刻砰砰跳动,似乎感应到了天敌来临一般,一股心机直窜脑海,却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漆黑的长剑,泛着隐隐暗光,就从火焰中刺了出来。   剑刺来的速度很慢。   剑锋缓缓刺破燃烧的火舌,一点点撕裂空气,从火焰中探出,朝着我的胸口缓缓而来。   我能看见这把剑上有着和渡厄相似的古朴花纹,幽暗的血槽,锋利的剑刃,还能感觉到蕴藏在剑身中的剑魂,这把剑,无论是品阶还是力量上都要远胜过渡厄数倍不止,但是唯独剑魂,却要逊色于邪十三。   我看着愈发逼近的剑锋,深深提了口气,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动作而已随之慢了下来,频率开始跟剑锋袭来的速度吻合,就仿佛,深渊里的一切都是以这一剑为基础,时间空间灵力,都完全被幽都王掌握在了手中。   “呼……”   这一口气,终于提了起来。   而剑锋,也已经抵在了我的胸口。   魂力所幻化的黑袍瞬间消散于无形,剑锋刺破胸口,朝身体里扎了进去。   “小乙!”   卫君瑶和如意也发现了我这边的情况,她们想要来救我,但是身体四周已经被层出不穷的“墨姬”团团围在了一起,她们无力招架,卫君瑶抹去嘴角的血,单手持剑而指,强横的战意迸发,就连渐行渐熄的灵力,也随着她的意志而波动起来。   “找死!”   噗!   剑锋刺穿胸膛,随时从中散发而出的冰冷瞬间席卷全身,我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那道符文金光附体的瞬间,寒冷侵蚀着身体各个角落,就连魂力的运转,也都在顷刻间无限度的慢了下来。   “我有两把剑,一把破刃,一把杀人,而你很荣幸的,让我动用两把剑拉杀你,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算是无憾了。”   噗!   一剑穿心!   直到现在,我都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了。   身体在无形之中被抽光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从黑烟冲探出的剑刃,直接洞穿我的胸口,然后,吞噬着我身体里的力量。   “小乙!”   卫君瑶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了。   周遭的黑暗被一团火光冲散,鲜艳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身边,我看着她嘴角和脸上沾满了血迹,就连身上也都是伤痕累累,挣扎着想要说话,却感到那柄在身体里的剑突然顺时针一转,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剧痛从伤口处传来,我咬紧了牙关不想叫出声,但是幽都王却仿佛不乐意见到我这样,剑刃再度扭转,我终于张开了嘴,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啊!!!”   “小乙!”   卫君瑶也跟着叫了起来。   她通红着眼睛,双眼中的殷红如同火焰般跳跃,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被怒火染红,升腾起*无比的火焰,驱散了四周的寒冷,同时手中的渡厄剑上一道冲天的火光掺杂着凤鸣冲天,抬手以拼命的姿态,朝着幽都王扑了过去。   “聒噪!”   幽都王不为所动,剑刃从我心口拔出,再一剑,更快,更精准地,就刺入了卫君瑶的胸口。   “我们上当了,快走啊!”   如意在漫天“墨姬”的围攻下已经只剩招架的余地,可依旧催发着天玄佩破开一道口子,一袭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周身化作一道精光,瞬间来在我们面前,然后两只手分别扣住了我和卫君瑶的肩膀,而与此同时,湛蓝的光芒暴涨到极致的天玄佩出现在了三人与幽都王之间,在幽都王退身的一刹那,带着二人,以雷霆之势,朝着深渊外冲了出去。   “想走?”   身后传来幽都王冷漠的嘲讽声,狂风卷积身后的空气,如意拼了命地将我们带了出去,可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冷漠的气息在牢牢地锁定我们,势要将我们抓在掌心,不死不休!   “去,去东海……”   我低声地喘着粗气,看着同样浑身鲜血淋漓的卫君瑶,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汩汩地往外流淌着鲜血。   “我看你们这次究竟能逃到哪里。”   幽都王在身后穷追不舍,如意咬紧了牙关带着我和卫君瑶一路穿过死亡峡谷,再横穿南溟,一直出现在了九幽宫的门口。   到了这个地方,幽都王追寻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想骗我去东海神域?”从远处飘来的声音冷漠地笑着。“你们莫非是打算让三仙岛的人出手帮你们吧?”   三人没有说话,我和卫君瑶的体力已经被耗尽了大半,身体上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是那一剑的余威依旧在体内肆虐,全身的魂力被这一剑削去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还在四处奔逃,惊恐地避开这股力量,根本没有办法为我所用。   “没用的。”   幽都王的声音又靠近了,远处碧蓝的天空滚滚乌云所笼罩,轰隆的雷声,伴随着他的话音飘进众人的耳朵里,宛如暴雨将倾,风云变幻。   “三仙岛的人不可能出手帮你,你们就算逃进东海神域也没有用,留下来,我不会让你们死,跟着我的脚步去见证上神的诞生,远好过你们现在如今四处奔波,却又同样可以平定天下乱世。”   “你会这么好心放过我们?”如意冷冷笑道。   “如果你们愿意主动奉上你们的圣心,奉东皇太一为主,我自然不会杀了你们。”   “可如果我们不愿意呢?”   “只有一死。”   在幽都王开头之前,如意揽着我和卫君瑶,迅速穿过九幽宫内的密道,急速而行,朝着东海神域内蹿了进去。   在进入密道的一瞬间,我转过头,看着已经将南溟天空笼罩的乌云汇集在九幽宫门口,如同长鲸吸水般在石阶前形成幽都王的身形,大跨步,朝着宫内走了进来。   “你们走不掉的,没有三仙岛鬼仙的帮助你什么也不是,而放眼整个天下,无论是古道还是南溟,就连东海神域,也再也不会有人能阻止我主的脚步,你们还在挣扎什么?乖乖的,把圣心交出来,见证一个伟大的时代来临,将会是何等荣耀。”   “做梦吧,就你们这群货色,为己私而灭天下,就算是跟着你,也迟早会变成萦尘和我大哥之流,人不人,尸不尸,就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呵呵……白小乙,你离开古道这么长时间,就不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么?”   幽都王的声音在空旷的密道里回荡着,三人已经来在了出口边缘,回头感受着那恐怖到极致的气息,我咬着牙说道:“你想说什么?”   “你大哥,根本就没有成为血圣。”幽都王的身形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面色冷峻,目光却带着嘲讽。“真正的第二圣,不是你大哥,而且你大哥也和你一样,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我呢,就满足了他这个小小的心愿,让他留在云溪,留在第二血圣的身边,并给了他半年的时间,如果这半年时间内,他能成功让那个人摆脱血圣的身躯,我就答应他,从此不在控制那个人做任何事情,他快成功了,但却只差了一步,就一步,只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听完浑身上下都战栗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他。“第二血圣,其实是……季宗卜?”   “是啊,你已经见过了,同样可惜的,你也只差了一步,差一步,你就能见到你大哥,兄弟相认,一同铲除血圣,然后平定这乱世,是不是正如你心中所想的那些,但可惜啊,只差了一步,如果你当时往血雾之中再多走一步,现在咱们两个人的位置,就应该换一换了,哈哈哈哈!”   季宗卜是血圣……   被困在云溪里面的是我大哥……   我突然弯腰笑了起来,   原来这一切,都差一步……只差一步……   可是,现如今季宗卜已经离开云溪,那我大哥,也一定被称为了他腹中的血引了吧……   那季宗卜,现在又会在哪呢? 第八百二十二章 囚牢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凌冽的风,出在了面前,幽都王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人切近,在他抬手的一瞬间,如意一声低喝,拉着我和卫君瑶瞬间离开密道,直奔着东海海面上飞了出去。   “不用跑了,你们跑不掉的。”   晴朗的东海天空突然之间变得和南溟一般,乌云要顶,宛如雷声般的声音在头顶上炸响,四周的天全都黑了,浓郁的乌云遍布整个视线上空,与天边炼成一条线,而幽都王就站在暴风眼之中,身上的黑色长袍在风中烈烈作响,神色肃穆,看着堪堪停下身形的三人,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是时候结束了。”   嘶……   一声嘹亮的凤鸣遮住了雷声,而后,就见乌云与海平面交接的地方陡然升出一抹嫣红,随即如同在海平线升起的朝阳,星点的光芒逐渐在视线中扩大,化作晚霞般吞噬了漫天的乌云,继而将整个海面和天空染成了浓郁的血色,霎时间,风云突变,就连幽都王,也皱起了眉头,将目光投了过去。   一轮红彤彤的朝阳从海平线上冉冉升起,伴随着它,是一声声响彻天与地的凤鸣,在那海平线上,在那朝阳之中,就看见一只凤影隐隐闪现,紧接着展露出凤首火翼,煽动着翅膀,火光遮天蔽日,缓缓地就朝着众人飞了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幽都王嘴里喃喃沉吟。“火凤明明死在了我们的手上,我亲手杀的它,怎么可能还会再出现!”   凤凰的身影开始在视线中逐渐变的清晰,数十丈长的双翼,挥动着,卷起碧浪滔天,殷红的身体宛如流星般划过,只是一个瞬间,便愈发的逼近了。   “这可不能!”   幽都王似乎反应了过来,转身要朝着密道口逃走之时,却发现,密道口已经被如意和卫君瑶死死封住,卫君瑶身体在片刻之间恢复如常,没有一丝一毫伤口的痕迹,唯独变化的,是她手中消失的凤翔剑,还有笼罩在周身的淡淡血雾,以及无法压抑住的血腥气息。   “萦尘?”   幽都王深深地看着她,短暂的失神,才彻底反应了过来。“你竟然是萦尘?”   萦尘站在我身前,咯咯笑道:“还以为你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呢,没有想到到现在才发现我,真是让人失望呢。”   “你竟然敢背叛我!”   可一句话出口,幽都王的眼神陡然一阵剧烈收缩,他蓦然回头,看着就要逼近的火凤,缓缓开口说道:“卫君瑶!”   轰!   一声龙吟响彻天地!   手中的龙魂被我完全吞噬进了体内,疯狂地追逐着那一剑留在我身体里的力量,然后将它撕碎,以无可睥睨之势,直冲云霄,再度将体内消逝的魂力,完全充斥了起来!   我缓缓站起身,感受着身体再度被被力量充斥的感觉,淡淡地看着幽都王,“这次,换你跑不掉了。”   “呵呵……呵呵……”   幽都王的目光在我身体上凝聚了片刻,随即转过头再次看向化作火凤的卫君瑶,口中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一个龙魂,一个凤灵,还真以为自己是真龙火凤……”幽都王字短暂的失神之后,目光中重新恢复冷彻,低声笑道。“看来我不光得手刃神凤,就连你们两个,也得一并解决掉了。”   幽都王凌空站在浩瀚的海面之上,天空中的乌云已经完全被红霞褪去,只剩下他头顶上的风暴眼依旧在缓缓旋转,炸出雷声隐隐,疯狂地卷动着他身上漆黑的长袍,宛如一尊正在对抗神明的魔族,惶惶魔威,不可睥睨。   “只差半步就可以步入半神了……”如意见状低声说道。   “只可惜咫尺天涯,他注定今天会死在这里。”萦尘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照计划来,不要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说话间,火凤已经席卷着海面从远处朝幽都王扑了过来,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身体蒸发着海水,眼前的视线中升腾起水汽朦胧,而等它张开嘴完全将幽都王吞噬,目光已经被火焰所覆盖,无法看清火凤的全身,更再也看不见幽都王一丁点的身影。   噌!   剑吟出世!   漫天的火焰之中,一道黑光陡然暴涨,在火海的正中心化作一道笔直的光芒直接突破开来,而后,一道黑色的身影紧跟着黑光逃脱了火焰吞噬,在半空中身形突然涨大了数倍,化作一团翻滚的黑云,云中电闪雷鸣,酝酿还不足片息,伴随着轰隆隆雷声炸响,万道剑光,那边已经朝着火海之中分爆散开来。   嘶……   火海在剑光的溅射中,开始剧烈翻滚,每一道金光射进去都是一股鲜血冲天而起,眨眼间,无数道剑光射入火海之中,漫天的血柱冲天,让人无法分清血与火的区别,二者融合在一起,我听得一声声凄惨的凤鸣,攥紧了手。   “小乙别冲动。”如意抓住了我的胳膊,低声说道。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再给你十颗凤灵,也不可能变成真正的神凤!”   伴随着幽都王声音的狂笑不止,那一团凝聚在火海上空的乌云也开始剧烈翻滚起来,但此时,随着第一轮剑光的侵袭,刚刚平静的火海突然间宛如发怒般暴躁了起来,漫天没有边际的火海中,一道道足以睥睨巨山般的火柱横空而起,遮掩了视线,化作一条条愤怒的火龙,朝着乌云以雷霆之势席卷而去!   “就是现在!”   耳听的如意口中发出一声低喝,手中湛蓝的天玄佩瞬间被祭出,悠悠荡荡,赶在火龙将乌云吞噬之前便出现在了正片火海的上空,紧接着光芒陡然暴涨,与火龙交相辉映,为它们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蓝光。   这蓝光,看似并无夺巧之处,却在将那一条条火龙身形覆盖的瞬间,本是火焰化成的龙形被点亮了一颗颗蓝色的眼睛,霎时间变得栩栩如生,就宛如真的是数十条上古火龙苏醒一般,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声足以撼动神明心神的怒吼,盘旋而上,瞬间吞噬了乌云,炸开漫天耀眼的火光。   “啊!”   啸声似魔鬼,一道身形在乌云炸开的刹那间逃了出去,却被数条翻滚蜿蜒的火龙紧随其后,他挥舞着剑,悬浮在半空之中,一道道黑色剑气斩在火龙之上,但是看着不断被斩灭,又不断复活的火龙,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骇的神情。   “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我冷冷笑着,将手伸进怀中,一道墨绿色的青光脱手而出,直接就打在了正在专心与火龙缠斗的幽都王身上。   “呼……”   仿佛是沉睡了千万年才苏醒,一阵长长的叹息声回响在漫天的火海之中,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数道青光出现在了幽都王的身体上,如同铁链一般将他死死捆成一团,而伴随着幽都王的每一次挣扎,铁链就会爆发出万丈光芒,然后不断地缩进,直到将他束缚的动无可动,一切光芒散去,幽都王也从半空中朝着火海中跌落。   “走!”   三人的身形瞬间离开密道出口,在脚底下火海消退的过程中,卫君瑶的身形也开始缓缓再视线中出现,周身火焰升腾,手持凤翔剑,冷冷注视着即将坠入海水里的幽都王,一声冷哼,凤翔剑剑锋所指,一道火柱凭空出现在海面,卷着幽都王的身体升腾到半空之中,将铁链烧的通红,化作烈焰囚牢,让幽都王再无任何逃生的可能!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三仙岛异变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当四人出现在幽都王面前时,他整个人几近于疯癫之状,冷峻的面孔也彻底撕破,通红着眼睛看着我们,咬牙切齿说道:“小人!小人之为!”   幽都王被火牢和遮天印束缚在半空之中,他想挣扎,但每一次挣扎所带来的,都是痛苦的愈发加深,化成铁索的遮天印深深勒进了他的血肉,禁锢住体内的灵魂,他除了张口说话,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可敢放开本尊,正面一战!”   看着幽都王不甘地呐喊,我摇摇头,看着他说:“季宗卜现在哪?”   “你想知道?”   “嗯。”   “放开我,如果你能堂堂正正打败我,我就告诉你答案。”   我看了看幽都王,随即笑了起来。   “想不到啊,堂堂幽都王竟然也需要用条件换取活命的机会,当初你是怎么向东皇太一摇首摆尾祈求成奴的?我一直都特别好奇,即便是东皇太一成为上神,又与你何干?你已经得到这天下,半神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么?”   “重要?”幽都王低声笑道。“圣者不过是窥测天道的门槛,想要真正领悟天地大道,非半神不能,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点点头。“我知道,可又如何?其实你当不当半神,摧不摧毁这个世界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可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呢?就因为我是无心侯转世,曾经放走了墨姬么?”   “呵呵……”仿佛已经明白了我不会放过他,更不会跟他进行所谓的公平决斗,幽都王垂着头,低声笑着,笑声愈发的强烈,身体不自主地颤抖,引得遮天印的束缚更加强烈,到最后,一道道青光暴涨,铁链再度入骨三分,幽都王也终于从低笑,变成了惨叫。   “他什么也不会说的。”如意从旁开口说道。   我笑着摇摇头。“想不到南溟霸主幽都王在临死之前连句临终遗言都没有,不觉得遗憾么?”   “遗言?”幽都王突然抬起头,一双怨毒的眼神看着我,低声说道:“我乃圣者九重天之境,当世人皇,即便你束缚住了我,但想要杀我,你恐怕痴心妄想。”   我闻言眉头一皱,淡淡地看着他,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居然觉得我没有办法杀你?”   “你杀不了我。”   “可魔君又是怎么死的?”   “我乃当世人皇,即便肉身毁灭,灵魂也将永生不死!就凭你一个鬼圣六重天,就想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   四人看着已经宛如疯癫的幽都王,并没有完全获胜的喜悦,因为事情正如他所说,以他人皇的境界,我们即便可以摧毁他的肉身,但只要朝奉和香火不灭,他就永生不死,任何一丝一缕的朝拜都能让他死而复生,这才他费尽心机也要成为人皇的主要原因,而如果我们不能将他这个封号解除,也就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杀了他,即便是吞噬之力,也做不到这一点。   我深深地看着幽都王,随即神识进入到了遮天印之中问道:“如何才能除掉他人皇的名号?”   “天道已死,他的称号是除不掉的。”   “那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除非重新有人能将天道取而代之,剥夺他人皇的称为,否则你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将他杀死。”   “将天道取而代之?”我深深吸了口气。“如何才能做到?”   “踏入半神,你就可以重建一个世界的天道,这也是他们苦苦想步入此境界的主要目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问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此人的修为过于暴戾,我最多还能坚持三天,三天后,怕是将会奈他不得,在此之前,你需要找到解决的办法,否则一旦被他挣脱,后果将不堪设想。”   神识从遮天印汇总退出,才发现幽都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   他仿佛知道我已经了解到目前身处的处境,风噪的眼眸开始恢复平静,淡淡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妙云宫的人现在会在哪?”我转过头看向如意。   如意沉吟了片刻。“她们走的时候是朝着三仙岛的方向去的,不知道现在会航行到哪里。”   “你的世界在哪个方向?”卫君瑶突然开口问道。   “我……”如意愣了一下,随即眼眸中爆发出一道精光,身体不自禁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嘴唇颤抖地说道:“在三仙岛那个方向。”   “这里交给我和萦尘姑娘吧,你们快去快回。”卫君瑶说道。   我点点头,遮天印还能支撑三天,三天时间到之前,无论那边发生什么,我们都务必要第一时间赶回来,卫君瑶这边容不得半点闪失。   我和如意当即离开,一路朝着三仙岛的方向飞了过去,在路上,我看到了如意鲜有的面色激动和神情闪烁,这很容易理解,曾经蹦碎的家园现如今有了重生的希望,换做是谁,都会如此吧。   一路无言,两个人几乎是完全催发了身形,在东海神域上空掠过,中间经过的极端天气也是靠着一身强悍的修为硬抗了过去,在看见三仙岛之时,已经当天深夜,而且那数艘刻有云团的巨船,就停泊在三仙岛附近。   “他们这是要去三仙岛?”二人见状在远处停下了身形,一时间有些不解。   “妙云宫难不成是岛上某位上神的族人?”我微微动容说道。   “三仙岛上三位上神所书写的天书几乎传承了整个天下的修行法门,任何修行之人皆可称为他们三人的门徒,但就是不知道,这个妙云宫究竟是属于谁,不过通过他们之前的举动来看,应该归属玄青子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意开口说道。   两个人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远处海面上静悄悄的船队,彼此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默契,如意居身不动,我屏住气息,朝着船队的方向缓缓地靠了过去。   妙云宫船上的人每一个都身份不凡,圣者七重天巅峰的强者比比皆是,更何况还有两个实力恐怖到半神境界的女人,我不敢轻举妄动,亦步亦趋地朝前走着,直到靠近船队,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好像也没有人发现我。   人都走光了?   我愣了愣,随即直接落在了船板上。   硕大的船只空空荡荡,放眼望去,能清晰地看见船内的状况,不见隐藏在船内的乾坤。   我回头看向如意的方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也一直注视在我身上,但却没有过来的意思,似乎对这里还是不放心,依旧在远处观望着。   “人呢?”   我走遍了所有的船只,得到的结果却是完全一样,不明白船上的人为什么会消失不见,或许是上了三仙岛,但也没必要一个人也不留下来。   砰!   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一道破空声凛冽,我急忙扭过头,就发现从三仙岛的方向疾射来一道精光,速度之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无心冒犯。”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请问妙云宫公主可在岛上?”   来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闪烁的身形在跟前逐渐凝实,缓缓站起身,抬头看向我,我才惊讶的发现,面前这个人,竟然是当初和妙云宫公主同时出现的护法。   一袭白裙早已被鲜血染透,冷峻的面孔,也带着些许的疲倦和痛苦。   “是你?”我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同时看着她眼前这副模样,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你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可她没有说话,抬起的目光陡然闪过一道寒光,蓦地抬起手,掌心黑气翻滚,直接就拍在了我的胸口。   半神的一掌,若是全力而发,这一掌足以让我毙命!   可是在掌心拍在我胸口之后,我并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痛苦,整个人甚至纹丝不动,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就见她张开了嘴一口鲜血喷洒在我脸上,然后就是一团阴影砸下来,倒在了我的身上。 第八百二十四章 护法   这一切变化太快了,我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一咬牙一跺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纵身而起,朝着如意的方向赶了回去。   “她怎么了?”看着我手中抓着的护法,如意眼中也出现了一抹迷茫之色。   “不知道,好像三仙岛内出了什么问题。”我说道。   如意抬起手用食指点在了护法的眉心,湛蓝的光芒四溢,她眯着眼睛说:“受了很重的内伤。”   “内伤?”我皱着眉头。“什么人能将半神打成这样?”   随即二人四目相对,带着护法朝着三仙岛相反的方向离去,经过一夜的时间,目光中开始出现雾岛的身影。   在我们出现在雾岛的一瞬间,一声暴喝从头顶传来,我抬起头,就见身披白色盔甲的白进手持银色长枪,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白大人!”白进欣喜说道。   我点点头,看着从他身后赶来的白家军问道:“玉姐他们在哪?”   “在妙云宫。”   我深深吸了口气,心知时间紧迫,眼下不是在这里逗留的时候,可是如果没有妙云宫的帮助,我们将很难在三天之内找到杀死幽都王的办法,思来想去,便对如意说道:“她的伤势最快需要多久?”   如意秀眉微蹙,“先找个地方,等我仔细查探清楚之后再说。”   在白家军的簇拥下,二人带着护法一路赶到妙云宫,此刻玉姐和猫头鹰等人正在大殿之内,见到我们回来,脸上先是露出惊喜之情,但是在见到护法之后,眉头又紧跟着皱了起来。   “让草王过来。”我把护法放在地上,开口说道。   猫头鹰应了一声,离开大殿。   “怎么了?”玉姐站在旁边蹙眉问道。   “这位才是妙云宫真正的主人。”我叹息说道。“但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君瑶公主呢?”她问道。   “在守着幽都王。”如意说道。“幽都王已经被我们拿下,但是杀死他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人的身上了。”   “你们抓住了幽都王?”在场之人,所有人齐齐都站了起来。   “草王来了!”   猫头鹰很快折回,身后跟着一袭白袍的老者。   许久不见草王,我发现他昔日已经被剪断的花白胡须,已经长度已经垂到了地面,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仿佛重新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老朽见过白大人。”   见草王欲要行礼,我急忙将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先看看还能不能救吧。”   草王点点头,在俯下身时,身体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白色光晕,缓缓地,将二人笼罩其中。   “圣者?”如意惊讶地脱口而出。   我也诧异地看着草王,这从身体里散发而出的光晕,明明就已经达到了圣者的气息,只是有些没有搞明白,仅仅是一个地宝的草王,怎么会有这样的气息。   而且这股气息不同于我们遇到的其他圣者,没有丝毫的敌意和戾气,纯粹的柔和,不含一丝杂质,让我此刻略微有些浮躁的心也跟着沉寂了下来,感到十分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已经陷入专心替护法查探伤势的草王,没有问出口,片刻过后,才见他缓缓站起身说道:“内伤可治,但心病难除啊……”   “心病?”我和如意面面相觑,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草王背对着我们,弓着身注视护法良久,摇摇头说道:“不知白大人是想要她苏醒过来,还是伤势完全治愈呢?”   “怎么说?”   “苏醒过来的话,最迟不到明天清晨,但是如果想要她伤势痊愈,即便是有充足药物准备的情况下,没有十年半载,怕是见不到任何起色啊……”   “明天清晨……”我喃喃地和如意对视了一眼,从我们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天的时间,再加上等待护法苏醒的时间,以及赶回去的时间,三天的时间已经显得十分急促,并且我们在这三天里犹如什么都没有做,而届时,幽都王将挣脱遮天印的束缚,我们之前努力的一切,也都将白费,付诸东流。   “等等吧。”如意说道。“我们眼下也只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了。”   草王让大殿内众人包括我和如意全都离开,他需要专心唤醒护法,有进展会第一时间出去叫我们。   站在妙云宫门口,吴山众人都随着我和如意焦急等待着,这其中包括白进等一众白家军将领,我唤来白进问道:“白家军目前驻防何处?”   “禀大人,已经完全驻防雾岛与妙云宫,严防外来入侵者。”他朗盛答道。   “可有入侵者出现?”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我点点头。“把兵力都集中在妙云宫吧,雾岛外围派一些身法灵动的人监视海上情况便可,这里是东海神域,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是你们白家军所能阻挡的,遇到危险不可应聘,想办法保全实力才为上策。”   白进点点头,便转身离开布置下去了。   “玉姐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白进走后,我看着玉姐问道。   “挺好,没有战乱纷争,岛上的环境也不错,只是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久,我看许多人都已经有想在这里扎根下来的想法了。”   站在这里能鸟瞰整座雾岛,虽然下方的景象被浓雾遮盖看不真着,但是附近的建筑群却都被一扫眼底,能看见许多人影在当中穿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怡然自得的神情,宛如天下战火已平,剩下的,就是一方太平盛世,而他们在这里远离尘,过着宛如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意在一旁叹息说道。   我看向她,知道之前的那个幻想已经化作泡影破灭,但是她这一次调整心情的速度很快,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不过好在就要结束了,只要我们能找到杀死幽都王的办法,然后帮助云中君击败东皇太一,三仙岛的事情,也就与我们无关了。”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向她我问道:“你不想杀北月了?”   “北月?”她苦涩地摇摇头。“我们就连对付一个连半神都不是的人皇都全力而出,费劲脑汁,之后还想杀一个上神,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如果强求,只能是送死,我也不想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能活下来,继承我父亲的意志,总好过死亡,什么都没有留下。”   如意的一番话是我没有想到的,之前将报仇看的比性命都要重的她,此刻也学会了放下,放下仇恨,开始规划属于自己的人生。   “那就保佑老天会眷顾我们,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一帆风顺吧。”我笑着说道。   “老天都死了,你只能指望你自己保佑你自己。”如意也跟着笑着说道。   而在这个时候,孙久立从远处走了过来,站在二人面前,像是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幽都王被你们抓住了?”   我点点头。“怎么了?”   他犹豫了片刻,说:“幽都王身为人皇,天下供奉不灭,他就拥有不死之身,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将他杀死。”   “去除人皇的称谓?”   “不是。”孙久立摇摇头。“这个方法我也很早之前听九泉府中一位被关押着的囚犯所说,他曾经就因为试图刺杀人祖被抓进大牢,而人祖也险些死在了他的手上。”   “人祖?”我皱了皱眉。“人祖是谁?”   “我。”   我微微一愣,随即诧异地看着他。“你是人祖?”   孙久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初人王莫云赐予鄙人一张太玄阳生符,能保阳寿不灭,只要肉神不死,便能一直活下去,所以不少后人曾给我修庙宇塑金身,祈求长生无灾,给鄙人竖起的牌匾,也被称为人祖……”   我和如意对视了一眼,做了次深呼吸,才问道:“然后呢?”   “虽然我并不像幽都王或者人王莫云这般,拥有通天的修为,称为人王或者人皇之后,即便是肉身毁灭,灵魂依旧可以伴随着供奉而存在,但是我却知道一种能将自身与供奉隔绝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也是从当初刺杀我那人身上所得……”   我打断他说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隔绝空间。”孙久立说道。“当初那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一个竟然可以创造一个独立空间的法宝,将我困在里面,感受不到任何供奉的气息,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也可以尝试用这种办法斩杀幽都王,毕竟幽都王只是存在于面前这个世界的人皇,可在你的空间世界里,你才是一切的主宰,你可以让他成为人皇,也可以让他成为一无所有的废人,在那里如果他感受不到供奉,而你们,就可以将他斩杀于空间之中。”   我听完他的话愣住了半天,随即和如意四目相对,然后对孙久立说道:“大殿内的那个女人醒了之后,告诉她,我们很快就会回来,让她安心在这里养伤,别的什么也不用管,记住,我们很快就就会回来!”   撂下一句话,二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纵身而起,朝着夜空飞了出去。   “你我合力创造出一个能控制住幽都王的独立空间最快也得需要耗费半天的时间,而且半天后,不管是灵力还是魂力都会被抽空,那个时候我们就需要把希望寄托在卫君瑶和萦尘的身上,但是我又不敢保证,萦尘能帮我们制服幽都王,但究竟会不会对幽都王出手直接将他斩杀。”   “如果可以,倒不如将我和硬撑二人开辟出一片空间,把斩杀幽都王的任务交给你和君瑶公主,你们二人*已久,彼此间配合默契,这件事情交给你们来做更为稳妥。”   我点点头,二人几乎是将身形催动到了极致朝着卫君瑶的方向赶,一路上耳边风声如同雷霆咆哮,可饶是如此,当我们赶到之时,已然是天光大亮,日出东海。 第八百二十五章 幽都王之死   碧蓝的天空中,火牢如同又一轮照样在半空中燃烧,幽都王被青色的铁链锁在火牢之中,他没有挣扎,整个人缩成一团,闭着眼睛,脸色尽是淡然之色。   看家卫君瑶和萦尘都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边,我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同如意的身形出现在了二人的身边。   “有什么动静没有?”我看着幽都王问道。   “没有,从你们走了之后他就一直这样。”卫君瑶说道。   “你们找到方法了吗?”萦尘也开口问道。   我想了想,说:“还没有,但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萦尘用手指了指鼻子。   我点点头。“对,如意姑娘会告诉你怎么做,你跟着她就行了。”   说完之后我看了如意一眼,如意冲我点点头,唤着萦尘朝着一边远去了。   “哼,装模作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个劳什子铁链最多也还能困住我一天吧,一天过后,本尊定将尔等碎尸万段,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幽都王在此刻睁开了眼,一双眼睛阴毒地看着我们,口中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我笑着摇摇头,随即将目光投向卫君瑶。“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好,没什么大的问题。”卫君瑶说道。   “那就好。”   而就在二人说话时,突然间,一道极其诡异的气息将这一方天地笼罩,紧接着浩瀚如同潮汐般的灵力却又掺杂着暴虐戾气的力量汹涌袭来,化作一道光幕出现在头顶。   “这是什么?”幽都王的怨毒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惊慌,以他的实力不可能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还不能确定而已。   湛蓝的光幕中,隐隐可见丝丝缕缕宛如血管般的血丝游动,笼罩着三人,一股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气息扑面而来,鬼圣之心开始随着缓缓跳动,神识从题呢散发而出,就感觉到,两股无比精粹的力量汇集在了一起,正在以光幕为圆心,隔断光幕内外之间的联系,渐渐地,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就暗了下来。   “你们可以动手了。”耳听的从空气中传来如意淡淡的说话声音,幽都王,终于暴怒了。   一道道精光陡然在黑暗之中暴涨,他挣扎着,怒吼着,咆哮着,却在卫君瑶手中凤翔剑的光辉刺头黑暗之际,开始苦苦哀求。   哭泣,哀嚎,痛哭……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人在一瞬之间,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复杂的情绪,还是从一个早已经斩断了七情六欲的圣者体内发出,由此可见,无论是人是神,是鬼还是魔,最怕的东西,终究逃不脱死亡二字。   但是现在还没有到时间,这一片将三人笼罩的空间还没有完全凝结,一丝一毫的缝隙都能让人皇供奉钻进来保他不死,我们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而且胜券在握,幽都王陷入必死的局面,萦尘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反水,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卫君瑶手中的凤翔剑闪烁着耀眼的火光,照亮着漆黑的空间。   “这个方法是谁告诉你们的。”幽都王雄伟的身形陡然之间变小了许多,他趴在火笼里,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孙久立。”我坦然说道。   “嗯,他为人祖,知道这些也属理所应当。”幽都王的语气突然平缓了下来,就像是一个临死之前面对生死的坦然,低声笑了笑,说道:“太快了,怎么这么快,我就会成为你手中的囚徒呢?”   “可能是因为你太着急了吧。”我摇了摇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全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我和卫君瑶现在肯定正在桃花岛或者东海神域中某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绝迹江湖,生儿育女吧。”   “可你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幽都王问道。   “是你不愿意让我们这样啊。”我苦笑着摇头。“是你和青华大帝这些人逼着我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种局面,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你所想象的那种也行,什么天下大势,南溟与东海神域的争斗,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你别处处紧逼,让我们连生存都变得困难,否则谁会这么无聊跟你斗争到现在呢,你看魔君,你看青华大帝,还有曾经的南溟四祖,妄图天下者除了最后的胜利者,其他的可曾有一位善终,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该想开了。”   “呵呵……”幽都王的身体随着笑声微微抖动,他笑了很长时间,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南溟霸主现如今沦落为牢中囚,当中些许心酸和感慨,或许也只有他能明白吧。   “可笑啊,可笑……”他缓缓抬起头,一双迷离的眼眸看着我,喃喃开口说道。“真是可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想我幽都王,竟然会被一个山野村夫逼到如此绝境,不过你们今天就算杀的了我,又要如何面对东皇太一,还有三仙岛中的那三位上神?我好杀,可这些人,以你们目前的实力,也未免是蚍蜉撼树,怕是做不到了。”   我点点头,算是直接承认了他的话,但随说道:“我可以帮助云中君对付东皇太一,但是三仙岛中三位上神的事情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幽都王呵呵笑道。“你既得鬼卷传承,难不成不会帮鬼仙摆脱玄青子的束缚,然后离开三仙岛?”   “玄青子……”我眯着眼睛看向他,问道:“你和东皇太一本就是玄青子的门徒,为何还要对付他的化外分身,就不怕你们的大主子动怒,让你们万劫不复么?”   “大主子?”幽都王突然笑了起来,“我们当他是主子,可他何曾拿我们当人?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等到东皇太一成为这当今世上第四位上神,他玄青子就不能再一手遮天,这天下的局势,也就会改变了。”   轰隆隆……   伴随着一股震耳的雷声,整个空间突然一阵晃动,紧接着又快速回复到了平静,然后脑海之中就听见如意说道:“可以动手了。”   我点点头,目光看向身边的卫君瑶,她会意地将凤翔剑举过头顶,耀眼夺目的火光陡然划破黑夜,而后,三道地狱业火红莲呼啸着横空出现,将幽都王的身形席卷其中,在他张开了嘴大声痛嚎的瞬间,被一剑从头顶劈开,身体和灵魂在烈焰之中焚烧殆尽,只留下一缕残烟,却也在地狱业火红莲的席卷下,消失于无形。   两个人在黑暗之中待了很久,直到如意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整个世界,才又恢复如初。   黑暗的光幕褪去,出现在视线中的湛蓝无比的天空。   遮天印散发着幽光悬浮在半空之中,如意和萦尘也站在左右,两个人的脸上虽然有一些疲倦,但是眼神之中的欣喜,却是无法掩盖的。   “死了?”我开口问道。   “死了。”如意开口说道。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齐齐吐了口气。“就只剩下墨姬了。”   “墨姬倒不足为惧。”如意淡淡说道。“我偶之前与她交手,如果那就是她的全部实力的话,在未来对我们倒是够不成什么威胁。”   说完之后,众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遮天印的身上,似乎还没有从幽都王魂飞湮灭这件事情回过神来。   “走吧。”良久之后,如意开口说道。“去雾岛,看看我们的大护法醒了没有,顺便也了解一下三仙岛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半神也都沦落到这番地步。”   幽都王直接在我和卫君瑶的手底下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可能,而我也没有来得及吞噬他身体里的魂力,其实主要还是不放心,为了避免当中出什么岔子,就只能忍痛割爱,放弃这千载难逢的突破机遇。   幽都王一死,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十分简答,我们甚至不需要太过着急,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和打听清楚三仙岛内的状况,再做下一步决定。   但是萦尘却谢绝了我们对她一同前往雾岛的邀请,朔方城还在她的手下,她还要回去做她的一城之主,特别是在眼下这种节骨眼中,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们没有过多强求,告别了她只之后,三人折返雾岛,而在我们抵达妙云宫大殿门前时,正迎上从殿内走出来的草王,草王的脸色比我昨天见到他时疲倦很多,但还是第一时间告诉我们,那个女人醒了。 第八百二十六章 木偶   三人当即走进大殿之内,身穿白衣的女子盘膝坐地,缓缓睁开了眼睛,目视我们走进来。   “是你们救了我。”她开口说道。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宫主被囚禁在三仙岛,妙云宫弟子前往搭救,却险些惨遭灭顶之灾。”她一字一句说道。   话虽简单,但是却能听的十分明白,不但明白,心头也是咯噔一下。   “青灵被困在了三仙岛?”我低声问道。   “宫主本是前往三仙岛向玄青子例行禀报这段时间以来妙云宫所做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们在外久等宫主未归,便派人前去打探,却不了所派去的数批弟子竟无一人归反,我感觉到事情不妙,才亲身前往,遭到了七十二天天罡的围攻,拼了这半条命才逃了出去,只是可怜我妙云宫弟子还被困岛中,不知是生是死。”   女人的伤势很重,在说话期间,不断地从嘴角咳出血,洒满了白色的衣襟。   “你叫什么名字?”如意问道。   “青宵,是妙云宫护法。”   “你们一直都是在替玄青子做事?”如意问道。   “不算。”青宵说道。“我们只是在替大道做事,但是到了一定时间,只是需要向玄青子禀报而已,毕竟他现在是唯一能和大道沟通的上神,我们需要以他为媒介,得到大道的旨意。”   “原来是这样……”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岛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七十二天罡为什么要对你出手,宫主青灵现如今身在何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玄青子的意思,你知道多少?”   “嗯……”青宵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一切应该是在玄青子的意思下发生的,但是宫主目前的状况,我不知道,我无法突破七十二天罡的围困,也就无法进入岛内。”   “看来玄青子已经知道幽都王的利用价值已经走到了重点,开始放弃他,选择新的代理人了。”我喃喃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就需要赶在青灵之前,找到云中君,结束古道那边的战斗,否则一旦再有其他人插手,我们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卫君瑶说道。   我摇摇头。“得去一趟三仙岛,去找玉姬,看看她怎么说。”   “你们是要去三仙岛么?”青宵试图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但是她几次尝试,非但面露难堪,一口鲜血,更是直接从口中喷洒在地,直接摔倒在地。   如意将她从地上扶起,对她说道:“只有小乙一个人去,她跟三仙岛中的玉姬颇有些渊源,我们再次等候,应该能得到那边的一些消息,你不要太激动。”   我点点头,对卫君瑶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玉姬不会害我,北月更是欠我一个人情,在还了这条人情之前,他肯定不会拿我怎么样的,至于玄青子,我想有这两个人,他不会直接翻脸,而不顾及这两位上神的态度的。”   卫君瑶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那你一路小心。”   “嗯。”   离开了妙云宫,我直接就朝着三仙岛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一路我想了很多,幽都王的死并没有对目前的战局产生预期中的变化,最起码在玄青子那边是这样,幽都王不过是他的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一颗棋子的毁灭,不过是新挑出一颗棋子将他取而代之,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赶在这颗新棋子落盘之前,搅乱棋局,让他无子可放。   可这样一来,就无异于直接与玄青子站在了对立面,与一位上神为敌,明显是不理智的,但是我相信,如果这一切真的能得到顺利实施,不管是玉姬还是北月,都将会成为站在我背后牢不可摧的坚强后盾。   一路想着,眼前三仙岛的轮廓也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我没有顾忌太多,直接落在了岛的岸边,依旧是之前那片已经被毁灭的石村,站在那里,我深深吸了口气,将神识铺开,紧随而来的,一声怒喝,以及一位手持双板斧的巨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你?”   看着面前的彪形大汉,我微微皱眉。   “你来作甚?”大汉拧着眉看向我,似乎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他,我试探性问道:“岛内出了何事?”   “与你何干?”壮汉反问道。   “我要进岛。”我看着他说道。   “未经上神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擅自入内!”   其实壮汉对我还算客气,这里是三仙岛,三位上神的居所,换做他人出现在这里,一定会像我之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先挨两板斧,但是这一次,他变得有些奇怪。   “或者你可以通报给玉姬,看她同不同意让我进来。”我说道。   “我见不到三位上神。”壮汉直接说道。“不过她要是真想见你,会直接出来接你的。”   “说的没错。”   一声宛如如同黄鹂清脆般的声音突然从空中飘来,紧接着就见一道黑色的倩影屹立在半空之中,笑颜如嫣地盯着我,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想人家啦?”   “鬼仙!”   壮汉急忙转身拜倒在地。   “起来起来。”玉姬随意地摆摆手,随即身形飘然落在二人的中间,一双灵动的双眸在我身上打量,笑着说道:“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呢,真是让人失望呢。”   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随即问道:“这次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那就说吧。”玉姬轻轻挥袖,眼前的画面游离转换,就再度回到了那方庭院之中。   熟悉的环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方庭院在我的内心深处已然成为了心中的避风港,在这里,远离三界,不受任何世俗纷争,许多迷惑的问题,也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你是想问关于妙云宫的事情么?”玉姬坐在长椅之上,修长的玉腿微微抬起,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如同奶昔般的光泽。   我将目光收回,做了次深呼吸,问道:“妙云宫究竟是怎么回事,玄青子在这个时候抓他们的宫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宫主不是玄青子是抓的。”玉姬笑着说道。“是我抓的。”   “你?”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玉姬轻轻打着响着,身后便立即传来了脚步声。   穆然回头,身穿一袭白衣的青灵手持拖着玉盘,款款挪步,走在玉姬的身边,蹲下身子,将玉盘中的杯盏用酒壶斟满之后,神色恭敬地递到玉姬的收编。   玉姬竟然收了青灵当做奴仆!   我睁大了眼睛,在玉姬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心中有些难以置信地把面前这个神色恭敬而不敢怠慢的白衣女人,和半神联系在一起……   “很意外么?”玉姬轻轻砸着杯中清酒,看着我笑道。   我点点头。“那妙云宫的弟子呢?”   “被玄青子和北月分了。”玉姬淡淡笑道。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我心目中一直所想的那个妖艳女子,她是鬼仙,万载才出世一位的大魔,霍乱天下,荼毒苍生,能信手毁灭一个用哦与两位半神坐镇的门派,将他们当做奴仆驱使,只是我一直被她的外表给蒙蔽了罢了。   “所以呢,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我无言以对。   本以为青灵被玄青子抓了去,会成为替代幽都王重新出现在黄河古道的棋子,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多想了而已。   “没什么事了。”我苦笑着说道。   “可我还有些事情要吩咐你去做。”玉姬将杯盏放入托盘中,淡淡说道。“现如今古道那边云中君和东皇太一正打的紧,你这次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帮助东皇太一战胜云中君,最好能将他一举斩杀,不留后患。”   “帮东皇太一杀云中君?”我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帮他?”   玉姬摇摇头。“难道你真的想坐看玄青子一手遮天么?”   我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当下玄青子在外界的化外分身一共有两个,除了云中君之外,还有一个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下落,但是我推测如果你能借此将云中君一举斩杀,他另外一个化外分身肯定会开始有所动作,但是这就不用你来出手了,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看着玉姬,我忽然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你放心,东皇太一并不是我的人,而且想要对付云中君也很简单,你已经找到了灵脉的位置了吧?”   “嗯。”我木讷地点点头。   “很简单,毁了灵脉,云中君必死无疑。”她淡淡说道。   “可东皇太一怎么办?”我不解问道。   “他?”玉姬笑了笑。“这种人翻不起什么浪,等找到玄青子第二个化外分身后,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了。”   ……   在离散三仙岛时,我整个人都还在迷茫之中。   对于三仙岛中的这三位上仙而言,天下万物都如同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你或许不知道,但是却在无形之中被一双大手左右着你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命运也都被掌握在他人的手中,这话总感觉甚至让人觉得自己不如棋子,棋子尚且有一用,但一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费尽了力气去表演,也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离开三仙岛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雾岛,一个人在海面之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甚至曾有一瞬间,想就此沉入海底,永生永世不再现世。 第八百二十七章 我会等你   再回到雾岛,已经是三天后。   卫君瑶和如意守在妙云宫,青宵的伤势也没有得到缓解。她的身体还十分虚弱,能从地上做起来,都已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青灵没事,她在三仙岛玉姬手下,只是短时间内还不能回来。”我对她说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青宵没有追问其缘由,亦或者说,她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像我们不会问她妙云宫存在的意义一样,那些对于眼下局势没有任何帮助的事情,我们不关心,也不会花时间在上面追寻根源。   跟青宵聊了几句,她便继续进入疗伤之中,我招呼卫君瑶和如意离开妙云宫,驱散了宫殿门前的守卫,目光注视着远方层峦叠嶂的浓雾,轻声开口说道:“我见过玉姬了。”   “嗯。”卫君瑶淡淡点头。“情况怎么样?”   “她让我们回去,去帮东皇太一,战胜云中君。”   “嗯?”   卫君瑶和如意的目光齐齐投向我,其中包所含的诧异,并不必我一开始听到这件事情时差多少。   但是卫君瑶显然醒悟过来更快一些。   “玉姬这是想要借东皇太一的手,除掉玄青子的化外分身?”   我点点头。“是的,玄青子一共有两个化外分身游离在外世,一种一个便是云中君,而另外一个,只有在云中君死后才会出现,并且她承诺我,杀死云中君,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插手了。”   “是真的么?”卫君瑶问道。   我苦涩地摇摇头,并没有把更多的内容告诉她们。   而对卫君瑶来说,她很容易就能猜透我的心思。   “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按照她说的做?”如意说道。   我点点头。“但不是现在。”   看着如意诧异的目光,卫君瑶开口说道:“小乙的意思,是即便让东皇太一赢得这场战争,也不能让他赢得太过轻松,而且在事情过后,不能有再有威胁我们的力量。”   如意眼眸闪烁,随即恍然大悟。   三人在雾岛待了很长的时间,妙云宫公主及一众弟子被困在了三仙岛,就发青宵也重伤不起,所以我们短时间内不用为接下来去哪考虑,大家在这里生活的十分愉快,不会为明天的事情而感到忧愁。   “他们或许可以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卫君瑶说道。   “可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歇下来。”我叹息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二人屹立在雾岛山巅,四周白茫茫一片浓雾翻滚,隐隐能看见山下从雾中钻出来的塔尖屋顶,卫君瑶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在担心古道那边的事情解决后,三仙岛的三位上神不会这么让你轻易避世,对么?”   我看向她,点点头。   “是玉姬么?”她问道。   “嗯。”我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远比我想象中的复杂很多,尽管我已经对她提前做好了防备,但是不知不觉中还是走进了她提前设好的全套,等反应过来却已经无法脱身,早知道这样,我宁愿咱们的敌人是幽都王之辈,也不想面对这样的人。”   “世事难料。”卫君瑶笑着摇摇头。“但是对于三仙岛的三位上神来说,我们的利用价值远没有那么高,不是么?”   我皱眉看向她,“什么意思?”   “一旦解决掉东皇太一和幽都王,对于三仙岛三位上神之间的战争来说,我们也就显得那么无关紧要了,对于这样无关紧要的几颗棋子,他们是不会过于放在心上的,我们只需要躲在一个稳妥的地方,不被三神之战毁灭天地而搞得错不及防,就可以了。”   看着卫君瑶,我笑了笑。“如果不是出现幽都王这些人,你早已成为天下女帝。”   “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她笑着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通知如意,今天就出发。”   临行之际,再三叮嘱白进等人无比照看好雾岛周全,三人便随即出发,朝着黄河古道赶了过去。   一路山高水长,大家把速度控制的刚刚好,不赶也不缓,我们不需要在东皇太一与云中君交战的时候真正做什么,只需要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机会,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可以。   “让东皇太一杀死云中君的关键是摧毁灵脉,只是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究竟交战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才能下手,否则过早过晚都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   在从密道进入南溟的时候,如意有些担心说道:“只是二神交战,以我们的修为避其锋芒都不及,想要考级你战场,恐怕会有很大的风险。”   此时的南溟依旧是一派灵气复苏的景象,三人站在九幽宫外,沐浴着阳光和清风,卫君瑶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们只管等我消息便是。”   三人重返黄河古道,在离开死亡峡谷时,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萦尘?”见来人站在城墙之上,一袭红衣随风烈烈作响,我有些惊讶地叫出了声。   “大战降临,怎么能少的了我。”萦尘转过身,微微笑道。   “可是二神交战,你就不怕死么?”我笑着问道。   “天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死而无憾总比空留余恨要很得多,再说了,我只是帮你们摧毁灵脉,谁答应过你要对付两位半神了。”她哼了一声,随即目光投向远方。   “在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两个人已经打开了,不过各自都理由余地,我觉得还差一把火,让他们真正能够互相残杀,否则我们就算再在这里等上十年八年,也分不出个胜负。”   “一把火?你觉得还差什么火?”我不解问道。   萦尘故作思索的神情,随即笑道:“其实可以这样,在二神交战的时候,本来彼此很有默契,心照不宣地想要拖延时间,不让他们幕后主人的阴谋诡计得逞,但是突然呢,其中一方安排了一些人,趁机偷袭另一方,另一方会不会动怒我不知道,那群偷袭的人只需要在得手之后,做出威胁被偷袭者的一些举动,事情的发展,或许会比现在进展的要更快一些。”   萦尘说完,我们三人有些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以东皇太一的名义偷袭云中君,然后在云中君知道的情况下再去深渊神墓中去摧毁灵脉,让云中君将怒火牵引到东皇太一的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萦尘点点头。“反正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如果你们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提呀。”   我将目光投向卫君瑶和如意,在征询她们的意见。   卫君瑶沉吟了片刻,抬头问道:“墨姬此刻是不是还在深渊神墓之中。”   “嗯,她一个人镇守神墓,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萦尘应道。   “就剩她一个人……”卫君瑶摇摇头。“先去深渊神墓,剩下的再说。”   深渊神墓中,从之前的幽都王等人到现如今的只剩下墨姬一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此处的掌控能力,在我们四人出现的时候,墨姬眼睛里没有出现丝毫的波动,静静地站在灵脉跟前,看着我们,没有说话。   “水儿呢?”我看着她问道。   “在灵脉背后。”她开口说道。   看着墨姬,我轻轻吸了口气。“你还要继续吗?”   “继续什么?”   “继续守灵脉。”   墨姬摇摇头。“不必了,我只是在等你过来,等你们来,我也就可以走了。”   “你不守了?”   “不守了,我要走了。”   “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   墨姬从灵脉前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目光看着我,说道:“我会等你。” 第八百二十八章 骇闻   “等我?”   未等话音落地,墨姬的身体便炸开成漫天黑色的蝴蝶飞舞,洋洋洒洒,朝着深渊上空远去不见了。   我有些愣在原地,不太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四人来在灵脉背后,就看见水儿和玲珑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们怎么了?”我看向如意问道。   “应该是夺舍后的反噬,需要一段时间的灵力修复。”如意蹙眉说道。   “那还需要多久?”   如意摇摇头,目光扫视着身边宛如晶莹巨龙般的灵脉,说:“有灵脉帮助,相信会很快。”   “那上面呢?”我问道。   一路走来,云层之上的动静较我们上次来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我先去看看吧,如果需要出手,我会通知你们。”   见卫君瑶说完转身就要走,我拉住她说道:“咱们一起。”   轰隆隆……   在二人离开深渊神墓时,头顶上响起了久违的闷雷炸响之声。   “看来这两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这样交手下去,没有人会得到真正的好处,所以我们一定得找好时机,不能太贸然出手。”   二人屹立在半空中,看着头顶上雷光隐隐的云层,我深吸了口气对卫君瑶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纵身而上,身体穿透了云层,却在拨云见雾的一瞬间,一道雷光就迎头砸下,打在我的身上。   密密麻麻的酸痒随着电流席卷全身,我养着头,就见透过云层的高空之上,一蓝一黄两道身影凌空而立,黄的是东皇太一周身流转的梵音符文,蓝的是云中君身体四周笼罩的湛蓝色光晕,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中间相隔的地方一团黑色的风暴眼翻滚不休,当中夹杂着电闪雷鸣,并不时有雷光泄了出去,刚砸在我身上的雷电,就是从风暴眼中射出来的。   我身在云层,自知一定已经被头顶上的二人发现,只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往下看过一眼,如电一般的目光互相凝视,我能感受到充斥在空气中的灵力和魂力到了这里已经混乱成一团,尽管体内尚有魂力可用,但如果一旦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也支撑不了多久。   轻吸了口气,看着头顶上的二人,东皇太一面色冷峻,眼眸之中尽是警惕之情,而云中君则是一脸淡然,眼神颇为玩味地看着东皇太一,两个人的态度截然相反,在气势上,明显云中君更胜一筹。   让人久久都未曾开口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就仿佛从千万年前就一直站在这里一般,与四周的风云变化融为一体,宛如一尊雕塑,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   他们在等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云中君迟迟不敢出手的是原因,是害怕在关键时刻灵脉突然被人摧毁,导致自己的修为功亏一篑,惨死敌人手中,这尚可以理解,但东皇太一有之不出手的原因是什么?   他怕打不过云中君?   可是从两个人的气势的比拟上来看,虽然云中居更胜过他一筹,但是悬浮并不大,还没有到一战必败的程度,可他在顾忌什么呢?   久等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我缓缓错身离开了云层,在下方见到了卫君瑶,对她说道:“短时间内还不会有结果,我们下去再说。”   二人重新回到深渊神墓之中,就看见如意正在替玲珑疗伤,水儿已经苏醒了过来,见到我们出现,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迈步走过去,如意也从替玲玲的疗伤状态中退了出来,看着我们问道:“怎么样?”   “不能再等了,照这样等下去,就如萦尘所说,十年八年都未必能登出一个结果,我们必须让他们加快进度,不能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那我们何时出手?”如意问道。   “玲珑恢复还需要多久?”我问道。   “玲珑的身体状况比水儿姑娘要稍差一些,但是有灵脉的帮助,明天天亮之前应该就能苏醒。”如意说道。   我点点头。“那就等玲珑醒来吧,然后水儿同她一起去雾岛,这里不能再留旁人了。”   水儿听完眉头皱了皱,但没有说话,以她的机敏灵慧应该知道现如今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局势,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就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我摇摇头。“二神交战,即便是我们恐怕也难逃其波折,而且我们也不需要和他们正面接触,偷袭得手之后,只要摧毁灵脉即可,你明天只管安心和玲珑去雾岛,不用担心我们。”   “可如果偷袭失败呢?”水儿问道。   “失败?”   “二神交战,你们就真的那么有把握偷袭成功么?”   我看着她,摇摇头。“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一直拖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利,而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水儿抿了抿嘴,说:“为什么?”   “即便他们二人不交手,光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改变整个黄河古道的灵力波动,天地蹦碎不过是时间问题,更重要的是,三仙岛的那几位已经等不及了,我们不出手,那么接下来,也会有人替我们出手。”   说话间,我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妙云宫公主青灵在玉姬面前恭敬为奴的模样,深深吸了口气,对水儿说道:“放心回去吧,等做完这一切,所有的事情便会结束,而等到那时节,三仙岛三位上神离岛,我们也就有机会救出大圣祖了。”   水儿摇摇头。“我只希望你们能活下来。”   “放心吧,我们会回去找你们的。”卫君瑶从旁说道。   水儿不再开口,坐在一旁沉默了下来。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安静的一晚,水儿的话到破了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彼此的神色都很沉重,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开口,大家静静地坐在灵脉旁边,空气在这一晚凝固到了极点。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们也没有搞清楚头顶上二人的真正目的。   到了这一步,东皇太一必定是明白一旦真正将云中君铲除,那么自己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他不可能自己亲手把自己送到悬崖的边缘,所以他不可能真的动手去杀云中君,即便是有这个机会,他也不会这么做,除非他找到了新的主人,也有了新的退路。   所以目前最大的变故就是云中君,而也是我们真正要出手的人,他虽然身为玄青子的化外分身,但是到目前为止,他的态度却和我们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真的忠诚于玄青子,亦或者说,他现在和东皇太一一样,都是想要摆脱命运枷锁的半神,一旦二人之间真的达成了某种默契,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这一点水儿知道,大家也都知道。   所以我们才会选择让水儿和玲珑离开这里之后再动手。   玉姬,已经找好了我的替代品,一旦我们的任务失败,那么接下来青灵就会离开三仙岛,继续我们没有完成的任务,而且我心中也十分明白,对于玉姬这种人来说,她在我身上投注了这么大的心血,也是不可能放我什么做就走掉,在完成眼下的任务之前,什么避世隐居都是无稽之谈,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充当三仙岛可怜的棋子,按照他们的意愿,去搏命。   “呜……”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随着一声闷哼,玲珑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师姐?”她欣喜的看着如意,如意笑着蹲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算睡醒了。”   玲珑转过头,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随即眼眸闪烁,微微开口说道:“你们是要打算摧毁灵脉了么?”   如意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可是玲珑却咬了咬嘴唇,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目光再度看向我们,似有些不相信地说道:“就你们么?三仙岛的上神没来?”   “三仙岛?”我皱了皱眉。不解问道;“他们来干什么?”   玲珑摇摇头。“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灵脉爆炸。”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而玲玲在此刻叹了口气。“看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灵脉一旦被摧毁,其产生的爆炸力和冲击力足以瞬间秒杀一位巅峰时期的半神,你们现在这么做,不是在自取灭亡么?”   轰……   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震的在场众人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灵脉爆炸,秒杀,半神……   我喃喃地看着眼前散发着琉璃光晕的“巨龙”,一颗心砰砰狂跳,然后又看向玲珑,不可思议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华大帝。”玲珑说道。“在被青华大帝夺舍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试图了解他的神识和力量,试图找到破解的办法,但是有一次,在他和幽都王等人交谈之时,我发现了这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灵脉爆炸的念头?”我问道。   “不是,是逃跑的念头。”玲珑说道。“伴随这个念头而升起的,便是有关于灵脉爆炸的一些碎片信息,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其实灵脉爆炸并不能完全抽干云中君体内的灵力,他身为半神,早已经能将天下力量为他所用,即便是修为有所下降,也不可能直接导致他被东皇太一斩杀,而这个幽都王等人控制这个灵脉,其目的,就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引云中君到此处,然后将灵脉摧毁,用灵脉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直接杀死云中君,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深渊神墓内,久久都无人说话,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一切后果的危害中,短时间内难以自拔。   “能秒杀半神巅峰的力量,恐怕整个世界,也将不复存在了吧?”卫君瑶喃喃开口说道。   “嗯。”玲珑点点头。“灵脉一旦被摧毁,不光黄河古道,就连南溟也无法幸免,所以他们一直把守着这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出这一步的。”   “毁灭世界……”我深深吸了口气,同时目光看向卫君瑶。“看来黄河姥母所看见的灭世之景,不是二神交战所产生的后果,而是灵脉爆炸,万劫不复,苍生浮屠。” 第八百二十九章 时空漩涡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么?”水儿喃喃开口说道。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我摇摇头。“灵脉爆炸的威力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但是如果在它爆炸的一瞬间,我们全力逃走,或许还能幸免于难。”   “没可能的。”玲珑说道。“灵脉本身便是集造化之根源,顽固且坚硬,光是摧毁它,就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和精力,而足以将半神瞬间灭杀的冲击力,怎么让你有时间在将它摧毁后还能逃脱,如果这真的是唯一的办法,我觉得不可取。”   “可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能将两位半神斩杀的办法。”如意低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落在晶莹剔透的“巨龙”身上,方才还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却在一瞬间,变成了噩梦。   “只可惜我们实力不够,无法修炼出化外分身,否则一个分身就能解决的事情,也用不着我们如此难堪了。”   听到玲珑自言自语般的话音,我缓缓抬起了头。“分身?”   卫君瑶和如意也诧异地将目光投向她,让玲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墨姬……”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化外分身只有步入上神之境方可炼就,可一旦成就上神,又岂会在乎这区区的半神与灵脉?   可是除了三仙岛中的三位上神之外,到目前为止,我们唯一见过能修炼出分身的人,只有一位,那便是墨姬!   数十个分身,每一个都拥有自身完整的修为,若她愿意出手相帮,此难题定能迎刃而解,一举灭杀云中君,甚至连东皇太一也能一同铲除!   “可是她会出手帮我们么?”如意摇摇头。“墨姬本就是幽都王麾下大将,怎么可能会在功败之际还会帮我们做这些。”   “可墨姬真的是忠心继而幽都王合作的么?”我低声说道。“早在上一世,二人便已经呈水火不相容之态,到最后更是以命相搏,墨姬险些直接死在幽都王的手里,而这一世,不过是局势所迫,如果墨姬真的不想要咱们与幽都王或者东皇太一为敌,以她的实力,在之前完全可以给我们造成更大的麻烦,也不会见到我们这番之后直接离开,我觉得,对于灵脉的事情她也一定了解,或许就是在等我们向她开口,才能提出她想要的条件。”   “你是说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如意蹙眉说道。   我点点头。“正是。”   “可她也没说在哪等你。”   “我知道她在哪。”我深吸了口气,看向卫君瑶。   卫君瑶的目光也同时在我看我,然后开口说道:“去吧。”   我点点头,“不过在我离开这段期间,你们最好不要贸然去查探云层上方的形势,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估计会很快,我不会拖延太长的时间。”   离开深渊神墓,我看了一眼头顶上翻滚的云层,便折身朝着南溟而去,朝着鬼族圣地疾驰。   到目前为止,东皇太一方最大的赢家,当属墨姬所有。   她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目标和计划进行,看似幽都王利用了她,但实则不光是幽都王,就连青华大帝和东皇太一等人也不过是她实施计划的一个个跳板,而且迄今为止她的计划也无人知晓,或许这也是一次能和墨姬公开对话的就会,否则有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直选在每个人的脑门上,让人彻夜不安。   经过洗礼的南溟想要再向之前那般寻找鬼族圣地已然不太同意,那一片片荒寂的鬼蜮早已经被从土壤里破石而出的嫩绿所覆盖,密布在天空中的阴霾也在洗礼过后变得碧蓝无比,我找寻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地方,却找到了想要找的人。   “鬼族圣地已经没有了。”一袭黑纱傍身的墨姬背对着我,站在远处一片草丛之中,花草丛里,只只黑色金丝蝴蝶翩翩起舞,簇拥着墨姬,与花红草绿,云白天蓝的背景相比,显得既突兀,又和谐。   “你真的在等我。”看着我,轻轻吸了口气说道。   “是啊,我说了等你,就会等你。”墨姬淡淡说道。   “等我做什么?”   “等你来找我。”   我看着墨姬的背影,至始至终她也没有转过头,却隐隐的,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不是来自于她的,而是另一个人。   会是谁呢?   沉思之际,墨姬的声音已经飘来。   “你来找我,是为了灵脉之事吧?”   我一愣,点点头。“是的。”   “灵脉摧毁,所产生的冲击力足以撕裂虚空,导致的混沌空间可以吞噬整个黄河古道,不光你们跑不掉,就连东皇太一和云中君也跑不掉,确实是件很棘手的事情。”她悠悠说道。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我说道。   “是想借用我的分身,去完成摧毁灵脉么?”   “是。”   “可是我分身的实力参差不齐,想要摧毁灵脉,最起码需要耗尽三位圣者七重天巅峰实力的强者的所有力量,我不过也才这个修为,而分身中只还有一位,剩下的这一位,我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你愿意帮我?”我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欣喜说道。   墨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说道:“你需要找到第三个人,他才是摧毁灵脉的关键。”   “不用找了。”我说道。“第三个人,就是我。”   “你?”   “是我。”   “可你不怕死么?”   “不怕。”   “为什么?”   “天道命运之人,又岂是那么好死的。”我笑道。   “可我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亲自出手,毕竟事关身家性命,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你到现在都还没有经历过时空漩涡么?”墨姬突然问道。   我摇摇头。“还没有。”   “难道你就不想改变过去?”她问道。   “历史的脚步总是在前进的,新时代的诞生也总是顺应天道而形成的,就像你回去了那么多次,真的就做到了你想要改变的结果么?”   “是啊……”墨姬转过身,看向我说道。“所以,我就没有帮你的理由了。”   我闻言一愣,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之前答应帮我的条件,是想让我进入时空漩涡?   为了什么?   “看来你还没有想好。”墨姬摇摇头。“摧毁灵脉只需你我二人合力,便可结束眼前这一切,但是你似乎还没有为自己留条后路。”   “你不是也没有?”我不解问道。   “谁说我没有?”墨姬淡淡笑道。“分身不死,我神识就不会灭,只是会损耗一些修为,无伤大雅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墨姬筹划了这么长的时间,明显就是在等这一天,可是她却迟迟不说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这让我感到什么不解,同时心生焦虑。   墨姬看着我,没有说话,却突然嫣然一笑,整个人突然爆开,化作漫天的黑色蝴蝶,朝着天边就飞了过去。   “你去什么地方?”   “跟我来,你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看着远去的蝴蝶,我咬了咬牙,纵身而去,追寻着蝴蝶的飞舞的方向,一路穿越南溟,经过九幽宫密道,随即再回东海神域,一群黑色的蝴蝶,和一个追逐的人,在茫茫海面上,漫无边际地飞着,直到前面除了一片风刃笼罩的海域,我看着海域中肆虐的风刃,不时闪烁的雷鸣,心里咯噔一下,时空漩涡。   而在这里,墨姬依旧保持着蝴蝶的形态,一头扎进风刃中,继而在视线中消失了身影。   第八百三十张 旧址   这个墨姬到底要干什么?   我进入时空漩涡,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身形悬浮在时空漩涡的外围,我凝视着里面不断闪烁的雷鸣和旋转的风刃,深深提了口气,纵身钻入了漩涡之中。   会去哪?   过去还是未来?   这是身体在被风刃席卷时的第一个想法。   身体强忍着剧痛,我睁开眼睛,才发现那只蝴蝶也刚刚消散在漩涡中的视线里,我催动着魂力包裹着身躯,将袭来的风刃悉数驱散,紧随其后,跟身形出现在蝴蝶消失的位置时,突然间,一股磅礴到以附加的吸力从脚底下传来,整个人就如同置身于海潮漩涡中的一片枯叶,身形完全不受控制,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意识瞬间被吞噬,整个人昏昏沉沉,就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没有昏迷,没有睡去,大脑十分庆幸,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隐隐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风声夹杂着许多人的呼喊,还有碎碎念,仿佛就在耳边,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这种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混混沌沌中,就好像听见有人说:“可惜了”,然后就是一阵脚步离去的声音,直到声音完全消失,耳边恢复到了平静,我才终于能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我喃喃地睁开眼,视线是一片昏暗,就如同置身于地窖,空气潮湿,身后还有水流潺潺,哗啦啦地在空旷的世界中回响着。   视线,逐渐适应了光线。   我先是看到了一座低矮的茅草房,一条湍湍流动的小溪绕房而过流向黑暗,四周都是石壁,似乎,置身于一方不见天日的山洞,而且,愈发的熟悉……   “幽泉狱?”   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茅屋,心扑通扑通开始狂跳。   那之前听见的声音,岂不是“我”和红鲤还有刘三手等人刚刚从这里离开,准备回到上面,去找草王么?   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我无法相信地看着四周这一切,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嗓子竟也开始哽咽了起来。   长白山,幽泉狱旧址……   这是当初了玉姐,寻找八臂哪吒闹海参时到的地方……   红鲤,刘三手……还有在这里结识的狼妖和狐妖……   我看着眼前的茅屋,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干尸已经随着我们的离去化作灰烬,随着小船流进了苦海之中,如果再早到一点,我是不是还可以看见他,而他,也可以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   一张被水汽浸透的桌子,桌子上摆着白蜡,但是蜡烛早已燃尽,点蜡的人,也不再存在于这个世上。   “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候?是墨姬故意的,还是偶然?”   站在茅屋门口,一眼便能看尽整个屋内,我转身离开,站在溪流旁边,顺着水流往下看,就见从黑暗中飘出片片落叶,落在了溪水之上,打着圈儿,随波而去。   落叶?   我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小溪往前走,一直来在了茅屋的身后,看着矗立在山洞中的招展大树,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婆娑树……”   枝生白毛,叶长红花,是佛祖释迦牟尼涅槃之处,等到婆娑花开时,便会生出与舍利子形状一般无异的果实,食之和白骨生肉,死人复生。   刘三手昔日的话语依旧在我脑海中回想,我看着面前的参天古树,心中隐隐明白,为什么墨姬会把我带到这里,只是婆娑树花开结果都需要特定的因果,而在我第一次见到它时,距离想要的阶段还差了很长时间,可她为什么偏偏要把我带到这里。   幽泉狱旧址之内并没有发现墨姬的踪影,我站在树下,细细观察着足以仰止的古树,却发现,在盘结出土壤的树根中,被飘落的树叶笼罩着一个小小的叶丘,婆娑树在这里生长岁月不知多久,落下的树叶足以将人掩盖,但是眼前这个叶丘明显是新覆盖上去的,下面盖着活物,我能看见那露在叶丘外的一抹殷红,像是动物的尾巴。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得初来之时,这里明明什么也没有,而且“我”也刚刚走,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弯下腰,手轻轻拂去厚重的落叶,我很小心,倒不是怕被伤到,而且在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我,只是怕惊扰到它安睡,能出现在婆娑树下的生灵,定然是灵物,若是惊扰了灵物的修行,也是大过一场。   可是,随着落叶渐渐去拂去,树叶地下的动物露出身形,我蹲在地上,看着那抹鲜艳的红色,颤抖着手,抚摸在了它光滑的皮毛上。   哗啦……   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触感,那东西挪动了一下身子,却似乎对外界没有丝毫警惕,将脑袋转向一边,继续熟睡。   “你怎么会在这……”我感觉到嗓子眼里发痒,说出来的声音,也是没有意识的颤抖。“我找了你好长时间,你怎么会在这,我还以为……”   缓缓地,它睁开了眼睛。   深紫的双目一阵迷离,但是当它抬起脑袋,看见我的时候,它想站起身,却几经尝试,四肢无力地摔倒在地,张开嘴,大口地喘息。   “你怎么了?”我伸手抓住了它的前肢,想要用神识查探时,心口却咯噔一下。   骨头全碎在了肉里!   “谁干的?”我深吸了口气问道。   狐娘没有说话,只是嘴里发出一声呜咽,探着头,一直看我。   这个时间,狐娘应该是跟着狼妖还有“我”离开这里的。   可是她却出现在了这里。   我看着狐娘,问道:“你也是从时空漩涡里回来的么?”   狐娘点点头。   “谁送你来的?狼妖?”   提到狼妖,狐娘迷离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怨毒。   我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奈何狐娘现如今千年修为毁于一旦,她无法幻化出人形,更没有办法说话,我实在打听不到她在古道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沦落为这番下场。   可是既然我们两个都从时空漩涡出现在这里,就一定另有其由。   我抚摸着她身体上光滑的毛发,轻声说道:“放心,我会带你回去的。”   站起身,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婆娑树,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在它的身上,只是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机缘,才能让它在短时间内开花结果呢?   我从口中吐了口气,目光环视四周,试着将神识散发出去。   山洞里太安静了,   神识所覆盖的范围,完全得不到丝毫的回馈,但是却有一股神识顺着水流,不断向前,哗啦啦的水声传进脑海,我不由想到了苦海,只是苦海中的冤魂早已经被我渡尽,还能有什么,值得神识前去一探究竟呢?   到了这个时候,心态已经完全和当初来时不太一样,我看了眼血狐,身形微微晃动,便消失在原地,顺着神识,出现在了苦海边缘。   黑浪滔天。   翻滚的苦海中,已经再也看不见冤魂的存在,只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船,随着波涛起伏,船头闪烁着昏黄的烛光,在这漆黑的世界中,显得各位引人瞩目。   谁在这?   我晃动身形,站在了小船上。   可是船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那具已经化作灰烬的干尸,任凭风吹浪打,却也没有洒落分毫。   那种莫名的悸动再次在心头涌现,我看着那盏在船头隐隐闪烁的烛灯,还有脚底下的灰尘,却突然一阵浪从海面打了上来,苦海的水冲进小船内,卷动着灰烬,瞬间冲散在船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   我见状愣了愣,而就在此时,就连一直闪烁不停的船灯,也突然暗淡了下来,整个世界再度恢复到了黑暗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不用再忌惮苦海,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显是一种征兆,他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却在短时间内又无法抓住,可是,隐隐的,我看着在脚底下飘荡的水流,当中夹在的干尸灰烬,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随即纵身而起,离开了小船,身体踩在苦海水面上,伸出手,扣住船沿,带着整艘船朝着婆娑树的方向赶了过去。   ……   手里举着小船,看着脚底下的婆娑树,我不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只能放手一试,除此之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整只船倾斜,储存在船板上的海水开始顺着船头“哗啦啦”落在了婆娑树树根的土壤里,很快便没入土中消失不见,直到将一整船的水倒尽,我才从空中站在树下,将船放在一边,同时目光注视着婆娑树,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在空寂中一分一秒过去,我看着婆娑树,还是躺在树下的血狐,两只手攥成了一团,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紧张和期待,再一次出现在心头,在感觉到就连鬼圣之心也在砰砰跳动的同时,就听见“咔嚓”一声,昏暗中,一条扭曲的裂缝,顺着婆娑树根直窜树梢,开裂出一条巨缝,紧接着的,“咔嚓嚓”的破碎声愈发的密集,越来越多的裂缝出现在婆娑树干上,整棵树在目瞪口呆之中,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朝地面塌陷了进去。   “这不可能……”   在婆娑树倒塌的瞬间,我将血狐从地上抱了出来,身形刚刚站在茅屋的背后,却听见身后同时传来泥土倒塌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茅屋在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洗礼之后,终于在这一刻,跟着婆娑树,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化作翻滚的浓烟,倒塌在了地面上。   眼前的变化来的太过突然,让我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而等反应过来之后,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万物都是镜花水月,看似繁华,却经不起用手轻轻一拨,便化作无形。   我抱着血狐,亲眼目睹着茅屋和婆娑树彻底烟消云散,却在心中抱着侥幸,最起码小溪还在流淌的时候,耳边的水流声渐行渐息,我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见最后一股水流从河床中流过,就连溪水,河流,也都干涸了。   为什么?   我不解地看向四周,穿越时空漩涡,回到现在,目的就仅仅是为了让我见证这一切的灭亡么?   还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导致的这一切的灭亡?   墨姬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名老僧究竟又要干什么?   而我回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十几世的孽债压身,死亡成了还债的因果,恐怕就是神,也要被压弯了腰喽……” 第八百三十一章 狐娘   闻声回头,一具干尸出现在身后。   萎缩的肌肉,发黑的皮肤,本是狰狞的面孔看起来却又让人心生肃意,双手在面前合十,幽幽的声音,就飘进了耳朵。   “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我喃喃地看着他,再扭头看向已经倒塌的婆娑树,不解地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万色皆妄,本是一副空皮囊,是谁真的重要么?”   “可是……”可是他的身躯明明在我当初离开时便已经化作灰烬,更是被苦海之水浸泡,怎么可能又生生出现在我面前呢?   见我不说话,干尸微微欠身说:“施主此番折返,是为了这婆娑树而来么?”   我轻轻提了口气,点头说道:“正是。”   “那请跟我来吧。”   干尸转躬身,枯瘦的身影在黑暗中踏步,缓缓走向倒塌的婆娑树废墟中,头也不回说道:“施主,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施主,还望施主能指点明灯。”   “大师但说无妨。”   “施主十三世轮回之中,最让你难以割舍的,是哪一世?”   “此生此世。”我想也没有想便回答道。   “为何。”   “过往皆为云烟,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如果那位姑娘并没有随着你轮回到这一世,你还会是同样的答案么?”   我愣住了,心中同时在重复地问自己,可答案却是否定的。   此生此世,皆为一人百战天下而不悔,若她不在,怎会生出归隐之心,又怎么会历经万千死劫,而逆天改命呢。   “看来施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点点头。“不会。”   “你可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包括你的性命?”   “我愿意。”   “万物皆有因果,此消彼长,报应不爽,今日你想得果,就必须种下因,你历经四界而重归此处,想必是遇到了解不开的因果,施主,在回来之前,你可曾想过,为何会有此因果出现?”   我看着婆娑树废墟中的身影,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今时今日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墨姬作祟使然,天下大局平定不过是眼下的光景,我需要的是一个能摧毁灵脉后还可以保命的办法,可为什么这些事他非要和卫君瑶扯在一起呢?   我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小乙不知大师何意,还望直言相告。”   干尸摇了摇头,伴随着一声轻叹,就突然听见“哗啦啦”耳朵里钻进翅膀的震动声,蓦然回头,就看见漫天的黑色金丝蝴蝶从黑暗深处飞了出来,洋洋洒洒,几乎占据了整个山洞,却无一例外地,都朝着婆娑树废墟的方向汇聚。   “墨姬?”我见状一愣,随即就看见这些蝴蝶翅膀挥动的频率缓慢了下来,覆盖在废墟之上,一个挨着一个,从地面缓缓攀向高处,最终,漫天的蝴蝶竟然化作了一颗黑色的大树,屹立在山洞之中,树干树枝树叶,栩栩如生,就仿佛一棵被黑色蝴蝶堆积起来的婆娑树,惟妙惟肖,除了颜色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   “这是……”   “施主,你还记得她吗?”干尸背对着我问道。   “她?墨姬?”我问道。   干尸没有说话,只是组成婆娑树的蝴蝶开始齐齐扇动着翅膀,“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整棵树摇曳不停,就仿佛有风吹过,可是这密封的山洞中,何来的风?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心中开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并不是来自于干尸,而是发自这棵树。   而在这时,抱在怀里的血狐突然挣扎了起来,我不明所以地将她放在地上,它四肢内的骨头早已被打碎,只能微微仰起头,看着干尸的背影,不知为何,我能在她的眼眸中,读到一抹悲伤。   干尸,血狐,墨姬……   我实在是难以将这他们联系在一起,可是他们三个却生生地出现在这里,不着痕迹,就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人生如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惟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施主,若是以踏入轮回为代价,保你身边人平安,你可愿意?”   “为何?”我摇摇头,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天道恒在,可天下万物却没有真正的永恒,我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要给自己目前的困境找到一个答案,或者一个解决的办法,我不知大师为何会对我如此。”   “答案就在你的眼前,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干尸淡淡说道。   “什么答案。”   “若要突破此劫,白小乙是无心侯,而卫君瑶,是墨姬,这就是答案。”   我愣在原地,心砰砰跳了起来。   昔日在对抗幽都王之时,莫云便告诉过我,若要平定天下,我必要成为无心侯,而卫君瑶要成为墨姬,当时事态未定,我未曾答应他这个请求,可是幽都王已死,我们眼下所需要做的只是摧毁灵脉,便可天下大定,为何还要旧事重提,非要将我和卫君瑶陷于绝地呢?   更何况,无心侯早已魂飞湮灭,又何谈我是无心侯?   看着眼前的一尸一树,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涌起,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墨姬的圈套。   “多谢大师美意,只不过小乙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说完正要转身离去,可突然间,一股凌冽的杀气从背后传来,呼啸着卷着飞沙走石,瞬间就出现在了切近。   我冷冷一笑,“果然如此,墨姬,想不到你竟然算计如斯,只可惜,你这次的计划依然要落空了!”   轰……   三柱地狱业火红莲陡然在脚底下的土壤中喷发了出来,笼罩着全身,瞬间吞噬了袭来的杀气,同时回头,却发现一切平静如初,干尸依旧背对着我站在婆娑树下,黑色的婆娑树,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   那股杀气我明明感受的真真切切,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   “施主,相由心生,你动了杀心了。”   “我?”   我喃喃地站在原地,可这个时候,我竟然看到了匍匐在地的血狐,突然仰起了头,发出了震天的悲鸣!   是歇斯底里的呐喊,是深入灵魂的悲鸣……   “狐娘你……”   我整个人彻底傻住了,已经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看着狐娘凄惨的叫声一声胜过一声,我缓缓地走过去,站在它身边,就见她紫色的双眸中,流下两行刺眼的血泪。   血狐泪?   “小乙……”   “狐……狐娘?”   见血狐开口,我急忙走上前,蹲在它身边,关切问道:“你好了?”   狐娘艰难地摇头,“小乙,你听我说,还记得在你刚带我和狼妖离开幽泉狱,在长生当的时候吗?”   我点点头,“记得,那时我和玉姐深陷囫囵,是你和狼妖帮的我们,我不会忘记的。”   “可是你可曾记得,我当初想对你说,却未曾说出口的话吗?”   我微微怔了怔,随即脑海中出现了当初在带着血狐离开幽泉狱时,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的场景。   “当初你救了我,我本该早一些把事情告诉你,只是以你当时的状态,即便我将这些告知,你未必能接受,也未必会信,可是事到如今,有些话,我必须要告诉你,否则你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所得到一切都会在一夜之间功亏于溃。”   我沉默地看着狐娘,点点头。“你说吧。”   狐娘抬起头,深邃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你现在身边的卫君瑶,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卫君瑶!” 第八百三十二章 二人   我不解地看着狐娘,“什么意思?”   “血狐睁眼,可探轮回观阴阳,在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我看到了现在的你的身边,出现的女人并不是卫君瑶,起初我感到很疑惑,因为从你的十三世轮回之中能看出来,你和卫君瑶才是真正的十三世怨侣,这样的因果孽缘天不断,地不分,除非一方死去,否则此般姻缘绝不会出现灭亡的征兆,可它既然出现,就证明卫君瑶在后世之中出现什么差错,最大的可能便是香消玉殒,否则,那一幕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沉默。   我依旧沉默地看着狐娘,想从她的眼眸中找到一丝说谎的迹象,可是那双眼睛,太清楚了,紫色的双眸就如同天下最精粹的紫宝石一般,散发着无比清澈的目光,让人根本生不起半点怀疑的念头。   可是她说的话,我却难以信服。   “你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我低声开口问道。   “当初吴山被鬼婴霸占,狼妖对我出手的时候,是你师父季宗卜救了我,将送到此处等你。”狐娘开口说道。   “季宗卜?”我皱起了眉头。“居然又是他……他说过让我等你做什么吗?”   “没有。”狐娘艰难地开口说道,“他只是说,你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来找我,事事因果,总需要了结。”   “嗯,我知道了。”我点点头,目光投向前方的干尸,还有黑色蝴蝶凝聚而成的婆娑树,开口问道:“所以你之前问我万象皆妄,是谁就真的重要么,其实是想说这些。”   “施主扪心自问,怕是已经有了答案。”   我呵呵笑道。“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一个区区幽泉狱典狱长,又何德何能,能看到这些?还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你,然后让你转告给我。”   干尸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尽管很轻微,他掩饰的也很好,但是步入鬼圣六重天巅峰之境,即便是他身形不动,我也能清晰地察觉到他此刻灵魂的波动。   “也是季宗卜吧。”我淡淡说道。“季宗卜身为九泉府开府五祖之一,而你又是九泉府麾下幽泉狱典狱长,他说的话,你却是应该照办,否则就会背上一个不忠的骂名,更重要的是,你想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就离不开季宗卜,如果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之前化作尘埃的是你,但是现在的你也是你,只不过是季宗卜帮了你一些忙,让死之前的你重新回到现在这个时候,我说的对吗?”   长时间的寂静。   偌大的山洞落针可闻,我看着干尸的背影,还有他面前的婆娑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墨姬,你穿梭时空漩涡数十载,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却偏偏抓住卫君瑶不放,她的身躯,就这么值得你垂涎么?”   婆娑树上的蝴蝶开始震动翅膀,“哗啦啦”的响声再度在山洞里回响,树下的干尸缓缓转过身,依旧是那张因为皮肤萎缩变得狰狞的面孔,看不出表情,但是能感觉到那一双空旷的眼眶里传来注视的目光,看了我许久,才开口说:“施主,是与不是,你回去一试便知,我在此等你。”   “怎么回去?”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淡淡的声音还在耳边飘荡,只是眼前的人和景开始在视线中变得模糊,继而消散成泡影破灭,空荡荡的山洞中,只剩下我一个人。   “呵呵……”   我笑了笑,目光环视四周,却拼命地将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压制下去,我无法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卫君瑶还是卫君瑶,她不可能是任何人,一切都是墨姬和季宗卜的设好的陷阱,我要是相信,就真的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我深深吸了口气,顺着已经干涸的河床一路向前,在看见水潮翻滚的苦海出现在视线中时,即刻催动身形,朝着深海之中一脑袋扎了进去,   ……   在苦海之中,那种光怪陆离的感知再一次出现在大脑,耳边嘈杂的人声也不断响起,这一次我集中注意力,听着在耳边转瞬即过的声音,赫然发现,都是熟悉的话语,都是似曾相识的嘱托,有争吵,有安慰,有鼓励……   就仿佛一瞬之间,将活过的这么多年又重新走了一遍,人死之前脑海中会出现的走马灯,应该也不过如此。   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整个身体出现了离开了被水浸泡的感觉,缓缓睁开眼睛,四周全是浩瀚无际的大海,碧海蓝天,又重新回到了东海神域。   “幽泉狱的苦海,竟然也是时空穿梭的一部分么?”   我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回想之前宛如梦境的画面,直接朝着南溟的方向飞去,等离开九幽宫,发现一切偶读还是原来的样子后,我才深深吐了口气。   真的害怕回到过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卫君瑶和如意等人还在深渊神墓中等我,即便是没有了墨姬的帮助,我们也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毕竟有她们两个在,还没有无法解决的问题。   想到这里,便马不停蹄朝着深渊坟墓赶,等到了古道,云层之中的雷鸣依旧在持续,我没有理会这些,直接钻进深渊,在看到卫君瑶等人之后,一颗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只是脸上的表情落到众人眼中,卫君瑶开口问道:“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么?”   我点点头。“墨姬不愿意出手相帮,我们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玲珑摇摇头,“摧毁灵脉的所选之人必然逃不脱灵脉爆炸时所产生的冲击力,而且光是摧毁灵脉,就要耗费一位圣者七重天巅峰实力强者的全部力量,怎么还能有精力逃脱,实在不行,我们只能放弃这条路,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深渊坟墓中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这不由得让我感到一阵恍惚,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现实之中,还是依旧在过去。   看着众人脸上愁云不开,我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还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什么办法?”   “天书鬼卷中记载鬼圣真身修炼的法门,一旦修炼出鬼圣真身,那么真生便会拥有主体近乎完整的实力,虽然不及化外分身,而且无法离开本体太远,但也不是不可以尝试。”我咬着嘴唇说道。   “鬼圣真身需要什么修为才能施展?”玲珑问道。   “鬼圣三重天……”   说完我叹了口气,心知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且在整个过程中,我的目光总是难以抑制地去观察卫君瑶,观察她细微的举动和表情,并不自觉地和最早的她进行对比,这让我感到心惊,而且当中二人的目光几次交汇,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我此刻的变化。   “你怎么了?”卫君瑶看着我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以她的聪慧,我是否在说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此一般,还不如不开口。   “我先回趟东海吧。”此时如意站起身说道,“很快就会来,师妹,你同我一起去。”   玲珑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听见如意开口,也没有拒绝。   “我也去。”水儿也在此时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我迷茫地看着三人,可是三人一句话也没说,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纵身离去。   而此时此刻,漆黑的深渊之内,就剩下我和卫君瑶两个人。 第八百三十三章 噩耗   深渊神墓中的气氛突然变的很诡异。   如意带着玲珑和水儿走了,三个人临走之前看向我的眼神都十分奇怪,就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三人走后,深幽的神墓中,就只剩下我和卫君瑶二人。   晶莹剔透的灵脉散发着淡淡蓝色光晕,映照在卫君瑶的脸上,她站在我对面,看着我,复杂的神情,和怪异的眼神,让我感觉整个人都要起鸡皮疙瘩。   “你去哪了?”她开口问道。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先审视了一遍自己,然后才抬起头说:“见萦尘,不是告诉过你们了么?”   “见过她之后呢?”她又问道。   我心头微微跳动,看着她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哪不对么?”   卫君瑶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她叹了口气,“你去时空漩涡了?”   我闻言心头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红鲤死了。”卫君瑶低声开口说道。   “红,红鲤,死了?”   “嗯。”卫君瑶点点头,“难道你感觉不到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然后闭上了眼睛,当脑海中出现红鲤的身影时,心跳陡然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只感觉天旋地转,双腿不受控制地退了两步,整个人瘫倒在地。   “你看到了?”卫君瑶深吸了口气,看着我问道。   我坐在地上,迷茫地抬起头,喃喃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在你回来之前,我能明显感觉到大脑中的记忆被改动,虽然很轻微,被改动的记忆却都和红鲤有关,再加上事情刚好发生在你离开期间,我不得已动用了天书手段,查找到了记忆,才发现红鲤在长白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意虽然是被抹去了所有跟红鲤有关的记忆,甚至忘记了她的相貌,但是她身负天书人神两卷传承,也发现了这一变化。”   “长白山……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可红鲤为什么会死!”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昔日长白山之行,众人在离开幽泉狱旧址之时,红鲤被漫天追来的线性条虫吞噬的画面……   “我记得,我记得那线性条虫,可我明明记得我们跑了啊,后来还抓到了草王,制服了狼群,红鲤一直都在啊,为什么她会死,为什么我脑海里会有关于她截然不同的两个记忆,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砰!   在我疯狂哭喊的同时,卫君瑶突然一掌拍向我的胸口,整个人猝不及防,身体直接擦着地面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凝聚在身体上的魂力陡然一阵剧烈的波动,可是我依旧低着头,无法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纵使回到了长白山那个时候,可我连红鲤的面都没有见,我就是害怕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过去,继而影响现在的局面,但最终,她还是死了,被无数的线性条虫穿体而亡,死无全尸……   “线性条虫,线性条虫……呵呵,呵呵……”   我似乎想明白了,从哭,转变为笑。   那道从我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杀气,虽然被地狱业火红莲吞噬,可还是惊动了沉睡在幽泉狱旧址中的那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线性条虫,让本应该顺利逃掉的众人,陷入绝境。   可为什么偏偏死的是红鲤?   这个问题一经在脑海中出现,我沉默了一秒钟,随即呵呵笑了笑。   “你想到了什么?”卫君瑶看着我问道。   “线性条虫,红鲤一定是为了救我才会死在那里的,毕竟那么多人,只有我最废物,只有我一直需要她的保护,她一定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一定是的……”   卫君瑶看着我不说话,直到等我笑够了,才深深地看着我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救她。”我抬起头说道。   “现在?”   卫君瑶一句话把我给问愣住了。真的要现在去么,纵使我还记得那片可以回到长白山时期的时空漩涡,只是那里还有干尸和墨姬,他们还在等我,等我给出一个答案。   但是我又不能不去救他,一旦二神之战结束,摧毁灵脉,天下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三仙岛三位上神齐齐出山,还会不会黄河古道,东海神域还存不存在,而一旦东海神域都将不复存在,那么我又何去何从,怎么才能救活红鲤?   深幽的神墓,两个人相视而坐,许久都没有开口。   “所以如意他们回东海,是为了确认红鲤已经不在了么?”我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问道。   卫君瑶点点头,“这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任务,是如意回到她那个世界,试着找寻可以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所以……”   “所以现在就是你和我的问题。”   卫君瑶看着我,眼眸中出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在她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一抹担忧,在担忧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胆怯。   “你在害怕什么?”我迎着她的目光问道。   卫君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闪躲起来,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灵脉说道:“我害怕的,是你的心中所想。”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在怀疑我。”   我摇摇头,“我没有怀疑过你,除非,你不是真正的卫君瑶。”   可出乎我意料的,卫君瑶沉默了。   她的目光依旧在灵脉上流离,像是在想些什么。   “怎么?”   她轻轻地晃动脑袋,然后长长地叹口气说:“我不知道,其实在有些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我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我闻言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到目前为止,我依旧能感受到体内凤祖的存在。”   卫君瑶蓦然回头,看着我说:“传承的力量是无法彻底在体内清除的,即便是凤灵,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无法将传承之力完整清除,我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压制住她,不让她苏醒,即便是苏醒,也无法控制我的身体。”   我看着卫君瑶,那双殷红的眼眸闪烁,她看着我,不再开口,但是剩下的话语,都在眼神中交汇,不说自明。   我点点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叹息说道:“等到三神出山,我们就可以去找凤祖,相信有人王莫云从中调停,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   “只是红鲤……”   “我会处理好的。”   水儿和玲珑自从那晚离开深渊去东海雾岛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和卫君瑶守在深渊神墓之中,注视着头顶上云层中的一举一动,等如意归返。   但是红鲤的死,却像一块磐石,无时无刻不压在我的心口。   红鲤死了,   离开长白山之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都不再会有她的身影,   姚二爷的死也跟这件事拖不了干系,后来的很多事情都因此发生了改变,就连黄河胆也变成了人王莫云亲手前来抓走的东西,可同时我脑中又在想,如果以现在的实力回到过去,去解决一些那个时期无力解决的事情,那整个天下,会不会发生改变?   但这个想法又很快被否决,   在每一界都隐藏着一些不出世的强者,他们不问世事,即便是天崩地陷只要是天道使然他们也不会插手,可一旦有人为的想要改变历史的洪流,那么他们势必会第一时间出手,否则时空漩涡的存在将会成为这时间最不稳定的因素,人人可称皇,人人亦可为奴。   只是红鲤的死我必须要再一次进入时空漩涡将其扭转,但是需要等如意回来,只将卫君瑶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并不怎么放心。   在水儿等人走后的第七天,天空中的云层出现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剧烈波动。   一道金光如同雨后的阳光撕开云层朝大地投射下来光芒,随即光芒消失不见,一声胜过一声的闷雷,开始在头顶上炸响。   大地都随着雷声剧烈晃动起来。   我和卫君瑶在深渊神墓底部,感受着四周拼命摇摆的大地,四目相对,隐隐觉得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第八百三十四章 不速之客   第九天。   云层中的雷声依旧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但是在这一天我们等来的如意,如意从东海神域归来,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发生了改变,从之前的芙蓉出水,赫然转为了冰山雪莲,只是静静地站在面前,那隐隐在皮肤上闪烁的白光,还有那双逐渐变得湛蓝的双眸,却让人忍不住产生一股退避三舍,不可近观的念头。   “没什么发现。”   在我们开口之前,如意轻轻开口说道。“但是我找到了父亲生前的本命法宝,虽然已经在战乱中被摧毁,但终究也是上品,关键时刻还能抵挡一阵。”   说着,如意双袖在面前轻轻挥动,如同薄雾般的蓝光在胸口缓缓浮现,流光溢彩,化作一团翻滚的云层,出现在了她双掌所捧的位置。   我和卫君瑶对视了一眼,看着她不解道:“此物何解?”   “妙星云。”如意淡淡开口说道。“是我父亲的本名法宝,本可偷天换日,驱月摘星,但是已经在那一剑之下随着我父亲的阵亡也被摧毁了,我试着将它修复,但目前以我的实力,能做到的不多,只能还原其根源基础,其他的还需要再等契机。”   而说完之后,她仰起头,目光穿过冗长的深渊,直视云层,说道:“二人气势的较量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相信不久便会大打出手,我们需要在此之前找到摧毁灵脉而还能全身而退的方法,否则二神一旦交手,我们的行动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意了。”   事情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似乎完全没有进展,   开始我心里知道,正在幽泉狱旧址等我那些人,一定有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   最起码墨姬如果愿意出手,这件事情基本上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可是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我万万所不能接受的。   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将狐娘还留在那里,但是她的眼睛既然已经看穿了卫君瑶的身份,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还是不要让两个人出现在同一时期为好。   三人纵使能力通天,不惧怕半神,可到现在竟然被困在这小小的深渊神墓之中,拿一个灵脉没有办法,在空气凝固到极致时,我咬了咬牙,开口说道:“不如我们直接助东皇太一一臂之力,四人联手铲除云中君,这样也总好过在这里苦等,而且时间一旦耗下去,我真的担心三仙岛那边出什么状况,导致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   “现在还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卫君瑶摇摇头,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和东皇太一联手,很容易造成腹背受敌的局面,相对于云中君,他更乐意先看到我们这些人魂飞湮灭。”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现在的局面就十分被动,这么长时间以来,并没有找到突破口,依旧无法解决掉灵脉这个大麻烦。”如意说道。   “我有办法。”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什么办法?”二女的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火红的身影从天而降,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稳稳地落在三人之中。   “听说小乙有办法啦?”萦尘看着我笑着说道。   我微微诧异地看着她,才发现似乎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过她的踪影,顿时感到好奇,“你去哪了?”   “当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咯。”她笑了笑。   受人之托?   我将目光投向卫君瑶,就见她点点头,“我拜托萦尘姑娘去打探季宗卜和你大哥的下落,不过萦尘姑娘这么快回来,应该已经有了消息。”   “我大哥?”我欣喜地看着萦尘,“你真的有我大哥的消息?”   萦尘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可同样是在此时,就听见从头顶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你只顾着你大哥,难道曾经的师父,你就不认了吗?”   季宗卜!   我猛然抬起头,就见两道精光从远处逼近,直穿深渊的入,来在了众人的面前。   季宗卜,还有……我大哥!   我看着大哥出现在我面前,整个人已经完全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素布的青衣,头发随意地被扎在身后,一只胳膊负在身后,只是另一个胳膊依旧空荡荡的,但也丝毫不能掩盖他脱胎换骨的气息,目光如同星芒,淡淡地在我身上扫视着。   “哥……”   我看着他,喃喃地张开口,可是话道嘴边,嗓子却哽咽了起来。   “瞧你这爱哭鼻子的样子。”大哥摇了摇头,“当初让我三招的脾气哪去了,真是丢我们白家的人。”   大哥说着身后在我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又看了眼卫君瑶,“不错,长高了,也能独当一面了,还给哥找了个这么好的弟妹,将功补过,之前的帐我就不给算了。”   可说完之后,不等我开口,大哥突然抓着我的肩膀,面朝向季宗卜,低声说道:“跪下。”   在我愣神的瞬间,突然就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顺着大哥的手钻进了我的身体,整个人无法控制地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跪在了季宗卜的面前。   “大哥你……”   “给师父磕头!”大哥低声说道。   感觉到他的手试图再一次将我身子按下去,我体内的魂力不受控制地自发运转起来,对抗着从大哥手中入侵的力量,同时咬着牙说:“他已经不再是我师父,为何让我给他还要磕头!”   “混账!”大哥突然厉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师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今日兄弟相见么!”   “兄弟相见?”   我抬头看着季宗卜,那黝黑的面孔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神情,分水剑也不见了踪影,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看着他,微微感到有些诧异。   季宗卜的实力本就是圣者巅峰,现如今又被整个云溪上百万生灵的血肉炼就成了血圣之躯,可为何看着他,总感觉像是在三岔湾时第一次见面,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内而外都散发着普通人的气质,和现如今的这个世界,完全无法相容。   “天生双子,一星为神,二星为魔,此乃天地大道轮回所致,神主宰天和地,魔主宰生与死,二者共同创造天地万物生灵,只可惜昔日诸神之战中,大道陨落,双星伴随,也跟着坠入大地,但大道却在弥留之际,将最后一口圣灵之气传给了双星,保双星不灭,重建天地苍生,但只可惜双子之一的神星在恢复之际受到了因大战而产生的万魔之气的入侵,性情大变,重创了魔星后自立为新的大道,一统天地日月,并在伤势痊愈之前,不断寻找化身执掌三界,现如今化身之人名为玄青子,遵循神星旨意,将天地三界洗牌,只等神星伤愈归来,吞噬天地灵力,一举成为真正的天地大道,再重新开辟属于他自己的三界盛世。”   大哥一口气把话说完,深渊神墓中的众人都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关于天地双星的事情我以后会跟你慢慢说,师父这多年所做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我二人相见,铲除神星爪牙,助东皇太一成神!”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为何要助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乃是千年前万民敬仰的天帝,是至高神,目前只有他才拥有成神的体质和气运,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借他的气运,完成自己的突破,而突破的关键,就是保他成神,一旦让此人成神,那么便会夺走三仙岛中三位上神的一半气运,成为第四神,这样,我们也才会有机会分得气运,有成神的机会。”   “借东皇太一的手削弱三仙岛三位上神的力量?”如意微微皱眉说道。   大哥点点头,“天下万物短生而变,而唯一不变的,就是存在于天地间的气运,他并不会因为一些强者的诞生而增加多少,也不会因为一些强者的陨落而减弱半分,它是固定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但是想要感应到这股气运,则需要莫大的天机,这种天际以当世强者来看,三仙岛三位上神是,东皇太一也是,而还有一个人,就是你。”   看着大哥最终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皱了皱眉,沉思片刻说道,“你说的,不会就是所谓的气运之体吧?”   见大哥点点头,我深深吸了口气。   有关于气运制图,第一次听说还是在三仙岛的玉姬口中,他在妙无境内告诉玄青子和北月我是气运之体,所以才会和双修,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可既然气运之体的诞生会削弱他们体内的气运,那么为什么玉姬还要如此帮我,而不是直接出手将我灭杀呢?   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大哥呵呵笑道,“三仙岛中的玉姬对你的身份也不过还停留在猜测阶段,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你提升为半神,目的就是为了验证她的推测,她的推测若是假的倒也罢,可一旦让她发现你真的是气运加身,那么你所将要面临的后果,将会是难以预料的。”   “她何不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呢?直接将我杀了了事,何必还要费这么大周折?”我不解问道。   “杀了你多可惜,你一旦真的死在了她的手中,那么你体内的气运便会重新游荡在世间,重新选择宿主,到那个时候,天下亿万生灵,她何去何从,又再去哪里找,到不如自己亲自动手解封你体内的气运,然后将其占为己有,岂不是容易的多?”   我沉默了,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玉姬是抱有目的的,但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将棋布的那么远,可是这样一来,她明知灵脉爆炸会产生足以将我瞬间灭杀的冲击力,还怂恿我来将它摧毁,难不成这其中,另有其由?   我目光扫过大哥和季宗卜,然后落在了在漆黑的深渊中熠熠生辉的灵脉上,一种难以抑制的念头在心头油然升起,然后疯狂地吞噬着我的理智! 第八百三十五章 吞噬!   暗中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已经出现,便立即被我强制压了下去。   随即目光投向季宗卜,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我就是那颗被打伤的魔星了?”   季宗卜摇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怀疑,但是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只是有一件事情是真的,你身怀大道气运,只是目前它还在你身体里沉睡,你需要借助另一位有气运之人突破神境时所引发的力量,将它唤醒,成为下一位真正的半神。”   “可即便是半神,我们也不是东皇太一甚至是三仙岛三位上神的对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问道。   “难道你连半神的境界都不想突破么?”季宗卜看着我反问说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环视深渊神墓中的众人,见如意和卫君瑶似乎还没有主意,轻轻吸了口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机缘之下。”季宗卜说道。   “没了?”   他淡淡摇头,可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大哥突然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冯夷墓么?”   “冯夷墓?”我愣了愣,随即回想起来说道,“河神河伯的墓穴?”   大哥点点头,“当初你千辛万苦想要找到冯夷墓,但是被人抢先了一步,却在阴差阳错之间找到了黄河古道,才会有了后来发生的这一切。”   我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心口咯噔一下,目光满是不可思议地投向季宗卜,“冯夷墓不会是你先一步走空了吧?”   “不是师父。”大哥说道,“是淮北。”   “淮北?”我瞪大了眼睛。   “当初你们在黄河上遇难,淮北便是被那玄龟拖进了冯夷墓,是他发现了墓里的秘密,虽然他对墓中所记载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所以从来都未曾对人提及。”   “你们见到淮北了?”我诧异问道。   “没有。”大哥摇摇头,“灾变过后就彻底失去了他的踪迹,我们也试图找过他,但一直都没有结果。”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问到这里,我愣了愣,才想起来,最早一个进入冯夷坟的,正是季宗卜!   “你也是在冯夷坟中知道的这一切?”我目光看向季宗卜,开口问道。   季宗卜淡淡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然后你就怀疑我是魔星?”   “也不完全是。”季宗卜说道,“一开始我也没有认为是你,起初只是因为你是无心侯转世才找到的你,但是后来发现,你体内的魂魄似乎已经不单单是无心侯转世这么简单,毕竟本能的吞噬之力,可不是区区一个无极魔所能拥有的。”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直接出手帮东皇太一铲除掉云中君,助他成神就可以了?”我低声问道。   “是这样。”季宗卜开口说道。   “你们也会出手么?”我看着他和大哥问道。   “嗯。”季宗卜点点头,“跟半神交战,必须做到完善,不能给他丝毫的机会,如果你考虑清楚了,我们现在就可以上去了。”   “现在?”   “嗯。”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卫君瑶和如意还有萦尘,三女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踟蹰,似乎还没有拿定主意。   而我们的反应仿佛也在季宗卜的意料之中,他呵呵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们还没有考虑清楚,那我就先和白无常上去打探情况,你们考虑好了随时取找我们,在你们出现之前,我们也不会出手。”   季宗卜说完便和大哥离开了深渊神墓,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空气一时间陷入到了沉寂之中,卫君瑶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向萦尘,“你是在哪里遇见他们的?”   “朔方城。”萦尘说道,“我去朔方城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在了,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们找的我才对。”   卫君瑶点点头,似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三个先上去。”我抬起头,看着三人说道。   “什么意思?”如意的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你三个人先上去稳定住局面,不要和任何人动手,等我出现。”说道这里,我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你们一旦察觉到这里出现什么动静,不要犹豫,一定要立即离开黄河古道,南溟也不要待,直接去东海神域,那那里,我会去找你们。”   “你不会是想打算一个人摧毁灵脉吧?”萦尘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生命的人么?”我笑着摇摇头,随即将目光投向卫君瑶,“记住我刚才说的话,稳定住局面,不要和任何交手,一旦这里出现情况,立即去东海神域,可以做到吗?”   在我认真的眼神下,卫君瑶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许乱来。”她看着我说道。   我笑着点点头,“放心吧。”   三人在犹豫中离开深渊神墓,至于怎么跟季宗卜等人解释,我相信以她们的智商所找出来的借口,肯定要比我想的好得多。   等到深渊神墓中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我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来在灵脉的跟前。   如同水晶青龙般晶莹剔透的龙脉足有三丈来高,其形神似巨龙,四只脚深深地现在地底,一双眼睛微微闪动,乍一看,宛如活物。   “是与不是,今日就全看你了。”   盘膝坐在灵脉跟前,我微微闭上眼睛,神识很快便陷入到了抱守归心的状态之中。   其实我对季宗卜口中所说的那些天生双子,大道神星之类的并不感兴趣。   而且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两个人突然同时出现,不管所说的是什么理由和借口,但最终结果都是要助东皇太一杀死云中君,然后成就他的上神之位。   这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   即便是东海中三仙岛里的三位上神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东皇太一成神后对我们所造成的威胁大。   我们的初衷是既杀死云中君,又重创他的对手东皇太一,让他在日后对我们造成任何的威胁,   而这一切,只有眼前的灵脉可以做到。   这也是我在季宗卜话语中突然悟出来的地方。   玉姬既然想要通过将我培养成半神,来试探我体内究竟是不是真的气运之身,所以她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且她只书orange我摧毁灵脉,却没有说一定要怎么摧毁,才能达到她话里的目的。   闭上眼睛,神识缓缓地铺在灵脉上,我能感觉到从来都没有遇见的精粹灵力就在我的面前,它是那么的精粹,那么的庞大,以如意圣者七重天巅峰实力的灵力感知做对比,面前灵脉中所包含的精粹经历,怕是就是几十个上百个如意也无法比拟的。   所以这样一个灵脉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黄河古道将会不复存在,就连南溟,怕是也保不住了。   可是同样的,   如果这么庞大的灵力被我吞噬进体内,   然后通过鬼圣之心转化为精粹魂力,   半神,   将就在眼前!   感到受内心深处所产生对力量的渴望,   从鬼神之心突然涌起了一股嗜血的气息,   沉寂许久的吞噬之力在此刻蠢蠢欲动,   它发自灵魂深处,散发出无数的触手,顺着神识攀爬在了灵脉之上,依附在灵脉的表层,开始缓缓地,吸食蕴藏在它内部的精粹灵力。   似乎能感觉到面前个庞然大物所蕴含的能量有多么恐怖。   吞噬之力这一次没有像之前吞噬凤灵龙魂那般疯狂,而是一点点的,慢慢的在尝试。   丝丝缕缕,宛如溪水潺潺的灵力顺着这些触手进入到我的体内,而鬼圣之心也在感知到它们的一瞬间将它们吞噬了进去,一点点转化精粹的魂力,再流入体内。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有多久没有再往体内吞噬力量了,   上一次还是在洗剑池中将龙魂和凤灵吞噬,   而这一次,我将面对的这个大家伙,或许能助我突破目前的困境,直大半神,成为当今世上除了玉姬之外唯一一个半神级别的鬼仙,到那个时候,什么东皇太一,什么云中君完全都不在我的考虑之内,同阶无敌,我足以抵抗他二人!   噗!   短暂的失神之后,内心深处就仿佛有一层窗户纸被捅破,紧接着,就是鬼圣之心的疯狂跳动,   砰砰砰砰……   越来越快,却又仿佛在达到一个顶点之时,瞬间又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   停留在胸口。   强烈的反差让我险些直接昏死了过去,但是又很快的,磅礴如同潮汐般的精粹魂力从鬼圣之心中散发而出,瞬间充斥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之前所有的魂力全都被这股禁锢次魂力取代,   只有小小一团的精粹魂力瞬间暴涨到全身,   那种从未没有体验过被如此强大力量感觉出现在脑海,   我激动地睁开眼,   突破了,   鬼圣七重天! 第八百三十六章 毁灭!   我欣喜地看着那股不用自己控制便已经出现在身后的鬼圣真身,翻滚的黑雾,猩红的双眼,特别是双眼之中所透露出来的杀意,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果然是半神体内的精粹之力,像是这种越境界吞噬所带来的好处,是凤灵和龙魂远远不能比的。   可是当我目光再投向灵脉之时,有些微微愣住了。   灵脉到现在散发出来的光泽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和吞噬之前完全一模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我不敢详细地摇摇头,这并不是一个我预期的结果,   虽然它蕴含的灵力充沛短时间被不会削弱,对我提升修为来说是件好事,   可更重要的,是要将整个灵脉大部分吞噬,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而之所以选择将其吞噬大部分而不是完全吞噬,主要是考虑到,一旦将灵脉完全吞噬,云中君便会很轻易地死在东皇太一等人的围攻下,想要留下一部分,就是要出其不意,摧毁它引发混乱,然后找机会对东皇太一出手,这是才是我最后想要的结果。   可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走下去,成败存亡,就交给天意吧。   我看着晶莹剔透的灵脉深深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感受鬼圣七重天所带来的改变,便再度闭上眼睛,将吞噬之力散发,悉数覆盖在了灵脉上。   可能是跟境界提升有关,吞噬之力摒弃了之前一度的温柔,性格开始出现了一丝暴戾,无数的触手黏在灵脉表面上,就宛如吸附在皮肤上的吸血虫,疯狂地吞噬着灵脉内部的灵力,传入体内,经过鬼圣之心,却无法再度将体内所拥有的精粹魂力增长半分,它开始炼化。   炼化这些已经处在于体内的精粹魂力,让它们变得更加灵动精粹,缓缓地炼化全身。   ……   我沉浸在这种感觉中,时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甚至已经忘记还在头顶上对峙的二神,还有卫君瑶等人。   静静地,注视着身体里的变化,   看着那些从灵脉中吸食进来的精粹灵力在炼化着体内的魂力,   从头到脚,   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直到完成的所有的淬炼,   我感觉到,吞噬之力吸食灵力的速度,就已经变得很慢了。   几乎停止了下来。   只是本能地还在位置吸食的动作,却已经很难再感觉到有灵力入体了。   “这就结束了?”   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只是觉得有些不满足。   全身上下的魂力完全得到了淬炼,虽然感觉不到力量再有增长,可是我心里却十分清楚,目前的修为应该已经到达了鬼圣七重天的巅峰,或者是接近,距离半神,也只差一步之遥。   不甘心地再在身体内外检查了一遍,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看的,是曾经散发着熠熠光辉的灵脉,此刻暗淡的光芒。   这一点出乎了我的意料。   跟之前相比,这一次力量没有得到增长,我本以为吸食的速度会慢很多,但是现在看来,淬炼魂力所需要消耗的灵力要远比之前大的多,而且灵脉现在散发光芒的程度,也比较接近我之前预期的结果。   而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比之前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变得愈发的苍白,就像是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看不见一丝血色。   而且身上用魂力幻化凝聚而成的黑袍也起了一些变化。   从之前的一袭纯黑色中,开始出现了一些细致的纹路,在袖口,胸口领口的位置,我仔细观察,才发现都是地狱业火红莲的模样。   同时这个团,也呈印记般出现在了右手的手背上。   栩栩如生。   就宛如真的一团升腾起来的红莲,在手背上燃烧。   “这是鬼圣七重天的印记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发着暗淡光芒的灵脉,抬头看了一眼深渊上空,却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宛如炸雷般的惊雷炸响,一道金光在出口上空闪过,直接照亮了深渊,就仿佛是某一个信号,紧接着,整个云层之上,就瞬间混乱了起来。   终于动手了!   灵脉被耗尽了大半,东皇太一不可能感觉不到,再加上身旁有季宗卜等人的协助,现在是他唯一能够杀死云中君,一举跨步成为上身的机会,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而且这种状态的云中君,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我站起,只是心念微动间,那汹涌的黑气便在身后凝聚成了狰狞的鬼圣真身,两双眼睛齐齐注视着灵脉,我朝空气中挥手,一柄由精粹魂力凝聚而成的长剑,赫然被握在掌心,紧接着高举过头顶,剑锋直指苍穹!   “是时候结束了!”   轰!   精粹无比的魂力顺着剑锋冲天而起,蹿出深渊神墓,直搅苍云!   化作漆黑无比的漩涡,引动天地异变,吸收着漫天的力量,随后,我低吼一声,用手拽着黑剑笔直而下,朝着灵脉,就劈了下去!   轰!!!   一剑破天!   眼前的灵脉瞬间蹦碎,在我收手之前,一股磅礴到无以复加的吸力瞬间笼罩在身上,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着眼前的黑暗中钻了过去。   只是这一瞬间,我便看到了在灵脉蹦碎之处,出现了一个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的黑色漩涡,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了一道有吸力的混沌空间,开始一点点的,将四周所有的人和物都吸食进去,其势虽缓,却无法阻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逐渐已经有了将整个深渊地底占据的趋势。   我见状心头一凛,当即体内的魂力陡然喷发,随即四道地狱业火红莲出现在了黑色漩涡之前,在阻断这股吸力的瞬间,我催动了身形,冲着深渊上空,瞬间就蹿了上去。   “快走!”   我看着被剑气冲散的云层中间,卫君瑶、如意还有萦尘正在和东皇太一等人交手,颓势在瞬间便暴露无异,当即大吼一声,拿手点指,霎时间,一道黑色的精光陡然喷散而出,撕裂了空中,击散了云层,冲着朝着卫君瑶袭来的季宗卜就逼了过去。   “走!”   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卫君瑶的面前。   我看了一眼面色巨变的季宗卜,同时一把拉住卫君瑶的手,对萦尘和如意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就朝着南溟的方向蹿了过去。   “云中君还没死!”卫君瑶提醒说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玄青子的化外分身哪是这么好死的,但是他死不死我不知道,反正黄河古道就要完了,我们得赶紧找一个安身之处,而且不能把战火蔓延到雾岛!”   四人的身形在空中化作四道不同颜色的流星,划过古道的天空,穿越死亡峡谷,出现在了南溟之中,并朝着九幽宫的方向逃窜。   “季宗卜他们之前说的话是假的。”如意一边疾驰,一边愤恨说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有假有真。”   “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   “天生双子是真,大道神星是真,可什么只有让东皇太一成神时所引发的大道机缘才能苏醒我体内的气运是假,他们是既想借我们的手杀死云中君,又想将灵脉据为己有,当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你从一直就没有相信他么?”卫君瑶问道。   我摇摇头,“其实一开始大哥跟我说那番话的时候我是真的信了,那个时候即便他直接要求我去和他们联手对付云中君,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是他们太着急了,说什么天生双子,不管它是真是假,也不可能需要东皇太一成神,才能解封我体内的气运。”   “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笑了笑,回头看了眼正笔直追来的两道身影,低声说道:“因为气运从未休眠,它一直都苏醒着。”   说话间,三人已经穿过九幽宫内的密道来在了东海神域之内,身后紧随而来的杀气腾腾的季宗卜跟白无常,这两个人明显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这让我感到有些踟蹰。   真的要和他们两个动手了么?   我不怕输赢,以我们四个人的实力,他们两个即便一个是血圣,还有分水剑做冰刃,也是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可是师徒反目成仇,手足相残,在这么快的情况下发生转变,心里没有任何的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来在了这里,四人也止住了身形,齐齐站在半空中,注视着追来的二人。   “小乙,我竟想不到你居然会半途反悔!”大哥的眼睛都红了,看着我,一道足以灭杀圣者的目光,狠狠地在我身上扫视着。   我皱了皱眉,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反悔?如果你说的是让东皇太一成神的这件事情,那么我确实反悔,不过也不存在什么反悔不反悔,我可曾答应过你什么?”   “你!”大哥一时语结。   “还有。”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我现在究竟是叫你一声大哥呢?还是该叫你,幽都王?” 第八百三十七章 分数剑   幽都王早已经死了,   死在我和卫君瑶包括如意萦尘的联手,   他不可能活过来,   但是眼前的大哥,   气势已经完全释放,   不亚于圣者七重天的实力中,   还夹杂着昔日在与幽都王交手时感受到的熟悉气息。   看着他,让我想到了水儿曾经跟我提及过的轮回珠。   那颗珠子,是幽都王的本命法宝,能起死回生,借尸还魂。   而幽都王身为昔日的南溟霸主,万人所无法超越的存在,那么他的气息,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不可能会在死后出现在第二个人的身上。   看着面前的季宗卜和大哥,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而此时此刻,身边的卫君瑶等人,闻言也是一脸的诧异。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是敌人,就不分对方是谁,   可对我来说,如果幽都王真的在临死之前留有后手,想玩借尸还魂这种把戏,那么我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更主要的,我能感受到大哥身上的那股诡异气息虽然存在,但不明显,这也就意味着,幽都王即便是想要在我大哥身上借尸还魂,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话一出口,我就看到大哥凌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他开口说道:“小乙,你今天当真是打算寒了大哥的心?”   我摇摇头,看着他说道:“那日在吴山郡,你我便已经没有了兄弟情分,可如果你依旧是我大哥,不管怎么样,血浓于水,我也不愿意真的与你为敌,可如果你是其他人,想要占据我大哥的身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我就容你不得了。”   大哥没有出言否定我的话,却也没有承认。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不成?”他看着我说道。   “信与不信,现在一试便知。”   话未落地,澎湃的魂力便已经席卷全身,在皮肤表面上散发着淡淡的黑色火焰,袖口领口胸前的红莲标识陡然流转过一道暗淡光晕,从未有过的被力量充斥的感觉弥漫全身,记载在天书鬼卷中的法门也如同潮水般涌进了大脑之中,看着面前的大哥还有季宗卜,我缓缓开口,低声说道:“你究竟是谁?”   可大哥仍然不为所动地站在我面前,冷峻地目光同样迎上来,看着我说道:“我已经给过你就会了。”   说话间,一柄黑色如墨描绘的黑色长剑出现在他的掌心,淡淡烟雾翻滚,突然间,举手便朝我刺了过来。   “小乙小心!”   耳听得身后传来卫君瑶的低呼,我目光看着漆黑的剑锋离自己愈发的逼近,只是瞬间便已经来在了眉心,没有任何的空气波动,也没有任何的气势可言,这一剑之威,全都凝聚在了剑锋之上,锋芒内敛,足以点破天下万物,势不可挡,遮去漫天华光。   “幽都王……”   我低声呵呵笑了笑,在剑芒点在眉心的瞬间,便看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如同泡影般破裂的人影,紧接着回头,看到我时,欲要再度出手,可碧蓝的天空,就已经被黑气笼罩了。   有一阵风吹过,带着无边无际的黑气将天地顷刻间笼罩,哭声,笑声,咒骂声,哀怨声,悲泣声充斥了耳朵,数之不尽的鬼影重重在海天之间出现,他们漂浮着,游荡着,然后开始朝着大哥的方向蜂拥了过来,万鬼夜行,只为取他性命!   “修罗幻境!”   大哥眉头一皱,却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手挽剑花,漫天的精光顺着剑锋爆散了出去,将袭上来的鬼影瞬间击散,可是飘散的浓烟,却又在空中瞬间凝聚成原来的模样,呼啸着,挣扎着,在一瞬间的功夫,就将大哥包围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其他三女已经将远处的季宗卜以夹角之势包围其中,只是三女还没有出手,季宗卜也冷冷地注视在我这一方,眼神微微闪烁。   “给我破!”   一只独臂,擎剑而起,伴随着狂怒的啸声冲破了群鬼的束缚,化作一道精光直冲霄汉,剑吟呼啸宛如巨龙出水,笔直插天的精光在他的身影没入云端的一瞬间,突然变成擎天剑气,搅动着风云变幻,瞬间就朝着我的头顶砸了下来。   这一剑,让我隐隐有些看到了昔日在洗剑池北月曾出手的那一剑。   密布在天空中的乌云都被劈开了,剑锋所指之处,海水疯狂泛滥,化作滔天巨浪,整个海平面似乎都被劈开了一道口子,带着无与伦比的狂风,堪堪就落在了我的面前。   “好手段!”   我一声低喝,同时双手在胸前画圆,弥漫在掌心的精粹魂力赫然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出现在面前,翻滚的黑烟见风直涨,化作浓雾,与笔直而下的剑气赫然撞在了一起。   轰!   纵使人处在半空中,可我已然能感觉到整个东海神域都在此刻疯狂摇晃!   想不到幽都王用剑的造诣竟然恐怖如斯,若是真的让他成就了半神之体,那么其日后造诣,必定不再北月之下,而且相对于北月,他则要更为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将是天底下第三位大魔!   可是这又如何?   鬼圣之境,同阶无敌!   不管他是幽都王还是魔君亦或者是墨姬,现在在我面前,我都能亲手将他们碾碎,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看着眼前的黑雾在剑气的冲击下摇摆不定,我轻轻吸了口气,灌注魂力进入其中,让其很快便稳定下来,同时间,缕缕精粹魂力化作的黑烟在身后弥漫,四道地狱业火红莲陡然间凭空升腾,将身子团团笼罩了起来。   “小乙,时隔这么多年,你依旧是这点能耐吗!”   大哥怒吼的咆哮从远处传来,我闻言低声呵呵笑道,“如果你是我大哥,我可能还真就这点能耐,只可惜你不是,所以,恭喜你,你将是我踏入鬼圣七重天之后,杀死的第一个人。”   轰!   四道升腾的地狱业火红莲一瞬间宛如火山喷发般顺着剑气朝着远处席卷了过去,升腾,燃烧,咆哮……宛如四条黑色的火龙,蜿蜒着,沿途经过的海面瞬间蒸发出弥漫着整个视线的水汽,以毁天灭地之势,朝着大哥身上砸了上去。   砰!   大哥猝不及防,四条火龙同一时间撞在了他的身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闻到那一瞬间传来的皮肉烧焦的味道,而大哥的身体在被火控撞上的一瞬间,甚至连还手的打算都没有,收起剑气,掉头就跑!   “青龙快救我!”   “大哥”逃跑的同时,终于叫出了季宗卜的名字。   “我还没有适应这副身体,修为也没有完全修复,快帮我挡住这个小子,杀了他!”   季宗卜没有回应,但是他动了救人的念头。   因为一直被粗布缠住,背在他身后的分水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青色而朴实无华的分水剑现世,我能感觉到,脚底下漫天的海水,出现了一丝躁动的气息。   “不好!”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头一震,看着卫君瑶的方向喊道:“不能让他出手!”   尽管反应了过来,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在卫君瑶等人有任何动作之前,季宗卜手中的剑,便已经动了。   很随意地挥手,就像是第一次摸剑的时候,所练习最基础的剑法招式。   季宗卜手里提着剑,将剑身缓缓抬至胸前,然后另一只手抓住剑锋,手掌滑动,一抹猩红的鲜血,赫然出现在剑锋之上,缓缓流入血槽。   而在这个时候,卫君瑶手中的凤翔剑也已经祭出,如意的天玄佩包括萦尘手里的血珠也都浮现在了半空之上,但是,季宗卜就是看起来如此轻描淡写,不紧不慢的动作,却依旧赶在他们之前完成。   看着鲜血染透了血槽,一股恐怖的气息,赫然从海底深处觉醒。 第八百三十八章 斩青龙!   在感受到觉醒气息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体内的魂力都出现了一丝紊乱的迹象,而且随着一股气息觉醒开始,越来越多恐怖的气息开始跟着在苏醒,密码吗,几乎出现在了整个东海神域每一个角落!   我心开始砰砰跳了,一袭接的那天晚上所见到的光景,顿时直飞冲天,身后的鬼圣真身陡然涌现,睁开猩红的双眸,冷冷地注视着依旧平静的海面。   砰!   余光里,一抹殷红出现,萦尘先动手了。   悬浮在面前的血珠散发着隐隐红光,血腥刺鼻的气味顿时铺面而来,看着从血珠中散发的如同血丝般的光线缓缓将季宗卜笼罩,我心头咯噔一下,大叫一声:“收起来,海里的东西会被引出来的!”   就在萦尘诧异回头的一瞬间,在她脚底下的画面上,炸起一股滔天的巨浪。   巨浪溅出的水花已经完全将视线内的众人笼罩了,眼睛里只能看见遮天的白色水花,而在水花中,一道巨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中蹿了出来,化作一条蜿蜒的黑线,期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而等水幕落罢,萦尘,不见了。   剩下的只是目瞪口呆的卫君瑶和如意,两个人呆呆地悬浮在半空,虽然还保持着将季宗卜围困的姿态,可是眼神中透露着迷茫,似乎不敢相信方才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青龙!   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腥气,还有一抹极其熟悉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我身体上也出现过,可是后来肉身被毁,便再也没有了。   可是,以萦尘血圣七重天巅峰的实力,就这么被青龙给一口吞噬掉了?   我从来没有否然过青龙存在的意义和它的实力,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   昔日那一条青龙一口气将整片风刃区域轻松吞噬的场景我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那是什么样的实力,我现在虽然可以做到,可也是鬼圣七重天的境界,仅次于半神的存在,可依然无法做的比它更为轻松。   看着手持分水剑的季宗卜,还有已经远逃的“大哥”,我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问道:“助东皇太一成神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以你的实力,天上地下哪里去不得,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收入囊中,可偏偏要为他人家奴,这当真就是你苦心修炼到今日的目的么?”   季宗卜缓缓将头转向我,面无表情说道:“东皇太一不能死。”   “为什么!”我咬着牙说道。   季宗卜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盯着我,手中的分水剑缓缓朝我指了过来。   不好!   突然间,鬼圣之心猛然跳动,紧接着,那道恐怖的气息从脚底下传了过来。   猛然低下头,就见脚底下的海面就像是游过鱼群般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后,就是一团黑影,从海底逐渐上浮,越来越大,恐怖的气息也愈发的浓厚,到最后,已经占据了脚下所有的海域,在它破水而出的一瞬间,我一个闪身,躲到数十丈开外的时候,却如同梦境一般,炸开的水面,依旧还在脚下,一头长着血盆大口,满嘴锯齿獠牙的青身兽,破水而出,瞬间将冲天半空,将我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巨口里。   扑面而来的腥气伴随着水雾拍打在身上,我看着左右狰狞的牙齿,身体陡然催发到了极限,在它合口之前,便已经向上逃脱,可依旧被咬合的牙齿蹦碎的双腿。   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看着空荡荡的下半身,体内精粹的魂力不由自主地向下汇聚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化作完整的双腿连接在身体下方,并且同时恢复到了知觉。   这一变化,落入在了季宗卜等人的手中,我感觉到了数道诧异的目光扫视在我的身上,同时目光中看见重新坠入水面的青龙,低声呵呵笑了起来。   炼就鬼圣七重天,不死不灭,只要体内魂力不尽,我就永远也不可能死。   可是,季宗卜依旧没有出手。   用分水剑召唤青龙不过是抬手之便,而季宗卜本身又是圣者七重天的强者,以他数年前来对于分水剑的了解,他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果不其然!   在第一条青龙偷袭失败入水后,越来越多觉醒的气息开始在深海之中出现,同时伴随着海面上越来越多的阴影产生,其气息凝聚在一起,直叫天地为之色变,大海为之疯狂!   一浪接着一浪的海水翻滚了起来,逐渐化作滔天巨浪,而在这漫天的浪涛之中,一声声响彻天地的怒吼凭空响了起来,无数庞大的黑影在浪中翻滚,炸开浪花,铺天盖地的水雾,渐渐地就遮挡住了视线。   “动手!”   如意手中的天玄佩在众人失神中陡然祭出,散发着淡淡湛蓝光芒的玉佩悬浮在季宗卜的头顶,一团蓝色的光幕赫然将其罩在其中,光幕湛蓝清澈,当中夹杂着隐隐闪电闪烁,将季宗卜完全包裹了起来,同时间,如意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他,一道精光陡然在她指尖暴涨,化作笔直的凌冽杀气,穿透光幕,直接就射穿了季宗卜的胸口。   季宗卜纹丝不动,任由杀气贯穿胸口的同时,缓缓将剑举过头顶,没有丝毫的犹豫,蓦地转身,没有丝毫犹豫,挥剑而下!   没有任何的波动,笼罩在季宗卜身上的光幕也没有出现丝毫的变化,这一剑下去,就连如意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宗卜,可是在我的视线中,一条又一条,三条青龙横空而起,出现在如意的身后。   三楼峥嵘凶兽张开了大嘴,血盆大口以吞天之势,在众人做出任何的反应之前,当中的青龙一口将其吞入口中,随即巨龙摆尾,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看愣住了。   两位圣者七重天巅峰的强者,就这么被青龙给吞进肚子里了?   本来已经占据绝对上风的东海神域,此刻就只剩下我和卫君瑶,还有站在对面的季宗卜。   可也就是现在,仿佛察觉到了局势的转变,逃走的“大哥”去而复返,冷笑着,出现在了季宗卜的身边,他用讽刺的眼神扫过我和卫君瑶,低声笑了起来。   “白小乙,真的没有想到,你以鬼圣之身不如巅峰,却依旧还是要死在这片海里,不过得到的总是要还换取的,既然你的能力也来自东海神域,死在这里,也一点不亏。”   二对二的局面,本来在实力上势均力敌,从某方面来讲,我们这边优势还更大一些,可是现在一来,分水剑对占据造就的变化太大,两个人直接从优势变成劣势,更重要的是,萦尘和如意还在青龙肚子里,虽然以她们的实力暂时不会死,可依旧无法支撑太久。   笼罩在季宗卜身上的光晕也随着如意的失踪而消失不见,分水剑依旧被持在季宗卜手中,他淡淡地看着我,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和你的朋友,还有活命的余地,如若不然,就不要怪我不顾及往日师徒的情分,将你斩杀在这里。”   “师徒情分?”我看着季宗卜呵呵笑道,“一次次利用我,然后将我逼入绝地,你现在跟我讲师徒情分,是不是可笑了一些?”   “可我若要杀你,你不会活到今日。”他冷漠开口说道。   “可如果不是留我活到现在,你的许多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实施,你也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说到底,算是相互利用,谈不得感情而言。”   “相互利用……”季宗卜点点头,随即手中的分水剑指向了我,说道:“既然没有感情可言,没有,你就死了吧。”   砰!   “小心身后!”   伴随着卫君瑶的一声惊呼,翻滚的睡眠再度一道黑影冲天,那在阳光下鳞片闪烁着暗淡青光的巨龙蜿蜒着横空而起,张开巨口几乎只是瞬间便再度将我吞入口中。   “呼……”   我微微吐了口气,神色淡淡地看着面前的锯齿,四道地狱业火红莲陡然升腾,围绕在身边,瞬间便冲开了巨龙的上颚,皮肉被烧焦的异味扑鼻而来,同时朝着空中一挥手,从伤心散发而出的魂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柄漆黑长剑,长剑闪烁着隐隐幽光,黑色的火焰在剑刃上缭绕,双手而握,冲着脚底下那翻腾的龙舌,挥剑之下!   噗!   猩红的血液溅满全身,硕大的龙舌在一剑之下被一分为二,剧痛让刚要合齿的青龙再度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声震天彻底的嚎叫,从体内喷发而出的飓风,将我一瞬间吹了出去,但在身体离开巨龙口中的一瞬间,黑剑翻转,身体纵空而上,来在了龙首之上,看着满眼猩红的龙目,再度用剑锋,狠狠就刺了下去。   黑色的剑刃划破青龙宛如琉璃般的眼眸,在绿色的液体喷出来的一刹那,我晃动身形,从它的头顶上消失,再度出现,便已经来在了龙颚下方。   “蛇打七寸,是你教我的。”   我看着季宗卜,身后的鬼圣真身在出现的同时,便和我的身体凝聚在了一起,身形陡然涨大数倍,被翻滚的黑烟笼罩,再然后,张开了手掌,抬手朝着青龙下颚鳞片中的一片紫色鳞片狠狠一抓,全身的魂力都灌注在了五指中,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调动全身的力量,右臂狠狠一拽,滚烫的热流,在全身浇灌。   “吼!”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青龙盘旋在半空中的身体陡然狂暴了起来,它疯狂地甩动着身姿,那一条铺面坚硬鳞片的尾巴几乎是在逆鳞被扯下来的一瞬间打就打在了我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传来,我只感觉就连鬼圣之心都在此刻疯狂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这一击从胸口顺着嗓子眼拍出来,可是我依旧死死攥着沾满血污的逆鳞,硬生生挨下这一击之后,再度伸出手,顺着那已经被撕开的鳞片缝隙,朝着下一片龙鳞,伸手抓住,然后,用力扯下!   “吼!”   巨龙发怒了。   这一次,它用那恐怖的龙尾搅动着空气都位置劈裂,横甩之时,耳边满是噼里啪啦空气破碎的响声,而就在这股力量即将拍在后背时,耳听的一声尖锐的凤鸣长啸,炽焰燃烧的凤翔剑,一剑,斩断了青龙的头颅! 第八百三十九章 血人   卫君瑶周身烈焰四射,爆散出的金光犹如九天烈日,煌煌神凤之威,插天撼地,直叫风云为之变色,东海逆流翻滚!   一剑之下,青龙断首!   汩汩鲜血顺着龙首截面朝着海水里流淌,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大海,逐渐蔓延,血染之海域,愈发的广阔。   可仿佛是发现了自己的同类竟然惨死在凡人手中,那些在巨浪中翻滚的青龙齐齐仰起头颅,张开巨口发出响彻天地的怒吼!   “吼!!!”   “吼!!!”   “吼!!!”   “谁敢!”   在鲜血淋漓之中,我单手持着被斩断的龙首,屹立在惊涛骇浪之中,怒目环视四周,鬼圣七重天的气息,陡然爆发。   轰!!!   几乎是同一时间,卫君瑶的身体也燃烧了。   熊熊神凤之火在她的身体上升腾,巨大的炽焰凤翼在背后缓缓舒展开来,一双美眸此刻被烈焰点燃,手中凤祥剑垂于身侧,就宛如神凤化身,遮去了漫天华光。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屹立在天地之间,与青龙对峙,与季宗卜幽都王对视,空气,在此刻凝固,风云,在此时翻滚。   “呵呵……”   季宗卜,低声呵呵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发出这种笑声,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有如此阴毒的表情。   “弑龙……呵呵……弑龙……白小乙,你还真的我的好徒弟啊,如果不是因为有些不得已的原因,我还真为你感到自豪,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教出一个可以弑龙的徒弟,只是,今时今日,在这片海域,数百上千头青龙,你怕是杀不完了……”   “但我可以在杀光这些青龙之前,先结束掉你们两个人的性命,这样,事情就会好办很多了。”我看着他淡淡说道。   “剑来!”   被魂力弥漫的掌心缓缓高举向天空,掌心中翻滚的黑雾开始慢慢升腾了起来,化作一道剑影,随后,五指合拢,冲着海面猛地一抓,只听得一道清脆的剑吟陡然间回响在空旷的海面,声音由远至近,让人分不清虚实,可是它却一直没有中断过,就仿佛发自这世上最遥远的地方,以无可比拟之势,飞速着,朝着面前疾驰了过来。   “你居然还有一把……”   嗖!   幽都王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口中的话被咽在了嗓子眼里,微微颤抖的身形忽然间爆散开来,化作漫天黑雾,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到死也不会明白那柄明明已经被擎天巨剑击碎的渡厄怎么会又凭空完整出现,仿佛来自虚空,穿越无数光年,划过东海神域,从背后穿过他的胸口,再一次,死在这把剑下。   而与此同时,卫君瑶的身形也缓缓升至高空,双手持剑,将凤祥剑高举过头顶,在剑刃和血槽中流淌的神风之血绽放出耀眼光芒之时,缓缓转过身,朝着海域中青龙最密集的区域,挥剑而下。   朴实无华的一剑,   却又是毁天灭地的一剑。   淡淡的红色光晕随着剑锋的落下,瞬间席卷了目标海域里的所有青龙,以肉眼所无法看见的杀气充斥在光晕之中,一道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血痕开始出现在青龙坚硬的龙鳞之上,数十条上百条青龙同时哀嚎,血水流进大海之中,让本已经被染红的海水再度变得血腥浓重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刻,看着卫君瑶伸出手将食指含在口中,欲要咬破之时,季宗卜动了。   身形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赶等再出现,手中的分水剑,已经从当天劈向了卫君瑶的头顶。   叮!   双剑交戈!   分水剑和渡厄在卫君瑶头顶上不到三寸之处撞在了一起,而后,卫君瑶的指尖精血已经滴在了凤祥剑的血槽之内,看着精血缓缓流淌,季宗卜大喝一声,身形后退数十丈开外,悬浮在半空之中,分水剑高举的同时额,耳听得一阵阵海水泛滥的声音陡然在炸响,穆然回过头,就见那些被红色光晕笼罩的水域此刻已经高高突向半空,高出附近海面十丈不止,冲破了光晕的束缚,让垂死挣扎的青龙,得以喘息。   “分水剑,可控水断流,操控天下之水,看来我跑了这么久,还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光晕一破,卫君瑶立即止住了身形,收起剑,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再度虎视眈眈的青龙群,低声说道:“这些交给我,你放手去战吧。”   “可别忘了我……”   呼啦啦……   伴随着一阵浪花四溅,一头巨大的青龙从海底探了上来,头顶溅起的水花在光照之下异议闪烁,而等这些水花退去,我才发现,在青龙的头顶上,站着一个人。   “如意!”我惊喜叫道。   如意一袭白衣飘然除尘,从水中缓缓随着青龙升腾在半空之中,双手负背,只是在我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她握在手中的海角,这让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昔日玲珑用海角召唤青龙吞噬风刃的场景,一时间,胸中战意翻腾,目光投向如意,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说罢,手中渡厄嗡地颤动,身形瞬间离开原地,直奔着取季宗卜性命而去。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身体靠近季宗卜之时,一道道如山般巨大的水柱在海面上横空而起,将身形在半空中堪堪拦了下来,可等我破开水珠之时,季宗卜却消失不见了。   手持渡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目光死死地盯着附近海域,同时体内的神识也跟着散发了出去,朝着远处的海域铺了出去,可是季宗卜就宛如人间蒸发,再也看不见了。   而此时,身后的战场也在突然之间结束,那些狂躁的青龙失去了分水剑的指引,身体还都在水面上蜿蜒,眼眸中的敌意,却在渐渐消散。   “跑了?”如意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我这边,万事俱备,只等手刃仇敌性命,可是,仇敌却临阵脱逃,消失不见了。   “真的走了么?”   三人并没有放松警惕,冷冷地注视着四周,可是随着青龙入海,海面上逐渐风平浪静,就连天空中的乌而也在时间的流逝缓缓褪去,一缕缕阳光再度洒满海面,季宗卜,却依旧没有出现。   “会不会是黄河古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卫君瑶蹙眉问道。   以季宗卜的实力虽然无法做到以一己之力对抗我们三人,但是他手中的分水剑却可以操控整个东海海底中的青龙,这对我们来说势必将会比他本人还要大的麻烦,而且我不相信他手中只有分水剑这一样杀手锏,并且他已经对我动了杀心,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我看向四周,再三确定季宗卜并不在附近后,低声说道:“以我之前观察灵脉被毁所产生的混沌之力吞噬空间来看,现在最起码整个古道西南都已经化作虚无,而且灵脉中的灵力也已经被我吸食了大半,东皇太一和云中君除非不死不休,不然的话怕是无法受到太大的影响。”   听了我的解释,卫君瑶点点头,眼中的疑惑不减,在原地等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去雾岛!”   在前往雾岛的路上,三人眉头不开,尽管无法确定季宗卜是否真的半途去了雾岛,可如果这个可能存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一旦成为现实,那么所造成的后果将是我们所无法承担的。   “季宗卜……”   视线远处,雾岛的影子慢慢出现,四周海域风平浪静,三人直接落在了妙云宫外,雾气朦胧之中,整个雾岛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   “人呢?”   空空荡荡的雾岛,此时就只有我和卫君瑶还有如意三人,看着满眼的空旷,我深深提了口气,体内的魂力顷刻间全部喷发,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道破空声从远处而来,三人赫然抬起头,就看见一道两道三道越来越多的身形开始在雾气中出现,并伴随着身影,那一股股熟悉的气息也出现在了神识的感应之中。   玉姐,黄河姥姆,猫头鹰……   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之中,缓缓落在妙云宫外的广场内,可是当所有人都站立在满前,并没有少任何人时,玉回过头,跟草王等人,在人群之中,抬出一个血人出来…… 第八百四十章 青麒麟   那人全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跟个血葫芦一样,看不清长相,分不出来他是谁,只是能看出来,她是个女人。   而且在神识的感知中,我发现她的生命气息和灵魂波动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宛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是青宵护法救了我们。”玉姐开口说道。   青宵!   我看着面前的血人,心头咯噔一下,两步上前,看着她气若游丝的状态,低声问道:“季宗卜来了?”   “嗯。”玉姐点头。   “那他现在人呢?”   “被青宵护法赶走了。”   我点点头,青宵护法乃是堂堂半神,即便是身负重伤,季宗卜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还真敢来啊……”   我咬着牙,神识打探着青宵,抬起头问草王,“伤势如何,还能不能救?”   草王面露难看,几番犹豫,才开口说:“老朽也是第一次对半神出手,虽然能感知到青宵护法依旧保留一缕气息不灭,可如何恢复,老朽确实是闻所未闻啊……”   “可你之前怎么能笃定治好青宵的伤呢?”如意在身后问道。   “疗伤和续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情,就好比修墙和盖房,特别是青宵护法这种半神,无异于从来没有见过的楼阁让老朽仿建一栋,老朽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啊……”   我没有怀疑草王说的话,半神之身确实不是凡人所能了解的透的,更重要的是,草王方才说青宵是靠着一缕气息才能残喘至今,但是我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气息,定是青宵的神格。   神格不灭,半神不死。   就好像之前我和卫君瑶重伤只剩下精元支撑不死的时候。   精元尚可有办法弥补,可神格,又该如何?   “先把青宵护法送到大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   嘱咐完,我的目光扫过面前人群,赫然发现,不见了红鲤。   可当红鲤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之中,关于她的记忆,立马就浮现了上来。   红鲤死了。   死在长白山幽泉狱旧址,所有人都知道。   我莫名地叹了口气,看着草王等人将青宵送进妙云宫,才问玉姐说道:“季宗卜那边情况如何?”   “自断一臂才得以逃脱。”玉姐的神情十分复杂,我知道季宗卜对她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和感情,眼下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她需要时间的来适应,在短时间内,也无法完全面对。   “放心,我很好。”玉姐给了我一个笑容,“如果不是青宵护法出手,岛上的人,怕是一个也活不了。”   我点点头,随即转过头看向如意,“你可知道有弥补神格的办法?”   如意摇摇头,“不入神境,难解神意,我们也只是知道半神会凝聚神格,但是神格究竟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更不谈如何弥补治疗。”   “可是青宵是为了我们才落到此番境地,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卫君瑶低声说道,然后她看向玉姐问道:“姐姐,季宗卜逃向何方?”   玉姐抿了抿嘴唇,伸手点指:“东方。”   “东?”   三人看着她手指的方向几乎是齐齐皱起了眉头,“东方?三仙岛?季宗卜居然想去三仙岛?”   “雾岛的事情交给你们,这笔账,还是我最后跟他算吧。”   说完纵身而起,直朝着三仙岛的方向而去。   “还有我呢!”   身体在离开雾岛的一瞬间,一道火红的身影由远至近,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挡住去路。   “你好狠心啊,看我被吞进龙肚子里管不都不管,直接扔下我跑了,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宿主。”   看着萦尘,我无奈地摇摇头,“你的圣心还在我肚子里,你死没死,受没受伤我会不知道么,不过你既然安然无事,为什么要在龙肚子里待那么久才出来,难道你还习惯了不成?”   萦尘看着我笑了笑,想要开口要时,我打断她说道:“你给我去三仙岛,季宗卜快不行了,我们必须赶快找到他,以绝后患!”   两个人从雾岛离开直朝着三仙岛而去,沿途我将将感知力提升到了极致,能闻到依旧残留在空气中那抹淡淡的血腥味道,是季宗卜留下来的,而且味道一直延伸到了三仙岛上空,才消失不见。   “还真跑到这来了。”我看着下方的三仙岛,却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   从现在可以看出来,其实季宗卜一直都没有安心跟着幽都王,也不是东皇太一,他一直都是三仙岛中三位上身中某一位在外界的使者,现如今事情败露,他才会跑到这里起来避难。   不过,会是谁呢?   在搞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之前,二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岛内,而是悬浮在上空,将神识缓缓铺散了下去。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硕大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他这次见我没有斥责,只是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又是你,才走几天,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着面前的壮汉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才是不是有人进岛?”   “你问此作甚?”   “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看着他说道。   “你认识他?”   “嗯,他是我师父。”   “青麒麟竟然是你师傅?”壮汉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可你,不是玉姬鬼仙的道侣么?”   青麒麟?   我和萦尘对视了一眼,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和我一样的迷茫,看来她对季宗卜青麒麟这个身份也不了解。   天下有四灵,分别是麟、凤、龟、龙,毛犊生应龙,应龙生建马,建马生麒麟,麒麟生庶兽,凡毛者,生于庶兽。   这是《憋宝古谱》中对于麒麟的记载,可季宗卜是青麒麟,究竟是一种称呼,还是他本身就是四灵之一的麒麟兽!   而且纵观三仙岛内三处幻境,玉姬居住之处有湖,北月所居住之处有洗剑池,这两个地方都可以供麒麟栖身,但究竟他的主人是谁,到目前为止,还不得而知。   我看着眼前的壮汉,他也同时在打量着我,同时开口问道:“你既然是青麒麟的徒弟,又怎么可能会成为鬼仙的道侣呢?这有悖纲伦啊……”   “什么纲伦?”我问道。   可是壮汉却摇着头,似乎不愿意继续深说下去。   “那我此刻可否进去见一见鬼仙?”   “嗯,鬼仙有言,你若来,放你进岛即刻。”   说着,眼前的画面开始如同水纹般散开,然后,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只是院子之内,空空荡荡,没有看见玉姬的身影。   人不在么?   我和萦尘迈步走进庭院,庭院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只是玉姬不在,青灵也不在,他们不在庭院中,似乎也好像不在这个幻境里。   “难不成玄青子又唤他们去了虚无幻境?”   二人踱步在庭院,然后找遍了幻境中所有角落,可还是不见她二人在哪。   “季宗卜不在这,那么他极有可能是北月的使者。”萦尘在身后淡淡开口说道。   我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好像对三仙岛很熟悉?”   萦尘笑着摇头,“我也是在幽都王口中听说的,三仙岛内居住三位上身,分别是玄青子,玉姬,北月,既然幽都王是玄青子的奴仆,而玉姬这里又不见季宗卜的身影,除了北月,还能是谁呢?”   四目相对,我看着萦尘点点头,“幻境之内不用担心外界时间流逝,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你为什么非要追进这里?既然季宗卜已经回来找到了他的主人,你就算找到她,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总不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而且眼下是我们唯一能一举击杀他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他势必将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不杀他,决不能安心。”   “可是你之前并不是这样觉得的。”萦尘说道。   “可他之前没有威胁雾岛众人的性命。”   “原来你是为了他们。”萦尘怪笑着看着我,“可是在当今天下,你确定还能保全这么多人的安全?”   “事情已经快结束了。”我叹息说道,“东皇太一和云中君一定会在黄河古道中分出胜负,剩下就只有其中一个胜利者和季宗卜,这两个人目前都对我们造不成太大的威胁,可是若是将时间继续往后拖,让三仙岛内三位上身插手,或者站在他们的时候,事情就会变的不是那么容易了。”   “看来你和在落雁镇时还没变,凡事都要考虑仔细,做到万无一失,可是你之前吃的亏,还不够么?”萦尘淡淡地看着我说道,“落雁镇,朔方城,吴山,西南……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即便是圣者巅峰,也不可能在当今这个天下局势中做到全身而退,可你还在考虑雾岛这么多人的性命,我怕到最后你非但保全部了铁门,他们反而会成为拖累你的累赘,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还是考虑清楚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吧……”   “那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看着她反问说道,“从最开始,你只是想活着,到后来,你想拥有更多的实力和权利,再到现在,你还觉得这些很重要么?”   “重要。”萦尘斩钉截铁说道,“越是乱世,我就越需要更多的力量和权利,这些权利未必可以让我杀人,却可以保我不死,毕竟,还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就像是你,如果你死了,什么吴山公主,什么雾岛,什么如意乱七八糟的,对你来说,还有意义么?没有,因为那时你已经是个死人,他们的事情,再也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即便是吴山公主生生世世无法将你忘记,可你们,依旧没有任何瓜葛,比陌生人,还遥远。 第八百四十一章 青灵   看着坐在身边的萦尘,我有些难以将她和之前的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   如同蜕变。   除了那张和卫君瑶几乎一样的面孔,很难找到从前的影子。   “所以呢,我现在就该放手么?”我看着她开口问道。   “你肯定不会放手。”萦尘笑了笑,“只是不要越走越深,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活着,天地毁灭又有何干,难道不是吗?”   我看着萦尘,点点头,“是,活着。”   “所以你就真的不好奇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两个相貌如此相似的人么?”   我突然被她给问愣住了,也没有想到她怎么会在现在提出这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层深意。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萦尘突然笑了笑,将头转向一边。   此刻已经时值深夜,虽然是鬼蜮幻境里的深夜,可一切都逼真的和现实没什么区别,我和萦尘在这里已经等了足足一天的时间,却依旧没有等到玉姬的身影。   “她会不会在故意躲着我们?”萦尘淡淡说道。   “不会,如果她故意躲着我们,就不会提前告知护岛的七十二天罡放我们进来了。”   “或许是想拖住你呢?”   萦尘看似一句不咸不淡的玩笑话,却让我一直波澜不惊的心,微微晃动了起来。   局势发展到目前这个地步,可以一切都在按照玉姬的计划在走。灵脉摧毁,云中君必死无疑,玄青子两大化外分身被毁了一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对她造成更小的威胁。   或许现在消失的她就是一个征兆,她此时不是在洗剑池就是在虚无幻境,至于在做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天亮了。   当第一缕阳光撕破幻境的天空投射下来时,我和萦尘站起了身,二人决定不再继续等,而是前往洗剑池打探过后再说。   前往虚无幻境需要提前得到玄青子的允许,而洗剑池则不必,二人直接穿越悬山湖,几乎没花费什么力气,便出现在了洗剑池的岸边。   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的白色瀑布依旧在耳边炸响着轰隆隆的巨大响声,无根之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昔日被清空的洗剑池里,只是洗剑池中现在只有水,再也没有了剑气。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湖中间洗剑石被毁的原因,还是北月已经放弃了这里,曾经冲天的剑气不在,洗剑池岸边只剩下满目疮痍,依旧能感觉到那场大战所在这里留下的紊乱气息,但是,却唯独没有见到北月,也没有见到莫云,仿佛三仙岛内已经人去岛空,三位上神,失踪了两位。   “会不会是在虚无环境?”萦尘弯下腰,捻起地上的一撮土,看着说道,“原来凤灵和龙魂是在这里差点被毁的,不过如果你当时能早点将它们吞噬,直接突破修为,恐怕后来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吧?”   “如果那样,我当场死在这里,事情肯定也就不一样了。”   目光环视四周,我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不用等了,估计玉姬和北月都已经被玄青子召到了虚无幻境,可能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二人在洗剑池停留了片刻,在准备折身返回鬼蜮之时,萦尘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我说道:“他们不会真的离开三仙岛了吧?”   我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而且虽然我心中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可是不敢确定,因为从玉姬的计划上看来,现在似乎还不到离开三仙岛的最佳时机,最起码,玄青子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他们走的。   “应该没有。”   我摇摇头,没有解释,穿过洗剑池重回鬼蜮的时候,就看见在悬山湖的岸边站着一道亮丽的身影,玉姬,回来了。   在看到她时,我莫名地暗叹了口气,随即走向前,迎着她注视的目光说道:“等你两天了。”   “两天啊……”她嫣然一笑,随即目光落在了萦尘身上,眼睛眨了眨,点点头说:“血圣,离半神就差一步,不错。”   见到玉姬,萦尘明显有些紧张。   她先是无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木讷地点头,“谢谢。”   “呵呵……”玉姬抿嘴笑了笑,似乎很乐意见到她这番模样,“只是,你这副相貌,为什么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呢?”   “这……”   萦尘是真的十分惧怕玉姬,或者说是惧怕玉姬这鬼仙上神的身份,她沉吟了片刻,然后将目光求救似的投向在我身上。   “萦尘。”我简单介绍说道,“和卫君瑶天生同一副面孔,所以你会觉得有些熟悉。”   “难怪,不过你身上的气味让我觉得有些不太适应,毕竟数十万生灵性命炼就而成的血圣,如果真的让你成了半神,怕天下苍生将再度会历经浩劫洗礼,所以,你还是留在这个境界,不要再妄图突破了。”   玉姬的语气很勤工是哪个,就像是在商量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话钻进耳朵,莫名的从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就宛如被恶魔注视,不敢违背分毫。   见萦尘在玉姬的对视中脸上已经出了汗,我轻轻吸了口气问玉姬,“你是去了虚无幻境么?”   “回去在说吧。”   跟在玉姬身后,我看着身为血圣七重天巅峰而战战兢兢的萦尘,不由得暗自叹息,上神的实力,怕是终其一生也无法超越的存在,只求在这件事情过后,玉姬真的能划清和我们之间的界限,不要再去波澜。   庭院中,妙云宫公主青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她手里捧着玉盘,盘中放置着一壶茶和三盏琉璃杯,像是早就知道我们到来,提前做好了准备。   三人在长椅上面对而坐,青灵将三盏琉璃杯放置在三人面前,斟满了茶水后,在玉姬的示意下,折身离开。   玉姬两根葱白的手指在琉璃杯上轻抚,一时间让人有些分不清,哪是杯子,哪是她的手指。   “灵脉已经摧毁了么?”良久过后,她才淡淡开口说道。   我点点头,“已经被毁了。”   “你吞噬了灵脉?”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没有否然,而且修为的提升也无法隐瞒,便点点头,说:“是的,但是为了能有逃生的机会,我留下了一些,送给云中君和东皇太一他们两个消受。”   玉姬咯咯笑了笑,随即看着我说,“不过你的体质还真的很特殊,堂堂半神的全部精力被你吸走了九成,可你也仅仅是从鬼圣六重天突破七重天,这让人觉得很奇怪。”   “难不成直接成就半神?”我微微摇头,“似乎神格并不是只有实力才能决定的吧?”   “谁告诉你半神就能拥有神格了?”玉姬怪笑着看着我说,“难道你之前在半圣的时候,就凝聚有圣心了?”   我闻言心头一颤,“只是……”   “只是瀚海麒麟是这么告诉你的是吧?”她笑道。   “瀚海麒麟?”我愣了愣,随即和萦尘对视了一眼,才恍然大悟,“你是说,季宗卜?”   “我可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他刚回来,你们就追了过来,应该是一路找过来想要把他杀了吧?”玉姬看着我笑道。   我点点头,“那他现在在哪?”   “在虚无幻境,只可惜你们杀人不早点动手,现在它回到了自己主人身边,你怕是伤不了他一个毫毛了。”   “主人?”我不敢相信地看着玉姬,“你是说,这瀚海麒麟的主人,是玄青子?”   “嗯。”玉姬淡淡点头,将手中琉璃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才淡淡说道,“这瀚海麒麟是我们三人来到三仙岛后被玄青子所收服的,它本是这座岛的镇岛神兽,不过位置被七十二天罡取代之后,就替玄青子在外界寻找一些可以利用之人,然后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眼下事情差不多办完了,他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季宗卜竟然出自东海神域中的三仙岛?   见我满脸不可置信,玉姬笑了笑,将杯盏放在石桌上,看着我说道:“你今天到这里,就是为了瀚海麒麟而来的么?”   我呢喃着摇摇头,随即抬起头问道:“若是半神受了重伤,只剩下一缕气息残存,应该如何搭救?”   “半神?”玉姬奇怪地看着我,“你们那几个人中,竟然有半神的存在?姓甚名谁?”   “青宵。”   在我将名字说出口时,突然就见从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见青灵站在屋子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手中的玉盘消失不见,在地面上化成粉末。 第八百四十二章 你是谁?   玉姬没有回头看,只是说道,“她走的那日虽受了些伤,但伤不致命,如何会有一息之存的说法呢?”   “是瀚海麒麟打的。”我摇摇头说道,“他想偷袭雾岛,是青宵救了那里,但是身负重伤,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对于我和玉姬目前的关系来说,在这种节骨眼上还提这些无关时局的事情明显是不理智的,她或许会答应我出手治疗轻笑,但对于这种人来讲,只要是出手,就不分事情的大小,只是看出手的次数而已,今天我在这件事情上让她出手相帮,那么也就意味着,我失去了其他事情请求的机会。   但无论如何,青灵的伤我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她救了所有雾岛中人的性命,就算是放弃再多,我也要治好她。   “看来你这是打算报恩了。”玉姬不动神色说道。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个简单,区区一个半神而已。”玉姬看着我笑道,“可你要如何报答我呢?”   我一愣,心中涌现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咯咯……”她抿嘴一笑,这时,才将目光投向在一旁浑身战栗不止的青灵,“过来吧,别一个人在那哭哭啼啼的,有点半神的样子。”   青灵亦步亦趋地走过来,闪烁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离开半分,直直地走在我面前,喃喃地开口问道:“青宵怎么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地告诉了她,然后说道:“青宵护法现在被我安顿在妙云宫,外界不会有人再来伤她。”   青灵没有说话,将渴求的目光投向玉姬,可玉姬只是在一旁淡淡饮茶,连眼皮也都未曾抬过一下。   事情似乎在一瞬间陷入到了僵局,我心里清楚既然玉姬过问此事,就一定会出手解决,只是眼下她不动声色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且还和青灵,或者说是妙云宫有关。   果不其然,在这个想法从心里出现没多久,青灵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作出决定,她看着玉姐说道:“你还是想要那件东西。”   玉姬没有抬头,葱白的手指在琉璃盏中的茶水中拨弄,淡淡说道:“我说过,你得自愿,强求与他人的事情,我还不屑于去做。”   玉姬话虽如此,但从青灵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似乎比强人所难,还要令人挣扎。   “我妙云宫世代守护此宝物,若是失在我的手上,怕是无颜面对妙云宫列为祖先。”青灵咬着嘴唇说道,“只是让我离开一会儿,去救一救我师妹都不可以么?”   “规矩就是规矩,不论事情大小,在这三仙岛中,你就要遵守三仙岛里的规矩,今日我若放你出去,他日,岂不是成了玄青子和北月的笑话,你让我颜面何存呢?”玉姬轻轻说道。   “可是……”青灵欲言又止地说道,“我随他二人一同出去,你说的那两个人应该是无法发现的。”   “你这是在跟我讲条件?”玉姐淡淡笑道。   分明是倾国倾城的笑容,却让青灵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她惊恐地看着玉姬,深呼吸之下像是在极力抚平内容的恐惧,但已然挣扎着说道:“请主人,让奴婢出去,救师妹一名,主人大恩将铭记在心,生生世世为牛为马伺候主人!”   噗通!   青灵冲着玉姬,跪倒在地。   我没有想到事情转折会这么快,也不知道玉姬究竟看中了妙云宫什么法宝,只是事已至此,我不可能继续坐视不管。   可是萦尘却在此时从背后抓住了我的胳膊,在我不解回头时,冲我摇了摇头。   同时,玉姬终于将注意力从琉璃盏中挪开,落在了跪在面前的青灵身上。   “做牛做马么?”她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答应你让你出去,你就不打算再伺候我了,对么?”   跪在地上的青灵身躯颤了颤,急忙改口说:“奴婢不敢,只是……”   “只是你心系你那小师妹,无心再待在三仙岛中……”玉姬葱白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轻轻笑道:“好了,我答应你。”   “真的?”青灵欣喜地抬起头。   “不过你这次离开三仙岛,除了救你师妹之外,还要帮我完成一件事情。”玉姬轻轻说道。   “请主人吩咐。”   “杀掉东皇太一。”玉姬淡淡笑道。   “杀他?”   不光是青灵,就连我和萦尘都愣住了。   “对,你可以先去治好你的妹妹再去古道找他,但是,你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内你必须做完这一切然后回来,要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玉姬几乎是笑着把这番话说完,说完之后她将琉璃盏轻轻推了推,推到青灵面前,说:“该给客人换水了。”   青灵迟疑了一秒才相信了她的话,急忙转过身,朝着屋子里快步走了进去。   “怎么样,还不谢谢我?”玉姬看着我轻轻笑道。   我苦笑着摇头,“我也给你磕一个?”   可玉姬却摆摆手,“不用,在这休息两晚就行。”   ……   晓风残月。   三人坐在庭院中,青灵手持玉盘站在一旁。   “云中君已经死了,而且消息玄青子也已经得知,他前日召我和北月前去虚无幻境,目的就是想稳住我们两个,即便他知道在这件事情背后有我们的身影,现在他实力大减,也奈何我们不得。”   这是琉璃盏中的茶水换做清酒,讥轻轻抿上一口,目光淡淡地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扫过。   我闻言点点头,随即问道:“可他就不担心事情发展到他不可控制的局面么,毕竟虽然三仙岛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你们三个人对彼此的心思,却也都十分了解。”   玉姬闻言笑了笑,“他当然担心,只不过我们谁也没有违反契约,他就算担心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更重要的是,在现阶段内,他还需要稳定住我们两个,一直等到他另一个化外分身回到三仙岛,他才有足够的实力摒弃他与大道之间签下的契约,与我们为敌。”   “所谓大道,就是天生双子中的神星?”   到眼下这一步,既然季宗卜是玄青子的瀚海麒麟,那么他说的话必定有真有假。   “看来你都知道了。”玉姬没有隐瞒有关于天生双子这件事情,而且从她口中得知的内容和季宗卜之前所说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当中有一点有些区别,那就是双子中的魔星早已经陨落,眼下只有神星存在。   也就是说,神星,即是大道,大道,即是神星。   二者没有任何区别。   “可既然瀚海麒麟是为玄青子做事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怂恿我们帮助东皇太一杀掉云中君,这岂不是变相的和自己主人动手,他就不怕玄青子找他的麻烦么?”我不解问道。   玉姬点点头,“这也是我没有搞清楚的地方,本想着你们在外面可以帮助东皇太一将云中君斩杀,然后我再让青灵出手杀掉东皇太一,可现在事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东皇太一算是目前唯一一个不在我计划内的角色,我不喜欢这样,所以不管他是谁,都不能在接下来的事情中出现。”   “你觉得同身为半神,五天之内,青灵能杀死的机会大么?”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青灵说道。   “这就看她的造化了。”玉姐淡淡地看了青灵一眼,“在此之前,你跟这个人可有过接触?”   谁知青灵竟然点点头,“在他初任天道执掌者的时候,奴婢曾与他见过一面。”   “为何?”   “妙云宫存在的意义就是监管每一个世界中天道运转的状况,而在每一界的天道执掌者上任时,我们也是需要跟他们见面,交代一些规则。”青灵说道。   “什么规则?”我忍不住问道。   “天道昭彰,轮回不止。”青灵说道。   “可他明显并没有遵循这个规则。”萦尘终于开口说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么?”   “发现又如何,玄青子不让我们插手这一界的事情,我们也就没有办法去干涉他做什么。”   “那你跟玄青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解问道,如果妙云宫属于玄青子麾下,那么怎么会出现整个门派的人都在三仙岛被抓做当奴仆的事情发生,可如果不是,她又为何要听命于这个人呢?   “妙云宫是顺应大道而生的存在,而玄青子又是唯一和大道接触过的人,所以我们在许多事情上都要尊重他的意见,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对我们反目成仇,若不是主人搭救,奴婢此刻怕也被掠到了虚无幻境,成为了他的傀儡。”青灵幽幽说道。   “看来这个玄青子的动作从来都没有停下过。”我有些迷茫地摇摇头,事情到了这一步本应该快出现个了结,但是自从了解到了玄青子的举动,许多即将破解的问题,都变得扑所迷离起来。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一直在担心,季宗卜从出现在三岔湾的那一刻开始,是不是就已经在按照玄青子的意思做事,我网不了那日在虚无环境中,玄青子看向我的眼神。   “好了,他的事情我们日后再说,现在我需要搞清楚一件事。”玉姬说着再度用手指在琉璃盏中的清酒里划了划,魅惑的眼神逐渐投向萦尘,轻轻笑道:“到目前为止,你是我唯一一个看不穿灵魂的人,所以,你究竟是谁?” 第八百四十三章 双体共魂   所以,你到底是谁!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落在萦尘的身上。   萦尘瞪大了眼睛,一双猩红的眼眸中显示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便是震惊,然后,则化成了恐惧!   她就像是看邪神一般看着玉姬,虽然在极力掩饰,却依旧逃不过在场三人的眼睛。   “看来被我说中了。”玉姬嫣然一笑,端起琉璃盏,轻轻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萦尘欲言又止,她既是在害怕玉姬,可也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你怎么了?”我轻轻提了口气,看着萦尘问道。   如果说在场四人之中玉姬此刻的震惊和恐惧是无以复加的,那么除了她,被这句话影响最大的也就只有我了。   你到底是谁?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蕴藏着无限可能的结果。   看着三人的目光,萦尘沉默了。   她没有出口辩解什么,毕竟在当世鬼仙上神面前,她不可能藏得住太多东西。   而玉姬也就轻轻地咂着清酒,没有说话,眼含笑意地在她身上扫量。   硕大的庭院,在此刻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让复杂的心情微微有些清醒。   “萦尘。”我看着她开口问道,“怎么了?”   萦尘复杂的目光迎上我,轻轻摇摇头,“你想知道么?”   “是不是和卫君瑶有关?”   她点点头,“是。”   我看着她,深深提了口气,随即看向玉姬投来那意味深长地眼神,轻声开口问道:“你说吧。”   萦尘伸手将面前琉璃盏的清酒一饮而尽,随即直接从青灵手中夺过酒壶,仰头就对着壶嘴喝了起来,直到一壶酒饮尽,她才用袖子擦了擦嘴,说:“卫君瑶早已经死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已经被凤祖控制的身躯,卫君瑶死后的记忆依旧保留,所以凤祖才能了解到她的习性,也继承了她所有的记忆,但即便如此,两个人终究不同的两个人,你若是多加注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什么时候?”   “应该是你们在东海神域遭遇火海的那一次吧。”萦尘将空荡荡的酒壶扔在一边,她想让青灵再去拿一壶,青灵犹豫间,在玉姬的示意下同意了。   “那片火海,彻底耗尽了君瑶公主体内最后的精元,凤祖趁虚而入,霸占了她的身躯,即便你后来找到了凤灵,可所传入她体内的凤灵之力也都完全被凤祖吞噬干净,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被真正的卫君瑶汲取,而那天在血池中所发生的,不过是凤祖想要给你看见的,都是假的,没有一个是真的……”   说话间,青灵重新取来的一壶清酒也被萦尘饮进到了肚子,她面色绯红,开始有些喃喃自语。   我淡淡地看着她,随即想目光投向玉姬,“她上次来你就看出来了对么?”   玉姬摇摇头,“上次来我只发现她是一体双魂,只是其中有一魂已经被第二魂吞噬,还以为你知道呢。”   玉姬会不知道么?   她当然知道。   卫君瑶现如今体内的魂魄是凤祖,而凤祖本人现如今又身在虚无幻境侍奉在玄青子左右,玉姬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两个人拥有共同的气息?   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四目相对,我忍着颤抖的声音,问她说道:“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玉姬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萦尘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问她是谁?”   “这你就需要去问她自己了。”玉姬笑道。   我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她继续问道:“那本属于她的灵魂,还有机会苏醒么?”   “机会?”玉姬摇摇头,“她的魂魄已经被第二魂完全吞噬,早已不复存在,谈何苏醒,和机会呢?”   “吞噬?”我拼命地摇头,“这不可能,卫君瑶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全都被吞噬掉了呢,这不应该的,如果是这样,当初她不可能什么都跟我说的,这不可能,不可能……”   “是不可能。”   耳听的身后传来萦尘的声音,我急忙回头,就看见她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抬起头,一张俏脸荀红,目光迷离地看着我,说道:“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为什么对我和君瑶公主相貌这么相似一点都不感觉到好奇么?”   我点点头,“是。”   “所以你真的就不想知道么?”   我看着萦尘,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卫君瑶。”她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   “这不可能……”我看着她摇头,“你们只是长得有些相像,但你并不卫君瑶,你骗不了我。”   “仅仅是相像么?”萦尘吃吃地笑了起来,“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把我当做卫君瑶,可你是唯一一个不愿意这么看的男人,不过也难怪,真正的吴山公主就在你的身体,你怎么会看得上我这冒牌货呢?不过……今天我还要告诉你,我萦尘不单单在相貌上与吴山公主想象,就连灵魂,我们两个也是共通的,你信么?”   迎着我的目光,萦尘抢先说道:“我出生的那一年,也是吴山公主率军攻打九狱九泉,被斩首的那一年,我不知道究竟该感到庆幸还是可悲,庆幸的是我从小就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引无数男人仰慕倾倒在裙摆之下,没什么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我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所以在我的世界上,我容忍不了失败,更容忍不了被人无视和排挤,所以在家门惨遭不幸之后,我投靠了凤楼,在那里,我重新找到了我想要的生活,可你知道么,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用付出代价的,我也无法逃脱这个规律。”   “那你的代价是什么?”我缓缓开口问道。   “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我都能感受到。”萦尘看着我呵呵笑道,“十倍,一百倍!她不管受什么伤,最死去活来的是我!双体共魂,不管她发生什么我都能感受的到,就仿佛,她才是真正的我,而我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替身,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担心她会不会死,会不会被人打成重伤,然后我会怎么样,你能理解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么?”   我看着萦尘,没有说话。   或许我早就该想到,即便是有血凤之血的帮助,又怎么可能会做到真正的起死回生,肉身复活,可魂魄却无法做到真真正正的还原,卫君瑶在临死之前将魂魄散了出去,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魂魄寄宿在别人的身体里没有完全回来,而且她是见过萦尘,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么?   还是说,她担心这这种记忆,也被凤祖发现?   “所以,你在害怕什么?”我看着萦尘问道。   “你说呢?”萦尘抬起头,目光迎向我反问道。   萦尘在担心我会要求玉姬抽离她的魂魄,然后将魂魄放进卫君瑶体内,挤走凤祖的生魂,如果我愿意,玉姬一定会帮我的。   萦尘的脸上带着一抹拒绝,连续饮尽了数壶清酒之后,用袖子一擦嘴,说:“好了,我人就在这,你们随时可以取了。”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投向玉姬,“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么?”   玉姬摇摇头,“或许有吧,但是我还不是太清楚。”   “找到凤祖也没用么?”我不甘心问道。   “找她?”玉姬轻轻笑道,“对于现如今的卫君瑶来说,不过是一具被人占了灵魂的躯壳,灵魂已灭,即便凤祖答应你离开她的身体,可也无非是面对香消玉殒的下场,又何必呢,最起码,她现在还算是带着卫君瑶的记忆活着,不是么?”   “就只有这一种办法么?”   “嗯。”玉姬淡淡点头,“如果你需要,我会出手帮你的。”   “谢谢。”我点点头,随即站起身,目光在萦尘和玉姬青灵的身上扫过,说道:“时间紧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出发?”玉姬淡淡地看着我,“去哪?”   “黄河古道,你不是让青灵宫主在离开这里五天内灭掉东皇太一么,我们现在就过去。”   “现在?”玉姬摇摇头,“在走之前我需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还有些事情需要拜托你去办。”   “谁?”   “北月。” 第八百四十四章 红莲   那天晚上离开,萦尘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让玉姬抽离她的魂魄,好让卫君瑶死而复生。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萦尘跟青灵依旧留在庭院,而玉姬则带着我前往悬山湖,抵达了洗剑池。   洗剑池幻境中同样也是深夜,在洗剑池的那边,我看见了许久未曾见过面的北月,还有垂手站在他身后的大圣祖莫云。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沉寂,北月坐在湖边用水擦拭着手中的黑剑,大圣祖站在他身后,即便是我和玉姬出现,也未曾抬过一下眼皮。   “北月,人给你带来了。”   玉姬带着我走到北月跟前,北月才边擦剑边抬起头,说道:“你此番出去,可曾见到如意?”   “如意?”我诧异地看着北月,“你认识如意?”   “岂止认识。”北月呵呵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手中黑剑中的血槽,淡淡说道,“她现在还一定在想尽一切办法地想要杀掉我替她的父亲报仇吧?”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我看着他深深说道。   “是啊……”北月叹了口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怎么可能就会这么轻易忘记呢,再说是我不对在先,我非但杀了他的父亲,还摧毁了他的世界,命中该有此劫,逃是逃不掉的。”   “还真是你干的。”我诧异地看着北月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做?”   “自然是为了炼就化外分身啊,还能是什么。”他无所谓说道。   “可是如意……”   “即便毁灭的不是如意的世界,可不管我毁的是哪个世界,都会有一个如意出来找我报仇,所以,有什么所谓呢,但只是可惜我欣赏这姑娘天赋异禀,却依旧要惨死在我手中。”   “她或许已经改变主意了也未必。”我开口说道。我记得如意曾经对我说过,现在的她已经把仇恨看的很淡,也心知自己与上神之间的差距,不会真的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以命相搏的。   白月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嗯,所以我才会叫你过来,帮我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把如意带到这里,我有些话需要跟她交代。”   “带如意进三仙岛?”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北月,随即警惕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北月摇了摇头,“总得有个衣钵传授下去,我天书人卷一脉,总不能后继无人。”   看着北月几乎类似于交代后事的话语,我感到一阵迷茫,同时目光看向玉姬,眼神充满了怀疑。   “北月不过是见我和玄青子的使者在外界翻云弄浪而自己却无所事事觉得有些寂寞罢了,而且他还欠你一条命,你担心什么?”玉姬笑着说道。   “一个人情。”北月纠正说道,“在还你这个人情之前,我是不会出手伤害你和你身边的朋友的,你放心带她来便是。”   “什么时候?”我问道。   “等你离开吧。”北月说道,“你离开这里见到她,让她第一时间来即可。”   “好,我答应你。”我点头说道。   北语也跟着点点头,随即站起身,目光在我身上扫过,然后开口说道:“你让断剑重铸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有想到他连这都能看的出来,然后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在你身体里留了一缕残念,不过你放心,这残念对你没有任何害处,我只是想知道这样一个诞生在洗剑池里的剑魂究竟会有什么不一样,不出我所料,能让断剑重铸,离不开它在洗剑池中所领悟的剑之精华,凝聚天下之精气重铸断剑,可对它的损害,也是极大的吧?”   我点点头,“自从断剑重铸之后,剑魂便陷入到了沉睡之前,到现在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就对了。”北月若有所思地说道,“重铸短剑所消耗的天下精气多少是根据它领悟的程度来决定,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紧急,短剑在迫不得已当中快速重铸之后出现,继而杀敌,对吧?”   “正是。”我说道。当时情况复杂,虽然没有完全重生的幽都王对我们并造不成什么实质性威胁,但是季宗卜还有漫海的青龙让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一刻都不能拖延,而在这个时候,消失了许久的邪十三在脑海中出现,才会有了断剑重铸的情况发生。   只是当时时间很短,邪十三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让我用魂力灌入神识,让他有不到一刻钟苏醒的时间,再然后,就是幽都王被渡厄一剑毙命,邪十三陷入到了沉睡。   “所以是剑魂消耗了自身的魂力,才引动天地精气,重铸了短剑么?”我喃喃问道。   “可以这样说,但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能让断剑重铸,我也到了半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可以看出来,在你身体里的剑魂非同一般,若是早日醒来,多加淬炼,他日成绩,不在我之下。”北月淡淡说道。   “可他什么时候会苏醒?”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看造化……”北月摇摇头,“重铸一柄短剑对于剑魂本身来说所造成的伤害无异是难以弥补的,曾经若不是为了这把剑,当今天下,又可曾会有玄青子这样的人物出现?”   淡淡的话语,却带着睥睨天下之气!   我看着北月,就仿佛看到了在昔日里在他身上渐渐隐没的霞光,一个孤独的剑客,必定是天下无敌所造成的,可他,却是因为这把剑!   “不够你如果放心我的话,可以把剑留下来,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见他尽快完全修复,而不是一直耗费剑魂的生命去将它维持。”   “真的么?”我有些激动。   “嗯。”北月淡淡点头。   我深深吸了口气,随即看了眼玉姬,然后掌心魂力涌动,黑色的渡厄,缓缓出现在了手中。   渡厄和之前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只是那些印在剑身上的古朴花纹,仿佛是心理作用,现在看来,如同条条裂纹,看起来有些不太舒服。   北月将渡厄接过手中,淡淡打量了一眼说道:“剑是凡品,只是这样的剑中却能孕育出如此刚烈的剑魂,实属难得。”   “剑是爱妻相赠,剑魂是一位多年好友,从未曾离开。”我说道。   “难怪。”北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神品易得,真心难寻,你放心去吧,等回来时,我会尽量还你一把完整的剑,和一个完好的老朋友。”   “多谢。”   “等一下。”   在我和玉姬即将离开的时候,北月缓缓站起了身,回过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大圣祖,淡淡说道:“你可否想和他一起离开?”   话一出口,我能感觉到大圣祖体内魂魄的剧烈波动,但是有很快地恢复平静,面无表情说道:“不愿意。”   “为何?”   问出声的不是北月,而是我。   在我看来,大圣祖应该是迫切想要离开三仙岛,出去完成他昔日里未曾完成的计划,而现在北月明显是动了想让他和他一起走的心思,怎么会出言拒绝呢?   “说说吧。”北月看着他淡淡说道。   “天下乱世风云,非我等凡人能操控,若不是主人垂帘收留我在洗剑池,莫云怕是此刻早已在天下大势之中被碾成尘埃,更何况现在外界的大局将定,天下早已经不是之前的天下,我出去,也没什么用处。”大圣祖不卑不亢说道。   北月背对着我们,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但是沉默了片刻,他开口说道:“你还是出去吧,这里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莫云愿为主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大圣祖冲着北月拜倒在地。   “不用这么着急表决心。”北月负手摇头,“你这次出去,主要是替我把那件事情办妥,办妥之后再回来,也还来得及。”   大圣祖喃喃地抬起头,眼中似乎带着一抹不可思议,他开口问道:“主人当真是要将此事交于莫云?”   北月点点头,“但愿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   我和玉姬带着大圣祖从洗剑池离开,回到鬼蜮之后,见到萦尘,便打算离开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玉姬叮嘱我说道:“不过既然你没有打算用萦尘体内的魂魄救活卫君瑶的打算,那么回去之后最好暂且不要说破此事,因为我总觉得,凤祖强占卫君瑶身体的事情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现如今无论是玄青子还是他手下那些人都在反其道行事,你多加注意,最好能旁敲侧听从她那打听清楚一些事情,不过等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将二女带到鬼蜮,我会帮你。”   我感激地看了玉姬一眼,同时她还将一朵形状宛如莲花的黑色花朵交到我的手中,说道:“这是真正的地狱业火红莲,需要的时候,它会帮你的。”   “谢谢。”我低声说道。   可玉姬却嫣然一笑,“去吧,我答应你,等你解决完外面的事情,重回三仙岛之时,就是真正可以避世,想要过你想要过的日子的时候,时间不会太长,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万般小心,玄青子,是不会这么轻易收手的。”   “你觉得玄青子在失去云中君还有季宗卜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我心中有些隐隐不安说道。   “不知道。”玉姬摇了摇头,“现在我和北月所能做的,就是杀光一切可能会和他有关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在不日后的晚上,能一举成功,彻底结束掉这个时代。”   我深深地看了玉姬一眼,随即转身,带着萦尘,青灵还有大圣祖离开三仙岛,朝着雾岛的方向折返。 第八百四十五章 推测   一路上四人都默契地缄口不言,每个人似乎有怀揣着心事。   尤其是青灵和大圣祖,气息内敛,目光深邃,就仿佛一汪看不透的深水,让人难以与之对视。   而且大圣祖出来要做的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北月也没有说,我有过推测,或许是和东皇太一有关,否则的话,他不会让大圣祖跟我们一同出去,毕竟作为三仙岛上神之一,他有让这些人在岛内进出的权利,不用刻意等我们。   而青灵虽然在修为上高出我们一个层次,但是碍于临走时玉姬的吩咐,她也不敢擅自单独行事,一直跟我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朝着雾岛的方向疾驰。   在雾岛,我见到了如意、水儿、玲珑还有玉姐等人,却唯独没有见到卫君瑶。   如意告诉我说,卫君瑶在我们回来的有一天便离开这里,说是有些事情要办,很快就能回来。   对于卫君瑶的离开,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她一定在和萦尘的接触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从她被凤祖占据身躯之后的反应来看,她并没有危害这具身躯的想法,反而通过她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反而更想以卫君瑶的身躯存活下来,凤祖的本体已经沦为玄青子的奴仆,玄青子并没有玉姬和北月这么好说话,她自知求生无望,想以借尸还魂的手段继续存活下去,只是此番突然离开,我不知道她究竟去做了什么,但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而且很快。   青灵在来在雾岛之后,第一时间便在妙云宫外设下结界,钻心进入到治疗青宵的伤势之中,而水儿在得知大圣祖归来的第一时间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但是却在目光也大圣祖相对之时,缄口不言。   在三仙岛成为北月奴仆这么长的时间里,大圣祖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从之前如同浩瀚星辰般的气势,变成了现如今冷若冰霜,不问世事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连水儿,也都不敢朝他靠近半步。   我能理解此刻水儿的心情,却有帮不了她任何事情,因为大圣祖现如今和卫君瑶一样,只剩下一副昔日的躯壳,灵魂,早已湮灭。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等待青灵能在短时间内治好青宵的伤,然后一同返回黄河古道,彻底平定天下乱世。   东海神域夜晚的天空永远都是星光璀璨,海风阵阵,吹在人的脸上,让人感受到片刻的安宁和祥和。   一个人坐在雾岛之巅,看着在漫天星光下缓缓起伏的大海,过去的种种开始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特别是有关于和卫君瑶在一起的记忆,如梦似幻,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真假。   卫君瑶自从在东海神域中的火海里沉睡之后,便再也不在是她,而是另一个人,是凤祖,虽然她所有的行为都和之前的卫君瑶无异,但灵魂早已经被替换,在此期间在身边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切都是泡影罢了。   我本以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会难以控制自己,先是杀掉萦尘,将她的魂魄抽离唤醒真正的卫君瑶,然后去虚无幻境找凤祖算账,可我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平镜地超乎了我的想象。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此放弃了卫君瑶,而是眼下还不是时候,或者在我潜意识当中,在现如今这么关键的时刻,她这样沉睡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世事纷争,局势瞬息万变,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是在这盘以天下为棋盘中的棋子,我们能做的,很少,而且我一直相信,除了将萦尘体内的魂魄抽离,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救活卫君瑶。   因为我始终无法忘记,在玉姬拆穿萦尘体内时,她眼中所充斥的那种惊恐,无助,还有绝望。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比死还要难受。   “你在这。”   轻轻的话语将我从沉思中唤醒,在下方雾气缭绕的山路中,走出来一道倩影。   “玉姐。”我看着她笑着说道。   玉姐点点头,踱步来在我的身边,“你怎么在这?”   我环视四周,说道,“这里风景好,又不用睡觉,想清静清静。”   玉姐点点头,“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你呢,最近还好么?”   玉姬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笑了笑,“有你们在外面,我们这边都挺好的。”   “不过我看你们这次从三仙岛回来之后,萦尘看起来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是发生什么了吗?”她看着我问道。   我知道以玉姐的心思聪慧,卫君瑶的出走,还有萦尘的改变,一定会在她心中产生一些想法,便点点头说:“嗯,出了一些状况,但什么太大的事情,一切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就是沉默。   我能感应到玉姐此刻体内的魂魄,波动的同时,充满了一丝不安和紧张,这意味着,她有话想要问我,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   “季宗卜挺好的,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只是选如今已经回到了他该回的地方,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与我们为敌。”我淡淡开口说道。   “哦。”玉姬点点头。   “他是三仙岛中玄青子上神麾下的瀚海麒麟,从一开始就在帮他的主人寻找可以为他所用的帮手,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也就回去了。”   “是啊,他做的这么多事情,也该停下来了。”玉姐轻轻叹了口气,“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最好可以永远不要出来。”我点点头说道,“他若是出来,避免不了一场血战,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不想有这一天出现。”   如姐陷入到了沉默,她呢喃地看向下方的浓雾,轻轻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可以下去看看,萦尘好像在找你。”   “她找我?”我皱了皱眉头。   “嗯,她没说,但是从你离开妙云宫后萦尘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明显是在找你,你可以去看看。”   “好。”   两个人离开山顶往妙云宫的方向走,现如今的妙云宫已经进入到了正常的生活秩序,能不时看见在四周来往的人群,大家在这里彻底生活了下来,真正做到了远离天下纷争,也算的上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目前所能看到的最直观的效果。   在妙云宫下层栈道的竹亭中,我见到了萦尘。   从背影上来看,我在一瞬间中差点把她误认做了卫君瑶,随着她修为的精进还有气息上的变化,两个人越来越相似,有时间,真的很难分得清楚究竟谁是谁。   看着萦尘的背影,我轻轻提了口气,将那些不该出现在脑海中的想法挥去,开口问道:“你在找我?”   萦尘转过头,眼眸中的猩红和卫君瑶的眸子有些相似,但是却在色彩中浓重了许多,还多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戾气。   不过一个汲取了数十万生命才炼就的血圣能有今天这番模样,已经实属不易,不能再强求些什么。   “你去找君瑶公主了么?”她看着我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她会回来的。”   “你这么有信心?”她皱眉问道。   我点点头,“既然她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君瑶的记忆中,那么就一定回来,对这一点,我丝毫也不怀疑。”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萦尘像是鼓足了勇气,或许这句话从在三仙岛中时她就想知道答案,但一直忍到了现在才问。   我看着她,她也在看我,四目相对,我能感觉到她想从我的眼神中读到答案的心思。   我笑了笑,“怎么,你就这么想死?”   萦尘摇摇头,“相对于直接被鬼仙抽离魂魄,我现在感觉更像是在等死,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愿意了,就把我交给鬼仙,抽离生魂,复活君瑶公主,对于死来说,等死的感觉更可怕,不是么?”   “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我看着她说道。   “这么快就把底牌亮出来,就不怕我跑了么?”她看着我笑道。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要跑,你早就跑了,再说你的圣心还在我手里,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萦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其实东皇太一,才是玄青子的人。”   我闻言一愣,看着她没有说话。   萦尘用牙齿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说:“云中君是玄青子的化外分身不假,但是我曾听幽都王说,一位上神最多只能凝聚出一个化外分身,多出了一个,虽然和正常的分身无异,但是却会夺走另一半分身的修为,也相当于,如果玄青子只拥有一个化外分身,那么那么这个分身将会和他本体保持差不多的修为和实力,那么如果是两个,这个修为便会被一分为二,也就导致了他的两个分身,都只有半神的实力,无法成就上神。”   “所以他才需要用杀掉一个分身,让修为全都集中在一个分身之上么?”我诧异问道。   萦尘点点头,“而且,你难道就不怀疑东皇太一的真实身份么?”   我看着萦尘,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赫然出现在脑中。 第八百四十六章 故地重游   萦尘也同样看着我,说:“我也只是推测,因为从我跟东皇太一接触时的情况来看,这个人拥有着非我们这个世界的常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属于我们这里,而且其实他对于云中君神墓的事情一直都十分了解,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却放任幽都王等人误入歧途也不阻止,到目前为止,他还一直都处在一个看客的位置,我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一定另有其由。”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萦尘,“这些话你为什么没有在三仙岛的时候对玉姬说呢?”   “你就真的完全信任她么?”萦尘反问说道。   我深深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谢谢。”   萦尘摇摇头,“可能还有一点你可能也察觉到了,自从凤祖占据了君瑶公主的身体之后,她所做的全都是有利于我们,而不利于玄青子的事情,这意味着她很想摆脱玄青子的掌控,亦或者是说,这是她对玄青子的一种变相的报复,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可以开诚布公,在接下来的事情得到了她的帮助,那么,所有的计划将会顺利很多。”   我看着萦尘,点了点头。   ……   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一直将妙云宫禁锢的结界终于打开,青灵推门走了出来,看着我说道:“师妹的伤势稳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我欣慰说道。   “什么时候出发?”她看着我问道。   “黄河古道?”   “嗯。”她点点头。   “还需要再等一个人回来。”我说道。   “可是我却只有五天的时间,除去这一天,也只剩四天,而且对方同为半神,我没有把握将他一击必杀,所以,我的时间不多。”   我点点头,“我知道,再等半天,半天之后她若是还不回来,我就和你一同去古道,斩杀东皇太一。”   时间到了当天傍晚,卫君瑶也一直没有回来,我无法揣摩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心中的推算,却依旧存在。   只是在临走之前,我把北月的要求告诉了如意,如意听完之后显得十分诧异,但沉思了片刻后,便答应下来这个要求。   只是让我微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大圣祖并没有随我们一同前往古道,他言到会在任务完成之后去找我们,但具体要做些什么,却始终没有透露。   在雾岛待的时间不长,众人便离开前往南溟,在临走的时候,青灵还特地交代了青宵,让她务必保证雾岛安全,这让我一时感动不已。   从东海神域离开,经过南溟再到死亡峡谷,在三人全力而为的状况下,一共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可当穿过死亡峡谷,三人打算直接去古道中寻找东皇太一时,却将脚步止在了这里。   混沌虚空!   三人站在死亡峡谷的出口处,看着面前漆黑的天地,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这不是光线的缘故,而面前整个空间,都纳入到了混沌虚空之中,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也没人敢随意试探混沌之力的威力,整个黄河古道,已经在灵脉的爆炸中毁于一旦,被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所吞噬,而且它并没有停止,依旧在持续蔓延,已经有一部分的死亡峡谷陷入混沌之中。   “来晚了?”青灵微微蹙眉说道。   我摇摇头,“或许在我们当时离开没多久它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但是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东皇太一和云中君无论谁成为最后的额胜利者,都不可能被吞噬在其中,一定有人活着,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会不会是在南溟?”青灵转过头看向我问道。   我沉思说道,“先找找看,黄河古道被吞噬,他第一个逃亡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南溟,最起码不会在东海神域,密道那边一直有我们的探子把守,并没有发现有人出来的踪迹。”   青灵点点头,“事不宜迟,那我们快去找吧。”   三人折返南溟分头行动,开始漫天搜索东皇太一或者是云中君的下落。   无论这两个人哪一个存活着,以二神大战之后的状态来说,都不会是我们三个人的对手,这一点我们知道,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所以他此时此刻一定躲在这里某一个角落疗伤,但是同样也有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在黄河古道被混沌之力吞噬之后,他们并没有逃亡南溟,而是去了九狱九泉。   这是目前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结果,一旦事情真的演变成了这样,有已经化作混沌虚空的黄河古道作为天然屏障,我们无法穿越这片区域,那么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计划,都会被落空。   因为有玉姬限制的时间,三人不敢怠慢,无休止境地在南溟寻找他们两人的气息,几乎是将神识完全铺开,一天一夜过去,当三天重新在死亡峡谷碰头时,终究是一无所获。   “难怪玉姬会给我五天的时间,看来她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   青灵眉头不展,看起来她对玉姬安排下来的任务十分上心,就和大圣祖一样,这些人,在经过里一段时间的三仙岛奴仆身份后,已经开始认同这个命运。   “所以呢,我现在算是失败了?”萦尘微微说道。   “如果确定他们没有出现在东海神域,那么就必定是去了九狱九泉,只是这么大一片混沌空间,以我们的实力尚且还无法穿越,需要想个办法,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   说完,青灵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问道:“在南溟之中,可有能隐藏气息的空间存在?”   我想了想,正准备摇头,却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随即点头,“有,跟我来!”   幸亏在南溟恢复生机之后我重新又见过一次墨姬,那片鬼蜮也还记得路,那座隐藏在鬼蜮地下的神秘村庄,如果非要在南溟找一个能让东皇太一藏身的地点,那么非这么莫属。   三人很快便赶到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外,只是没有了墨姬或者是玄月的帮助,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打开这片空间,而且现在的南溟……等到了地方,我才不确定那个村庄究竟还存不存在。   青灵微微眯起眼睛,环视四周,“你说的那个地方,就在这里?”   我点点头,“似乎存在于地下,但是我不确定被你们洗礼过的南溟,还有没有这个地方。”   青灵没有回答,默默点头之后,我看见她的眼眸之中,爆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如同骄阳烈日般的目光洒落在地面上,只是一个喘息间,就见青灵淡淡地从嘴勾勒出一抹笑容,随即抬手挥袖,只感觉平地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天地间,突然就暗淡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幻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耳听的青灵讽刺般的声音,等眼前的视线再度恢复平静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是漆黑的天地,浓浓的大雾,还有一道隐藏在大雾中若隐若现的铁链桥,一切,都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   “是这里了吧?”青灵淡淡开口问道。   我点点头,看着她,心中对于半神的实力,再度重新做出了估量。   “可是人却未必还在这里乖乖地等我们来。”   青灵说着直接迈步朝着浓雾中走了进去,我和萦尘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在穿越那条铁链桥,目光中重新出现那片荒寂的村庄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那一间间破败的房子里,那一尊尊棺材里,所躺着的数十个墨姬。   “进去看看吧,我没有感受到里面有生人的气息,他们或许并不在这里。”   漫天的弥漫,孤寂的村庄,三人漫步其中,打开一间间房门,屋子里的棺材还在,棺材里依旧躺着不同时期被带到这里来的墨姬,只是找遍了整个村庄,依旧没有发现东皇太一或者是云中君的身影。   “人不在。”检查完最后一间房屋,青灵的眼眸中已经出现了一抹愠色,这我能理解,因为如果再在这里也找不到他们两个人的话,那么只有想办法穿越那片混沌空间,去九狱九泉看看了。   “但是这么多活死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干的?”青灵看着我问道。   “她们都是墨姬穿越时空漩涡从过去带过来的,都是她的本体,她靠着这些身体不断地死而复生,也就相当于用于无数的分身。”我解释说道。   “呵呵……”青灵冷冷扫视着四周,然后有一天说道:“违背大道规则,这些东西留它不得!”   “等一下!”   看着青灵欲要对这些分身出手,我急忙拦住她说道:“我跟此人颇有些渊源,可以留着等我再见她之后毁掉也不迟,而且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找到东皇太一,既然这里没有,就不要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可未等我话音落罢,一声低沉的阴笑,赫然在整个空间内炸开。 第八百四十七章 虚无空间   笑声一经出现,三人的目光顿时就凝了起来。   “东皇太一。”萦尘淡淡说道。   我和青灵点点头,没有想到,东皇太一居然真的藏身在此处,而且敢主动现身。   笑声持续不断,幽幽地在空旷的村庄山空回荡。   笑声中夹杂着一丝阴冷和嘲讽,仿佛不是我们在追杀他,而是进入到了他的全套。   “一个半神,一个鬼圣还有一个血圣,你们真的是看得起我啊……”   言语中所带着的讥讽丝毫不加掩饰,我和青灵对视了一眼,随即三人的神识同时散开了出去,同时笑声说道:“所以呢,你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们把你找出来,然后拆骨抽筋呢?”   “呵呵……白小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不到今天我居然会栽在你的手里,不过,你们就真的觉得,今天你们就志在必得了么?”   说话间,三人的神识已经将整个村庄包括附近的空间都探查了一遍,却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东皇太一宛如人间蒸发,可声音却一直在耳边在回响。   “他在拖延时间。”青灵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东皇太一和云中君刚刚大战结束没有多久,伤势没有痊愈,本来就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再加上古道中混沌之力的冲击,他此刻一定是想将时间无限量拖下去,拖到他伤势恢复,即便不能战胜我们,也能留下一条命逃走。   “青灵,我与你妙云宫从无瓜葛,更谈不上深仇大恨,不知你今日为何会同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要加害于我呢?”东皇太一冷冷说道。   青灵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眯着眼睛淡淡地扫视着四周,随即弹指而挥,一道赤红的精光,就从指尖疾射了出去。   宛如一道流星划破黑暗的天空,赤红精光直接就打在了远处的黑暗中,瞬间消失,然后,就是整个空间剧烈的摇晃。   轰!!!   仿佛空间在此刻蹦碎,地动山摇,紧接着就是一道火龙呼啸,在精光消失的方向,猛烈炸开来。   只是当一切都恢复到平静,依旧可以听见东皇太一冷冷的笑声,“别费劲了,在这里,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   青灵淡淡点头,随即继续弹指而射,一道道赤红的精光如同漫天红色的流星划过,撞击在空间结界的边缘,炸起漫天火焰,瞬间就照亮了整个黑暗。   可是,依旧不见东皇太一的任何踪影,并且这个空间牢固的远超乎我的预料,凭我目前的实力所创造出的空间,虽然不至于不堪一击,但是在一位半神的面前,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   “呵呵……”青灵突然冷冷笑了起来,她的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东皇太一的笑声却随之消失。   然后,就是从身边的屋子里,传出来的一阵阵木板摩擦的响声。   我闻声眉头一皱,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小心点。”青灵从旁低声说道。   可就在此时,耳听得“砰”的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道凛冽的杀气从背后袭来,在我做出反应之前,身边的萦尘已经动了。   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一道猩红的光芒闪烁,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急忙回头,萦尘背对着我站在我身后,而在她的面前,则站着一个人,漆黑的长纱傍身,一双眼睛黝黑不见底,苍白的脸上一抹鲜血从嘴角流出,面无表情,从身后飞出来数十只黑色金丝线的蝴蝶,蜂拥着,就朝萦尘面前扑了过来。   墨姬!   不对,应该是墨姬分身!   墨姬回来了?   但是我又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从她之前表现的装填来看,她不应该会不在这个关键时刻帮东皇太一对付我们,她一直都有她的目的,更何况眼下大局将定,她更不可能站在将倾的大厦下,做这些做无用功之事。   没来得及多想,那群飞来的黑蝶便已经撞在了萦尘的身上。   “砰”的一声巨响,面前的萦尘就化作了一团血雾,滴滴血滴在空气中弥漫,落在了黑蝶扇动的翅膀上面。   我见状心头先是一跳,但一直都没有动,上一次在朔方城上空中并没有见到萦尘真正的动手,对于一个血圣七重天的实力我也一直都感到好奇,便静静地看下去,预想着一定会得到一些惊喜。   血雾打湿了黑蝶的翅膀,让翅膀上流离的仅限被镀上了一层猩红,只不过,在这些蝴蝶击碎了萦尘,准备朝我再度扑来时,一切就都改变了。   先是冒气一股白烟,紧接着那些沾染在翅膀上的血液宛如硫磺一般,“此次拉拉”的声音不绝于耳,并且很快的,数十只黑蝶瞬间化作血雾在空气中飘散,而且随着落地,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形,萦尘!   而也就在萦尘出现在一瞬间,之前由她爆散而出的血雾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墨姬的身后,冷冷地笑着,伸出手,从背后,洞穿了她的胸口,掏出一颗仍旧在缓缓跳动的黑色心脏,然后五指扣拢,捏成了粉碎。   我眼睁睁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萦尘走到对面的那个“她”的身边,笑着看着我说道:“不只有她一个人会,我也会,而且比她更厉害。”   两个萦尘站在我面前,一举一动无一处没有不相似的地方,让我微微感到吃惊。   我还没有跟墨姬真正交过手,她的实力究竟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一位鬼圣灭杀,血圣的巅峰实力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但是,在这个村庄里,可不止有一个墨姬分身!   这个念头还没有在心中落罢,“砰砰砰”一连串的破门声在空旷的村庄内响起,数十道身影从黑暗的房屋里激射而出,身后带着片片飞舞着的黑蝶,朝着三人直扑而来。   准确来说,是朝着我和萦尘而来。   他们似乎能感受到青灵半神的修为,它不敢招惹青灵,所以想在数量的优势上压倒我和萦尘,而且一定得快。   看着袭来的数个相貌完全相同的墨姬,我轻轻提了口气,掌心魂力涌动,却听见耳边萦尘再说:“都交给我吧。”   嗯?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却发现她已经将第一个冲在她面前的墨姬抬手传进对方的胸膛,虽不见状况,但是也可以从爆炸的声音中,感知到她又一次捏碎了一个墨姬的心脏。   紧接着被捏死心脏的墨姬在萦尘的掌中瞬间化作血雾,血雾在空气中飘散,在下一个墨姬到来之前,便又化作一个萦尘,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我直接看愣了。   这就是血圣的实力?   三个活生生的萦尘站在我面前,并且随着不断有墨姬死在她的手上,而她的分身人数也开始愈发的增多,直到面前站满了萦尘,一切,才彻底停止。   而至始至终,青灵也没有动过分毫,她的目光在扫视着四周的空间,直到此时,她才开口说:“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   青灵轻轻挥袖,那颗之前在南溟密道出口处所见过的红珠随之出现在她的胸前,她静静地看着那颗红珠,目光从淡然逐渐变得深邃,并且在她的注视下,红珠,逐渐散发着愈发旺盛的光芒,宛如旭日东升,彻底撕裂了村庄里的黑暗。   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整座村庄矗立在一块悬浮的土地上,只有一条铁链桥与对面的土地相连,二者凌空而立,四周慢是虚无。   我见状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东皇太一执掌天道之时独立开辟了一片空间。”青灵缓缓说道。   “这么大?”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四周,以我的实力,虽然能够创造出类似于村庄和对面区域加起来的空间,但是,这片空间,虚无而没有边际,怕就算是三仙岛中的洗剑池,也没有这么大的范围吧。   青灵点点头,“以他的实力尚且还办不到,势必是私自动用了天道法则,看来他就料到了有今天,不过也不碍,我们只要毁掉这片空间,就不怕他不出来。”   “呵呵……”东皇太一的笑声再一次在耳边回响了起来,可这一次未等他继续开口,青灵,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远处的虚无中发出一道赤红的精光,紧接着就传来青灵的娇喝,一声声爆炸声此起彼伏,而后,就是长时间的宁静。   萦尘走到我的身边,看着远处逐渐恢复于平静的虚无,轻声开口说道:“她找到东皇太一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看来东皇太一的伤势已经没有我们之前预想的那么重,否则应该不会是青灵的对手。”   说话间,青灵的身形已经重新回到了二人的视线中,她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轻轻拂袖之后,淡淡说道:“他还在这里面,但是这是天道法则创造出来的空间,虽然只是虚无,但是也有了它自己的规则,而在这里,东皇太一就是规则的掌控者,我们不适于在这里面和他动手,得想一个其他的办法。”   我闻言点点头,目光看向四周,问道:“你已经和他交过手了?”   “嗯,虽然他现在身负重伤,但是执掌空间法则,还能和我打成平手,不过他的伤势正在迅速恢复,我们得尽快想到解决的办法,否则,怕不好脱身。”   既然连青灵都这么说,我也只好附和点头,其实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东皇太一执掌天道数千年,不可能对自己的后路一点准备都没有,只是这么大一片带有空间法则的虚空,想要找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我们直接轰碎这片空间,让东皇太一无处藏身,是不是好一点?”萦尘从旁问道。   青灵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不可取,虽然这片空间不大,光我一人就能将其轰碎,可这势必会消耗我大半的力量,而我的力量在削弱,他的伤势在持续恢复,此消彼长,就算找到了他,也难有胜算。” 第八百四十八章 手!   萦尘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眼中一道猩红的光芒闪烁,站在她身后的数十个分身齐齐离开原地,朝着漫无边际的虚空飞驰了进去。   “我就不信找不到他。”萦尘愤恨说道。   “可是既然他掌握着这里的空间法则,他若是想藏身,我们怕是无从发现他的踪迹,只能试着想办法逼他出来。”我沉思说道。   这里就仿佛是东皇太一的主神空间,他拥有这里一切的空间法则,万物因他的意念而生,苍生因他的意念而死,他若是想隐藏气息,他人根本就无法察觉,而且这片空间存在的意义就是如此,相对于我们目前感知到的,隐藏在深处的东西,势必还有许多。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很沉默,三人空拥有着能结束目前局势的能力,却无法找到最后这一个关键人物,而且时间越往后拖,随着东皇太一伤势的恢复情况将会变的对我们愈发的不利,需要尽快找到一个能打破目前僵局的办法,以免最后陷入被动。   “可能需要我师妹的帮助。”良久过后,青灵开口说道。   “青宵护法?”我皱眉问道。   青灵点点头,“我师妹手中的混沌珠可以破开空间里的一些用神识所查探不到的地方,有她的帮助,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只是如果青宵护法不在雾岛,那边的安全,怕是无法保障。”萦尘沉吟片刻说道,“我回去换青宵护法来,雾岛交给我,除非半神以上的人物出手,其他的我都能应付的过来。”   我感激地看向萦尘,“多谢。”   “等事情平定后再谢我也不迟。”萦尘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   萦尘走后,青灵转过头看着我问道:“你似乎没有打算用她的魂魄去救你朋友。”   我闻言一愣,随即脑海中浮现出昔日她和青宵二人洗礼整个南溟天地的场景,愕然点点头,“是没有这个打算。”   “是暂时没有,还是永远也不会有。”她看着我问道。   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有次一问,但还是说道:“但愿永远也不会有。”   青灵点点头,“有这种想法最好,双体共魂虽然对一方会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但是天道有亏,有低必有涨,这或许对你们来说一个莫大的机遇,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我看着青灵,重重地点点头。   “不过……”可谁料她话锋一转,突然说道。“双体共魂本就是逆天而行事所造就的结果,大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两句话,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而且,看着青灵的目光,我总觉得她好像还是有话没有说出口。   ……   青宵赶过来的速度很快,在萦尘离开没有多久之后,她便出现在了这片虚无空间之中。   她的伤势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到底是半神,即便如此,其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就已经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比拟的。   青宵来了之后,没有说话,在落地之前便已经蹙起了眉头,落地之后,更是警惕地观望四周,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虚无法则?”   青灵点点头,“是,东皇太一利用天道法则创造出了一片具有空间法则的虚无空间,他现在藏身其中,我寻他不得,才想借用师妹的混沌珠一试。”   青宵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问道:“你也要参与此战么?”   我被问愣住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似乎就是,我们三个半神交手,你一个鬼圣七重天的在这离参合什么。   见我面露尴尬,青灵解释说道,“多一个人有一份力量,更何况这终究是东皇太一的法则空间,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地为好。”   青宵闻言点了点,随即看了一眼青灵,二人眼神中透露的默契已经无需多言,一蓝一红两颗散发着淡淡光晕的柱子已经浮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看着青灵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地朝身后退了一步,而就在挪步的一瞬间,两个珠子在视线中融合在了一起,在珠子上散发的光芒现实突然暗淡,但是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芒爆散,眼睛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遮挡实现的光芒还需了很长时间,在此期间,我就连散发出去的神识都仿佛触碰到了天敌,迅速缩回到了体内,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可还没等恢复,耳边,爆响的是东皇太一声嘶力竭的怒吼。   “欺我者,死!”   眼睛陡然睁开!   就看见已经融合成一颗漆黑的珠子依旧散发着淡淡光晕,只是这些光晕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缕缕柔和的丝线,朝着远处的虚无之中蔓延,而就在这些丝线在虚无中所凝聚之处,一道金色的身形赫然出现在视线中,淡淡金色的流光将身体笼罩,一颗颗金色的符文流转全身,只是许多符文已经暗淡,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颗,依旧在苦苦挣扎之中。   东皇太一!   在东皇太一现身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可是等看清楚了之后,才隐隐发觉有些不对。   他像是在苦苦挣扎,势要挣脱着什么,而在他的身上,除了那一缕缕从黑色光球上散发出去的光晕外,再无他物。   光晕宛如铁链,将东皇太一束缚其中,他在拼命挣扎,奈何他伤势没有恢复,试图用符文法咒聚齐灵力偷袭二女,只奈何金光未至,就被青灵挥手打断。   “你跑不掉了。”青灵淡淡说道。   而在此时,我站在她们的身后,看到青宵的身形,忽然晃动了一下。   随之,就散发出去的光晕突然转弱,但好在青灵及时出手,她先是稳住了束缚着东皇太一的光晕,随即出手用掌心搭在青宵的肩膀,我见状立即向前,体内的魂力陡然释放开来,将青宵的身体轻轻从身后拖住,然后问道:“怎么办?”   “这个空间里,还有一个人。”青灵低声说道。   “还有人?”我闻言眉头一皱,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心头蔓延。   可是视线中却只有东皇太一一个人,忍不住低声问道:“找到了吗?”   “没有,他一开始被混沌珠发现,但是又很快逃掉,可以看出来此人的修为不凡,不会低于半神。”她说道。   又一个半神么?   手中涌动的魂力已经凝聚成黑色的掌心被紧紧握在掌心,我护在二女的身边,冷冷地注视着四周,与此同时,就听见东皇太一讥讽的笑声,在耳边回响。   “你们三个,今天一个都走不掉,一个都走不掉,哈哈哈哈哈哈!”   “你小心四周,我们需要先抽光他的灵力,然后才能做到一击必杀,在此期间,千万不要出现任何岔子,我能感觉到,那个人就一直在我们四周,他一定会动手……”   噗!   青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戛然而止。   我猛地回头,就看见她睁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空气中伸出来的一只手,穿过她的胸膛,手掌,出现在后背。   那只好看的手掌此刻沾染血污,在洞穿青灵胸膛的一瞬间,它锁了回去,又朝着青灵的喉咙抓了过去。   “死!”   在手掌抬起的一瞬间,黑色的长剑天而降,直接从手腕处将它斩断。   可是手掌刚才从空中坠落,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噗!   有一只胳膊,出现在了青宵的身后。   从背后撕裂她的皮肤,穿过胸膛,沾满着血污的手,暴露在空气之中。   青宵几乎只是在这一瞬间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倒在血泊之中,失去了气息。   而没有了青宵的帮助,黑色的柱子立即失去了光晕,从空中坠落,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变化来的太快了,虽然措手不及,但是四道地狱业火红红莲依旧横空出世,将三人牢牢困在其中,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只胳膊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几乎只是一个闪念,便抓住了我的脖子。 第八百四十九章 记忆神识   这只手,   像是凭空长出来的,   没有伤痕,   从空气中伸出来,   直接就扣住了我的脖子。   我心头一震,同时间手中的长剑也朝着手腕处劈了下去。   噗!   手掌和胳膊断裂,从截面喷洒出鲜血,但是扣住喉咙的手掌已经在发力,触之灵魂,在一点点地,吞噬体内的魂力。   而与此同时,本就重伤倒地的青宵已经没有了动静,胸口被手掌洞穿的青灵似乎也受到了和我相同的相应,她的灵力在被吞噬,修为在不断随之减弱,却依旧操控着混沌珠,将东皇太一束缚住。   眼前的局势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我沉下心,魂力开始朝着身体外释放,在身后迅速凝聚成巨大的鬼圣真身,在他睁开猩红双眼的同时,伸手扯掉了脖子上的手掌,而身后的鬼圣真身也同时出手,巨大的黑影扩散,将众人笼罩其中,才阻止了事态进一步崩坏。   在这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在魂力将附近空间充斥时那些隐藏在空间里,试图突破空间然后偷袭的一股股力量,但也顾不上这么多,急忙上前检查青灵的伤势,就见她面色有些难看地看着眼前的混沌珠说道:“是云中君,云中云没死,他战胜了东皇太一!”   云中君?   我闻言急忙看向四周,那一只只从空气中凭空出现的手掌,竟然是云中君的?   灵脉被摧毁的云中君居然没有死?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青灵不会说谎,事实摆在面前,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你还能不能支撑的住?”我缓过神来,看着青灵问道。   青灵点点头,“我还能撑得住,但是不知道云中君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东皇太一成为了他的傀儡,我需要钳制住他,否则他们二人联手,在他们的法则空间里,我们是不会有胜算的。”   而就在青灵话音还没有落地的时候,耳听的一声娇呼,青宵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胸前的血洞异常醒目,却依旧从白色的长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低声说道:“师姐,我来帮你。”   看见青宵苏醒,青灵的眼眸中露出一抹欣喜之情,但是很快,她摇摇头说道:“我能控制住混沌珠,你帮白小乙找出云中君,他现在一定伤势很重,否则也不会让东皇太一来当挡箭牌,更不会使用出这些障眼法,要赶在他伤势恢复之前将他找到,否则我们将会很危险。”   青宵点点头,但她随即看了眼在远处的东皇太一,问道:“要不要先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不要!”青灵急忙说道,“我们需要在他的口中知道玄青子究竟在密谋什么阴谋,如果把他杀了,那么接下来我们依旧会陷入被动,留着他,只要杀掉云中君,东皇太一不是我们的对手。”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支撑不了多久了,抓紧时间吧。”   我和青宵深深地看着青灵,在魂力笼罩之外的空气中,再度出现波动时,手中的黑剑已经斩了出去。   噗!   凭空炸起一片血雾,一只惨白的手掌凭空出现,然后掉落在地上,而随着手中挥剑的动作越来越快,眼前的视线中,已经被漫天的血雾遮挡的看不清胡,脚底下的断掌也越来越多,就听见青宵在耳边说:“杀死这些东西是没用的,我们必须找到云中君的真身,只要他一死,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我点点头,同时看了一眼远处被束缚住的东皇太一,纵身而起,身形出现在他的面前,二话不说,缠绕着黑气的手掌便抓住了他的面孔。   “小乙不要轻举妄动!”   耳听的身后传来青灵焦急的呐喊,我默默地摇了摇头,随着魂力逐渐地深入进东皇太一的体内,我发现在即便是重伤的状态下,在他的身体中依旧有一股无形的抗力,在阻挠着魂力入侵大脑。   “呵呵……呵呵……”东皇太一惨笑着,他狰狞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我,低声笑道:“没用的,区区一个鬼圣,就像窃取本神的神识,痴心妄想,不过不要着急,很快的,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察觉,人与神的察觉,鬼圣与半神之间的差距!你会生不如死,求求死不得!”   看着东皇太一几近丧心病狂的咆哮,我微微沉下心,同时分散出一缕神识进入怀中,钻入了那样东西里。   “有没有办法能破开他的防御?”我看着茫茫虚无的大雾问道。   “啊……”   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在空间中回响,黄天从沉睡中苏醒,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区区一个鬼圣,居然想去试探一个半神的神识?你不是在找死么?”   我摇摇头,“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这些,你只需要告诉我,能,还是不能,就可以了,多谢。”   “能。”他说道。   “怎么做?”   “但是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我皱眉问道。   “可能你会在短时间内修为全失,毕竟你是以一个鬼圣的修为去试探一位半神的神识。”   “多长时间?”   “不知道,可能是一刻,也可能是一天,但最多不会超过三天,只是以你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即便只是一刻的代价,也是你所无法接受的。”   这个时候,我眼睛看向了已经赶过来替我护法的青宵,重伤在身,即便是半神,也无力招架在几乎没有尽头的手掌,而每一次被手掌触碰,都是一些灵力的丢失,长期以往下去,此消彼长,我们要面临的后果无异于是很严重的。   “如何做?”我问黄天说道。   “你决定好了?”   我点点头。   “那你就跟紧我吧。”   说着,从虚无的空间里忽然划过一道金色的流星,朝着远方逝去。   我见状心头一凛,二话不说,神识急忙跟上,跟着流星穿越了空间,再然后,就进入到了东皇太一的神识之中。   “神识是一个人修为强弱最直接的体现,不管他身体上受了再重的伤,只要魂魄不灭,神识便会依旧保存完整,而堂堂半神的神识,更是凡人所无法觊觎和接触,我能做的,就是帮你打开东皇太一神识的口子,而灭掉你神识的威力,只有这样,他其他的神识才不会对你产生敌意,却会很快地弥补拿到劈裂的靠嘴,所以你的时间很短,只有看一眼的时间,看一眼后就必须出来,否则,你的神识将会被东皇太一吞噬,而你本人,也就会成为他的傀儡了。”   在黄天叮嘱的时间,我紧随在金光之后,看着它直接在面前浩瀚如同星空般的空间撕开一条口子,当下不敢犹豫,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神识之上,在穿越口子的一瞬间,漫天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向了大脑。   这是东皇太一的记忆。   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犹如走马灯般从眼前划过,许多我想看的清楚,但是,时间已经老不及了。   我仿佛感受到身后传来一股磅礴的力量一把将我拽了回去,漫天的星空开始变得遥远,之前被金光重开的那一道口子,也在我离开的一瞬间,完全愈合。   “你还真是大胆啊……”   身后传来黄天的叹息,我才恍然大悟般初醒,转过头,神识已经再度回到了遮天印之中,我有些茫然地问道:“刚才那些,就是东皇太一的神识?”   “正是。”   “哦……”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摇摇头,随即收敛起心神,将一些画面抛之脑后,说道:“多谢。”   “等一下!”   见我转身要走,黄天开口说道:“此行离开,可是要对付方才之人?”   我摇摇头,“不是,一个隐藏在这个空间里的敌人。”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方才之人你最好不要杀,留他一条性命,对你日后将会有莫大的作用。”   “你怎么知道?”我皱眉问道。   可是黄天却陷入到了沉默,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而此事此刻我也没有时间再去深究其话里的含义,直接离开遮天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里,是东皇太一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在看着我,他似乎到现在也无法接受,区区一个鬼圣,是如何能做到突破他半神的神识,窃取他以往的记忆。   即便是同样的半神也无法这么轻易做到,只是面前的鬼圣,却做到了。   我无视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回过头,看着正在漫天伸出的手掌中即将无力招架的青宵,深深吸了口气,手中的黑剑高高举起,却蓦地转身,一剑洞穿了东皇太一的心脏。 第八百五十章 他   看着他再度震惊的眼神,我摇了摇头,同时体内的吞噬之力瞬间爆发,顺着手中的黑剑,开始一点点的,吞噬他体内的灵力。   “双体共魂,难怪在他灵脉被摧毁的情况下你都不知道他的对手,你和云中君也挺有意思……”   我看着东皇太一淡淡笑道。   由魂力凝聚而成的黑色长剑洞穿了他的胸口,这一剑,对于一位半神来说根本谈不上致命,甚至连重伤都算不上,但是正顺着黑剑,一点点吞噬他体内灵力的吞噬之力,对他来说,无异于慢性死亡,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根本就没人能救他。   而随着这一剑的命中,那些在空气中层出不穷的手掌也随之消失,青宵体力不支,从空中坠落,摔在青灵的身边,她的伤势太重了,能支撑到现在,就已经实属不易。   东皇太一看着我,眼睛里依旧带着不相信。   “东皇太一……”我摇了摇头,“云中君,到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看着我,眼眸中的疑惑开始逐渐消散,变成讽刺,和嘲笑,然后,咯咯笑了起来,“白小乙,你真的觉得以你的身体,能将两位半神的灵力完全吞噬掉么?”   我点点头,“哪怕只吞噬掉一个,剩下的一个,也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对手吧?”   他看我身后看了看,笑道:“可我明明只看到了你一个,何谈三个?”   他说的没错,现如今,我们虽然看似三人,但青宵重伤不起,青灵需要控制混沌珠束缚住他,真正能称之为对手的,目前只有我一个。   而对面,却是一个半神。   我轻轻吐了口气,加快了吞噬灵力的速度,因为无论如何,青宵不能死在这里,她对我们有恩。   “呵呵,你怕了。”他察觉到了我的眼神,呵呵笑道。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问道:“那件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哪件?”   “三岔湾那件。”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他看着我笑道,“三岔湾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缓缓转动手中的长剑,在他心口,狠狠剜了下去。   “啊!!!”   尽管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很想坚持,但是由魂力转化的黑剑,再加上吞噬之力的影响,还是让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我给你一次让你痛苦去死的机会。”我淡淡说道,“否则在将你完全吞噬之前,我保证,你会求我杀了你。”   “就你?”他呵呵笑道,“你真的以为……啊!!!!”   修罗幻境,从魂力之中,渗入进了他的魂魄。   这是发自灵魂的恐惧!   血海尸山,漫天仙神的尸体,在他的灵魂深处游荡,一步步的,吞噬他坚韧的神经。   “没用的!!!”   他张开嘴,发出声嘶力竭地怒吼。   他的眼睛,从愤怒,一点点转为恐惧。   “半神……”我呵呵笑着摇了摇头,将更多的魂力注入在了修罗幻境之中,一点点蚕食他最后的理智,让他的精神崩溃,然后,再让他缓缓死在绝望之中。   我本可以直接杀死他,因为无论如何,以我目前的实力最多只能吞噬他们二人其中一个人的灵力,他们现在魂魄容在了一起,在吞噬一人之后,另一人必定会挣脱束缚,而已我的实力完全无法杀死他。   可是我却需要得知一个答案。   一个困扰过我很久,从一开始都在苦苦追寻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就在东皇太一的脑海中。   他没有回答我,即便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却也一直勾着头呵呵笑着,这种感觉感到极大的不束缚,我摇摇头,手中的长剑再度翻转,挖空了他的胸膛,将被一剑穿透的心脏取了出来。   七彩玲珑的心脏在剑刃上缓缓跳动。   散发着淡淡彩色光晕,美轮美奂。   即便是离开身体,也无法阻止它继续跳动,砰砰砰跳着,就在面前,就在剑中。   不过,半神即便是离开肉身也不会死的,更何况是一颗小小的心脏?   我和他的目光同时都落在这一颗跳动的七彩心脏上,紧接着手腕一抖,魂力缓缓地将心脏包裹了起来,然后,伴随着砰的一声脆响,宛如烟花绽放,心脏在视线中化成了粉末。   “你!”   他似乎已经忘却了灵魂深处的恐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破碎,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笑了,“怎么,这才刚开始,我会亲眼让你看着你的身体伴随着你灵魂的折磨一点点毁灭,我不会太快,因为我相信,在天书鬼卷中记载的那些法门,足以让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没有任何的保留,全都告诉我。”   “你……”   当魂力再次灌入修罗幻境之时,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停留在喉咙里,接着,就是声嘶力竭的惨叫。   天书鬼卷中所记载的鬼术法门无数,除了杀人灭魂之外,它有着许许多多可以让人生死不如的办法,而修罗幻境,只是其中一种。   否则,鬼仙玉姬,又怎么会被称之为大魔呢?   一道又一道的鬼术法门打进了他的身体里,我淡淡地看着他,从痛苦变成恐惧,再从恐惧,变为绝望。   有些事情是该有个结果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注定会变得对我愈发的不利。   半神,是不会承受不住精神折磨而崩溃的。   可也正因为他是半神,即便是他站在我面前不还手,在吞噬之力饱和的情况下,我也奈何他不得。   他杀不了他。   他也知道,所以他即便是在痛苦的挣扎,嘴角也依旧带着冷冷的笑意。   最终,我感觉到了从吞噬之力传来的灵力开始减慢,身体,终于要到饱和。   而在吞噬之力消失的时候,对面这个人,开始变了。   从眼睛开始,   那双深邃如同浩瀚星辰的眼眸,逐渐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就宛如从星空中飘来一阵乌云,遮挡住了漫天星光,然后,就是整张脸。   东皇太一的这张脸已经在眨眼间变得不再像他,眼睛,鼻子,嘴巴……都在逐渐转化成为另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云中君,也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玄青子。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尽管青灵手中的混沌珠依旧在束缚着他,可他开始拥有着将其挣脱的力量,那一缕缕宛如铁链般束缚在他身上的光线开始晃动,在他的挣扎下,一点点变弱,同时身后传来青灵吐血的声音,只支撑了不到十秒钟,光线,便爆碎了。   在那一刹那,我没有回头,怀中的遮天印便飞射而出,悬浮在他的头顶,化作青色铁链,再一次将他牢牢禁锢,而在此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太充沛了……   足足一个半神体内的灵力,再加上之前吞噬的灵脉,让身体已经几近接近破碎状态。   我需要将这些多余的力量排出体外,如果不这样,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需要再打,任何一点小小的波动,都能直接引发我体内力量出现乱流,死于自己的贪心之中。   同时,还有一缕神识在身体之外,在空中,注视着青灵和他的一举一动。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究竟是东皇太一,还是云中君,甚至是玄青子,我都没有答案。   或许根本就没有一个准确的称呼,   他谁都是,却谁都也不是。   但是,他一定会是玉姬真正想要杀死的那个人。   显然青灵对这一点也十分熟悉。   一出手,便是杀招。   周身已经完全被耀眼的红光所笼罩,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条燃烧着赤红火焰的长鞭,每一鞭下去,都直接穿过他破败的身体,打在灵魂之上,他面露痛苦,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叫出一声。   同样是半神,就仿佛,青灵在他的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不值一提。   整个空间都被火鞭撕裂了,   青灵挥鞭的动作越来越快,胳膊和火鞭完全化作了虚影,没有惊天动地,没有逼人的杀气,就那么一鞭鞭的抽下去,一鞭抽碎了虚空,一鞭打在了他的魂魄上,直到他再也坚持不住,周身幽光暴涨,挣脱了遮天印的束缚,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也就在这一瞬间,青灵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没有回头,甩鞭向后,在空气中抽出一道人影,可是那道人影却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扣住青灵的肩膀,掌心慢慢泛起了幽光,却又在刹那间光芒四射,遮住了二人身影的同时,青灵的惨叫,也同时在耳边响起。   “你折磨了我这么久,我都未曾叫出过一声,这才刚刚开始,你叫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轰!   话音还未落地,接下来,便是幽光完全笼罩住整个空间,而青灵更加痛苦的叫声。   在幽光接触我身体的一瞬间,我能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吞噬之力,就好像之前出现的那些手掌,每一道光,都在疯狂地吞噬着体内的魂力,体内的魂力就如同潮汐般向外疯狂涌去,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便被抽光殆尽,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魂力,就连神识,也变得萎缩起来。   幽光,在照亮了整个虚无空间后便逐渐熄灭,他依旧站在半空中,负手而立,而在他的面前,则半跪着青灵,一袭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面色苍白,眼神,也空洞的像是个死人。 第八百五十一章 恶魔之子   眼前这个人的实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一招,   他只是刚刚出手,   便让和他同境界的青灵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且,   还是在他饱经折磨的状态下。   那么,如果他在巅峰状态,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恐怖实力?   青灵的身躯半跪在空中,鲜血正在一点点浸透她的白衫,她虽然面色苍白,但是眼眸却未曾出现一丝的涣散,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身体缓缓被阵阵红光所笼罩。   “苟延残喘。”   男人淡淡笑着,他伸出手,张开五指悬在青灵的头顶之上,幽暗的光晕瞬间爆散,吹散了在青灵身上正在凝聚的灵力,随后,缓缓落下,一把抓住了青灵的脑袋。   “你是我见过最没有用的半神,会的那点手段,不值一提。”   他的手掌在发力,五指开始微微收拢,似乎两想接用手捏碎青灵的头颅,五指一点点扣紧,传过来的,是骨骼破裂的声音。   “师姐!”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从身后传来一阵悲呼,一道身影飞驰而近,直逼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在靠近他身边的时候,被他的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青宵胸前的伤口再度裂开,被男人伸手掏了进去。   鲜血化成了血雾,在空气中飘散。   只是,隐在她身体内的灵力,却在此刻,怦然炸开。   在这一瞬间,就连在外探查的神识都迅速缩回了体内,但是即便闭着眼睛,我依旧能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一阵又一阵地冲撒在身上,魂力所凝聚的身体顷刻间爆散成漫天的黑气,我看着男人,还有被他抓在掌心的青灵,以及不见了身形的青宵,黑暗,逐渐吞噬了意识。   ……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将两只脚都跨入死亡的鬼门关,   也不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来临是的恐惧,   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绝望。   是事情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无力解决的绝望。   就连青宵,以自爆身体灵力的代价,也无法杀死面前这个男人。   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和玄青子生有同一副模样,   而且既然是半神,   又为何,   青灵和青宵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体内的魂力已经被完全抽空了,就连仅剩的那一点凝聚成身体的力量,也都在青宵的自爆中灰飞烟灭。   青灵还活着吗?   我无法感受到她的气息,   只剩下最后一缕神识带着我在虚无空间中四处飘荡。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突然出手抽光了空间内所有力量,我刚刚处在半神的突破阶段,只需要一刻钟,仅仅是一刻钟,就能完成鬼圣七重天巅峰的左后突破,成就半神境界的鬼仙,到那时,情况也许会好一点吧。   四周,都是黑暗。   神识缓缓飘荡着,离着战场越来越远,并且在逐渐呈消散状态,我知道,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事情,脑海中出现了很多人。   而最欣慰的,莫过于卫君瑶。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如果她的身体没有被凤祖占据,亦或者是在三仙岛之时我便抽离萦尘的魂魄将她复活,那么此时此刻的她怕是和我一样,也游离在生死边缘,求生无望了吧。   “卫君瑶……”   我在神识中淡淡地轻呼着她的名字,如果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她一面,哪怕她身体里的灵魂是凤祖,那该多好啊……   可惜,一切不过都是妄想罢了。   ……   神识在虚无空间中飘散,逐渐化作缕缕青丝游离向四周,在黑暗中,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她微笑着,缓缓向我走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在我脸上摩擦。   “累了吗?”她看着我轻轻问道。   我点点头,却无法张口。   是梦吗?   卫君瑶看着我,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微笑,她说:“累了就休息吧,你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可是我已经死了,如果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想说,但是也只能在心里说。   这只是在心中响起的一个念头,无法说出口。   “大道轮回,有些事情是你我所阻止不了的,你也已经做的够多了。”   卫君瑶的手指在我脸颊上轻轻抚摸,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无尽的眷恋,只是,还有一抹哀伤,掺杂其中,始终无法掩饰。   “其实,如果当初在三岔湾找到你的时候,我若直接蜕圣成人,和你生活在一起,结婚生子,或许这才是我们拼了这么久,真正想要的生活。”   “可是,是我一步步将你带到了今天,即便没有季宗卜这些人的出现,我会想让你成长,等有朝一日铲除九泉府,踏碎九狱九泉,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我们做到了,我们非但踏平了九泉府,还杀光了所有那些曾经对我们不利的人。”   “可是,我们却在离我们想要的生活越走越远,你一直在告诉我,我们肯定会回去的,我也一直坚信不疑地相信,可是,你现在就要死了,抛下我不管,只留我一个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君瑶微笑着看着我,说:“你累了,剩下的一切,就全都交给我吧,等着我。”   ……   有人在呼唤,就是这种感觉。   噗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回响。   噗通。   噗通,噗通……   他在深邃的黑暗中,觉醒了。   他究竟是谁?世间已无人知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诞生于何时何地?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可要是他拥有常人的意识,能够理解“善”与“恶”,“神明”与“恶魔”等概念,那他定会意识到……   我就是恶魔之子。   他究竟谁?   无人知晓,也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粉墨登场,又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恶魔之子。   我们只能暂且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而且,只有这个名字,才能充分表达出他的属性。   他巧妙地藏身于黑暗之中,观察着眼前的光景。   他没有正常人的心,无法理解那种行为有何意义。然而,在那里风起云涌的能量,与支配者他的邪恶冲动产生共鸣,并让那一份冲动更加强烈,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为何要跟踪他们至此?   当然,是为了杀了他们。   他对他们并非抱有憎恶或是愤怒。他的心中,没有这类理所当然的感情。   杀了他们。而且杀害的方法要尽可能的残虐。   仅此而已。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在今晚的夜色中觉醒。   他的手上,握着两样东西。   左手上是一柄黑色的长剑,那是从三仙岛中北月的手里拿来的。   右手上一柄红色的长剑,那是从三仙岛虚无幻境中凤祖的手里拿来的。   他屏息凝神,观望着眼前人影。   夜空中流淌的云朵遮掩了明月。   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只有有黑暗的地方,其他人就无法发现他,他可以踱步走到目标的身后,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潜伏在阴影中,在目标仰头喝酒的时候,黑色的长剑,割下了他的喉咙。   在脖子断面喷洒出鲜血之前,他已经带着头颅离开,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   十天的时间。   整个东海神域除了雾岛幸免于难之外,所有在各个岛屿上隐居的强者,悉数毙命,人头无一例外地消失。   圣心被夺,只剩下一具躯壳留在原地。   就连三仙岛中的七十二天罡,也未能幸免于难。   大道动怒,   禁锢在三仙岛外的结界破碎,   岛内三位上神,   出世! 第八百五十二章 探穴   洛阳,刘家。   古朴风格的大堂之上。   铲子航四大龙头之一的刘家家主刘宜修,踞坐在上。   在座的还有刘家从京城高薪聘请的华夏国手,号称木棉花的东方彻。   弯腰弓背,满头白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中药味道,坐在一旁,眼神微微有些低垂。   除此之外,另有一对中年夫妇。   男子,和龙老大着,有几分肖似;女的,长相也还算漂亮,但眉毛竖起,给人一种凶狠凌厉的味道。   此时,这二人的眼中,都蕴含着极为恐怖,极为阴毒的表情。   而在这些人的面前,则躺着一大堂被白色绷带紧紧缠住的刘家弟子。   这些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全身都被绷带紧紧缠住,躺在地上,个个气若游丝,俨然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糟。   “刘老爷子,各位家主,众位弟子的伤势恕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中毒太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东方彻叹息说道。   “我那两个儿子呢?也没有办法了?”男子低声说道,“不过是小小尸毒,之前为什么从来都不会有过这样严重的情况?”   东方彻摇摇头,“怕是他们在墓中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东西,吴山墓,可非凡人所能觊觎啊……”   提到吴山墓,在场众人的脸色齐齐变了变。   “当初命令上不是说,只是查探,不许深入,他们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才会落此下场,这当中包不包括落雁其他三大龙头从中作梗的原因,老爷子,我觉得您应该好好查一查。”妇女说道。   “对!”男子面沉似水,十指死死扣住座椅扶手,“自从白小乙失踪,姚二爷过世,还有龙老大音讯全无,到现在整个盗门包括我们铲子行群龙无首多年,有些人早就看不惯我们因为昔日受龙老大照顾一,还能直坐在洛阳分舵舵主位置,估计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否则吴山墓沉寂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偏偏在舵主大选的时候出现问题,还折了我们这么多刘家子弟,如果说没有其他三位龙头搞鬼,我不相信!”   “老爷子,您一定要替您的两位孙子找回公道!”   “有些话不要乱说。”刘宜修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这对后人一眼,淡淡开口说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吴山墓的事情,并不是我们一家的家事,你们两个儿子受了伤就如此动怒,难不成我们刘家其他子弟受的就不是伤了?而且我昨天才跟西龙头通过电话,吴山墓的事情他们也损失了大批人手,现在我们主要是需要搞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在这里起内讧。”   “还能发生什么,这分明是……”   敲门声在此时响了起来。   从门外走进来一人。   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穿一袭唐装,尖脸,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如鹰隼,迈步走进大门,屋内的情形尽入眼中。   “西龙头。”   刘宜修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抱手拱拳,“西龙头这么晚造访,是不是吴山墓那边出了新情况?”   男子淡淡地点点头,说道:“我守在吴山墓穴口的十几位弟子在一个小时前失踪了。”   “失踪?”刘宜修示意下人给来者上座,但是被摆手拒绝。   “我来找你之前,已经和南北龙头商量过了,今天晚上,我们四龙头一同探穴,不能再等了。”   “现在?”刘宜修眉头皱了皱。   西龙头点点头,“上面已经打来电话的,如果今天晚上不解决这件事情,我们将面临的后果你知道的。”   刘宜修深吸了口气,“那等我收拾完就跟你过去。”   “不用了,所有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带人来就可以了。”   深夜。   刘家大院一行人鱼贯而出,趁着夜色,朝着城西郊外赶了过去。   洛阳城西两百里之外的一处无名荒山下,灯火通明,站满了穿着黑色劲衣的人群。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和距离来看,这些人被分成了四波。   刘宜修和三位年长者站在人去之前,看着面前荒草不生的山丘,刘宜修低声说道:“山上的树都哪去了?”   西龙头摇摇头,“在今天天黑的时候,山上的树木就都消失不见了。”   “消失?”   西龙头想了想,说道:“萎缩,好像只是一瞬间,山上所有树木的生气都被吸走了,我手底下那些人,也都是在这个时候跟着消失不见的。”   “既然人都消失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刘宜修问道。   “我在距离这里一千米外也有探子,是他们发现汇报的。”   “直接在视线里消失了?”   “嗯。”   洛阳四大龙头的目光锁定在了半山腰处正在隐隐散发着黑气的洞口,数道眼神撞在了一起,各自带领手下门徒,朝着山洞进发。   ……   山洞深处。   四大龙头看着身后已经所剩无几的门徒,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这不可能……”   西龙头的两条胳膊都已经断了,他靠在洞壁上,满脸的惊恐和绝望,“这些根本就不是走尸,他们全都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北龙头的一条腿也只剩下膝盖以上的部分,他躺在西龙头的身边,剧痛让他几次喘息,才能开口说话:“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从古代活到现在?”   “一定是的,他们是在守陵,这些人都是在守陵啊!我们根本就不应该进来的!”   “可是若不进来,你觉得上面还会让我们活吗?”南龙头咆哮说道,“为了后人,我们必须死在这里,否则你我香火尽断,独活还有什么意思!”   众人沉默了。   刘宜修,擦了擦胸口的血,这血不是他的,而是他刚才用刀砍断一名守陵卫士的脑袋喷洒出来的,子弹到这里也已经用光了,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参与过两次探穴还活下来的龙头,但是这一次是靠着四大龙头麾下数十名子弟断路他们才能逃到这里的,从墓道深处传来的惨叫声已经逐渐小了许多,相信再用不了多久,那些守陵卫士,就会杀过来了。   “先别管这么多,你我纵横地下世界一生,到临死的时候,能见到此番景象,还能给儿孙留一条活路,也算是功德圆满,没什么遗憾了。”刘宜修沉声说道。   “是啊,我等能在临死之前,见到这些守护陵墓数千年的活死人,对我们来说,还能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宽心的死法。”南龙头点点头说道。   “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西龙头的目光看着眼前拦路的巨石门,深深说道:“白虎拒尸之地,打开这扇门我们就能知道这座陵墓的主人到底是谁,可是我等现在……”   在场四人,除了刘宜修身体尚且保存完好之外,其他三人,连站起来都极为艰难,更何谈打开面前这道重达千金之重的巨门呢?   “会有办法的。”   刘宜修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环顾四周,试图找到打开巨石门的机关所在。   可就在这时候,   “吧嗒……”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众人的耳边响了起来。   刘宜修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三人。   “吧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次众人听的真切,声音,仿佛是发自巨石门之内,有人,正在里面,朝着巨石门一步步靠近。   刘宜修瞪大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巨石门,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绝望的想法。   “里面,还有护卫么?”他喃喃自语。   “别管他,想办法开门,反正横竖都是死,在临死之前,看一看这陵墓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死也值了!”   西龙头大声吼道。   其他三人点点头,对于铲子行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在陵墓中出现活死人,更让人死而无憾。   里面究竟会是什么人?   西龙头,北龙头,南龙头,相互搀扶从地上站了起来,齐齐来在了刘宜修身边,而在这时,身后的惨叫声也终于消失,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墓道中由远至近,出现在了四人的身后。   四人没有回头,这些活死人他们都已经见识过。   无需再看。   “既然这么多将士把守,里面应该一位将军吧。”西龙头惨笑说道。   “君王入土之时,也会有随葬的军队入内,这里面,应该是某一位君王。”北龙头说道。   “也或许是哪朝的公主,死后被深爱着她的将军保护。”南龙头说道。   刘宜修摇摇头,“或许,我们都错了。”   轰!轰!轰!   身后的活死人将士齐齐刷刷迈步而来,手持兵刃,彻底断绝了四人的后路。   “各位还有什么遗言么?”刘宜修的目光扫过身边三人,突然笑了起来。   “走之前都交代好了,如果今天我回不去,子子孙孙永远不许再踏入这一行。”西龙头笑道。   “看来咱们想的都一样,我给他们留了一笔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只要别入铲子行,我也就死而瞑目了。”北龙头笑道。   只有南龙头摇摇头,“我跟他们说的是,若入得此行,必须盗而不取,否则必丧命墓中。”   “可是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意义,干脆别干好了,又不是观光团,到此一游,你这算是什么遗嘱。”西龙头笑道。   “我们已经犯下的错误,不能再让子孙重走后路了,难道这吴山墓,不是我们的报应么?”南龙头说道。、   众人沉默了。   这个时候,北龙头缓缓回过头,看着身后一种穿着盔甲的活死人,咧开了嘴笑道:“你们在这守护了千年,不寂寞么?”   被他注视着的那名活死人,没有说话,虽然盔甲破败,但是身上肌肤却宛如活人,淡淡地看着他,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白?”   北龙头的目光向下,看见了活死人胸前盔甲上,印着的一个白字。   “你们莫非是……”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陵墓开始剧烈晃动了起来。   是伴随着巨石门缓缓开启的响声,陵墓晃动,碎石从头顶上跌落,除了刘宜修外,其他三人随着颤动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阵闷哼,脑袋却依旧朝着同一个方向,看着巨石门缓缓上抬,露出一双粗壮的双腿。   凶目,冷眉,黑脸,断臂。   当巨石门完全升起之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单手持刀,杀气逼人的大将军。   而在他的左右,还站着两位身穿白色盔甲的年轻将军,三双眼睛盯着他们四个,不怒自威,那种震撼,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就仿佛数千年前驰骋沙场的大将,重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哪位是刘宜修!”为首大将,沉声喝道。 第八百五十三章 吴山墓   吴山主墓室。   一尊巨大的青铜棺被九条铁链锁在半空中,九根青铜柱位列九州之位,每一根铜柱上皆有铜凤盘旋而上,而在那棺顶上,还有一朵盛开的铜莲花。   更有行行青字,印刻在青铜柱上。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墓室内有烛火缭绕,在铜莲花上燃烧。   刘宜修战战兢兢地跟着为首将领走进石门,看着眼前的光景,怔怔地站在原地。   “你来了。”   我转过头看向刘宜修。   “白,白小乙?”   刘宜修的眼眸从震惊变成了不敢相信,一双眼眸盯着我,似乎怎么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会再见到我,还是在这种地方。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青铜棺,对他说道:“死了不少人吧?”   他木讷地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很意外?”   “嗯!”刘宜修深深咽了口口水,才开口说:“八年了,你上次一走便是八年,我们都以为……”   “以为我死了。”   “是的,而且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   “没什么变化么?”   我看着刘宜修,刘宜修已经老了。   上次见他时不过还是一个健谈的长者,可这一次,却已经是满头银发,脸上爬满了皱纹。   “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刘宜修似乎渐渐放松了下来,看着我的目光,也没有那么警惕。   “什么传言?”   “传说你当时带走了偏门所有大掌舵,去了一个可以长生不老的地方,我开始以听还以为是句玩笑,看现在看来,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我摇摇头,“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也有很多人,已经死了。”   “谁?”   “龙老大,红鲤,淮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死了。”   “龙老大也死了么?”   我点点头,“死了,在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世界,都死了。”   刘宜修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吴将军。”我看着一旁的吴青山说道,“他们死了多少人?”   “不到两百。”吴青山回应说道。   “尸体都处理了么?”我问道。   “嗯,已经处理了。”   “人数可够?”   “还差一些,不过也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我点点头,当目光再次落在刘宜修身上时,他忽然颤栗了起来。   我笑了笑,“不用担心,你们四个人的命我是不会要的,但前提是,你们需要帮我去做一件事情。”   刘宜修急忙点头,“您说,我照着吩咐做便是。”   “去找陆无双,我现在需要见他。”我说道。   “陆无双?”刘宜修愣了愣,显然是在思考这个名字主人的来历,“你是说,盗门的那个陆无双?”   我点点头,“是她。”   “好,那我是现在就出去找她?”   “嗯,现在,我在这里等你。”   ……   刘宜修走后,主墓室里陷入到了沉寂。   吴青山和白禁白进两大将军守护在石门前,看着门外三名倒地不起的龙头,我说道:“别让他们也死在这了,给他们疗伤吧。”   白进点头离去,随即我看向吴青山,问道:“雾岛那边的撤离怎么样了?”   吴青山摇摇头,“不好走啊,三位上神出世之后,有两位上神直接就找到了雾岛,主人若是不出面,怕是很难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提出什么要求?”我问道。   “玄青子的化外分身。”   “呵呵……”我笑了笑,“看来他们还真的是痴心妄想。”   “而且不光是这一条。”吴青山说道。   “还有什么?”   “让你认罪伏诛。”   “这些人还真有点意思,即便是认罪伏诛,又与他们何干,那不成他们想要替玄青子做事不成?”   吴青山叹了口气,“你在十天之内杀光了整个东海神域所有的非我族异类,大道动怒,他们如果不做点什么,怕是很难交代。”   “向谁交代?”我呵呵笑道,“大道?”   “可能大道在解除三仙岛禁制的时候跟他们谈成什么条件,其中一条代价应该就是杀了你,否则他大道颜面何存?”吴青山叹息说道。   “反正人都已经死光了,他要颜面也没什么用了。”我看着身边的青铜棺说道,“只是可惜了当初没有先将雾岛的人撤回来,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麻烦。”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回到这里。”吴青山说道,“那青灵,我们不就没能带回来么?”   “是啊,他们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法通过时空法则来到这里,不过君瑶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些,能让你提前守在帝女陵,让它免受混沌之力的吞噬。”   “其实准确来说并不是真正的吴山公主让我做的,当时她的身体已经被凤祖占据,而凤祖跟随玄青子千年,必然了解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就比如用混沌法则禁锢帝女陵,让混沌之力吞噬到这边时误以为是同类会选择绕开,办法虽然简单,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像的到的。”吴青山说道。   “所以那本混沌天书,也是她在告知你这些的时候就交给你了?”我问道。   吴青山点点头。   “想不到啊……”我深深叹了口气,“没有想到在最后关键时刻救了我们会是凤祖,我还一直把她视为敌人来着。”   “毕竟一脉相承,她和君瑶公主都身负血凤传承,更重要的,还是我们拥有同一个敌人。”   “玄青子可不好杀啊,与他为敌就相当于正面对抗整个大道,虽然我是魔星,但眼下的实力,也还不是它的对手。”   “关键是雾岛那些人的安全。”吴青山说道,“若是他们真出了事,以公主的性格,即便是醒来,怕也是会……”   我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身走到青铜棺切近,看着卫君瑶浸泡在血水中的身体,轻轻开口说道:“真的能醒过来么?”   “凤祖帮了我们这么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们的。”吴青山在身后说道。   “谁也不会料到凤祖在玄青子身边隐忍了这么多年,居然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就会,如果不是她在君瑶的身体里,恐怕我们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等不会有将君瑶唤醒的希望了。”   “只是你杀了大道在东海神域里养了这么多年的炉鼎,还一次性都杀了个精光,一个不剩,大道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吴青山淡淡说道。   “可是他拿我们也没有办法。”我看着卫君瑶沉睡的面孔说道,“等君瑶醒了之后我会回去一趟,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逃避不得。”   “公主也会同意的。”   “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见一见这一届的大道,如果事情真的如我们想象的那般,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我说道。   “你觉得就算如此,他会为了保护我们,而得罪另一个大道么?”吴青山问道。   “他会的。”我说道。   脚步声这时从石门外传来,我看着去而复返的刘宜修,还有出现在他身后的女人,微微诧异说道:“这么快。”   “她就在山外,我一出去就遇见她了。”刘宜修说道。   我点点头,示意刘宜修出去之后,才看着面前的女人说道:“好久不见。”   陆无双应了一声,随即目光环视四周,缓缓开口说道:“吴山墓出现异动,我就知道是回来了。”   “看来无论什么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我微微笑道。   陆无双没有接我的话,她的眼神在青铜棺上游离了几秒钟,才说:“今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你想说什么,就和你想要见的人说吧。” 第八百五十四章 恭送主公(全书完)   在陆无双身后的阴影中,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伫立在身前,他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我愣了半天神,才跟着笑道:“早就猜到应该是你。”   “为什么?”   “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胜天一子。”   “最后一步棋可是你下的,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我笑着将目光投向了陆无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陆无双摇摇头,“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卫道者平日里任务繁多,可关心不了这么多事情,倒是你,离开这么久,回来是想要干什么?”   我看着姚二爷,满头银发,脸上沟壑纵横,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如和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这个用命去和大道对弈,最终胜天一子的老人,最终完成了我们所有人都未能迄及的成就。   他依旧佝偻着身形,双手负背,在陆无双的搀扶下缓缓朝我走了过来。   “又惹麻烦了?”他斜着眼睛看我,语气很是宠溺。   我点点头,“还是个大麻烦。”   姚二爷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玄青子已经找过我了,让我把你交出去,否则,即便是违背大道法则,他也要进入这个世界,亲手把你给抓回去。”   “我跟他好像没有这么大的仇,他何必如此呢?”我苦笑着说道。   “没这么大的仇?”姚二爷瞪了我一眼,“你先是杀了人家的化外分身,然后就清光了他准备了几千年的炉鼎,还给君瑶丫头用,你这不是吃完了饭不但端走了盘子,还掀桌子关门,再打厨子揍一顿,然后拆了炉灶么?换做是我,我也肯定饶不了你!”   面对姚二爷的斥责,我只是呵呵傻笑着。   二爷也拿我没有办法,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我问道:“除了这些,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点点头,“我是魔星。”   “我就知道!”二爷眉毛一竖,看向陆无双,“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因为这事?”   陆无双无奈地笑了笑,“您老神机妙算,普天之下还能有什么事情瞒过您的眼睛,只是,既然是关乎他的生死和即将继承的大道之位,怕我们之前的说辞,不太有用吧?”   “这个不用担心,他暂时还不敢越界,现在界,他敢越雷池一步,即便我不出手,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现在界?”我疑惑地看着姚二爷,“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他反问说道。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就我走过的这些地方,应该是南溟和黄河古道是一界,九狱九泉是一界,东海神域是一界,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又自成一界,每一界都拥有自己不同的时空法则,和法则掌控者,也可以称之为所谓的大道,他们掌控者一界的安危和生死存亡,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现世,更不会出手。”   “这就是你的理解?”姚二爷怪异地看着我问道。   我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不对么?”   “那你告诉我,黄河古道和南溟一界的法则掌握者是谁?”   “玄青子啊。”我说道,“而且他不光掌握着这一界的时空法则,更是将自己的化外分身一分为二,成为了此界的天道执掌者。”   “可既然如此,那么东海神域的时空法则掌握者又是谁呢?”姚二爷问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会是神星,但是我又不确定,神星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的地位,似乎要超过玄青子,可两个人,明明同一个地位,难不成还会因为修为而判定高低?”   姚二爷摇摇头,他看着我说:“你说对了一半。”   “什么意思?”   “你可知为何仙岛中内的天书,被称之为三界登神大典?”姚二爷问道。   我想了想,说:“这本书是由当今天下人神鬼三界上神书写,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可何来的神界?”他继续问道。   “东海神域难道不是么?”   说到这里,我楞了一下,在我之前的印象中,神星即将执掌的大道,可不单单是东海神域这一个地方,它似乎控制着整个东海神域包括南溟还有黄河古道,否则玄青子也不会被他束缚在三仙岛中,更重要的是,我在姚二爷的眼神中,读到了否定的答案。   “哎……”姚二爷摇摇,负手踱步,走在了青铜棺的跟前,“你难道真的就没有在玄青子的身上看到你半点的影子么?”   我被问愣住了,看着姚二爷的身影,一股不祥的预感,逐渐侵蚀心头。   “还有墨姬,凤祖,甚至归墟三圣,包括玉姬,北月,在这些人的身上,你真的就一点发现也没有么?”   姚二爷转过头,看着他灼灼的眼神,我摇摇头,“二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过去,现在,未来。”他目光盯着我,一字一句说道。   “什,什么意思?”我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卫君瑶,墨姬,玉姬……”他继续看着我缓缓说道,“这三个人,其实都是一个人,我可以把她们称之为现在的她,过去的她,和未来的她,你能明白么?”   见我沉默不语,姚二爷呵呵笑道,“卫君瑶是现在的卫君瑶,墨姬是过去的卫君瑶,而玉姬,则是未来的卫君瑶,这么说,你可明白?”   见我依旧沉默,姚二爷叹息说道,“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人神鬼三界之说,真正的三界,只有过去界,现在界,还有未来界,你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现在界,这一界也被称之为现实界,是真正顺应大道发展而成,这里所出现的人,所发生的事,都是真真实实存在,且不可改变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木讷地点头。   “而所谓的九狱九泉,黄河古道,甚至是南溟,都被称之为过去界,你能理解么?”他问道。   我点点头,“明白。”   “嗯。”姚二爷缓缓开口说道,“在过去界的三个地方,你不会见到有真正的活人,对么?”   我点点头,“是的,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活着。”   “墨姬,和卫君瑶,她们其实都算得上是过去界的人,只是处在不同的时段,而她本身又纵贯三界,我想说什么,你能明白吧?”姚二爷看着我问道。   “墨姬和卫君瑶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她们处在不同的时期,所以她们的秉性和对我的感情,也完全不一样。”我喃喃说道。   “而东海神域……”   “东海神域是未来界,玉姬是未来的卫君瑶,还有所谓的无心侯,也是过去界的我,三仙岛中的玄青子,也有可能是未来的我,而神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才会以束缚鬼仙和人魔的名义将玄青子禁锢在三仙岛中,这样非但可以掌握住玄青子,也可以将玉姬控制其中,一举双得,你是想说这些么?”我看着姚二爷问道。   姚二爷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而且,你还是没有说对。”   “怎么了?”我不解问道。   “根本就没有神星,或者说,玄青子就是神星,他的身躯早已经被神星夺走,湮灭掉神识,也可以说,你既是现世的魔星,也终将会是未来的神星,而神星如果能再等些年,等到你成长为玄青子的那一刻,他也就根本不需要来要人,魔性和神星合二为一,他自然会是未来界下一个时空法则掌握者,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你成长的更快一些,让那一日,早些到来罢了。”   “而且,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杀了这么多人来救卫君瑶,你只需要找到玉姬,或者墨姬,将事情说明,她们也是卫君瑶,没有任何的区别。”陆无双从旁说道。   我低笑着摇头,“卫君瑶就是卫君瑶,谁也替代不了。”   “所以你还是要和玄青子拼个你死我活?”姚二爷看着我,深深说道,“就以你目前的实力,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即便玉姬站在你这边,你们两个人也敌不过他,更何况,他还有一众雾岛之人作为要挟,你,真的能亲眼看着他们因你而死么?”   “再也不会有人因我而死了,他们都得好好活着,卫君瑶如此,玉姐如此,锦月姑姑如此,所有人都如此……”   我抬起头,看着姚二爷开口问道:“过去无法改变,现在正在发生,但是未来,却不是一定的,对么?”   姚二爷点点头,正欲开口。   我弯下膝盖,朝他跪了下去。   “我白小乙这一生只跪过父母和恩师,可父母已丧,恩师已叛,却从未愧对己心,今日叩请姚二爷能给雾岛众人一条活路,哪怕是废去修为,只要让他们活着,大恩大德,小乙,只能来世再报!”   “你要干什么?”姚二爷皱起了眉头。   我摇了摇头,将脑袋重重叩拜在地,“请二爷答应小乙!”   姚二爷看着我,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你真的考虑好了?”   “万死不辞!”   “好吧。”姚二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给你说的这些究竟是对是错,不过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吴山的人,我会破例帮你安顿好的,反正自从你到了成都,我为你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这一次……你好好珍重吧。”   姚二爷的眼神愈发的深邃,仿佛要将我完全看透,最终却是摆摆手,”无双,我们走吧,我得提前给那几个老家伙打好招呼,老了,真是见不得这些东西,不过你小子,最好能给我回来!”   我跪在地上,看着姚二爷在陆无双搀扶下渐行渐远的身影,再次重重叩响了头。   “白大人!”   转过头,看向欲要走来的吴青山和白进,深吸了口气,“君瑶,就交给你们了。”   “白大人你这是要……”   吴青山拦住了白进的话,这位在黄河古道中为卫君瑶保驾护航,打下一片吴山江山的老将军,发须都已经花白了,一条胳膊也丢在了古道混战之中,老骥伏枥,单手迟刀,矗立在我面前,朝单膝跪了下去。   “吴青山,恭送主公!”   “吴家军,恭送主公!”   白进一愣,浑身颤抖了起来。   “白进,恭送主公!”   长枪插地,他跪在吴青山身边,朝我缓缓拜了下去。   “白家军,恭送主公!”   “恭送主公!”   ……   (全书完) 番外(东海篇)   小乙,此去为何?   了解因果。   何为因果?   因我而生,因我而死。   若是一去不回呢?   必然不回。   你后悔么?   ……   浩瀚东海,骄阳挂天。   有一袭黑影悬浮于半空之上,此地距三仙岛半日路程,距雾岛也不超半日。   “结束了么?”   黑影抬手挥袖,试图重现当日发生的一切。   “魂力和灵力匮乏,看来已经被抽干了。”   黑影低着头,喃喃自语。   “真的值得么?明明还有其他办法……”   “玉姬上神。”   从雾岛方向,有青色身影急速靠近,屹立在黑影身旁,沉眉不语。   “如意姑娘,你没有回现在界?”   青影点点头,“何去何从,现在界不属于我。”   “所以你也打算来找找,看看那个人还有没有留下一丝气息?”玉姬勉强笑道。   “不会有的。”如意面露苦涩,“他若是留下气息,玄青子就不会真的毁灭。”   “是啊……在此之前,他在三仙岛找到我的时候就跟我说,风云将息,拜托我好好照看你们这些不愿意离开的吴山众,我起初没有答应,他还差点跟我吵了起来……”   “他找过你?”如意转过头,“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阻止?”玉姬摇头笑了笑,“哀莫大于心死,卫君瑶生死不明,你们又被困在雾岛之中,而以他的实力又不足以与玄青子正面抗衡,你觉得,他该怎么做?”   “你本就是鬼仙上神,又是未来界的卫君瑶,为何不帮他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他也不会被逼到走投无路,选择自杀的结局来抗衡玄青子。”如意咄咄逼人问道。   “是啊,本以为我跟小乙还有玄青子会有一场足以改变三界的旷世之战,可连我也不知道,玄青子就是神星,神星就是玄青子,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即便是再加上北月,也只能和他战成平手,更何况,玄青子有雾岛吴山万众性命作为要挟,更有瀚海麒麟兽掌控东海水域,没有胜算,也没有能全然脱身的把握,如果平手的代价是你和玉姐,水儿这些人全部丧命于此,你觉得小乙,还会这么去做么?”   如意目光闪烁,将头扭向一边,依旧说道:“可我还是觉得你既然早已经掌控一切,就不应该让这种事情发生,说到底,还是你太过优柔寡断,才让可控的局面,发展成今天这种地步!”   “我当真不知道小乙就是那颗已经陨落的魔星,破损的身躯,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按照我的计划,在三仙岛这么长的时间修炼,再加上神墓深渊中半神灵脉的吞噬,还有最后化外分身的全力一击,打破他固有的圣心,重新凝聚鬼仙之体,足以让他踏步进入半神巅峰之境,可谁曾能想,那副破损的身躯,在自我修复中将这些力量吸走了大半,而剩下的这些,也只够他达到鬼圣巅峰境界……”   玉姬轻轻吐了口气,皓齿轻咬着红唇,呢喃说道:“其实我早就该发现了,在第一次*之时如果我能再仔细探查他无法突破的原因,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大道轮回,造化不爽,天地万物的发生,又岂能随着你我的意愿所能转移的?”   一声低沉的话音在海面上陡然炸开,伴随着一道流星般的光芒划破天际,一位身穿灰色素衣,身背两柄长剑的男子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你回来了。”玉姬看着面前男子淡淡说道。   “嗯。”男子点点头。   “情况如何?”   “我纵贯三界,没有找到他一丝一毫的气息游离,可能,就此灰飞湮灭了吧。”   “可他若是死了,你欠他的人情,就永远也还不上了。”玉姬咬着嘴唇说道。   男子摇摇头,伸手取出身后的一把黑色长剑,持在面前,猩红的血槽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缕缕逼人的寒意,只是在这寒意之中,却又掺杂着莫名的哀伤。   “哀伤之剑。”玉姬幽幽说道,“想当年你以剑魂之境,化境入神之时,也不过如此。”   “可魂剑无主,再也难成气候。”北月深深叹息道。   “那你呢?身负孽债而无法偿还,百年之后的神劫大限,你要如何面对?”玉姬转头看着北月。   “呵!”北月将手中的黑剑挽出一道剑花,“报应不爽啊,当初立下誓言之前,谁会知道这小子会死这么快,你说能有什么过不去的砍,大不了跟玄子拼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三个斗他一个还斗不过?最起码脱身没有问题啊。”   “你真当他是为了自己。”玉姬摇摇头,“他是为了雾岛上万条生命,玄青子掌控住雾岛,就无异于扣死了他的命脉,到时我们跑了,这些人怎么办,他们可都是小乙至亲至爱之人呐……”   “呵呵,这种慈悲心肠,能落到此番下场也不算意外。”   北月看着手中的剑,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再去找找吧,人情得还,更何况还是他帮助你我解脱三仙岛的禁锢,希望能在神劫降临之前找到点什么,要不然万年修为,可要毁于一旦了。”   “等一下!”   见北月要离开,如意急忙开口问道:“上次你让莫云跟我们出来,所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北月诧异地转过头,“怎么,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我想知道,对于一个上神来说,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他如此挂念的。”如意看着他说道。   北月点点头,却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对如意说:“你想知道,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如意摇摇头,“认贼作父,没可能的。”   北月也跟着笑了笑,没有再开口,转身离去。   北月走后,玉姬最后看了一眼海面,“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想回到你的世界里再去看看么?”   如意愣了冷,随即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来不及道谢,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如意消失的身形,玉姬轻轻叹了口气,“世界毁了可以重塑,可人死了,真的就不能再复生么?”   ……   雾岛妙云宫。   青灵独自一人站在大殿门口,眼前是在浓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妙云宫,自从三仙岛禁制解开之后,除去在三仙岛一战中死去的弟子外,被禁锢在岛内的妙云宫弟子全都在玉姬的帮助下活着回到雾岛,他们和留在雾岛的吴山众将这里重建,妙云宫弟子依旧归属于她的麾下,而吴山众人,全都改姓为白,归属于玉姬麾下。   “青灵宫主,已经发现瀚海麒麟的下落了。”   从大殿门前下方的石阶上,缓缓走来一人。   身披轻纱,一双美眸灵动而充满灵气,只是当中掺杂的淡淡忧愁,却又让灵动的眼神多了一抹阴霾。   青灵深深吸了口气,从沉思中回过神,看着水儿问道:“在哪?”   “北海。”   “玉姐鬼仙知道了么?”   水儿摇摇头,“还没有找到她,但是已经派人去找了。”   青灵点点头,深深叹了口气,“自从玄青子死后,瀚海麒麟一直对雾岛虎视眈眈,希望这一次别再让他跑了,玉姬鬼仙知道消息后,也不会放过他的。”   “还有,从这里撤往现在界的事情进展如何?”   “最后一批已经在半个时辰前离开了,现在界的人会在死亡峡谷处接应,宫主就不必担心了。”水儿低声说道。   “怎么,你不打算走么?”青灵回过头看着水儿问道。   水儿眼神出现一抹迷茫,她垂下头,低声说:“我不知道,在事情找到答案之前,我还想在这里等他回来。”   “人王莫云?”   “嗯。”   “他会回来的。”   青灵目光抬向远方,“只是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番外+感言   冬至,大雪。   裹上薄薄的貂绒大衣,栾玉推开当铺大门,街道上的雪已经有脚踝那么深。   “这似乎是西南下过最大的一场雪。”   大衣虽薄,但质地是狐稣的,取狐狸脖子下面的一撮毛制成,挡风御寒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栾玉拢了拢毛茸茸的领口,转过身,将手里提着的“外出”字样的木牌挂在门把手上。   “老板娘今天不做生意么?”   “不做了。”   “怎么了?”   “要外出一段时间。”   风雪中,怀里抱着黑布包裹的中年人脸上有些失望。   他也是听同行说,一些市面上难以出手的东西,会在这里卖到一个好价钱,只是现在看来,他要白跑一趟了。   “地宝啊,真不要?”   坐了一千多公里的火车,他还想再试一试。   栾玉的视线至始至终没有停留在那团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裹上,清澈的眸子微微闪烁,摇了摇头。   “那好吧。”   中年人紧了紧黑色包裹,转身要走。   “等一下。”   “怎么了?”   栾玉抿了抿嘴唇,“拿进来我看看吧。”   长生当里,中年人将怀里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神情有些激动,手都是哆嗦的。   “要不要先把门关上?”   栾玉看了眼门外,“不用。”   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通体黝黑的铁盒子,铁锈味掩盖不住内部散发出来的腐肉气味,中间挂了把铜锁。   “星舌鼠?”   中年人正从怀里掏钥匙,闻言脸上怔了怔。   他不敢相信地转过头,“这也能闻出来?”   “打开吧。”栾玉说道。   铁盒子打开了。   里面装着一只死耗子。   本来不大的脑袋,嘴巴占了一多半的面积,比例极不协调的同时,从张开的嘴里密密麻麻地伸出十几条细长的小舌头,舌头像是蚯蚓一般,肉滚滚的,圆锥形,一大团舌头从嘴里伸出来,看着就像是在嚼着一团肉,还没有咽下去,十分恶心。   好在,耗子已经被拦腰斩成两截,早就死透了。   中年人本来准备了一大堆措辞来形容星舌鼠的来历和它舌头的神奇药用,不过,单是从铁盒子外面,闻都闻出来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再多废话的必要了。   “哪来的?”栾玉挪开目光目光。   “长白山。”   “你抓的?”   “是。”   中年人如实说道,“一开始只是替一位雇主接的单子,单是没想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断掉的舌头还能接上,我这东西拿来,也没什么用了。”   “在我这里你只能说实话。”   栾玉的目光扫过中年人,“你杀不了星舌鼠。”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一僵。星舌鼠没有视觉,完全靠听觉辨别方向,追捕猎物。那些舌头就像是触手一般,极为灵敏,一旦比如肉里,就可以吸食血液或者骨髓,经常在夜间袭击大型野兽,虽然并非非人力所能及,但是如果掌握住它的命门,再多派些人手,不是不能做到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绝姿的女人,自己总有一种被一眼洞穿的感觉,完全挤不出想要撒谎的念头。   “三十万,是星舌的价钱,但是如果你再告诉我是谁杀死的星舌,我再给你七十万,一共一百万,你可以考虑了。”   一百万!   中年人眼睛都红了。   可是想到那个男人,他又不寒而栗。   他不是筢子行的,但是对筢子行这些年发生的变化却了解不少。   这个行当马上就要消亡了,   那些羊倌,憋宝人几乎已经绝种了,这二道贩子的饭他以后很难再吃进嘴里,他需要考虑日后生计,而这一百万,非但能将他的生活稳定下来,还能再去谋个其他的营生。   只是……   “一百五十万。”   栾玉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还有半分钟可以考虑。”   “一个中年汉子!”   中年人咬了咬牙,目光瞟了眼门外,大雪纷飞,却没有一丝寒风吹进来。   “脸有点黑,外地口音,背着一个包袱,别的就没有了。”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你?”栾玉问道。   “其实……不是他给我的……”   中年人支支吾吾地抬起头,四目相对,一道电流从身上划过,急忙说:“我只是得到口风,有人闯了胭脂河,那地方你知道的,生人勿进,百鬼不侵,是出大宝的地方,敢只身闯入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大能耐的……”   “所以,这个星舌鼠其实是你捡的。”栾玉打断他说道。   “不是,是那个人付给我的报酬。”   “什么报酬。”   “进山引路。”   “他不需要。”   “之前是不需要,但是现在靠近胭脂河再往深进入的位置,都被妖雾罩住了,谁进谁死,除了我,没有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你?”   栾玉的视线,第一次正视在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   面孔有些粗糙,极为平常的五官,大街上随便一拉就能找到相似的,当然,除了这双眼睛。   “阴阳眼。”   栾玉点点头。一双黄黑交融的瞳孔,是她所听闻过的阴阳眼的特征。   “是的。”中年人承认说道。   “那就是了。”栾玉点点头,“长白山的大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   莫名的心悸,从心头怦然升起。   栾玉转身关上房门,然后坐在中年男人对面,倒了杯茶,缓缓说道:“我这里有张一百五十万的银行卡,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它就是你的。”   ……   凛冬腊月   自从五年前一场洪水淹没三岔湾之后,这座村庄便被冠上了无数“神秘”、“鬼村”的头衔。   生人勿进,鬼神莫扰。   被寒霜覆盖的村路上,一道黑色人影踏雪而行。   这里曾经来过许多探险队。   都是由年轻的户外爱好者组成。   他们深夜进村,在这里直播,录视频,向外界的世人一点点解开三岔湾鬼村的神秘面纱。   却无一例外地,在离开时,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了什么。   只有这个人,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沿着村路步步深入,最终,停在了一座靠近河岸的破败院子的门前。   门虚掩着,   脚底下的石阶,还有一圈的外墙,都在五年前的一场洪水中变得斑驳破碎,却只有腐朽的门板上,贴着两张象征着新春意义的门联。   院子里,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黑影听见声音,身体微微颤抖,深吸了两口气,抬起手轻轻叩响房门。   “是玉妹妹吗?”   “是我,姐姐。”黑影轻轻开口。   院内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走到门前,伸手,拉开院门。   “你怎么来了?”   语气虽然意外,但脸上却毫无波澜。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我想来陪陪姐姐。”   寒风刺骨,黄河岸边的温度更是比城市里低上很多。   “听说你要去长白山?”   旧居里,二女相视而坐,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人给黑衣女人倒上一杯热茶,茶水冒着白烟,在二女视线中间升腾。   “是。”   栾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长白山有妖雾,那个人又在此地现身,我觉得或许会和小乙有关系。”   “两年来你几乎跑遍了所有凶险之地,这一次,有把握么?”   “嗯。”栾玉点点头,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对方说道:“君瑶姐姐不也没有放弃希望么?”   对面女子微微一愣,“可我却不能像你一样,亲自出去找他。”   “或许二爷会改变主意吧。”栾玉轻轻摇头,“最主要的,是你这身修为仍在,我们也要理解他的苦衷。”   “我知道。”卫君瑶点点头,“但是小乙一天不找到,我是不会舍弃修为,在这里无愿苦等的。”   “姐姐是想着,还重回古道或东海么?”   “若是这一界没有,那我必定回去。”   “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到现在都不确定,小乙在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留下一些东西……若是有,我们尚可以以此物为引,化婆娑树为身,将他重塑,若是没有……”   栾玉抿了抿下唇,“白小乙,无心侯,还有玄青子,过去,现在,未来的他都已经烟消云散,即便是黄河鬼婴,也死在了三仙岛内,姐姐,妹妹说句不当听的,我们的机会,真的很小了。”   “你还忽略掉了一个人。”卫君瑶说道。   “谁?”   “凤楼楼主。”   “他?”   “小乙身为魔星,自化过去分身二者,无心侯虽死,但若我们能找到楼主,也一样能将他肉身重塑,灵魂再造。”   栾玉沉默了。   “我听说这个人,就躲在这一界中,二爷,是不会让你随意在这里开杀戒的。”   卫君瑶笑了笑,“小乙能为我屠尽东海众神,我为他杀一人,又有何干?”   “即便与二爷为敌也不悔?”   “负尽天下,也不悔。”   “好。”   栾玉站起身,看着卫君瑶说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自从玄青子死后,季宗卜藏身多年没有音讯,此次出现在长白山内,必定是与小乙的死有关,兴许这一趟长白山会有收获,姐姐在此等我好消息吧。”   卫君瑶点点头,明亮带着殷红的眸子,投向栾玉问道:“你若是走了,长生当该如何搭理?”   “姐姐是担心有消息传到而无果么?”   卫君瑶点点头。   “姐姐放心,临走之前我已经将当铺交给了可靠之人,若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向这里通报的。”   “何人?”   “孝陵卫。”   ======================================================   完结感言   10月3号。   全书完。   从这一天开始,身边除了很多变故。   一直两地奔波的跑,到今天才算是停下来,终于有时间把番外写完了。   在写出结局之前,我想过几个版本。   第一个,也是首选的,并不是当前这版。   白小乙苦心修炼,一步步修炼升级,达到上神境界,写手卫君瑶和吴山众人与玄青子东海血战,最终以白小乙惨胜为结局,拉下帷幕。   这应该是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一个版本。   却不是戏子心中的完整故事。   引用书中的一句话吧:我们总是在妄想过去和未来,却无一例外地虚度此生。   这本书从月13日开书,到目前结束,接近一整年的时间,有低谷有高潮,白小乙和一些普通人一些,在面对困境时束手无策,无数次幻象自己在最爱和最亲的人面临绝境时,化身超级英雄,横空出世,他做到了,但更多的时候,他没有做到。   这就和我们身处现实中许多无奈一样,我想让白小乙变得更有血有肉一点。   一个杀机四伏的世界,没有人能充当救世主。   一开始构思这本书的时候,其实没有南溟或者东海神域这些篇章的。   甚至没有黄河古道。   想写一本偏门之间的江湖恩怨情仇,有生有死,谁也无法掌控命运的故事。   但是,后面写歪了。   这我不否认,实力和水平问题。   没能保持初心一直写下去,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读者喜欢看哪些爽的情节,怎么能把书写的更长,能多挣点钱的方面上。   更大的问题是,故事的背景放错了时代。   在这个机枪大炮,汽车,电话的时代,偏门的故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   天灵地宝再厉害,总厉害不过冲锋枪和坦克吧。   一梭子子弹能解决的问题,用得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么。   真的,水平问题。   本可以将这些人的故事写的更好,让他们更活起来,却最终落了一个这么个结果。   对自己很失望。   在这半个多月没有写书的时间里,戏子思考了很多。   完整的把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问题很多,   准备不足,   对不起大家,   还有关于一些读者说看不懂解决的问题,   用一句话解释吧:   故事的开端,也是故事的结局。   一切都是引白小乙而起,就让一切也都随着白小乙的消失而结束吧。   新书还在筹备中,但也许很多读者不会继续看戏子的书了。   但不管怎么说,戏子在学习,在努力,不求做到最好,只求下一次会比上一次有进步。   再次向各位读者表示抱歉。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各位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