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庶女难从》 作者:清浅枝上雪   ☆、第一章   “你呀,给我争点气不成吗?”靖江侯世子爷的贵妾柳姨娘又一次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耳提面命。   而趴在她膝头的那个女孩却是不声不响。   “榕榕,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柳姨娘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千疼万宠的,以为自己刚才的话重了,又忙忙的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一直不讲话的女孩子这才抬起头来,当真是极美极艳的一张脸,眼波流转之间就是千种风情、万般鲜研。   只是眉目中却有着那一丝的木讷,使得这少女少了一分的浓艳,却多了几分的怯怯可怜之美。   “姨娘,我没事。”慕梓芸淡淡一笑,眉目中的木讷和怯怯一扫而空,眼睛就像秋水一般的亮丽,比边上掌的琉璃灯还亮,仿佛流云都尽在她的眼中似的。   “榕榕,你要是在你父亲祖母面前多笑笑就好了,我儿这样好的样貌哪里比不过别人了。”柳姨娘看着眼前女儿姗姗毓秀的好容貌,又是一阵的埋怨。   “姨娘,您又说什么呢?女儿有您的疼爱就够了。”榕榕又是撒娇。   旁边的李嬷嬷只觉得眼前的小姐就像出水芙蓉一般的美极了,笑容似乎都漾出了春水。   惹得李嬷嬷直直的护向自己的小姐。   “姨娘,教老奴说,小姐这样就是极好的了。”   “嬷嬷,你在这样护着她,这小丫头更加不听我的话了。”柳姨娘话里似有些嗔怪,嫩如削葱管的点着正伏在她膝头撒娇的女儿的脑门上。   在琉璃灯的灯光映照下,柳姨娘的容貌更显娇艳,丝毫不似已经生了女儿的人。   “姨娘,今晚父亲要来,那我就先回蘅芷远了。”榕榕从柳姨娘的膝头慢慢起来,三千青丝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度。,话里却有点小翘气。   “别,好歹见见你父亲。”柳姨娘拉住了眼前着着水绿色裙衫的女儿。   正巧这时打帘的丫鬟巧杏进来回话了。   “姨娘,世子爷来了。”   不多时,一个头戴冠玉,蓄着美髯的男子进来了。   柳姨娘也从榻上下来,先是亲自侍候给世子爷换了衣,而后净了手递上毛巾的,好一番折腾。   靖江候世子慕千修也是出了名俊模样,此时除去在外沾惹的尘土气,更显出一种清贵气来。   “榕榕也在这儿?”慕千修看着眼前十二三岁正如嫩葱般水灵的少女,笑着问了句话。   慕千修的妻妾并不多,除了正妻白氏以外,不过只三个妾罢了。柳姨娘是贵妾,也是他最宠爱的妾室,因此对这柳姨娘给他生的女儿也是多了几分的疼爱。   慕梓芸却是有几分的拘束起来,不复刚才在姨娘面前的娇俏,只低着头怯怯。   “父亲安好。”   慕千修也是无奈,他的脾气温和,对着这柳姨娘这儿就更是没有发过脾气,奈何这榕榕偏生就是怕他,在他面前少有笑模样的。   柳姨娘微微皱起了柳眉,干脆准了榕榕离开。   待到身边伺候的人都离开了,世子爷也坐在了榻上,看着灯下正在添茶的美人,微微纳罕了起来。   “榕榕怎的如此怕我?”   “哪里的话。”柳姨娘已然梳洗过了,此刻正云鬓散披着,听闻这话,娇嗔出口,“榕榕不过是胆小些罢了,您看她在外面哪有逾矩的行为,不过就是在妾身面前才敢撒撒娇罢了。”   美人似怒似嗔的说着话,直把世子爷的心都说的熨熨帖帖了。拿起一边的锦袍给衣着单薄的柳姨娘披了:   “我到底还是榕榕的父亲,你要多教教,叫她莫要如此胆小。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凉的,仔细受了寒。”   柳姨娘美目流转间都是娇媚,极是受用世子爷的体贴,捂着嘴笑了:“那还用您提醒,榕榕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自然是疼极了的。”   “女儿家多多疼宠些也是应该的。”世子爷很是赞同柳姨娘的话。   “那世子爷,榕榕最是喜舞,再为榕榕请一个教舞的先生,裁几身的舞衣来可好?”柳姨娘温柔询问,眼里满是期盼。   面对美人的柔声细语,慕千修眉毛打起了结。   “榕榕这点不好,你看榕榕的姐妹们,哪有爱舞的琴棋书画才是要紧。再说了,现在的大家小姐都是以娴静为主,歌舞不登大雅之堂。”   “榕榕最是胆小,你看她平时哪敢同姐妹们顽笑的?她只不过跳跳舞罢了,何曾像静姐儿似的?”柳姨娘略微有些委屈,一双美眸似要含了泪。   静姐儿就是慕千修的嫡女慕梓静了,说起这静姐儿,世子爷有是一阵儿的头疼。榕榕太过胆小,而这静姐儿却是胆子太大,性格过于泼辣,随了正妻白氏的性子 。   慕千修为人多情温柔,但是世子夫人却是性格泼辣的很。要不是以她的手段,以这世子爷的性格何尝会只这三个妾室。   ”罢了,遂了你的愿。”想起之前又刚刚同他争吵过的正妻,世子爷越发觉得面前的女子温柔了,叹了口气也就允了。   柳姨娘给女儿满足了愿望,自然是高兴得很,对世子爷此刻又是一番的温柔小意。   隔天,世子爷早起的时候,柳姨娘还不忘在耳边提醒一番。   “去,看看芸姐儿起了没有?”柳姨娘向来谨慎,榕榕这样的小名也只是在私底下叫叫罢了,人多嘴杂的面前还是循着规矩的。   “是,姨娘。”清风脆生生的应了话。   柳姨娘虽是妾室,但是却是贵妾,于是身边也有四个“清”字打头的大丫鬟,分别是 :清风、清雨、清烟、清翠。虽然比不上正室的八个,但是比一般的妾室只有两个大丫鬟也是好得多了。   榕榕昨日睡得早,今天醒的也早,天未大亮就睁开了眼睛,却是再怎么想睡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了。   正梳发呢,就听到李嬷嬷说,清风来了。   “五小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世子爷虽然只有三个女儿,但是二房、三房也都有女儿,更何况侯府没分家,女儿们也就一起排了。   侯府大小姐是二房的嫡长女,慕梓桃。二小姐则是三房的庶长女慕梓柔。三小姐也就是榕榕同父异母的庶长姐慕梓盈了。四小姐是三房的嫡女慕梓锦。六小姐就是世子爷和白氏的嫡女慕梓静。七小姐和八小姐都是三房的,只不过七小姐慕梓羽是庶出,八小姐慕梓晴是嫡出的。   “昨日睡得早了,姨娘可是有事寻我?”榕榕放下手中的檀木梳,将头发放到一边。   清风是柳姨娘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 ,与榕榕的关系也是亲厚。   “五小姐,姨娘怕是想您了。”   榕榕脸上都是笑意,这姨娘的确是将她当作眼珠子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看到自己的容貌如此的出众,有哪个娘亲不是高高兴兴的,只盼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前程。哪像柳姨娘这般,叫自己注意掩住荣光,不要太过出彩,生怕自己因为这容貌惹了祸,跟她一般成为了侯爵府的妾室。平时就算说什么不争气的话,也只是念念罢了,那叫一个真真的疼爱。   昨夜里刚刚下了一场秋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榕榕的身子一向怯弱,李嬷嬷怕她着了凉,便早早的将夹袄寻了出来。   着了淡粉色的夹袄,白粉的裙衫逶迤,边上的小丫鬟打了一顶绿色的油纸伞撑着,榕榕就像夏日里的菡萏一般的掐尖。只叫看见她的柳姨娘一阵的疼爱。   “芸姐儿,随我去同夫人请安去。”柳姨娘早已梳妆打扮妥当了,待榕榕一来,便拉着她去请安。   望着眼前容光焕发,气色良好,妆容精致的柳姨娘,又看看身后的丫鬟们,榕榕有些怯怯。   “芸姐儿,昨个晚上你父亲讲了,今日可为你再寻个教舞的先生来。   听罢了这话,榕榕心里便是一阵的欣喜,现在教舞的先生舞跳得并不精,只因世道不喜舞,也只是交个基本功罢了。   看到面前少女脸上的欣喜,柳姨娘更是开心,嘴角的笑容拿丝帕都掩不住。   “你喜欢什么颜色,给你在裁几身好看的舞衣。”   “我都喜欢。”这话说得是真的,在榕榕心里来看,只要能够学舞,舞衣便成了次要的了。   “也是,我们芸姐儿长得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柳姨娘也是高兴。   只可惜这样的好气氛到了正院便一下子就维持不下去了。   ☆、第二章   “大奶奶,柳姨娘领着五小姐来给您请安了。”门口打帘的连翘进来禀报。   白氏因傍晚的时候和世子爷吵了几句嘴,又听世子爷又去了柳姨娘处,昨晚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今日早晨天刚微微亮就睁开了眼睛。   “柳氏来了?袁氏和秦氏呢?”白氏并不睁眼,由着身边的张嬷嬷给她舒缓着疲惫。   袁氏是世子爷少年时的通房丫头,后来因为怀了身子,生了盈姐儿后被提拔成了姨娘。而秦氏早先原是白氏身边的丫鬟。   “袁姨娘和秦姨娘早就候在了厅里。”   白氏拂开张嬷嬷的手,略微整了整衣衫,理了理满头的珠翠,脸上才挂上无可挑剔的端庄笑容向着厅里走去。   张嬷嬷和清枝随后跟上,几个大丫鬟也跟在身后,倒是一向不和的清灵和清巧因为谁先谁后的问题,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但清灵的亲姐姐是大奶奶最信任的丫鬟清枝,清巧在清菊的提醒下,还是不甘的退后了。   但到底是底下人暗地里的争斗,走在最前面的白氏可对这些小动作丝毫不理会。   来请安的姨娘们都向世子夫人请了安后,便各自回院了。而几个姊妹则是由跟着世子夫人去荣和堂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榕榕和两个姐妹走在一起,但是却不同两个姐妹顽笑,虽然身段出挑,但是却因为眉目间的那点怯懦而显得极为低眉顺眼,不起眼起来。   盈姐儿的母亲袁姨娘并不得世子爷的宠爱,只好依附着世子夫人存活,但是盈姐儿却自有主意,她另辟蹊径,讨好的是荣和堂的老夫人。也因着这侯夫人的几分的疼爱,而经常和静姐儿争锋。   “三姐姐,你今日带的镯子似乎和衣服并不大配。”慕梓静性子泼辣,最爱和这个凡事都想和她争一争的庶姐较劲。看庶姐今日新戴了一只琉璃镯子,便开始挑刺儿。   慕梓盈并不生气,只摸了摸手中的镯子笑了句:   “妹妹说的莫不是这琉璃镯子?这可是祖母赏的。”   慕梓静总觉得祖母偏心,这下更是气愤,眼睛瞪向一旁笑意盈盈的慕梓盈。而后眼睛一转,看向了一边一直不曾讲话的榕榕。   “五姐姐,你说呢?”   慕梓静和慕梓盈两个人都看向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榕榕,榕榕心里怯怯,眉间一股子的清愁漫上,原本美艳的眉目因为这一丝的忧郁之情而毕现娇态。   慕梓静正盯着呢,突然看到眼前一向被她看不起的五姐姐如此盛貌,愣了愣,随后冷哼了一声,再不看去。   而慕梓盈也顾着自己,只是嘴角微笑的弧度讽刺极了。   榕榕则是一愣,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再次低下了头,让额发掩住了神采。   正巧这时白氏扶着张嬷嬷的手进了垂花门,前面的台阶上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一见她们来了,其中一个迎上来,笑道:   “二奶奶刚来了不久,正在里面配夫人用膳呢,夫人刚刚还在念诵大奶奶您呢,可巧您就来了。”   话罢,几个丫鬟争相打开了帘子。   白氏也笑应了几句,让张嬷嬷打赏了,就进了屋。   果不其然,侯夫人此刻正在用膳,身边一个穿着翡翠撒花裙,外罩一件红色缕金衣的不就是她的二弟妹。看见她来了,脸上笑容殷勤:   “姑母,您瞧,大嫂来了。”   白氏心下嘲讽,凭的谁不知你身份似的,但脸上却是不显,仍是欢欢喜喜的应了,上前请了安。   侯夫人发丝间已然夹杂了几许的银丝,眼角边也有些微细纹,但是却丝毫不显老态,脸上笑容端庄。   二奶奶也带了桃姐儿来,此刻正坐在一边正是百无聊赖间,见大房的几个姐姐妹妹一来,急忙的拉了盈姐儿的手。   侯夫人一看,乐得让几个小姊妹自己顽笑去了。   桃姐儿是二奶奶的嫡亲女儿,二奶奶又是侯夫人的嫡亲侄女,盈姐儿最讨侯夫人的欢喜,桃姐儿和盈姐儿难免亲近些。   桃姐儿今儿已经十六,定了亲了,身材高挑,肌肤微丰,鹅蛋脸,而盈姐儿才十三岁,承了母亲袁姨娘的清秀相貌,两人坐在一起,看上去倒像亲姊妹。   静姐儿和榕榕一齐坐在了右边座上,气氛清静。一时无语。但随后三房的奶奶带着三房的姐妹来了之后,清静的气氛马上就被打破了。除了年龄较小的晴姐儿被三奶奶带在了身边,别的姊妹也都一同坐了。静姐儿也拉着和她同岁最为交好的三房嫡女锦姐儿在一旁说笑起来。剩下的柔姐儿同羽姐儿则是坐在了榕榕的边上,同她说起了时下的花样子。   “要我说啊,那个花师傅的牡丹绣的才好呢,可是我倒是怎么学都学不会。”柔姐儿抱怨。   她口中的花师傅是京城最出名的绣坊里的绣娘花月容。   羽姐儿接腔:   “二姐姐,我看你的牡丹已经绣的够好了。”   静姐儿坐的并不远,听见边儿正说着花样子呢,笑嗤了一声:   “二姐姐,七妹妹,你们何必在五姐姐面前说什么花样子呢?五姐姐可不感兴趣。”任谁都知道,这芸姐儿是这姊妹中的异数,不爱世道里女子时兴的琴棋书画,德言容功,只爱这不登大雅之堂的舞技。   榕榕一下子脸就红了,尖尖的下巴微收,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怯意,杏靥桃腮,艳色是收也收不住。   榕榕虽然才十二,但是常年习舞,身量拔得高,而羽姐儿才十岁,身姿尚小,又离芸姐儿坐的进,堂中众姐妹中,只她看到了这美景。她年龄虽小,但却并不是没有小心思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复杂,但随即释然。毕竟现在这世道,这样一张妖媚的脸庞并不讨人喜欢。   锦姐儿是三房嫡女,性子温和大方,看芸姐儿有些下不来台,脸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出来打了圆场。   静姐儿最听锦姐儿的话,也不接下来说话,反而说起了别的话头,榕榕心下这才舒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一眼前座的锦姐儿。   锦姐儿因是三房嫡女,平日的性子又最是温和大方,多次都为芸姐儿解围。榕榕心里自然是感激的,见锦姐儿也望过来,榕榕立马就感激的笑笑,梨涡浅浅。   锦姐儿心下叹了一口气,芸姐儿生的一副好相貌,一身的风流体态,但脾气却最是怯懦,弱的不是侯府的娇娇小姐。遂也安抚的对她笑笑。   从侯夫人那里请安出来,桃姐儿请了大家一同去她的院子继续顽笑,盈姐儿自是去了,剩下三房的几个姐妹也都去了,榕榕不好推辞,只静姐儿大大咧咧的推了。   桃姐儿也不以为意,这侯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这大房的六小姐脾气大,是丝毫不肯给人面子的。   桃姐儿留了大家用午膳,榕榕念着早上柳姨娘说的事,吞吞吐吐的推了。带着身边的清烟,直直的回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姨娘。”榕榕在柳姨娘的面前不再像在旁人面前遮遮掩掩自己的容貌,而是扬起了头,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哀求的样子。   柳姨娘好像并不知道似她心思似的,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并不着急。   “陪我用午膳。”   “姨娘。”   榕榕又喊了一声,轻轻的跺了跺脚,娇态毕现,眉间的艳光四射,水汪汪的桃花眼里仿佛在诉说这什么似的。   柳姨娘爱怜的戳了戳女儿的额头,笑骂了一句:   “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你父亲刚才让小厮来传话,说是先生已经为你寻好了,过两天便来府里任职。”   榕榕欢喜的在原地轻轻的打了个旋儿,笑容里甜的似裹了蜜。柳姨娘看了,只得叹气。   榕榕相貌太媚,但平时低眉顺眼的在姐妹里也不起眼,眉间总有一股的怯意和清愁,只有在谈到跳舞的时候才高兴些。   这样的性子,她不得不为她筹谋几分,榕榕现在已经十二了,现在就应该细细察看起来。   这事少不得和世子爷商量商量,榕榕的性子弱,必须要找个脾气刚硬些才好,要护得住她才是。还有,须得一个家世简单的人才好。   ☆、第三章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榕榕忽而双颦紧蹙,忽而笑意摧残,忽而低眉娇羞,手中的团扇描绘着点点红花,映衬的更是格外的人与桃花双面红。   舞裙做的贴身,长袖细腰,额间的花钿渲染点点妩媚。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在人前的不如意此刻完全被她扔在了脑后,沉迷在舞中的她,如此热情,如此魅力。此刻她的心里,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榕榕正在练习新先生教与的团扇舞,正是一心一意间,哪知道此刻靖侯府迎来了客人。   “姑母,您瞧,这就是芙姐儿了。看上去可不就跟四姑娘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二奶奶尤氏同侯爷夫人是姑侄关系,最懂她的喜恶。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老夫人笑得就更开怀了。   “偏偏就你眼神好。”   “谁说不是呢?您看这芙姐儿长得可真是像极了四姑娘。”三奶奶秦氏也不落后。   这芙姐儿是老夫人的女儿慕玉所出,老夫人最是心疼这个女儿,可偏偏她命薄,芙姐儿还未定亲就去了。而她膝下也就一个芙姐儿,老夫人心疼她,自然就将人从江南接到了侯府。   其实论姿色来讲,这芙姐儿可并算不得什么美人,只不过因为生得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而略微增彩了几分。   甄芙现今已然十四了,老夫人将她接来了,未尝没有抱着一个替她寻份好亲事的主意。毕竟一个四品官的女儿这名头可远远不如一个侯府的表小姐好听。   “叫咱府里的小姐们都来看看新来的姐妹,也叫姐妹们日后好一同顽笑。”白氏接口。   “是这个理儿,都是自家姐妹,也该亲近。”老夫人欣然应允。   众人都答应了一声,边上便去了两个小丫鬟。不一时,就都到了。   甄芙心中正在感叹这侯府的气派,抬眼望去,来的都是同她一般大小的女子。钗环裙袄,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心中一丝丝的羞郝,一丝丝的酸意,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仍然带着懂事、讨巧的笑意。   “芙姐儿,这便是府里的姊妹了,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一起玩笑都是好的。至于几个兄弟,等他们下了学堂再认识不迟。”   甄芙乖巧应话。   “祖母,您身边的姐姐是哪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最小的晴姐儿才八岁。她父亲是老夫人的幼子,自然是格外的偏宠一番,而且她又是姊妹里年纪最小的,在老夫人面前更是受宠爱。   老夫人原是一只手拉着芙姐儿,听了晴姐儿这话,放开了甄芙的手,将晴姐儿搂在了怀里。   “小八,这是你姑姑的女儿,芙姐儿。”   “芙姐儿,这是你八妹妹,晴姐儿。”   晴姐儿才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刻,在老夫人面前也胆子大,会撒娇的很。   “芙姐姐好。”   刚刚打完招呼,而后又搂住老夫人。   “祖母,芙姐姐来了,您可不能不疼我了。”   众人一时之间都笑了起来,偏偏只有甄芙的心里一下子酸了起来。这外祖母一直都是拉着她的手的,直到这晴姐儿进来了。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到了这晴姐儿的身上了。   盈姐儿也一向讨老夫人的欢心,也上前撒娇:   “就是啊,祖母,您可不能偏心这新来的姐姐。”   剩下的姐姐妹妹有事一番的附和着,场面一下子可热闹了起来。   对于孙女们的撒娇,老夫人可是受用。   “怎么会呢,只要是乖巧的,我可都疼。”   一番的撒娇弄痴之后,众姐妹才和新来的芙姐儿见了礼儿,看上去都是客客气气的,却并不大亲热。   毕竟这表小姐的家世可不同于她们这些正正经经的侯府小姐,不过看着老夫人喜欢,大家才客气几分的。   甄芙心里不服气,她眼瞧着,这些姐妹们不过是比她富贵了几分罢了,可并没有真正强的过她的。   顽笑了一阵,老太太便有些乏了。   “你安排一下芙姐儿的住处,且让她们姊妹们玩笑去。”   这唤的是白氏了,白氏是世子夫人,掌握着侯府的中馈大权。白氏自然恭敬的应答了。   桃姐儿是长姐,领着众人到了碧桃院。   “芙姐姐,你是从江南来的?我听说江南的山水可美了。”羽姐儿最喜欢和人打交道,最喜欢攀谈。   甄芙刚要讲话,静姐儿就开口了。   “江南有什么好的,依我看来,还是咱们京城最繁华。哪里那些什么地方能比的。”   静姐儿的脾气大家都是有所领会的,一时见没有人讲话。但是这甄芙可是第一次接触,她只觉得眼前静姐儿这话是在嘲笑她。偏偏身边没有帮她的人,大家都是在看笑话。   但到底还是锦姐儿发扬风格,秉着一向的性子出来打了圆场。   “江南和京城各有各的好。”   众人也都附和这话,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儿。   “听说这威远候府的三姑娘定亲了?”羽姐儿的消息最灵通,这话是朝着锦姐儿说的。   锦姐儿的外祖家就是威远候府。锦姐儿听了这话,也点点头。   羽姐儿的口吻羡慕。   “那她以后就是三皇子妃了。”   在座的都是未婚的姑娘,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有些脸红,但是脸上的神采无一都是羡慕的,只是没有羽姐儿的直接。   唯独榕榕,她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茶,垂下的眸子里正在想些什么。她刚才那支舞还没有跳完,她还在惦念着呢。   静姐儿的院子离衡芷院最近,刚刚她们也是一道来的,她怎会不知道榕榕刚才在干嘛。   “五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还是在想跳舞的事儿吧。”静姐儿以前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是何曾和最近一样这么的刁难过呀。她哪里知道,静姐儿不过是因为之前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容貌灼灼,心中有些不快罢了。   “我没想什么。”榕榕不喜欢和别人争辩,也争辩不过别人。   静姐儿一看眼前这人的胆小模样,突然就没有了兴趣。她心中嘀咕,这五姐姐一向是最懦弱的,她最近怎么会想着和这样一个人一争高下呢?   甄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一来一往,心里有是羞恼又是嫉恨。她们谈论的事她竟没有一样说的上嘴的,无论是时兴的花样子还是衣服款式,都是江南从未听过的。   她甚至有些愤恨起来,当初母亲为何要嫁到江南去,不然她也能成为一样尊贵的侯小姐,哪用得着今天受这样的闲气。   时间过得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用膳的时辰。   桃姐儿最长,在姊妹中也最有长姐的威严。   “府中来了新姐妹,今日便由我做东,如何?”   盈姐儿同桃姐儿的关系最好,马上附和。   “那当真是极好的,谁不知大姐姐院子里的糕点是最好的。”   柔姐儿也打趣儿:   “前儿听说大姐姐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最好了,满府里飘香呢。这下有机会去看看了。”   大家也都一一迎合着。   用完了晚膳,甄芙借着刚刚来京,车马劳顿为由,早早的就离开了。剩下的姐妹们也都各自散了。   榕榕从碧桃院回来并没有直接回蘅芷院,而是到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姨娘。”   柳姨娘正在用膳,看见她回来了,放下筷子,细细的问话。   “晚膳用的可好?要不要再用些?”   柳姨娘知道她在外吃不好,每每回来都要仔细的询问。   “还好。只是多用了几个银丝卷。”   柳姨娘最是重视榕榕的身子,榕榕每日的吃食她都是要一一关心过的。   “银丝卷不好克化,你就是喜欢也不能多用。”   交代完之后,她才放了榕榕回去。   刚刚回到衡芷院,榕榕便拿起了放在榻上的团扇。   “哎呦,我的好小姐,您刚刚才用完晚膳,就要跳舞了?”   “浅柳,我看看扇子罢了。”浅字打头的丫鬟是侯府里专门伺候小姐的贴身丫鬟。   浅柳将刚沏好的热茶略微晾凉了才端过去。   “五小姐,您可别唬我。”   “罢了,我不看便是了。”榕榕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扇子。   浅柳这才舒了口气,吩咐边上的小丫鬟将这桃花团扇好好收了起来。   浅柳长榕榕两岁,性子爽利,柳姨娘特意将这丫头调来伺候的。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就算不能让榕榕的性子硬上几分的,也能在院子里压住其他的下人。   “五小姐,我听说明儿表小姐也是同几位小姐一起上族学的。”浅柳提了一句。   榕榕正在看小丫头挑灯呢,浅柳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自家小姐的眼睛里就像宝石似的,灿烂璀璨,满是光华。愣了愣,也没再提表小姐的事。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小姐神仙一般的人,向来是不懂这些事的,何必拿这些俗事惊扰了呢?   ☆、第四章   一个烟雾蒙蒙的地方,一口烟雾腾腾的池子,榕榕将身子尽然沉入了其中。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榕榕也不知道这地方的来历,只知道只要自己在心里默念,便可以到了。   初初,她也迷惘、害怕,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对她并没有恶意,她能在这里感受到轻松。   她能够在这里自由的奔跑,自由的跳舞,不必担心别人的眼光,不必活在拘束之中,没有人会要求她做这做那,也没有人管她的言行举止,这让她欣喜极了。   她更发现这口池子能够舒缓她的疲劳,能够令她的肌肤光滑如玉。   况且这是她一个的地方,这才是最令她高兴的,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她曾经想将这件事向姨娘透露过,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好作罢。   也因为如此,她的精神状态都是极好的,尽管昨晚入睡的有些迟了。   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牙、漱口、净脸之后,便由小丫头扶着到了梳妆镜面前。   “五小姐,今日簪这支珐琅蝴蝶簪子可好。”给榕榕梳头的小丫鬟名字叫浅草。   “不用了,昨儿姨娘不是送来了几多绢花,在配上那支珠钗就行了。”榕榕虽然性子弱,在外人面前不尽出彩,但是她的眼光却是极好的。   “这样清淡的打扮也只有我们五小姐才好看。”浅草为榕榕挽好髻之后,将铜镜拿在手里供榕榕仔细端看。   脸上晶莹,肤光如雪,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的梨涡浅浅,浅草只觉得自己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   “五小姐,教奴婢看来,这侯府里可没有小姐的容貌比的过您。”浅草从小同榕榕一起长大,如果说浅柳是最为榕榕着想的,那么浅草就是最推崇榕榕的。   榕榕早就听惯了浅草的赞美,嘴只一抿,也不多言。   “小姐,还是用膳吧,待会儿来不及上学了。”浅柳进门了,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低着头、手里端了两个大食盒。   榕榕重口腹之欲,今日的早膳厨房备了新鲜的糖蒸酥酪,榕榕忍不住多用了一点就耽误了时间。到尺素院的时候,大多数姐妹都已经到了,只有静姐儿尚没有到。   榕榕低着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多言。她一向是姐妹中最不起眼的,也没有人看她。   但是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抬眼望去,竟是昨日才来的芙姐儿。   甄芙并不是很看得上眼前这个性情懦弱的五妹妹,只是她刚来这侯府,对这儿的事情尚不熟悉。而这府里的姐妹们又对她来说并不热情,她现在无疑需要一个突破口,而她看来,眼前这人的性情正好,胆小懦弱。   甄芙对榕榕极为关心,做尽了一个姐姐的模样,只是榕榕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低着头不语。   “芙姐姐,您可别再白费功夫了。”静姐儿一来,便看着新来的表姐正在同她的庶姐搭话呢。   “这儿谁不知道呢,这五姐姐可只是对歌舞之技感兴趣的,对别的可不没什么意思。”   静姐儿说这话很正常,她一向嘴巴上不饶人,除了锦姐儿,其他哪个姐妹没被她挤兑过。   盈姐儿最想讨得祖母的喜爱,因此对于这个祖母最疼爱的外孙女几分的善意,暗自提醒了几分。   而甄芙也反应的很迅速,很快就坐到了盈姐儿的边上,仿佛之前和融融搭话的行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很快就与盈姐儿说说笑笑起来。   榕榕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垂下眸子,自管自得拿出了书。柳姨娘对自家女儿这个怯懦的性子恨得不得了,但是对她另一个特质却满意的不行,那就是心宽。在柳姨娘的眼里,榕榕将来的一切她都安排好了,榕榕只要享受便可以了,哪需要操什么心呢?   富贵人家的女子读书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求成为什么女才子,大多是为了追求“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和德言容功上的些许精通。   桃姐儿快要成婚了,这学自然是不用再来上了。除了日常同姐妹们顽笑顽笑,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绣嫁妆的。而柔姐儿虽然年岁只小了桃姐儿一岁,但是因为她是庶女,亲却还没定下,现在也还呆在学堂里。   教书的女先生教书时很努力也很用心,在这个世道,女子若有才名还是会被人高看几分的。   京城的双姝,一是大学士傅时的女儿,傅莹莹,二就是靖海侯府的慕梓锦了。两人都是才貌双全的京城闺秀。   是以,教书的先生对这锦姐儿更是关心,时常的关注,而先生最不上心的便是静姐儿了。   静姐儿的脾气大,耐不下性子来看书,这才气自然也没几分。这侯府的娇小姐哪里是她一个教书先生管教的起的,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就比如眼下,大家都在好好听讲,偏偏就静姐儿正托着腮发呆呢。   先生一走,晴姐儿就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了。   “六姐姐,你干嘛呢?怎么今天这样的没精神。”   静姐儿眼睛一眨,看这眼前的晴姐儿眼睛闪闪,便笑开了,笑容里颇为自得。   “我母亲说了,再过两天,祖母要领着我们去城外的普盛寺上香呢。”   果不起然,静姐儿这么一说,一下子大家都炸开了锅。   这个世道女子虽然也可以外出踏青、游玩、赴宴,但是出门的机会还是极少的,听到可以去城外游玩,大家还是极为兴奋的。   “真的吗?真的吗?”晴姐儿年龄最小,还没有出过门,心里很是兴奋,忙忙的确认。   “我母亲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静姐儿语气骄傲。   众人纷纷点头。静姐儿的母亲是世子夫人,掌握侯府中馈大全,出府一事自然是要她来准备的。   于是下面的课,先生们都觉得这侯府的小姐不受控制了,待到礼仪课的时候,先生甚至还严厉的责罚了两三位小姐,这才让大家平静了些许。   下了学,榕榕依旧是先回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芸姐儿,累不累?”柳姨娘原本正在做针线,见榕榕来了,放下针线关心道。   榕榕摇头。   “我叫人给你做了糖蒸酥酪,这就端来。”   柳姨娘说完这话,立马就看到了榕榕闪闪亮的眼睛,里面就像沾满了晨曦时最明亮的露水。她不禁失笑,榕榕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喜欢也不说话,不喜欢也不说话。但是她有小动作,当她高兴的时候,就会拿那双漂亮的媚眼对着你,直叫你把心肝捧出来都没什么问题。   碰巧这时巧杏来报了。   “柳姨娘,五小姐,世子爷来了。”   柳姨娘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裙衫,又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儿的装扮,才放心下来。   她是最重视妆容的,女子的仪容容不得一丝的马虎,而且她出生太医世家,又懂一些的养生之道,这容貌就保养的更好了,即使已经生下了榕榕,相貌依旧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的娇艳。   “榕榕也在这?”世子爷刚进来,便发现自己的美妾身边还站着自己的女儿。   “方才下了学呢。刚叫人做了糖蒸酥酪,世子爷要不要一起用一碗?”柳姨娘上前递了帕子过去。   “也好。”慕千修接了帕子,净了面。   牛乳含糖入碗,上面堆了初秋的时令水果,嫩黄的蜜桔,洁白的香梨,还撒了细细的核桃仁,看上去极惹人胃口。   柳姨娘见榕榕仍是一脸的意犹未尽,便告诫了一句。   “莫要贪多,少吃滋味才好呢。”   慕千修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但是看柳姨娘告诫女儿,便说了一句不打紧的。便瞧到一向羞涩的女儿抬起了小脸,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眼中满是濡慕之意,脸颊两侧微微红晕,嘴边梨涡浅浅。他便是一愣,而后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护犊之情。   于是又加了一句话。   “榕榕到底岁数还小,又是女儿家,喜欢吃甜的也是常情。”   一转眼,瞧着自己美妾一双眉目瞥向自己,眼中似含嗔又含喜得,便难得的讪讪。   等到榕榕离开后,慕千修叹了一句。   “榕榕虽然岁数还小,但是姿色无双。”   其中意味叫柳姨娘听了一惊。   “世子爷这是什么话,侯府的小姐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的。”柳姨娘故作不依。   “那倒是。不过榕榕的容貌的确是极盛的。”   “只是可惜了,榕榕的性子到底还是弱了些。”柳姨娘提起榕榕的性子来。   慕千修果然摇了摇头。   柳姨娘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件事却给她提了个醒,动作的确是该快些了,榕榕已经十二了,过不了多久就彻底张开了。现在大家还没想法,但是等到榕榕的貌掩不住的哪天呢?谁都保不准是不是会有人拿榕榕去讨好别人。   但是她却是没料到,意外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第五章   “可要记住了,路上不要掀开车帘子,不要和静姐儿争一时之气。到了普盛寺跟紧了大家,千万别贪新鲜拉下了。”柳姨娘拉了榕榕的手殷殷嘱咐。   榕榕点点头。   柳姨娘原来娇媚的面容在灯下晕染出了别样的温柔,脸上切切的慈母之心尽显。榕榕轻轻的拉了拉柳姨娘的手,耳边的青色发带随着身子轻轻的晃了晃,柳姨娘轻轻的点了点榕榕的鼻头,动作亲昵。   “连句话都不会说,真不知道我这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丫头。”   旁边的李嬷嬷也笑了。   “怕就是姨娘这样爽利的性子才会有这样娇柔的小姐呢。”   榕榕头一歪,眨巴着眼睛,抿着嘴笑了。   柳姨娘自然也是高兴的,看到面前女儿虽然脸上还带着笑靥,梨涡也是浅浅,但是大眼睛里却有了点水意,便知她有些倦了。   “好了,不拘你在这儿陪我作针线了,快回去歇息去。明日还要出门。”柳姨娘拍了拍榕榕的手。   榕榕拉着柳姨娘的袖子晃了晃,目光清澈的就象冬日里还未降落在大地的雪,柳姨娘有些晃神,记忆里她似乎也有这样的举动,在昏黄的灯光下,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姨娘。”   轻糯的嗓音拉回了柳姨娘的思绪,柳姨娘随即回了神,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爱。   “快回去歇息吧。”   “那姨娘也早点休息。”榕榕乖巧应话,她不常说话,但是声音却是格外的软糯,让人听了便是有点微醺。当她说关心的话之时,柳姨娘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被温水里轻轻拂过了一遍似的。   榕榕出门的时候,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榕榕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敛神回了衡芷院。   衡芷院的灯火早早的就息了,倒是隔壁的衡凝院灯火亮了半宿。   浅柳亲自上前服侍榕榕着衣,蜜合色的夹袄,玫瑰紫的银线坎肩儿,底下是淡青色的薄棉裙,裙摆飘逸,一水的清淡,不见奢华,看上去雅致极了。   梳发的浅草照例把榕榕面前的流海梳理了一遍,只是与往日不同的不过是微微的薄了一些,不过依旧是盖着额头,挡住了眼睛。   榕榕的头发极好,鬓发如云,青丝三千,浅草慢慢地梳着,嘴里逗趣儿。   “五小姐昨夜里早早的就睡了,怕不知道咱们隔壁的灯可是到了半夜才息的。”   榕榕原来正走神呢,听了这话,倒觉得新鲜。   浅草笑了,细细的开讲:   “听说六小姐昨儿换了不知道多少套的衣服呢,把衡凝院的丫鬟们都累了个倒。”   榕榕有些不解,眉头微皱,问的话还没出口,浅草就善解人意的回了:   “大概是六小姐想要今儿个漂漂亮亮的出门吧。”   榕榕抿嘴笑了,静姐儿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格外的郑重,前晚上必定要来回的准备好明日的衣着,每次都要闹个人仰马翻的,阖府里都知道这事。但是昨晚上倒是格外的夸张,竟把所有的小丫头折腾了个遍。   “小姐,你喜欢哪个?”   榕榕瞧了瞧,思量了一下,放下了玉簪子,还是选了一支镶了珍珠的银簪子,浅草又细细的用一条上面绣了银线的紫色发带绑了头发。最后,选了几朵小小的绢花簪在了鬓边。这才打扮好了。   榕榕站起来,身子袅娜,打扮得虽然素淡,但是却别有一番的雅致风流。直教几个小丫鬟看晃了眼。   不紧不慢的用完膳,榕榕才照着往常的规矩,先去了柳姨娘的行露院请安,而后才跟着柳姨娘去梧桐院给白氏请安。   白氏对着姨娘和庶出的子女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只面子上过得去便罢了。让几个姨娘各自回了院子之后,照旧的领着几个女孩子去给侯夫人请安。   只有待到所有人都在荣和堂之后,才由侯夫人领着大家出门。   静姐儿今天穿的是一件绯红色的绫裙,袖口和领口都绣了精致的蝴蝶,裙摆上则是以假乱真的花朵,行走间似乎步步生莲。   就连今日上的妆也是格外的娇艳,不开口,看上去倒真的是美人一个。   榕榕心里暗自想了,这倒也不怪她折腾到半夜,只是太过艳丽了些,看上去格外的成熟。   果然三姐妹一起走在白氏的后面之时,盈姐儿微微嘲讽:   “六妹妹这身好打扮,看上去竟让人觉得是哪家的贵妇似的。”   盈姐儿今日也是打扮了一番,原来看上去还行,只不过首饰并没有静姐儿身上的贵重,比着静姐儿显得有些下乘了,但是粉红色的袄裙看上去却有了几分平时不曾有的活泼甜美。   静姐儿听话浅,觉得这话听上去虽然觉得像是在夸她,但也知道这盈姐儿向来和她是不对付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也回敬了一句:   “哪里比得上三姐姐。”   说完还特意摆弄了一下头上簪的玉钗,那玉钗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玲珑剔透,尾上的蝴蝶也是活灵活现,似要展翅欲飞。   盈姐儿见了眼睛就是一暗,也不说话了,手里拧着帕子,心里暗恨:   “若不是你有个出身高贵的母亲,你算得上什么?”   静姐儿见盈姐儿不讲话了,满心的高兴,今日总算是压了她一次,也不冲着盈姐儿讲话了,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一直不曾讲话的榕榕。   眼前的女子,虽然打扮素淡,但是这一身的风流哪里掩得住,蜜合色更显得她身姿处处,形容袅袅。   但静姐儿还是挑剔道:   “五姐姐,你今天的打扮看起来可真不像一个侯府小姐。”   变着法说榕榕的打扮寒酸,但是榕榕秉着原来的性子,也不争辩,只低着头不说话。   静姐儿得了个无趣儿,就开始炫耀自己身上的首饰。   白氏最是宠爱静姐儿,才把她宠成了这样脾气直的娇小姐,对于她对姐妹的挤兑也不制止,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些庶女罢了,将来一副嫁妆就能打发了,那为何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取取乐?   静姐儿正要继续讲下去呢,却被远处传来的一句声音阻拦住了。   “大嫂来的这样早?我原以为自己算来的早的了。”   原来是秦三奶奶,身后还跟着锦姐儿几个姐妹。   “我哪里算得上早了,早就有人先到母亲面前了不是?”   白氏的嘴皮子也是泼辣的,不难看出静姐儿的脾气是哪里来的。这话嘲讽的就是尤氏了,世子爷和三爷是侯夫人亲出的,但是二爷可是庶出,只不过娶了个侯夫人的侄女儿罢了。   姐妹间相互见礼,走在后面,秦氏和白氏一起走在前面。   锦姐儿一如往常的端庄打扮,晴姐儿年龄小,穿的可爱,羽姐儿十岁,身形尚未长成,因要出门的缘故,穿的也只较平时庄重了几分。   倒是柔姐儿今日穿的格外的柔媚,本就一双桃花眼媚意绵绵,今日却是还细细的描画了一番,脸上的胭脂也好好的抹上了一番,衬上今日穿的水红色外衫,端得上是一个人面桃花。   榕榕只是趁见礼的时候扫了一眼大家的穿着,之后又是一番的沉默,听着边上姊妹间的闲谈,她最喜欢挨着羽姐儿边上,因为她有个不太被别人知道的爱好,她喜欢听别人的闲事,而羽姐儿无疑是几个姐妹里最爱说闲话的人了。   榕榕正垂眸聆听的入神呢,突然羽姐儿不讲话了。榕榕有些好奇,抬起头扫了前方一眼。   原来是遇到了几个兄弟给老侯爷后侯夫人请完安正打算离开呢。   静海侯府这一辈女子居多,大房只有白氏一个嫡子,四少爷慕邵敬;而二房则是由三个男子,大少爷慕邵谦是二房的嫡长子,三少爷慕邵礼、五少爷慕邵佑是庶出;三房并没有嫡子,只有一个庶子慕邵恭。   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见面也是常有的事,兄妹之间见了礼之后,几个兄弟就上学去了。   榕榕和几个兄弟并不熟悉,柳姨娘并没有儿子,且大房只有敬哥儿一个嫡子,白氏宝贝的很,哪里肯让他和几个庶女来往。而二房和三方的兄弟,他们平时都忙着各自上学,顶多见了面见个礼罢了。   “刚才路上遇到了敬哥儿几个耽搁了些时间,这才进来的有些晚了。”白氏见尤氏站在侯夫人的身边要开口的模样,便抢先说了话。   秦氏和白氏是亲妯娌,也在旁边迎合。尤氏只好讪讪的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侯夫人仿佛对眼前的唇枪舌剑都看不见似的,十分享受几个儿媳妇对她的奉承和恭维。   “好了,咱们去门口吧。车可备下了?”   白氏笑着应话:   “母亲,媳妇早就叫人备好车了,车已经候在门口了。”   侯夫人慕尤氏这才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的从荣和堂出发。   ☆、第六章   榕榕本来是安同静姐儿一辆马车的,谁知道上车之后见到的竟是晴姐儿。晴姐儿才五岁,唇红齿白,生得雪团子一般的模样,榕榕看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流动的小溪水一般的软和。   “八妹妹。”   晴姐儿虽然在长辈面前很受宠,也极爱撒娇,但是脾气却是好的,性格也单纯。看见自己同这位几乎不曾讲过话的五姐姐坐一辆马车,神色好奇,却也甜甜的打了招呼:   “五姐姐好。”   柳姨娘怕榕榕在马车上无聊的紧,便准备了一些小点心、蜜饯之类的,榕榕看见晴姐儿这厢正好借花献佛。   “八妹妹可要用些蜜饯?”   眼前的手极美,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更显手中的樱桃肉鲜嫩。   晴姐儿点点头,伸手接过。   榕榕看着眼前晴姐儿乖乖巧巧吃蜜饯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欢喜。她性子多是沉默,家中哪里有姐妹同她亲近,几个妹妹也是性格强势与她不同的。   晴姐儿眨巴着眼睛,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五姐姐,你说话的声音可真好听。”   榕榕有些郝然,双颊微红。   “八妹妹的声音也很好听。”   晴姐儿又开口了:   “五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榕榕更是害羞起来,连声音都轻了起来,但是却更显得软糯起来:   “八妹妹也很漂亮。”   晴姐儿年纪小,身量也小,榕榕即使是低着头的,晴姐儿也能看见她的容貌。晴姐儿只觉得眼前的五姐姐似乎是姐妹中最漂亮的了,比大家都认为漂亮的二姐姐还要美。   “五姐姐,你的头发挡住了脸,不好看。”说完还皱了皱鼻子。   榕榕轻抬下巴,眼里有一丝的清愁存在,眉目里还是羞色,手里拧着帕子到底是没有讲话。   晴姐儿并不在意,她知道眼前的五姐姐是侯府几个姐妹里最不爱讲话的。   “那五姐姐,你真的像六姐姐说得那样喜欢歌舞之技吗?”   榕榕望了望眼前晴姐儿这张天真无邪、充满好奇的脸庞,若是换了一个人问,她恐怕会认为是在嘲讽她。榕榕抿了抿嘴,轻轻的点了点头。   晴姐儿更加好奇了。   “五姐姐,你为什么喜欢啊?”   榕榕歪了歪头,清澈的双眸里满带疑问,好像是在很用力的思索着这个问题似的。晴姐儿看了觉得五姐姐更加可爱。忍不住去拉住了她的纤纤玉手,开始撒娇顽笑起来。   榕榕没有亲姐妹,家中的姐妹也同她关系不甚亲近,对晴姐儿的亲近之意她有些手足无措,眸子里映出的是恍若冬日里的那场初雪一般的纯净。   就这样,晴姐儿一路上都和榕榕说着话逗着趣儿,一路上倒也没有那么乏味。   只不过到下车的时候,晴姐儿拉着榕榕的手下了车,两个人言谈之间颇有几分的亲近之意,看的早就下车等在一边的静姐儿又是一番的酸话。   最后,还是经常出来收拾静姐儿烂摊子的锦姐儿出来打了圆场,大家这才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看上去才颇有一番的侯门贵女的风范和气度。   侯府的女眷来普盛寺里上香,寺庙里自然是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平民百姓都在寺庙前被通知不得进入,每一道门都让庙里的武僧守着,寺庙里也准备了上好的厢房让靖海侯府的夫人和小姐用作小憩。   侯夫人最是信佛,虔诚的不得了,领着大家上了香之后,听说寺里经常在外远游的慧能大师回来了,当即决定要听大师讲课。   “慧能大师的可不能不听,我一把年纪了也不拘着你们,你们都休息去吧。”   “慧能大师的课,我也是爱听的,姑母,你可不能拉下我。”二奶奶尤氏最喜欢捧着侯夫人,见她说要听慧能大师的课,,自然立马表态。   三奶奶秦氏也是个聪明人:   “母亲可也不能撇下我,慧能大师难得回来都被我们碰运气碰上了。”   白氏本来据着身份,不肯将讨好的姿态做的太过,但是眼见着两个弟媳都说话了,也不能还做高姿态,也出来表了态,表示要一同陪着侯夫人去听课。   侯夫人笑得开怀,仿佛非常满意几个儿媳妇的做法,对着几个小辈就宽和了。   “你们各自休息去吧,待会儿也可以姐妹约着去玩笑玩笑,别太据着了。”   众姐妹们都是开口谢过祖母。   侯夫人就由三个儿媳妇陪着,在住持的带领下去了听课的厢房,至于剩下的小姐就让小和尚们领着去旁边的厢房里休息去了。   普盛寺安排的非常的巧妙,每个小姐的休憩房间都在一个大院子里,且离前院很近,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浅柳做事仔细,榕榕今日才带了她在身边伺候,刚刚在她的服侍下净了面,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五姐姐,听说后山的海棠花现在正开得妙极了,大家都说要去赏花,我特意来叫你。”晴姐儿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晶晶亮。   榕榕虽然有些疲累,但是看着眼前这样笑意吟吟得笑脸也不好拒绝,便应了她的话。   刚走到呢,就听到羽姐儿的俏皮话了。   “我说呢,五姐姐定是会听晴姐儿的话的,这不,晴姐儿一拉她,也同我们一起赏花了。”羽姐儿最喜欢打趣儿,看到晴姐儿拉着榕榕的手,当即就拍了手。   大家都知道羽姐儿的性子,哪里不知道她现在对晴姐儿和芸姐儿的亲近起了兴趣,也都含了笑看着。   晴姐儿天真烂漫:   “就许你同五姐姐好吗?我就不行吗?”   这话说得也对,羽姐儿之前同榕榕倒的确是姐妹中算得上较亲近的了。大家都感兴趣的想听羽姐儿如何应答,只是一人破坏了此时的气氛。   “不是说赏花去,在这儿说这些无趣的话作何?”   静姐儿一开口,便打破了她今日的美人形象。大家都知道,也不去理她,转而说起了这后山的海棠花。   “这普盛寺的海棠是开的最好的,也是开的晚的,你瞧,别的地方的海棠现在正是盛放,他这有些海棠才刚刚结了花骨朵。”   桃姐儿最喜欢海棠花,她的院子里也栽了几株海棠。   “说起海棠,那西府里的海棠才美呢。”西府是三皇子楚辰的一所院子,在京中素以海棠花出名,别名还叫“海棠苑”。   “西府的海棠会今年我们侯府可是好几位姐姐都能参加了。”羽姐儿的口吻羡慕,世家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即女子只有满了十二岁出门赴会,而她现在只十岁而已,对于她这种喜欢热闹的人来讲,不能出门赴宴的确是有些遗憾的。   往年靖海侯府能去赴会的只有桃姐儿、柔姐儿、盈姐儿和锦姐儿,可今年芸姐儿和静姐儿可都满十二了,家中唯有她和尚只有五岁的晴姐儿还不能赴会去,那日子可不就更无聊了吗?   说到这儿,羽姐儿看过去,静姐儿心思最浅,脸上果然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倒是芸姐儿还是低着头,不做声。她微微皱眉,随即放下心来,这五姐姐性子最是胆怯,就是空有一张好脸蛋罢了。而那静姐儿不过是空有个好身份罢了,绣花枕头一包草。   倒是锦姐儿皱了一下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这羽姐儿。   “好美的海棠。”直到晴姐儿大呼了一声,才引去了几人注意力。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普盛寺后山的海棠满山遍野的确是不负盛名。   大家都朝着海棠开的最盛的地方去了,偏偏只有榕榕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五小姐,这儿的海棠还只是花骨朵呢。”美丽的花儿当前,只要是姑娘都会喜欢的。浅柳也没有在府里的拘束,放开了些。   榕榕抬头,手轻轻的拂了一下枝头尚未绽放的海棠花苞,难得的稚气:   “人人都喜欢盛放的海棠,可我偏不,我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   初秋的阳光并不浓烈,温暖的恰到好处,榕榕微微扬起的头,让额前的刘海散开,露出了光洁如玉的面孔。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脸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   浅柳楞了一下,先是一愣,而后心里欢喜。她的小姐,终于有了别样的神采。   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竟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去查查。”   说这话的人大概三、四十多岁的模样,但却仍然气度风流,身姿挺拔,身上弥漫着一种贵气,一看就知道是常居高位。但是此刻他的手里却拿着一株刚刚折下的海棠、尚未绽放。   ☆、第七章   “一路上没有出什么事儿吧?”柳姨娘虽然在榕榕刚回府的时候,就把她身边的浅柳叫过来细细盘问过了,但是在榕榕略微休息过后来给她请安的时候,还是问了一句。   榕榕刚换了衣服,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袖子上的流丝绦轻轻晃动,淡青色的棉裙质朴,一派甜美秀静的模样。   “叫嬷嬷我把小姐的头发挽了去。”   榕榕乖巧的坐到了梳妆镜前面,而一向不许她在外轻易露貌的柳姨娘此刻也是含笑允了,白氏今日才陪老夫人去上香去,晚上世子爷是定要在正院的,这是规矩也是惯例。既然这样,也让榕榕松快松快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都是爱漂亮的,更何况榕榕还是个顶级的大美人。   李嬷嬷是柳姨娘的奶娘,从小到大都在跟前伺候着的,她的情面自然不是一般的伺候奴才。   “小姐这般的好相貌,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李嬷嬷索性将榕榕的发髻全部打散了,一咎一咎重新梳起。   鬓发如漆,光可以鉴。双瞳剪秋水,双颊映桃花,虽然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倦,但是丝毫没有掩饰美貌,反而平添真实,让人觉得这才是人间色。   柳姨娘听了李嬷嬷的话,也知晓不可在女儿面前说什么丧气话,免得榕榕原就胆小的不得了听了这话更是害怕,因此也含笑点头。   屋里都是柳姨娘的心腹,余下的小丫鬟都在帘外伺候着,几人说起来却是没有平常的拘束的,榕榕更是自小在众人面前长大,也没有在外人面前的胆怯了,只是羞怯于李嬷嬷和柳姨娘拿她的容貌做话筏子。   “姨娘,嬷嬷。”又是一声婉转娇啼声。   众人看去,只见面前的五小姐双颊羞红,双眸清亮,旁有梨颊生微涡,满脸的羞怯之色,明明是与平时一般的作态,却因为撩起了额前的碎发而显出别样的妩媚之色。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口竟都有些发热发烫起来,这样的美人,只恨不得让人将她喜欢的一切都捧了来,放在她手上,让她不要再皱起柳眉。   “怎么全部都聚在这儿?”这话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一下子便惊醒了众人。   “世子爷安好。”   “给世子爷请安。”   李嬷嬷和丫鬟们都躬身行礼。   榕榕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忙依赖的看了一眼柳姨娘。柳姨娘并不急着给世子爷请安,她先是安抚的看了看榕榕,而后冲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会意,轻轻的挪了一下步子,便技巧性的挡住了世子爷的视线。   “世子爷怎么来了?今儿不是应该到大奶奶那儿去?”柳姨娘起身问安。   世子爷并没有想那么多,笑了一句。   “无妨,爷昨儿应了要陪你用晚膳自然是不会食言。”   柳姨娘亲自上前替世子爷除了外衣,绞了帕子,嗔了一句:   “世子爷一言九鼎。”   慕千修听了哈哈大笑,他最宠爱柳姨娘,除了她相貌娇美之外,这性子也是他爱的。但是一转眼,看到这屋子里竟然还站着许多丫头,略有疑惑起来,又问出了刚才的话。   “怎么都躲在这屋子里呢?”   柳姨娘忙得出声:   “榕榕正给妾身请安呢,刚刚上香回来,妾身怕她是累了,正想让她回院子休息去呢。”   “哦?榕榕也在?”慕千修想起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妾室诞下的女儿,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在李嬷嬷身后看到了正这个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儿,当下就皱了眉:   “榕榕的性子太过怯懦,怎么连我这个父亲都……”   话未竟,看到眼前的女儿小步迈上前来,款款的给自己请安,那娇弱的情状叫自己这一番话仿佛都下不了口了。   榕榕心中也是怯怯。   倒是一旁的柳姨娘在李嬷嬷领了一众丫头退下之后才开了口:   “榕榕的性子弱有什么妨碍的,总有世子爷您护着不是?再不济也有妾身护着,再说了榕榕可是堂堂靖海侯府的侯小姐。”   柳姨娘心下思量了许久,榕榕的相貌是必然瞒不过人的,才十二便是如此的姝色,待到长开了不定会怎样,而她也只不过是个贵妾罢了,头上有主母,再进一步也不过是一个侧室罢了,怎么能僭越替自己的女儿相看亲事。这事还须的世子爷做主才是,要不然白氏怎么作践自己女儿都不知道。   柳姨娘这话说得有些许的轻狂了,但是念在她一片的慈母心肠,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但是后院的事哪里是这么简单的,慕千修虽然贵为靖海侯世子,但是也不是不知道后院的腌渍事的。当年母亲的懦弱他也看在眼里,让一干的小妾都爬在了头上,要不是靖海侯不是个宠妾灭妻的,现在来的他的世子爷。   “女子虽然要柔顺,但是性子还得坚韧些才好。”   身为男人,他自然是想要自己的妻子性格柔顺的,可是身为父亲,他却想着自己女儿的性子能够硬些才好。只是不要过了这个分寸,不然便成了另一个白氏,性格强硬,然而在家中却是不讨好。   柳姨娘知道这话是好的,也知道世子爷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人,但是她心里一横,索性想将事情摊开了讲,择日不如撞日的,早早决定了这事儿,她也千百个放心才好。   “榕榕,向你父亲问过好久便快些回去休息,不多久便是晚膳了,可别耽误了。”柳姨娘拉着榕榕的手,仔细关怀。   榕榕哪里不明白姨娘这是又是要同父亲讲呢,也乖巧听话准备退下。只是临走到门口,听母亲叫了声自己的名字,才纳罕的回了回头。   “无事,回去歇息去吧。”   打发走榕榕,柳姨娘那手轻轻摇了摇似乎有些恍然的世子爷。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分,香腮欲滴似红桃,靥遍梨涡增妩媚。称得上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姝色了。   只是,这样的容貌?慕千修一下子惊疑不定的看向了柳姨娘,柳姨娘也是苦笑回应,此刻脸上都是担心。   “我原以为榕榕长得好,只是不知道何时竟成了这样?”世子爷开始回想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女儿,却发现记忆的榕榕却始终都是低着头的样子,额前的刘海齐齐的挡住了眉眼。   “榕榕今年才十二便是这样的好容貌,怎不叫妾身担心?”这样的容貌,若是配上了一个尊贵身份,那便是泼天的富贵都是担得起的,只是自己却叫她成为了小小的庶女,柳姨娘想到这儿,心中何尝不是酸楚。   最宠爱的妾室双眸含泪,香帕紧拧,两人也相濡以沫十几年了,慕千修此刻自然是了解她的苦闷的。只好安慰几句。   柳姨娘并不盼望着世子爷能出什么主意来,她当然了解自己的这个枕边人,性子软和,若不是这样,怎么能够让白氏拿捏了这么久,忍无可忍也只是吵几句嘴罢了,而自己却还是只能屈居在贵妾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此刻,心下也强打精神,装作被劝住了的样子,满脸依赖之意的看向世子爷。   “那世子爷,榕榕这样的相貌要怎么才好?”   这可问住慕千修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照理说,这样的美人,自然是不能往平常人家送的,这样的容貌,说句逾了矩的,就是皇家都不常见。只是偏偏这是他的女儿,而且性子这样的软和、怯懦,送到贵人家还有活路吗?   “要不世子爷看看有没有人家适合榕榕的?”柳姨娘出了主意,而且还将自己的一堆条件讲了出来。   家世清白、品行端正……一堆的条条框框让世子爷听了个黑天,直直的发苦。   “茉儿,叫我看来,就是公主选夫也没有你这样的挑剔。”   “榕榕担不起这样的男子吗?”   世子爷想起自家女儿的美貌,也点点头,不过转眼之间便又皱了眉:   “叫我向属下打听这些怎么行?”世子爷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打听这些的应该是后院妇人的行为才是。   柳姨娘计上心来,一夜的枕头风吹的叫世子爷昏了头。   这边行露院柳姨娘给世子爷灌迷药,那边梧桐院里静姐儿正大发脾气。   “娘,您不是说了,今日普盛寺有贵人,还叫我好生打扮了,可是我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白氏在府里惯是个精明的,在世子爷面前是个强硬的,但是在自家女儿面前却只是个溺爱的母亲。听了静姐儿这话,有些生气,但仍然耐着脾气,只是不讲话了。静姐儿还要发作,白氏才开口:   “又不是叫你去见人的,是让人见你的。”   静姐儿还是一番苦恼,直到拿了白氏许多首饰才肯罢休,直叫白氏头疼的紧。好在不多时敬哥儿来了,才叫静姐儿消停了。   敬哥儿今年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身姿挺拔,又因为男孩子,不是养在白氏的跟头,虽然被宠爱,但是性子却是极正直的,甚至有些的迂腐。   看到自己的妹妹又在苦恼母亲,便是神色严肃,似乎想要讲些什么。   静姐儿见状,忙忙的找借口离开,她是最怕四哥哥的长篇大论的,绕的她头都疼了。   “敬哥儿,今日读书可还好?”白氏最疼爱这个儿子,却也不一番的溺爱,教养中颇严厉。   敬哥儿规规矩矩的作答,而后白氏留了他一起晚膳。   倒是晚膳后敬哥儿还没有离开,世子爷派人来了梧桐院,说是今儿晚上不来了。白氏当着儿子的面并没有说什么,打发敬哥儿回去念书去了,还好生勉励了几句,但是私底下却吩咐了丫鬟婆子去打听,世子爷歇哪儿了。   没多久,丫鬟就禀报了。   “回大奶奶的话,世子爷歇在了柳姨娘的行露院。”   白氏有些气愤,自己这般的为他着想,为他打理家务,没想到还落不着一个好字,平日里也就算了,可是今天竟然都不来了。   白氏冷哼了一声,世子爷对付不了,但是小小一个姨娘她还拿捏不了吗?当初是让她钻了空子才生下了孩子,让挑拨的让世子爷跟她生分了。   大房里热闹,侯府里热闹,连初来乍到的表小姐住的荔香院也是热闹。   “樱桃。叫我看来,这侯府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甄芙伏在梳妆台上轻泣。   樱桃是甄芙从江南带来的丫鬟,信任程度当然可见一斑,甄芙倒是什么话都跟她讲。   樱桃也不好编排主子,只好细细宽慰:   “小姐,别哭,老太太还是对您挺好的,让大奶奶给您拨了院子和丫鬟的。”   说到这儿,甄芙更是怨恨:   “你瞧瞧这是什么偏远的院子,还是这些丫鬟,哪里是我一个表小姐使唤得动的。还有,若是真正将我放在心上,凭的今日上香还不叫上我。”   这却是冤枉了,侯府人原有这个意思的,后来想着,芙姐儿刚刚才从江南来到京城,一路上都是车马的,恐伤了她身子,才未叫她。   樱桃只好宽慰道:   “若是小姐得了老夫人宠,这些下人只有巴结的份,哪来的怠慢呢。”   甄芙也把这话听了进去,日后,倒是更加不遗余力的开始讨好起老夫人来。   ☆、第八章   一年一度的西府海棠会如期而至,各个权贵府里的小姐们都收到了花柬,自然靖海侯府也是不例外的。因着今年多添了两位到了年龄的小姐,靖海侯夫人还特意吩咐白氏请来了锦绣坊锦绣坊的制衣师傅,早早的就将侯府小姐赴宴的衣服准备好了。   女儿家都是金贵的,嫁的好了,未尝不能如同男儿一样给家族带来光耀,这个道理,靖海侯可是相信的很。所以侯府的小姐,无论是嫡是庶,受宠还是不受宠,倒真的都是锦衣玉食养起来的。   倒是在海棠会前两天的时候,二奶奶尤氏提了一句:   “芙姐儿今年已经十四了吧,姑母,您瞧着是不是应该让芙姐儿也出去热闹热闹?”   尤氏这话是顺着老夫人的心讲的,她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当下拍了拍立在一侧的芙姐儿的手,笑了一句:   “是这个理儿,到了京里芙姐儿可还没有出去过,这孩子也孝顺,每日净在荣和堂里陪我这个老太婆,倒是拘了她了。”   芙姐儿赶忙陪笑:   “外祖母说哪里的话了,我乐意伺候您呢。”   大奶奶白氏和三奶奶秦氏当然也是说好,何必为了这样一个表姑娘逆了老太太的心呢。   白氏心下一番计较,这芙姐儿虽然有一个侯府表小姐的称号,但到底是虚的,哪里比得上她的静姐儿,那可是真真的侯府娇小姐,再说了,这样一张清汤寡面的脸,也的确不会掩住了静姐儿的光芒。   秦氏心下也是一番的计较,她的锦姐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也是这靖海侯府里的独一份儿,静姐儿不过是草包,而芸姐儿又是庶女且脾气怯懦,倒是这芙姐儿的心计不浅,可是不过是一个表小姐罢了,身份低微也碍不着什么事儿,且让她去。   芙姐儿心下又惊又喜的,几分的揣揣不安,但更多的却是期盼,依她看来,她定要这些侯府小姐们对她刮目相看,她要和原来在江南似的众星捧月。   每个人心中又有着各自的小算盘,榕榕也有。不过跟众多姐妹想要在海棠会上拔得头筹或者是出彩的愿望比起来,她的可算是没出息到了极点。   “姨娘,我真的要去吗?”榕榕有些苦恼,她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是很喜欢出门。   柳姨娘最近也是苦恼,自从上次将榕榕的事讲给了世子爷听之后,她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总觉得自己是否是害了榕榕,可是,这事哪里凭她一个妇道人家就能做好了,更何况她只是妾室罢了。但是即使他跟她保证了许久,但是他耳朵根子这么软,她要是全信了他,那榕榕日后要跑到哪里哭都不一定了。   此刻,她还要应付眼前这个小祖宗,她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女孩怎么偏偏不随了她的脾气,这样的胆小。   “芸姐儿,你已经十二岁了。”   榕榕几乎是在姐妹的眼色下成长的,此刻哪里看不出面前姨娘的心烦,她还是忍下了本来要说的话,说了一些的劝慰之语。   柳姨娘最心疼榕榕的懂事了,忍不住搂住了眼前的心肝肉。旁边的张嬷嬷见状,连忙带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下了,好让她们讲讲话。   柳姨娘并不会将自己的担忧全部讲给榕榕,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将重担全部压在她身上还不得将她压垮了,因此还是强装出了一张笑脸:   “榕榕,你不是最爱看花?到时候你只管赏自己的花便成了,那海棠会上还有许多同你年龄相仿的人呢,到时候你也有几个可以一同往来的密友。   况且你几个姐姐也会同你一起去的,她们定然会照拂你的。”   榕榕最相信柳姨娘,也最依赖她,柳姨娘说了好,榕榕心下当真安了几分,当即竟然有点期盼起来了。   海棠花会就在两日后,榕榕一心一意奔着海棠去的,觉得日子过得慢了些,恨不得立刻就在眼前,好让她瞧瞧京城最负盛名的西府海棠。   但是其他几个姐妹就不这么想了,桃姐儿往年也去过,早没了惊喜,但是想着这大概是她出阁前的最后一次海棠会了,她盼望着见见自己的几个密友,心里也有些许的期待。   而柔姐儿和盈姐儿却是在牟足了力,想要自己大发光彩呢。柔姐儿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却因为生母早逝,嫡母又不看好她的原因,到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心下有点慌,生怕那个最爱名利的祖父将她送给了什么歪瓜裂枣。   而盈姐儿无非也是想让自己将来的婚事更加显赫些,这两人都将海棠会当成了一次机会。   而一向淡然的锦姐儿本来对这次的海棠会也不甚重视,但是却在母亲的提点下开始重视了起来。   “锦姐儿,以往的海棠花会是谁主持的?”   “大公主啊。”大公主是嘉靖帝的长女,和三皇子一母同胞,每年都会在三皇子的西府举办海棠花会。   “今年海棠花会可没有这么简单了。”三奶奶秦氏原来也是尊贵的侯府小姐,现在虽然更是靖海侯府的三奶奶,消息自然灵通。   锦姐儿也是个聪明人,立马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意思是?”   灯光下,三奶奶秦氏的面庞更显端庄柔和,但是眼神却是野心勃勃:   “今年会由长公主来主持。太子妃和二皇子妃都会到场,而且几位公主也都会来。况且准三皇子妃已经有了,但是四皇子妃却是空的。”今年的海棠花会绝对非比寻常。   锦姐儿的目光闪闪。   秦氏对自己的女儿非常放心也非常骄傲,想了想,决定将三爷昨天同自己说的话提了提:   “你祖父和你父亲可都对你寄予了深切的希望,莫让他们失望。”   京城双姝之一,有名的才女,靖海侯府的嫡小姐,威远候府的表小姐,锦姐儿身上的每一样光环都是耀眼的。更何况和她齐名的威远侯府的三小姐秦沁已经成了准三皇子妃,那她的机会不是更大?   锦姐儿也是高兴,但是一向的沉稳作风和母亲的细心栽培,让她依旧不动声色,还是端庄大方的向母亲道安:   “母亲放心。”   秦氏对女儿这一番的作态更是满意,这才是气度,她教女儿将眼界放开,不要局限在一个小小的侯府里,不要和姐妹争风,在京中以大方温和出名。而女儿马上就要拥有的光荣也是她这个母亲的光荣。   静姐儿也同样是靖海侯府的嫡小姐,也是家世能够匹配皇子的人选,靖海侯也同样像自己的大儿子露了口风,慕千修当然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即使和白氏感情不合,也还是将消息传达给了白氏。   白氏也是勋贵人家出身,但是她的母家普定候现今却在走下坡路,她的消息自然是比秦氏落后了一点,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先是惊讶而后狂喜。若是真的能够如愿,那么不仅自己受益,就连她的娘家普定候府有了重新崛起的希望了。   于是白氏叫来静姐儿好生嘱咐了一般,静姐儿先是撇撇嘴,直脾气的说了一句:   “母亲,该不会又像上次普盛寺一样吧。”   白氏先是有点难堪,她也不知道上次是怎么回事,那是她娘家给的消息,但是随即保证起来。   “这是你祖父的意思。”   静姐儿可没有锦姐儿的定力和气度,她知道后,一脸的势在必得,在母亲面前甚至有些狂妄的说话:   “母亲,我一定会在海棠花会上好好表现的,以前什么才女之流不过是因为我年纪不到。到时候我会把她们都压在下面的。”   白氏虽然觉得眼前女儿的话有些不得体,而且女儿的气度似乎小了些,但是秉着一向宠爱女儿的原则却还是很高兴的,女儿有志气难道不好?非要像柳姨娘那个妾身的女儿一样的畏畏缩缩才好吗?   在女儿随后要求再做几身衣服和再要一副头面的时候,也爽快答应了。   侯府小姐的衣服早就在几天之前就准备好了,可是府里偏偏临时来了个表小姐,白氏有些犯难了,再叫人制衣也是来不及了,但是这不裁衣吧,她又生怕让老夫人以为自己是故意怠慢这位深得老夫人宠爱的表小姐。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这西府海棠会芙姐儿也是要去的?”白氏苦恼,跟两位弟媳说话。   尤氏因为要捧着老太太才对芙姐儿高看一眼,但其实一个表小姐而已,还真的没怎么放在心上,因此随便讲了个法儿:   “府里这么多的小姐呢,看看芙姐儿的身形最像哪个姐儿不就好了?”   秦氏也点头附和,她也是这个主意,一个表小姐罢了,犯不着花这么多的功夫,只是这个主意不能她来提,现下由尤氏提了更好。   三人商定了主意,一件事没在侯府里激起火花,倒是在芙姐儿心里埋下了火种。   “表小姐,这可是我们六小姐的新衣裳,大奶奶特地吩咐了奴婢给您送来,说是让您参加西府的海棠会用的。”   看着眼前送来精美华服,再看着丫鬟脸上不屑的表情以及刺人的话语,芙姐儿心下更是恨恨,穿别人的旧衣服也就算了,偏还这样的看低自己。静姐儿、白氏,这仇可是就此结下了。   ☆、第九章   杏红色的紧身袍袍袖上衣,白绫细折裙,腰间束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官绦,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气若幽兰。三千青丝挽成了一个垂挂髻。   上次裁的新衣好几套,榕榕自己挑出了今日的穿着,想着今日能够见到被人赞誉有加的西府海棠便想着穿的漂亮些,便也就没有平时惫懒模样,对打扮也更积极了些。   柳姨娘看着眼前身姿款款,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的榕榕,先是惊艳,而后便是有些烦恼,但却半点未曾表现人前,先是搂着榕榕理了理她额前的发,而后仍然是拉着榕榕的手一一的嘱咐。   眼前的额发挡得过一时,却挡不过一世,便是掩住里眉眼间的艳光,袅娜的身姿和风流的体态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柳姨娘心下思量着,是不是应该问问世子爷是否已经查探过了。   盈姐儿今日穿的是葱绿色的锦裙,娇俏极了,倒是静姐儿挑了华贵的锦紫色,显得老成了些,但精致的做工还是显出了些许的贵气。   两个姐姐今日穿的都是娇俏活泼,偏妹妹穿的老气深沉了,静姐儿心里不是不爱其他的活泼颜色,可偏偏白氏说四皇子选的是正妃又不是侧室,当然是以端庄大方为主,她才忍了这颜色。看到两个庶姐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可以在心里嘲笑她们。   可当她走出了梧桐院,看见跟自己一向关系好的四姐姐今日也穿了一身大气的浅紫衣之后,脸色便有些阴沉下来了。   其实在大家的眼里,这锦姐儿一向气质温和,形容大度,这紫色她平时也穿的多,今日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但是这静姐儿就不太符合这紫色了,她本来面容叫娇俏,被这紫色一掩,反而老气了些。   静姐儿因为衣服颜色和人撞了,心情不好的,但是反观锦姐儿却是大度极了,表现举止都极为正常,一贯的宽容隐忍,甚至还给人一种“我在让你”的观感。   白氏有点探究的看了秦氏一眼,但是秦氏却还是照样的语笑嫣然的和她打了招呼,白氏看不出什么,也只好笑着招呼了一声。   在白氏看不见的地方,秦氏的笑容略微的有些讽刺,就凭静姐儿这样的,也想同锦姐儿争?也不看看自己女儿的德行。   长辈之间的暗涌远没有姐妹间来的明显。静姐儿头一次没有调换座位去锦姐儿的马车上,而是乖乖的坐在了榕榕的身边,说实话,榕榕有些不习惯这样的静姐儿,在她看来,静姐儿脾气不好,说话不遮不掩,但绝不是身边这个笑容故作大方的人。   榕榕默然,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沉默,微微低着头,鬓边的碎发挡住了视线。静姐儿从来不曾正眼打量过自己这个五姐姐,只觉得记忆里的她胆小如鼠,连说话都是轻声轻气的。现在也是一样的看不起,看了一会之后就不屑的移开了眼睛。   榕榕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怕什么怕,我又不会吃了你。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和我是姐妹的。”静姐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白氏教给她的所谓“端庄”的笑容。   榕榕垂眸,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静姐儿这厢才觉得无趣,也不说话了。   车厢内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榕榕反而觉得这样的安静才是最舒服的气氛,闭上眼休息了起来。   只不过不多时,便有马车外的奴婢轻声提醒。   “五小姐、六小姐,西府到了。”   静姐儿一向不甘居于人后,恶狠狠的瞪了榕榕一眼,便抢先下了车,等到榕榕下车的时候,还示威似的看了她一眼。   榕榕轻轻的甩了甩手腕上系着的轻纱,并没有看静姐儿,只是不动声色的慢慢踱步到了姐妹的行列之中。   静姐儿讨了个没趣,也一起走了过去,只是一反常态的是并没有走到锦姐儿身边。锦姐儿倒是谈笑自如,气态平和。   西府的海棠果然是不负盛名,现今已经洋洋洒洒的开了一大片,红的海棠娇艳,粉的海棠柔美,白的海棠高洁,海棠枝丫都修得整整齐齐的。   榕榕一进去,心中便开始不断赞叹起来。一心只想着想散开来好随心的看花去。   年轻女孩哪有不爱美丽的花朵的,白氏几个长辈也不拘着她们,任凭她们自己找乐子去了。   倒是静姐儿临行前被白氏拉着悄悄的提点了好一番。   “大嫂,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去。”秦氏遥遥一指。   白氏已经放开了静姐儿的手,此刻也笑着回话:   “那倒是个赏花的好地方。”   今年的海棠花会有些特别,往年勋贵人家的贵妇人到都是不出来的,只有年轻的小姐,但今年却是人潮浮动,到处都是围在一起的贵妇人,三人一路走来,已经连续寒暄的许久才到。   没想到到了亭子里却见到了长公主和太子妃还有二皇子妃,一番行礼之后,长公主嘴角含了笑。   “靖海侯府的几位小姐也到了?”   白氏是大嫂,也是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非常自然地出来回话:   “回长公主的话,都到了。”   “何必这样多礼呢?”长公主客气了一番。   旁边的太子妃今日穿的是正红色的锦绣长裙,一身的气势非凡,此刻也笑着插话:   “我倒是听说这靖海侯府的小姐都是才貌双全的,今年还多了两个小姐呢。”   秦氏也笑着应话:   “太子妃明鉴,五小姐和六小姐今年也都十二了。”   尤氏最喜欢抢风头,见白氏刚才露了脸,秦氏也说了话,此刻便迫不及待的出来说话了:   “小丫头们都喜欢花,现下正围着看花呢,要不然可以叫她们来拜见一下贵人呢。”   白氏心中恼怒,但是面上却强掩着,还是笑脸模样,倒是太子妃眉头皱了一下。   二皇子妃心下暗嗤,这白氏和秦氏都是侯府之女,说话也算得体,偏这尤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就算嫁进了侯府,说话还是这般的粗俗。   长公主倒是依旧坐的四平八稳,脸上笑容也没变,说了一句:   “也没什么要紧的,待会儿有的是时间看呢。”   白氏和秦氏因为被交代过,因为长公主这一句话此刻心下都有些紧张,倒是尤氏因为靖海侯府的二爷不过是庶子的缘故,且桃姐儿早已定亲,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此刻心下虽然也忐忑,但却是面对着皇家的缘故。   而她们口中谈论的围在一起看海棠的小姐们此刻也都各自散开寻了自己的好友看花去了,静姐儿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是看到了普定侯府的表姐,此刻也作伴赏花去了,只剩下榕榕一人,带着浅柳慢步走进了海棠深处。   走的渐渐偏了起来,边上结伴看花的小姐越来越少,榕榕身边又只有从小姐熟悉的浅柳,就慢慢开始松快了起来。   她的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小,但是脸却扬的越来越高,眼睛也越来越亮。榕榕的兴致格外的好,倒是边上的浅柳有些不放心了:   “小姐,咱们这可是走的越来越偏了。”   榕榕此刻放开了性子,有点小翘气,又有点小别扭的说了句:   “我知道。”   洁白如玉的脸庞两颊微微带上了一点的薄红,杏红色的衣衫更显她的娇艳。她看了看手边的海棠,有些小古怪:   “人少的地方,海棠才开的美呢。”   浅柳可从来没听过这个理儿,也好奇了:   “这是什么理儿?”   榕榕别扭着不肯讲,但是两个人却越往海棠深处走了。浅柳这才觉得不对劲儿,连忙阻止:   “小姐,我的好小姐,可千万别在往里面走了,待会子绕不出来可就麻烦了。”   榕榕胆小,听了劝,但还是听话的原路返回了,只是留恋极了,走的时候不舍的往后看了一眼,有些小小的不甘心,但是更多的却是满足。   这一眼,足以让人惊艳。   就在主仆二人走后,从不远处一棵粗大的海棠书后面走出了两个少年,身上穿的不过是常服,但是制作精良,刺绣精美。   都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但是却具生得芝兰玉树,身姿挺拔,面冠如玉。   其中一个略高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对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说了一句话,而后两人便都走了,不过两人俱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走出了这海棠林,前面守着的奴才才道破两人的身份。   “给二皇子、四皇子请安,太子已经到了。”   二皇子楚瑜手上的折扇不断的打开,合拢,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在海棠林见到的那一幕。   面庞绝艳的少女,肌肤胜雪,远远看去,只觉得她身子袅娜,姗姗毓秀,体态风流,再看那海棠,似乎都觉得淡了,只觉得眼前都是那一见的风情。   四皇子楚裕今年不过十五岁,但平时处事冷淡,今日看起来有点像在走神的样子,少了平时的冷清模样。   二皇子沉稳,四皇子冷淡,但此刻都有些不对劲儿,倒叫身边的奴才有些好奇了,莫不是刚才二位皇子在海棠林里被妖精勾了魂?   ☆、第十章   “老二和老四怎么具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莫不是嫌孤来的晚了。”太子爷楚邦手里拿着酒杯开玩笑。   二皇子楚瑜放下手中的扇子,也拿起了酒杯,含笑回应了几句。   “太子说哪里的话。”   四皇子楚裕是出了名的冷清,这么一句话说出来也像他的风格,太子见两个弟弟都打起了精神,也不再追究,说起了别的趣事儿。   “今儿她们后面在办海棠花会,我们前院兄弟几个好好喝酒。”三皇子楚辰是几个兄弟里最好杯中之物的,也是为人最为风流多情,不像个皇子,倒像个只懂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文人。   “光喝酒可不行,老三你就不想见见你未来的皇妃?”二皇子楚瑜打趣儿。   “定都定下了,看不看的又何妨?”   三皇子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说到这儿,三皇子的神色并不愉快,几个兄弟都知道三皇子有一心爱的女子,但却因为家世不够,只能屈居侧妃的事了。   “老三,一个女人罢了,不宠旁边放着便是了。”太子爷楚邦对三皇子楚辰最亲近,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母妃身份地位不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楚辰是几个兄弟里对他威胁最小的,因为他完全不爱朝政,只是一个闲散皇子。   二皇子楚瑜最会察言观色,眼见着气氛有些沉郁,马上转了话题,兄弟几人面上倒是极亲热的讨论起了最近刚刚被革职的一个大臣。   西府前院气氛不错,后院的海棠花林里气氛也是热闹。   “你瞧,这株海棠开的才美呢。”说话的女子瓜子脸,一字眉,杏眼,笑容灿烂。   榕榕点头。   “你怎么一直点头,不说话的。”   榕榕轻笑:   “我也觉得海棠美。”   “你应该多笑笑的,你长的这么美。而且说话大声点也行的。”   眼前这个穿着鹅黄裙子的少女是榕榕在返回的路上遇到的,都是在海棠深处,都是身边只跟着丫鬟,很快,两个人就结伴回来了。   榕榕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神采飞扬,喜欢她的爽快。云青青则是喜欢榕榕的安静,喜欢她的乖巧。   两个人一路走回来,虽然都是云青青一个人在叽叽喳喳的,榕榕只是偶尔回应一下,看上去倒也算得上相处甚欢。   “要不我们去那儿吃点点心?”云青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在自己这个新朋友的面前提出了请求。   在榕榕点头之后,一边高兴地拉着她的手,一边又开始絮叨:   “还不是我娘,说什么出门前吃的多了,等下坐马车要怎么样,裙子又会怎么样的。”   还没抱怨完,云青青的身边又冒出了两个人来。   “我就知道,有吃的地方就有你。”说这话的是一个穿蓝衣的姑娘。   云青青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过来向榕榕介绍:   “这是殷采薇,别看她长得文静,说话可半点不斯文。边上那个是她的妹妹,殷采葵。”   原来是两姐妹,怪不得长相有几分的相似。   殷采薇面对榕榕就没有那么随意了,和妹妹一起给榕榕见了礼。   榕榕回礼。   双方互道了家世,榕榕有些好奇,明明都是大学士家的女儿,且又是亲姊妹,为何采薇偏偏如此的牙尖嘴利,而采葵却是一副书卷气十足的淑女模样?   而同样的,殷大学士家的两位小姐也知道了面前这位安静的小姐原是靖海侯府的小姐。   殷采薇快人快语,熟悉了之后,便走在榕榕的边上同她搭话:   “我还以为侯府的小姐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呢。”   云青青正在往嘴巴里塞点心,听到这话,忙把榕榕拉到身边,眼睛瞪向殷采薇。   “我又不是在欺负她。”殷采薇看到云青青这副保护神的模样,撇了撇嘴。   殷采葵也拉了拉自己姐姐的袖子。   其实榕榕身为侯府小姐,自小听着姊妹间的笑谈,只知道一般的侯府小姐都是看不上别的官家小姐的,因为候位都是世袭的,本朝的一个侯爵位置都至少传承了三代,而官员每朝每代都是不断更换的。所以侯府的小姐见到了官家小姐都是有种优越感的。   榕榕也知道殷采薇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最起码她的话与静姐儿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姐姐并没有恶意。”殷采葵轻声细语的解释。   榕榕也轻声细语的回话,两个人具是一副低着头,一副温柔的模样。   然后,云青青和殷采薇就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云青青和殷采薇都是爽利性子,都快人快语,最是受不了别人拖拖拉拉的。平时一个采葵也就算了,现下又加了一个。   榕榕抬头,轻轻的抿了抿嘴,唇边的梨涡妩媚,正好对上了对面采葵也在冲她微笑,见她笑意先是甜甜,而后一副惊讶的表情,榕榕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像受了惊的小鹿一样缩回了头。   云青青同殷采薇她们俩姐妹之间的感情的确很好,有说有笑的,而且她们也时常询问榕榕的意见,带她进入话头。处在这其中,榕榕只觉得浑身轻松,连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不知不觉的头也慢慢抬了起来。听到感兴趣的方面,也会主动的说话。   只是不多时,榕榕就看见白氏身边的丫鬟来寻了。   “五小姐,夫人让所有的小姐都到她那儿呢。”   榕榕看看身边新认识的好友,其实心里颇有些不舍得,在她们面前,远比在自家所谓的姊妹身边轻松,但还是说明了缘由。云青青一脸的大方:   “去吧,待会儿我们再见好了。”   “就是,别一副要生死别离的样子。”这是殷采薇,虽然恶声恶气的,但是其实不难听出其中的安慰。   就连不善言辞的采葵也含笑说了几句话,榕榕才在丫头的领路下离开。   刚刚才到路口,就与柔姐儿和盈姐儿遇到了,在府内姐妹虽有不和,但是在外就是一副和乐的样子了。   “二姐姐,三姐姐好。”   “五妹妹好。”   姐妹三人一同走在小路上,周边海棠花盛开,三人衣袖飘飘也是别有一番景致,刚刚踏上台阶,就听到亭子里传来了阵阵的笑声。   “回长公主的话,这便是府里的二丫头,三丫头和五丫头了。”白氏看见了她们。   “还不快给长公主请安。”   靖海侯府的礼仪嬷嬷是花了大价钱从宫里请来的,三人的礼仪都学的很好,此刻顺畅的行礼动作自然得到了长公主的赞赏。   “都是知礼的孩子,怪不得别人都说靖海侯府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长公主夸赞。   榕榕跟着大家一齐谢恩,一齐起身,一齐走到白氏的身后。才看到原来大姐姐、四姐姐和六妹妹早就到了,也不作他想,只一心敛息站在最后,余光还一直瞥着亭外的海棠。   这样好的时光,在这儿真是浪费了。   这话也只能在心中想想,榕榕是万万不敢讲出来的,只是这亭中应该只有她才这样的不识趣吧,其他的姐妹似乎都是一副很欢喜的模样。   没过多久,崇光厅就更热闹了。   太子妃和二皇子妃赏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好几位贵夫人,当然贵夫人身后还跟着自家的娇小姐。   榕榕这下更到了亭子的边缘,她依赖着以前的经验,半点不露声色的挪到了一个角落里,因为今日的裙摆格外的宽大的缘故,甚至还可以轻轻的靠着,缓解了今日站了一天的些许疲累。   晚上柳姨娘询问的时候,榕榕还说了句不是很累。   因着榕榕早产的缘故,身子并不是很好,柳姨娘特别关心她的身子。柳姨娘以为榕榕是在安慰她呢,还有些不信。   榕榕轻轻的将自己的小聪明告诉了柳姨娘。   柳姨娘轻轻点了一下榕榕的鼻子,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灯下少去了白日里看来的耀眼,反而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脸庞。   柳姨娘看着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出一些调皮和娇俏的榕榕,忍了忍还是没有教训她规矩,纵容了她。   接下来,榕榕趴在柳姨娘的膝头,柳姨娘慢慢地抚着榕榕的发丝,听她讲今日的见闻,说到兴起,榕榕还从身上的锦囊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朵海棠。   “姨娘,这是我今天见到的最美的海棠。”   “所以你就辣手将它折了来?”柳姨娘看见正仔细捧着花的女儿,口里戏谑。   “我想让姨娘也看看才折了来的。”榕榕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两侧飞上了薄红,将花递给了柳姨娘。   柳姨娘手里拈着海棠花,心下酸酸甜甜的,但嘴里却还是嗔着:   “又不是什么珍惜事物,海棠花不是处处都有?”   琉璃灯下,榕榕的神色认真,口吻诚挚:   “可我就是想让姨娘看看外面的海棠。”   柳姨娘搂了榕榕,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让榕榕同她一样的结果,日后连门都出不了。   ☆、第十一章   “父亲,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慕千修站在老侯爷的书桌前,脸上的神情恭敬。   靖海侯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身体依旧健壮,看着下首的儿子,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听说你最近和同僚走的很近。”   疑问的话但却并没有疑问的语气,慕千修的心里一突,眼中有些慌乱。   “说吧。”   声音并不响,但是威严。   慕千修想着柳姨娘之前的交代,又看着眼前父亲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时之间有点为难起来。   自己这个儿子,性格过于保守,耳朵根子软,半点没有自己的利落,但是也好在不是一个纨绔子弟,相比起其他侯府不成气候的世子来说,也算可以了,有点文采,为人忠厚,守成也是绰绰有余了。只不过,这几日的他的动静大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到底还是需要问个清楚才对。侯爷想到这儿,放下手中茶杯,也不问,只看着他。   靖海侯爷脾气火爆,从来在几个儿子面前不苟言笑,积威甚重,几个儿子见了他都是害怕的。慕千修也是如此,从来就怕自己这个父亲,此刻更是半点不敢隐瞒,将事托盘而出。   靖海侯慕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到侯府里出了个天仙一般的姑娘,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复杂,半响,才出声:   “改日叫来让我看看。”   慕千修点点头,心里也是揣揣,一方面是眼前父亲的表现让他不安,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愧对了柳姨娘,自己非但没把这事儿做成了,竟然还让父亲知道了。   知道了这事的柳姨娘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是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倒是将身边的世子爷吓了一大跳,唬的他直冲小丫鬟叫着“去请大夫来”。   话还没讲完,柳姨娘就用力拉着他的袖子张开了眼,眼里的埋怨和后悔一览无余,慕千修正要说话,柳姨娘的眼圈就红了,眼泪水马上就成了串滚了出来。   “你。”   “都是我自己的错,早知道就不应该将这件事告你了去。明知道你这样的性子,偏偏还耽误了我的榕榕。”   柳姨娘气急之下,什么话都吐了出来。也怪不得她,实在是老侯爷之前做事的风声叫人传了出来。   听说老侯爷原来还有一个姐妹,且早就已经订了亲了,但是却因着老侯爷而嫁给了原先的一个王爷为妾,而后郁郁而终死了。   而且这靖海侯府的姑娘格外的娇贵,几个姐妹里只才一个桃姐儿定亲了,且亲事是侯夫人亲自定下来的,但是谁不知道这背后都是老侯爷的主意呢。其他的姑娘都还待字闺中,但是她们的母亲却也不敢大张旗鼓的为自己的女儿做打算,只敢私下里同自己的丈夫提一提。   此时,周边伺候的下人哪里还敢待着房间里,全都敛息退下了。   世子爷的脸上也是为难之色,其中愧疚、怜惜占了一大半。   “其实这倒也不是坏事。”   柳姨娘脸上都是埋怨之色,听了这话,只当这人是在唬自己,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   世子爷叹了口气,先是温柔的用帕子擦去了柳姨娘脸上的泪珠,而后说话了:   “榕榕的是靖海侯府的小姐,身份并不低,再来,依着父亲的性子,她将来的夫婿身份并不会低到哪里去。而这容貌,说不定只能为她增些助力。”   柳姨娘说到底只是个后宅妇人,之前千般万般的谋算也只不过是因为想要给自己的女儿谋算一门好亲事罢了,这下听了这话,有些半信半疑的,还是迟疑的将自己心中最在意的问题讲了出来。   “但是,依着榕榕的身份,低嫁之后成为一家的主母也未必不可。”   男人的想法和女人到底是不同的,就一个男人的想法来说,成为妾室也不是多大的事,更何况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只是柳姨娘自己就受尽了这个妾室身份的拘束,自然想着不能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世子爷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心中是何打算,又听到自己美妾此刻的询问,也沉默了。   看了世子爷的表情,柳姨娘心中到底是苦闷难消。   “这将来的日子过得如何,到底是看榕榕自己。”   慕千修沉默好久,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柳姨娘沉默了,她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罢了,平日里见天的在后院之中,有什么聪明也都是在后宅之中。   榕榕一事虽然被老侯爷知道了,但是眼下却并不算什么坏事,就算是,坏事也没有这么早发生,因此当现在缓过来之后,虽然声音还是哑哑的,但是神情却平静了许多。   世子爷眼见着,也松了口气。眼下倒是开始细细的为榕榕谋划起来:   “依我看,榕榕这性子须得改改才成。原来照你的打算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但是现下父亲知道了,事情就有了变动,榕榕将来为妻也好为妾也罢,到底还是要胆子大些才能震得住别人。”   在后院之中慕世世虽然显得有些耳根子软,以及有些软弱之象,但是其人在外却还是有个才华、忠厚的。又是大房里的一家之主,还是有几分的威严的,柳姨娘对这话倒是听进了几分。于是榕榕之后总是被柳姨娘耳提面命的,一改以前的慈爱,反倒变得有些严厉了起来。   “浅草,日后替五小姐梳头的时候将五小姐额前的鬓发梳起来吧。”   “浅柳,日后多提点小姐。”   ……   不仅将榕榕身边伺候的丫头都嘱咐了一遍,而且还在榕榕的耳边交代了许多的事来。   “榕榕,日后姊妹间玩耍切不可再露怯了。”   “说话大声些也好。”   ……   从穿的到吃的,从说话到笑容,一一都提点过来。   榕榕有点疑惑,面上不解。柳姨娘看了,只觉得满心的感慨,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对榕榕的过度保护是不是做错了,榕榕现下竟单纯的像张白纸似的,私下的弯弯绕绕竟半点都不知的模样,提起来就是满面的懵懂。   慢慢教吧,榕榕的性子憨,实在不行将来让身边的张嬷嬷跟在身边提点也行。   “浅草,你还是将头发放下吧。”榕榕打量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姐,这可是姨娘吩咐的,这样多漂亮啊。”浅草看着镜子里眸如秋水,貌若天仙的小姐,满脸都是赞叹。   “可我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榕榕的语气带了点小翘气,不自觉地就开始揪起手里的手帕。   浅柳性子成熟,不知道为何以前柳姨娘叫小姐掩藏容貌,而现今却又让小姐露出真容。但是却知道柳姨娘是最最疼爱小姐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好,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好听柳姨娘对她的吩咐。   这边榕榕还在别扭着,浅草也还在劝着,浅柳刚走上前去,就被榕榕拉住了袖子:   “浅柳,你叫浅草帮我重新梳个头吧。”   浅柳问了句为什么。   榕榕扭捏着不肯讲,心里却想着前几日自己第一次将额发梳上去之时,几个姐妹的打量眼光,以及她们隐藏在表面之下的各种复杂心绪。榕榕打小就对别人的情绪特别的敏感。   见小姐不讲话,浅柳聪慧,又和榕榕形影不离的,榕榕的心思不说十分,七八分她总是猜的着的。只是柳姨娘交代过了,她也是为难。只劝了句为姨娘好。   榕榕立下不讲话了,虽然还是嘟着嘴,但到底是放过浅草了。榕榕最敬爱的便是柳姨娘了,柳姨娘将她捧在心上,榕榕又何尝不是将那柳姨娘放在心里的最高处?   “小姐待会儿下了学还要去见侯爷呢。”榕榕正吃早饭,突然听浅柳提起了这一遭,有点发愣。   浅柳一看便知了,又提醒道:   “柳姨娘昨晚上讲的,小姐莫不是忘了?”   榕榕好看的黛眉皱起,眉间的清愁和畏意点点弥漫,这祖父她可从来没见过几面,每回看见了,心里都是不安,其实不仅是她,就连姐妹里胆子最大的静姐儿看见了,也是害怕的紧。   “姨娘说了一定要去吗?”榕榕垂下眸子,轻轻发问,看上去就似那雨中的娇花般楚楚可怜,原来挡住眼睛的额前发也被挽了上去,更显艳丽容貌与柔弱性子的冲突感。   浅柳点点头,榕榕忽然觉得眼前的早膳都令人食之无味了。   ☆、第十二章   沉鱼落雁鸟惊暄,羞花闭月花愁颤。   慕震年轻时也并不是一个很重美色的人,况且现在更是年纪一大把了,对美色更是看淡了,但是见到自己面前这个孙女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浮起了这么一句诗。   虽然还只是豆蔻模样,但偏偏已然容貌如此的出众,当她皱眉怯怯的时候,只恨不得叫人将所有令她展眉的东西都捧了来。   原来知道自己有一个容貌出众的孙女的时候,心中还好一番的算计,再为侯府添一番助力才好,只是现在当自己真正见到人了,反而觉得有点棘手了。   红颜祸水,怎么安排似乎都是个错,一旦崭露人前,势必侯府就会走在风口浪尖上了。他看的拎清,当今还年富力壮的,自己也没必要去搏前程,当一个纯臣无疑是眼下最保险的路了。   “下去吧。”   听到一向脾气火爆、严苛的祖父发了话,榕榕立刻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身边的父亲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轻声让她回柳姨娘处。   榕榕对父亲虽不是很亲近,但也有几分的熟悉。且父亲在几个儿女面前还是颇有分量的,榕榕乖巧应是。   待到回了行露院,榕榕只看见柳姨娘早就派人站在了院子前,一见她,便立刻要去告了姨娘才行。   榕榕的步伐小,告信的小丫鬟跑得快,柳姨娘只觉得榕榕过了好长的功夫才到。   “怎么样?祖父问你什么了吗?”   榕榕摇摇头,耳边的流苏轻轻晃动,榕榕觉得有些痒意,侧了头轻轻蹭了一下,而后便看见旁边的丫鬟一副惊叹的模样,有些不适的低了头,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柳姨娘看榕榕堪堪十二便有如此风情,又想起老侯爷的作风,只觉得心下更是难安,但还是竭力在女儿面前做出一个笑模样来。   “祖父只问了我几句话,旁的就什么都没讲了。”榕榕也是报喜不报忧,她对别人的情绪感觉几位敏感,哪里体会不到当时祖父的情绪似乎有点复杂,但是说出来不过是徒增姨娘的烦恼。   行露院兴致不高,梧桐院里的主子却是在大发脾气。   “我的静姐儿可还没单独见过祖父呢,她不过是一个狐媚子生下的庶女罢了,有什么资格?”说着说着,白氏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扔了下去。   “乒乓”一声,上好的白瓷茶杯在地上粉身碎骨。   静姐儿正巧来正院里找母亲,见她此刻正在发脾气,心里也有点怕,原本打算先离开的,没想到听到母亲讲起了五姐姐,就立刻想起了自己来正院的初衷。   “母亲。”   白氏正怒火丛生呢,忽然听到素日里最是疼爱的女儿叫了一声,立马下意识的想要收起脸上骇人的表情,但是表情仍然扭曲,但是声音忍不住放柔起来,那样子真是矛盾。   静姐儿看了,没讲话。   白氏又看到身边的丫鬟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来了气。倒是旁边的张嬷嬷看了眼色,先训气了丫鬟婢女。   “怎么一个个的都像木头桩子似的给我杵在这儿,不知道小姐来了,还不去端茶端些点心来。都跟死人一样的,还不快把大奶奶面前的茶杯渣子都给收拾了?”   丫鬟们这才手忙脚乱的开始清扫起来。   等到一切都清理过了,静姐儿才语气骄横的开了口:   “母亲,你看到了没,五姐姐最近可是换了个人。而且刚才下了学,又被父亲带着去见祖父去了。”   静姐儿的语气里满是酸意,以前她才是这府里相貌最好的姑娘,可如今竟然被这个她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五姐姐占了前。而且就算她再不晓事,也知道这侯府里祖父才是最大的,这五姐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竟然又被给祖父看重了,以后别想会得意成什么样子了。   白氏在老夫人面前需要伏低做小的,在妯娌面前又要做出一副亲近的模样,在府里的奴才面前又要威严端庄的,只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才会真性情毕露,显出原来做姑娘时的骄纵跋扈出来。又一向的宝贝自己的女儿,看着自己女儿对自己的抱怨,眼中也满是愤恨。   “偏偏你父亲宠着行露院,我是半分拿捏不得的。现下芸姐儿又入了老侯爷的眼,怕是以后行露院的气焰更盛了。只不过芸姐儿那个性子有什么出息的,你素日里欺了她去也不打紧,想她也不敢告状去。”   静姐儿听到这儿,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   “母亲说的也是,五姐姐那个胆小的样子哪里像我们侯府的小姐了。叫我看来,就来小家小户的都比不上。”   张嬷嬷有心谈好两位主子,也讲了句:   “柳姨娘那个贱蹄子能生的出什么好货来,大奶奶和小姐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才是。”   白氏啐了张嬷嬷一口。   “静姐儿还在跟头呢,嬷嬷的话可得衡量着。”   这是在嫌弃张嬷嬷的话太过粗俗了,张嬷嬷有些讪讪的,但想着自己一家子人可都握在大奶奶手里,才粗粗笑了几声,压下了心里的不满。   大房里此刻不平静,二房三房里也是各态,先说说二房。   二奶奶尤氏虽然人并不是个机灵的,也常常半写蠢事出来,但是在抓男人方面可是有好手段,将二爷慕千齐牢牢攥在了手心里,连连的生下了嫡女嫡子之后有几个庶子的出生。且二爷也是经常歇在她的院子里,不往妾室那儿去的。此时她正温柔小意同二爷讲话呢。   “二爷,过不了多久,咱们桃姐儿可就要嫁人了。可她还没单独见过祖父呢。”   慕千齐是庶子,但是因着生母早逝,被嫡母养在跟前和嫡母性格温和的缘故,并没有受多大的苦,性格也是平和。但是他见到父亲却还是怕的,因此尤氏一提这事,他便有些头疼。父亲不许他们讲的,自己哪里敢讲呢,再说了这事自己也不甚清楚。因此也有点敷衍的回了尤氏的话。   “有机会的,再说了平时去请安的时候,桃姐儿在母亲的跟前哪里没机会见到父亲呢。”   “那哪里相同了。”   慕千齐看了尤氏一眼,眼里都是不耐烦。他性子好,唯一烦的就是身边女人的唠叨了,对妾室的不看重,一是正室的温柔,二是因为自己不想自寻烦恼罢了。   尤氏最会看眼色,马上识趣儿的换了另一个话题,又是一番的伺候才叫二爷舒了心。   再说说三房里。   三爷慕千平是靖海侯府里最肖侯爷的了,有野心,脾气暴烈,和两个哥哥的脾气完全不同。   此时,三奶奶秦氏正在旁边伺候着,三爷则是在考二少爷慕邵恭的功课。   慕邵恭虽是庶子,但是三房里只这么一个男丁,三爷不得不看重,时时的便要考核。但是偏偏慕邵恭是个不争气的,三房里只得这么一个男丁,他的生母萧姨娘还不得千娇万宠着,而三奶奶秦氏是个手段狠的,对这二少爷采取了“捧杀”的做法,他犯了事不但不罚他,反而还包庇他、护着他,以至于让他成了一个名彻头彻底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一拿起书来便头都大了。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后面呢?”   “欲治其国者先齐天下,嗯,欲齐其家者。”   慕邵恭结结巴巴了半天就是接不下一句话。   三爷脾气火爆,见儿子连一句话都接不下去,立马就把手里的书扔了,眼睛就是一瞪。   慕邵恭见状立刻躲到了嫡母的身后。   秦氏眼睛里幽光一闪,随即立马上前劝住了就要发火的三爷。   “三爷,别生气。”   “你就惯着他,他连一句话都接不下去,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以后还怎么承继三房?”   “三爷,恭哥儿还小呢。”   “小什么小?爷十七岁的时候都有了他了。”说完,三爷慕千平就想叫人拿藤条出来。   “母亲救我。”秦氏庇护了他好多次,慕邵恭每次惹了祸都下意识的躲在她身后。   慕千平见了他这副没骨头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作何躲在你嫡母身后?给我滚出来。”   秦氏心里得意,面上半点不漏,还是一副端庄慈祥的模样,还是将三爷的怒火压了下去。   最后三爷斥了一句:   “不成器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慕邵恭才连滚带爬的出去,满脸的庆幸。   “三爷吃口茶,松松气。”   慕千平放下手中的藤条,脸上怒气未消。   秦氏先是说起了庶女柔姐儿的事:   “柔姐儿眼看着都快十六了,可还没定亲呢。三爷可是有什么想法?”   “父亲倒是提过,不过一个庶女罢了,也费不着什么心思。你倒是可以私下里给她掌掌眼。”   老侯爷虽然重视孙女们的联姻作用,但也并不是什么都管的,没有多少姿色的庶女他也不会多费心思。   秦氏转而说起了锦姐儿,这才是她的心肝呢。   “那锦姐儿呢?”   “锦姐儿的事父亲自有定论。”说到锦姐儿,三爷的怒火也没了,这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端庄大方的。   秦氏听了这话,当然喜不自胜。父亲有了主意,锦姐儿的名声又好,那锦姐儿将来的夫婿肯定非富即贵。   ☆、第十三章   甄芙在侯府里待了不少时间,已然熟悉了侯府里的日子,因着她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落落大方,竟然和之前一直看不起她的几个姊妹倒是相处的还行,其中桃姐儿和盈姐儿也就算了,也可以说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但是最令人好奇的竟是这甄芙居然和静姐儿搭在了一起,两个人看起来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单说说这静姐儿不好惹的脾气,两个人能够姐妹情深的确也是不容易的了。   至于榕榕,她反倒觉得自己不像这侯府里小姐,而是芙姐姐这样的表小姐才对了。原来较为亲近的羽姐儿近来也同她慢慢疏远了,更别说旁的姐妹了,只还剩下一个锦姐儿照常的同她打招呼。   她偶尔会有些自怨自艾,但是后来又自我安慰起来,反正原来就这样,再差不过这样了,反正同以前差别也不大。   只是最让人的苦恼的却是最近她最爱的消磨时间的舞却是没时间习了。父亲时常叮咛母亲要看着课业。而祖母这段时间竟然也好像对她和善了起来,在请安的时候时常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而学堂里教书的几个先生对她的课业要求更加严了些,完全不像以前的放任自流了。   “五小姐,刚才的琴曲可是领会了?”榕榕正走神呢,教琴的先生又叫了她的名儿。   榕榕苦着脸摇头,蹙着眉,手上绞着手帕,犯难极了。   先生叹了一口气,无法。这五小姐原来额发遮了眼睛也看不出什么的,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美人坯子。只是这悟性还是差了点,比不上四小姐。   “算了,四小姐,你来演练一遍吧。”   锦姐儿颔首,动作优雅的走到了琴边,轻轻撩开裙边缓缓坐下,翘着兰花指,背挺的极直。   还没开始弹奏,先生便赞许的点了点头。端看着四小姐的仪态已然是完美的了,先生再次转头去看那座位上的五小姐,心中又是一阵的郁结,这仪态怎么也不像是个合格的贵女姿态。但因着这一张天仙似的脸,倒也别有一番的韵味。   琴音渺渺,不绝如缕,如泣如诉,绕梁三日。   “技巧把握的不错。”先生点头赞许。   座下的几个姐妹面上也都带了一个赞叹的表情。锦姐儿看下去,只觉得满意,她的目光划过底下第一个座位的榕榕,眸中晦暗不明,但随即笑靥如花。看的榕榕心里一暖,也是含笑对应。   不说锦姐儿心里的想法,在榕榕看来,这四姐姐却是这侯府姐妹里最好的了,她以前常常会给在静姐儿给自己难堪的时候给自己解围,会经常对自己微笑,无疑是这么多人力对自己最友善的姐妹了。   “小姐,今日可得好好练习琴曲才行。”刚刚下了学,浅草便在榕榕的耳边提醒。   榕榕无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已经很久没穿过舞衣习舞了。昨日里可是暗下了决心,今日是要好好习一习先生前日里教的邀月舞。   “小姐莫要闹别扭才是。”   榕榕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被路过的静姐儿嘲讽了。   “有什么好练的,五姐姐再努力也是赶不上四姐姐的不是?何必难为自己呢。”静姐儿手腕里挽着锦姐儿,榕榕并没有去看静姐儿,反而看向了锦姐儿。果不其然看到锦姐儿面上微微抱歉和安抚的表情。   榕榕习惯性的不搭话,浅草正想要开口,奈何自家小姐已经默默的转身走了,也只好跺跺脚跟着走了。   静姐儿见榕榕离开了,脸上都是胜利的笑容,正想要向锦姐儿炫耀呢。没成想锦姐儿面无表情的拿开了她的手,也转身离开了。   静姐儿气急了,倒是另一侧的芙姐儿安慰了她:   “四妹妹许是有事才离开的。六妹妹可别多想,六妹妹这可是在为她抱不平呢。”   然后又是一番恭维话和贬低别人的话,才将静姐儿哄高兴了,让她的脸色慢慢转好。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母亲近来给我的新首饰。”   静姐儿高兴,甄芙也是高兴,对于她来讲,眼前的静姐儿可是她见过最没脑子的小姐了,只说那么几句的巴结话便让她心甘情愿的将手边上的首饰华服都拿了出来。   她现在可是从她身上得了好多珍贵的首饰和衣物呢。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榕榕这边,浅草正抱怨呢。   “小姐,您做甚不和那六小姐争辩呢?叫奴婢看来,偏就是这六小姐记恨您才是。”   “我有什么好记恨的。”榕榕看着眼前萧瑟的秋景,忽然觉得有些冷了,紧了紧外边的夹袄。   “小姐,您不知道吗?您已经成为我们府里的第一美人了。原来六小姐才是呢。”浅草脸上得意,仿佛这“第一美人”的称号是她似的。   榕榕并不爱听这种话,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过,只是不相信而已,她微微蹙了蹙眉。   浅草无奈,自己这小姐千好万好的,就是不愿意和别人争。不过这样,才是五小姐的真性情才是,说起来这阖府里哪一个院子里的丫鬟不羡慕衡芷院的丫鬟呢。主子性情宽厚,从来没有打骂下人这回事,而侯府里重视小姐,每个院子里丫鬟的份例都是一样的,府里也没有人敢亏待。再说了其他的院子,哪怕是为人最为端庄大方的四小姐也曾骂过下人,扣过月钱呢。   “小姐,快把这棉披风披上。”守在院子外的浅柳和几个小丫鬟见榕榕和浅草回来,忙把手中的披风给榕榕系上了。   浅草有点惭愧,一路上只顾着自己讲话了,没想到这些。回到在院子里,便一个劲的献殷勤,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送水的。看的榕榕也有些乐了:   “你不必忙活了,做你自己的事去就好。再说了,天冷了,你刚刚陪我走了一路,也快加件衣服去,仔细病了,到时候没人伺候我了。”   浅草更是心里愧疚,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小丫鬟嘴里说着讨巧话:   “小姐说的这可不对了。没有浅草姐姐,可还有浅柳姐姐呢。再不济也是有我们一群丫鬟呢。”   浅柳也嘴里含了笑。   浅草不干了:   “小姐,奴婢这就下去加件衣服,免得到时候小姐的跟前挤都挤不进来了。”   说完了,所有的人都笑开了,连浅柳也是忍不住了。   不过浅草下去后,浅柳就发话了:   “好了,一群小促狭鬼们,快下去把姜汤给小姐端来。”   浅柳在丫鬟们之间向来威严,只偶尔说说笑罢了,大多还是严肃的。因此大家也不敢再造次起来,都抢着去厨房端姜汤去了。   “小姐,荣和堂传来了消息,说是明天老夫人让大家去请安呢。”   老夫人最近身体不好,前几日说是要修养,特地说了以后请安的日子就改成三日一次了。可昨日刚刚才请安过,怎么明天又要去了?   浅柳聪明,当然知道自家小姐的疑惑。   “说是下面庄子里拿了几块好皮子来,叫几位小姐都去拣拣呢。”   榕榕点了点头,没什么想法,只觉得颇为烦扰,又要去应付众人意味不明的眼色了,好在这几日自己也有些适应了。   浅柳又将柳姨娘病了的事告诉榕榕,榕榕还没听完浅柳的话呢,就急匆匆的要上行露院去。   柳姨娘正在李嬷嬷的伺候下喝药呢,见到榕榕来了,忙发话:   “可千万先别过来。”   榕榕这才止住了脚步。   “不是派人去讲过了,叫你别来。仔细让我传了病气给你。”柳姨娘瞥向榕榕身后跟着的浅柳。   浅柳苦笑。   “柳姨娘还不知道吗?小姐最是心疼你了,我话还没讲完呢,就急匆匆的上行露院来了。”   柳姨娘柳眉一竖,欲让榕榕回去,可偏偏这个小丫头倔强的站在葱绿色撒花帘前不动了。   柳姨娘拗不过她,只好让她上前几步:   “可别离我近了,病气过不得。”   想了想,又开始絮叨起来:   “但凡同你那几个姐妹之间也有那么一两分的倔强,那你又怎么平白让人欺了去呢?”   榕榕可不爱听这教训话,只问道:   “姨娘这是怎么了?”   “只不过有些咳嗽罢了。”柳姨娘说完,果然就是几声的咳嗽。   李嬷嬷在旁也搭腔:   “小姐莫要担心,柳姨娘只不过是感染了些许的风寒罢了。已经请了大夫来过了,这药也正在吃呢。”   榕榕这才放心,更要走上前来喂柳姨娘吃药。   李嬷嬷唬了一大跳:   “小姐可使不得,这将嬷嬷的活都揽了去了,可叫老奴干嘛去?”   榕榕只得放手,退而求其次的在一边看着李嬷嬷给姨娘喂药,神情认真的不得了。“谢谢嬷嬷了。”   “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伺候姨娘本就是老奴的本分。再说了,小姐刚才这样的盯着,老奴哪里敢躲懒的。”张嬷嬷含趣。   榕榕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第十四章   慕千修慕世子近来有些微微的困惑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些日子来几个皇子对他格外的照顾。自己身边也似乎也多了好多平时不来往的同僚啊。   “慕侯爷好,慕大人。”面前走来的是二皇子。   慕千修心里有点恐慌,他虽然是靖海侯府的世子爷,不过他现在可只是个区区的三品官,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是皇子先和他打招呼啊。因此慕千修弯着腰诚惶诚恐的回了礼。   慕震刚开始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是侯爷,让这些皇子皇孙的打个招呼也不是担不起,但到底面上海放着几分的谦恭。   没想到又迈了几步,又看到一向冷淡的四皇子竟然破天荒的也打了招呼。慕震这下子心里觉得这事有点不简单了。他转身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儿子,想起最近的异常,若有所思。   慕千修还有些糊里糊涂的,身边走过了一个同僚。   “慕大人,待会儿喝酒去吗?”   慕千修正想答应呢,就看到前方父亲朝他看了一眼,只好拒绝了。   “王大人,下次再喝,今儿个府里有点事,下次,下次。”   王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谅解,又吆喝着别的同僚喝酒去了。   “侯爷好,世子爷好,二爷三爷好。”靖海侯府的门房远远地看着主子们都回来了,一连串迭了声的问好。   靖海侯大刀阔斧的进了府,剩下的三位爷也正想回自己的院子呢。就听到前方父亲沉声说话:   “都到我书房来。”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了一番之后,立马跟着去了。   “说吧,最近觉得怎么样?”   二爷慕千齐最单纯,什么都不知道,马上就反问:   “什么怎么样?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啊。”   靖海侯瞥了一眼慕千齐,说了一句:   “浑浑噩噩。”   然后指着慕千修:   “你说。”   慕千修有点迟疑,不是很肯定的开始回话:   “近来几位皇子殿下似乎对我们靖海侯府格外的感兴趣。”   三爷慕千平也点点头:   “大哥说的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百思不得其解。”   慕震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这怎么会呢?最近我们靖海侯府也没什么大事啊。要说关注威远候府还差不多。”二爷慕千齐摸不着头脑。   “关威远侯府什么事?”慕千修摸着下巴上的胡须。   “威远侯府不是马上就要出个三皇子妃。”二爷搭话。   这时候,慕震仿佛觉得自己脑海里抓住了什么似的,半响才发话:   “邵谦呢?”   慕邵谦从前是二皇子的陪读,同二皇子现在的关系也不错。   祖孙三代在书房里商量了半响,直到午膳时间都过了才散开。   “爷,先去用午膳吧。”   “去行露院。”   慕千修从书房里出来,就直接去了行露院。   榕榕今日是休息,刚刚陪柳姨娘用完膳。   “叫厨房把牛乳端来。”   榕榕其实挺爱吃这玩意的,只是觉得有些腥味,所以脸上有些纠结之色。柳姨娘一看就明白了:   “叫厨房往里面掺了你爱的花蜜,半点膻味都没有。”   榕榕这才展开笑颜,安安静静的等在座位上,看上去乖巧极了。   “还有,前几日从你祖母那儿拿来的皮子叫人给你做成了大裘,过不了几天就能拿到了。”   榕榕对这些琐事并不关心,但偏偏柳姨娘喜欢讲,她也就听着,但是却丝毫不过心。   正巧这时,世子爷进来了。   “世子爷用膳了么?”   “还没呢,刚从书房里出来。”   慕千修回了柳姨娘的话,看她去张罗他午膳的事,也坐到了位置上去候着。而后便看到了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待着的榕榕。   “父亲。”   “榕榕也还没用午膳?”   榕榕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讲了话:   “刚刚陪姨娘用过了,不过姨娘说给我端一碗牛乳来。”   看着眼前脸庞绝艳,一看万般风情的女儿,慕千修突然觉得有些局促起来。他竟然没什么话好讲,又想起了今天父亲的话。   “靖海侯府里可能要出贵人了。”   “想什么呢?”柳姨娘掀了帘子进来,便看到桌边两父女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个人都摇头,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柳姨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世子爷,教妾身看来,这榕榕可是再像你不过。”   女儿肖父,儿子肖母。试问天下有哪个父母不喜欢夸自己儿女像自己的呢,慕千修听了这话,脸上都是笑容。   说完了这话,柳姨娘又转过来提醒榕榕:   “看看是不是不够甜,不成再让他们给你多挑些蜜。”   榕榕很喜欢嘴里甜蜜蜜的滋味,心情颇好的给了一个笑容。柳姨娘和世子爷具是笑容满面。榕榕看着眼前父亲和姨娘之间温情的气氛,忽然觉得怪不得静姐儿每次看见自己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而盈姐儿看见自己也是丝毫不理会的。母亲太过强势,而盈姐儿的生母袁姨娘又不受宠,只有自己因为姨娘特别受宠,自己虽然是庶女,但是却比静姐儿作为嫡女所能享受到的父母亲情更多。   越是富贵的人家,亲情就越少。   就比如现在正在御书房外候着的几位皇子。   “苏公公,父皇怎么还没接见我们哥几个?”   三皇子最按耐不住,原本他今日已经约了人喝茶了,但是父皇却在早朝结束后把他们兄弟都叫到了这儿。   “各位皇子请稍安勿躁,皇上正和几位大学士议事呢。”苏力陪着笑。   苏力是嘉靖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就连几位皇子都不敢小觑他。因此当苏力讲完这些话之后,几位皇子也没有生气,继续等在了外面。   就在一个小太监匆匆出来跑到苏力耳边讲了几句,苏力点点头,挥退了小太监,清了清嗓子:   “几位皇子,皇上吩咐了,现在暂时没有时间接见几位皇子。还请几位皇子先行离开。”   二皇子脸上一贯清风拂面的笑容,没有半分不满的退下了。三皇子就像屁股着了火一样的迅速离开。四皇子保持冰块表情不动弹,只有太子脸上表情些许不满。   苏力虽然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势,但是却丝毫没有错过各个皇子脸上的表情。   “说吧。”   嘉靖帝身上还穿着朝袍,袍子上的五爪金龙威严,将原本显得有些清贵的脸庞也衬得多了几分严厉。   苏力一一将自己刚才看到的各个皇子的表情都讲了出来,他常年伺候在圣上左右,自然知道圣上要听的是真话,也不掩饰,只客观的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嘉靖帝楚胤点头,又想起了之前吩咐的事。   “上次吩咐你查的事呢?”   苏力是人精,原本就想着皇上让自己调查一个女子并不是常事,眼珠子一转就马上明白了。   “靖海侯府的五小姐?”这话听上去颇有几分的趣味。嘉靖帝声调突然一变,立刻严肃起来:   “查清楚没有,这事儿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苏力弯着腰:   “奴才派人去查过了,靖海侯府是好几日前就通知了普盛寺的住持的,而且当天来的全部是女眷。”   “寺里的人查过没有?”嘉靖帝轻描淡写一句话点出了最关键的地方。   “奴才马上派人去查。”   嘉靖帝坐在上好的紫檀木做成的椅子上,神色深深,只是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娇俏的笑脸。   他似乎还记得那日海棠花的香气,那日阳光的温度,那样单纯的笑容在宫里并不常见。   “皇上,云美人炖了鸡汤送来。”   “不用了。”苏力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转身就将鸡汤分送给了几个正在当值的太监宫女儿的。   “叫殿外的云美人离开吧。”苏力轻声吩咐门口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苦着脸:   “苏公公,这云美人可难缠了。”   云美人是近来宫中较为得宠的嫔妃,当今的性子淡,不怎么喜欢进后宫,也最注重雨露均分的。而云美人却是近来被翻牌子最多的妃嫔了,仗着自己的宠爱,性子跋扈的很,连几位膝下有皇子的妃嫔都避其锋芒了。更别说他只是区区一小太监了,哪里敢惹那种煞神。不是都说皇上喜欢温柔端庄的吗,怎么偏偏最近宠起了这款?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将来就一辈子当小太监去吧。”苏力白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见苏公公仿佛要亲自出马的样子,立马就开始拍了马屁。   “苏公公您出马,那必定是马到功成的。”   苏力可丝毫不吃这套,狠狠地敲了小太监的头一记。   果然,苏公公出马了,云美人虽然不甘但却是也不敢讲什么的,跺跺脚转身带着宫女就离开了。   唉,怎么他觉得这云美人得宠的有些蹊跷呢?算了,别想了,圣心难测,指不定皇上最近换口味了呢?   ☆、第十五章   时间一天天的过,雪花也跟着来了,大地上一片的银装素裹,点点红梅为这白色平添两分妩媚。   榕榕格外的怕冷,等天一冷,学堂里的课停了之后,就再不肯轻易出门。哪怕屋外天大的美景也不肯再迈出脚步,所以当冬日里的赏梅会,赏雪宴的帖子上门的时候,她一一都不肯去,柳姨娘最是知道她疏懒的性子,因此也找了借口回绝了白氏。而白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侯府里的小姐倒是对此都欣然接受,毕竟,没有一个貌美的姐妹,她们的光彩会明亮许多。   “小姐,又有人送帖子来了。”小丫鬟掀开帘子,冲里面扬扬手里的一张装饰很是素雅的帖子。   “我不去。”榕榕手里捧着暖炉懒洋洋的歪在榻上,她眉中一贯带着点点的怯弱之色,但却因为这畏冷和一直窝在房间里的缘故,眉间反而带上了些许的疲倦和懒散之意。她的脸旁绝艳,原本显得极为艳丽,但因此却减弱了些许的艳光,带了几丝的清理模样。   “小姐不看看这是谁的帖子吗?”浅草有些好奇,她最是活泼,早就看不惯榕榕冬日里的惫懒模样了。   原本送帖子的小丫头将帖子递过来之后,就急忙跑到火盆前取暖,听了这话,也扬起了脸,脆声脆气的讲话:   “小姐,这可不是旁日那些赏花宴,听说这帖子是云尚书家的小姐送来的。”   云尚书?青青?   榕榕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快将帖子拿来我瞧瞧。”   浅草看自家小姐这模样顿时笑开了:   “哎呀,这云尚书家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我们恨不得冬日里都不出门小姐动摇了?”   “浅草。”榕榕又羞又恼,嗔了浅草一眼。   浅草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常年在小姐身边伺候,又是最贴身的,自然是常见小姐这姝色,原本以为已经见惯了,但是小姐刚才那一瞥竟然让她有一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味来。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有几分的惊心动魄。   “叫人去回了母亲和姨娘,就说我过几日要去赴云小姐的约。”   帖子里说了,云家有几株梅花正开的好,便想着邀了榕榕和殷家两姐妹共她一起赏梅。榕榕难得有友邀她,一高兴便马上决定要去了。   几个丫头都是高兴,难得小姐愿意出去走走。   到了约好的那日,一直连续下了几天小雪的天气猛地晴朗了起来,连好多日不曾出来的太阳也露了面,榕榕更是觉得心情好极了。   她今日里面穿厚厚的夹袄,下面的也是严密的映花棉裙,,底下是一双云香色的羊皮小靴,看上去花团锦簇。榕榕的面盘子原本就是艳丽至极,这一身妆扮下来,加上她今日笑容明媚,更显得她荣光四射。   “小姐这身妆扮可真是漂亮。”浅草往榕榕的头上戴完最后一朵珠花,端详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话。   “你平日的嘴皮子可是利落,今日怎么就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浅柳手里正摆好了早膳,听到浅草在夸小姐,打趣道。   浅草摆摆手:   “我可是一向只说实话的。”   一边说,还一副自夸的模样,那夸张的模样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顽笑一阵之后,榕榕才在桌边坐下,准备开始用早膳。   榕榕看今日的早膳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便点了点桌前放着的一个小瓶子。   浅柳自然善解人意。   “小姐,柳姨娘给您送来了玫瑰露。说是您畏寒,出门前喝两口玫瑰露可以暖暖身子。”   榕榕点点头。   榕榕的胃口小,一小碗的燕窝粥,再加上几个芸豆卷,几口玫瑰露便饱了。   “剩下的你们用吧。”   侯府有规矩,伺候主子用完膳之后,剩下的主子可赏赐给下人,也是一种恩典。   屋内的几个丫头都高兴,小姐用的早膳自然是好的,她们只是区区的丫鬟而已,能够用上这些汤汤水水的都是主子的恩赐。   用完膳,请完安之后,她就带着浅草和浅柳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浅草最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恨不得将头都放在车窗外。浅柳一直朝她瞪眼,直到微微咳了两句之后,才讪讪的放下帘子。   榕榕起先并不想拘着她,但是后来外面的风一直刮进来,她实在是冷得不得了,才咳了两句。   浅草看见自家小姐坐在马车里紧紧捧着铜胎掐丝珐琅荷塘莲纹海棠式手炉,恨不得将脸都缩进身上披着的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鹤氅里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愧疚,喃喃道: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   榕榕对待身边伺候的丫鬟宽容,对浅柳和浅草更是宽和,当下只笑笑,什么话都没讲。   浅草心里更是愧疚,幸亏浅柳发话了:   “那放银丝炭的工作可就交给你了。”   浅草听了这话,立马就拍胸脯,表示一切都交给她的模样。   靖海侯府到尚书府的距离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即使马车行的慢,不过多久便也到了。   浅草和浅柳先下车,而后为榕榕掀开帘子,扶她下车。马车里到底是没有外面的亮堂,榕榕刚出来,眼睛有点不适的眯了一眯,而后才睁开的眼睛,越发显得眼波似水。   周边候着的下人都悄悄的觑着,见此美景都是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样,索性榕榕一心想着即将见到的密友,也没在意其它的。倒是浅柳颇有威严的用眼神警告了那些不安分的。   马车刚到的时候,就有门房跑进去通知了,榕榕一下车,府内便有丫鬟前来迎接了。   “如何?这几支梅花漂亮吧。”云青青走在最前方,为几位好友带路,一边还自己感叹。   小小的庭院之中十数枝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   “往日我只当你夸张,但今日这梅的确值得好好赏赏。”殷采薇素来口齿伶俐。   榕榕和殷采葵具是不爱说话的人,只顾着看梅,只管让另两个一点就燃的炮火自己吵去。   前面两个人的脚步迈的快,榕榕和殷采葵都是慢性子,也都一心放在了一路的精致上,不由得就和前面两人岔开了距离。   突然,殷采葵惊呼了一声:   “榕榕,你看,好俊的梅花。”   原来前方有一颗极大的梅树,其中一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枝纵横而出,约有二三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真乃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榕榕也是惊喜交加,两个人这厢看的入了迷,迈不了脚步了。   榕榕恍惚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隐隐的交谈声,但是又看看周边的采葵和其它丫鬟都是一副毫无异状的样子,便以为自己听错了。   “榕榕,采葵。”云青青的呼唤声传来,原来她和采薇两人走了半响,却发现后面的两人不见了,才回来寻的。   “怎的,这儿的梅花竟让两位小姐连脚都迈不动了?”采薇调侃。   云青青更是夸张,绕着这一枝梅花走来走去。   “也怪我俗,却是怎么都看不出这梅花的妙处。要不,我叫人将它折了去,等会子咱们慢慢欣赏。”   榕榕连忙摇头,采葵也是满脸的不赞同之意。   “长在这儿才有意趣呢。”   采葵话音刚落,她们便看到后方竟也有一行人走到了此处。   “哥哥?”云青青惊呼。在转过来,看到身边几个好友都是一番的羞涩模样,便低声解释了起来。   “青青。”云青青的兄长也有点不好意思,今日妹妹请了好友来家里赏梅花他也是知道的,问过下人说早就进了院子了,便想着应该不会遇到的,于是就带了好友进来赏花。于是也转身向身后几位好友解释。   殷采薇和殷采葵两姐妹虽然羞涩,脸庞微红,到底还是落落大方的行了礼,唯独榕榕楞了一下,而后后退了几步,随着大家慌慌张张的行了礼,之后便再不肯抬起头来。   云尝和几位好友也算是知礼的人,双方见礼之后就立刻分道扬镳了。   榕榕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她对偶遇这种事总觉得有些排斥,或许是因为姨娘的经历吧。   姨娘就是因为偶遇了她父亲,而后被族人强送去给了父亲,纵是现在衣食无忧,但终究还是见不得人的妾室罢了。虽不至于以泪洗面,但终究意难平。   女子矜持,对刚才的相遇并没有说话,但云尝一行人却讲开了。   “慕白,刚才可都是你妹妹的好友?”云尝,字慕白。   云尝点点头:   “许是殷学士府的两位小姐和靖海侯府的一位小姐了没错了。”   “那身上披着白狐狸皮鹤氅、站在最里面的女子当真是美貌至极,应该是靖海侯府的小姐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位了?”一男子感叹,身边的男子都是赞同,刚才惊鸿一瞥之下,在场的男子无一不被此女子惊艳。   神清骨秀、艳媚自蕴。遇雪尤清、经霜更艳,那一张脸庞多少的诗词都道不尽其中的美艳,竟让身边绝艳的红梅都落了下乘。   ☆、第十六章   “玩的可尽兴?”榕榕傍晚才回来,回来就立即到柳姨娘的院子里去问安了。   榕榕用力点了点头,不常带笑的脸庞上此刻笑靥如花,满面的欢喜之色。   柳姨娘很是安慰,榕榕一向太过孤独,即使府里姐妹众多,但是偏偏没有同她关系真正亲密的,现在一来,她有了闺中密友,也是件好事。   “姨娘,尚书府的梅花很美,青青还特意给我折了几枝送来,我待会儿给您插在美人斛里可好?”   柳姨娘听了自然高兴,但还不忘吩咐小丫鬟们:   “去厨房给小姐端碗姜汤来。”   榕榕姜葱蒜之类的一律不爱吃,看到了就直犯恶心,听到“姜汤”二字就要撅嘴。   柳姨娘哪里不知道她的小性子,还是哄她:   “还不是怕你受凉了,不许耍小性子,不能不喝的。还有姨娘这有新鲜渍好蜜饯,待会儿喝完了姜汤就拿来。”   柳姨娘身边有个叫清翠的丫鬟,腌渍蜜饯可是好手,酸酸甜甜的可口极了,榕榕最是喜欢她的果子了,也就勉为其难的将一小碗姜汤灌了进去。   “清翠,快将上次用玫瑰蜜腌渍好的果子端来,你看五小姐那小脸皱的。”李嬷嬷忙在旁边张罗着。   榕榕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眼巴巴的看着清翠手里端着的果子。   “看你一副不争气的样。”   柳姨娘连忙拿了一颗塞在了榕榕的嘴里,眼神却是疼爱极了。   “小姐喜欢奴婢腌渍的梅子那可是奴婢的福气。”清翠嘴巴甜,,最会说话,柳姨娘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婢子,但因着榕榕最喜欢她的果子,才留了下来。   柳姨娘看了清翠一眼,榕榕在场,也不能太给她没脸,虽没搭话,但也是笑着的,只是笑容颇为敷衍罢了。   清翠心里也是气闷,她看得明明白白,要不是因为五小姐,柳姨娘肯定把自己给发落了。偏生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侯府里规矩严,在哪个院子里做活的就是哪个院子里的人,你要是被主子不喜了,要么离开侯府,要么继续留下,断没有换院子的道理。这丫鬟只有侯爷和侯府人才能调动。自己只能拼了命的讨好五小姐,才能在这行露院有上一席之地。   “姨娘,过几日漓河边有个诗会。”榕榕手里拈着一粒梅子。   “怎么,你倒想去?你素日里不是不爱出门?”柳姨娘很奇怪。   榕榕慢慢的吐出嘴里的核,有几分的不好意思。   “冬日里太冷,只是青青采薇她们同我约好了,我们自己去诗会上顽。我们不跟着大家作诗,自己顽自己的便是了。”   榕榕难得教几个好友,正是新鲜呢,柳姨娘也不舍得拘了她。   “到时候我会同大奶奶说的,你且放心。府里几位到了年龄的小姐许是都会去的,一起去倒也无妨。   只是天气冷,你出门得穿的厚些,不能着了凉才好。”   榕榕也高兴极了,在柳姨娘面前笑的开怀,只是一跨出行露院,便下意识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但她脸上难得的开怀,没有流露出郁郁之意,让她的容貌又盛了两分。   “这不是五姐姐嘛。”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前呢,就听到后面阴阳怪气的声音。   榕榕轻轻皱了皱眉,难为的咬了咬嘴唇,但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转过了身子。   “芙姐姐,六妹妹。”   静姐儿最是看不惯她这张脸了,便满是讽刺的开了口。   “五姐姐可真是贵人,自从入了冬之后可没再见过了,今日竟难得的出了门。芙姐姐,你说可是?”   甄芙现在基本上都是巴结着静姐儿的,她现在一身的行头可都是拜眼眼人所赐,更何况眼前人还曾经拒绝过她的示好,而且眼前人的这张脸,也的确是让人心生嫉妒。   “那可不是,我进府里来见到五妹妹都没几次呢。”   “六小姐和表小姐怕是记错了,之前上学时可不是和我们小姐天天见?”浅草嘴比脑子动的快。   榕榕听完浅草的话,心里立刻就是一紧,果然,浅草话音刚落,静姐儿就立即发火了。   “你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敢跟我呛声?”   静姐儿脾气一上来,心里想着对付不了你主子,我竟连一个小丫鬟都收拾不了吗?越想越起劲儿,气一上来竟然就想着让身边的丫鬟去赏浅草几个耳光。   静姐儿自身是个气性大的,身边的丫鬟自然比其他小姐身边的丫鬟脾气剽悍了几分。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其中一个竟然真的撩起了袖子准备动手的样子,另一个倒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榕榕实在是忍不得了,她虽然胆子小,性子弱,平时不敢和静姐儿对上,但是浅草却是她从小就在身边伺候的人,再怎样也不能让人欺了去。   “浅草,还不给六小姐道歉。”榕榕抿了抿嘴,心里发虚,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在静姐儿愠怒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讲话。   “六妹妹,我身边的丫鬟不懂事,想必你该是不会介意的。”   静姐儿正想说自己介意,但是身边刚才那个满脸犹豫的丫鬟附在她耳边讲了句什么之后,静姐儿竟然压下了脾气,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甄芙也是满脸的惊愕,她同静姐儿走的这样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静姐儿竟然听得进人劝了。   但是眼见着静姐儿越走越远,丝毫没有考虑到要等她,甄芙脸上先是惊讶而后就是羞恼。   “你这糙脾气,就该好好改改了,否则什么时候祸到临头还不知道呢?”一回到衡芷院,浅柳就开始对浅草说教起来。   榕榕一边由小丫鬟们伺候她脱衣、净手、净脸、换鞋,一边慢悠悠的听着,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进去,神神在在的,也不管浅草和浅柳。   “我这不还是为了小姐。”浅草也知道自己今天鲁莽了,可就是下不来台,还嘴硬着。   “到时候你我的小命可微不足惜,但就是怕连累了小姐。”浅柳就是想要浅草改改这性子,才故意拿话来吓唬她,谁知竟在将来一语中了的。   浅草这才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好姐姐,我定改了这性子,日后你可看着我些。”浅草是个惯会撒娇打赖的。   浅柳看她这话,哪里不知道她这是还没长记性,并不是真心说的,只不过说是些敷衍的罢了。她叹了口气,浅草到底是不够稳重的,她以后说不得要在照看她几分。浅柳又看向不远处正由一群小丫鬟伺候着的小姐,有看看她满脸的倦怠之色,又不由得心中一叹,这更是一个需要她时时照看着的。   “唉,头发。”   “下去吧,我来。”浅柳听见小姐的轻呼,立刻上前挥退了伺候的小丫鬟。   浅草刚被教训完,又开始笑嘻嘻的说话。   “只有浅柳姐姐才最能伺候好小姐呢。”   浅柳柳眉一竖:   “刚刚训完你就忘了?记吃不记打。”   浅草只好苦着脸,但是鉴于她一向的精灵古怪,没过一会儿竟然又学起了浅柳刚才训她的模样,训起了刚才弄痛榕榕的小丫鬟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的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你个小促狭鬼。”榕榕也难得的笑骂了句。   浅柳本来还想板着脸说上浅草几句,但是看着小姐难得的开朗的小模样,却也觉得没什么关系,也就忍下了嘴里的两句话。   蘅芜院语笑晏晏,静姐儿的衡凝院中也是热闹。   “芙姐姐,你瞧,这都是母亲为我准备的衣物首饰,好让我参加漓河诗会。”静姐儿的语气中满是自得。   甄芙清秀的脸上先是闪过嫉妒,而后马上用笑容掩盖,有些不自然的讲话:   “大舅母真是疼你。”也不知道你这个蠢货上辈子投了什么好胎。   静姐儿仿佛极为享受这种感觉,脸上五分得意,五分的愚弄。   “不知道芙姐姐是否已经为诗会做好了准备?”   甄芙的语气里有几分的涩然,而后强打笑脸。   “我有什么准备呢,只不过胡乱穿穿罢了。哪里比得上大舅母为你精心准备的呢。”   “那倒是,我母亲为我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静姐儿前一句好令甄芙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下一句话却又让她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不过,我这首饰多了些,姐姐要不要挑些去。”   甄芙拿着一小匣子首饰高兴地离开了,静姐儿正在试衣服呢,身边的丫鬟略有些担心的低声问:   “小姐,奴婢看着这表小姐并不是个好的,小姐还是不要和她走得近了。”   静姐儿哼了一声:   “本小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了?”   但随即跟了一句:   “谁不知道?小家子出来的一点气度都没有,这些小恩小惠的就可以打发了,整天跟着我身后。若不是看她在祖母面前还有几分的宠爱,我可不惜的理她。”   浅心听了这话,心里放了大半的心,不管怎样,她是大奶奶放到小姐身边的,总要事事都提点一番才好。既然知道小姐了解这位表小姐的为人,心里有数,也就不讲话了。   靖海侯府的小姐都精贵,不管是嫡是庶,教养都一般无二,至少表面上的待遇是一致的。静姐儿可从来没见过像这位表小姐似的人物,可以为了一点的好处,便事事附和她的,连带着在祖母面前还夸她。   ☆、第十七章   镶了东珠的簪子,纯金打造的步摇,一整套的红宝石镶金头面,锦绣坊最好的绣娘精心绣成的衣裳,还有珍贵的白狐皮做成的狐裘,静姐儿这一身是白氏为她亲自准备的。别的姐妹虽然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但却都没有静姐儿这般的招摇过市。   尤氏看着静姐儿这一身,眼睛都快看红了,要不是她母亲白氏掌握靖海侯府中馈大权,光靠她的嫁妆也是拿不出这些来的。   秦氏看到了,只不过眼睛一闪,脸上其他的神情收敛的倒好。   榕榕照旧是站在后面的,也不看静姐儿的炫耀之意,也听盈姐儿和几个姐妹暗含酸意的话,清清静静的站着,加上她今天穿的素净,外面是白狐裘,头上戴的也只是一整套的素银头面,在浓墨重彩的姐妹中,倒别有一番“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味道。   榕榕自然不知道,此刻的她也在心里被几个姐妹翻来覆去的嚼过了。   她固然只带了一套的素银头面,但上面的玉兰花纹栩栩如生,精细的雕工却并不是一般的工匠雕琢出来的,也断不可让人小觑了去。再说了她的手上还带着近些日子以来,老夫人上次给她的血玉镯子,那可是连府里几位奶奶都垂涎不已的好东西。   “路上当心点,多注意,仔细几位小姐的身子。”   给一路上随行的家丁和丫鬟嘱咐几句之后,白氏以大嫂之尊,率先回了府,尤氏和白氏紧跟其后。   漓河诗会是本朝最富盛名的诗会了,因每年在漓河边举办而得名,由当朝的太子举办,几位皇子协助。本朝对女子并不是很严厉,未出阁的少女也是有资格出来游玩的,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因此诗会上出了不少的才子佳人,因诗会结缘的夫妻不胜枚举,就连几位皇子也有侧妃姬妾是在这诗会上遇到的。   榕榕才满十二岁,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漓河诗会,但却对这人人赞颂的诗会并不怎么感兴趣。若不是前几日同青青几人约好了,她倒是极有可能找了托词推了这诗会的。   倒是其他的小姐都一副欢喜的模样,大姐姐今日没来,她是待嫁之人,快要成婚了,也就不出来了。这样一来,加上新加入的芙姐儿,正好又凑足了姐妹六人,两人一辆马车,到也不嫌拥挤,与平时一般无二。   静姐儿照旧是和榕榕一辆马车的,她今日一改往日跋扈的作风,并未刁难与她一车的榕榕,沉默不语,看着竟有了她母亲白氏的几分作风。榕榕只当她在想诗会的事,她不讲话,反而更是自在。   静姐儿这番作态,的的确确是像她的母亲学的,她瞥了一眼身边娉娉婷婷坐着的五姐姐,仿佛又想起了昨晚上母亲的教导。   “静姐儿,你是世子爷的嫡女,和旁的人可不同。你往日同那芸姐儿争气,不过是因为她长了张漂亮脸蛋,你要想想,为何那芸姐儿的生母为何被母亲牢牢压在了手底?   你将来是要做主母的,漂亮脸蛋有什么用?她将来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何苦同她计较?”   静姐儿一向最听不进人劝,但今日却听进去了,因为她知道,母亲讲的都是真话。所以即使她还是看五姐姐不顺眼,但是她却不再盲目针对起她来。   “今日虽说是晴天,但前几日下了雪反而更加寒了,五妹妹最是怕冷,待会子可千万不要受了凉了。”锦姐儿一向爱护姐妹,面面俱到的对每个姐妹都送上了贴心话,榕榕也不例外。   榕榕像往常那样对三姐姐表示了谢意,但心里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三姐姐虽然以前也会照顾她,但却是暗地里的,不动声色的,哪里会像今日这般的显眼,还讲得如此的亲热?   榕榕有些不解,但随即想起了眼下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便作罢了。   前几日下了大雪,又加上气温低,漓河边结了冰,看上去倒是晶莹剔透,别有几番的意趣。   榕榕很快就找到了云青青和殷采薇两姐妹。   “咦,榕榕,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云青青最单纯,看见榕榕第一句话便是好奇。   殷采薇嘴巴毒: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笑得这么大声,漓河边上的人都知道。”   榕榕抿着嘴巴笑,她们都是不喜欢热闹的人,自然是往清静的地方来了。   云青青还想同采薇斗嘴,但是看着她一副“你讲不过我”的模样,反而扬了扬头,做不屑状:   “哼,本小姐今天让让你。”   殷采薇当下更是噙了笑:   “呵,那我可还要多谢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呢。”   这话说得又促狭又有趣,一时之间,几人都笑欢了。   三个人在离人群较远的漓河边上自顾自交谈的开心,而此时的漓河诗会也正是精彩的地方。   慕梓锦在京中素有才女之称,与她同名的秦沁已经成为了准三皇子妃,慕梓锦如今的名气更是水涨船高了起来。而且,她的容貌也是清丽温婉,行事更是落落大方,刚才的一首《咏梅》更是得了所有才子的叫好。   太子楚邦对眼前这个才女倒是高看了几眼,甚至还有点兴趣。若是得上这么一个美人成为自己的侧妃,那才是好。   二皇子楚瑜对太子眼里的那点*看的一清二楚,他嘴边含着的笑容温润如三月的清风,但是心里却是在冷笑:太子已经有了正妃,这慕梓锦可是靖海侯府最宝贝的小姐,怎么会屈居人下?   三皇子楚辰最是推崇诗会的,眼见着自己将来的皇妃竟然有一手的诗才,面容也是美丽,竟然觉得这婚事也没有当初那么令人抗拒了。   身边的几个兄弟也都明白了三皇子的态度,不过也是,这三皇子妃长的不错,家世也好,现下才华也有,这三皇子也一向风流,即便是说什么有心爱的女子了,但身边红袖添香的美事也做了不少。   倒是冷面王爷楚裕还维持着一向的冷清,对在场的妙龄女子似乎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是面沉如水的看着大家你来我往的吟诗作对。   “老四,这样轻松的日子就不要板着脸了。”太子微笑着对四皇子说话。   面对太子,四皇子楚裕的脸色微微松动,告罪了一句:   “太子恕罪,臣弟本性如此。”   三皇子楚辰也出来调侃:   “太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我们的四弟笑一笑可是不容易,别难为他了。”   太子今日的心情也好,问言也是哈哈一笑,并未计较什么,楚裕却是趁机找了托词,要去漓河边走走,放松放松心情。   几位兄长也都没有难为他,都知道老四最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也就笑笑放了他去。   楚裕刚刚离开这办诗会的亭子,募得松了口气,信步走到了漓河边上,叫他来说,这漓河比那诗会可是强多了。   静与动皆在那里,你愿意看边看,你不愿意看,走了便是,哪有人那般的宣扬之意?   忽然,他见到了前阵日子经常光顾梦里的那张脸。   眼波盈盈,梨涡浅浅,他的手慢慢的覆上她细白柔嫩的肌肤,慢慢抚摸着那张脸旁,但是,多少次那个容貌殊丽的女子从他的手边逃过。   他甚至以为现在也是一场梦罢了,长长的漓河边,容貌绝艳的女子,此刻笑靥如花。   他并不是爱卖弄文采的酸人,此刻却也不由得在心里念了一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十八章   最近京城出了件大事,普定侯府的世子爷喝醉了酒,当街打死了人。这下子雪花似的弹劾的折子都飘到了当今的手上。   有弹劾普定候教子不严的,有弹劾普定侯世子为官不慈的……言官们各有各的说辞,普定候府一下子成为京中的焦点。   普定候府开始人人自危起来,下人们半点错都不敢犯,生怕主子将气儿都撒在了自己身上,凭的不值。   而白氏偏偏就是普定候的世子的亲姐姐,一边是靖海侯府的事情繁杂,一边是自己娘家弟弟。白氏整天两边跑,真的有些焦头烂额起来。这不忙里就容易出起错来了。   “这可都快到春日里了,咱们府里的春衫大嫂怎么还没准备?昨儿个桃姐儿还问了我呢。”二奶奶尤氏似笑非笑的在老夫人面前说笑。   老夫人也皱了眉:   “今年的春衫还没做呢?”   三奶奶秦氏也开口:   “大嫂许是这两天太忙了,一时腾不开手来。”   “可不是?大嫂最近可是忙,整日的都不见人呢?”能在老太太面前上眼药的机会,尤氏哪肯轻易放过。   三奶奶秦氏置身其外,眼观鼻鼻观心的,好像没听到二奶奶这话似的,既没有替白氏讲话,也没有帮尤氏的腔,犹自笑着。   就在此刻,白氏也姗姗来迟了。   “母亲,儿媳妇来迟了。”   白氏屈膝告罪,她的神情并不是很认真,她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婆婆的脾气向来好,所以今天大概也不会写什么的。她很笃定这一点,哪里知道婆婆的下一句话,让她分寸打乱。   “既然你这两天忙着,想来府里的事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就叫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帮帮你。”   白氏一愣,随机回过神来,这老夫人是要分她的权?   二奶奶尤氏尤其的高兴,回话的速度极快,脸上也是得意的。倒是三奶奶秦氏不慌不忙的,甚至脸上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   “母亲,这?”白氏有些不甘。   但是却被尤氏给打断了。   “大嫂,母亲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呢,想着你最近娘家事情多,也让我和三弟妹体贴体贴你呢。”   白氏气恼极了,但是看着老夫人的神色却也无法,只能咽下嘴里的话。她心里却是发苦,这几日她娘家的弟弟遭难,夫家不但不帮忙,甚至连她的中馈大权都分给了其他的媳妇儿。   白氏回到院子里,还没坐下,便看到了已经许久没来的世子爷来了,她打起精神给了个笑脸。   “老爷刚刚下朝回来?”   慕千修点了点头,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梧桐院是有交代的。但是一时间看到白氏的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时也没好意思提出父亲的交代。   倒是白氏先开口询问了她娘家的事情。   慕千修话语温和,也带了几分的安慰之意。   白氏经过了今天老太太名为安慰,实则分权的做法,只觉得世子爷这话刺耳,于是话讲出来便生硬了。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世荣可是妾身的亲弟弟,也是您的妻弟,普定侯府更是您的岳家。”   “现下是世荣做的过了,朝里弹劾的人很多。”   “不过就是一个贱民罢了,何必死死拉着世荣不放,他可是普定候世子。”普定侯虽然家里妻妾众多,但是偏偏只有正妻育有一子一女,于是不仅打死人的白世荣脾气跋扈,就连白氏也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嫁为人妇,有了几分的收敛。但关键时刻,却是原形毕露了。   “老爷,您就去求求侯爷吧,让他替我弟弟想想办法。大理寺卿不是侯爷从前的门生?”白氏早就打听过了,普定候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听到白氏说出这番话,慕千修是又气又恼,他性子软,但却并不是笨蛋,白氏这番话明显就是普定候的成算,这是要将靖海侯府也拉下水啊。但是看着白氏,他只得推脱了几句。   白氏一听这话,便觉得不对劲,就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争论了不多时,两个人又不欢而散。世子爷挥了袖子气冲冲的离开了梧桐院,而白氏也叫下人备好了车马准备回娘家看看。   这边儿吵得欢,靖海侯府别处却是安静祥和一片。   “姨娘,这儿绣得怎么样?”大姐姐开了春就要出嫁了,榕榕便想着亲自绣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给她。   “不错。”柳姨娘绣工精湛,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训练榕榕的女工了。   榕榕很高兴,脸上笑容满满。   李嬷嬷进来的时候,只看到窗边榻上的母女俩脸上都是一片安详之状,屋里的气氛也是和谐。   “姨娘,大奶奶又出去了。”   柳姨娘为了让榕榕多长个心眼,现在和李嬷嬷讲话的时候都不会像以前一样刻意避开榕榕。   待到李嬷嬷将今日发生的事都报上之后,柳姨娘有心靠靠榕榕。   “榕榕,你说说,今日二奶奶在老夫人面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榕榕咬着手指头,歪着头,想了半响才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见姨娘微微点了点头,才将心放下了。谁知姨娘一问下,另一问又起。   “那你说说,三奶奶今日的表现为何?”   “你是不是想说你三婶婶今日的表现看起来并不想要府里的权利的样子?”榕榕刚想开口,柳姨娘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榕榕点点头。   “你呀。再想想。”柳姨娘点了点榕榕的脑袋,并不想让她这么轻易的就混了过去。   榕榕使劲的回想了起来,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想要把三奶奶今日请安时穿什么衣服都要回忆起来才罢休,很久之后,才迟疑的回答。   “二婶婶早上向祖母告状的时候,三婶婶似乎并没有替母亲说话,但是最后祖母说让她和二婶婶一个帮助管家的时候,三婶婶脸上的神色却是有点为难的。”   因为和几个姐妹并没有太多的话好讲,榕榕就将大多数的精力放到了观察别人之上。榕榕也觉得自己嘴里的话好像有点矛盾,但是想想又好像没什么错。   柳姨娘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讽刺,但是嘴里的话却是意味深长:   “榕榕,你要记得,这个世上人最看重的便是利益了。若是有利可图,没有人会舍得不去图的,不要轻易的看一个人面子上做的好不好,而要用心去看,用心去想。”   榕榕似懂非懂,但是却很用心的将这些话放在了心里,   ☆、第十九章   “二皇子近来向我暗示过,他似乎是看上了我们侯府的一位小姐。”慕邵谦态度恭敬的立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话却是对座上的祖父说的。   “邵谦,下去吧。”待慕邵谦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靖海侯就让他退下了。   “二皇子已有正妃。”而且身份并不低,更是皇后的侄女。   “二皇子妃不简单。” 皇后苏氏无子,二皇子母妃身份低微,一个小小的贵人之子竟然可以娶到皇后的侄女,不可以不说其中有什么结盟关系。   “三皇子妃性格霸道,府内姬妾均被其震慑。”二皇子妃是皇妃中出了名的妒妇。   几个儿子还在各抒其论的时候,靖海侯问出了最重要的:   “是哪个丫头?”   靖海侯府的小姐最出色的只有两位,一位是“才名”鼎鼎的锦姐儿,三房的嫡女,另一位就是最近才声名鹊起的以美色着称的芸姐儿,大房的庶女。   “邵谦说,二皇子并没有明示。”二老爷早就问过自己的儿子了。   “依我看来,锦姐儿的可能性居多。”慕千修首先摸着胡子给出了自己的结论,“锦姐儿才名远播,二皇子又是风雅之人更应该重才才是。”   “大哥这话不对。”三老爷慕千平摇摇头,“男人嘛,重色才是。”   二老爷慕千齐听到这儿,竟然也晃了晃头:   “食色,性也。”   慕千修想到自己那美貌出众的女儿,又想到知道这件事之后自己的美妾可能会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觉得脑海一阵的晕。   “二皇子能力出众。”三老爷说话,现在太子平庸,二皇子也是有机会荣登大宝的。   “圣上尚年富力壮。”太子登基遥遥无期,二老爷附和。   靖海侯将自己三个儿子的全部反应都放在了眼里,表情高深莫测但是却并没有说任何话。   倒是慕千修忍不住请示了:   “依父亲之见,我们靖海侯府应该怎么做?”   问完之后,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也不抱希望。   靖海侯一看到大儿子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确是一向以侯府利益为先,别说区区一个庶女而已,为了这侯府的偌大基业,就连嫡女也能牺牲。但是眼下他却并没有三个儿子的想法。   “千齐,告诉邵谦,叫他装傻周旋。”   “父亲。”二老爷慕千齐有些不懂了,三老爷也很疑惑。   大老爷慕千修虽然也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是心里却是高兴,说明父亲现下并没有别的打算。   “父亲,儿子有异议。”三爷慕千平脾气急躁,最是耐不住性子,急切的上前进言。   慕震看看一脸急切的三儿子,点了点头。   “说。”   “儿子不明白,为什么不满足二皇子的意思?”   慕震将手中的书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声音让下首的几位爷都吓了一大跳。   “你要记住,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而我们,靖海侯府的上上下下,只会忠于皇上。”   这话一出,下首的三个儿子都作揖称是。   “靖海侯府的丫头都还年幼,让你们的夫人多上上心。”   听完父亲的敲打,几位爷都退下了。唯独慕千修嘴里发苦,白氏这两天为了娘家的弟弟一直和他僵持着,别说商量事了,就连说句话都困难。他真是不想同女人计较。罢了罢了,去看看吧,于是信步走到了梧桐院。   “大奶奶,世子爷来了。”世子爷和大奶奶已经吵了有些日子了,世子爷已经许久不来梧桐院了,而大奶奶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动辄就对下人打打骂骂,眼下,世子爷来了梧桐院,还不是好事?所以一路上的下人都是一脸的欢喜雀跃。   白氏听到丫鬟的禀声,一时之间,心里也有点甜意,同时也有一点得意。还不是来了?慕千修性子软弱,还不是主动服软来了?   因而,白氏点点头,故作矜持的让身边的丫鬟给她整理妆容。   “大奶奶,老奴去给世子爷和您泡茶、准备糕点。”张嬷嬷喜不自禁,不停地搓着手。   “去吧,泡世子爷最喜欢的龙井,还有叫厨房端一碟枣糕来。”白氏如是吩咐道,但是没想到,这次两人的谈话又是不欢而散。   本来还讲得好好的,但是白氏满心以为世子爷是来向自己服软的,便又主动提起了自己弟弟的那回事儿。   谁知道慕千修听了,勃然大怒:   “不知所谓,真是不知所谓。”她竟然想要自己去摆平那个被活活打死的人的家眷,让他们不要上诉。   “怎么,我可是你的嫡妻,而世荣可是你的妻弟,你有什么道理不帮?”   “那要看什么事,你看看这件事,明明就是世荣不对,现在是他打死了人。”吵来吵去,又吵回之前争吵的几句。   “我呸!要是行露院的那个贱蹄子家里有事,你是不是马上就去了?”白氏想到这几天,慕千修一步都没有踏进自己院子,而是吃住起行都在了行露院,就是一阵的怒火。   “你说什么?你又要牵扯到别人身上?”慕千修最讨厌的白氏这副德行。   两个人又吵起来,屋子里的丫鬟早就识眼色的全部退下了,生怕怒火待会儿又会殃及池鱼。   白氏气劲一上来,更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骂的慕千修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拂袖而去,抛下一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梧桐院里鸡飞狗跳,行露院里则是欢声笑语。   “姨娘,刚刚那里又是吵闹不停呢。”清风指了指梧桐院的方向,脸上表情娇俏。清风人最机灵,和府里许多的下人关系都很好,消息最是灵通。   “这可是三天里的第二回了。”   清雨为柳姨娘和五小姐斟上一杯茶。   柳姨娘一脸的了然,榕榕则是一脸的懵懵懂懂。李嬷嬷最是疼爱榕榕,见她一副不解的样子,挥退了边上聊笑的丫鬟,亲自解了惑。   “大概是大奶奶又为了她弟弟的事和世子爷闹气了。”   大奶奶的娘家弟弟犯了事入了大理寺的事,整个靖海侯府上下早就知道了,也有人在暗地里笑话过了。白氏是当家奶奶,大家面上不敢说,但她平时治下并不宽松,府里有怨言的下人婆子并不少。   “可是之前不是吵过了?为何还要旧事重提呢?”榕榕很不理解。这样不是太麻烦了,况且是非早定了。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多此一举?”柳姨娘嗤笑,“世子爷可是对大奶奶诸多不满呢。”   李嬷嬷一脸慈爱的看着榕榕,看她想的眉头都紧了,忙忙的上浅揉开了她的眉:   “我的好小姐啊,可不能再皱眉了。”   “嬷嬷是想说我会长皱纹吧。”榕榕紧了紧鼻子,一脸的可爱,往李嬷嬷的身上腻去不住的撒娇。   “哎呀,我怎么看去,你们才像是母女呀?”柳姨娘似真似假的嗔怪。   榕榕一看,马上伏到了柳姨娘的膝头。   “姨娘。”   她没成年,尚是童音,自然是童稚可爱极了。   柳姨娘可不吃这套,她染了红色豆蔻的手轻轻的抚了抚榕榕柔软的青丝:   “可先别撒娇,我今日可还没考你,别想蒙骗过去。”   榕榕一听,五官精致的小脸更是皱到了一起。   “姨娘。”   榕榕哀求。   “别来这套,快坐直身子,压得我腿都疼了。”   柳姨娘严厉,她虽然也是不舍,但是心里明白不能这么纵容榕榕,榕榕的容貌注定她不会平凡,她的家世注定她不会简单一生。   “哦。”榕榕近来依赖心大大减少,不得不说这是柳姨娘的功劳。   李嬷嬷眼里也是心疼,但是手上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嘴里也没有劝阻柳姨娘的话,她明白柳姨娘的顾虑。   “若你处在大奶奶的位置,你会如何?”   榕榕绞了绞手里的帕子,慢慢说话:   “我不会吵架。”   柳姨娘白了榕榕一眼,嘴角含笑:   “我也知道你不会吵架,你只会生自己的闷气,哪里敢和别人吵架?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呢。还有呢?”   “还有什么?”榕榕反问。   “什么才是吵架的原因呢?”   柳姨娘看榕榕还是一副不明不白的模样,只好慢慢来,将事情都给她分析了一遍,李嬷嬷也在边上提示,许久之后,榕榕才给出差强人意的答案。   接着柳姨娘又问她:   “如果你处在姨娘的位置上又会如何?”   榕榕更晕了,手里的帕子绞的更厉害了。   柳姨娘叹了口气,不知道榕榕将来会如何,只能尽量教了,不知是主母气度,连妾室的手段也得学习。   “这时候,心烦意乱的男人会想到什么?不就是温柔乡,解语花?”   “可是这样不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你父亲近来是不是经常来行露院?是不是大奶奶越为难我,你父亲来的越勤,态度越好?”   榕榕点点头。   “笨,只有笨女人才对付女人,聪明的女人一向是对付男人的。”柳姨娘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榕榕的头。   ☆、第二十章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时光流逝的飞快,转眼间便已经几个春秋过去,靖海侯府的几个小姐也都一一长成,连最小的晴姐儿都已经八岁了。   榕榕今年已是十五,到了及笄之年。原本就是艳丽的颜色如今更是惊人的美艳,之前眉眼中的稚气和胆怯,随着年龄的增加和柳姨娘的刻意□□已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丝的软糯。   “你呀,性子还是太软。”柳姨娘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见到榕榕进了屋,就马上来了一句。   榕榕哪里不知道柳姨娘是在说她什么,但是为了安抚眼前的姨娘,脸上便挂上了笑容,眼里也满是讨好。   “姨娘,静姐儿毕竟是我的六妹妹不是?”   还不是今天早上选料子的事儿,榕榕容貌姝丽,便不太喜欢过于艳丽的颜色,选的几匹布都是较为素雅的,候府里的几个姐妹也都知道,一来是榕榕近些年来深受祖母疼爱,给祖母一个面子,二来是自知之明,没有她穿得好看,何必和她抢,到时候被比了下去还不是自作自受。可偏偏静姐儿不这样想,她原就是爱艳丽的颜色,可看到榕榕来了,偏就赌气的将手边颜色素雅的几匹淡黄、天蓝的料子都搬走了。   榕榕虽然近些年来,胆子不在怯懦了,但是却还是个不爱争的,和几个姐妹相处也是一样的以忍让为主。当下也就算了,只好在剩下的料子里拣了几匹浅紫,嫩绿的颜色。   哪里知道静姐儿很是得意,当下里还讨了便宜还卖乖。   “我可不曾欺负你,这料子本就是先到先得的。”   榕榕因为容貌过于出众,在姐妹里本就有些被隐隐孤立的,静姐儿和她闹气,大家只当是看个笑话,并没有愿意出来给她说话的。   “她可不曾将你当做什么姐姐呢。”柳姨娘嗤道,静姐儿她看不上,不过是一个仗着嫡女身份胡作非为的黄毛丫头罢了。她那个娘,柳姨娘更是恨之入骨,这几年来因为受了世子爷的冷落,便想着法子来克扣行露院和衡芷院。   榕榕默然,六妹妹的确是不曾将她当成过姐姐,这几年来对她的敌意更甚,而母亲也是。   “榕榕,你可得听听姨娘的话,这样的事可千万别再忍者,别忘了上次的教训。”柳姨娘有些不放心,她总觉得榕榕虽然这三年来经她教养,胆子不再怯懦,该懂得也懂了一些,但是性子却还是以前的软糯。   榕榕之前单纯,总觉得侯府的姐妹之间虽然不亲,但是却并没有那么不好。是以,她对几个姐妹的孤立也是有些难过的,但是她却不曾想过,静姐儿竟然会在大冷的天,明目张胆的就将她推下了河里。她不会水,呛了好几口水之后才被人救起。她没有忘记,当时静姐儿的边上可还是站着盈姐儿、锦姐儿几个姊妹的。她甚至还隐隐约约的在水里听到了她们的话。   “静姐儿,你可别闹过了头,到时候哭的可就是你了。”这是冷漠的三姐姐。   “哼,不过是个小教训罢了。”这是跋扈的静姐儿。   之后,祖母问话的时候,竟然连一向她认为最好的四姐姐都没有出来说明真相,只说她是不小心的。   她在床上整整休养了一个严冬,但是其他的姊妹却不停的在冬日里出门游园赴宴。从那时起,榕榕便知道这所谓姐妹的真面目了。从那之后,她便对府里的姊妹的孤立毫不在意了,也是从那时侯开始,榕榕开始更加认真地学习柳姨娘教她的东西了。   “姨娘放心,我省的。”   “姨娘只盼你是真的明白才好。”柳姨娘叹了口气,她还是觉得眼前的女儿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需要她庇护的小丫头。   榕榕看了柳姨娘脸上怅惘的表情,就知道姨娘的想法了,因此,特意提了句话。   “我让丫头做了两身广袖流仙裙,一身素的,一身艳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榕榕的眼睛眯了眯,明媚的桃花眼里闪过几丝盈盈的水光,人看上去又妩媚又娇俏,煞是好看。   广袖流仙裙是静姐儿最爱的裙子样式,每次做春衫的时候,总要做上好几身,今年想是不会例外的。不管是素的还是艳的,都没有榕榕穿得好,想必一向骄傲的静姐儿会气恼极了。   柳姨娘点了点头,眼中几分的赞许,一扫刚才的忧思。   “榕榕,刚才厨房的婆子送来了些牛乳糖来,要不要尝尝?”   这是嘉许,榕榕很高兴,正要说话呢,李嬷嬷便马上要去端来了,还一边讲话:   “小姐怕是最爱吃的了,老奴去端吧。”   “李嬷嬷最疼我了。”榕榕的嘴巴比蜜还甜,对待亲近之人,她远没有外人看的冷淡。   “嬷嬷你瞧呢,你给她端个点心便巴巴的说你最好了,可不知将我这个姨娘放在什么地方了?”柳姨娘的话里几分打趣,几分醋意。   “姨娘也最疼我了。”榕榕脸上笑意甜甜,扑向姨娘的怀里撒娇。   “罢了,罢了。你这张小嘴啊。”柳姨娘最喜欢榕榕活泼的样子了,以前因为胆子小,人前被欺负,只肯在她面前展露,现在人前却是清淡了,也只肯在私下里在她身边才活泼几分。她心疼,但是同时也高兴,这不正说明了自己这个女儿最依赖的便是自己了么?   厨房的牛乳糖做的极为精致,小小的一块,里面有的放了花生、有的放了山核桃,一嘴一个,榕榕吃的开心,一边吃,一边听柳姨娘和李嬷嬷讲话。   “姨娘可要尝尝这牛乳糖?”   “不了,都给榕榕吧,榕榕喜欢。”柳姨娘看着榕榕的样子,脸上疼爱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最近梧桐院如何了?”   “老样子。”李嬷嬷说的便宜,榕榕却是知道意思,自从大奶奶白氏的娘家普定侯府因为三年前世子罔顾人命的缘故被削了爵位、娘家败落之后,大奶奶的脾气更是暴躁,偏生老太太又一直让几位儿媳妇一起管家,分了她的中馈之权,梧桐院便成了这侯府里发卖丫头最频繁的地儿了。也因为这样,世子爷更是疏远了大奶奶。   柳姨娘满眼里都是快意,她在世子爷的耳边也是吹过风的,让白氏更加的不惹人喜,谁叫静姐儿竟然让榕榕遭了这么大的罪呢?只是可恨,她还好端端的做着那世子夫人的位置,而自己的榕榕却是……   柳姨娘想到这里,心里更是难过,看榕榕的时候,目光更是慈爱、愧疚以及不知为何的怜惜。   “近些日子天气已经回暖了,榕榕可要约上几位好友出去赏赏春光?”柳姨娘是希望榕榕出去散散心,毕竟榕榕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出去过。   榕榕有些心动,三年来,她和青青、采薇、采葵,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但是她想着出门还是要穿上厚厚的袄子,且外面西风犹在,便生了怯意。   “还是再过些日子吧。”   “也好,也好。等暖和些再去赏花。”柳姨娘有些失望,榕榕本就不爱在冬日里出门,经过上次的寒水之后,更加畏寒。但是想着等到天气转暖之后出门对榕榕的身体有些好处才释然。   “小姐,今日几位小姐又出门了呢。听说是去赏雪呢。”榕榕回到衡芷院里,刚刚褪下衣服,换上常服,就听到浅草说话。   榕榕知道浅草的意思并不搭话,接过浅柳手中的姜汤慢慢的饮尽了。   浅草得了个没趣,只好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来。   柳姨娘和榕榕不知,这靖海侯府的几位男主人也在说榕榕的事呢。   “五丫头和六丫头今年便要及笄了。”在说完了朝堂上的事之后,慕千修转而说起了别的。   靖海侯也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长的不似凡间人的孙女,开始沉思了起来。   这三年来,五丫头并没有过多的出现在人前,京中的人善忘,怕是早就忘记了靖海侯府这一个曾经在人前惊艳过的小姐,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五丫头不喜欢外出赴宴,正中了他的下怀,即使她爱出门,他也是不许的,不能让侯府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现在五丫头长大了,这颜色更胜从前。该让她往更高的地方走,让靖海侯府更加光耀。   而六丫头容色虽不及五丫头,但却是嫡女,身份更高,四丫头极有可能是四皇妃,待四丫头的事情落定后,六丫头可以配的更高。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却还是五丫头才是。   ☆、第二十一章   “母亲,依媳妇看来,这府里的姑娘都猫了一个冬天了,也该出去松快松快才是,可千万别叫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府里的小姐是谁才好。”大奶奶白氏说话了,虽是对着老夫人说的,不过这阴阳怪气的话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偏偏这盛京的贵女就连冬天也是有赏不完的景、赴不完的宴的,而侯府里整一个冬天都不曾出去的除了五小姐芸姐儿之外不作他想。   老夫人和几位奶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大奶奶这话只是很普通的,倒是姐妹中几个脑子聪慧的想到了什么,都悄悄的觑着坐在一边的人。   榕榕心里有些无可奈何,她也是烦恼   “春服既成,几个孩子也该出去自己玩耍玩耍才是,整天拘在府里跟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两样。”这一日春光灿烂的,老太太高坐着,含笑说出这一番话。   底下都是今天来请安的儿媳、孙女和外孙女。   “母亲这话说的是,既然府里的姑娘都已经长大了,就连最小的晴姐儿也八岁了,是应该好好出去玩玩才是。”二奶奶尤氏一向是最爱奉承老太太的,此刻老太太既然说话了,她自然是第一个开口附和的。   榕榕心里有些无可奈何,这一个严冬,她也并不是一味的窝着的,只是这道理还偏偏不能说出来。她习舞的事要是讲了出来,那不是更添把柄。自从柳姨娘教了些手段给她之后,她便渐渐的隐藏起自己这个爱好了。她也想明白了,她可以继续我行我素的跳下去,只是这样下去,白氏和静姐儿恐怕更要抹黑她。更何况,她还有一个隐秘的地方可以习舞,也并不是完全抛了去。   “祖母,瞧您的话说的,跟着祖母您才好呢。”盈姐儿在祖母面前最是亲昵,她从小就有意的讨好老夫人,在老夫人面前也是特别的有些体面。   老夫人笑得慈祥,头上的抹额上的玉石光芒温润。   “你这猴儿,最知道讨我欢喜了。”   “祖母这话我可不依,祖母不疼我吗?”八岁的晴姐儿冰雪可爱的小身子一个劲儿的往老夫人的怀里钻,还不停地撒娇,那软糯的童音让老夫人的心都快化了。   “外祖母,还有我呢。”这是芙姐儿,她看着眼前外祖母身边围绕着的人,生怕她把自己给忘了,忙忙的上前。   剩下的几个孙女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上前一通的撒娇。   老人家最爱的就是享人伦之乐了,身为得孙女一个个的往自己的身上腻,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白氏和秦氏看着眼前此景,自然是满意的,只有那尤氏撇了撇嘴,她只有桃姐儿一个女儿,二房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两年前就嫁了。   榕榕也围绕在老太太的身边,脸上的笑容浅浅,老夫人偶尔扫过这个孙女脸庞的时候,也有点愣神,但是随即也是慈爱的笑容,满府里都知道这五小姐是个冰雪美人,难得笑容,可在这老太太的荣和堂却是有笑容的。   这五丫头芸姐儿是侯爷交待着要好生看着的,她起初也是不解,侯爷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孙女特别交待,后来看着这张脸,她却是有些懂了。她也是怜惜这个孙女的,一副好相貌,只是这样的女子却并不会有多么幸福。世上男子皆薄幸,像她,年轻的时候不是照样深受侯爷妾室的欺压之苦,一副好相貌不过是将期限延长了一点罢了。   想着这事,老夫人便扬声道:   “祖母有好东西给你们。”   说罢,便招手叫来了边上的尤妈妈。   “红琦,快将我的那个匣子拿来。”   红琦是尤妈妈的名字,她是老太太嫁给侯爷时候的陪嫁丫鬟,一直没有嫁人,伺候老夫人到现在,在老夫人面前比几个媳妇还要亲,就连几位奶奶都不敢在她面前托大。   “哎,老太太。”尤妈妈利索的应了话。   “祖母,是什么好东西呀。”晴姐儿仗着年纪小,又最受宠,最是不客气。   “你这猴儿,等尤妈妈给你拿来了,让你好好瞧瞧就知道了。”老太太刮了刮晴姐儿的小鼻子。   晴姐儿最喜欢闹,连忙捂住了鼻子,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祖母,您可别刮了,以后我的鼻子塌了不漂亮了怎么办?”   晴姐儿说话时,一只手还一边不住的拍自己胸脯,衬着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滑稽,看的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阵的捧腹。   “古灵精怪的,老三媳妇,你可得教教你这猴似的女儿。”虽然老夫人这么讲话,但是话里可没半点的怪罪。   秦氏也含笑应了,晴姐儿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更是让众人笑岔了气。   这么一番的插科打诨下,尤妈妈很快就将老夫人吩咐的东西拿来了。   “夫人。”   老太太从尤妈妈的手里接过匣子,亲自打开了,里面金光闪闪,晃了大家的眼睛。   “这可都是夫人的珍藏,夫人早就准备好了要送给几位小姐呢。”尤妈妈含笑。   老夫人也点点头:   “可不是,人人都可以选一样,这下知道祖母都疼了吧。”   几位小姐自然是都笑眯眯的写过老夫人,看上去一张张的小脸上都是欢喜。大奶奶白氏和三奶奶秦氏脸上也都是笑容,唯独二奶奶尤氏心里犯了嘀咕。   “偏偏等到我的桃姐儿嫁了人才拿出好东西来,可不是偏疼呢。”   尤氏是个眼皮子浅的,心里不高兴,脸上立刻就显出了异样来。白氏和秦氏对她的变现都是一清二楚,只不过白氏嘴含嘲笑的看了一眼她,而秦氏却是不动声色,仍旧看着几位小姐处,嘴里还说着老夫人的讨巧话。   “五妹妹,你瞧这支金梅花宝顶簪倒是最适合你了。”锦姐儿一向最是稳重,在行一的桃姐儿和行二的柔姐儿嫁出去之后,除了庶出的盈姐儿,她已经成为了这侯府里未嫁小姐的首位了,看见榕榕并不同其他姐妹争抢的时候来了一句。   锦姐儿手中的那支金梅花宝顶簪做工很是精致,梅花栩栩如生,梅花中间还镶着名贵的宝石,榕榕看了有几分的兴趣。正想伸手去接呢,却被人截了胡。   “三姐姐,依我看来,还是那支掐丝蝴蝶琉璃花钗适合五姐姐才是。”静姐儿也看上了那支金梅花宝顶簪,又名贵又漂亮的。而她随手指给榕榕的那支掐丝蝴蝶琉璃花钗虽然做工也精致,但是却比不上梅花簪。   锦姐儿有些为难了,静姐儿这话是出乎她意料的,她断然不想此刻在荣和堂里挑起姐妹之间的争端,破了她一向的稳重。   榕榕哪里不知道锦姐儿对她关照并不是真心的,只是想在祖母面前做个面子罢了,也不会此刻真正的帮她,而身边的姐妹也都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晴姐儿年纪小,又一向的喜欢这个五姐姐,此刻倒是出声了。   “五姐姐戴的才好看呢。”   静姐儿听了这话,脸马上就涨红了,恶狠狠的剜了晴姐儿一眼,晴姐儿一向古灵精怪的,此刻也以鬼脸回了她。   榕榕对晴姐儿笑了笑。   晴姐儿的年纪最小,因为老夫人疼她,最胆大,在府里也是对榕榕最友善的一个姊妹,榕榕也知恩,并没有很疏远她。因她才满八岁,还要过些日子才能上学,不常见到,但在荣和堂请安见到了话也谈得来。这么一来,倒是比其他的姊妹亲近一些。   榕榕并不想再无限的忍让下去。   “六妹妹冬日里出府赏了不少的梅花,想必这梅花也已经看厌了才是。姐姐未曾出门,对这梅花可是稀罕的很。”   榕榕说出这一番话时,心里可是在打鼓,脸上表情虽然依旧冷冷的。   在场的谁听不出这番话的意味呢,静姐儿冬日里是靖海侯府最忙的小姐了,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就算本朝风俗较开放,但是这小姐时时出门还是会惹人非议的。   静姐儿一时之间没了话好讲,这时老夫人也讲话了。   “这支梅花簪子芸姐儿戴了不错,另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倒是极配静姐儿才是。”   连祖母都这样讲了,静姐儿也不好争辩,只好气呼呼的将那支梅花簪子放进了匣子了。   静姐儿吃了亏是在大家意料之外的,但是也是件好事,毕竟这静姐儿可不是什么好人,而芸姐儿似乎没有以前的那般弱小了这才是令人奇怪并且应该放在心上的事情。   但只有榕榕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苦,她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样镇定,她是强撑着一口气说完的,差点就漏了底了。见静姐儿这副悻悻的模样,这厢也松了口气,静姐儿的泼辣是最难对付的。   盈姐儿选了一支珍珠碧玉步摇,羽姐儿选了对八宝玉凤蝴蝶簪,而羽姐儿则是挑了对珍珠耳坠子。待大家都选完之后,锦姐儿才拿了支琉璃金丝步摇,今日的请安才算落了幕。   榕榕出了荣和堂,步子就迈向了柳姨娘的行露院,心中几分的后怕,几分兴奋,但还有几分的想要炫耀,她想回去和柳姨娘说说今日早上的事。没想到,她刚回去,就听到一向都是笑眯眯的柳姨娘在发火。   “找上门来了?我呸,他们竟还好意思来找我,当初对我做出了这样的事,竟然现在还恬着脸来求我?打发了门房叫他们给我滚。”   ☆、第二十二章   榕榕见柳姨娘没有解释刚才的事情,也没问。有些事柳姨娘不说,榕榕也不问,不是因为不关心,而是榕榕相信,柳姨娘不讲也是为了她好,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总会知道的。   柳姨娘看上去实在疲惫,榕榕也不忍她强打精神,便借口累了,想要回院子休息一下。谁知道刚离开行露院便被人唤去了荣和堂,榕榕心里揣揣,心里有点茫然也有点不安。   “五小姐到了?”尤妈妈竟然是亲自守在了门口等着她呢。   榕榕点了点头,手上的帕子却绞得更紧了。果然就听见尤妈妈含笑说话了:   “侯爷坐了好一会儿了呢。”   这是告诉她,是侯爷要见她呢,榕榕作势谢过尤妈妈。   尤妈妈脸微圆,小眼睛,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和善,嘴里还推辞着:   “五小姐这是干嘛呢,老奴我可受不起。”   榕榕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柳姨娘并还没有教过她,只好羞涩的笑了笑。   “五丫头,今年十五了吧。”靖海侯对着她,话很温和,并没有别人形容的那样的凶神恶煞。榕榕有些放下了心,她恭敬的回话。   “十五了。”   “那十五就该办及笄礼了吧。”这话问的是侯夫人,榕榕没有响声。   果然,就听到侯夫人和蔼的声音。   “是呀。五丫头的生辰大,及笄之礼也快了。说到及笄,五丫头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办完了及笄礼,就可以许配人家了呢。”   榕榕的脸有点红,同时心里也有点疑惑,特地叫她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么?   慕震看着堂下脸颊微红,笑容羞涩,但却不损美貌的孙女,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于是声音更加温和:   “五丫头,不管怎么样,总要记得靖海侯府。”   榕榕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侯爷和侯夫人又讲了几句闲话之后便让她离开了。   榕榕想不出什么来,心下有些不安,却想着今日柳姨娘的心情并不好,就不想去打扰她,于是便打算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直到第二天柳姨娘早早的叫她去行露院才知道今天这番话为何。   “榕榕,昨天侯爷和侯夫人可是叫你了?”   柳姨娘的声音很严肃,眼皮还有点肿肿的,今日的也一反平常的没有上妆,看上颇有几分的憔悴。榕榕有点心疼,乖乖的说出了昨天的事。   “那你昨日为何不同我讲?”柳姨娘的声音更加严厉。   榕榕啜喏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姨娘昨日心情不好。”   柳姨娘听着眼前女儿的轻声细语,又看到她眼里的担心,突然一下子心就软了下来。她很清楚,这偌大的一个靖海侯府,唯一能做主的就是侯爷,侯爷已经下了决定的事,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改变。   “榕榕,昨晚上你父亲跟姨娘讲了,今年开春的选秀,靖海侯府已经递上了名帖。”   柳姨娘一字一句讲的很缓慢,也很清楚。   榕榕歪着头听,起先不明白姨娘为什么这样讲,但随后就听到:   “是你。”   榕榕一下子便慌了手脚,扑到了柳姨娘的怀里,原本手上的帕子缓缓飘落在榻边上,帕上精致的红梅栩栩如生。   “姨娘。”   “榕榕,别怕。姨娘会帮你的。”柳姨娘的手轻轻的拍着榕榕的背,心里却突然镇定了下来。   *   一旦事情定了下来,便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榕榕看着这周围的红墙琉璃瓦,便觉得有些不真实,有些恍惚。   她的广袖流仙裙做好了,但是她却再也没有心思穿,也没有心思踏青,更没有心思去挤兑静姐儿。而她的及笄礼也在恍恍惚惚间就办完了。   榕榕看了看周围的青衣小轿,放下了帘子,便安静的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朝的嘉靖帝励精图治,他初登帝位的时候,励精图治,将本朝权力过于膨胀的世家、勋爵都一一遏制了,而大肆兴用寒门子弟。但是为了安抚世家,也曾规定过在三年一次的小选里,只选用世家女子,而且并不需要将家中全部的适龄女子全部送进宫内。嘉靖帝并不重色,他还将大选改成了六年一次,将参选女子的年龄改成了十五至二十岁。   而今年,恰逢小选之年,榕榕正好十五岁。   榕榕看着不断晃动着的较帘,又一次出了神。她又想起临行前姨娘微红的眼眶,以及她殷切的叮嘱,都是来来回回说了许多多遍的话,但是她却感觉怎么也听不够。   “落轿。”小太监尖利的嗓音一下子响起,榕榕慢慢下了轿子,也没抬头,看了看满场的脂粉花香,便默默的走到了一个角落里。   轿子停下的地方是静华殿门口,便是接见的地方。在场的都是世家之女,便省去了大选之时的繁琐程序,只剩最后一道,便是被皇上和皇后接见。   若是没有看中,赐了花之后仍可回家自行婚配,若是被看中赐了玉,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圣上纳入后宫,另一种便是被赐婚给宗族子弟。   今日所有秀女都是同一着装的,一律的蓝色宫装,几只素银簪子,虽然简单,但做工却还是精致。但还是有细微的不同的,例如有的秀女在裙摆上绣了花、绣了蝶,而有的秀女则是在衣领和袖子处刺了绣,而有的秀女更是微微的改动了宫装的样式,比如收了腰,改了袖口。   榕榕打量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无改动的蓝色宫装,心思流转开来。   “来的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自己是不是被选中的机会又小了些?”   但想到临行前柳姨娘灯下的话,又歇了心思。   “榕榕,你祖父便是看上了你这副样貌,打定主意你会入选才下定决心送你进宫的。”   只是想到柳姨娘,榕榕的心又酸涩了起来。   “秀女入殿。”   榕榕在偏僻处,眼看着秀女队伍依然排得差不多了,迟疑了一会,便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低着头,肃了脸,随着前面的脚步进了殿。虽然感觉的似乎有很多的目光打量来打量去的,但是却丝毫不敢抬头,直到皇上和皇后入了殿,感觉的身上的压力小了些,俯身行礼的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   靖海侯是二等爵,不许久便叫到了榕榕的名字。   “靖海侯府慕梓芸。”   ☆、第二十三章   按照小选的惯例,不论赐了花还是赐了玉的秀女都是要送回家的,只是赐了玉的秀女之后会有册封的旨意送至府中,再按照品级抬入宫中。   还是一袭青衣小轿,榕榕和其他被赐了玉的秀女一同被送出了宫。   相比于入选前,府里众人对她的态度又起了一个变化。各房各府对她的态度颇有几分微妙,不说其他姊妹,就连静姐儿现在不似以前的争锋相对,多半是漠视,但却比以前好多了。而自己的衡芷院也是水涨船高,就连厨房里也会时时送来一些精致的小食。   这也难怪,今年的小选参选的秀女并不多,入选的也就寥寥几个。且不说嘉靖帝的后宫空虚,就连几个皇子的后院位置也空的很,四皇子更是连正妃还没有呢。这样看的人还真不少,静姐儿就算其中的一份子。   “母亲,你说这祖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呀。那个五姐姐只不过是脸蛋长得漂亮点罢了,其他的哪里比得上我呀,凭什么送她入宫参选?!”静姐儿越想越气,她心高气傲满心以为只有自己入宫了才能成为人上人。   白氏这件事情上倒看得清楚,也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短目了。   “入宫参选不是个好事。皇上现在几个皇子都已经成年了,而且后宫里又有皇后,你再入宫,能讨得了什么好?”   静姐儿并不赞同,她犹自强词:   “可是成为娘娘才风光啊。”更何况她听说了,现今的皇上可是当世有名的美男子,比几个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现在一时的风光有什么用?”   白氏对这个女儿是真真的煞费苦心,想要她明白一些道理。可静姐儿性子傲,哪肯听她的话。   “可是她入选了,就算不入宫也有可能被赐给几位皇子啊。若是赐给了太子,将来就有可能是妃子。几位皇子的话,将来也能成为王爷的妃子啊。再说了四皇子可还没有正妃。”   静姐儿的声音里都是嫉妒,仿佛看到了自己一向不喜的庶姐爬在她头上冲她炫耀的场景,又想起了近些日子以来,府里的人对她的巴结。   白氏忍不住啐了静姐儿一声。   “现在是现在,将来如何还不知道呢。再说四皇子妃,凭她一个狐媚子生下的庶女怎么担得起?”   外人看来这衡芷院现在可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柳姨娘却觉得榕榕处在了七上八下的地步。但她身为一个母亲,还熟知自己女儿胆怯的本性,当下便收起了自己的担忧,开始一心一意的教导榕榕。   “别说重不重女色了,男子骨子里难免的还是偏重些颜色,你虽然容貌倾城,但却也要懂得保养这容貌。每日必须睡足了,早上起来,必要先用冷水敷面。晚上入睡之前也得将妆卸干净才是。”   “男子多情,爱的不仅是颜色,更是性子,不能让他觉得乏了味。你更要懂得看眼色,该娇的时候娇,该俏的时候俏。这样一来,你说上一句话,也比旁人说上十句话来的有用。”   ……   柳姨娘基本上是以自己的教训来教导榕榕男女相处的道理,她是闺阁里妇人,眼界到底还是窄了些,且宫里的规矩也不是样样都懂的。于是还是央着世子爷为榕榕请来了一个精明的嬷嬷来。   芳嬷嬷是刚从宫里退下来的,她也算是个精明的,却奈何机遇并不好。还在前朝的时候,就因为不被主子器重而贬到了厨房里。而当今登位之后,其他有权有势的娘娘身边也多有了亲信,她便一直在厨房里待着。后来想着干脆出宫投奔儿子算了,便塞了钱给内务府,千托人万托人的出宫了,可是没想到儿子竟然早就生病去世了,而儿媳妇也带着孙子改嫁不认她这个婆婆了。   芳嬷嬷被人领着到衡芷院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遗憾的。不说别的什么,单说这身份,侯府的一个庶女,身份并不算太高,将来若是带着自己入宫了,顶了天了,自己不过也在后宫里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了。若是不带自己入宫,那自己又有什么地方能去呢?   但是当芳嬷嬷真的见到人的时候,她立刻精神一震。这小姐,长得也忒美貌了吧。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肤白貌美的,端看她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便是怎么都让人看不够的景儿。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两朝下来,贵主子也见得不少了,还真没见过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小姐,这位便是世子爷给您请来的芳嬷嬷了。”旁边领路的小丫鬟领完了赏之后,便留着芳嬷嬷在衡芷院里,喜滋滋的离开了。   榕榕见芳嬷嬷在那儿行礼,姿势恭敬,态度柔顺,便开口了。   “浅草,去把芳嬷嬷扶起来。”   榕榕一开口,芳嬷嬷更是惊艳,不仅人美,嗓子更美,就像黄莺叫似的动人。这样的美人,即使身份低了点,入宫受宠却是必然的。想到这地步,芳嬷嬷更是态度恭敬起来。   李嬷嬷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据说是宫里出身的芳嬷嬷。她是柳姨娘派来的,柳姨娘到底放心不下榕榕,也怕新来的嬷嬷不是个好的,耽误了榕榕,便叫她前来看看。眼下这样看去,这位芳嬷嬷也是个识礼、懂规矩的。等到芳嬷嬷要开始授课了,李嬷嬷便离开了。   芳嬷嬷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五小姐美得不是凡人,便越笃定她将来的成就不同寻常于是就越发使劲将自己的本事展现给这位五小姐看。   宫廷之中规矩甚严,在一静一动都是有规矩的。芳嬷嬷今日要做的便是将宫中的规矩一一向榕榕讲明。   屋里所有伺候的丫鬟都被打法走了,只有浅柳和浅草候在了外屋里等候吩咐。   浅柳还好,她是沉稳的性子,就是浅草,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听得头都晕了。   “天呐,浅柳。你说这宫里还真是麻烦。这么多的规矩,真是叫人头都疼了。我原以为小姐不必去上学了挺好的,哪里知道听这芳嬷嬷的课还不如去听先生上课呢。”   浅柳瞥了浅草一眼,并不对这话做出什么回应,听到屋里的小姐叫茶,便起身去添茶了。只留下浅草一个人还在喋喋不休。   其实这芳嬷嬷并不是世子爷请来的,而是靖海侯让人去找来的。   “父亲,柳氏昨晚央儿子请一个嬷嬷来教一下芸姐儿宫里的规矩,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必要?”世子爷这话其实更多的是试探,他想着自己的父亲手段通天,可能会知道一点芸姐儿的消息。   慕震沉思一会儿:   “你想问什么?”   慕千修为难了许久,但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皇上是不重女色的明君,照道理来讲,这芸姐儿是极有可能被赐给几位皇子的。”   慕震可并不这样想,皇上可能不会动心,但是凭五丫头的美貌,年纪尚轻的几位皇子可就不一定了。更何况太子是出名的爱好美女,而二皇子也曾表露过意思,只要有两个儿子相争,那五丫头进宫就成了必然之势。以皇上的心性,必然会把争端收入囊中,防止几个儿子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这件事情我有分寸。”靖海侯挥退了儿子。   ☆、第二十四章   “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靖海侯府慕梓芸。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从三品婕妤。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一道晋封的圣旨一下,一切便盖棺定论了,随着圣旨来的还有几个宫里的嬷嬷,负责检查错漏以及教导宫中的基本礼仪。   榕榕只是觉得日子有些难熬,虽然之前已经有了芳嬷嬷的教导,规矩学得倒也轻松,但是新来的几位嬷嬷却都是一直绷着脸,无论她做什么都要在旁边盯着,让榕榕苦不堪言。倒是芳嬷嬷有经验,眼看着如此,便私下里又以衡芷院的名义塞了好几个荷包给几位宫嬷嬷,榕榕这才得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榕榕也曾私下里发过脾气,她最是懒散的性子,这样被人盯着别说有多不自在了。吃饭、走路具需要循规蹈矩的。她向柳姨娘诉苦,柳姨娘虽然心疼女儿,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鼓励安慰她,平时经常的叫厨房做些汤汤水水的送去。   又是一日的下午,榕榕刚在几位礼仪嬷嬷的指导下练完走路的姿势。   “芳嬷嬷,为何你教的步伐似乎和几位宫嬷嬷的不一样?”榕榕有些不解,步幅似乎还是那个步幅,可偏偏按照芳嬷嬷的方式,走起来好像柔美的多了,就是更加的累了。   “回小姐的话,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几位宫嬷嬷都是礼仪嬷嬷,礼仪自然都是不会有错的,不过她们可不管好看不好看。”芳嬷嬷道出实话,她已然明白自己以后恐怕是要和面前的五小姐绑在一起了,索性将自己知道的全部不藏私了。   榕榕点点头,心里却在吐舌,真是好多的讲究。   “小姐,姨娘让嬷嬷我给你送来了杏仁露。”李嬷嬷挑了帘子进来。   榕榕很高兴,忙让身边的小丫鬟去端来,芳嬷嬷见机,主动上前去端了糖水。李嬷嬷看了,心里也很满意,姨娘交代了她必定要时时刻刻盯着这个芳嬷嬷,但看来,这也是个好的。   “小姐,这可是姨娘专门吩咐厨房为您做的。”李嬷嬷看着小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举手投足间优雅极了,和以前那个狼吞虎咽的小女孩截然不同,心里却有些的心疼。   “这杏仁露可是个好东西呢。润肺止咳,且还有美容的功效呢。”芳嬷嬷一边搭腔。   榕榕在这边休息,但府里的其他几位小姐却还没下学呢。   静姐儿最不爱吟诗作对的,今日偏偏先生教她们做七律。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的,先生在上面摇头摇的不亦乐乎,静姐儿在下面也是摇头晃脑打瞌睡打得不亦乐乎。   叫先生看见了必然会责罚静姐儿,而静姐儿肯定又会向自己发火,谁叫自己座位离她最近呢。芙姐儿想起上一次静姐儿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轻轻的拧了拧静姐儿。谁知道静姐儿猛地一下子醒了,还大声的骂了一句:   “哎呦,谁拧我呢?”   静姐儿睡糊涂了,竟然忘了是在课堂上,只好讪讪的坐了下来,只是恶狠狠的给了芙姐儿一记白眼。   芙姐儿心里恨极了,叫醒你还不好吗?可是她只得忍着,自己只有跟紧了静姐儿才行。老夫人再疼自己,也不能时刻的照看自己,而这静姐儿时常的给些衣服首饰给自己,自己才不被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给轻视了去。更何况静姐儿的父亲是世子爷,将来就是靖海侯爷,而静姐儿的母亲手里也掌握着中馈权利。   待先生走后,静姐儿才发出心里的怒气。   “你上课干嘛拧我?”   芙姐儿心里暗恨,但是脸上却做出一副十足无辜,且十分委屈的模样,但是眼看着周围的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便解释了起来。   “六妹妹,我是为你好啊。要是你让先生发现你打瞌睡了,先生又要罚你了。你上次不就是这样?”   静姐儿最恨别人提起她的糗事,这么一听,越发觉得自己看眼前这个人不顺眼起来,而且越看着这楚楚可怜的作态,便越觉得她像极了自己那个讨人厌的庶姐,于是便冷冷的笑了一下。   “那看来,我还要感谢芙姐姐你的好意了。”   说完,便带着小丫头离开了。   甄芙很是无辜的看着,还将雾蒙蒙的眼睛展示给了周围的姊妹,但是没想到却没得到任何的同情和安慰,就连一向温和的锦姐儿竟然也沉默的离开了。   她哪里知道,侯府里的小姐都是贵女,即使玩手段,可从来没有向她这样玩博同情的。就连以前经常被静姐儿欺负的芸姐儿也是从来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的,其实也怪不得她。她生母早逝,父亲姨娘众多,她也没有嫡亲的兄弟替她撑腰,那些姨娘拿这套来对付她,她也拿这套对付别人,在这些身份高贵的侯府小姐眼里,自然落了下乘了。   看静姐儿气冲冲的走了,她有点举棋不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追上去呢?可是现在追去了,也落不得好,还不如明天再去哄哄她算了,再说了,以静姐儿的草包性子,大概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好了,说不定她又会得上一支好钗子或是好衣裳呢。可这次却到底是她想天真了,静姐儿这次可不打算再逗弄她了。   “小姐,表小姐找您呢。说是来给您赔礼道歉的。”静姐儿午睡刚起,便有小丫头候着。   “小姐,这表小姐可不单纯。”浅心昨儿个跟着静姐儿去上学,对于昨儿个的事情一清二楚,怕自己小姐又犯混,便提醒道。   “我知道。让人打发了她去。”   静姐儿在小丫鬟们的伺候下穿衣、梳妆,悠闲极了。倒是外面候着的表小姐甄芙满脸的焦急。   “什么,六妹妹还没起?待会儿可就上学了,我去叫她起来吧。”   甄芙满脸的为她着想,但心里却是在发火。   小丫鬟嘴巴伶俐,知道这是自己小姐的托词呢。   “表小姐就要先去上学吧,自会有丫鬟们叫小姐起的,凭的让表小姐抢了我们的活。叫大奶奶知道还不得给我们吃个大挂落不可。”   甄芙涨红了脸,转身就走。   待到在课上见到了静姐儿时,想要上前去讲话,却发现对方并不给她好脸色,碍于边上都是人,甄芙也不好多讲,只得在下学之后在小路上巧遇了静姐儿。   “六妹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甄芙满以为自己的道歉定能回转局面,哪里知道眼前的静姐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难看。   “呵,浅草你可听过一句话叫做一表三千里?不过是个表亲罢了,还真的将自己当作是个人物了?”   静姐儿的话尖酸刻薄的,生生的将甄芙给气走了,浅心觉得有些不安,到底是个表小姐。   “小姐,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妥?”   静姐儿胆大恣意惯了。   “有什么不妥的。”   谁知道事情偏就这么巧,她看不起人将来却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还叫她打落牙齿活血吞。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可关不到榕榕的事。她听到浅草议论着“听说六小姐和表小姐掰了”之类的话的时候,可是在扳着手指头算呢。   还有三天,还有三天她便“一如宫门深四海 ,从此一切皆前尘”了。   ☆、第二十五章   榕榕初封便是一个从三品的婕妤,虽说她是靖海侯府出身,又生的貌美如花,但圣上可到底不是一个重色的,如此册封却是有些重了。连靖海侯这个老狐狸心里也是不安,想方设法的准备打听打听。   得来的消息也不是一个好消息。   原来竟是五丫头容貌太过出挑的错儿,竟然引得几位皇子都动了心思,几位皇子都想求为侧妃,那四皇子甚至还想求取为正妃。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引起了几个皇子的争端,这当然不是皇帝所喜的。   靖海侯知道后,只能重重一叹气,到底是红颜祸水了。这样一来,原是不想为了一个皇子得罪了另外的皇子,但这样到底还是让几个皇子都对侯府起了隔阂,少不得在下一番功夫。   千般人千般想法,个人有个人的滋味,榕榕还是如期入了宫。   因为她封的是从三品的婕妤,宫里有规定,只有三品及三品以上才有资格据一宫主位。照这婕妤之位,掌一宫主位也够了,可她是偏偏新进宫的妃嫔,资历浅,压不住宫里的老人,别的新封的才人、贵人之流也还尚未进宫。于是皇后也有点难的的犯难了,更何况看起来,这皇上似乎还是对这女子有点兴趣的。如此想着,皇后便索性让她住去了芙蓉轩。   说来那芙蓉轩却是个好地方,虽然小了些。一是清静,二是里面可是漂亮,听名儿就知道了,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芙蓉花,一到花期便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榕榕在小太监的领路下到了这芙蓉轩,一看便喜欢上了,虽然现在还未到花期,但是在这阳春三月里,却也正是芙蓉树发芽的节气,点点绿芽看起来也极为喜人,让人心旷神怡。   从三品婕妤是可以自己带人的,但是这人数也是有限的。浅柳心细且为人稳重,浅草就有点毛毛燥燥了,再说这小丫头嘴巴也快的很,柳姨娘生怕浅草会在宫里给自己女儿惹了麻烦,便做主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将自己身边的最倚重也是最明白事理的大丫鬟清烟送了过去。   至于这嬷嬷的人选,柳姨娘还真的为难了一下,这芳嬷嬷看起来的确是好的,几番试探下来,也是忠心,但是柳姨娘却更想让自己的奶嬷嬷李嬷嬷跟在榕榕身边。毕竟,说白了,这李嬷嬷才是自己的心腹,且从小就看着榕榕长大,到底放心。但是这芳嬷嬷却是宫里出身,宫里的人情世故也更有一套。   最后还是榕榕下了决定,说自己要带芳嬷嬷进宫,其实榕榕倒不是因为觉得芳嬷嬷有多么的忠心,她私下里的心思却是在柳姨娘身上的。姨娘几十年来可都没有离开李嬷嬷,而且也离不开。她不想为了自己便委屈了姨娘。   芳嬷嬷对此自然是高兴了,儿子死了,儿媳改嫁,她在宫外根本就没了活路。虽说自已以前是千托万托的出了宫,但那到底还不是因为以前在宫里没前途,现在可不一样,这小姐一看就是有福的,且对自己也不赖。   芙蓉轩的宫女太监们早就知道今天要迎来一个新主子了,早早的就将芙蓉轩里里外外的都清扫了一遍,再听见人传信儿来之后,就都等着了。   “奴婢(奴才)给婕妤娘娘请安了。”   榕榕刚刚才踏进芙蓉轩的宫门,便听到了众多奴才请安的声音。榕榕起先是被那声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退了一大步。但是芳嬷嬷不动声色的拉了一下她,她才想起芳嬷嬷昨天教给她的手段,才咳了咳,说了几句话,便进了芙蓉轩。   宫女太监们只听到新来的这位婕妤娘娘轻轻柔柔的声音,便觉得这娘娘大概是一个温温柔柔的美人。而前排的跪着的奴才们更是看到了婕妤主子莲步间微微露出了的绣鞋鞋尖,天青色缎面,上面还绣了一颗小珍珠,当真是秀气雅致。便猜测着这新来的主子大概是个娇养的小姐,温柔雅致的性子。于是大家便都松了口气,这主子看来不难伺候,谁知道主子温柔,带来的嬷嬷却是个厉害的。   芳嬷嬷想起昨晚柳姨娘的千交待、万交待。   “芳嬷嬷,芸姐儿性子最是软和了,我就怕她连自己宫里的奴才们都约束不了,你可千万看着她,替她多费费心思。别瞧芸姐儿,一副冷冷淡淡,在外面连个笑模样都难得的样子,这也是我拘了她。芸姐儿的性子原就木讷,我怕她将来受了欺负。”   芳嬷嬷也当过母亲,自然是知道这一片的慈母心,便许下了承诺。   今日看这小姐还是一副温吞样子,便出面对底下的奴才说了几句。伺候的好的主子会赏,背心的奴才必罚。一番的连消带打下来,芙蓉轩的奴才们才按下了躁动的心思,脸上都是一片的恭谨。   “小姐,这院子里种的都是芙蓉花呢,等到九、十月份还不知美成什么样呢。”浅柳见小姐打开了窗子,便说上了一句。   清烟也附和着:   “这芙蓉轩的景可真美。”   榕榕点点头,心下也知道眼前这两个丫头是怕自己生了伤感,找了话来安慰、开导自己呢   “婕妤娘娘,奴婢让宫女儿给您打了水呢。”这是芳嬷嬷,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手上分别端着铜盆、毛巾、香胰子之类的。   榕榕点点头,在她们的服侍下净了脸和手。又在浅柳和清烟的服侍下,换了套裙衫。   等她从内室出来,几个宫女已经将手上的东西都拿下去了。恭敬的立在一边。榕榕看过去,四个宫女都穿着一水的兰色宫女服,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谦顺。榕榕看过去只觉得似乎都是一样的面孔,叫她们微微抬了脸,问了名字。   模样最柔美的那个宫女叫若兰,身姿楚楚动人,果然像人如其名,像极了空谷中一朵幽兰。   模样普通,但身材很好的宫女叫青萍,兰色的宫女装竟也掩不了她的好身段。   还有剩下的两个宫女,一个酒窝深深的叫甜芹,另一个什么地方都不出彩的但看上去很爽利的宫女叫知春。   榕榕提了甜芹和知春,并上她带进宫的清烟和浅柳作为身边的大宫女,剩下的两个就留作二等宫女了。   芳嬷嬷看了,也点点头。在榕榕乏了了后,便带着几个宫女出去了,只留下浅柳在外面伺候。芳嬷嬷怕若兰和青萍会记恨,也怕甜芹和那知春不是安分的,又是一番的敲打。   因刚入宫还未侍寝,且入宫时也已是午后,榕榕便不需要向各宫的妃嫔娘娘处走动,便先歇下了。   榕榕今日卯时便起了,昨晚因为今日要离家的缘故,怎么也睡不着,在那方空间里跳了大半夜的舞,直到精疲力竭才歇下。所以躺在拔步床上不多时便香甜睡去。浅柳候在屏风外面,听到自家小姐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也放下了一颗心,她还生怕小姐认床睡不好呢。   榕榕觉少,,芳嬷嬷怕她现在睡多了晚上再难睡,半个时辰还没到便叫让浅柳叫了起来。   榕榕正是睡得迷糊,被叫了起来,此时面若桃花,眼含秋水,青丝全然披散,更让人觉得脸小。   伺候穿衣的几个宫女只觉得眼前的主子美极了,更有年纪小的宫女都羞红了脸。心思活络的宫女则是心里暗道:怪不得这位一入宫便是婕妤之尊了,这样泼了天美貌,怪不得圣上动心,就是这满宫的娘娘,都比不上这样一个婕妤娘娘呢。   不论怎么想,宫女们更是尽心伺候起来,半点慢待都没有。   其实现在阖宫里都在等着呢,看这新晋的婕妤娘娘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从区区一个侯府庶女摇身一变成了这后宫的婕妤娘娘。而几位皇子的生母、养母也都是好奇极了,什么样的美人让几位皇子都动了心。   而皇上的寝宫里,小太监将一溜的牌子呈了头顶,供皇上挑选。   那牌子有玉做的,也有竹子做的,还有木头做的,排列得整整齐齐。本朝后宫规矩,二品及二品以上,牌子是由玉做的,而二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后宫妃嫔就是竹子制成的牌子了,之后的便是木头做的了。   嘉靖帝并不重色,原想着今日歇在自己的寝宫里,但是眼睛一瞄,却看到了今日呈上的牌子却多了一个。恍然间,想起了今天有个小丫头入宫了。   嘉靖帝便随手翻了那个竹制的牌子,小太监便退了下去。   苏力见了,这可不就是皇上曾让自己查的那个女子么?也不作别的想法,只将头低了。   敬事房的太监早早的就去芙蓉轩知会去了,都说新进宫的婕妤娘娘是个大美人,太监们自然是见风使舵的去讨好了。   芳嬷嬷在宫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最懂人情,前去报信的小太监自然是得了赏,高兴的离开了。   而芙蓉轩里也开始忙活起来。主子是婕妤,皇上可到宫殿来临幸,而不用像其他的低位妃嫔似的,初次承宠还要剥光了衣服送去皇帝的寝宫偏殿。   榕榕早就听芳嬷嬷讲过规矩,现下又是一番的庆幸,自己还不用做那没脸没皮的事,却忘了侍寝的事。   因着晚上要侍寝,便早早的上了晚膳。宫里御膳房的菜肴虽然做的精致,但是等着送来芙蓉轩的时候也冷了大半,汤也是油腻,偏偏只有等坐上了妃位才有自己的小厨房。榕榕膳食一向清淡,只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最后,芳嬷嬷怕她半夜会饿,压着她吃了几块点心才好。   沐浴、洗发一样都不得疏忽,等到宫女们拿帕子绞干了一头青丝之后已是戌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榕榕坐在桌前等,托着腮,一副出神的模样。   芳嬷嬷还以为她在紧张呢,还好言安慰了几句:   “主子别急,圣上马上就到了。”   榕榕还是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琉璃灯下的美人脸更是美得摄人心魄。   芳嬷嬷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她让身边的几个宫女都离得远远的,低声问了一句:   “姨娘昨晚上可给了小姐什么东西?”   回答她的是,榕榕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其实柳姨娘昨晚还真的给了榕榕一本小册子,但是榕榕忘了看。   芳嬷嬷还想讲什么呢,只听到外面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   “娘娘,皇上来了。”   芳嬷嬷只得作罢。   嘉靖帝来很快,榕榕刚到宫门口,便看到门口的銮驾了。   榕榕年纪尚小,又是天真,看上去就如他女儿一般大的年纪,嘉靖帝拦着美人的腰,倒觉得自己有几分的辣手摧花之意。   榕榕倒没想什么,只觉得不自在,便是她亲生的父亲也还没有这么亲近的。等到进了内室,榕榕闻到那浓烈的龙涎香,更是连脸都红了。   灯下看美人,榕榕原本艳极的容貌有了几分的柔和,再加上眉宇间的几丝涩意,更是一派的女儿娇态。   嘉靖帝原就知道她貌美,现下更是觉得动人,也有几分的了解为什么几个儿子都有意与她了。只不过到底过犹不及,又是个怯懦的性子,不过现下入了宫,他也能护上几分。更重要的是,几个儿子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引起什么争端来。   嘉靖帝本就是威严,身上气势十足,榕榕不过一个闺阁女儿罢了,见他一件一件的脱了自己的衣裳,还覆上身来,连气都不敢出。   嘉靖帝轻轻的啄了身下的樱唇一口,借着灯光,他看得分明,身下的人虽然不敢看他,但是眼里的娇嗲气汩汩的往外淌着。她的唇饱满,并不是现下流行的薄唇,嘉靖帝忍不住探了进去,还在唇边轻轻的咬了一口,榕榕最是怕疼,立马一嘶,叫出疼来。   嘉靖帝倒是一笑,他难得的一次欲血沸腾,却念着身下是个小娇儿,还是忍了忍。慢慢的唇上舔舐着。   “哪里疼?”   榕榕眼里都是艳光和着水光,一时忘了,便指着自己的唇,像是对父亲撒娇那样:   “这里疼。”   嘉靖帝好笑,看了那葱管似的细指,眼眸更是深邃,轻轻的咬了上去。   榕榕这下更委屈了,抬了眼皮看见眼前的人正在轻笑,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逾矩了,只好将手慢慢的伸了回去。   再下去,便是一夜的好风光。   ☆、第二十六章   本朝皇帝并不是一味的处理政事,每隔七日便有一个休沐日,碰巧今日便是了。   榕榕自嘉靖帝起身也没醒,还是卷着被子趴着,看上去懒散极了,黑黑的一缕长发打了弯儿铺在了被面上,还有几丝漫到了侧脸上。   嘉靖帝看的好笑,今日算起的迟了,可是这身边的人竟还没醒,许是昨日折腾的厉害了。先是挥退了旁边伺候的苏力和宫女们,而后弯腰去拍了拍她的背。   “起来了,替朕系腰带。”   榕榕正好眠呢,她昨日累了且睡得晚,比在侯府里不知少睡了多久。但是感觉的有人正叫她呢,便不耐烦的争了眼,嘴里正想埋怨呢,但是猛然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便惊了一下。然后忽然记起昨晚的事,顿时羞红了大半张脸。   她发现被子下的自己竟是不着半缕,只好绞了锦被,诺诺的叫了声:   “皇上。”   嘉靖帝听了这猫咪似的软糯声,突然走到了床边。   榕榕也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也是不知所措,进宫之前身边所有的人都和她讲“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她须得谨慎。但是姨娘却也教了她,在恰当的时候甚至可以表现出将他当作身边最亲近的人,因为男人都喜欢能够全心依赖自己的女人,男人喜欢菟丝花。但是她只能慢慢探索着来,不能一蹴而就。   她就这样裹着被子慢慢爬到了床边,嘴巴有一点小撅的给他系腰带,一边系,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也一边叫,快走快走。   嘉靖帝的两只手也不老实,在她背上轻轻的摸,轻轻的抚,其实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喜欢逗弄她。或许是看她年纪还小,又或许是从前见过她有了好奇,又或许是自己的几分怜惜。   榕榕动作不熟练,慢慢的系完了腰带,也不抬头,就咬着唇等面前的人离开了,她又忘了教给她的礼仪。   “叫宫女进来伺候你起来,待会儿一起用早膳。”   嘉靖帝说完便出去了,哪里看到后面床上的小娇娇满脸的哀怨样子。   磨磨蹭蹭的梳洗完毕,在膳桌上果然看到了早就整暇以待她的皇上。她刚才在梳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规矩做的有多差,还下定决心想要待会儿在用早膳的时候好好表现规矩,可是一看那人,心里好不容易的胆气都没了,只好低着头磨着过去。   布菜还没夹了几筷子,旁边的苏力就一副看不下去了的样子,这婕妤娘娘可真是厉害,挑的都是皇上不爱吃的甜食。芳嬷嬷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她到不知道皇上的爱好,只是这娘娘的礼仪规矩太差了,明明以前教的时候学的挺好的,怎么一关键时刻就掉了链子,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力了。   “做什么,还不快用膳?”嘉靖帝看的好笑,这小丫头怕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活吧,也难怪,靖海侯府是出了名的娇养女儿,不论嫡庶都是一样捧在手心里的。   榕榕愣了一下,竟然先求救似的看了看芳嬷嬷和浅柳那个方向,而后才慢腾腾的坐下了。但是一坐下,便又是一声哀叹。   她吃不好啊,这朝食是精致,是好看,可是看上去为什么都是腻腻的。她只好慢慢的搅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碧梗粥。   其实倒不是宫里的不好吃,只是榕榕的嘴被柳姨娘养惯了,柳姨娘一向重养生,吃的都是极清淡的食物,连带着榕榕也是。   就说这早膳吧,眼前便有竹节卷一品,匙子饽饽红糕一品、年年糕一品,珐琅葵花盒小菜一品,珐琅碟小菜四品,咸肉一碟,随送鸭子三鲜面进一品,鸡汤膳一品等,其中最简单的就算面前的碧梗粥了。其实这是皇帝的份例,婕妤的早膳样品也没那么多。   在靖海侯府里,柳姨娘亲自拟了菜单子让厨房去做的。不过是几样小点心,例如核桃糕、花生卷之类的,再加上一碗清粥,饭后一碗牛乳。   榕榕吃得慢也吃得秀气,一碗粥搅和了半天,等恭迎皇上走了后,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被在催促之下去了未央宫。   继上次大选之后,宫里已经三年没进新人了。所以今天来给皇后请安的宫妃们倒是来的格外的早和齐。   皇后正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的用着血燕。   “皇后娘娘,多数娘娘都到坤德殿了呢,叶容华一如既往早早的就到了呢。”   叶容华每日请安都来得极早,不过是因为膝下有个二皇子但自己却又身份低微,想要对自己示好罢了。而其他的夫人妃嫔也是摆架子呢,膝下有子嗣且都已经成年了,又怕一个新进宫的妃嫔作甚?只不过唯一怕的就是皇帝尚且年富力强,到时候又生出一个小娃娃来。皇后想的清清楚楚,,心里甚至还有了一个更好的打算。   皇后用完了,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脸上表情雍和,又是漱口,又是净手,半响才慢悠悠的搭上身边嬷嬷的手。   坤德殿里本是声音嘈杂的很,榕榕进来的时候还一时没被人注意,正巧刚进来便听到有尖利的太监声音。   “皇后娘娘到。”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榕榕也随着大家行礼。   “都起来吧。”皇后苏氏今日穿的是件大红色的凤袍,头上簪的是一整套的凤钗,看上去金碧辉煌,格外的耀眼。   皇后娘娘先是声音含笑的和众位妃嫔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而后看着有些急性子的妃嫔脸上掩不住的急切,便提起了大家都感兴趣的事儿。   “昨儿个刚进宫的慕婕妤可到了?”   榕榕原本坐在很后面的位置呢,听到皇后娘娘叫了自己的名儿,心里有些慌,但还是在清烟的眼神示意下走到了殿前。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嫔妾便是慕婕妤。”感觉到四面八方打量的眼光,榕榕身体有些僵硬,仔细听来,声音里还有一丝的颤抖。   “瞧着体形便是个姿态婀娜的美人儿,怪不得皇上一封便是婕妤娘娘呢。”说这话的是叶容华,她心里很是不平,她诞下一子,却仍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容华罢了。而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进宫就在她头上了。   “叶妹妹这话说的是,可不就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才叫皇上看了去。”这话是刚进殿的李淑妃,太子便是由她诞下。   “淑妃妹妹今日来得可有些迟了。”淑妃的礼行的马虎,皇后却像没看见似的。   “可不是,太子妃昨日带了松哥儿来给我请安,松哥儿还小,闹了本妃一个下午。今日才起的迟了些。”   淑妃嘴角的笑意张扬,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到了皇后右首下的第一个椅子上。   这话一出,大多数的嫔妃脸色便都不好看了。   皇后眼里的厉光一闪,说出的话虽然还是温和,但脸上的笑意到底是浅了几分。   “淑妃妹妹好福气。”   榕榕原本众人瞩目,但现在却好像被人遗忘了似的。她暗暗的松了口气,但还能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   “瞧瞧,皇后姐姐光顾着和淑妃妹妹聊天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竟忘了这殿下还站着人呢。”温温柔柔的声音从一边打扮清雅的董夫人嘴里吐出。她虽然也已经年过三十了,但是保养的却极好,脸上的皮肤还是一如从前的光滑紧致,看上去只不过二十多光景。   “瞧本宫这记性,慕婕妤还站着呢。”   李淑妃却不罢休,不待皇后讲完,便开口。   “将头抬起来让本妃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榕榕怯怯,紧张之下却记起了礼仪嬷嬷的话,轻轻抬起头来。   水葱绿的宫装,竟让人看出了杨柳含烟、青山似黛的风情来,再看那眉、那眼,都是生的极好的,眼角眉稍还有淡淡的倦意,最动人的却是那眼,那眼里有钩子,几分的怯,几分的软,说不出的勾魂。   一时间都静了下来,最后还是皇后赞了句。   “慕婕妤果然好相貌。”便让她回了座位,看她有意走到原先的位置,还提了句话。   “慕婕妤的位置可不在后面。”   然后便有宫人领着她坐到了稍微靠前些的位置。   坤德殿里一时下来,都是语笑晏晏。李淑妃的容貌最是艳丽,但不知刚才是不是受了挫,竟然之后都没讲什么话。直到离开时,在路上遇到了榕榕,还冷嘲热讽了几句才让人抬着步撵扬长而去。   榕榕倒不是很在意,她受冷待由来已久,要是一时被生人嘘寒问暖了才觉得不自在呢。   回了芙蓉轩又迎来一道晋位圣旨。   接了旨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头晕晕的,脑子里也糊糊的,偏偏旁边还都是奴才嗡嗡的道喜声。   “恭喜贵嫔娘娘。”   ☆、第二十七章   新封的慕贵嫔承宠第二天就晕了,这一消息传出去,不知惊愕了多少人。   李淑妃刚从未央宫回来没多久呢,心里正是郁闷难当,又听到了皇上册封贵嫔的旨意,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发火呢。但正好听到了心腹小太监逗趣似的将这个消息传了上来,脸上马上就多云转晴了。连刚才被她骂了“不中用”的宫女都得了个赏。   李淑妃得意的听着宫女的奉承,眼角细细的纹路张扬。   “娘娘您瞧,娘娘不需要动手这慕贵嫔就自己倒下了呢。”   这贬低人的话很显然得到了主子的赞同。   “可不是呢,我还以为这慕贵嫔是个什么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个病西施罢了。”   与大多数妃嫔或快意或高兴的情绪不同,这未央宫的主人眼里还多了一丝的担忧和顾虑。   “这慕贵嫔性子软的很,看上去倒像个好把握的。只是这身子这么弱,到底能不能诞下皇子?”   皇后苏氏心里有点怀疑了。   她原本打得算盘便是这慕贵嫔若是能够诞下皇子,她扶持小皇子上位之后,慕氏性子软和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皇帝又年幼,她便可以掌握大权,远比自己现在不得以扶持叶容华和二皇子来得好。   于是她招来宫人。   “去,给芙蓉轩送上一些好的药材。顺道去把慕贵嫔看病的太医给本宫请来。本宫甚是担心这慕贵嫔的身体,要好好问问这太医。”   宫人一听吩咐,便立刻照做了。   不管其他地方,这芙蓉轩此刻却是安静。   榕榕喜静,现在更是抱病,芳嬷嬷也好好的约束了一番,芙蓉轩伺候的宫人哪里敢发出半点喧哗声。   皓如霜雪的手腕从藕荷色的床幔里伸出来,太医是个胡子花白了的老头,一把脉便是许久,一边摸着自己已经花白了的胡子,一边眯着眼睛,似乎都快要睡去似的。   “李太医,贵嫔娘娘没事吧?”   浅柳到底年纪还小,而且又事关主子的身体安危,等了许久也没有一个结论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李太医也不生气,悠悠的伸回手。   “贵嫔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娘娘本就体弱,注意不要太过劳累便是。微臣待会开几幅凝气安神的方子便成了。”   浅柳倒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只有那清烟脸有些红了,她在柳姨娘身边伺候,并不是浅柳这样不懂人事的小丫头了。   芳嬷嬷手段最老练,带着一个小宫女下去等候太医开方子了。   因为生了病,当天榕榕的绿头牌便没有出现在嘉靖帝的眼前了。他起先还以为是敬事房的太监胆子大了,或者是哪位妃嫔的手伸的长了。   “慕贵嫔的牌子呢?”   一边的苏力马上上前回话。   “回皇上,听说慕贵嫔今日在芙蓉轩晕了过去。”   敬事房的太监也连连点头,心里却在叫苦,以前皇上可从未在绿头牌的事情上发问过啊。今后这慕贵嫔的事可得多上上心才好,免得栽了跟头。   “病了?请了太医吗?”   “请了李太医。”   苏力觑着嘉靖帝的神色,似乎想要从面前帝王平淡的神色里看出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   举着牌子的小太监还跪在原地,见皇上许久都没有翻牌子的动作,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皇上倒是发个话啊,满是哀求的眼神便慢慢地飘到了一旁的苏公公的身上。   苏力做了一个让他退下的眼神,小太监立马满脸喜色的退下了。   “谁让你走的?”哪里知道他刚刚退了一步,便听到皇上发话了。小太监连忙跪下请罪,连带着苏力也跟着跪下了。   “自己去领三十大板。”   “是。”小太监脸上带着庆幸。   苏力看皇上罚了刚才的小太监,心里却是一紧,皇上这是在警告自己呢,让自己不要揣测圣心。眼看着皇上放下奏折走了,便飞快的爬起来跟在后面,丝毫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样子。   嘉靖帝让内殿的宫女太监全部退到外殿了,自己慢慢踱步走了进去。   屏风挡着,还有一层的藕荷色的床幔挂着,嘉靖帝掀开帘子,弯下了身子。   榕榕并没有睡着,她刚刚已经躺了一个下午了,现在一时之间也睡不下去了,只是整个人都睡懒了,不想起来。再说也正好躲开纷纷想要来探望她的妃嫔们,更何况芳嬷嬷也说了皇上今日应该是不会来了,她也乐得清静自在些。没想到一睁眼便看到了不该出现在面前的人,惊怕异常。   嘉靖帝跟她靠的近,手轻轻的抵上了她的额头,之后更是用拇指摩挲着她有些发红的眼角。   榕榕惊慌下往后挪了一下。   嘉靖帝只觉得床上的人眼里似乎有只惊惶失措的小动物似的,他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颤抖。低笑了一声,握住了她放在锦被外的一只手,手里似乎还拽住了几缕发丝,酥酥麻麻。   “怎么晕了?”   “头疼。”榕榕咬了咬唇,其实昨晚她也感觉到了,面前的皇帝似乎对她很温柔。就像柳姨娘讲的,有些男人是有底线的,只要你把握的好,那他便会纵容你。于是榕榕谨记着柳姨娘教诲照做了。   嘉靖帝嘴角含笑:   “现在还疼吗?”   “不疼,有点晕。”   榕榕沉思一会,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嘉靖帝伸手磨着她的下巴。   “那是睡得久了,要不要下来走走?”不得不说,嘉靖帝现在的心情很微妙,他有一种在养女儿的感觉。皇家的子女多独立,儿子女儿骨子里都是傲的,哪里有这样撒娇的情状。   榕榕不想,但是又不敢违抗,只好嘟了嘴巴打算从床上爬起来。   嘉靖帝哪里看不出她满脸的不乐意,索性自己也躺了上去。   “不用起来了,陪朕躺会儿。”   榕榕只好又躺了下去,就这么一躺,便生生的躺到了晚膳时间。榕榕再醒过来的时候,是浅柳进来唤的。   “主子,用膳了。奴婢服侍您梳妆。”   榕榕刚走出来,便听到皇帝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   “慕贵嫔病了还往这里送大鱼大肉的吗?”   任谁都听出其中的怒火了。榕榕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时候嘉靖帝转身看到了她,走过来拉了她的手。   榕榕臊极了,被他拉住了手更是连脸都红了。她轻轻的说了句:   “有人。”   嘉靖帝自然是不会放手的,抓的更紧了,声音诱哄。   “他们都不会看的。”   殿里的宫女太监听了这话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全当自己是透明的。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两人出门散了散。   榕榕低着头,看得出来情绪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嘉靖帝也是一个新鲜的体验,宫里的女人可向来不会吃苦,撒娇闹气有,但更多的是为了向他邀宠。可没有这么一个自己跟自己一味的生气的。   “好好好,朕吓着你了,不生气了。”嘉靖帝眼里都是新鲜。   榕榕哪里敢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嘉靖帝又去牵她的手,榕榕有些迟疑。   “他们都看不见,远远的跟在后面呢。”嘉靖帝好笑劝哄。   ☆、第二十八章 (改bug)   今天的请安热闹了,昨儿个进宫的三位妃嫔都来了,虽然位分不高,但到底都是世家女,有个好身份。   那个脸庞上没有半点笑容,眉目之间颇高傲的女子是新封的姜嫔,是太子少保的女儿。   旁边那个穿着紫罗兰宫裙的是顾小媛,长的清秀端庄。是常德公的嫡次女。   而另一个看上去便成熟的多了,虽然也只是二八年华,但是身姿发育良好,曲线玲珑,只是那张娃娃脸有点同身材不符。相比前两位,身份低了些,是最受文人推崇的百年文家的旁支女。因此初封不过是一个才人罢了。   皇后坐在上面笑容端庄又威严,虽然脸上的皱纹些许,但却仍是一派的美人像。而边上的李淑妃、董夫人、叶容华无疑是周围妃嫔最最出彩、最令人注意的,只因为这是宫里膝下有个皇子的。育有长公主和三皇子的丽妃虽然令人称羡,但是却也是个不得宠的,早就逝世了,况且生前育有一子一女才在死后得了一个妃位。这样看起来,福气也要有命来享才对。   但今日除了这几位之外,另一位也是焦点,那便是目前宫里最受宠的慕贵嫔了。这几个皇上的赏赐就像水似的往她的芙蓉轩立流去,而皇上本人这几天不是歇在芙蓉轩便是在自己的寝宫,连几位有子嗣的娘娘竟然也没有她得意。更有不断的小妃嫔想要前去示好,但见了那张花似的的脸庞和那芙蓉轩各种精致的摆设,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的银牙。   昨日里新妃嫔进宫了大家原本想看个笑话,但没想到皇上竟还是去了芙蓉轩。叫人平的添了气。除了在今日请安时刺刺人,别的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慕贵嫔如今盛宠优渥,竟还这样的稀奇皇后娘娘这儿的茶水?”说话的是李淑妃的马前卒,苗芬仪。   苗芬仪这话既拉了众人对这慕贵嫔的仇恨,又变相的讽了皇后一把。   李淑妃听得倒是很满意,苗芬仪这人虽然蠢了点,但是讨她欢心还是有一手的。   皇后娘娘眸子一闪,底下的阮德仪倒是抢先开了口。   “怨不得旁人不识货,今日这茶水可是上好的龙井呢。嫔妾可是从来都没喝过呢,今日却是托了娘娘的福。”   皇后娘娘这才抬起眼皮子。   “你倒识货,本宫待会子叫人送些去你宫里。”   “那是再好不过了,嫔妾这下可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大恩呢。”   阮德仪是皇后的人,和苗芬仪品级相当,两个人向来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提李淑妃打头阵,我为苏皇后挡暗箭,都是不受宠的妃嫔,谁也别瞧不起谁。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往都是机锋,倒把原来的靶子榕榕忘了。榕榕有点愣愣的,但随即舒了口心,她还在惦念着一件事儿呢。   她这厢神神在在的,倒是不知道有多少道目光在她面前打了个转。   李淑妃看着面前苗芬仪和阮德仪的你来我往,又看着令自己不顺心的慕贵嫔在下面安安稳稳的坐着,心里更恼了。真是蠢货,怪不得在这宫里都待了半辈子了,还不如人家一个小丫头,一来就踩在了你的头上。   眼看着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皇后才笑眯眯的散了场。   “贵嫔主子,皇上来了好一会儿了呢。”   榕榕一回到芙蓉轩,门口守着的小太监便急急忙忙的上前。   榕榕这几日跟嘉靖帝亲近了些,相处之间到底没有以前的拘束了。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心里却坦然多了。甚至还抱着“他对我好,我便受着”的想法,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好令人图的。   “今日请安的时辰倒是比前几日长了些。”   榕榕点点头,顺手接过嘉靖帝递过来的蜜水,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先把蜂蜜水喝了。”   榕榕无法,只好低头喝了起来。她喝的姿势秀气,小口小口的,但蜜水少,不多时便喝光了。   嘉靖帝亲自拿了帕子擦掉了她嘴巴边上的蜜渍,动作亲密。   榕榕往常可不肯,一定会翘气,今天倒是乖乖巧巧的任他动作。   嘉靖帝嘴角的微笑恣意,似乎不知道她的着急似的,将帕子放下后又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榕榕也不敢催他,她在怎么样也知道面前的人是个皇帝,只好坐在座上,你看她的眼睛像是在看手里的杯子,其实心不在焉,脑子里一会儿烦恼他会不会反悔了的事,一会儿又在想些不着四六的事情,比如,宫里可以养狗吗?   实在是捱不住了,又眼巴巴的看去。   嘉靖帝看着这水汪汪的小眼神,到底是软了心,原本想着好好磋磨磋磨她,别让她始终对自己不上心的,但是看了她小可怜的模样,还是自己过不去了。什么时候自己这个杀伐果断的皇帝,竟然会对一个小女人不忍心了?嘉靖帝心里暗嘲,但不得不说还是挺有意思的不是?   榕榕这才咯咯的笑了起来,破天荒的主动去抓了嘉靖帝的手。   嘉靖帝心里感觉不错,但嘴上还在调侃她:   “呦,这么多人看着呢。”   丝毫看不出一国之君的深沉和城府,倒是别样的轻浮味道。   榕榕脸有些红,但还是不撒手,脸上笑容讨好极了。   这么个小东西,不就是有奶便是娘?也怪不得榕榕这样的凉薄性子,侯府的娇女,没有人敢怠慢,偏生不是嫡女,又不受姐妹们的喜爱。身边只有一个姨娘待她是真心真意的好,连父亲也是忽视居多。怎么怪她她的心捂不热呢?   现在已经是暮春时候了,她昨日突发了想法,想着今年还没好好赏过桃花,桃花便谢了,可惜的很。   都是她的小牢骚,原本在靖海侯府的时候就没个人讲,身边的丫鬟都不解意,说给柳姨娘听又怕惹了柳姨娘的情思,只能一个人嘀嘀咕咕的瘪在心里。但是没想到偶尔一次她自言自语的时候,被嘉靖帝听了,偏生他还爱听非逼着她把这些都讲出来。   “这有什么?谁说现在桃花都谢了,这宫里就有一株桃花现在开的正好呢。”   榕榕想一出是一出,一想到心里便耐不住了。   “在哪儿呢?”   两个人原就躺在一张床上,这下她也不背对着了,翻个身便眼巴巴的瞧着他。嘉靖帝逗她,便要翻了身去,哪知她下一步拉住锦被,接着人就攀上他的肩头。   嘉靖帝低笑一声,抱住她一阵的闹腾。   “去不去?”榕榕又嘟囔了一句。   到底还是走了。   不是特别热闹的地儿,也丝毫没有其他宫里的奢华。但池边盛开着的这株桃花确实美。嘉靖帝倒是不对什么花儿的特别的青睐,但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的模样倒是高兴。   “折几支带回去?”   榕榕可不愿意,她愿意来看,可是不愿意攀折了这花,但是也舍不得。   这模样纠结,嘉靖帝等着她想明白,这模样纵的很。苏力咋舌,恐怕皇上对大公主都没有这样宠的。   和自己做了好久的争斗,还是折了一枝花,折的时候还千挑万选了好久,看看这枝也好,那枝长的也妙。还是嘉靖帝说了一句才定下了哪枝。   去的时候路上没遇到多少人,回来的时候却是偶遇连连。   榕榕这时候就没有单独相处时的活泼了,整个人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边,看见了位分高的,也不用提醒,照规矩行礼。位分比她低的给她行礼,也安安静静的受着。整个人刚才的活泼娇俏都没了。   嘉靖帝心里有数,便先走了。   可就是这样,还是不小心遭了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才给她行完礼站起来的一个美人竟然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身上。她猛地一受力,便摔了下去。底下都是石子路,当下手背上便划开了,顿时血流如注。   ☆、第二十九章   手背上划开的口子有点大却并不是很深,但是架不住这位主儿是个怕疼的,不住的掉眼泪。边上吓坏了的宫女立马将她送回宫,边跑还边叫太医。   不单单是伺候的宫人吓坏了,连那个“不小心”绊倒她的美人也傻眼了。在这宫里是最注重仪容的了,哪怕是伤的再重也不会哭成这个样子。   嘉靖帝刚回到御书房没多久就听到了这件事,手里的茶杯当时便是一放。   “怎么回事?”一边走,却也一边冷静的问着事情的经过,但听到是有人不小心栽倒她身上的时候,眼里的神色晦涩。   榕榕这边还在哭呢,还是上次的李太医,一边给伤口上药,一边絮絮叨叨的交代注意的事项。   “娘娘这伤口并不深,须隔天换药,切勿让伤口感染了造成七日风;不要剧烈活动以免伤口破裂;要注意休息,不能劳累了。”   榕榕还是不断的掉眼泪,边上的芳嬷嬷和几个宫女使劲了手段的哄却仍然治不了她的眼泪。芳嬷嬷和其他几个宫女不知道,但是清烟和浅柳却是了解,之前贵嫔娘娘曾经在家里被人推下了冰河里,那时候也哭成这样,还不是委屈了,再说了娘娘是最怕疼的。最后还是柳姨娘千哄万哄的才哄过来了。现下里,大家都是发愁,这娘娘一味的哭,可是半点都不理会她们。   李太医在宫里看了大半辈子的病了,对着宫里娘娘的各种性子也都领略过了,现在倒是见怪不怪了,依然镇定的下去继续上药。倒是旁边拎药箱的年轻小太监瞠目结舌,这么个美丽的娘娘,怎么破了个口子就哭成这样。   嘉靖帝到的时候,太医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下跪,只有榕榕还愣愣的半躺在床上转过脸对着他。那眼里的娇气和依赖,让嘉靖帝的心紧了紧。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榕榕眼里的依赖倒不是冲着他的,而是对着浅柳的只不过没来得及转换罢了。嘉靖帝这两天虽然宠她,也纵她,但是始终还不熟不是。浅柳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又像个姐姐似的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皇上。”又是一声娇娇怯怯的叫声,还拖着哭腔,怎么不让人心生怜惜。   “疼不疼?”嘉靖帝大步走到床边半拥着她,感觉到她的轻颤,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疼。”榕榕起先被引开了注意力,忘了手上的伤口也忘了哭。现在被提起又想了起来,瘪瘪嘴,眼眶里又积蓄出眼泪水来。   “伤的严重吗?”这话问得是太医。   “回皇上的话,贵嫔娘娘这伤口看上去吓人,但其实伤口并不深。敷上几日药便好了。”   李太医颤悠悠的起身回话。   嘉靖帝侧头安慰起娇气的小姑娘。   “不怕,上了药就好了。”   伤口已经上了药并不出血了,但是榕榕就是觉得还在流血。   “那个药没用,还在流血,还在。”   难得的叫闹却是无言的亲近,嘉靖帝不觉得怀里的人有些无理取闹,却觉得这几天自己并没有白费功夫,她此刻在你面前的惊惶不安是如此的真实。也越发低了声音去哄她。   “不疼,真不疼。”身边离得近的宫人耳朵根子都红了。   嘉靖帝劝哄之后再看想李太医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一个帝王的气度和神态,眼中的柔情褪的一干二净。   “快包扎伤口。”   芙蓉轩的这位又出了岔子,这事一出没过多久马上满宫里就都知道了。   先说说最先知道的苏皇后和李淑妃等高位妃嫔。   苏皇后听闻倒是一副担心极了的模样,让身边的大宫女还马上送去了上好的伤药。而李淑妃就是得意了,不过让下面的人微微的挑拨了几句,就有人巴巴的上去为她出气了。   董夫人则是一脸的高深莫测,让宫女去赏赐了些药材便不再提起这件事了。   再说说三位新进宫的妃嫔。   她们入宫之时,便得知此事慕贵嫔才是宫里最得宠的,一连好几天都霸者皇上,连一些有子嗣的妃嫔娘娘都比不上她的盛宠,便隐隐的有些生不逢时的感觉。但是现在一听慕贵嫔竟然受伤了,心里不说有个十分的喜悦,七八分也是有的,受伤了可就不能侍寝了,这机会不就到了她们身上。   就连一脸冷傲的姜嫔也难得的柔和了脸孔,对身边的宫女太监有了些好脸色。顾小媛也是心情大好的赏了身边的宫女。   而文才人则是比另外两位更多了一份的心机,她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自己的身份比不上姜嫔和顾小媛,那么自己就需要另辟蹊径才是。于是她带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来“探望”受伤的慕贵嫔了。   也巧合,比文才人到的早的妃嫔来时,榕榕偏偏还没醒,而文才人到的时候,榕榕刚好到了喝药的点,被芳嬷嬷唤醒了。   被宫女引进殿来得文才人进来的时候,才看到了那位如今最受宠的慕贵嫔。薄薄的锦被搭在身上,半躺着的一副病美人样子,一头青丝披散着。虽然脸上半点妆都没有,但容貌却是极艳,眉间的点点疲倦反增几分的怜惜感,仔细看下去却也有几分旁人学不来的娇嗲气在其中。   文才人问了礼,便让宫女办了凳子来给她坐了。文才人也不推辞,她打定了注意要走慕贵嫔的路子,便是一味心思的同她亲近。   榕榕不爱讲话,也不知道自己跟别人能讲些什么,但文才人却是个心思活络的,妙语如珠的,话讲起来也有几分的趣味。榕榕听着听着也有点兴头,还主动问了几句。   等到浅柳说榕榕要吃药的时候,文才人也笑吟吟的看着,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模样。   “等姐姐喝完了药,妹妹再讲。”   芳嬷嬷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今天这文才人的来意也有了几分的了解。果然,就在小太监来通传时,芳嬷嬷清楚的看到文才人脸上划过的一抹喜意。   文才人觉得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文家的旁支,待嫡枝的表妹年龄够了之后,自己就没有价值了,所以就打算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真的让她见到了圣上。她想到自己有可能压在那两个自以为身份比她高贵看不起她的人的头上先承了宠,便是一阵的快意。   嘉靖帝挑这个时间点来也是因为吃药的原因。   上次他便见识到了这个看上去娇弱的小姑娘一到吃药的时候变得有多么的难弄。   从药的味道到药的温度,一一的挑剔之后就是不肯吃,一碗一碗的煎,一碗一碗的倒。你劝啊,你哄啊,她不理你,你凶啊,骂啊,她还偏不吃这套。当然这只是私下里在熟人面前。   当时第一碗药他在旁边,她也不敢闹。可是之后他又一次心血来潮来看时,才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前两次他看着到还行,到后来看他宠她,她又实在不喜欢那药,在他面前也使起小性子,真叫人哭笑不得的。   于是每次吃药他便要来看看。   “烫了。”榕榕的指尖一碰药碗就放了下来。   “倒了,再煎一碗来。”   “味儿太重了,肯定是煎药的时候水放的少了。”榕榕刚端起药碗,嗅了嗅就放下了。   “去,倒了,重煎一碗来,仔细些。”   ……   榕榕挑刺儿,嘉靖帝也宠她,也纵她。你挑吧,不管怎么样这药你还是得喝。   文才人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惊奇,然后便是完全的羡慕嫉妒恨。这皇上可真够宠爱着慕贵嫔的,这慕贵嫔也太恃宠而骄了吧。文才人向来以自己的细心为傲,所以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皇上的偏爱。   药碗的边上是几碟小蜜饯,皇上好像习惯性的将那碟梅子推到了最前面,而后慕贵嫔似乎最爱的就是那碟梅子,很快便吃了大半。然后皇上就会推开那碟子,等到慕贵嫔喝了药才重新推前面来。   她坐的其实并不近,皇上的低语几乎听不到,但是却看得出皇上是在哄慕贵嫔。   ☆、第三十章   靖海侯府最近可是得意,慕贵嫔在后宫盛宠优渥,连带着慕家几位在朝做官的地位都是水涨船高起来,来来往往的官员都多给了几分面子。但是出了风头便会有人记恨。   “回皇上,微臣有本启奏。”一位姓谢的御史台大夫站出来了。   “准。”   “昨日有人在淮安街上欺压百姓,强抢良家妇女,此人嘴脸丑恶,竟然还自称自己是皇亲国戚,更让底下的官员为虎作伥,让百姓敢怒不敢言。”   “哦,真有其事?”嘉靖帝坐在龙座上,表情高深莫测。   “回皇上,确有其事,臣亲眼所见。”谢大夫跪下,声音铮铮。   “此为何人?”   “此人名为柳泉。”   谢大夫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再正直不过了,一张嘴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的皇亲国戚,当下便将柳泉此人的背景抖了个彻彻底底。   朝上多得是人精,这话头一出,有人心里就有了个数了。前朝和后宫息息相关,这谢大夫也有可能是被人当成了出头鸟,做个前锋试探皇上的态度罢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有人出来掺上慕千修和靖海侯府一本了。   早朝结束,后宫有路子的娘娘也早就闻风了,有人欢喜,有人快意,有人同情,当然对象都是那个最近受宠的慕贵嫔了。   今日不用去给皇后请安,榕榕便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嘉靖帝到的时候,榕榕才刚起,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   榕榕随手拿起了一支玉簪递到后面。   “就簪这支吧。”   随后,她一转头便看到了为她簪簪子的竟然是皇上。   榕榕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表达自己的疑惑,但还是随后乖乖巧巧的行了礼。   嘉靖帝含笑拉住她的手:   “朕昨日说要陪你用早膳。”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榕榕也跟在后面,早膳早就摆好了,又是浩浩荡荡的一大桌。榕榕照旧只喝了一碗粥,几个小点心便放下了。   嘉靖帝皱皱眉,这些日子她越来越瘦了。   “只吃这么点儿?”   榕榕入宫之后,倒也觉得日子没有这么难熬,芙蓉轩不错,宫人们也都对她小心服侍,连皇帝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只要她有点意思的,什么奇珍异宝都满足她,只除了柳姨娘不在身边。   只是唯一不满的就是这宫中的膳事了,总是温温吞吞的,而且都是大菜,就是不合她的口味。所以每次用膳的时候都是马马虎虎的混过去。身边的芳嬷嬷和清烟都是苦恼,可偏偏半点办法都没有,宫中的规矩摆着,也只能使些银子平日里让让清烟去御膳房做个点心什么的。   榕榕点头点的马虎,嘉靖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多吃点。”更将自己面前的粥推了过去。   榕榕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来,平时她敢闹,但是一旦面前的皇上皱了眉看她,她就不敢了,。说到底还不是不够亲近,要是在柳姨娘面前,榕榕早就撒娇弄痴,一番的痴缠叫柳姨娘纵了她去了。   还是不能勉强,一碗鸡丝粥拿勺子舀了两口还是吃不下了。榕榕真想把粥推开,但看着面前的皇上,还是磨磨蹭蹭的将手中的勺子放进嘴里,可偏偏勺子里连半勺粥都没有。   嘉靖帝可不是像她这样迷迷糊糊的小丫头,他年少称帝,励精图治,将整个朝廷牢牢的把在手上,连几个皇子成年之后还要看他的脸色,这样的男人那里是好糊弄的。直到榕榕将碗里的鸡丝粥全部用完才叫人把早膳撤了。   榕榕眼里全部是别扭,用完膳之后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己闷着跟在嘉靖帝后面。嘉靖帝看的好笑,故意在殿里走来走去,榕榕也跟在后面瞎走。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皮子全红了。   嘉靖帝故意逗她:   “朕消食儿呢,你也是?”   榕榕忍了气,低头不说话。   嘉靖帝只好哄她,像哄女儿似的。   “还不是怕你不吃饭到时候病了,你又要吃药了。”   一提吃药,榕榕也有动静了。   “不吃药。”   “乖乖吃饭就不吃药了。”   “不好吃。”   这话没主没谓的,不好吃的到底是饭还是药?偏偏嘉靖帝就懂了,又闲聊似的讲起了别的话儿,说着说着就引到她舅舅柳泉的身上了。   “没见过他。”这话说得有点小记仇,见怎么可能没见过,她就是不认呢,她还记得柳姨娘对这个哥哥的愤恨呢。姨娘说过,当初就是这个舅舅将姨娘送进了侯府。   嘉靖帝眯着眼睛,听她啰啰嗦嗦的将这个舅舅的不好。嘉靖帝一边听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背,看上去表情轻松。   其实后宫里的人都在等热闹呢,她们想来,皇上一下朝便去了芙蓉轩,可能是安抚,可能是发难。但那慕贵嫔想来都是会苦恼的,这样一来不就失了宠。可是皇上是出来了,有知情的宫女太监竟然还说皇上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这下,大家不开心了,特别是傍晚的时候,皇上发难了一个美人,大家就更不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当皇后笑吟吟的吐出一个“暄贵嫔”的时候,后宫里的妃嫔更加酸气冲天了。你舅家托了你的后腿,皇上不厌弃了你,竟然反而还如此厚爱你?替你出气之后还赐了封号给你做脸?   最可恨的就是那暄贵嫔竟然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面对着她们的冷嘲热讽还是低着头,看上去也是无辜的模样。你暗刺她,她只看你,你笑,她也笑,就是不做其他的,怎么样?榕榕也知道自己让别人吃了暗亏,毕竟她是打小就忍出来的,你再怎么说,不是真刀真枪的,她也不看。   这下李淑妃也坐不下去了,也做不出平时看不起人的高姿态了,看着低下坐着的暄贵嫔“扮猪吃老虎”,眼睛里的神色也冷了。   倒是董夫人还是一副温柔平和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而这时,文才人终于巴上了一棵大树——李淑妃。   文才人为了投诚,更是将自己在芙蓉轩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讲了出来,还添油加醋不少。听罢,李淑妃更是坚定了自己要整治暄贵嫔的主意了,放任这么一个大威胁在宫中,万一将来她有了子嗣,岂不是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都不保了?   圣上贬了柳泉的七品官位,将他发落到了边塞,慕贵嫔成了暄贵嫔,而靖海侯府却是纹丝不动。   这让大家摸不清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有什么意思了。   靖海侯府上下是松了一口气,柳姨娘心中也是复杂,虽然说是唯一的亲人了,但却是害了自己一辈子的人,而榕榕不知前朝事,但也高兴了,因为皇上给她设了一个小厨房。   不单是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了,还可以随便自己点菜,这才是最顺心的地方。但她却是一个心安理得,哪怕边上的嬷嬷和宫女都叫她感激皇上她也只是口头上允诺了,单就她看来,她可是费了功夫的。   榕榕脸皮薄,直接开口是不可能的,她只会绕来绕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迂回着来。以前和柳姨娘也这样,不是亲近的人根本不知道她的重点在哪里。   “皇宫真大。”   嘉靖帝和她相处的日子不短,但是她的小习性倒是有些了解,知道她另有目的,也陪着她绕。   “是挺大的。”   “规矩也好多。”榕榕手上不自觉的饶了绕帕子。   嘉靖帝还是点点头,看着她。   榕榕继续:   “御厨真不容易,每天要做这么多的菜。”   这下嘉靖帝放下手中的茶杯,好像知道她要讲什么了,但就是逗她:   “怎么多了?不多。这么多的御厨呢。”   榕榕蹙了蹙眉,端起茶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又开口了:   “听说正二品的娘娘就有自己的小厨房,真好,这样她们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话里的浓浓的哀怨和羡慕是个人就能听得出来了。   怪不得吃这么少,原来是嫌御膳房做的不合口味,嘉靖帝也好笑,从“皇宫”引到“小厨房”,亏她说得出口。   ☆、第三十一章   今日是千秋节,晚上有庆宴,后宫妃嫔皆要盛装出席,榕榕也不例外,况且作为最近最受宠的妃嫔,更是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旁边的宫女便是一个个的一大早就开始忙起来。从首饰到衣裙,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生动灵转的随云髻,一整套用白玉雕成的木兰花簪,其中点缀了小几朵的淡紫色花簪。清烟擅上妆,想着今日恐怕喜庆些才好,就为主子画了个桃花妆,还在额前点了朱红色的花钿。   一席软银轻罗百合裙,上面着了一件淡紫色的绣花小袄,虽说是已经入了夏,但夜里到底是有几分的寒气,暄贵嫔身子弱又受宠,身边的宫女自然精心照顾,恨不得替她将每个小细节都顾到了,好叫她对自己另眼相看。   连底下一双淡紫色缎面的绣鞋,底都是最软的,就怕暄贵嫔不舒服。   哪个女子不爱俏,哪个女子不爱美,打扮得漂亮,连心情都好,榕榕也是如此,俗人罢了。   兴庆殿里灯火通明,底下坐的都是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诰命。小宫女们来来往往添杯端菜,时不时还有小太监的通报声音响起。   榕榕是和文才人一起到的,路上恰巧遇见的。明明是两位妃嫔,但是一进殿,大家似乎都只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暄贵嫔。   榕榕原本容貌就极盛,今日的妆容也比往日浓了几分,更显得她艳光四射,让整个大殿里都静了一瞬。恰好这时不知是哪位大人的酒杯没拿稳,竟然“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那清脆的声音原本并不起眼,但此刻却是极为响亮。大家只看到那暄贵嫔似乎被被惊了一下,忙得侧头看去,只见她烟波盈盈似梦似幻。   而后便是四周嗡嗡声响起。   “怪不得这暄贵嫔如此受宠,这样的容貌世间哪个男子不爱?”   “真是漂亮,怪不得一进宫就是高位。”   “谁说不是呢,这静海侯府竟然将这么一个大美人藏着掖着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   “果然是红颜祸水,怪不得连几位皇子都看上了。”   “嘘,你不要命了?在宫里就敢乱讲。”   ……   不光百官和诰命,连宫里的娘娘都在仔细打量。这暄贵嫔当真是好颜色,又是好年华,像朵花儿似的。一边打量还一边低声和旁边坐着的姐姐妹妹说些花,脸上表情滴水不漏的。   殿下的窃窃私语完全没被榕榕听在耳里,她倒是感受到有许多目光在打量她,她偷偷的瞥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放下了心思。   她现在就是烦恼,芳嬷嬷怕她在殿上不敢多吃,便让小厨房给她做了一碗鸡丝面垫垫,偏偏那厨娘是嘉靖帝为她特意找的,手艺好极了,鸡汤油而不腻,面也爽滑劲道,一不小心便用多了,连汤也都喝了下去。刚开始倒不怎么样,但是现在却感觉到胃里有些积食了。现下里又是这么多人的,她也不好动作,只好咬牙忍着。   等到嘉靖帝和皇后相携而来的时候,她已经憋了好久了,等到行礼喝了几杯酒之后重新落座的时候,连身边的浅柳都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主子,怎么了?您是不是不舒服?”浅柳低声在她耳边询问。   榕榕点点头,侧头看浅柳,眼里都是单纯的依赖和求救。   浅柳站着,虽然弯着腰却仍旧需要榕榕抬头,而榕榕抬了头恰巧脸也对上了正好看来的嘉靖帝。嘉靖帝对上这一眼,也是一愣。而后便有了动作。   “好像是刚才吃多了,现在积食了。”   浅柳也急,可现在是在宴上又无法,只能弯腰轻声的劝,轻声的哄。还没说完呢,就发现边上站了一小太监。   “贵嫔主子,皇上请您过去坐呢。”   榕榕一看,原来皇上在一边给她摆了一张桌子,她有些不愿意,坐在这儿已经很招眼了,底下不是更多人看了?但是想着却不敢违抗,还是扭捏着上去了。   “不舒服?”   不肯讲,别扭着,知道底下有很多人都在偷看呢。   嘉靖帝又沉声问了句,榕榕这下才出声了。   “胃疼。”   “怎么回事?”嘉靖帝皱眉了。   榕榕别别扭扭的轻声说了原因,说完了还低下头一脸的受训样子。   榕榕知道,皇上纵是纵她,但是原因一落到她自己的身上却要训她,她现在做出个乖乖模样,也许还能躲过呢。   “自作自受不是?”   原来倒是想给她个教训,叫她长长记性。可是真看了她这副怏怏的模样也不忍心了。嘉靖帝挥手招来了苏力,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处了这么些日子,嘉靖帝了解了她,蓉蓉又何尝没有几分知他的性子。她也乖觉的很,看他松了口松了口气,这才敢抬眼看他,眼里都是委屈,嘴巴还轻轻的撅了起来。   嘉靖帝现下心疼了,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到底轻声哄了一句。   “朕让人给你做了消食的红果汤,待会就好了。”   等到用了汤之后,肚子舒服了,榕榕这才有心思开始想别的,看到自己的处境刚刚精神起来又马上怏怏不乐了。也不敢看下面人怎么看她,只能唬自己的将目光放到现在在表演的歌姬、舞姬身上,牢牢地盯着领头的舞姬。   看着看着,她身上的情绪更低落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跳过舞了,连在那方小天地里也没有。而姨娘给自己做的舞衣也都没带进宫里,好几件她连穿都都没穿呢。只是她还记得那晚姨娘的话。   “榕榕,姨娘也是为了你好。喜欢跳舞不是坏事,但是你进了宫就不能纵着自己……”   此刻的她眉间都是清愁,眼里好像蒙了一层大雾,像是在舞姬跳舞,又想是在发呆。底下不当心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好像有点痴了,然后想起她的身份,又连忙敛神掩住刚才的异常,只在心里叹一声:祸水。   也有人心思多,观察到了皇子席上的状况。其他皇子脸上一切如常,偏就第一个位置上的太子,竟然时不时的走神,还将眼光放到了上面,眼里竟然还有隐隐的痴迷之色。   更有人甚至看到皇上扫了太子一眼,眼里都是不悦。   越看越伤心,榕榕只能收回眼。   “怎么不看了?朕还以为那舞姬身上有朵花呢。”   “累了。”榕榕撅了嘴。   “又不是你跳舞,看看也累?”嘉靖帝逗她。   “眼睛累。”榕榕没好气的回答,娇艳的唇略向下,有点小赌气。   又轮到嘉靖帝哄她了,边上坐的最近的皇后心里一惊,不过是一个这样的女人竟然能叫九五之尊宠爱有加,又哄又宠的,她何德何能?皇后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想法了,这样的女人如果生了孩子,皇上肯让自己抱养吗?   皇后不知道啊,李淑妃此刻才是最煎熬的那个,皇后只是听到,而李淑妃是亲眼看到了皇上的腻宠啊,远比那个文才人说的更加的让人觉得冲击。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不能留啊。   李淑妃紧紧地将手攥成了拳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又坚定,一反平时的张扬笑意。   嘉靖帝三十五岁的这场千秋宴,浮动了多少人的心思。   ☆、第三十二章   千秋宴后皇上并没有和皇后一起去未央宫,而是带着身边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暄贵嫔回了芙蓉轩。皇上离了席,这饮宴还有什么理由好继续下去?没过多久便是个曲终人散场了。   等到进了芙蓉轩,嘉靖帝才清楚的看到自己身后的这个小姑娘此时好像是真的醉了。起先她头还低着,然后又恍恍惚惚的抬起来,瞥了一眼,似乎发现回家了,这才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动起来,不像刚才路上的拘谨样子。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站着,身体却微微晃动了起来。好像是酒劲上来了,双颊酡红,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的身子单薄,看上去颇有几分娇娇怯怯、弱不胜衣的感觉。   “主子,奴婢扶你去梳洗。”清烟上来了。   榕榕真的醉了,她喝酒喝的少,今天宴上的就虽然是果子酒,但是却有些烈了,她贪杯,多饮了些,此刻后劲上来了,身子有些飘。听到清烟的话,还微笑轻轻的摆了摆手:   “不用,我自己去,我认得路。”   其实真的已经有些云里雾里的样子了,路都走不稳了,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往哪里走,东晃一下、西晃一下的。也不看她再逞强,嘉靖帝干脆上前一把横抱起了她,骨头轻的很,不重,只是现在媚意冲天。   嘉靖帝将她抱进殿内,自己也去洗漱了,看上去脚步冷静,只是谁也没看到,他那双令人捉摸难测的狭长双眼里掩住了多少的情绪。   夜色深深,拔步床上的两人气氛却是正浓。   嘉靖帝大权在握,平日里多是气势逼人,谁也不知道午夜时分此刻的他却是如此的柔情似水。他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蛋儿,有一下没一下,薄薄的锦被虚搭在两人身上。   榕榕喝了酒,现在就想个孩子似的,极依恋的窝在他的怀里。一只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揪着锦被,嘴里还在低低念叨着:   “好喝,甜甜的,不过喝完有点晕了。”   嘉靖帝低低的笑,笑声有点晦涩,但是极富魅力。   “那你还喝这么多。”   榕榕嘟嘴撒娇:   “我哪里知道,你也不提醒我。”   现在的她还有点醉意,说起话来轻浮、娇气。   “怎么管?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喝的酒。”原来威严庄重的帝王在此刻褪下了高姿态,现在就像一个平常的公子,轻浮又浪荡   “给你闻闻。”说完,还霸道的往他嘴巴里吹气,吹完了还一个劲的追问:“有没有闻到?有没有闻到……”   嘉靖帝很是享受她这个模样,像只小猫似的乖乖巧巧的窝在你的怀里,软软的和你说话,你说什么她都听,娇娇的,糯糯的,有平时的别扭,却更多的是孩子气的温暖。   嘉靖帝突然有点不舍得她酒醒了。   ……   并不是只这一年的千秋宴皇上没有去未央宫了,皇后早年犯了事儿,早就受了皇上的厌弃,帝后之间就只剩下面子上的了。只不过皇后这次脸色还是格外的难看,因为以前的节日,皇上哪怕不去未央宫,也会会自己的寝宫,哪里像今年这样的明目张胆。   各方势力也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果然千秋宴后没多久,京中诡辩难测的形势又一次发生了变化。起因便是太子和太子妃闹到了明面上,太子同太子妃的关系向来不是很好,太子妃同太子成婚五年却仍旧无所出,只得将妾室所生之子松哥儿抱养在膝下记成嫡子。但也因此太子妃的母家诚意伯府经常摇摆不定。   这次太子妃和太子竟然将事情闹大了,太子妃隔天天不亮便包袱款款的回了诚意伯府。   太子向来志大才疏,后宅也不宁,不得不让有些人开始重新考虑起立场来。果不其然,这世上锦上添花赫落井下石的人远比雪中送炭的人多得多。传出消息的当天就有人参了太子一本。   □□的人当然不肯坐以待毙,只能据理力争。   就在大家大打口水仗的时候,皇上的表现却是高深莫测,甚至让有心人捉摸到了几分的微妙。   太子被斥责,反而提拔了三皇子,之前交给太子一个案子竟然转交给了三皇子,而二皇子、四皇子仍旧保持原样。   说不知道,几个皇子里太子只和三皇子最为交好,三皇子也一直是一个闲散皇子,因为外家地位低微,而且自己的母亲也在死了之后才因为有一子一女才追封了妃位。   而皇上现在是什么意思?不满太子,欲提拔三皇子?   不仅前朝在揣摩,连后宫也是掀起了大波浪,其中最着急的便是太子的母妃李淑妃了。她立马就让人将太子请了过来。   “你和太子妃又吵什么?”   太子也是一副心烦意乱的语气:   “还能吵什么?我不过就是去了几个侧妃那里过夜罢了。”   “真是不识大体的东西。”李淑妃自然是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只能骂自己的儿媳妇了。从头骂到脚,将五年都没有生养的事情又拖了出来。   “还不是当初母妃非要我娶她?”   太子也听得不耐烦了,只好一挥袖子作势要走。   “母妃若无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李淑妃也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好任由他离开了。   后宫前朝息息相关,哪个妃子不想在他面前听到个一言半语的,嘉靖帝想想,还是绕到了芙蓉轩里。满宫里恐怕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才不管这种瞎事呢。   果然,刚进殿就看到了这小丫头正满殿里追着一只小哈巴狗转呢。这只小哈巴狗是只小奶狗,才几个月大,是他专门给她寻来的。起先她巴巴的看着但就是咬了牙不说,但他耐不得她这样子,还是顺了她的心。   就说是个小没良心的,得了好便忘了人,现在心里眼里只有这只小哈巴狗呢。   “秋秋。”   “呀,秋秋,慢点。”   “秋秋,这边。”   ……   秋秋长,秋秋短,嘉靖帝发现自从他将这只小哈巴送来,她似乎活泼了很多,但是同时更不爱和他讲话了。每次也是心不在焉的,怀里还抱着小哈巴狗。   看到皇上进了殿,宫女们都有眼色的退下了,只剩下榕榕抱着狗在殿中。   “皇上,你看,秋秋是不是胖了?”话里都是献宝的意味,看得出来榕榕很喜欢秋秋,就算入夏了也喜欢一直抱着它不撒手。   嘉靖帝也真的伸出手来掂了掂。   “好像是重了。”   榕榕很高兴。   “我今天给它吃了云片糕、枣泥糕,它还用了小一碗牛乳呢。”   嘉靖帝难得的噎了噎,这是把狗当什么养了?   “很好。”有点敷衍。   “我都揉碎了喂得。”   “好。”   榕榕不知道听没听出他的敷衍,还是自得其乐的逗狗玩。嘉靖帝也自己喝茶,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讲话,但是看上去气氛倒是和谐。   “皇上,娘娘,文才人来了。”   文才人自从上次来了之后,已经好久都没来过了,芳嬷嬷抬头望了一眼,看见皇上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倒是自己的娘娘脸上还有一点的笑意,心里就是一叹,一看就知道来的人心意不正,有所图啊,偏偏自家的娘娘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其实榕榕倒也未必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她有小聪明呀,就像静姐儿抢她的衣料似的,她也会从她的长处反击呀。文才人想见圣颜,便让她见好了,看得见吃不着,不才是最心焦的?这不也是另一种小霸道?   文才人进来后,还是一副规规矩矩的作态,低垂着眼睛,看上去小家碧玉的羞怯。今天好像还特地打扮过了,一席贴身的宫装衬得她曲线玲珑,体态妖娆。   榕榕倒是不客气。   “文才人,你今天是来讲故事的吗?”   文才人被她噎了噎,尤其是抬眼望去暄贵嫔还一副兴致勃勃、满脸期待的模样,更觉得郁卒。她只好偷偷的望了一眼皇上,却失望的发现皇上根本没往她这里看来,只好转移了话题。   “慕姐姐手里的小狗真可爱。”   榕榕有点失望,但是还是笑着点点头。   “秋秋很可爱。”   正好秋秋动了动身子,榕榕就将它放了下来,但是没想到秋秋就像撒了欢似的跑到了文才人的身边,然后一个劲的往她的身上扑,文才人吓死了,以为这狗要咬她,慌乱之间就踢了狗一下,没想到力气大了些竟把小狗踢晕了。   “秋秋——”   这下子可急了最近把狗当成宝贝的暄贵嫔了。   ☆、第三十三章   文才人起先很慌乱,但是一瞬间就镇定了下来,既然皇上在场,这暄贵嫔想必是不会为了一只狗难为她的她虽然还没有承宠,但到底还是皇上的妃嫔不是。但是她却不知道,这只小哈巴狗是皇帝送的。   榕榕那个心疼啊,抱起狗就走,看都不看人。   嘉靖帝也知道她宝贝那狗,知道她生气,,不慌不忙的跟在她后面进了内殿。芙蓉轩的主人都不在了,文才人脸皮再厚也不好意识再跟进去,只好领着宫女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了。   “请太医。”   “主子……”   “我要请太医。”那个坚决,丝毫听不得人劝的样子。   底下做事的人也是为难啊,这狗再宝贝也只是条狗啊,太医会看吗?再说了,你让堂堂的太医圣手来给一只狗看病,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嘉靖帝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为难人的场景。   “我要请太医给秋秋看,它刚才都被踢晕了。”榕榕也精,知道面前的人最大,他的话才最值钱,所以向他撒娇呢。   边上伺候的人一听都松了口气,只要皇上同意了谁敢说,再说了,也只有皇上才能摆平这贵嫔娘娘。   “叫哪个太医来?”嘉靖帝脸上的表情清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榕榕这时候也缺心眼。   “叫李太医啊。”她只认得李太医一个。   “你去叫来了不把李太医气死?”有点打趣儿,但说的认真。嘉靖帝不会毫无原则的纵她,要宠,但是不能随她瞎胡来。   榕榕也知道没戏了,有些不高兴起来,抱着秋秋坐在一边,气氛凄凉的很,一人一狗的,相顾无言,泪眼汪汪。   顾不得,最后还是叫苏力来将狗抱了出去,后来秋秋送回芙蓉轩的时候,还是好狗一条,活蹦乱跳精神的很。   倒是文才人最近遭了难,只不过在御花园偶遇了皇上一次,便被皇上禁足了一个月。   榕榕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自顾自的关着宫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入夏了,内务府开始给各宫里送冰了,芙蓉轩的主子虽然只是一个正三品的贵嫔,但是架不住人家受宠啊。所以送来的冰块当然比分例里多的多。   榕榕苦夏,一到夏天就受不了,恨不得都将人贴到冰块上去,她贪凉但是身子骨却不争气,每年夏天都要着个凉。柳姨娘早就知道她这个坏毛病,想改却改不掉。这个小磨人精,你不让她靠近冰盆,你看她那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心里会好受吗?亲娘当然不忍心,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宝贝着。   她改不掉这个坏毛病,那么伺候的下人就得更尽心看着了,不能叫她贪凉过了度。可偏偏今年入宫,身边只带了浅柳和清烟两个知心人,连芳嬷嬷还不知道她这个坏毛病呢。   清烟和浅柳虽然提过,但是旁人哪会知道暄贵嫔的身子这么不争气。内务府的冰块送来两天,浅柳和清烟不过没看住,一个下午的时间便着凉了。   晚上的时候,嘉靖帝就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了。   “那个糯米鸡真好吃,糯糯的,甜甜的……”说着,咳了两声。   嘉靖帝只注意到她的咳嗽,拉了她的胳膊,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咳嗽了?”   内殿里没有人,都在外面伺候着呢,榕榕拉了拉他的袖子,“没什么,不小心呛到了。”还没说完,又咳了两声。   又继续讲下去:   “里面的咸蛋黄最好吃、冬菇也好吃。”   还没忘记吃呢,个爱吃鬼。   嘉靖帝捏了捏她的下巴,不听她说别的话:   “着凉了?”   内殿里很凉快,她穿的也很薄,嘉靖帝拿过旁边那条浅柳准备却被榕榕扔在一边的外衫给她。   榕榕嘟了嘴,却是老老实实的将衣服披上了,但是咳声没停。   “咳咳……”嘉靖帝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也沉下来了。   榕榕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脸上笑容讨好。   “每次夏天都这样的。”   得,还是个惯犯,嘉靖帝一听,脸更沉了,但是心里却是一软,自从上次秋秋的事情之后,她就老实多了,不怎么冲他撒娇无赖了,只是他却觉得少了点什么。看着她规规矩矩的,他只觉得还不如以前依赖他来得好。   榕榕倒没有想这么多,在她心里柳姨娘才是最亲的呢,可是她还是会骂自己,不过没过多久就好了。她也是这么想面前的嘉靖帝的。   “咳得有些狠了。”   他刚说完,榕榕只觉得嗓子眼里痒得很,真的好像有些忍不住了。她侧了头,想咳却憋着,但是又怕他讲。柳姨娘以前也叫她憋着。   “你啊。”嘉靖帝低低的纵了句,眼里都是似笑非笑的操心,起身理了理衣袍。   “苏力,请李太医来。”扬了声吩咐外面伺候的苏力公公。   没过多久,李太医就在外面了,得了吩咐才敢进来,外面的天热,叫人在外面跑一圈,全身都能出一场大汗来,更何况还是被皇上召见,这心里急,李太医更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   但是一进这芙蓉轩就打了个哆嗦,冷热交替,这芙蓉轩里冷气足的很。李太医默默的瞥了一眼当中的大冰盆子,心里就是一声的呜呼哀哉,看来等下回去就得先给自己灌上一副着凉药才是。   不过是着了凉,但是李太医瞧着这暄贵嫔的身子骨好像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就着心里的猜测便问了句:   “娘娘可否是每年换季之时便会发一次低烧,夏日里易着凉?”   榕榕点了点头,她现下里只觉得宫里的太医真神啊,只一把脉就看出了这么多问题,连她以前的事都知道?   嘉靖帝可没她的轻松,不动声色的示意了李太医。都是人精,一照眼就知道了。   “暄贵嫔的身子有什么不妥的吗?”别看他现在说的清淡,但其实心里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李太医也知道不能欺瞒皇上,便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贵嫔娘娘先天不足,身子骨虚弱,后天虽有调养,但是曾经受过大寒,每次季节交替的时候便会发低烧,夏日里易受凉。日后,恐不利于子嗣。”   说完最后一句话,李太医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被刺穿了,刚才已经干了的汗又开始钻出来了。   嘉靖帝也不知作何感受,进殿的时候,看她还是一边咳嗽,一边乐滋滋的逗着秋秋,只觉得心里一软。   他是想过,日后若有个跟她一样的小女儿和小儿子要怎么办,他总不能把她和儿子、女儿放在一起养吧,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但是一听李太医说她子嗣困难,心里不知怎么的就遗憾起来了。   “皇上,你看秋秋多好玩啊。”她还在笑呢,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吧。   “想不想吃糯米鸡?朕叫他们给你做。”突然记起了她刚才说的话。   榕榕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又被纵着,在嘉靖帝面前气焰也更足。   “不吃了,好腻。”你刚才吃的时候可没嫌它,现在怎么又嫌了?   忽然她又叫起来。   “我想吃豌豆黄。”   “好。”   “枣泥糕。”   “嗯。”   “水晶糕。”   “好。朕在给你找一个最擅长做小糕点的糕点师傅来好不好?叫她每天都给你做。”嘉靖帝大笔一挥很是爽快。刚刚才知道她身体又多不好,现在心里正是怜惜,你想干嘛他都乐意着。   她现在心情好,格外活泼,就不停的在他耳边要这要那,嘉靖帝一一都允了。事后不是没有过后悔,怎么当时连魂都没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是转眼一想,就放开了,值得宠,他这一辈子还没有放纵过,就这么宠一个小丫头又怎么样?她也值得。更何况,又不是爱?难得糊涂一次。   再说说宫外的静海侯府。   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出嫁了,五小姐也在今年入宫成为宠妃了,剩下几个适龄小姐的婚事便渐渐提上了日程。   靖海侯府的四小姐慕梓锦向来好名声,宫里又有一个受宠的贵嫔妹妹,排行也靠前,日日都有人在她母亲秦氏面前提。秦氏不敢自作主张,但是她的心也不小。也知道公爹肯定会给锦姐姐谋一份好婚事。没过多久就定了下来,靖海侯府的四小姐成了四皇子妃。   难道靖海侯府竟站在四皇子身边?举朝上下都在看呢。   但是没过多久,靖海侯府又有了消息,三小姐不日便会被抬进二皇子府内,成为侧妃。   这步棋一下,大家再次傻眼,你到底是站在四皇子边上,还是支持二皇子?好一个狡猾的靖海侯爷。   这倒不是靖海侯所愿,三丫头盈姐儿是二皇子的意思,他顺水推舟的就应了。他打定了主意,一心只做纯臣,但是如果将来一不小心下一朝的后宫又有了靖海侯府的人也是一件好事。这么一想,靖海侯爷更对自己的孙女们满意了。   ☆、第三十四章   嘉靖帝进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慵懒美人图,她舒舒服服的躺在美人榻上,旁边还有小宫女给她打扇,面前的冰盘里还放着冰镇的小快西瓜和葡萄,身上简简单单的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上还半搭了一件薄薄的小毯子,殿里的气氛又清静又安宁的,倒叫人把外头的燥气丢了一大半。   看到皇上来了,也不等吩咐,伺候的宫女都自觉退到外面去了,暄贵嫔和皇上相处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   “风大了些。”忽然觉得扇风的小宫女力气大了些,榕榕忍不住睁开眼提醒,却发现眼前扇风的人突然变成了皇帝,连忙爬起来,毯子掉了一个角在地上。   “唔。脸有些白,是不是没睡好?”   榕榕脸一红,想起了昨晚的折腾,小声喊了句:   “没有,睡得很好。”   然后,仿佛想要自欺欺人似的,还颇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嘉靖帝也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把毯子撩了起来。   “对,睡得很好。”   那个好字故意咬音极重,调笑意味极重。但是眼看着眼前的小猫要张牙舞爪了,也收敛了些。   “拿块西瓜来。”嘉靖帝放下扇子,也躺到了榻上。   “哦。”递完了西瓜还乖乖的开始剥起葡萄皮来。   美人五指纤纤,指间的葡萄青翠欲滴,其中还有点点汁液慢慢渗出,屋内亮堂,看上去更觉得美人手如柔夷,肤若凝脂。   “喏。”   最不能辜负的就是美人恩,殿内凉意丝丝,身边还有美人伺候着,嘉靖帝难得的舒心。   “听说今天靖海侯夫人进宫了?”   “嗯。”榕榕正在剥葡萄皮,剥着剥着,手中的葡萄就到了自己的嘴里。不过有点酸,也许下一个会甜一些。于是又剥了一个。   嘉靖帝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一个葡萄,睁开眼一看,原来面前的人已经开始自己吃起来了。   “好吃吗?”   榕榕还没察觉到,点点头。刚点完,就放下手上的葡萄被人咬进了嘴里,最后还发现自己连手指都被咬了一下。   忽的脸就红透了,拿起帕子狠狠的一拭,然后“啪”的一声把帕子扔地上,人转身就走。   嘉靖帝看了也不慌,还是冷冷静静的,先慢条斯理的拿着榻上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慢慢悠悠的跟着。   榕榕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生闷气呢,娇艳的双唇微微下弯,赌气的模样格外的惹人疼,眼神里还扣着少女的纯真、羞怯。   嘉靖帝上前,起先她还装不理他,不正眼瞧他,只用眼风偷瞄,但是看他在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之后便熬不住了。   嘉靖帝看现在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想起刚才偷偷摸摸觑着自己的模样也又可怜又可爱的,也不欲多卖关子,径直把书放到了她面前。   “会不会写字?”   看着眼前单纯好奇的小脸,心里也是舒心,她虽然胆子小,熟人面前还给你看脸色,典型的“给她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但是性子却好在生气忘得快,不像别的女人,多大点事要记你一辈子似的。   可不是单纯的问你识不识字,而是会不会写字,写字,要有自己的风骨和笔锋,“扫除腻粉呈风骨,褪却红衣学淡妆”,字里要有气概,可不是简单的会两笔,鬼画符一下就行了。   榕榕摇了摇头,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很轻的讲了一句话,然后把嘉靖帝乐了。   “以前教书的先生说我字就像人一样没骨头。”   什么叫没骨头?不就是没骨气。她这样的只肯在亲近人面前闹得,外人欺了她半个字都不肯说的还不叫没骨气。嘉靖帝一边笑一边点头,先生说的好。   教书的先生其实已经给了面子了,读书人自有那么一份风骨在身,哪怕现在你家权势滔天,我无名小卒一个,但是该说的绝对说,不管你是公侯小姐,还是平民女子。毕竟还没有进入官场,成为老油条啊。   “不许笑,不许笑。”果然,别人一笑,她就恼羞成怒了。   “不笑。”怕她又翘了气,嘴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边的笑纹却还是显而见之的。   榕榕信以为真,好奇的开始翻那本字帖。   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态,是大书法家颜清臣的字帖。   嘉靖帝指了指字帖上的字:   “学过颜体没有?”   榕榕摇头。   “先生以前讲过。”   “那以后就多练练。”   讲完这句话,又戏谑的加了一句:   “练练骨气也好。”   榕榕嘟嘟嘴,但是嘉靖帝却拉着她的手开始握起笔来。   嘉靖帝写的也不认真,有点分神。手里握着的这只手,这么小,这么软,就像孩子的手。他怎么使劲儿,她就跟着怎么使劲儿,他动她也动,听话极了。   “呀,怎么看上去有些不一样?”写完了,她立即拿起来看,看完小小的嘀咕了一句。倒是嘉靖帝看了那字,也有些脸红了。   软趴趴的,就像怀里半抱着的这个人,果然没骨气的很,他倒真的不是很想承认这字自己也有一份儿。   “今天靖海侯夫人进宫来有没有讲什么?”赶紧换了话题。   榕榕也不设防。   “祖母说,四姐姐定了亲,将来就是四皇子妃了。三姐姐也成了二皇子的侧妃。叫我在宫里不要恃宠而骄。”   一股脑全讲了,讲完还嘀咕了一声。   “谁要听她们的事啊,我想听姨娘的事情。”   她在皇上面前讲惯了,也不觉得臊得慌,其他妃嫔哪有你这么直白的,人家要么温柔解语花,要么知心人,都是拣好的讲,挑好的讲,偏偏就她把自己的小性子暴露的一览无遗的。   其实榕榕也有她的小聪明,你当她不知道呢,她心里其实也有一本账呢。嘉靖帝纵她,她会没感觉?每次她将自己的小心思讲了之后,哪样皇上没满足她?想看花,看花;想要只小狗来玩玩,就送你一只小哈巴狗;连半夜枕头上提了句今天哪个娘娘头上的首饰最好看,隔天也给你送到了。现下里提了柳姨娘一句,小算盘打得响。   嘉靖帝其实倒也考虑过,这小丫头心里最重的就是那个姨娘了,每次都是姨娘讲、姨娘讲的,连有时候身边的宫女提一句姨娘的话,她就乖乖的听话了。但是这却不合规矩,只是倒也不是不可为。   “跟你三姐、四姐关系不好?”   榕榕哼了一声,明显是不想提。嘉靖帝倒也没为难,也不问了。还不够亲呗,到以后最宠的时候,她不喜欢的,嘉靖帝难道会喜欢?还不是越看越不顺眼,但是他是九五之尊啊,自己也不肯认的,怎么会受了一个小女人的影响呢?   “以后,每天都要练字,每天朕都要检查。”   榕榕主动上前去捏捏他的手,话里有些讨好,有些谄媚,眼里也都是小心翼翼的柔意。,仰着头看他,白皙的颈部弧度美好。。   嘉靖帝享受着,还颇为恶劣的加了一句:   “今天就开始。”   这边柔情蜜意、你打我闹的,那边榕榕原来的闺房密友可是正在头疼。   殷采葵去年也嫁了人,是常德公的庶子,偏偏常德公夫人是一个厉害的,拿捏着府里的庶子和庶子媳妇,让殷采葵也是有苦说不出来。而他相公顾源之虽然已经有了功名,但是却因为常德公惧怕夫人不能替庶子疏通,还只挂了个名头做个做个闲职。   殷采葵只能回府找父母、姐姐和姐夫商量,可偏偏殷父也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做不了什么,只能苦思。最后还是顾源之下了决定,打算走外放的路子,带妻子出去,也好免了内宅之苦。可是外放也需要路子,一个清苦之地当然不好。   最后还是殷采薇提了句。   “要不找榕榕试试?”   没办法的办法,顾源之还好奇的问了这是谁。   “我们姐妹同现在的暄贵嫔是手帕交,她现在圣宠优渥,再说了她还是靖海侯府的小姐,说不定能帮上忙。”   暄贵嫔谁不知,现下可是风头正劲这,一听这话,顾源之河殷采葵两个小夫妻马上就眉开眼笑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她肯定会应的。”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见到暄贵嫔?”这又是一个难题。   深宫难进,即使殷夫人有个五品的诰命在身也是不管用的,再说这殷府和靖海侯府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哪来一个正当的理由进宫求见暄贵嫔?   殷采薇脑子转的快。   “我记得暄贵嫔的生辰是在七月,离现在也不过一个月左右。”   有了底,知道劲应该往哪儿使,这下大家都放心了。   就这样,“顾源之外放之风”吹到了榕榕的耳边,再由她吹到了嘉靖帝的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颜真卿,字清臣,宋朱长文《续书断》中列其书法为神品。”并评说:“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象,低昂有态,自羲、献以来,未有如公者也。”借用一下。   嘿,捧人场的人咧。   ☆、第三十五章   后宫里向来流言众多,最近有悄悄的刮起了一阵风。   “最近宫里不太平着呢。”   “唉,我怎么不知道。快说说看怎么了?”   “我也是听说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太子妃抱着孩子一来宫里就哭呢,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淑妃娘娘疼孙子,赶紧让太子妃抱着出了宫,一出宫就笑了。”   “小孩子认生吧?”有人迟疑。   说话的宫女冷笑了一声:   “那以前怎么不哭。”   另一个凑过来的宫女也说话了。   “我以前在宫外听老人讲过,说这小孩子的眼睛才最干净呢,嘿,你说,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天呐,别吓人。中元节可快到了。”   “不仅中元节要到了,听说芙蓉轩的暄贵嫔生辰也快到了,跟中元节隔不了几天啊。”   “真是晦气。”   “就是,也不知怎的这暄贵嫔娘娘就挑了这样不吉利的日子出生,真是玄乎。”   ……   谣言止于智者,而宫中有心人和没脑子的人最多,所以便在有意无意之下愈传愈烈了。等到嘉靖帝也听到耳朵里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了。   “真是荒唐。”   不轻不重的一句斥责却叫苏力都软了身子,两股战战,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是有罪,宫中谣言四起,竟然让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连后宫都是这样,何谈朝堂?   “晚上自己去慎行司领板子去吧,以后做事经心点。”   “谢皇上。”   罚还好,要是连罚都没有,那么就彻底完了,苏力这谢恩话说得真心实意。   “去芙蓉轩。”   苏力当然不敢怠慢,脸上更是恭敬,心里劫后余生之下,却还有心思想了一句:这暄贵嫔当真是好运道,得了皇上这样的青睐。得,日后好好伺候着吧,也是一位主子。   果然,这后宫里最无聊的就是她了。   进了殿,里面挺暗的,还能听到她细声细气的讲话。   “要甜的,别的不要。”   “嗯,你现在就去,我等着。”   “不睡了,睡多了就迷了。”   听上去就像儿时的他,极力的像身边的母妃保证似的。   嘉靖帝步伐不由的放慢了,身上的气势卸下了大半。走进去,就看到榻上的她,以及榻边上小几上散开的花瓣和一支大半花瓣都没了的花。这花他早晨就见过,是她亲手在外面剪了□□美人斛里的,当时还是兴致勃勃的说要好好养着的。哪里晓得还没过多久呢,她就把花的花瓣大半都揪了下来。   “奴婢给皇上请安。”跪下的是酒窝深深的甜芹,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   “去哪儿?”   “娘娘午睡刚起,想用些小点心。”   就知道这小馋猫,嘉靖帝问清楚之后还添了一句:   “别忘再拿碗牛乳来。”这个时辰她该用牛乳了。   “奴婢遵旨。”甜芹一边应答,一边却在心里感慨,谁说帝王无情,依她看来,这皇上对暄贵嫔却是极好的,连吃食都是这样的注意。只是这样的好,却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婢可以置喙的。   “皇上。”榕榕最近见了皇上很殷勤,又是递毛巾又是递茶杯的,真叫旁边的芳嬷嬷一干人老怀安慰。看来这贵嫔主子是开窍了,不像以前一样对皇上不上心了。只是她们哪里知道榕榕的心思,不过嘉靖帝倒是一清二楚。   “辣手摧花。”嘉靖帝拿起那支已经大半花瓣都不翼而飞的花,评了一句。   榕榕也不怕,笑嘻嘻的接话。   “没有。我听若兰说这花儿还可以做胭脂,就想试试。”   边上的宫女也都纷纷点头。   嘉靖帝一哂,放下花,慢悠悠的拿起茶杯。   “皇上,皇上,皇上。”又娇又糯的叫着,眼巴巴的瞅着。   这几天的殷勤怎么回事?还不是床上情浓的时候,嘉靖帝许了个生日礼物让她惦记上了,眼看着生日越来越近,想叫他兑现呢。   边上伺候的太监听了这话都快脸红了,身边剩下的宫人哪里还敢继续逗留下去,全部都轻声轻气的退下了,连个脚步声都仔细的让人听不到才好,可不敢搅了主子们的清静。   没了人,就更放的开了,嘉靖帝也坐在榻上,她爬起来,跪坐着靠过来,先是犹豫了下,但是随即两只手就环上了他的脖子。   “皇上,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宫啊?”   嘉靖帝淡定,仿佛身边的软玉温香都是红颜枯骨似的,照样喝茶。   眼看这样没用,榕榕把他抱得更紧,脸上挂心的样子就好像这是件天大的事似的,整个人就像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去。   “皇上,这两天我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想着这件事了。”   娇娇怯怯的,就像谁对不起她似的,其实在嘉靖帝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急着想要好东西的样子罢了。   “出去玩重要还是国家大事重要?”话轻佻,有点逗弄的意味。   可是跟她这么一个小女子来说,国家大事还真的比不上让她出去玩重要。但是她也知道就算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能说出来。   “都重要。皇上松快松快之后才能更好的处理国家大事嘛。”   小嘴巴里的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听上去挺违心的,嘉靖帝笑。不过后宫这么多的贤惠人,少那么一两个也无妨,不然日子多无趣?而且,也当散散心罢了,最近宫中的流言蜚语颇多。   嘉靖帝回搂住她,狠狠的亲了一口。她也不喊,搁平时早就呼天抢地的喊疼了。   当然,最后她还是得偿所愿了。   一套民间女子最常穿的裙衫,虽然不富贵,没有花团锦簇,但是却胜在别有一番娇俏素淡的美,看惯了精雕细琢的宫装,这普通的裙衫倒是更俏丽。嘉靖帝也穿了一套富家公子常穿的常服,虽然已经三十几了,但是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竟然一般的少年儿郎都比不上他的风流气度。   榕榕倒不是真的想要出来玩耍,毕竟以前在闺阁的时候也可以出来游玩。她只是想着这次出宫能不能见到柳姨娘。她知道姨娘不能出门,但是皇上宠她,路过靖海侯府的时候没准自己求一求就有用了呢。再不济,看看门口两座大狮子对她来讲也是好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直说,一路上照常的吃,照常的玩,看上去尽兴的不得了。但是当她真的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面前的皇上却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拉下了脸。原来都是小打小闹的,这次可是真的。   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是气氛僵持,她走得急,心里也气,连一路上买的什么小簪花、泥塑都不要了。这些玩意儿都是她赞了一句或者是多看了一眼的,嘉靖帝全部大方的将它们买了回来,但是这时候倒是没了去处。   回到芙蓉轩的时候,可让芳嬷嬷和清烟几个大宫女急坏了。怎么眼睛都红了,还肿了。   “怎么样?”嘉靖帝也是头疼。   苏力毕恭毕敬的回话。   “贵嫔娘娘好像哭的很厉害,哭的眼睛都肿了。一回殿内,就把所有的奴才都赶了出来。”   嘉靖帝头疼的揉了揉眉。   “不能纵,不能纵啊。”   苏力权当自己没听到。   上一次的流言还没平息,新一轮的流言就崛起了。   “暄贵嫔失宠了。”   “听说是太骄纵了。”   “胡说,暄贵嫔娘娘在外面头都不敢抬呢。”   “会不会是因为暄贵嫔不详啊?”   上一轮的流言和这一轮的流言加强版来了,其势如燎原之火,一下子烧遍了这个后宫,连前朝都有所耳闻。   “慕贵嫔失宠了?”相比于其他的幸灾乐祸或是痛心疾首,太子楚邦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怜香惜玉。   “如此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父皇竟然也舍得冷落,当真是暴殄天物。若是当初进了孤的府里,孤肯定连让她皱眉都不肯。”   大家心思浮动间,芙蓉轩里伺候的下人却是最忧心的了。一来担心这主子圣宠不在,二来是主子这两天病了,看起来还是很严重的样子。   榕榕这两天就一直躺在床上,眼圈红红的,脸上苍白又憔悴的,活脱脱的一个病美人模样。她以前总觉得自己的下巴太圆润了,现在一病,尖下巴有点影子了。 她现在吃也就一点点,喝也就一点点的,身边伺候的人都吓死了,每天都和如临大敌似的,每天都请太医来,可是人家太医也没辙啊。   “娘娘忧思过重,乃是心结所致。”   太医医病,但是医不了心啊。   榕榕心里也明白,但是她就是转不过弯来。其实道理很浅显,柳姨娘是她心尖尖上的人,是她从前十几年来的依靠,一旦事情扯上了她,榕榕心里就放不开了。她甚至心里更胡思乱想起来,姨娘会不会生病了,会不会被人害了……各种猜测都在脑海里转悠,想着想着心里就更放不开了,吃也吃不下,睡不睡不着,便更加憔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笑话,博诸君一笑:   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   打个预防针先,明天我尽量更啊,要去医院来着,郁闷。   哥哥和嫂嫂原来是奉子成婚,可是现在离婚期还有一个半月了,肚子里的宝宝不太好,好像是胎心太弱了什么的,医生建议把孩子打掉,明天就要去。   ☆、第三十六章   “娘娘,要不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还在哄呢。   一干人好说歹说的将她劝出了宫门。   现在正是傍晚,午后的暑气淡了几分,加上御花园里树木茵茵,也有几分的凉意。   她就搭着清烟的手慢慢的走着,今天穿的是一条碎花的绫群,她身形本就消瘦,今日还束了腰,更显得小腰盈盈不堪一握。从她迈出宫门的那一刻,宫里就传遍了消息。   传言是李淑妃传出来的,她也不知皇上为何倦了暄贵嫔,只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又听到眼线传话说是暄贵嫔去御花园了,便立即换了套行头也打算去御花园逛逛,“散散心”。甚至身边还带了不少的小嫔妃,想要叫她们都去看看热闹。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就遇上了。   “暄贵嫔今日也在御花园?本妃还以为暄贵嫔忙着伺候皇上连御花园都没空来上完呢。”   李淑妃的眼神就像刀子似的上下剜着面前婷婷玉立的身姿。   榕榕还没来得急说话,一边就有人接话了。   “淑妃娘娘,叫嫔妾们看来,暄贵嫔这几日可是清闲的很。”   “可不是,顾小媛才忙呢。”说完了,还吃吃的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暄贵嫔失宠了,顾小媛则是连续两日被皇上翻了牌子了。   但是无论她们怎么说,面前的人都半点反应也没有,就像将力气都打进了一团棉花里似的。讲着讲着无趣了之后,李淑妃看够了热闹就领着人离开了。只留下榕榕一行人留在原地。   “回去吧。”声音有些沙哑,边上的浅柳和清烟也不敢多说什么,看见主子红红的眼眶心里也是酸涩。   “皇上,暄贵嫔昨儿个夜里又请了太医。”   嘉靖帝早起就听到了苏力禀报的消息,习惯性的皱了眉。   “怎么了?白天不是才请过?”   “听说不大好了。”   “叫太医来。”   来的并不是李太医,而是昨晚上当值的秦太医,秦太医也估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不是都说暄贵嫔失宠了,可是为什么皇上还要过问?只能照轻了的说。   “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了些。”   嘉靖帝一听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叫李太医再去一趟芙蓉轩。”   秦太医一听,便知道自己这话说错了,当下赶快退了下去。   “怎么样了?”嘉靖帝下了朝径直去了芙蓉轩,一进殿却发现芙蓉轩里安静异常。   芳嬷嬷弯着身子回话。   “娘娘正在殿内服药,李太医才走呢。”   嘉靖帝也不多问,直接进了内殿,自有苏力细细的问暄贵嫔的事。   “呕。”一进去就看见她把嘴里的药都吐光了。   然后身边的宫女跪了一地。   “娘娘,再用一点吧。”   也没像以前的不好哄,点点头。喂药的宫女又端起了药碗。   “呕。”又是吐药的声音。嘉靖帝觉得不对劲了,走近才看到床上那消瘦的人影。原来就一个巴掌大的脸如今变得更小,下巴尖尖,更显得眼睛大,简直大的有些吓人了。眼里的红血丝也是明显,脸上更是苍白一片。   “朕来吧。”   没管宫人们的行礼,上前按住了她正想要起来的动作,一只手端过了宫女手上的药碗,一只手顺手掖了掖她身上的锦被。   榕榕低垂着眼皮,乖乖的张口吃药,丝毫看不出以往娇气的模样,但是接下来又全部都将药呕了出来。   嘉靖帝拣了边上她原来最爱的蜜饯放进她的嘴里,然后又舀了一勺的药汁。   还是全部吐了出来,半点没剩。   身边的浅柳和清烟都哭了起来,一边接秽物,一边泪流满面。   “怎么回事?”嘉靖帝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里都是压抑的怒气,眼里都是心疼。榕榕还是垂着眼皮不讲话,她不是故意想要谁心疼,也不是故意闹脾气,她只是纯粹的喝不下药汁。她心里倒是没有半分的难过什么的,她只是有些厌倦了,原来是单纯的想,后来昨日见到了大家对她的嘲笑以及讽刺,她只是突然有点倦了,原来在靖海侯府的时候,还有姨娘,可是到了这宫里,她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她自己。越这样想,就越钻了牛角尖,到了夜里,竟然什么都吃不下了。   “皇上,娘娘昨日午后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啊。”浅柳还是心疼主子。   嘉靖帝现下里还是沉稳,把手里的药碗放下来。   “去拿碗粥来,再去重新煎碗药来。”   嘉靖帝对着榕榕还是轻轻的哄。   “怎么朕才没来多久就瘦成了这样?嗯?待会儿我们先喝碗粥,喝完了再吃药啊。”   榕榕点点头,心里倒没什么感觉,手上还把帕子绞来绞去的。   宫女的速度很快,一碗熬得糯糯的小米粥就呈上来了。   还是呕,还是吐,半点都喂不下。   “在怄气?”嘉靖帝的声音咋听起来如常,但是细听下来却有几分的异样。   榕榕摇摇头,脸上的神情认真,不似作伪。   “那为什么不吃?”嘉靖帝的眼神沉沉,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吃不下。”很沙哑的声音,好像许久没开过口了似的。   “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那你先好好睡一下,睡醒了再吃。”嘉靖帝亲自扶着她躺了下来,放枕头,盖被子,一番动作下来,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没了以前由上而下的那种关爱,更多的是全心全意的照顾。   “回皇上,暄贵嫔娘娘忧思甚重,心结难消,是故饭食难下。加之娘娘原就体弱,若再郁结于心,不得消除,病恐愈重。”   李太医这话说得也有些重了,谁说不是故意的?他在宫里混了几十年,这点眼力劲也是有的。每次暄贵嫔那里回来,他不是被叫到皇上这儿来?教他看来,哪里是失宠的样子,明明还是圣宠优渥着呢。而且自己自从上次被暄贵嫔夸了一句之后,皇上似乎都对自己有了几分的器重,这就更得掂量着说话了。   嘉靖帝只觉得头疼,刚开始他也只以为她闹小脾气呢,想着她健忘的性子,也没往心里去。可是之后就发现不对了,他再去芙蓉轩的时候,却连一个笑模样都难得了。话还是照说,但是往日的亲近却一下子没有了,留下的只有疏远。就连睡觉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他怀里,可就是柔顺的让人头疼。   他哪里没察觉出来?但是他是一国之君,是九五之尊,怎么能轻易妥协,由着她闹便是了。也去了别人的宫里,可就偏偏少了那么几分的滋味儿,温柔贤惠全都一个样子,最后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暄贵嫔复宠了,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全宫上下说不清多少人失望。好不容易以为一个大麻烦解决了,还没得意几天呢,暄贵嫔又出来了。芙蓉轩经历过门可罗雀之后又一次迎来了大批的探望,但是却都被一道圣旨给阻拦了。   “暄贵嫔身体不适,闲杂人等无事不得干扰。”   接着,芙蓉轩又是一大批的宫人被替换。   谁还敢没事情去芙蓉轩,只好又一次羡慕嫉妒恨的嚼着暄贵嫔的舌头。   自从上次暄贵嫔失宠之后,皇上的心情就不怎么好,没过多久暄贵嫔又复宠了,但是皇上的心情却更加阴晴不定了。   四个皇子,每一个皇子都因为不大不小的事情被皇上训斥过,而太子是其中最严重的,他门下的幕僚又犯了事,原来这样的事也被人弹劾过,但是皇上并没有对太子怎么样。但是这次却狠狠的训斥了太子,让太子回府好好反思,连手上的差事都放下了。   连儿子都是不留情的训斥,就更别说朝臣了,现在芝麻绿豆的事情都不敢放到朝堂上讲,生怕自己也一起遭了秧。   皇上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但是偏偏处事跟初登帝位时一样了,有了几分的杀伐气。   靖海侯府的书房里。   慕千修提了个建议:   “父亲,要不要让母亲进宫见一见暄贵嫔?”   二爷慕千齐也说话了:   “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了事情的首尾也好做些应对才是。”   三爷慕千平也难得赞同了:   “就是,皇上近来处事与以前大大不同。”   慕侯爷沉吟许久,还是否了这个决议。   “前朝不理后宫事才好,怕犯了皇上的忌讳。再说现在暄贵嫔已是天子妇,不过再过几天便是暄贵嫔的生辰了,靖海侯府要备好生辰礼。   老大,记得让你那个姨娘亲自备一份。还有,侯府的几个丫头都要亲自准备一点才好。”   三个儿子当然都举手称是。   其实不止靖海侯府做了打算,各方的权贵都是一番的猜测,都想趁着暄贵嫔生辰之际作一番的试探。连后宫也是如此,李淑妃最是揣揣,她前脚才刚刚嘲讽完暄贵嫔,后脚暄贵嫔复宠了,太子就在朝堂上被皇上斥责了,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不是那个女人吹了枕头风?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更了,为了今晚十二点收藏夹上靠靠前,谢谢订阅的亲~谢谢地雷的亲~   ☆、第三十七章   “还要吗?”嘉靖帝手里端了一碗小米粥,勺子都递到她嘴边了。   “吃不下了。”榕榕还是不买账的将头撇到了一边,今日没有挽发,青丝披散,小脸蛋苍白,靠在紫红色的绣满了花鸟鱼虫的靠枕上,半点活力都没有,看上去似乎神魂都不在似的。   “那我们待会儿再用。”嘉靖帝这两天是亲历亲为啊,在外照样是沉稳帝王范儿,但是一到这芙蓉轩就成了任劳任怨。   “好。”这两天还是发呆和睡觉,连以前的小脾气都没有了,可这样的乖顺才叫人心里酸得很。   “你刚刚起来别又再睡了,现在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嗯。”低着眼睛乖乖听话。   嘉靖帝倾身把她搂住,细细的哄。   “过几天就是你生辰了,要什么礼?”   “恩。”   嘉靖帝也不恼,还是低声。   “给你一份大礼要不要?”   “哦。”   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嘉靖帝的心里就像长了根刺儿似的,拔也拔不出,也不疼,就是搁着难受的紧。以前她会闹,会有分寸的闹他,可现在,听话极了,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再也不会在他耳边闹气,也不会在他边上讲自己的小牢骚,这个世界清静了,但是却孤寂了。   “带你去看莲花?”   爱莲居的莲花现在正是好风光,嘉靖帝也知道,怀里的人是个爱看的,若是之前知道了,肯定要缠着他去呢。果然,这话一说,就看到她的眼睛里一亮,但随即光芒就黯淡了。   “好不好?待会儿再要条船,泛舟湖上。”   这几天嘉靖帝才是真的宠,好几次苏力不小心听到了都觉得耳朵根子都臊红了。嘉靖帝倒是觉得还好,怀里的人是个爱玩的,眼界也小,胆子小,性子弱,不过在后宫罢了,有他看着也还好,本性也善良,不会影响到什么大局。   “哦。”还是小小的一声,但是嘉靖帝却并不介意。   榕榕看了看,然后手轻轻的伸了过去,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握住了面前嘉靖帝的手,眼里都是真诚。   “皇上,其实我没事。你不要为我耽误事情。”   她表现得是这样的懂事,但是嘉靖帝却想看的却是以前她死活要他陪着的撒娇弄痴的脸。   “今天休沐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嘉靖帝的声音宠溺。   皇上发话了,爱莲居打扫的干干净净,四周的纱幔都换成了新的冰盆子也都摆好了,石凳上的锦垫也都一一整齐放好,连石桌上的点心碟子也都摆成了好看的花形状。   她身子弱,即使是现在还是在夏日里,但是湖边到底寒凉,而且现在也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嘉靖帝想的周到,走的时候还带了条外罩,一到湖边就给她披上了。   “冷不冷?”嘉靖帝看看周围放着的冰盆子,皱了皱眉。   眼睛看着石桌上的一盆莲子,摇了摇头。   “这是新鲜摘下来的莲子,要不要尝尝?”   榕榕点点头。   嘉靖帝亲自动手剥莲子。刚刚喂完一个,却发现湖边又来了人。   榕榕眼尖,耳朵也尖,只听到边上有人叫了一句“顾小媛”,就一直抬头打量着那个清秀的女子。看她行礼,看她低头,看她浅笑,看她娇羞,嘴巴撅的连嘉靖帝都看出她的不如意了。   “怎么了?”还以为又不舒服了。   是不舒服了,现在有人在身边撑腰了,她又想起别人对她嘲讽了,明知道不是人家顾小媛的错,可偏偏不如意。   撅着嘴摇摇头,嘉靖帝看她,眉头皱的紧紧的,嘴角也紧紧的抿着,活像别人得罪她似的。   嘉靖帝凑到她耳边,轻轻的豁,轻轻的哄。   这一副场景倒叫其他刚来的妃嫔们进退两难而且妒火高涨了。顾小媛是其中最气愤的,她是在以为暄贵嫔失宠的时候被皇上翻了两次牌子,但是皇上并没有碰她。在暄贵嫔复宠之后,她还白白叫人看了笑话,不知有多少人在她面前说风凉话,现如今还让她当面看到了皇上对暄贵嫔的呵护和宠爱,她不知道已经感受了多少人看笑话似的目光。   “来,跟朕说说,你不说朕怎么知道你哪里不高兴呢。”   榕榕慢慢的抬眼,看看面前的皇帝,又慢慢的看向了顾小媛,然后低头不说话了。对她来说这是暗示,可是对别人来说这可就是明示了好吗?做的这样明显,谁不知道你善妒啊。   嘉靖帝也眉眼含笑,从苏力使了个眼神,后者就出面办事了。   人都走光了,她还是不高兴,撅着嘴淡淡的坐着。嘉靖帝也坐在一边给她剥莲子,剥了两颗,在喂给她吃,她吃不下了。嘉靖帝也不勉强,吃的少总比全部都吐出来好。   “等日头在下来些,带你去船上玩玩好吗?想不想摘莲花?”   “点点头,还是怏怏不乐的,但是精神却好了些,嘉靖帝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疙瘩在。   等到真要下湖采莲的时候,她坐船没坐多久,就又泛起了晕乎,呕出的除了两颗莲子,其他的都是酸水。   嘉靖帝面沉如水,抱着她就回了芙蓉轩。   小桌上摆着各色的点心,还有一碗熬的香气四溢的粥,可偏偏她吃了不到俩口就放下了。   嘉靖帝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也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碗。   “再瘦下去等到过几天你姨娘见到你的时候都不认识了。”   榕榕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急切的伸手去拉他,莹莹如水雾的眼睛里都是惊喜。   “真的?”   嘉靖帝也叹了口气,就是过不得她,还好,三十几年里就一个她,不然的话,这天下还不得天翻地覆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又端起粥来,拿勺子搅了搅。   “粥不烫了,吃点儿?”   其实还是咽不下,但是努力着一口一口的用力的吞,每次要呕出来的时候还是勉强吞进去。   “好了,不要勉强,一下子吃多了也不好。”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又轻轻的抬了抬她的下巴。   榕榕倒是主动,现在也不怕他了,知道眼前的人宠着她呢,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嘉靖帝也搂着她,低低笑着轻轻的咬她的唇,榕榕的手也搂上了他的脖子。   “高兴了吧?小坏蛋。”声音含糊不清。   “嗯。”重重的点头,原来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就像找不到生活的乐趣似的,像天要塌了似的,现在一如愿就立马高兴了。其实她心里还有隐忧呢,只是得过且过呗,更何况眼下马上就能见到人了。   她这副样子,嘉靖帝倒是更熟悉,心里也放松了。   “主子。再用点吧,最近你的下巴都尖了。”   “真的吗?”说完就要起来照镜子,她心里高兴了话也讲的多了,这个模样倒是让人放松了。   “奴婢去拿镜子过来。”宫女一看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立马小跑着过去就要拿镜子。   “真的尖了。以前姨娘总说我下巴尖点好看。”榕榕好像自言自语的说话。   清烟原来就在柳姨娘身边伺候,现下里也是接话。   “要是柳姨娘看到小姐现在下巴都尖了,肯定心疼的很呢。”   “等等,那个拿来我瞧瞧。”   宫女们正在整理送来的生辰贺礼,榕榕看到了其中的一个很精致的盒子,随手指了指。   “主子,那是常德公府送来的。”   主子前几日都是神情恹恹的,这几日精神才好起来,身边的宫女自然殷勤,恨不得什么都顺着她才好。   盒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方雕了兰草的玉佩,但是榕榕却看出了其意。她清楚的记得,这是采葵的玉佩,她们四人,青青、她、采薇和采葵四姐妹当初一起找人做了四方玉佩。   她拿着盒子把玩了一番,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封簪花小楷的字。   “采葵嫁的是常德公家吗?”   浅柳点头。   “可不是嘛,娘娘。当时你还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扇春夏秋冬的屏风送给采葵小姐当贺礼呢。”   放下了手中的盒子,她又问了。   “那靖海侯府的礼送来了没?”   浅柳笑:   “就知道娘娘您念着呢,奴婢和清烟姐姐早就单独理出来了,这就给您拿去。”   清烟也接话:   “几位小姐都亲自送了绣活呢,柳姨娘也单独备了一份呢。”   “快去拿来。”急切的模样让大家都笑了。   等到浅柳和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将东西捧进来的时候,她却其他看都不看,拿起柳姨娘的那一份就不撒手了。   “其他的都不要了。”   芙蓉轩里的奴才经过清洗之后,除了她带进宫的,剩下的要不是清白的,要不就是嘉靖帝的人,全部都聪明着。   “是。”全部都拿了下去。   榕榕的性子就是这样,对自己狠着呢,看起来柔弱无依的样子,别人欺她、谤她,她好像好性的什么都不敢讲,但是在心底里都记得牢牢的呢,她心里的那本帐清楚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看点娘家的一本书,好看疯了,《娇娘医经》,很棒的女主~。   ☆、第三十八章   “怎么心不在焉的?”嘉靖帝坐着,看她先是兴致勃勃的拆礼物,而后却是突然停了动作。   向来是不着边际的榕榕也开口了:   “我在想啊,要是四姐姐嫁给四皇子了,而后三姐姐也成为二皇子的侧妃了,那以后在宫里看到他们了,我应该怎么称呼?”   姐姐、姐夫?   嘉靖帝倒是没想到这一茬,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也没再说下去,反而换了个话题:   “最近气色好多了,只是好像还是瘦了点。”   榕榕撇撇嘴,柳姨娘准备的生辰礼很有心思,是她以前爱吃的点心和蜜饯的做法,拿去让厨娘看了,虽然没有以前的好吃,但是也总算饱了她的口腹之欲。还有她亲自做的一套衣衫,虽然看起来寻常的很,但是在榕榕看来却是再珍贵不过了。   “那送我生辰礼的人我要不要回礼?”   “不用了,都是巴结你的,你收下就是给了面子了。”嘉靖帝说的很随意、轻巧,但是却让榕榕“嗤”了一声。   送来的多是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人送来了一匣子的大珍珠,颗颗珠圆玉润,表面光滑无比。   “对了。皇上,你知道女子十二岁才能出门的哦?”又开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说话了。   “嗯。”嘉靖帝老练的很,相处了这么久,她说话不着调也了解了,此刻不动声色的听着。   “那么,我十二岁之前都是没出过门的。”   “嗯。”   “有些人性子如此,就和别人合不来。”   “哦。”继续冷眼看她扯话。   “所以有两个好友什么的很难得。”   “哦。”所以想说什么呢?   接下来的话,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出口了,于是她侧过身子伸手去抓他放在膝上的那只手,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要是她求你的话,你不好拒绝是不是?”   眼睛眨的可怜巴巴的,跟哈巴狗秋秋要吃的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殷采葵?”   狠狠的点了两下头,榕榕并不是无知之辈,采葵的信虽然混在了常德公送来的礼物里面,但是要想进这皇宫,皇帝怎么会不知道?   嘉靖帝点点头,也没再继续讲这件事,而是换了个话题。   “看来你的生辰礼收的不错。”   榕榕点点头,只是有点苦恼的开了口:   “可是太子送的礼好像太贵重了。”   太子送的是块玉,上面雕的是莲花,寓意不错,礼物简单,但是玉却是一块暖玉,千金难求。   嘉靖帝眼里的神色不清,但看着她还是点点头,示意没事。   这两天两个人的气氛好了些,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嘉靖帝乐意宠她,榕榕也有分寸的撒娇卖弄。   而靖海侯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虽然都是待嫁之身,但是一个为正妻,一个却只为侧室,虽然嫁的都是皇子,但是其中的差别却是天壤之别。   整个靖海侯府都是喜气洋洋,但是唯独大房袁姨娘的住处却是愁云惨雾。袁姨娘自己就为妾室,受够了正妻的刁难,多年来在白氏的面前战战兢兢就是为了将来自己的女儿能够正正经经的嫁为人妇,而不是和她一样成为妾室。但是没想到,到底自己的女儿还是跟自己一样了。   而盈姐儿可不是这样的想法,她看着哭哭啼啼的姨娘,心里说不出的蔑视:   “你当我和你一样没用吗?我可是二皇子的侧妃,将来说不定能更进一步。成为正室又怎么样?像大姐姐和二姐姐一样吗?一辈子再爬也就到天了。”   袁姨娘刚想说什么,就又被盈姐儿不耐烦的话打断了:   “先顾好你自己才是,父亲日日都去柳姨娘那里,而你只知道讨好母亲,有什么用啊。”   袁姨娘只好强打精神做出了笑模样,不想再说什么。   而同在靖海侯府的另一个院子里则是大不一样了。   “你嫁过去即为四皇子妃,首选要笼络夫君的心才是真的,而后最重要的便是生下子嗣。”   秦氏提点快要出嫁的女儿。   说到婚姻大事,一向沉稳的锦姐儿也红了脸,端庄大气中加上了一丝丝的小羞涩,看上去倒是比往常可亲多了。   秦氏很满意,点了点头:   “听说四皇子的母妃董夫人是个好相处的,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再说了宫里还有你五妹妹在,相比这么一个宠妃还是需要避忌几分的。”   锦姐儿点点头,随后有点为难的开了口:   “娘,五妹妹同我并不亲近。”   秦氏摇摇头:   “当初我便交代你了,不要轻易同任何人结仇,府里的姊妹间最应该交好,你不听。虽说她现在分位不高,但是单凭她那张脸,还能少得了宠爱?”   锦姐儿到底还没有那么老辣,话里稍微带了点抱怨:   “还不是六妹妹,六妹妹最讨厌的就是五妹妹了,我也拦不住她呀。”   “静姐儿被纵坏了,当初我让你处处让着她就是为了捧杀她,这府里除了你,便是她的身份最高了。果不其然,凭她现在这样的骄纵脾气,大概侯爷也不会让她嫁去什么高门第里。”   秦氏从来不在她面前掩饰,她处理姨娘,掌管家事的手段,都一一放在了锦姐儿的面前,锦姐儿没有十分,也学了七八分,所以对秦氏的手段并不陌生。   锦姐儿也笑了,温和端庄的笑容里丝毫看不出她的毒辣:   “静姐儿原来满心以为她会成为四皇子妃呢,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摔坏了多少家里的瓷器,听说还想跑到祖父面前去理论呢。最后叫大伯禁足了。”   任谁都想不到,平时最让着静姐儿的锦姐儿竟然在私底下是这种面目。   果不其然,白氏现在还在劝着自己的女儿呢。   “静姐儿莫要置气,你现在还小,将来娘亲给你安排更好的亲事才是。”   静姐儿仍然是不管不顾的:   “好什么好,还会有更好的吗?四姐姐以后就是四皇子妃了,她也就算了,可是凭什么?连三姐姐和五姐姐都能成为贵人?三姐姐是二皇子侧妃,五姐姐是贵嫔,以后我见了她们都要卑躬屈膝的。”   “不过只是妾室罢了,你看她们现在风光,将来不知道怎么落寞呢。”   “怎么可能?”静姐儿有点动摇了,她本来就相信母亲,现下一劝,马上就动摇了。   “色衰而爱弛。等到那张脸不漂亮了,你作为妾室有什么用?”白氏听到自己的女儿声音里有些迟疑了,更加不遗余力的开始劝说了。   好不容易才将女儿劝好了,白氏目光狠辣的打量了四周伺候的下人:   “好好伺候六小姐,若是六小姐有个不高兴,给我仔细你们的命。还有,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说的不要说。如果让我在府里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你们都给我当心了。”   一番话说完之后,看到所有的婢女都是一副打颤的模样,白氏才满意的离去。   而不远处的行露院则是静悄悄的,刚才世子爷匆匆的来了,把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打发走了。   “世子爷,今儿个怎么了?怎么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柳姨娘看着一进来就把所有下人都打发走的世子爷好奇的问了问。   哪知慕千修却是一副很严肃的模样,然后轻轻的附在柳姨娘的耳边讲了句话,随后两人都沉默了。   直到第二天柳姨娘坐上了马车,还晕乎乎的问身边世子爷:   “世子爷,这是真的吗?”   慕世子点点头,但仔细看去,他的眼神却有点呆滞,他想起了昨□□后皇上把他叫到御书房,然后的三言两语。   皇上说的风轻云淡,他心里却是震动,虽然早就知道皇上宠爱暄贵嫔,但是会不会太过了,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应了下来。那么,靖海侯府是不是应该更重视宫里的暄贵嫔呢?   起初他也想将这件事立刻禀报父亲,但是皇上随后的一句话却打消了他的念头,也让他不敢再起心思。   “朕不希望这件事有别人知道。”   当今的手段神鬼莫测,以前在朝堂上处置官员的时候,甚至连他有几个小妾都知道,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根本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做小动作。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定好的包厢里还是空的。慕世子和柳姨娘不安的坐在了桌边,连泡好的茶也一口没喝。   而楼下的一辆马车里。   “下来。”嘉靖帝先下了车,见车上的人迟迟不肯下来,只好亲自掀了车帘子催。   可能是近乡情怯,她就是不动了,身上穿的是一套天青色的裙衫,头上戴了同色的帷帽。   “皇上。”   刚才坐在车上就不停的催车夫快些,还不停的掀帘子观望,现在真到了竟然不敢下马车了。嘉靖帝挑了挑眉毛,又重新上了车。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算了?”逗弄,轻佻,有些浪荡子的味道。   瞪了嘉靖帝一眼,还是别别扭扭的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的学费到现在还没交~再不交就不能上学了,明天是最后期限,真佩服我老爸~   ☆、第三十九章   慕千修一见到皇上微服站在了他的面前,就要下跪,柳姨娘也有眼色,跟着就要下跪,倒是皇上边上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一溜烟的跑过来扶起了柳姨娘。   “榕榕?”柳姨娘惊喜。   嘉靖帝走过来,帮她把帷帽摘了,小丫头脸上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的边上的慕世子和柳姨娘一阵的心惊。   “你和姨娘一起去里面讲话吧。”嘉靖帝指了指屏风里面的内室,榕榕高兴的就拉着柳姨娘进去了。   嘉靖帝淡淡瞥了一眼,没有其他多余的反应,自顾自的坐下了,倒是慕千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坐吧。”   眼前的是以前坐在高高朝堂之上的帝王,慕千修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皇上长的很不错。随后脑子里就是:大逆不道,真是大逆不道。   嘉靖帝看着慕千修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饶有兴趣,原以为不过是个迂腐的,没想到也有几分的趣味。   慕世子这边屁股底下像有针似的,而里面柳姨娘和榕榕也是精彩。   “你怎么没瘦?”   就算两个人之间再多久没见,之间有再多的感情,刚见面又再大的惊喜,也被这句神经病的话问傻了。柳姨娘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一听这话,脸就先板起来了。   “你倒是瘦了。”   榕榕慢条斯理的解下头上的帷帽,脸上都是小别扭。   “姨娘,你怎么不心疼我?”   “我倒是想。”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榕榕的嘴巴也不敢撅起来了,也不再闹别扭,就一个劲的搂着柳姨娘的手开始撒起娇来。   “姨娘,进了宫我最想的就是你了。宫里的吃食都没有你做的好吃。”   “我将一些你爱吃的小食都写了出来送进了宫里,你可看到了?”柳姨娘话里不无心疼。   “看到了,我让厨娘照着上面做的,可就是没有你做的好吃。”   柳姨娘摸了摸榕榕的尖尖下巴,眼圈就有点红了。   榕榕连忙凑了过去,又是撒娇,又是卖乖的,才没让柳姨娘的眼泪掉下来。   “清烟和浅柳照顾的可好?芳嬷嬷可尽心?”   “清烟和浅柳都很好,芳嬷嬷就是啰嗦了点。”前半句说的响亮,后半句响不起来。   “芳嬷嬷不啰嗦你,你哪里肯听?可别胡闹。”   两个人絮絮叨叨许久,后来还是慕千修看天都要黑了,才过来催了催。   柳姨娘牵着榕榕出来了,两个人的眼圈都有些淡淡的红,榕榕长相肖母,和柳姨娘有四、五分相似,两个人相携竟不像母女,反倒像极了姊妹。   “别耍小脾气。”柳姨娘嘱咐。   “嗯。”乖乖点头。   “别乱用你的小聪明。”   “哦。”虽然眼睛里有点不耐烦,但是还是乖乖应了声。   “在宫里多吃点,好好照顾自己。”   “好。”眼睛又红了,虽然这话柳姨娘刚才已经交代了好几遍了,但是榕榕一听还是用红了眼眶。   听完话,榕榕乖乖的走到了嘉靖帝的边上。   手里还拿着帷帽,嘉靖帝顺手接过来,要给她戴上。   她撅着嘴巴不肯。   嘉靖帝说:   “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她就是不肯,非要看着柳姨娘走了才肯带。嘉靖帝使了个眼色,慕世子就识趣儿的领着柳姨娘先离开了。   “那现在可以戴上了吧。”   给还是她戴上了,然后牵着她的手准备离开。   哪里知道天色快要黑了,马车行到桥上的时候,榕榕正巧掀起车帘来看,眼睛又移不开了。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嘉靖帝看她的手一直举着,也不嫌累,就问了。   刚刚满足她的心愿,她现在心情好得很,你调侃她,她不生气也不气恼,说话嘴边上都含了笑容,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就像天边璀璨的星光。   “你看,快来看。”   嘉靖帝有点被蛊惑了,也含笑探过了头。却发现,不过是河面上飘满了河灯。临近中元节,周边都是放河灯的人。   “想不想放放看?”   “可以吗?”眼睛更亮了,比头上簪的宝石还要亮。   嘉靖帝失笑。   “为什么不可以?”   也不用别人扶了,嘉靖帝刚刚下了马车,就发现她紧跟着也跳下了马车,活泼的样子就像街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而且连帷帽都没戴。   “呦,这会儿倒是快活的紧。”嘉靖帝意味深长。   榕榕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他,眼神里都是餍足后的满意,不过主动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大有催促他去买灯的意味。   不过到底是帝王,还做不来小家小户的情趣儿,没过多久,就有人跑过来,手里还提了好些河灯。   做工不是很精致,但是却有几分野趣,榕榕放的很开心。   看着河灯一点点的顺流漂下,她的嘴巴抿的紧紧的,直到河灯都飘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才松开。   “还好没和人撞上。”   嘉靖帝看去,河面上都是河灯,倒真的有几盏河灯翻了身。   多少人在边上偷偷打量着这对,尽管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可到底还是能够看到面貌的。   看上去既想夫妻,又像是父女的。男的俊,女的俏,男的气势逼人,而那个嘟嘴撒娇的女子,也是这等的娇媚巧丽。   事情偏就那么的巧合,还没走到马车前,就遇到了人。   “父、父亲。”一个面容温雅的少年站在了嘉靖帝的面前。   “老二,你也来放河灯?”嘉靖帝点点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以及他身边的女子。   很显然,二皇子身边的女子并不是二皇子妃,众所周知,二皇子性格霸道,容貌却只是清秀,而二皇子身边站着的这个女子,面容却是颇为清灵。   榕榕很好奇的偷偷打量,但是不小心看到二皇子冲她点了点头之后,就愣了一下啊,再也不敢抬头了。   “皇上,皇上。”一上马车,榕榕便眼巴巴的看着嘉靖帝。   “怎么了?”这是在装蒜呢,嘉靖帝怎么不了解她的小心思。   榕榕不依了,手抬过去轻轻的搭在嘉靖帝的膝上,眼神里都是祈求。嘉靖帝顺手一搂。   “是不是想问些刚才的是谁?”   榕榕脸上有几分的郝色,但是眼睛里都是挡不住的好奇,她就爱听这些小事情,以前是听羽姐儿说,后来闹翻了,就听身边的浅草八卦府里的风吹草动,现在到了宫里,宫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更多了。而现在二皇子的事情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怎么忍得住,更何况,马上她的三姐姐马上就要进二皇子府了。   “你当朕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百晓生?”嘉靖帝不肯轻易如了她的愿望,还是微微的调侃。   “皇上是,天下还有皇上不知道的吗?”很认真的语气,要不是嘉靖帝了解她,还真的以为她是在说奉承话呢。   “二皇子有一个侧妃知道吗?”这种拿儿子家里的事说来取悦佳人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榕榕知识匮乏,特别是京城里权贵家的事情,叫别的人来说,这么一句已经够了,可她偏偏还要嘉靖帝讲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青梅竹马。”嘉靖帝说之前咳了两声。   “哦。”恍然大悟的声音。   其实嘉靖帝没说完,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个二儿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二皇子妃身份高贵,就连一个青梅竹马的侧妃身份也是不低,父亲是着名的大儒,而另一个即将过府的侧妃,不但有一个贵嫔妹妹,还有一个四皇子妹妹,也是堂堂侯府的女儿。   三儿子虽然无心,但是才情不错,才华横溢,可惜为人软了点,太过看重儿女私情,四儿子身份也够了,但就是太过冷情了点,这几年手段越发的利落起来。   只是大儿子,虽然处在太子之位上,但是几个弟弟都比他优秀了不只一点半点的,他居然没有半分的居安思危。   “回去了,饿死了。”嘉靖帝还没想完,就被怀里的人打断了思绪。嘉靖帝莞尔,轻轻的哄了一句,暂时放下了脑子里事情。   “二皇子,二皇子。”江侧妃轻轻的唤了好几句好像有点走神的夫君。   “没事。”   二皇子转头,脸上都是江侧妃熟悉的温和笑容,江侧妃这才放下了心,转而说起了刚才的事。   “刚刚父皇身边的就是暄贵嫔吧,真是美丽极了,父皇竟也如此宠爱。”   话里不无羡慕,之前千秋节的时候就见识过了暄贵嫔的盛宠,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会带着她出宫游玩。   二皇子嘴角含笑,但心里却是考虑起来,果然是盛宠优渥,若是连暄贵嫔也站在自己的这边,那么自己的胜算会不会又大了几分?看来要让母妃在后宫里好好谋划几分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降温了,真是难过,我还有裙子没穿过,还有我还要去旅游~后来逛街的时候买了条短毛衣,我一下子就恨不得马上入秋转凉了~真是善变,衣服决定我想要的季节。   Ps:我的积分终于好看多了,而且地雷的排行竟然已经到了六千多名,真是谢谢给我所有投雷和灌营养液的大大了~其实支持正版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第四十章   最近后宫里真是风平浪静,榕榕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了,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再没有人对她冷嘲热讽的,脸上都是热情的笑容。   不只是叶容华等人,就连李淑妃都不怎么会为难她了,但是最烦心的就是每次不小心瞥到顾小媛的时候顾小媛都用一种十分哀怨的神情盯着她,让她毛骨悚然的,就连炎炎夏日里都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顾小媛,不是我说,也只怪你们你们进宫的时机太不对了,生不逢时,偏巧碰上了暄贵嫔,否则就凭你们的家世、容貌,哪有不得宠的道理?”说这话的是一个已经失宠了许久的云美人,“想当初后宫可是雨露均沾,哪有人敢兴风作浪的霸占着皇上不放的?”   听到这话的老妃嫔们都笑了,眼里都是揶揄,云美人这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当时她得宠那会儿,可是再胡搅蛮缠不过了,不但敢随便的闯皇上的御花园,连皇后娘娘都敢嘲讽,只不过得宠的蹊跷,失宠的也快,没几天就被皇上忘在脑后了,后来又被皇后娘娘整治了一番,夹带着她的家世并不高,只是一个小县令的女儿罢了,现在宫里也只有几个新进的妃嫔才高兴和她讲几句话。   顾小媛一听,立马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但是她还是端着架子,脸上温柔的笑容一丝也没有放开,而坐在顾小媛身边的姜嫔,依旧是一脸的冷淡,只是听了云美人挑拨的话,嘴边的笑容越发的冷了起来。   “若无事,妹妹便先告辞了。”   这话一出,不光云美人的脸不好看了,就连另一边坐着的几个妃嫔嘴边的笑容也凝滞了,不过是刚进宫没什么资历的新人罢了,竟然还敢摆出一幅架子来。   顾小媛也跟着告辞了。   “哼,现在的新人脾气可真是大。”云美人似真似假的喊了一句,但是边上却没有一个附和的人,她也只好讪讪了之。   “小姐,这是夫人送来的信。”顾家前朝出过一个妃子,在宫里有点人脉,到现在在宫里传个讯什么的还是挺简单的。   “催催催,就知道催,母亲又不不是不知道现在宫里暄贵嫔一枝独秀,连皇后淑妃都要避其锋芒。”顾小媛颇有几分的苦闷之意,倒是旁边的宫女出了个主意。   “主子要不要去芙蓉轩走动走动?”   顾小媛没好气的讲:   “让我和那个文才人一样?芙蓉轩门庭若市,恐怕那个暄贵嫔看不上我才是。”   “听说暄贵嫔的生辰快到了,娘娘可备个小礼物探探暄贵嫔的意思。再说了暄贵嫔也没进宫多久,根基尚浅,总需要同盟的。”   顾小媛一听,觉得有几分的道理,便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中元节一过,便到了暄贵嫔的生辰,皇后娘娘亲自为暄贵嫔摆了几桌的酒,特地让大家一块热闹热闹,知道的人,无一不夸皇后娘娘的大度,但更多的却是在夸暄贵嫔的受宠程度。   今日是她的生辰宴,榕榕便和几位的妃位娘娘一起坐了主位。她今日也是难得的穿了一身的橙红色的裙装,脸上妆容虽然淡淡,但也是耀眼至极。   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不少的妃嫔来敬酒了。   “暄妹妹,今日可是你的好日子,皇后娘娘心疼你还特地摆了几桌酒,这杯酒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暄贵嫔,这杯酒可不能推了本妃,你最近可是春风得意的紧。”   “暄姐姐,妹妹这边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都是宫里混的,劝酒都是一套一套的,榕榕哪里招架的过来,才吃了一半便已经脸颊绯红了,整个人都是醉态朦胧的。   等到苏力来宣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暄贵嫔醉的不知东西南北的模样。   “朕惟五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关雎资佐姒之贤。遐稽历代之彝章。式进宸闱之位序。咨尔贵嫔慕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着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进封尔为正二品暄妃。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入宫不过半载,就坐上了妃位,这暄妃当真是福气深厚,深受皇宠,听了圣旨的妃子没一个好受的。转身看到人面桃花红的暄妃更是嫉恨起来,更纷纷起来以祝贺为名开始新一轮的劝酒。   等到酒宴散去,嘉靖帝才到了芙蓉轩,看到的就是她在庭院中跳舞的模样。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满面的红晕,脸上都是醉态,但眼神却是闪闪发亮。浑身都是馥郁的酒香,随着她的动作慢慢飘散开来。   嘉靖帝生平阅美无数,早已自持,自认不是轻狂人,但此刻看着,还是在最后一刻她快要倒下的时候,忍不住上前去一把横抱起了她。   “皇上?”醉了,眼力倒还好。   “是朕。”快步进了殿,后面的宫人哪里敢跟着,全部止步在了殿外,刚刚熬好醒酒汤想要进殿的若兰被苏力公公拦下了。   “有点眼力劲儿,在外面候着吧。”   “可是这醒酒汤……”   “在小厨房热着吧,待会子等皇上叫了在送上去。”   若兰不再说话,将醒酒汤又端了回去。   “我肚子疼。”嘉靖帝刚刚把她放在了床上,她就开始嚷嚷起来。   嘉靖帝以为是真的,俯身下去看,谁知她正醉着呢,说肚子疼手却捂着头。   “哪儿疼?”   “头疼。”说头疼,手又去捂肚子了。   嘉靖帝也有耐性,坐在床边看她耍酒疯。别的妃子醉了也是一副好姿容,哪里像她这样的不受控制。   “好冷。”没过一会儿又哆嗦起来。   嘉靖帝拿了被子准备给她盖起来,被子一放上去就被她两脚一蹬给踢了开去。   “水。”   “要喝水吗?”嘉靖帝又起来倒水,把她扶起来,水刚倒进嘴里,她就呛了起来。   “不要水,不要水。”一边呛,一边哭,榕榕好像回到了当年被人推进水里的情景,冰冷的湖水不停的往她的嘴巴和鼻子里灌去,她不停的扑腾着,挣扎的冒出水面,看见的却是静姐儿得意的笑容和周围平时说说笑笑的姊妹脸上的无情和漠然。   嘉靖帝搂着她一边低声的哄,一边细细的听她碎碎不成话的一句句叙述,动作依旧柔情,但是眼神却像含了毒一样的冰冷。   “乖,不冷了。”   直到她平静了些,才扬声叫外面的奴才将醒酒汤送了进来。苏力弯着腰进来,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皇上的表情,当即腿就是一软,皇上这表情有多久没见过了,上次见到的时候就是江南查出的那个贪污案吧。   苏力不敢多看,心里更不敢妄加揣测,马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皇上去了芙蓉轩。”   苏皇后点点头,脑海中思绪繁杂,这后宫的水是越来越浑了,李淑妃高居四妃之一,且膝下一子为太子,但是志大才疏,东宫之位未必牢固。叶容华身份低微,育有二皇子,二皇子野心勃勃,自己最看好的也是他,才和叶容华结了盟。三皇子不过是闲散皇子罢了,不值一提,母妃还是追封的妃位,也不得皇上的看重。四皇子的母妃是董夫人,身份高贵,但是不得皇上的宠爱。而现下,暄妃崛起,身后又是靖海侯府,且其深受皇宠,如果让她诞下一子,那不止后宫的格局,连朝堂上的格局也会被打破。   暄妃此人,已经值得警戒,须得好好防范才是。   无独有偶,不仅皇后这么想,李淑妃和董夫人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李淑妃更加偏激一些,也更有危机感一些。董夫人更加沉得住气,她甚至想慢慢等着,等李淑妃率先动手,自己隔山观虎斗,让李淑妃和暄妃两败俱伤,最好一个失宠,一个膝下儿子的太子之位不保,自己才好浑水摸鱼,力挺四皇子上位。   暄妃在生辰宴上一举封妃,靖海侯府又一次出了名儿。本就犹犹豫豫的臣子这下更是估摸不准了,慕家出了个好女儿,皇上现在也是年富力强,保不准能够诞下皇子,那倒是靖海侯府必然是站在小皇子一边的,而暄妃更是得宠至极,皇上未必不会有心思。   其实不光是别人,靖海侯府的三位爷都动了心,尤其是慕千修,自从上次见到了皇上对自己女儿的宠爱,更是信心倍增。   倒是慕侯爷一声大喝之下,让他们清醒了。   “是不是有人在你们耳边煽动?告诉你们,靖海侯府出来的只能是纯臣。”   大爷和二爷都是一副讪讪的样子,三爷脸色深沉,他还有一个四皇子的女婿,心思便更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君向大家问安了,各位小主万福金安~   ☆、第四十一章   “唔,头好疼。”   “唔,腰好酸。”   ……   眼睛刚刚睁开,便是一阵的抱怨。   浅柳和清烟都是抿着嘴巴偷偷的笑,芳嬷嬷却开始唠叨起来。   “娘娘昨晚太失礼了,所有的仪态忘得一干二净。”   芳嬷嬷甚是痛心,她原以为跟着的一个主子是个靠谱的,有手段的,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必能受重用,没想到主子进宫之后一帆风顺,她一肚子的计策都烂在肚子里了,只能管管芙蓉轩的库房,管管娘娘的日常,就像是在宫里养老了似的。不过日子却是真正的舒服,芳嬷嬷心里也是高兴的。闲暇的时候,看看规矩松散的暄妃,还是想要念叨几句。   “昨晚我干了什么?”榕榕却是半点都回忆不起来了,脑海中残留的记忆就是每一张灌酒的脸庞。   “娘娘昨晚醉了呢。然后舞兴大发,在月色下跳了支舞呢。”   榕榕捂头,第一反应就是:幸亏姨娘不知道。   “后来呢?”   “后来朕就来了。”□□来一句男声。   四周的宫女全部都跪下请安了,榕榕还坐在床上,看见皇上来了,还没反应过来。   “咦,皇上,你不上朝?”   嘉靖帝打趣儿:   “日晒三杆还未起的只有你了吧,朕已经下朝了。”   榕榕愣了愣,撩了撩耳边垂下的头发,慢吞吞的应了句。   “哦。”   然后眼睛又睁大了:   “我好像还没去请安。”   询问的眼神瞟向了边上的浅柳,浅柳还没来得及应话,嘉靖帝就开口了。   “无妨,朕早已经派人去知会过皇后了。”   话锋一转。   “你还是快起来梳洗一番,朕陪你用早膳。”   榕榕头还是有点疼,也没心思装扮,想着今日反正请安也不去了,便是素面朝天,半点脂粉未施的就出来了。   今日的早膳很清淡,一碗清粥,加上几碗的小菜就没有了,榕榕看着就有点撅起了嘴巴,她挑剔,太油腻了不吃,太清淡了也不习惯。   “昨晚醉的厉害,早上吃清淡点才好。”嘉靖帝在这方面可不纵着她胡来。   榕榕点头,还是捧起碗将这碗粥喝了。   “喝点蜂蜜水。”也是宿醉后需要的,嘉靖帝看着她将杯子里蜂蜜水喝的干干净净之后才叫人收拾了膳卓。   “没有要喝的了吧。”抹抹嘴巴。   嘉靖帝摇摇头。   “那我去睡觉了。”   嘉靖帝眼疾手快的搂住了人。   “不是刚起?不怕睡懵了?”   榕榕挣脱了两下却发现挣脱不开来,才闷闷的回了句。   “头疼。”   “那你昨晚还灌这么多。”   “她们灌我呀。”   “你不会拒绝?”淡淡的调笑意味。   可是偏偏她还没听出来,还低着头嘟囔。   “我不会说。”   原本挣脱的动作也不做了,开始揪着他的衣服不放了。   “功课做了吗?”嘉靖帝突然提起了这一茬。   “什么功课。”这是还没反应过来呢,转身看皇帝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慢慢的将头转了回去。   “忘了。”说话的声音轻的让人听不见。   过了半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皇上,你该不会要和先生一样吧?”   “先生怎么了?”嘉靖帝松开手,随后明白过来了。   “怎么又忘了?把手伸出来。”   榕榕对对手指,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伸了出来。   嘉靖帝只是装模作样的轻轻拍了一下,而后便故作威严。   “以后不能忘了。”   随后就看到了眼前小姑娘嘴边狡猾的笑容,连带着她也笑了。   “皇上在御书房吗?”这是皇后,身后跟着的大宫女手边还拿了一个食盒。   “回皇后娘娘,皇上去后宫了。”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行礼,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脸上细细描绘过的柳眉轻轻的皱了一下,而后脸上笑容又是温和:   “既然如此,本宫便回去了。”   “娘娘,听说皇上一下朝,就去了暄妃娘娘的芙蓉轩。”   苏皇后听着耳边宫女的禀报,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手中的帕子不动声色的被勾出了丝。   “回吧。”   嘉靖帝回御书房听了禀报,略一思量,便又重新拿起了朱笔。只是傍晚的时候,去了未央宫。   苏皇后显然对皇上的到来很是惊喜,妆容精致的脸庞上都是笑容,比早上看妃嫔请安时的笑容真心多了。   “皇上来了?”   “朕听人禀报皇后有事寻朕?”生疏而冷淡,看得出来帝后关系并不和谐。   皇后的笑容也消散了很多,随后接了话。   “还不是暄妃妹妹封妃大典的事情,臣妾想问问皇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你是皇后,事情应该由你来处理,暄妃的封妃大典不需太过隆重,挑个黄道吉日照规矩办了便是了。”   照规矩?挑个黄道吉日?皇后嘴角的微笑有点勉强,但随即打起精神。   “皇上可要在未央宫用晚膳?臣妾叫膳房准备皇上最爱吃的菜来。”   “不必了,朕还有事要处理。皇后自己用吧。”说完,嘉靖帝就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皇后脸上的微笑再也摆不出来了。   “皇后娘娘,今日晚膳可要备下什么菜?”皇后娘娘每日兴起都会特意叫膳房做两个菜,宫人来问这句话,也是看皇上刚来过,皇后娘娘心情不错才来的。没想到正是捅到了马蜂窝。   “既然不会看眼色,那便调到不见人的地方去好了。”只这样一句话,原来在皇后面前当差的人便调到了宫里最差的浣衣房去了。   所有伺候的人都一瞬间静默了,更不敢有人在皇后娘娘面上自作聪明了,否则这便是前车之鉴。   嘉靖帝出了未央宫,并没有往芙蓉轩去,而是拐个弯去了董夫人的华穆宫。   董夫人原也正打算用膳,突然见了皇上,脸上欣喜之意溢于言表,她马上让人准备了碗筷,并让膳房加了几道膳食。   “皇上还请见谅,皇上来的匆忙,妾身这里的菜肴也是简单了些。”   桌上的菜肴其实也有了十几道,只是没有皇帝的规格,董夫人便谦虚了几句。嘉靖帝摇摇头,表示无妨,他的目的并不是来用膳的,而是他的四儿子成婚在即,他来和董夫人说上几句话的。   一时饭毕,董夫人半是期待,半是羞涩的问了句。   “皇上可留宿华慕宫?”   嘉靖帝看了看天色,还是站起来了。   “朕还有事,董夫人好好休息吧,朕先走了。”   董夫人心中一凉,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半点变化都没有,在原地恭送了皇上离开。   “去,打听一下,皇上往哪边走了。”   小太监去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回来。   “夫人,皇上去了芙蓉轩。”   董夫人面色如常的赏了小太监,等到夜里躺上了床,才将面具卸下,自己虽然入宫已经二十年了,也为皇上诞下一子,知道皇上对自己无甚情意,但是难免有所幻想,今日不过是将这个事实告诉自己罢了,董夫人闭眼强迫自己入眠。   嘉靖帝还没到芙蓉轩的时候,榕榕早就梳洗完毕了,听到小太监说皇上往华穆宫去了,她就将秋秋也抱上了床一起玩耍。   她今日午睡时分,将所有的宫女都赶了出去,自己则是偷偷的进入了那一方小天地好好泡了一番,才将浑身的酸疼去了,现下里又是活蹦乱跳的。   “秋秋。”秋秋也沐浴过了,榕榕让宫女亲自帮秋秋洗得,她也在旁边看着,还往其中加了好些玫瑰花瓣。还有几个宫女在秋秋沐浴后帮它绞干了身上的水。   “秋秋真香呀。”榕榕穿着寝衣,和秋秋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若兰的针线活很好,榕榕也跟着学了,正好绣了一个小球,里面塞了棉花给秋秋当玩具,现下她正抛来抛去,比秋秋还贪玩。   “这边。”   “那边啦。”   ……   芳嬷嬷看着床上的暄妃娘娘这番的折腾,也是头疼的紧。   “芳嬷嬷,您可千万别进去。”浅柳在暄妃身边的时间最长,可以说得上是形影不离最了解暄妃的性子,“娘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才玩的这么高兴的,若是您现在进去了,娘娘日后恐怕不会再顽笑了。”   榕榕就是这样,若是身边有人她便没有那么放得开了,她也不喜欢在人前活泼好动,私底下一个人的时候才高兴呢。   果不其然,榕榕看到了皇上站在床边的时候,就不动了。   “榕榕。”自从上次柳姨娘叫了她的小名之后,嘉靖帝也叫了起来,“朕陪你玩好不好?”   原本是郝然,但听了这话的榕榕便不可思议的抬头了。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滑稽取悦了嘉靖帝,嘉靖帝也乐意陪着她玩了起来。虽然还有一点拘束,但是两个人之间感觉起来却是亲近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不容易,今天一天写了三章。。。太好了,出去玩的时候有存稿了,不用发愁了~   ☆、第四十二章   “跑哪儿去了?”   “秋秋,秋秋。”   “娘娘,秋秋好像是往那儿跑了。”   难得出来溜溜狗,偏偏秋秋不安生,跑来跑去跑没了影子,榕榕只好领着一大帮的太监宫女儿跟在后面追。   今天也巧,太子和太子妃一起来宫里给皇后请安,而二皇子和二皇子妃也一起来请安,两方人马恰好在路上遇到了。   “太子,太子妃。”二皇子一向是礼数做得足,二皇子妃也跟在身后行礼。   太子和二皇子虽然一直在私下较量着,但是明面上却还是兄友弟恭,更何况是在有心人多的不得了的后宫呢,面子上必须做的漂亮才是。太子也含笑应了,太子妃也是笑着开了腔:   “二弟妹倒是愈发漂亮了,刚才远远的见了还以为不是二弟妹,教人不敢认了。”   听起来话好听极了,但其实在场的人谁听不出太子妃在嘲讽二皇子即将要迎娶新人,二皇子妃人老珠黄的事呢。   二皇子妃虽然平时在府里嚣张跋扈,欺压姬妾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最维护二皇子的,她嘴皮子也利索。   “不过是府里清闲了些罢了,我们府里怎么比得上太子妃府里热闹呢,太子妃也得注意保养才是呢,不过才是双十年华,凭的眼睛就不太好了。”   太子重色,太子府中姬妾无数,太子却还会在外寻欢作乐,太子妃不知为了这事和太子闹了多少事情出来,二皇子妃这话一说,太子妃的脸立马就黑了。   太子和二皇子都只在旁看着,妇人之事,他们不好参与,由着这对妯娌之间你来我往的相互打机锋。   突然就看到一只小哈巴狗摇头晃脑的跑进来了。   小哈巴狗憨态可掬,太子妃和二皇子妃一下子都转移了注意力。   “这狗倒是可爱的紧。”二皇子妃说着就要让身边的丫头抱起小狗。二皇子妃也赞了一句。   只是不多时,便有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涌上了这条小路。   榕榕也没想到这里竟然站了这么多的人,一时也愣了,还是旁边的芳嬷嬷提醒了一句。   “娘娘,稍前的是太子和太子妃,后面的是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呢。”   太子那边一行人也反应过来了。   “暄妃娘娘好。”   榕榕也行了半礼,太子行礼只是表示晚辈对长辈的礼仪,她需要还礼。而二皇子嘛,榕榕见过。   太子妃和二皇子妃此刻心里也都不约而同赞了一句:好一个美人,怪不得受宠的紧。女人虽然都有嫉妒心,但是眼前的女子即使长了一张再天仙的脸,也是无碍的,这是父皇的妃子,换而言之,更是她们丈夫的庶母,根本没有什么冲突。   “太子妃,秋秋。”出乎意料,眼前的暄妃娘娘根本没有别人口里的心机深重或是嚣张,她将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脸有些红了,像是有几分的不好意思。   “原来这狗是暄妃娘娘您的。”二皇子妃也笑了。   相比于她们,太子和二皇子就沉默的多了,只在一边看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高深莫测的。太子和二皇子妃都是皇家子,太子能够平安到现在,可能更多靠的是李淑妃,而二皇子的母妃叶容华身份低微,二皇子靠的更多就是他自己。所以太子和二皇子都站在一边,但是仔细看来太子的眼神还是有些端倪的,而二皇子却是滴水不漏。   太子妃身边的丫头将狗抱了过来,谁都没想到暄妃竟然亲自接了过来。而暄妃身边伺候的宫人竟然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这暄妃娘娘当真是受宠。她头上戴的那支簪子上镶的可是今年上贡的东珠,耳边的主子,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珠。”   “就连身上的宫装可都是江南进贡来的极品冰丝绸,夏日里可是再舒适不过了,旁人有不过只舍得那个做个帕子,没想到暄妃娘娘竟然拿来做了衣裳。”   无巧不成书,太子妃和二皇子妃坐到了马车上之后,都在说这位暄妃。只是太子的态度却是对太子妃极不耐烦的,而二皇子却是含笑。怪不得太子妃的娘家对太子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的,而二皇子妃却对二皇子死心塌地。   “呀。”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太子妃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太子掀开帘子问话。   “太子息怒,太子息怒,刚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只小狗窜到了路中间,这才惊了马。”   太子妃正要叫人赶了狗,却听到太子的话。   “将狗抱来瞧瞧。”   听了这话,下人也愣了,但随即立马去做了。太子还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但是太子妃的心里却突了一下。当太子吩咐别人将这只土狗抱回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府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娘娘,不如以后每次出去的时候往秋秋身上套条绳,这狗儿实在是太皮了。”这是芳嬷嬷,芳嬷嬷谨慎,总觉得这样乱跑的小狗有一天肯定会惹了事,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不,干嘛拘了它。”榕榕撅嘴巴不肯。   “娘娘,若不然在秋秋身上放个铃铛吧。这样它一跑,寻得人就可以听声找到这小顽皮了。”出主意的是甜芹。   榕榕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拍了拍手。   “不错,你想了个好法子,该赏你才是。”这是嘉靖帝教的,榕榕也用的毫不手软。   果然,甜芹一听这话,脸上都是遮都遮不住的欢喜之色。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暄妃娘娘受宠,赏赐起人来也是大方,前儿得赏的宫女还有得到了一支足金的簪子的呢,甜芹只要一想,心里就是忍不住的激动。她在暄妃娘娘身边伺候着,等到她年纪满了,说不定出去能攒上好一副身家呢。   其他伺候的宫人脸上也是羡慕,和甜芹关系好的,就在私底下冲她笑呢。   “叶容华,你最近清静的很。”说这话的是苏皇后,脸上似笑非笑。   底下坐着的叶容华也明白皇后的意思,之前她都是针对暄妃的,仗着自己的资历高,膝下的二皇子也是个有能力的。但是近来她却大改之前的作态,早上请安的时候,甚至还出口夸了暄妃。叶容华也不能多说,也能掩饰性的喝了口茶。   其实叶容华这样的转变,其中居功至伟的就是二皇子了。二皇子知道自己的母妃是个手段不高的,便说了几句。   而叶容华是一个好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气不能忍,暄妃如今受宠,是皇上心尖尖上的肉,她不能图一时的痛快,要为了大局着想。   苏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知道叶容华的想法,她此刻也在衡量。暄妃的皇宠不容置疑,而自己无子嗣,也无圣宠,只占了一个皇后的名头,和叶容华合作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那现在出现了一个暄妃,会不会是自己的契机呢?但是暄妃有宠,家世也是不高不低,也不一定会答应自己。   人人都在计划着,偏偏很多计划之中的暄妃还不在状态里。   今儿嘉靖帝兴起,宣她来御书房红袖添香来了。这偌大的殊荣,芙蓉轩的奴才都与有荣焉,可偏偏她翘起嘴巴来了。   人都在御书房了,偏偏脑子不在这儿。一般的妃嫔有了这样的机会,要么使了浑身的手段叫皇上满意的,要么想尽办法替自己的娘家说些好话的,可她不。   话也不说,笑也不笑,撩了袖子杵着磨墨,就好像这墨上开了花儿似的,一个劲儿的死盯着。   有人来了,她进了里面,等人出去了,她才出来。   来的人刚巧参了一本普定候世子的恶行,普定候和靖海侯是姻亲,而白氏也是她的嫡母,换别的人了,哪怕是真的嫡母不慈,但是碍着家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理儿,面上也要说几分的好话,不能叫人捏了把柄啊。她就不走寻常路,嘉靖帝问她。   “认识普定候世子吗?”   “认识。”   还不等人发话呢,小嘴巴巴的就开口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嘉靖帝失笑。   “真不知道?”   榕榕也苦恼啊,芳嬷嬷教她,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她来了就想了万一皇上问了什么,千万不能随便说话,实在不行就说不知道,可是这套好像行不通怎么办。   叫别人肯定能把话圆了,你就说你常年在闺阁,外事并不通晓便罢了,还要支支吾吾的干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嗯,我好像知道一点。”   “那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让朕听听。”嘉靖帝放下笔,饶有兴趣的逗弄。   她的脸更苦了,讲什么?   “我和他好像是亲戚?”   得了,别指望这糊里糊涂的姑娘嘴里能说出什么靠谱的话来,绣花枕头一包草都抬举她了,糊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文的时候,我应该正躺在旅馆里,刚到苏州,按计划白天在看园林啊~   真是美妙,想想都要醉了。   ☆、第四十三章   普定候府流年不利,最近特别倒霉,先是普定候在朝堂上被皇上斥责了,而后又发现自己的儿子最近做事太火热被人狠狠参了一本,然后自己又在朝堂上被斥责了一番所谓的“教子不善”“子不教父之过”。   随后更有小消息从宫里隐秘的透露出来,普定候府是得罪了宫里最近最得宠的贵人,才被皇上惦记上了。这么一来,普定候爷更是气恼。竟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女人就让侯府遭了秧,心里对皇上的怨怼更是不言而喻。但是朝堂上站的也都是人精,除了极少数,那些谏臣哪一个不聪明?皇上的心思都摸得透透的,谁肯无缘无故出来帮他讲话?只好认栽了。   现在后宫里最受宠的是谁?还不是靖海侯府出身的暄妃?但是靖海侯府和普定候府可是姻亲,怎么可能会自相残杀呢?但是随后等到出嫁的长女因为家中弟弟回家的时候,普定候知道原因了。   “还有脸上门来哭诉?”   “父亲?你说什么?”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白氏很是不可置信,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触了父亲的霉头。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普定候看到女儿,一甩袖子走了,脸都是黑的,一路上还吓跑了好几个下人。   “母亲,你看父亲真是不可理喻。”白氏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还是小女儿,娇纵的很。看着普定候走了也不害怕,只觉得心里委屈的很。自己还不是听了最近娘家不太平才回来看看的,可是为什么父亲还要给自己脸色看。   普定侯夫人倒是格外的疼爱女儿,见女儿在人前的严厉模样都没了,也拍拍女儿的手。   “怎么还没和好呢?”   “好个什么?怎么能好?那些狐媚子整天围绕着他,他哪里还有心思来看我?”说起来,白氏又开始咬牙切齿。   “娘不是教过你了,和那些低贱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是正正经经的主母,世子夫人,你现在有子有女,还有什么好怕的?”普定侯夫人倒是没什么着急的样子,对她来说,什么妻妻妾妾的都不打紧,这偌大的普定侯府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还不计较那些无名无份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侯爷还不是只有她的一双儿女?   “可是那个柳姨娘的女儿还进了宫。”说到这儿,白氏连心肝都疼了。早知道那个低贱的丫头有今天,她就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去了,现在自己女儿连一个好婚事都找不到。两个庶女都成了正经的皇家人,上了玉蝶,倒是让自己的女儿短了一段。   “你当初怎么偏就忍住了?现在都忍了十几年了,才拿出来说?”普定候夫人放下手里的帕子,发问了。   “当时以为不过是两个女儿罢了,有什么威胁?谁知道。”   “谁知道?说知道她们现在竟然会威胁到你?”普定侯夫人呛了一句,而后又接口:   “谁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当初不肯听我的,现在来诉苦?既然让她们出来了,就要像个嫡母的样子,就算不喜欢也要忍着。可你看你什么样子?   把正经的嫡女静姐儿养娇了,把两个庶女养出息了?”   普定侯夫人说到这儿,好像明白了侯爷为什么刚才拂袖而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   白氏见自己母亲好像若有所思的模样,问了句怎么了。而后脸色大变,大怒发声。   “她敢?原来弟弟的事情竟然是她在中间作梗,是她给皇上吹了枕头风。当真是恶毒至极。”   普定侯世子白世荣几年前一件事情入了大理寺,普定候舍下老脸,跑了好多人情才将他捞了出来,但是几年后又死性不改的犯错了,虽然罪不至死,但是这次也够严重的,现在还没有做出定论,但是只恐怕不会善了。   这件事刚被揭发德时候,普定侯夫人是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头发愁白了一半,但是后来想着自己侯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应该不会放任不管,也慢慢地放下了心,不过是舍了点钱财罢了。侯爷最近的奔波她也看在眼里。   “后宫不管前朝事,虽然这暄妃出了力,但是咱们普定侯府也不是吃素的。不需要多担心你弟弟,倒是你自己在府里好好操心才是。”普定侯夫人算的上是个好母亲,在子女的面前,什么难处基本上不会多说,只叫他们放宽了心。   而她们嘴里提到的暄妃这时也遇到了难事。   “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李太医来看看?”嘉靖帝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向前倾,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的下巴,再摸了摸她的脸蛋,像是在逗她似的。   “没有。”有点敷衍,眼里都是不耐烦。   嘉靖帝轻笑,手还放在她的脸上,东捏捏西捏捏的。   她忍不住了,痒的笑了起来,她最怕人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的了。捉住他的手腕,整个人就窝进他的怀里,习惯性的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嘉靖帝搂着她。   “还不肯说?”说着就要继续去揪她的脸蛋。   她躲了开来,把脸贴到他的肩上,闷闷地说话。   “皇上,是不是‘无功不受禄’啊?”   “嗯?”   “是不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嗯。”嘉靖帝跟着应话,她向来是说话之前要兜很大的一个圈子的,兜到最后才是她真正想说的,嘉靖帝也不急,耐心等着她继续。   “皇上,那我要是收了别人的礼怎么办?”感觉好像很苦恼似的。   “那就还回去呗。”嘉靖帝的语气漫不经心的,眼里却都是了然。   “可是我很喜欢阿。”原来这才是最苦恼的,她喜欢的不得了,但是却觉得白收礼不好,拿别人的手软。   “嗯。”嘉靖帝手里绕着她的头发,却在想事。   他登基已经有了十几载了,不敢说天下事知多少,但是一个后宫还是可以掌握的,怎么会让人认为这后宫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自从上次普定候的事情被不小心透露了出去之后,底下的人竟然开始往后宫里不停地送礼,礼最厚的就是这芙蓉轩了。不说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奇异宝了,普通的珠宝首饰也有很多箱了。最可笑的就是连太子和三皇子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送了,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竟然也目光短浅到认为一个女人也可以来影响朝局了?   “要怎么办呢。不舍得。”她还在碎碎念,嘉靖帝想着自己的事情,两个人之间倒是气氛和谐。   “不舍得就收了。”嘉靖帝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怀里的人眼神放光的看着他,脸上兴奋地红光满面的。   “真的可以吗?”   “可以,朕帮你还礼。”嘉靖帝眯着眼睛加了一句,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太好了。”榕榕马山挣开了嘉靖帝的怀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叫。   “浅柳、清烟,快把昨天收到的那盆红珊瑚拿出来,我要好好看看。”   嘉靖帝看着她冒冒失失的举动,摇摇头,随后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果然是好东西,这株红珊瑚高达两尺,色泽喜人,质地莹润,就连下面的盆上都镶嵌了许许多多的小宝石。   “漂亮吧。”榕榕很喜欢这株红珊瑚,倒不是识货,而是单纯的觉得漂亮,她以前在祖母那边也见到过一株红珊瑚,只不过没有那么大,但是那时候她再羡慕也没用,她只是一个庶女,且不受宠爱,哪怕是吃穿不愁,到底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每次只能看看罢了,但是这次自己也有了,这怎么能叫她不欣喜若狂呢?   嘉靖帝看着她的脸,也柔和了脸上的棱角。   “是太子送的?”   榕榕现在满眼里都是那株红珊瑚,怎么还有空管别的,根本没发觉面前的皇上还没问送礼的人就知道了,只胡乱的点了点头。   而后,嘉靖帝出了芙蓉轩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没过多久,几个儿子就来了。   “苏力,让小太监把朕的回礼给他们拿回去。”   商量完政事之后,太子正要和几位皇子退下,突然听到了座位上父皇的话,然后所有人都僵持了。   嘉靖帝看着底下各有千秋的几个儿子,都是丰神俊朗的身姿,但是资质到底还是不一样。同样都送了礼,太子却是满脸的心虚以及惊慌,而二儿子就大方的多了,甚至还主动站了出来。   “父皇是指那串紫檀木的手镯吗?”二皇子送的礼不贵重,但是有诚意,满以为自己的礼物应该是最受青睐的,但是没想到收礼的人是个大俗人,根本感受不到其中的诚意。管你是什么大师开过光的,就是不懂欣赏。   “那是儿臣特意去寺庙里求来的,听说暄妃娘娘体弱,一来养身,二来为了贺封妃之喜。”   二皇子讲的头头是道,一条一条撩的通通顺顺的,叫人挑不出任何刺儿来。然后太子也站出来,附和了一番。   嘉靖帝点点头,脸上表情高深莫测,还带了一点的慈爱。   “都是暄妃亲自准备的一些小玩意罢了。”   四个儿子都一一谢过,而后离开。   但是一离开书房,太子的脸就阴了,二皇子的脸上表情也不大好,三皇子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四皇子一贯的面无表情。   而还坐在御书房里的嘉靖帝,则是一反常态的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开始悠悠闲闲地喝起了茶。   普定候近年来势弱,偏偏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他早就站到了二皇子的后面,为了平衡,普定候不得不打压。但是另一方面却不能让□□发展太过,必须要再提拔一家。   常德公府的庶子顾明远虽然身份不显,但是能力不错,与四皇子倒是交好,再加上之前他娶得也是榕榕的手帕交,自己也该好好照拂一下,提拔一下倒也无所谓。   短短一会功夫,嘉靖帝已经想好了怎样去平衡府里的势力,但是他却没想到后宫里的一家独大,让其他人起了怨言。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他太过自信,有他护着,这后宫怎么会翻起大浪来,让他钟爱的人翻了船。   嘉靖帝一如往常的到了芙蓉轩,却发现此刻的芙蓉轩冷寂至极,原本这个时候不说欢声笑语,点点喧闹还是有的,但是今天却是不同寻常的很。一进殿更是看到了底下跪了一地的奴才。   嘉靖帝也没管,抬着脚步就进了内殿。但是一进去,却看到了更多的奴才跪在了床边,都是最亲近的,芳嬷嬷、浅柳、清烟还有几个得力的大宫女。   见他来,全部趴下请安。   不同寻常,嘉靖帝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苏力很有眼色的退下了,待会儿皇上必会问他事情的经过,那他现在必须要下去好好问出所以然来才是。   “怎么了?”嘉靖帝一来,就看到床上将自己包的像个茧子一样的人。   “再闷下去气可都喘不过来了。”轻声说完之后,就将她头上的锦被拉开,话虽然轻柔,有点劝慰的意味,但是动作可是丝毫不轻,力道正好能够扯开锦被。   一掀开,果然头发上已经有了点湿意,长发打着卷漫到了脸蛋上,脸蛋两旁也都是红云。   就是不说话,榕榕脸上无精打采,神色不安,细看之下,眼里还有淡淡的疲倦和茫然。   她不肯说,嘉靖帝也不逼着。将她挖出来之后,马上叫了宫女来给她梳洗。虽说还是夏天,但是屋子里堆了冰块,凉气丝丝,眼下更是出了汗,若是不好好养护一番,想必以她的体弱,必定又会生病。到时候又是一番的折腾。   苏力不动声色的挪了回来,而后轻声在嘉靖帝耳边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宫里悄悄地走过了一阵的流言蜚语。不是别的,就是现在最受宠的暄妃娘娘,竟然和别人有染,这个人还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就说太子殿下送给暄妃娘娘的礼物里竟然有一盆上等的红珊瑚,而暄妃娘娘也是对其视若珍宝,看重的不得了,日日都要看着,而那盆红珊瑚,听说太子妃想要,太子都不曾给呢。   以往不是没有过流言流语,但都没有这次的杀伤力来的大。   扯上了当今最受宠爱的妃子,还有当朝的太子。这两个人之间不仅隔着父子,更隔着君臣。   第一,以前的流言根本不曾入了榕榕的耳朵,而这次却叫她“无意之中”听到了。   这些话讲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怎么不叫她气恼,她就算再糊,再不明白事理,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流言是一把锋利的刀,而这把刀会割的人血流成河。   更何况,榕榕要怎么说呢,跑过去当场冲人喊?不说别的,就说她的性子,也不敢,只能气冲冲的跑回了芙蓉轩。最糟糕的就是半路上遇到了李淑妃,李淑妃也听到了流言,看到她也是一番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就差把话讲明白了,让她离太子远点。   气的她回了芙蓉轩,一口气把那盆红珊瑚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别人还没说话呢,自己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全部掉下来了。再然后就开始不理人,从早上到现在,一句话不肯讲,一口饭不肯吃,一滴水不肯喝,就干巴巴的窝在被子里,知道皇帝来了。   嘉靖帝初闻这件事也觉得荒唐,随后才发现其中的门道。这是有人在做筏子呢,一石二鸟,既要打压太子,又要刹刹这暄妃的风头呢,就算不能让她失宠,但是难免不能让自己心里生根刺儿。   榕榕还在生闷气,还是瘪着嘴巴,但其实她的心里却是很复杂。她原来就觉得这宫里没意思,现在更是厌烦这个地方。自己做什么,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里,她原就怕别人的眼光,压抑着自己很不舒服,现在更是碍了许多人的眼。   等她梳洗完之后,嘉靖帝早就已经坐在了膳卓上。   “今儿还没吃过东西吧?朕叫厨房给你做了几样小点心。”   不情不愿的上了桌,但还是不讲话,到底还是喜欢在熟人面前闹脾气,加上嘉靖帝宠她,虽然还记着面前的人是皇帝,但还是窝里横了起来。   “先喝姜汤。”嘉靖帝的声音不容置疑,他宠她,但有分寸,考虑到她的身体弱的很,危及她身体的事情最容许不了。   榕榕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讨价还价,端起碗就喝了。很爽快的姿态倒让嘉靖帝侧目了,原来她可不会这么爽利。最经常的就是嘀嘀咕咕一句:好难喝。   吃也吃了,但是只吃了几块就不动手了,一碗姜汤喝完之后,牛乳只喝了一口就不要了。   “不吃了?”   还是不讲话,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嘉靖帝拉住她,一把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榕榕倒也不挣脱,顺顺从从的窝在他的心口。边上的宫人眼看着此情此景,都手脚麻利的全部退下了。   “好累。”   声音细的就象猫咪,但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很奇怪的就让嘉靖帝的心悸了一下。   这算是榕榕第一次在嘉靖帝的面前真情流露。这一次,不仅榕榕记得很清楚,很多年后,嘉靖帝想起这一幕,仍然是记忆犹新,哪怕已经白发苍苍,哪怕身边伊人已经不在了,他想起来,仍然会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通情达理的童鞋们请原谅苦逼的作者,新搬了校区,闪讯还没迁,电脑不能用来着,还是开学周,忙坏了。   这个礼拜榜单一万五,大概三更,一更五千左右。   ☆、第四十四章   “我会处理。”这是第一次嘉靖帝在别人面前自称“我”,不再用那个高高在上的“朕”。话一出口,嘉靖帝先也是一惊,十几年没有出口的字眼,此刻吐出口虽然还有些羞涩,但是却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嗯。”榕榕点点头,其实此刻她心中却是深深的惊奇。似乎今天,皇上有些不一样。榕榕说不清也道不明,但是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具体的她不懂,也,不想去探究。   常言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嘉靖帝下令杖责了几个主要的传播流言的宫女太监,更有好几个低等妃嫔身边的贴身宫女或消失或被贬,就连皇后的未央宫和李淑妃、董夫人等人的宫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损。最后甚至连皇后都出来明示了,大概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明令禁止后宫众人需要谨言慎行。   这样大张旗鼓的为了一个流言不可谓不是犯了众怒,后宫里没有一个不在背地里说皇上偏心的,但是那又能怎么办?跑去芙蓉轩挑衅,还是跑到皇上的寝宫去邀宠?没有一个现实的,只能省下心思呗。   后宫的人都现实的很,天真无邪的妃子若是不受宠,没多久就被染黑了,若是心还洁白,那么她必定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继“太子和暄妃有染”的流言过后,后宫又传出了别的话来澄清上次的谣言,没有人敢不信,毕竟这是天子意,而皇上便是这后宫的天。   “真是不同命,冥冥之中果然早有注定了,暄妃还真是好命,这样的流言之下,还能让皇上出手帮她摆平了,更让朝前朝后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宠妃的分量,这下恐怕谁都不敢小觑她了。”董夫人手里端着清茶,看上去表情极为平静。   四皇子也坐在下面,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冷表情,但是眼里却闪过一丝暗光,对自己母妃的话并没有做出什么评论。   董夫人也不介意,自己的儿子向来便是这样的性情,自己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起来罢了。   “不过太子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太过急躁,才教人拿了把柄去。”许久之后,董夫人才叹,似无意,似无心。   作为太子的弟弟,四皇子自然不能说什么,倒是一直听着。   董夫人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儿子大婚的事情上了。   “靖海侯府家的四姑娘和暄妃倒是姊妹,只是不知道感情好不好。”若是好,那便是锦上添花,给自己的儿子增加了大筹码,毕竟现在看来,暄妃在皇上的眼里分量并不轻。要是感情不咸不淡,其实也倒无大碍,至少不会让老四难堪。   董夫人自己就是女人,并不会小看女人的作用。   四皇子点点头。   “听说靖海侯府的小姐姊妹感情甚佳。”这是坊间传言,更是靖海侯府的一把利器。现在暄妃受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别说感情甚笃的姐妹了。   董夫人放心的点点头,但是却没看到自家儿子面上的表情。   楚裕这时候的表情和嘉靖帝有五分相似,几分探究,几分质疑。   这姊妹感情甚佳几个字恐要打上个折扣才对。   这边说到了四皇子大婚的事情,那边芙蓉轩也在围着这件事情转。   “娘娘,按规矩来,四小姐要嫁入四皇子,您需得为四小姐添妆才是。”   “添什么妆,像以前大姐姐、二姐姐成婚的时候我要送帕子、荷包吗?”榕榕全无意识,之前柳姨娘也曾教导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她一进宫,性子被惯的野了,柳姨娘教的十分手段,不说七八分,就连两三分都快记不住了。   “您现在身份不同,是有资格赏赐的,赏赐的规格宫里也是有定例的。”芳嬷嬷一板一眼的回话。   “那就按照定例来吧。”榕榕全然不在意,之前一怒之下将那盆红珊瑚砸碎之后,她倒是有些后悔了,不过后来皇上送来了更珍贵的一盆宝石树,金光闪闪,上面挂的各种宝石翡翠流光溢彩,美丽的不可思议。她又玩上了,固定每天的一个时间去看看现在的“心头好”。现在她就在呢。   “可是娘娘,您需不需要亲自添上两样东西?”浅柳向来谨慎,依她看来,暄妃娘娘和四小姐同出靖海侯府一脉,面子上到底还是需要做的漂漂亮亮的。   “我可以去看吗?”语出惊人,榕榕的频道永远和别人不一样。芳嬷嬷和清烟、浅柳还在商量添妆的事宜,她却想到了想要去看婚礼。   芳嬷嬷有些了解自家主子的不着调,其他的宫女也见怪不怪了,依旧淡定的讨论添妆,最后,芳嬷嬷一锤定音。   “娘娘,待奴婢拟好了单子再拿来给娘娘过目,到时候再斟酌几样。娘娘意下如何?”   榕榕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手里把玩宝石的动作也慢了,看上去一副出神的模样。   “想什么?”   榕榕被这句话惊得醒过神的时候,就发现皇上已经站在她面前了,而芳嬷嬷等人也都全部退下了。   刚刚出完神,显然现在思绪还没完全回过来,又因为惊了一下,眸子里五分迷茫,三分雾气,还有两分的惊讶,显得有些懵懵懂懂的,倒让嘉靖帝的心不禁软了一下。   嘉靖帝弯腰,搂住她,榕榕顺势贴在他的胸口。嘉靖帝轻声低笑,笑她此刻的柔顺,也笑此刻的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柔情四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宠她纵她竟然成了下意识。   她的衣衫薄,搂抱间白皙的肩膀露出大半,她却还恍如未觉,一心窝在她的怀里。嘉靖帝大步走到了美人榻前,坐下,撩开她的三千青丝,低下头轻轻的在她耳边喃喃。   榕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似羞似恼的白了一眼,然后轻轻的捶了一下嘉靖帝的肩膀。   嘉靖帝脸上的表情更加柔软,但却将她放下。   嘉靖帝躺下,闭上眼,脸上几分的疲倦,今天早上因为漠北的事情,朝堂上又吵的不可开交,下了朝,几位肱骨大臣更是一路吵到了御书房。他不能偏听任何一方,但是也不能全部不听,平衡之术,虽然他已经运用了十几年,也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但是还需要动一番脑子才是。   榕榕也自觉,可能嘉靖帝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表现的过这么人性化的一面,他从来都是有城府的、淡定的、风轻云淡的,一时只见这样的柔软,榕榕倒觉得自己的心有些软了,也慢慢地挪到美人榻的最前面,将手慢慢的放到了榻上人的额头上。   嘉靖帝只觉得额前的小手冰凉温软,说不出的舒服适宜。榕榕慢慢的揉,慢慢的按,然后就发现好像榻上的皇上睡着了。她这才慢慢的停下来,但是却不由自主的开始细细打量起嘉靖帝。   她的指尖慢慢的从额头划到了眉毛,又从眉毛划到了眼角,划到了嘴角,然后手就被人捉住了。   榕榕仓皇,但却没有看到榻上的人睁开眼,但是随后嘉靖帝就把她一搂,整个人都搂到了怀里。   榕榕微笑,心里安宁。   小小的美人榻一时之间温情四溢。   这段时间京城最热闹的事情便是四皇子大婚的事情了。靖海侯府继暄妃之后,又一个女儿嫁入了皇家。   一时之间,靖海侯府和四皇子府门庭若市,可谈得上一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而等到四皇子妃出嫁前天,靖海侯府更是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添妆、庆贺的人不计其数。   “宫里来人了。”锦姐儿坐在喜房里,就听到外面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喊声。她忙叫来了外面的小丫鬟问清楚了事情经过,没过多久,秦氏就来了。   “宫里的赏赐到了。”秦氏解释了几句,便领着锦姐儿去前院了。   “暄妃娘娘有赏……”   宫里的小太监足足唱赏唱了有好几盏茶的功夫,赏赐的东西络绎不绝接进来。不仅自己的母亲,就连祖母都是一副欣喜的模样。可是锦姐儿心里却有着一丝丝的不舒服。   自己向来是几个姊妹中行事最周全的那个,也向来是姐妹重的表率,但是此刻,竟让一向不起眼的那个芸姐儿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也算一种不甘心,锦姐儿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立马清醒了,想要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但是脑海中的那颗种子到底还是埋下了。   锦姐儿随着祖母和母亲行谢恩礼,但是脸上表情却是有了三分的恍惚。秦氏无意之中瞥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待到谢恩完毕之后,将自己的女儿拉到了一旁。   “可有什么不舒服?”   不知为何,似乎是自己的心思有些难于启齿,对于自己的母亲,锦姐儿也张不开嘴。最后,还是扯了个谎。   “无碍,母亲,只是这几天忙着绣东西有些累了。”   秦氏点点头,又回到了前面和婆婆、几位妯娌说话去了。   “姑母,这锦姐儿还真是好福气,连暄妃娘娘都赐了好些东西来添妆呢。有好些可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好东西呢。”二奶奶尤氏见风使舵转的最快,转眼之间就夸上了。她识时务的紧,虽然话糙,但是却也说到了别人心里。   白氏一口气咽不下,出不了,只好扭曲着脸,看着别人说话。秦氏看着眼前此情此景,看着众人都来捧她,倒也没有什么快意不快意的味道。在秦氏的心里,自己的女儿远不止就这么一点辉煌,迟早有一天,这些人还会在她面前奉承。所以,她忍得住,谈笑风生就如平常。   靖海侯夫人看了看三个儿媳的不同表现,二儿媳面目谄媚但嘴甜识时务,三儿媳端庄大度,唯独大儿媳面慈心苦、皮笑肉不笑。她心中隐隐的有些后悔,对于大儿子和大儿媳吵闹已久的消息她也知道了,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好侧面提点提点两个人才是,毕竟家和万事兴才是。   可惜,这个愿望就在晚上又一次被人打破了。   “夫人,夫人。”靖海侯夫人晚上还没睡下,就听到外面开始喧闹起来。   夫人睡眠浅,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知道,所以入了夜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有人吵闹的,但是这次的事情似乎连尤妈妈都解决不了了,只有在夜里来打扰这府里的女主人了。   “夫人,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吵起来了,大奶奶现在正闹着要回普定候府。”   “胡闹,胡闹,真是乱来。”几乎不常动怒的靖海侯夫人也难得的连连叱责了两声“胡闹”。   “这是怎么了?”慕尤氏到梧桐院的时候,白氏还没有消停,捂着脸上的巴掌印不住的苦恼,几乎把整个屋子里所有能扔的东西全部都给扔了。地上都是花瓶、茶壶和茶杯等物品的碎片,看上去一片狼藉,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母亲。”慕千修到底还有几分的理智,见了母亲问了句好。而那白氏就真的将脸皮都撕破了,看到靖海侯夫人来了,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见此,慕千修更要上去说句话,但是却被夫人拦住了。   “我要回普定候府。”白氏原形毕露,这次真的气急,几年的端庄之态全然不剩了,话里都是任性。   最后,靖海侯夫人坐在高堂之上,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跪在下面,一个面脸通红,一个脸上都是恼怒和羞愧。   “夫人。”又有人进来了,来传靖海侯爷的话。   “侯爷说,既然世子夫人想要回普定候府那就叫夫人拿了帖子叫普定候府的人来接。”   闻言,白氏的脸顿时苍白了,出嫁为妇的女人叫娘家人来接,不是犯了大错被休就是离休弃不远了。自己不过是仗着闹闹脾气罢了,怎么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了?   靖海侯夫人也是一叹,她和侯爷夫妻几十载,最了解侯爷的脾气,眼中揉不进一粒沙子,脾气也是暴烈。这次想必是真的动了气,恐怕就连大儿子都要遭殃了。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   “世子爷,侯爷让您去书房。”小厮传话。   等到慕千修离开了,白氏更觉得难堪起来。   “母亲。”   毕竟几十年的婆媳了,侯夫人到底还是心软了。   “过几天,自会打发人去普定候府接你,你且在娘家安心待着。”   白氏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但是等到真的要离开的时候,身边还带了静姐儿。她原不过是想用女儿做个筏子,外面讲起来也好听些。不过当靖海侯爷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额前青筋全部都鼓了起来。   不仅是慕侯爷,连慕世子心里也都气愤再起。这是拿慕家的女儿来做威胁了?也因此,这次静姐儿连同白氏在娘家多待了好多天。   白氏回了娘家,府中高兴地大有人在。不说大房的柳姨娘、袁姨娘等人,就连二房、三房,心中也都是幸灾乐祸以及乐意,毕竟原来白氏可是正经的世子夫人,但是她如今这么一走,不是靖海侯府中德中馈大权就拉出空了?尤氏表现得最为明显,在老夫人面前奉承的频率越发高了。秦氏也同样不动声色的在各房里安插自己的人脉,树立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威信。   柳姨娘可以说是这府里其中最闲适的一个了。   自从上次见过自己的女儿之后,世子爷对她更为眷顾,而白氏也因为忌惮,虽说针对还是不断,但是都是小打小闹,不足为惧。而随着榕榕在宫里的地位一步步的攀升,侯府里见风使舵的下人更是使了劲儿的努力钻营来讨好她。最重要的却是她知道,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在宫里是真的很受宠,不过有时候隐隐的忧患还是免不了的,毕竟“色衰而爱弛”这理儿经久不衰。所以更是有空的时候就开始钻研东西,食谱、药膳,美容的,养身的,各种方子都借着侯夫人的手送到宫里去。   当然,榕榕最信任的便是柳姨娘了,送进来的方子也都一一用了,没过多久,也不知是她想的,还是真的,竟也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健壮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hello,快来恭喜我,今天、明天都满课,可是礼拜三之前还有五千字要码,真是*,我都要醉了~   我一定不是在说反话,一定不是→ - →   ☆、第四十五章   “嗯,胖了些。”嘉靖帝捏了捏榕榕的脸蛋,而后煞有其事的说了一句。   榕榕最是爱美,听了这话,赶紧起身,急急忙忙的就要去照镜子。等到真的做到镜子前了,更用手在脸上东摸摸、西摸摸。   “好像没有啊。”一边说,手还往腰上摸去。   “咦。好像是有一点啊。”   嘉靖帝坐着看她的动作,手里还捧了杯茶,坐姿颇随意,脸上的表情戏谑,看上去倒是格外的悠哉游哉。   “是不是?”语气中带着几分的调笑,还逗她。   说实话,榕榕的确是长了些肉,但是原本她骨架就小,加上喜欢习舞,所以身姿略显消瘦,如今丰腴几分,看上去依旧是弱不禁风。但是嘉靖帝这么说话,也是有几分的顾虑的。   太医说过,榕榕先天不足,身子孱弱,只能靠慢慢的养,而不能操之过急。可是这几天榕榕每天不是“食补”便是“药膳”的,嘉靖帝只怕她的身子受不了。   嘉靖帝以为她还要纠结一会儿呢,谁知她一转过头来,就说起了别话。   “皇上,今年怎么没有出宫避暑呢?不是说每年都去避暑山庄吗?”榕榕也不是突发奇想,只是这两天听甜芹说了一嘴。   甜芹也没说什么,只是榕榕苦夏,天气一热,便耐不住,而后甜芹逗趣儿的时候说了避暑山庄的事情。   甜芹倒没有真的见识过什么避暑山庄,只是她有个同乡曾经去过,自然跟她讲过,如此她也能讲出个几分来。但也不过是粗粗一提,什么山庄很气派,什么里面亭台楼阁雅致极了,跟宫里的富丽堂皇又是不同的风景。   这样一讲,也就立刻提起了她的兴趣,是故,今天就说出口了。   “现下已过了夏,不多时便入秋了,更何况今年暑日倒也不是太热,就没有去避暑。”说到这个,嘉靖帝曾经也想过去避暑,但是朝堂上事务不断,再加上几个儿子近些日子来越发不安生,便歇了心思,只是这话不好对别人说罢了。   “哦。”榕榕的手先卷了卷头发,而后揪了揪帕子。   “想去?”嘉靖帝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   她抬了抬眸子,娇不胜怜。从梳妆台边缓缓走了过来,夏日的衣衫清爽飘逸,看上去格外的动人。   嘉靖帝放下茶杯,将走到面前的她搂了过来。   “明年带你去。”   “好呀。”她倒没有感觉到空气里暧昧和旖旎的气愤,脸上都是欣喜,随即还提了要求。   “我要夏茵苑。”   夏茵苑是整个避暑山庄最凉快的地方,夏木成茵,里面凉风习习,根本连冰块都用不上。   “你倒识货的紧,不过夏茵苑太过阴凉,本来避暑山庄就凉的很,你的身子受不住。”还没说完呢,就见她一副怏怏的模样。嘉靖帝只好哄她。   “还有更好的地儿呢。”   “哦。”退而求其次吧,语气里不情不愿的。   嘉靖帝也不计较,知道这是她的小脾气,换句话来讲,也是他惯出来的,继续悠悠闲闲的喝着自己的茶,即使腿上还坐着人。   榕榕也习惯了,在怀里也自在舒服的很,突然就眼馋了,仰过身子来,想要就着嘉靖帝的手喝一口。   没想到嘉靖帝把茶杯从她的嘴边移开了。   “没听太医的话吗?你茶要少喝些才好。”   “又不是不能喝。”榕榕撇撇嘴,虽然嘴巴还翘着,但是却还是听话的乖乖将头扭开了,也不执着喝茶了。   四皇子大婚,天子家的嫁娶有平常人难以想象的奢华,但是也有常人不知道的辛酸滋味。   比如,十里红妆,举国欢庆。甚至连街上的乞丐也会得到打赏的钱,得到几餐的饱饭。   再比如,新郎官的父皇母妃都不会出席,只会送来一席贺文,而新娘的高堂也没有资格坐在上面接礼。   但风光之下,人们都下意识的去忽略了这点。毕竟这是平常人想都想不到和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风光和荣耀。   慕梓静慕六小姐便是如此,看着自己四姐姐风光打嫁之后,心里和眼里便都被马上要成为自己四姐夫的身影给填满了。她一向自傲自己的美貌,此刻不免想入非非,她此刻全部忘记了以前在府中,她和四姐姐的感情是姊妹中最好的了。   锦姐儿可不知道最小的妹妹在想什么,她现在脑海中都是对四皇子即自己的夫君的想象,以及对自己未来贵妇生活的憧憬。   但四皇子可不是她想象之中那个温柔多情、风度翩翩的良人,而是一个冷面皇子。所以当她的红盖头被掀开之后,她满怀娇羞、脉脉深情的看向自己的夫君的时候,四皇子都只是一脸的冷静,就像平常一样。   但是随后,慕梓锦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母亲早就提过了,四皇子性子冷,她必须要有充足的耐心,于是第二天起来,她发现床榻边已经冷了的一边,先是失落,而后又照常起来叫人梳妆,今日要进宫,必须好好对待。锦姐儿心里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心思。她那现在深受皇宠的五妹妹也在宫里,此去一定会见到,她不想也不要落了下乘。   “佳儿佳妇。”作为一个父亲,嘉靖帝对四个儿子都不偏爱,一贯的平等,脸上表情都是安慰。   “老四媳妇真真是个好的,怪不得董夫人不停地在本宫的面前夸人呢。”作为嫡母的皇后,也向来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董夫人也用帕子掩着嘴角,笑得温柔。   “可不就是个好字,臣妾现在总算了了心里一桩心事了。”   叶容华也掩着嘴巴娇笑。   “那可未必,现在董姐姐就该盼着早日抱嫡孙子了。”   也不知该说这叶容华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这么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在场的李淑妃和董夫人都黑了脸。谁不知,李淑妃孙子有,但却是庶出,太子妃不知为这事被她诟病了多少次。而董夫人脸也僵硬了则是世界上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别人说自己老了的?这不是变相的说她老了?   叶容华还是一无所觉得模样,倒是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的挫败。   锦姐儿是新嫁娘,第一天入宫自然是拘谨且羞涩的,她红着脸庞,听着上面几位宫妃的你来我往,听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五妹妹说话,还是忍不住抬起头轻轻的瞥了一眼。   这一眼之下,倒让她在心中升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似乎真的是受宠的缘故,原来看起来诺诺的五妹妹此刻竟然是这么的光彩照人,虽然仍是低眉顺眼的,但是脸上的光彩,还有周围妃嫔娘娘隐隐约约的讨好态度,就连一向跋扈的淑妃娘娘都不主动挑她的话头来讲,都说明了她在宫中的地位。锦姐儿此刻心中真的有些小小的复杂,说不出是喜还是不喜,按理儿说,五妹妹受宠,整个靖海侯府应该都高兴才是,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有一点隐隐的不舒服。   坐在上面的人自然连下面人细微的动作都有所察觉,四皇子妃刚刚看完人,李淑妃就见机开口了。   锦姐儿进宫之前早就做好准备了,她知道五妹妹受宠,而她又嫁给了四皇子,依李淑妃一向的气性,必定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正想开口,却被“乒乓”一声打断了。   原是榕榕手里的茶杯不小心滑落了,李淑妃正想刺刺人,但是抬眼一看,肇事者满脸的无辜,就失了先机。   “烫到没有?”这是皇上发话了,语气随意而自然,就像平常所做的那样。   反观暄妃也是一副自然接受的模样,不就说明皇上对她的偏爱?众妃嫔们这么一想,就都沉默了,就连苏皇后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半响后才打了一个圆场。   “还好没有伤到手,不然可不知要受多少罪了。”   榕榕起身谢过,也称是。   出了皇后的未央宫,四皇子便携着四皇子妃随着董夫人回了华慕宫,而其余的皇子也都一一离开。   董夫人面目温柔,言辞亲切,锦姐儿也因为从小就受到秦氏的教养,而在各种话题中都显得游刃有余,董夫人对这个儿媳妇倒也满意,在她看来,老四太闷了,媳妇善言辞生活才不至于无趣。   四皇子楚裕就坐在一边。   等到离开华穆宫前去芙蓉轩的时候,锦姐儿还在使劲的找话题,但是无奈,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终于不多久便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锦姐儿难得有一丝挫败,正在此时,却看到了前面路上的一幕。   她的五妹妹,现在的暄妃娘娘和当今正在前面。暄妃娘娘脸上似乎有些不乐意,而后皇上低头轻声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几句之后,她才被哄笑了。而后两人一同离开了。   锦姐儿满心的震撼,那可是天子,是连这偌大山河都尽掌握在手里的天子,可是他在她的五妹妹面前,这样的平易,这样的亲近,这是单单的宠?   一听到等下四皇子和四皇子妃要来芙蓉轩,榕榕就开始坐立不安,不停地在殿里走来走去。   说实话,她对自己的这个四姐姐是很复杂的,以前她纯粹的以为四姐姐是个好人,因为四姐姐会在静姐儿欺负自己的时候会适时的帮助她,在别人都孤立她的时候给她一个微笑。   但是后来柳姨娘让她用心看人,她却渐渐地发现四姐姐好像并不是她心里想得那样,而在那次落水之后她更加清楚了,四姐姐并没有她心目中那样的善良,否则她就不会袖手旁观静姐儿将她推入水中,也不会在事后不说任何的话了。   她还在别扭兮兮的,嘉靖帝看的好笑,走到她背后将她环住,将头抵在她头顶的发旋上。   “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   榕榕动不了,却就是紧着嘴巴不讲话。   嘉靖帝哄她:   “讲出来我帮你想主意。”   好吧,她终于开口了。   “这么件小事也值得烦?”嘉靖帝轻笑。   榕榕翘气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觉得烦,烦死了。”发泄出来真的好像舒服了些,她巴巴的就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讲了出来。   榕榕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然后手不安的抓着嘉靖帝的手,好像在支撑什么似的。   嘉靖帝似父亲又像情人,轻轻的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诉之于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谈不上真心,说不上真情的姊妹关系。嘉靖帝生于皇家,自小就知道皇家子嗣多争端,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甚至比她们更加残酷,不管什么阴谋阳谋的,兄弟之间毫无情义。他原以为他已经很适应了,他以前一直认为适应不了的是弱者,但是当他知道,他的珍宝其实以前过的并不是那么好的时候,并且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的时候,不得不说他的心里还是多了几分的怜惜。   “皇上、娘娘,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到了。”   苏力禀报的时候,眼睛都不敢往上抬,生怕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说实话,没什么好惊讶也没什么好寒暄的。   四皇子不善言,嘉靖帝也不会多说,而榕榕本来就和四皇子妃没什么好说,顶多就是她说一句,应一句罢了。不多久,四皇子夫妻就告辞了。   榕榕却是松了口气,乐滋滋的跑到嘉靖帝的面前,趴在他的膝上。   “呀,走了。”   乐陶陶的模样让别人看了,就像得了天大的好处似的。   “真没出息。”嘉靖帝爱怜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皇上。”   榕榕正想回嘴呢,又被在外面的苏力公公打断了话头,她只好起身坐到了一边。   “怎么了?”嘉靖帝嘴角含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苏力有些吞吞吐吐,一副不知道该讲不该讲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也在发苦呢,皇上对这暄妃娘娘的宠爱可是后宫里的独一份,这事情一讲出来,也不知暄妃娘娘会作何反应,到时候可别迁怒了自己才是。   “苏公公,到底什么事?快说。”这小祖宗还自己催了。   苏公公心一横,倒也顺着就讲了。   “皇上,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苗芬仪有了身孕。”   说完,苏公公就使劲低头了。   “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苏公公头更低了。   算起来,苗芬仪这孕还是暄妃娘娘未入宫就有了的,只是嘉靖帝倒没有苗芬仪想象之中的那般高兴。   “她倒是藏的好。”   其实这胎,不仅是苗芬仪藏的好,就连皇后都出了力。   皇后原来打算从新进宫的妃子处下手,但是没想到今年出了个宠冠后宫的暄妃,让她的算计全无着落,但是事情也巧的很,就在此刻苗芬仪前来投奔自己了。   苗芬仪说蠢也不蠢,虽然以前是唯淑妃娘娘马首是瞻,但是一有了孩子之后,就开始为孩子做打算了。她心知李淑妃不会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暗地里便到了皇后的阵营里,更在表面上一如往常。正好暄妃风头正盛,她便在皇后娘娘的庇护下专心养胎,直到现在才爆出有孕的消息来。   榕榕听了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舒服,但是却没有深究,一切照常。倒是夜深了,嘉靖帝模模糊糊的在她耳边叹了一句。   “榕榕,若是你的孩子该有多好。”   若是女儿,那便是我的掌上明珠,是天下最珍贵的女儿,将一切都捧到她的眼前。若是儿子,他不会对他严苛,愿他平安喜乐,即使将来给不了他皇位,也能给他作为一个父亲的爱。   只是小丫头不解风情啊。   “我才不要生孩子,很痛的。”   不过是听说的,说的倒真的好像她生过似的。   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闭着,极不耐烦的模样,嘟囔完了就立刻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完榜单,下午还有五节课~真是太*了~   ☆、第四十六章   “为什么就连我怀了皇子,皇上还是不来看我呢?难道这孩子还比不上暄妃的一张脸?”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苗芬仪手捂着千辛万苦保下来的肚子,苦闷的对着心腹宫女天蓝哭诉。   天蓝只好安慰道:   “主子保重身体才是,等小皇子出生后,皇上必定会欣喜的。”   “对对,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孩子。”苗芬仪似乎整个人都有些魔障了,手更加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孩子。   怨不得她,哪怕现下的四个皇子都已成年,宫中和朝中的局势初定,但是皇上尚是年富力强,在位恐怕还有十几年,十几年之后谁能保证皇上的心意不会变,宫里新诞生的小皇子不会有继承大宝的机会?   所以所有有子嗣的妃子都牢牢的盯着所有人呢。   也不知这苗芬仪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和李淑妃是同一届秀女,可是却没有李淑妃的运气,李淑妃当年一跃上了妃位,一是靠身后的镇远将军府,二就是因为她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子嗣,苗芬仪无子无宠,只能攀附着李淑妃过活,可偏偏十几年后她怀了孩子,并且还成功的投靠了无子的皇后苏氏。   苏皇后此时倒是很有心情的在侍弄殿里的花花草草。原来她处境堪忧,还想着最好宫内新来的低位妃嫔生个孩子,她好自己养在膝下。没想到出了个暄妃,让自己空算计了一番。但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苗芬仪竟然在此刻来投靠自己了,相比于尚抱有侥幸的新人心思来讲,识时务的老人苗芬仪更适合自己掌控不是吗?   后宫一波未平,朝堂一波又起。   扬州知府曹山回京述职,却在到达京中的第二晚被杀了,皇上在朝堂上大怒,几位皇子纷纷出列要为父皇分忧。   皇上在御书房里对几个儿子明言,谁若能查明此事的真相,必有重赏。而后消息流传出去之后,愈演愈烈,几位皇子纷纷开始动起手来,底下的大臣们也开始不遗余力的开始讨好自己的主子。   朝堂上一忙起来,后宫几位有了子嗣的妃子到都是平静了下来,毕竟现在儿子都在做事,自己心里也提了一口气,最好是能在皇上面前得到另眼相待,也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才好。   唯独榕榕的芙蓉轩还是懒洋洋的气氛。   “秋风刚起,怎么还是整日的躲在屋子里?”面上表情虽无,但是榕榕却感觉到面前皇上的心情好似不错。于是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又一眼,连刚才的问题都没有回答。   “好看?”尾音上翘,几分的调笑。   榕榕摇摇头。   “皇上的心情好像挺好的。”   嘉靖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皇上今天不是龙颜大怒了吗?”确实很好奇,今天后宫里可是沸沸扬扬的,今早上请安回来的路上,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向她打听事儿。她不知道,但是那些人言辞中也都似真似假的透露了几分消息。   嘉靖帝摇摇头,后宫之中多的是耳朵嘴巴,一传十、十传百的也不知道将今天早上的事传成了什么样。   “好奇吗?”   说实话真的好奇,榕榕的心里就好像猫爪子在挠似的,原来她就喜欢听这些事情,现下里听皇上的话讲起来好像这事情别有内情似的,她就更想听了。但是想着进宫前柳姨娘千交代万交代的后宫不得干政,榕榕有些犹豫了。   对于她这番迟疑,嘉靖帝倒觉得有些意外了,他了解她的性子,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很,怎么这次不想知道了,往常他引她,她早就又撒娇、又讨好的在他身边求着他讲了。   “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不讲了。”嘉靖帝也不急。   果然这句话话音刚落,榕榕就挪到他的身边,还拉着他的袖子不停地揪着,脸上表情丰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期待,又一会儿纠结的,看起来有趣的紧。   最后,好像真的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了,但是声音依旧轻的很。   “皇上。”   也不说她要怎么样,就好像认定你知道她要怎么样像的。   嘉靖帝就将事情略略的提了几句,也没说什么被刺杀的事,只岔开了这话,谁知她听完之后,竟然是一副可惜、失望的模样。   “失望?”   榕榕点点头,得,她就是一个混货。   嘉靖帝便也不再这事情上多计较,拉着她的手。哪知她刚刚凑过来就把手甩开了,嘴巴也撅起来了,气呼呼的模样。   嘉靖帝眉头一皱,神色几分的难言,本来话就要脱口而出,但是看着她一副发小脾气的模样心里又有些软了。   “无缘无故的闹什么?”虽然还是轻斥了一句,但是语气里可没有恼火。   话一出口,嘉靖帝心里也是无奈,若是换成了别人,那这人不说没命,脱一层皮是肯定的。   “什么无缘无故,你身上的味道和平常不一样。”   什么味道,不过是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嘉靖帝这才想起,在来的路上他“偶遇”的妃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七分的无奈、却还掺杂了三分的喜悦。   也不是别人,就是姜嫔和顾小媛。姜嫔还好,是个冷美人,而且自视甚高,听说身上带着奇香,便再不涂脂抹粉,而顾小媛就不了,她最喜欢熏香,不但将自己浑身弄得香喷喷的,就连自己的住处都熏上了气味儿浓重的零陵香。   后宫难得清静,但是前朝这会儿却闹翻了天。   扬州知府曹山在京中的处所被封锁了,虽说这是凶案现场,但是还是一波一波的人到了这里。   来来回回的看,来来回回的查,连门角落和窗户檐上面都没放过。   “这都几拨人了?咱们也该交班吃饭去了吧。”眼看太阳都走到了正中间,门口看守的衙差甲开头。   衙差乙也是疲累,一早上低头哈腰的,早上吃的那点早就全部消化掉了。   “接班的兄弟马上就来了,待会可要好好喝两盅酒。”   “就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官爷爷全在今天见到了。什么事大理寺查查不就行了?偏这些什么皇亲国戚都来了,还一板一眼的。”衙差丙也趁机发牢骚。   ……   而每个皇子的府邸此刻也是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是幕僚,还有各种走来走去的不听传信的下人。连一向闲散的三皇子此刻也是和幕僚坐在一起。   不过三皇子府里的幕僚可不像别的皇子府里的幕僚般精通时事,他府里的幕僚多是对音乐,对丝竹精通的人,是风雅之辈,是文人雅士,而不是政客,心里对政治更是没有任何的敏感度。   “三皇子,既然皇上这是考校皇子的能力,三皇子何必参与?”说这话的是一个平日里酷爱吟诗作对的人,为人颇不晓事。   的确,三皇子只不过是一个闲散皇子,论朝堂之事,既不如两个哥哥办事的经验良多,更不如弟弟老四的手段。   但这话也只有这位先生才敢讲出来,因为即使三皇子在他们看来是温和的,但是皇家的人谁也说不准,只有这么一个二愣子把话讲出来了。   果然三皇子开口了,话里是满满的不赞同。   “父皇为了此事大发雷霆,这事情既然是他嘱咐儿子做的,儿子当然要不遗余力去完成,否则不就成了不孝之子?”   除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幕僚,其他幕僚纷纷弯腰称是。   而隔了没几天,三皇子府便少了一个幕僚。   而此时二皇子府也召集了一群的幕僚。   “回二皇子,此事正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啊。若二皇子先在皇上面前查出此事的内情,皇上必定更会更加看重殿下。”   “只是此事看起来颇为蹊跷,现场一丝的踪迹都无,杀人手法更是一刀毙命。”   “曹山深受皇上信任,才任了这扬州知府,管理扬州下辖的三十九个郡府,一百九十六个县。此次回京述职必定会更上一层楼,会不会是有人记恨,于是买凶杀人?”说话的人还把手放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   “不,哪里有这样的蠢人?曹山现在深受皇宠,他一死皇上必会追究。”   “依在下看来,会不会和扬州当地有关?”   ……   二皇子听着幕僚的各抒己见,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淡定,随即下了命令。   “既然如此,那便先派人去扬州查查。至于这案子,还需要麻烦各位先生了。”   二皇子彬彬有礼,动作也是诚心诚意,所有的幕僚都在心里受用。二皇子府的幕僚走出去也是比别的府里出来的多了一分的底气。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子府的幕僚最窝囊,三皇子府的幕僚最风雅,四皇子府的幕僚最稀少。   刚刚说完话,正要散去之时,二皇子的一个侍卫匆匆进来。   “启禀殿下,大理寺有消息传来,听说刚刚曹知府的府邸飞来了一只鸽子,鸽子腿上还绑了信。”   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一向镇定自若的眼神此时也不得不焦急了几分。   “上面写了什么?”   侍卫将手里的东西呈上。   二皇子截下了信,但却不意味着这事情别人就不知道了。三皇子在大理寺插了人,但是并不意味着别人就没有办法了。   四皇子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就在三个弟弟都在为这件事绞尽脑汁的时候,太子府有多了一桩的风流韵事。   太子在查“扬州知府曹山被刺杀”一事的时候,无意之中见到了曹山年方二八的女儿,竟然一见倾心。   于是没过两天,太子就将这女子纳入了太子府,成了后院的姬妾。   当嘉靖帝知道这事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冷的连一旁的苏力公公感觉天气都变了。   太子这事情干得荒唐,而那个曹山的女儿也不是个好的。自己父亲刚死,尸骨未寒的时候竟然就和旁人好上了。   果然,第二□□后,在御书房内,皇上询问四个儿子查案进度的时候,就狠狠的训斥了太子。   太子却好像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回了太子府之后,还是照样宠幸这位新的曹姬,夜夜笙歌,恨不得连别的事情都不干了。   太子妃最为气恼,几日后又恨恨的入了宫,到李淑妃的面前告了太子一状。   李淑妃也是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忍上两天便是了,等到这件事了结了再纳进府里不成?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万一这案子被别人捷足先登看你怎么办。”   太子倒还是有理由的回嘴了。   “母妃,儿臣这可都是为了查案子,这曹山的女儿在我的手里,她爹的事情她知之甚详,到时候儿臣一定手到擒来。”   李淑妃一听到儿子是为了查案才这样做的,立马就不责怪了,而是转而说起了太子妃。   太子一副神神在在的模样,他还在想着这曹姬的滋味儿呢。   说来也奇怪,这曹山的相貌平凡、普通,但是曹姬的相貌却是娇美如花,竟然还和如今的暄妃娘娘有上五分的相似,不同的便是暄妃的娇态更足,容貌也更盛,而这曹姬则是妖媚入骨,恨不得叫人的骨头都酥了去。   太子府出了这档子事儿,叫人看足了笑话,偏生还不自知。   太子以前也荒唐,但是却没有这时候的变本加厉,殊不知这时候嘉靖帝也在反省,莫不是这大儿子满心以为自己坐定了这皇位,才行事愈来愈不忌?   “娘娘呢?”   “回皇上,娘娘正在书房呢。”   宫女回话。   嘉靖帝走到了书房里,原以为她在链子或者是看书呢,谁知她正睡得起劲呢。她还竟然贪懒的在书房里都放了一张美人榻,上面还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书盖在了脸上,眼瞧着都快掉了下来。   嘉靖帝走过去,将书抽了开来。   榕榕也惊醒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嘟囔了一句,而后又看了看窗外的日头。   “皇上,你不是说今儿有事不陪我用点心了?”   嘉靖帝好像很疲倦,也坐下了,仰靠着。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看她一副要站起来的模样,拉了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   “今儿吃什么点心?”   “好像是茯苓糕和阳春白雪糕,芳嬷嬷说这都有凝气安神的效用,也可以滋补生肌。”   “朕也可以用点。”   嘉靖帝索性闭上了眼,手却摩挲着榕榕的手,榕榕有些小心翼翼的挣脱,嘉靖帝刚想开口,却发现榕榕将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开始慢慢揉了起来。   本来是一心一意按揉着,但是看着看着却看到了身上的衣袍,又看到袍上的景致刺绣。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于是她就凑过头去看,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最后整个人都好像趴在了嘉靖帝的身上。   美人在怀,嘉靖帝自然不会客气,一把将她搂住。   窗外的秋风习习,花香飘进,但是怀里的人却不安静。   手一会儿摸摸这里,又一会儿去拉拉衣袖的,像个孩子似的。   “皇上、娘娘,该用点心了。”榕榕的脾胃弱,太医嘱咐一餐不可多食,但却可以少食多餐,榕榕每日都在此刻用些点心。   “去准备吧。”却是皇上发的话,声音有些喑哑,但却很性感,让外面的宫女都红了脸旁。   等到坐在了膳桌边,她夹了一块茯苓糕放在了皇上面前的碟子上。   十指纤纤,柔若无骨,葱白精细,娇气藏于指尖,美态尽显。   正用着膳呢,外面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嘉靖帝倒是不慌不忙的,一边问,还一边监督着榕榕将养胃汤喝下去。   可以说得上是一件大事,苗芬仪流产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肉,嘉靖帝带着榕榕去了苗芬仪的含香殿。   一进殿,就发现里面乱糟糟的,皇后刚从内殿里面走出来。   “苗芬仪怎么样了?”   榕榕很惊奇的发现,皇后一向一丝不苟的容貌装扮上竟然有点些微的凌乱,眼神里都是惋惜。而李淑妃则是一反常态的一声不响的待在了一边。   “回皇上,苗芬仪小产了,太医正在里面呢。”   果不其然,殿内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苗芬仪的嘶吼和哭喊声。   嘉靖帝并没有进去,规矩便是这样,女子的血污之气最是污秽。他看了一眼满殿叽叽喳喳的女子,其中还不乏盛装打扮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皇后最是使眼色,立马就让无关的妃嫔们都退下了。   董夫人此刻却是在不动声色看着皇上身边的这位暄妃,头发只挽了一半,脸上更是素面朝天,面上有些苍白但是看上去精神却是不错。但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样脸上完全无妆的状态下,面孔的颜色竟然丝毫不减,她一进来,似乎连满殿的珠玉翠环都比不上她。   怪不得,怪不得,连识遍美色的皇上也对她动了心,更连太子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榕榕哪管别人在想什么,她出来的急,都忘了重新着衣,身上还是单薄的衣衫,此时颇有几分的不自在。等到大部分的人都走完了,更觉得这殿里有些冷了。   这时候大家就看到了皇上在苏公公的耳边吩咐了几句,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呢,没想到不多时就看到苏公公边上的小太监飞奔着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薄薄的外衫。   而后,皇上将外衫披到了边上暄妃娘娘的身上,还仔细的为她系上了带子。   一时之间气质凝滞,连苏皇后脸上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了。但是此时皇上却开口了,神情严肃,声音威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皇后也调整了神情,将一切徐徐道来。   原来是苗芬仪在路上散步,但是却遇到了李淑妃,两个人说了几句话,而后李淑妃便大怒,当场就让苗芬仪跪下。苗芬仪怀有龙嗣,自然不肯,李淑妃就让身边的两个宫女上前,结果推推搡搡间,苗芬仪就不小心摔倒了地上,当场就流血不止了。   看过去,果然李淑妃一副故作平静的神态。   “你说。”嘉靖帝点名了。   话到了李淑妃的嘴里,又换了另一番的样子。   “皇上,嫔妾冤枉啊。嫔妾并没不是故意的啊,只怪那苗芬仪胡乱说话啊。”   “她说什么了?”   李淑妃气势弱了下来,呐呐不成言。   最后还是嘉靖帝点名叫她身边的宫女说了。   那宫女声音里也满是恐惧,眼里万念俱灰,她知道这话一讲,她势必没了性命,但是却又不能不讲,更何况她有使命,也有人承诺了以后会好好照顾她的弟弟妹妹。   “回皇上,芬仪娘娘说,说。”   “说了什么?”云淡风轻的态度,但是语气里的威势更重。   那宫女两眼一闭,横了心。   “回皇上,苗芬仪说,说,太子与暄妃娘娘有染,淑妃娘娘气不过才伤了苗芬仪。”   好一个宫女,这话一讲,苗芬仪、李淑妃、乃至是不在场的暄妃都卷进了这场风雨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没课,码了一张多多的,给大家咯~   明天放假,应该会有一更,三千还是五千的,尽力而为。   多谢送雷、营养液的童鞋呦~   轻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24 17:24:34   颜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24 15:40:08   读者“小妮子”,灌溉营养液 +1 2014-09-25 19:35:21   读者“紫烟月落”,灌溉营养液 +1 2014-09-24 20:39:26   ☆、第四十七章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就是接下来又有人曝出太子新宠姬因与暄妃相像才得宠的事情。   好了,这下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全部敛神观察起事态的发展。   最精彩的就是连刚刚小产的苗芬仪也不甘寂寞的出来了,丝毫不顾自己刚刚小产还很虚弱的身体。   “皇上,皇上,您要为我们的皇儿做主啊。”一边说,一边哭的撕心裂肺。   嘉靖帝的脸色沉沉,连一向自诩自己和皇上夫妻十几载、很了解皇上性子的苏皇后也看不准皇上的心思了。   倒是这时候又出现了戏剧化的一幕。   暄妃倒下了。   辛亏嘉靖帝在边上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才没有倒在地上。   榕榕晕过去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嘉靖帝轮廓清晰的脸,以及担心的眼神,她突然安心了,刚才所有的慌乱一瞬间全部都被抚平了,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传太医。”   嘉靖帝一个横抱将她抱起,因为事情从急,就将她抱进了含香殿的偏殿。   太医刚刚才看完苗芬仪,这时候正好又用着了,连推带搡的被苏力公公拥进了偏殿。   “太医哎,您可快点。没看皇上的脚步这么急,待会子耽误了你我可谁都担待不起啊。”   太医真是心里悔死了,怎么偏偏今日就是他当值呢?这事怎么就叫他担上了?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命来吃这份太医的俸禄。   太医顶着皇上*的视线,战战兢兢的跪在床边将手搭在了暄妃娘娘的手上。   为了诊治的准确性,许久之后,太医才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诊断。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是喜脉之态啊。”   嘉靖帝有些楞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李太医原来说榕榕身体弱,子嗣困难,他原来失望,但是想着她说怕疼,也就不提起这事儿。原以为自己已经平息了这种想法了,但是现在听到了太医的话之后,自己心中生起的巨大的喜悦才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原来自己还是贪心的。   “多久了?”嘉靖帝的声音有些晦涩。   “回皇上的话,暄妃娘娘的身孕月份尚浅,才一个多月。”   太医的神色并不像大喜的模样,嘉靖帝在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但是眼下却不动声色。只吩咐苏力叫来龙撵。   苏皇后也立在一边,脸上神态却是出乎意料的严肃,她心里隐隐约约一个念头,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床上的暄妃。   这个女人,怕是不能留了,必成祸害。   今日后宫大事频发,先有苗芬仪流产,后有淑妃牵连,再后来暄妃怀孕。一时之间,倒叫后宫开始风声鹤唳起来。   前朝和后宫关系向来微妙,虽然皇上明令禁止今日之事传出,但是隐隐的外面还是有了些风声,当然仅限有手段的权贵人家,普通的人家只过自己的小□□活,为生计奔波着。   “暄妃娘娘有孕,靖海侯府大幸。”   “暄妃娘娘牵连太子之事,不妙。”   “怕只怕暄妃娘娘就此失宠啊。”   三个儿子各抒己见,靖海侯爷慕振倒是一如往常的淡定。   “静观其变,靖海侯府此时必须蛰伏。约束好各房的人。”   慕二爷和慕三爷倒是全部退下了,唯独慕世子还在踌躇。   “还有什么事吗?”   慕世子含糊了好久,到底还是说出口了。   “父亲,暄妃娘娘这次情况是妙还是不妙?”   慕振摇摇头,这个儿子还是太过不成熟了,二三十岁却仍然拘泥于常人眼光,掌舵靖海侯府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   眼看父亲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慕千修有些急,但是也不敢再问什么。其实他也明白,对于父亲来讲,一个女儿或许算不了什么,因为靖海侯府的世家根基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对于他来讲,这个却是他的女儿,虽不是嫡女,他以前也不甚宠爱,但是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还是她最宠爱妾室生下的孩子。   所以踌躇了许久,世子爷还是把他心里藏了好久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他以为这件事情讲完之后,父亲必定会更加看重暄妃娘娘。   在慕侯爷听到了“皇上带暄妃出宫”之时,无喜反怒。   “为何不早些同我讲?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讲?”   世子爷有些被自己父亲严肃且满带怒火的语气给吓到了,只得呐呐:   “皇上的意思。”   “那你索性瞒一辈子好了,现在又为何讲出来?”真的是被这个儿子气急了,慕振连气话都讲出来了。   打发走了儿子之后,他坐在椅子上开始沉思。   当初将这个孙女送进宫的决定到底是好还是坏?她受宠不错,让靖海侯府门楣光耀,但就是太过了,不但一度让靖海侯府走在风口浪尖上,还让靖海侯府左右为难。   现下更是同太子扯上了关系,就算是子虚乌有,那也有了污点。退一万步来讲,风波平息了,但是她眼下又怀了孕,听儿子讲,皇上极宠她,甚至都带她出了宫只为满足她的小小愿望,那么皇上将来是不是也极有可能爱屋及乌,让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登上大位?   他虽然希望靖海侯府荣耀一方,但是却更希望家族源远流长。他不是短目的人,也知道这么做的危害。现在几个皇子势大,将来更不会甘心。只怕将来连靖海侯府都会遭到危害啊。   现在,盼只盼肚子里的是个尊贵的公主才是啊。   苗芬仪的流产原因被人压了下去,原来可能是会有些怜惜,但是碍着她这是自作自受,嘉靖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待在了原来的地方。   倒是李淑妃被皇上禁足了三个月,而皇后也因为“管教后宫不严”被皇帝斥责了一番。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做法,并没有让苗芬仪在心底舒了气,她心里反而滋生了各种的阴暗情绪。   凭什么李淑妃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禁足了三个月?凭什么自己的孩子刚掉了,那暄妃就传出了喜讯?凭什么?凭什么?   这床上躺着修养的不止一人,苗芬仪这边各种埋怨恨意,芙蓉轩躺着的暄妃却是   各种的受人照顾。   “娘娘,可千万别起身才是。您现在身子金贵的很。”芳嬷嬷端药进来,见床上的榕榕正要起来,忙忙的过去制止了。   浅柳也在身边劝导,还帮忙掖好了被子。   “娘娘,外面风大,可别着凉了。”   “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让我整个人的身子都散了,乏的紧,芳嬷嬷,好浅柳,就让我起来动动吧。”榕榕不依。   “娘娘,您可千万别难为奴婢们了,皇上有旨意吩咐过的,万一娘娘有个好歹的,奴婢们可真是万死都不辞了。”清烟也插了话。   “说什么呢?呸呸,童言无忌才是。娘娘定会平平安安的诞下孩子才是。”芳嬷嬷年纪大,最信这些,一听清烟的话,便赶紧要她毁了话去。   主仆间逗趣儿了好几句,这才哄得床上的榕榕眉开眼笑的,直到嘉靖帝到的时候,还看见她脸上的笑意清晰。   “今日可好?”   “好得很,就是时时都躺在床上,不舒服的紧。”   嘉靖帝为她放好了背后的垫子,将她耳边的鬓发拢到后面,才开口。   “院子里的芙蓉有些已经开了,等你好些了,朕带你好好赏赏花,现下里先教人折两枝放在手里,屋子里把玩一下。”   “我不信。现在才九月初,芙蓉不是几月才开?你哄我。”   “宫里的花匠自然不是吃素的,不过也才只开了几株。等你能下床了,大概就全开了,到时候满院子的芙蓉包你看都看不过来。”嘉靖帝点点她的鼻子,语气里都是诱哄。   “那好吧。”   “现在养好身体给朕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才是。”   说到这里,榕榕有些不安起来,她想到了在苗芬仪那含香殿里发生的事情了。她伸手拉了拉嘉靖帝的衣袖。   “皇上,太子他。”   说了半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讲话了,只得停住。   嘉靖帝倒是拍了拍她的手,眼神镇定,话里都是笃定。   “朕的儿子朕会不知道?”或许是倾慕,或许真的动了那份心思,但是他必定没有那个胆子,不说别的,他现在也只是个太子罢了,下面还有三个能干的弟弟,未到那一日,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榕榕这才放下心来,不知怎的,她知道眼前的皇上必定是会相信她、保护她的。   嘉靖帝这是抽空来看看她的,顺便监督一吃药就要耍赖大的她,哄她吃完药之后,就回去了。   临走前还轻轻的在她额前留了一个轻轻的吻,榕榕这才沉沉睡去。   但是嘉靖帝一出芙蓉轩之后,随着龙撵的走动,心思也开始飞速流转起来。李太医原来说榕榕子嗣艰难,但不知为何这次还是怀上了,虽然是喜,但是仔细看来情况却是凶险。   不说前几个月保不保的住这个孩子,就是以后生产时孕妇也是九死一生。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不谈他心里好不好过,单说榕榕的心思,他也摸不准。而且若是小产的话,孕妇也是极危险。   只能好好调理身子,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上,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已经候在御书房了。”   今日是曹山一案的最后期限,几个儿子都来回报调查的结果了,嘉靖帝打起了精神,想要看看这些孩子的能耐。   “回父皇,儿臣已经查出真凶了。”太子一上来便是信心满满。   然后他将此事直指向了扬州一家商户的报复,更洋洋洒洒罗列出许多的证词以及供词。   剩下的几个皇子别看脸上滴水不漏的,心里却是在笑话。   这太子莫不是被这曹姬迷了心窍,连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也不看父皇会不会信。再说了,太子在话里将这曹山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大清官,端也只是看这是父皇宠臣的缘故吧,必定没有亲自察看过这件事,因为这曹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扬州任职的时候,不知贪污了多少。   等到太子讲完之后,皇上的脸上倒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让二皇子讲他的看法。   “回父皇,儿臣前些日子派人去扬州看过,不说什么真相,蛛丝马迹还是查到了些许。”   然后,二皇子将所有的证据都一一呈了上来,包括那封截下来的信。   嘉靖帝看罢,点了点头。   然后示意三皇子和四皇子讲讲自己的成果。   四皇子还,也作出了自己的推测,倒是三皇子只将一封信呈上,然后再不肯说话。   嘉靖帝一一看完之后,并没有做什么反应。   隔天的早朝,三皇子走进了众人的视线,这个一向闲散的皇子,力压几个兄弟走到了前面,不仅被皇上委以重任,还被盛赞了一句。   “三儿有吾风范。”   都是人精,三皇子这明显就是就要受重用的节奏啊。   再然后,便是一道结案的旨意了。   曹山一案又有了新的发展,原来经几位皇子查处之后,发现这扬州巡抚曹山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贪官,而他被杀也是因为被人泄愤了,实乃罪有应得,皇上下旨,曹家男子全部发配边疆,女眷全部为奴。   最耐人寻味的就是今□□堂上,二皇子和四皇子全部都被皇上交代了新差事,唯独太子被皇上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给划清了界线。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连府里的事都处置不了,何谈国事?”   皇上这是明晃晃的不满啊,太子一党开始人心惶惶,而其他的皇子党则是开始蠢蠢欲动,这不是要换人的前兆吗?   “老三,你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竟然哄得父皇倚重与你。”一下朝,太子就站在了三皇子的身边,阴阳怪气的看着这个自己一向不以为敌的三弟。   三皇子则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太子。”   还没等三皇子说出个所以然呢,苏公公那厢又传话来。   “三皇子,皇上在御书房等您呢。”   太子只好罢休,甩袖离开了。   “老三,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嘉靖帝看着自己风姿俊秀的三儿子,温和的问了句话。   “回父皇,”三皇子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刚才在太子面前的局促:“儿臣也只是侥幸发现了,只是之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才查下去罢了。”   原来这事情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杀了曹山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要彻查这案子的嘉靖帝。   嘉靖帝点点头,自己向来以为这三儿子多的是才情,但是却没发现这个儿子原来也不是个简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惊喜不~更新咯~   国庆不回家,做兼职啊~有木有很励志~   ☆、第四十八章   李淑妃后宫被禁足,太子朝上被打压,太子党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人摇摆不定开始频频做起别的小动作。   而此时,李淑妃在自己的宫里大发脾气。   “叫太子来宫里,叫太子妃来。”   禁足,禁的不只是李淑妃,更是叫“旁人不得前来打扰”,说的难听点,就是隔离了李淑妃。   宫人也只能劝戒着。   哪里知道李淑妃一个茶杯砸过来,连平素在她面前最有面子的木棉都砸了个头破血流的,这下宫女奴才全部跪满了地,再也不敢说什么话来。   李淑妃只能不耐烦的挥手。   “全部给本妃滚下去,看的本妃眼睛都痛了,一群不争气的奴才。”   与此同时,靖海侯府的老侯爷却对自己的夫人下了令。   “你明日进宫递个牌子给皇后,说要进宫去见见暄妃娘娘。”   “侯爷,妾身省得。”靖海侯夫人向来听侯爷的话,“暄妃娘娘年纪尚小,恐还不知道女人怀孕的事,妾身也好去提醒些。”   靖海侯爷慕振点点头。   “对,别的不需多讲,看看娘娘的气色如何。”   隔天,果然靖海侯府就向宫里递了牌子,皇后也许了。   在隔一日。   靖海侯夫人带了三个媳妇到未央宫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四处看了看,却没在殿里看到暄妃娘娘。   皇后娘娘倒是气度宽和的说了句:   “暄妃现在身子可金贵的很,待会儿本宫直接让人领了慕老夫人和几位慕夫人去芙蓉轩,好好看看这暄妃才是。”   一走出未央宫,果然白氏就忍不住开口了。   “这暄妃娘娘也太过轻狂了些,才一怀孕便如此。”   很显然皇后的挑拨起了作用,连慕二奶奶尤氏脸上也是赞同之色。   唯独三奶奶秦氏说出了不同的声音。   “许是暄妃娘娘辛苦了些。”   “谁不辛苦,当年我有孕的时候可还帮忙管家呢。”白氏撇嘴,脸上不屑之色浓重。   “慎言,在宫中说话还这样没规矩,回去全部给我受罚去。”慕老夫人入了宫,倒是比在靖海侯府严肃的多了,张口便罚。   “是。”三个媳妇或心服、或口服的。   正是午后,榕榕刚刚歇下,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就被外面小宫女的声音给吵醒了。   “娘娘,小宫女说慕老夫人带着三位奶奶入宫来看您了,现下就在外面候着呢。”是浅柳,怕惊了她,声音轻柔。   “怎么好端端的却挑了这时候。”有些抱怨,被吵醒,肚子里还有气呢,换了平常的时候,许是不敢这么讲,毕竟以前积威仍在呢。   暄妃是主子,能说这话,而浅柳不管怎么说,哪怕她现在在宫里也能被人尊称上一句“浅柳姐姐”,却仍旧是奴才一个,也不能把这句话当真。   “娘娘忘了?皇后娘娘昨儿派人就来传话了呢,说是靖海侯府老夫人递了牌子,说是今儿个要来宫里看看娘娘呢。”   浅柳一边说,一边麻利的往榕榕的背后递了个垫子,而后更是寻了一件外衫披上榕榕的身子。   “哦,那就请进来吧。”而后,榕榕又是小声的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来讲些什么有的没的,最好早早的走了。”   浅柳也不再听,叫外面候着的芳嬷嬷和宫女都进来伺候娘娘起身。   并没有怎么盛装,榕榕也没心思在她们面前做什么面子,甚至头上也就仅仅两根玉簪子,就歪在了床头。   进殿的时候,靖海侯老夫人并三位奶奶都行礼过后,抬头一看,竟发现这暄妃娘娘卧在床上,莫非暄妃娘娘这胎不妙?大家都是猜想,却是脸上神色不动。仅那白氏脸上的喜色和得意一闪而过。   “侯府里听说娘娘有了喜讯都很是欢喜呢,侯爷还特地叫老身和几个媳妇都进来看看娘娘呢。”靖海侯夫人的眼里都是慈爱。   榕榕敛眸。   “劳烦祖母替我谢谢祖父了。”   “娘娘这是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娘娘的喜讯便是靖海侯府之幸呢。”二奶奶擅长的逢迎,竟然忍不住抢了大奶奶白氏的话。   白氏的脸色难看极了,但是看着婆婆不住的冲她使眼色,又看着周围皆是恭恭敬敬站着的宫女,脸上满是不甘的神色,但还是勉强开口了。   “娘娘有孕的确是好事。”   硬邦邦的,毫无感情,芙蓉轩里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恐怕这暄妃娘娘和这位关系不太好了。   倒是榕榕脸上的神情仍旧淡淡的,无不平也无不忿。   “多谢母亲。”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殿里的气氛不知为何开始冷了下来。   最后还是长袖善舞的三奶奶秦氏开了口,语气里温和、亲切和关怀兼而有之,恰到好处。   “怎么眼瞅着娘娘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孕相辛苦了些?”   榕榕摸了摸自己的脸,几分的不自知,她原就容貌艳丽,看上去就是秾艳,但是自从怀孕以来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进补的东西都到了肚子里,面上原本养出来的几两肉都消瘦了去。看上去的确是有点精神不好,但是神情之中更添几分的楚楚,原来明艳的容貌乍然柔弱下来,更添风姿。   “也没什么大碍。”   秦氏的话打开了话匣子,松动了殿里沉默的气氛,在场的都已经为人母,榕榕也即将成为人母,因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说起了话来。   正是一问一答之中,突然听到了殿外的山呼。   嘉靖帝进来的时候,明明满殿的都是人,他却好像只看到了床上那个半坐着的人。   “臣妇(慕尤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慕白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慕尤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慕秦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叫了起,四人这才敢起来。但是却丝毫没有刚才的自在了,言行颇拘谨,甚至都不知该不该坐下来。毕竟这暄妃说是地位尊贵了,但是却是打小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也是个脾气糯的,而这皇上可不一样,铁血君王,连她们的丈夫都不敢在她面前放恣。   “今日可是没歇好?瞧着脸色差了些。”嘉靖帝这话说的轻,但是大殿里鸦雀无声的,靖海侯夫人和三位慕夫人也都听到了,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好了。   “都是臣妇的错,着急着想要来看看娘娘,这才没有想到会扰了娘娘的歇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虽然平时看上去不管事,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震得住的。这样一句话,不但撇清了自己的责任,更还给自己安上了一个“关心暄妃娘娘”的名由。   嘉靖帝也不欲与妇人多做口舌之辩,一句老夫人给足了靖海侯府的面子,也随口问了几句平常的话。   靖海侯夫人也是小心翼翼的答了。   因为在皇上面前不能轻易答话,回话也轮不上她们,所以底下的三位慕氏就闲了。白氏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心塞。   当初她若是将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宫,说不定今天享受这一切荣华富贵的就是她的静姐儿了?哪里还轮得到这个狐媚子生的小狐媚子?   尤氏看的也是殿里的摆设,只觉得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墙上的挂的画也是价值千金的古画,就连地上,才刚入秋,竟然就在地上铺满了柔软舒适的地毯。别说千金了,万金都是低的,更何况这样的洁白,踩几脚便黑了,须得常换常新才是。真是奢侈极了。   三奶奶秦氏看的又是别的了。   她在心里暗自揣测着,这皇上看上去当真是宠爱极了这暄妃娘娘,别说语气柔和,连着小细节也是关注的很,而暄妃竟然也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丝毫不意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秦氏心里慢慢形成了一个想法,但是随后一摇头,自哂,用不着着急,此事还需要回去从长计议才是。   略略几句闲话之后,几人退下,榕榕这才松了口气。   “呼。”   嘉靖帝调笑:   “既然这么累,干嘛不早早的打发了?”   她闹小别扭:   “我怎么讲。不会。”   嘉靖帝刚想说什么,就见她依偎着过来,脸上都是讨好、谄媚。   “再说了,不是有皇上您吗。”   得了,这就是个依赖死人的主儿,你别指望她有什么别的出息了,你就算将天大的权利放在她手里,也不必担心,她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怕的就是她首先把自己给吓死了。   嘉靖帝忽的有些发愁,若肚子里的是个女儿还好,随了她的性子也无大碍,捧在手心里宠着便是了。如果是个男孩儿,还这样一副别别扭扭、软的像水,将来可是如何是好?还不被人捏在手心里随便敲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兼职哦~木有什么三倍工资的,泪汪汪,不过寝室里的四只已经商量好了,拿了这笔工资好好吃一顿,最近真的是穷的叮当响啊,顿顿食堂,天天开水的,嘴巴里都快淡出鸟了~   ☆、第四十九章   “如何?”嘉靖帝这话问的是李太医。   “对,李太医,最近总是乏得很,而且下午肚子下腹总有些下坠的感觉,没关系吗?”正在被把脉的榕榕也说话了。   李太医摇摇头,这胎怀的艰难,是不怀不行,怀了也不好,但是看着样子,皇上似乎还没有和暄妃娘娘说。自己也不好多嘴,只能摇摇头,话说的很漂亮,几句别的话就转到了养身的题上。   “娘娘这胎须得好好养护,微臣下去再开几个方子,娘娘要按时服用,日常还可进行食补,少吃点药膳对身子也是无妨的。”   太医向来报喜不报忧,但是榕榕却信了这话,听李太医说没什么,也就安下了心,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皇上也跟着太医出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   听皇上的声音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那犀利的语气直叫李太医额角的汗珠直冒。   “回皇上的话,依娘娘的脉象来看,娘娘白日里似乎接触了什么活血之物,才导致腹部有下坠之感。”   活血之物?嘉靖帝紧紧的皱起了眉。   自从榕榕诊断出有孕之后,整个芙蓉轩明令禁止使用这种活血的东西,怎么今日无缘无故的又会接触到了?白日、午后,难道是靖海侯府的人?   嘉靖帝的眼睛眯了起来,狭长双眼里的神色格外的严肃和冷意。   此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的,看来需要好好辩白辩白才是。   “娘娘,事情已经完成了,那个小宫女也处理了。”天蓝恭恭敬敬的站在苗芬仪的床边。   苗芬仪此刻脸上全部都是快慰的笑意,手一边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还一边喃喃自语。   “皇儿,莫怕。母妃会送人下去陪你的,很快,母妃也会来找你的。”   可怜的苗芬仪,在宫里硬生生的熬了二十年,好不容易侥幸有了孩子,但是好景不长,只五个月就没了。一喜一悲之间,她已然有了癫狂的姿态。   可惜,这样的苗芬仪却也是当了别人的棋子。   夜深,寂静,含香殿一个身上披着黑色披风的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形容间颇为急切,但却十分的谨慎。甚至一边走,还一边往四周看看。   “夫人,奴婢已经将一切事情办妥,只盼夫人能够帮奴婢完成心愿。”原来竟是苗芬仪身边最受器重的天蓝。   而被称为“夫人”的那个女子,轻笑了一声。   “当然。”   这轻柔的声音赫然就是人情温柔可亲的董夫人。   天蓝好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转身回了含香殿,也重新守在了苗芬仪的门前。她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不是没有后悔,但是她也没办法。董夫人握住了她宫外一家人的命,若是她办成这件事,不但父亲的赌债全部都还上了,就连自己的弟弟都能够得到好吃好喝,再不用饥一顿、饱一顿的了。   天蓝继而安慰自己,或许这件事情皇上不会查到娘娘的身上,那么自己也可以苟延残喘,又或许皇上会怜惜娘娘刚刚失去孩子,不会多加怪罪呢。   但是她心底却是隐隐的不安,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狠狠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苏皇后躺在床上,却是半分的睡意都没有。   “真是多事之秋。可惜了,可惜了。”苏皇后还在想着从苗芬仪肚子里那个成型了的男胎。若是再过两个月也好,不过她却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   暄妃体弱多病,她肚子里的孩子现今才一个月,但是听说怀相不好。太医院有自己的人,虽然因为皇上的缘故,不敢多讲,但是也传来了一些似是非是的话来。若是在生产过程中,暄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有孩子出来了,那么将来还有谁比自己更适合当这个孩子的母亲?   暄妃受宠,这个孩子皇上定然也是重视的很,但若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不在了,皇上一定会给这个孩子找个更好的人选来照顾。现今宫内,李淑妃膝下有太子,董夫人身边也有四皇子,那么还有什么比记在皇后名下更能给这个孩子荣耀?   苏皇后越想越觉得精神,翻来覆去的脑海里都是这件事,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后宫别的地方多是妃嫔孤枕难眠,而芙蓉轩此刻却是温情脉脉。   “感觉怎么样?”   “有时候觉得挺麻烦的,但是有时候就会觉得很奇妙。”榕榕躺在床上,脸上笑意浅浅,似梦似幻,奇异的神采。   “真的很奇怪,皇上,我肚子里现在真的有个小宝宝吗?为什么她都不会动。”   嘉靖帝先是失笑。   “等孩子的月份再大些,就能感受到了。”   话说完,自己却是先一阵的惆怅起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现在就连太医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宫里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却仍是束手无策。自己也不是没有孩子,但榕榕肚子里的却仍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他现在唯一怕的就是得而复失,别看榕榕以前说不喜欢孩子什么的,但是自从她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后,连苦药都肯乖乖的全部喝了下去,不说什么,就知道她的期待了。   “乖乖睡觉。”   “嗯。”榕榕轻轻点头,但是却先将身子凑了过去,抬起头碰了碰嘉靖帝的唇,说是碰,还不如说是磨,她用自己的唇锋轻轻的磨了磨,而后才心满意足的闭眼躺下了。   嘉靖帝失笑,但却并没有就此睡下,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的,动作熟练。   眼睛半耷拉着,似醒非醒,人前掩藏的那丝疲倦终于在深夜里显现。   靖海侯爷慕振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夫人和三个儿媳竟然在宫里中了别人的招,还丝毫不知。   说回白日下午,靖海侯老夫人领着三个儿媳从宫内回来的情景。   “侯爷,妾身瞧着,这暄妃娘娘的确是极受宠的,宫内都是珍宝,就是娘娘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这胎恐怕怀的艰难。”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当然整个荣和堂除了侯爷和她之外的下人都退下了,连尤妈妈也在外面候着。   “娘娘有没有讲些别的什么?”   “娘娘许是精神不大好,旁的话也没讲。”老夫人摇摇头,加了一句:“倒是后来皇上也来了。”   “哦?”慕振用茶杯盖子撇开杯子里的茶沫,慕振看似表面上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心底却在盘算着什么。   靖海侯府要在这件事上怎么做才能顺了皇上的心?   皇上今日的举动明摆着就是替暄妃娘娘做面子,靖海侯府不能不给面子,但是依着自己的想法,靖海侯府却不能将所有的砝码都摆到这个新生儿手里,更何况这孩子还不知道保不保的住,不能将靖海侯府的百年荣耀轻易托付。   从龙之功,向来是给有准备的人。   慕振想到这里,忽然又觉得不急了,开始喝起茶来。   但是第二天,这天就变了。   有人要谋害暄妃娘娘和肚子里的皇嗣,伤害皇家子嗣这可是大罪。一时之间,谁也弄不清楚这事情之中的动态了,因为后宫和前朝有嫌疑的大有人在,这暄妃的存在挡住了太多人的路,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一个天大的变数。   后宫一道旨意横空出世。   暄妃搬出了芙蓉轩,住进了关雎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还不是最令人记恨的地方,毕竟后宫的宫名儿哪一个不是有个好意头的?但是重要的一点却是,这关雎宫位置好啊,离皇上的寝宫那叫一个近。这也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宠妃之处啊。   若是原来大家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暄妃再受宠却还没有住进这关雎宫,还算不得什么真正意味上的宠妃。但是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讲?一时之间后宫酸味冲了天。   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此刻每个皇子都在担心一件事。   这该不是自己的母妃(党臣)做的吧,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做事怎么就不做干净些?凭的还连累了别人。   其中太子和二皇子忧虑尤重。   “母妃,暄妃此事。”同样的问题,却是不同的回答。   “母妃还不至于会干这样的蠢事,更何况现在还在禁足期呢。”李淑妃虽然跋扈,但却是个好母亲,丝毫不舍得儿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有什么损耗。   而那叶容华,却真的是个拎不清的了。   “只可惜这暄妃的消息查不出来,不知道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不过倒也是一件快意的事情,哼,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下了这件好事,我还想提着礼儿去好好谢谢她呢。”   二皇子不禁深深郁卒,想自己一向做事谨慎的很,怎么偏偏有了这么一个母妃?不说给自己有什么助力了,就是不给自己添上三分麻烦自己也该庆幸了。不过还好,这件事情应当和自己的母妃没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分享一下今天的蒸桑拿经验~   今天小教室上课,英语课,人多,空间小,温度高达32℃,真是要疯了。室友说我在课上很镇定,脸上一点都不红,尼玛,知道我脸为什么没红吗?是因为他热白了好吗?我真的快晕了。   再来吐槽一个,听说现在大学生体能测试又增加了一个新项目,她叫12分钟跑。真实,这样的天气,跑2千米真的适合吗?会不会倒在操场上?更何况还是一个体育渣阿喂。   ☆、第五十章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微微的清风里还带着醉心梅花的香气,淡淡的,似有似无,袅袅绕绕的慢慢飘散与天空,带着无数的惬意和浪漫。   榕榕躺在书房窗下的软榻之上,不止下面铺了厚厚的银狐皮子,身上还盖了一条厚厚的毯子,上面绣的是百花争艳,在这寡淡的冬景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边上立着两个宫女,时不时为她续水和换上新的零嘴或糕点。   她今日穿的是一条蓝色的棉裙,料子并不贵重,但却胜在舒适,但其实花费的功夫也不小,好几个绣娘在边角之处用了暗绣,临时赶出来的。只因为她想穿。因为考虑在孕期的缘故,甚至还稍微做的宽松了一点。也因此更显得她身子羸弱,裙子就像拢在身上似的。   榕榕闭上眼,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看上去十分美好。身边伺候的清烟和浅柳却丝毫不敢做什么别的动作,在她们的眼里,此刻的娘娘美得不可思议,似乎整个人都空灵了似的。   但其实,榕榕在干嘛?   她正在侧耳听呢,此刻她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能从风中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笑声、有琴声,更有说话的声音,软若莺啼的,沙哑如鸦的。   这却不是她的错觉,说起来,这也是托了她那个“秘密空间”的福,起先好像是一口无谓的池子罢了,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在她尽情习舞之后用来洁身的,但是当她孕后因为自己只能躺在床上修养,而不能痛痛快快的洗一次澡之后,她就下了那个池子,说来很奇妙,当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好多了,就连肚子里常常有的那种暗痛似乎也在慢慢消退。   而她没有发现的那一点却是她的五感似乎更丰富了一点。   “皇上来了。”清烟和浅柳忽然听见自家娘娘说了一句话,因为声音太轻,甚至差点还错过了。   本以为是娘娘的戏谑之语,没想到没过片刻,就真的见到了款款而来的皇上。   “去,再抬一张软榻来。”   苏力公公带着小太监“哼哧哼哧”的又搬了一张软榻摆到了窗下来,只上面的毯子不一样,是淡青色的毛毯。   她本就是一个容貌极盛的美人,肤色白皙、眉目清艳,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玲珑剔透,飘飘若仙。   现下睁着眼睛,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依赖以及享受,还有几分的喜悦,更深的敏感、脆弱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嘉靖帝却看得一清二楚。他还记得当初刚进宫时她的眼睛,就像易碎的水晶。   你看她现在衣着精致,头上戴着的首饰也是动辄就是珍宝,别人见了她都是羡慕、嫉妒,但是嘉靖帝却知道一切都不是她要的。她甚至从不主动向自己开口要什么,哪一样都是自己揣摩着送的。   刚进宫时即使头上戴的是几朵普通的纱制绢花,她也依旧是这副样子,都是她的心头好,管你算不算得上是什么奇珍异宝,她都当作宝贝来看。而那几朵绢花,甚至现在也会时常的出现。   “皇上,要不要尝尝芳嬷嬷新腌渍的梅子?”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看上去高高兴兴的,比三个月前病怏怏躺在床上的模样倒是顺眼多了。   嘉靖帝点点头,示意她将碟子拿过来。   一壶蜜水,一碟梅子,还有一碟小糕点,日子过得很惬意,榕榕见他将梅子放进了嘴里,还不停地追问。   “好吃吧?好吃吧?”   邀功的模样,活像这梅子是她自己腌渍的似的。   “还行吧。”嘉靖帝嘴巴轻轻的勾了勾。   “啊。”她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然后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怎么会不好吃呢?可是我觉得很好啊,酸酸甜甜的。”   嘉靖帝看着她的小模样,心里却是愉悦,甚至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嘉奖这芳嬷嬷,榕榕的怀孕反应大,恶心、呕吐、厌油腻,一样都没有拉下。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到了她一点东西都沾不得,一碰嘴就要干呕,呕到酸水都出来了才作罢。那时候,哪怕是太医绞尽了脑汁也无法。   可偏偏她这胎本来就艰难,这么一弄,更显得危险。   最后,还是这老嬷嬷做了一罐梅子,也是没想到,这种酸酸甜甜的梅子有了奇效,佐着这梅子,粥菜饭食总算是能下口了。   因着她有孕,且孕期更需要注意身体,她猫了秋,眼看着又将这个冬天给猫过去了。看她今日心情格外的不错,嘉靖帝也调侃了一句:   “前两日叫你出来晒晒太阳,总是不肯,今日怎的如此自觉了?”   榕榕甜笑。   她就是不爱在冬日里出门,喜欢猫着,之前皇上让她活动活动的时候,也多是敷衍了事,还振振有词的搬出太医说她体弱的话来。而今天也是临时起意才搬了软榻晒阳光的。   “皇上胡说,我平日可是日日都活动的。”   这话不假,嘉靖帝格外注意她的身体,甚至对整个关雎宫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都下了死命令。   “若是你们的主子有了什么差错,那么全宫所有的奴才就全部都去慎行司领罚吧。”   有了这话,关雎宫的哪个奴才敢不再尽心?   他听太医说孕妇应该做些适当的活动,将来生产才会更顺利,所以每次见到,都要吩咐奴才平日没事的时候多搀着走走,有时还甚至自己陪着她散散步。   “过两日,朕会带着宫中的妃嫔去普度庙。”   话说到这儿,嘉靖帝就转头过去看她的反应,果不其然,这小丫头就一副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   “你也想去?”嘉靖帝斜睨,知道她早就憋不住了,出宫可是她心上挂了好久的事情。   谁知她竟瞅着他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有一点点想去。”   那模样又急又盼的,仰着头看他,脖子间的白狐微博沉得那张脸更是柔软,就像个孩子似的。   嘉靖帝稳住心神,越过软榻,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依旧逗弄着。   “只有一点点?”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开口说想要什么,以前就连她想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采用几近自虐的方式,使得自己不得不松口。就这样,就够了。   不说其他的,其实嘉靖帝心里也早就打定了注意要带她去这普渡寺了。榕榕的身子已经有了四个月,趋于稳定,趁着这次去寺庙前祈福也是好的,更重要的是这普渡寺的方丈易缘大师是个千金圣手,妙手回春不在话下,之前都在外游历,前两天才刚刚回京,因为这个此次更是不得不去。   “好吧,很多个一点点。”榕榕撇嘴,手却是羞恼的开始挣脱起来,颇有几分不如意的模样。   “那就去呗。”嘉靖帝轻描淡写的说,低着眸子看她的手。   榕榕高兴死,连拖在地上的毯子也好心情的重新揪了上来。   她有个坏毛病,身边的人都知道。   就拿着毛毯做例子,第一次不小心从身上滑了下来,她会将掉下去的部分拽回来。   第二次毛毯掉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会耐心的拽回来。   可是等到第三次,她不耐烦了,索性就会将整条毯子都扔下去了。   所以,她在软榻上躺了几盏茶的功夫,清烟和浅柳不知多少次动作轻柔的替她拾起毯子。   可是现下,心情愉悦着,连平时最不耐烦的事情都做了。   出行的日子来的很快,并不是所有的妃嫔都去,皇后必须镇守后宫,所以不能去了。而李淑妃还在禁足期内,而董夫人这次却是“恰巧”病了,也缺席了这次的祈福。剩下的几个稀稀拉拉的妃嫔也都是宫里的老人,往年都去的几个高位妃嫔。没办法,新进宫的妃嫔不受宠一般是没有机会去的。   而榕榕却是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此次出行中分位最高的妃子了,因此她也享受了特权,那就是和皇上共乘一座。   到了普渡寺,受宠的暄妃表现的很是出人意料。   没有丝毫嚣张的气焰,连对指路的小沙弥也很是尊重的样子,很诚心诚意。随行的妃嫔们都是差异,也难怪,榕榕在人前一向是话少,且看上去小家子气,羞羞怯怯的。在未央宫请安的时候,也多数不说什么。差异过后就是理所当然,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的心尖肉,自然是娇娇儿,顺风顺水的才养成了这么天真的模样才对。   嘉靖帝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好笑,她平时也就只敢和自己闹闹别扭,闹起来还挺骄纵的,非要人哄着,只有在不亲近的人面前才是这么一副娇怯、安静、羞涩的小模样。外人在她面前声音大了点,她都不敢正眼看人了,还不是老古话里说的“窝里横”?   虽然这么想着,嘉靖帝的心里却是别样的欣悦,以及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去做兼职了,想想真是好。。。郁卒。。。   告别了懒觉,告别了休息,真是想到就心酸。   最近反复听一首歌,《后会无期》的主题曲,很有感觉啊,至于电影,作为一个俗人的我完全理解不了。。。真是羞愧,想当年我也曾是一枚文艺少女啊。   好像,夸的太厉害了是不是→ - →   ☆、第五十一章   “王妃,外面天寒地冻的,您出来就该多披件衣服才是。”   慕梓锦刚一出门,就听到自己的丫鬟提醒。   “身子哪有这么弱。”   她这么说这,也没听丫鬟的话,只是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天地一阵失神。   自己嫁过来已经好几载了,只不过膝下却仍只有一双女儿,丈夫是传闻中的“痴情人”,即使自己没有生下嫡子,却仍是对自己“不离不弃”,连几个姬妾的房里也是少去,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么的幸福。   可事实呢?   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同床异梦,他们的相敬如冰?   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已经会说会笑,会走会跑,但是她们的母亲依旧看不清她们的父亲,看不清他冰冷面具下的那张真实的、会笑的脸庞。   自己曾经很满足,也很自傲,自己嫁入皇家,夫家身份尊贵,几乎所有的命妇在她面前都低了一头。   但是午夜梦回,心里何尝没有遗憾,虽然母亲从小便以大家主母的方式教育自己,但是在那些青葱年华里,自己也有过初心萌动,初为嫁娘之时,自己也有鸿鹄大志,要与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   可是如今呢?   但是转念一想,还好,自己并不是最差的,最起码,还有那么一分的尊贵的体面,表面上的风光也已经足够弥补自己的空虚了。   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回府祝寿时见到的六妹妹,静姐儿。看到了那张从前嚣张跋扈、明艳张扬的脸庞,变得满是愁绪、暗淡无光,看见自己,她也是乖乖顺顺的蹲下行礼,一点也没了从前那种骄傲的模样。   那时候,自己的心里竟然隐隐的有了一丝的快意。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六妹妹,论身份,比自己尊贵,论相貌,也比自己耀眼,但是自己却从来比她强,自己的琴棋书画,自己的德言容功,哪一点比不上她?   最可笑的一点就是,自己明明对她只是敷衍了事,她却傻傻的相信了好久,还配合着自己做出了各种损害她名声的事情。   真是可笑可悲。   静姐儿是个蠢得,但是她的两个庶姐却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一个耍手段进了太子府,以一个区区侯府庶女的身份成为了当时二皇子的庶妃,只可惜后来色衰而爱弛不知怎的就失了宠。   而另一个庶姐,那就是当今的皇贵妃娘娘了。   想到这儿,慕梓锦觉得自己竟然有些开始嫉妒了。   这位曾经的五妹妹,现在尊贵无比的皇贵妃娘娘,她前日里进宫的时候还去她宫里请安了。   即使是几个差不多的年纪的姊妹之中,而自己已经变得圆滑世故,六妹妹穷困潦倒,三姐姐芳华早逝,而她却仍然是天真漂亮,连眉宇之中的那似羞涩,仍像当年少女时候的她一样,纯真、甜美。同样已为人母,她却仍然是椒房独宠,羡煞旁人。   上天真是厚待她,既给她一副举世无双的美貌,更给她配了一个尊贵无双的男人,最恨的便是那个男人还是这样的疼惜于她。   若没有皇上这样如珍如宝的呵护,她如何能模样幼嫩,性子娇贵?   又下雪了,慕梓锦还是转身回了温暖如春的房内。   她还是那个八面玲珑的王妃娘娘,再不是刚才那个普通的深闺妇人。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榜单竟然还没有赶完,一章番外献上。   今天真是累散了骨头,刚刚回来,兼职生涯好辛苦~   保佑我新的一周每天都有精神写三千字~   明天见   ☆、第五十二章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若信愿坚固,临终一念十念,亦决得生。若无信愿,纵将名号持之风吹不入,雨打不湿,如铜墙铁壁相似,亦无得生之理。”   “老衲手里有一颗药丸,可保娘娘一命。”   易缘大师把完脉,一段玄而又玄的话之后,就拿出了一颗药丸,其后再也不说话了。   佛家有佛家的规矩,嘉靖帝和榕榕也不勉强,相携离开了易缘大师的厢房。倒是易缘大师在后轻轻的叹了一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不管怎样,榕榕倒是放得开,一出门就被寺庙里的白雪红梅给引住了。本来还紧紧的抱住暖炉的手,也忍不住伸出来想要碰碰正从天空中缓缓飘落的白雪。   雪刚一落到她的手上,就立即化为水消失在她的手中,她也乐得咯咯的笑。   嘉靖帝看她笑得像个孩子,也不拘束她,但是看她玩雪玩的越来越开心,恨不得整个人都将身子都放在雪下之后就立即伸手去将她拉了回来。   摸着她冰凉的手,难免有些轻怪。   “顾着玩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榕榕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和身后的洁白的飘雪相映成辉,单纯若赤子。   嘉靖帝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力的声音打断了,声音不悦。   “怎么了?”   苏力公公的腰弯的更低了,声音也是更加的诚惶诚恐。   “回皇上,皇后娘娘跟前来人了。”   来的是一个容貌娇俏的绿衣宫女,身姿袅娜,声音清脆。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了,今儿个靖海侯府的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女眷也在附近的寺庙里上香,听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普渡寺,慕老夫人便带着家里的几个小辈带着前来拜见一下。   皇后娘娘念着靖海侯府是暄妃娘娘的娘家,让奴婢来问问暄妃娘娘是否要去看看。”   榕榕先是瘪了瘪嘴,有些不乐意的样子,但是她也知道不见不好,即使是发小脾气也不好,更何况还是在皇后娘娘面前,于是不情不愿的开口了。   “哦,好。”   “你去,朕去听禅,等下子带你吃斋菜,普渡寺的斋菜可是京城一绝,平时可还吃不到。”嘉靖帝安抚。   一听待会儿有好吃的,撅起来的嘴巴总算是放下来了,到底还是像一个孩子,嘉靖帝眼中的怜惜之色更重。   “暄妃娘娘万福金安。”   榕榕刚到前面,便看到呼呼啦啦一大群的人向她行礼,那气势叫一个宏大,那声音叫一个洪亮。   “祖母不必多礼,母亲和两位婶婶也都起来吧。”   不管怎样,礼数还是做足了,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日子,也端得住一些了,最起码面上看上去淡淡的、庄重有礼。   她的眼睛却是迅速的飘向了大群女眷中间。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柳姨娘不在。   但到底还是不够阅历,让别的妃嫔来做,更能会更加得体、也更加的“给娘家脸面”,更加的“真情流露”,人家的手可能早就去扶了前面的老夫人一把。   慕老夫人也像没有察觉似的,仍然笑语盈盈的说话。   皇后娘娘倒是不在,听说皇后带着其他的妃嫔也去听禅了。   “暄妃娘娘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定然是这佛祖保佑的缘故。”   “这普渡寺是皇家的寺庙,自然是会保佑皇家的子嗣的。”   ……   听着两个妯娌,还有别的女眷前一句、后一句的夸赞着上面的暄妃娘娘,她眼里的小狐媚子,白氏的心里有些不忿起来。   嘀咕了一句。   “有什么好得意的,果然是母女,都不是什么长命的。”   这话说得很轻,身边听到的不过也就是两三个,不是嘴巴紧的丫鬟,便是聪明人。谁也没有蠢得去将她这句话当场复述出来。   可偏偏就是这么凑巧,榕榕这两天的五觉灵敏,这么轻声的一句话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立刻就变了脸色,大步的走到了白氏的面前,连身边宫女的搀扶都顾不得了。   “你说什么?姨娘怎么了?”   什么叫关心则乱?这就是了。   柳姨娘是榕榕心底里最重要的那块,说得清楚明白些,就连嘉靖帝这样的枕边人,说不定也比不上柳姨娘在榕榕心底里的重量。   白氏脸色难看,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刚才她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鬼迷心窍的就把话讲了出来。现下她也有些后悔了,虽说她心里看不上,但是毕竟现在她还是暄妃。   宫装裹身,脸上脂粉未施,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惊人的亮,里面就像有两簇火在燃烧。   慕老夫人心里骂了一句,但还是出来打圆场。   “许是娘娘听差了,隔的这么远,你母亲她根本提得就不是这件事情。对不对?”最后三个字是和白氏讲的,白氏也点点头,表示迎合。   谁知道,这暄妃娘娘可是丝毫的不买账。   “我刚才听的清清楚楚。”   她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认真,似乎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还不会轻易罢休的样子。   “你那姨娘病的就连大罗菩萨都救不回了。”   那双和柳姨娘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白氏不由想起了柳姨娘就是用这么一双眼睛勾走了自己的夫君,连病中竟然还勾的世子爷日日夜夜魂不守色的,脑子里火一烧,话就脱口而出。   什么,姨娘病了。   榕榕看着白氏脸上的快意喝蔑视,心里满满的都是一个念头,差点站都站不稳了,幸亏清烟和浅柳在后面及时的扶住了。   榕榕继而清醒过来,她不信,生气了。   “你胡说,你胡说。”   就像个小孩子似的,胡搅蛮缠的,嘴巴里就是叫嚷着“你胡说”三个字。   多任性?真是一场闹剧。   靖海侯府的女眷们灰头土脸的走了,领头的老夫人和几位当家奶奶都是脸色铁青的。   这事情一出,恐怕整个靖海侯府都捞不着好,别谈看白氏笑话了,到时候就轮到别人来看靖海侯府一家的笑话了。   这暄妃娘娘可是身怀龙裔,且皇宠深厚。   嘉靖帝看到榕榕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一副魂不守舍、六神无主的模样。   “怎么了?”嘉靖帝刚刚才从禅房出来,身后还跟着苏皇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榕榕坐在座位上,忽然起身,这样大的动作让身边的人都惊了一下,然后她就扑进了嘉靖帝的怀里,手用力的抓住了嘉靖帝的手臂,紧紧的拽住,自己的脸也埋进了嘉靖帝的胸膛里。   而后,她忽的大哭起来,像个真真正正的孩子,哭的一塌糊涂,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哭的让后面苏皇后一阵错愕,也哭的嘉靖帝的心一颤。   苏皇后看到这个举动的时候,心里先是看好戏,难道这暄妃不知道吗?皇上最讨厌的便是这女人无理取闹了或者是在他面前掉眼泪了,就连自己,也因为不曾用眼泪在皇上面前得到半分的体谅而歇了这样的眼泪攻势。   然后,最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苏皇后看到了,看到那个在她心里冷心肠的皇上,竟然举起了手,然后慢慢的开始拍暄妃的背,充满了温柔、抚慰的意味,仿若在呵护至宝一般,如此的温情、也如此的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苏皇后满眼的不可置信,眼中忽的出现了一丝的伤痛,无意之中,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做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态的事情,她匆匆的离开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背影、就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皇、皇上,姨娘她。”声音哽咽,因为哭的太久、太急,榕榕甚至开始打起哭嗝来。   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嘉靖帝知道她必定是心里不痛快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哭的这样的凄惨。   嘉靖帝不动声色的冲身边的苏力使了个眼色,就见苏力带着清烟和浅柳两个宫女下去了。   等人都走完了,嘉靖帝一把横抱起怀中还在继续哭泣的女子,坐到了圈椅上。   榕榕有些愣,抬了眼睛看他,眼睛红红的,大颗的眼泪水还在缓缓坠落,嘉靖帝用大拇指轻轻的拭去,一颗又一颗,一滴又一滴。   “为什么刚才不来找我?”不是责难,语气里都是心疼。   “你不是陪别人听禅嘛。”   好吧,她还怨上你了,别看她刚才好像神思不属的,其实该看的、不该看的一样没拉下。说到这里,她还把嘉靖帝的手推开了,自己开始拿帕子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掉,活像个伤心的小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很红,成了兔子眼了~   大国庆第二天,依然是打工中度过,痛并快乐着~   ☆、第五十三章   嘉靖帝失笑。   “谁说是陪别人听禅了。”   榕榕可不听,现在心情正不好,所以自己一个劲儿的往牛角尖里钻,不停地摇头。   “我才不管你呢。”   多任性,多像个小孩子。   嘉靖帝抱着她轻轻的哄,手却放在了她微凸的腹部。   “别哭了,将来孩子随了你怎么办?”   不说还好,说了她更加伤心,眼泪又一颗可以大颗的掉下来。   “唔,唔。”   或许是哭得累了,还没等她哭完,自己就先睡着了。   嘉靖帝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眼里的神色却是不一般的冷意。   “皇上。”   苏力公公一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立刻候在了门外,一见到皇上推门而出,就立刻迎了上去,将事情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   他也聪明的紧,还是那件事情,还是那些话,但却是硬生生的说出来别样的味道,一段话下来,全部都是那白氏的无理取闹以及不知好歹。   嘉靖帝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力,心里对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但却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自己身边这个人倒是挺识相的。   凡是大男人,都有护短的习惯,很显然,这个富有四海的嘉靖帝也是如此。   靖海侯府这边却是愁云惨雾,一片惨淡。   靖海侯老夫人脸上也没了惯常的和善笑容,脸上冰冷一片,眼里的神色莫名。   “姑母,倒也不必如此的担心,这暄妃娘娘到底还是靖海侯府的姑娘,出嫁的女儿只有娘家的地位高才能在夫家过的好啊。所以娘娘这件事定然不会迁怒到整个靖海侯府的。”   二奶奶尤氏说这句话,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是为了安慰她的姑母,也是她的正经婆婆,靖海侯府的老夫人。   第二层呢,也有一种打压大奶奶白氏的意味在里面。暄妃娘娘不会怪罪整个靖海侯府,但是可没说不会怪罪你白氏一个人,也是一种示威,最好你以后说话前好好动动脑子,别连累了大家才好。   第三,她也是有感而发。   她娘家不盛,她是三个妯娌之间家世最低的一个了,所以平时相处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了一头,再加上他的夫君又是侯府的一个庶子,所以她在她的姑母面前才会更加的曲意讨好。   秦氏也来安慰婆婆。   “是不须要过于担心,娘娘大度,婆婆改日递个牌子去宫中带大嫂去看望娘娘便成了。想必到时候,娘娘的气儿早就消了。”   尤氏和秦氏的话,更让白氏的脸清白交错。   请罪?她可是这暄妃的正经嫡母,该她和自己请罪才是。但她还是忍了忍,没说话。但是等到了靖海侯府门口,她第一个下了车,还没等靖海侯夫人下了马车就自顾自的先走了。   然后靖海侯府所有的女眷都看到她们府里一向和善、宽容的老夫人下车后的脸是黑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什么,蠢货,真是蠢货。”而当日傍晚靖海侯爷听到自己的老妻讲了这件事情的时候,直恨恨的怒骂。   “早知道,当初在她和老大吵架的时候,就不应该这么快就从娘家把她接回来。这样下去,那一天整个侯府都会让她给连累了。”   “去,立刻叫老大和老大媳妇给老子滚过来。”   这句话说的很匪气,靖海侯爷这次可是气狠了,连“老子”都顺口讲了出来。   老夫人看到了侯爷的怒气,不敢怠慢,立刻使眼色让身边的尤妈妈去办了。   而自己则是碰了杯清茶过去,不冷不热,也不会触了眉头。   “侯爷,您先消消气。”   可能是早有预料,白氏倒是来的很快,倒是世子爷慕千修过了有些时间才到。且到的时候一头的雾水。   “父亲,母亲,叫儿子来有什么事情吗?”   世子爷看了跪在地上的妻子,眼里都是诧异。   “你刚才在哪里,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到?”   老侯爷不渝。   慕千修眼里有些为难,但到底还是讲了,但言辞中有些模糊。   “儿子刚刚请了大夫。”   靖海侯爷刚想说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就变了。   “大夫。你那个妾室叫什么柳氏的病好些了吗?”   话题转的很生硬,但是世子爷只觉得更加奇怪。什么时候,自己的父亲会关心自己的妾室了。   “回父亲。柳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是实话,其实柳姨娘这次并没有什么大病,她日常注意保养和养生,身体底子本来就很好。这次的风寒也是因为夜里丫鬟粗心,忘了关窗着了凉,喝了几服药之后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靖海侯爷点点头。而后看着底下的白氏,自己的大儿媳,这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将来的主母,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怎么看怎么觉得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为老大看了这么一个媳妇儿?   不仅娘家不争气,近些年来衰落的不行,这几年还频频犯事,连府里唯一一个男嗣都被永远剥夺了入朝的资格,这以后普定侯府的衰落就是必然了。现在还让靖海侯府一起遭了秧。   这件事,靖海侯爷很快就作出了反应。   第二天,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就称病了,不但不出府了,就连自己府里的中馈大权都全部交了给二奶奶和三奶奶。   而也就在当天,靖海侯府送进宫里的帖子被人退了回来。   也在当天上朝的时候,靖海侯府因为一件小事被皇上斥责了。   事情虽小,但是串到一起就变成了不同寻常的事情。甚至有耳聪目明的人从中嗅到了别的味道,还有人开始大胆的揣测起来。   莫不是这暄妃失宠了?   但也有人拿出了截然不同的观点。   是不是这靖海侯府得罪了谁?   前者真的是无理由的推测,很快皇上就以自己的举动证明了这个猜测是个无稽之谈。暄妃娘娘依旧在后宫独宠,就连有了身孕,皇上还是日日去她的关雎宫安歇。   真正的让人看到了什么叫做“六宫粉黛无颜色”。   而后者真的就是引人寻味了。   第一天被斥责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在朝堂上接二连三的受挫,那可就不是什么巧合了。   “父亲。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事来。要知道侯府最近在朝堂上的风头可是太不对了。”   “所有的政敌都跳出来乘机踩侯府一脚,以前和侯府交好的人也都在朝堂上沉默不讲话了。”老二也接口。   世子爷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的妻子惹出来的麻烦,现在连累到整个侯府,心里很是矛盾。   一面是自己的正妻,另一方面却是自己的女儿。   三个儿子都这么讲,但是靖海侯爷这只老狐狸却不这么想。   “若是皇上真的要迁怒,恐怕靖海侯府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依我看来,皇上这次只是在警告而已,皇上现在是敲打我们侯府呢,等着看我们的表现。”   侯爷一边将,一边在纸上笔走龙蛇。   等到让三个儿子离开之后,他才放下笔来。   那纸上跃然而上的是一个大大的“忍”。   忍,把感情按住不让表现。   忍耐。忍痛。忍受。动心忍性。   天子心,难测,只有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而此刻关雎宫里,榕榕也在一个劲儿的问。   “姨娘真的没事吗?”   “没事。”   “姨娘真的没事吗?她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好。”   榕榕还是意犹未尽,问了一遍又一遍的。而嘉靖帝也是不厌其烦,含笑看她,一遍遍的回答她的怀疑。   直到最后,榕榕满意了,不问了,嘉靖帝才肃了脸。   “以后不要光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哦。”她悻悻的,知道自己这次的不对了,她就这点好,不会死犟着不认错。   “有事情就要来问我。”   “哦。”乖乖的点头,眼睛眨巴眨巴的。   他们现在的模式就有点象是父女,父亲在教训犯了错的女儿。   “以后不许生气了就说气话。”   “哦。”榕榕怏怏的,眼见好像面前的皇上还要继续说下去,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了转,就立刻捧住了肚子。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嘉靖帝。   嘉靖帝还以为她捧着肚子怎么了,心里有些紧张,教训的话也不说了,急忙的扶住她问话。   “怎么了?肚子痛吗?我去叫太医。”说着就要先一把抱起她,送她回床上。   “不用了。”榕榕眨眨眼,扮可怜,瓮声瓮气的说话。   “皇上,宝宝说叫你不要再训人了。”   嘉靖帝猛然失笑,继而低声说话。   “小骗子。”   声音低沉,近乎的像自言自语。   然后一把抱起面前的榕榕,听到她急促的轻呼,而后声音轻松愉悦的“威胁”。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他听到的就是这样痛哭流涕的“忏悔声”,而回答榕榕的就是一阵的低沉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羞涩的献上热吻给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第五十四章   开春了,京里出了桩风流韵事,但却不是一向风流的太子,而是向来以冷清着称的四皇子楚裕。   听说踏青会上有一贵女失足落水,却为四皇子所救,而后该女子对四皇子一见生情,非君不嫁了。   更好笑的就是,这位贵女可是看上了自己的姐夫。   不是别人,此人正是靖海侯府世子爷的嫡女,慕梓静慕六小姐。   许多人都以谈笑的姿态来聊这一桩风流韵事,但却有更多的人是用看笑话的姿态。靖海侯府六小姐的这一桩事情可真不符合靖海侯爷慕振这只老狐狸的作风,怕是这小女子自作主张了吧。   有的人笑,又一个想要攀附皇家的虚荣女子。   也有人想不通了,这慕六小姐会不会是脑子进了水,她三个姐姐,一个进了宫、成为了现在赫赫有名、身怀龙嗣的暄妃娘娘,一个进了四皇子傅,成为了四皇子正妃,而另一个成为了二皇子的侧妃。   而她现在也已经可以成为这京中风头最盛的贵女了,除了公主之外,其他的贵女恐怕也没有她的势大了,没看到自从靖海侯府出了个暄妃之后,侯府的门槛都快被提亲的人踏破了吗?她怎么这么想不开想要去分自己姐姐的一杯羹呢?   而静姐儿此时却坐在自己的闺阁里,满脸的梦幻笑容。   静姐儿还在想着在踏青会上见到的那个俊美若天神的人。   他就是四姐夫,是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四姐姐的夫君。   往常四姐姐回侯府的时候自己也见过这位姐夫,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笑容,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但是在踏青会上,他却对自己展开了一个笑容,那样的令人惊艳。   想到这儿,静姐儿不禁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心口,她似乎感受到了里面喷薄而出的感觉。静姐儿红了脸庞,她如是自言自语。   “四姐姐对我一向很好的,她一定会同意我入府的,我可以帮助四姐姐拴住姐夫的心。而且姐夫他爱的是我才对。”   她此刻就像着了魔,丝毫不听自己母亲的劝告,也不管自己母亲究竟是有多么的苦口婆心。   白氏骄傲,母亲手段高超,即使家中父亲妻妾成群,但是却只有自己和弟弟一双儿女,从小是顺风顺水的普定候府唯一的小姐,受宠无限,长的不说有多漂亮,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个清秀佳人,。而后及笄后,又直接嫁入了同为豪门大族的靖海侯府,成为了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公公虽然性子暴戾,但是自己始终生活在内院,也不曾领教过,而婆婆更是性子和善,自己初为人妇,婆婆就逐渐的将侯府中的中馈大全交给了自己。   就连丈夫也是个脾气软的,向来是她说了算。   哪怕是丈夫后来又多了一个贵妾,不常往自己这儿来了,但自己却仍是正妻。   但是她一切的一切,都在近几年被人破坏了。   先是两个庶女,不仅一个嫁的比一个好,更有一个牢牢地踩在了自己的头上。   而最令她头疼的却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嫡女,这靖海侯府最珍贵的女儿,竟然要自贬身份去成为一个妾?哪怕这个人是一个皇子,这也是她不能够允许的。所以她坚决的、严厉的拒绝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母亲永远拗不过女儿,这个女儿还是她平常最为疼宠、溺爱的女儿。   白氏劝自己女儿不成,最后竟然还被自己的女儿洗了脑。   “母亲,我可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静姐儿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现在远远还没有到一个能够体谅自己母亲的年纪,所以她很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自己母亲最近眼角多出的几丝微小的细纹和鬓间一缕半白的头发。   “论尊贵,这个世上还有谁比皇家人更尊贵?”   “母亲,当今太子昏聩,并不得皇上的宠爱。而二皇子母族地位低了些,三皇子更是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闲散皇子了。四皇子是我最好的选择。   四皇子将来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那我也就不是一个区区的侧妃了,而是堂堂的皇妃。   我会比现在什么暄妃更加尊贵。”   静姐儿有点脑子,但始终是拘泥于一个后院女子的目光之中了,不知道朝堂上的瞬息万变,但是这些话糊弄一下同样短目的白氏却是够了。   白氏听了这话,原本很是反对自己女儿嫁入四皇子府的心却是有了些犹疑。   “静姐儿,这?”   这话其实说起来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天子家的事情,朝堂里的事情,哪容你一个小小的女子说三道四,就连一些士大夫在家里最隐秘的地方还会掩口不谈,生怕隔墙有耳为自己招来了大祸。   常言道“知母莫若女。”   静姐儿最是了解自己母亲的德行,她现在又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说服自己的母亲站在自己的身边,因此也更加卖力起来。   “母亲,四皇子可是几位皇子里面除了太子身份最高的了。连一朝之相董丞相都是四皇子的娘家舅舅。您说我以后是不是会心想事成?”   白氏的心有些动了,她想到“母凭女贵”的秦氏和柳姨娘,更想到现在在外威风凛凛的暄妃和四皇子妃。她不禁幻想,若是自己的女儿也坐上了尊位,那么是不是就会由自己代替她们,被人巴结、讨好?   但她仍然还记得几分的顾虑。   “可是你四姐姐,还有你三叔三婶他们。”   静姐儿急忙打断:   “四姐姐同我的姊妹关系好的不得了,她定然不会拒绝我的。”   “但是你始终还是我们靖海侯府最金贵的姑娘,怎么能屈就?”   “嫁给皇子算什么屈就?”静姐儿满脸的不耐烦。   白氏现下也不再犹豫了,看着自己女儿坚决的脸孔,也下定了决心。   “那我使法子让你父亲允了这事。”   静姐儿笑意甜甜,又赖在母亲的怀里好一阵的撒娇,只哄的白氏晕了头。   但是这件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慕千修身为靖海侯府的世子爷,就是首先要为整个靖海侯府着想,他再怎么耳根子软,也允不了这事情。   “胡来,真是胡来。静姐儿一个小女孩子懂得什么,你竟然还帮着她?真是不知所谓。”语气里都是斥责和不满。   “静姐儿铁了心想要嫁给四皇子。再说了,咱们的静姐儿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个待嫁的姑娘了。”白氏争辩。   “都怪你,平时宠溺过了头,竟让静姐儿如此的任性。”世子爷开始责怪自己的正妻没有教养好女儿。   白氏也是心里火气上来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阵喝骂。   “你整日都宿在那些小蹄子的院子里,连自己的女儿,都少见的很。竟然还骂我这个为人母亲的。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   又骂又闹的,哪里有一个世子夫人的风范?   慕千修也气得不行了,转身就来拂袖而去。   但是却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啜泣声,他不禁停了步子,转身看去。   “你这又是怎么了。”还是耳根子软的不得了。   白氏眼看自己的计策得逞了,连忙将静姐儿的一番话说了。   “世子爷,咱们静姐儿从小就是娇惯了的,她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您是她的父亲,也知道她的性子,她哭着说想要嫁给四皇子,您难道舍得不让她如愿吗?”   白氏这话说到了慕千修的心里,他一向对自己的这个嫡女有求必应的,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妾室柳姨娘的女儿,也没有这个嫡女在自己面前来的受宠。   白氏再接再厉:   “再说了,这事情恐怕不办还不行了。因为静姐儿的身子都被人看了去了。”   世子爷慕千修大惊。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踏青会上,静姐儿不小心失足落水了,但最后却无意之中路过的四皇子救了上来。   白氏这事情也是听自己的女儿说得,事情的首尾她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她就很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欺骗自己。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慕千修陷入了长长地深思之中。   半响之后,他站了起来,扔下一句话。   “这件事情我会禀告父亲,由父亲定夺。”   白氏心里一喜,就是说自己的丈夫现在也同意了这事情。   于是她就立马向自己的女儿说了这事,正当两母女翘首以盼的事情,靖海侯爷,这靖海侯府的当家却给她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六丫头绝对不能嫁入四皇子府。”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没有丝毫的翻盘机会。   慕千修也很是为难,便支支吾吾的将踏青会上的事情讲了出来,没想到更被自己的父亲骂了。   “什么踏青会上的事情?”靖海侯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掩盖这事了。   慕千修作为儿子无法反驳,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却还想开口。   但是父亲随后的一番话却像一盆冷水泼在了他的头上。   “你知不知道我们侯府现在处在什么情景之上?”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光我们靖海侯府的八个女儿,就有三个嫁入了皇家,这还不够显眼吗?”   “你是六丫头的父亲没错,但是你还是暄妃娘娘和二皇子侧妃的父亲,也是四皇子妃的伯父,更是整个靖海侯府的世子爷。”   慕千修抿着嘴巴,看神色还想讲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抿了抿嘴巴,憋出了一句:   “父亲您说得对。”   但是,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当你运气好的时候,那么好事情都会一股脑的跑到你的身边,而当你运气背的时候,那么接下来一连串的坏事情可能更会源源不绝了,也许他现在就站在你家门口。   这一桩原本是风流韵事的谈资,这几天愈演愈烈。   幕后推动的不是靖海侯府,而是普定侯府。   很简单,靖海侯府的人不肯,而静姐儿就去求助了自己的外祖父。   普定侯的世子爷顽劣,少年变风流不羁,成年后更是继承了他这一脉子嗣困难的特征,已经年过二十了,姬姬妾妾满侯府,却连半个子嗣都没有。   所以白氏膝下的一双儿女,在普定侯府那就是宝贝疙瘩。   再加上普定侯府觑自己侯府的形势,未必没有想要博上一把的心态,听到女儿和外孙女儿的话,也就适时的心动了。   普定侯府无女儿,但是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外孙女儿。   这世界上第一难掌控的命运,第二难掌控的便是人心了。流言的不可控性便在于它反映的是人心。   于是这“皇子救了落水女”的戏码,竟然慢慢地演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比如“心机女故作姿态勾引皇子”。   再比如“皇子、世家沆瀣一气”。   ……   刚开始的流言如果说是普定侯府和白氏两母女喜闻乐见的,正好凭此他们可以利用“人言可畏”四个字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后来的流言,那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或许是有人歪曲,又或许是别人在针对,也有可能是别人的猜测。   但是这些流言被老侯爷慕振知道的时候,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可控了,于是他不得不准备见见自己这个“自作聪明”的孙女儿了。   “谁放出去的消息?”   “当时踏青会上这么多的人,是谁说漏了嘴也不知道啊。这可不是我们静姐儿的错。”   世子爷和白氏都站在边上,看到自己的女儿被询问,白氏第一个忍不住了。   “慈母多败儿。”慕振冷哼了一句,再不愿意跟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儿媳妇说话,而是对自己的儿子说了。   “老大,看好你的媳妇。若是将来她将我们靖海侯府的名声搞垮了,那她也就不用在侯府继续待下去了,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是变相的警告,白氏闻言,再不敢在公爹的面前说话了。   静姐儿咬唇,她还是不肯说话。   老侯爷看着自己这个虽然比不上五丫头美貌的六丫头,心里无力感甚重,他一向以自己侯府的门风为荣,但是没想到临了临了,侯府里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异类。他一向打算的好,五丫头因为过人的美貌进了宫,四丫头因为身份尊贵且为人大气当上了四皇子妃,而三丫头成为了二皇子的侧妃,这背后也不是没有他的推动的。但是唯独这六丫头,让他现在恨不得打骂了去。   所有的孙女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偏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竟然还想要生出点别的心思来。   老侯爷罕见的没有发脾气,静姐儿对自己这个祖父忽的开始有点不满起来,同时她也松了口气,她见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怕祖父,还以为祖父是什么豺狼虎豹呢,没想到还不是外强中干?   看着下面那个丫头满脸的不以为然,慕振心里不禁开始考虑起了他之前一直搁浅的一个计划。   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来说,六丫头作为世子嫡女,按照身份来讲,她可以嫁的更好,为侯府带来更多地荣耀,但是现在呢?   一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女子,一个名声坏了大半的女儿,一个引起了上面猜忌的女儿,真的还可以当作家族的助力吗?   与其这样冒险,还不如当作一个弃子,用来保证整个侯府的忠心。   事情分发展远没有这样的如人心意。   事情的新发展出人意料,新一轮的流言甚嚣尘上。   “什么?原来那靖海侯府的六小姐根本不是四皇子所救?”   “对啊,对啊。”说这话的是一个小厮,满脸的得意之色。   “你在说什么白痴话,最近这消息可是传的如火如荼的。”看客甲一脸的不相信。   其他的看客也纷纷表示自己的看法,大致上就是这小厮的话是假的。   看众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话,这小厮急了,嚷嚷道:   “就是假的,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那天四皇子和别人来我们酒楼喝酒,我去传菜的,一进门就听到四皇子的话了。”   “四皇子说了什么?”   “快说啊。”果然大家都开始迫不及待了。   吊足了胃口之后,小厮也就满意了,这才将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还特意模仿了四皇子的冷面。   “这事情不是我所谓,救人的是王妃身边一个会水的丫鬟罢了。”   “哇,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看热闹的纷纷点头。   一个酸儒还摇头晃脑起来: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佳人竟然是痴心错付了。”   有好事者叫喊。   “这小姐钟情的是救她的人,这样说来,岂不是爱的是那个救人的丫鬟?”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世道本就不公平,对于男子和女子的束缚不一样。对于四皇子来讲,之前的流言如果不是扯上了朝堂之事,不过是为他多添了一桩的风流韵事罢了,现在更是把他撇的干干净净,干干净净的抽身而出。   但是对于靖海侯府的六小姐慕梓静来讲,这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这样的名声,不要说是嫁入四皇子府了,她就连将来留在京城都是个难事了,她一辈子恐怕都难以逃脱这个笑话的枷锁了。   “我可怜的静姐儿,要怎么办,要怎么办呢。”白氏哭天抢地的。   静姐儿躺在床上,一向珠光宝气的她最近却连珠钗都没有上头,似乎是心如死灰的样子了。   “母亲,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忽然,静姐儿的眼睛亮了,诡异极了。   “母亲,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白氏只当自己的女儿魔障了,紧紧地拉住女儿的手。   静姐儿忽然大声的叫了起来:   “母亲,你去求求暄妃娘娘,让她为我赐婚,让皇上为我赐婚。她不是很受宠吗?她不是还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一定会听她的。”   白氏一听这话,立马头就抬了起来,她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这还是她的女儿吗?   但是当她一看见自己女儿那张憔悴的脸旁,心里的气就慢慢的被放了出来。   这是她的女儿啊,她唯一的女儿啊。她从来都万千娇宠的女儿啊,她怎么能不满足自己的女儿?   不得不说,白氏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高门主母,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但是女子为母则强,她对自己的儿女的确是很好的。   于是,久病不出的靖海侯世子夫人继第二次回娘家之后,又一次出门了。她向宫中递了帖子,帖子里几近恭谦,但是这帖子却被驳回了。   不是皇后娘娘,是皇上。   嘉靖帝无法不多想,他是皇帝,心中沟壑甚多,阳谋阴谋的也看了不少。即使知道这慕白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妇人,但是他也不想让意外发生。   上一次靖海侯府进宫,便着了道,让人在身上做了手脚,最后还让榕榕动了胎气,这次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帖子被驳回了,白氏心寒,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无助过,她看着侯府的花团锦簇,只觉得浑身发冷。   最后,她还是回了娘家。   而这回,段数颇高的普定侯夫人也没了办法,最后只得出了个权宜之计。   “将静姐儿嫁到别处去吧。”   “娘。”白氏有些不可置信,她不相信。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很疼静姐儿的。   “没办法,没办法。你要想想,你还有一个儿子,他将来会是靖海侯府的世子爷,他的前程似锦,你不能阻了他的路。”女儿到底还是比不上男子,关于这一点,普定侯夫人很坚定。   白氏一听到自己的儿子,就想起了那个努力认真读书的身影,她的眼眶马上就湿润了。   “就嫁去江南吧。”   “江南富庶,静姐儿不会受苦。而且到时候凭着靖海侯府和普定侯府的势力,还没有越得过静姐儿去。”   白氏缓缓点头。   她一回靖海侯府,便立即到了荣和堂,很镇定的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自己的婆婆。她看到了婆婆的满意,也看到周围众人松了一口气,但她却无暇关注,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女儿待会儿可能会嚎啕大哭的景象。   她的心,涩的很。但是她,没法子。她不能为了女儿而不顾自己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非常的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可能昨天的请假有人没看到。而我今天的贸然改Bug让大家以为伪更了。   今天的两章和为一章了,明天见。   ☆、第五十五章   “六小姐,六小姐,四皇子妃来给您添妆来了。”门口的小丫头咋咋呼呼的喊着,进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的小姐听到她的话之后,竟然一反常态的起身了。   “那四姐姐可来了?”静姐儿紧紧地抓住了丫鬟的小胳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那丫鬟手臂被抓的生疼,却不敢呼痛,只能忍着疼回答。   “六小、小姐,四皇子妃并没有来。”   小丫鬟的手臂陡然被人放了下来,静姐儿有重新躺回床上,面上失神。   “静姐儿,你怎么还不起来梳妆打扮?你四姐姐今日为你添妆,现在礼儿先送来,过不多久就来了。”白氏急切。   静姐儿半个眼色都没有给自己面前这位为自己操劳的母亲,对于她来说,母亲的妥协,就是放弃了自己。母亲,她为了自己的弟弟放弃了自己。   白氏心里都是苦涩,但还是张罗着丫鬟们替静姐儿沐浴更衣,甚至最后还亲自为她梳妆。   “真是想不到,现在竟连六妹妹也要嫁人了,真是岁月如梭。”作为四皇子妃,锦姐儿这开口的话便是亲切的娘家称呼,让人丝毫看不出她曾经的芥蒂,就好像她面对的不是那个想要觊觎自己丈夫的妹妹似的。   作为四皇子妃,锦姐儿在这侯府里的地位已是超然,甚至连她的祖母老夫人对她也是客气的笑意。   这时候,锦姐儿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且是一个合格的主母的气度便出来了。   她先是恭谨的上前扶了祖母一把,而后更是对几位伯母以礼相待,连静姐儿也是好脸色相待。   静姐儿眼里却都是不甘心,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幻想。   等一下,他会不会、会不会来侯府呢?   静姐儿半分的手段都没有,现在更是因为失神,而失礼于人前。白氏脸色也是难看,最后还是老夫人出来周旋。   “四皇子妃这话说的对,转眼间咱们靖海侯府的几个姑娘就都长大了,只剩下羽姐儿和晴姐儿还留在府内了。”   四皇子妃掩嘴轻笑。   “再过几年,恐怕连羽姐儿和晴姐儿也要出嫁了呢。”   和乐融融的气氛,除了白氏母女,其他人都笑语盈盈,看上去气氛真是微妙,一半火焰、一般冰冻的。   与此同时,榕榕也趴在桌上看礼单。   “真是麻烦。”她喃喃。   嘉靖帝拍了拍她的头。   “说什么呢,这样趴着不好。”   榕榕坐直了身子,没过多久,又软下来,摊在了椅子上,看上去就像没了骨头似的。   “好累。”   她一只手轻轻的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扶着腰,看上去表情郁卒。   嘉靖帝的手熟门熟路的放到她的腰眼上,揉捏的力度不轻不重,熟练极了。   “舒服吗?”嘉靖帝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怎么会不舒服?,榕榕的骨头都快酥了,当年更舒服的却是那颗心,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见到这帝王温情的一面,还有谁能享受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小心翼翼的伺候。   “唔,再左边些。”她还发号施令呢。   然后背上的手果然听话的移过去了。   嘉靖帝另一只手也顺手拿起她刚才看了许久的礼单。   “不过是一份添妆礼罢了,何必这样的劳心费神?”   榕榕眼睛闭着,她还在享受呢,倒是不想讲话,但是还是开口了,几不耐烦的。   “我也觉得好烦噢。但是当初四姐姐我也添妆了,现在六妹妹的添妆之喜我也要看看的。”   说到底,她这也是瞎操心,她的礼单只要吩咐一句,下面的人哪里不会帮她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嘉靖帝脸上的笑容戏谑。   “那你还想添些什么东西?”   榕榕猛然睁眼睛,气鼓鼓的。   “我觉得东西好像太多了。”   的确,准备这份单子的芳嬷嬷,她不知道这些“旧怨”,她在榕榕身边待得时间短,虽然知道侯府的小姐们之间的姊妹情谊不太好,但是也没想到姊妹关系会到冰封的状态,因此准备的这份单子也是比较厚重的,甚至还比着之前四皇子妃的添妆礼来的。   因为四皇子妃虽也是姊妹,且嫁的是皇子,但到底是堂姊妹了,而这六姑娘却是亲姊妹,关系更近了一层。   殊不知这样的安排,让榕榕苦恼了。   她还以为这是定例,自己只能再添,却不能减礼。   “笨蛋。”嘉靖帝的语气轻柔。   榕榕却恼了,语气猛地就升了起来。   “我就是不喜欢她,谁叫她以前一直欺负我。”   然后嘀嘀咕咕的就将静姐儿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倒了出来。   也好笑的很,榕榕记仇,且小时候的事情记得很清楚。连五岁静姐儿抢了她的帕子,一直到后来她推她下水,一桩一桩,一件一件,有鼻子有眼的,似乎连当时静姐儿的得意表情都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嘉靖帝在她耳边低语,语气安抚而蛊惑: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喜欢了,想不想报复回来?”   嘉靖帝的眼睛也有冷意。   受寒?这不就是导致榕榕现在身子虚弱的主要原因吗?   榕榕有些犹豫,报复?   “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   “会不会连累到其他人?”榕榕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并不喜欢迁怒。   “待会儿我叫人重新给你拟分添妆的单子。”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只是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但你是她的姐姐,有时候也会给她狐假虎威的资本,我们这一次不过是让她以后不能这样做了罢了。”   嘉靖帝知道她心软,只轻描淡写,丝毫不提这样做了之后的后果。   她是远嫁江南,却不是远嫁塞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怕是江南,也总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京中的形势。   一份皇妃亲自拟定的单子,和一份形式化的单子,那其中的差别可是大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名声并不太好的贵女,除非她将来有手段能够拴住自己的夫君,不然的话,娘家远在千里之外,在家里也不受宠,即使身份高贵又怎么样?   倒也不是全为了榕榕出气,嘉靖帝作为帝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这靖海侯府到底是锋芒太露了,而且现在看上去也是摇摆不定的,不说他们是不是在观望榕榕的肚子,光只看现在他们府里跟老二、老四两党走的越发的近了,这也是需要防范的。毕竟太子还是太子,而他还是这皇帝。   果然,就在众人的翘首之下,宫里暄妃娘娘的添妆礼到了。   白氏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她真的舒完心呢,她又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夫人在后宅里大半辈子,怎么不知道其中的小九九。   这次的添妆礼是有了,但是却连不怎么好看。   如果说上次四皇子妃的添妆礼是按规矩来的,但其中的几样添妆礼一看就知道是暄妃赏的,面子上过得去了,但是这次的可是说的上是寒碜了。   而且,这送礼的公公的态度才是最明显的,公公明显疏远的多了。   今天一过,这事情谁也说不清了。   到底是这六小姐和暄妃娘娘姊妹感情不好呢?   亦或是皇上对这靖海侯府表示的不满?   又有人联系到这靖海侯府最近在朝堂上的不得圣意,禁不住想要打些歪心思出来。   这朝堂上向来都是你上我下,一家兴盛,必有一家衰败了。这靖海侯府最近的颓势,不就说明了有人可以借机挤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重温《神探夏洛克》,被我的男神帅哭了。   ——Shut up.闭嘴   ——I didn't say anything.我没说话   ——You were thinking.It's annoying.你在思考,很烦。   ☆、第五十六章   千里送嫁,红妆袅袅。   送亲这天铜乐齐鸣,爆竹震天,嫁妆队伍浩浩荡荡蜿蜒数里。   即使也是十里红妆,即使也是排场浩大,但偏偏靖海侯府的六小姐出嫁的有些落寞了。   夫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听说也不是什么老牌家族,只是新贵罢了。说起来,远远比不上这靖海侯府,门不当户不对,这六小姐也算得上是低嫁了,但是谁叫这六小姐最近算得上是“名声狼籍”了呢。   “这侯府的排场可真大。”有不知情的人啧啧赞叹。   “这还算得上大?你是没看见之前靖海侯府的四小姐嫁入皇子府的场景。那时候才真叫一个厉害呢。”有人不屑。   也有人插嘴:   “就是,当时别说是四皇子府了,就连靖海侯府宾客盈门的,要是你一个七品官都不好意思递帖子进门。”   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   还有人似真似假的细数侯府里面的达官贵人和各种各样的排场,脸上煞有其事的就象自己亲眼见到的一样。   但是很显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想到了这个问题,反而是一个个的眼睛都发亮了,恨不得自己也能进去看上一番。   而就在片刻之前,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靖海侯府内,却有一个地方的人僵持着。   “静姐儿,你就依了这一次。”静姐儿始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她别扭着死活不肯穿上嫁衣,作为母亲的白氏只能让房里所有的喜娘都离开了。   静姐儿半点反应没有,眼里的不甘和愤怒都被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静姐儿,为了母亲,也为了你的弟弟,嫁吧。”   静姐儿眼里的讽刺更甚,她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平日里母亲对她的疼爱其实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她的弟弟。   静姐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就看到自己的母亲如释重负的把一连串的丫鬟和喜娘叫了进来。   丫鬟们在更衣,一个个敛眉屏气的,好像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似的,而白氏还在不停地权威自己的女儿。   “静姐儿,母亲早早的已经为你相看好了,这王家家世简单,你的婆婆早逝,你嫁过去就是一家的主母。而那王朗也是一个争气的人,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有了功名在身。”   “到时候,凭着靖海侯府的名势,到那江南你便是头一份的,谁也越不过你去。”   “你若是怕寂寞也无妨,家里之前的表小姐芙姐儿不是前些日子也嫁回了江南,到时候你们姊妹平日里也可以做做伴。”   静姐儿有些忍不住了,看着面前的母亲,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开口便是讽刺。   “作伴?她不过是一个野丫头却也跟我嫁的差不多,你是让我到她面前当个笑话吗?”   白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说起来,她以为自己不心疼吗?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捧在手里的明珠,如今却要远嫁,不说将来能见上多少面,就是能不能见到还是个极大地问题。   “静姐儿。”   话里有些哽咽,更有隐隐的泣声。但是她的女儿全当没有看见。   事情来得快更走得快,很快就有人发现靖海侯府的势头又起来了。之前上奏的折子不轻不重的被驳了回来,而且皇上还在当朝夸了慕侯爷一句。   这一时,风向又变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对于此,靖海侯爷面色不动的给了结论,但是他的心底一清二楚,这是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计策,皇上是在告诉他呢,侯府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那么这一切当然也都能收回去。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那么这时候,我们的帝君在干嘛?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 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 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这关雎宫现在就像一个学堂,还是一个启蒙的学堂似的。   嘉靖帝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琅琅上口的《三字经》读起来却是让人、嗯,格外的昏昏欲睡。   没错,在他怀里的榕榕已经迷迷糊糊的开始打盹,头一点一点的,眼皮也是很不争气的越来越耷拉下来。   嘉靖帝倒是格外的有兴致,他似乎很久没有读过这种启蒙的读物了,朝堂上都是朝臣罗里吧嗦的折子,平日里看的也都是晦涩的权谋心术,再不然,就是放松心情的传记等等。   但是没等他一篇读完就发现,怀里的人眼睛已经全部闭上了。   嘉靖帝好笑,但他还是轻轻的唤醒了她。   榕榕孕后嗜睡,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一段时间内不分白天黑夜的睡,刚开始说是正常的,便也没有多注意,结果一段时间之后,她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白天里精神更差。   后来叫来了太医一查,才发现这并不是好现象。   大家这才重视起来,想要缩短她白日里的睡眠时间。   “皇上?”榕榕揉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胎教还是她提出来的,但是她自己却不小心睡着了。   “无聊?”嘉靖帝为怀里的她仔细的调整了一下姿势,以免她睡得不舒服。   榕榕摇摇头,但是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是在说着“是啊,是啊”。   嘉靖帝又从边上抽出了另一本书,抖了抖封面。   《千字文》。   榕榕更加郁卒,好像更无聊了。   “皇上,要不你给我讲故事吧。”榕榕提议。   “讲故事?”嘉靖帝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陡然变得低沉起来,挑起的尾音里多了几分的暧昧。   榕榕刚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看到眼前嘉靖帝的眼睛,便一下子红了脸。然后就自欺欺人的把手捂到了脸上。   嘉靖帝看的更是好笑,凑到她耳边低笑轻语。   “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端的是一个风流,端的是一个轻佻。   榕榕猛地摇头,表示自己不要了。   “皇上。”好吧,煞风景的苏力公公又来了,榕榕也乖巧,知道现在来打扰必然是正事,所以也不歪缠。   “什么事?”嘉靖帝走出书房。   这是作为帝王的一个基本素养,正事永远分的清清楚楚。   苏力弯腰,语气冷静。   “回皇上,苗芬仪在含香殿自尽了。”   嘉靖帝依旧冷静着,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查出什么了?”   “苗芬仪留了一份遗书。”   嘉靖帝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而后又重新回到了书房里。   “榕榕,朕去处理一下,你乖乖在关雎宫内待着。”嘱咐之后,嘉靖帝在她额间留了一个吻之后才大跨步的离开了。   苏皇后掌管后宫事宜,这事情一发生她就得到了消息,她只觉得头疼。   这苗芬仪真是个大麻烦,先是流产现在又是自尽的,尽给她惹麻烦。多事之秋还弄些老什子出来。   虽然这么抱怨着,苏皇后却是半点没含糊的派人去将含香殿给封锁了,甚至所有含香殿的宫女太监也全部一律看押起来了。   但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皇上刚到未央宫,又有消息传来。   “苗芬仪身边的大宫女也自杀了。”   “先让人看看还有没有救,让人将剩下的宫女太监都给本宫看好,要是再少了一个,一个个都给本宫到慎行司领板子去。”苏皇后发令。   嘉靖帝却是在一旁看着,看完之后只留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皇后管理后宫朕一贯的放心,这件事就有劳皇后查个清楚明白了。此事交给皇后,朕就可以安心的处理前朝的事物了。”   苏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头疼病更加严重了。   “娘娘,要不要宣太医?”苏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担心的扶住了苏皇后。   苏皇后摆摆手:   “现下一团乱的,还叫什么太医,替本宫把人叫进来。”   这次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的话,是不是她这个摇摇欲坠的皇后尊位很快就要跌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头晕眼花,打喷嚏到的眼泪水全部都出来了。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桌子上除了笔记本就全部都是餐巾纸的惨状。   众位爱卿们,朕扛不住要先去寝宫安歇了,咱们明天或者后天见,再不去医院可能就要挂了,要是明天没更,后天一定会更的,我发四。   ☆、第五十七章   宫妃自尽,家人连坐。   此法一出,议论纷纷,若是真这样了,那么这人一旦犯下了什么事情,岂不是连自尽都不能了,反而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   这同时不也是提了个醒儿?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天衣无缝且心安理得,这宫里容不下心软和心不坚。   苗芬仪为首例,她的父亲一夜之间从一个三品官被贬谪成为一个外放的七品芝麻官。   而此时,御书房里嘉靖帝则是在看手里的一份奏章。   “启禀皇上……”   “……臣已确查,奉天府府尹苗健确实在之前和扬州巡抚曹山有过交往,且两人都与扬州当地的盐商有过利益往来。”   “证据确凿,后附来往书信。”   “请皇上明鉴。”   嘉靖帝一下子合起了奏章,脸上的神情莫名。   “宫妃自尽,家人连坐。”   这一旨意初初看来是针对后宫的苗芬仪,但是他想的却没有这么浅薄,他是皇帝,不仅后宫是他的后宫,但是更重要的却是前朝,整个朝廷都在他的手里,他可以容忍别人做小动作,但那都是他的允许范围。   而苗芬仪,她的确是自己失了孩子,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她可以玩弄手段企图让别人也同样掉了孩子的借口。   不过,这后宫,的确是有人的手伸的太长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董夫人总觉得最近事事不顺起来,派到各个宫里的眼线也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没了消息,只剩下几个隐秘的倒还好。   “去,查查咱们宫里最近的人。”董夫人想了想,还是不安心,招来了人准备自己查查宫里。   人还没退下呢,四皇子妃来了。   “母妃今日看上去气色可真好。”锦姐儿一进来便笑着说,但是却发现向来都是对她笑脸以待的董夫人这次脸上竟然些微的有些不耐烦。   锦姐儿正欲再仔细看看,却又发现刚才的一切就如昙花一现般,母妃的脸上又是如花的笑颜了,锦姐儿就把探究的*压了下去。   “今儿个怎么想起进宫来见母妃了?”董夫人满脸的慈爱,董夫人对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倒是挺满意的,不说她妹妹是暄妃这一点,她出身高贵,气度也大,看上去也极讨喜,到不太像她几个不懂事的妹妹。   “昨日庄子上送来了些新鲜的果子,四皇子说母妃喜欢,所以叫儿媳今日早早就送过来给母妃尝尝鲜呢。”   一听自己的儿子来孝敬自己了,董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更亲切了几分。   “何必这样麻烦呢,宫里什么都有。”   锦姐儿深谙这样的话就是客气话,自己若是真的顺着口讲下去才是不识相呢,便更加奉承道。   “这是四皇子对母妃您的一片孝心呢。果然听了这话,董夫人的脸上笑容更深了。   婆媳之间相处甚欢,锦姐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个陌生脸孔的宫女早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眼见着董夫人脸上有了些许的疲色,锦姐儿便识眼色的说要离开了。   “母妃好好歇息,儿媳便先退下了。”   董夫人点了点头,很出乎意料的讲了一句话。   “既然来宫里,也可以去看看暄妃到底是姊妹。”   董夫人说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的,表情慈爱,丝毫看不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锦姐儿有些看不透了,但是却不敢不答应。   “是,母妃。”   出了华穆宫,身边的宫女还问。   “咱们是直接出宫吗?”   锦姐儿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脸上都是端庄的笑容。   “不,去关雎宫见见暄妃娘娘。”   锦姐儿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个,即使她在宫外也有所耳闻,皇上可是下了圣旨,无事不得打扰暄妃。她即使此番前去,也说不上能见得到她这位有能耐的五妹妹,她还不如现在去做个面子。   到时候,就算她没见到,旁人说的也不会是她,而是这位暄妃娘娘的架子太大,竟然连原来的姐姐也不见,丝毫不顾姊妹之情。   但是没想到,四皇子妃笃定的事情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   所以当四皇子妃进入这奢华的关雎宫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可置信。她和这暄妃的关系说不上不好,但是却也说不上差,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只是这也不能成为她这么轻易就见自己的理由啊。   外面已是三月天,今日不冷也不热,外面甚至还有阳光和煦,这关雎宫也是通了风的,四处的窗户都打开了来,半点的熏香都没有,但是却有着精心照顾的鲜花来点缀。   看这殿就知道了,锦姐儿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但是随即又想起了一点。管你有多受宠,终究说起来还不是一个妾?   怀着这样的心思,四皇子妃还是按耐住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脸上重新挂出了端庄大方的笑容。   “暄妃娘娘到。”   身份所限,到底还是需要行个半礼。   “暄妃娘娘万福金安。”   榕榕懒洋洋的叫了起,她午觉刚起,声音尚还有些喑哑,本来还想再睡,但是被人唤醒了,正巧有人来访,芳嬷嬷便劝了她出来活动活动。   四皇子妃只觉得自己耳中所过的声音柔媚极了,有些诧异,不着声色的抬头起来一看,却见前面那个大肚便便的女子,此时正是一脸的朦胧。   “适才到母妃的华穆宫见了母妃,本欲出宫,但是想着也好久没见到暄妃娘娘,于是我便不请自来了。”   这辈分还真是不好叫,于是四皇子妃就用了平称。   榕榕也不多矫情,可能是以前的日子都远了,她也就有点模糊了以前她们的孤立和冷漠,也并无多大的仇恨,她也就不那么深刻了,当下也笑。   “是许久不曾见过四姐姐了。”   说完,还不大不小的打了一个哈欠,拿帕子轻轻的捂了捂。   忍不住,还是忍不住,锦姐儿看着面前这个容貌越发摄人心魄的五妹妹,她还是回忆起了以前那个丝毫不引人注意的五妹妹了。   “是呀,我们姊妹间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六妹妹前不久也嫁到江南去了。”平心而论,榕榕听到四皇子妃这话,并没有什么感觉,于是她也只是笑笑。   好似察觉到了这个话题的不讨喜,四皇子妃迅速的转换了话题,也不说别的,只说说侯府近来的状况,以及一切京中的趣事儿。   不愧为四皇子妃,锦姐儿讲起话来倒是绘声绘色的,丝毫看不出以前两人的尴尬。   榕榕也难得的被她的话给解闷了,一时之间倒也愉快。   直到出了宫,锦姐儿坐在马车上才开始有些沉思起来。   今日之事,想必外人嘴里讲出来的就应该是“四皇子妃和暄妃娘娘姊妹感情甚佳”了吧,难道这便是母妃想要的?   “今日的精神头倒是不错。”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嘉靖帝看着榕榕难得的多用了几个点心,便提了一句。   榕榕也点头。   “今天四姐姐来和我讲了些话,我觉得挺有趣的。”   “老四的媳妇?”嘉靖帝似笑非笑,眼里的神情明晃晃的就是在说“你不是之前很讨厌她吗”?   榕榕也不气恼,依旧慢慢的将自己夹到碗里的糖藕吃了才说。   “还是不喜欢。”但是不妨碍听她讲话呀。   榕榕眼里精狡,也理所当然,就好像上赶着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似的。   嘉靖帝眼里都是纵容,但是却在盘子里夹了块鸡脯肉放进榕榕的碗里。   榕榕刚要嫌弃的把它拨开来,嘉靖帝就开口。   “不许挑食。”   自从怀孕之后,榕榕的嘴就挑了许多,这段时间就是半点荤腥都不沾,有一次往她碗里夹了快她以前最爱吃的东坡肉,她竟然一动不动的留到了最后,直到晚膳结束,碗里赫然就是一块孤零零的东坡肉。   “皇上,我同你讲……”   转移话题的计策失败,话还没说一半,嘉靖帝就已经洞悉了。   “等吃完了再讲。”   榕榕又撅着嘴巴,挑剔。   “都是油,不好吃。”   “哪里有油了?这肉是用高汤煮的。”   “那就是很淡,我不要吃。”百般借口,千般不情愿。   “也许肚子里的宝宝喜欢呢。”   “我喜欢的宝宝就喜欢。”   ……   一番争论,还是将这块鸡脯肉吃下去了,但是一下口,满口的清滑软糯,满嘴余香,榕榕还想再夹一块,但是脸皮薄,这才说过不想吃,但是立马就反悔了。   嘉靖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但是却还是示意伺候用膳的宫女将那碟子放到了她的面前。   榕榕也默不作声的夹了一筷子放进嘉靖帝的碟子里,其中的示好意味和谄媚甚重。   她的指尖轻轻翘着,半点丹蔻未染,手指纤细,仔细看去,似乎连其中血脉青筋都有看得出来。   “还是有些瘦了。”   但是半响没听到她说话,看过去原来她正吃得津津有味呢,哪里还顾得上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好很多了哟,虽然鼻子不流鼻涕了,但是他开始鼻塞了,起码比擤的鼻子都红了好~~~这周的榜单是在广告推荐位子哦,用电脑的童鞋可以看看美工大大们做的图,很漂亮~   ☆、第五十八章 (已修改)   嘉靖帝十九年夏,帝大怒,太子邦被废。   ——————————————————《史记》   后来的史书短短几个字道了废太子的过程,轻描淡写,也没有说明太子是为何被废。但是其中的惊险怎能使用区区的一个“帝大怒”来形容。   这其中的缘由就要从头开始讲了。   刚刚入夏,整个后宫的气氛陡然开始紧张起来,无他,按月份来说,暄妃的肚子已经七八个月了,眼见着就要瓜熟蒂落了,这时候谁不紧张?   不说后宫了,就连前朝都是风声鹤唳。且不说别的,单说这历史上千方百计想要立宠妃之子为太子的皇帝有多少,其中也不乏什么圣君明主的。   而各位皇子党的中心,各位皇子们心里也是极复杂的,生下来的若是个男孩儿,也都算的上是亲兄弟,但是这个弟弟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也对,会有谁这么不长脑子呢?自古皇家亲情薄。   与此同时,后宫一个不起眼的宫殿里。   “殿下。”柔媚的女声似乎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此的话,说不定都把眼珠子给惊落下来了。眼前这穿着粉红纱衣,眼神迷离,脸颊红晕的女子竟然会是平时那个冷冰冰的姜嫔吗?是那个一向清高自傲、就在圣上面前都没有一个笑靥的宫妃吗?   而在她对面坐着的男子赫然就是本朝的太子殿下。   姜嫔满眼都是浓浓情意,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她入宫伺候圣上,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的阴差阳错。她爱慕的男子,是这伟岸的年轻男子。她的父亲是太子少保,她尚在闺中便已经常常能够见到太子了,而太子对她也是颇有情意,两人常常诗书来往。   而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却“弄错”了她的心意,将她送进了宫。   其实,事情哪里由她想的这么美好?   有情意不假,她的父亲很疼爱她不假,但是当这一切和仕途,和那张位置有关了,那么区区一个小女子还会是他们注意的吗?   于是,貌美的她便被送进了宫。   其实,太子的母妃是李淑妃,位高势重,太子根本用不着将她送入宫给自己的母妃添堵,只是太子才大志疏,偏偏为人猜忌心又大,总觉得自己的母妃现在不受宠了,自己这位子做的不安稳,这才做下了决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若是这女人受宠了,自己也有好处,若是没用,不就是一个弃子?   这不,没过多久,自己的母妃不久被父皇禁足了?不止如此,连后宫的耳目也多都不听话了。   而之后发生了苗芬仪自尽的事情之后,宫内就越发的消息隐秘了,甚至连他们几个皇子有时都不知道了。   太子原本都打算只是哄着这姜嫔玩玩,但是现下里姜嫔有了作用,太子就见她见得勤了,还让这姜嫔以为太子和她一样呢。   “媛媛。”   太子的声音非常的温柔,听到他唤自己的小名,姜嫔更是连脸都羞红了。   “宫内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陷入爱的女人即使以前再精明,现在脑海里也只是一片空白。   “啊。”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的不耐烦,但是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   “宫内最近可有什么事发生吗?”   姜嫔有些奇怪。   “殿下。”   太子脸色不变,情话出口。   “孤还不是怕你在宫内被人欺负了去。”   姜嫔脸色更加红润,平时冷美人的姿态全部都丢了,一股脑将所有的琐事都讲了。   太子一听只觉得面前的女子更是俗不可耐。   明明以前看起来还算聪明,作诗唱曲也有几分的滋味,但是现在竟然成了一个只会抱怨别人的俗女子?竟还不如前些日子他得的扬州瘦马?   太子囫囵听了,只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事情,说了几句的敷衍话就想要走,但是却被姜嫔抱住了。   太子本就是一个重色之人,这样的软玉温香主动扑上来他哪里有不享受的道理,于是一时间也动了心思。反搂住姜嫔便把她推倒在了桌子上,两个人好一阵的温存。   但是殊不知,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做了就不要怕人知道。   嘉靖帝登基已经快有了二十年,什么权术他玩的比几个儿子纯熟多了,他对朝堂和后宫的掌握力一日日的增强,到了现在,不说十分,七七八八的事情他都心里有数。   儿子长大了,争位置?没问题,但是能者居之,玩手段、耍心眼,当年他也用过,他明白。所以他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底线的。   太子和姜嫔这一遭,算是犯了圣颜了。   所以,当太子和姜嫔这事情禀报上去,嘉靖帝的脸色有多严峻就可以想象了。   “去关雎宫。”   嘉靖帝并没有想多久,就放下了手里的密信。   苏力心底悄悄的舒了一口气。   榕榕此时正捧着肚子,在关雎宫前散步,一来锻炼体力,将来生产的时候不至于力气太弱;二来也是散散心。   八个月大的肚子在榕榕的身上有些惊心,她原本就高挑,但是身形瘦削,看着就好像是弱不经风的,孕期以来,怎么补都没胖多少,到最后更是好像吃的东西都被肚子里的宝宝吸收进去了,于是连下巴上好不容易养出的肉都一下子没了。   嘉靖帝径直到了她每日散步的地儿去找她,只见她笑容娇俏,语气撒娇,他还没说话,就仿佛有了预感似的转身看他。   “皇上,我还以为你今日不陪我遛弯了呢。”   “朝里有些事情耽误了。”   嘉靖帝的手稳稳的搂住了她的肩,侧下了身子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肚子。   榕榕点点头,轻轻的将他的手带到一个位置,然后含笑看。   嘉靖帝很惊喜,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肚子里宝宝的胎动了。   “宝宝很健康。”   榕榕笑容也很大,脸上都是难以言喻的光辉。   初夏的微风三分热意,其中夹杂的温暖,更是让嘉靖帝的心忽然热了起来。   榕榕真的被嘉靖帝保护的很好,宫里的一些肮脏事,根本传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榕榕直到现在还一直有些小天真,需要烦恼的事情几乎不知道。嘉靖帝的掌控力和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到了用晚膳的时刻,苏力公公在一次不动声色的退下后,又一次形色匆匆的进了殿。   “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嘉靖帝正在给榕榕夹菜,闻言,还是依旧把菜夹完了,才示意苏力讲话。   苏力有分寸,事关朝堂就不会当场讲话,既然这么讲了,那就摆明了是后宫的事情了。   “讲吧。”   苏力公公的腰弯的很低,低到榕榕都感觉有些奇怪了。   “回皇上,姜嫔娘娘今日下午请了太医,说是有喜了。”   榕榕说不上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不说话了,低着眸子,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她没有看到此刻面前的嘉靖帝的手一瞬间青筋冒起。   今夜,是榕榕这么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独眠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但是碍着大肚子,最后还是平躺着,她忽然觉得挺空的。   不知道是宫殿空,还是心空,她现在突然想起了姨娘以前无意之间念得一首诗: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   她想起来,只觉得现在她虽不在“西宫”却也觉得“夜静”,现在不是春深,却也是“百花香”。她开始自怨自艾起来,当初自己是怎么入的宫,怎么得的宠,她现在竟然半分的记忆都没有,她甚至心底开始有些隐隐的不安起来,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梦一场?   古不是有“黄粱一梦”?黄粱一梦二十年,尽享荣华与富贵。她现在会不会也只是好梦一场,醒来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高床软枕,没有锦绣衣袍,只是单衣一袭,冷寂宫殿?   想到这里,眼泪竟无症状的马上滚落了下来。   她向来看上去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有谁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她竟然突然起了情思,忧郁、敏感又脆弱,就像个玉娃娃。   也许真的是母子心灵相通,正是伤心间,肚子里有了动静,好像是宝宝在踢她。榕榕一下子从自己的心思里醒悟过来,她用被子狠狠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去,随即笑了,笑得有些傻气,但却是纯美如花。   她摸着肚子,截然又将刚才的沉重抛却,一心一意的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宝宝了。但是随后,她的脚就是一阵的抽筋,之前也有过,但是夜深时,嘉靖帝总是会替她揉揉,此刻却是身边没有人。她原来以为只是一阵,但是没想到这次的抽筋却是一直持续着,她忍不住,还是扬声喊了一声。   “浅柳。”   今日值夜的是虹鸢,新来的小丫鬟,第一天值夜也仔细,迷迷糊糊间就听到了暄妃娘娘在里面喊人,不敢耽搁,立马就跑了进去,但是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了令自己心揪的一幕。   她立刻跑了过去,让自己垫在暄妃娘娘的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本文了,一直苦于盗文,最近发现有一些网站竟然是秒盗,还怎么愉快的玩耍。于是,今天试试看朋友的建议。   八点会有替换,字数不会少只有多。   希望多多体谅。   王昌龄《西宫春怨》云:“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   ☆、第五十九章 (已经替换了)   “苏公公,不好了,苏公公,不好了。”   彼时,苏力正站在皇上的寝宫门口,今日皇上的心情十分的不好,他也只能小心的守着。但是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还有不长眼的小兔崽子大呼小叫的,他派人拦住了那个小太监,把他差到了一边。   自己瞧了瞧还没有什么动静的殿内,才走到一边,见他一副脸庞通红,连气都喘不匀的样子,不耐烦的问了句。   “怎么了?你苏爷爷现在可好着呢。”   那个小太监焦急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但是眼前只好陪笑。   “苏公公说的是,说的是。”   苏力这才正眼看他,摆摆手。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可别耽误了时间。”   “暄妃娘娘在关雎宫里摔了一跤,现在关雎宫一片混乱,刚才打发人去请太医,但是入了夜,今晚当值的太医不是李太医。”   小太监这才想起这件急火急燎的事情,一连串的话就吐了出口,语速快的让人只能听清楚几个字。   但是光这几个“关雎宫”、“摔跤”、“太医”的字眼就足够让人听了惊心了。   苏力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姜嫔一请太医就已经够让人心糟了,怎么这会儿关雎宫的这位主儿也要请太医?这个节骨眼上,火上浇油的,皇上还不更加冒火?   “快,快让人去李太医家请人,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先去。我去禀报皇上。”   吩咐完,苏力当机立断,立刻就转身进了嘉靖帝的寝宫。   看到地上一地的奏章,还有几个摔碎的茶杯,苏力心里更加是叫苦连天起来。   “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打扰朕?”   嘉靖帝的声音低沉,其中隐隐的怒气听得苏力心里叫苦。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苏力“啪嗒”一声跪到了地上。   嘉靖帝这才睁眼看向地上的苏力,他知道苏力并不是没分寸的奴才,没事情不会贸然进来打扰他。   “何事?”   “回皇上,关雎宫请了太医,说是暄妃娘娘摔倒了。”   嘉靖帝一听,立马站了起来。眉头紧皱,眼中焦急之色顿时出现,他立马就往关雎宫赶去。   这个夜里真是惊心动魄,听说入夜之后,关雎宫十万火急的请了太医。第二天宫里都在议论纷纷,位置稍低的不知道情况,还在伸长了脖子打听。而有些分位高的却是捂着嘴笑的很有深意。   傍晚里传来姜嫔有喜的消息,夜里这暄妃就动了胎气要请太医,原来还有人质疑这姜嫔肚子里的种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信得人有了大半。最起码,连皇后、李淑妃和董夫人几个都相信了这个推测。   这个猜测便是这暄妃是气的,谁不知道她自从入宫后就是独宠,到她有孕后,皇上还是日日夜夜往她的宫里跑,但是就是这样,还是被人钻了空子,现在更是怀了孕,如何不气?   当然,也有很多人都在心里暗自骂道,动了胎气有什么,最好的就是早产呢,七活八不活的,这都是老天爷给的命。   同时,也有更多现在仍是芳华犹在、自恃美貌的妃嫔因为姜嫔有孕的这件事,而重新燃起了斗志,男人不都是喜欢偷腥的?别看这暄妃美艳无双的,还不是被相貌不如她的姜嫔给钻了空子?   当然,姜嫔有孕这事只有少数的人知道了,多数的妃嫔还只是知道了“关雎宫夜请太医”的事情。   嘉靖帝可以说是一夜没睡,折腾了半宿,到后半夜榕榕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天已经微微亮了,他看着身边脸上还带着淡淡哭痕迹的笑脸,又是心绪难平。   有庆幸,孩子和孩子的母亲都保住了;也有后怕,若是当时那个小丫头没有垫在榕榕的身下,那该怎么办;也有些许的自责,他为什么当时不在她的身边?   嘉靖帝并不是一个喜欢假设的人,要不然他也当不上这个皇帝,   所以,此刻他的心思极快的放在了之后的事情上。当然在想事情的时候,看到榕榕不舒服的蹬了被子,他还十分小心的重新给她盖了回来。   天亮的很快,嘉靖帝照旧起来上朝,但动作却是格外的轻手轻脚,甚至连所有伺候的宫人都好似被缝了嘴巴。   这一天的朝堂,情况格外的汹涌难测。   一上朝,朝臣们依旧像往常一样的山呼“万岁”,而后便开始朝堂上的你争我吵,你给我使个绊子,我给你面前设设路障。   几个皇子也是明着表现,私下较劲。   但是这皇上可就不同了。   之前的皇上可以说是“笑面虎”,不动声色。你提的建议、上的奏章,不说好坏,至少还给你留个面子,在听到了好提议的时候,起码周围的气势会温和些,也会不吝夸赞。   但是今天的皇上,却是格外的阴沉,只用让人汗涔涔的眼神不停地盯着你,嘴边的笑容挂着,但就是给人似笑非笑的感觉。   没过多久,大家就都感觉到皇上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了。大家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各党派也不敢在老虎的面前摸虎须了,只战战兢兢的做完自己的本分就开始装死了。谁不怕没干到别人,自己就先倒下了?   但是,这时候还是有人不怕死的站出来了。   这太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装傻。   明明也感觉到今日父皇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但是不知是想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下,还是在他的三位皇弟和大臣们表现一下自己的独特存在,竟然胆子极大的出来说话了。   “父皇,儿臣对今年的武考有些想法。儿臣想为今年的武举出几分力,为父皇分忧。”   太子的心中还是在沾沾自喜,父皇对他的态度一向温和,而且他这是花了大功夫才打听来的一个消息,听说父皇很重视今年的武考,这才站了出来。他满心以为自己会被另眼相待。   殊不知底下好多的大臣真的对这位太子“刮目相看”了,这太子,现在说这个话题真的合适吗?   武举又不是迫在眼前,且圣上早就有了自己的意思,你现在还出来提“想法”“分忧”,这不是多此一举?   果不其然,太子今天就遭殃了。   “哦?武举。”   “太子,你这是想在朝堂上全部安上你的人吗?”   嘉靖帝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听在大家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   皇上这是明晃晃的在表达对太子的不满呀。莫非这太子之位要换人了?   太子再迟钝,此刻也感受到了异样,他连忙跪下请罪。   “退朝。”   一场朝会,不欢而散,几家欢喜几家忧,其中最愁的就是□□和太子本人了。   而其他的皇子党和皇子党表面上虽然看着都是忧虑的,但却是暗自欢喜着,对他们来讲,没有什么比这消息更好了。   太子原本就是几个兄弟里最平庸的了,就占了一个“长”字,这下连皇上都对他不满了,这还不是要废太子的前奏?   但是同时,他们还是没忘了打听早上为什么皇上心情不好的原因。   但是奈何,现在的宫里就像一个铜墙铁壁似的,好多消息都传不出来了。只有顶级的老牌世家,才知道个只言片语的,不过也是语焉不详的。   不过,有心人最后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里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些许的真相出来。   然后众人再一次体会到了这暄妃娘娘的受宠。   不过是动了胎气,竟然惹得后宫和朝堂动荡成了一番新格局?   而墙外不知墙内事,隔了一堵墙,谁知道谁呢?   比如此刻的躺在关雎宫床上的榕榕。   “肚子舒服了些吗?”看着床上苍白无力的人,嘉靖帝声音很温和。   榕榕点点头,神情之间还是恹恹的。   嘉靖帝以为她还是在因为昨天的事情而后怕,便开口。   “以后做事情要稳当些,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话依旧很温和,听上去没有责怪的意味,倒像是教导。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就让她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嘉靖帝看着她簌簌落下的眼泪,开始头疼了。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却还是挡不住她的眼泪。   “不哭,我不讲了。”难得的哄,再也没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威势就像个普通的丈夫一样。   可是榕榕的眼泪还是不停,她也不讲话,就是撅着嘴巴默默的哭,看上去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嘉靖帝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么,只觉得这么多的眼泪快连心都给泡软了,多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手足无措此时竟然出现了。   他一怔,随即苦笑。   再比如现在正在宫殿内坐立不安的姜嫔。   她现在可没有别人想得那样的高兴、欢喜,而是坐立难安。   “皇上会不会灭口?皇上根本没有碰过我,我就怀孕了。”   “这是太子和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保住。”   “若是皇上知道这是太子的孩子,会不会放过我?毕竟这也是皇上的孙子啊。”   多种想法在姜嫔的脑海里交替,她一直不安的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走动。   偏现在皇上还不处置她,让她更是一颗心吊着,七上八下的。而且太子那里也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   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在他们约好的地方做了记号,太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娘娘,李淑妃娘娘送来了东西。”   姜嫔本无心去领赏,正要拿个借口出来,但突然想到了什么。   李淑妃?那不是太子的母妃?   她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这才是今天的内容,前一章勿买,买了也不要紧,明天网审结束我会把顺序改回来。明天看的时候大家就不用再花钱了,为了补偿,明天额外加个番外,虽然作者君明天满课,泪流满面。   感谢亲爱的们没骂我~还有考雅思的童鞋要加油噢~   一个短短的小番外会在下一章的防盗章里,番外晚一点出来,现在可以去洗澡了~   明天照常会替换。勿买勿买,买了也不要紧,一定会替换的。   ☆、第六十章   “娘娘,去姜嫔那里送礼儿的人回来了。”   “这等小事还需要同本妃讲?既然回来了就让他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李淑妃吹了吹自己鲜红的豆蔻,漫不经心。   “娘娘,可是姜嫔也跟着来了,说是要来谢恩。”   李淑妃一阵的膈应,她去送礼哪里是真的要庆贺什么姜嫔,而是纯粹的想要恶心一下这暄妃罢了。   “就说本妃在歇午觉。”   李淑妃可不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情,万一在她面前出了点什么事儿,她又要头疼了。   “可是娘娘,姜嫔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您。”   “那就请姜嫔进来坐坐吧。”   身边正在为她染丹蔻的宫女正欲退下,却被呵斥。   “谁叫你停下的?本妃的指甲染了一半就够了吗?不知颜色的东西。”   姜嫔进来的时候正听到李淑妃的叱骂,李淑妃眼里都是得意,她这明摆着就是指桑骂槐,不信这姜嫔还听不懂?若是明白了,就该乖乖的离开才是。   但是没想到这姜嫔却是一进来就哭的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就像原来的冰山美人消了融,格外的柔弱和楚楚动人。   这下子李淑妃是彻底的恼了。   “姜嫔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妃可不需要你来这儿哭丧。”   姜嫔听到这样的冷言冷语,努力的忍住了泪水,但说话间还是抽噎。   “娘娘,淑妃娘娘,求您救救我。”   李淑妃嗤笑。   “救你?姜嫔这是什么话,本妃可听不懂。”   这姜嫔莫不是想要一箭双雕?借自己这个淑妃的手来对付那个暄妃?大概是她知道她怀孕这事情一定会被暄妃记恨吧。   不过自己看上去就这么蠢?   李淑妃看着地上一副惺惺作态的姜嫔,首先心里就是一阵的唾骂。   “娘娘请屏退左右。”姜嫔到底还是有几分的戒心,也知道自己的这事情不可对人言。   但是李淑妃就不这么想了,她在宫里待得时间长,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都知道,很明显她就将姜嫔的这个举动当成了姜嫔在算计她,于是她便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   “姜嫔但说无妨,现在这殿里的人都是本宫的心腹。”   姜嫔举头看见淑妃的面前还跪着给她染指甲的宫女,心里就是不相信,她一咬牙,还是讲了。   “娘娘,此事和太子有关。”   李淑妃闻言事关儿子,再不做为小事,使个眼色,让殿内的大部分奴才离开了,唯独留下几个真正的心腹。   “姜嫔现在可以讲了吧?到底太子有什么事?”   要是可以,姜嫔并不像让这殿内除了她们两人之外还有别的人在,但是她无法。只得和盘托出。   “娘娘,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说完之后,姜嫔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而那李淑妃也是瞬间白了脸,连连呵斥:   “怎么可能?你休要污蔑太子。”   “淑妃娘娘,此事千真万确啊。”姜嫔极力争辩,甚至将她和太子从前在少保府里的眉来眼去和后来她进宫后的暗通曲款全部都讲了出来。   李淑妃只觉得头脚都发凉了,明明都已经入了夏了,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冷?不,竟然比三九寒冬还要冷的多。   “娘娘,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和太子的孩子啊,这也是您的皇孙啊。”姜嫔跪在地上哭的很是凄惨。   但是最令人措手不及的却是当日深夜的一道圣旨。   “上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上垂涕谕曰:朕承圣祖弘业近二十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然长子邦,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此等之人古称不孝……不忠……将其废斥,后圈禁其于夹道。”   深夜里的一道惊雷劈响了整个京城,闻此事,京中再无人可继续安睡下去。   □□哀哀戚戚,原本还想再做些什么来挽回,但是此刻都已经回天乏力了。其他的皇子党却是奔走相告。   一场风波一场雨,第二日京城骤雨大作,来上朝的官员或穿着蓑衣、或打着油伞,但是无一例外的边上脸上都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这都是必要的手段。   “李大人,今儿的天可真不好。”   “田大人说得对,这天气可真是说变就变。”但却没有皇上的心变的快。   今日的朝会上,圣上表情更加的阴沉,底下的皇子和朝臣更加战战兢兢起来。   “有事齐奏,无事退朝。”   还有谁敢提什么,明摆着皇上现在不想多听人讲话。   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太子被废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了。   后宫之中却是有喜有悲,当然,悲的就是将宝全部都压在太子和李淑妃身上的妃嫔了?太子被废,圈禁在夹道了,那即使李淑妃的分位再高也没什么用了,那她们的讨好和攀附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树倒猢狲散。   于是李淑妃一派土崩瓦解。   但是却令人意外的就是李淑妃本人了,以她的性子,她必定会撕心裂肺的大脑上一场才是,但是事实却是她很轻易的就妥协了。   但其实,谁又能说李淑妃这种做法不对呢?明哲保身。至少这样,她还能保住自己的位份,而不至于连自己都被牵连了。这是别人的猜测,但是李淑妃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她并不是不怨,也并不是甘心了。只是她明白在这件事情上再无转圜之地,这事情是太子做的太过大逆不道了。   废太子结果出来了,但是原因是什么呢?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什么?许多人都在心里猜测着,还有人试图在宫中查个明白,但都是一无所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抹去和痕迹,而知道了零心半点的人,也都闭口不言了。   其中苏皇后就是一员。   她是后宫之主,后宫的事情并不能全部瞒着她,所以当她知道其中的一点儿的事情之后,就立马让手底下的人都停止查探了。   这太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宫里胡作非为。看来这太子的下半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苏皇后很满意,笑得也很得意。她现在倒是很想见见李淑妃,想看看一向跋扈的她现在的脸色是如何的灰败。   而现在最平静的就是关雎宫了。   榕榕的情绪来得快,也走得快,现在又是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模样,坐在椅子上还双脚乱晃乱晃的,嘉靖帝看着恨不得上去摁住她,让她端坐。   讲了她几句,她还不耐烦了,使起了小性子来。   “你怎么不去管那个什么姜嫔的,她不是也怀孕了?”   话里话外无一透露的不是酸气,小模样看上去尖刻极了。   嘉靖帝反倒笑了。   “怎么了?吃醋了?”   这也是难得的,嘉靖帝知道她就是没心没肺的货色,却没想到她现今竟然是真的动了情,近几日都是阴云满布的心情终于松动了些。   嘉靖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宽榻上,却见她脸庞通红,恨恨道:   “你才吃醋,你们全家都吃醋了。”   小倔强,小闹气,看上去倒别有一番的可爱。   嘉靖帝也随之躺了下来,就在她身边,两个人挨得紧紧地。   “别闹,累得慌。”   这话近乎于喃喃了,榕榕虽然被保护的好,闲话别人也不敢在她面前乱讲、嚼舌根子,但是有时候还是能听到一些端倪的。废太子这样的大事,她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榕榕不知道废太子的原因,但是却知道眼前的人因为这件事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意气风发、只会更加颓唐。父子血脉,人伦亲情,没有人割舍的下。   于是榕榕安静了,轻轻的把皇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安抚的意味不言而喻。   嘉靖帝此刻却是突生了倾诉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的交心,也因为这两颗心贴的更近了。   “朕将太子废了。”   “嗯。”   “太子是朕的长子,我还在潜邸的时候就有了的孩子。当年我专注于争位,并没有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格外的看导。”   “但是太子小时候很孝顺,也是长子,小时候更因为皇后的迫害险些丧命,于是我让他当了太子。这何尝没有补偿的意味?”   “我教导他治国之道,但他常常不求甚解,甚至没有几个弟弟运用的好。但是我还是坚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但是,太子终究不是那块料子,任凭我如何打磨,始终不够。”   “有时候会想,会不会是我用错了方法,对他太过温和,所以致使他不能成才。要知道渗出逆境才会让人居安思危,或许是我太过护着他了,所以让他竟然连几个弟弟都不如。”   榕榕点头,表情很认真,表示赞同。   “皇上,虽然我的宝宝还没有出生,但是我已经想要给他我所能给的一切了。”   嘉靖帝失笑,她是在变相的安慰自己吗?摸了摸榕榕的头,示意她放心,闭上眼睛但却是不继续讲了,这件事上不会再有变数,多想无益。   为帝二十载,第一次向人剖析自己的心迹,感觉不坏但也不是很习惯,嘉靖帝到底还是那个英明睿智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公主。”   “公主,您在哪儿呢。”   “公主,您要是乖乖出来的话,奴婢给您做您最喜欢的绿豆酥。”   ……   此时,一个满头大汗的宫女不停的在御花园里东找西找。   “呀。”   突然,她听到不远处的一丛蔷薇花下传来了小小的一声呼叫,她立马冲了过去。   果然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蹲在下面。她先是如释重负的笑了,但视线下移,看到了这个小女孩手上似乎被刺儿给扎破了,她立马变了脸色。   怎么办?三公主受了伤?完了,完了,这三公主可是皇上和皇贵妃娘娘的心肝宝贝。   小宫女急得都快哭了。   哪知这小女孩却是洒脱,脸上依旧笑得灿烂。   “没事。”   但是当她会到关雎宫的时候,看到自家美人母妃发现了自己手上有伤时的表情,立马就心虚了。   “母妃。”她撒娇的唤,还不住的往她母妃的怀里钻,她知道她的美人母妃最吃这套了,果然,她母妃立刻就软成水了。最后只轻轻的拿手点了点鼻子就作罢了。   但是当她傍晚见到父皇时,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大字二十张。”   “宝宝伤了手,怎么还叫她练字。”她对自家的美人母妃做了个哭脸,果然母妃就出来说话了。   “宝宝伤的是手背。”她的父皇就是铁石心肠。   “可是还是会疼的。”   “那就十张。”   果然碰上了母妃,自己父皇还是会退步的,虽然还有十张,但是公主表示这个结果很满意了。   “多用点核桃露,你近来睡眠不好。”   公主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父皇不停的关怀母妃,而自己就被他们抛在了一边,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自己一定不是亲生的。   于是公主她,默默的捧起核桃露一口喝完,果不其然,刚刚放下碗,又听到父皇的教训了。   “你的礼仪呢?”   其实她的父皇才更郁卒,他刚教训完女儿,就发现女儿的母妃竟然也以同样的姿态喝完了核桃露,而且她的脸上还一副几不耐烦的模样。然后感觉到女儿看自己的眼神,他只好清咳了两声。   “咳咳。吃完了就去练字吧。”   ☆、第六十一章   姜嫔“死了”,皇后娘娘说是感染了风寒,不治身亡。而随后,太子少保姜父也因为女儿的逝世而大受打击,辞官归隐了田园。   至此,已经是原来的□□又一名要员离开仕途了,朝中不由得开始人人自危起来,特别是原来的□□,现在有实力的基本上都靠向了别家,而没有什么能力的也开始竞相为自己打算起来。   倒是靖海候府因为这次的风波而止住了之前的颓势。   靖海候府内。   “暄妃娘娘的胎快足月了吧?”老侯爷问。   世子爷点头。   “大概已经八、九个月了。”   看来是这满城风雨要更添一场了,暄妃此胎若是一个公主,那么皆大欢喜,靖海侯府也不难做。   但若是个皇子,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   靖海侯府向来是中立的,但是一旦五皇子出生,那边靖海侯府就肯定会被人算进暄妃和五皇子一边。从龙之功是光耀,但是若是失败了呢?靖海侯府百年根基毁于一旦。到时候,他怎么有脸去面对黄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更何况,此事根本只有三分胜算,皇上哪怕是极宠爱暄妃娘娘,但是几个皇子呢?二皇子、四皇子都不是个简单的,更何况近些日子来,连三皇子都在锋芒渐露。相差十几岁的弟弟如何同已经有了根基的哥哥争?   靖海侯爷并没有将自己的担心讲出来,他只是摇摇头就让几个儿子离开了。   同时,这时候,榕榕也很忧心。   长公主回京了。   长公主其人,乃是嘉靖帝一奶同胞的姐姐,感情甚佳,嘉靖帝登上帝位当年也有她的支持。因此嘉靖帝对这个姐姐很是关怀。   而长公主榕榕也曾见过,不过当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侯府庶女罢了。当天进宫之后,长公主有恰巧回了封地,这才之后一直没有碰过面。   榕榕很紧张,是因为她听了嘉靖帝说的一段往事。   长公主年轻时深受父皇的宠爱,成年后更是自己择了当年的新科状元温杉为婿。温杉其实只是一个寒门子弟,家中父亲早逝,是母亲一手带大的,但是其人长相颇佳,文质彬彬,才华横溢。   公主对这样一个翩翩少年郎一见钟情,少年郎也因此意气风发。   等到嘉靖帝登基的时候,嘉靖帝更因为感念长公主而给长公主和驸马辞了封地。   但可惜,事情总不会这么的完满。   温杉鲤鱼跃龙门,一举成为新科状元,现在虽然成了尊贵的长公主驸马,得了一个尊贵且貌美如花的娇妻,但是却也因此不能再在仕途上走得更远了。所以即使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谐。最后还是走上了歧途。   故事很老套,驸马在之后,遇上了真正心爱的女子,甚至还暗自和那个平民女子诞下一子。   而那驸马的母亲则是更加过分,因为长公主和驸马成婚之后迟迟不能孕育孩子,一听驸马在外面有了外室,就立马要把那个女人和孩子给接进府内。   长公主刚开始不知道,后来从驸马母亲的嘴里知道了那一切,自然大怒。立马勒令驸马和那个女子断绝往来,皇室的尊严不可玷污。   驸马也识趣儿,在长公主面前千保证、万保证的,终于得到了原谅。   但是可恨那个女子却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在长公主庆生那一天抱着孩子找上了门来,让长公主颜面大失,之后更勾的驸马时时往府外跑,恨不得跟那个女子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才好。   这之后,驸马的母亲更是时时刻刻要长公主把自己的孙子接进府内,更放言“若是长公主你不把我的孙子接进府来,那我就带着儿子出府”。   长公主性子烈,且自小就是金枝玉叶,哪里忍得住这样的气,一声不吭的就休了驸马,更将驸马和他母亲一鞭打出了公主府,随后也不听什么什么解释,也不看驸马的“后悔”,直接进了京。   皇家的人都护短,哪里会允许自家人受委屈,更何况还是感情亲密的胞姐?所以嘉靖帝一张圣旨彻彻底底的断了温家人日后的前程。   温家人既然嫌活得太长了、嫌日子过得太好了,那就全部发配到最边远的地方去好了。   长公主也硬气极了,发配当天还亲自去看笑话了,看着原来意气风发的丈夫和颐指气使的婆婆全部灰头土脸的跪在面前求饶。   可能是天可怜见的,后来长公主又再嫁了,嫁给了一位当地的一位富绅,现在生活很愉快,常年待在封地,每年只有两三个月会回到京中。   现在,正是长公主回京的日子了。   按理说,榕榕怕什么呀?一个是宠妃,一个是长公主,根本井水不犯河水,又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但是榕榕的脑思路不同寻常啊。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人情往来了,还有不是人家常说姑嫂之间有矛盾吗?   芳嬷嬷也一直在她的耳边念叨什么“要好好和长公主相处”“长公主极受圣上宠爱”。   榕榕烦啊,后来更是听嘉靖帝说长公主还会拿鞭子抽人,她就更愁了。会不会长公主一不高兴就拿鞭子抽她啊。   得亏嘉靖帝不知道她这些小烦恼,否则的话还不笑死?   但不管她怎么烦恼,半个月后,长公主还是如约的进了京,到了宫里。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就是甫一见长公主,榕榕就觉得肚子里在闹腾,她初初还以为是和之前一样的,但是没过多久就觉得肚子一凉。   嘉靖帝正在和许久不见的姐姐谈笑,就觉得自己的额衣角被人一拉。   “怎么了?”   “产房……”榕榕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一般人还听不见,偏偏嘉靖帝听到了,心里一急,横抱起她就叫人。   “叫产婆们都准备好,到产房里去。”   产房是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嘉靖帝径直把她抱紧了产房,些许的不管不顾,而榕榕她都快要生了,此刻却还记着一些有的没的。   “这是产房。”   嘉靖帝听到了,却坚持,但是随后长公主也进来了,好不容易才将人劝了出去。见到床上抱着肚子的榕榕,笑了:   “这孩子是急着想见见我这个姑姑呢。”   说完,就主动的去拉榕榕的手,榕榕这时候也委屈了,娇气上来了。   “痛……”模模糊糊的抽噎着。   嘉靖帝在产房外面听到抽泣声,更是恨不得踱步走进来,但是转眼看到皇后带着董夫人一群妃子来了,又停下步子。   “皇上万福金安。”   来的妃嫔们看见皇上这副模样,心里各自有计较。   但是心里都有一种同样的酸苦。   苏皇后想的是,若是我也有机会受这种苦该有多好。而董夫人想的却是,当年我生产的时候,皇上也是这样的坐立难安吗?   而其他的妃嫔们也是大同小异的心思。   所以说,现在这暄妃还真是好命。   而产房里呢?   榕榕还拉着长公主的手哭个不停,知道情况的知道她这是生孩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长公主有个女儿,也是这般大的年纪,但是却是刚强的性子,从来不和自己这个母亲亲近成这样,别说在她面前哭了,在她面前撒个娇都嫌腻了。所以当她看着床上的榕榕的时候,心里倒是起了怜惜的心思。   “莫要哭了。待会儿没力气了怎么生孩子?”   语气就像哄女儿似的,榕榕这才慢慢的止住了眼泪。   “嗯,不哭了。”   榕榕还拉着长公主的手,紧紧地,就像孩子依赖母亲,顿时一种无与伦比的亲密感渗透。   嘉靖帝在外面倒是着上了急。   “怎么没有动静?”   苏皇后接了话茬:   “生孩子哪里有这么快的,暄妃妹妹现在是在攒力气呢。”   嘉靖帝不说话了,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产房的门,似乎能看透似的。   “啊。”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打破了所有的寂静,随后产房里就开始动静大了起来。   “热水呢?”   “这里。”   “再来一盆。”   ……   产婆们不停叫喊的声音,宫女们不停来回换水和递东西的脚步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些声音焦躁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别理我,让我冷静一下,我今天竟然二更了。。。   一定是我刚才去练完800米,脑子被风吹傻了,竟然下意识的以为今天还没更!!!   ☆、第六十二章   信她的邪。   别人生孩子,一只脚跨进鬼门关的时候想的不外乎是孩子,而榕榕呢?她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竟然是些歪七斜八的东西,比如我现在一定很丑……   别人哭,她也哭,她哭的不是痛,也不是孩子,而是觉得自己太丢人了,第一次正式见长公主,就是这样的情景,她会不会以后拿鞭子抽人?   真是,她身边的长公主和产婆见她哭的这样的惨烈,还以为她是痛的受不了了,都一个劲儿的安慰她。   “再加把劲儿,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   “娘娘,用力。”   ……   生个孩子,别人比她着急多了,都一副恨不得替她生的样子。你看周围的人,哪一个不是面上的神色比她还要焦急的?   而榕榕呢?躺在床上晕乎晕乎的,别人叫她“吸气”,她就“吸气”,别人叫她“用力”,她就“用力”。   长公主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位娇主儿,什么事儿都担不起。之前还有人在她面前说,这暄妃有什么野心,说不定将来连江山都要为她摇上一摇,当时她琢磨着可能有些道理。但是这话儿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笑话。   不过可能是因为皇家人都是心盛的人,现下里见她这么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长公主也和之前的嘉靖帝一样对她软了心。   “再加把劲儿,就快看到孩子的头了。”   长公主对着榕榕声音和煦。   榕榕点点头,泪眼朦胧。   生产的过程很折腾,但却是也很顺利,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而床上的榕榕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晕了过去。   当然,晕过去的那一刻,她脑子里想的也是很不着调的。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等一下应该会有人过来帮我整理的吧。   而门外的嘉靖帝呢?听到婴儿啼哭的那一刻,才终于真正的将自己一直高高提起的心给放回了原地。   当产婆抱着孩子出来的那一刻,所有在产房外面已经等了不短时间的妃嫔们几乎都是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究竟?   “恭喜皇上。”孩子竟然是由长公主抱出来的,有些人的面上已经都显出了惊愕的神情。   “皇姐。”嘉靖帝点头,手伸了过去。   “暄妃怎么样?”抱起了孩子,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抱孩子的缘故,看起来动作有些生疏。   “母女平安。”长公主笑着说出这句话,就听到殿内好像有很多人舒了口气的声音,长公主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叹:   好也不好,但总归也算是福气了。   苏皇后和董夫人心下都一松,虽说这皇上的宠爱在后宫很重要,但是这却如镜花水月一般,只有儿子才是值得依靠的。这暄妃,现在看来,不足为惧。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产房里又开始喧闹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暄妃娘娘血崩了。”   嘉靖帝立马脸色就是一冷,声音严厉,冲着旁边的苏力:   “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滚出去请太医。”   苏力公公赶紧跑了出去,动作迅疾。   长公主看着脸色也不太好,但看着现在明显心情很不好的嘉靖帝还是安慰:   “我进去看看,皇上莫要太担心。”   嘉靖帝早已将新生的小公主交给了乳母,没有人看到、掩在衣袍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但此刻他还是按耐住了心里的情绪。   “有劳皇姐了。”   榕榕此时还在黑甜的梦乡之中,对于外面的一切丝毫不知,甚至都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状况究竟有多危险。   她只是觉得刚才很累,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而且脑海中一直响着一个声音:   “睡吧,睡吧……”   一个又一个的太医匆匆而来,步履不稳,跪在床幔外,恭恭敬敬的在长公主的面前替床上的暄妃娘娘诊脉。   一个诊完,一个步出产房,又一个太医进去。   李太医是第一个诊完脉出来的,刚好赶上皇上沉声撒气。   “一个个的都跟木头桩子似的在这儿看热闹,没事情就全部回自己的殿里。”这话是对满殿里的妃嫔娘娘讲的,李太医听到却是腿一软,看来皇上现在心情很不好。   “暄妃怎么样了?”不耐烦听太医的请安话,嘉靖帝首先发问。   “回皇上,娘娘这是素体虚弱、 正气不足,加之产后气血已虚所致,现在当务之急乃是止血。微臣这就下去开药方。   但微臣怕娘娘这血不能止的及时,恐有性命之忧。”   没有人看到皇上手握的拳更紧了。   又出来一个太医,和李太医的说辞大同小异,也是一样的担心。等到地上跪满了一地的太医的时候,嘉靖帝的脸色面沉如水。   “先开药方。”   “救不回朕的暄妃,所有人就都不用回太医院了。”   不回太医院回哪里?是回家还是回哪里?所有人都没有那个胆子问。   李太医正要退下,就听见皇上说话了。   “李太医,之前朕给你的那颗药丸是否有用?”嘉靖帝忽然想起来,之前去普渡寺祈福的时候,曾经得了易缘大师的一颗药丸,之后他曾经交给李太医验过。   李太医的脸上忽然出现喜色,显而易见,他也想起来了。   “皇上,微臣这就立刻去取来。”   长公主出来了,她故作轻快,但是眼底的那一抹担心却没有消去,刚才她也见到了里面的一番状况,怎么止都止不住的血,还有一直不停换的床褥。   “皇上,太医都已下去开药了,暄妃定会无恙。”   嘉靖帝点头,但是却直接进了产房,步伐坚定。   长公主还没来得及开口拦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那一直淡定自若的弟弟,那连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弟弟,此刻却是格外的焦急,就好像一个急于想要找回自己宝贝的普通男人。   这样也好,不是吗?   长公主叹了口气,去看太医们开药了。   嘉靖帝自小就执着,他执着于一样东西就势必要得到,哪怕是这件东西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不值什么。也因此,他登上了帝位,从一个傀儡皇帝当上了真正的四海之主。   这份执着,到了中年,好似淡了。   但是当嘉靖帝到了产房看到榕榕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心底的那根弦又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女人,他现在非要不可了。哪怕是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他也要保住。   “榕榕,醒一醒。”   “我给你讲故事,你不是最喜欢听故事了?”   “我知道你刚才很痛,现在想歇一歇,但是你想不想见见宝宝?”   “你不是担心了好久了?刚才我看了,宝宝长得很漂亮。”   ……   全心全意的哄,全心全意的宠,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平时龙椅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越执念越冷静,越冷静越清明,嘉靖帝这一生都过得富贵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刻他更是对自己想要的知道的清清楚楚。   产房里的产婆和宫女,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里却都是感叹。   怪不得全天下都说这暄妃娘娘深得皇宠呢,皇上这架势,恐怕就连一般的恩爱夫妻都比不上呢。这暄妃娘娘当真是天大的福气,也不知道这暄妃娘娘有没有这福气享。   “皇上,药取来了。”李太医匆匆跑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紫色的匣子。   就着水,嘉靖帝亲自喂药,动作轻柔。   看着面前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人,他第一次觉得要是她能同往常一样闹着不要吃药便好了。   易缘大师的药果然有奇效,没过多时,便听到产婆惊呼:   “娘娘的血止住了。”   嘉靖帝紧紧地握着榕榕的手,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   忽然,床上的人动了。   “宝宝呢?”她还在迷糊,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口绕了个弯,就好像睡了一觉起来似的,极为正常。说完就要掀被子。   嘉靖帝按住她的手,   “榕榕,忍忍,宝宝在喝奶呢,等下抱来给你看看。”   榕榕保住嘉靖帝的手,点点头,嘴巴还有点翘,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她还在想呢,这是我拼命生下的宝贝疙瘩,怎么能不叫我先见见就抱下去了呢。   这不靠谱的,哪里像一个做母亲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以下的童鞋们,撒花。   读者“轻云”,灌溉营养液 +1 2014-10-12 18:11:04   读者“轻云”,灌溉营养液 +1 2014-10-12 18:10:53   洛晴天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2 23:41:05   未眠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2 20:55:34   ☆、第六十三章   暄妃诞下本朝三公主,帝心甚悦,名珍。   ——————————————————《史记》   珍,珍宝也。何谓珍宝?珠玉宝石等,泛指极有价值的物品或事物。   嘉靖帝更为这得来不易的小小女儿取了个甚为爱怜的小名儿——明珠。   小公主诞生三天,进行洗三的时候,本朝有头有脸的诰命夫人都来了,一是来是来看看这小公主,给暄妃娘娘卖个好,二来也不是没存打探的心思,毕竟这洗三礼上可是所有的娘娘都会到的。   本想大办洗三礼,但是念着孩子还小,福气压住了反而不好,于是便缩小了排场,但是皇家公主,再小的排场能小到哪里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满屋子的珠光宝气,谈笑有礼的贵夫人,以及忙忙碌碌的太监宫女儿。   先是添盆,这次的仪式说是简朴,但却更是不凡,孩子是由长公主抱出来的,由这世上最尊贵的天子首先往盆里添了一瓢清水。随后皇上更随身将自己的玉扳指摘下放进了盆里。   多的是人惊讶,但是随后也就释然,爱屋及乌自古有之,暄妃受宠,她的女儿自然也比其它的公主受宠的多。   随后苏皇后、李淑妃和董夫人等妃嫔也都添了各自准备的礼儿。   由上及下,不多时,小小的盆子里就放满了“福气”,剩下的礼儿只能换盆子接。   “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出生三天的新生婴儿能漂亮到哪里去?更何况榕榕体弱,宝宝看上去更是瘦小,虽然眼睛明亮,看上去不是很像刚出生一样虚弱的小猫,但是又能好到哪里去?偏偏在场的这些贵妇们,一个个的将小公主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等到孩子抱下去的时候,按说这洗三礼已经结束,就该散了,但是人人却都有去处。难得进一次宫,当然要好好处理处理事情。   所有家里有宫妃的女眷都随着脚步走了,靖海候府也不例外,但是特殊的却是这次往常在众人面前出现的世子夫人却不在其中,靖海候夫人身后只跟着她的另外两个媳妇。   这样一来,就有明眼人心照不宣的知道一些了。   看来这靖海侯府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世子夫人真的和暄妃娘娘不合,这其中能做文章的地方也不是很少啊。   说回这靖海候府的女眷,此时她们正要去拜见暄妃,但是各人心思却不一样。   靖海候老夫人和三奶奶尤氏因为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也是闺阁的板眼,想的不过是妇人之见,可惜了,这暄妃娘娘并没有诞下皇子,女人只有生了儿子才能真正的立足。而且,若是皇子中有了一位沾了靖海侯府的血,那么对于靖海侯府可是一项天大的殊荣。所以她们心里倒也有那么一丝可惜。   但这三奶奶秦氏就不一样了,暄妃未诞下皇子,与她来讲,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她是四皇子妃的母亲,现在太子被废,四皇子未必没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而暄妃若是生了个皇子出来,岂不是大大的威胁。   榕榕还没出月子,但是因为之前生产时的惊心动魄,所以身边所有的人都对她十分的看顾。嘉靖帝也下了命令,太医一天要来诊两次脉,以确保她的身体无恙才好。   靖海侯府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李太医诊完脉出来。   李太医是太医院数得上一二的圣手,看诊的手段颇高,一般人家有个头痛脑热的还请不到,皇上的身体有特地照看龙体的太医院院首看顾,而这李太医便是只有身份极高的皇子、公主或者是极受宠妃嫔才能被他看上一看。   所以说最开始榕榕入宫第一次生病的时候由这李太医看看,也是一场美丽的意外。若不是当时别的当值太医恰巧都离开了,而这时她也正好风头正胜,李太医怕是不会出手。   榕榕还没有出月子,所以见人的时候都是隔着一扇屏风的。   说到这儿,这屏风的来历也是一个小故事。   这屏风看上去绣工精致,但却并不是什么贵重的材料制成的,但是却有着大来历。   前朝有一女子名徽娘,她的绣工奇巧,绣艺精湛,最奇的一点,便是她是个瞎子。说起来她的绣艺当然比不上宫里养的绣娘了,但是这徽娘绣的东西却是格外的与众不同。得到的人,无一不会心想事成。   于是,徽娘的绣品一度到达洛阳纸贵的程度,直到现在依旧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绣品之作。   榕榕的这扇屏风,当然是嘉靖帝得了送她的,起因也好笑。   榕榕生完孩子要坐月子,自然不能洗澡洗头,平时实在受不了了也只能让清烟和浅柳给她拧了帕子洗洗脸。   但是榕榕还是不高兴,特别是嘉靖帝之后抱着孩子干干净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就更不高兴了,直嚷着让他出去。   嘉靖帝知道她这是闹小脾气了,但是鉴于她现在是“有功之臣”,同时也知道她的气性大、忘性也大,不生气。   “不抱抱孩子?”   这下榕榕是真的纠结了,她怎么不想抱?这几天摸着瘪下去的肚子都觉得不习惯,一块肉就这么没了。   但是她嫌弃自己啊,她觉得哪怕是打扮得随意,但是也不能不干净啊,所以她愁啊。   扭扭捏捏的:   “皇上。”   “嗯。”嘉靖帝以为她有下文呢,应了一声,准备听她说下面的话。   “皇上。”   嘉靖帝又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皇上。”谁知道,又是一声。   嘉靖帝斜睨着她,恰好这时候宝宝醒了,憋着嘴就要哭。   母女连心,榕榕还是忍不住把孩子抱了过来,还真的是,孩子象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回到母亲的怀里,立马就不哭了。   榕榕只觉得自己看得心都要软了,只想抱起孩子来好生亲香亲香。   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在侧,怀里还抱着他的孩子,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样样不缺,作为一个男人,还有何求?嘉靖帝表示此刻很满足。   但是当天晚上再来,却发现榕榕把一扇屏风拉到了离床很近的地方,他要过去,榕榕却是死活不肯,非说什么现在见不得人。   “那明珠呢?你不抱了?”嘉靖帝挑眉。   榕榕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面,摇头:   “宝宝不会嫌我的,她还小。”   嘉靖帝当晚还是撤去了屏风,但是隔天却送来了这扇新的屏风,说是之后的洗三礼上会用到,果不其然。   宫中女子皆十分注重仪容,所以没有真正的见到暄妃,只能看到屏风后模模糊糊的影子,老夫人和几位奶奶也满意了。   “娘娘身子可好?刚生产完可有什么不适?”老夫人是祖母,关心的话首当其冲。   “劳祖母关心了,除了还有些疲乏,倒是都好。”   发现看不到说话的人,榕榕觉得放松多了,也不复以前在她们面前的拘谨,话里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丝丝的慵懒,听上去比以前匹配多了现在的身份。   众人都觉得正常,反而还觉得暄妃这话说得才有气势,到底是在宫里待过了。   “疲乏是正常的,待过段时间就好了,有李太医的调理,想必娘娘的身子很快就会好的。”   二奶奶尤氏一向搭话搭的快。   榕榕点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外面的人可能看不到,于是应了声、道了谢。   “看小公主的眉眼,就知道以后定会像暄妃娘娘似的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   榕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尤氏只顾着奉承,刚开始没发现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之后反应过来了,有些讪讪的。   “明珠还小呢。”听到人夸自己的女儿,榕榕当然高兴,说起来的话便有些娇嗔,同时却也是无意中替二奶奶解了围。   明珠,掌上明珠,当真是娇宠着,几人心底又各是一番心事。   东拉西扯的,二奶奶尤氏又突然对三奶奶秦氏说起了话。   “听说四皇子妃前几日也传出了喜讯?”   二奶奶一提起这话,秦氏便有些尴尬。   前几日的事情不过是个乌龙,但不知这尤氏是从何得知,现在还拿出来作谈资。但是秦氏的养气功夫极好。   “二嫂这是哪里听来的话?”   听着二人又是一阵来往的机锋,榕榕听的很是趣味盎然,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还多了个人,不过现在两个人也是一堂戏。   老夫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是说她不想管,但是这都是为了接下去的话呢。   “四皇子妃进宫到底方便些,不比我们还要像皇后娘娘递牌子,娘娘不妨和四皇子妃多亲近些,姊妹之间说说话、谈谈笑,也好替娘娘解解闷。”   这话言下之意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颜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4 12:22:26   “猴猴猪猪和牛”,灌溉营养液 +1 2014-10-13 23:30:41   Ps:今天超级倒霉,不仅八百米考试,然后感冒加重,再然后上课被抽到,再再然后和一个室友冷战了,还是因为很没有意义的东西……   ☆、第六十四章   可惜了这一番话了,说得难听点就是“抛了眉眼给瞎子看了”。   榕榕才不吃这套,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说原来的姊妹现在成了什么四皇子妃,就是成了皇后娘娘,她也不稀罕。   她也是个不通情理的,有时候说她傻,但是她也不傻,关键时候她也会装糊涂,硬是不接这个话。   而且她现在隔着屏风见不着你,自然就不需要诚惶诚恐的。   老夫人心里不得不说是有些恼怒的,以前这个孙女在她面前做低伏小的,别说给她脸色看了,她就算瞥一眼,这个孙女就软了。而现在呢?到底是腰杆子挺直了,现在连话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连母家都可以随便忽视了。   但是老夫人面上还是丝毫无懈怠的模样,笑吟吟的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这靖海侯府为何这么快便要站队了?   依靖海侯爷那老狐狸的性子,不到十分有把握的时候,是不会谈这份“从龙之功”的,恐怕恨不得高举“纯臣”牌子吧。   这一切不过也都是巧合,靖海侯爷一向最看好的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但是靖海侯府最近却在无意之间得罪了二皇子,而且还不是小事。再来暄妃娘娘最近诞下公主,靖海侯府到底是不得不做下决定了。三来,这四皇子妃也是靖海侯府所出,若是此事真的成功了,那么靖海侯府就会更更上一层楼了。   既然不能退,那么干脆进一步。   于是靖海侯府就有了今天这一出戏。   “看上去怎么好像不高兴?”孩子让乳母抱下去喝奶了,嘉靖帝看她。   榕榕看上去也不像不高兴的样子,就是心里有点小憋气,一张小嘴balabala的就全部讲了出来。   嘉靖帝早就知道了事情,靖海侯府会偏向老四,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权术一道,重要的事平衡,不能一家独大,靖海侯府这是有了忌惮,才会早早的奔向了四皇子一派。   但是这话在她的嘴巴里一讲,怎么就好像成了小闺怨呢。   “哎,别摸我头发。”   看起来正说得忘情,但是嘉靖帝一动作,立马就被转移了心智。   嘉靖帝挑眉,见她一副烦躁的样子,就知道若是不转话题,她必定又要开始发牢骚了。   “等你出月子了,朕带你去避暑的地方散散心。”   “好呀。”她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亮,这会儿也不嫌弃自己脏了,主动地就伸手去拉人,小模样期待的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乐得像只小仓鼠似的,连大大的潋滟眼睛都笑得不见了,似乎得到了天大的好东西似的。但是随后她又很担心:   “那时候明珠才一个月,没事吗?”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女儿带在身边的,根本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去“逍遥”。   嘉靖帝点头。   “明珠尚小,的确是不能长途奔波。”   榕榕又一下子憋回了气儿,有些怏怏的:   “那我还是不去了。”   嘉靖帝摇头。   “倒也不必,避暑的园子倒是不远,不过就在京城的西郊。左右不过一天的行程,让乳母跟着一起去好了。”   榕榕先是眼睛亮了,而后才反应过来,语气很失望:   “原来去的不是避暑山庄啊?亏我刚才还白高兴了一场。还以为这次能住上夏茵苑呢。”   榕榕嘀嘀咕咕的讲着话,原来她对避暑山庄一直都念念不忘着呢。   别管榕榕在这个月子里是怎么过的,京里别的夫人贵女们还是照常的过法,春有春的过法,踏青、赏花,夏也有夏的消遣,甚至更加的丰富多彩,瑰丽多姿,毕竟这夏衫可是比什么春衫美得多了。   而长公主素来喜欢举办宴会,她喜欢热闹,进了京,长公主府也是日日宾客登门。长公主也受宠,在皇上的心里分量也重,所以就连几位皇子妃和公主们都要给面子。   “姑姑好。”   大公主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姐姐,虽然生母早逝,但是因着是嘉靖帝第一个公主的缘故,也得了几分的怜惜和眷顾,倒是行事落落大方的。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浅黄色的宫装,在一屋子花花绿绿的女眷里,倒是添了别的色彩,也醒目。   二公主她的母亲不过是早年的一个答应,后来便被寄养在了皇后名下,但始终只是一个女儿。皇后虽说不是很看重,但到底不曾亏待。看上去一个娇娇俏俏、活泼天真的小姑娘,今日穿的是一身的红裙子,就像夏日里的大太阳一样的热烈。   “大皇姐,你也来了。”   她正缠着长公主呢。   “姑姑,姑姑,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妹妹呢。”说的就是暄妃刚刚生下的三公主了。   小公主诞下才几天,除了洗三那天还真的没有人能见到,二公主也是好奇极了。   “明珠还小呢。”   明珠,同是公主,但是命却不同,如何不叫人心里有想法?嘉靖帝是严父,对于子女总是亲近不足,威严由有余,除了太子教导的多了些,其他的子女都是一视同仁的。但如今这个新诞生的公主,却是取了“掌上明珠”之意。   大公主还好,她从小母妃早逝,但还有一个长兄,长兄为父,到底还有一份关怀。但二公主就是心底酸酸的了,她虽然记在了皇后的名下,但是却并没有多受多少的眷顾,甚至还不如她的长姐。   这个话题上也没有纠缠多久,这场宴会就开始了,虽然其意义并不重,请的人也很随意,但却也多是长公主交好的人。   长公主虽然和两个侄女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两个侄女的性子她也有几分的了解。所以刚才她才始终不搭话。   大公主看着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妹妹,眼神里透露的不知是何意味,说真的有时候她还真的挺羡慕这个单纯的妹妹的。   二公主还是小女孩子的心思,好奇就是真的好奇,也因为身份算的上是皇后嫡女,也因此没有真的人敢难为她,不过是为人敏感了些。   但是二公主第二天就做了一件跌破人眼睛的事情来。   关雎宫一向算得上戒备森严的,特别是当殿里多添了个小主子,所以当“偷偷摸摸”的二公主进了关雎宫,立马就被人发现了。   二公主第一次见到暄妃的场景,她一直到老了都记得那样的风情。   她自己也算得上是美貌,身边的贵女也都是容貌姣好的,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容貌这样明艳的人。   即使不施脂粉,即使没有珠翠环绕,头上只有一支玉簪子,但是眉宇之中的那丝艳光却是不减半分。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而她此刻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眼中的喜爱一看便知她是一个母亲。   三公主忽的眼睛有些红了,若是她的母亲也在的话,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温柔?   “二公主,你是不是想来看看明珠?”榕榕招招手。   真的叫她看,她反而有些怯了。   “可以吗?”   榕榕点点头,示意她坐过来,她的月子差不多已经快要结束了,前几日太医也说了,可以洗发,但只要及时绞干了就好了。于是,她也不怕见人了。   二公主到底不敢抱,只伸手碰了碰小脸就缩回来了。   不过也因为今天,榕榕在宫里总算碰到了第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二公主。虽然辈分上差了一辈儿,但是性子都是相似。   以至于后来嘉靖帝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地上还一地的瓜子皮儿。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乱,有点乱,真的有点乱。   ☆、第六十第七章   二公主最近常常往关雎宫跑,苏皇后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来讲,也没什么坏处。而嘉靖帝对此则是乐见其成。   但往常,二公主来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且一来便要抱抱明珠。今日却是一张小脸气呼呼的,板着脸不说话,就连乳娘抱着明珠来,都难得看到她的笑颜。   “你今日怎么了?”榕榕还没出月子,躺在床上,手里抱着明珠。   二公主起先并不肯讲话。   榕榕便打趣儿,相处了几日,榕榕觉得这个二公主倒还挺和自己的心意的。   “待会儿你可要吓得我的明珠都不敢笑了。”   二公主脸上也勉强有了笑容,但神情之间还是郁郁,凑过头去就想看看明珠。   “明珠可真好。”   榕榕接话:   “有什么好的,你们一样呀。”   “怎么一样了?明珠比我和大皇姐都幸运的多了。”   二公主还特意强调了“幸运”这个词儿,表情也很认真。   二公主仿佛还怕她不信似的,特意加了一句话:   “明珠是最尊贵的公主。”   榕榕怔怔,没说话。   哪怕是她再不聪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明珠这个小名儿取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虽然比不上江山和权势,但是却也举足轻重了。世道皆重男轻女,她的女儿只是区区的一个公主,却得到了如此的眷顾,原因还是在自己。而自己如此的任性,也不过是仗着皇上,仗着那份宠。   而大公主和二公主呢?   生母早逝,能依靠的无非就是养母或者是兄长。但前者不亲,后者则是对宫里的事情鞭长莫及。   换做是别人面前,榕榕可能是要辩驳一下这句话,但是在这个和自己相交了几天、却格外真诚的二公主面前,榕榕默认了。   二公主很落寞。从小就不生活在母亲身边的孩子总是敏感些,更何况是当她的父亲对她其实也没有那么亲近的情况下。   “暄妃娘娘,若我也有你这样一个母妃就好了。”   如果我的母妃和你一样宠冠后宫,若我的母妃和你一样身份贵重,那么我何尝需要小心翼翼的在这宫中生存,何须看人脸色,何须看菜下饭?   榕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抱着怀里正在吐泡泡的明珠,和她大眼瞪小眼。   沉默半晌,二公主终于又讲话了,话音里满是委屈,还有一丝丝的不满:   “我刚才在未央宫听到,母后说要给我招驸马了。”   榕榕点头,她十五、六岁进的宫,现在做了母亲,也不过是十七八岁。而这二公主现在和她一般大。   “驸马是南安伯府的嫡次子。”   榕榕对南安伯府的事情听的不多,也并不是很了解,所以有些不明白,眼神里都是问号。   只觉得二公主嘴角的微笑一下子讽刺了起来。   “南安伯,好一个南安伯,家中姬妾没有一百,也有九十。逼死了正妻,两个嫡子,一个病秧子,另一个痴呆儿。”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的成分了,但其实却并不都是捏造的。   本朝男子好风流,其中南安伯就是翘楚,宠妾灭妻,生生的将一颗风流种的模样作到了极致。在妻子刚刚为他诞下麟儿的时候,却说自己要娶平妻,这不过是区区的一个七品芝麻官之女的平妻大着肚子进了府活活的气死了原配。最令人啼笑皆非的就是,这平妻还没成为正妻几天呢,南安伯又找到了“真爱”。   这南安伯府以“乱”出名,家中除了两个嫡子之外,庶子庶女不计其数,本朝的嘉靖帝不重色,虽说有后宫佳丽三千,却都不曾比这南安伯府乱。   榕榕皱了眉,这事情。   二公主来的时候不痛快,走的时候却是心情些许的好了些。   “等我出了月子,要去京郊的园子避暑,你同我一道吧。”   “明珠也去吗?”   “自然。”榕榕看向怀里的女儿,笑得很温和。   二公主哪有不允的道理。   当晚上,榕榕便再一次拐弯抹角的开始兜圈子了。   “皇上,公主嫁人似乎年纪都偏大一些哦。”   嘉靖帝以为她在考虑明珠的事情了,只觉得她实在想的太多了,却也不打击她,点点头。   “那皇上,女子嫁人最迟可以是几岁呢?”   这话问得有些无厘头了,女子到了适婚年龄便可以嫁了,有些女儿受宠,家人不舍,留个几年也要嫁了。   “大概二十几吧,前朝有个公主二十八才招了驸马。”嘉靖帝想起前朝的事情,也顺口提了。   “哦。”榕榕看上去倒是深沉,然后又像随口提似的,说起了别的。   “那男子成婚的年纪便宽松些了。向我一个哥哥,今天都二十二了还尚未成婚呢。”   嘉靖帝觉得她绝对是有话要讲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接话。   “大概是想先立业后成家吧。”   “哦。”   嘉靖帝看去,榕榕好像是在烦恼怎么绕到她想要的话上,正皱着眉想呢,眉毛似乎都要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嗳,皇上,我听乳娘讲她家乡的事,她说她家的母猪生小猪的时候一次能生一窝呢。”   “乳娘讲的?”嘉靖帝挑眉,心里却在想是不是应该要换一个乳娘才对,但是看看榕榕脸上的神采飞扬,却又按下了心里的这个想法。   榕榕对这一切毫无所知,还在想着办法要兜出自己的话呢。   “皇上,你说京里有没有家里子女很多的人啊。”   这在打什么鬼比喻呢,你拿人和猪比,知道的还不得气死?不过说起了这个,嘉靖帝倒也想起了一个人选,只不过他的眼神却很含深意,原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就是想要提到这儿。   “南安伯?”   榕榕点点头,然后满眼希冀的看着面前的嘉靖帝,期盼他讲得详细些。   嘉靖帝指了指床,榕榕现在有求于人,便丝毫没有反抗的往里面挪了挪,半分看不出她以前的不情愿。   “皇上。”小手又习惯性的去抓衣角。   嘉靖帝也不问她为什么无缘无故的问起了南安伯的事情,拣了些话说:   “南安伯貌比潘安。”   “南安伯性风流。”   “南安伯府姬妾甚多,子女甚多。”   嘉靖帝说得不过是些闲事,他没提的事情是,南安伯此人虽然私生活上不太好,但是此人的能力却是不可小觑的。所以他对南安伯的态度也很微妙,南安伯也一直对于君臣关系把握的很好,南安伯向来都是真真正正的纯臣   “还有呢?还有呢?”榕榕追问,她心里的好奇已经伸出了小爪子,只说了这么一点点哪里喂得饱她?   “南安伯能力不错。”嘉靖帝的话很中肯,榕榕甚至还从话里听到了一丝丝赞许的意味。   男人看事情的角度到底和女人不一样,若是一个男人风流成性,那么在女人的眼里便就是一无是处了,哪怕他能力不错,但是心底的印象到底还是不太好了。但是用男人的角度看问题,只要一个男人有能力,那么他身上其他的缺点也就微不足道了。   榕榕撅了嘴表示不高兴了。   嘉靖帝还不了解?   此时此刻他应该讲些这南安伯的坏话才能哄到她,但是说了又未免显得他这个帝王太过小气了,不过笑话还是可以讲讲的。   “年轻时对皇姐表达过爱慕,却被皇姐一鞭子抽了回去。”   榕榕不禁咋舌,怪不得皇姐当年能把之前的驸马一鞭子抽出府呢。   坐月子一个月了,榕榕都排斥着他的接近,知道最近几天两个人才坐到了一起,现在还靠在他的肩头,黛眉如青山颜色,眼睛若桃花妩媚,腰肢柔软,因为刚刚生产完的缘故,还有些肉肉的,嘉靖帝的手慢慢的伏到了她的腰上。   榕榕只听到嘉靖帝在她耳边轻轻的笑,   “怎么问起南安伯了?”   “其实。”榕榕一憋不住就想要全部讲出来,但是突然想起了二公主走之前嘱咐她这件事不能讲出去,因为还没完全落定下来,赶紧闭了嘴。   “其实什么?”嘉靖帝当然想要问清楚,但她却打定了主意死活不说。   嘉靖帝声音低沉,   “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就算她不说他也有的是法子知道。   可是榕榕不知道,莫名的就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瞬间就有些愧疚了,于是连那双在她腰上作乱的手也不计较了,身子也软了下来。   嘉靖帝此时又何尝不是心软如泥?   作者有话要说:不多说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5 20:29:06   我最近真是倒霉极了,就差喝凉水塞牙了,今天在课上来了大姨妈,真是,中午连食堂都没有赶去,我今天还穿了短装!的是太悲催了,还有室友吵架之后,到现在还是淡淡的,不必要的对话基本上都没有。。。   ☆、第六十第六章   一场盛礼,一场胜景,帝之三女满月宴也。   来往皆贵人,笑谈皆庆贺。   “淑妃姐姐,您看这排场真是浩大,当年就是您封妃的时候可都没有如今来的风光,妹妹这心里还真是为您叫屈呢。”叶容华话里话外都是怜惜以及气愤,但是脸上的表情可是□□裸的讽刺。   今天见到李淑妃的人,没有一个不在心里感叹。   当年那个明艳跋扈的女子今日竟然成了这副样子?就好像在太子被废之后,一夕老去了容颜似的。   但感叹归感叹,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的,有的是唏嘘,更多的人却是快意,当年的李淑妃仗着太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因为和太子政见不同,而被太子悄无声息的整了下去?就算太子不能只手遮天,但是李淑妃作为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也给不少的世家夫人添了绊子。   “多谢叶容华了,本妃好歹当年依着着孩还有一个封妃礼儿,倒是叶容华更加可怜,二皇子都这样打了,叶容华的这封妃似乎更加遥遥无期呢。”   果然,李淑妃这话踩到了叶容华的痛脚,她平生最恨的便是,即使她诞下了二皇子,却还是坐不上妃位。   叶容华的笑脸一下子僵硬了,半句不合便借言要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了撒最后一把盐。   “还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淑妃娘娘呢。”没了太子,算个什么东西?   李淑妃的脸一下子扭曲了,但随即而上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她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她手里的帕子似乎都要被撕裂了。她很清楚,太子此时的处境,作为一个废太子,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如果她现在做了什么,那么她的儿子将来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叶容华现在不过也就是仗着她有二皇子罢了。   有人接受讽刺,而现在也有人接受恭维。   “靖海夫人,您可真是好运气,有暄妃娘娘这么一个好孙女。”   “那可不是,我就说了,靖海侯的小姐个个都是好的,您看今日的暄妃娘娘,再看看四皇子妃。”京中的人多健忘,你看,没过多久,之前靖海侯府的丑闻便被人掩盖了,大家好像都已经对之前的六小姐忘得差不多了。   靖海候夫人满脸都是笑容,嘴里都是谦虚。   “哪里的话。”   侯府的三位奶奶身上不大不小,也都有一个诰命,今日也都跟在身边应酬附和。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暄妃娘娘驾到。”   一声小太监的通传声之后,所有人便都拜倒了,山呼行礼。   苏皇后今日好似特别打扮过似的,精心梳成的发髻上挂满了凤钗,枝枝分量十足。而她与身边的暄妃相比的时候却还是微微的显得有些刻意了。   榕榕今日穿的是件翡翠撒花洋绉裙,上面是桃花红的外罩子,本来桃红配松绿色,穿的不好就会显得俗艳了,但是榕榕肤白貌美的,容貌又灼灼,这样一番打扮,在夏日里竟是漂亮夺目的紧。满屋子的女眷里竟然没有一个更加出彩的。   有眼神好的人,还看到了一个小细节。   即使已为人妇、为人母了,这暄妃看上去还是少女的一排天真,眼神之间也是单纯和纯然,看得出来,暄妃有些紧张,在走上高台的时候,还不小心轻轻的绊了一下,最后皇上还扶了一把。   还真别说,榕榕是真的绊了一下,是她没出息的腿软了,殿里乌压压的一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冲着她行礼,而且其中不凡所谓的大人物。   嘉靖帝扶她的时候,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无助和不安,只能安抚性的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   作用很明显榕榕似乎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真的好多了。   嘉靖帝见此,才安心的放了手。   没有人看到,此时的苏皇后脸上表情到底有多么的难看,不过只一瞬,马上就又恢复成了无可挑剔的笑容。   依照习俗,嘉靖帝亲自为孩子带上玉佩,而后便宣读三公主的名字。   “楚珍,朕珍爱之三女,愿其一生平安喜乐。”   一场满月礼,榕榕的关雎宫收礼收到手软,来宾们送来的贺礼都堆满了库房。来来往往登记的太监宫女也换了一班又一班。   “真真累死个人了。”负责登记的小太监写的手都酸了。   “得了,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我不识字,这样好的活还能叫你来干?”另一个搬贺礼的小太监累的满脸通红的。   “不过还真长见识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呢。”负责登记的这个小太监“嘿嘿”的笑了两声,声音里都是满足。   其实这活本来哪里轮的到他这个小太监,不过是送礼的人太多了,临时指派识字的人,还好他小时候在私塾先生的床底下听过两天的课。   “咱们这儿只是小头呢,前儿送的礼才真真正正的是宝贝呢,我刚才瞄了一眼,眼睛都差点被闪花了。”   “吏部周侍郎夫人,赤金宝石头面一套,上好玉石一块。”又有人唱礼,登记的小太监不敢怠慢,赶紧又去忙活了。   这一场满月宴上最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暄妃因为诞下皇子之功,顺顺利利的当上了贵妃。   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后宫宠妃了,皇后之下,三千妃嫔之上了,有宠有分位,还有子嗣,现在是生了个公主,但是常言道“先开花、后结果”,若是这样的宠爱下去,谁又能说这暄妃生不出儿子呢?   “贵妃娘娘这是在装傻呢。”夜间,老侯爷坐在灯火之下,摸着胡须。   “贵妃娘娘原来在坐月子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我原以为她是没听懂。”老夫人眯着眼睛回话。   原来,今日老夫人又试探了一番,而且做得更加明显,这回更是连四皇子妃都在场。   但是这贵妃娘娘依旧一个装傻的模样。   “四姐姐有心了。”   一句淡淡的话便回绝了。   “无妨,在等等。”老侯爷大将之风尽显,他现在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队站的早了,而且最近这朝堂的风向似乎有点不对了。   二皇子和四皇子还是老样子,但是这三皇子似乎看上去不一样了。不在温文尔雅,皇上交与的案子也是查的漂漂亮亮的。   夜间谋划的人很多,除了这靖海侯府,几个皇子的府邸也都是灯火通明。   “二皇子,这暄贵妃娘娘不能不防啊。贵妃可是与四皇子妃是嫡亲的堂姊妹呢。万一……”   话未竟,但其中的意思谁不懂。   “此言有理,退一步来说,哪怕是这暄贵妃不与四皇子妃走的亲近,但她未尝不能再得一子。”   这话考虑的更加深远了,二皇子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此时四皇子的府邸里也是幕僚成堆凑话。   “四皇子,四皇子妃不妨多与暄妃娘娘处走动走动。”这是想打亲情政策呢。   接下来的都是一大堆的附和。   但是四皇子楚裕却并没有搭话,反而说起了别的事情。   “边疆的……”   他心中始终记得很久以前看的那个身影,也许那是他心中唯一的美好了,所以他始终不舍得破坏,一直到现在。   倒是三皇子,早早了就休息了,丝毫看不出心里的谋算。   榕榕刚刚出了月子,就缠着嘉靖帝兑现承诺。嘉靖帝依诺而行,没过几天,便领着她到了京郊的园子里避暑。   “京中事物交与三位皇子共同监管,事急秉朕。”   京城的建筑多富丽堂皇,京中也有几座园子,但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布局严谨、厚重沉稳的。   但是京郊这座皇家的避暑园林,却是独树一帜,建造之上更多的是借鉴了南方的布局。   叠石理水、水石相映。清新洒脱,小巧细腻,幽雅美丽,且丝毫不显的小家碧玉,而是很巧妙的将北方特有的富贵结合进去,珍珠宝石、玉片玲珑,无一不有,无一不齐。   榕榕到的时候,就很惊喜,看惯了宫里惊心雕琢,到这里巧夺天工、没有丝毫匠气的小桥流水更觉得心喜。   二公主跟在她的身后,这时候就更显公主风范了。走路不急不缓的,眼睛也不乱瞟,显然是见惯了的。   而榕榕呢,刚刚出了月子,恨不得就要将这园子全部走上一遍似的。   “别急,逛得时间少不了。你刚还不是坐马车坐的腰酸背痛的。”   榕榕微微的有些脸红了,嗔怪的瞥了一眼,然后就偷偷地去看边上的人,有些作祟的小模样,显得很精怪。   “这么多人。”她轻声小吼。   嘉靖帝脸上笑容戏谑,似在调侃。   榕榕羞得脸都红了,装作没听见也没看见,摆出了掩耳盗铃的姿态。   旁边的二公主倒是一下子明白了,缘何这暄贵妃如此得父皇的宠爱。   单纯、天真,又如此美貌,最重要就是恰好在这个时间遇到了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整天都沉浸在计算机作业里无法自拔 自拔 拔……   一个礼拜了,竟然忘了今天要交作业,被自己蠢哭……   ☆、第六十十七章   这次来京郊的园子里避暑,并没有带太多的人,高位的妃嫔们都很自觉,自己找了托词推了,而低位的妃嫔,就算眼红也没办法,资格还不够。   三公主这回也跟着来了,不过也很识相,不经常来扰人,有时候一来,就抱着明珠边上玩去了。   初来的几日,倒是新鲜的很,榕榕兴致很足的就将园子到处都逛了一遍,但是再大的地方也总有逛完的时候,没多久,榕榕也觉得很无聊了,又开始整日待在屋子里发霉了。   虽然说嘉靖帝将京中的大多数事物全部都交给三位皇子监管了,但是每天宫里都会有折子送过来,嘉靖帝还是需要处理政务的,也不是完全的清闲。   “明珠,明珠。”榕榕轻轻的拉着怀里女儿的手,一会儿轻摇,一会儿放下。   “娘娘,小公主都睡着了,您可千万别闹她,待会儿又要哭了。”   榕榕悻悻。   “那我和明珠一起睡会儿吧。”   结果就是母女俩高床软枕,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一直到明珠饿了大哭,榕榕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   “娘娘,申时了。”   “把明珠抱下去喝奶吧。”   榕榕打了个哈欠,就要起来,浅柳赶紧上去扶她,芳嬷嬷把床上的小公主抱下去,而清烟则是下去准备洗漱用品去了。   “待会儿出去散散步,看你睡得骨头都快酥了。”   这时候嘉靖帝正好进来了。   “皇上,您的奏折都看完了?”   嘉靖帝点点头,示意旁边服侍的宫女们都麻利些。   已到申时了,本来在夏日里这时候该是很热的,但是在这个避暑的园子里热气却已经不多了。   榕榕今日穿的清清爽爽,一条蓝色的广袖流仙裙,裙摆逶迤拖在地上煞是好看。   一路都是安安静静的,嘉靖帝带着榕榕散步,两人都很轻松、愉悦,虽然不怎么讲话,但气氛是很舒适的。但是忽然,有了闯入者。   “皇上万福金安,暄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突然闯入的是个穿着粉白色裙衫的女子,身姿绰约,略略有些摇曳的味道,声音也是能够引人怜惜的轻柔。但是脸却没有看到。   蒋若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前世的她光有一张小白花的脸,但脾气却是嚣张跋扈,不仅引得父亲厌弃,更连继母生的继妹都踩在了她的头上,最后她在悲愤中死去。但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她回到了从前。   也因为如此,蒋若成功的回到过去,她改了脾气,变得温和柔顺,让家里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就连她的父亲也重新对她宠爱起来。   但是,她心里却在隐隐的可惜,要是回来的再早些就更好了,她要选秀。当年她装病使计不入宫,还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呢,还不是因为继妹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说是什么皇帝又老又丑的。   但是当她之后有幸得见天颜之后,她心里后悔的不得了。特别是当她听闻帝宠妃是靖海候府小姐的时候,就更加后悔了。   原因无他,她知道,这位所谓的暄贵妃娘娘是个草包美人,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而她自认为她不输于这什么暄贵妃,不管是容貌,还是智慧。   当年若是她也进宫了,是不是如今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人就是自己了?   索性,还不晚,现在的这个暄贵妃不还只是贵妃而已?还没有当上皇贵妃呢。再说了,重活了一辈子的她难道还比不上她?   自己不但有美貌,更有智慧,甚至连未来会发生的大事都知道,还能趋利避害,这还不够吗?   嘉靖帝看着在地上行礼的女子,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但是感受到身边榕榕的存在,又一下子将满身的寒气压了下去。   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   蒋家的女儿,数月之前突然昏迷,昏迷之后醒来,其性大变。原本他根本不会去注意这样一个后宅女儿,但是他无意之中却得知,之前曹山被杀的那个局,却轻易的被这样一个人知道了,于是这个人的平时的一举一动就被人监视了。   蒋若知道这件事也很偶然,不过是后来因为她的继妹进了太子府,听太子提了一嘴,在她面前走了嘴风。当时曹山被杀的时候,她无意之中感叹了一句罢了。   嘉靖帝的暗卫监视了蒋若大半年,发现此女子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女子罢了,除了有点小聪明,还真的看不出什么来,也就算了。但是暗卫却转而去监视她的父亲了,说不定,这事情还跟别的人有关。   这么一查,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出来。   这蒋家,不清不楚的,不仅家里的钱财有问题,似乎还和前朝的人有些牵连。   榕榕却不管嘉靖帝在想什么,她眼下只觉得好奇。   “你怎么在这儿?”   蒋若心里撇嘴,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回暄贵妃娘娘的话,臣女是应二公主之邀来西园的。”   说话之间更是楚楚可怜,肩膀都在隐隐的抖动,似乎怕得很。   榕榕有些好奇,她怎么怕成这样子。   但蒋若心里却像猫爪子在挠似的,她真的很想抬头看看皇上和这暄贵妃的表情,不是都说了皇上对柔弱的女人很钟爱吗?暄贵妃就是凭这个得宠的,那么照理说,自己的这份作态应该也会得到皇上的怜惜的。   嘉靖帝发话了,   “前儿不是和你说了?怎么这么大的忘性?”   榕榕眼里都是羞愤,像是怪他在外人面前说了这样的话,叫她失了面子嘴巴翘的都能挂油壶了。   但是听见的人谁有这个想法,听见的都羡慕着呢,都羡慕你受宠呢。   皇上这话讲的多亲昵。   “那你快回去吧,待会儿二公主她们见不到你寻来寻去的多麻烦。”   蒋若听到这句话,只好退下了,但是临走前还不忘了往后抛下一个盈盈的眼神,里面就像含了春水一般。   倒是榕榕,等外人一走,立马翻脸了。动气就要自己一个人走开。   嘉靖帝去搂她,去拉她,去哄她,她偏偏还都不领情。   嘉靖帝最后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轻易的就生气了?都比不上明珠能逗了。”   榕榕撅着嘴多委屈多不情愿的还是挪回了原地,伸脖子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太监,不说话。   嘉靖帝一个眼神,还有谁敢站在边上,全部识眼色的退到了三尺以外,装不会说、不会听、不会动的木头人了。   “你刚才骂我了。”   见人都走远了,她终于舍得开金口了。不过是恶人先告状,她先把话说了。   嘉靖帝失笑:   “我哪骂你了?”   那语气哭笑不得,是疼,是哄,更是宠。   榕榕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会自我检讨。有些时候,情绪上头了,就不管不顾的。但是当气消了之后,她会在自己的身上找缺点,再来嘉靖帝的语气分寸掌握的正好,她一听也觉得好像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也就不拘泥在这件事情上了。而是转而说起了别的:   “二公主什么时候跟我讲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她哪里是为这件事烦恼,她想的是怎么玩都不叫上我?   这语气小哀怨的。   嘉靖帝拿手去搂了她。   “她们聚一块儿不过是逛逛园子,还要吟诗作对的。你又不感兴趣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嘉靖帝没说,就是他怕她不自在。   果不其然,一听到吟诗作对,榕榕的脸马上就苦了下来。   “哦。”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的念头打消了。   但是嘉靖帝却想了,她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些,找些人来陪她找找乐子倒也不是不可。   但是不巧出了意外。   隔天,二公主早早的就跑到了花羡苑的屋子外跪着了。   “说说,到底怎么了?”嘉靖帝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挺和颜悦色的,榕榕还在里面睡觉。   刚才听到了喧哗之声的时候,榕榕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但是嘉靖帝替她掖了掖被子,在她耳边轻轻的哄了哄:   “睡吧。朕出去看看。”   “父皇,我不想嫁到南安伯府。”二公主身上都是晨露的痕迹,头发上也有些湿湿的,看上去有些微微的狼狈。   嘉靖帝的眼神忽的一厉。   “这是皇后的意思吗?”   二公主似乎感觉到了空气里的不对劲儿,有些瑟缩,但还是点了点头。昨晚上,母后身边的小宫女来了,催她回宫,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请找她,她威逼利诱之下,小宫女才吞吞吐吐的把话讲全了。   母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嫁入南安伯府了。   怪不得,怪不得,前几日榕榕在自己的面前拐弯抹角的提起了南安伯,原来主意打到这儿了。皇后这是要干嘛?   “此事父皇会和你母后讲的。”嘉靖帝在女儿面前的神情看上去还算温和。   二公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丝毫不知自己引起了多大了一场风波。   ☆、第六十十八章   皇后这是在打什么主意?要拉拢南安伯府?以期自己能够在立储上有什么话语权?   对于嘉靖帝,或者是自古以来的任何一个皇帝来说,外戚问题都是非常忌讳的。   苏皇后身后的势力,虽然被打压了几十年,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家不能根除,只能平衡。若是楚家江山还想延续,那么苏家便不能放任,出了一个皇后还不够,还想要左右下一代皇帝吗?   能够拉拢一个南安伯不算什么,但是出现了一个,那么第二个、第三个南安伯的出现也就不远了。   这势不能纵,也不能容。   南安伯受到密信的时候,正在享受软玉温香,在美人的怀抱里享受的乐不思蜀,但是一看完密信,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爷。”美人不依不饶的,还想要拉住南安伯撒娇。   但是南安伯却早已没了之前的浓情蜜意:   “乖啊,爷现在有事儿,待会儿再来好好疼爱你。”南安伯的手在美人的脸上轻轻的捏了一把,语气依旧是柔得很,但是眼里却都是不耐烦。   “你最近都作了什么好事?”南安伯回到了正院,一大顿的脾气。   南安伯夫人很委屈,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呢。   “爷,您这话可是冤枉了妾身了。妾身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了,她以为是她前两天整治了西园的那些小妖精,被告状了。正想挤出几滴眼泪来装装可怜呢。   “怪不得你前几日进宫的这么频繁呢,告诉你,之后别的什么地方都别跑了,给爷安安心心的待在府里。”   “来人啊,给爷好好看着夫人,要是夫人出门了,你们知道爷的手段。”   南安伯夫人很委屈,真的很委屈。她明白为什么爷生气了,可是她也是好意啊。她也是为了南安伯府着想啊,皇后娘娘有这个意思,她总不能拒绝吧。   与此同时,苏皇后派去请二公主回宫的小宫女没请到人,也让苏皇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这一步棋不过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罢了,毕竟她要占分量,就不能只靠一个空的皇后的尊位,要拿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才是。   而她膝下的二公主就是最好的筹码了,算起来也算嫡女,从小养在她的身边,但是同时也不是亲女儿,这样她也不会有多么的不舍得。   但是,现在事情有变了,不过这件事倒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为今之计便是一个“快”字。   “快,给南安伯府递个信儿,就说本宫想见见南安伯夫人。”   若是这件事情依然定下了,那么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办法了,不能失信于臣下。苏皇后的算盘打得很好,但是却没有料到嘉靖帝的动作比她更快。   “南安伯府好像很糟糕的样子。”   榕榕看上去很糟心的样子,那模样活生生的就像自己的女儿要跳进火坑似的。   嘉靖帝拿了颗葡萄递给她,皮已经剥好了。   榕榕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但嘉靖帝的手却还伸着。   榕榕很怕葡萄的汁水滴到了自己的身上,右手拿过葡萄,左手很小心的用帕子在下面垫着。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   榕榕看了看葡萄,再看了看剥下来的紫色的葡萄皮,到底怕酸,干脆把手伸到了嘉靖帝的嘴边。   难得她自觉一回,嘉靖帝心里颇有些受宠若惊。   “酸吗?”她问的小心翼翼,想着若是不酸的话,那下一颗就要自己吃了。   嘉靖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榕榕一脸的庆幸,殊不知自己是被捉弄了,若是不说酸的话,那怎么再享受美人恩呢?   “那二公主不会嫁到南安伯府吧。”   “当然不会,朕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儿,怎么能受委屈?”   本朝强大,外无忧,内无患的,自然不用像以前一样牺牲无辜的公主。   榕榕点头,虽然说是事不关己,但是二公主算是和她在宫里谈得来的了。   京郊的园子里暑气不盛,阴凉异常。   而原就热气偏盛的京城里,最近更是燥热的人心浮动。   三位皇子共同监国期间,苏皇后的母家国舅府出了事情。   先是国舅府的刁奴仗势欺人,再是国舅府因此被人在朝堂上好好参了一本,最严重的还不在此,就这一桩事倒也好办。   但是偏偏参人的这个言官在府里自尽了,死之前还往宫里送了一份奏折,奏折上声声泣血,直指出是国舅的迫害。   众所周知,言官的品轶虽然不高,但是地位却很微妙。   他们忠贞职守而鞠躬尽瘁、铁面无私而秉公除暴、安贫乐道而廉洁自重,在圣上和百姓之中有很高的地位和名声。   之后的风声传出来之后,更是引得举国上下一片的喧哗和质疑,一时之间,苏家的名声烂了个透。   不说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吧,但是也差得不多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三位皇子再不能自己处置了。   “传讯儿给父皇吧。”   虽然都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其中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   二皇子无疑就是那个不怎么高兴的了。   苏皇后早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自己的母妃也一直依附着苏皇后,但是这事情一出,不是明摆着苏家要倒了吗?   现在,这苏家到底是保还是不保?   弃车保帅,明哲保身?还是连拖带拽,勉强保下来?   无论哪一个做法,都不得不逼着他断了一条臂膀,都不是好事情。现在只能做到把事情的损害降到最小了。   “听说皇上昨日里发了大火呢,马上就下了圣旨给三位皇子呢。”   “谁说不是呢,听说就连皇后娘娘都被迁怒了。”   “谁叫这国舅府这么嚣张呢,竟然连言官都敢逼死。”   “不过这事情也真够蹊跷的,这么事情都这么巧合呢。”   “唉,唉,慎言,慎言啊。”   ……   有提出异议的人的嘴巴立即都被人封住了,这话还真是讲不得啊,俗人还是看看表象便罢了。有些事还是烂在嘴巴里比较好。   三位皇子不约而同的到了京郊,看到的人不禁都张大了嘴巴。   岂知他们三人的心照不宣,一个照面下来,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就都摸透了两分。不就是来父皇面前讨好卖乖?撇清关系顺带着痛打落水狗。   二皇子本来有些犹豫,毕竟原来苏皇后站在他的身后,给了他很多的优势。但是当父皇那一道降罪的圣旨到了之后,他怎么还会自讨没趣,当然是舍去了这一块腐肉了,而且是要舍得义正言辞,要舍得众所皆知。   “呀。”   三位皇子来的正是傍晚,处理完一整日的国事之后,为了表达出自己的风尘仆仆,大家都还没用膳。   而榕榕却是等到日头下来了,准备浇花来着,原本皇上也会陪着的,但是今天好像临时有什么事,榕榕便一个人出来了。   结果两行人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榕榕这货吧,说实在的,没良心也算是真的没良心的,几位皇子包括之前被废的太子都没少给她的宫里送什么宝贝,但是她呢。倒真是个好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的全部将心思扑在了自己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说到这几个皇子,有印象,真的就只有一点点的印象。   你问她,皇上有几个皇子啊?   四个。这点她还是妥妥的知道的。   但是你问她,都长什么样啊?   她要犹疑了,因为她真没印象。   你要说她,她还有理由呢。   后宫不得干政,记这些皇子作甚?   也算有些歪道理。   但是她也有些小聪明,看着眼前三位人高马大的男子,再看看他们身上的朝服,心里也有点数了。   三位皇子此时心里也都各有滋味,特别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心里的感官更是复杂,以前……   “暄贵妃娘娘。”半礼,众目睽睽之下,端的就是一个礼数。   榕榕也一一还礼,丝毫没有什么娇娇气。我是宠妃,我就要给你脸色看的什么想法统统没有,她现在心里就只惦念着她的花呢,就想着把你们全部打发掉才好。   有的人美,却没有灵魂,就像是花瓶,美则美矣,惊艳之后却没有回味。而榕榕的美,却是惊艳之后叫你更叫入了心,透了骨,加上这昏黄的余光,更是朦胧中的美不胜收。   突然,□□来一道话音。   “来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不一样的味道,看来嘉靖帝这是打定了主意知道他们会来呢。   “父皇。”又是恭敬的行礼,脸上比刚才多添了几丝的孺慕之情,一个比一个真挚,一个比一个会装。   常言道,□□无情,戏子无义,皇家人怕也是不遑多让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很烦恼,都第三次了,妈蛋,诈骗的邮件,说是CCTV的什么幸运观众,难道我看上去就这么好骗吗?!   要是有一样收到邮件的小伙伴一定要把他加入黑名单啊,莫受骗,别点进去。   ☆、第六十第九章   “嗯。”嘉靖帝神情里都是宽慰,脚下却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榕榕的身边,发现她现在神情还好,但是却有一丝丝隐隐的不耐烦,就立刻明白了。   榕榕先是依赖性的往身边靠靠,然后嘴巴就想翘起来,但是还没做这个动作了,就立即惊觉身边还有外人,所以做了一半就又放下了,看起来格外的不快。   “跟朕去书房吧。”嘉靖帝嘴边挂着淡笑。   几个儿子当然无不允,且识眼色的都退到几步之外了。   “待会儿再来陪你,嗯?”   声音放得很轻,哄得意味不难听的出来。   嘉靖帝以为她会闹别扭的,毕竟已经答应过了。但是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呢。   “哦,好。”   回答得很轻快,就像自己盼了好久似的。   嘉靖帝摇摇头,眼中的无奈之色尽显。   “今儿就在朕这儿用膳吧。”   谈完了政事,嘉靖帝晃觉似乎很久没有和几个儿子联络感情了。   “谢父皇恩典。”   多讽刺,老子要和儿子一起吃饭,这还是对儿子们的恩典,这在平常人家只是寻常。   但生为皇家子弟,只觉得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苏力,去贵妃娘娘那儿说一声,朕今儿不去用晚膳了。叫她好好用膳。”   前一句还是正常的语气,但后一句就是爱宠了。   在场的没有瞎子,都是人精,闻言都没有透露自己半分真正的情绪,同时也都是男人,若是有女人在场,那还不酸翻了天?   再说榕榕这里,她浇完了花儿,回到了屋里,听到这传话,只觉得高兴。   平日里和皇上一起用晚膳,必然逃不过要吃自己不爱吃的东西,但是今儿个不久随她自己了?   “贵妃娘娘,皇上嘱咐了,说是让您好好用膳呢。”   苏力公公又悠悠的添了一句,和这贵妃娘娘相处久了,也知道这位主儿跳脱着呢,如果话要是不说明白了,还指不定会怎样呢。   榕榕一听这话,就苦了脸了。   “人不在还要这样。”榕榕低声嘀咕。   剩下的宫女太监哪个听见了?都当自己是木头人呢。   “芳嬷嬷,我今日想吃脆皮乳鸽。”   “乳鸽可以清肺顺气,奴婢这就叫人去做。娘娘还想用些什么?”   “唔,再要一个火腿鲜笋汤、一个酒酿的清蒸鸭子,一个蒸芋头。”   “其他的就看着办吧。”   贵妃娘娘好容易点一次菜,不光是她带来这园子的奴才上心,连原就在这园子的人都上心的很呢,这厨子尤其是精心。都说这贵妃娘娘受宠,这次圣上来园子里避暑呢,就带了贵妃娘娘一位。要是自己能让贵妃娘娘另眼相待了,那到时候回宫的时间还不指日可待?   厨子是费尽心机的往菜里下功夫,牟足了劲儿想要讨个好呢。   所以当榕榕做到桌上的时候,看到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也叫了赏。都是伺候皇家人的,哪怕是被发配到了园子里,但是那手艺又能差到哪里去?   脆皮乳鸽是拿缠丝白玛瑙的碟子装的,乳鸽皮酥肉嫩、色泽棕红,更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之后的小食做的也是极为精致,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奶油松瓤卷酥。   榕榕主食用的不多,倒是这些点心,一口气拣了好几个入嘴,最后还是芳嬷嬷劝诫了,才松口。   “娘娘,少吃滋味才好呢。”娘娘才生产完,但身姿还尚未恢复,虽然说这贵妃娘娘自己没什么主意,但是芳嬷嬷上心着呢。   她经历的事情多,心里也明白着呢。   男人都是喜爱美得东西的,若你美貌不在了,谁知道会是怎么个样子?就连农夫秋日里多收了三斗米,都还想着纳个美貌的小妾呢?更别说是富有四海的皇上了。所以芳嬷嬷对于恢复贵妃娘娘产后的身姿格外的上心思。   “娘娘,吃完了待会儿出去走走吧,消消食。”   芳嬷嬷又叮嘱。   榕榕哪里好意思拒绝,她知道芳嬷嬷这也是为了她好,而且眼里的拳拳情意都明摆在那里了。   “好。”乖巧的点头。   “朕陪你。”   嘉靖帝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榕榕迎上去。   “皇上。”   嘉靖帝点点头,手自发的就搂到了她的腰间,也不看她,就去看膳桌上。   “饭用的少了些。”   玉田胭脂米精心烹制的饭食盛了一整碗,但是却只用了小半碗。桌上的菜式也多半没有用完。   榕榕为自己辩解:   “今日我还多用了些呢。”   话里都是讨乖的意味。   嘉靖帝点了点头。   “点心是用的不少。”但点心又不是正食。   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怕她听了不高兴,但是嘉靖帝的心里却暗自决定,以后用膳的时候还是要多盯着才是。   “皇上,今天晚上的点心很好。您要不要尝尝?”   疑问的语气,但是手却已经往碟子里伸了。   芳嬷嬷在边上直叹气,娘娘哎,旁边不是有筷子?干嘛拿手去抓。更令人瞠目结舌还在后面皇帝陛下竟然面无异色的就着娘娘的手吃了下去?   芳嬷嬷感觉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错。”很甜,甜的有点腻了。   “那是。”榕榕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搞得好像做这份糕点的是她自己一样。   嘉靖帝也不戳她,只跟着说:   “若是喜欢的话,到了回宫的时候把做点心的厨子也带去吧。”   好了,厨子这下不是一步登天了?   富贵险中求啊,哪怕是宫里风险大些,但是在哪里日子不都还是一样的过?再说了,攀上了暄贵妃娘娘,现今不就等于攀上了皇上?那之后回宫了还会有个“差”字吗?   做点心的厨子自然是喜不自胜,差点泪流满面,直嚷着要去拜拜佛祖,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而这会儿二公主也来了,没说别的,只说是来看看明珠,但神情之中的不安和忧虑却是掩饰不住。   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只是跟父皇提了提不愿意嫁到南安伯府,竟然引起了这样的变故。不仅母后被责,就连朝堂之上似乎国舅府都出了事情。   二公主心里揣揣,这件事会不会是自己做错了,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乖乖的听话才是。   现在到了这步田地,等到她回宫的时候,会不会母后更加漠视她了?那自己可要怎么办?她不是大皇姐,还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   嘉靖帝阅人无数,就连朝堂上的老油条他都能看出几分的心思来,更别说是这心思单纯、并不复杂的二女儿了。   “不管怎么样,楚家的女儿都是最尊贵的公主。”   这么一句突兀的话,却让二公主的心突然一下子定了下来。   是啊,管旁的东西做甚?她姓的始终是国姓“楚”,光有这个姓氏,她就已经足够荣耀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自我感觉貌似快要完结了,是吧?   礼拜一和礼拜二都是满课,字数略少,抱歉抱歉。   ☆、第七第十章   “六妹妹。”甄芙的家世普通,但是却是一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的母亲原是靖海候老夫人的亲女,利用了这一点,也做了个官太太,虽然官衔不够高,但是在这江南却也够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甄芙哪怕是心里再讨厌这高傲的六妹妹,也不得不碍着情面,不,也许也是显摆的成分在其中,表示的很亲热。   静姐儿,现在是王大奶奶了。她的丈夫王朗是进士及第,但是运气却不大好,也可能是没有打点过的原因,被外放到了江南,虽然说是故乡,但是品阶并不高,只不过算得上一个不上不下的官老爷吧。   “何事?”   看着眼前的人一副亲近的模样,静姐儿心里就是一阵的膈应。   甄芙讨了个没趣,但还是很快扬起了笑脸,谁让自己地位不如人呢?谁让人家有个靖海侯府的娘家做后盾?谁让人家更有一个亲姐姐是本朝的贵妃娘娘呢?莫说是她了,就连江南总督的夫人也要掂量着呢。   “六妹妹,当初你初初嫁过来的时候,大舅母可是对姐姐我好一番的交代,说是令你到处去玩玩呢?   这最近总督夫人办了个莲舟会呢,说是江南的夫人小姐都赏脸去呢。这不,我就亲自给你送来了帖子。”   听到“莲舟会”,一直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趣的静姐儿终于打起了精神,言语之中颇有点趣味盎然的意思了。   “莲舟会?名儿倒是好。”   “可不是呢,现下湖里的莲花正开得好呢,到时候泛舟湖上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哩。”   静姐儿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的想法,她可是好久没出去玩玩了。之前在京里的时候,她可是有赴不完的宴会的,初夏秋冬的,光为赴宴的衣裳都不知做了多少套。可是初初嫁到江南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个心思。   其实这静姐儿现在过得并不算差。   夫家的婆婆当年是寡母带大了儿子,现在儿子出息了,也清闲下来了。为人刚强,事事劳心的,虽然看不惯富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自己也不甚尊敬,但是念着自己儿子是高娶了,人家公侯府的嫡小姐低嫁下来,也是自己的祖坟里冒了青烟,于是平时虽然还会发发牢骚,但大体上还是对媳妇儿很温和的。   而那王朗就更不用说了。好不容易走了好运娶了个尊贵的公侯府家小姐,自然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事事都顺着来。   静姐儿原来很不满意的心情,但因为木已成舟也就放下了一点。毕竟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她陪嫁来的田地铺子也多,吃嫁妆都吃不完了,况且江南的水土的确是必京城的滋润了些。   隔了几日赴“莲舟会”的时候,静姐儿特地好生打扮了一番。   一整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这是她的娘亲白氏花重金打造的,一整身的鲜红裙衫,袖边喝裙边绣娘也都用了金线绣了蝴蝶,都是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漂亮的到刺眼的地步。   果不其然,一到莲舟会上,便得到了会上大多数人的“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就连总督夫人的目光里都是说不出的意味。   “你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总督夫人的年纪并不大,与静姐儿最大的姐姐差不多大,只不过之前为了显得亲近,便与静姐儿以姐妹的称呼相互称呼了。   “李姐姐今日穿的也很是雅致啊,只是有些素淡了。”   静姐儿一向自傲,到了江南之后总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足可以在一方作威作福了,所以说起话来也毫不顾忌了。   总督夫人的脸僵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常态,只是笑容到底不同了。   静姐儿还以为人家是真的慑于她的身份服软了呢,殊不知这位总督夫人在心里笑呢。   一个公侯府家的嫡小姐,竟然半点审美都没有,还以为金光灿灿才是美吗?一点眼力价都没有,不知道江南的风尚可跟京城丝毫不一样吗?在场的哪位夫人小姐的服装是这样的?   其实这总督夫人也有点门路,知道眼前的这位主儿,其实并不是这么的风光,要真的是受宠的小姐,还会不远千里的嫁来江南?听说还有一位贵妃姐姐呢,只不过不但关系不好,还差得很,而四皇子妃姐姐呢,听说也隔了一层呢。   再说了,她的夫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罢了。   有什么好得意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在江南受了委屈,千里迢迢的,靖海侯府还真的会跑来替你寻公道?   最后还不是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一个面子情,再来说不定自己的夫君哪天就调回了京城,到时候有个依仗也好,多个熟人多条路的。   静姐儿当了跳梁小丑还不自知,在场的人都图着一份利,才在她面前说些好话奉承奉承,但私下里除了些眼皮底子低的,哪个是真心的?   但是在舒心的日子却是不长。   时间一长,远嫁的坏处就慢慢的显现出来了。   先是嫁妆出了问题,陪嫁的庄子铺子看现在的主子是个闺阁夫人,糊弄了事人家也不知道,于是开始偷偷摸摸的做起了手脚。   “收成不好。”   “生意不好。”   ……   底下的人心思浮动,个个开始偷奸耍滑起来,静姐儿常年在闺阁里、不知世事,再加上出嫁的时候匆忙,又是一心的不情愿,哪里来的及学什么管家的事情。王家的事情也不过是身边的奶嬷嬷在主管着。   再来就是,她嫁进来半年了,这些时间里王朗一个身边人都没有,而且在娶她进府的时候,因为她是低嫁了,所以王家事先就把王朗身边的通房丫鬟全部都打发出去了。   小夫妻浓情蜜意的,王朗日日都歇在了她的房里,但就是这样的恩爱了半年,她的肚子还没有什么消息。   王老夫人受了大半辈子的苦,前半生丧父,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好不容易将儿子带大了,有出息了,自己也可以享福了。现在眼看着自己慢慢的老下去了,老人家就盼着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呢。先前儿媳妇没有普通人家的尊敬自己也就不说了,但是绵延子嗣这一项也做得不好,这下可就不能忍了。   刚开始是轻轻的敲打,旁敲侧击的。   无意之中提起别人家媳妇儿怀孕生子的消息,再来便是将旁亲家的小孩子接来家里玩耍。   静姐儿刚开始没有感觉,但渐渐地就感觉不对劲了。   到最后,王朗竟然也在两人恩爱之后无意之中提起了这件事情,静姐儿当场便撒气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王朗之后半个月都歇在了书房。   静姐儿气急,但最后无法,想要先低头了。但是没料到最后王老夫人竟然提出了“纳妾”的事宜。   如何能忍?   “我五姐姐是当朝的暄贵妃娘娘,四姐姐是本朝的四皇子妃,其他的姐妹嫁的也都是世家大族。   而我祖父是靖海侯爷,父亲是靖海候世子。   你们怎敢欺我?”   多么可悲,看着他们讪讪的模样。   静姐儿嘴角的微笑嘲讽。   到底到最后,她还是靠着她最讨厌的人靠过去了,要靠他们她才能继续好好生存。她仿佛已经看见了以后,她卑微的趴在她们的脚底,阿谀奉承,曲意逢迎。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要断电了。   ☆、第七十十一章   “哼,自作自受。”已经成为四皇子妃的锦姐儿闻罢自家娘家六妹妹的事情之后,只不过叹了一句自作自受便没有了下文。   她现在的眼界依然扩大了,以前可能斤斤计较的事情,如今看起来好像也已经不值得计较了。不是她变得宽容、大方了,而是现在她根本看不上以前跟她计较的人了。   因为一个人站得高了,再与下面的人计较就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似的。   而榕榕呢,知道了自己这个一向嚣张跋扈的六妹妹有了此番遭遇之后,她倒是先幸灾乐祸了一番,而后便又有点小同情了。   典型的小百姓思想。   但是要她去伸手拉一把,榕榕又会觉得不甘心了,也因此只好不去听、也不去理了,只当和以前一样。   “唉,秋秋呢?我好像很久没见到它了。”   不靠谱的主人终于想起了这条可怜的小哈巴狗,榕榕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无语的抬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浅柳出来回话了:   “娘娘,您忘了吗?秋秋留在皇宫里了呢。”   “啊。当初为什么没带来?”榕榕一脸的可惜。   芳嬷嬷这时候说话了:   “娘娘,您之前在孕期的时候太医说不能接触秋秋,皇上就让人把秋秋抱到西厢去养了。”   榕榕听完,好像是对这件事情有了点印象。   突然大叹了一口气:   “明珠呢?”   “娘娘,奶娘刚刚抱着小公主小区喝奶了,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   小婴儿嗜睡,一天到晚只有几个时辰是醒着的,榕榕刚开始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哪怕是睡颜也很高兴,就连松手都不肯。很多时候明珠睡着了,榕榕还抱在手里不撒手。但是时间一长,当明珠睡着了,她也会觉得无聊了。   “明珠也睡了?”很可惜的语气。   然后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忽然就兴奋了起来:   “那二公主呢?”   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很是惊喜的样子,但是清烟接下来的话有打击到了她。   “娘娘,二公主昨儿个就说了,她今日回宫了。”   “好像是,我忘了。不过京里这样热为什么还要跑回去呢。”   剩下的人都不肯接话了,二公主还不也是觉得日子无聊了?在京里最起码还能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玩,而在这京郊的园子里就只能天天窝着了。   说到二公主,她近些日子来倒是欢乐的很,原因无他,就是最近交了个很“志同道合”的密友,不但性格很好,就连志趣也很相投,两个人有时候就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所以当她回了宫之后,母后对她不冷不热的漠视态度之下,她也有了个可以诉苦的朋友。   这人便是蒋家的大小姐,蒋若了。   二公主是在京郊的园子里避暑才初初见到了她的第一面,也是别的贵女带了来的,起初并不上心思,但随后发现她有很多方面都和自己相似。   哪怕自己是一个尊贵的公主,身份比她高了多少不知,但是她们在身世方面却有很多的相似。不仅父亲对她们的态度相似,就连母亲不是亲母这一点也是很相似的。但唯一不同的就是皇后起码没有苛待自己,而蒋若就不一样了,听说她的继母极恶毒,不仅在家里残害她,更在外人面前破坏她的名声。   三公主很是同情这个长得如此楚楚可怜的人,若不是因为她还比自己还要大上个两三岁,二公主都恨不得以姐姐自居了,帮她处理一切事情呢。   而与此同时,蒋若又是在想什么呢?   她很得意,真的很得意,她听说暄贵妃颇得圣意的另一方面也就是她同两个公主的关系不错,所以她有意识的就通过了别的渠道开始接近两位公主,但是大公主似是不太喜欢自己,而二公主就不一样了,与其说是简单,还不如说是好骗,自己不过是在她的面前诉诉苦,就引得她对自己好感倍增了。   当然接近公主的另一方面,就是能够多有一点机会见到圣上了。   她不是单单的只为自己的荣华富贵着想,她更是为了自己的家族。   若不是她前世去的早了些,始终没有看到是哪位皇子登上了帝位,她也不会牺牲自己去皇宫为自家谋一份前途呢。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看到俊美的圣上动心了,自己是因为被现在暄贵妃的那份荣华富贵给迷了眼了。   “皇上,有消息传来似乎蒋家最近不太安分了。”   “说。”   嘉靖帝放下手中的折子。   “蒋家名下的铺子,最近在大肆的收购一些米铺,还有暗中联络了好些粮商。”   嘉靖帝手里的笔转了个方向,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   又出些什么幺蛾子了?   “是谁属意的?”   “□□成是蒋家的大小姐,近些日子来,听说蒋老爷很是重视自己的大女儿。”   嘉靖帝眼神犀利,之前蒋家每次有什么动作,相应了就要发生什么事情了,第一次流云锦大热,第二次是江南的盐商哄抬价格,但这些机会无疑都为蒋家撞上了好运气,一次是巧合,二次也可以说是巧合,但是事不过三,第三次就应该是有意为之了吧。看来这蒋家的大小姐还真是有什么秘密呢。   暗卫开始迟疑起来了,但最后一伸脖子,还是把话讲出来了。   “皇上,最近二公主和蒋家大小姐走得很近。”   嘉靖帝点点头,并不在意。   自己的二女儿是个单纯的性子,并不象大女儿一样有点心计和城府,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但是人总要学会长大才是,作为父亲,他也不能护上她一辈子,吃点亏长个教训不是坏事情。   至于这蒋家,看来是留不长久了。但是在消失之前,还是需要发挥他们的价值才是。   一个月后,京里又传出了不好的消息出来,这一个月,全国各地有很多地方竟然连半滴雨都没有下,这下子秋日岂不是连可能连原来收成的二分之一都没有了?各地就有可能出现饥荒,那接着岂不是会有大量的百姓会因为饥荒而到处找地方容留了?那不就是流民?   事态越来越严重了,朝堂上为了这事情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也不知多少的大臣在互相推诿,讨论来讨论去,找不到可以解决的方法的人出来。   事关社稷,事关江山,此事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了,嘉靖帝也再不能悠闲的在京郊避暑了,自己是暂且先赶回了宫里,留下榕榕和明珠在园子里,之后再慢慢的赶回宫里。   “钦天监呢?”   “朕给你们俸禄,就是让你们白白的待着的吗?”   钦天监的所有人首先吃了个挂落。   而其后,所有的大臣也丝毫没有挨到一个“好”字,统统都被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其实这事情倒并不复杂,只是叫人心寒的却是这班大臣的态度。   互相推卸责任,事情发生了之后没有任何措施,只知道脱,拖到已经有灾民出现了,瞒不住了才站出来讲几句话,然后依旧作壁上观。   “皇上呢?”风尘仆仆一天,榕榕带着女儿终于重新进了这堵朱墙内,但是却没见到原本以为能见到的人。   来接人的是苏力公公,听到暄贵妃娘娘说话,赶紧回话。   “娘娘,皇上现在还在和几位大臣们议事呢。”   最后,有很谨慎的加了一句:   “皇上今日还未曾用过膳呢。”   心情不好?榕榕猜测,原来她没看到人有些不高兴,但是听到皇上还在商议国事的时候又把心放平了。   “还没用膳?”   榕榕瞥了一眼苏公公,看了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苏公公的意思了。   果然,回到关雎宫内,榕榕安顿好明珠就立刻叫厨房做了饭菜。   起先浅柳还有些疑惑呢,娘娘在马车上可是用了不少点心,怎么一回来又立刻饿了。   还是芳嬷嬷委婉的提了一句,然后一脸欣慰的看着娘娘。   娘娘可总算是开窍了。   然而在她眼里“开了窍”的榕榕呢?是真的开窍了,还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   “皇上,暄贵妃娘娘求见。”   嘉靖帝议事依旧,听到小太监传话的时候,稍微有点怔怔,而后恍然,榕榕怕是回宫了。但随后看到下面满脸倦容的年轻大臣们,还有几个满头华发、两条腿都有些战战的老臣,终于挥了挥手。   “都下去吧,给朕好好想想,若是没有解决之策,明天的朝会也都不用来了。”   众大臣无不诺诺,一个个依次出去的时候,还都对榕榕行了礼,榕榕更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祖父。   靖海侯爷也有点年纪了,此刻虽然脸上有些疲色,但精神仍旧不错,看到自己的贵妃孙女来了,也行了个礼。   “贵妃娘娘安好。”   榕榕哪里敢受,忙去扶起来。   “祖父。”言辞之间颇为拘谨。   靖海侯爷原就在府中积威甚重,榕榕哪里有不怕的道理。   祖孙之间不过随意几句话,榕榕都一一的答了,神色恭敬。   待到离开的时候,榕榕无意之间回头一望,发现自己的祖父身边已然围上了许多的人,看上去还真是热闹。   “侯爷当真是好福气,贵妃娘娘如此的敬重您。”   也因为这些人的赞语,靖海侯爷颇为高兴了一番,不管这个孙女的做派如何,到底是在人前给足了侯府面子。心里面对她的不满也就放开了两分。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个想法或是看法。   御书房里此刻却是温情脉脉。   “刚回来怎么不好好休息?”嘉靖帝扶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了座位上。   眼眶里微微的红丝,但是神情却是大气,根本看不出刚刚才朝众臣发了火的模样。   榕榕点点头,坦诚。   “是挺累的。”   转而语气就变得很轻快了。   “皇上,我给你带来了饭菜哦。”   嘉靖帝戏谑,平时可看不出有这么体贴,想必也是下面人的提醒。不过也不点破,到底也算是一番心意了。   “朕正好有些饿了。”   榕榕赶紧站起来,示意一直做透明状的苏公公将自己准备的食盒拿过来。   一掀盖,香气四溢,嘉靖帝倒是真的有些饿了,原来不过是配合,但现在却恍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这一天都还未进食来着。   “先喝一口汤。没熬鸡汤,因为时间太短了,不过这排骨汤也是极鲜甜的。”   榕榕边说,还亲自动手舀了一碗汤端上来。   嘉靖帝伸手端过来,刚想入口,却发现眼前递汤的人似乎是也眼馋了,看着自己手里的汤眼睛都不转了。   嘉靖帝转手就把汤递了过去,自己又重新舀了一碗。   榕榕本来眼巴巴的瞧着别人手里的,现下到了自己的手里,自然不客气。   “真是鲜美。”拿丝帕擦了擦嘴。   嘉靖帝不经意的问了句:   “谁跟你提的?”   根本没经过脑子,榕榕顺嘴就是一说:   “苏公公呗。”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被看透了,随后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皇上一副“早就料到了”的神情,马上不肯了,立马伸手捂住了嘴巴。任凭接下来面前的人怎么哄,决计再也不说半个“苏”字了。   果然娇儿懵懂,还是一窍未通。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抛弃奴家了吗?嘤嘤嘤。   ☆、第七十十二章   蒋家的当家人在回乡的路上被“强盗”截杀了,在遍地都是权贵的京城里半点风波都没有掀起,虽然蒋家的人震动、痛苦,但是都是弱质女流,再加上也不是什么高身份,旁人听来她们的苦楚,还不是只会空空的唏嘘一声,而后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蒋若身为蒋家的大小姐,她近来颇受父亲的宠爱,甚至家里有些营生她的父亲也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交接了一些,所以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远比她的继母和继妹知道的早多了。   她只觉得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前世并没有这一出啊。一直到她死的时候,她的父亲还一直都好好的。   蒋家没有男儿,剩下的孤女寡母就像天塌了似的,一时间都没了主心骨,最后还是作为大女儿的蒋若挑起了担子,但到底只是一个女儿家罢了,很快蒋家就树倒猢狲散了,还能握在手里就只剩下几个是自家人看着的铺子了。而之前筹措的米面生意也就散了。   倒是天子和朝廷体恤,还派兵去剿杀了那一伙作乱的“强盗”。   但是那又能挽回什么?   不过对于蒋家的这一番遭遇,二公主和蒋若交好,还特地去安慰了一番,不过到底是作用不大,反而还在蒋若的心里扎了刺儿。   蒋若心里敏感,大变之下,也没了应对的心思,对二公主也没了原来那种曲意逢迎的意思,很是敷衍,对于二公主的安慰也就很敷衍了。   但是她没想到,就是她这次的态度让二公主觉得不对劲儿了。   皇家公主,更何况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从小就看父皇母后的态度长大的公主,就算心思单纯,那么觉察的能力也是很强的,对人心如何察觉不了?   但是二公主始终不愿意相信,甚至心里还有些在为她做辩解。   于是之后,蒋若依旧出现在二公主的面前的时候,二公主也没有疏远她。   但是渐渐的,二公主觉得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对了。   面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以前那个温柔小意、才华出众的贵小姐吗?怎么现在听起来她嘴里的话句句都像是假的,每句话都像带了目的的。   其实二公主的这种感觉也全都是基于她不小心听到的话。   那是蒋家两姐妹在对峙。   “姐姐当真是好本事。”   “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二公主隐在花墙之后,看不到蒋若表情,但是听她的语气却觉得很是温柔。   二公主不禁要走出来,但是随即一想,自己这么一出去,会不会引得蒋若到尴尬的地步,毕竟是她们姊妹间的恩恩怨怨,外人见到了总是不妙。蒋若之前也说过了她这个继妹粗鄙得见不了人。   但是随后,二公主却见识到了一出“变脸计”。   “姐姐的本事还不够好吗?逼得我同母亲都要净身出户了,我母亲在怎么样也是你的继母,是蒋府的主母。姐姐这阵子还扒着二公主不放,想来是想要进宫吧。”蒋二小姐也不客气,一股脑的全部将她的抱怨以及怒气全部都撒了出来。   “哼。”就在二公主以为“柔弱”的蒋若要哭了的时候,这位蒋大小姐却丝毫没了之前在她面前的楚楚动人,说出的话也刻薄、恶毒了起来。   “继母?我可不认。既然父亲死了,我便是当家人了。”本朝也有女子当家的先例。   “再说了,当初若不是因为你的话我会放过进宫的机会吗?如若我没有错过那次的机会,我现在就应该取暄贵妃而代之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那么我们蒋家就会更加荣耀了。”   这个论调,狂妄自大、更隐隐的有了些疯狂的意味。   二公主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做不出当面揭穿的事情,是因为之前真心同她交好过。但是同时她也是尊贵的皇家公主,她的骄傲容忍不了她被人这样的欺骗。   于是二公主反击了。   皇宫里出来的手段,不寻常也不少见,但很实用。   二公主开始不动声色给点颜色给这个人瞧瞧,也没有多大的动作,不过是给她一点错觉罢了。   刚开始蒋若还挺谨慎的,但是温水煮青蛙,时间一长,便就是蒋若也有些动摇了。可能也是她对自己太自信,也认为二公主太过容易取信。   “公主,明日的花宴我真的可以参加吗?”   “当然了,明日你在别宫门口等着本公主便行了,到时候我和大皇姐带着你进去。”二公主微笑。而后夸赞:   “你性格温柔,长的又美,到时定会引得王孙公子竞折腰呢。”   这话听起来就觉得很不靠谱,但此刻蒋若已经看不出这话的缥缈了。她只觉得庆幸极了。   明日的花宴说白了就是一个“相看”的会,这也一直都是本朝的一个传统。届时本朝的名门贵女、贵胄王孙都会得到帖子进入别宫参加花宴,但是凭蒋若的身份,要进去看看还是很困难的,更别说现在她为官的父亲已然去世了。   蒋若只觉得欣喜若狂,连二公主没提到花贴都没有发现。   翌日,当她一番盛装打扮、袅袅娜娜的站在别宫女眷进门的门口之时,本来是满心欢喜的候着,但是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出现了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公主的撵架,刚开始她还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公主尊贵,到底还是要等到最后才会出现的。”   但是当她从边上不断来往的人的脸上看到了嘲笑的神情之后,她开始有点挂不住了。   她终于忍不住了,让身边的丫鬟去门房处打听了一下,却得到了一个噩耗。   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就已经进去了。   怎么可能呢?二公主明明说了要她在门口等的呀?   蒋若到底是忍不住了,   “我要见二公主。”   重生以来一路的顺风顺水,再加上之前父亲逝世的事件,让她的心态失衡了。   门房也不敢怠慢,听说这小姐是和二公主约好了的,想着不管是真是假,去里面传个话便是了。   没多久还真的看到二公主带着几个好友出来了,心里更加的庆幸,幸好自己刚才去传话了。   蒋若也以为自己能进去了,便想走上前,到二公主的身边。却不想自己一向占据的位置叫别的几个贵女占去了,刚想开口,却被人堵了。   “蒋家妹妹怎么在这儿?”   “我听说这花贴可是没下给蒋府呢。”   “可不是,蒋家姐姐现在可跟我们身份不同了。”   三言两语的,都是嘲讽的话,在场的都是二公主从小到大的玩伴,之前二公主因为她而疏远了众人,众人有心教训她,却苦于二公主的维护,且这人竟还在二公主的面前装可怜、上眼药,凭的让二公主更加疏远起别人、维护起她来。   现下里二公主明悟了,这些贵族小姐可不使着劲儿、想着法子要来整治她?   不说今日的嘲讽让她丢尽了面子,之后更加给她不好看,蒋家所剩无几的几个铺子也都一一的快关了门。   “蒋家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说这话的时候,嘉靖帝端起茶杯,看上去闲适极了,丝毫不觉的有何残忍。殊不知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下就是人命。   “是,皇上。”   嘉靖帝放下茶杯,心里更加松快了几分。   不管这蒋若有什么来历,非我一族,其心必诛,容不下这等能够预测未来的妖孽。现在蒋府倒了,之前曹山的事情不但了结的更加干净了,就连之后的隐患也都处置了。   至于蒋若,看起来也没几天好蹦达了。他的女儿不是也开窍了?终于看清楚身边的到底是“美女蛇”还是真正的美人。   不过这时,嘉靖帝倒是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了,眼见着自己的政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现下也靠近晚膳时分了,便起身去了关雎宫。   关雎宫并不大,里面的布置也并不多精巧,主子就是个惫懒的。比之苏皇后恢弘大气的未央宫、董夫人精致舒适的华穆宫和李淑妃宫殿处的绮丽旖旎都是不如,但是嘉靖帝在这关雎宫感受到了人气,是这宫里最少的温情。   也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嘉靖帝甫一进去,便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讲话了。   “呀,我不爱吃这甜的,腻得慌。”   这挑的,嘉靖帝仿佛已经能看到她高高撅起的嘴巴了。   嘉靖帝纵容她的小脾气,也是觉得生动,她看见皇上来了,也不着急慌忙的,先将自己晚膳的菜单拟好了才起身。   “皇上,今晚吃桂花酒酿圆子哦。”   蹦蹦跳跳的跳脱样子哪里看得出是已经当了娘的人?   嘉靖帝点了点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问:   “明珠呢?”   “明珠也在用晚膳呢。”说的理直气壮的,还理所当然的。   嘉靖帝已经熟悉了她的说话,只问她今天都干嘛了?   泛陈可善的回答,她还不是闲无聊呢,嘉靖帝这时候开口了。   “过几日倒是有个狩猎。”   有意还是无意?   榕榕一听,马上就上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叫我的sweetie~   ☆、第七十第三章   “皇上,我怎么以前从未听过啊?”十分小心翼翼的,榕榕自认自己没有暴露自己心底的心思。   殊不知嘉靖帝早就将她摸透了,此时眯着眼睛看她,眼里有些坏坏的。   “两年一次。”   “哦。”   “那皇上,参加都有谁啊?”口不对心了,榕榕其实最想问的是家眷是否可以出行,但是总觉得自己这样一问就有些明显了,于是拐了个弯。   嘉靖帝眯着眼睛,狭长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的魅人。   “还能有谁?不就是这些人?”   “哪些人,哪些人。?”她不依,非要你说个清楚明白。   嘉靖帝眼神戏谑,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下巴磕着她的肩膀。   “想去?”   她点头。   “成。”   一个字,但是为帝的气魄尽显,此刻心爱的女人在怀,又是如此依恋的姿势,柔情中的帝王格外的有人气。   榕榕自然高兴,晚膳用的都格外的香。   但是入了夜,原本风平浪静的一天却逆转了。   “皇上,娘娘,小公主发热了。”   榕榕听了立刻就觉得腿有些软,这是明珠生的第一场病,看宫女的表情,榕榕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好。明珠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虽然是足月生的,但是生下来的时候却像一只小猫似的,连太医都说需要好好照顾才是。榕榕平时照顾很精心,就连她身边照顾的宫女都是仔细挑了许久的,奶娘就更别说了,就连每日吃喝的膳食都是有专人看着的,就怕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入了夜就发起热来了?明明白日里看上去没有半分征兆啊?   到底是皇帝,震得住场子,关键时刻还是稳住了。   “苏力,去请太医来。”   榕榕却是掀了被子,不管不顾的就要起来。   入了秋,夜里寒凉,但她却是丝毫都没有感受到,身上的单衣薄如蝉翼,顾不上披件衣服,立刻就要走。   嘉靖帝拉住她的手,却不防她竟是看也不回头看的就把他的手甩到了一边上。   知道她此刻的心慌意乱,嘉靖帝沉了声吩咐边上的宫女。   “给娘娘拿条衣服。”   自己却也是匆匆的套了件外衫就顾不得了。   作为帝王,也不是随心所欲的,起码礼法之中就有一条,天子须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正衣冠这一点在此刻显然已经顾不上了。   到了明珠的殿内,嘉靖帝只看到榕榕伏在明珠的摇床边。   “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没到?”榕榕心急如焚,开始发起脾气来。   伺候的奴才全部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在他们眼里,贵妃娘娘极少发脾气,今天算是头一遭了。   “奴才去外面守着。”平时最机灵也是最讨巧的小太监在地上磕头。   榕榕不耐烦:   “还不快去。”   嘉靖帝上去环住了榕榕的肩膀,却发现她整个人冷的就象块冰似的,为她披上了外衣,安慰了几句。   圣上和贵妃娘娘此刻心情都不太好,有谁敢触霉头?所有人,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都敛目屏气,生怕自己不小心触了霉头。   明珠本就瘦弱,平时也是乖巧,不常哭。现下,不断地哭着,声音极细极弱,断断续续的,不像一般的婴儿一样,哭起来就是一个没完没了和声音洪亮,脸庞更是涨的通红。旁人看了这样一个小娃儿哭都会觉得揪心的很,更何况是这孩子的父母?   榕榕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明珠哭的碎了,也忍不住眼里的泪花。   宝贝儿,心肝肉,乖乖……榕榕嘴里不停地哄着,也不敢去抱她,就怕自己不懂做了错事。   嘉靖帝紧紧地搂着榕榕的肩膀,面色极不好看,仔细看去,眼里也都是焦急。但还要忍耐着,镇定着,给身边的人做一个支撑。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漫长,好不容易,众人盼望的太医终于拎着大大的医药箱子来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太医累的气喘吁吁,浑身都是汗,刚跑起来不觉得,但是猛地一停下,这才感受到秋夜得寒凉之意,只觉得浑身冰凉。   “皇上,贵妃娘娘。”   太医行礼刚刚一半,就被贵妃娘娘得话给喊了起来。   “还行什么礼?快来看看明珠怎么样了。”   太医觑了一眼皇上的面色,看皇上并无怪罪,才赶紧上前来。   嘉靖帝搂着榕榕退到一边,腾地给太医望闻问切。   榕榕眼里都是焦急,眼睛一直盯着太医,生怕在他脸上看到一点不好的消息。   嘉靖帝一只手搂着榕榕,另一只紧紧地的握住她的手,若是在平时,榕榕早就不高兴在人前如此的动作了,但此刻她却很是庆幸眼下有这样一个人来支撑她。   见这个太医长长不说话,榕榕更急了,开始乱发脾气起来。   “换个太医来,快把李太医找来。”   可能是之前对李太医的印象太好,对于李太医,榕榕更有安全感一些。   嘉靖帝是榕榕的枕边人,自然知道她此刻的心态,也是孩子的父亲,现在的他也担心的不得了,但是身为帝王,他知道此刻已经有个太医在此了,再急匆匆的把并不当值的李太医从家中叫过来示威不明智之举。   “李太医待会儿才能到呢。”   榕榕哭了,哭的越来越厉害,眼睛里的泪水就象小溪流水似的往外冒。   “我知道,我知道。”   她现在心急,脾气也大,立刻就甩开了嘉靖帝要给她抹眼泪的手。   还是纵的,你看你一不如她的意了,她立刻就把你的手扳的远远的,眼泪还是不停地掉。   她是心慌,嘉靖帝何尝不知道,但到底是过不了,给身边站着的苏力使了眼色。苏力立马就懂了。   太医心里此刻也在想,真的把李太医叫来才行,不然这出了事儿他一个人也担不起啊。太医院奉行的还不是中庸之道?叫来了人才好。   “皇上、娘娘,小公主这是寒气入体引起了发热,大概是受了凉风再加上似乎不当心入了寒性的食物。”   太医这话说得谨慎啊,且很富有深意啊。   “大概”“不当心”?   这几个词一出口,嘉靖帝的眼睛里立马都是寒意了,他也是宫里长大的,难道会不知道宫里的*手段?   但是这一切还不能对现在六神无主的榕榕讲啊,一讲,她不是更加担心?嘉靖帝打算索性自己处理了这事情,好叫她别白白的想些别的了。   “小公主当下并无大碍,等夜里退了烧,日后好好养护便可以了。”   这位太医还是比较圆滑的,话讲了五分。   之后的李太医可就没有这样了,李太医深受贵妃的宠信,也因为贵妃得了皇上的眼,此刻便坦诚多了。   “小公主今夜要是退不了烧,事情便有些棘手了。且等熬过这场病,小公主的身子也必会有些影响了。”   听罢此言,榕榕的眼里全部都是纯粹的担心和焦急,恨不得此刻能以身相代,但是嘉靖帝就不一样了,怒意和担心并存。   到底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   作者有话要说:惊不惊喜?   ☆、第七十四七章   关雎宫一夜灯火通明,真真正正的灯火通明状态,一整个宫里的人几乎上都没有睡觉,但谁也不敢对此说什么话,抱什么怨,因为关雎宫的主子,暄贵妃连同这后宫的主子,嘉靖帝都是一夜未睡,紧紧地守候在小公主的床边上。   事情发生的急,时间点也巧,是半夜里,宫里的人基本上也都歇了,而且嘉靖帝做的保密措施也很及时,就连苏皇后也是今日早上才得了句话:   “小公主昨夜得了病。”   具体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小公主生了什么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所有的一切俱无从知晓。   也因此,一大早的,苏皇后这边就都来来往往的,还不都是来看热闹、看笑话的,看事不嫌时间早。   “要我说,这小公主看起来就不太好,瘦瘦小小的,可没以前大公主和二公主生下来时的一半呢。”   “谁说不是呢,暄贵妃生产的时候可不是凶险?”   “到底小公主现在怎么样呢?”   “这我们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待会儿倒是可以问问皇后娘娘。”   “之后请安结束了,咱们倒是可以去关雎宫看看暄贵妃娘娘和小公主。”   说到这里,在场有心的妃嫔们都是会心一笑,这话的意思可是明明白白的,谁不知道待请安结束了,前面的早朝也差不多时间完了,依皇上的性子,必定会去关雎宫才是,到时候可不是好机会到来了?   哪怕是现在这位受宠的暄贵妃如日中天,哪怕是她倾国倾城、貌若天仙,又哪怕现在是一房得宠,但是到底人心里都是存有侥幸的。   谁知道呢,指不定皇上突然之间就改变主意了,山珍海味吃多了的人,有一天还不是会想要尝尝清粥小菜,再说了,能入宫的女子,定然是在某方面有所长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更有可能是暄贵妃因为小公主生了病,于是人憔悴了也说不定?到时候不是高下立分?   哪怕不成,也能去看看这位高高在上的暄贵妃的笑话不是?   何妨一试?   但是她们此去注定失望而回,且先说不说皇上会不会突然间变了口味,就说现在小公主正病着,就没有皇上会突然开始宠幸其别的宫妃一说。   但是首先,在未央宫的时候就吃了个瘪,皇后娘娘三缄其口,连半个字都没有透露。有宫妃不甘心的讲了话,实打实的问了起来。   “娘娘,今早晨起来,却听到有奴才说昨夜里关雎宫的小公主像是生了什么病,可把妹妹我给吓了一大跳,到现在还担心着呢,就是不知现在是何情形呢?”   皇后娘娘却只是一味的装傻。   “哦?是吗?”   听了皇后娘娘这语气,在场的妃嫔知道自己怕是从皇后娘娘这里得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皇后娘娘这是不肯讲呢。   有些人捉摸着皇后娘娘的态度,又想起来一向偏袒暄贵妃的皇帝陛下,也就歇了这份心思。但是,总有不长眼的人存在。   于是成群了的宫妃结了伴的,就像是去参加什么宫宴似得花枝招展的到了关雎宫,等着看情况.但是没成想,连门都没进去。   “劳烦各位娘娘小主儿的好意了。只是贵妃娘娘今儿个身子不舒服,不能接见各位娘娘小主了。”小太监的话讲的很漂亮,也客气,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丝毫不客气的。   甭管你是来干嘛的,贵妃娘娘说了,不见。   怎么能甘心,好不容易能看一次笑话。   “咱们姐妹也是好心好意的来看看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想必定然不会拒绝的。娘娘向来体贴人。”这是铁了心想要进去看看的。   “全部都围在这里干嘛?”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不惊反喜,皇上来了?这不也正是她们死活赖着不走的目的之一?   “皇上万福金安。”   一大群的莺莺燕燕跪下行礼,难得的好机会,没有人会错失,她们或欠身显得身姿曼妙,或娇声显得声音翠如黄鹂,或偷瞥显得性格灵动娇俏。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可惜,现在的皇帝陛下心情并不好,如果是以前,倒还有可能有几分心思看看,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些女子的肤浅和愚蠢。现在,跑到这里来惺惺作态,到底是在恶心谁?   更何况,他几个月前才出生的小女儿还在病榻之上,就算他再昏庸,也绝不会有别的心思才是。再说了,关雎宫是整个宫里,唯一一个是被他完全庇护的宫殿,里面的人也是他珍之、爱之的女人,到底是谁给了她们胆子,敢到关雎宫门口撒野?   皇上再不说话,跪在地上的妃嫔一个个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于是下跪的姿势也都标准了起来,不再故作姿态、搔首弄姿起来。生怕自己做了靶子,被皇上杀鸡儆猴。   “没事就不要在外走动了。”   清清淡淡一句话,便是禁足,后宫女人一旦被禁足,分位高的还好,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有,但是低位妃嫔可就惨了,几个月禁足期之后,这满后宫谁还会记得你?更别说是拥有三千佳丽的皇上了。   果然,这话一出,就有许多妃子的脸都一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看不成别人的笑话,反倒该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了,悔不当初。谁知道皇上今日这样的严厉?   莫道暄贵妃受宠,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才是。   打发完了这些无谓的人,嘉靖帝这才进了关雎宫。   “小公主如何了?”   “小公主已经无恙了。”   李太医昨夜里就到了,后来半夜里出宫不便,就歇在了太医院的值班房里。今天早上又早早的就到关雎宫里报道。   嘉靖帝点点头,示意李太医退下。   “榕榕?”嘉靖帝看着床榻边的榕榕,形容憔悴,眼睛红的不得了,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是哭的。   榕榕也不说话,头都不转过来。   其实,昨夜里,明珠已经退了烧了,但是榕榕就是不放心,一直守候在旁边,生怕明珠的病情有个反复。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牵连的整个关雎宫里的奴才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路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来。连李太医几次三番的保证了”小公主已经没事”了得话也固执的不听,只一味的看着明珠。   “去睡一会儿好吗?”嘉靖帝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哄,耐心而温柔。   没有回应,这次有点吓到她了。   嘉靖帝并没有生气,而是倾身下去,将她抱了起来。   “乖,待会儿明珠醒了叫你好吗?都一夜没睡了,累不累?”   “我也一夜都没睡了,权当陪陪我好吗?”   最后一句话嘉靖帝说的几近自言自语,软弱的不像是一个皇帝,就像在你耳边撒娇的小孩子,也正是这样一句话唤回了榕榕的神志,她停下挣扎,安安顺顺的伏在嘉靖帝胸膛之上,半响才应了一声“好”。   嘉靖帝陡然的松了一下,也笑了,嘴里哄人的话更是不要钱的冒了出来,直到将怀里的人哄成了彻彻底底的心甘情愿才罢休。   苏力一不小心听到了,臊的自己耳根子都快红了。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榕榕本来觉得自己不困,最起码陪在明珠身边的时候是精神十足的,但是真的等到上了床,那一股的睡意就猛地涌上了脑子。   “呜。”很不乐意自己的瞌睡被人打断了,不耐烦的摇了摇手。   嘉靖帝看着她脸上又别扭、又瞌睡的表情,爱恋的用手拍了拍她,安抚她,然后亲自给她换好寝衣。   或许是真的累了,也或许是放心了,嘉靖帝一躺下,也很快拥着身边的人睡着了,神色之间也很是安稳。   两人这么一睡,就睡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   嘉靖帝醒的稍早一点,掀开床幔看了看,本不打算起来,但是眉头一皱,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轻手轻脚的起来了,走之前还替床上依旧好眠的榕榕捻了捻被子。   却不防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开始嘀咕。   嘉靖帝侧耳去听,听到的却是:   “明珠醒了叫我。”   然后只见她蹭了蹭他的手,而后再安然睡去。   嘉靖帝轻轻的应了声,也不管她听没听见,还在她耳边许下了话。   “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此事。有关的,一个也跑不掉。”   事至如此,这件事情已然越过了嘉靖帝的底线,于私来讲,作为一个父亲,无故伤害到他的子女便是不可饶恕的;于公来讲,作为一个帝王,后宫之中存在这样阴死的事情也必须取缔了,否则定会“家”无宁日。   “怎么样?”   “皇上,排查过小公主当天当值的所有奶娘、宫女和太监,当天单独待在小公主身边的唯有两人,一人便是王奶娘,而另一人则是宫女欢喜。   王奶娘宫外的丈夫在昨天不知所踪,但邻人所说是得了一笔横财搬家了,而宫女欢喜宫外家中并并无异动,但查出小公主生病当天,曾有同乡的小宫女来找过她,这名小宫女并无查到。”   故布疑阵、掩人耳目?   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看来这宫中倒是出了个女诸葛了。   ☆、第七十五七章   “给朕仔仔细细的查,半点都别遗漏。”嘉靖帝交代了一句,就让人下去了,此事暂且放到一边,开始考虑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   长子邦的出生无疑让他寄予了很多的期望,但是偏偏无德无能,连一个守成之君都做不了,是他之不幸,更是国之不幸,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废太子,但是这么一来,国无储君,人心难定。这事情是时候提到明面上了。   他有四子,除了不争气的大儿子,二子、三子、四子,个个都是好的,人选太多,择优而来,也是个事情。   可老二的气度不够,老四为人太过冷情。倒是老三,近些年来开始崭露峥嵘,表现的还不错。但是老三的母家身份低了些,但这在一定程度上却也绝了“外戚干政”的困扰。   他冷眼看着三个儿子底下的小动作,看他们在朝堂上的表现,看到现在,也看出了个大概来。   说到为人,老二、老三还可以,就是老四太过冷硬。   但是论到处事,反而是老四的手段好了,老二太过束手束脚,将来反而有可能会被朝臣牵制。   立太子之事,也是时候决定了。   嘉靖帝想着,正是沉思间,就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   声音严厉,一个帝王的警惕性绽露无疑。   转过身一看,却发现原本以为还睡咋床上的人此刻正局促不安的立在那里,眼神惶惶可怜,表情又委屈又翘起。   “怎么都不出声?”   嘉靖帝的气势一瞬间就被压了下去,也不等她过来,就走过去了。   不讲话,嘴巴翘的比天高,能挂上油壶了,眼神控诉。   还不是被宠娇了?换做是以前,怎么敢?委屈、别扭只能紧紧的捂在心里。现在呢恃宠而娇,娇气的娇,有点不如意了就生气了,等着你哄呗。   好容易才顺了心,这才慢吞吞的将自己的来意道明了。   “明珠醒了,我想叫你和我一起去看。”   理所当然的语气,也不惺惺作态,末尾还加了句。   “你刚才答应的。”   一边说一边点头。   能不应吗?   等到明珠再一次入睡,太阳已经落了山了。   正是夕阳无限好,白日的兵荒马乱都已经一切尘埃落定。   嘉靖帝搂着她在外散步,驱驱一天的郁气,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望月亭。   望月亭处在这宫中最高处,下面是假山围绕,期间清泉引入,端的是一个好风景。不论是远眺,还是近观,都是极好的观景之处,心旷神怡自不必说。   天下,他的天下,近在眼前;娇儿,他的娇儿,就在身侧。   如此,作为君王,作为男子,他此时如何不快?   气氛如此之好,现下两个人本应该是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一番,可偏偏有人不懂风情,不解人意,开始煞风景了。   “有点冷。”   全然没有赏景的自觉性,一心一意的抱怨。   嘉靖帝科哭笑不得,先狠狠的搂了一下她,然后接过边上宫女手中的披风,仔细的为她整理好领子,仔细的为她系上带子。   “好了吧。”   宠溺的语气叫边上伺候的宫女都不禁红了脸,紧紧的将头低了下来。   但是当事人可是半点羞涩都没有,皱着眉毛紧紧的卷住披风,看那模样,像是有多大的不满意一样的。   嘉靖帝无可奈何,到底说了句:   “回去吧。”   这一句,她笑了,梨涡深深,秋风扑面而来,但这笑容硬生生的让人产生了置身于百花丛中的感觉。   “好呀。”   她雀跃。   刚刚走下来,便遇到了人。   董夫人倒不是故意的,只是突发奇想想要出来散散步,但是没想到却在路途之上遇到了皇上,本是满腔的惊喜,虽说她早就自认为自己看透了,但是看到这个自己服侍、仰望了差不多二十年的男人,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心还是在一瞬间就狠狠地动了一下。   “皇上。”话里不是没有惊喜。   但随后看到皇上后面从不远处过来的暄贵妃,心中的那丝喜悦终是淡了,慢慢地全部都消失不见了,脸上的笑容也从真心变成了客气。   “暄贵妃。”   嘉靖帝点点头,并没有上去扶她,董夫人也不以为意,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是了解圣上的几分心思的。   榕榕看到了素淡打扮、娉娉婷婷的站在路边的董夫人,心里有一丝的别扭,脚步也慢了下来,颇有几分的局促和拘谨,听到董夫人的问礼声,轻轻的应了一句,也没真的受下。   董夫人早有预料,虽说这暄贵妃现在分位比自己高,但是自己的膝下有一个成年的皇子,且自己   的资历都摆在那里,更何况现在皇上还在面前,这暄贵妃必定不会仗势,客客气气是必然的。   但是她不知道,榕榕顾忌的可不是这个,她想的却是这董夫人的年纪同柳姨娘差不多了,甚至还要大一些,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榕榕更是连眼睛都不往嘉靖帝的身上瞥。   相比之下,还是董夫人大气多了,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神情也是一派自如。   “嫔妾正好来走走,不想恰是遇到了皇上和暄贵妃。”   嘉靖帝点头,但是眼角却见榕榕局促不安,心底微微的叹了口气。   董夫人察言观色之下,自然感觉到了此时的氛围并不是很好,很快的找了托词,原地躬送圣上离开。而后自己也转了身。   但是随后不经意的在拐角处看到的却是她年幼时想过、后来却不敢想的一幕。   好像是暄贵妃闹了别扭,挣开了皇上的手,董夫人起先心里还在嘲讽,到底是年轻。但是接下来,皇上又伸手过去,暄贵妃又挣开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还是握到了一起。   董夫人脸上不禁泛起了复杂的神色。   原来不是天子无情,而是人不对。   与此同时,董夫人的眸子很罕见的出现了狠辣和坚定之色。   这暄贵妃果然不能留,她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面就知道了,宫中最少的就是这样单纯的人了,但是这样的人却恰恰是最大的隐患。   不能留,不能留。   只是董夫人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她自己就有麻烦上身了。   嘉靖帝手下的人这次非常的用心,一来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二来就是皇上对此事非常的看重。   一旦事情发生过,必定会有痕迹,更何况是在有心人的查看之下。   所以很快董夫人就“东窗事发”了。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无缘无故的怎么来了,董夫人可没有那么天真,认为皇上是专门来看她的。   “去把前儿个得的雨前龙井拿来,要那套白瓷茶具。”   嘉靖帝偏好龙井,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但是嘉靖帝喜欢用白瓷的茶具,知道的人就很少了,很显然董夫人对嘉靖帝的偏好很有心得。   怪不得能够登上高位,还能在当年李淑妃和苏皇后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顺利的抱住并生下四皇子。   嘉靖帝来得时候,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董氏温柔贤惠,往常他处理国事劳累之余,也是一朵解语花,话不多,但处处解意。而这华穆宫也是后宫还算干净的一块地儿。   他一直知道,董氏有自己的手段,心计并不浅,但是念着老四,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不出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当暗卫将她的所作所为全部都禀报上来的时候,嘉靖帝额间的青筋还是狠狠的跳了一跳。   什么温柔?什么小意?都不过是假象。   打压妃嫔,暗中挑拨皇后和淑妃,都不过是其中最小的了。最让嘉靖帝觉得无可饶恕的却是董夫人不仅是涉嫌了这次明珠的生病,甚至连明珠没出生前榕榕就遭到了她的暗算,而就连之前太子被废的事件里也有她的手脚,做的不多,但是却已经足够了。   好一个后宫妇人,好一个涉及政事?“后宫不得干政”的古训呢,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她都当作是耳旁风吗?若是将来老四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她岂不是更加有理由要对前朝动手动脚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华穆宫的董夫人突然不再出现在人前,对外也只是说在宫内设了佛堂,为皇上和皇后,为天下祈福。而华穆宫就如禁了足一般,里面的人轻易出不来,外面的人也很难进的去。   而朝堂上,四皇子也是封了王,按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四皇子的封号却是一个意味深长“康王”。   何谓康?平安,安乐,强健意也。   好字,意头也好,但同时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康王彻底被剔出了角逐皇位的人选?   一时间,朝中的气氛无比的紧张起来,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虎视眈眈,四皇子党人心不稳。   而四皇子府却是意外的平静。   他早就知道了,母妃闭门不出的第二天,父皇就将他叫到了跟前。出乎意料,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失望。当初的确是萌生过如果他当上帝王,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当他越来越接近权力中心的时候,当他远远的见到他年少梦中的女子脸上挂着的笑容之后,他忽然觉得淡了。执念一下子消散了,什么念念不忘,不过是梦一场。   或许,当个王爷也不错。   ☆、第七十六六章   四皇子已经退出皇位的角逐,但剩下两个皇子你争我夺的态势紧张程度不减反增。也是,剩下两个人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眼看着皇位就近在眼前了,谁还能放手?以前争得人多了,可能有时候也会有些退却的心思,但是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四皇子党迅速的消散,除了一些忠心耿耿、一直跟在四皇子身后成为康王党的臣子,更多的人却是在审时度势起来。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此时也正在暗暗较劲呢。   没了老四,那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去收服老四的人,来壮大自己。   秋围在即,不也是一个很好博得父皇好感的机会?   圣祖马上得天下,作为一个帝王,骑术精湛岂不是更好?秋围夺了魁首,又能在父皇面前露露脸,又能给朝堂上的人看看,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约而同的嘱咐手下的人要在秋围时好好表现一下。   秋围,秋围,历年来的秋围出现了多少英姿飒爽的儿郎,出现了多少明来暗往。   今年的秋围是少年郎的天下,本朝的少年英雄齐聚一堂,有年纪轻轻当上侍卫统领的子弟,也有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少年将军,初生牛犊不怕虎,看得实在叫人热血沸腾。   循旧例,秋围开弓第一箭由圣上射出,虽然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了,但是嘉靖帝仍旧风姿翩翩,骑在马上的那一箭不知惊艳了多少得蒙圣恩而来的女眷。   宫妃中只来了一人,如今最是受宠的暄贵妃,娇艳如花、美艳绝伦,端坐在上方,也不知晃了多少人的眼睛。身边坐着大公主和二公主,说说笑笑,看起来三人竟是差不多的年纪似的,相谈甚欢。   两位公主今日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心里都有小心思呢。都是到了该招婿的年纪了,驸马从哪里来?本朝的少年郎们可都在这儿。趁此机会,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找个如意郎君,谋一份好姻缘。   榕榕和二公主关系不错,大公主也能说上几句话,三人说说笑笑之间,时间也过得很快。大公主为人健谈,善解人意,而二公主活泼天真,娇俏可爱,一时倒是成了围场上的一道风景。   “做女人能做到暄贵妃这份上,倒也是值了。”这是羡慕的。   “谁说不是呢?”夫君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天子,而她自己也是貌美如花、受宠非常,真真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眼色下来,哪件事情下面的人不会为她办的妥妥当当?   “这暄贵妃虽说现在是风光的不得了,但以后呢?”这是拈酸吃醋的。   也有人附和:   “可不是嘛,所以说啊,这女人还是要有个儿子才算稳当啊。”   议论的不只是这些贵夫人,还有青葱年华的少女们,只不过她们私底下的话题就更宽泛和含蓄些了。   “大公主今日头上的白玉簪子可真是好看。”   “一支白玉簪子有什么好看的,依我看来,二公主头上的那支蝴蝶簪子才真真的叫一个栩栩如生呢,阳光下竟像要展翅的模样。”   “宫里有的是好东西呢,两位公主又是尊贵,身上的都是好玩意儿呢。”和稀泥、打和场的人。   “两位公主的东西自然都很是精致。但是暄贵妃娘娘打扮得才是漂亮呢。”   有懂行的人发言了:   “据说娘娘头上的珍珠是贡品呢,千金难求啊。”   少女们都是一阵的惊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而后不知谁的声音最是响,让众人都静默了。   “贵妃娘娘长得美,自然戴什么都好看。”   这话的确让人无可否认。   沉默只是一小会儿,待到几位皇子并着少年郎们进场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又起,丝毫不逊于刚才。   哪家的儿郎相貌最英俊,哪家的少年诗文最好,哪家的英杰武艺最精,都是让人十分感兴趣的话题啊。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裴家的三子最俊美,少年风度翩翩,少年将军英姿最是飒爽,芝兰玉树,靖海侯府的四爷清风朗月,美资容也。剩下一表人才的男子也比比皆是。   皆是好人选矣,就这么一初略一看,不少人的初心已然萌动了。但同时有些人心里却明白的很,上面还坐着两位公主呢。   榕榕可丝毫没有别人想得那么高兴,说实在的,她现在反而觉得有些无聊了。未出宫时就想着要出来走走,哪怕是呼吸呼吸外面清甜的空气都觉得好,但是一出宫,榕榕便不习惯了,她不习惯有这么多人看着她、打量她,无论是明着还是暗着,她也不喜欢来来往往的人动不动就对她行大礼。   其实,她已经习惯了红墙之内的生活。   她以前倒是不觉得怎么样,但是这次一出来就发现了,秋围三天,住在帷帐之内,虽然里面的一切也都是精心布置的,但是仍叫她有些不习惯。而且,这次的秋围并没有将明珠带来,明珠月份小,且身子弱,不宜路途奔波,她就更加不习惯了。平时,总想着要见见明珠,早上起来,午膳过后……虽然明知道皇上在明珠身边安排了很多人,所有的准备也都做了,李太医还会日日去明珠处看看,但她仍旧不放心,她有些体会到了当初柳姨娘对她的那种心情了。   顾盼之间总有些情绪泄露,更何况榕榕还是一个不怎么擅长掩饰情绪的人,而两位公主的心思也全部都不在此地,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众人的围猎。身边陡然冷清了,榕榕的情绪便更加落寞起来了,神态郁郁的望向远方,毫无聚焦。   我的明珠现在在干嘛?   渴了吗?   饿了吗?   多愁善感的小心思层出不穷,明知道自己不需要担心,明珠身边的奶娘和宫女都会将她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够安心。   夜半。   “不是盼了好久?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嘉靖帝坐在一边看书,似漫不经心的问她。   榕榕无精打采的挑着灯花,看着烛火一跳一跳的,抿紧了嘴巴不说话。   嘉靖帝放下手里的书,上前去搂了她在怀里。   “怎么不高兴?”   很认真地语气,榕榕推辞不得,但也不想扫了兴,勉勉强强的答了句。   “白日里太闹,现在安静下来了反倒有些不习惯。”   这样冠名堂皇的话,嘉靖帝半个字都不信,搂了她坐下,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下巴靠到了她的肩上。   “哦?是吗?”   榕榕迟疑了一小会儿,摇了摇头,撅着嘴还是讲了实话。   “这里不好,不喜欢。”   “还有,我想明珠了。”   嘉靖帝的心突然就想是在热水里泡过了似的,又暖又软。   “马上就回宫了啊。”   最后的尾音又是缠绵,又是宠爱,又是腻哄。   榕榕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嘉靖帝又问。   她这是又宝气的可爱了。   “吃不好,这里每天都是鹿肉什么的,好腻。”   “睡不好,床好硬。”   “皇上白天都有事情,都没有人陪我。”   ……   抱怨了个遍,多矫情,要是叫后宫那群人知道了这番抱怨,还不气得想要吃人?天大的恩宠被你得了,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东西?   嘉靖帝也随她,一样一样的给她捋顺了。   “烤鹿肉不是很香?若是觉得腻了,我明日就叫人送些新鲜的瓜果来。”   “嫌床硬了?今日晚了,不折腾了,我明日一大早就叫人给你在上面铺上厚厚的一层,再加条皮子好不好?   今日先委屈委屈,实在不行,睡在我身上好不好。”   说到最后,叫榕榕的脸都给羞红了,竟然讲到了荤处。   “明日朕就没有事情了,教你骑马好不好?”   骑马?本朝习俗开放,女子可以骑马,骑术好的贵女也有很多,但其中可不包括榕榕。女子十三之前不能随意出门,而榕榕只是一个庶女,各方面都不是很出众,也不常在外面走,交友也不甚多,不像其他的几个姐妹那样交友甚多,常常会出门骑马踏青。她身体也弱,柳姨娘也不会纵容她去骑马,之后她更是进了宫一直到现在。   所以榕榕可是半点骑术基础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连马都没有摸过。所以嘉靖帝一说,她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她的眼睛长的魅啊,现在已看来更是觉得像是在往外流春水。   嘉靖帝说话的时候已然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了,现在更是忍不住吻上了她的眼睛。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轮明月不解风情啊,换做是旁人,哪个不是娇娇羞羞得闭上眼睛了,可她偏偏摇着头躲开了,嘴巴里还不耐烦的叨叨。   “真的吗?”   嘉靖帝有些无奈。   “真的。”   “像今天皇上骑得那种马吗?”榕榕很兴奋,半点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扫兴,双手圈住嘉靖帝的脖子,眨巴着眼睛询问。   “不是,给你找一匹温顺的母马。”烈风性子太烈,自然不适合女子。   “啊?”榕榕很失望,她很喜欢今日看到的那匹神骏的御马,闷闷不乐的应了声。   “哦。”   说完,手就要放下来,嘴巴也撅了起来。   嘉靖帝搂住她腰的手紧了紧,半响,还是妥协了。   “明日坐在我的身后。”   ☆、第七十七章 (结结局)   嘉靖二十二年,帝立三子辰为太子,后分封各王,长子邦册封乐王,二子瑜为被封安王。   ————————————————————————————————————《史记》   秋围归来,一道圣旨措手不及的迎面归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皇上下定了决心,但是大局已定,大局已定啊。还有人想要在朝堂之上蹦跶吗?在怎么蹦跶也没什么用了。   太子都立了,况且看皇上这态度也是坚决的很,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太子册封那天,普天同庆,人人脸上都是笑容,叹着“国之储君已定,百姓大兴”的话,但是有多少的真心?   有人欢喜是真的,有人愁也是真的。而且愁得人绝对比欢喜的人多得多了。   三皇子是近些年崛起的,直到太子被废之后才开始崭露锋芒。之前韬光养晦的隐在后面,根本谁都看不出一向闲情逸致的三皇子也有夺位的心思。   等到有人看出三皇子的潜力,却也晚了,,根本已经走不到三皇子党的核心位置了。   所以核心的三皇子虽然比其他皇子来的少,但却绝对精简,绝对的可靠。   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原因之一也有这点。   而靖海侯府这下算是栽了跟头了。   临了临了,还是站错了队伍,还不当初一开始就不接受任何一方的拉拢的好。   四皇子成了康王,四皇子妃成了康王妃,即使不能再进一步,但却仍旧是皇亲贵族,但他们靖海侯府呢?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三皇子即位之后,不会对他们心怀暗恨,进行整治。   靖海侯爷这条老狐狸也是悔不当初,不过却也知道往事不可追,更何况靖海侯府现在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暄贵妃。   只要暄贵妃一日不倒,那么靖海侯府必会荣耀一日。   至于之后,事情并没有到达不可挽救的地步不是吗?靖海侯府只要继续尽心尽力的效忠皇上、效忠太子,那谁也挑不出一个错字来。   就算将来新帝即位,哪怕忌惮,但平衡之道之下,靖海侯府尚存一丝生机。   为今之计,便是要稳住宫中的暄贵妃娘娘才是,贵妃娘娘一向同侯府不太亲近,但到底是一家人,慕氏还需照拂才是。   慕老夫人又进宫了,身后依旧跟着三位儿媳妇。   不过如今可是大大不同了。   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大奶奶白氏,虽然衣衫还是光鲜,但形容之间却满是憔悴,枯瘦了许多,近些日子以来,她不知为远在江南的女儿操了多少的心,女婿一家狼心狗肺,但娘家却不能为出嫁女及时的出头,只能远远震慑。   而儿子向来是由老侯爷亲自教养的,同她这个母亲也并不是很亲。   二奶奶尤氏仍是原来的模样。   而三奶奶秦氏,光鲜亮丽之下却隐隐的有了一丝的郁气,许是为身为康王妃的女儿惋惜吧,毕竟曾经觉得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却高不可及了,任谁也会有些意难平吧。   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些侯府的日常话,榕榕听得不甚上心,底下讲的人也就是这个模样,无法,靖海侯府原本不必费这番功夫,但是之前贪那份从龙之功的失败让靖海侯府跌到了下乘之地,没有办法。   再说暄贵妃本就是靖海侯府的女儿,也是时候该为侯府做些贡献了。   “你弟弟也长大了,还说将来要考个好功名呢。”似是无心的闲聊到了敬哥儿,老夫人一脸的欣慰。   榕榕点点头,敬哥儿是白氏的孩子,但是跟她却见得不多,连静姐儿也不是很亲近,因为敬哥儿从小就养在祖父的身边,见面不过打个招呼。猛地一提,她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敬哥儿长的什么模样。因此也只好应付道:   “敬哥儿很不错。”   “是不错,只不过上次春闱的时候生病错过了时间,这些天来可是努力读书用功的紧。”老夫人很有深意的点了一句。   白氏听到提到了自己的儿子,终于打起了精神。抬头面对这个曾经是她眼中钉、肉中刺的庶女之时,脸上也没了别的神情,眼里都是殷切和期盼。   “贵妃娘娘,敬哥儿自己也很是希望能够为百姓、为天下做些事儿呢。”   二奶奶尤氏有些不高兴,但此刻也压了下去,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样的地步,也和了一句。   三奶奶秦氏并没有开口,只静静的看着。   榕榕脑子里有根经在不停的跳,这话?莫不是在向她暗示些什么吧。   待到之后嘉靖帝来的时候,她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皇上,今天祖母和我讲了一些话。”   “什么话?”嘉靖帝其实无意听这些,但是眼瞅着她这副苦恼的模样,就知道她不顺心了。   “她好像让我吹枕头风来着,还给我带来了很多的东西。”榕榕的语气并不是很确定。   “枕头风?”嘉靖帝听了,很是诧异,这么个小东西,看来靖海侯府还真是重视的紧。不过有这份讨好的心思,为何不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朝堂之上,多做些为百姓谋福祉的事?   “东西喜不喜欢?”   “喜欢。”榕榕老老实实的点头,这就是她苦恼的地方了,收了东西却不办事,总觉得有些理亏了,以前她收的理所当然,是因为还没有人在她面前这样明显的提过。   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还能教她这样的烦恼,嘉靖帝很霸气。   “喜欢那就收下吧。”   靖海侯府的确有几个好苗子,不过阅历不够,若是能够锻炼锻炼,也能够用上一用,毕竟这是榕榕的娘家,即使她的荣耀是自己给的,但是娘家究竟不能太过落魄。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榕榕也就安心了。   不知道为何,榕榕总是对皇上有一种特殊的信任,她如此坦然的表示自己的依赖,嘉靖帝的心中也是熨帖,尽管不是第一次了。   “过几日皇后会办一个花宴。”无端端的嘉靖帝突然提起了这个话。   榕榕其实不是很愿意去参加这种,她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以前是默默无闻还好,至少身边还有几位挚友,但现在是众人瞩目,挚友皆不在身侧,身边围绕的往往都是话里有话或者是笑里藏刺儿、又或者是阿谀奉承的人,她不知如何应答,也不想应答。   “我要留着陪明珠。”   “咳,真的吗?”嘉靖帝的眸子邪睨了她一眼,笑了,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   “明日来的人可是有很多,五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可都能来,对了,最近外放的官员有许多也回来述职了。”   五品?外放?述职?   榕榕起先还是恹恹的,但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了,这么一来,那青青等人岂不是都能见见了,想明白了,璀然一笑。   终是博得佳人一笑,也不枉他安排了一番。   苏皇后的一切筹谋都已经被打翻了,与新太子也因为之前曾和丽妃之死有过关联而不得交好,还能做什么?现在比以前更加夹着尾巴做人了,就像死了心似的,连私底下的小动作都不做了,嘉靖帝一透露出这个意思,立马就照办了。   “皇上。”主动的投怀送抱,岂有不接之理?   夜甚长,往后的日子也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结局了。   套用一句话,现在我的骄傲指数爆表啊。   目测下一本文也是宠文啊,刚刚构思好,但想写个不同类型的,明天挂文案哦。   有钱的都来捧个人场,有人的都来捧个钱场呗,亲爱的。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