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后宫嗨翻天》 作者:阿白不白   ☆、第一章 杜宝林 薇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若是问东四环的各宫掌殿,她们定斜着凤眼细眸语气傲慢地回答:“杜妹妹勤快利落,做事井井有条,绣花梳头样样好手,就是吃得太多了。” 这话若是被尚仪局的宫女听见,定要叹气鸣不平。现如今的主子们一个比一个高贵冷艳大气,好好的宫女不使唤,偏偏要让这些宝林采女们来伺候自己,是要逼得尚仪局的宫女们全体失业吗? “杜宝林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 这话若拿去问薇生自己,她肯定瞪圆双眼,傻傻想许久,然后答一句:“我、我是个女人。” 对于自己进宫五年却还是个小小的宝林,薇生表示自己已经很满足。她家世不如别人好,亲爹只是个七品芝麻官,整天嚷着两袖清风以至于卖完了家里最后一块土砖来服务百姓。 进宫之后她有吃有喝还有银子领,与以前那间小茅屋一比,皇宫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不但俸禄丰厚,而且福利齐全,上哪找这样的好差事? 最重要的是,存够银子后,她还可以出宫嫁人。 大齐王朝是个奇葩的存在,代代君王皆贤明有为,却又同时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好色。由于君王对美色的追求永无止境,大齐王朝传到明帝赵宣这代时,后宫的开销已经远远超过国库所能承担的范围。 先皇聪明,想出了一个既能不影响儿子追求美色又能解决这项bug的好法子——凡有宫妃进宫五年,尚未侍寝,五年后即可出宫另嫁。 后宫女人们将这类出宫的宫妃归为扑街女。很不幸,薇生正好属于扑街大军的一员。但薇生并未有挫败感,相反的,她一直都对自己有足够清晰的认识。 明帝赵宣好细腰,后宫女人个个整得跟蛇精似的,走三步便要做出喘气的柔软模样,为了抢占资源,可谓是各出奇招。 比如说眼前这位闵贤妃,为了减轻身量,无所不用其极。 “杜宝林,听说西边树林旁有个荷花池,你去摘些新鲜的荷花叶,碾成灰后,放些冰糖果子和枸杞,熬成一碗端过来。” 薇生细心地记下,从银红撒花椅搭上起身。由于穿鞋太急,踩着后跟,差点摔着。闵贤妃轻捻着晕满蔻丹的手指尖,眼眸微转看过来。 薇生心想不好,闵贤妃的毒舌症又要发作了。 “杜宝林,瞧你每天吃这么多,喊都喊不住,每次你吃完后待我身边,我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你打个嗝就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挤出来,你看你,走个路都会被自己绊倒,迟早有一天你会以极其羞耻的方式死去!” 她挽了挽鬓边的发丝,一口气倾泄而出,语气尖酸,与脸上享受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薇生好奇地问:“哪种方式?” 闵贤妃啧啧地瞧她一眼,嫌弃道:“撑死!” 薇生穿好鞋背过身吐了吐舌,匆匆跑出去找荷花池。 说实在话,闵贤妃也不容易,为了争取到此次春猎随行的名额,她使出浑身解数,在众嫔妃中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成为了随行的唯一妃子,顺便带着薇生这个乖巧好使的仆人大摇大摆出了宫。 薇生仔细一想,不对,其实也没有多难,闵贤妃就是比别人多减掉了五斤肉而已。 绕了好几个圈,薇生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荷花池。池中荷花花期未至,花苞朵朵,娇嫩欲发。这里离行宫很远,旁边就是猎场,若是不赶快采摘,只怕回去时已是黄昏。 薇生捞起衣裙,伸出手去摘荷叶。手刚触上,眼见便要采着,无奈自己手短,差了那么一点点。 薇生叹气,想要到周围寻找木枝,才站起身来,眼角瞥见左边浅木灌丛有人影晃荡。 “是谁!”她警惕喊道,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紧紧地盯着木丛后面,仿佛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便立马砸过去。 忽然灌木后扔出来一双锦靴,吓得薇生往后跳,犹豫了半晌,这才决定上前查看。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拨开草丛,露出张俊美秀逸的脸。眸若含晴,面似白玉,着一身金丝滚边黑袍,腰间悬挂金弓,微喘着气从草丛中走出。 男、男人!薇生紧张地手一颤,反射性地抱住胸,大喝一句:“来者何人!” 赵宣懒懒地抬起眼皮,瞥见是个小丫头,收回视线,不以为然地整理衣袍。 说起来真是丢脸,堂堂的大齐皇帝,竟然沦落到半路逃跑的境地。今日这场春猎本是用来讨好那群死板固执的大臣,现在是安稳盛世,这群闲着没事干的臣子们便天天盯着他的爱好穷追不舍,恨不得指着鼻子骂他荒淫无道。 他越想越憋屈,妈蛋的,调个情好个色有错吗,他是皇帝自然要坐拥天下美人,欲壑难填他有什么办法,基因太好太强大,这也能怪他吗! 赵宣拨搭下发冠边的叶子,为了不让人发觉逃跑痕迹,他特意脱鞋光脚走,扎了满脚的灰尘,当真是不爽。 他抬起视线,轻扫四周,正好与一脸惊恐的薇生四目相对。 “那边那个小宫女,来,过来帮朕........”他两眼一转,改口道:“帮我一把。” 薇生皱眉,警觉地盯着不远处的男子,斩钉截铁道:“不要!” 赵宣一怔,显然是不太习惯被人拒绝。他微微蹙眉,最终还是拾起一双鞋子,一瘸一拐地往荷花池边走。 薇生见他过来,吓得立即跳开。赵宣坐到池边,旁若无人地将脚放入水里,愉快地洗起脚来。 薇生担心地看了眼满池的荷花叶,犹豫是否还要采摘荷花叶,若是闵贤妃知道自己吃的荷花叶沾染了别人的洗脚水,会有何反应? “小宫女,你是哪里人?”赵宣扯开嘴角微笑,想着就算没有皇帝的身份,以他爆棚的魅力值,兴许能哄得这个小宫女为自己洗脚。 薇生沉默不言,一双圆眼直勾勾瞪着赵宣,试图从他身上找出图谋不轨的证据。看了半晌,薇生忽然发现眼前的人长得甚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脸盲,记忆又不好,想了许久,终是没有想出来。 赵宣一笑而过,这种程度的打击他还是受得住,小宫女见到美男子太激动,一时说不出话的情况也是有的。 “小宫女,你来这荷花池边作甚?” 薇生继续死盯着他。 赵宣拍了拍脑门,来荷花池定是摘荷花,荷花未开,那就是摘荷叶了。自问自答道:“你想摘荷叶?一定是这样!” 薇生嘴角微微抽了抽,迟疑的眼神暴露了她的目的。 赵宣温和一笑,轻轻俯身,伸出手轻而易举扯下几片荷叶,返过身双手递上:“小宫女,给你。”微笑满分,声音满分,他一定是开国以来最亲民的皇帝,没有之一。 薇生一步步挪上前,到了跟前时,忽然大叫一声指着某处道:“呀!那是什么!” 赵宣好奇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回过头,手上的荷叶消失不见,方才的小宫女连滚带爬已经跑到很远之外。赵宣叹口气,难得微服一回,想要体察民情都不行。 他甩甩脚上的水渍,抬头望了望天空,约莫着再有半个时辰,那帮臣子就得发觉他消失的事,是时候未雨绸缪收拾烂摊子了。 薇生捧着小心脏,一路战战兢兢,生怕赵宣会追上来。走到了行宫门口,这才放下心来。忽然想起闵贤妃的交待,抱着荷叶一路往厨房狂奔。 碾好荷叶灰,搅入水中,以鲜料为辅,细细熬了半个时辰,黏糊糊地制成一碗,用紫砂钵盛好,往里殿去。 刚到门边,便看到阿东站在门口,一见她便低喊:“杜宝林,这边!” 阿东是玉照殿的众多小内侍之一,和薇生关系最好,平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八卦事,便迫不及待跑来告诉薇生。 薇生被拉到一旁,又见他一副神秘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担心问道:怎么了?” 阿东指了指门里,“皇上来了。” 薇生哦一声,在记忆里搜肠刮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皇帝的模样。闵贤妃虽爱使唤她,但每逢皇帝来殿,便会悄悄地将她支开。一到这种时候,薇生便很高兴,因为闵贤妃招待皇帝的时候,完全没工夫搭理她。 她将紫砂钵递到阿东手上,“你将这个端进去,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阿东应下,掀起门幔。薇生站在门边,偶然瞥见屋内一抹黑袍,倒是眼熟得很。阿东送完东西便出来了,目光为难,语气支吾,说道:“换班值夜的宫女得罪了娘娘,已经被撵走。娘娘让你暂时代替那个宫女,在门边轮班。” 对于这种情况,薇生早已习以为常,她很爽快地答应下。 阿东却愤愤不平,像是想为薇生讨个公道,低声道:“她是娘娘,您也是娘娘,一样的眼睛鼻子耳朵,贤妃能勾上皇上,您也能!” “我可不要,我还想着出宫嫁人呢!”薇生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煞有其事道:“而且,就我这样的,皇上看不上。” 阿东被逗乐,笑道:“奴才去小厨房拿晚膳。” 一晃便到了入寝之时,薇生困得睁不开眼皮,忽然听得殿内有人唤自己,似一阵风般捞起她的袖子往前跑。 薇生困意全无,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闵贤妃。只见她捂着肚子,神情扭曲,似要极力忍住什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我肚子疼得厉害,你陪我、陪我......” 薇生侧耳细听:“陪你去作甚,贤妃娘娘?” “陪我去上茅厕!”她又羞又愤地低吼一声,双腿夹得更紧,仿佛一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弃。 薇生当即明了,定是荷叶灰生效了。 “娘娘您尽情宣泄,我会一直在这等着。”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茅厕内,闵贤妃足足沉默半个钟头后,蓦地发出一句感叹:“不知道皇上如何了,肯定还在等我。”哀伤幽怨,情丝缠绵,酥得薇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是神一样的战斗力,肚泻时刻都不忘惦记大金主。有此等精神,她不受宠谁受宠? 薇生忽然明白了自己五年还是个宝林的真相,又懒又挫还管不住嘴的女人,活该宝林一辈子。   ☆、第二章 大变身 寝宫里,赵宣耷拉着眼皮,敞开里衣,望着床帏上紫玉珠流苏发呆数数。 这种时候他就后悔起为什么只带了闵贤妃一人出宫,关键时候没有备用,这滋味呐,跟想吃肉却吃不到一样难受。 他翻了个身,往被窝里缩,捏了捏自己腿上的腱子肉,叹气心想:真是可惜,他这么强壮的身材,今晚贤妃竟无福消受了。 心酸了一会,忽然又想到春猎逃跑的事,明日众大臣肯定又要进行集体讨伐。这样一想,赵宣更郁闷了,索性拉了被子往头上罩。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清晨的雾霭格外浓厚,偶有轻风吹来,冻得人直打颤。赵宣瑟瑟发抖,鼻间嗅到一股奇怪的臭味,熏得他睡意全无。 他一不爽,就藏不住性子:“妈蛋的,哪个不长眼的将夜壶端了进来!信不信朕抄你祖宗十八代啊!” 无人应答。赵宣下意识伸手想抓枕头砸人,手边空空,没有枕头,却沾了满手黏稠。 赵宣舍不得睁开眼,闻了闻手,当即呛得直咳嗽——尼玛这明明就是屎一般的气味! “杜宝林!杜宝林!” 忽然有人蹿出来,声音又尖又细,赵宣睁开眼,视线模糊,只看得到一大片刺眼的白光中有个内侍打扮的人朝自己奔来。 肯定是贤妃殿里的内侍,真是没有礼节观念。 阿东蹲下,急急唤了几声,见“薇生”直挺挺躺在那里,眼睛有点不太灵光,以为是昨夜守茅房守得太累,开口抱怨道:“贤妃娘娘真不厚道,竟将您一人丢在这里。” 赵宣继续保持懵懂状态。难道,还在梦里? 阿东见她面无表情,以为是冻傻了,连忙去晃,“杜宝林您快醒醒!我们要回宫了!再不出发,就跟不上大部队了!” 他晃的劲太大,赵宣不耐烦,伸手拍打胳膊上的手,“你再烦朕就抄你全家!”即使是在梦中,他仍然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个小奴才未免也太放肆了! 阿东愣住,伸手摸了摸赵宣的额头,没发热呀! “杜宝林您别捉弄奴才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阿东跺脚,逼得没办法了,干脆直接拖起就走。 赵宣目瞪口呆,竟没想到原来梦里的小奴才这么大胆! 阿东手软,一个没使上劲,拖到一半忽然松开了赵宣的手,由于惯性作用,赵宣直接往后倒地,磕到了脑袋。 疼痛瞬间激醒了赵宣的意识,他张大了眼睛看着满是泥土的双手,细心感受从后方源源不断传来的臭味,以及眼前小内侍放大的脸和着急的问候,赵宣仿佛意识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啊地一声尖叫用头撞翻了阿东。 他激动地用那双沾满泥土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妈蛋的,不对,他的脸明明更有手感更细腻! 还有,他健硕的胸脯哪去了!这柔柔又硕大的两团,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皇帝专用的车舆里,内侍总管李福全尴尬无比,面对眼前一脸惊恐无比的皇上主子,颤抖说道:“皇上您别吓老奴!” 薇生欲哭无泪地抓住李福全的手,哀求道:“快扇我一耳光,求你了,越狠越好!”她一定是在做梦,快点将她扇醒吧,这梦太恐怖了,她承受不起。┭─┮﹏ ┭─┮ 李福全哪敢动手,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皇上,您别这样!” 话音落,李福全便往马车角落缩,根本不让薇生够着。薇生无奈,只好继续哭丧着脸将手里的镜子拿起,不照还好,一照叫得更欢。 “求求你,快点打我一巴掌!”薇生丢开镜子,匍匐朝李福全前进,叫声撕心裂肺,吓得李福全直往后蹭,蹭破了后背的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往自己的方向爬来。 李福全想,要不是因为积累宫龄不容易,面对如此神经质的皇帝,他早就想甩手不干了。 前天说让他捏背,结果他手刚碰上,便被皇上一拳打飞,名曰随时保持警惕性。 昨天说让他伺候喝粥,他刚将粥端到跟前,皇上却迅速将碗掀翻一把扣他脸上,理由是测试反应能力。 天天如此,日日折腾,他李福全的内侍生涯章章都是血泪啊! 一晃神,薇生已经爬到李福全跟前,凑上右脸,神情恳求:“打吧,快打吧!” 李福全手一颤,他要再上当,那就是傻子! “皇上,老奴给您磕头了,老奴真的受不住了啊!” 薇生泪如雨下,累觉不爱。 一回宫,在薇生无数遍诱惑身边人扇自己耳光失败后,她终于在一声声整齐的“皇上万岁万万岁”中如雷轰顶,以极其战栗的心情接受了眼前这个事实——她变成了明帝赵宣。 继薇生砸破了第五面铜镜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既然她变成了明帝赵宣,那原来的她又去了哪里? 她来不及多想,挥开正在替自己更衣的宫人,敞开里衣风一般冲向闵贤妃所在的玉照殿。 闵贤妃正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忽见皇上闯进来,一脸的急不可耐,心中春心荡漾立马上前:“皇上,臣妾可想死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真叫臣妾思念。” 她一边说,一边撩拨发丝,满脸娇羞,声音温柔得能嗲出水,简直与平日里薇生伺候的那个闵贤妃判若两人。 薇生轻咳了咳,望着她挽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柔荑,显然不太习惯这种高级待遇。“你、你先坐下。” 闵贤妃轻咬下唇,美目流转,扭着腰肢坐下,娇滴滴道:“皇上,臣妾昨晚身子不适,让您等了一夜,是臣妾的不对。烦请皇上责罚。” 闵贤妃垂目娇喘,等待着皇帝说出那句闺房情话“让朕好好搓揉你”,等了许久,面前人还没有回应,抬头一望,“皇上”竟做认真思考状,一脸深邃,仿佛真的在想怎么惩罚她。 “皇上。”闵贤妃扑过去,梨花带雨,委屈道:“难道皇上真的怪怨臣妾吗?” 薇生僵住,想要推开闵贤妃的手,哪想她却搂得更紧。 “渴、渴了。”薇生支支吾吾地说出两个字,任由闵贤妃抱着自己,张目四望,希望可以寻找到自己真身的踪迹。 闵贤妃恋恋不舍起身,作势就要唤人去沏茶,薇生喊道:“你亲自去吧。” 她第一次使唤闵贤妃,说话有点不顺口,眼神遮掩。闵贤妃先是一愣,而后甜甜答道:“ 好的,皇上。” 闵贤妃走后,薇生在殿里急得打转,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眼角余光忽然有人影闪过,薇生愣住,朝窗户上看去,那里隐约趴着一个人,面容猥琐,贼头鼠脑。 走近了瞧,当即吓了一大跳,这不就是她的真身吗!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两人同时震住,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低吼:“你!” 赵宣最先冷静下来,将身为皇帝的临危不乱精神发挥到极致,他朝薇生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避开殿里的宫人。 薇生听话地点头,揣着一颗激动的小心脏走出玉照殿,并遣散随行的宫人,连绕了几个圈,走到人迹稀少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举目寻找赵宣的身影,却突然被人捂住嘴巴。 “嘘!是我!”如此清丽悦耳的声音,薇生立马听出这是自己真身的声音。 一路被拖进假山,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赵宣一把扳过薇生,动作艰难,柔弱无比。 “妈蛋的,竟让朕屈尊于如此弱小的身体!” 话音未完,身上忽然一阵瘙痒,发愣间薇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异常激动地摸来摸去,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双手悬挂在自己真身的脖子上,欣喜若狂地蹭来蹭去。由于她现在的身体是赵宣的,所以远远看去,就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娇柔地缩成一团,将头埋在女子的两胸之间,发出惬意的叫声。 “喂!摸够了没有!” 赵宣一把将她推开,由于力道太小,薇生基本处于固然泰山的状态。 这人好凶。薇生委屈地看过去,“我摸的是自己身体。” 赵宣怒火上头,想来不能白白便宜了她,冲过去对着自己的真身一阵狂摸,从头到尾,细微至极。摸完后特别拽地撂下一句话:“朕摸的也是自己身体!” 他抬眸,发现薇生捏扭地抱住胸,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你害羞个毛线劲!”不爽,尼玛太不爽了!“这是朕的身体,不准脸红!” 对方却更为紧张,屏住呼吸不敢出气。 赵宣简直要发疯,尼玛憋死了怎么办,到时候他找谁赔去! “呼气,给朕呼气!” 他上前摇晃,薇生直挺挺地站着,坚不可摧。 “说!你是何人!把朕弄成这副模样到底有何目的!”赵宣低吼,想要勒住薇生的脖子逼问,却发现力量太过悬殊,只好作罢。 薇生被唬得一愣一愣,之前由于着急,一直没想起来。现在被这么一吼,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 “你、你是昨天荷花池边的........”脸盲症患者伤不起。 “废话!老子长得那么帅,见者无不惊艳,你竟然现在才想起来!” “这么说,你就是........” 赵宣跳脚,妈蛋的,瞧她这捉急的智商! “对,朕就是天下第一美男明帝赵宣!你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 “那、那怎么办!” 不远处忽然有人出现,叽叽喳喳地一看便知是东四环的嫔妃出游。赵宣做出嘘的姿势,将一团纸条递到薇生手里,低声说道:“今晚到这里来,别惊动其他人。” “是的,皇、皇上。”薇生改口,有些怯生,小家碧玉的神情看得赵宣一阵哆嗦。   ☆、第三章 小黑屋 齐历代皇帝除却皇位之外,还有一个代代相传的东西——小黑屋。每当皇帝压力太大时,便会溜进小黑屋,进行能量充电。 每代皇帝的小黑屋作用各不相同,比如说先皇的小黑屋,那便是个香-艳小说创作地,当年市面上流行的艳闻轶事小说便出自先皇之手,据说本本卖到断货,上至高官显贵,下至市井小厮,皆以拥有“大齐笑笑生”的全套作品为荣。 当然了,这个“大齐笑笑生”便是先皇想了三天三夜引以为傲的笔名。 赵宣自问与先皇不同,他的容貌比先皇好,身材比先皇壮,就连个子也比先皇高,样样完美,他的小黑屋自然要比先皇的要高雅许多。 赵宣偷偷地瞅了瞅周围,确认没有异常后,小心翼翼地关上暗门,从地道往小黑屋走。 除却养精蓄锐这项作用外,小黑屋还有个重要功能——逃跑。小黑屋的正门开关设在皇帝寝宫里,后门开关则设在西宫门的假山某处。那里有个井,名为废井,实为通往宫外的地道。万一发生叛乱,皇帝被困死在寝宫,便可由小黑屋直接跑到废井,然后逃出宫。 赵宣走到地道尽头,推开了门发现早已有人在里面等着他。 “皇、皇上,您来了。”薇生噗地站起身,发现对着自己的身体喊皇上,着实难受。 赵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举起烛台走过去,“没人发现吧?” 薇生乖顺答道:“您放心,我办事妥妥的!” 赵宣瞄她一眼,目光警觉,看贼一般嫌弃,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薇生听话地凑过去。 “啪!” 她怔了怔,指着脑门上随风飘荡的黄色符文道:“这、这是什么?” 赵宣眼神犀利,死死盯着薇生,仿佛要将她的脑门瞪出一个大洞来。 片刻后,赵宣气急败坏跺脚。 “艹艹艹,什么(和谐)哔哔哔驱鬼利器!一坨(和谐)哔哔哔!” 沉默许久后,薇生怯生生开口。 “皇上,我、我不是鬼。” “朕知道。”赵宣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要她真是鬼那还好办,最头疼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朕问你答。” 薇生弱弱地点头。 半个时辰后,赵宣运用了所有盘问技能,仍然未从薇生身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照你的说法,昨天你碰见朕,恰好不认识朕,然后被吓坏了跑回行宫,半夜被贤妃唤去守厕所,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躺在车里了?” 薇生想了想,“对,就是这样。” “没骗朕?” “骗你是小狗!” 赵宣摊手,事已至此,他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到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因缘巧合之类的鬼话他不信,定是有人使用了不正当手段,企图偷梁换柱,篡权夺位!他凝视薇生,对方惊恐慌张的神情尽入眼底,“皇上,我们还能变回去吗?” 眉目微蹙,双眸含泪,看着自己这张俊脸做出如此表情,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赵宣瞥开视线,如何也想不通为何歹人会让一个心智不全的女人和自己互换身体,而且这女人丰胸肥臀(魔鬼身材啊喂!),没有一点楚楚动人的气质。 实在是对他莫大的侮辱!待他换回了身体,定要将那背后作祟之人碎尸万段! “那个,杜、杜什么的。” 薇生小声提醒:“薇生,皇上,我叫薇生。暮歌采薇曲的薇,红豆生南国的生。” 赵宣一拍大腿,“对!杜薇生!朕问你,你想不想立大功?” 薇生蹙眉细想,摇头道:“不太想。”立大功这事一听就很复杂,她这么笨的人做不来。 赵宣翻了翻白眼,挤出笑容继续道:“那你还想不想换回去了?” “这个想。” “那就好办!”赵宣长舒一口气,虽然这个敌友尚明的队友智商不如他高,但只要她乖乖听话,以他高超的指挥能力,一定能够控住全场。 “你想换回去,朕也想换回去,之所以会有今天这种局面,朕想,背后定有奸人作怪!所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言辞凿凿,唬得薇生一愣一愣的。“那我要怎么做呢?” “协助朕查明真相!”他凑上去,语气严肃,“真相未白前,你好好扮演朕的角色,当然了,朕也会好好扮演你的角色。” 他拾起两根毛笔,将纸递给薇生,“将扮演重点秘籍写下来。朕写朕的,你写你的。” 一刻后,双方将写满秘籍的纸展开。赵宣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对待各大臣的态度,而薇生的纸上则写满了后宫各高位嫔妃的喜好。 彼此对视一秒,叹了口气继续钻研。 赵宣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为了不露馅,你得记住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无耻。第二,无耻。第三,还是无耻。” 薇生轻轻哦了一声,将无耻二字狠狠记在心中。似乎为了回报赵宣,她义正言辞道:“为了不露陷,皇上你也得记住三件事。” “嗯?” “第一,卑微。第二,卑微。第三,更卑微。” 双方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后赵宣笑出声,自信地摆摆手:“好歹你也是个宝林,怎么说得自己跟个宫女似的。”完全忽略掉初次见面时他将薇生误会成宫女的事。 薇生眨眼道:“我跟宫女没两样。而且啊,后宫娘娘们都很难伺候,皇上您要小心点。” 赵宣自觉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后宫佳丽三千,凡是被他看上眼的,个个都是玉软花柔般的可人儿,风一吹就倒,哪会像她嘴里说的那么恐怖? “朕可是天子,后宫的妃子都是朕的女人,自当臣服于朕。”即使他换了副皮囊,后宫那群温柔的美人们照样会被他高贵的灵魂所征服。 交待好一切事情后,赵宣环视周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觉得现在有必要对自己进行心灵疗伤。 “你觉得那副画里的人好看吗?”他指着墙上一幅画,薇生从疯狂背诵秘籍的任务中回过神,目光呆呆地望过去。 犹豫了许久,薇生皱眉答道:“皇上、满墙挂的,不都是您一个人的画像吗?” 赵宣向她投去一个“你真不解风情”的眼神,大步向前,对着自己的画像赞道:“此人玉树临风,俊美无比,瞧这完美的眉眼,瞧这无敌的笑容,如此相貌,当真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薇生石化,皇上您夸得是自己吗? 赵宣挪步,继续欣赏自己的下一副画像。待他将满室的画像全部赏鉴完毕后,已近五更。 他打了鸡血一样拍醒薇生,“快回寝宫,该上朝了!只要将朕昨晚说的都背熟,不会出什么岔子!” 薇生揉揉惺忪的眼睛,不太放心地交待一句:“皇上,那您也要仔细点,千万别露出马脚。” 赵宣松松筋骨,满血复活。 “行,朕记住了!”他亲爱的美人们,他来了~!   ☆、第四章 蛇精病 金銮殿下,众大臣井井有条地排成两队,左边文官,右边武官。殿前的小内侍扯着尖尖的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那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扫向从御门而进的那个人,气氛隆重而压抑。 薇生屏住呼吸,胆战心惊地抓住袖角,尽量不让自己腿软,一步步挪到龙椅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殿下的人,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她在心中碎碎念着赵宣的秘籍:眼睛小的那个是御史,嘴唇最厚的那个是廷尉,眉毛竖起的那个是太仆......... “皇上!” 有人突然出声,打断了薇生的注意力,她略带慌张地抬眸望去,但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胡子大臣(太尉)站了出来,与他旁边那个胖胖的大臣(御史大夫)相互交换眼神后,视线一转,直勾勾看向她。 薇生吓了一大跳,小心脏跳得格外快,生怕他要说出什么惊骇言语。 “皇上,您的眼睛怎么了!” 太尉猛地这么一叫,身后御史大夫立马跳出来,演双簧一般喊道:“呀!那是黑眼圈!” 太尉接话道:“呀!昨夜守夜的宫人是谁?竟眼睁睁看着皇上整整折磨自己一晚,快拖出去斩了!” 薇生傻眼,表示完全摸不清状况。 御史大夫和太尉相对一笑,皇上您有本事通宵玩女人,您有本事春猎别逃跑呀! “朕、朕昨晚看了一夜的书,不、不干守夜宫人的事。” 御史大夫朝太尉点点头,瞧!皇上果然被震住了,连说话都开始结巴,接下来该上正菜了! “皇上真是宽厚仁德,爱民如子。既然皇上连一个守夜宫人都如此看重,那又为何爽约春猎,我们不是说好做对方的后盾(天使)吗?” 御史大夫点了点口水往眼睛抹,朝太尉使了使眼色,太尉立即开口,嚎啕哀怨:“御史大夫,你不要再说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们这群糟老头子哪比得上佳人娇丽!皇上是不想直接伤了我们的心,所以才半路改主意的,对不对,皇上?” 他说完,不给薇生任何反应时间,朝身后打手势,其他的大臣便立即像玩接地龙一样轮流呜咽发言,情到深处两行清泪,从前朝旧事一直说到今日天气,每个话题都能变着法地和“皇上您太TM好色了!”扯上关系。 待队伍最后的炮灰大臣喘着粗气发表完高谈大论后,太尉立即摆头,冲御史大夫扯眉毛。 依以往一贯的经验,每当进行到这个阶段时,皇上就该沉不住性子大发雷霆了,接下来,该让王牌上了! 御史大夫不动声色地朝门外咳了声,示意时机已到。他刚咳完,门外立马蹿出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貌若潘安,正是大齐丞相谢安。只见他眉目紧索,一进殿便直接往前扑:“皇上您又干出什么事了?微臣对不住大齐列祖列宗啊!” 众臣默契地往旁躲,让出一条径直通往通殿柱的路,谢安头也不抬地冲向柱子,动作流畅,敏捷准确:“有君如此,臣不想活了!” 按照惯例,皇上此时的怒气就会被吓到九天云外去。一代贤臣撞柱明志,此招屡试不爽。 “是朕错了。” 大殿的气氛瞬间死一般寂静。 许久谢安开口,不敢相信地问道:“皇上您刚刚说什么?” 薇生傻傻地重复:“是朕错了。”他们说了那么久,不就是想听句道歉的话吗? 众臣面面相觑,朝会至今,从来都是大臣和君王斗智斗勇,争个面红耳赤,他们只想着怎么在逞完口舌之快后,堵住皇上的嘴,却从未想过会有皇上举旗投降的这天。 “皇上!”谢安甩袖,顾不上撞柱,轻飘飘上前,一张俊脸朝上,目光紧紧追随薇生。 薇生不敢抬眼看他,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手缩在袖子里,紧张得发抖。 谢安薄唇微抿,皱起眉头。他爹临终前曾传授过谢家丞相秘诀:一旦搞不定皇上,就立刻以死相谏。大齐历代君王虽然脾气暴躁,但在礼贤下士这点上却甩出其他国君王十条街。 只是,他爹虽说过应对君王暴躁之法,却从未讲过如何拆掉君王以退为进的招数。皇上此番示弱,其后必有文章。 “皇上,难道您又想广招秀女,扩充后宫吗?”对,一定是这样!皇上太坏了! 众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们就说呢,皇上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同仇敌忾,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得逞。 谢安满足一笑,精神抖擞。 身为大齐史上最年轻的丞相,他有必要将这个世袭的官位职能发挥得淋漓极致。谢家祖辈从未成功劝导皇帝不再沉迷女色,而他谢安,一定要将皇上从纵情声色这条不归路上拉回来。 “不是的。”薇生弱弱地出声,“朕、朕是真心想要道歉。” 众大臣怀疑地摇头,薇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虽然她还是不懂群臣在说些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不能给赵宣抹黑。 谢安昂首挺胸,正气浩然地站到队伍最前方,勾起嘴角笑得得意:皇上你休想如愿!(Σ(  ̄д ̄;) !) 她一急,脱口喊道:“爱卿们!” 众群臣再次瞠目结舌。掐指一算,“爱卿”这个无比肉麻的称呼,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是在皇上登基那天,事后朝会之时,皇上还曾暗讽自己年少无知,才会用上那个昵称。 谢安噎住一口气,竟连“爱卿”这招都用上了!皇上真是越来越无耻! 薇生欲哭无泪,好想快点换回去,做皇帝太可怕。 第一次朝会——完败。 玉照殿,仿佛感受到某人的挫败感,赵宣一直不停地打喷嚏。阿东跑进来叫他:“杜宝林,贤妃娘娘唤您进去呢。” 赵宣正在擤鼻涕,一听到美人唤自己,立马将手帕仍给阿东,健步如飞冲进殿里。 “朕、咳咳,正好我在呢,你找我?”赵宣欢喜之极,差点说漏嘴。 闵贤妃刚睡醒,怏怏地斜坐在梳妆镜前,黑发垂腰,似瀑布般柔美。昨天“皇上”到殿后却立刻走人,亏她欢欢喜喜亲手沏了壶好茶,到头来连皇上的大腿都没抱住,想来真是气闷。 “你昨晚去哪了?” 赵宣嘻嘻一笑,回答流利:“昨夜不是我当值,便早早睡下了。”不愧是他最宠爱的美人,这么快就感应到他的灵魂魅力了。 接下来,他要不要将自己与人互换身体的事,告诉她呢? “今日天气不错,就梳个朝天髻吧。”她懒懒地撑着下巴,眉心微蹙,惹人怜惜。 平常这个时候,赵宣只怕早就扑过去吃光啃净,无奈现在特殊情况,他只能痴痴地看着,半点动作都不能有。 闵贤妃等了多时,身后人还不见动静,转过头见“杜宝林”正对着自己笑,笑容淫-荡,令人毛骨悚然。 闵贤妃不耐烦,将梳子甩过去,“瞧什么瞧,再瞧你也变不成我这样,吃得多的女人,是没有未来的,你只配伺候我,懂了吗?” 赵宣想,美人的声音真好听,就是话刺了点。思念真是种病,竟将一个温柔贴心的女人变成这样。没关系,待他换回去后,定要好好宠幸闵贤妃,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闵贤妃翻白眼,瞧杜宝林这傻样,被骂了还笑得这么甜,真让人堵心。 “算了,不用你梳了,去御花园采些新鲜的花回来。” 赵宣跟哈巴狗似地点头,美人真体贴,知道他不会梳头便打发轻松的活,他定要摘几朵美美的花讨好美人,美人一感动,说不定就能认出他了! 到了御花园,万紫千红,百花齐放,一派热闹景象。赵宣想了想,贤妃最喜欢蔷薇花,尤其是粉团蔷薇,花园西角边种了几簇,现在正是盛放季节。 赵宣走过去,转了个过角,发现不远处的蔷薇花堆里站了几个人。他定睛一看,分别是柔昭仪、慧婕妤、舒才人以及丽美人。 赵宣欢喜地拍手,他喜欢的美人们都凑到了一起,难不成全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幸遭遇,故而集结在这里吗? 他的妃子们,真是与他心有灵犀。 他一脸雀跃奔过去,到了跟前,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四位美人一见他,便立刻捂嘴嬉笑。 赵宣笑得更满足了,一个个见了他这么高兴,他独特的魅力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哟,这不是杜宝林吗?”开口说话的是柔昭仪,赵宣最爱她的聪明贤惠。 “不就是跟着闵贤妃去了趟行宫吗,回来后竟连行礼都不会了!”这回开口的是赵宣的心头好,慧婕妤。 舒才人和丽美人在旁笑道:“杜宝林马上就要期满出宫了,好不容易跟着出去见回世面,自然是被震傻了。” 柔昭仪上前,这个杜宝林也不容易,以前随意便可以使唤她,后来被闵贤妃看中要了过去,碍于面子,众人也就不再吩咐她做事。现在可好,闵贤妃不择手段(不就减个肥吗)不顾姐妹情谊,独占行宫之旅,简直欺人太甚! “你想摘花对吗?”柔昭仪一把将赵宣手中的花篮子夺去,狠狠摔在地上。欺负不了闵贤妃,那就找她身边的人发泄! “姐妹们,杜宝林要摘花,我们便帮帮她。” 她说着,朝其他三人使眼色,三人会意,摘起花丛里的花便往赵宣身上砸,边砸边笑,有使坏的,扔过去的花枝上布满荆棘,扎到赵宣手上,当即划出个血口子。 待将满丛的蔷薇都砸得差不多时,她们才停下动作,扭着腰肢离开,走出了好远还能听见她们患上蛇精病似的笑声。 赵宣呆立原地,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久久不能合拢嘴巴。 谁来告诉他,刚刚那些凶狠的女人是何方妖孽,他温柔多娇连说句话都会喘的美人们,哪去了?!   ☆、第五章 命根子 回到玉照殿,赵宣仍然处于呆滞状态,闵贤妃抬眼瞄他一眼,开口道:“花呢?” 赵宣反应过来,望着眼前娇滴滴的贤妃,慰藉自己道:幸好还有温顺的贤妃。他走过去,委屈地捞起袖子,露出被荆棘刮伤的口子。 “我在花园里遇到了柔昭仪她们,也不知她们怎么了,忽然性情大变,不但抢了花篮子,还用花砸我。你看,这是被她们给弄的。” 赵宣想,以贤妃这么善良的性格,一定会好好安慰他。 闵贤妃当即将茶杯摔到桌上,站起身来,眉头紧蹙,一脸愤慨。“柔昭仪?” 赵宣接话:“还有慧婕妤,舒美人和丽才人。”他猜得没错,贤妃果然因此大怒。被自己女人保护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你个没出息的!”哪想,贤妃却话锋一转,直指赵宣,“简直丢尽我的脸面!那些女人她们明知道你是我身边伺候的人,却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绞着帕子,吐了赵宣一脸唾沫星子:“她们用花砸你,你就应该搬起石头砸回去!别别扭扭的,成何体统!我闵贤妃身边的人,竟然如此无用,真是气煞我也!” 赵宣惊呆了,贤妃这是怎么了? “罚你今晚不准吃饭!吃再多也是个饭桶!还不如不吃!”闵贤妃说完,转头唤人端来玫瑰花露,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动作豪迈,看得赵宣目瞪口呆。 “还不快下去!看见你就烦!”中气十足,如雷震耳。 看——见——你——就——烦,赵宣耳边不停晃荡着这句话,捂住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拖着沉重的步子往门外走去。 门外天空湛蓝,赵宣四十五度仰望,十年的帝王生涯中,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何还要火上浇油,将他的美人们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痛苦倒地,赵宣的第一次宝林之路——完败。 小黑屋外,薇生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屋里光线昏暗,隐隐约约看见墙角蹲了个人。薇生小心翼翼走过去察看,出声唤道:“皇上?” 黑影未动。 薇生蹲下身,一见赵宣的颓废样便立马明白他今日的心境,定是遭遇了极大的打击。她想不到什么好的安慰词,细声细语道:“皇上,习惯就好。” 赵宣抬起头,望着面前自己的魁梧身材发出如此软语柔言,如何也不能平静自己的心情。 “她们一直都这样吗?” 薇生歪着脑袋,“皇上您指什么呢?” 赵宣苦不堪言:“言语刻薄,人多欺负人少,被欺负了还要挨骂。”想来真是心酸。 薇生耐心听他说完今天的遭遇,看着面前一脸衰样的赵宣,忽然觉得皇上未免也太矫情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天天都会在后宫上演。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他娶了几千个女人,那戏自然格外凶残。 “皇上,您饿了吗?” 这句话直击痛点,赵宣摇摇头,贤妃不准他吃饭,他连个米粒都没见着。 像是早在预料之中一般,薇生从宽袍里取出一包东西,外面青纹锦帕包裹着,打开一看,里面是个晶莹剔透的玉碗,碗里装着饺子,薄薄一层白面皮里饱满的馅儿,正是赵宣最爱吃的水晶饺子。 薇生又从腰带里取出一包芝麻酥,将绣花方帕整齐铺开后,取出一小瓶甜玉露,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双玛瑙箸,笑着递给赵宣。 赵宣惊诧,“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弄的?” 薇生甜甜一笑,“吃晚膳时顺下的。以前我也挨过饿,而且娘娘们吃的东西都太少,每次轮到我的时候,都只剩下一点,根本不够吃。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拿了这些来。” 由于她说话声音太小,连带着赵宣原本的那把粗嗓子也变得柔和起来。第一次听见“自己”以如此温和的语调说话,赵宣反倒有些不习惯。 “待朕换回身体后,定会好好赏你。”看来这个队友,也不是那么无用嘛。 薇生张着大眼睛问道:“皇上,那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呢?” 赵宣噎住,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换回去。对于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作祟,他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他转着眼珠瞧薇生一眼,但无论如何,那背后之人绝对没有料到没有想到会抢先一步控制和他互换的对象,只要吃定这个小宝林,他迟早能够换回去! 从现在起,任何人都可能是背后主谋,在未有周全法子之前,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以后你事无巨细地将每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每晚都交给朕查阅。作祟之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一有什么不对劲,你便立刻向朕汇报!” 薇生点头,“那皇上也要写手记吗?毕竟歹人不会单方面动手,万一他(她)瞄准的对象是我呢?” 赵宣嘴角抽了抽,呵呵笑了两声。 少女你太天真了好么!比起谋害一国之君,你以为谋害一个小宝林会更带劲么!这孩子真傻。 薇生蹙起眉,似乎对赵宣的吊儿郎当不太高兴。皇上想早日换回去,她也想,再有两个多月,她便积满宫龄可以出宫了。若问题一直不解决,她出宫的事情便要被搁置了。 错过这次,意味着她下半辈子都要待在宫里了。 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 赵宣满足地吃起饺子,察觉到身旁一道强烈的视线,抬眸正好与薇生对上。被自己的身体恶狠狠地瞪着,赵宣不太习惯地打了个哆嗦,弱弱地挤出一句: “朕也会写手记的。” 薇生听到想听的话,怨念甚深的脸几乎是在一瞬间恢复成温柔的面容,乖巧地双手奉上甜点,傻傻笑道:“皇上辛苦了。” 赵宣黑线,啊喂少女你变脸也变得太快了点! 吃饱喝足后,赵宣打了个饱嗝,毫无形象可言。薇生已经开始复习互换注意事项,眼角余光瞄到他呈八字状往后仰,心中想道:以前她也曾远远望见过皇上一眼,虽未瞧清皇上模样,但皇上身上那股仙气飘飘高不可攀的气质,她是如何也忘不了的。 哪像现在这副样子,落差也太严重了吧? “皇上,接下来该做什么?” 赵宣在榻上滚了滚,舒服地眯着眼,“首先,得找出嫌疑犯。” 薇生将小册子放下,“怎么找?” 他伸展筋骨,蹭地一下从榻上做起,趴在薇生肩上,手垂到胸前,指着胸膛说,一本正经:“用心观察。能够在一夜之间将朕变成这样,说明贼人事先下了一番大功夫。朕虽与你互换了身体,但贼人的目的绝不仅仅如此。他/她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周围定有异常情况,只要我们能够捕捉到这些不同寻常的小细节,就能顺藤摸瓜找出贼人。”(皇上你瞬间包青天上身啊!) 薇生盯着胸前的那只手,脸渐渐地染上红晕。虽说现在这是皇帝的身体,可她总觉得皇上摸的是她胸。赵宣不知情,手触上自己的坚实的胸膛,习惯性地用手指划圈圈,说话的同时,还不忘自恋地摸上两把。 “从明天起,你负责观察群臣。每天的奏折都带到小黑屋来,朕自会批阅。” 薇生随口应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胸前晃过来晃过去的手。 “皇上,您、您能别用我的手非礼您自己的身体吗?”薇生害羞地低下头,声音细得跟蚊子嗡嗡叫一样。 赵宣先是一顿,继而哈哈一笑,大力地拍了一掌,举起手道:“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手才有机会摸到朕的龙体。你要好好保护朕的龙体,不能因为心痒就趁机揩油,说不定朕恢复真身后,还能赏赐你多摸几下。” 薇生瘪了瘪嘴,轻声道:“才不稀罕呢。” “什么?”赵宣耳尖,恰好听到了薇生这句愤愤不平的话。“朕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不但文武双全,而且品德高尚无人可比,如此好男儿,世间哪有第二个?不稀罕?哼,该讲不稀罕的那个人是朕才对!瞧你这粗腰!随便拎个宫女出来,身板都比你好!” 薇生虽然性子软,但对于自己的相貌身材却是很满意,当即撅嘴:“我的腰才不粗,而且我有宫里娘娘没有的好处!” 赵宣不屑地看她一眼:“什么好处?” “我胸大!” 赵宣反射性地垂下目光,视线集中在胸前高高耸起的两团柔软。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张开手掌,下意识就要握住两团玉峰。 手刚触到,旁边薇生尖叫着扑过来,他重心不稳,往后倒去,生生被她压在身上。 “皇上,您不能摸人家的胸!”她的胸,是留给夫君摸的!“还有,以后换衣裳的时候,皇上您也不能偷看!要闭着眼睛换!” 赵宣不高兴了,“你不是宝林吗,朕摸自己女人的胸有什么不行?” 薇生气得干瞪眼,“没有被宠幸过的,就不算您的女人!您、您不能这么无耻!” 赵宣翻白眼,“无耻就是朕的座右铭。而且现在这胸长朕身上,朕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我.......”薇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脑子一短路,吼道:“您要敢摸我的胸,我就(和谐)哗哔哔您的命根子!”   ☆、第六章 脸盲症 赵宣僵住,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用这招威胁自己。头可断血可流,命根子必须保护好! “不摸了不摸了!”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斜着眼角瞄她一眼,却正好对上她投来的视线。薇生狐疑地盯着他,心想:他自己都承认自己无耻了,说不定转头就又摸上了。不可信,不可信! 赵宣被瞧得心虚,一把推开她的束缚,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咳咳,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对,奏折的事!” 薇生晃头,凑上去道:“皇上,您能发个誓吗?绝不会偷看,绝不摸胸。”她虽然地位低微,但这点尊严还是要的。 赵宣甩袖,他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偷摸,这个小宝林真麻烦,不就摸个胸吗? “皇上!” “知道了!你听好了,朕对天发誓.......” 他未说完,便被她打断:“皇上,要用您的命根子起誓!您是皇帝,是大齐的天,您对天起誓,不就相当于对自己起誓吗?不算。”幸亏她机灵,不然就被皇上蒙混过去了。 赵宣嘴角抽搐,“朕对自己的命根子发誓,绝不偷摸偷看你的胸,若违此言,就.......” “就一辈子硬不起来!”薇生开口,声音清脆,抑扬顿挫。她听家中哥哥说过,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那方面不行。皇上也是男人,肯定怕这个。 算、你、狠!赵宣咬牙切齿地看着薇生,做皇帝以来,他第一次赤果果被人威胁,妈蛋的这感觉简直太不爽了! 薇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皇上您倒是说呀。 赵宣瞥开头,不情不愿嚷道:“朕发誓,绝不偷摸你的胸!若有违誓,此生不举!” 薇生松一口气,立马恢复成小绵羊,“皇上您真好!” 呸!赵宣翻个白眼,父皇说的对,胸大的女人耗心又耗力,还是他的小胸美人们好! 这两天,众臣的心理负担越来越大,望着龙椅上那个温柔又耐心的皇上,大家纷纷猜测皇上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御史大夫:或许是我们逼得太紧,皇上这是要疯掉的前奏! 太尉:皇上都已经三天没凶过我,好不习惯! 少府:皇上说话跟个女孩子似的,听得我好想上前狠狠搓揉一番! “你们够了!”丞相谢安跳出来,浩气荡然。“这是皇上的阴谋!目的就是让你们恍然不安,丢盔弃甲!”一群没出息的! 纵然皇上能瞒过天下所有人,也瞒不过他谢安。想要扩张后宫?门都没有! “皇上,谢丞相求见。” 李福全战战兢兢地轻喊一句,大着胆子往里屋看了眼。皇上最近越发神秘,搞得他心神恍惚,生怕皇上又偷偷捣鼓什么折腾人的法子。 薇生正在写手记,听到有人求见,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她从来没有私下接见过大臣,而且皇上也没有教她该怎么做,可如何是好? 李福全颤抖地重复:“皇上,谢丞相求见!” 薇生慌张失措,朝堂上人那么多,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而且隔得那么远,她就是想记住大臣的样子也无能无力。(脸盲症伤不起)这个丞相,是不是声音特别好听的那个? “皇上?” “请、请丞相进来。”薇生深呼吸一口,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这个丞相又不会吃了她! 这样一句柔和有礼貌的回答,却吓得李福全起了鸡皮疙瘩。皇上素来最烦谢丞相,每次听见谢丞相拜见,定要先找人发泄一番镇定心情之后,才能淡定地接见丞相。哪像现在,连前戏都省了!好可怕,皇上果然在计划着什么! 李福全退出来,看了眼门外白衣翩翩的谢安,心中为他默默点上蜡烛。 “丞相,请吧。” 谢安大步向前,正气凛然。 至内殿,殿里空无一人,谢安扫了扫四周,终于在书架旁找到了“皇上”。谢安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薇生略微紧张地清了清嗓子,随便挑了本书捧着,假装做出认真思考状,头也不抬,轻声道:“平身。”对方看到她在看书的话,应该会知趣离开的吧? 谢安上前,指了指薇生手里那本书:“皇上,每次臣来的时候,您都捧着这本书,整整十年了,还没看完吗?” 薇生:Σ(っ °Д °;)っ下次坚决不挑这本了! 谢安甩甩宽袍,双手合拢递上一本奏折:“皇上,微臣一时大意,竟忘记将这本奏折递上。既然皇上有空,那就干脆现在批了吧。” 薇生手足无措,不敢去接折子。每晚她都将奏折搬到小黑屋,待皇上批阅完了之后,她再偷偷挪回来。突然要她批阅折子,不是明摆着让她露马脚吗! “爱卿不急,咱们先讨论折子上的内容,之后再做决定。”一个字:拖! 谢安微皱了皱眉,喊十万遍爱卿都没用。他今日特意将奏折漏交,为的就是当面让皇上恩准折子里的事。 “宗正寺掌事众多,早就应该将江南选秀的事下放给少府寺,皇上前年就说了这话,却迟迟未批。今年又新设科新院,为避免各寺职责平衡失调,还望皇上立即准奏,将江南选秀的事转交给少府寺!” 谢安一口气说完,生怕皇上想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拒绝此事,上前将折子啪地铺开,摆在案桌上。 若想止住皇上好色的节奏,只能从源头下手。 少府寺的人大多是是谢家门生,只要江南选秀的事交到少府寺,到时候他就能够插手选秀的事。皇上不是喜欢瘦弱美人吗?他就偏偏选堆胖女人进宫!看皇上还怎么下手! 谢安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仿佛已经胜利在望。 薇生被谢安诡异的笑容震住,他、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谢安撩开袍子,跨前一步,再上奏折:“皇上,请恩准!”不准的话,他就只好再使出杀手锏——撞墙。 薇生呵呵傻笑,“丞相,这里突然变得好热,要不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谢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皇上又打太极了,那他是现在就撞还是之后再撞? 关键时刻,他忽然想起,十天前他已经撞过一次,今天再来一次的话,强度太大或许会受不了。看来过两天得请个少林寺师父回来,学学铁头功才行。 谢安不太甘心地捏了捏手里的奏折,“皇上,请。” 两人并排走在宫道上,身后李福全带着宫人,规规矩矩地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不敢逾越。 谢安离得近,薇生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清香爽朗的气味,这气味很是熟悉,她总觉得在哪里闻过。 “爱卿,你身上抹的什么香?” 谢安黑脸,“皇上,微臣未曾抹香。”他个大老爷们抹个毛线香啊!想女人想疯了吧! 薇生歪了歪脑袋仔细回想,恰逢一阵微风吹过,掀起谢安的衣袍,他今日着广袖白竹袍,被风这么一弄,看着竟像是仙风道骨的神人。 那瞬间,薇生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她想起了,这股子熟悉的气味以及眼前这个人似曾相识的面容,不正是那年湖畔边的白衣公子吗?没想到,竟然是当朝丞相。 少女情怀尽数翻出来,薇生紧张地搓了搓手,她记得,这个人还是她第一次暗恋的对象呢。当时她还挺喜欢他的,就是后来忘记他长啥模样了。(无力吐槽) “皇上?”谢安侧过头,薄唇微抿,眉头轻蹙。 “爱、爱卿。”薇生回过神,抬眼看谢安的目光与之前明显不同。虽然没有暗恋激情不再,但她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定要借此机会好好记下他的模样。 “皇上您的眼睛怎么抽了?”谢安此刻很不安。 “啊,朕就是想仔细瞧瞧爱卿的脸。”薇生死命地瞪着,不停在心中念叨:这就是那张夺了她少女情愫的脸,一定要好好记住。 谢安忽然很有遮住脸的冲动。 “爱卿,你还记得五年前的临江仙镇吗?”薇生很兴奋,她终于找到可以谈论的话题了。 谢安想了想,吐出三个字:“不记得。”他每年要巡视那么多地方,怎么可能全部记住。 薇生: “爱卿,你再想想?” “想不起了,皇上你到底什么时候批阅微臣的折子?” 薇生立马撇头:“今天天气真好。” 玉照殿,由于赵宣无耻的本性,他很快就习惯了周围的环境。虽然对他的美人们还抱有一丝希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人们继续对他进行人身心理双重攻击。 比如说现在,赵宣装作跟宫女们聊八卦的模样,眸子不停地往殿里瞧。 今日闵贤妃约了吴德妃,喜昭容和柔昭仪打马吊。喜昭容是闵贤妃的表妹,自然与她一派。而吴德妃拼的是资历,在宫里属于老好人,属于中立派。 玩了一个时辰不到,柔昭仪就有点挂不住脸面了。闵贤妃和喜昭容串通一气,作死地讹柔昭仪,短短时间内,柔昭仪就已经输了半年的俸禄。 她面皮薄,牌瘾大,哪肯就此罢休,秉着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的原则,直到最后连欠条都签下了,还不愿结束牌局。 最后还是吴德妃出面,实在看不下去了,想了个万全的理由结束牌局。 赵宣站在门外,看着他的美人们出老千、玩对牌,眼都瞪直了。看到最后,柔昭仪签完欠条挽起袖子说再来一局时的豪迈,再次深深震惊了赵宣。 这些货不是他的美人们,绝对不是。赵宣碎碎念地进行自我催眠,待人都散了,赵宣刚想进殿,一个小内侍却抢先一步,走在他前头,俯在闵贤妃耳边说了些什么。闵贤妃听完后,立马将人都打发走,连与喜昭容“分赃”都顾不上,立马紧闭殿门。 赵宣皱了皱眉,搞得这么神秘,想做什么? 其他宫人巴不得到别处闲逛,不一会就全都走光了。赵宣假装离开,却偷偷藏到了拐角处,待周围空无一人时,他这才警惕地露出身影,蹑手蹑脚想要戳破窗户纸,观察屋内的情况。 哪想,窗户是用绿纱糊的,轻轻一戳根本弄不破。赵宣不甘心,沾了沾口水,誓要将窗户捅破。 他戳他戳他戳戳,嘭地一下,他终于成功地戳出一个大洞来,这个大洞大到足够殿里的闵贤妃一眼瞧见他猥琐的笑容。 “杜宝林,你在做什么?” 赵宣扯了扯嘴角,“我在抓苍蝇。” 闵贤妃耷拉眼皮,骗谁呢啊!当她傻子啊! “杜宝林,你给我过来。”闵贤妃凑过去,脸上明显晃过一丝慌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听见。”赵宣仍然趴在窗户洞上,眼珠转了转,死命往殿里瞧,瞧见里面好像还有个人。黑青色的袍角,一动不动站在殿角。 赵宣当即狐疑,那个人是谁? “杜宝林!”闵贤妃低吼一声,貌似濒临爆发边界值。“一天不骂你你就骨头痒是吧!你站那别动,我马上就来收拾你!” 赵宣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心情异常紧张。之前与他一起去行宫的是闵贤妃,而小宝林正好又是闵贤妃身边伺候的人,这么多巧合重叠在一起,难不成闵贤妃就是那个背后黑手吗?又或者,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直隐忍不发? 不容他多想,殿门大开,闵贤妃气冲冲地跑出来,一边揪起他的耳朵:“欺负老娘脾气好是不是?听墙角?你胆儿肥了是不是!” 赵宣盯着她,全身绷紧,仿佛下一秒便会从她嘴里迸出杀人灭口之类的话。 “要不是念在你快出宫的份上,我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作为惩罚,整个玉照殿的恭桶由你包了,通通给我刷干净了!没刷完就不准你睡觉!” 一刻后。   ☆、第七章 米田共 花园某处偏僻之地,赵宣一脸难堪地跟在阿东后面,两手分别提着大恭桶,所过之处皆是屎味。 阿东不放心地回头,轻声安慰道:“杜宝林,要不您在这等着奴才?恭桶太重,若让您一路提回去,怕是会折了手。待奴才将这两个恭桶提回去后,再返回来提剩下的两个?” 阿东已经很有道德地为赵宣分担了两个恭桶,现在又说出这样暖心的话,赵宣觉得他总算看到了曙光。 他热泪盈眶地握住阿东的手,“送佛送到西天,好人做到底,要不你帮我全刷了?” 阿东愣了愣,仿佛对赵宣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有些吃惊,犹豫答道:“好。” 赵宣顿时心情舒朗,站在恭桶旁闻屎味的阴霾一扫而空,一边哼着曲一边等待阿东的归来。 就凭今日贤妃的异常举动,他就可以断定,贤妃一定有猫腻!更何况,竟然还敢让他刷屎盆,简直不可原谅! 一代贤君洗夜壶,传出去叫人怎么看他!混账!太混账了! 他思前想后该找何人帮忙,想来想去,却发现只有小宝林一个人选。完全值得信任的心腹现在不在齐都,要么选择小宝林要么选择孤身作战。 他聚精会神地思考这个问题,远处传来的人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爱卿,来,你闻闻这个花香,临江仙镇的花就长这样的!想起没?” “臣想不起......皇上你别将花往我嘴里塞啊!” “爱卿你鼻子不灵,用舌头尝尝。” “皇上你别过来.......啊呜(喉咙呛住的声音)” 赵宣皱眉,睁开饱含愁思的眼睛,朝人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当即面色僵住,苦大仇深。 薇生慌张地想为谢安拍后背,“爱卿你没事吧?” 谢安瞪直了眼,一边咳一边翻白眼。他生生吞下一朵山茶以及花上活蹦乱跳的大胖虫,TMD能没事吗! 薇生以自以为轻的力道为他抚背,丝毫未曾想到皇帝身体太好太强壮,手硬得跟铁盾一样,刚拍下去差点让谢安吐血。 谢安已经处于语无伦次的状态,反手握住薇生的手,欲哭无泪道:“皇上,您到底想做什么?” 薇生盯着他的手,手腕白皙骨关节微微突出,手指柔软腻滑,肌肤相触的那瞬间,她感受到了由于身体接触传来的快感,极致而兴奋。 这就是她和初恋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而且还是对方主动,好叫人害羞。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从小路后面跳了出来。赵宣看贼一样扫视两人,视线集中在谢安的那只手上,蹭地一下扑上前,拆开两人,气愤地朝着谢安道:“龙体岂是你能碰的!” 薇生懵住,完全没料到赵宣会突然冒出来,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一个字尚未吐出,便被谢安抢先。 “大胆!你是哪宫宫人?竟敢在皇上面前造次!”威风凛凛,义正言辞。 赵宣吹鼻子瞪眼,妈蛋的谢安这货竟敢吼他?! “我是哪宫宫人干你屁事,老子在保护龙体难道你没看出来?看什么看,有种你撞我啊!” 他与谢安,那是水和火,两不相容。瞧这张典型的小白脸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极度拉仇恨。以前若不是碍于皇帝的身份,轻易不得对臣子动粗,否则他早将谢安拖到地上来回暴揍。 谢安挑起眉头,打量眼前这个与皇上审美明显不符的宫人,对方厌恶的目光他好像在哪里看过,还有这语气,听起来也甚是耳熟。 “杜宝林。”薇生愧疚地唤一声,用皇上的身体来靠近初恋,确实不应该。 赵宣恶狠狠地瞪过去,等会再找你算账! 谢安站出来,悠悠然拂袖作揖:“原来是宝林娘娘,微臣失礼了。” 赵宣撇过头,鼻间轻哼一声,显然不想接受他的示好。 谢安越发狐疑,这个小宝林好大的架子!他的视线集中在赵宣身上,将其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最终定格在赵宣身后的两个恭桶。 风一吹,屎味轻轻飘了过来,缠绕在充满花香的空气里,两味相冲,格外刺鼻。 三人同时黑线。 赵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格外诡异:“喔嚯嚯,谁在放屁呀?太不道德了,谢丞相,你得含蓄点。” 他一点点挪着步子,试图挡住谢安的视线,谢安左摇右晃,情急之下,赵宣索性用手抓住谢安的肩膀。 那瞬间,谢安凝视着白袖上的两只脏手,似乎意识到极为可怕的事,颤抖牙关道:“宝林娘娘,你刚刚是不是摸过屎盆子?” “呵呵呵呵。”赵宣笑着,嫌笑声不够大,转换声调:“哈哈哈哈。丞相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他将手往谢安衣服上蹭干净,划出一道湿湿的带了点黄色的痕迹,而后举起手晃了晃:“你看,我手可干净了。” 谢安磨得牙都疼了,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薇生小心翼翼地出声:“爱卿?” 谢安抬起头,奇快无比地扯下被赵宣碰过的外衣,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啊啊!” 罪魁祸首却早已离开,连带着横在路旁的恭桶,消失得干干净净。 夜晚,黑得不能再黑的小黑屋。 “皇上,您就不能对丞相好点吗?”薇生瘪着嘴,无精打采。 赵宣刚刚从观看阿东刷恭桶的现场回来,两手放在脑后,半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 “朕的夜宵呢?” 薇生解开包裹,呈上冒着热气的小笼包,贴心地为赵宣蘸上酱油,乖乖地递过去。 “啊。”赵宣张开嘴,似乎已经习惯薇生的温顺,理所当然地让她喂。 薇生鼓了鼓腮帮子,将小笼包塞进赵宣嘴里。 “皇上,您现在是宝林的身份,宝林是不可以对丞相凶的,否则会引人怀疑。”她得劝服皇上给她留点形象,毕竟皇上现在是顶着她的身份行事,万一丞相要恨上她了,怎么办? “朕还没说你呢,你倒先说上了。朕问你,你跟谢安到花园做什么?不但挨得那么近,还为他拍背,你得记住,你现在扮演的是九五之尊,时刻不能放松,面对大臣时,理应霸气侧漏!尤其是对着那个谢安,不准给他好脸色看!” 薇生弱弱地问道:“为什么呀?” 赵宣瞅她一眼,想起自己悲惨的童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谢安就被安排做他的侍读,自那天起,他的耳朵边就没清净过。 “太子殿下您的面部表情不太准确,跟微臣学。不学?臣现在就去撞墙!” “太子殿下您的走路姿势不太正确,跟微臣学。不学?臣现在就去撞墙!” “太子殿下您的说话语气不太标准,跟微臣学。不学?臣现在就去撞墙!” 直到他后来继承皇位,谢安的结束语也从未变过。一天到晚撞墙,妈蛋的怎么没见他撞死过! “总之朕说不准就是不准!”接近谢安那个货简直就是自找死路,还嫌他被虐得不够惨吗! 薇生怏怏地垂下头,她还想多了解了解谢大人呢。 窗外明月皎洁,她窝在角落里,想起五年前遇到谢安的夜晚,月亮也是这般圆。那个时候她才十三岁,跑到湖边看人放船灯,由于人太多太挤,她不小心跌了个狗j□j。 却有只白皙的手伸过来,配着那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她抬头看,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她只记得,那时他珍珠白的牙齿泛着光,险些闪瞎了她的眼。 可是啊,她从小有病,病在心里,从未记清过别人的样子,除却家里人之外,根本无法将人的名字和脸对上。她的初恋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想了想,谢大人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小宝林,在想什么?”赵宣无聊得紧,甩掉一只袜子开始挠痒。 薇生轻飘飘答道:“ 皇上,我想早点换回去。”若有机会,她想以自己的身份和谢大人交流,活了这么多年,她也想勇敢一次。 赵宣打了个哈欠,“会的会的!小宝林,快过来给朕捶背。” 第二日,赵宣早早结束了轮班,和薇生在约定的地点见面。来之前,薇生特意戴上赵宣给的人皮面具,按照吩咐,穿上小内侍的衣服,乖乖地等在某处。 赵宣昨晚将玉照殿的事告知薇生,两人一致决定亲探玉照殿,并且将闵贤妃列为第一嫌疑犯。 月黑风高,花草丛丛,赵宣轻手轻脚地探身,发出类似鸡鸣的声音,“咯咯咯小,咯咯咯宝,咯咯咯林,你在哪?” 忽然后方伸出两只手,将赵宣径直拖入草丛,薇生轻声道:“皇上,是我!” “咳咳,快放开我!”赵宣摸着脖子,幽怨地看薇生一眼,差点就被她给勒死了! 薇生内疚地对手指,“皇上您的身体太壮,我就只用了一点点力气而已........” 赵宣撩了撩头发,看在她识货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一回。 “小宝林,你怎么连个人皮面具都不会戴?真笨!”他伸手,动作温柔地摁好脸廓翘起的一角,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下次出门前记得照个镜子,朕这么帅的脸,可不能被你糟蹋了。” 被自己的手抚摸的感觉真怪。薇生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嗯了声,原来皇上也是个温柔的人。 赵宣自然而然地握过她的手,做出一个比划的手势,咧开嘴笑,跃跃欲试。 “小宝林,从现在起,你要跟紧我。” 宫廷侦探二人队,正式成立!   ☆、第八章 鬼故事 幽深的小路上,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已近二更,宫中人大多已经宿下,偶尔有一两个巡逻的宫人打更而过。 小路的尽头,隐隐约约见到两个人影,踮着脚尖动作夸张地躲躲藏藏。 薇生实在踮得脚酸,扯了扯赵宣的袖子。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目光如炬,犀利无比。 “皇上,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呀?” 赵宣赶紧回头,做出嘘的手势,“别吵。” 薇生怏怏地缩了缩下巴,等得太无聊,索性抬头数星星。 过了一会,许是赵宣踮得也脚酸,拉着薇生一把蹲下,伸手拨了拨前面的草,试图将其当做遮挡物。他刚触上,手尖处却传来扎扎的感觉,赵宣低头靠近一看,浑身长满软刺的毛毛虫正欢快地往他手上爬,或是受他的气场影响,它噌地一下竖起身子,距离赵宣的脸不足一厘米。 赵宣慢慢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发疯一样甩手,反射性地扑进薇生怀里。 “虫........有毛毛虫.......”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受惊过度。 突然被抱住的薇生愣了那么一会,随即像哄小孩那样轻声安慰:“没事了,虫子已经走了。”原来皇上怕虫啊。 赵宣闭着眼睛,张开双手往薇生面前晃:“不行,你看仔细点,还有没有?” 薇生温柔地俯身吹气,“皇上你看,就算有虫,也被我吹走了。”(什么逻辑!) 赵宣这才敢慢慢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左瞧右看,欢喜道:“真走了!”他笑得灿烂,抬头见薇生一脸微笑,母性光环闪闪发亮,赵宣周身一僵,立马从薇生怀里跳出来。 “咳咳、朕方才是担心那虫有毒,朕才不怕它。”仿佛是为了表现自己威武雄壮的灵魂形象,他站起身来,一脚将草踩在脚下,双手叉腰,“小宝林,你若是瞧见了虫,尽管跟朕说,朕来解决,听到没?” 薇生懵懂地眨了眨眼,表示深深的怀疑。 赵宣甩甩袖子,扇了扇风,伸展筋骨,又一头蹲下。只是这次,他选择蹲在薇生身后,避开与茂密的草直接接触。 片刻后,周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赵宣瞧了瞧薇生,见她鼓着脸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遂道:“小宝林,你干嘛不说话?” 薇生抬眼看他,声若细丝:“不是皇上您让我别说话的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模仿赵宣之前做的嘘手势。 赵宣瘪了瘪嘴,继续转头观察。 他从阿东那里打探到,出入玉照殿的路有两个,一个是正门,一个是偏门。贤妃若要有所动作,必不会蠢到从正门进出,加之在殿里看到的那个神秘人,定不是玉照殿的人。为了掩人耳目,从偏门进出是最好的办法。 这条路正是通向偏门的唯一道路,若要知道神秘人的身份,便要守株待兔。贤妃今日已经和神秘人见过面,且被他不小心撞破,想必今晚必有大动作。 偶尔传来初蝉的叫声,衬得周围越发寂静。赵宣已经整整憋了一个时辰未说话,实在闷得慌。妈蛋的怎么还没人出来,难道贤妃就不着急吗!谋害帝君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等呢! “喂。”好烦好烦好烦啊。 “嗯。”薇生轻声应道,继续用树枝画圈圈。 “小宝林?” “皇上?” 赵宣终于忍不住,摆出一副没事找事欠揍样,凑过去道:“你干嘛不理朕!” 薇生停下动作,无辜地看着赵宣,皇上真奇怪,明明是他自己说不要说话的。她想了想,伸出手指做出嘘的手势:“皇上,嘘——” “嘘毛线啊嘘,老子又不要撒尿!”赵宣低吼一声,好无聊啊好无聊,“朕问你,你觉得闷吗?” 薇生微微张开嘴呼吸,摇头:“不闷,这里空气很好。” 赵宣黑线,“朕的意思是,你无聊吗?” “唔,还好。”薇生捡起树枝,圈圈进行中。 赵宣停顿一会,决定将无耻的精神发扬光大。抬头的瞬间已是笑容满面,他仰着面孔,声音亲切可人:“呀,小宝林,你说什么呢,朕知道,你肯定很无聊对不对?不用担心,让朕来安慰你寂寞的心灵。” 薇生抖了抖眉毛,皇上你想做什么? “来,让朕讲个笑话给你听。” 正是夜意已浓,月白风清之时,天边忽然蹿出一朵乌云,缓缓遮住了玉盘似的月亮。 草丛深处,赵宣猥琐的笑容足以照亮方圆五里的路。 “........那个小宫女越来越害怕,打着宫灯往前跑,忽然一阵风吹来,寒意攀上肩膀,仿佛有人轻轻地在她的脖子后面吹气,小宫人吓得摔掉了灯笼。她低头去捡,却发现身后有人影,隐隐约约有红色的东西坠到地上!” 他紧紧盯着薇生,一点点爬上前,“你知道小宫女身后站着的是什么吗?” 薇生捂住耳朵,吓得浑身发颤,“我不要听。”说好的笑话呢!明明就是鬼故事! 赵宣嘿嘿一笑,小宝林胆儿真小,他还没动真格呢。要是使出吓李福全的三分之一功夫,小宝林不被吓傻也会被吓疯。 “原来啊.......”他突地一下跳上前,往她脖子后面吹口凉气:“是个吊死鬼!长长的舌头,一直拖到了地上!” “啊!”薇生反应性地尖叫一句,赵宣赶紧上前捂住她,笑得肚子疼:“瞧你这小样!哈哈哈哈哈。” 薇生呜呜地被他捂住嘴,下意识挣扎,由于皇上身体力气的无限性,她刚一出手,就将赵宣拍到了地上。 赵宣满嘴是泥,幽怨地抬起头:“朕要说十万个鬼故事报复你。” 薇生本想上前扶,听了他这一句,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瞬间将扶他改成拍他。 赵宣艰难地从土坑里仰起脸,颤抖地指着薇生:“你........” 薇生觉得委屈,低着头,她也不想的,是皇上吓她在先。 赵宣瞧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撑着腰爬起来,摆手道:“好啦好啦,朕没有那么小心眼,不会开罪你的。” 不说还好,一说薇生的脸色更加哀怨,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几乎下一秒就要泪如雨下。 赵宣急了,没想到小宝林这么不经吓,颇为慌张地想要哄她,因为缺乏哄人的经验,话到嘴边便成了这样:“这是朕的身体,没有朕的允许,不准哭!” 薇生愣住,怔怔地屏住呼吸。 赵宣松了一口气,自以为解决了问题,回头道:“朕........”话未说完,对面的薇生仍是那副呆滞的表情,两行清泪却哗啦啦地往下掉。 “你别哭呀。”赵宣手忙脚乱,他最见不得人哭,更何况面前这张泪流满面的脸还是他的,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朕再也不讲鬼故事了。”赵宣的手停在半空,“朕也不吼你了,你快别哭了。”他犹豫着,手搭着薇生的肩,一下一下,动作笨拙地拍着。 薇生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忽然换身的恐惧以及前途未卜的茫然,种种情绪汹涌而来,仿佛怎么哭都不够。 赵宣被她哭得心急火燎,艹艹艹,以前都是别人哄他,哪有他哄别人的份?“乖,不哭了,哥哥给你糖糖吃。” 他小心翼翼回想谢安哄自家亲妹子时的场景,手往袖子一掏,什么都没掏出,索性从旁边拽了把草递过去。 薇生瞅了眼,继续默默抽泣。 赵宣一把将草摔到地上,妈蛋的他要疯了! “不准哭!再哭朕抄你全家!” ——眼泪瞬间由淅沥小雨变成倾盆大雨。 赵宣一下就软了,蹲在她身边,声音柔和:“不哭了啊,朕无心的,别哭了好吗?” 薇生哭得抽不上气来,仿佛要将这几日受到的惊吓全部倾泻而出。“我、我停不下.......呜呜........皇上........你把耳朵捂上吧.......” 赵宣叹一口气,不再做无用之功。这种时候他就想起谢安说过的话:女人都是水做的,皇上您迟早有天会被淹死。 现在想想,果然没错。 不知过了多久,薇生哭累了,抹干眼泪转头看向赵宣。 他双手环抱,将头埋在臂中,紧抿的嘴唇喃喃地念叨含糊不清的梦话。 睡着了啊。薇生低下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自己的睡颜。这样一看,自己长得还算不错,为什么后宫那群娘娘天天说她丑呢? “皇上?”她轻轻唤一句,赵宣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已近四更,再过一会,鸡鸣官便要打钟鸣响了。薇生想了想,扶起赵宣往肩膀上搁,本来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稍微一使劲就背起了他。 薇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肘子,皇上这威武雄壮的身体真好用。 赵宣被弄醒,惺忪地揉了揉睡眼,发现自己躺在宽厚的后背上,薇生健步如飞,负手紧紧抱着他。 “皇上,您醒了?”薇生柔柔地出声,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控行为,既羞愤又内疚。“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她的语气极为诚恳,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生怕长辈责备。赵宣愣了愣,想要道歉,却又碍于脸面说不出口:“朕原谅你。” 他要从她背上下去,脚刚落地,便像触电一样缩回来,又酥又麻,根本站不稳。薇生扶住他,回头怯怯道:“皇上,您蹲得太久,脚麻了。还是让我背您吧。” 赵宣哪肯,他是男人,怎么可以让女人背呢! 脚刚迈出一步,软软地完全控制不住,垂直往地上摔去。薇生眼快,不等赵宣反应,已经接住他甩到背上,直冲冲地往前跑。 赵宣脸面上过不去,“你放下朕,朕自己走。” 薇生脚步未停,笑容憨厚,语气真诚:“皇上,您现在是个女人,不用害羞。我可以保护你的。” 千万只乌鸦飞过。   ☆、第九章 饥渴病 第一夜的潜伏行动失败后,赵宣颇感挫败,为了证明自己强大的勘察能力没有出错,他将贤妃盯得更紧,恨不得整个趴她身后。 对于“杜宝林”的反常行为以及那可怕的翻白眼能力,闵贤妃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隐隐有窃喜的迹象,好像盯梢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赵宣。 闵贤妃的反侦察行为越来越明显,连去御书房这种事情都要带上赵宣,生怕他跑掉似的,时时将他放在身边。 御书房门口。 赵宣候在闵贤妃身后,前头李福全已经进去通报,赵宣瞅着闵贤妃雪白的脖颈,脑海中不祥的念头一闪而过。 光天白日的,难不成她现在就要动杀机吗?故意求见“皇上”,然后将他和小宝林都聚在一起,然后伺机下手? 赵宣皱紧眉头,瞬间脑补了各种凶残的命案现场,血淋淋的臆想激发了他更加强盛的求生欲。 贤妃若真敢动手,他绝不心软。赵宣扫了扫周围,并未发现任何有攻击力的工具。不远处一行清道宫女路过,赵宣的目光紧紧相随,心中挣扎了许久,终是放弃了用扫帚干掉贤妃的念头。 要真到了那一步,他就索性抱着抱着贤妃去撞墙吧。谢家这招用了百多年,想必定有不可言喻的妙处。 屋子里李福全缓缓走出来,左手挥了挥拂尘,恭敬笑道:“贤妃娘娘,实在不好意思,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让您先回去。” 闵贤妃面上挂不住,前天也是这个借口,从行宫回来后,皇上已经整整五天未传召任何妃嫔侍寝。一向如狼似虎的皇上,竟然整整憋了五天,卧槽,这简直就是奇迹好么! “无碍,我在这里等着便是。”贤妃甩了甩手帕,笑容尴尬。李福全“嗳”了一声,吩咐宫人搬了椅子,贤妃大大方方地坐下,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气势。 这一等,便是整整四个时辰,直到太阳落下,“皇上”仍躲在御书房里未露面。 而御书房殿前,已经坐满了整个东西四宫的嫔妃。李福全发愁,这要再多来几位,椅子都不够搬的! 闵贤妃不屑地瞅了柔昭仪一眼,“你在作甚?巴巴地赖在这里?” 柔昭仪最近事事不顺,不但输了牌,而且来御书房企图勾引,哦,不对,是求见皇上,还得遇上闵贤妃这么个冤家,当真是背时到家。 人一倒霉,语气就不那么善意了。“贤妃娘娘来这里作甚,我就来作甚。” 闵贤妃本就心烦意乱,见了她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跳了脚,指着柔昭仪鼻子,本性暴露:“就冲你这副鬼样子,也不回家照照镜子!要抢男人就得人模人样,人鬼殊途,难道这话你没听过吗!” 柔昭仪瞪大了眼睛,心中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摆明了是阶级歧视!可忍孰不可忍,那天打马吊输掉的场子她还没找回来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加上现场劝架的,战火一触即发。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李福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偏生事件主人公皇上都不急,他一个太监有毛线资格急! 可是,总得有人来控制一下场面啊。李福全焦虑地左顾右盼,热切希望看到一个救世主。 混乱的人群中央,赵宣像靶子一样被人挤来挤去,越发嘈杂的声音加上女人高分贝的语调,赵宣的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千万只鸭子集体大合唱。 妈蛋的,有完没完!他握紧拳头,青筋暴出,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随刻都会崩溃爆发。 某酱油嫔妃被人推倒,顺势倒在赵宣的后背上,成为压坏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够了!他娘的都给我停下!”他大吼一声,嘹亮的嗓子震住所有人。“吵吵吵!吵破了天,难道就能见到皇上吗!” 若干嫔妃愣住,往日温和柔顺任人使唤的杜宝林,竟敢吼她们? 众妃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成功嫁接到赵宣身上,在遭遇集体讨伐的前一秒,薇生的圣旨及时拯救了赵宣。 李福全扯着嘴角,“皇上说了,让大家都回去。” 众人哪舍得离开,都等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做好了堵截的准备,皇上就算要怪罪,还能拉上一大波垫背的,要是砍了全后宫的人,谁来解决皇上的身体需求? 李福全轻飘飘又是一句:“皇上还说,第一个回宫的人,能得到优先侍寝的资格。” 整个宫殿沉静三秒。而后,所有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回头就跑。掐架大会瞬间升级成为短跑大赛。 亥时,又到一夜天昏地暗时。 赵宣好不容易脱身,在约定地点等薇生。两人刚一见面,赵宣劈头就来一句:“今天怎么回事,你干嘛将她们挡在外面?”可把他害惨了,他从来不知道女人这么能吵,到现在他的耳朵还是处于耳鸣状态。 薇生戳戳手指,她要敢将那群娘娘放进来,肯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后宫女人猛于虎,这个道理皇上应该比谁都明白。 “下次您自己来。” 赵宣呆住,哎呦,还学会呛人了。 “瞧你这小样。”赵宣习惯性地伸出手往她鼻子上刮了刮,“正事要紧,今晚继续盯梢,朕就不信等不到人!” “嗯嗯。”薇生配合地自动蹲到赵宣前头,为他挡住茂盛的草,赵宣甚感欣慰地摸摸她的头:“真乖。” 他的这一动作让薇生想起在家时养的那只猫,她以前也是这样为小白顺毛,然后小白就会舒服地喵两声蹭到她的怀里。 薇生低下头,从袖子里取出小包裹,今晚的夜宵,她还为皇上留着呢。“翠玉豆糕、芝麻南糖、奶白杏仁,还有鸳鸯卷,我不知道皇上爱吃哪样,所以都拿了些。” 赵宣两眼放光,将瓶瓶罐罐捧在怀里,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看向薇生的目光里充满喜悦的泪光,真没想到,小宝林想得这么周到,连夜宵都给他带来了。 他捏了捏薇生的脸,“回头朕定会好好赏赐你,说吧,要什么?” 薇生双手撑着下巴,仔细思考,她吃得好穿得好,回家嫁人的银子也攒好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缺乏的东西。 赵宣美滋滋地吃着点心,心情颇好,将豆糕掰成两半,递到薇生嘴边:“喏,这个分给你。慢慢想,不要急,有的是时间。” 薇生愣了愣,被赵宣分食的举动惊到,忘了伸手接。赵宣见她呆滞,索性喂到她嘴里,“张口,啊。”倏地一下塞进她口中,还不忘为她抿去嘴角的糕屑。 薇生红了脸,嚼着嘴里的甜食,头一回感受到来自皇上的善意。 “皇上。” “嗯?” “谢谢。” 赵宣怔住,他好久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谢谢这两个词了,这些年来他听到的更多是官话套话,就连谢安那个怂货,在表达谢意时,顶多也是一句“皇上圣明”。 心中有暖流慢慢蹭进,钻进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赵宣没出息地在暗暗唾骂自己,亏他还是帝王呢,怎么可以被小宝林说的区区两个字打动呢! 薇生睁大了眼凑过来,赵宣立即哈哈大笑两声,似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摸上薇生的脑袋:“不客气。” 薇生安心地蹲回原地继续想敲竹竿的问题。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她终于灵机一动想出自己缺的东西,欢喜地扯了扯赵宣的衣角,“皇上,我想到了!” 赵宣点点头,“你说。” “我、我想了想,我活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处、处过对象......”就连稀里糊涂喜欢上谢大人,也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薇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越低越矮,“我想试试.......” 话音未完,身边突然一空,她还未反应过来,赵宣已经跳出草丛,拉着她的手往前面跑。 薇生敢想开口问,便看见前方有道黑影掠过,旁边赵宣急匆匆地赶上前,“肯定是那日的神秘人!终于等到他(她)了!” 无奈那人走得极快,赵宣隔得远又不敢打草惊蛇,没一会就将人跟丢了。站在拱门前,他眉目紧索,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 苦等了两夜,绝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这样,你去左边,我去右边。一瞧见他往哪个宫里去,就立刻返回来。”他得弄清楚,贤妃在宫里有哪些同谋。 说完,赵宣便往右边去,薇生深呼吸一口,往深深看不见尽头的园林瞅一眼,皇上交待的事情不能马虎,一定得办好! 抱着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薇生一头扎进黑暗中。 这边,赵宣寻遍了所有地方,仍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脑海里一闪而过神秘人出现时往身后回头的场景,他一拍大腿,他怎么就没想起这茬事呢!那人定是早有察觉! 园林深处,处于对黑暗的本能恐惧,薇生拽紧袍角,双脚打颤,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人后头。 虽然隔得远,但依她观察,那是个小内侍,衣服手臂处呈鼓形,且下袍收紧,宫中各房的官衣里,只有御膳房的最符合。 小内侍走三步停一下,偶尔回头看一下,薇生吓得立即跳进树丛里,地上的影子被拉长,却并未朝前迈去,而是一点点靠过来。 薇生浑身发颤,连呼吸都忘了,若是那人发现了她,会不会杀、杀人灭口? 那人的鞋终是踏到了她面前。那瞬间,心惊肉跳,薇生几乎快要冲出去大叫救命的同时,身后一个力道将她拉进怀里。 “不要往回看。” 有人轻轻地在耳边安慰道,薇生被人抱着转过身,抬眼望见赵宣笑得好看,一把搂住她。 碍于两人原有身体的身高差,赵宣一手手绕过薇生的脖子,一手握住薇生发颤的手,他笑着,呢喃道:“有朕呢。” 薇生屏气敛息地贴在他怀里,感受对方手心传来的温暖。世界在那瞬间,变得平静祥和。 “乖。” 下一秒,他微笑着,踮起脚尖,触上了她的唇。   ☆、第十章 打野战 软软的唇温暖濡湿,她瞪大了眼睛,脑海里闪过童年时候迫切想要捞住的那些天边白云。 那些云朵看起来又轻又好吃,透着白白净净的温暖,晃悠悠地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毛扫过他的上眼皮,两个人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甚至可以听见她噗通作响的心跳声。 赵宣眸中颇有愧意,如此亲密的行为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小宝林不同,她怯生且害羞,如此鲁莽的亲吻,可能会让她生气哭泣。 他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唇未移动半寸,贴着她的唇,柔声道:“朕会补偿你的。” 薇生仍处于呆滞,周围的一切变得愈来愈模糊,到最后,她所能感受到的全部便是对面人悠长而缓慢的呼吸,热度从唇间相触的地方嘭地爆炸开来,像是烟花盛放,她的耳中眼中心中,全部都是慌张而杂乱的心跳声。 她蜷缩在他的身体里,却用他的心脏为自己心动。 外面小内侍停下了脚步,仿佛对前面紧紧相拥的一对人儿感到怀疑,赵宣朝外一看,见他仍然站在原地未动,索性做戏做到底,移开嘴唇,转而咬上她的耳垂。 “乖乖听朕........”他生怕她使劲挣扎从而露馅,想要说服她配合自己,做出偷情的模样,哪想话还未说完,腰间便多了一双手。 他愣住,不敢相信地抬眸往上,她的双颊染上微粉色,神情间并未透出厌恶抑或抗拒,她搂住他,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闭眼等待自己期望已久的糖果。 没有情/欲,没有贪婪,有的只是似白纸般干净的薇生。赵宣二十六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因为亲吻别人而生出罪恶感。 小内侍越靠越近,赵宣顾不得其他,为了装腔造势,双手象征性地摸上她的后背,隔着金丝绸缎,冰冷的手指四处游荡,麻痹了她所有的感官。 “谁在那里?” 小内侍停在一尺之外,伸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探。 赵宣发出呻/吟,试图打消小内侍的怀疑。他学着后宫女子勾人的手段,动作笨拙地想要扯下薇生的外衣,由于衣服太紧他又没有经验,扒了一半后干脆放弃。 他不习惯脱男人的衣服,但是对于脱女人的衣服,他却非常熟练。 英雄终有用武之地,赵宣非常欢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做出饥不可耐的模样,吻上薇生的下巴、脖子以及锁骨,嗲着嗓子,发出放荡的叫声:“官人,奴家想要......抱紧奴家........来,快来嘛。” 如此不堪入耳的声音,不仅吓退了小内侍,而且将薇生从沉醉中叫醒,她手忙脚乱地沿着赵宣的后背一路摸到他滚圆的臀部,“这、这样可以吗?” 赵宣忙着娇喘,一手抓住薇生的手,嘱咐道:“掐两把。” 薇生颤抖着,不敢下狠手,轻轻地捏了把,刚下手,赵宣仿佛戳中G点,愈发/浪荡地叫起来。 “奴家好喜欢.......” 薇生怔住,方才被偷吻的慌张以及羞涩瞬间消失,森森震撼于赵宣出神入化的演技。 皇上平时,到底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许是头一回做女人,赵宣十分投入,抱着薇生上摸下蹭,越到后面越发得心应手,像条八爪鱼一样直接缠薇生身上。连小内侍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情。 “皇、皇上........”薇生傻傻地盯着赵宣裸/露的肩头,难道不冷吗? 赵宣一甩头,身上半披的衣服滑到腰间,伏在薇生胸前,含糊不清地低喊道:“有人呢,认真点。”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完美的演技中,停不下啊有木有! 薇生欲哭无泪,“那人已经走了。” 赵宣戛然而止,猛地抬头往外看,眸子刚抬起,一道明晃晃的光倏地照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严厉女声:“你们在做什么!” 如此变故,平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但赵宣不同,身为大齐朝的皇帝,他的危机处理能力可是一等一的。薇生还在发愣的时候,赵宣已经辗转将其压倒在草地上,滚了几个圈后,顺手将薇生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藏到袖子里。 然后,当监察宫的嬷嬷和宫女们将灯凑上前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惊悚场面——高不可攀的九五之尊,身着小内侍的宫衣,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地被人压在身下,而他的身旁,玉照殿的杜宝林笑得一脸淫/荡趴在皇上的胸膛上,红唇微张,娇喘连连。 宫人们屏住呼吸,互相交换眼神,目光相触的那瞬间,每个人的眸子里不约而同写满一句话——卧槽!皇上这是j□j裸地打野战啊! 薇生心如寒冰,彻底僵住。完了,全完了!身边赵宣依旧笑得淡然,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不就是几个监察宫的宫女吗,怕什么! 刚才的事,若他不将人皮面具撕下,罪名便是宝林与内侍偷情,撕下面具后,便是与“皇上”偷情,一切顺理成章。赵宣看了眼旁边同样被围观的薇生,凑到她耳边安慰道:“没事,有朕呢。” 薇生幽怨地瞪他一眼,哼!才不信你! 第二日,皇上深夜与人打野战的消息在宫里爆炸开来,分分钟就登上了后宫各殿各局的头条,野战对象杜宝林成为后宫检索第一人气王。 “哎呦,你是没看到!听监察宫的宫女说,皇上欲/仙欲/死地跪在杜宝林裙下,哭着求她欢好呢!” “你那个版本不对!是杜宝林将皇上压在身下,采取男下女上的姿势,恬不知耻地强/暴了皇上!” “不对,分明是皇上央求杜宝林!若不是这样,深更半夜的,皇上穿小内侍的衣裳作甚?分明早就做好了野合的准备!” “不对,是皇上被强/暴!” “才不,是皇上求欢杜宝林!” “........” 宫女们争得面红耳赤,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站了个人。 闵贤妃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握紧香拳,气得浑身发抖。好一个杜宝林,平日看着温温顺顺,说什么一心想着出宫,没想到一没看住,转头就去勾引皇上了!她就说呢,皇上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五天都未宠幸宫妃,原来是换了新的口味! 她气冲冲地跑回玉照殿,刚走到殿门口,正好碰上同样愤慨的柔昭仪。柔昭仪一脸怨妇样,之前再怎么不济,七天里她至少可以睡皇上一次,可自从皇上离宫春猎后回宫,直到今天已经整整八天,尼玛她一次都没有被睡过! 这一点也不公平!她是女人,她也需要皇上的滋润!怎么可以被个小宝林夺去心头好呢! “贤妃当真是越来越贤惠,连杜宝林那样的人儿都往前送,是担心自己失宠么?要不是昨晚被人撞破,后宫的姐妹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呢!哼,这下可好,皇上现在玩上瘾了,又是乔装打扮,又是深夜野合,哪还瞧得上我们这些灰容土貌的人儿。” 难得有机会揶揄贤妃,柔昭仪准备死抓不放,一击即溃。 闵贤妃也不是吃素的,张口便道:“你灰容土貌,干我何事,你自己没本事留住皇上,反倒跑我这里来撒野,当老娘好欺负啊!”他妈的,你柔昭仪有本事叫嚷,有本事睡皇上去啊! 柔昭仪想骂又琢磨不出词,为了显示自己嘴皮子厉害的同时修养又好,吐出一句:“就凭我比你轻。天生丽质,无需减肥,不像某些人,喝个水都长肉。” “妈了个喵喵!”闵贤妃被戳中心窝子,脏话瞬间爆表:“我(和谐)哗哔哔你娘,头长在(和谐)哗哔哔的家伙,信不信老娘(和谐)哗哔哔你啊!” 柔昭仪甩了甩手帕子,抖了抖肩膀:“我好怕怕哟,宫龄大了不起哦,反正我位分低,贤妃娘娘要动我,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她一边喊着,一边挥手叫卖:“快过来看看!贤妃娘娘要杀人了哟!” 周围宫人自动退避三舍。大齐后宫生存法则第一条:娘娘们掐架,千万不能围观,跑得越远越好。 贤妃气得直跺脚,下意识地想要掐住柔昭仪的脖子,倒反过来被柔昭仪卡住脖子,两人边摇边晃,想要下死命整治对方,刚欲用力,却又使不上劲。刚刚吼的那几嗓子,已经耗尽她们中午进食后的精力。 贤妃和柔昭仪互相瞪一眼,若知道要掐架的话,早膳就多吃个鸡蛋了! 玉照殿门口,赵宣打着哈欠从殿里走出来,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抿了抿下嘴唇,看着眼前的两个美人,下意识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闵贤妃和柔昭仪停止互掐,动作一致地回头看向赵宣,眸子里燃起熊熊醋火。 “杜薇生/杜胖子!” 两人互相一愣,闵贤妃抢先推开柔昭仪,叉腰上前:“杜薇生,你给我说清楚,我哪点对不起你!你竟背着我勾引皇上!” 柔昭仪匆忙上前,生怕错过此次批斗:“就是!你对得起我们吗!要貌没貌,要才没才,整天吃吃吃,你以为真能吃到皇上吗!” 赵宣眉头微蹙,换做以前,谁敢对他大嚷大叫?一大清早就在他耳边吵吵闹闹,真尼玛烦躁! “第一,我是宝林,和皇上亲近是我的职责。第二,我昨晚还真就吃到了皇上,怎么,你嫉妒?”   ☆、第十一章 批斗会 赵宣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里明显写着“你能奈我如何”几个大字。 闵贤妃气煞,这哪里还是平时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宝林,分明就是个底气十足的狐媚子! “好啊,杜薇生,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枉她以为她真的只想出宫,丝毫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却不料,都是装出来的! 赵宣不太高兴,贤妃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以前他宠幸新人时,也没见她们争风吃醋,充其量撒娇两句,他赏赐些珠宝就也完事了。怎么这事一摊到自己身上,就全变味了? 柔昭仪斜着眼瞧赵宣,也不怪她们生气,这事换谁谁都不甘心。大齐后宫人数众多,要被皇上看中临幸并不是什么易事,不但得有过人的意志力挨饿,还得有熟练的勾引技巧。她们这些上位的人,哪个不是用心良苦耗力巨大,才从层层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入了皇上的眼? 现在可好,一个完全不符合皇上审美标准的宝林,在宫中待了五年都未被关注过,竟赶在出宫前夕勾上了皇上! 如此心机,真是太可怕了!柔昭仪看着赵宣,越发觉得胆战心惊。“贤妃娘娘,她如此不懂宫规,我看我们还是去贵妃娘娘那里,请贵妃娘娘教教宝林何为宫规。” 贵妃纪氏在大齐后宫,是个特殊的存在。她从不争宠从不费尽心机讨好皇上,却稳坐后宫第一人的位子。自赵宣还是太子时,她便嫁给了赵宣,身为太子妃,在赵宣登基为皇之后,她却以德行尚缺的理由主动拒绝了皇后之位。对于这样无礼的行为,皇上却并未在意,仍将凤印交给了纪贵妃,命她执掌后宫。 纵使没有皇后之名,但对于整个后宫而言,纪贵妃等同皇后,无人敢忤逆顶撞她,也无人能超过她在后宫的地位。 闵贤妃愣了愣,最终说了个“好”字。 昭阳殿,各殿嫔妃听到消息后,纷纷集齐于此,生怕错过此次讨伐大会。在场的,都是些经验老道、侍寝工期三月以上的宫妃,往常这样的事不是没有,但勾得皇上野合的人,却只有“杜宝林”一人。 区区一个新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地从爬床开始,竟敢使出不正当手段玩野合!简直就是无节操无底线无颜面!如此三无人员,就该好好惩治! 赵宣几乎是被压着进了殿,左右两个宫女春花翠如,是贤妃专门培养用来打架霸场子的,她们宫妃吃得少体能弱,便只能靠身强力壮的宫女来护身了。 赵宣虽说也有一身肉,但哪比得整天练沙包的春花翠如,刚想反抗便被折反了手臂,以一种极其难堪的姿势被拖进了昭阳殿。 妈蛋的,下次一定要好好锻炼,将小宝林这具废柴身体打造成金刚不坏身,到时候,看谁还动得了他!赵宣一边想着,一边不死心地扭了下,当即被春花翠如扔了出去,摔到在殿前。 众妃捂住嘴笑起来,甩着手帕,对殿中央的赵宣指指点点。 赵宣捂住屁股,火辣辣的疼痛刺痛了他的神经,女人们的嘲笑声充斥四周,他头一次受到这般屈辱待遇。 赵宣挣扎着站起来,皇帝的骄傲感不允许他俯首称臣。本以为昨晚的事已经结束,未曾料到竟有如此后续。堂堂皇帝,竟也有被自己女人集体批斗的这天!真tm丢脸! “椅子呢!本宝林也是有身份的人,给我搬椅子来!”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只能见招拆招,输什么也不能输人!他仰起脸,王八之气侧漏,仿佛刚才摔倒的那幕根本不曾发生过。 他是朝着春花的方向喊话,春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亮出壮硕的肱二头肌,以示威力。赵宣立马转头,心中狂吼:尼玛后宫竟有人比他原来身体的肌肉还要发达,卧槽,简直惨不忍睹! 这边,翠如见他瞅向自己,立即眼睛下垂,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大石头,轻轻一捏,石头瞬间碎成渣渣。 赵宣面部抽搐,卧槽他的后宫到底混入了一群什么人!当这里是杂技场啊!!!! 赵宣扫视众嫔妃,眼光所到之地,每人的身后就像变戏法一样出现两个面目凶狠身宽体胖的宫女,一个比一个强壮,不知情的瞧了还以为这是打群架的前奏! 保镖在旁,一身轻松。众妃似笑非笑地盯着赵宣,个个都扬起下巴,睨着斜眼,仿佛就等着看他笑话。 赵宣深感无力,只好自己动手搬椅子。位子都已经挤满,赵宣望了望四周,没人有意让出空间,他叹一口气,索性将椅子挪到了正中央。 “来,开始吧。”他怡然自得地坐下,双手摊开在椅把上,拿出平日应对群臣的气势。 众妃愣住,未曾料到“她”竟如此气定神闲,联想到昨日御书房前“杜宝林”怒吼众人的场面,大家开始心绪缭乱,纷纷猜想杜宝林到底和皇上发展到哪一步,竟敢如此嚣张? “对了。”赵宣翘起二郎腿,转头指着春花翠如,“你们两个是宫女?宫女胆敢对宝林动用私刑,活腻了吧?” 他坐在椅子上,越发觉得气愤,连眼都未眨一下,怒拍把椅:“还不给我跪下!” 春花翠如面面相觑,被他的气势震住,噗通一下跪下,旁边闵贤妃的脸色一变,格外难看。敢当着她的面教训人,杜宝林是吃了熊心豹子吗? 众妃哗然,看向赵宣的眼神多了几分考究。 赵宣梗着脖子,看啊你们倒是看啊,反正他又不会少块肉! 忽然里殿小门的珠帘晃动,传来叮咛作响的声音,宫人簇拥着一个娇柔的女子而出,女子身上只着了件简单的日常服,轻纱白裙,未施任何粉黛,素面朝天,一步一轻摇,清丽动人,将殿里所有女子都比了下去。 她一出现,气氛便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参加贵妃娘娘。” 女子微笑着点头,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形容慵懒,乌黑的长发垂到肩前,头上并未梳妆,只简单插了根玉簪。 “不必多礼。”她的声音柔柔的,让人联想到三月新雨后的空谷幽兰,娴静安谧中透着几分不可多得的冰清玉洁。 宫里关于这位娘娘的传言很多,有人说皇上对她求而不得,将对其的爱意转移到别人身上,所宠幸女子皆与纪贵妃相似,就连宫里兴起的“弱柳细腰”,也是源于这位娘娘。所有侍寝的新人,头一件要记住的便是:纪贵妃,无宠胜过盛宠。 纪碧莲懒懒地抬起眼眸,扫视周围一圈,视线最终停在殿中央张扬而坐的赵宣。昨晚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平日她不喜喧闹,故鲜少插手后宫纠纷,今日既闹到了她面前,想必这个小宝林不简单,不然如何能惹得众怒呢? 即使是打探的眼神,纪碧莲的目光依然柔和,并未让人产生任何不适感。这个小宝林她认得,逢年过节的锦帕小件,便是由这个小宝林来送的。当时她还曾感叹,比起做宝林,或许她更适合做宫女。 未曾想到,昔日任人使唤的宝林,竟一跃成为皇上的新宠。 赵宣注意到她的视线,顺应而上,看着榻上的纪碧莲,心中五味具杂。算算日子,距离他上次见到她,已有一月之久。再次相见时,却已是物是人非。 纪碧莲一愣,见赵宣直勾勾盯着自己瞧,丝毫没有恐惧。她下意识避开目光,轻咳道:“不知众姐妹今日来此,有何要事?”有些事情,能不管就不管,她最嫌的,就是这种麻烦事。 闵贤妃站出来,杜宝林是从她宫里出去的,自然得由她来兴师问罪,不能将话柄落在别人手上。 “启禀贵妃,杜宝林身为宫妃,却为了争宠,不惜打破宫规,用下三滥的手段勾引皇上,此等风气不可助长,还请贵妃娘娘秉公办理。”宫规当头,杜薇生不过是个上位几天的新宠而已,皇上必不会为了她跟贵妃翻脸。 赵宣紧皱眉头,开口道:“我竟不知,原来宫妃伺候皇上也是违反宫规的事?”宫规如何,难道他一个做皇帝的不清楚吗! 闵贤妃恶狠狠回头,“住嘴!” 赵宣冷哼一声,眸子投向高位上的纪碧莲,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纪碧莲怔忪,这个小宝林与其他人不同,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没有嫉妒抑或羡慕,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闵贤妃见纪碧莲有所犹豫,急忙朝喜昭容使眼色,示意她带头附和。喜昭容听话地站出来力挺闵贤妃,“贤妃娘娘说的有理,杜宝林此次做得太过头了,且不说宫规,单只深夜幽会草地施诱这点,便足以构成伤害皇上龙体的大罪了。” 她一说,在场的嫔妃纷纷迎合,想到皇上独宠“杜宝林”五天的可能性,就恨不得用眼神戳死赵宣。 赵宣耸耸肩,表示对众妃的犀利目光毫无压力,在前朝会堂时,那帮老臣们的眼神可比这要锐利多了。用视线杀人这回事,果然还得他的臣子们来。 纪碧莲踟蹰,对于皇上有新宠这回事,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这在场坐的,哪个不是当年的新宠? 她垂下视线,粉唇轻启:“这样,杜宝林既然是皇上的人,不如大家去问问皇上的意见,如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想安安静静过她的日子,不想被这种杂事牵扯。 众人愣住,纪贵妃虽清冷,却未曾想到竟会这般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皇上与人半夜幽会,同样身为女人,难道她就不嫉妒吗? 正是尴尬时分,殿外忽然响起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话音落,正华殿的宫人内侍鱼贯而入,李福全小心翼翼扶着刚从早朝脱身,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的薇生。她急匆匆扫视全场,神色焦急,一见到殿中央的赵宣,立即赶过去,轻声问道:“没事吧?”   ☆、第十二章 倔脾气 “皇上”眼里的殷切与关怀被众人看在眼里,嫔妃们屈膝行礼的同时,心中既震惊又嫉妒,皇上竟然为了杜宝林亲自赶过来! 纪碧莲起身,掩不住眸中那抹讶异,莲步轻移,盈盈一把细腰,半侧着身子行家常礼。 “参见皇上。”声音波澜不惊,语调平稳,就连低头时的神情都是冷冰冰的,连抹假笑都不愿装出来。 这就是纪碧莲,面对皇帝时,永远那么有恃无恐。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有愧,只要她愿意,他随时都会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薇生忙着关心赵宣,根本没时间理会其他人。满殿的人跪倒一片,她却连看都没看,轻轻握住赵宣的手腕,将袖子往上捞,检查是否有淤青。 宫里娘娘折磨人那套,她最清楚不过了。明面上笑嘻嘻的,掐起人决不手软。薇生凑过去,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皇上,她们有没有拿针扎你?” 赵宣先是一愣,抬眼见薇生一副小心翼翼、煞有其事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一笑,众嫔妃立即坐如针毡。她们弯得腰都疼了,杜宝林竟然还笑得出!简直太过分太嚣张了! 赵宣冲薇生眨眨眼,咬耳朵道:“她们哪敢用针扎朕?依朕看,你还是先让她们平身。” 薇生这才意识到殿里还跪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她略带慌张地转身看向众人,像模像样地喊道:“平身。” 众人起身,却无人敢落座,纷纷等着皇上先坐。纪碧莲侧过身子,给“皇上”让出一条道,面上仍是冷清神态,静待“皇上”上座。 等了几秒,“皇上”却无动静。纪碧莲抬眸望去,只见“皇上”拉着“杜宝林”的袖角,俨然视周围人为空气,悄悄说着耳语。 “皇上,要不我们撤吧?”薇生试探性地提出一个建议,自她进殿以来,周围娘娘们的眼光就恨不得贴她身上,见了她就跟见了龙肉一样,一个比一个饥渴。薇生咽了咽唾沫,往赵宣身边靠紧。 赵宣置之一笑,刚想说些什么,抬眼却正好望见纪碧莲投来的眼神。惊奇、探究、疑惑,他从来没有在纪碧莲的眼里见过这么多情绪。 赵宣顿了顿,转开视线对薇生道:“走吧。” 薇生闻言,如释重负,开口朝众人喊道:“朕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生怕赵宣落在后头,她特意伸手捞住他的衣袖,两人齐肩往外走去,根本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 “皇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众人愣住,齐齐看向声音的主人。 纪碧莲喊出那嗓子后便后悔莫及,心中责怪自己太鲁莽,刚想改口转眸却望见“皇上”冷漠地看过来,手还紧紧牵着“杜宝林”的袖口。 “何事?”薇生傻傻地回头,声音平淡无奇。 纪碧莲的心仿佛被铜钟猛地一撞,纵使皇上有过无数女人,却从不曾为哪个女子与她正面冲突,而这一次,皇上却为了杜宝林,直接跑到昭阳殿要人。鬼使神差地,她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喜欢杜妹妹是好事,只是杜妹妹身为后宫女子,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众人屏息,万万没想到纪碧莲会突然站出来,之前还以为她根本漠不关心,原来还是惦记上了。这样也好,既然连贵妃都发话了,现在就只等皇上的回答了。比起杜宝林,想必还是贵妃娘娘的分量更重。 有与薇生关系相好的宫人,看着“杜宝林”的目光不免充满怜悯:杜宝林出师未捷身先死,新宠的位子还没坐稳,便要被打回原形了。哎,可叹可悲啊。 “这个........”薇生犹豫半晌,吐出一句:“守什么规矩?” 众人目瞪口呆,皇上这是誓死保住杜宝林的前奏吗? 纪碧莲心跳慢半拍,她不敢相信地看向“皇上”,对方却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盯着她,仿佛无暇顾忌她的话语。 “皇上........”纪碧莲抿住下唇,算了,她还要说什么呢?继续争论下去?白白丢的,只是她自己的尊严。 薇生急着离开,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这里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吃人的地。有后宫娘娘在的地方,迟早得出事。 “没事朕就先走了。”话音落,她拉起赵宣就往外赶,好像身后有猛狼追赶一般,马不停蹄地冲向殿外。 众妃呆立,迟迟才反应过来,皇上刚才为了杜宝林,竟直接拂了贵妃的脸面?太惊悚了!难不成,后宫第一人的位子要易主了吗? 纪碧莲既尴尬又失落地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目光里闪过一丝落寞,匆匆地打发了殿里的嫔妃,一言不发,直接进了里殿。 终究是她太过高傲,耗尽他所有的耐心了么? 殿外,薇生将赵宣拉到花园,想要甩掉李福全,偏生李福全不放心,看贼一样看过来:“皇上,光天化日的........”野合这种事情晚上做就够了啊!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宝林娘娘着想啊! 薇生大窘,“朕只想和杜宝林说会话。”完了,她的清誉全被皇上给毁了。 李福全还想再说,旁边赵宣阴着脸出声:“李总管,皇上都已经发话了,你还愣住做什么?”李福全这厮,就是啰嗦! 薇生猛点头,表示赞同。“你到拱门那里守着,轻易别放人进园子来。” 李福全看了眼赵宣,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皇上这次的新宠,感觉和以往的不太一样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薇生嘘了他一声,李福全不敢再待,趁着皇上心情尚好时,还是赶快滚吧。 “皇上,切记不要闪着腰啊!”走出了好远,还能听见李福全这话,薇生窘迫地低头看鞋,想起昨晚的事,脸越发滚烫。 赵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把攀住她的肩,“李福全伺候朕多年,难免婆妈了点,你别在意。” 薇生轻轻推开他的手,往旁边走几步,与他保持距离,声音细小:“我在意的不是李总管。” 赵宣皱眉,“那你在意什么?噢,对了,朕还没有向你道谢呢,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朕还得在里面受罪。”他捂住脖子,平生第一次厌恶被女人包围这种事。 “我应该的。”薇生小声说着,脸上的笑容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局促不安的蹙眉。 赵宣茫然,小宝林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薇生绞着月白色的袖子,心事重重,“皇上,您为什么不让您的臣子帮您呢?只要一道圣旨,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也就不需要她的协助了。 赵宣愣住,半晌后敛起神色,道:“朕的心腹不在齐都。” “其他人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不能随便相信别人。 薇生急了,“那可怎么办,现在宫里所有人都在传我与皇上有、有奸情,因为这事,就连皇上您都被宫里娘娘欺负了,我不想这样。” 赵宣松下一口气,原来小宝林担心的是这个。他堂堂皇帝,怎么会被女人欺负呢?“怕什么,大不了晋个位,看谁还敢说三道四。小宝林,你想封个什么?婕妤?昭仪?淑妃的位子还空着,要不就封个淑妃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薇生便更焦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皇上!” “小宝林胃口不要太大哦,再往上就是皇后了。那个位子可不能随便给你。” 薇生呼吸急促,皇上为什么总是不理解她说的话呢,她根本不想要什么妃位!“我只想回家,什么都不要!”经过昨晚的事,肯定所有人都认为杜宝林与皇上发生了关系,侍过寝的女子是不能出宫婚配的。 “我不想待在宫里,不想做您的女人,”她抬头,眸中透着认真,一字一字,撅嘴道:“杜薇生的宫籍里,不会有侍寝记录这四个字。” 她拒绝得如此露骨,以至于他看着她的眼睛,都察觉到了深深的责备。原来,小宝林是在怪他,怪他昨晚不该被人看到那样的场景。 可是,昨夜他亲吻她的时候,她明明不曾抗拒。赵宣不甘心,心窝子被戳中,赌气地问道:“你又不讨厌朕,做朕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薇生嘴笨,不会说大道理,脑袋一热,未来及思考,张嘴已说出心中所想:“可我也不喜欢您啊!” 赵宣一懵,从未有女子当面拒绝他,帝王的自尊瞬间作祟,横冲直撞涌入他的脑海,他上前握住薇生的手,脸上神情严肃且庄严,透着几分凶气。 “朕哪点不好,你不喜欢朕?” 薇生被昨晚的意外冲昏了头脑,先是换身,后是“奸情”,再继续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说不定,她这辈子都出不了宫了! 软糯米一硬起来,脾气比谁都臭:“哪点都不好!”   ☆、第十三章 闹矛盾 一口气堵在胸口,赵宣被这句话揶揄得上蹿下跳,原来小宝林竟是这样看他的,连街边的乞丐都有讨饭的长处,敢情他连个废物都不如! 他气鼓鼓地瞪着她,“你给朕说清楚,什么叫哪点都不好!” 薇生被他瞧得心虚,斗嘴这种事她没有经验,撅着嘴喃喃道:“反正就是不好。” 不喜欢的,再好也不要。哪怕这人是九五之尊,万千女子的梦中情郎。她眸中不加掩饰的直白,在碰到赵宣目光的那瞬间,化成蜿蜒的冰河,钻进他的眼里中,缓缓地流遍全身,直入心底。 他沉默半晌,许久后出声,语气冷峻:“你过来。” 薇生终究还是怕他的。宝林和皇帝的身份差距,毕竟是悬殊的。她往前挪了一小步,神情别扭,低着头不肯看他。 赵宣伸出手捞过她的腰,凑到她眼前,死死地盯着她的眸子,不愿放过任何与她对视的机会。 薇生索性闭上眼,反正就是不看。 她一倔强,赵宣的心中便像是点燃了爆炸,噼里啪啦将方才的那股冷意驱散干净,理智与自尊全抛到脑后,他扑地一下,对准她的唇吻上去。 薇生哇地一下睁开眼,对视的那瞬间,她惊慌失措,他安之若素。春末的风吹过,惊起一片喜鹊,绿叶婆娑晃荡在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破芽而出,嘭地在耳边响起。 她扭着腰,轻轻挣扎几下未果,反倒被他紧紧擒住。“让你丫的说朕不好。”他坏坏地轻咬住她的下唇,浅浅地印下牙痕,赌气似地要让她得到惩罚。 他如此忘情,以至于忘记了对方现在的强壮优势。她一急,什么都不顾上,动作迅疾地推开他,丝毫未考虑力道问题。 赵宣摔倒在地,姿势*地半趴着,愤恨抬头:“你竟敢对朕动手!”无耻,太无耻了! 薇生慌张失措地用手抹嘴唇,仿佛他刚才含了口毒药喂给她,她呸呸呸地往外吐唾沫,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赵宣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微喘着气,作势就要冲过去。一回生二回熟,他就不信办不了她! 刚冲到跟前,便被她一掌甩开。赵宣动作艰难地扒开草丛,吐出嘴里的草,战战兢兢地站直身体,不怕死地又朝薇生走去。 妈蛋的,小宝林胆子越来越肥了! 薇生被逼无奈,抬起腿准备一脚踢飞赵宣,哪想这次他学乖了,变换方向绕到她的身后,正气凛然地叉腰道:“你以为朕会蠢到让你再打一次吗!” 薇生果断回头,他却迅速移动,反正就是要赖在她身后。来回几次玩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后,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赵宣抹掉额头涔出的细汗,弯下腰稍作休息。长了对大胸真麻烦,行动各种不方便。他张嘴便嚷:“小宝林,你就不能缩缩你的胸吗!” 薇生鼓着腮帮子,“我喜欢我的胸,才不要缩!”只有皇上这种审美异常的人,才会喜欢那些水蛇细腰又平胸的娘娘! 赵宣噎住不说话了,他盯着胸前两团浑圆,眼中闪过精光,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小宝林不愿意做他的女人,他有的是办法! 他跳出来,大大方方走到薇生面前,“小宝林,朕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欢朕?” 薇生嘟着嘴,死犟道:“不喜欢。” 好哇,有骨气。赵宣冷哼一声,双肩抖擞,傲然挺胸,“是你说不喜欢朕的。”那就不要怪他手段下作。 他抬手,双手啪地抓住胸前滚圆,极尽所能地捏来捏去,搓揉出各式形状,面容正经,语气猥琐:“你看,你的胸被朕摸了,你嫁不出去。只能留在宫里!” 他扭着腰肢,握着酥胸,跳来跳去,神情愉悦。“小宝林你的胸真有手感呀!” 薇生气急,“不准摸!不准你摸!” “朕就摸了怎么样!来啊,你打朕啊!” “无耻!下流!不要脸!” “小宝林真聪明,竟然把朕的小名叫全了。” 薇生愤然,眸光里透出的皆是对赵宣的怒气,皇上不仅霸道无理,而且还说话不算数,他明明承诺过决不摸她的胸! “我讨厌你!”丢下这句话,她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转身毅然离开。 赵宣懵住,直到她走出好远,他的耳边仍晃荡着那句“我讨厌你”。余音未消,缠绕心间。许久后,他松开手,直直地垂落在身体两侧。真是的,说得好像他有多喜欢她一样。 不就是讨厌吗,他一点都不难过。赵宣这样想着,双腿却如灌了铅般沉重,拖着身子转头朝相反的方向离开,身影颓废,意志消沉。 不知走了多久,他又累又渴,沿花坛边坐下。想要回玉照殿舒服睡一觉,却又担心挑衅的妃嫔们在殿里等着他,心中烦闷,一声声叹气。 都是换身的错。赵宣低头拔草,郁闷至极,“难道是因为朕平日太好女色,所以才将朕变成女人吗?”人一抑郁,就喜欢面壁思过,恨不得将所有的事都想清楚,找寻个借口抒发心中郁结。 “可是,为什么上天要将小宝林安排给朕呢?”赵宣眉头紧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剪不断理不清,心绪似网,铺天盖地笼过来。 罢了。他长长地吁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劫难。 他起身,刚欲离开,走出没几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赵宣心头一喜,难道是小宝林来找他了? 喜滋滋转头,却哪里有薇生的影子?只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内侍,手里捧着包东西,东张西望。 赵宣下意识躲起来,探头定睛一看,这个小内侍长得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脑海中有光闪过,他瞪大眼睛,这不就是昨晚他们跟踪的那个神秘人吗! 小内侍警戒地扫查四周一圈后,形容疲倦,想来是走了很长的路,眉间约有怨气。松下气来碎碎地念道:“每次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真不知贤妃娘娘怎么想的!” 他抱紧怀里的包袱,蹑手蹑脚地站在原地看日头,过了一会,许是到了既定时辰,他一脸轻松地走到旁边废弃的宫殿里,溜进去之后再出来,沿原路返回,手里的包袱郝然已经不见。 赵宣躲在暗处,心中感叹:好啊,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倒要看看,贤妃到底想做什么! 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叫人拿着包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事。说不定,那个包袱里,装的就是他换身的线索! 带着疑问,赵宣小心翼翼走进祈合殿。这座宫殿最初是用来安放初进宫的宫女,后来生了场大火,从此就再也不住人。 外殿很宽敞,光线暗淡,很是破烂。大部分桌椅都已经残毁,铺着厚厚的灰尘,透着几分凄凉。赵宣上前,发现小内侍将包袱置在一个暗红色的案几上,殿里各处皆陈旧,唯有这个案几以及配套的八合椅光鲜亮丽,一看便知常常有人来。 只差一点,他便能触到包袱,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动静,赵宣来不及拿包袱,情急之下寻了个地方躲起来。 他蹲在废弃的桌椅下,视线正好对着那个案几,听得关门的声音,他心中蓦地紧张起来,想要看清来人,却由于视线被遮挡,只能看见那人的鞋。 这是双小巧的锦鞋,绣着金丝凤凰花的花样,鞋头镶嵌两颗硕大的玳瑁,黛蓝色的裙摆轻轻飘过,殿里便多了股熏香。赵宣连看都不用看,便肯定进殿的人绝对是闵贤妃。 这是他最喜欢的熏香味,在贤妃面前提过一次后,她便再未用过其他熏香,恨不得每天与熏香合为一体,日日讨他的欢心。 赵宣垂下视线,他对贤妃没多大感情,准确地来说,他对后宫所有女人都没有什么感情。她们对于他来说,只是个令人欢愉的合作伙伴。她们对他趋之若鹜,他便安心享受。心动这回事,对于帝王来说,他不懂也不需要。 只是,人总是会念旧情,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在意。赵宣伸长脖子,试图看清贤妃此行目的。斜着眼睛,他看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只能看到贤妃坐在椅子上,将包袱放在腿上,一层层打开包袱结。 赵宣的心便跟着她解结的节奏一样,砰砰地往外窜,生怕到了最后,那里面会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关键时刻,贤妃却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什么,绕到里殿,许久才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个沙包似的东西,悬空挂在殿中央,弄好后,她才返回去继续拆包袱。 “驴打滚、艾窝窝、糖卷果、姜汁排叉儿、蜜麻花.......”她数如家珍,变戏法一样从包袱里掏出各色民间小吃,又从最底下掏出小包裹,解开结子念道:“《如意君传》、《玉娇丽》、《百缘传》.......小安子果然靠谱,一本都没少。” 她清点完包袱里的物件后,忽然放声大笑:“喔嚯嚯嚯嚯,奴家太幸福了。”她放下包袱,将繁琐的外衣脱下,一身轻松地走到沙包面前,劳筋动骨,擦拳磨掌。   ☆、第十四章 毁形象 “皇上你丫的,竟然不想睡老娘,妈了个喵喵,揍死你!” “他奶奶的,眼睛瞎到这种程度了,我艹,老娘哪点不比那个杜胖子好!” “吃老娘一拳!揍死你,揍死你!” 拳拳下手,又狠又暴力,沙包经受不住,没过多久便被打蔫了。贤妃甩甩手,一把抹掉额上的汗,将绕到脖子上的长辫子解开,精神爽快地捶了捶胸,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长呼一口气,真尼玛舒畅! 破椅下蹲着的赵宣,此刻已僵硬成石化状态。太、太可怕了!温柔娴淑连打个喷嚏都会晕倒的贤妃,竟然是一只暴走的泼妇! 赵宣深表堪忧地望向半空中萎蔫的沙包,下意识地抱住双肩,打了个哆嗦。瞧贤妃这样,平时得有多强的毅力才能忍住本性啊! 贤妃叉开双腿,从包袱里抓起一只鸡腿,动作豪迈地啃起来,一边啃一边摊开桌上的小黄书,无比欢快地看起来。 待看完最后一本小黄书,欢快时刻接近尾声,贤妃忽然悲从中来,她将搜集来的经典版小黄书紧紧抱在怀里,“娘亲舍不得你们啊,你们如此可爱,如此动人心弦,娘亲被逼无奈啊。你们放心,娘亲会尽快来看你们的,一定要乖乖地等着娘亲。” 赵宣太阳穴一紧,太尼玛操蛋了! 贤妃起身,抱着怀里的小黄书东张西望,想找个好地方藏起她的宝贝们。赵宣赶紧往后缩,试图躲避开贤妃的视线。哪想,他一动,反而弄巧成拙,破椅摇摇欲坠,哄得一下散开了架。 赵宣皱紧眼,这下可好,被发现了!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贤妃尖叫不止,与赵宣大眼瞪小眼,明显受到了惊吓。 赵宣不慌不忙地钻出来,整理着装后,佯装镇定:“散步。” “散步?鬼才信你啊!!!”她动作迅速地拾起地上的外衣,试图用衣裳遮住怀里的小黄书。“前两天你就不对劲,先是偷偷地听墙角,再是跟踪我到这里,说!你到底有何目的!” 她往不远处瞄了瞄,那里正好横躺着一根掉落的木棍。贤妃挪了几步,眼睛死盯着赵宣,不知不觉间朝后方走去。 她的小动作被赵宣看在眼里,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摆明了就是要杀人灭口,卧槽!他抢先一步冲过去,无奈拼不过贤妃的拳头,待反应过来时,贤妃已经一手抱着小黄书,一手执着木棍,居高临下地对准赵宣。 “不管你有何目的,既然知晓了我的秘密,让你守口如瓶的方法就只有一种——”她用木棍抵住赵宣的下巴,神态狂拽酷霸*,浑身上下充满着杀气大开的气势。 “死胖子,你知道为什么就算你吃了那么多,关键时刻还是赢不过我吗?”她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因为我私下里比你吃得更多!哈哈哈哈哈哈!” 赵宣嘴角抽搐,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贤妃的秘密果然令人惊悚,简直颠覆他的认知有木有! 仿佛是出于怜悯,贤妃并未急着下手,反而被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地倒苦水:“既然你就要死了,那就死得其所吧,反正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就干脆再多告诉你一些。”苦逼脸上身,倾诉苦水的前奏。 赵宣好想捂住耳朵,妈蛋的他不想听啊! “老娘每次偷偷吃完大餐后都要催吐,吃进肚子后再吐出来,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吗!就为了争个宠,你说我容易吗我?” 赵宣黑脸,“其实、你可以选择不进宫的.......” 贤妃抡起棍子,双眼瞪得浑圆,“你以为我愿意?要是皇上长得像先皇,你以为我会愿意讨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 赵宣震惊,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事,“你喜欢先皇?!”卧槽,逗他玩呢! 一提到先皇,贤妃双眸发光,亮晶晶的全是春意。“先皇多有才,写出来的小黄书本本经典,简直就是我一生的追求。可惜啊,英年早逝,竟错过了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善解人意的女子。” 赵宣内心咆哮,英年个毛线啊!他父皇明明是六十岁高龄寿终正寝的好伐!贤妃口味是有多重啊!敢情他是他爹的替代品啊卧槽,上天要不要这么对他! 贤妃叹口气,从自己的沉醉中回过神,转眸看向赵宣,“你放心,我下手素来利落,绝对不会带给你任何痛苦的。到黄泉路上,见了先皇,替我问一句——您还记得大明湖畔边的小闵闵吗?” 赵宣爬起来就要跑,贤妃这是要活活用棍子打死他的节奏啊!他再怎样也不愿意被自己的妃子干掉啊! 闵贤妃三下五除二就将赵宣拎了回来,素日打沙包的功夫果然没白念,她一手揪住赵宣的衣领,一手举起棍子,作势便要挥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赵宣睁开眼,发现贤妃上跳下窜,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手里的木棍早已丢落至地。 发生了什么?赵宣急忙起身,想要出去却被贤妃挡住。她慌张地指着殿外道:“不能出去啊!” 破烂的窗纸上隐隐约约映出几个人影,听脚步声貌似有很多人堵在外面。赵宣了然,难怪贤妃不急着干掉他,原来是有人来了。 贤妃没工夫理他,急匆匆将手里的小黄书随便塞到某个地方,然后一声不响地蹲到门边骂道,奶奶的,真倒霉!偏偏碰上监察局的那群老处女! 门“嘭”地被撞开,一排排监察局的宫女鱼贯而入,气势磅礴,飞扬跋扈。为首的正是监察局的首席嬷嬷王嬷嬷。 王嬷嬷目光犀利扫视全殿,方才接内线消息,有人看见杜宝林鬼鬼祟祟往祈合殿去,祈合殿是个废殿,地处偏僻,杜宝林跑到这种地方来,肯定不是做什么好事! 作为宫里的一份子,她有必要肃清宫中不良风气,比如说眼前这位和皇上野合的杜宝林。 赵宣被团团围在中间,完全搞不清状况。旁边闵贤妃跳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叫:“王嬷嬷,杜宝林就留给我处理吧,她是玉照殿的人,我有责任教导她。” 督察局的宫女面面相觑,贤妃娘娘何时来的?赵宣看着贤妃,目光立马化成一道道匕首,咻咻地刺过去。艹艹艹,这娘们什么时候混入人群里的!太狡猾了! 王嬷嬷侧身行礼:“不劳贤妃娘娘操心。”她翻着白眼,走到殿中央,一手提着沙包,一手捏着装满小吃的包袱,“敢问杜宝林,这是什么?若是老奴没记错,这两样都不是宫里该有的东西。宫中明文规定,禁止携带宫外私人物品进宫。杜宝林,您可否给老奴个说法呢?” 贤妃生怕别人怀疑自己,大声应和:“对!杜宝林,你得给个说法!”她挤眉弄眼,示意赵宣千万不要招出她,打着手势承诺以后定会报答他。 赵宣鄙视之,谁稀罕你的报答啊艹! 杀人不成,栽赃嫁祸这事,可真干得漂亮!“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 “哎呀呀呀,不得了,王嬷嬷,要不我们商量下,息事宁人?”贤妃扯着嗓子打断赵宣的话,亲热地拉过王嬷嬷,“您看杜宝林也不容易,想必是一时糊涂,才闹出这事,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好?” 监察局的宫女不同与其他宫女,她们直接受命于后宫最高领导人,上至后妃,下至宫女,只要被监察局盯上,定法不容情,可谓是不畏强权的活例子。 王嬷嬷皱眉,恭敬答道:“此事还得先问过贵妃娘娘,老奴没有权利擅作主张。” 贤妃在心里呸一声,冥顽不灵的老家伙!她转晴看向赵宣,若是真有什么事,就全部推到杜胖子身上!就算杜薇生辩解,也改变不了什么! “来人,搜!”王嬷嬷话锋一转,挥手吩咐。既然要查,就得查个彻底。 赵宣急了,贤妃的小黄书还藏在某个地方,真要被她们搜出来,加上一个“传扬淫/秽”的罪名,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不准搜!”他狠狠剜向贤妃,妈蛋的,给他等着!他张开双手挡住宫女,梗着脖子道:“你们凭什么搜殿,凭什么质问我?我是宝林,是娘娘,我说了不准搜,就是不准搜!”待他换身回去后,定要重新整治后宫,第一个就要撤销监察局这玩意! 王嬷嬷哎呦一句,想她老王在宫里执法多年,头一回见到如此离经叛道的娘娘。监察局的权利大于后妃,难道她不知道吗! “给我搜!” 赵宣被逼红了眼,转身捡起地上的木棍,卯足全劲挥棍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呼啦啦风声作响,宫女们纷纷后退,生怕被误伤。 “想要搜殿?行!先从本宝林的尸体踏过去!” 王嬷嬷抿了抿嘴,低声唤来小宫女,“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贵妃娘娘。” 赵宣喘着粗气,将王嬷嬷的动作收入眼底,心想就算是纪碧莲又能拿他怎样,他赵宣长这么大,怕过谁?! 这边,纪碧莲端着甜点进了御书房。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来找他,说她迷了心窍也好,说她乱了阵脚也好,方才的事看在眼里,她就算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无济于事。 皇上对这个杜宝林,确实是上了心。她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跟前。 “参见皇上。”   ☆、第十五章 自作情 纪碧莲垂着头,前方久久没有动静。她经不住抬起眼眸,视野空荡,哪有皇上的影子? “皇上?”她轻移步子,柔声叫唤。 “把东西放那里吧。” 声音是从里间传来的,纪碧莲一愣,下意识朝里间看去。玛瑙玉串帘子后,紫木雕小榻上,隐约躺着个人。 薇生蜷在榻上,越想越郁闷,被赵宣搅得心绪不宁,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作为皇上,他怎么可以蛮不讲理,他可是天子,天子怎能耍无赖呢! 外头传来珠帘拨动的声响,薇生气闷地翻个身,朝外喊道:“你别进来。” 双手僵在半空,纪碧莲尴尬地收回踏入门槛的脚,神情窘迫:“皇、皇上?” 薇生烦闷地掀开被子,撑起半边身子,没好气地答道:“作甚?”后宫娘娘一个比一个缠人,这都是今日第八个来端汤送点心的人了。 纪碧莲抿唇,眉心微皱,显然被“皇上”语气中的不耐烦伤到。皇上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那个杜宝林吗? 她朝里看一眼,最终决定大胆一回,义无反顾地掀起帘子进了里屋。 薇生半坐在榻上,见她不顾圣命闯了进来,颇有些慌张。“不是让你别进来吗?” 纪碧莲难得地扯出笑容,白皙的脸庞像是簇了两瓣花,团团地凑过去,甜美迷人:“臣妾见屋里无人伺候,进来瞧瞧。”她亲近地挨着榻边坐下,有意无意地撩了撩手里的香帕,“臣妾刚睡完回笼觉,皇上也是吗?” 薇生朝里挪了挪,并不打算接话。短短几天的时间,几乎后宫所有娘娘都到她这里转悠了一圈,每次都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而不管理由多么冠冕堂皇,最终都会试图往她的怀里扑。 这就是所谓的爬床了,连纪贵妃都不能免俗。薇生摇摇头,看来宫里的传言不一定为真,是谁说纪贵妃不屑皇恩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瞧这脸上笑容,明明笑得比其他娘娘更媚更酥。 她想了想,干脆转身躺下,一头扎进被子里。 纪碧莲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待遇,平日赵宣对她,虽说不上刻意讨好,但每次言语中的小心翼翼,她是听得出的。而现在,皇上竟然对她一屑不顾,连句话都不肯多说! 毕竟在宫里待了多年,脸面上的功夫更深更厚。眨眼间,她已经恢复如花笑容,轻轻捞起袖子,露出皓雪般的手腕,作势要摸薇生的额头。 “皇上的脸怎这般红?莫不是染了风寒了?” 触到肌肤的瞬间,薇生下意识打开她的手,皱着眉头,像被人侵犯了底线的任性小孩,语气刺刺:“朕刚睡醒,在被子里闷久了点。不劳贵妃操心。” 饶是隐藏得再好,纪碧莲终是遮不住眸子里的那抹心寒,她紧咬着下嘴唇,似要死死忍住一击即溃的情绪。“臣妾带了枇杷糯糕和溪泉茶,皇上刚睡醒,吃这个再好不过了。” 她说着,起身就到外屋端红木橱盒,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未给薇生拒绝的机会。 薇生躺着一动不动。若是平常,她定会乖乖地按照赵宣的吩咐耐心对待每一个人,但是现在,她就是不想按照他说的做。他是个坏皇上,她才不要帮他讨好他的妃子。 她将手缩进被子,心想就算纪贵妃是传说中皇上的真爱,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到真爱这两个字,她胸膛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重重地压在心上,让人喘息不过来。她挑起眉头,在心里告诉自己,像皇上这样无耻的人,又怎么会有真爱这种东西呢? 纪碧莲僵住,扯了一半的笑容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端着玉盘的手微微发颤,她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皇上心中的地步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过去那几年,即使她从未对他展露笑颜,但至少,他对她是相敬如宾的。 就算是知道了她一直责怪他的真相,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她置之不顾冷若冰霜。她不做皇后,他便将皇后之位留下。她不与他亲近,他便至此未碰过她。 她一直以为,他会抱着对她的愧疚,对她好一辈子,永永远远地等在原地,等她回头接受他的心意。可是为什么,他不愿意等下去了? “皇上,我从未怪过你。”她落寞地起身,将点心放到案桌上,失落地往外走去。步子却走得极缓极慢,仿佛在等着有人将她拉回去。 薇生心生狐疑,贵妃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皇上和贵妃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她虽然气皇上无耻,但是若因她的任性举动破坏了别人的关系,她是不愿意的。 “你等等。” 纪碧莲心中一喜,面上却佯装镇定,神情寡淡回头道:“皇上还有何事?” 薇生穿好鞋,端起纪碧莲送来的茶点,往她怀里塞,“以前朕与你是什么样,现在便是什么样。一切都没有改变。”这样一说的话,想必贵妃也不会误会什么。 纪碧莲的脸色比之前更差。皇上是在嘲讽她吗?难道皇上已经习惯她像以前一样继续避着他吗? “皇上,臣妾.......”该怎么告诉他,她已经愿意接受他了呢? 话未完,李福全进殿通报,说是殿外有个小宫女,急着找贵妃。 纪碧莲和薇生皆是一愣,区区小宫女,理论上应该在殿外候着,无论多急的事,也不能叨扰圣驾。 李福全捏了把冷汗,颤颤巍巍说道:“是杜宝林的事......” 薇生了然,装作不在乎的问:“一个杜宝林而已,有何大不了?”哼,肯定是皇上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纪碧莲瞅了“皇上”一眼,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却也只能将小宫女唤进来。待细细地听完汇报后,她松了口气,一向波澜不惊的心海涌上几丝窃喜。她待在皇上身边多年,知道皇上最不喜的便是无事生非恃宠而骄的女子。 “你没听错,杜宝林当真说了那些话?” 小宫女点头,神态俱全,一一道来:“杜宝林说谁都没权利管她,想要办她,先得问过皇上。” 纪碧莲满意地挥挥手,示意小宫女退下。一切都是杜宝林自找的,说了那样的话,定是要惹得皇上厌恶的。 “皇上,杜宝林年轻不懂事,您别怪罪她。” 她快速地瞄一眼,见“皇上”阴着张脸,显然是大发雷霆的前兆。纪碧莲掐准时机,飘飘然走到跟前,“皇上,既然那边还在等着臣妾,那臣妾就先行告退。” 她抬眸起身,衣袖被人拉住,面前人影压过来。“皇上”高大健硕的身躯紧挨着她,一张俊脸慢慢凑过来。 纪碧莲紧张地绞着帕子,以为皇上要吻她,害羞地闭上眼,扬起脸庞慢慢地靠过去迎合。 “贵妃,朕陪你去。” 薇生奇怪地看着她,不就凑近句话吗,贵妃这是要做什么? 纪碧莲心一空,回过神时,薇生已站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吩咐宫人准备起驾事宜。 纪碧莲面色铁青,浑身僵硬。自作多情的下场多半是悲惨的,清若莲花的贵妃娘娘头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 “贵妃,你不去吗?” 纪碧莲牙痒痒地甩了甩帕子,摇着小碎步上前:“臣妾来了!” 到了祈合殿,混乱的场面惨不忍睹。殿中央,赵宣一人拿木棍,一手扛椅子,谁敢乱动就砸谁,监察局的一等宫女身先士卒,已经倒了一片。战斗力爆棚的王嬷嬷发丝尽散,犹抱扫帚半遮面。 “宝林娘娘,您就别挣扎了,乖乖让王嬷嬷我搜殿。” 赵宣一摔椅子,“不行!”当他赵宣什么人,岂是那等意志力薄弱的懦夫! 两人大叫一声后,朝对方冲过去。双雄交战,战况激烈,剑拔弩张。 纪碧莲挡到薇生身前,以表忠心,抢在李福全之前,卯足劲喊一声:“都给我停下!”这一嗓子喊下来,体质虚弱的她觉得两目眩晕,转势便伏在薇生身上,神态楚楚可怜,惹人爱怜。 殿中瞬间安静,王嬷嬷手里的扫帚陡然落地,所有人发愣了一秒,紧接着噗通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门前,“皇上”的身影魁梧修长,面容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杀气。之前还在拍手助威的闵贤妃打个冷颤,跪着不敢抬头,心想贵妃也太狠了,竟然还将皇上拖来了。 想来她与杜宝林间有过主仆情缘,待杜宝林此难之后,她定会为杜宝林好好收尸。 闵贤妃想着,便往皇上那边靠过去,却不想被纪碧莲摆了一道,特意堵住了她的道路。 “谁让你起身的!” “皇上”突然出声,吓得闵贤妃腿软,立马重新跪下。纪碧莲淡然一笑,也好,借杜宝林这事,向全后宫表明,到底谁才是后宫的主人。能有资格随时陪在皇上的身边的,只有她纪碧莲一人。 当年她有胆子冷落皇上,现如今就有本事找回本属于她的宠爱。 “皇上。”所有人屏息垂头的时候,纪碧莲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响亮。“您别动怒,还是交给臣妾吧。” “皇上”却没有理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殿中央那人的身影,径直走过去,脚步坚定而缓慢。 宫人纷纷让出一条路,眼角瞥见“皇上”面容肃穆,最终定在“杜宝林”跟前,缓缓抬起手。 众人撇开视线,心想皇上这一巴掌定是不轻。 薇生的手最终落下,轻轻划过他的前额,将他散落的碎发挽到耳后,“伤到哪了?”   ☆、第十六章 欺负人 赵宣怔怔地看着她,此刻她眸子里的温柔仿佛化成一弯碧蓝的湖水,将他包围浸透。这双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此刻却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细腻、温和、所有他缺失的东西,她都有。 手上的格斗工具嘭地掉落,他稍显别扭地撇开头,声音细弱答道:“无大碍。”不是说讨厌他吗,为什么还要赶过来?任由他被人欺负打压,不是更来得解气吗? 薇生的情感触觉不如常人发达,哪能明白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目光触到他手上红红一道红印,“呀”地一声叫出声,着急喊道:“嘴硬!都伤成这样了,哪能无碍?太医,传太医来!” 众人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本以为皇上赶来,是为了惩治杜宝林,哪想到皇上上来便端着杜宝林问东问西,关怀备至,偏生杜宝林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看来皇上这次,是真被迷住了。 “小伤而已,不用麻烦了。”兴许是想表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又怕声音太小听不见,赵宣伸出手,扯了扯薇生的衣角,快速地丢出这句话。 薇生没说话,扫了扫四周,所及之处皆狼狈不堪。她不知怎的,心里火烧火燎掀起怒气,“到底是谁敢这么做,杜宝林是娘娘,是主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跪在地上的王嬷嬷后脖一凉,现在的情况她始料未及,监察局在后宫这么多年,从未失过手。本以为贵妃娘娘来了之后,便能治住杜宝林,哪想到皇上竟然也来了,而且连问都不问,便直接庇佑杜宝林。 她咬咬牙,看向一旁面色铁青的纪贵妃,决定赌一把。“回皇上的话,是奴婢的意思。杜宝林不仅私携宫外之物,而且还在事情败露之后,企图掩藏劣迹。奴婢身为监察局的掌司,岂能对此等事情视之不.......” 话未说完,便被薇生不耐烦地打断:“够了!”监察局的宫女们,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吃软怕硬,整天无所事事,若说宫里哪里地方需要整治,第一个便是监察局! 王嬷嬷吓得立马闭嘴。其他人屏息噤声,自登基以来,皇上鲜少插手后宫之事,更别提格外包庇某个宫妃了。在皇上身边,从来没有人可以固宠两月以上,对于皇上来讲,女人就是衣服,一天换三四身都不嫌多。 纪碧莲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在心中安慰自己,皇上不过是瞧杜宝林新鲜,换个口味而已,尝过鲜劲后,他还是以前的那个皇上。 “你们给朕听清楚,日后谁若再敢动杜宝林,朕第一个饶不了她/他!”薇生气嘟嘟地丢下话,拉起赵宣的袖子便带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口,纪碧莲忽然拦住道路。既然治不了杜宝林,那便只能换个法子了。“皇上,这事是臣妾管治无方,白白让杜妹妹受惊了。为了聊表歉意,还请让杜妹妹跟我回殿,将事情原委从头到尾说一遍,我也好给整个后宫一个交待。” 她的声音娇软婉转,成功吸引殿里所有人的视线,偏生这时赵宣想起要事,根本顾不得纪碧莲在说什么,扯了扯薇生的袖子,道:“让她们别搜殿。” 薇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迟疑,按照他的吩咐朝殿里喊道:“你们还愣住做什么?都散了!该干嘛就干嘛去!” 说完,她朝赵宣掷去一个“满意了吧?”的眼神,纪碧莲离得近,正好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帘,当即愣住,像被人硬生生在心上割了一刀,难受至极。 她不甘心,上前继续道:“皇上........” 薇生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手里牵着赵宣的袖子,纪碧莲完全被忽视成空气。 “下次不要这样了。” “知道了。” 两人的窃窃私语,仿佛一道利箭,直射纪碧莲的心底。明明是五月的暖阳,她却冻得直打颤。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里,只有杜宝林一人? 众人陆续从纪碧莲身边绕过,对于皇上的命令,她们可不敢轻怠。每个从纪碧莲身边走过的人,都清楚地看见一向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妃娘娘,面色僵硬神情恍惚,失态至此,她们还是头一回看见。 看来,这后宫确实要变天了。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王嬷嬷才敢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走到仍僵在原地的纪碧莲,出声道:“贵妃娘娘。” 纪碧莲一改常态,脸上早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像是从极大的打击中刚回过神,恶狠狠地瞪向王嬷嬷,吼道:“滚——!” 王嬷嬷连滚带爬离开。不得了了,贵妃娘娘要发疯了! 纪碧莲咬牙切齿,唇缝间挤出三个字,“杜、薇、生!”恨意凛然,毛骨悚然。 回正华殿的路上,薇生停下脚步,打了个喷嚏。赵宣在身上一阵乱摸,摸出一条锦帕,连忙递过去。 薇生接过,擤擤鼻子,抬头道:“谢谢。” 赵宣摸摸后脑勺,“不客气。” 她将锦帕抓在手里,气氛忽然冷下来,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离两人大吵一架的时间还不足三个时辰,明明之前还万般嫌弃,争得面红耳赤,和好的节奏太快,毫无经验的两人继续陷入沉默中。 薇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假装观察花花草草。这样奇怪,明明两个人近在咫尺,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呢? 于此同时,赵宣也在偷瞄薇生,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焦急无比,想要说些什么打破尴尬,却又碍于帝王的尊严,话到了嘴边又咽回肚子。 “那、那个,祈合殿的事,我已经让李公公过去善后了。”薇生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话后,用眼角余光快速瞅他一眼。 赵宣欣喜,仿佛盼了许久般,迫不及待地接下话头:“待会李福全要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可别误会,那是贤妃的。”能与小宝林搭上话的感觉,真不错。 薇生习惯性地歪头,神情茫然,表示完全听不懂。赵宣嘻嘻一笑,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后,接下来便容易了。他拉着薇生,嘀嘀咕咕地将事情娓娓道来,其中不乏比手画脚、添油加醋。 他第一次亲临妇闺中的狗血事,自当讲得绘声绘色,淋淋尽致。 待他讲到末尾,两人的距离也由生硬的一丈变为亲密的一尺。薇生以平淡无奇的一声“哦”结束了赵宣的后宫历险传奇。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回头对赵宣道:“皇上,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我得回去了。”听皇上说话,总是饿得格外快。 赵宣高兴地应下,对于又从薇生嘴里听到“皇上”这一称呼,表示欢喜无比。小宝林唤他皇上时,语气甜甜的,像热气腾腾的白团子,又软又糯,听得人好想上前咬一口。 待他回过神,薇生已经走出好远,赵宣愣了愣,立马赶上去。“你怎么不等朕?” 薇生懵着一张脸,“为什么要等您?” 赵宣脸皱成一团,他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小宝林怎么又恢复成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了? “一起用晚膳啊。”难道说小宝林还在生气吗?他承认摸了她的胸是不对,可他是皇上,皇上怎么能轻易承认错误呢? 薇生指着另一边道:“可您现在是宝林,宝林是不能跟皇帝一起用晚膳的。您还是往玉照殿去吧。” 赵宣扬起脖子,“不回去了。朕不要住玉照殿。”回去还不被贤妃逮个正着。 薇生轻轻蹙起眉头,她一皱眉,赵宣心中便禁不住一颤,更加认定薇生还在生气。他都将那么传奇曲折的后宫历险故事告诉她了,她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呢?皇上陛下亲自用自己的糗事取悦人,这该是多大的荣幸! 他百转千回的心理活动,反映到面上,便凝成了一种类似便秘的神情。薇生想了想,觉得再说下去,也是白耗时间,索性转身离开。 她一走,赵宣脑子里哄得一声,像炸开了锅似的,牛脾气顶上来,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臭。 他拽住她的手,犟着脖子,气呼呼问道:“既然你还在气朕,为何刚才又要来救朕?”贤身贵体的皇帝竟用了“救”这个字,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薇生脸上的神情停滞几秒,仿佛在思考,继而认真道:“因为皇上是皇上,不能被别人欺负。”她的目光坚定,毋容置疑。仿佛在叙述一个真理,一个不可动摇的职责,。 赵宣一愣,心中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心酸,脱口道:“别人不能欺负,那你能欺负了?” 薇生瞪大眼睛,“我没有欺负您啊。” 赵宣沉声,“你明明一直都有。” 薇生有点委屈:“哪有?” 赵宣念念有词:“你不让朕和你一起用晚膳,你刚刚还想撇下朕,最重要的是,你不肯原谅朕!” 话音落,两人皆懵住。薇生颇有些紧张地绞了绞袖子,原来皇上也是在意她的。赵宣举足无措地抿了抿唇,似是想要挽回自己方才略带歇斯底里的形象。他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他又是懊恼又是自责,心中愈加烦闷。忽然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掌,抬起头,薇生眨着眼睛,语气亦如之前,细细的,柔柔的。 “皇、皇上,我们一起用晚膳吧。”   ☆、第十七章 鸳鸯浴 保和殿。 来来往往的宫人手提膳盒,殿中央摆上黑漆描金宝案桌,围好黄金绣的桌围子,宫人挨个将各色菜肴摆上桌。待试吃的内侍一一验过后,李福全小心翼翼地弯腰,凑到薇生身边道:“皇上,都好了。” 他斜着眼角偷瞄,桌子对面,“杜宝林”坐姿豪迈,脸上一片淡然,没有丝毫拘束。算起来他李福全服侍皇上已有十五年,却还是头一回见到皇上邀女子共进晚膳。 “全都下去吧,杜宝林一人伺候朕便可。” 殿里伺候的人大多身经百战,虽感到诧异,却无人表现出来,只是视线掠过赵宣时,多了一丝惊叹。李福全不敢多瞧,收回视线,准备按照吩咐遣散殿里的宫人。 待人都退出去了,薇生这才放松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副象牙包金筷子,赵宣面前摆的是雕花仕女筷,正是后妃的用度。 “皇上您用这双。”两人隔得远,薇生只好起身,走过去将象牙筷递过去,试图与他互换筷子。 赵宣按住她的手,越发觉得小宝林细心又温柔,索性放下端着的皇帝架子,笑嘻嘻道:“以后别唤朕‘皇上’了,就以你我相称,你脑子笨,要是哪天喊漏了嘴,可如何是好?” 薇生听话地点点头,“那当着外人的面,也这样相互称呼吗?” 赵宣将筷子塞回她的手里,吃力地搬起椅子,挪到薇生的位子旁边,开玩笑道:“可以啊,正好突出我的宠妃地位不是吗?” 薇生回到原位坐下,不太高兴地问道:“可是杜宝林这个身份是不能盛宠的,有了宠爱,日后换回身子,我还怎么出宫?” 赵宣抿了抿嘴,心中被泼了盆凉水。小宝林怎么这般倔强,出宫有什么好?联系到之前吵架的事,他虽然心有不悦,却不敢轻易发脾气。 小宝林有理在先,他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若真到了小宝林出宫那天,到时候再说吧。 “让内侍局的人不要记载侍寝记录,这样一来,对外而言,你便是自由之身。到了出宫之日.......”他抬头看薇生一眼,“你随时可以离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不舍,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一想到小宝林不久之后便会离开,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与他的黯然神伤相比,薇生表现得格外开心,她甚至主动拾筷为他夹菜,甜甜地道:“皇......你真聪明!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让内侍局记录,我就仍然还是那个小宝林。” 赵宣更郁闷了:“哦。” 薇生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面容欢快活泼,似乎是为了回报赵宣,她讨好似地问:“既然玉照殿回不去了,那你想住哪里呢?”许是唤“皇上”唤惯了,直呼对方为“你”时,她显得有些别扭。 赵宣想了想,顺口道:“就正华殿旁边的长乐殿吧,隔得近,正好方便我晚上过来就寝。” 薇生瞪大眼睛,这是要和她合寝的意思吗?“可是我,那个,不对,怎么可以........” 她的语无伦次正中他下怀,赵宣发觉了自己的又一个恶趣味——看着小宝林慌张失措的模样,他的心情就格外好。 他抓住她膝上的手,笑道:“我有认床的毛病,几天都未睡好觉,你瞧瞧我眼下的淤青,你就行行好罢。”他腆着脸凑过去,装出委屈的样子。 薇生为难地低下头,“这样啊.......” 赵宣使劲点头,生怕她动摇,放出狠招道:“而且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乱摸你的身体吗?合寝之后,你便可以亲自看着我,这样一来,不是更好吗?” 是哦。薇生恍然,立马赞同道:“恩,那就这么办吧。” 赵宣偏过头奸笑,小宝林真好骗。 酒足饭饱后,薇生带赵宣回正华殿,并且吩咐李福全不要声张,让他对外只宣称杜宝林迁殿的事。看着赵宣大摇大摆进了正华里殿,御前伺候的宫人皆惊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先是晚膳,后是正殿宿寝,这位杜宝林可算是开了后宫第一先例。 一进里殿,刚放下帷帘,赵宣便迫不及待地褪去外衣,只着白色里衣,在龙床上滚来滚去。摸着熟悉的龙纹绣被,赵宣将自己埋进去,深呼吸一口,满足地说道:“果然只有正华殿的床最软最舒服!”他露出一张笑脸,对薇生挥手:“快,快过来,我们一起就寝!” 帷帘外站着的李福全等人,皆羞红了脸。见过豪放的,没见过杜宝林这般豪放的,难怪皇上喜欢,原来是找着了知己。 薇生羞赧,挪步过去,细声道:“小点声,外面人都听着呢。” 赵宣一手抱头,仰面大喇喇躺在床上,见她一副小家碧玉的作态,遂起了捉弄之心。他移开旁边的被子,拍了拍床板,语气戏谑,声调高昂:“皇上,不要害羞,快到臣妾怀里来。” 薇生赶紧扑过去,捂住他的嘴,由于动作太过迅疾,一不小心便冲过了头,整个将他压在身下,姿势暧昧,距离亲密。 赵宣掰开她的手,露出坏坏的笑容,轻声道:“从来只有我压别人的份,没想到也有被人压的时候。” 薇生咻地一下收回手,半坐在榻上,旁边赵宣一个翻身,从她腰后探出头,轻轻地躺在她的腿上,伸手去够她的脸,“害羞了?” 他穿的单薄,衣领口斜拉,露出白皙的肩头,隐隐涔出一层细汗。薇生皱了皱眉,浅浅一嗅,像是追寻源头,她寻着气味嗅去,探下头停在他的脖颈间。 赵宣闭上眼,小宝林终于懂得配合他了么? 薇生低声道:“你上次什么时候沐浴净身的?” 赵宣张嘴答道:“行宫啊,大概六七天前吧。” “我是说换身之后!”她刻意地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 热热的气息喷洒而来,痒痒的,暖暖的。赵宣很是享受,根本没注意她语气里的不对劲,随口道:“一直没洗。” “什么!”薇生扑腾而起,瞪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赵宣爬起来,神情无辜:“是你说不让我碰不让我看,要是沐浴更衣的话,不就全摸了吗?” 他的表情分明在说“你不能怪我”,薇生看了看被赵宣丢在地上的衣服,除了最外面那层衣裙外,其余的全是她那日陪贤妃上茅房时穿的衣物,一件未换。 薇生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将地上的衣裙一一拾好。旁边赵宣瘫在床上,探出半个头,扯着薇生的衣角,天真问一句:“难不成你沐浴更衣了,那我岂不是被你看光了?这不公平——” 薇生红着脸,“都是别人伺候沐浴的,我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 赵宣嘴角勾起一丝狡黠:“既然你嫌弃我身上有汗味,那么现在就沐浴吧。” 不待薇生反应过来,赵宣早已往外喊道:“来人,备浴桶!皇上要与我共浴!” 宫人饶是再如何淡定,此刻也无法抑制八卦心情,杜宝林果然神人,都已经进行到鸳鸯浴的节奏了。 薇生想要阻止,偏生被赵宣拉住手,他闪着星星眼,装出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道:“这可是你的身体,要是发臭了,可怎么办?” 薇生瘪嘴,都好几天未洗过澡,早就发臭了! 宫人的速度很快,片刻间便已准备好沐浴用的物什。李福全领着几个宫人撤到里门外,准备随时待命。赵宣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掀起帷帘一角,朝外道:“你们站在那里,是准备看活春宫吗?”好不容易有时间独处,可不能被这群奴才破坏了气氛。 李福全缩了缩脖子,欲哭无泪地领着宫人们退居大殿,心中唯一的期盼便是希望皇上明日能够顺利早起上朝。 待人都走光了,赵宣将门窗通通紧闭,急不可耐地脱下身上最后的遮挡物。薇生正坐在榻边发呆,忽然有东西挂到脑袋上,抓起来一看,竟是件绣花肚兜。 “别愣着,快过来帮我搓背!” 薇生一懵,抬眼望去,只见赵宣脱得精光,裸着身子在她面前跳来跳去。他每动一下,她便能清晰地望见自己的两团粉白随着他的动作,一坠一坠,欢脱至极。 薇生下意识遮住眼,后来想想觉得不对,那是她的身体,她为何要害羞?想清楚后,她终于察觉到问题所在,跑上去追赵宣,试图遮住他的眼。 “闭上眼啊,快闭上眼。” 没有了衣裙的束缚,赵宣恢复男儿本性,走路说话都豪迈得很,甩着胸前两团柔软,见薇生追来,反而跑得更欢。 倘若有外人在,那么他们将看到这么一副场面:身着龙袍的魁梧男子,奶声奶气地追着一个全身j□j,双腿叉开以甩胸为乐的女子。 赵宣蹦哒得大汗淋漓,体力终是敌不过有龙体加持的薇生,以歇息几秒的代价,被薇生一把抓住,直接塞进浴桶。   ☆、第十八章 搓澡澡 赵宣在水里扑腾,双臂不停地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湿了薇生一身。他越是挣扎得厉害,她心里就越急得慌,水珠沾上眼,视线里一片朦胧,不分轻重地将往他往水里按。 “快放开我.......咳咳.......” 薇生见他说话都不太利索,生怕他呛住,立马放开他,急切问道“呛着了?” 哪想,她刚松手,赵宣便噌地一下从水里站起来,半弯下腰摇着两瓣滚圆的臀部,欢快唱道:“小宝林,胸部大,屁股圆,脸羞羞,脱光光。” 薇生气得喷火,“不准唱!”皇上越来越无耻了! 她伸手去抓,被他灵巧躲过,赵宣哈哈大笑,躲到浴桶边角:“你脸红了哦!” 薇生捂住脸,脸颊边果然一片滚烫。又气又愤,她捞起袖子,恨恨地看向赵宣,她要让皇上知道,她才不是好欺负的人! 赵宣正得意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薇生正悄悄地绕到背后,冷不防地就被她从后面勒住脖子。只见她鼓着腮帮子,火冒三丈:“我也是有脾气的!” 赵宣动弹不得,湿漉漉的后背紧贴她的前胸,水汽白雾袅袅而起,轻轻掠过他的脖颈,往她脸上扑去。两人隔得如此近,呼吸与水汽互为一体,空气逐渐升温。 他斜着视线往后瞄,余光瞥见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肉团子能有什么脾气?” 薇生眨了眨被水汽沾湿的睫毛,她才不是什么肉团子,可不能被皇上看轻了去!仿佛有意证明自己也是个性子刚强的人,她下定决心道:“你看好了。” 如此一本正经的语气,倒叫赵宣吓了一跳。他虽然喜欢捉弄小宝林,但他并不希望看到小宝林生气。 薇生离开他的后背,双手下移,擒住他的手腕,将他扳过身,面容严肃:“我现在生气了,所以你要付出代价。” 话音落,她一手捋直他的手掌,一手“啪”地打下去,许是担心力道太大,她还特意偷瞄了赵宣的神情。 “怎、怎么样?怕了吧!” 赵宣“啊”地一下张大嘴,而后回过神,强忍住笑意,做出一副痛苦难堪的模样迎合她:“怕了。”原来所谓的代价,就是打手掌啊,害他提心吊胆以为她真生气了呢。 薇生面色肃穆:“以后若再这样,我会比今天更狠的!知道了吗?” 赵宣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知道了。”他憋得辛苦,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不小心便忍不住破功捧腹大笑。 薇生松一口气,达到目的一身轻松。为了更好地延续自己营造出的严肃气氛,她继续绷着脸,从旁边拿过小花篮,往浴桶里面撒花瓣。 赵宣将头往后悬空搁着,两条腿伸出浴桶,搁在桶沿边,任由花瓣浮在水面滑过他的皮肤。洗热水澡可真舒服,他享受地闭上眼,喊道:“多撒点。” 薇生干脆将一篮子花瓣全洒了,厚厚的花瓣完全占据水面,遮住了他胸前若隐若现的春光。 薇生垂下视线,沾湿锦帕,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手臂。修长的手指浅浅地压在如雪似玉般娇嫩的肌肤上,体温与体温相碰撞,她的呼吸且长且深,似在极力压制自己混乱的心情。 偏偏,有人压不住性子,媚媚地发出一声娇喘,“嗯~” 她身子一顿,赵宣不自知地回过头,“怎么停下了?” “你、你别发出声音,听着怪别扭的。”她咬住下唇,声音柔细。 赵宣懵了下,“行。” 待擦完背和手臂,最艰难的部分来临——薇生拿着锦帕,站在赵宣两腿之间,对面他欢腾地抖着脚,“快点来嘛,洗完就该睡觉了。” 薇生深呼吸一口,心一横将手摸进水里,顺着他的腿往上,一点点细心擦拭。她一心一意辛苦劳作,他却哼起了小曲。手指每往上面前进一寸,他便恨不得嗷嗷大叫。 “你别叫呀。”薇生忙得满头大汗,实在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捂住他的嘴巴。 赵宣打了个激灵,表j□j仙欲死,学着小媳妇的姿态道:“可是我实在忍不住嘛,谁让你的身体这么敏感。” 薇生嘴角抽搐,低头继续苦干,想着早点结束早点超生。 “大胸还没洗呢。”他呼着上唇,挺胸凑过去,示意薇生将胸部一块搓了。薇生咬牙,腾出一只手,隔着锦帕,颤抖地伸向垂垂欲坠的酥胸。 手握上玉峰的那瞬间,赵宣忽然发出激烈的娇嗔:“哎呀你个死相,揉得我好疼!”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仿佛是卯足了力气蓄谋已久。薇生黑脸,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任何言语形容。 坏蛋!一定是故意的! 赵宣醺醺地看过去,手臂绕上薇生的脖子,眼神迷离:“你猜明天后宫会怎么说‘杜宝林’?” 薇生撅嘴,将赵宣从水里拉扯起来,将大干巾罩他身上,愤愤地说道:“反正还有两个月我就出宫了,别人怎么说不干我的事!” 赵宣沉思,被光线遮住的眸子里透出一丝阴霾。看来,他得多干点坏事才行。 到了床上,薇生往里面躺,赵宣钻进被子里,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黏。她一言不发,翻个身,用后背对着他。 赵宣伸出手指戳戳她,“又生气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顷刻后薇生转过身,板着一张脸道:“我才不是那么小气量的人。” 赵宣笑了笑,从旁边案桌上放着的衣裳里摸出一本墨蓝色的线装本,道:“你的手札呢?都已经七天了,是时候换着看了。” 薇生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本黑色的,“在这里。” 赵宣掀起被角:“快进来,夜深寒气重。” 两人仰面躺着,双手举着手札本,仔细查阅对方的记载事项。薇生心思谨慎,事无巨细,一一全部记下来,赵宣看着格外费力,后来好不容易发现重点,脸色一变,道:“这上面有三分之二的事都是关于谢安,你记得那么清楚作甚?连他上朝时打了几个哈欠都写下来了!” 薇生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他、他不是丞相吗?丞相是百官之首,自然得多花点心思观察.......” 赵宣皱眉,撑起半边身子,措辞严厉:“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被人看穿心思,薇生慌得语无伦次:“不、不是!” 赵宣怀疑地审视她,仰头躺下,翻过一页,道:“谅你也不敢。且不说你现在是宝林,是我的女人,就算你出宫成了自由身,和他也没戏。” 薇生下意识问:“为什么呀?” 赵宣瞥她一眼,不屑地道:“谢安那厮,不同于常人。天天嚷着女人是红颜祸水,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过他身边有女人。就连贴身伺候的人,都是小厮!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他有龙阳之癖,害得我看见他就跑。算了,不提了,总之一句话,他这人脑子有泡。” 薇生抿了抿下唇,“原来如此。” 赵宣侧着身看她,一手撑着后脑勺,语重心长道:“所以说,以后少瞧他,给我记点有用的,听到没?” 薇生略带沮丧地缩进被窝里,“嗯。” 气氛沉默了一会,忽然赵宣合上手札,一手夺过她手里的手札,掷到一边,道:“小宝林,我们睡觉吧。” 薇生点头,她累了一天,是时候就寝了。 赵宣见她闭眼,立马上前摇晃:“小宝林,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讲你家乡的事?” 薇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皇上真麻烦。 “我从小在临江仙长大,那是个山清水秀的镇子,蓝蓝的天,清清的水,镇子东郊有个很大的湖,每到六月蝉鸣之时,镇上的人便成群结队地到湖里摸鱼。” “摸鱼?” “恩,我常常跟着我爹一起去摸鱼。他虽然是镇上的县官,但是他从不把自己当个官。他摸的鱼总是最大最好的!小时候我最爱吃的,便是我爹摸的鱼,因为有肉。” “那你怎么进宫来了?” “因为宫里有肉吃。” 好诚实的回答。赵宣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小宝林,要不你别出宫了?留在宫里,我天天给你肉吃。” 枕边人没有动静。 赵宣偏过头,发黄黯淡的光线里,她的睡颜平和而安谧,鼾声微浅,显然已陷入梦境。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双手蹿着,像婴儿一般握紧五指,脸上露出笑容,甜蜜而幸福,嘟嚷着话语。 赵宣往她怀里靠,抬起耳朵仔细聆听。 她的声音清晰而刺耳。 “谢大人。” 赵宣瞬间变脸,阴沉的面容透出杀气,凛冽如冰。   ☆、第十九章 兰轩宴 清晨醒来后,薇生下意识去摸榻旁,身边人却早已不见。李福全垂首床头,看着满屋的缭乱狼狈,简直不忍直视。 “宝林娘娘一大早就走了。”见薇生神情茫然,似是急着找杜宝林,李福全上前贴心解说。 “去哪了?”薇生睡意惺忪,意识不太清楚,揉了揉眼睛。 李福全低头,“娘娘没说。” 薇生掀开被子,望着昨晚赵宣探过的地方,微微有些出神。一大清早不告而别,真不像皇上的作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日是十五,大齐朝廷每逢初一十五便休朝,故薇生洗漱更衣完毕后,不用像往日那样急着上朝,有大把的时间发呆。 紧张忙碌的生活忽然慢下来,薇生一时不太适应,想了一会,最终决定去找赵宣。 花园里,薇生一身白色便服,隔着大老远便看见赵宣坐在石桌盘,垂头丧气地叹气。 薇生心中嘀咕,看皇上的样子,似乎昨晚没睡好?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刚到跟前,忽然赵宣猛地一回头,瘫着死鱼脸,面无表情问道:“作甚?” 薇生想吓人不成反倒被吓一场,惊魂未定小声答道:“找你。” 赵宣“哦”一声,转头继续发呆,完全不像平时那样缠着薇生捉弄她,似乎故意忽视薇生的存在一般。她站在边上,前后来回挪了几步,最终挨着赵宣坐下。 赵宣没有反应。她耐不住性子,偷偷瞄一眼,只见他臭着一张脸,眼窝下现出两圈深深的淤青,困倦至极,一看便知昨夜很晚才睡。 话语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薇生舔了舔下嘴唇,抑制住好奇心。主动发问的话,貌似不太好。皇上如果想说的话,一定会告诉她。 于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她双手端正放在膝上,静静地待在他身旁,陪他一起发呆。 片刻后,赵宣转着眼珠,稍带抱怨地看她一眼,想着要是她是个聒噪又讨厌的女人该多好,那么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烦心。 他看她的同时,正好撞上她投来的眼神。四目相对,薇生慌张地眨着眼睛,立马将头压得低低的。 “喂。”他沉声喊道。 “嗯?”薇生开心地抬起头,皇上终于想要开口说话了吗? 他将双手搁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圈住,墨黑的眸子里透出少见的深沉和严肃。 薇生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皇上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 她黑溜溜转着眼珠的模样,让他联想到昨晚她在梦里轻唤谢安时的样子。心中一把火撩起来,他低吼道:“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做了什么!” 薇生细思,掰着手指数到:“和你一起吃饭,替你洗澡,交换手札,睡觉。” “你在梦里喊了谢安的名字!” 薇生震住,桃红色渐染上脸颊,像是被人撞破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既尴尬又害羞,无所适从。“我、我.......” 赵宣抓住她的手腕,“别想否认!昨晚你已经骗过我一次,还想再骗第二次吗!” 薇生心有愧疚,“对不起.......” 赵宣心中烦闷,一股复杂的心情自昨晚起便一直缠绕心间,仿佛整个人被放在热锅上煎烤一般。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这样,一想到她喜欢的是谢安那货,便各种烦躁。 妈蛋的!他到底在纠结个毛线!他气呼呼地瞪着薇生,问道:“你们两个,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要是谢安也动了心思,他就直接把他抓进宫阉了! 薇生举足无措,“没有,谢大人不知道这件事,我、是我自作多情.......” 赵宣紧紧盯着她的眸子,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撒谎的痕迹,遂松了口气,继续严肃道:“那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薇生顿了顿,皇上这个问题好深奥,她之前没有经验,没有对比根本不好回答。她想了许久,最终答道:“对谢大人的喜欢和对镇上李大伯的喜欢一样多。” 赵宣皱眉,怎么又冒出个李大伯? “谁是李大伯?” “镇上杀猪的。每次镇上宰了肥猪,他总会给我们家多盛一碗肉,是个大好人。” 赵宣懵了懵,继而趴倒哈哈大笑。尼玛原来在小宝林心里,谢安跟个杀猪的没两样!也是,像小宝林这样的,脑回沟不同于常人,哪懂得什么男女欢爱。亏他整整想了一夜,靠! 对于赵宣的狂笑,薇生表示完全一头雾水,皇上这样,是不是代表他不怪罪她呢? 待他笑够了,心情已大好,回眸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温柔。“我问你,你知道你现在是谁的人吗?” 薇生点头,“你的。”未出宫之前,她身心都该属于皇上。这点自知她还是有的。 对于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赵宣很是满意。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握住她的手心,敦敦教诲道:“谢安与我,若不是有君臣关系系着,定会拼得你死我活。我看他不顺眼,他看我不顺眼,决不能对他好,知道了吗?” 薇生似懂非懂地应下。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喜欢他了?”他语气突变,讲到最后一个字时,薇生明显感受到周围气场的变化。 “不、不敢了。”这样的皇上,好可怕。 “真乖。” 赵宣起身,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身后薇生跟着他站起来,手仍被他握在手里,低眉顺眼,仿佛等待他随时发号施令。 赵宣忽然敛起神色,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好像,他越来越在意小宝林了?从换身开始,他似乎有点依赖她? 身为君王,依赖这回事简直就是笑话。 薇生摇了摇他的手,“接下来去做什么好呢?” 赵宣回过神,扯了个笑容,随口道:“去兰轩台。今日是后妃的一月一次的集会。” 薇生开心应道:“好啊!”真怀念后妃大集会,每个月的这个时候便是她最期盼的日子了,有肉有点心任意吃,还能看娘娘们互相游戏,真是美好极了。 赵宣走在前头,牵着她的手慢悠悠走在鹅卵石子路上,身后她欢快的脚步一哒一哒,踩着参差不齐的鹅卵石,发出吱呀的声音。 赵宣的心绪便随着那声音,一摇一摇。愁思从心底钻出,悄悄铺满他的眉间。他安慰自己道,或许因为她恰好是与他换身的那个人,所以他才会对她上心。就像生死与共的战卒,命都系在一起了,能不在意对方吗? 合理的借口似是一味强心剂,瞬间抚平他急躁不安的心情。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他都没有对谁动过心,又怎会轻易被小小的宝林收服呢?待换回身体后,他仍是那个游戏人间,不被任何东西牵绊的君王,一定,一定是这样。 赵宣长呼一口气,整理好心情后,回头对薇生催道,“快点走,要不就迟了!” 大齐崇尚“仁德”,几百年积淀下来,勾心斗角的腌臜虽有,却比别国要少得多,后宫亦如此。一月一次的后妃集会,又称“兰轩宴”。由于后宫女子整日困在红墙里,不得外出,除却特殊的荣宠,一年能回去省亲一次外,其余的时间根本无法外出。所以在兰轩宴当天, 宝林以上的宫妃皆可参与,由后宫高位宫妃主持,举办各种闲情消遣的比赛或活动。 宫妃们皆借着兰轩宴,抑或发泄私仇抑或结交盟友,虽过程各种凶残,但结果不至于太过血腥。往常后宫争斗,一为盛宠二为子嗣,两者结合,战斗力便会格外暴虐。 但大齐历代君王皆奇葩,无论后宫女子数量如何众多,但能怀上龙种的只有一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该女子一旦怀上孩子,那么龙种便只会出在她身上,完全没有其他人的份。由于这种近似“诅咒”的事情,大齐后宫有个不成文的硬性规矩:无论是谁,只要怀上龙种,便立马登记在册,升位册封,若有胆敢毒害龙种者,灭九族。 大齐君王们为此更加辛勤地洒种,希望能够早日找出能怀上龙种的女子。有的君王不太幸运,直到行将就木时才找到,有的则撞上大运,年青时便早早地找到了。而对于赵宣来讲,他一点都不急,因为他的大臣们也不急。 赵宣有九个胞弟,个个已娶亲生子,到时候实在生不出,就随便从里面选个侄子过继。以前也有君王这么干过,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勉强不来。 没有了子嗣的压力,也就没有后宫你谋害我的儿子我谋害你的儿子之类的缺德事,后宫女子皆感叹,幸好是生在了大齐,要到了别国后宫,只怕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往日的兰轩宴皆由老好人吴德妃操办,这次纪碧莲却亲自出席主持,颇有震慑后宫的意味。纪碧莲身边的大宫女蔓枝暗自清点完人数,转身向纪碧莲汇报:“除了杜宝林,其他人都来了。” 纪碧莲微微蹙眉,声音波澜不惊,“唤人通知杜宝林了?” 蔓枝恭敬点头,“大清早便唤人去了趟。” 赵宣宿在正华殿的事早已传遍后宫,总有人不甘心眼红嫉妒,下面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杜宝林现在可是皇上的新宠,哪还顾得上我们!” 纪碧莲眉头皱得更深,留宿正华殿的事情她何尝没有听闻?只是一般嫔妃侍寝后,皆会有内侍局记录。她昨天一早翻看了侍寝簿子,上面根本没有杜宝林的记录。 也许,皇上只是打个幌子,目的是为了逼她降心相从。这样一想,纪碧莲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红晕,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对自己的魅力终归是充满信心的。 “杜妹妹是新人,我们做姐姐的理应提携她才是,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混话!既然杜妹妹不来了,我们就不等她了。” 她柔柔地捏起案桌上放的彩旗,神情端庄不失祥和,通身一副贤德淑良的做派,“兰轩宴正式开.......” 话未喊完,拱门前响起太监尖尖的声音:“杜宝林到!”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不远处“杜宝林”慢悠悠地挪着步子,面无表情朝这边而来,身后牵着一个人。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天呐,那后面跟着的,不正是皇上吗!   ☆、第二十章 好合汤 赵宣悠闲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扫视周围,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不解地上瞧下探,难道他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赵宣以前做皇帝的时候从未来过兰轩宴,故此当“皇上”出现时,众人下意识诧然,而且皇上不仅来了,而且还牵着杜宝林的手,瞧两人紧紧相随的样子,恨不得黏在一起似的。 他欲伸手摸脸,刚一动,注意到旁边薇生兴奋的神情,瞬间了然:她们哪是在看他,分明是在看他身边的人。人群中羡妒羡慕的眼神如此炽烈,赵宣想到这几日在后宫中受过的辛酸气,心中不大爽快,索性握紧薇生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他的这些女人们,表面看着个个温柔娴淑,换了身之后才知道原来全是装出来的假样子,像贤妃那样的幺蛾子,指不定还有多少呢! 纪碧莲手一抖,彩旗摔在地上,她抬眸死死盯着两人牵手相接处,遮挡不住心中的怒火。好,很好,杜宝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想要炫耀皇恩?今日她就让她学会什么叫做规矩! 众人虽惊讶,但该有的礼数还得做全。纷纷跪下行礼,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宣权当她们唤的是自己,威风凛凛地昂着头,骄傲地晃着薇生的手。 “平身。”这边,薇生一心想着看园子里的活动摆设,根本没有心思理会旁人。拽着赵宣的手往前加速,直接忽视道路两边欲扑上来的莺莺燕燕,奔往膳台。 兴致勃勃冲到膳台,却发现本该满载盆钵的膳台上空无一物,薇生的脸色瞬间黯淡,旁边纪碧莲恢复常态,轻移步子凑上来,将赵宣当做空气,亲热地贴着薇生的肩膀,柔软道:“皇上,今天的膳食将由众姐妹现场烹制,要不就由您来点评,好不好?” 薇生眼前一亮,以往参宴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后妃的活动,更别提评比了。“好啊。” 纪碧莲扯过赵宣的手,唇角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杜妹妹会些什么?今日有投壶、速制糕点、刺绣等共有八项,从第一项开始,采取计分制,分最高者,拨得彩头。当然,若是杜妹妹不愿参与,也不勉强。” 她这话颇带几分嘲讽,在场的嫔妃都是兰轩宴的常客,自然是身经百战,准备充足。据她所知,杜宝林虽参与过兰轩宴,但每次都是打下手,未有一次真正参与活动,想她一个半生不熟的新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无非是让人白白看笑话罢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绕到赵宣这边,硬生生扯开赵宣握着薇生的手,故意隔开两人,将薇生往主位上带,朝众人嚷了句:“大家可要照顾好杜妹妹,切莫欺负她是新人!” 众人哄笑,上前拥住赵宣,明面上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嘘寒问暖,实则话中有话,尖酸刻薄得很,恨不得让他出尽洋相。 赵宣目光一沉,当着“皇上”面,她们就敢光明正大地挤兑人,且他现在还是个恩宠在身的红人,这要到背地里,指不定她们使出什么手段! 薇生毕竟在后宫待了五年,娘娘们欺负人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纵使大脑再不发达,此刻也能感受到来自娘娘们的醋意。 她从纪碧莲的侬侬软语中回过神,往人群里探:“杜宝林呢?” 赵宣此时正被热情洋溢的妃子们包围着,听得她这一句,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抽出手,晃道:“我在这!” 薇生推开纪碧莲,径直朝赵宣走去,将他从人海里解救出来,牵着他往主位去,轻轻压低声音道:“你好好跟着我,不然会被她们吃了。” 赵宣皱眉,显然不想被她看轻。这是他的后宫,难不成他还得躲在她的羽翼下以求庇佑吗?纵使换了个身体,他强大的灵魂依然无人可敌。 他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就八项而已吗?全部参加。” 纪碧莲正极力隐忍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听得她这一句,正中下怀。 “妹妹真要参加?” 赵宣哼了一声,并未正面回答她。纪碧莲窘迫,却又不好发作,绞着手帕脸上笑容依旧。 薇生刚想说些什么,正好望见他投来的目光,黑黝黝的眸子里,透着的是必胜的决心。话到唇边,她垂眉细想,终是将一腔劝阻的话语咽回肚子。皇上与她不同,他是君王,自然不愿被别人看低。若是出言阻止,许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嗯,那开始吧。”娘娘们虽然凶残,可皇上也不差,兴许他能以一敌百。 众人早已跃跃欲试,每个人都想在比赛中大出风头,现在有“皇上”坐镇,若谁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夺得今晚的侍寝机会。 第一项是做糕点,参赛的人共有十位,纪碧莲亲自上阵,对于皇上的口味,她再清楚不过的,且她早有练习,定能博得皇上的喜欢。 薇生颇为担心地看了眼赵宣,只见他皱眉盯着案桌上分配的食材,抱拳抵住下巴,陷入沉思状态。薇生咽了口唾沫,心想皇上一个男人,哪里会做糕点,别整出什么乱子来就行。 赵宣足足想了半个时辰,待他人都快要完工时,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手一挥,道:“来人,生火!” 由于兰轩宴设在空旷之地,宴上应有尽有,生火的炉子很快被抬了上来。赵宣一甩头发,系上金丝边的蔽膝(古代版的围裙),一手拿铲子,一手拿铁锅,大吼一声,气势辉煌。 其他人皆醉心于捏糕点中,被他这么一吼,皆震住,一看,呦,杜宝林好大的排场! 赵宣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容,手脚麻利地将案上所有的食材往铁锅里抛,加水加盐加醋加酱油,再一抖锅子,和着铲子翻来覆去。待搅得差不多了,他伸手要来大碗,将锅里一坨黑糊糊的东西盛上来。 他低头一嗅,神情自豪,捧着那碗东西跨步向前。瞧,人生总有第一次,从今天开始,他又多了一个神技能!不就是做个膳食吗,多容易! 薇生忽然觉得喉咙一紧,看着赵宣手里的碗,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到了评比时间,纪碧莲第一个呈上食物,她做的是糖蒸酥烙,做法复杂,她一心想着夺得头名,借由此糕点向皇上表达心意,特意将酥烙蒸软后,雕出一个囍字,可谓费尽心思。 众人皆夸她心灵手巧,她素来矜持,心中虽喜得乐开了花,面上却仍是一派淡淡的神情。薇生拾起一块品尝,甜得连心都酥了。陶醉的神情入了纪碧莲的眼,她越发觉得胜券在握。 真是好吃啊,原来贵妃娘娘还有这门好手艺,若到长安街上摆贩,定会生意兴隆!薇生眼馋地又拾起一块,刚送到唇边,眼角余光瞄见赵宣冷冷地注视这边,她手一颤,不敢再下口。 “好吃吗?”他冷不丁问出一句,捧着碗飘到跟前,幽怨地盯着她。 纪碧莲不屑地皱眉,嫌弃地瞧赵宣一眼,当真是没有规矩的野丫头! 薇生抿了抿下唇,割爱般地将酥烙递过去,“你尝尝。” 纪碧莲冷脸,正欲说些什么,转眼间薇生已将酥烙喂至赵宣的嘴里,他砸吧着,不住点头,“还不错。”他说着,端起整碟酥烙往嘴里塞,不待纪碧莲反应过来,辛辛苦苦做好的酥烙已经全被他吞进肚子。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纪碧莲再也忍不住,出声责备:“杜宝林,那是给皇上吃的。”丫的不是做给你个小贱人吃的啊! 赵宣瞅她一眼,纪碧莲待在后宫一不侍寝二不管事,整天伤怀悲秋抹眼泪,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做了她全家。妈蛋的,和纪碧莲的事,想起来全是血泪! 他“哦”了一声,指着薇生道:“是皇上赐给我吃的。” 薇生夹在两人中间,深感压力山大。纪碧莲咬咬牙,甩了甩帕子,自持身份,不敢吼出声,只得将怒气往回咽。好个杜宝林,竟使出这样无耻的招数! 后面八个人一一将点心奉上,还未到薇生嘴里,皆被赵宣夺了去,一口囫囵吞下。 众人敢怒不敢言,一句“皇上赐的“便可压住所有人,赵宣一抹嘴角,摸了摸肚子,深觉胃口好才是真的好。现在点心都被他吃了,小宝林就只能吃他做的了。 他学着旁人的妩媚姿态,别扭地踩着小碎步上前,半伏在薇生膝边,献宝似地说道:“吃我做的吧。” 这般亲昵的姿态落入众妃眼中,简直堪比剜心之痛。纪碧莲死瞪着赵宣,恨不得立马上前将他从“皇上”身边推开。 薇生望着他慢慢掀开盖子的碗,瞧清碗里之物后,明显一僵,嘴角颤道:“这、这是什么?” 赵宣得意洋洋地答道:“好合汤,寓意我俩百年好合,恩爱一生。尝尝?”   ☆、第二十一章 抢人战 纪碧莲冲过来,低头往碗里看,乌漆墨黑的汤水,上面还飘着一团不明物体,目测是烧焦的面团粉。 “这种东西怎能呈给皇上吃?杜宝林,你想谋害龙体不成!” 赵宣正笑得灿烂,忽闻此言,当即黑了脸看向纪碧莲,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竟被人如此贬低!堂堂皇上亲自下厨,他容易吗他! 纪碧莲索性不理他,转向薇生,神情担忧,“皇上,不要吃。” 薇生迎着赵宣殷切期盼的眼神,深呼吸一口,二话不说端起碗咕噜咕噜喝光他做的黑暗料理,嘴里嚼着焦面粉团子,胃里似有狂狼翻滚,她差点吐出来。┭─┮﹏ ┭─┮世界上怎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竟让她产生命不久矣的错觉。 “好吃吗?”赵宣眨着眼睛上前,眸子亮亮闪着,显然很想知道她的评价。 薇生使出吃奶的劲咽下面粉团子,因为太过难吃,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地颤抖。她不忍打击赵宣,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语气真挚答道:“很好吃。” 赵宣眼里染上欣喜,趴在她膝上半仰着身子凑近悄悄道:“下次我还做给你吃,想吃多少都行。” 薇生嘴角抽搐,内心泪流成河,好想拒绝啊!!! 纪碧莲怀疑地看了眼残渣未剩的碗,心想瞧皇上一副好吃得要哭出来的表情,难不成杜宝林的手艺真有这么好? 她端过碗低头轻嗅,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直咳嗽,连忙将碗拿开。杜宝林做的什么糟粕玩意,如此难闻,皇上怎么下得了口? “皇上,如何评分?” 另八位参赛的宫妃们看向发言的纪碧莲,心想贵妃傻了不成,她们的料理都被杜宝林吃了,皇上根本就没尝到,又哪来评分一事? 纪碧莲不屑地甩了甩手帕,至少她做的酥烙被皇上吃了一口,与杜宝林之间,定要分个胜负。 “这个.......”薇生支支吾吾。 赵宣和纪碧莲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她,仿佛只要她说错一个字,他们就立马自刎谢幕。 “当然是.......”薇生下意识抓紧袖口,昧着良心大声道:“杜宝林满分,其他通通不及格!” 赵宣扬起大大的笑脸,眼神轻视地往周围扫一圈,妈蛋的听到没,小宝林说他做的最好吃!敢跟他争,这群不自量力的女人!哼! 纪碧莲恨恨地剜了赵宣一眼,继而转目望向薇生,美眸湿润,委屈至极,似乎立刻便能哭出来。 皇上怎能这样呢?就算再怎么想用杜宝林刺激她,也不应该做到这份上,她承认过去对他爱理不理,对他不够关心,可他怎可如此报复她? “皇上!”她娇娇地唤一声,酥得薇生鸡皮疙瘩掉一地,连忙挥手示意下一项的开始。 经此一役,赵宣的好胜心已熊熊燃起,他自诩天赋秉异,很快便深刻领悟到了所谓女人间的战斗精髓。 第二项刺绣,他直接撕下裙摆边绣着兰花的地方,然后拿着好不容易穿好线的针胡乱往碎布上缝了几针,神技能二get√。 “杜宝林满分。” 第三项剪花,他将手掌印上红纸,充满诚意地剪出一个爱的手掌印,神技能三get√。 “杜宝林满分。” 第四项...... 第五项...... 直到第八项比完,众人累得半死,脸色僵硬地看着主位上的薇生,听她面无表情地又念出一句:“杜宝林满分。” 众人几乎暴走,卧槽,不带皇上这样偏心的!当她们都是瞎子吗! 纪碧莲最辛苦,八项下来,虐身又虐心,不但没夺到任何彩头,反而被赵宣压制,死活翻不了身。 她抓狂地一把揉起赵宣呈上的刺绣、剪花等,气场全开,凑到薇生面前,笑容惨烈,濒临奔溃状态。“呵呵.......皇上,原来您喜欢这种花样子,改天臣妾做个给您.......好不好.......” 薇生挪着屁股往后,贵妃娘娘的状态明显不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好、恐、怖! 赵宣眼疾手快挤到跟前,硬生生将纪碧莲和薇生隔开,由于纪碧莲凑得实在太近,导致赵宣要想隔开两人,便只能趴在薇生身上。 场面由纪碧莲与薇生对视,瞬间升级成为赵宣与纪碧莲大眼瞪小眼。从前纪碧莲对着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又是个不愿强人所难的,得知她嫁人之前早就心有所属后,再未碰过她。作为一个好色的君王,他也是有尊严好不好!现在纪碧莲这副赖死赖活的样子,算什么? “我们回去吧。”他移开视线,对着薇生轻声呢喃。反正也玩够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纪碧莲火冒三丈,她身为贵妃都未说什么,一个宝林而已,竟敢驱使皇上?! 纪碧莲径直扑过去,不顾赵宣还趴在薇生身上,硬生生将他压住,娇滴滴挂在薇生脖子上,成功完成肉夹馍的最后一道工序。 “皇上,兰轩宴还没结束呢,您可不能走。”媚眼如丝,声如莺啼,清冷的美人改走妩媚路线,也是大有前景的。 赵宣有点不耐烦,感受着后背上纪碧莲近似平坦的前胸以及她隔着薄皮的肋骨,觉得硌着肉疼,动了动手臂试图将她推出去,还未动手,忽然腰间一阵痛楚,竟似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下意识去摸腰,却被纪碧莲趁势推了出去。 抬眼,纪碧莲温润的笑容一如往常,取代赵宣的位子,紧贴薇生,语气平和:“杜妹妹,你一口气赢了八局,想必也不介意再玩这最后一局。” 赵宣气得想骂人,纪碧莲竟然也会使阴招?靠,太不要脸了! 纪碧莲微笑回应他恶狠狠的眼神,心想对付杜宝林这种无耻小人,就得比她更无耻更小人! “玩就玩,谁怕谁!”要不是换了身体,他还真不知道纪碧莲是这副模样,妈蛋的,竟敢捏他! 薇生从纪碧莲的温柔攻势中挣扎出来,被抱得太紧脑子有点缺氧,迷迷糊糊道:“玩什么?” “玩奔行!” 人群中不知是谁嚷了这么一句,许是从前几日集体围剿御书房中得到的灵感,众人先是一愣,后想到反正皇上偏心杜宝林,与其玩其他虚的,还不如玩点实在的。 绣花料理剪花都能作假包庇,但奔行不同,谁第一个跑到目的地,头彩便是谁的。如此公平公正的玩法,可谓大快人心! 纪碧莲眼珠一转,“好,就玩奔行!杜妹妹意下如何?” 赵宣皱眉,“好!”连纪碧莲这样风一吹就倒的人都有胆子玩奔行,他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不敢!小宝林这副身子虽不及他原本的身子强壮,但比之后宫众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知是因为吃了好合汤的缘故,还是被纪碧莲摇晃着脖子缺氧的原因,薇生脑袋晕晕的,蓦地一下站起身,便像是踩在云上,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倘若这局臣妾赢了,皇上能否赏赐臣妾?” 薇生被纪碧莲推搡着手臂,甩了甩头,哪里听得清她在说什么:“赏什么?” 纪碧莲凤眼斜着,往赵宣的方向瞅一眼,粉着脸颊道:“杜妹妹接连蒙受皇恩已近七日,不知皇上能否分得一夜眷爱给臣妾?” 她的声音尖尖细细,薇生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时无法思考,只想快点打发她离开,含糊应下:“好。” 众妃哗然,目瞪口呆之余,纷纷感叹,连贵妃娘娘都不害臊地开口求圣恩,她们还有毛线好矜持的!抢到皇上才是王道! 赵宣忽然觉得背后如芒针刺,想要上前示意薇生收回刚才的承诺,却被纪碧莲抓住手,直接拖到起跑地点。 “从这里开始,一直到承宁殿的前门,先到达者,获得胜利。” 一干女人捞起袖子,将往日的柔弱抛到九霄云外。薇生软绵绵地瘫在主位上,胃里难受得厉害,周围忽然清净,正和心意。 就在薇生与胃里那团黑暗料理做争斗时,赵宣正忙于挤撞开周围汹涌攻来的宫妃们,拔腿冲向前方,发出怒吼,化身为风一样的男子。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并肩追赶的敌人竟然是闵贤妃和纪碧莲。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赵宣,左边闵贤妃心念昨日废殿之事,想着与他商量商量,结为盟友但求保全自己。右边纪碧莲直视前方,全心全意拨着青葱似的*,与皇上欢好一夜抢夺圣恩的决心写满脸上。 “呼呼.......杜妹妹,我们商量个事.......”闵贤妃伸出手想抓住赵宣袖角,这一动作成功阻扰了他的注意力,使得脚步放慢,纪碧莲一咬牙,超越两人,领先几丈的距离。 卧槽!赵宣一心求胜,展开手臂朝闵贤妃挥去:“妈蛋的,有事快讲!” 闵贤妃噎住,虽然不满他的措辞,但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是这样的,昨天的事........”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宣更加火大,“你想我帮你瞒着吗?” 闵贤妃一边跑一边点头,“对呀对呀。” 赵宣黑着脸冷冰冰道:“呵呵。” 心中怒吼:尼玛昨天这个女人准备活活干掉他啊!而且她把他当成他老子的替身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贤妃懵住:“呵什么?” 赵宣停下一秒,贤妃还未反应过来,高速运转的双脚忽然被绊了一下,她来不及反应,“嘭”的一声径直往前摔去。 身后追赶的大部队凶残而至,一人一脚,踩得贤妃够呛。 赵宣松松筋骨,盯准前方纪碧莲顺风飘荡的秀发,加快飞毛腿火速前进。这场战役,只准赢不准输!小宝林绝对不能被人抢了去!   ☆、第二十二章 玩双飞 过抱厦穿回廊,跑到鹅卵石分岔口,两条路横在眼前。一条是荆棘的近道,一条是平坦的大道。赵宣犹豫一秒,果断选择走平坦的大道。 近路虽好,但路上花花草草摆设挡道,耽误下来说不定比走大道还要慢。 他闷着头往前冲,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大部队已经消失全无。待到了拐角处,大红宫墙旁,纪碧莲倚着墙歇息喘气,抬眼见了他,蹙起眉尖,颇为惊讶:“你怎么在这?”似乎未曾料到他会往这条路上来。 赵宣扫了她一眼,“我为何不能在这?” 纪碧莲扶着墙站起身,身姿袅娜,徐步而来,眯着眼看他。她原以为以那群女人的智商,肯定都会不假思索地选择走小道,她早就已经命人在小道上布好陷阱,却不想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杜宝林也是个有远见的。难怪皇上喜欢。”后面两字咬牙切齿,眼眸虽弯弯笑着,但愤恨之意昭然若揭。 赵宣见她不急着往前跑,反而转身朝自己走来,心中敲响警钟,正欲直接忽视她往前跑时,却被她挡住道路。 “杜宝林急什么?反正后面又不会有人追上来,不如我们姐妹两个叙叙旧?” 赵宣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警觉问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纪碧莲笑而不语,拉过赵宣的手腕,赵宣不从,甩手挥开,斜着眼睛看她。纪碧莲想玩什么花招,她一向自诩清高,从不屑参与后宫争斗之事,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抽风了? 纪碧莲变脸,细细的嗓子婉约动听,说出的话却威胁劲十足:“我劝妹妹还是先顾好自己。” 她挥手,宫墙小门处忽然蹿出两个强壮高大的宫女,恶狠狠地朝赵宣走来。赵宣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没跑出几步便被人拽住衣领,嘴被人塞住,脑袋哄着地被麻袋罩住。 “唔唔.......”赵宣挣扎着,内心狂骂,妈蛋的纪碧莲竟然敢算计他! “娘娘,如何处理?” 纪碧莲沉思了一会,开口道:“离承宁殿最远的是哪里?” 一个粗嗓子的宫女开口答道:“肃门宫,专门管刷马桶的事。一般没人去。”因为实在太臭了。 纪碧莲满意地点点头,“甚好,就丢那里吧。”话毕,她蹲下身,隔着麻袋凑近道:“杜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姐姐我要捷足先登了。待你从肃门宫走回来时,只怕我与皇上正在共度*中。哦,对了,姐姐好意提醒你一句,若想到皇上跟前告状,先得拎清楚自己的分量。还有,皇上最讨厌身有臭味的人了,告状之前记得先沐浴更衣。” 她的笑声如山涧清泉,叮咚作响,即使是洋洋得意之时,也不忘显现出自己的高端大气。赵宣被两个宫女拖着,双脚往外蹬着,怒发冲冠,又气又急。 纪碧莲转身挪着步子,哼着小曲悠闲地往承宁殿迈过。 待到了终点,被人抬上龙辇的薇生一路跌跌荡荡,晃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神智不太清明地看着笑脸盈盈上前的纪碧莲,问道:“其他人呢?” 纪碧莲乖巧地伏在她膝上,直起上半身道:“不知道,臣妾第一个到达终点,其他人或许半路上都放弃吧。” 薇生想起赵宣,“杜宝林呢?” 纪碧莲脸色一变,迅速掩藏好情绪,笑道:“可能还在路上呢。” 薇生淡淡地“哦”一声,胃里实在难受得厉害,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纪碧莲再接再励,并未被薇生冷淡的态度吓到,心想以前都是她冷着皇上,现在皇上反过来冷她,相爱相杀的调调,她懂的。 “皇上,天色已晚,让臣妾伺候您回宫吧。” 她媚声柔语地低喃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仿佛含了千万风情在眸中。世间的男儿,最是喜欢美人欲擒故纵的招儿,她与皇上成亲多年,看着他身边那些女子来来去去,早已将他的喜好摸得透彻。 忽然肩上一压,细看竟是皇上的手。纪碧莲心中一喜,皇上终于把持不住了么? “贵妃。” “嗯~” “哇呕呕.......”(呕吐不止的声音) 纪碧莲娇羞的脸僵住,屏住呼吸,感受着左肩上火热出炉的呕吐物,顺着她明艳奢华的百鸟裙滴到地上。大脑瞬间空白,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刚刚皇上、好像吐了她一身? 薇生哇啦啦地将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待吐够了,她长舒一口气,拾起宫人递来的手帕擦干净嘴角,抬头这才看到纪碧莲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半蹲在那里,整个人处于呆愣状态。 薇生心有愧意地唤她一声:“贵妃?”方才想让她避开,没想到来不及提醒便全吐了出来。 纪碧莲机械地转头,对上薇生抱歉的眼神,笑得极其僵硬难看:“什、什么?” 薇生低下头,示意宫人为她整理衣装,纪碧莲推开宫人,魔怔地起身,傻傻笑道:“无碍,无碍,呵呵,臣妾喜欢皇上这样,呵呵........“ 正华殿。 薇生别扭地往榻里挪,身旁纪碧莲沐浴更衣后,换了身白色薄纱,隐隐露出大红色的肚兜以及大片的春光。 “贵妃,朕要就寝了。”薇生战战兢兢地掀开被子钻进去,欲哭无泪地感受纪碧莲压在身上的重量。皇上到底去哪了,贵妃娘娘猛于虎,她好怕被吃了。 “皇上您真急。”纪碧莲完全误解了她话里的意思,爬到她身上,想将手伸进被窝挑逗,无奈薇生将被窝捂得死死的,根本无从下手。她转了转眼珠,索性半骑在她身上,隔着锦被扭来扭去,不时发出j□j的声音,试图挑起“皇上”的*。 薇生吓得打了个激灵,内心对于赵宣的呼唤愈发强烈,下次再也不吃皇上做的料理,再也不胡乱承诺后宫娘娘,快点来个人救救她啊。 纪碧莲努力半天,累得气喘吁吁,被窝里的“皇上”却没有半点回应,她又气又不甘心,皇上这谱也摆得太大了,现如今她主动求欢示爱,他竟装作毫无兴趣,难道就不怕把她气跑吗! “皇上!” “作甚?” “臣妾就这般入不得您的眼?” 薇生将头扎在被窝里,反正就是不看她。纪碧莲平日养尊处优,入宫这么多年,半点委屈都没受过,脑子一热,干脆趴到薇生脖子边,想要掀被子。 薇生被逼急了,混乱蹬着被子,一脚将她踢下了床。 纪碧莲梨花带雨趴在地上,哭得伤心至极,“原来皇上如此厌恶臣妾,那当初又为何要娶臣妾?”当初她早已心有所属,就因为“皇上”随口提的一句话,便被纳为了太子妃。她心中苦了这么年,从未像别的女子那样对着他献媚讨好,如今回心转意,想要与他共续前缘,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皇家当真无情,她纪碧莲就是个傻子,爱谁不好竟爱上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臣妾现在就走,臣妾走得远远的,皇上以后再也不会心烦!”她哭得伤心欲绝,神情忠烈,作势起身。 薇生本是无意踹她,加之下午又吐了她一身,心中愧疚难当,掀了被子下床欲解释:“不是的.......” 话未完,双腿已被人牢牢抱住,低头一看,纪碧莲紧贴着她的腿,一抽一抽地啜泣:“臣妾就知道皇上心里有我。” 薇生黑线,贵妃娘娘脑补的功力果然非同凡响。 纪碧莲仰头,红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薇生,纱衣扯到手臂处,露出白皙的肩头,诱人的锁骨,以及、平坦似铁板的胸部。 她一撩青丝,轻咬鲜艳欲滴的红唇,一点点顺着薇生的腿部往上爬,充满情/欲地唤道:“皇上~” 薇生下意识想再往她身上踹一脚。关键时刻,殿外忽然响起喧闹的声音,似有人在殿外吵闹。 “我要见皇上!快让开!” 殿门口,赵宣气呼呼地欲往里闯,怒火冲天。妈蛋的纪碧莲这个死女人,把他丢到肃门宫那个鬼地方,他走得腿都要废了好不容易才爬回来,杀人的心都有! 李福全紧皱鼻头,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杜宝林”,空气里洋溢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刚从茅坑里打了个滚回来,臭气熏天。 “皇上呢!快去通报!” 李福全哪敢为了他打扰圣上的*,想要安抚他,手刚触到他的衣裳,便立马嫌弃地缩回来,赔笑道:“贵妃娘娘在里面呢,杜宝林您还是先回去,要见皇上,明日再来?” “是杜宝林吗?”殿里传来薇生的声音,赵宣大喜,即刻推开李福全的手冲了进去。 李福全愣住,忽然想起还未提醒杜宝林沐浴更衣,若让那身臭味熏坏了皇上,他们这群奴才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疾步追进去,才到里殿门边,便见“皇上”光着脚,只着里衣,一脸幸福地抱牢“杜宝林”,不住地往“杜宝林”肩膀上蹭。 李福全的小心脏咯噔一下,目光触及半趴在地上衣着暴露神情愤恨的纪碧莲,二话不说立马转身离开。 太重口了,皇上这是打算玩双飞的节奏啊!   ☆、第二十三章 春宵夜 薇生依偎在赵宣身上,激动地查看他周身,眼睛闪着星光,“你终于来了。” 赵宣点头,仿佛一个姗姗来迟的英雄那般,神情威严,目光坚定:“嗯,我来了。” 薇生两手紧紧抱住他,面容红晕,像只软萌的小猫那样发出满足的叫声,“派人寻了许久都不见你身影,你到底去哪了?” 赵宣冷冷地睨着地上委屈抽泣的纪碧莲,“你问她。” 薇生松开赵宣,迷茫地看向纪碧莲,刚转过眸子,地上的人儿却径直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您竟要如此待臣妾?臣妾如何知道杜宝林发生了什么事?今夜本是臣妾与皇上的欢好之夜,杜宝林不但擅自闯进来,而且还没头没脑地指责臣妾,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薇生被她抱得喘不过气,“你放手........” 赵宣面无表情上前,拖住纪碧莲的肩,硬生生将她从薇生身上甩开。“走开,皇上是我的。” 纪碧莲气得颤抖,指着赵宣道:“杜宝林!你好大的胆子!” 赵宣摆出死鱼眼,经过下午的事,他总算得以窥见纪碧莲的“真性情”。什么一生只爱一人,得到身得不到心,全都是放屁! “当着皇上面,嚷什么嚷!”赵宣将薇生护在身后,一脸不爽地看着纪碧莲,“皇上便由我来伺候,贵妃娘娘请回吧。” 纪碧莲脸色一变,小贱人竟然敢跟她叫板?她身子弱小,行动迅敏,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撩起一巴掌便甩了下去。 “啪”的一声,室内三人皆震住。薇生第一个回过神,一掌推开纪碧莲,由于太过着急,力道没有控制好,差点没将纪碧莲拍飞。 “疼吗?”薇生焦急地看着赵宣,手悬在半空,想要检查伤处,却又怕弄疼他。“竟然肿成这样了!” 她惊恐地捧着他的脸,鲜红的五指掌印烙在他的左颊上,心疼得连眼泪都快掉出来,跺脚返过身,瞪向快要被掌力拍散骨架的纪碧莲,气愤道:“你作甚打他!再怎么也不该动手啊!” 纪碧莲处于晕眩状态,头冒金星,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薇生咬牙,索性收回视线,扶着赵宣坐下,细声细语安慰道:“我马上找御医来,你别去碰。” 赵宣从未被人掌掴,蓦地来这么一下,受到的心理震撼远比身体遭受的伤害要大得多。直到御医处理完伤口,他脑子里的反射弧才恢复正常,叮地一下重启成功。 “艹艹艹,纪碧莲你个不要脸的敢打我!” 他蹭地一下直起身子,无视掉殿里还未退出去的御医宫女们,大步朝坐在对面哭哭啼啼的纪碧莲走去,怒目圆睁,杀气冲天。 纪碧莲下意识往椅子里缩,“你、你别过来,皇上!皇上救我!” 抢在赵宣干掉纪碧莲前,薇生吓得赶紧打发掉周围等着看好戏的宫人们,跑过去夺下赵宣手里的花瓶,“冷静,冷静!不能打女人!” 她的语气柔和温实,面容张皇失措,赵宣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顺便被安抚下来,火气已去了大半,任她扶着自己坐下,闷着不说话,侧眼瞪着纪碧莲。 小宝林说的对,身为男子汉,他不能打女人。若要教训人,有的是方法。 薇生转头看向纪碧莲,声音里多了几丝冷漠,“贵妃,你回去吧。” 纪碧莲惶恐至极,之前被拍飞时她尚以为皇上不过一时气急,不小心动了手,现在,皇上竟要将她遣回去,这不是明摆着让后宫上下看她笑话吗?不行,她今晚决不能踏出正华殿一步,就算死皮赖脸,也要赖一晚上! “皇上,臣妾........” 她还未说话,旁边赵宣出声打断:“留下她。” 薇生惊讶地看他一眼,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态度变化。 赵宣抬头,脸上明明在笑,眼神里却透出冰冷的寒意,看得薇生一哆嗦。“纪贵妃今晚不是要侍寝吗?正好,我们三个一起睡。” 即使是换身回去后,他也不愿意再临幸纪碧莲,如此变化无常,心机深沉的女人,他承受不起。 里殿的烛灯一盏盏熄灭,剩下最西边角落的执耳灯晃着极为微弱的光,以守夜者的姿态俯瞰大殿。 龙床上,薇生屏住呼吸,脑子里似有烟花爆炸,一哄一哄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赵宣骑在她身上,将脱了一半的衣服甩到纪碧莲脸上,偏生她动弹不得,双手被绑在床上,挺得笔直躺在薇生的左边。 “好臭,拿开它!快拿开它!” 赵宣傲娇地哼一声,根本没有功夫理会她。手摸进薇生的袍子里,冰凉的触感激得薇生颤抖一下,哭丧着脸道:“你、你想做什么.......” 赵宣手指一拨,按压上她的胸膛,俯身低声道:“不是说好要为我报仇吗?你好好配合我,别让她看出端倪。” 薇生看了看旁边被蒙住眼睛的纪碧莲,又抬头看了眼面容委屈的赵宣,心想皇上确实可怜,没了龙体不说,以他那样养尊处优的性子,若无她这个假皇上的力挺,定会被后宫娘娘欺负到死的。 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她咬着下唇点点头,默许赵宣的行为,完全没有想过为何要选这种怪异的惩治手段。 赵宣一笑,低下身咬住她的耳垂,热气喷洒在她的耳背上,渲染出暧昧的热度。“你真好。” 旁边纪碧莲使劲挣扎,大嚷着:“杜宝林你在做什么!皇上,皇上!” 赵宣不耐烦地轻皱眉头,脱下脚上的白袜,揉成一团塞她嘴里。纪碧莲呜呜地叫着,看不见喊不出,只得竖起耳朵听闻周围情况。 赵宣解开她的腰带,半跪在她腿上,熟练地解下身上最后一层遮挡物,白兔般的玉峰挤在手里,手感柔滑细腻,他低头痴痴地看着,心想若是以男儿之身抚握这双嫩粉该多好,指尖触上软弹的樱桃,一股电流流遍全身,不知不觉中,他竟开始臆想着自己是以男儿身在爱抚这对丰白。 薇生咿呀一声,欲擒住他的手不让摸,他低低地笑着,身上的丰硕紧紧蹭着她的胸膛,试图让她跟自己贴得更近,一点点地扭动,柔嫩敏感的红樱触上男人坚实的肌肉,他微喘着气,伸出舌头舔游吮吸她的下巴。 “不........”字未吐圆,便被他用手指挡住嘴唇,赵宣的声音低沉而陶醉:“不能说不,说好要配合我的。” 她的手被他牵引着,酥胸入掌,滚圆滚烫,似是烈火灼了手心,她下意识地往后缩,转眸却望见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像是在控诉她的不守诺言。 薇生瞬间软了下来,别开头,任由他支配。“就、就这一次。”声若细蚊,无力抵抗。 赵宣笑着吻下来,控制她的双手,将胸贴过去,手指交缠,他用她的手搓揉酥胸,像是魔怔一般,挤出各种不同的形状。 赵宣低声j□j,坏坏地凑到她的耳边,问道:“什么感觉?” 薇生红着脸摇头,她摸自己的胸能有什么感觉,再平常不过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叫人羞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想知道我什么感觉吗?” 薇生轻移视线,见他晕红了脸颊,看着自己的眼神便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绵羊。她轻摇,愈发紧张地咬住下嘴唇。 “现在就告诉你——”他扭了扭身子,捏住粉色的樱桃往外扯,继而大声地叫道:“嗯嗯啊啊啊啊——”   ☆、第二十四章 论叫床 薇生面容僵硬了一秒,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事后,打了个激灵翻身将赵宣压在身下,勒着他的一只手腕,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慌张地眨着眼睛看他。 两个人的姿势便由女上男下瞬间变成男上女下。 她跨在他身上,气息紊乱,迷茫而不知所措。赵宣被迫与她对视,四目相触的那瞬间,有什么在脑海一闪而过,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没被束缚的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 这张脸是他的,可他却能清晰感受到那层人皮下,她清澈而美好的灵魂。 他撑着床榻直起上半身,黑暗中薇生微喘的热气愈发浓烈,尽数喷洒在他的唇间,像是最猛烈的催情药。 “我不弄了。”他哑着嗓子,气若游丝,眼神直勾勾地凝视她。 两人挨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每次蠕动嘴唇,都会碰上她细滑的脸。滚热的唇透着世间最纯的情/欲与本能,企图诱惑她一起参与这场欢愉的盛宴。薇生心一乱,垂下视线,“恩。” “可是啊......”他的唇颤着,一只手不知何时搭上了她的脖颈,“呻/吟这回事,终归是需要找感觉的。” 她还没来得及相问,对面的人已经反客为主,强势地吻上她的唇。她吓傻了,身子绷紧成一根弦,不敢呼吸也不敢动弹。 与前两次的啄吻不同,这次他显然要得更多。 “放松,喘气。”他的手摸上她的后背,一下下轻抚着,试图消除她的紧张与不安。她紧握的拳渐渐松开,乖乖地照着他的吩咐,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呼吸上。 “乖。”他伸出舌尖,舔着她的唇,一点点敲开她的贝齿,“伸出舌头。” 她笨拙地张开嘴,舌尖刚探到唇边,便被他迫不及待地卷入口里,他搅着拍打着,恨不得将她揉碎。情到深处,两只腿索性缠上她的腰,手紧紧地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推,心中的*不停叫嚣:还要,还要更多! “嗯嗯........”薇生叫出声,他的*太过强烈,让人根本招架不住。她想喊停,想要推开他,可手臂悬在半空,愁思在心中转了一圈,最后全变成了呻/吟。 赵宣肆无忌惮地吻着她,在她口里玩弄了一番之后,缠着她的香舌诱骗到自己嘴里,“来,含住它。” 薇生生硬地接受他抵过来的湿热,颤抖着双瓣阖上嘴。赵宣舒服地发出一声粗喘,细细耍弄了一阵后,满足地睁开眼,见她闭着眼,睫毛微微颤着,眉心紧蹙,双唇红肿得不像样,仿佛一碰就碎的玉人,眼角噙着泪花。 赵宣爱怜地轻啄她的嘴角,小宝林未经人事,难怪会慌成这样。这样一想,他心里又蒙上几丝愧疚,懊恼方才不该那般鲁莽。 他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像哄孩子那般用脸蹭着她的脸。薇生压住视线,抓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出来,哽咽道:“好、好了吗,你、你找到感觉了吗?” “恩,好了。” 赵宣点头,亲吻她的额头。他掀开被子,双手抱着她的肩,扶她躺下,钻进锦被,掖好被角,这才将转头来看她。 她缩在被子里,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惊魂未定地躲在窝里。 仿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赵宣主动去握她的手,温柔道:“刚才我弄疼你了吗?” 薇生摇头,手掌手心皆冰冷得不像话。 赵宣揽得更紧,尺寸明显小一圈的手捂紧她的手,低头哈热气,试图为她驱散寒冷。 “你个小傻瓜。” 他低低呢喃一句,听在她耳里,却像是暧昧而甜蜜的情话,烧得她耳根尽红。她静静地躺在那,黑溜溜的眸子目不转睛望着他。 如果皇上换回了身体,还会这般温柔待人吗? 他蓦地抬眸,正好与她凝视的眼神撞个正着,她慌得急忙转移目光,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接、接下来作甚?” 赵宣勾起嘴角,起身将左榻上挣扎得精疲力尽的纪碧莲拖到最边角,转身躺下,刮了刮薇生的鼻子,道:“接下来,你要尽情地叫出声,叫得越大越好。” 薇生神情懵懂地点头,看着他一边捶床,一边摇着床架子发出吱嘎的声响。继而,他娇娇地啼叫一声:“皇上,您这是要作死奴家啊!” 薇生僵住。 赵宣朝她使眼色,示意她配合自己。薇生怔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张嘴喊道:“对,对,朕就是要作死你!” 赵宣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继续嚷道:“啊,皇上,奴家受不住了!快饶了奴家吧!” “ 不!不饶你!” 赵宣的眉越皱越深:“啊啊啊啊,奴家要死了啊!” “朕不会让你死的!” “嗯嗯呀呀,皇上您好棒!奴家还要,还要!” “给你,给你,都给你!” 赵宣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凑到她耳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叫/床不是这么叫的!” 薇生眨着眼睛,神情迷茫,那该怎么叫? 他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一人来叫便是,你只需嗯嗯啊啊地发出声音即可,偶尔穿插一句‘朕要你’即可。” 薇生哦哦地点头,望着赵宣的目光写满探究,原来皇上行房事时是这么叫的! 赵宣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咬牙沉声道:“我以往不这么叫的!” 薇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如何叫?” 赵宣敛起面容,眯着眼睛看她,透出一丝危险的意味:“你真想知道?” 薇生明白过来,死命地摆手,憋红脸蛋道:“不想知道,一丁点都不想!”好险,差点就被皇上绕进去了。 赵宣甩头,继续摇晃龙床:“快干活!” 薇生吐了吐舌头。 长长的深夜,正华殿里传出男人与女人此起彼伏的叫声,叫声绵延不绝,不禁引人遐想,鸳鸯被下到底滚过多少波*的春浪。 纪碧莲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醒来时只有白晃晃的光亮,李福全领着一干宫人垂首跟前。 “贵妃娘娘,皇上与宝林娘娘去花园散步了,让您醒来后直接回昭阳殿。” 昨晚的场景涌入脑海,那些不堪入耳的叫声在耳边嗡嗡作响,纪碧莲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由于腿软差点摔倒,旁边宫人欲上前相扶,却被她一手推开。 胡乱换了衣裳后,纪碧莲摇摇晃晃地走出正华殿,独自一人在红墙宫道伤心徘徊。 贵妃侍寝,被宝林横插一脚的事,早已传遍后宫。偶有路过的宫女,见了纪碧莲便连忙将头别开,眼中的嘲笑仿佛宣示着她已沦为后宫笑柄。贵妃娘娘修身养性七八年,一出山便被人夺了侍寝夜,换做别人只怕早就一头撞死。这个所谓的后宫神迹,到此便算是彻底破碎了。 纪碧莲抓紧衣角,她从未受过这等羞辱,她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皇上定是爱慕不已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即使是因爱生恨,皇上的恨意也太深了,竟强迫她看着听着他与别人整整欢好一夜。 纪碧莲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悲从中来,都是她的错,若她早点回心转意,兴许皇上还是那个天真而无知的少年。罢了,从今以后,就当她欠他的,她愿意胸怀宽广接受他的虐恋情深。 这般一想,心情便好了不少,她长长叹一口气,沿着宫墙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琢磨除去杜宝林的一千零一种方法。 她从未一人独自走过宫道,绕了几个圈子便彻底迷了路。她性子要强,不愿求助过路的宫人,走了许久,竟仍是不得要领。 “上天真真是待美人不公。”她摇头捂住胸口,做出疼痛的表情,心想爹爹说的没错,越是长得好看的人,人生就越是曲折崎岖。 她走一步叹一口气,走到某个小门时,门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不停勾着手指,示意人过去。纪碧莲晃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就她一人,她蹙起好看的柳眉,难不成是想她过去吗? 她提起裙角,袅娜身姿曼步生莲,停在小门一丈外的地方,轻声道:“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是我,碧莲,是我!” 纪碧莲越发疑惑,这声音听着很是熟悉,可就是想不出来了。 门里的人见她没有反应,索性冒险探出身子,纪碧莲瞪眼一看,见小门口站着个穿侍卫服的人,依服装的花色来看,应该是六品蓝翎侍卫。 后宫戒备森严,虽有守卫,却只有一等侍卫才有资格驻守。这座小门隔着东三宫,蓝翎侍卫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纪碧莲起了戒备之心,未看清那人,转身急匆匆便欲离开。门里的人见她要走,心中一急,什么都顾不了,立马冲了出来,抓住她的手。 纪碧莲心乱如麻,几乎快要喊出声,挣扎间眼角余光瞥见身后人的模样,顿时一僵,缓缓地转过身,在望见身后人模样的那瞬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许郎!” 眼前的蓝翎侍卫正是纪碧莲的初恋情人,兵部侍郎家的独子许明笙。当年纪碧莲与许明笙私定终身,许明笙正欲上门提亲时,却正好碰上皇家选太子妃这事。当时的赵宣还是太子,因为某件事与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彻底闹翻,太后心中有愧,正好又从旁人嘴里听说了纪家女儿绝代风华,遂直接请旨将纪碧莲许给了赵宣。 纪碧莲起初不愿嫁,最终经不住父亲劝说,且她自己也存了私心,遂答应嫁进皇家。这么多年过去,她一边念着赵宣,一边又放不下许明笙,心中纠结,且她一向自信,吃定赵宣早已对她因愧生爱,遂推掉了当时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 许明笙一直对纪碧莲念念不忘,多年来从未娶亲,听说了纪碧莲推掉皇后之位后更是觉得此女痴情,愿为她守身一辈子。 纪碧莲美目流转,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许明笙面容俊朗,生得一双桃花眼,举手抬足间皆是风流之姿。他爹是兵部尚书,自小便将他当做军士训练,身姿挺拔,穿上一身蓝翎侍卫服后,愈发显得翩翩不凡。   ☆、第二十五章 换身事 许明笙神情慌张地瞧了瞧四周,生怕被人发现,连忙拉着纪碧莲往小门里去,寻了个幽密的地方,这才放下一颗心,含情脉脉地注视纪碧莲。 “碧莲,你、你最近过得好吗?” 纪碧莲刚受了委屈,又见他这副痴情而专注的模样,忆起昔日往事,不禁悲从中来,两眼一垂,抿出泪水。 许明笙见她落泪,当即失了方寸,往自己脸上甩巴掌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嘴问你........” 纪碧莲抽泣着上前抓住他的手,心疼道:“你打自己作甚?明白无故的,白惹人心痛。” 许明笙抬眸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几年过去了,她一点都没有变,仍是他记忆中那个美丽柔和的少女。 他抬手轻触上她的脸庞,若是能拥有她哪怕一天,便是让他奉上性命,也是值得的。 “碧莲,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我。” 纪碧莲轻咬下唇,低下头推开他的手,娇嗔道:“有你又如何?此生我已为他人妇,除非你有通天的本领,否则一切无可挽回。” 许明笙一急,想要立马将藏在心中的事情托盘说出,又怕唐突了佳人,遂拐着角问:“碧莲,若是我真有通天的本领呢?” 纪碧莲一愣,往他胸前甩帕子,破涕为笑:“许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风趣。” 许明笙轻捏着她的手腕,心中焦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不是、碧莲你听我说,我做了一件大事,可以让我们两个重新在一起。” 纪碧莲瞧他一副正经样,不像是开玩笑,生怕他做了什么糊涂事,“你做什么了?”若许郎因为她而发疯癫狂,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我找了个道士,想、想........”许明笙压低嗓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鼓起勇气道:“想请他施法让我跟皇上换个身。” “什么!”纪碧莲尖叫一声,第一反应不是许明笙疯了,而是他被骗了。“那个道士让你给了他多少酬金?许郎啊许郎,外面那些个道士都是些牙尖嘴利的骗子,整天招摇撞骗,你怎可轻信他们呢?若让你爹知道了,还不被他老人家打死!” 许明笙愣住,明显没有想到纪碧莲会是这个反应。“碧莲你别急,我没有给道士酬金,而且那个道士看起来与别的道士不同,不像是骗人的。” 纪碧莲松下一口气,回想一下觉得不对劲,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你说请他施法做什么?” 许明笙呆呆道:“换身。我细想了下,我只是个尚书家的儿子,就算奋斗八辈子也斗不过皇上。且我知你与他夫妻多年,心中早就有了羁绊。你是个好姑娘,我不愿意让你背负任何罪名,若将我与他换一下,躯壳是他,灵魂是我,不就能让你一举两得了吗?” 纪碧莲深呼吸一口,沉默了三秒后张嘴大叫,她的许郎竟被相思病折磨成这副疯样,心疼心痛心叹啊! 许明笙连忙捂住她的嘴,急得连直跺脚:“碧莲,你相信我,我所说的字字为真,若有一句谎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他的语气太过真挚,纪碧莲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哄得许明笙松开手,她立马含泪拽着许明笙的手,忧心忡忡地劝道:“许郎,回去后让你爹请位大夫,好好为你看看,行吗?” “不是这样的,碧莲,我没有生病!我今日前来,一是因为得知了你在宫中过得不好,二是因为道士早已施过法,却迟迟没有效果,我心中有疑,这才冒险进宫一趟。” 纪碧莲不住地点头,她爹说过,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拆穿他。“许郎,难为你了。” 许明笙皱眉,他原本是想给碧莲一个惊喜,却不想事情出了误差,他不得不提前将计划告诉她:“碧莲,这些天你仔细瞧着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方说性情大变之类的,一旦发现异常,便找人捎信给我。” 纪碧莲温柔地应下。碍于两人的悬殊身份,许明笙交待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临走前还听得纪碧莲在身后关怀喊道:“回去定要让你爹请大夫啊!” 许明笙脸上一僵,脚下步子愈发加快。 许府地窖。 有人提着烛灯,往黑暗深处走去。挨着墙壁的木柱上绑了个人,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破烂的道士服,听见脚步声,立马恢复精神大嚷:“救命!救命!” 烛灯放在铺满灰的案桌上,昏暗的灯光下,许明笙一身暗蓝色长袍,翩翩然走了出来,皱眉道:“叫什么叫,整天喊救命,你也不嫌累。” 道士看清来人后,垂头丧气道:“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货。” 许明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谁让道士倒霉,偏生遇到了他呢?好不容易捡到了个宝,他许明笙定要好好利用一番,囚禁是最好的办法。 许明笙转身,取出橱盒,端了一碗白米饭,喂到道士唇边:“吃完饭养足力气,早点给我研制出换身的法子。” 道士的头发被挽到耳后,露出一张年轻清瘦的脸,颐指气使地嘟嘴,用眼神示意许明笙为他夹菜:“我要吃鸡腿,要么你先放我下来,要么你撕碎了喂给我吃。” 许明笙想也没想,拿起鸡腿撕成一片片,喂到道士嘴里,却被他一口吐出来:“老子不想吃鸡腿了,呐,拿那边那个鸭腿给我!” 许明笙脸色一变,放下碗,不声不响地走到屋子角落,拾起一根鞭子,“啪”地在空中甩两下,吓得道士急忙道:“我忽然又想吃鸡腿了,快端给我!”艹,要不是那天喝多了酒,正好又吹嘘了两句,哪会被许明笙这个变态盯上! “到底什么时候能换身?”许明笙一想到今日纪碧莲的反应以及她委屈的神情,便心中一阵j□j,恨不得快点将她拥在怀里。 道士慢条斯理地咽着鸡腿,道:“快了。上次施法已经差不多耗尽我所有的元力,等我恢复元力再说。” 许明笙不知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摔到地上:“上次要不是因为你写错了我的生辰八字,我会耗到现在?” 道士翻了翻白眼:“我是道士,又不是进士,文盲又不是我的错。”除此之外,他早已声明自己是个半吊子,他都没有出师呢,能指望他有多大的本事? 许明笙抓狂地甩了甩手里的鞭子,好不容易抓到个有法力的真道士,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偿所愿,换身成功后和碧莲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喂!你别激动啊!” “喂喂喂,你别过来!” “啊啊啊啊啊,许明笙你个王八蛋!禁室囚欲也就算了,你丫的竟然抽我!” (此内容太黄太暴力,已被良心作者和谐) 莲池,宫人们站在三丈之外的地方,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惊扰主子们的雅兴。 薇生坐在莲池边,旁边赵宣往后躺,晚春的寒意早已褪去,早夏的热度日日升温,池边的桐树上,甚至传来阵阵蝉鸣。 赵宣百无聊赖地举起手,阳光透过五指缝隙漏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你的手可真小。” 他拾起薇生的手,两只手放在一起对比,“你看,我的手牵着你的手,简直就像是父亲牵着女儿。” 薇生晃了晃手,傻傻道:“你的手确实好大,比我爹的手还大一圈呢。”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痴痴地笑出声。 赵宣握住她,“笑什么?” 薇生摆手,“我爹说,手大的男人有福气,会疼女人。” 赵宣愣了愣,咧着白牙道:“你爹说的对,我就是个活例子。”他动了动泡在池中的脚,蹭着她的小腿,轻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留在宫里?错过我这样会疼人的男人,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哦。” 薇生噤声,眨着眼不说话。 赵宣看她一眼,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坐起来,笑道:“逗你玩呢,瞧你这小样。” 他抬手揉了揉她前额的碎发,似有意转移话题,“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已经五月了呢。” 薇生点头,掰着手指道:“恩,还有一个月,便到了我离宫的日子。” 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我的心腹马上就要归都了,几日后便能到齐都,定不会误了你离宫的日子。” 薇生抿了抿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忽然后方有人疾步而来,毕恭毕敬道:“皇上,谢大人有急事求见。”   ☆、第二十六章 邀射箭 谢安请了好几日的病假,忽然有急事求见,让人有些措手不及。薇生连忙将脚从莲池中抽出,来不及穿鞋袜,谢安已经匆匆闯了进来。 “参加皇上。” 薇生急忙推了推旁边懒洋洋的赵宣,暗示他注意点形象。哪想赵宣轻飘飘移开视线,完全不将谢安当回事,斜着眼睛继续在莲池中戏水。 薇生尴尬地咽了咽唾沫,低头摸鞋袜,由于太过紧张,穿袜的过程并不是很顺畅。“谢爱卿,你有何事找朕?” 赵宣瞪了薇生一眼,对她的柔声柔语非常不满,目光里写着满满的怨气。薇生假装没看到,抿了抿下唇,针芒刺背。 谢安的目光在赵宣身上流转一圈,赵宣察觉到他的视线,翻了翻白眼哼地一声别过头。 谢安皱了皱眉,恢复常态后将视线转到薇生身上。他忽然上前,蹲下身来,拾起另一只白袜,不容置否道:“让微臣服侍皇上穿袜。” 赵宣和薇生皆是一震,还不待人反应过来,他已动作麻利地为薇生穿好袜子和锦靴,甩了甩袖子,侧立一旁,面无表情道:“此地不宜议政,皇上可否随微臣去别处?” 赵宣几乎气炸。妈蛋的,谢安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卑躬屈膝过一次,更别说提鞋穿袜这等事了,卧槽,谢撞墙今儿个是脑子进水了吗! 他想下意识阻止薇生,伸出手欲抓住她的衣角,却扑了个空。薇生转过身,以手半遮住面,悄悄道:“我去去就来,你等着我。” 赵宣咬牙切齿,刚想交待两句,薇生却早已走远。她跟在谢安身边,两人并肩而行,画面倒和谐得很。 赵宣蹿紧拳头捶地,一股无名之火顿上心头,恨恨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像被人夺去了心头好怨念无比,发泄似地用脚拍打水面,掀起水花四溅。 另一边,薇生呼吸急促地直视前方,想要偷偷打探旁边人的神情,却又怕露出端倪,只能继续端着张冷脸。 “谢爱卿的病好了吗?身子可已痊愈?”想了许久,最终只能憋出这两句。 谢安双手合拢郑重其事鞠一躬:“臣已大好,多谢皇上关心。” 薇生点点头,想要缓和气氛,思忖许久,挤出笑容道:“这几日朝堂前少了爱卿的身影,连议政都比平时冷清不少。爱卿以后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切莫再让病魔侵体。”字字浑圆,有板有眼,官腔十足。 谢安扯了扯嘴角,眼神怪异地看薇生一眼,快速掩下眸中的不自在,神情严肃:“比起微臣,皇上更该保重身体。听闻皇上日日宠幸杜宝林,美人虽好,但也不能失了度。” 薇生不知该如何回应,干脆一笑附之,将话题转回:“话说爱卿到底有何急事呢?” 谢安抬眼,“说急也不急,只是微臣许久未与皇上一起练习骑射,每月一度的惯例可不能荒废,这不,微臣的病已好,正好想邀皇上一同骑射,不知皇上可有兴致赏脸?”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校场前,薇生支支吾吾,显然没有料到他所说的急事竟是邀她射箭。 “爱卿,这个........”她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若是不答应,难免会惹谢安怀疑;若是答应,她一个连弓箭都没拿过的人,又怎会骑射呢? 薇生心急如焚,早知如此,便不跟着他一块出来了。她正焦虑着,抬眸谢安已拿着弓箭递到她跟前,笑脸盈盈:“皇上,上次微臣输了一箭,这次定要一雪前耻。” 薇生咬牙,狠下心接过他递来的弓箭,步伐艰难地踏向校场高台。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真到了让她射箭的时候,她就装晕! 谢安笑得将眼眯成一条缝,掀起袍角,上前恭敬问道:“皇上选哪个靶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薇生,仿佛生怕错过她脸上的神情变化。薇生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眼里的笑意瞬间变成一湖温泉,暖暖的,径直沁入人的心底。 薇生搓了搓大拇指,心想刚才定是自己的错觉。她举目张望,见空地上置放了四五个草靶,遂随手指了离自己最近的靶子,道:“就那个。” 选完后,她特地瞄着余光观察他,见他脸上笑意依旧,并无任何变化,这才松下一口气。皇上给的小册子上,并没有提及和谢大人射箭这项,既然皇上没有提,想必就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谢安抬头看了眼她选中的靶子,“皇上先请?” 薇生干笑了两声,坐如针毡:“还是爱卿先吧。” 谢安并未推辞,爽快地执起弓箭,站上高台。风中,他白衣翩翩,开弓之势,犹如满月。一箭射出,风声簌簌,直中靶心。 一向以文弱书生形象示人的丞相大人,竟然也有这般英姿飒爽的模样。薇生一怔,小心脏跳得更快。 谢安走下射箭台,挥袖鞠礼,“让皇上见笑了。” 薇生知他谦逊,想要赞美几句,话刚到嘴边忽又想起皇上的交待——“你不能对他好!”,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笑不露齿,轻描淡写应一声“嗯”。 谢安做出请的姿势,示意该到她了。薇生深呼吸一口,琢磨着如何装晕才能不露马脚。 “爱卿,朕忽感晕眩,要不下次吧?” 她紧紧盯着谢安的眸子,面上表情全无,倒真有一番震慑的意味。 谢安敛起神色,没有任何迟疑地掬手道:“微臣惶恐,竟未察觉到皇上龙体不适,罪该万死。” 他作势便要唤来御医,被薇生拦住:“不用麻烦,许是方才坐久了,朕四处逛逛,兴许就好了。” 谢安松一口气,继而问道:“要不让微臣作陪?” 薇生哪敢让他陪,立马拒绝:“不用。爱卿大病初愈,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校场,仿佛一不留神,身后便有猛兽扑来,一刻都不敢多做停留。 身后谢安凝视着她的背影,面容冷峻,沉思许久后,唤来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准备下一步事宜。” 薇生走出校场没多远,迎面便看见有人躲在花草间,鬼鬼祟祟地望着这边张望。贴身伺候的宫人先一步做出反应,以为有刺客,团团围在薇生前面,大喝道:“保护皇上!” 侍卫快步上前揪出黑影,薇生一瞧,所谓的“贼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 “放开他!” 宫人们一愣,探清来人的模样后,纷纷大惊失色,原来是杜宝林!赵宣别扭地推开挟持他的侍卫,一脸不爽地看着薇生,那眼神仿佛是在看背叛了自己的爱人,无奈辛酸又愤恨。 薇生挥手打发周围人,快步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那等我吗?” 赵宣眼神阴沉,“我怎么不能来?”瞧她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指不定刚从与谢安处得有多愉快呢! 薇生怔了怔,她刚从校场脱险,正想找他倾诉方才射箭的事,见他语气不对,一颗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起,惴惴不安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赵宣板着脸,没有回应。 薇生直溜溜地望着他,忽见他头上沾着叶子,想也没想,便伸出手想为他拂去叶子。赵宣面上冷漠,此刻心中却已炸开了锅。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另一方面,他反思了无数遍却还是停不下来,反正就是想闹想生气。 见她伸手过来,以为她也生气了,下意识一躲,撅嘴道:“你又想拍我?” 薇生摆手,皇上最近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闹别扭,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我想帮你弄这个。” 一片叶子安静地躺在她手心,赵宣躁红了脸,别开视线,“知、知道了,你快说,谢安刚才到底所为何事?” “我正想说这事呢,谢大人方才竟然邀我去校场,还好我聪明,借机逃走了。”薇生说着,想起方才谢安射箭的模样,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过啊,谢大人射箭的样子真是好看。”   ☆、第二十七章 不信任 赵宣面色僵住,二话不说上前拽薇生的手,想拖着她往前走,无奈力气太小,只得作罢,气呼呼甩下一句:“就他那个呆样,能好看到哪里去?我比他强多了!” 待他换回身体后,定要带着她去校场,看他如何大展雄风。 薇生舔了舔舌头,笑着看他一眼,原来皇上是怕被谢大人给比下去了呀。赵宣瞪她一眼,似乎有意掩藏被人看穿心思后的窘迫,“不许笑!” 薇生立马听话地绷住脸。 赵宣不爽地往周围探看,“谢安呢?” 薇生往校场里指了指,“谢大人还在里面,我先出来的。” 他张大眼睛,连忙捏住薇生的手,仿佛生怕谢安追出来一般,“快跟我回去。” 待回了正华殿,屏退宫人,殿门刚关,赵宣忽然转过身,阴着脸想将她往墙上压。使出了吃奶的劲,薇生却纹丝不动,歪着头问道:“想作甚?” 赵宣本想营造出逼迫的紧张氛围,行动失败后,他立即改变作战计划,一手撑在墙边,一手放在她的肩上,抬起下巴,痞痞地说道:“说,我与谢安,哪个更好?” 薇生眨了眨眼,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便将赵宣推了出去,她现在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呢。 赵宣索性放下男儿尊严,扑上去像只八爪鱼般挂她身上,坚持不懈:“快说!” 薇生低下头看他,未受丝毫影响继续往前走,心中嘀咕皇上怎么变得越来越像任性的女孩子了。 赵宣紧紧贴在她身上,横竖就是不放手。待薇生取了手札本,回头看他,见他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干脆大手一挥,将他横腰抱起放在案桌上。 “杜薇生你出息了,敢对我动粗!”赵宣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刚才被她当成小媳妇对待的事实。 薇生无奈地叹气,“将你的手札给我看看。” 赵宣忽然想起昨日的手札日志还未写,捂住腰兜,略带慌张地撅嘴道:“不、不给你!” 薇生无奈地叹一口气,只好亲自动手往他腰间摸。 “混蛋,你不能对我这样!哈哈哈,哎呦,痒死我了,哈哈哈........”赵宣扭着腰,水蛇般地滑动,被她挠得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薇生一把抽出手札,将两本手札本放在一起翻阅。旁边赵宣挣扎失败后,愤恨地跳下案桌,指着薇生道:“杜薇生,好歹我也是皇帝,给点面子行吗?” 薇生敛起神色,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手札本,根本没有理会他。 赵宣五脏六腑都要燃起来,小宝林怎么可以不理他!她竟然忽视他!“喂.......” 一个字刚出口,抬眸便见她动作缓慢地转过头,眉头紧锁,面色黯淡,失望地放下手札本,嘴里念念有词:“什么也没有.......” 赵宣一愣,“什么?” 薇生抬头看他,想起方才谢安的行为举止,越发觉得不安。她与皇上,现在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若有半点闪失,后果不堪设想。总而言之,凡事都要求个周全谨慎。 “其实我一直想说来着,谢大人今日邀我射箭时,眼神明显与平时不一样。” 赵宣一听,从案桌上跳下,凑到跟前,“怎么不一样?” 薇生转着眼珠,将校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一路上我想了许久,愣是没想出个之所以然。谢大人的言语动作,明明全部合乎常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赵宣端正神色,“他让你射箭了吗?” 薇生摇头:“我没射,借机推掉了。” 赵宣沉吟片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抬头面色僵硬,不敢相信地问道:“该不会是他爱上我了吧!” “哈?” “你看,他这么多年来从未亲近过女子,每天恨不得跟在我屁股后面跑,而且一看到我广纳后宫时,便各种发牢骚!这不是爱是什么!” 赵宣下意识双手抱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连嚷道:“太恐怖了!简直太恐怖了!” 薇生蹙眉,原来皇上已经自恋到这种无可救药的地步了,谢大人才不像是那种会喜欢男人的人呢! 她低头细想,忆起谢安说话时的神情,那样的目光分明是在期待什么。这样一想,她又有点不相信自己了,“谢大人让我选靶的时候,语调和眼神确实挺奇怪的。” 赵宣正沉浸在自己的被恋妄想症中,听得“选靶”两字时,猛地抬起头道:“什么?他让你选靶?” “是啊,那几个靶子都差不多,我就随手选了个。” “糟了!”赵宣面色一变,大感不妙。 薇生揪着一颗心,急忙追问:“怎、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吗?” 赵宣看她一眼,长叹一口气,“是我的错。”终究是他疏忽了,原以为只要交待她尽可能远离大臣,就算跟着谢安去射箭,只要不拉弓提箭便行,哪想竟将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许久,他出声,语气沉重:“我与谢安射箭时,从不选靶,因为他就是那个靶子。”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他既然问了你选靶的事,说明他早就起了疑心。我与他认识已近二十年,本以为可以瞒住他,却终归是低估了他对我的了解。” 薇生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怎么可以用人做靶子........” 赵宣不喜欢她瞧自己的眼神,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半是生气半是着急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要知道,做皇帝不是件轻松事,尤其是当底下这般臣子心心念念着想要名垂青史时,有些事情我不想做,也得做。” 他越说越来气,“你知道谢安为什么主动做人靶吗?就因为他想借此告诉我——君王的错误背后往往是血淋淋的性命,为君者若是棋差一步,臣子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看啊,他就是个这么变态的人,若不是我箭术精湛,次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射中他头上的红柰,他早就死了无数遍啊!” 薇生点点头,推开他遮住的手,见他语无伦次,提起射箭便恐慌无比,遂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原来谢大人是个如此克己奉公的人,跟我爹爹有的一拼。” 赵宣抓狂,克己奉公个毛线啊!谢安那厮明明就是个变态狂!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谢安这样神经质的大臣啊! 薇生继续道:“可是,像谢大人这样的好忠臣,应该不会以下犯上,既然他现在起了疑心,我们正好将事情和盘托出,让谢大人来帮我们,不是更好吗?” 赵宣立马拒绝,他背过身,“不要。” 薇生疑惑道:“为什么?” 赵宣没有搭话。薇生便好奇地盯着他,直到盯得眼睛都酸疼时,赵宣终于出声,像是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般,郑重其事道:“后天的宴会,我准备生擒他。” 薇生有点着急,抓着他的手臂道:“谢大人不像是坏人,万一他不是背后主谋呢?” 赵宣与她四目相对,他抬手抚上她的脸,万般无奈地叹道:“小呆瓜,万一他是呢?” 薇生不说话了,原来、皇上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她将头低低垂下,心情忽地跌倒谷底,她对于皇上来说,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小宝林而已,连谢大人都得不到皇上的完全信任,她凭什么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呢?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便更糟糕了。之前的慌乱与着急被此刻的失落取代,薇生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发觉,得不到某个人的信任,竟能让人难受成这样。 赵宣伸手握住她,另一只手移到她的嘴唇边,轻轻捏住她的小扁嘴,“乖,不想了啊,反正我会保护你的。” 他抬眸望她,见她仍不太高兴,以为她因为谢安的事情不高兴,想要哄她,却又无话可说。小宝林是女子,难免心软。可他不能,他是君王,一旦触及权利领域,不管是谁,都有嫌疑参与换身的事,谢安既已起疑,那便只能先下手为强。宁愿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所谓的草木皆兵,说的便是他现在这样。 宴会当天,热闹非凡,几乎文武百官全部都来了。大齐君王喜欢与民同乐,君王在位时,每半年皆会举行思乐宴,今年的思乐宴正好与三朝元老王老的八十大寿日子贴合,王老劳苦功高,历代君王皆敬重之,内务府寻问圣意后,特意将王老的寿宴与思乐宴一块办了。 思乐宴设于皇家别宫,离皇宫不远,但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虽然这年头不兴刺杀君王的风潮,但保不准有人脑子抽风,故宴会举办前,侍卫队早就将方圆百里清了场子。 赵宣虽不能将换身的事告诉别人,但对近身的侍卫队还是有一定信任度的。他交待薇生悄悄调动一支御林军,扮成太监混入人群中。由于没有宫妃出席思乐宴的先例,他遂扮成宫女,跟在薇生身边。 薇生一到场,众人便纷纷跪下行礼,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气势震天,声音响彻天际。 身后赵宣低垂着头,细声安慰她:“大胆往前走,不要怕,一切有我。”   ☆、第二十八章 危机露 薇生屏住呼吸,佯装淡定,迈过重重人群,一步步走向高位。她每走一步,身后的人便再次山呼“万岁”,一个接一个,匍匐倒地后起身。 待走到最前方,耳边传来谢安的声音,“万岁!” 薇生顺着声音望去,但见谢安一身黑底云纹袍服,戴长冠,佩玉珏,从容不迫掬手行大礼,深邃的黑眸丝毫没有透出任何情感变化。 薇生嗢咽,慌张收回视线,跨上石阶。待坐定后,内侍取来紫玉斛,斛内斟满玉琼。薇生回想赵宣昨晚教过的事,有模有样地取过斛浅尝一口,而后举起紫玉斛倾向座位旁边的曲渠,紫红宝石般的琼液便混在清澈的泉水,缓缓地往下方流淌,谓之“圣开玉液”。 大臣坐于曲渠两旁边,杯入曲渠,举杯舀酒,一饮见底。大齐圣祖曾曰:“与吾共饮杯,生死皆知交”,故饮过这杯酒后,宴会才算真正开始。 君臣礼法皆抛之,唯有众人齐欢愉。 王老第一个上前敬酒,敬的还是寿酒,半开玩笑半恭敬地递上满满一大杯琼浆,“皇上,老臣敬您一杯!” 这第一杯酒自是格外惹人注目,满座大臣皆望过来,薇生深感压力山大,凝看着那杯绿酒,下意识便想转头问身后人的意见。身后赵宣将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被谢安认出来,有心无力地垂首而立,纵是心中着急,也无可奈何。 薇生犹豫了一秒,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皇上添乱子,一杯酒而已,她又不是不能喝。 她伸手接过王老手上的酒,仰头一口气咽下,当即被辣得呛出眼泪。 满座大臣皆笑之,不知是谁出声,调侃道:“多日未聚,皇上酒量依旧啊!” 气氛轻松活泼,仿佛已经习惯了以皇上为调侃中心,分寸之内,众人起哄得倒也热闹非凡。赵宣手一颤,心里骂道:妈蛋的,这群老兔崽子! 薇生也跟着笑起来,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去嘴角酒渍,淡淡笑道:“朕但愿以此杯,祝王老您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朝!” 王老笑声连连,眼角边弯出一道道的深痕。“臣,谢皇上!” 王老这杯酒敬完后,底下的大臣坐不住了,纷纷举杯邀酒,不求皇上饮全杯,但求皇上抿一口,留得唇印做纪念。 薇生不知平日赵宣如何迎酒,遂来者不拒,纷纷接下。群臣暗叹,皇上今日好霸气!接完最后一杯酒后,薇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视野像蒙着一层薄纱,看什么都看不清,仿佛置身高空,晕晕眩眩 。 底下大臣轮番灌完酒后,个个都玩嗨了,甩手各玩各的,鲜有心思顾及上面那位九五之尊。薇生晕红了双颊,看着场内酒醉状态翩翩起舞的某大臣,拍手称赞,“好,跳得真好看!” 某大臣转身抛媚眼,抓起座上另一个大将军的手,舞起双人步来,不时有人加入,薇生支起身子,已经完全被酒精麻痹,摇摇欲坠准备往场子里走。 赵宣跺脚,趁众人不注意时,眼疾手快将薇生拽了回来,装出递手帕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谁让你接那群老滑头的酒!快醒醒!” 薇生醉醺醺地抬眼看他,眼波春欲,含情脉脉。“你、你的身子怎么歪了?” 赵宣恨不得上前将她摇醒,好不容易忍下心中那股冲动,凑上前咬牙切齿道:“杜薇生,我们是来办正事不是来喝酒的!” 薇生嘻嘻一笑,舔了舔下唇,娇嗔道:“我知道!”她俯身,热气尽数喷洒在他的耳朵上,煞有其事道:“我们是来抓谢大人的!” 赵宣手一抖,欲哭无泪地盯着场上飘飘欲仙的众臣们,尼玛就是这群无良挫人,竟把他的小宝林灌成这副傻样!早知道他就不扮宫女,改扮内侍,说不定还能拦下几杯酒。 他斟一杯浓茶,长吁短叹,半怨念半心疼地凝视薇生,将浓茶喂到她嘴边。小宝林也真是的,明明抿一口即可,何必要全部都饮尽呢! 好不容易喂完一杯浓茶,刚想松一口气,前边却有人踏步上前:“皇上,臣这一杯,您还未饮呢。” 抬目一看,竟是谢安。赵宣当即敛了神色,端正立于薇生的身后,像个平常的宫人一般,眼不见耳不闻。 薇生睁开眼,一双迷离的醉眸探向他,浅浅地笑起来,“朕喝!” 她伸手去接,他却并未松开杯身,僵持了约有一秒,酒杯忽然颠翻,全数泼到薇生的衣袍上。 仿佛早有预谋般,谢安上前扶住薇生,柔声道:“臣一时大意,罪过罪过!” 赵宣瞪着他扶在薇生肩上的手,很想冲出去将他的手甩开。 薇生摇头,“无碍,朕换件衣袍即可。” 谢安立马接话道:“让臣伺候皇上更衣吧。” 薇生迷迷糊糊地听得他这一句,醉得再晕眩,危机意识却未完全消褪。当即一愣,刚想拒绝,后面却有人移步上前,做出请驾的姿态让出一条路来。 刚喝下的浓茶在胃里搅动,薇生渐渐缓过劲,脚下虽仍如云绵,心里却已清明,当即领悟到赵宣的用意——他想让她跟着谢大人走。 待到了居客阁,隔着屏风,谢安将更换用的衣袍递过去,薇生换好衣服后,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道:“爱卿,朕疲乏了,想在这里歇会。” 谢安抬眸轻笑,视线在屋里扫了扫,道:“臣在屋外等候。” 他前脚刚走,后脚赵宣便上前剥薇生的衣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紫纹锦袍,交待她赶紧穿上。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从她身上扒下的衣裳。 “叮叮叮——变装成功!”赵宣拉了拉衣服,将长出的一截袖子挽起。 薇生奇怪地看着他,刚想问原因,却被赵宣捂住嘴。他从后面抱着她,做出嘘的手势,指着屋外。 屋外有道黑影闪过,晃在门角边,若未细看,定察觉不了。 薇生心一跳,赴宴时的不安情绪顿上心头。她竟差点忘了,她和皇上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 赵宣按捻着她的手,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道:“跟我到前厅走一趟,越慌张越好。” 薇生应下。两人晃了一圈回来后,赵宣径直走向贵妃榻,半卧着身子,装出歇息的假象。 “现在你马上从后门出去,那里有个小环门,你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张。” 薇生摇摇头,她很害怕,她不想离开皇上。 他伸手扳过薇生凝眉紧蹙的脸,目光柔和似一湖碧水。“小宝林,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相信我一次,好吗?” 她紧抿嘴唇,终是点头。   ☆、第二十九章 荣兴堂 出了后门,薇生遵循赵宣的吩咐,埋头向前走。不敢回头,不敢左顾右看,心里怕得要死,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脚下步伐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皇上,会不会有危险? 她心心念念,恐惧与担忧的情绪混在一起,急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就连眼前忽然站出个人,都不曾知晓。直到踩到那人的脚,她这才反应过来,抬眼望见谢安站在跟前。 “谢、谢大人!” 谢安敛起细长的眸子,面容冷静,仿佛早已料到她会从后门逃出。他往前轻挪一步,与她靠得更近,“皇上不是疲乏想歇息吗,怎么会在这里?” 薇生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瞪大了眼睛望他,眼神中写满不可思议。谢大人不是应该在门外守着吗?还有,门口那道窥视的黑影,难道真是谢大人吗? 脑子里一片混乱,情急之下,她混乱编了个借口:“朕、朕内急.......” 谢安长长哦一声,看着薇生的目光越发狐疑。“原来如此。微臣刚巧也内急,正好与皇上您一块去恭房。” 不待薇生拒绝,谢安已经做出请的手势,薇生咬牙,只好跟着他往前走。到了恭房,谢安动作麻利地解开腰带,撩开袍子,作势解决生理需求。 他转过头看薇生,淡淡笑道:“皇上,憋久了不好。”说罢,他掏出裤下那物什,一心一意地释j□j意。 薇生当即凌乱,直想自戳双眼。 谢安收好物什,系好汗巾,整着袍子,笑望薇生:“皇上,您不要吗?” 薇生立马回过神,阖上几乎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连连摆手,“朕忽然不急了。” 谢安笑了笑,目光中多了一丝坚定。 两人走出恭房,薇生的小心脏仍然砰砰地跳着。怎、怎么办,她不是故意要看谢大人的XX,若是被皇上知道,肯定、肯定不会轻饶她! 谢安凑过脸来,“皇上,您今日丝毫格外焦虑。” 薇生停下乱跺的脚,尽量控制羞意,“爱卿你也想多了。” 谢安笑出声,领着薇生往回廊走,“是吗?” 走了一段路后,薇生意识到不对劲,转头问道:“爱卿,你这是要带朕去哪?” 谢安看了看周围巡逻的侍卫后,回眸盯着薇生,“皇上,臣有东西想要呈给您。” 薇生心里响起警钟,别扭着神情,“什么东西?” 谢安嘴角勾起一秒意味不明的笑容:“好东西。保证让皇上看后,大觉惊喜。” 薇生凝视他精致的面容,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对剑眉星眸,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谋害君王的乱臣贼子。 她愿意相信谢大人。因为,像皇上这样的君王,值得拥有谢大人这样的忠臣。而且,皇上说过,不管什么情况,她都不能慌张,谢大人也未必就看出了换身的破绽。 她深呼吸一口,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迎上谢安的视线,“那朕就拭目以待。” 待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堂屋上方挂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匾,匾上写着“荣兴堂”。薇生特意瞧了瞧四周,发现周围鲜有人来往,并未出现她想象中的重兵相压,篡权刺杀的场景,当即松一口气。 好歹她现在也是个皇帝,若谢大人真要造反,肯定不会单枪匹马单干。 谢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盏烛灯,推开“荣兴堂”的门,对薇生说道:“这里背着太阳,屋里又盖着层层窗帘,定是黑不见底。” 话音落,他点亮了手里的烛灯,烛火暴露在白光下,完全被遮住了光芒。待他跨进门,那盏烛灯便瞬间发挥作用,与满屋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薇生小心翼翼踏进屋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黯淡。如此密不透风又阴暗无比的屋子,谢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待她发问,前面谢安忽然吹熄手里的烛灯,视野顷刻昏黑。 薇生恐慌,伸出手在黑暗中探摸,“爱卿,你在哪?” 身后传来“嘭”的一声,门突然关上。薇生下意识转身往后看,却只看到漫天的黯黑。 “别动。” 薇生僵住,脖子上传来冰凉金属触感,她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自己被刀抵住了脖颈,刀锋锐利,只需再进一寸,她便性命全无。 黑暗中,谢安冷漠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他立于她的身后,匕首相向,目光犀利。“你以为,只要穿上那身龙袍,你便真成了皇帝?” 薇生心一沉,几乎慌得快要喊出声。皇上,皇上救她! 他抬手勒住她的肩膀,贴切感受着她因害怕到极致而颤栗不已,刀尖顺着她的脖颈处一路游荡,缓缓滑过她的衣裳,所到之处,皆衣碎袍松。 那刀最终停在了她心脏处。黑暗与恐惧铺面而来,卡在她的喉咙里,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纵使你骗得过天下人,也别想瞒过我。皇上是谁,是我谢安发誓要一生辅佐的君王,岂是你等贼人能够染指的?” 薇生屏住气息,心中唯一的希望全部落空。原来,原来谢大人真的早就看出来了。 谢安蔑笑一声,“前日在校场选靶的时候,我便确信你绝不是皇上。想来你也看出了端倪,所以才会想着从厢房后门逃跑,呵,可你却不知,我早就在后门等着你。打你进房换衣那刻起,我便做出在门口窥视的假象,为的,就是让你自乱阵脚。” “知道吗?”他握住刀柄,用刀尖在她胸膛处画圈圈,“以往那些试图蒙骗本丞相的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你若肯配合,说不定我还能赏你条活路。若是你敢有半点隐瞒,我便屠你全族。” 薇生无法看见他的神情,这样一种未知的迷茫与恐慌在黑暗中放大,几乎麻痹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谢大人想做什么,他、他真的要谋反吗? “说,真正的皇上在哪里?” 薇生咬住嘴唇,摇摇头。 谢安动怒,刀尖抵在她的心上,咬牙切齿道:“我虽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法,竟能装出一副与皇上完全相同的脸,可我告诉你,我手里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皇上若有半点闪失,我定饶不了你。” 薇生愣住,若她没听错,谢大人是想救皇上? 谢安烦躁难耐,眉头紧蹙,没有耐心再耗下去。虽然他不知道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只知道,他要救出皇上,便得从这个假皇上的嘴里套出话来。 他急吼一声,“快说!”惊得薇生差点哭出声。 “放开她。” 偌大的殿里,忽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仿佛蛰伏已久,不慌不忙地重复道:“我说了,放开她!” 谢安明显感到背后被人用刀抵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他竟棋差一步,算计不成反被人算计一把。 “阁下高招。”谢安并未松开对薇生的桎梏,反而语气轻快地转过头,“又或者说,杜宝林娘娘?” 赵宣面无表情,手执利刀,死盯着谢安的后脑勺。引蛇出洞的把戏他早就玩厌,这么多年了,谢安自作聪明的性子一点都未变。 自被人用刀抵住时,谢安便已明了,今日这场戏,他输得一败涂地。“你倒是好耐心,竟能做戏做全套。”仿佛不甘心般,他迟疑一秒,问道:“只是,你如何知道我会到荣兴堂?”他明明并未向任何人提及今日的计划,连将假皇帝带进荣兴堂的事,也是一时兴起。 “从小到大,你一有阴暗的想法,便会跑到荣兴堂来。因为这里没有光线,昏暗一团,是你躲在角落里默默意淫的绝佳场所。” 赵宣缓缓吐出,每个字都像是打在谢安的心上,掷地有力。他不敢置信地惊吼道:“你是谁?” 赵宣冷着脸,没有回答。黑暗中,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时间仿佛在这刻停歇。 许久,赵宣开口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问你一句,若是你找的人已死,你该如何自处。” 话毕的瞬间,谢安手一抖,似乎不能接受他所说的话。顷刻,他抬起头,神情认真,目光熠熠:“谢家家训,君在臣在,君亡臣亡。我之明君既死,作为臣子,荒荒无能,没有守护好吾主,当以死罪谢之。” 室内死一般寂静。 赵宣轻启薄唇:“丞相不是百般嫌弃当今君主吗?” 谢安反驳:“放屁!我等雄心壮志,耿耿忠心,岂是你等叛贼小人能明白的?那叫望子成龙!” 赵宣吼道:“妈蛋,子你个大爷!谢安你个王八羔子,比老子年长一岁而已,算哪门子爹!卧槽!” 前头谢安闻得这一句,当即丢下匕首,转过身惊喜说道:“皇上,是你吗?” 赵宣点亮烛灯,淡黄的光线笼罩周身,面容冰冷,“是朕。” 谢安扑过去,摸着赵宣的脸,惊奇道:“皇上,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 赵宣嗤他一眼,径直走过去抱住惊魂未定的薇生,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不怕了啊,不怕。” 薇生眼泪连连地将头埋在赵宣怀里,啜泣得喘不过气。她就知道,皇上一定会来救她的。 谢安赖过来,丫的来个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皇上怎么变成女人了! 赵宣将谢安推开,安抚好薇生后,这才抬目望谢安,将事情徐徐道来。待说完后,谢安一拍大腿,“我就说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让你别睡那么多女人,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自己变成女人了吧!” 赵宣黑脸。 谢安接着问:“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思虑了许久,头发都快急没了!” 赵宣淡淡地望他一眼,吐出一句话:“朕乐意。” 旁边薇生伸手拽住谢安的头发,一扯,没断。“皇上,谢大人说谎,他头上还有好多头发。” 谢安怨念地盯着她,薇生抿了抿嘴,往赵宣怀里藏。谁让谢大人方才说她鬼样子,她才不是一副鬼样子呢! 赵宣伸手往他视线里挥了挥手,严肃道:“谢安你别吓着她!” 谢安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打探,皇上这回变成女人后,似乎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思及现状,谢安提出应对方案,两人浅商一番后,最终决定按兵不动,暗里地探访。 皇上变成了女人,这种事万一被有心人知道,大齐必乱。 商议完初步事项后,赵宣松了一口气。三人走出荣兴堂,来时与去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谢安翩翩然甩了甩袖子,忽地往旁瞥一眼,脸色突变,指着皇上后臀处染着红血的地方,叫道:“皇上,你怎么流血了?” 薇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触到衣裳血渍时,掐指一算,柔声道:“不是流血,是皇上来月信了!”   ☆、第三十章 姨妈巾 正华殿。 殿里伺候的宫人们都被打发了出来,端热水和铜盆的小宫女退出殿后向李福全交待事宜,李福全百般疑惑地转头看向旁边同样魂不守舍的谢安,问道:“丞相大人,您可知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伤着哪里了?” 谢安紧皱眉头,一路将皇上送回来可不轻松。他眼光深沉地往里望了一眼,情绪复杂,百感交集。 “皇上身体上倒没有受伤,只是这心里,怕是要留下阴影的烙印了。”后面那句说得极轻,李福全来不及琢磨,抬眼便见谢安双手负袖,转身离开。 谢安走三步便抬头斜望天空,深深地叹一口气,这样也好,待皇上切身体会身为女子的痛楚,许就不会那么贪恋美色了。 盘龙金楠床上,赵宣叉开腿,将衣裙撩到大腿以上,低着头好奇地凝视白花花两条腿上的血渍。之前他就知道,女子来月信时,身子会出其不意地流血,却不想,竟是这个流法。 他想再往里探近些,大腿根部忽然流出一条新鲜的血迹,吓得他不敢再往前探,双手反撑在床上,直直地将腿悬在半空,大叫道:“小宝林你快过来!” 薇生正好弄完月事带的最后一道工序,掀开帘子,碎步走进里殿。“怎么了?” 赵宣哭丧着脸,指着下半身道:“又出血了。” 薇生叹一口气,“没关系的。”她走过去将月事带放在榻边,净手擦干后,转身端起盛满热水的铜盆,执起金瓢往里加适量的冷水。 赵宣一手撑着上半身,一手去拿榻上的月事带,翻来倒去地观察研究。这东西好奇怪,四个角上分别系着长长的白绸缎,中间厚厚的,好像垫了白纸。他用手指一戳,软软的弹性十足。 “小宝林,这是做什么用的?” 薇生将铜盆放在地上,半蹲着捏一把帕巾,头也不回答道:“那叫月事带,宫中女子来月信时,便会用上它。” 赵宣哦一声,比划着往自己腰间搁,试图摸索出月事带的用法。薇生抬眸,凑到他的两腿间,滚热的巾帕与肌肤相触,当即让赵宣打了个激灵。 “小宝林,你要做什么?” 薇生细心地为他擦拭大腿内侧的血渍,耐心答道:“得将这些血擦掉,不然黏糊糊的,多不舒服。” 赵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双手举着月事带往后一躺,将双腿分得更开,任她拨弄,自己则一心一意地钻研月事带。 薇生将用过的巾帕直接丢到另一个盆里,从厚厚的巾帕堆里又取出一条,沾湿挤干。待其他地方都擦拭干净,便只剩下最重要的部分。 薇生深呼吸一口,凝视深处,撩开裙子,钻了进去。 “嗯嗯啊........”赵宣叫出声,放下手里的月事带,蹙眉撑起上身,“你摸那里作甚?” 薇生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那里也要洗啊.......” 赵宣想了想,女子月信的那些事他不清楚,小宝林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那你轻点。” 薇生垂着视线点头,扯过新巾帕,手指隔着薄薄的巾帕,触上裙下的隐秘处。轻柔的动作反而让他更加不适,手指每游荡一处,他的身体便像被点燃一般,奔放而充满渴望,他开始止不住地脑补。 那是他的手,这是她的身。多么奇妙的组合。 好不容易擦拭完毕,薇生端起铜盆和弄脏的巾帕,逃跑般走到里殿角落。待平复好心情后,她回到榻边,却望见赵宣斜卧在榻上,脸颊潮红,一副j□j的模样。 薇生当即明白他在想什么,急于遮掩羞意,夺过他手里的月事带,念道:“你现在站起来,我要帮你戴这个。” 赵宣不敢合拢腿,动作怪异地从榻上爬起,好不容易站稳脚步,勾起嘴角道:“原来女子来月信也不过如此,真搞不懂为何宫妃们每次一来小日子,便要死要活,哀声连连。” 薇生抬头看他一眼,目光里写满担忧。皇上终究还是太天真,女人的痛苦,哪是男人所能理解的。 她摇着头,将月事带系到他的腰间,颇为头疼。皇上第一次做女人,她该如何告诉他,痛苦的日子即将到临,才不至于吓到他? 穿好月事带后,赵宣小心翼翼出声:“现在,我可以合上腿了吗?” 薇生点头。 赵宣试探性地合上双脚,撩开裙子见大腿上没有血迹流出,当即松了一口气,喜滋滋地扭着臀部,感受月事带的好处。 “这东西真好,谁发明的,我重重有赏!” 薇生回答:“不知是谁,反正是某位先人传下来的。不过一般只有宫里用这个,民间都用草灰。” “哦,这样啊。”赵宣笑道,“下次试试草灰!” 薇生嘴角抽搐,皇上这是做女人做上瘾了吗? 赵宣嘻嘻一笑,像只脱缰的野马一般,一骨碌爬下床,光脚在殿里手舞足蹈,对着薇生扭屁股。 “小宝林你看,我怎么扭它都不会掉下来!” 薇生刚想出言阻止,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皇上不同于正常人,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之。 赵宣正欢快蹦哒着,忽然腹部传来一股绞痛,他捂住肚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 薇生大惊失色,上前扶住赵宣,想要搀扶他往前走。短短十几秒,他竟已疼得连汗珠都冒出来了,薇生一咬牙,索性拦腰横抱起他。 月事威力当前,男儿气骨就是个渣。他拽着她胸前的衣襟,几乎快要揉碎撕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薇生为他掖好被角,走到案桌前,将早就备好的红糖水加热,喂到他嘴边,声音柔和道:“你可真笨,这是来月信时的正常反应。” 赵宣蹙眉,一碗温热的红糖水下肚,顿觉舒适不少。“不许说我笨。”他可是皇帝,小宝林怎么怀疑他的智商呢? “是是是,不说你笨。”她笑着,心想皇上真是个奇怪的人,有时候任性得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有时候却又深沉得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复杂的皇上,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呢? 她忽然记起外面案桌上还放着红枣和鸡蛋,用小炉子蒸一蒸,煮个姜丝鸡蛋,正好能够缓解月事痛楚。 这才刚起身,袖子却被人拉住,回身望见他可怜巴巴的神情。 “我肚子疼,你陪陪我。” 薇生愣住,他不说唤御医,不说要止痛,却只说让她陪陪他。 赵宣j□j了一声,伸出锦被的手悬在半空,盯着她的目光异常坚定。然后那只手被人握住,抬眸薇生已坐在榻边,眼神温柔,笑容温暖。 “我陪你,哪也不去。” 赵宣迷迷糊糊地点头。腹中的绞痛一阵又一阵,下身汩汩而流的血似乎快要抽干他身躯里所有能量。时间仿佛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长河,缓慢地流淌着。 赵宣将脑海里欢愉的记忆翻来覆去地捡拾,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发现最好的记忆也抵不过小宝林的一句柔声细语。 他捏着她的手,求她靠近,诱拐似地将她骗进被窝。两人共眠一被,他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尝试用她的身体取暖。 薇生没有抗拒,垂下的睫毛微微一颤,听话似地用手为他捂住腹部。 “小宝林,跟我说说你的亲人们,只要是你喜欢的,都告诉我。” 薇生怔了半秒,凑到他的耳边,回忆似地将过去的事情都告诉他。她的童年,她最爱吃的点心名字,她初进宫时的笨拙,她所说的那些事,一件件地钻进他的耳朵,注入他的心底。 不知是谁说过,人处于痛楚之中时,记忆力便会变得格外好。 他珍藏若宝地将她的回忆埋在心底,不知不觉中,竟变成了他自己的回忆。 待她说完时,白昼已转为黑夜,殿里黑漆漆一片,因为事先有过交待,没有人敢闯进来,所有的宫人都垂立在殿外,不敢探察殿里的情况。 “小宝林,你真勇敢。” ”咦?“薇生歪头看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赵宣此时已经好了大半,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力不少。“每个月都要遭受这样的痛苦,不是勇敢是什么?” 薇生抿了抿嘴,能够听到皇上的夸奖,按理应该高兴才对。“其他女子也会这样。” 他又不是单夸她一人,这样的夸奖不要也罢。 两个人躺在床上,呼吸声又长又浅。他想起今天荣兴堂的事,忽然出声道:“下午的事,吓坏了吧?” 薇生摇摇头,作为皇上,他不能轻信他人,她能理解的。许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异样,她轻笑道:“我早忘了。” 身边人没有接话。许久,他道:“对不起。” 薇生愣住,眼角不知涌出什么,湿湿润润的,她哽住声,故作轻松道:“没关系。”   ☆、第三十一章 事败露 昭阳殿。 对于纪碧莲来说,最近一个半月的日子,很苦很难熬。 她不但被抢了男人,从后宫至高之人跌至嘲笑对象,而且她的初恋最近成了疯子之后,还时不时地骚扰她。 她自问心底善良,纯美无暇,为了不让许明笙的病情加重,她只好顺着他的心意,装装样子去试探皇上。 这一试探,纪碧莲的日子便更加难过了。 先是探出了皇上亲自照顾来月信的杜宝林这一事实,再是探出了杜宝林夜夜宿在正华殿的事实,然后最后探出的那一事实,却几乎将她震得外焦内嫩。 许郎所言疯语,似乎是真的? 纪碧莲藏在树丛里,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出气。原本她是来送煲汤讨好皇上,哪想竟被李福全告知,说皇上和杜宝林去御花园散步了。当即气得她火冒三丈,天天都是杜宝林,皇上就不嫌腻歪吗! 一气之下,她索性端着御盒跑到花园寻人,正好望见皇上与杜宝林卿卿我我,她刚想上前出声,却碰巧听到皇上与杜宝林之间的谈话。 然后,她便被吓成了现在这副完全呆傻的模样。 薇生用余光往树丛处快速瞄一眼,转眸皱眉抱怨道:“皇上,你的心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再有十几天,便到了我出宫的日子呀。” 赵宣叹一口气,眉头紧锁,“按理说这个时候陈铭早就该回到齐都,至于他为何至今未回的原因,朕也不知道。” 薇生低头,丧气道:“那可怎么办,皇上您总不能一辈子都做女人啊。”她的声音是不是太小了,万一贵妃娘娘耳聋听不到可怎么办? 赵宣牵起她的手,“倘若真的换不回去,只能做一辈子的女人,至少我还有你呀,只要你肯让我在上面就行。” 薇生脸一红,之前说好的对白中明明没有这句,皇上又趁机捉弄她了,真坏。 赵宣将手悬在她脖子上,将脸压在她的胸膛上,笑得灿烂如花,轻声道:“认真点,人还没走呢。” 薇生立马回过神,反抱住赵宣,尽量将声调提高,结巴说道:“我、我会对你好的。”她绞尽脑汁回想对白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而平静:“不换回去也没事,虽不知是哪个乱臣贼子将你我变成这样,但只要我俩平平安安的,什么都好。” 旁边树丛里,纪碧莲惊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太、太惊悚了!这样荒诞的事情竟活生生发生在她身边!原来许郎说的都是实话,他真的为了她做了此等逆天大事!而且还成功了! 天呐天呐天呐! 纪碧莲绞着帕子,内心慌乱如麻,难怪前些日子,她无论怎么讨好皇上,皇上都不曾正眼看过她,还百般维护杜宝林!“皇上”根本就是个假皇上! 她转念一想,想起真皇上化身为杜宝林时,也不曾给过她半点好脸色。即使他现在是个女人,但他若是真爱她,便会想尽办法让假皇上对她好!至少不会当着别人的面给她下马威! 纪碧莲回忆这段日子的种种辛酸,发现皇上宝林换身的这一事实并未安慰道她,反而让她越发觉得心冷。两相对比之下,还是许郎对她好,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好男人,她错过了一次,定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既然皇上对于换身这件事毫无所谓,她做为一个被他抛弃过的伤心女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他真相,倒不如跟着许郎过快乐日子! 脑回沟短路的纪碧莲下定决心,朝不远处相拥而抱的两人翻了翻白眼,不动声色转身离开。 她一离开,薇生便立即放开赵宣,搓着手垂眉道:“好了。” 赵宣嘻嘻一笑,还想抱久点呢,来月信的那几天,她日日照顾他,呵护备至,他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可自从没了月信这个大杀器,小宝林就再也不愿意抱他了。 想想,真是令人伤心。赵宣不甘心往她怀里钻了钻,被拒绝几次后,索性收起玩心,敛起神色朝草丛里喊道:“看够了没,快出来。” 谢安拨开草丛,白衣似雪,翩然而至。他扫了扫沾在身上的杂草,面无表情说道:“继续抱啊,反正您不急着换回去,做一辈子女人也不错。” 赵宣僵住脸,别开头不理他。 薇生急匆匆上前,“谢大人,真是贵妃娘娘做的吗?” 谢安看了眼赵宣,答道:“依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纪贵妃就算没有参与整件事,但至少是知情的。” 薇生颇为失望地抿着嘴,过去怎样她不知道,但换身之后,纪贵妃百般讨好她这个“假皇上”,看起来明明那般喜欢,为何又要这般算计? 赵宣与谢安对视一眼,而后赵宣柔声哄道:“小宝林,你到园子那边守着,我与丞相有要事相商。” 薇生点点头,丝毫没有迟疑,迈步走向花架拱门。 待她走后,赵宣立马沉下脸,正色道:“除了许明笙外,还有何人牵连其中?” 谢安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自那日从荣兴堂回来后,已将换身的事查了个j□j不离十。 “目前只查到了许明笙身上,至于背后是否另有主谋,不太好说。” 赵宣冷笑一声,“许明笙那人朕清楚,肚子脑子里全装的是浆糊,虽有那胆子,却没那智商。如此异想天开的点子,若不是有人暗中点拨,他定是想不到的。” 谢安挑眉问道:“若真有背后主谋,又为何选许明笙?” 赵宣斜睨一眼,自嘲般地说道:“他既天真又蠢傻,在后宫里还有能够接应的旧情人,且他的爹是兵部尚书,偷个兵符调动几千军士,运气好换身成功的话,正好能够替掉朕。不选他却谁?” 谢安忽然明白赵宣为何一开始不将换身事实告诉他的原因了。皇上现在虽处于被人算计的局面,但却暗地里观察着一切。就连查许明笙,也是皇上的提议。 皇上明明早有所疑,却生生沉住气,若不是他误打误撞与皇上相认,只怕皇上会一直等着陈铭回来之后再动手。 谢安记起那日荣兴堂皇上问的那句话,心中难免失落。他与文武百官一样,是赵宣的臣,而非他的人。而陈铭不同,陈家自始以来都是皇家忠实的跟随者,牵一发而动全族,且陈家子弟自出生起便烙下了生死印,是皇家历代君王名副其实的心腹。 谢安想,若是让他烙生死印,他也是愿意的。这个世间,没有什么能比贤君能臣共创盛世,更让人激动的了。 赵宣见他发愣,不爽地出声道:“喂,谢撞墙。”竟敢在他发表精彩阴谋论的时候走神,简直无法原谅! 谢安回过神,“啊?”他整理好面部表情,快速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问出心中隐藏已久的问题:“那杜宝林呢?皇上怎么看她?” 赵宣几乎想都没想,脱口道:“她是无辜的。若不是她,朕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谢安扯了扯嘴角,将追问的话语咽下。皇上似乎,对杜宝林格外信任? “纪贵妃那边如何处理?” 赵宣抬起深沉的黑眸,目光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看她自己的造化。”若纪碧莲真敢私通外人谋反,他也只好抛弃往日情分,将她与许明笙一锅端了。他等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赵宣身边,不留勉强怨恨之人。 这边,纪碧莲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第一次动用贵妃权利,化成小内侍的模样偷偷出宫。她素来是个审时度势的人,若打定决心做某事,定不会拖泥带水。到了许府,她怕惹人怀疑,不敢从正门进,绕到后墙靠近许明笙所居院子的地方。 她望着一丈高的墙,狠下心让一同出宫的蔓枝弯下腰,欲踩在她的背上攀墙。好不容易攀上墙,墙上却突然多了个木梯,她还不不及惊吓,便被从另一头攀墙而出的许明笙压个满怀。 许明笙见来人是她,当即大喜。纪碧莲眼泪连连,顾不得臀部火辣辣的痛楚,扑到许明笙怀里,与他诉说相思情。 蔓枝知趣地守到一边。 纪碧莲迫不及待,将今日听到的事说与许明笙,说完后不忘抽泣一把,惹得许明笙频频为她擦泪。 “许郎,前阵子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信任,以后我再也不会怀疑你了。你说什么,我都信。” 许明笙被她哄得合不拢嘴,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正干了件有价值的大事。他握住纪碧莲的小手道:“没关系的,碧莲,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无所谓。”有她的支持,他干什么都愿意。 纪碧莲伏在他身上又是一阵啜泣。 许久,纪碧莲抬眸道:“许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依皇上的意思,等到他的心腹一回齐都,便会彻查此事,我们是不是........” 她没说完,许明笙已明白她心中所想,道:“先下手为强!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了皇上被换错了身,那我也不比再等下去。过两日正好是祭祖的日子,皇上定会携宫妃出宫,到时候你想办法跟着去,最好能与假皇上共处一室。我会事先埋伏,只要得到皇上的身体,我便能再次进行换魂。” 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娇人,已经将近了十年了,重新将她揽入怀里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纪碧莲满足地靠在他的怀里,轻笑道:“许郎,你何时变得这般聪慧?竟还学会了布局设谋?” 许明笙嗤嗤笑着,不答话。 两人相拥片刻,许明笙抬起头,见她娇艳容颜,如春景入画。他捧着她的脸颊,忽然浅浅印上她的唇。 “碧莲,你会不会嫌我无用,只会这些旁门左道?” 纪碧莲摇头,“不会。许郎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在她看来,皇上的身体与许明笙的魂魄,这样的搭配,简直堪称完美。 一个又英俊又有权势,且爱她如命的人,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等到祭祖那天,我们便好好大干一场!”   ☆、第三十二章 戳心窝求首订 临出发前,许明笙心里慌慌的,特意跑到地窖中逛一圈。 道士今日心情不错,难得主动跟许明笙打了招呼。许明笙阴着脸没说话,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中七上八下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烦躁得紧。 人一紧张,就喜欢找事干。许明笙拿起桌上放着的热乎鸡腿,小片小片地撕碎,主动塞到道士嘴里。 对于他的好意,道士显得有些迟滞。他张嘴吃着对方喂来的鸡腿,目光中忽然多了一丝黯淡。 “小道若是有话劝你,你可肯听?” 许明笙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一见他脸上的苦丧表情便知道不是好事,当即捂了耳朵道:“你个乌鸦嘴,我不要听。” 道士拽了拽绑住双手的铁铐,引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摇晃着头,一本正经,嘴里边吃边说道:“你今日有大劫。” 许明笙呸他一声,将碗重重摔到桌上,“本少爷是要干大事的人,你再敢对我说这种丧气话,小心我、我把你剃了秃头做和尚!” 许明笙气呼呼盯着地上发愣,想起即将要干的事,心中更加杂乱如麻,索性咬咬牙,心想既然他和碧莲约好了,即使怯场,他也得进行到最后! 仿佛为自己打气般,他回头狠狠瞪道士一眼:“等爷回来,定好好治你!”话罢,遂甩袖而去。 狭窄的地窖中,道士盯着许明笙离去的背影,声声叹息,眼中浮现几丝悲哀与同情。 一个大好青年就此陨落,可悲可叹呐! 宫门前,朝官三跪九叩后,在一片欢呼声中,薇生踏上了金盖华帷马车。踩着脚几,她下意识想起皇上,举目往送迎的队伍里看,人群涌动,人山人海,却哪里望得到他的身影。 薇生不甘心般地往后扫望,伸长了脖子快要望到尽头时,这才记起皇上早就交待过,他今日不会送她,他会在那里等着她。 谢安跟在队伍前方,见她扫视人群,遂抬头与她对视,抛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后笑了笑,薇生赶紧垂下目光,钻进马车里。 坐下没多久,马车的帘子又被掀开,纪碧莲那张冷艳的脸闯入视野中,转了转眼眸,口头向薇生请安。 祭祖前一天,纪碧莲使劲浑身解数,试图让薇生同意自己跟着一起去祭祖,薇生早就知道她会有此一求,故作推脱几回后,终是答应了下来。 纪贵妃娘娘想要打猎,却不知皇上其实才是那个躲在暗处的猎人,正等着他们这群猎物送上门来。 薇生略有些不自在,往里移了移。马车很大,她却觉得狭窄得很,无论看哪里,目光中总会出现纪碧莲的脸。 待李福全以及三个小宫女整理好马车里的物什,伺候薇生歇息后,纷纷退到马车外。薇生斜躺在柔软的横榻上,装作不经意,淡淡地朝纪碧莲的方向扫了扫。 依皇上的计划,今日他要捉贼拿双,此刻雍容华贵,不可一世的贵妃娘娘,下一刻很有可能变成落魄的阶下囚。 薇生心中有些不好受,将脸转到一边,背对着纪碧莲道:“你总看朕作甚?” 纪碧莲一愣,心想区区一个小宝林,做起皇帝来倒是嚣张得很。她凝思一会,又想,不对,皇上天生一张威武脸,无论搁谁的魂魄进去,都会表现出帝王气息。 “我瞧着皇上好看。”她不用臣妾改用我,之前不知情尚能娇滴滴叫出口“臣妾”二字,但知晓真相后,无论如何也唤不出口。 薇生将头低下,阖上眼不去看她。 纪碧莲瞬间冷脸,一个假货而已,竟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以前瞅着杜宝林挺老实,没想到换了身后,倒各种抬架子。之前被人羞辱,罪魁祸首便是这个假皇上,真宝林。待她的许郎成功换魂后,她定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治这个小贱人。 薇生不知道她心中绕过这么多小九九,一路上尽量稳住自己的心情。与纪碧莲共处一车,对于她而言,是有一定难度的。 她在心中回想那些令人高兴的事,想着想着便想到了皇上与她换身以来的种种趣事。 他的小黑屋,他那些挂满整面墙的自画像,他故意摸胸气她的无赖样,他出其不意的初次啄吻......细算一下,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她竟与他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 前头呼道内侍长长地拖着尾调,报出里程的距离。尖尖细细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将她生生拉回现实。 再过两刻,便是佛光寺了。经历所有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后,她终于要换回自己的身体了。 她期期盼盼的愿望终于要成真,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待换身过后,一切都将重新步入正轨。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君王,而她又成了昔日那个胆怯卑微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宝林了。他们此生唯一的交集点,将永远地变成过去式。 纪碧莲往里瞅一眼,忽然出声道:“皇上,我有一问。” 薇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头也不回答道:“你说。” “以前您从不屑长宠位分低身世差的宫妃,您说,嫌她们麻烦,担心她们功利心太强,只知道往上爬,门不当户不对,差太多就没意思了。这可是您的原话。 可你现在又为何如此宠爱杜宝林?” 赵宣宠爱的妃子中,得宠超过三个月的,家世太差的人基本没有。纪碧莲嫉妒赵宣与薇生的关系,又恨她得了这般因缘巧合,更是感到愤愤不平,一心想着让薇生也尝尝难受的滋味。故半猜想半捏造地说出这番挑拨话,为的就是在薇生死之前,好好羞辱她一番。 薇生捏着袖子的手一僵,仿佛被戳中心窝子。是啊,皇上与她之间相差那么多,他是至尊之主,配得上他的,自然要是名门贵女。 像她这样的相貌和家世修养,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要不是天作巧合,有了换身一事,否则他定不会多瞧她一眼。 过去五年里,他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她,今后换身回来之后,也不会。 纪碧莲斜着视线偷瞄,见她僵着身子足足几十秒都没有说话,当即心中大爽,她连百分之一的挤兑功夫都未拿出来,就已经将小蹄子气成这样了,若是小蹄子敢用真身跟她斗,指不定早就死到哪个角落了。 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马车帘子被人掀起,李福全恭敬地站在车外,道:“皇上、娘娘,佛光寺到了。” 薇生一刻也不想待在马车上,掀了薄被,穿好鞋匆忙下车。身后,纪碧莲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扭着腰肢跟上前。 待到了寺口,百官再行跪拜礼,万人之上,薇生神色疲惫地接受朝拜,她此刻的情绪低落消沉,与旁边神采奕奕的纪碧莲形成鲜明对比。 纪碧莲站在千级台阶上,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场面,虚荣心填满整个胸腔。待她的许郎换身成功后,她定要像今日这样,站在他身边,光明正大地做他的皇后,与他一起执手看这秀丽河山。 百面罗刹列布两旁,空旷的寺堂里,气氛紧张而诡异。许明笙躲在黑色的帷布后,气若细丝,死死盯着寺堂正前方的楠木正门。 他与他的碧莲,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成败胜负,皆在此一举。 身后忽然传来轻碎的脚步声,许明笙以为是周围埋伏的兵士,刚想回头教训两句,还未来得及抬眸,便被人一棍打闷。 赵宣冷冷地扫了眼倒在地上的许明笙,彼时正好有风从未关紧的窗户缝吹进,掀起黑色帷布的一角,寺堂各处的帷布下,竟然躺着几十具尸体。 谢安不知何时从身后蹿出,轻声道:“外面的也已经清理好了。杜宝林已经到了寺门口,约莫再过片刻便要进堂里来了。” 赵宣点点头,薄唇微抿:“将许明笙拖下去,看是否能够找到蛛丝马迹,朕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让许明笙这种小罗喽挑大梁,简直太侮辱朕的智商了。” 谢安紧锁眉头看他一眼,深深地叹一口气。好不容易上演一出睿智君王斗叛贼党的戏码,皇上就不能绷着点吗? 庙堂外,薇生想起赵宣的吩咐,转头对人道:“你们都在门外守着,朕与贵妃进去便行。” 众人颇为震惊,却正好称了纪碧莲的心意。 三丈高的大门轰地关上,薇生向纪碧莲伸出手,道:“贵妃。” 纪碧莲不屑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不情不愿地将手递上去,两人一步步上前,她的手被薇生死死握紧,仿佛生怕她跑掉一样。 纪碧莲不悦地出声,“皇上,你捏疼我了。” 薇生装作没听见,握的力道越发加大。最后一步了,她定要好好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决不能让贵妃娘娘跑了。 纪碧莲蹙起眉尖,不动声色地剜薇生一眼。眼见着便要到牌位跟前,薇生指着厚厚的蒲团,问道:“贵妃,你先跪。” 纪碧莲扬起下巴,哼,跪你个大头鬼!她想要抽出手,无奈桎梏太牢,她只好放弃,睨着眼睛瞧周围一圈,见黑色帷布上有许明笙留下的记号,当即大喜,一改卑谦的神情,趾高气扬地跳到薇生跟前。 “你个冒牌货,少在这里摆皇帝架子!之前的账,今日我便要跟你好好算清楚!”她底气十足地往里喊:“许郎!许郎快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晚没熬住,熬到三点码了一章出来实在撑不住就去睡了。刚醒,继续码,三个小时后放第二章,大家吃完中饭后再来刷。╭(╯3╰)╮   ☆、第三十三章 离别吻求首订 她唤了好几声,声音在寺堂回荡,黑色帷布后面,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纪碧莲心一跳,刚想挣开手冲过去查看情况时,帷布后面响起脚步声,一声一声,击在纪碧莲的心上,慌得她不知所措,死死盯住帷布。 许郎、许郎,一定要是许郎! 帷布被撩起的瞬间,现出赵宣那张阴沉的脸,目光冷漠,直直望向纪碧莲,生生将她吓得腿软,一个没站稳便往地上摔去。 皇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待在宫里吗?许郎,许郎到底去哪里了!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惊得她头皮发凉,“杜、杜宝林,你怎会在这?” 赵宣冷哼一声,一步步上前,“怎么,贵妃好像不太乐意看到我。” 纪碧莲眼神乱瞄,佯装镇定,如今许郎没有出现,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真假皇上并不清楚她的情况,只要像以前那样,假装不知情便行。 她回头抓住薇生的手,可怜楚楚地扑到她怀里,道:“皇上,杜宝林好凶,祭祖惯例,妃位以下不能随行,她忽然出现在这里,臣妾恐慌也是情理之中,多问一句罢了,她却这般待臣妾。” 赵宣盯着她,“贵妃,何必再做戏?”他一挥手,便有人鱼贯而入将许明笙拖了上来,谢安站在最前头,拿着盆冷水,径直往许明笙头上泼去。 许明笙迷迷糊糊地醒过去,浑身上下被浇得湿透,嘴里喃喃道:“大、大胆狂徒,敢打本少爷........” 赵宣勾起嘴角,嫌弃地瞅许明笙一眼,从重重侍卫队中走出,“这便是你的好许郎。你与他,一个矫情做作,一个心智不全,倒正好配一对。” 纪碧莲脸色苍白,颤着嘴唇,不敢相信地看着许明笙。不、不应该是这样!她与许郎,还要携手共看山河日月,怎么可以就此失败! 女人一担被重创,就容易疯癫。纪碧莲几乎想都没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抽出头上的簪子,一把抵在薇生脖子上。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放了我与许郎。不然我就戳死她,你也别想再换回来。” 赵宣立马炸毛,所有挤压在心中的怒气瞬间爆炸,妈蛋的,纪碧莲还敢给他来这招! 他捋起袖子急冲冲就要上去打人,谢安生怕他有危险,赶紧将他一把抱住:“皇上,切不可冲动行事!” “卧槽,老子女人有危险啊,谢撞墙你快松开!” 谢安使出吃奶的劲勒住他的腰,反正就是不让他过去。 纪碧莲发出讽刺的笑声,抬头看薇生,话里带刺道:“你看,他竟说你是他女人,好大的面子。” 薇生垂着视线不说话。纪碧莲低头看一眼,见自己的手仍被薇生紧紧拽着,不免觉得好笑:“你握得这般紧作甚,生怕我刺不到你吗?” 薇生轻抿下嘴唇,缓缓抬眸看向赵宣。赵宣愣住,忽然想起出发前曾半开玩笑,交待小宝林千万不要让纪碧莲跑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入心底,酸酸的,痒痒的,竟撩得他鼻头都红了。 他哽住声,朝薇生喊道:“你还抓着她的手作甚!” 薇生一怔,收回视线看了看纪碧莲,听话地松开手。纪碧莲抱怨地吹着手,白嫩的柔荑竟被生生勒出几道红印。她狠狠瞪薇生一眼,这个蠢蹄子,她真恨不得立马戳死她! 地上许明笙已经差不多清醒过来,甩了甩头这才看清堂里剑拔弩张的局势,视线触到纪碧莲,刚想从地上爬起来,被人一把逮住。 赵宣用脚踩住许明笙的手,对纪碧莲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她。”原本想逮住纪碧莲,用纪碧莲来威胁许明笙,迫他说出换身的事以及背后主谋,却不想竟小瞧了纪碧莲的胆子。 许明笙趴在地上,朝纪碧莲的方向伸出手,一脸苦情样:“碧莲......” 纪碧莲恨铁不成钢地瞧许明笙一眼,她的一生,事事不顺。空有一副娇艳容貌,本想着寻一良人携手终生,却不想半路抛出另一颗金果子。在爱情与名利面前,她犹豫许久,选了名利。原以为就此高位一生,未曾想到自己良心作祟,得到高位后,日日愧疚缠心。百转千回后,她最终回头选择爱情,却不想竟落得如斯境地! 上天到底还要折磨她多久,才肯赐她一段舒心快乐的人生? 纪碧莲想着想着便激动了,热泪盈眶感叹命运的不公。 许明笙叫道:“碧莲,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 纪碧莲用衣袖擦掉鼻涕眼泪,丫的她都被人逼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许她哭么!“闭嘴!” 赵宣焦心,抓狂地冲纪碧莲吼,“妈蛋的,你特么倒是放开我女人啊!” 纪碧莲委屈地瞅他一眼,说得好像她不是他女人一样,真让人伤心。今天这个门,估计她是迈不出去了,倒不如拉个垫背鬼,死个痛快。 她举起簪子,作势便要狠狠刺入薇生喉咙。赵宣一颗心揪紧,“不要!”他发疯一样冲过去,时间在这一刻,分解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倒映着赵宣猛冲的慢动作。 他的手终是触上薇生的胸膛,正要扑过去为她挡住簪子时,旁边行凶的纪碧莲忽然被甩开,在两米之外的地方倒下。 薇生保留着戳手指的姿势,眨了眨眼睛,目光直直望着赵宣。皇上跑过来作甚,贵妃娘娘身子柔弱,她一根手指就能搞定她。 赵宣冲势太猛,全身的重心都集中在半踮的脚尖上,迷茫地与她对视一眼后,噗通向前摔了个狗吃屎。 薇生摸了摸脑袋,蹲□扶起他,“皇、皇上?” 赵宣艰难地仰起脸,摔得两眼直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乱摸着薇生的手,“有没有受伤?” 薇生摇头,细声道:“没有。”她搀扶他,旁边谢安立马赶来接住赵宣,忧心忡忡地说道:“皇上你也太胡来了!” 赵宣不睬他,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硬是将薇生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见没有伤口,这才松下一口气,转头看向和许明笙绑在一起的纪碧莲,愤愤然道:“没想到你竟这般恶毒!” 纪碧莲痴傻地笑着,装作没听见赵宣的话,扭头对许明笙道:“许郎,你看,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 许明笙悔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碧莲,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 赵宣没有闲心看他们卿卿我我,直入主题道:“许明笙,今时今日,唯有你将事情交待清楚了,朕才有可能放你一条生路,是谁指使你的,你又是用何法子让朕换身的?” 许明笙大笑一声,“你以为我有那么蠢,反正都这样了,你要杀要剐,随便。能与心爱的人共赴黄泉,乃是本少爷毕生的荣耀。” 赵宣恨不得拿鞭子抽死他。 旁边薇生细细出声,“许公子,你真想让贵妃娘娘跟你一块死吗?” 许明笙脸色一变。这件事是他惹出来的,他本想与碧莲在一起,却从未想过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归根结底,终究是他的自私自利害了她。 纪碧莲见许明笙面色犹豫,出声道:“许郎,不要受他们蛊惑,碧莲愿意与你一起赴死,碧莲无悔!” 赵宣扯下一块帷布,默默地搅成粗绳状,他要勒死纪碧莲,谁也别挡着他! “若是我说了,你能放过碧莲吗?” 赵宣与谢安对视一眼,立马点头答应。许明笙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关键时刻还是足够谨慎小心的。直到赵宣白纸黑字地写下诺言,盖上皇帝的专用小金章后,才道出真相。 原本他是想着将纪碧莲藏在心中默默怀念,直到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发现枕边放了张纪碧莲的画像,以及两行诗文。 诗文的大致意思是说让他莫虚度人生,勇敢追爱。许明笙起初也是怀疑过的,问过许府上下,却无人看见有人偷偷摸摸放过画像和诗文。从那之后,许明笙的枕边日日都有纪碧莲的画像与诗文,久而久之,许明笙见放画像的人不曾有过其他过分行为,遂放松了警惕。 日子一天天过去,情场失意官场无望的许明笙,竟对这放画之人产生了知己的错觉。无论他想做什么事,枕边的信里总会写着该事攻略,简直比活神仙还管用。 “再后来,我想与碧莲在一起的欲念愈发强烈,觉得只要我想,放信的人肯定都会帮我。然后有一天,我对着屋外吼了声:我想光明正大地和碧莲在一起,第二日枕边果然放着一封信,信里教我去西宁街上找个醉酒的道士,并写了具体时间以及说辞。我抱着侥幸的心情,去找道士,不想,真让我找着了!” 赵宣跳脚,太尼玛操蛋了,竟然玩心愿小神仙这招!待他揪出幕后之人,定要将那人鞭得死去活来,然后让那个传说中的道士施法,将他/她变成一头猪!” 薇生蹲□,好奇地问:“许公子,那皇上为何会与我换呢?” 许明笙恨恨道:“因为那个文盲道士写错了我的生辰八字!” 薇生哦地点头,原来是这样。许明笙说出真相前,她生怕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事,才引致皇上与自己换了身。现在得知了换错身的真相,她总算可以放下心中的沉石。 待许明笙将藏匿道士的地点说出来后,谢安立马带人前去探虚实,果真找到了道士。本想将道士带回皇宫,哪想道士不肯,非说若想换回来,必须在首次施法的地方进行。 赵宣无奈,只好携了薇生前往许府地窖,让谢安打掩护,一把将许明笙所在的院子烧了,引得许府上下全跑去救火。 地窖中,赵宣小心翼翼牵着薇生的手步下台阶,烛灯尚未照明地窖,深处便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小道等候多时,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可苦死小道我了!” 薇生怕黑,下意识蹿紧赵宣的衣角,赵宣回过头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哄道:“别怕。” 谢安翻了翻白眼,打着烛灯走过去,光线打在道士脸上,照出一张齿白唇红的脸,虽蓬头散发,面有些许污垢,双目朗朗,一眼便盯上了薇生。 薇生一愣,反射性地往赵宣身后躲。谢安上前将手铐脚链断开,道士喜得哈哈大笑,扭着手腕,伸展筋骨。 赵宣蹙眉,“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们会来,那朕也不藏着掖着。”他握着薇生有些发抖的手,目光熠熠,语气坚定:“烦请施法将我们换回来。” 道士似乎早有准备,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将作法用的器具摆好,嘻嘻笑道:“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赵宣问道:“什么东风?” 道士指着赵宣与薇生,“第二次施法与第一次不同,需你二人心意相通,气息相接,方可成事。”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道士啧啧叹道,这群没文化没涵养的,非逼他用大白话解释:“意思是让你们亲嘴!施法结束前,不准停!” 薇生与赵宣怔住,互看对方一眼。旁边谢安急得直揪头发,“皇上你倒是照做啊!快亲啊!” 赵宣抬眼对她对视,以前他总想着吻她抱她,真到最后一刻,他却胆怯了。一吻下去,他们就会恢复各自的身份,他再也没有理由再缠着她了。 薇生强装笑颜:“皇上,别等了。” 话毕,她低头吻住赵宣,眼泪倾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起床到现在,终于码出这章,什么都没吃,我快要饿晕了。闪走了。还有一更,大概六点的时候码出来。爱你们。   ☆、第三十四章 杜姑娘 咸咸的眼泪滴落嘴唇,沾上舌尖,缓缓涌入他的心窝。赵宣僵住,他虽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她传来的悲伤感。是他的错觉吗,小宝林竟有着与他相同的情绪,她也舍不得他吗? 薇生试图压制住汹涌而出的泪水,终是徒劳无力,身子因啜泣而微微颤抖。 不准哭,不准哭啊!她在心中对自己低吼,却换来更加多的泪水以及漫天而来的伤感。 赵宣反抱住她,这一次,他没有为她擦掉眼泪。 他吻住她的唇,认真而虔诚,轻啄的每一下,都像是品尝一件异常宝贵的珍宝,他将搂在怀里,他仰着头恨不得将她所有的气息都收入嘴里。 起承转合,情生意动,“小宝林,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浅尝辄止,心如刀割,“我会遵守诺言,放你离开。” 弦断风停,哀毁骨立,“所以,你别哭了好不好?” 白烟袅袅,自地底钻出徐徐上升,模糊了两人的身影。谢安站在一旁,看着身旁道士用袖子抹眼泪,喃喃念道:“太感人了,小道受不住了。”他俯在谢安的肩膀上,一抖一抖地哭着。 谢安皱起眉头,放低声音,眸子里写满了疑惑:“请问仙人,为何换身时一定要让他们亲嘴呢,可有何法理?” 道士擦干眼泪,摸着后脑勺,语气天真,“这个,我也不知道呀。” 谢安沉思片刻,低吼道:“不知道你还让他们亲嘴!耍猴玩呢!” 说话间,白烟处薇生与赵宣携手走出来,谢安愣住,急忙扑上去,“皇上,换回来了?” 赵宣点头,转眸看向薇生,见她低着头神情黯淡,想说些什么,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大概小宝林此刻定是尴尬无比,他若再说些多余的话,只会给她徒添烦恼。 他不舍地用大拇指搓了搓她的手心,最终放开她的手,回头正欲吩咐谢安活逮道士,哪想只几秒的功夫,道士竟已凭空消失。 谢安一惊,那人方才还靠在他的肩膀上呢,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罢了。”赵宣沉声道,将地窖打探一遍。“回宫。” 重新换回身体穿上龙袍的感觉,如沐三月春风。对于此次换身的事,赵宣深恶痛绝,誓要将背后人给抓出来,与谢安日夜钻研了好几天,却并未取得大的进展。 线索到许明笙这里就断掉了,背后之人所书字体皆是模仿市井话本的标准字体,查遍许府上下,都没查出个所以然。 谢安寻问对此次事情的惩处时,赵宣并不急着回答,“朕觉得,背后之人倒像是有意挑衅朕。无论朕如何应付,输的那个都是朕。其一,若是换身成功,国家必乱。其二,若是换身失败,朕必重惩纪家和许家,朝之重臣去二,朕不但没捡着便宜反倒吃了亏。” 谢安道:“那皇上认为,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作祟呢?” 赵宣深思,答道:“定是个神经错乱的聪明人。” 谢安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废话吗! “纪贵妃和许明笙如何处置?” 赵宣沉吟,道:“将他们两个关进天牢,对外就宣称是暴毙身亡。分开关,要那种隔着铁栏杆的,先关上个几十年,待以后朕记起了,再将他们丢边疆充军去。” 谢安咽了咽口水,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呢,好歹落个痛快! “那杜宝林呢?” 赵宣抬眸瞪他,放下手里的奏折,走到谢安面前,神情严肃,面容冷峻:“谢安,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准动她。朕说过,定让她如愿出宫,君子一言九鼎,你别想动歪脑筋。” 谢安绷着脸,他始终想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信任那位杜宝林,换身一事牵涉太广,国家秘密当前,少一个相关人员比留一个相关人员,要来得有用。 “要不将她留在宫里?” 赵宣沉默,他何尝不想将她留在宫里,兴许是因为换身的缘故,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女子产生过这般的眷恋之情。但他每次一动留下她的念头,脑海里总是浮现她谈起回家时的兴奋模样。 比起皇宫,回家才是她的最终心愿。比起勉强,他更愿意放她自由。 自换身成功后,薇生仍然住在长乐殿。长乐殿与正华殿挨得紧,赵宣却一次都没有来瞧过她。 薇生倚在窗前,手里拿着铜镜,左右照着自己的模样,小手捏上脸颊。终于换回来了,她真怀念她这肉肉的脸蛋。 放下铜镜习惯性地往窗外探,那窗正对着台阶,若是有人自殿前路过,一眼即览。过了明天,宫里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没有侍寝记录的杜宝林,即将恢复成五年前那个傻傻的县官之女。 想了五年的亲人和小镇,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细想一下,心里竟激动起来,倒想马上插了翅膀飞回去。 窗外有人影掠过,薇生心一跳,仿佛等候已经,急急地跑了出去。来人是阿东,给薇生来送饯别礼的。 薇生出宫的事,刚一传出来,后宫众人皆是震惊。谁也无法理解杜宝林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不作死就不会死,放着那么盛宠不要,巴巴地想要跑出宫。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很高兴的,少了个竞争对手,对于她们而言,减压不少。 换身的这些日子里,以往要好的宫人们渐渐疏远薇生,大家都想往上爬,利益相争的问题前,最容易区分真伪战友。阿东始终一如既往地支持薇生,单就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觉得心暖。 薇生本以为来的人是正华殿的宫人,见到是阿东后,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却快速掩藏起来,微笑着将阿东迎入殿里。 对于恢复成温婉软糯的薇生,阿东表示不太适应。将自己选好的送别礼物交到薇生手里后,又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道:“这是方才丞相大人让奴才转交给您的。” 薇生懵懂地接过腰牌,见上面刻着大齐国相四个大字,右下角标有谢家特有的标识。她嗫嗫问道,“是、是皇上让丞相大人送来的吗?” 阿东一怔,“奴才不知道。丞相大人说了一大堆,我只听懂了最后两句:腰牌全国通行,以谢姑娘大恩。”他凑过头来,好奇问道:“难道您帮了丞相大人什么大忙吗?这块腰牌可是丞相府的专用,见牌如见人。” 薇生眸子一淡,听阿东这话,想来这块腰牌不是皇上的意思,只是谢大人自己的好意。 薇生拿了牌子,怏怏不乐。她一苦脸,阿东便有些不知所措,“后宫其他人不能理解您,我阿东与您相处五年,自问能够窥思您的些许想法。您不喜欢这宫里的事事物物,这宫里也不适合您。现下眼瞧就要出宫,还有啥不高兴的!” 一番话如醐醍灌顶,瞬间浇醒薇生。是啊,她不适合宫里,宫里也不适合她,好不容易出了这狼虎之地,她有什么舍不得的?她的归宿早已摆在眼前,她到底是被什么迷了眼,竟忘了最初的愿景。 细水长流,平淡安乐。才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阿东,能帮我个忙吗?” 薇生眨着眼,笑着看他。 捋清了心中的杂念,人便觉得格外轻松。离宫前,她想最后为皇上做件事。 鸡鸣三声时,天边泛着鱼肚白,整个皇宫笼罩在惺忪的睡意中,主子们尚在睡梦中,而伺候的宫人们早已上纲上线。 李福全领着宫人,脚步匆忙而小心,宫人们手里端着铜盆痰盂等,准备服侍皇上起床。战战兢兢做完全套准备后,李福全擦了擦额边的汗珠,惊魂未定。这几天皇上的脾气很是怪异,火爆得很,看谁都不顺眼,他李福全简直是拿命来伺候皇上啊! 刚到殿门口,便往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件薄青披风,手里拿着食盒,神情忐忑地走了过来。 李福全最开始没瞧全,待人走到跟前,一拍大脑,急忙行礼:“奴才参见宝林娘娘。” 薇生赶忙扶住他,“内侍大人不必多礼,过会我便要出宫了,再也不是什么宝林娘娘,称我杜姑娘即可。” 她压低声音,往里瞧了瞧,不太好意思开口。她虽不聪明,却还是瞧得出皇上有意避开她。之前她思来想去,烦了许久,想要猜出皇上的心思,但现在没这必要了。 无论是谁,想必都不愿意提起与陌生人互换身体的事,况且他还是皇上,是大齐的君王,若见了她,定会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忆。 与其这般耗着尴尬,倒不如彻底远着,眼不见心不烦。一切皆如她之前猜想的那样,他们两个,身份悬殊,悬殊到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李福全是个机灵人,看出她脸上的窘迫,连忙接应道:“皇上刚起,正在里面换朝服呢,要不让奴才去里面通报一声?”毕竟是盛宠过的宝林,他虽弄不清皇上与杜宝林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起伏跌宕变化迅速,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上这两天之所以火爆焦躁,跟眼前这位杜宝林脱不了干系。 薇生摆手,不敢去打扰他。“不、不必了........” 话未说完,里面忽然出来个小内侍,问道:“李总管,皇上派奴才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殿门口求见。” 薇生怔住,继而将手里的食盒塞到李福全手里,“劳烦拜托李总管将它交给皇上。” 话毕,逃一般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照顾手机读者—— 薇生怔住,继而将手里的食盒塞到李福全手里,“劳烦拜托李总管将它交给皇上。” 话毕,逃一般转身离开。 来了~新章来了~其实中间写了段皇上晚上睡觉想小宝林想得失眠的剧情,怕你们嫌我啰嗦,就删了。 根据银耳粥童鞋的提议,玩玩每日猜剧情的游戏也不错嘛~ 今天抛出的问题是——幕后之人是不是个神经病(Σ(⊙▽⊙"a...) 谢谢徽羽童鞋投的两枚地雷和钩吻童鞋投的一枚地雷。 更完三章后,作者君要先去吐吐血然后再写明天的新章,预计明天中午十二点发新章。好了,作者君要去吐血了。   ☆、第三十五章 回了 李福全提着食盒进了里殿,抬头望见赵宣坐在榻边,眉头紧锁,一脸阴霾。 “方才是谁在外头?”他淡淡问一句,假装毫不在乎,目光却一骨溜地往外面探,十足的口是心非。 李福全将食盒呈上,答道:“是杜宝林........” 话未说完,便被赵宣打断,“不见。”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带着一股小孩子想要吃糖却吃不到的别扭劲。 反正她是出宫离开的,见了她,无非是徒添愁思。 李福全递出食盒的手悬在半空,心里嘀咕,人家杜宝林也没说要求见,离开时的那个利落劲,指不定是谁不想见谁呢。 赵宣起身踱步,心中却变得越发急躁,瞥到李福全手里的食盒,问道:“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李福全答道:“是杜宝林送来的。” 赵宣挥手接过食盒,习惯性地想要立马打开食盒,看看她到底给他送了些什么,手刚落下,心中却有个声音喊道:打开作甚,人都不是你的了,难不成还想捧着食盒睹物思人么? 旁边李福全出声:“皇上?” 赵宣脸色一变,甩袖将食盒摔到李福全怀里,心烦气躁地吼道:“喊什么喊,还嫌朕不够烦吗?” 李福全缩了缩脖子,他猜得果然没错,前阵子皇上之所以那般温和,完全是为现在的火爆升级版本做准备啊! 赵宣闷着脸气冲冲地准备去上朝,刚走到门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瞪向李福全,吓得李福全浑身一个激灵,径直软了双腿跪下。 “李福全!” “奴才在........” “保管好那个食盒!若是弄丢了,朕就扒了你的皮!” 话罢,他哼唧一声,抖了抖肩膀,大步迈出正华殿。小宝林肯定在食盒里装了什么好吃的,待过两天食物腐烂发霉了,他再打开瞧。到时一见到烂兮兮的膳食,他肯定就不会再念着她了! 宫门口,上朝的大臣络绎不绝,站在德兴门口往西望,正好可以望见崇合门前停满的蓝软小轿。 德行门前,一辆马车停在角落,领事嬷嬷宁嬷嬷将包袱放在马车,转身欲扶薇生。“姑娘?” 薇生赶忙收回视线,慌张地答道:“什、什么?” 宁嬷嬷原是尚事局的头等嬷嬷,专管宫妃出行事宜,轻易不会亲自出面。此次乃是李福全带了皇上的话,吩咐尚事局好好安排薇生的出宫事宜,宁嬷嬷不敢耽误,故亲力亲为。往日期满出宫的宫人,没有谁有这个殊荣的。 宁嬷嬷笑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薇生往回睬一眼,低声答道:“没什么。” 宁嬷嬷一笑而过,将她扶上马车。这位杜宝林在宫里也算得上是个传奇了,耳闻其为人嚣张跋扈,持宠而骄,现如今见了真人,倒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不堪。她宁嬷嬷在宫中二三十年,这点看人的功夫还是有的。 “姑娘好走。” 薇生甜甜地笑道:“劳烦嬷嬷了。” 宁嬷嬷笑着颔首,恭敬地将车帘子放下,丝毫不敢怠慢。别人出了宫就算是彻底断了宫缘,这位杜姑娘瞧着与别人不同,兴许是要再回来的。 车轮轱辘,薇生坐在车里,掀起帘子往后探。来时她带着对亲人的牵挂,孑然一身,宫道冗长,红墙高砌。待到离去时,虽有眷恋,却已是枉然。 马车越行越远,高耸的宫门终是缓缓消失在视野里,薇生放下帘子,十指相绕。 再见了,皇宫。再见了,皇上。 朝堂上,群臣望着龙椅上心神不宁,一脸暴躁的赵宣,甚觉不安。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他们议了大半个时辰的政事,皇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歹笑一笑啊,再不济,出声骂两句也好啊! 太尉与御史大夫决定放大招,皇上不理他们,他们还玩个毛线劲? “皇上,眼瞧着便要进入休宁期,听说南边好山好水,要不我们去南巡吧?” 赵宣撑着下巴,眉头紧蹙,小宝林此刻定已经出了宫门,想来已经过了十里屯? 太尉咬牙,继续放招诱惑,“皇上,东边美人多,我们去东边?” 话毕,群臣纷纷用眼神杀向太尉,脑袋秀逗了吗!做人不能这么无节操!太尉抿了抿嘴,回头表示歉意 ,低声道:“不好意思啊,话说溜点了。” 赵宣换了个坐姿,手撑着脑袋,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说什么,继续沉思,小宝林的家乡离齐都远,约莫着要三四天的车程才能到。她会不会吃不消,要是晕车了怎么办? 众臣没办法了,开朝以来,皇上第一次忽视他们,在皇上眼里没了存在感,他们这帮臣子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大家交换眼色,决定一起上。一人一句,各放大招,场面混乱至极。 “皇上,XXXXXX” “皇上,XXXXXXXXX” “........” 赵宣烦躁至极,妈蛋的,他正在为小宝林想晕车攻略呢!“吵什么吵!当自己是鸭子啊,嘎嘎嘎嘎,朕受够了!” 群臣愣住,玻璃心碎了一地。待回过神,龙椅上的人早已不见,只有内侍尖尖的声音回荡朝堂 :“散——朝!” 群臣委屈至极,皇上嫌弃他们这群老头子了,他们不想活了。 待回正华殿后,赵宣躺在床上整整发了一天呆,脑海里已经将小宝林回家过程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法想了个遍,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不甘心地又开始臆想小宝林到家后的事情。 臆想一通后,他满足地将自己埋进锦被里,说不定小宝林此刻跟他一样,也窝在暖暖的被窝里睡觉。想着想着,睡意席卷而来,赵宣抱着玉枕,在梦里笑得猥琐。 梦里小宝林紧抱着他,凑到他耳边糯糯软语,她说,“皇上我好喜欢你,你又英俊又帅气,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郎。” 赵宣嘿嘿地笑出声,低下头亲吻她,“是啊是啊,我长得这么英俊,你根本无法逃避我的魅力。” 忽然怀里的人摇身一变,谢安冷冷地抬头看着他:“皇上。”旁边薇生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裙,挽住谢安的肩膀,幸福地笑道:“皇上,我要嫁人了。” “不可以!” 赵宣从梦中吓醒,额上涔出细汗,胡乱掀开锦被,心有余悸。他垂头喘着粗气,如何也不想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噩梦。 “李福全!李福全!” 李福安闻声,连爬带滚地跑进来,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皇上,何事?” 赵宣皱起眉头,沉声道:“去丞相府上瞧瞧,看谢丞相在不在府里。” 此时已是半夜,李福全为难地应下,虽不知皇上有何用意,却不敢耽误,连忙亲自到丞相府上兜了个圈。 待赶回来时,已近四更。“皇上,谢大人在府里,哪也没去。” 赵宣不放心多问一句:“你瞧着人了?” 李福全一愣,皇上真是越来越怪异了。“瞧着了,谢大人以为皇上有事召他进宫,本想随奴才一起回来,奴才机灵,找借口没让谢大人跟着来。” 赵宣挥挥手,将宫人打发出去后,独自一人坐在榻边。面容憔悴,神情颓废。 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将梦当真,谢安怎么可能偷溜出府与小宝林私奔,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魔怔,才会做出生出这样糊涂的想法! 赵宣憋得慌,开窗而立 ,捶胸顿足,仰天怒吼:“老天爷你到底在对朕做了什么,竟将朕这样的英明伟大君王变成现在这副傻样!嗷嗷嗷嗷嗷!” 深宫长巷,人声似狼,凄厉无比,响彻皇宫。 临江镇,先行一步的哨事兵将薇生回家的消息告知其家人,提醒其准备接迎。不到两天的功夫,薇生期满出宫的事情便已传遍全镇上下。 临江镇与齐都隔得远,镇上人只当薇生锦衣还乡,并不知晓她在宫里“侍寝受宠”的事。镇上人大多数是看着薇生长大的,现如今薇生期满回家,自是挤满道路前去看热闹。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闲聊,“听说入宫得了个宝林,真真了不起!” “是啊,虽然没当成皇帝的女人,但好歹也是皇宫里出来的!我可得......” “别说了,快看,人来了!” 薇生下了马车,见路两旁挤满了人,时不时有人朝她喊道:“薇生!薇生!我是西大街上的王大娘,还记得我吗?” “还有我!薇生,我是东大街上卖糖人的刘大爷!” 众人往前挤,凑到薇生面前,将她团团围住,两眼发亮,一人一句,生怕搭不上话。 薇生害羞地点点头,一一问候,怀里已被塞了无数小包裹,乡亲们热情似火,瞬间冲淡了她对宫里的最后那点眷恋。 “大家都别挡着道,杜大人还巴巴地望着女儿呢!”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哈哈笑着,不再继续缠着薇生说话,转而拥着薇生往杜家去。 路走到一半,远远便望见家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门前半白鬓发的杜仪穿着当日送女儿入宫时的那身行头,伸长了脖子眺望。 薇生眼一红,泪水夺眶而出,提起衣裙跑过去,声音哽咽:“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薇生眼一红,泪水夺眶而出,提起衣裙跑过去,声音哽咽:“爹爹!” 说好的十二点又晚了......我有罪┭─┮ ﹏ ┭─┮ 昨日一问答案:背后之人是不是个神经病,答案是:肯定的。 今日一问:前文中说好的皇上心腹,为何迟迟未到。   ☆、第三十六章 杜爹爹 杜仪一把扶起欲下跪的薇生,万年不变的严肃脸上神情激动:“乖女儿,爹的乖女儿。” 薇生抬头,正好望见杜仪眼角边深刻而明显的皱纹,以及竖起的发髻里白了一大片的头发,当即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泪意,泪珠一滴滴地往下掉。 杜仪心疼女儿,轻拍着薇生的肩,“回来就好,应该开心,不哭了啊,瞧,爹爹给你笑一个。” 话毕,他硬扯出笑容,笑得格外艰难。殊不知方正的国字脸上早已两泪纵横,偏生又要装出高兴的模样,一喜一哀,格外诡异。 薇生哽住声,心中愈发悲伤,哭得更加厉害。 杜仪素来是个真性情的老汉子,听得女儿的哭声,索性抛开伪装的笑颜,哇地一声吼哭出来。父女两个哭成一团,足足哭了半个时辰,这才勉强止住泪意。 进了屋,堂屋里早已摆满乡亲们送来的果子点心。杜仪用袖子擦干脸上的余泪,勾起一串熏腊肉,道:“阿生,爹爹给你做好吃的。” 薇生坐在炕炉边,环视屋子一圈,好奇问道:“爹爹,大哥和小妹去哪了?” 杜家一门四口,薇生母亲早已去世,大哥杜轩长她四岁,小妹杜玉小她三岁。以前杜仪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家中事时,便是杜轩在照顾两个妹妹,兄妹三人的感情很是浓厚。 杜仪正在厨房忙事,将腊肉切成片后又去洗青菜,听得薇生问这话,当即动作一缓,表情不太自然,“轩儿前年投了军。玉儿去你堂姑那了,上个月去的,前两天才知道你要回来,约莫下午就能赶回来。” 薇生点了点头,将话细嚼一半后,半晌反应过来:“大哥投军作甚?” 杜仪不说话,低头忙手里的活。 薇生走到厨房,一见杜仪铁青的神色,便立即明白,大哥定是与爹爹吵架了。她不敢直问,挽起袖子,蹲□挑拣细柴木,想帮杜仪生火。 杜仪忙走过来,将她手上的柴火夺过来,“做这些干甚,你一个女孩子,万一弄伤了手可如何是好?这些粗活交给爹来做,你快到外面休息。” 薇生站着,也不到门边去,看着杜仪,久久才吐出一句:“爹,大哥是不是离家出走?” 以前她在家时,杜轩便时常与杜仪争吵,杜轩嫌杜仪不够重视他们,事事以公务为先,不但古板守旧,且冥顽不灵。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杜轩出走以泄愤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杜轩挂念家中幼妹无人照顾,出走时间从未超过四个时辰,总会赶在用饭点前回家给幼妹做饭。 杜仪皱着眉,背过身,佝偻着身子生火,头也不回说道:“好女儿,快到外面去,过会子生了火,别呛着你。” 薇生垂下眼睫毛,当即明白杜轩这回是真的离家出走了。她想说些什么,又怕惹杜仪不高兴,遂拖着步子走到堂屋,坐在小矮凳上发呆。 忽然坪里传来一阵响声,听着倒像是斧子的声音。薇生心一跳,家中就她与爹爹两人,根本没有第三人,莫不是哥哥回家了? 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探身一看,砍柴的木桩旁,一个衣衫褴褛,高约六尺,身材健硕的男子正提着斧子专心致志地劈柴。男子力道极大,“咔擦”两声便桶大般的木头劈成六截,腾出手将地上放置的木头拖上来,嫌拿斧子砍太麻烦,索性直接用手砍,竟比方才用斧子砍得还要利落。 薇生吓得叫出声,男子回过头,灰头灰脸,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黑亮的眸子露在外头,目光熠熠,夺人魂魄。 杜仪听得女儿的叫声,忙得从屋里跑出来。“阿生,怎么了?” 薇生躲到杜轩身后,不敢看那个陌生男子,伸出手指着他。 杜仪一怔,移开视线去看男子,一拍脑袋,“哎呀,女儿,是爹不好!竟忘记告诉你这个事了!” 薇生迷茫地看着杜仪,完全不懂他的意思。杜仪朝男子挥挥手,转过头对薇生道:“他是爹从外面顺手捡回来的,那天爹回来得晚,路过木桥时没看清楚路,当时他躺在桥边,爹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瞬间将他踢进了河。他醒来后便一直嘟嚷着傻字,爹瞧他可怜,就将他留了下来。你别看他人高马大的,其实特别胆小,随便放个鞭炮都能吓软他。” 杜仪说着,朝男子道:“阿傻,快过来!这是你家阿生姐姐。” 阿傻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挪着步子,一双眸子不安地转着,仿佛被人吃了一样,傻傻地看着薇生。 杜仪拿过布巾,伸手为阿傻擦去脸上的污渍,“阿生是我女儿,她不会欺负你,不用怕。” 灰渍被擦干净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琉璃般乌黑的眸子,鼻子高高挺挺,若不是因为脸上的怯懦神情以及身上那套破烂的衣袍,定会让人误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杜仪哎呀叫一声,叱责道:“阿傻你今天是不是又到山上玩滚坡了?好好一身衣裳全被划破了!”他无奈地将阿傻牵进屋,拿了套旧袍子给他换上后,又将捡到阿傻之后的事告诉薇生,交待道:“阿生,爹先去做饭,你若是无聊,就看阿傻劈柴玩吧,他人虽傻,但力气贼大,空手劈柴可是他的绝招,每次爹带他去街上表演这招时,无人不叫好的。” 薇生扯了扯嘴角,回头看阿傻时,只见他捧着小矮凳放到跟前,战战兢兢地指着小矮凳,示意让她坐,话到嘴边却全是:“傻傻傻.......” 薇生怔住,明白他想讨好自己,遂坐到小矮凳上,双手撑着下巴,看他劈柴。 阿傻虽身材高大,但那副面容一看便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薇生想起杜仪说阿傻孤零一人,接连问了周边两三个镇子都无人认得他,又见他一副痴傻的样子,不免觉得他可怜,出声道:“阿傻,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阿傻一边表演空手劈柴,一边傻傻地笑着,嘴里含糊道:“傻傻傻.......” 薇生继续问:“你家里有几口人呢?” “傻傻傻........” 薇生叹一口气,真如爹爹所说,他只会说一个傻字。 盯了片刻,待阿傻将满地的木块劈完,杜仪的饭也正好做好了。三人端着小木几到堂屋坐,桌上满满摆了一堆菜,全是薇生爱吃的。 阿傻还是有些怯生,不敢挨着薇生坐,一心往杜仪那边凑,闷头端着碗吃饭。薇生先替杜仪夹菜,后又替阿傻夹菜,夹了几片肉放他碗里,筷子还未抽走,碗里的肉已被他一口气吃完。 有了这几片肉的情谊,阿傻对薇生的态度不再那般警惕,咧开嘴对她笑了好久,杜仪一拍阿傻的脑袋:“你个没出息的。” 薇生嗤嗤地笑起来,气氛融洽至极。饭桌上,薇生细细将进宫五年来的事徐徐道来,省去了那些被人欺负以及最后与皇上换身的事,倒也说得欢快。 杜仪默默听着薇生说,脸上笑容始终未变。在他看来,女儿是否得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过得开心。他这一辈子信仰民生为大,官号官威什么的跟他没关系为官这些年来,因为自己的这把犟脾气,家里人不但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反而比一般百姓过得更为贫寒。现在女儿回家了,他想好好补偿她。 “阿生,以后就在家安心住下,不想嫁人的话,爹养你一辈子。” 薇生哽住声,轻声应下:“嗯。” 用过中饭后,杜仪匆匆地赶去衙门处理公务,交待薇生下午去镇口接杜玉,走出没几步,不放心又转过头,让她将阿傻带上,名曰防身。 薇生家在镇西,镇口在东边,一路走过去要费不少力。薇生慢悠悠地走着,路上碰见不少熟人,聊聊叨叨,倒也不觉得脚累。 待到了镇口,前边路上没有人影,想来人还没到。阿傻拉了拉薇生的袖子,傻傻地嚷叫,指向路旁的大石块,用袖子擦干上面的灰土,痴痴地笑着。 薇生坐下,看着正太脸猛汉身的阿傻,心想阿傻虽然人傻,但是心不傻,且他以后都会留在家中,也算得上是她半个亲人了。 阿傻见她接受自己的好意,笑得更为开心,跨开步子挡在她身前,大有保护她的阵势。他那样的长相配上这天真无邪的神情,最易让人产生怜惜感。薇生拍了拍他的手,他转过身,见薇生伸出手似乎想要够着他,当即低下头,将脑袋凑过去。 薇生一怔,随即摸摸他的头,像哄弟弟那般,柔声道:“谢谢阿傻。阿生姐回去做好吃的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阿傻嘻嘻笑着,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傻嘻嘻笑着,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章内容又没写完,又要挪到下章了┭─┮ ﹏ ┭─┮ 稍微写得有点急,九点才开始写,最近忙得跟狗一样,好了,我要闪了。╭(╯3╰)╮早点睡,晚安。 昨天一问:跟丞相有关。 今天一问:阿傻真的是男配吗   ☆、第三十七章 表哥哥 不远处传来轱辘车轮声,一辆绿缎简式小马车徐徐而来,马夫赶马吆喝打鞭子的声音响起,“让一让,车来咯!” 薇生一探,见是堂姑家惯用的马车,便知道来者定是杜玉,朝远处挥手喊道:“玉儿!玉儿!” 马车被人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细长的眼睛,樱桃般的小红唇,脸颊边擦着时兴的红色胭脂,全身上下溢着一股子少女娇俏的明朗。杜玉一见到前方的薇生,精致的面容蓦地一顿,连忙让马夫停下。 薇生一愣,才一会的功夫,对面杜玉急冲冲跑过来,一把将薇生抱紧。 “姐,你终于回来了!玉儿想死你了!” 杜玉喜悦至极,拉着薇生的手转了个圈,上下打量薇生的周身,笑道:“姐,你变得比以前还要好看!” 薇生帮她捋去鬓边的碎发,眸子充满怜爱。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成天皱着小脸流着鼻涕,跟在她身后死乞白赖要糖吃的小鬼头?五年的时间,玉儿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她差一点没认出来。 “玉儿才叫好看呢!”薇生疼惜地捏了捏她的手,“这几年,过得好吗?” 杜玉莞尔一笑,仿佛要说什么秘密一样,轻轻往薇生身上凑,狡黠的模样活脱脱就像一只狐狸,“姐,我是谁?我可是你的妹妹呐!再差的日子,到了我手上,也能变成好日子!” 薇生点了点她的额头,“是是是,全天下就数你最聪明最机灵。” 旁边马夫下了车,杜玉从荷包里掏出一吊铜钱,递到马夫手里,“辛苦你了,替我向堂姑带句话,就说我改日再去看她,谢谢她老人家这些日子的招待。” 马车唯唯诺诺地应下,感恩戴德地捧着铜钱,看神情倒像是对杜玉臣服得很。薇生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问道:“玉儿.......” 话未说完,便被杜玉打断。杜玉轻抓住薇生的手,笑道:“姐,我可有好多事要告诉你呢,咱们回去再说。” 薇生点了点头,牵着杜玉的手往回走。不远处阿傻手舞足蹈地跑过来,凑到姐妹两人前嘻嘻哈哈地笑。 杜玉早与阿傻相处甚熟,见了他这副样子不怒反笑,从行李里掏出两个纸袋,一个递给薇生,一个递给阿傻。 “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酥,我特意跑到西江镇买的,你快尝尝。” 薇生低头咬了一口,白白的桂花酥上铺了一层芝麻,入口即溶,又香又甜。“好吃。” 一旁阿傻边吃边笑,嘴上沾满了芝麻,走起路来一蹦三跳,摇着脑袋兴奋地喊道:“傻傻傻........” 杜玉捂嘴,一颦一笑间皆是大家风范。她本就长得好看,加上一身娇艳的打扮,更是衬得其人如花似玉。阿傻一愣,转头看向薇生,仿佛在比较着两人谁更好看,摇头晃脑想了片刻,最终还是站在薇生身旁。 杜玉笑得肚子疼,捏着手帕冲着阿傻一甩,“瞧你这个傻子!”她掩住笑意,似有意捉弄阿傻,两手叉腰,做出认真严肃的模样:“难不成你在心中比较我俩容颜么,我姐长得这般好看,还需你来比么!看我不打你!” 阿傻被吓住,见她这副威严气势,以为她要教训自己,当即一口气将纸袋里的零食吃干净后,双手捂住脑袋跳开,避免挨打。 薇生出声道:“玉儿,你别吓他了。”她将纸袋塞到杜玉手上,挥了挥手招阿傻过来。阿傻委屈地抬眼,试探性小步挪上前,见杜玉没有采取行动,这才敢凑到薇生身边。 薇生掏出手帕,为他擦去嘴角的芝麻,又伸手拍了拍阿傻的背,见他小脸苍白且浑身颤抖,柔声安慰道:“阿傻不怕,玉儿跟你开玩笑呢。” 阿傻张着大眼去瞧杜玉,杜玉做出吓人的手势,惊得阿傻直往薇生身后躲。 杜玉又是一阵捧腹大笑。薇生无奈,心想玉儿调皮爱捉弄人的性子真是一点没改,阿傻与玉儿生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待笑够了,杜玉将阿傻扯到中间,主动示好地伸出手,“我本来不想捉弄你的,但是一看到你这小样,我就情不自禁地露出本性,下次再买零嘴补偿你,和好行不行?” 阿傻低头搓着衣角,“傻傻傻........” 三人并肩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行了大约半里路,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啸声,三人还未反应过来,马车便已径直冲了过来。 杜玉大叫一声,扑过去将走在最外头的薇生拉过来,两人往后重重跌去,虽未被马车撞到,但薇生的肩袖处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杜玉连忙解开包袱,取出一条短披帛为薇生遮住,又见薇生手心处蹭破了皮,当即怒火攻心,抛开平时自持的那些端庄礼仪,冲到已经停下的马车前,想找马夫算账,抬眼却见马夫早已被甩出去,车帘里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表哥,赶车一点也不好玩。” 杜玉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车里坐的是何人,火气更盛,几乎是怒吼道:“孙牡丹你给我下车!快下车!” 帘子被人掀起,露出孙牡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见到来人是杜玉,当即挑起眉尖,面容写满不屑。 “嚷什么嚷,你那把粗嗓子一吼,本小姐的耳朵都要被震聋。” 孙牡丹是隔壁知府家的女儿,与杜玉年纪相当。杜玉爱交际,与附近官僚家的千金们都有往来。官府小姐们的交际,拼的全是爹,杜仪虽又穷又寒酸,但他为官清廉赫赫有名,众人皆敬他,且杜玉性子洒脱知进退,在圈里混得极好,堪称交际圈黑马。 但杜玉即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讨好所有人。比如说眼前这位孙牡丹,便极为厌恶杜玉。 杜玉狠狠瞪着她,见她左手上拿着鞭子,心中恨极她伤到了薇生,当即夺过鞭子,“啪”地一下打在车板上。 “你!下车向我姐道歉!” 孙牡丹从未见过杜玉这般阵势,反射性地往车里躲,嘴硬道:“我为何要道歉?我想撞的是你又不是你姐,要道歉也是你去道歉,谁让她摊上你这么个妹妹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杜玉更加生气,二话不说上前揪住孙牡丹的衣袖,“孙牡丹你给我下来!咱俩今日好好把帐算清楚!” 车里的帘子彻底被掀上去,男子从马车里钻出来,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袍,面容俊秀,手中拿一把扇子,书生气十足。 “杜小姐,有事好商量。”男子言辞虽善,手中扇子却径直打向杜玉的手背,疼得杜玉立马缩回手。 孙牡丹贴着男子,腻歪道:“表哥,她凶我,我怕。” 男子抿嘴,视线扫向倒在地上的薇生,目光一收紧,仿佛认出了旧人,一把放开孙牡丹,翩然走过去扶起薇生,笑容雅致,温柔似水:“杜妹妹,我竟不知你回来了,我........” 话未说完,突然身后一阵轰隆作响,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路中间,阿傻神情愤怒,捞起袖子,蹲身扳住马车轮,嘶吼一声“傻”,将马车整个地掀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话未说完,突然身后一阵轰隆作响,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路中间,阿傻神情愤怒,捞起袖子,蹲身扳住马车轮,嘶吼一声“傻”,将马车整个地掀了过来。 今天字数没到三千,明天放五千的字数章做补偿。谢谢苏美少女送的手榴弹和袖子童鞋送的地雷一枚。╭(╯3╰)╮ 昨日一问:你们太低估作者君的脑回沟了。阿傻是男配之一,(不是男主的都是男配,作者君是这么想的.......但是不是黄桑的侍卫,答案以后你们看了可能会惊讶) 今日一问:这位新出场的表哥哥是好人伐   ☆、第三十八章 少年心 孙牡丹大叫一声,“你做什么!” 阿傻没理她,怒目圆睁,伸出手指着被掀翻的马车道:“傻傻傻........”那眼神似乎在说,不许欺负薇生。 孙牡丹冲过去,手刚触上阿傻的肩膀,只见阿傻虎躯一震,大手一挥便将孙牡丹挥了出去。他回过头,继续盯着马车,仿佛那是一个活物,许是刚才掀得不过瘾,他索性用手劈,三下五除二,竟将马车从中间劈成两截。 所有人都惊呆了。 孙牡丹倒在地上,本想用官家小姐的威力吓唬阿傻,见了他这番蛮力之后,当即瘫软,捂着胸口,梨花待遇朝后面喊道:“英才表哥........救我” 她喊出这声“英才表哥”,薇生便立即想起眼前这个笑眯眯搭讪的男子到底是谁了。莫英才,街西家莫赌徒家的儿子,从小跟着他爹坑蒙拐骗到处蹭吃蹭喝,几乎大半个临江镇的人看到这对父子便会将其拒之门外,是她爹县衙牢房里的常客了。 薇生眨了眨眼,望着眼前穿着富贵的莫英才,完全不能将他与记忆中那个小无赖联系起来。莫英才冲她一笑,殷勤道:“杜妹妹,我待会再来找你。” 杜玉赶紧上前,将薇生扶起来,踮起脚尖冲着阿傻喊道:“阿傻,好样的!” 阿傻倍受鼓舞,挥手又是几下,像切菜一样利落,将马车劈成均匀的木块头。待劈完了,他一把扛起木块头,欢快地走到薇生身边,指着肩上的木块道:“傻傻傻........” 杜玉明白过来,竖起大拇指道:“做得好!我们就将这些拿回去当柴烧!” 孙牡丹趴在莫英才的怀里,哭得花枝乱颤,“表哥,表哥,不能放过他们。” 莫英才笑了笑,得心应手地为她擦拭眼泪,安慰道:“难为表妹你了,竟被吓成这样。让我去镇上雇辆马车先送你回去,好吗?” 孙牡丹嘤嘤哭着,点了点头。莫英才一边轻拍着孙牡丹的肩,一边转头看向薇生,想向她抛媚眼,哪想杜玉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不小心接到了他充满电力的媚眼,惊得杜玉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像见了鬼似地拉着薇生赶紧跑路。 待回了家,阿傻将刚才得来的战利品搬到厨房,杜玉将薇生拉进里屋,坚持要为她检查身体,里里外外查了遍,并未发现其他伤口,这才放下一颗心。 “姐,这次是我不好,连累你了。”杜玉神情懊恼,心想方才若不是有阿傻在,指不定会被孙牡丹欺负成什么样,她被欺负没关系,但是她不能让阿姐受欺负。一想到自己的无用,她便差点落泪。 薇生伸手将杜玉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柔和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不说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我们说点开心的。” 杜玉半躺在她的腿上,红着眼抬头仰望,神情兴奋:“姐,那你可以告诉我皇宫长啥样吗?里面的人真的都穿一样的衣服吗,还有,那些妃子娘娘们好相处吗” 薇生点头,将她想听的全数说出。姐妹两人聊着聊着,很快便将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夜幕渐渐降临,薇生往坪里望了望,杜仪尚未回家,估计又是被公务给绊住了。好不容易将话题止住,薇生起身,准备到厨房准备饭菜。 偏生杜玉好奇心大,拉着薇生的衣角,笑得狡黠:“姐,我最后问一个事,问完就不缠你了。” 薇生歪着头,难道她漏讲了什么吗?明明已经将宫里的事情全部告诉玉儿了呀。 “姐,皇上什么模样,长得好看吗?” 薇生眼一沉,下意识遮掩道:“我不知道。” 说完,她便急匆匆往厨房走去,丝毫不给杜玉质疑的机会。杜玉坐在榻上,瞧着薇生离去的身影,摸了摸额角,喃喃道:“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 厨房里,薇生略微有些失神,想起赵宣便觉得心中空了一块,如何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怪异的情绪。她想得入迷,一不小心便将菜炒糊了。 “傻傻傻........”旁边阿傻大惊小怪地摇着薇生的袖子,薇生反应过来,啊呀一声叫出声,连忙拿起水浇灭锅里的火。 看着碗里黑糊糊的一团,她忽然想起赵宣做的那碗“好合汤”以及当时他顶着自己的身体故作姿态的媚样,噗嗤便笑出了声。 阿傻疑惑地凑过去,正太脸上写满迷茫。薇生捧着碗,问阿傻:“今晚若是吃这个,你吃吗?” 阿傻瞪大眼睛望碗里瞧了瞧,连忙摆手道:“傻傻傻.......” 薇生皱了皱眉,将碗搁到一边,碎碎念叨:“那样难吃的东西,我当时怎么就一口气吃光了呢?” 阿傻见她皱眉,以为惹她不开心了,赶紧端过薇生手里的碗,咕噜咕噜将碗里的东西咽下。 还不待薇生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全部吃光,由于刚出锅的黑糊太热,他又吃得太急,当即被烫得合不上嘴,流着眼泪在地上打滚。 薇生一急,赶忙端起水往阿傻嘴里灌,急切地问:“来,快喝水!” 灌完一碗水,阿傻稍稍缓过劲,蹲着长呼一口气。 薇生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阿傻委屈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指了指铁锅,张开五指,神情纠结地变换着手指动作,绞尽脑汁回想杜玉夸他时做的手势,凭借模糊的记忆竖着拇指。 薇生心一暖,“你是想夸我做得好吃吗?” 阿傻急忙点头,嫌夸奖力度不够大,索性将两个大拇指同时竖起。 薇生哭笑不得,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阿傻,为了表示对你的笑意,我等会做更好吃的给你,现在你去外面待着,好吗?” 阿傻笑得灿烂,听话地往外面走。 薇生恢复干劲,挽起袖子,望着满目狼藉的厨房,准备大干一场。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得快点适应起来。 夜更深月正好,皎皎白光下,照着截然不同的人与景象。一头是杜家其乐融融的晚饭时间,一头则是皇宫深处孤寂男子的落寞时刻。 赵宣独坐在窗前,一手撑着下巴,抬头望月,发愣出神。 旁边李福全小心翼翼地端着晚膳上前,生怕惊扰了陷入深思中无法自拔的皇上,压着嗓子低声唤道,“皇上,该用膳了。” 赵宣长叹一口气,以一副文艺男青年的口吻,一字一字念道:“朕,无,心,用,膳,因,为,朕,的,胃,已,被,愁,思,填,满。” 李福全打了个激灵,差点没将盘子打翻。 赵宣回头,眼窝青黑一片,面容憔悴,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脱口问道:“李福全,这是第几天了?” 李福全吓傻了,“啥?”毕竟是有着丰富照看经验的资深老人,李福全立马反应过来,恭敬答道:“第四天了。” 赵宣换只手继续撑下巴,叹道:“才四天啊.......”可却像过了一年那般久远,日子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难熬了。 李福全看不下去了,他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上为了个女人茶不思饭不想,杜宝林走了四天,皇上便痴呆了四天。再这样下去,皇上迟早会生病。不,不对,皇上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在别处听过,这种病叫做相思病。 “皇上,要不咱们将杜宝林再找回来?” 赵宣当即变了脸色,犟着脖子嘴硬道:“找、找她回来作甚?朕何时提起她了,李福全你个不要脸的,快给朕滚下去!” 李福全无奈,缩成一团滚下去。皇上真是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女人都不敢追。要知道,先皇在他这个年纪时,早就找着了能生孩子的太后,连孩子都生了两三个。 李福全滚着滚着,脑袋碰到门槛,震得两眼冒金星,一不小心便将心中所想吐了出来:“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赵宣当即砸了个花瓶。 愁到深处自然疯,赵宣叹过第三百八十遍气后,终于决定自我解救。他是皇帝,皇帝怎么可以是这副鬼样子?为情所困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嘛。 想明白后,赵宣整了整衣袍,决定花下赏月,纾解烦闷。才刚刚踏进御花园,草丛边蛰伏已久的众嫔妃哄然而出,个个都争先抢后,却偏又要做出淡然偶遇的模样。 赵宣嘴角抽搐,望着面前挤成一团,发髻歪乱眼波传情的妃子们,皱了皱眉便要转身离开。 脑海中忽然又闪过小宝林的笑脸,赵宣顿住步子。他不能再这么继续折腾下去,他要证明,小宝林在他心里,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他还是以前那个赵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你,你,你,还有你,跟朕来。”他回过头,一口气点了四个人。 待回了正华殿,宫妃们喜不自禁,殿门刚关上,一个个地便急着脱衣服。赵宣坐下,抬眸一看,好家伙,脱得都只剩下里衣了。 赵宣仍然没有感觉到以前该有的兴奋和激动,他绷着脸,心中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旁边某昭仪急于卖弄风情,不停地施展眼波魅力,赵宣抬头便扫到她,蹙眉道:“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某昭仪愣了愣,“皇上,我........” 赵宣挥了挥手,兴致全无,“来人,将她拖出去。” 躲在暗处的正华殿宫人快速冲出来,以光一般的速度将该昭仪拖了出去。 殿里只剩下三个美人。赵宣起身,安慰自己定是*方式不对,不然他怎么会对美人们毫无反应呢。 “你们三个,将朕围起来。” 美人们面面相觑,听话地将赵宣围在中间。赵宣深呼吸一口,闭上眼试图对自己催眠,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不去想小宝林的事。 催眠过程中美人们时不时地使出招数挑逗赵宣,有一个干脆趴到了赵宣身上。赵宣不耐烦地睁开眼,忍着脾气没有发作,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她们身上。 目光自美人们的平胸掠过,那瞬间,赵宣忽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吞口而出道:“哈哈哈,好平的胸啊,简直比男人的胸还平啊,小宝林你快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旁边人的手,却抓住了某美人的手。赵宣震住,显然没有意识自己已经魔怔到这种地步。 美人们一怔,疑惑地看着赵宣,刚想说些什么,却望见赵宣忽然大笑起来,那种笑法完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皇上的笑声里,貌似有点肝肠寸断的意味? 赵宣捧着肚子笑,笑声毛骨悚然。美人们担心出事,欲上前搀扶赵宣,哪想赵宣却一把拂开她们,跌跌撞撞地往屋外冲去。 宫人们无一敢拦。他边笑边往外跑,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来,却已是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赵宣站在小黑屋前,犹豫片刻后,终是推开了门。 四处都是他自己的画像,有笑着的,有绷着脸的,他环视屋子,看着画像上的自己,每一副画都对应着过去他不同的神态与表情。 赵宣走上前,拿起铜镜,一手抚摸上自己的脸,这里画着他所有的脸,可是偏偏没有他现在这张脸。 她的灵魂在他身子里住了一圈,留下了所有的东西,却唯独忘记留下他的心。 赵宣目光黯淡,拖着步子缩在椅子上。小宝林可真坏,让他许下了那样的诺言,他违背誓言摸了她的胸,现在可好,他真的硬不起来了。 他心绪低落,目光扫过正对面的门,郝然发现门的背面竟然贴着一副薇生的画像。 赵宣惊悚地坐起,第一个想法便是:不会是心愿小神仙来找他玩了吧? 念头刚冒出来,便被立刻打消。赵宣晃着步子走过去,取下薇生的画像,这好像是他以前画的,趁薇生睡着时,他对着铜镜,偷偷画了两三个时辰。 他努努嘴,嘴里嘟囔道:“朕没事画她干嘛。”仿佛存心为自己找理由,他想了想,继续道:“定是因为朕难得做回女人,所以才会想着画下来。” 嘴上虽这般说着,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捏着画像的两角,窝在椅子里,举起画像足足盯了大半个时辰。 “杜,薇,生,暮歌采薇曲的薇,红豆生南国的生。”他痴痴地念着画上的题诗,蓦地想起与她在小黑屋中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个时候,她怯怯的,说话细声细语,几乎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便义无反顾地相信了他。 “傻傻的,真笨。”赵宣将画像放到一旁,眼角处红红的,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心中缺的那一块。 他企图通过转移视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眼瞅见案桌上的食盒。 正好是薇生离宫前送的食盒。赵宣愣了愣,迟疑地伸出手将食盒掀开。都已经放了整整四天,想来里面的食物早就腐坏了。 没有想象中腐烂食物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玫瑰花瓣的香味。几瓶泛着白光的透明罐子里装着分别装着白白的,红红的,黄黄的东西。罐子旁边,一封花笺静静地躺在角落。 赵宣怔忪,想了许久,终是拆开花笺。笺中她忸怩的字体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小小的,他几乎是瞬间便感受到了她当时写信时的心情。 她在第一封信中写道:“致皇上:五月初夏心躁气闷时,可取腌渍青果几枚,消暑解热,左边第一瓶。五月中旬夜凉时,左边第二瓶腌渍杨梅,届时已可食用,勿贪杯多食。剩余几瓶,过月则不能食。” 赵宣顿住,手有些发颤,鼻头一酸,不敢再看下去,将信搁下,一一打开罐子,取出她亲手腌渍的果子,胡乱地往嘴里塞。 一甜一酸两味抵在舌尖,向全身漫去,缓缓地沁入他的血管,一点点地溢满他的心房。这滋味,甜得能瞬间将人融化,却又酸得令人避之不得。 赵宣回顾此生,他从未尝过这样的味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看着她的画像,吃着她亲手做的食物,他却觉得更加难过了。 他明明拥有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却又为何失魂落魄,宛若行尸走肉? 视线触及未看完的花笺,他读到:“........您很好,是个好人。出宫在即,此次一别,后会无期,愿您幸福。永安。杜薇生敬上。” 后会无期,愿您幸福。 心底那早已破土而出的种子瞬间花开,那一刻,赵宣忽然想明白了,他终于弄清楚她对他的意义。他躲了那么久,二十六年来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她之于他,不是偶然遇到的宝林,不是患难与共的伙伴,对于他而言,她是他缺失了二十六年的感情。 这种感情的名字,叫j□j情。 后会无期,愿您幸福,没有她,他怎么幸福?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突然起身,朝外面奔去。黑夜如墨,星光熠彩,风声簌簌,情思忡忡。 他要到她身边去,他要将她找回来。 他要她。 作者有话要说:——他要她。 昨日一问:表哥哥亦正亦邪。属于半路发家类型的。 今日一问:脑洞大开的作者君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吗?   ☆、第三十九章 处对象 杜仪两天未归家,虽说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但不知怎的,薇生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杜玉为了打消薇生的担心,特意跑到衙门去寻问,得知杜仪被孙知府请去喝茶了。姐妹两人下意识联想到前天路遇孙牡丹的事,附近地方长官从未为难过杜仪,但孙知府不同,他与他女儿一样,对杜家有莫名的敌意。 两人将家门紧关,商量接下来的事。杜玉放狠话道:“干脆我们带着阿傻一起杀过去,让阿傻咬死他们。” 阿傻应景地攥紧两个拳头,缩到胸前,做出凶猛的模样:“傻傻傻......” 薇生摇头,抿着嘴道:“或许是我们将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再等等罢。”她顿了顿,转头对阿傻道:“阿傻你去院子里等着,若是有衙门的人来,你就立即来通知我们。” 阿傻点头,将门带上,欢快地走到院子里,蹲在一棵树下玩泥巴。 忽然墙边传来一阵声响,阿傻警惕地看过去,只见西墙上露出把梯子来,梯子摇摇晃晃,不时传来男子吩咐下人的声音:“扶稳点,你家公子我金贵得很,若是摔坏了,将你卖一万次都不够赔的。” 莫英才一边爬梯子,一边扯了扯衣襟,抬头望了望挂在天上的火球。这鬼天气,才五月不到,竟已热成这样,若不是为了好好在杜妹妹面前表现,他才不会穿这身所谓的天下无敌第一潇洒独家定制紫袍,密不透风得紧,几乎快要闷死他了。 眼见着就要爬到顶端,突然墙边的某棵大树上冒出一个人,伸长脖子往墙下探,视线触到他的那瞬间,面容凶神恶煞,像是要将他活吞似的。莫英才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稳住心情,挤出笑容朝树上的阿傻挥挥手:“兄台,别来无恙。” 阿傻皱着眉头打探他,两人隔空相望,一人在树上,一人在墙头,空气缓缓变得凝固起来。蓦地阿傻摘过树上的大果子,毫不犹豫得砸向莫英才,果子向莫英才的脸飞去,一砸一个准,莫英才甚至来不及求救,便直直地往后倒去。 阿傻站在树上,大有俯瞰天下的豪迈和气势,咻咻地将手里的果子砸出去,莫英才哎呦地刚叫出声从地上爬起,睁开眼又被果子砸中,根本毫无躲避的机会。 待果子埋了莫英才一身,旁边惊呆了的小厮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扶莫英才。 莫英才被砸得头昏脑晕,神志不清地拿起手边的果子往嘴里送,扯了扯嘴角痴傻地说道:“杜妹妹家的果子果然好吃,好吃........” 屋里薇生听到动静,推开门走出来,一见阿傻爬到了树上,连忙招呼他下来。阿傻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跳下去,吓得薇生尖叫一声,以为他要寻死。 睁开眼,阿傻毫发无损地站在跟前,捧着兜里的果子凑过去,选了个大果子,用袖子擦了擦,送到薇生嘴边,期待地说道:“傻傻傻........” 薇生不好拒绝,只好张开嘴咬一口。“方才是谁在院子里说话?” 阿傻皱起小脸,仿佛有意隐瞒莫英才的存在,挪着小步子挡住薇生视线,好让她看不到墙边的情况。 杜玉猛然指着墙头,大叫一声:“有贼啊!” 莫英气喘吁吁地挂在墙头,一边整理自己的仪容,一边朝院子里的薇生笑道:“杜妹妹,好久不见。” 姐妹两人呆立。阿傻不高兴地狠瞪着莫英才,搓了搓手里的果子,似乎准备再次进行攻击。 莫英才见势头不对,抢在阿傻爆发前,直入主题,试图博好感:“杜妹妹,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相告。” 薇生看着他一副狼狈的模样,不太相信地眨了眨眼。 莫英才道:“杜大人被孙知府抓走了。” 话音落,莫英才光荣地又一次被果子砸中。只是这一次,砸人的不是阿傻,而是杜玉。 薇生蹙眉看向杜玉,杜玉跺了跺脚,“我、我一听爹爹被抓了,就情不自禁地想打他.......” 薇生叹了口气,将门打开,绕到墙边请莫英才进屋。 莫英才激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梦中情人,这些年他看过各色各样的女子,却没有一款能比得上薇生。瞧这嫩嫩的脸蛋以及丰腴的身材,真想立即扑过去咬一口。 薇生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转过头疑惑地瞅一眼,正好与他色中饿狼似的目光撞上,当即惊得薇生低头拢紧衣襟,恨不得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莫、莫公子,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孙知府为何要抓我爹爹?”这人看她的眼神,令人觉得不舒服,虽然跟皇上看她时的眼神有相似之处,可,皇上长得可比他好看多了。 莫英才盯着薇生,咽了咽唾沫,道:“我也不太清楚,今日孙小姐找我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一得知这个消息,便急忙赶来通知你。杜妹妹,需要我帮忙吗?” 薇生与杜玉相视一眼,若这个消息是真的,孙知府定是存心找茬要整治爹爹,她们得赶紧想办法将爹爹救出来。 薇生犹豫了半晌,她刚刚回家,一无人缘二无钱财,若想打通以守财奴出名的孙知府,估计有些难度。 莫英才细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心中越发兴奋。多少年过去了,他始终记得当初那个躲在门后,偷偷将包子递给他的小女孩,那个时候,他还是赌徒的儿子,臭名远昭,人人喊打。可她不同,她从不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他,她看他的时候,眸子黑亮,目光清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看过的最干净最美好的事物。 即使是十年后的今天,她的眼睛一如当初,没有任何杂质,纯粹而天真。他喜欢这样的天真。 “怎么样,要我帮你吗?”他等着她回应,只要她说要,那么他就有借口光明正大地进入她的生活。他现在有钱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小混混的,他只缺一个薇生了。 薇生凝视他,足足看了有一刻之久。这期间,莫英才的心几乎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还是、”薇生垂下头,“算了。”这个莫公子不太对劲,话里有话。她不喜欢这样的人。 莫英才不甘心,想要劝服薇生:“孙知府可不是好对付的人,你区区一个女子如何救你爹?” 杜玉插嘴道:“什么区区女子,我姐才不是寻常女子,好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以前还是宫里的宝林娘娘!” 莫英才嘀咕一句道:“宫里出来的又怎样,难不成还能让皇上帮你吗?” 薇生咬紧了嘴唇不说话。是啊,若是让皇上知道,他定要笑她笨。 许久,她抬起头,神情倔强地对莫英才说道:“莫公子,请随我来。” 莫英才以为她要妥协,瞬间精神抖擞。只要今日他救了她爹,改日让她以身相许,难道她还能不答应吗? 他跟在薇生身后,笑嘻嘻道:“杜妹妹,你想带我去哪?” 薇生指着门槛,轻声道:“莫公子,能帮个忙吗?” 莫英才猛点头:“别说一个忙,就是一百个忙都可以。” 薇生满意地嗯一声,道:“你再往前多迈一步,好吗?” 莫英才想也没想,豪气夸出男人的步伐,转身欲讨好薇生,却只听得“嘭”的一声,门遽然关上。 门里传来薇生的声音:“莫公子,不送。”她的爹爹,她自己救。 莫英才碰了一鼻子灰,趴在门边敲了许久,无人回应。旁边小厮凑上来:“公子,要不我们爬墙进去?” 莫英才一巴掌打向小厮的额头,“爬什么爬!还嫌你们家公子我不够倒霉吗!回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他会抱得美人归! 莫英才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走了过来。赵宣狼狈地站在杜家门口,累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躲掉宫里那群兔崽子,快马加鞭足足赶了两天两夜,终于寻到了小宝林的家乡。 赵宣甩了甩头发,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镜,好好地整了一番发型,担心自己形象不佳,又将自己从头到尾掇拾一遍,这才放心走到门前。 他抬起手,刚要敲门,心中紧张,竟有些怯场。 要是小宝林根本不想见到他怎么办?还有,他见到她,又该说些什么 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化成紧绷的琴弦,每一根都弹奏着不同频率的焦虑,嗡嗡地在耳边作响,几乎快要堵住他的所有知觉。 门里,薇生正与杜玉商量应对事宜,忽然敲门声响起,杜玉皱眉道:“定是莫英才那个不怀好意的,我去骂他。” 薇生拦住她,杜玉性子急躁,若是动起手来,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莫英才可能抱有其他目的,但他毕竟没有说出口,一味地骂走人家也不对。 “你待在这,我去看看。” 薇生起身,脑子里想着该如何劝走莫英才,手攀上门圈,一使劲拉开了门。 门外阳光太刺眼,白光涌入,照得薇生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狭窄的指缝间,赵宣笑容灿烂,露出白白的整齐牙齿,道:“小宝林,朕来和你处对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门外阳光太刺眼,白光涌入,照得薇生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狭窄的指缝间,赵宣笑容灿烂,露出白白的整齐牙齿,道:“小宝林,朕来和你处对象了。” 昨日一问:作者菌智商余额不足,下棋神马的,臣妾根本做不到啊摔!不过,埋些伏笔啥的,作者菌还是能做到的。嘿嘿。 今日一问:黄桑就这么溜出了宫,丞相大人会如何应对?   ☆、第四十章 情敌见 没有任何征兆,门蓦地关上。 赵宣正欲上前将其抱住的动作生生扼住,整个人僵硬了。果然、果然他被嫌弃了。 赵宣呼吸不过来,那瞬间苦得连眼泪都要掉下来。怎么会这样,小宝林竟然嫌弃他!正准备进化成自暴自弃状态时,门忽然打开,薇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看来最近吃得太少了,都饿出幻觉了.......”薇生沉思,紧锁眉头,抬头望着赵宣,道:“快消失吧,大白天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召唤你,晚上再来找我玩吧。” 赵宣的眸子逐渐放大,看着面前呆头呆脑的薇生,好像知道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薇生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抬眸见“幻觉”仍在,遂挥手告别:“今晚见。” 她垂下睫毛,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却有一双大手伸来,她甚至来不及呼喊,便跌入一个紧得让人窒息的怀抱,有温热的气息喷洒耳边:“傻瓜,朕不是幻觉。” 薇生愣住,一秒后回过神大叫。好恐怖,好惊悚,幻觉成精了,老天放过她,她再也不在夜晚睡觉的时候乱想了! “放、放开我!”薇生欲哭无泪地求饶,哪想赵宣却抱得更紧了,他满足地蹭着她的白皙脖颈,嘴里嘟嚷:“不放,一放你就跑了。” 前方忽然冲过来一个雄壮的身影,赵宣下意识搂着薇生往外拖。阿傻“傻傻傻”地跑到门边,一见门边有个男子形容猥琐地抱着薇生,当即火冒三丈,捶胸怒吼,作势便要扑上去解救薇生。 赵宣蹙起眉头,瞅着越来越近的阿傻,心中大为不悦。他好不容易和小宝林重逢,此等良辰美景,怎能让人破坏气氛? 阿傻凶猛地跳过去,眼见着就要咬到赵宣,猝然间,赵宣手一挥,将门从外面带上,阿傻径直撞到木门,差点将门撞出个大洞来。 待阿傻从地上爬起来,急哄哄地开门,却哪里还有赵宣和薇生的身影?阿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景象,怔了三秒,而后虎躯一震,震得连整个临江镇的人,都以为是地震来袭。 某家地主家的屋檐上,赵宣横抱着薇生,笑着看她,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薇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颤着手忽然一把捏住他的脸,“真、真的,你真的是皇上!” 赵宣将她放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朕当然是真的啦!” 薇生慌张失措地垂下头,“您怎么会在这里?” 赵宣去拉她的小手,眼角弯弯笑着:“因为朕要来和你处对象呀。” 薇生的耳根瞬间烧红,脸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因为太过紧张,连话都不会说了。“为、为什么?” 赵宣盯着她羞红的脸蛋,仿佛牡丹般娇艳动人,一时没忍住,情不自禁凑上前想亲她。原来他不是硬不起来,而是因为那些美人不是薇生。 薇生忽然抬头,小手绞着袖口,轻声重复道:“为什么?” 她清澈如水的目光瞬间望进他的眼睛,赵宣收起心中的j□j,认真严肃道:“还记得当时在草丛里,朕问你想要什么赏赐吗? ” 薇生抿了抿嘴,不发一言。 赵宣继续道:“你说你想要跟人处对象。” 薇生将头压得更低了。她以为皇上根本没有听到,原来竟是听到了。不但听到了,而且还死死记住了。 赵宣去握她的另一只手,大手覆盖着小手,他双手合拢,将她的手包裹其中。“朕是君王,君无戏言,既然朕答应过你,那就要对你负责到底。” 薇生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无奈他力气大,根本挣不开,情急之下呐呐道:“可我也没说要跟您处对象........” 赵宣将她的手放在胸膛处,扬着脖子,趾高气扬道:“你不跟朕处对象,跟谁处?朕可是天下第一极品美男,有钱有权又有势,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能超越朕?” 薇生咬着下嘴唇,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复杂至极。她试图从赵宣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他的眼神始终真挚如一,他的笑容自信灿烂,他的话语荒诞无比,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他说要跟她处对象。所有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实,不真实得让她差点以为这是场梦。 “不行,您还是回去吧。”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赵宣脸色一变,“为什么?” 薇生不回答。他是皇上,是大齐的君王,若是被众臣知道他跑到了这里,定要进行又一轮集体讨伐。 赵宣盯了她几秒,继而扑过去,将她抱得紧紧的,嘴里嚷着:“不要,朕不要回去,朕就要待在这里!你要是赶朕走,朕就马上从这里跳下去!” 薇生被勒得喘不过气,眼角余光往下瞄了瞄,好高啊,皇上到底是怎么将她抱上来的啊,若是跌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赵宣赖皮地贴在她身上,“小宝林你最好了,你也不忍心看朕摔胳膊断腿的,对不对?而且朕这人有怪癖,若是有人拒绝朕的好意,朕心里就痛得紧,一痛就神志不清,什么都做得出。” 薇生咽了咽唾沫,担心皇上一个不小心就将她推了下去,深呼吸一口后答道:“那您不能在这里久待,玩够了就回宫,好不好?” 赵宣欢喜得恨不得舔她一口,“玩够就回宫!”小宝林好天真,有她在,他怎么可能玩够呢?他可是要跟她玩一辈子的。 薇生怯生生开口道:“皇上,我们下去吧,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我怕。” 赵宣两眼冒光,“没关系,有朕在呢,怕就抱紧朕。” 薇生犹豫了半晌,实在怕得紧,无奈之下终是反手抱住赵宣。 高高的屋檐上,炎日当头,偶尔有风吹过,男子怀抱着娇小的女子,对着太阳哼起了小曲,笑得咧开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赵宣依依不舍地放开薇生,拉着她的手往杜家走。 刚到家门口,里头杜玉迎出来,喊道:“姐,你方才跑哪里了?阿傻出去寻你了!” 话音落,杜玉注意到赵宣的存在,当即探出视线打量他。赵宣知道她是薇生妹妹,当即抖了抖肩,摆出自己最好的状态任她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要娶一个女子,首先得征服她的家人。像他这么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定能得到小宝林家人的肯定。 杜玉打探完毕后,抛出一句话:“姐,你不会又从外面捡了个傻子回来吧?” 赵宣暴走,卧槽,他堂堂一表人才,宝林她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他是傻子的!啊?! 薇生目光闪烁,将赵宣介绍给杜玉:“他是宫里的,正好期满出宫,路过这里,便来看看我。” 杜玉哦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宫里的公公啊,失敬失敬。” 那瞬间,赵宣恨不得扯掉衣裳,将满身的腱子肉亮出来展示。尼玛他明明长得这么魁梧英俊霸气,哪点像内侍啊! 薇生拍了拍赵宣的肩,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下来:她妹妹就这样,只认第一印象,就算说清楚也没有用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宣愤愤地垂下视线,妈蛋的,为了小宝林,他忍了!公公就公公,反正小宝林的夫君,他是当定了!等到那时候,他定要下旨让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喊他“姐夫”喊上一万遍! 接近黄昏时,外出寻薇生的阿傻终于回来,垂头丧气拖着低沉的步子进了院子。 “阿傻,你回来了!来,这个是宫里的公公,是阿姐的朋友,你们互相认识一下。”杜玉热心地上前介绍,将一杯茶端给阿傻。 阿傻咕噜咕噜喝光杯里的茶,抬头正好与赵宣打探的视线撞个正着。顷刻间,剑拔弩张,火花四溅。 “砰呲”一声,阿傻捏碎手里的杯子,望着赵宣的目光充满敌意。赵宣挑起眉头,瞪着阿傻的眼神毫不示弱。 他早就想问了,小宝林家怎么会有个男人呢?原来是个傻子。赵宣沉吟半秒,心想就算是傻子,那也是男人,小宝林的身边怎么可以出现其他男人呢! 两人迈开步子朝彼此走去,一路火花带闪电,眼见着就要撞到一起,突然薇生捧着淘米的沙锅,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挡在两人中间。 她不明情况地看了看两人,最终将视线抛向阿傻,道:“阿傻,昨日劈的柴太粗了,今日我想焖粥,你能帮忙将柴再劈细点吗?” 阿傻猛点头,仿佛获得了什么特权一样,笑得开心,看向赵宣的目光里,隐隐透出一丝得意。 赵宣跳脚,哎哟,这个傻子敢鄙视他?“小.......”他急忙改口,“小薇薇,还是让我帮你吧。劈柴这种活,需要专业人士来干。”小宝林用的柴,怎能假以他人之手呢。 薇生听得有点耳朵发麻,投以怀疑的眼神,道:“行吗?” 赵宣拍着胸膛,“那当然!” 阿傻恨恨地看他一眼,不甘心被人抢了活干,甩开腿便往劈柴的地方跑,赵宣愣了愣,随即叫吼地上前追赶。 “你给我停下!敢跟我抢,不想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给我停下!敢跟我抢,不想活了啊!” (对于那个玩一辈子,大家不要误会黄桑啊,他的意思是和她相亲相爱一辈子,好神经质的黄桑,竟然还要作者菌特意出面解释,┭─┮ ﹏ ┭─┮) 昨日一问:丞相大人正在千里追“子”的路上。 今日一问:杜岳父会喜欢黄桑这个女婿嘛? 谢谢mocca童鞋,洛子非童鞋,银耳粥童鞋送的地雷。╭(╯3╰)╮你们的心意,阿白菌已经收到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杜仪:说好的今天放我出场呢?我不想陪孙知府那个糟老头子了,尼玛快放我出去见女婿啊! 作者菌:女婿很深井冰的,您老受得住吗?   ☆、第四十一章 适应期 片刻后。 薇生舀好米切好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走出厨房后,刚想开口唤阿傻扛柴过来,眸子触及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 本该用来砍柴的地方,现如今一片狼藉,赵宣与阿傻分别站在木桩的两边,分居而立,两人手里举着木柴乱舞,你一招我一招地向对方发起攻击,以满地的木柴分布概率来看,暂时由手快的赵宣领先。 “哈!你个不要脸的傻子,会劈柴了不起啊!我还会扔柴呢!”赵宣抬头挺胸,眉飞色舞地朝阿傻做着鬼脸。 阿傻本来气呼呼地瞪着他,正准备趁他不备甩一根粗木柴砸过去时,眼角瞄到从厨房出来的薇生,当即敛起神色,将手里的柴放下,回身乖乖地劈柴。 赵宣摊了摊手,得意洋洋地想道,傻子就是傻子,怎么会是他堂堂大齐君王的对手呢?这不,他还没使出绝招呢,就已经被吓得偃旗息鼓,想必以后再也不敢和他抢薇生。 他正醉心于自己的胜利中,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赵宣僵住,缓缓回过头,薇生阴沉的面容映入眼帘,一双黑眸紧盯着他。赵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神情慌张,宛若被人抓包的坏小孩,紧张地吐词道:“我、我想帮忙劈柴.......” 薇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后面假装劈柴的阿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捧着怀里劈好的细柴,手指指向赵宣,委屈道:“傻傻傻........”那话仿佛在说:就是他搞的破坏! 赵宣气得差点将手里的粗柴往阿傻的脑门上砸,妈蛋的!小人!竟然敢打小报告,太可恶了! 危机处理能力超强的赵宣最终没有将柴砸出去,他很快冷静下来,垂下头酝酿情绪,数秒后,他抬起头,眼里竟多了几丝朦胧泪意。 “小薇薇,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帮忙而已。”他凑过去,将阿傻从薇生身边挤开,表情真挚地握住薇生的手,“你最懂我的,对不对?” 阿傻悄悄地藏了块板砖,怨愤地站在赵宣身后,才刚靠近赵宣一步,被便赵宣出其不意地踢了出去。敢跟他玩背后暗算这招,这小子还太嫩了点! 力大无穷的阿傻碰上威武雄壮的赵宣,两人旗鼓相当,阿傻被踢了之后,忽然傻机一动,充分发挥弱势,痛苦地j□j起来。 薇生听到动静往前探,赵宣当即上前抱住她,既遮住了她的视线又满足了吃豆腐的心理,笑眯眯地蹭着薇生,小声道:“小宝林,朕是皇上,从未砍过柴,一时弄巧成拙也是有的,你可别相信那个傻子的话。朕饿了,快去做饭给朕吃。” 话毕,他搂着薇生往前去,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薇生感受着身后人硬朗的胸膛以及他哼起的欢快小曲,只得无奈地叹一口气。 做好饭后,四人围在饭桌前,气氛诡异得跟。阿傻恨恨地盯着赵宣,赵宣情意绵绵地望着薇生,薇生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向杜玉,杜玉完全没有注意到薇生的求助信号,开心地拿起筷子夹菜吃。 “公公,你不吃饭吗?”杜玉眼神痴痴地盯着赵宣面前的鸡腿,大有上前抢夺的阵势。 赵宣翻了白眼,夹起鸡腿往薇生碗里放,“小薇薇,你吃。” 薇生低头看着鸡腿,她担心皇上吃不惯家常小菜,这才特意做了鸡腿。皇上雄赳赳的目光加上现在让鸡腿的行为,难道是在暗示她,他根本吃不惯民间鸡腿吗? 这样一想,薇生方才兴冲冲做菜的心情全没了,她低下头,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怯生道:“再吃我就更胖了。” 赵宣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胖的。” 薇生蹙眉,皇上明显喜欢瘦的,瘦成纸片人那种的更好。说喜欢胖的,骗谁呢,后宫那群娘娘在那摆着呢。 杜玉拿起筷子敲赵宣的手,道:“我姐那叫丰腴,不叫胖。” 薇生拿起碗筷,也不说话,将鸡腿夹给杜玉,默默地埋头吃饭。阿傻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目光在薇生和赵宣身上流连一番,意识到两人的不对劲后,喜滋滋地笑起来,连方才赵宣踢他那脚的事都不提了,大口大口地吃饭,时不时地举起大拇指,含糊道:“傻傻傻.......” 这情况变化得太快,让赵宣迟迟摸不着脑袋,只得呆呆地看着薇生吃饭,面前的饭菜基本未动,撩拨了几口,心中郁闷,再也吃不下去。 吃完饭后,薇生忙着洗碗,周围又被杜玉和阿傻紧紧占据,根本没有赵宣的位置。好不容易等到入夜就寝时,薇生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赵宣,抱着枕头到隔壁房和杜玉睡,赵宣想要和薇生共宿一房的希望落空,心里更加抑郁难耐,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许久都未睡着。 小宝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理他了呢!赵宣蹬着脚,将头埋进枕头里,双手并用捶着床榻,发出呜咽的悲泣声。 忽然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赵宣一愣,以为是阿傻来找自己寻仇了,连忙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起,警惕地举着枕头就要摔过去。 薇生抱着一床薄被子,僵硬地站在那里,尴尬道:“您还没睡啊........” 赵宣喜上眉梢,内心欢腾一秒不到,歪头反思:会不会是因为小宝林嫌弃他太端着架子了?一见面就自称朕,难怪她会不习惯! “别用敬语,别将我当成皇帝,像以前那样,互称你我便好。”他兴高采烈地说着,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隔阂源头。 薇生淡淡地应了声,将薄被子搁下,“这里晚上冷,床板又硬,我担心你睡不习惯,所以想着进屋多添床被子,放下就走。” 说完,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与他亲近的迹象。赵宣一急,赶忙拉住她的手:“我认床,睡不着,你陪我一会,好不好?” 沉默了许久,薇生回过身,沿着床榻坐下,柔声道:“就一会。” 赵宣不放心,攥住薇生的手放进被子里,开口问道:“小宝林,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吗?” 他的语气极为小心,仿佛将她当成一碰即碎的玉人,这样的待遇让薇生颇感紧张,她遮遮掩掩道:“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赵宣半撑起身子,一口认定:“你有。” 薇生抿住嘴唇,迎上赵宣的视线。黑暗里他的眸子熠熠生辉,看着她的目光,溢满爱恋。薇生顿了顿,以为自己看错了,急忙撇开头去。 别人总说她傻,说她反应慢半拍,她原本是不相信的,直到今日。他突然出现,相隔了整整四五个时辰,吃饭的时候他不吃她的鸡腿那刻,她才真正领悟到他从皇宫跑出来找她这个事实。 他是皇上啊,从小养尊处优,无论走到哪都有大批的宫人伺候。她家这么穷,万一他吃不好睡不好,怎么办?她满怀心意做出的丰盛晚餐,他根本无心品尝,她院子里最好的屋子腾出给他,他却根本睡不惯。 她想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翻出来给他,可到头来,却还是怕委屈了他。 “皇上,要不你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赵宣愣住,随即厚脸皮地抱住她的腰,“才不呢,有你在,就适合我。” “可我做不出宫里大厨的珍馐美味,也雇不起丫鬟伺候你,我........”她说着,语气里竟有了些哽咽,“我们家很穷的,养不起你。” 赵宣震住,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心酸感。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一直都在担心这个。她不质疑他说要处对象的真假,她不怀疑他千里迢迢跑过来的目的,没有受宠若惊,没有喜不自胜,他来了,她便敞开家门接受他。 从始至终,她的心底只搁着一件事,“养不起你。” 赵宣眼角一湿,忘记自己竟然也可以被人这样待之。万千山河横在眼前,却抵不过她这一句话语。 他轻轻靠在她的后背上,双手环抱她的腰,大手重叠上她的小手,他低低地呢喃道:“我很好养的。” 薇生哽着声道:“可你都不吃我做的鸡腿。”那可是她能做出的最丰盛的菜了。 如醍醐灌顶,赵宣想起方才阿傻不住举起大拇指朝薇生示好的画面,当即拍了拍脑袋,他真可笨!怎么就没想起这茬事! “我虽没吃,可也闻到了味道,一闻便知那鸡腿好吃得紧!小宝林做的菜,能有不好吃的吗!” 薇生不相信,努嘴道:“可你方才什么都没吃,就扒了几口白饭。” 赵宣舔着笑脸道:“我方才见你脸色不对,以为惹你生气了,一时情急郁闷,忘记吃了,不是故意不吃的。你听听,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呢!” 薇生沉默,许久开口道:“菜在锅里热着,你若吃得惯,我便去取来。” 她这话一出,赵宣便知道两人已无了隔阂,当即喜得想亲她一口,怕唐突了佳人,转而亲了亲她的手。 薇生红着脸往屋外冲,身后赵宣笑嘻嘻地喊道:“媳妇,多盛点饭,你男人饿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薇生红着脸往屋外冲,身后赵宣笑嘻嘻地喊道:“媳妇,多盛点饭,你男人饿得慌!” 昨日一问:杜爹爹明天就出场了,让他自己来回答吧(杜仪:敢不敢快点将我放出场,我女儿都要被人拐跑了!!) 今日一问:薇生对黄桑动心了没?(请充分考虑到这货的智商以及反应能力) 每天写新章都嫌不够写的啊!!!还有黄桑的首次厨房之旅以及和谢安的厨房合作惨案,╮( ̄▽ ̄")╭好多要写的(精分的作者菌:不要做梦了好吗)   ☆、第四十二章 见岳父 第二日,薇生起了个大早,准备到孙府探个情况。牛车早早地就停在杜家门口,杜玉和阿傻尚在睡梦中,赵宣睡得浅,一见她出门,便缠了上去,非要跟着一起去。 赶车的刘伯今日正好要到郡上赶集,听闻薇生也要去郡里,顺便搭她一程。两人坐在车板上,身后是高高堆起的莴苣草,牛车行得慢,一抖一抖的,偶尔轮子压碾过石子,便颠簸得更为厉害。 薇生向刘伯道谢,刘伯哈哈一笑,挥了挥鞭子赶车,回头指着赵宣笑道:“薇生,你从哪捡了个这么俊的小伙子?告诉刘伯,刘伯改天也给你小花妹捡个回来!” 薇生羞红了脸,摆手道:“不是捡的,他是从齐都来的.......” 话未说完,被刘伯打断:“原来是在齐都捡来的情郎!好叻,刘伯下次带着你小花妹去齐都觅个这样的女婿回来!小伙子生得俊就是好,以后生下的娃娃就长得更俊咯!” 薇生脸红耳赤地低下头,刚想出言解释,赵宣却一把握住她的手,神情满足,喜笑颜开:“听到没,人家说我是你情郎呢!还是个俏生生的情郎!” 薇生害臊,小声嗔他一句:“不正经!” 赵宣凑过去,捏着她的小脸,笑嘻嘻道:“我就是不正经,难道你不喜欢吗?” 薇生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脑子里残余的那点惺忪睡意全然不见,只有眼前赵宣近在咫尺的脸,以及他勾人的眼神。 前头刘伯打趣道:“两小口还说起情话了!哈哈!” 赵宣又捏了捏她另半边脸,想起昨晚她陪他扒饭吃的情景,心里甜滋滋的,靠近她耳边低声道:“你看,连外人都能一眼瞧出我俩在打情骂俏,要不我再多说点情话,给你解解闷?” 薇生抽回手,将手藏在袖子里,不让他摸。撇开眼,瘪嘴道:“才不要。” 赵宣想要摸她的小手,偏又摸不到,心里痒痒的,索性将脸凑上前,“来嘛,让我说嘛,你不听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他作势就要开口,薇生以为他真要说,立马急得伸手捂住他的嘴,手刚触上他的唇,只见赵宣勾起嘴角,得意地逮住她的手腕,放到鼻间闻了闻,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真香。” 薇生一口气抽不上来,想了许多,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无耻。” 赵宣毫不在意,“无耻乃吾之美德。” 行了一路,赵宣便缠了薇生一路,好不容易到了郡里,薇生急忙从牛车下来,悔得连肠子都青了。皇上坏死了!坏透了! 赵宣乐滋滋地晃到牛车前,与方才一直撮合打趣的刘伯侃了几句,回过头见薇生走出了好远,这才结束对话,急匆匆地追上去。 “慢点走,万一你走丢了,可怎么办?”赵宣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跟上她。 薇生停下脚步,转头看赵宣。指不定谁走丢呢,她努了努嘴,道:“待会我要去孙府,你站在石狮子那里等我。” 在路上时,赵宣便已套出了杜仪的事,现下见她面色不善,以为是担心父亲所致,心疼道:“你别急,我可是皇上,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薇生歪头看他,目光仿佛在说:怎么解决? 赵宣摆了摆手,自信笑道:“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只需我拿出章印往那一放,保准吓得那什么孙知府两腿发软。”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腰间摸,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脑海中有道光闪过,仿佛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他的动作渐渐迟缓,抬头对薇生道:“我、我好像忘记带了........” 薇生叹一口气,果然不能指望皇上。她从荷包里掏出一贯钱,塞到赵宣手里,指着不远处的小贩摊子,道:“你若乏了,便到那边去逛逛,我去去就来。” 话音落,薇生转身离开,完全不给赵宣拒绝的机会。赵宣可怜巴巴地望着手里的一贯铜钱,心中悲叹:完了,这下又要被小宝林看轻了。 薇生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赵宣到摊铺上晃了一圈,由于他从未独自上街买过东西,根本不知道物价如何,以为一个铜板可以便可以买到许多东西。他逛到一家专门卖女子簪钗的铺子,见其中一支云鬓凤钗好看得紧,想也没想,甩手豪气砸了几个铜板过去,拿起发钗便要往外面走。 这家的老板是有名的黑心货,见赵宣拿了凤钗往外走,当即急得跳脚,上前拦住,将赵宣的铜钱砸回去:“就这点钱,还想买我的钗?做梦!” 赵宣一愣,刚要发作,转念想起薇生的交待。若是被小宝林知道了,定会嫌弃他麻烦多事。这样一想,满腔怒火生生扼住,抬起脸淡定将身上其他的铜钱全甩了过去:“这些够吗?” 老板鄙夷地数完手里的铜板,昂起头将赵宣上下打量一番,瞧这人生得细皮嫩肉,衣着穿戴品味不凡,且又这般不识俗事物价,定是外镇来的贵公子。好不容易逮着个小金龟,可得好好敲诈一番。 老板转着眼睛算计一番,伸出手对赵宣道:“你先将钗还我,我再决定卖不卖。” 赵宣将信将疑地将钗递过去,哪想老板刚一接手,便急忙喊道:“呀,这钗被你弄坏了!” 赵宣凑过去,“哪里弄坏了?” 老板趁机转身,将方才赵宣看过的发饰一一折坏,回头道:“你看,这些也坏了!你赔我的钗来!” 赵宣瞬间黑脸,宰人也不是这么个宰法,当他是有貌无脑的白痴吗! 老板正沉醉于自己的勒索剧情中,忽觉周围气氛不对,抬头还没来得及查看,便被一脚踢飞,直接黏到墙上。 “妈蛋的,再有下次,老子就抄你全家!”赵宣愤然甩袖,刚想摆个潇洒的姿势就此离开,忽想起铜钱未捡,遂又蹲□拾铜钱。 待他捡完铜钱,老板也终于从墙上被抠了下来。老板气鼓鼓地朝里屋吼一嗓子,瞬间蹿出几个彪悍大块头。 “妈的,给我上!卸了这个小白脸!” 赵宣跳脚,顾不得那么多,正想上前活动筋骨,忽然里屋出来个紫袍男子,手里摇着白扇,朝老板挥了挥手,老板瞬间气萎,乖乖地带着大块头们退下。 赵宣眯了眯眼,原来这黑店还有幕后老板。他放眼打探,却正好与对方的视线撞在一块,赵宣冷了冷脸,心想这人虽慈眉善目,但笑容后面藏着东西,目光贼贼的,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货。遂礼节性地掬袖点头,转身欲走。 莫英才见他要走,赶紧上前拦住,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赵宣睨眼瞅他一眼,淡淡道:“萍水相逢,何必相识。告辞。” 莫英才哪肯放他离开,跨上前打开扇子,眼神熠熠地盯着赵宣。昨日他听闻杜妹妹家来了客人,客人不仅生得俊俏,且是从齐都来的,今日他早早地便探到杜妹妹来了郡上,那位客人也是一路相随。若他方才没猜错,眼前这人,分明是杜妹妹家的客人。 莫英才仔细探了赵宣几眼,他这人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从商如此,抢人也如此。未分清敌我之前,更要小心谨慎。“公子若不愿透露姓名,也无大碍,鄙人姓莫,名英才,是这临江郡财源钱庄的少东家,今有缘得见公子一面,心中甚觉投缘,若公子不嫌弃,莫某想邀公子去鄙府一会,公子意下如何?” 赵宣盯着他,眸光中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只半秒的功夫便立马遮掩下来,刚想出口拒绝,便听得身后人有唤自己。 “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好久!” 薇生踏进门里,拉起赵宣的手便往外走,旁边莫英才出声:“杜妹妹,好久不见。” 薇生这才注意到莫英才的存在,想起昨日他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当即尴尬地笑道:“莫公子好。” 赵宣耳尖,听得那声“杜妹妹”,瞬间明了,再回头一看,莫英才望着薇生的目光,哪像是看寻常人的眼神,活脱脱就是色狼盯梢! 好哇,他就说呢,哪里跑出个素不相识的莫公子,又是解围又是邀府一聚,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好深的心机,好讨厌的情敌!危机感顿上心头,赵宣下意识握住薇生的手,宣示主权般带着薇生往前走,轻飘飘丢下一句:“莫公子再见。” 莫英才死死瞪着赵宣牵住薇生的手,仿佛被人夺了心爱的东西,眼神凶狠且锋利。 走出好远,薇生的手都被他抓疼了,皱着小脸道:“你弄疼我了。” 赵宣放开她,停在原地,一言不发。薇生抬目看他,见他鼓着腮帮子生闷气,遂道:“又怎么了?” 赵宣撅嘴,望着她一副天真明媚的面容,方才酝酿了好久的问罪之辞蓦地咽回肚子,一把将她扣在怀里,语气刚硬,“刚才那个长得一脸淫相的男人,是谁?他为何唤你杜妹妹!” 薇生捶他胸,挣扎道:“光天化日的,你抱我作甚!” 赵宣搂得更紧了,“快说!” 薇生继续捶他,皇上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我爹就要过来了,你快放开我!” “不说就不放!”他将她圈进自己钢一般的怀抱,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莫英才的那句“杜妹妹”。心中火气愈来愈盛,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正欲加强力度将她整个裹住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大胆淫贼!放开我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就不放!”他将她圈进自己钢一般的怀抱,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莫英才的那句“杜妹妹”。心中火气愈来愈盛,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话,正欲加强力度将她整个裹住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大胆淫贼!放开我女儿!” 昨日一问:动了。但是由于这货反射弧太长,尚未到达大脑感应区。 今日一问:薇生怎么救杜爹爹出来的?(前文有提示,且此救法,皇上知道了后会大吃飞醋的。) 谢谢大A童鞋送的地雷以及林四童鞋送的手榴弹。╭(╯3╰)╮   ☆、第四十三章 狗腿子 杜仪怒气冲冲,大步上前,一把将赵宣拍开,将薇生护在身后,吹胡子瞪眼道:“我女儿岂是你能碰的!” 薇生连忙拉住杜仪,道:“爹,他不是坏人,他是我在齐都认识的故人。” 杜仪一甩袖子,敌意十足地剜向赵宣,道:“故人就能随便碰我的宝贝女儿了?” 赵宣被他拍了一掌,脑袋晕晕的,听得薇生唤他爹爹,浑身打个激灵,定睛往前一看,倒真有父女像!看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岳丈大人了。 杜仪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看什么看,别盯着我女儿看!” 赵宣急忙掇拾自己一番,端庄面容,飘飘然上前,摆出谦谦君子姿态,毕恭毕敬挪步上前,双手合十鞠躬道:“小生这厢有礼了。” 杜仪呸一声,看着赵宣的眼神越发嫌弃,转身牵起薇生的手快步往前走,恨不得立马甩了赵宣。 赵宣僵了一秒,随即撩起袍子追上去,“岳丈大人,等等我!” 马车上,薇生一人独坐车厢中,外面杜仪严格把关,与赵宣同坐在车板前。杜仪不情不愿地甩着手里的马鞭,时不时地打量赵宣一眼。 赵宣贴上笑脸,一心想要给杜仪留个好印象。以前在宫里时小宝林总想着出宫,可见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重若泰山。以往他对着那帮既话唠又抽风的老臣们都能泰然处之,搞定杜爹爹,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车里传来薇生的声音:“爹,路上我们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之前雇马车时,她担心杜仪会为难赵宣,特意交待了一番。 杜仪不高兴地答道:“知道了。”他翻了翻白眼,转过来看赵宣,想要尽量表现得友好,却又瞥不住心中的那股子别扭,一句话说出来,跟吼出来一般:“你哪里的!”瞧这小子对自己女儿动手动脚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家伙,瞧着就嫌烦! 赵宣震住,显然很是诧异于杜爹爹这别开生面的问候语,小声道:“我齐都的。” 杜仪鼻子一闷,发出不屑的声音,道:“你做什么的!” 赵宣小心翼翼地看着杜仪,刚想说“我给人白干活的”,被杜仪狠地一瞪,便成了“我是吃白饭的”。 杜仪目光怪异地扫了扫赵宣,嗤之以鼻,原来是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车里薇生听不下去了,掀起帘子:“爹,他是宫里的。” 赵宣担心杜仪像杜玉那样,又将他误认为内侍,赶忙接话道:“对,我是宫里的侍卫!” “你出来作甚?”杜仪匆匆忙忙将薇生哄回车里,将车帘遮得严严实实,生怕慢一步便会被赵宣抢了女儿。手里忙活着,嘴上漫不经心,回头对着赵宣道:“你叫什么!” 赵宣不敢怠慢,一口答道:“我姓赵!” 杜仪哦一声,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你说你姓赵?赵可是国姓,难不成........” 赵宣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想了个借口圆话:“我是先皇七堂叔家的六侄子家的堂兄的五堂弟的四婶子的远方亲戚,祖上与皇家沾了点亲,才得了这个姓。” 杜仪晃了晃脑袋,瞥都没瞥他一眼,总结道:“嗯,当真是糟蹋了国姓。” 赵宣黯然,看来要搞定小宝林的爹,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多了。正是灰心之时,耳边又听得杜仪道:“我听阿生说,你偶尔路过临江镇,想要在我们家借宿几天?” 赵宣来了精神,猛点头:“是啊,杜大人家环境优美,适宜居住,且杜大人高风亮节,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想沾沾杜大人的仙气,练出一身正骨来。” 杜仪眯起了眼,一巴掌拍过去,“就冲你拍马屁的小样,本大人就是有仙气,也不愿意让你沾!” 赵宣吃疼地摸了摸额头,虽身处窘境,仍不忘挤出一抹笑容,讨好地扯着杜仪的袖子,呵呵地傻笑着。 天将降美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为了小宝林,他说什么也要搞定杜爹爹! 马屁招,再接再励:“杜大人,瞧你生得俊朗,想必镇上定有许多半老徐娘倾心于您吧?” 杜仪表情:o( ̄ヘ ̄o#) 赵宣咬牙。一招不行再换一招,瞧杜爹爹一副铮铮铁骨样,定有英雄情节。英雄嘛,不打不相识,挑衅招,上!“杜大人,要不咱俩下去打一架?” 车厢里薇生出声:“你怎能打我爹爹!” 赵宣血泪两行。出师未捷身先死,败。 行至一半,杜仪赶了半天的车,甩鞭子甩得手疼,刚放下马鞭,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手腕。旁边赵宣正处于讨好岳父的焦虑不安中,抬眼一瞄,见杜仪表现出了倦怠的神情,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他打了鸡血一般,上前去拿杜仪的马鞭。 “让我来赶车,您歇息。”真正的好女婿,是不会放过每一个讨好岳父的机会!他赵宣,誓要将天下第一好女婿的名号拿到手! 杜仪半怀疑半鄙视地将马鞭扔过去,“你会赶车吗?” 赵宣忙地点头:“会的会的,我什么都会!” 杜仪瘪了瘪嘴,双手套到脑后,两眼一闭,“那就交给你了。” 赵宣喜上眉梢,好不容易才讨来一个机会,他定要好好在杜爹爹面前表现一番!“好叻,您坐稳了!” 话音落,他站起身来,甩手一鞭打在马屁股上,欢腾地扯着缰绳,嘴里嘚嘚地吼着,将骑战马的那股子豪情壮志全翻了出来。 他以前只骑过战马,没有驾驭过这种赶车的马,将御战马的那套方法用在普通的马匹上,效果太强,力度太大,马受了刺激,发疯似地往前狂奔,整个车厢几乎晃得快要被掀过来。 杜仪重心不稳地抓住车板,怒斥道:“你做什么!快停下来!” 赵宣迎风而立,欢快地甩着手里的鞭子,风声簌簌,模糊了杜仪的声音。赵宣激动得回过头,还以为杜仪在夸奖他,谦虚道:“杜大人,不用谢!” 杜仪挣扎着从车板上跳起来,抱住赵宣的脚,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鬼崽子,你给我停下来!” 这回,赵宣总算听清杜仪的话,僵了半秒,而后听话地放开缰绳。缰绳一放,马儿跑得更自在了,疯了一样往前冲。 杜仪梗着脖子,吼得唾沫横飞:“你他妈倒是拽住马啊!” 赵宣眨了眨眼,哦一声,回头去摸缰绳,由于缰绳在马头上,他不得不伸长了身子去摸,脚下忽觉踩到了什么东西,想也没想就踢了出去。好不容易捞住缰绳勒住马,回头邀功道:“杜大人,你看,我御马的技术是不是........”收放自如四个字还未说完,赵宣摸着后脑勺,咦,杜大人呢? 薇生一把撩开车帘,被跌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抬眼见赵宣一人傻傻地站在车板上,下意识问道:“我爹呢?” 赵宣张大了眼睛,忆起方才勒马过程中脚边的障碍物,大叫一声,撒开缰绳,跳下马车,“杜大人!我来了!” 片刻后,杜仪躺在路上,半死不活地喘着气,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赵宣碰自己一下。薇生急得快要哭出来,苍白着一张笑脸,对赵宣道:“你怎么把我爹弄成这样了!” 赵宣低下头,“我当时急着去捞缰绳,全然忘记杜大人还抱着我的腿,一时不小心,就把他踢出去了.......” 薇生气急了,心疼地为杜仪检查伤口。杜仪虽是文官,却也当过几年练家子。浑身上下,除却衣袍被割坏了,其他倒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拉低薇生对赵宣的好感度,所以才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哎呦,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杜仪苦着一张脸,扳过薇生的身子,悄悄道:“阿生,听爹一句话,这家伙不是个好人,之前就敢在大街上强行搂抱你,现在又存心将爹踢下车,这分明就是谋财害命的前兆啊!咱们还是不要收留他了。” 薇生心中为难,小脸皱巴巴的,转过头瞧赵宣,见他垂头丧气地蹲在边上画圈圈,面容憔悴,神情颓废。她心里更急了,虽然爹爹这么说,可她也不能丢下皇上,让他睡大街啊! 一边是爹爹,一边是皇上,薇生心中的天平处于僵持状态,无论倒向哪边都不合适。越想越纠结,想到最后,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哭,杜仪和赵宣再也不敢耍宝,急得团团转。 赵宣伸出手想为她擦眼泪,不停地道歉:“小薇薇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吧,我绝对不回手。” 杜仪上前挥开他的手,将女儿护在怀里,亲手为女儿擦掉眼泪,“阿生别哭,爹没事,刚刚吓你的。” 薇生泪眼汪汪地望着杜仪,眼珠子一转,又看向赵宣,语无伦次道:“爹爹......他.......你们两人.......” 杜仪立马明白,闷闷地瞪赵宣一眼,原来是为了这个小子。他叹一口气,凑到薇生耳边,妥协道:“爹不会将他赶出去,不过他不能白在我们家住。” 薇生擤了擤鼻,点点头。 赵宣在一旁看着,见父女两人说完了悄悄话,杜仪回过头冲他甩了个白眼,开口道:“呐,扶我起来。” 赵宣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岳丈大人这是要和他冰释前嫌啊!立马狗腿子般地上前,蹲□,拍拍背道:“岳丈大人,我背您。” 杜仪板着脸扶住他的肩,一巴掌打在赵宣的后脑勺上,“不要叫我岳丈大人,叫我杜大人!” 赵宣回头灿烂一笑:“好的!岳丈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赵宣回头灿烂一笑:“好的!岳丈大人!” 昨日一问:之前丞相大人给了薇生腰牌,薇生难得机智一回,拿出来用了。(腰牌不是白给的,丞相大人另有深意啊) 今日一问:谢撞墙的cp? 谢谢徽羽童鞋和eail123童鞋送的地雷╭(╯3╰)╮ 下章主打谢撞墙。   ☆、第四十四章 谢丞相 青山坳下,断桥碧波,偶有成行水鸟掠过湖面,扰乱一湖春水。 杜仪回家后,杜玉这才放下一颗心,想着几日都未出门,遂到隔壁唤了玩伴小月,两人往桥上赶去。小月体胖,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大口喘着粗气道:“阿玉,我中午没吃饱,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你慢点跑。” 杜玉回头,见她头上发髻歪了一半,当即停下脚步,从荷包里掏出一把桃木梳,为她重新整理发鬓,皱眉嗔道:“好不容易为你梳好的丫鬟头,全散了,又得重新弄了。” 小月自小喜欢黏着杜玉,差不多是她的小跟班,闻言以为杜玉生气了,僵着身子不敢乱动,任她为自己整理发髻,又在袖子里摸了一番,掏出个荷包递过去,道:“阿玉,萧府的银子我给你拿过来了,萧夫人说上次你拿过去的三幅刺绣全卖掉了,总共赚了五两银子。” 萧夫人就是杜玉的堂姑,上次杜玉因为要赶着回来见薇生,来不及拿银子,后又出了杜仪被扣押一事,实在脱不开身,这才委托小月前去拿银子。杜玉满意一笑,将荷包收下,轻轻捏了捏小月胖嘟嘟的脸蛋,道:“待会干完活,请你到街尾吃一顿好的。” 小月点点头,头上高高耸起的两束发髻差点又跌下来,“阿玉,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去萧府拿银子了,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将萧夫人逼急了呢?” 杜玉不以为然,取出两朵小簪花插到小月头上,道:“这个月我们家开销大,我姐从外面捡了个公公回来,既要养阿傻,又要养公公,这才过去三天,我爹放到我这里的那些俸禄早就花完了,我姐虽有积蓄,可那些是她从宫里带回来的血汗钱,不能动。反正我有堂姑这个门道,该利用时就得利用,她自己家不干净,落了把柄在我手上,还能怎么着?” 萧夫人与杜仪虽是同宗,关系却并不亲近。当年尚在娘家时,萧夫人没少欺负杜母,杜母去世后,萧夫人眼馋着杜仪是个官,曾将薇生两姐妹接到萧府暂住,虽是一日三餐供着,平日却百般辱骂,在得知杜仪无意结缘后,更是打发小乞丐一般将两姐妹赶了回去。薇生性子软,怕给杜仪添麻烦,硬是忍着没说。杜玉不一样,她性子烈,别人越是瞧不起她,她就越要挣出个面子来。 小月笑道:“阿玉说的也是!对了,你姐捡了个什么公公回来?真是也是宫里出来的吗?和阿傻比,谁更厉害?” 杜玉收好梳子,掏出一面小铜镜,为自己整理发誓,细思道:“阿傻若是不傻了,许是比那公公强。不过那个公公也不差,前日我爹受了伤从车上跌下,就是他一步步将我爹背回来的!” 她撩好前额的碎发,拍了拍衣裙,挤出标准的淑女微笑,“不说那些事了,小月,待会你可得好好听我吩咐,千万别说错了台词。” 小月一拍胸膛,“好嘞!” 断桥位于临江镇的西北地段,正好是通往齐都的必经之路,每年上都赶考的书生们都会经过此处,此时正是四月末,来往的路人虽不多,但若往那断桥上一守,运气好的话,正好能守到一两个路过的书生。 断桥旁边有个小塔,杜玉站在塔上,往远处眺望,将桥那边的景象尽收眼底。小月指着正往桥这边而来的书生道:“阿玉,来了一个!” 杜玉摇摇头,“长得比我还矮,不要。” 小月失望地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她又喊道:“阿玉,又来一个!” 杜玉瞥了瞥眼,“太丑。” 小月怏怏地翻开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书生们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玉,今日若能碰见好的,便是第二十六人了。” 杜玉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在纸上轻轻一滑,笑容妩媚而娇艳,“俗话说的好,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么多个书生,总有一个能中进士吧。况且我又没用真名,不过是送把伞,吟首诗,最后再加句矫情的‘君若高中莫忘妾身’,一切就搞定了,简直比街西摆摊还来得容易。” 小月似懂非懂地点头,指着自己道:“阿玉,那你看我行吗?” 杜玉痴痴地笑,“行啊,只不过书生什么的,配不上你,我们家小月就得配大将军!” 小月红了脸,害羞地往杜玉怀里钻,杜玉嘻嘻笑着,一边推她,一边伸长脖子往外瞧,眼神一晃,一个白影突入眼帘。桥上笼着一层白雾水汽,那人自白雾缭绕处而来,白衣翩翩,宽袖飘逸,青丝如墨,仿佛云端深处下凡的仙人。 杜玉屏住呼吸,心脏越跳越快,像是被人紧紧攫住,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半刻的功夫,她跳下椅子,提起裙子,飞一般往塔下奔去。 白雾愈聚愈浓,偶有几滴雨水溅下,显得水汽越发黏稠。谢安抬手抹去沾在面上的水珠,抬头不耐烦地往天边望了望。瞧这天色,许是有大雨将临,得赶紧找到皇上才行。 他一卷袖子,双手负背,步履轻盈,朝前而去。忽见前方站了个黛青云裳的女子,撑一水墨桃红纸伞,语调哀怨,踱步徘徊,嘴中念道:“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谢安顿了顿,蹙起眉头,掷以一个怪异的眼神,埋头继续赶路。 杜玉微闭着眼,捂着心窝念完诗词后,心神不安地等待谢安的主动搭讪。等了许久,却无半点动静,旁边小月出声提醒道:“人走了!” 杜玉睁开眼,探目一瞧,那人早已走远。她哎呀叫出声,来不及细思为何此次美人念诗的法子没有成效,撩起裙角,握住伞柄,脚底加速,往谢安的方向冲去。 “等等!” 身后传来呼唤声,谢安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过身,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只听得“噗通”一声,脚下趴着个人。 杜玉窘态毕露,脸红了大半,从地上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释道:“鞋底太滑。”她眼神四瞄,一边懊恼自己太过鲁莽,一边记挂着他对自己的印象,心中小鹿乱跳,想好好瞧他一番,目光触到他的下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上移。 谢安淡淡哦了一声,转身继续赶路。 杜玉急了,上前几步,伸手拦住谢安,低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你等等。” 谢安微蹙起眉梢,清润的嗓音压得低低的,惜字如金般吐出两个字:“ 何事?” 这人性子真冷。杜玉在心中嘀咕一声,继而将伞递过去:“待会有雨,你用我的伞吧。” 谢安快速扫描面前的人,目光仿若金属般冰冷,“不用。” 话音落,他移开脚步,从杜玉身旁绕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杜玉忽然抬眼,只一眼,却让她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空气中泥土与青草的气味混在一起,夹杂着风里转瞬而过他身上的那股气息,一股子涌入杜玉的大脑,这人紧抿的薄唇,这人白衣胜雪的气质,仿佛凝成琥珀,在她的心中烙下印记。 有那么一秒,杜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停止流动,她一眨眼,再望他一眼,全身血液便又沸腾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跨上前再次拦住他,笑容灿烂而殷勤 :“你要进镇吗?我是本地人,可以为你指方向。” 谢安目光一紧,眼神中透露出危险的意味。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杜玉不依不饶,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坦荡荡地盯着他的眸子。谢安不习惯与女人对视,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杜玉的小心脏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她用自己从未用过的卑微语气轻声道:“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话毕,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咬了咬下嘴唇,往后移一步,与他并肩而立。他比她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她想为他撑伞,动作笨拙地踮起脚,将伞往他那边送。 谢安没说话,视若无睹,大步流星往前跨去,区区几秒的功夫,已将小步亦趋的杜玉甩在身后。杜玉不甘心,再接再励冲上去。 谢安用走的,她便用跑的,反正就是与他并肩而行。片刻后,杜玉跑得气喘吁吁,仍然不死心地试图伸手攥住谢安的衣袖,手刚触上去,便被谢安狠狠拍掉,附加凌厉一记眼神。 杜玉鼓着腮帮子,心想他长得这么好看,若让镇上那群姑娘瞧见了,定会蜂拥而上,将他抢了去。这样一想,杜玉心里更加忧伤了,脚下的动作丝毫不敢怠慢。 待累得要脱气了,谢安终是停了下来。杜玉俯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你、终于肯等我了么.......累死我了.......” 喘够了气,她抬头刚想问:“公子贵姓.......”话未说完,只见谢安目光深邃盯着前方,根本没有心思听她说话。 杜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看还好,一看便震惊了。这、这不是她家吗! 谢安终于舍得回眸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认识这家的人吗?” 杜玉瞪大了眼睛,顿时觉得神仙显灵了,她活了十六年,头一次觉得上天也是眷顾她的。“我认识。”她一口答道,嘴角勾起笑容,眼冒贼光,恨不得一头扑到谢安身上,“我是这家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杜玉瞪大了眼睛,顿时觉得神仙显灵了,她活了十六年,头一次觉得上天也是眷顾她的。“我认识。”她一口答道,嘴角勾起笑容,眼冒贼光,恨不得一头扑到谢安身上,“我是这家的女儿! 昨日一问:CP是杜小玉。 今日一问:谢安杜玉恋情模式?   ☆、第四十五章 抢真爱 门被打开的时候,赵宣正坐在屋里讨好杜仪,说得口水沫子横飞,指望杜仪能正眼瞧他一眼。 杜玉欢欢喜喜地进屋,冲杜仪笑道:“爹,咱们家来客人了!” 赵宣翻了翻白眼,这杜小妹真是不会挑时间,没看到他正忙着和杜大人联络感情吗! “想必这位就是杜大人了。” 这声音,听着好像是谢安的?赵宣下意识地缩了缩头,脸上神情惊恐万分,缓缓地回过头,目光触及到谢安冷峻的脸庞,两人一惊一静的视线相碰触,当即吓得赵宣连忙撇过头,心中嘀咕道:幻觉,绝对是幻觉! 谢安紧瞪着他,好哇皇上,终于逮着你了!他冷笑一声上前,站在赵宣的跟前,仿佛有意证明自己的存在,微扬起下巴,眸光中透着一触即发的怒火。 赵宣索性用手捂住眼睛,嘴上碎碎念道:“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旁边杜仪起身,不明情况地问道:“敢问公子哪位?” 谢安憋住扑上去打晕赵宣的冲动,镇住心中的情绪,回过头扯出淡定的笑容,掬手行礼,款款大方:“杜大人好,我姓谢,是刘太史大人推荐来的。”话音毕,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书信,双手捧着递过去,面容谦虚且从容。 杜仪早年做学生之时,曾拜于刘太史门下,不但与其有师生之恩,更有知遇之恩。一听是刘太史推荐,连忙拆了信,一一细读,果然是恩师的笔迹。 “既是恩师推荐的人,杜某自当深信,衙门只好缺个书吏,公子若不嫌弃,明日即可上任。” 赵宣眨了眨眼,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什么情况? 旁边杜玉兴奋地凑过来,拍手道:“太好了!既然你要留下来,那干脆住我们家吧!” 赵宣猛地惊醒,反射性地摇手道:“不行!” 谢安快速瞅他一眼,难得勾起嘴角,冲杜玉一笑,“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了。” 杜玉被他这一笑迷了心智,小心脏噗通噗通跳着,转身殷勤地朝杜仪撒娇,希望他能留下谢安。 杜仪捋了捋胡子,说出令赵宣心碎的两个字:“好吧。” 赵宣气得跳脚,心中怒吼:卧槽!岳父大人你不能这么没原则! 谢安淡淡地扫他一眼,眉头轻勾,面容含笑,仿佛早已料到赵宣的这番反应,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意味不明的眸光里似是在说:皇上,你是甩不掉我的,认命吧。 赵宣往地上啐口水,呸呸呸!谢撞墙这个不要脸的! 槐树下,谢安还未来及得转过身,赵宣便连珠带炮,先发制人:“谢安你行啊,竟然还事先准备好推荐公文,书吏?哼!算你狠!”他喘了口气,亮出最重要的立场:“反正朕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谢安冷眼瞧他,眼神可怖,“皇上,当真不随臣回宫?” 赵宣梗着脖子,底气十足答道:“不回。以前朕在宫里的时候,有的是比这更胡闹的,这回朕不就是想追个女子吗,玩够了,朕自然会回去,用不着你这么千里迢迢赶过来。” 谢安忍了一肚子的火气顷刻爆发,他指着西边的墙道:“竟说出这样的混账话!臣无颜见列祖列宗,倒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 赵宣撩了撩袖子,挤着小白眼,道:“你去啊。” 谢安气得捶胸,生生忍下想冲过去掐死他的念头,甩袖蹬足,“臣好不容易才找了借口,歇住群臣的口,您倒好,不急不慢的,难不成真想在这赖一辈子吗!” 赵宣腆着侧脸,注意力飘到别处,不以为然地转移话题:“哦,丞相用何神法歇住了那帮老臣的碎嘴?” 谢安瞬间平静下来,轻轻答一句:“臣说您忽患阳痿病,心情低落,急需静养。全朝闻之,无一人敢有意见,皆笑不拢嘴,主动请求休朝一月。” 赵宣暴躁吼道:“妈蛋的,你敢说朕阳痿!” 谢安闭眼,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震怒而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来之前,他就预料到了,皇上决不会轻易随他回去。若想完美解决此事,还需另作打算。 “皇上,臣最后问你一句,到底跟不跟臣回去?” 赵宣一拍大腿,哎呦,这小子还敢这么硬气!“不回!” “那好。”谢安睁开眼,仿佛下定决心,一字一字道:“那就别怪臣手段下作。从前只有您对别人投怀送抱,从未有过您对别人投怀送抱的时候,臣从小看着您长大,深知您此次出宫的意义以及其后的影响。” 赵宣几近发狂,谢安这副语重心长般教育儿子的模样是怎么回事?“老子要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别把老子当儿子!” 谢安继续道,“臣能容忍您嬉戏人间,但绝不能容忍红颜祸水这种事。现在您尚且为了这个小宝林跑出宫,那以后呢,指不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臣身为堂堂丞相,怎么眼睁睁看着您为了个女人毁掉大好君王之路!所以臣决定——”他拖长了音,仿佛在酝酿如何才能将后面那句话说得更加渗人。 赵宣怒吼:“你他妈倒是说啊!” 适时正好碰见薇生从外面采菜回来,手里抓着一把青菜,望着树下站着的两人,惊呆了眼。“谢大人,你怎么在这?” 谢安眯了眯眼,对身边的赵宣一甩头,说出下面那句话,几乎将赵宣的玻璃心击碎一片。 他说,“臣不杀女人,既然不能杀掉她,那就只好娶了她,从此绝了您的心思。” 话罢,他大步向薇生走去,动作优雅地替她提菜篮子,俯身轻凑过去,也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薇生脸上表情红一阵白一阵,震惊之余后,最终回归平静。 “我知道了。”她弱弱地应下,转身离开。 赵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谢安团团转,“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谢安,朕告诉你,你不能跟朕抢女人!” 谢安漠然鄙一眼,丢下一句话:“这是民间,无君也无臣,既然皇上不想随臣回去,日后我俩便以你我相称。我赶着去衙门交接,赵公子,告辞。” 赵宣呆住,整整静了十几秒,而后仰天长啸,怒吼不绝。 操蛋的人生,操蛋的谢撞墙!上天要灭他赵宣啊! 谢安到衙门上任只两天,衙门上下无人不对他赞赏有加,一提起书吏谢,便是一大堆好话。有人见谢安住在杜仪家,遂起哄,称谢安为杜家准女婿,赵宣听到传闻时,急得满头大汗。 谢安多年禁欲,为人苛刻变态,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杜绝江山后患而娶薇生这种事,他是绝对干得出来的。赵宣这么一想,心中更加焦虑了,他一个皇帝,好不容易找到真爱,绝对不能被一个变态偷窥外加追踪狂的人抢了女人啊! 赵宣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未像现在这般紧蹙不安,燎燎危机感简直快要从他的心里一直烧到眉头。前有岳父大人,后有大力阿傻,外有淫贼莫某某,现在又来一个谢撞墙,妈蛋的,这分明是要作死他的节奏! 薇生夹着篮子坐在树下筛黑豆,好奇地看着不住往树干上撞的赵宣,出声问道:“你在作甚?” 赵宣继续撞树,好烦啊好烦! 薇生抓起一把黑豆,左手碾起盐巴,双手接替搓揉。“撞得不疼吗?”树叶洒了一地,皇上的脑袋原来这般坚硬,竟比谢大人的脑袋还要耐撞。 赵宣猛地停住,抽自己一耳光,卧槽,学什么不好,竟然学谢撞墙!他往薇生那边瞅一眼,立马飞奔过去,哈巴狗似地蹲在地上,“小薇薇,那天谢安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薇生瞬间烧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没说什么。” 赵宣心中起疑,见她一副小女儿作态,更加肯定谢安一定说了些什么不知廉耻的话。毫无预兆的,他忽然捧着薇生的脸,抿嘴道:“不许脸红。这世上有资格让你脸红的,只有我一人。” 两人四目相对,赵宣含情脉脉的面容放大眼前,她甚至能够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这样一来,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红扑扑的脸蛋仿佛鲜嫩多汁的红桃一般,看得赵宣心里痒痒的,醋火早就跑到九霄云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好想亲亲她。 心动不如行动,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已凑上前去,一点点靠近,只差分毫,便能将她的粉唇攫入嘴中。 大门忽然被人推开,杜仪带着谢安大步走进来,嘴里吆喝着:“阿生,爹去捕鱼了,你........” 话语戛然而止,薇生瞬间清醒过来,急忙推开赵宣,赵宣重心不稳往地上跌去,还没来及说什么,面前便有个黑影遮住了所有视线。 “喂,你刚刚是在非礼我女儿吗?”咬牙切齿,字字凶狠。 赵宣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缓缓抬起头,一个“不”字尚未吐出口,迎面便受了一拳,眼圈立马青肿。 “妈的,非要逼本大人动手打人,你个好色之徒,本大人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即使本大人要嫁女儿,也绝不会将她嫁给你这种淫贼,像谢书吏这样的好男人,才是本大人的女婿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妈的,非要逼本大人动手打人,你个好色之徒,本大人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即使本大人要嫁女儿,也绝不会将她嫁给你这种淫贼,像谢书吏这样的好男人,才是本大人的女婿人选!” 昨日一问:女追男,BOSS模式。 今日一问:谢安对薇生说了什么?(前文有出现过的情节)   ☆、第四十六章 被拒绝 话毕,杜仪捞起薇生,老鹰护小鸡那般将她拉回屋里。旁边谢安轻飘飘甩起袖子,眼神淡淡地掠过倒在地上的赵宣,幸灾乐祸地跟着杜仪进了屋。 赵宣委屈地捂着青肿的眼角,怨念地瞅着紧紧关上的木门,一张苦情脸几乎快要滴下泪来。 至下午酉时,杜仪有事不得不外出,携了谢安一同出门,临走前放不下心,特意嘱咐阿傻在屋门前盯梢,切不可让赵宣接近薇生。 阿傻猛点头,听话地蹲在门口,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赵宣,只待他稍有动作,就立即上前施展劈柴神功,将他劈碎。 薇生伸长了脖子在窗户后瞧,窗纸糊得严严实实,隐隐约约能看到赵宣的身影,可怜孤独,背靠大树,仰天哀叹。 薇生低头抿了抿嘴,心中想着他挨了一拳,也不知伤势如何。且外面虽不热,但若晒久了,人总会觉着疲乏。他是皇上,从未吃过什么苦,总得出去看看才行。 想着想着便走到了屋门口,抬头见阿傻挡在跟前,一脸警惕地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她,摇头道:“傻傻傻.......” 原来是不想让她出去。薇生愣了愣,轻言细语,神情认真,盯着阿傻的眼睛,道:“我就出去看看他,他受了伤,我很担心。” 阿傻下意识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咿咿呀呀地做出手势,示意赵宣是个危险人物,一定要远离他。 薇生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小荷包,荷包里装着刚晒好的葵花籽,“他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实在不放心,你就站在这里看着,待你吃完了这包葵花籽,我就回来了。好不好?” 她眸中写满担忧,蠢蠢欲动的心早就飞到外面。阿傻望着她出神,心中忽然溢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这是身为傻子后从未有过的感触。他犹豫了半晌,最终伸出手,去接她手里的荷包。 薇生开心一笑,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阿傻真好。” 赵宣正陷在悲伤中久久无法自拔,忽见薇生朝自己跑来,当即激动得热泪盈眶,展开臂膀飞奔过去。 距离只有一米的时候,薇生停了下来,伸手将欲上前拥抱的赵宣挡住,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身后:“阿傻在看着呢。” 赵宣往后一瞧,正好与阿傻虎视眈眈的目光碰个正着,他赶紧收回视线,心里呸一声。 薇生被他的样子逗乐,轻笑几声,与他一同坐于树下。她拿出早就备好的煮鸡蛋,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你将脑袋伸过来。” 赵宣迷茫地将头凑过去,还未来及问她要作甚,眼角便触到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抬眸见她近在咫尺,正认真地为他敷眼角。 “别动。”她细细地出声,全神贯注地查看眼周的青痕,手上动作轻柔且小心,生怕弄疼了他。爹爹可真下得了狠手啊,都肿成这样了。 赵宣绷紧了身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柔荑碰触过的地方,他竖起耳朵,正好能听到空气里她浅浅的呼吸声。 真好,这样待在她身边,可真好。 淡淡的葵花籽香味和阳光久晒后的气息混在一起,是她身上传来的。他贪心地紧嗅几下,顿觉浑身上下一股电流涌过,麻麻的,舒服得像小时候听过的那首童谣的调子。 “小薇薇。”他闭着眼唤她的名字,享受而欢愉,“跟我回宫吧,我喜欢你。”要是能和她待一辈子,挨再多的打,他也甘之如饴。 薇生扯起嘴角笑了笑,以为他又在说玩笑话,答道:“我好不容易出了宫,哪能再随你回去?” 赵宣猛地直起脖子,她一时没注意,鸡蛋滚到地上,啪地摔碎了。 “宫里有我,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薇生慌乱地看着地上的鸡蛋,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急着弯腰去捡,手却被他一把攫住。 “你作甚?”她抬眸,却望见他一张铁青的脸,面容严肃,目光忡忡。她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他方才并未说笑,他是认真的。 赵宣追着她闪躲的目光,声音低沉,语气焦虑,“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喜欢得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情。我后悔放你出宫了,我要带你回去。” 薇生惊恐万分,“你明明是出来玩的呀........”怎么会是为了带她回去? 赵宣蹙起眉头,她竟真的以为他是闲着无聊出宫玩闹,他都追到她家来了,难道她还看不出他对她的认真吗? “我不是出来玩的,我是为了你。杜薇生,你这个傻瓜,我爱上你了,知不知道?” 话罢,两人皆震住。他惊讶于自己如此轻易地便说出爱这个字,无数个夜里,他反复练习如何对她说出这个字,到了今时,却原来如此简单。 薇生措手不及,像只受惊的小鹿,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皇上怎么会爱上她呢?她挣开手,下意识否认道:“你说谎。” 赵宣急了,一把扯过她。男人一旦有理说不清,便会试图用武力代替嘴皮子,他想将她搂在怀里,他告诉她:“我何曾说过谎?你摸摸我的心脏,哪一秒不是为你而动?” 小手被迫触上他壮实的胸膛,薇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倔强道:“反正我就是不信。” “我要如何做你才会相信?”他气急了,狠狠甩下话,仿佛只待她一句话,他便能上刀山下火海。 薇生慌了,双手挣扎着,脑海中回荡着他方才那些直白的情话,又惊又怕,惊的是他如此认真,怕的是他太过认真。他不能喜欢她,他怎么能喜欢她,她既懦弱又胆小,不敢奢望他的喜欢。 “不管如何做,我都不会相信。”人一混乱,就容易口是心非。 他僵住,出神了一秒,她便从他身边溜走,像是老鼠躲猫那般,灰溜溜地逃进了屋。 赵宣久久才回过神,心中五味具杂。以前的那些情敌与所谓的岳父危机,在此刻消失殆尽,什么困难都比不过小宝林对他的不信任。 他一心想着将她带回宫,却从未想过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宫。他要她,他喜欢她,他爱她,却一直忽略了她对他的感觉。 眸中忽地一片黯淡,赵宣攥紧方才被她触过的袖角,仿佛急于给自己找一个安慰的借口——“她是喜欢我的。” 不知念了多少遍,待天边的夕阳红转成了暗黑,在自我催眠的作用下,他终于生出一丝自信。他握着拳头,起身望了望天空,想起父皇临终前说过的那句至理名言:“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要抢到手。” 他长呼一口气,下定决心想,若小宝林喜欢他,他就向她证明自己的爱。若她不喜欢他,那他在向她证明真爱的同时,就只好顺带着让她爱上自己。 无论如何,他这辈子,就要跟她过。 自那天后,薇生下意识躲着赵宣,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她便会想起那日他说过的话,然后心里就会难受得紧。 别人被表白,都是芳心大动,而她被表白,竟然只想着躲避。 对于自己的异常,薇生颇感沮丧。她知道自己不是不喜欢皇上,可她就是想躲他。杜仪很快便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稍稍一问,薇生怕露馅,索性央了杜仪,让他以后不要再问。 杜仪嘴上虽答应着,心中却觉着慎得慌。女儿如此忸怩,定是姓赵的那小子做了什么坏事!火烧火燎地将赵宣找来,零零落落地训了一天,待说不动了,这才舍得放过赵宣。 赵宣安安静静地受着,也不出声,末了,还恭敬有礼地道一句:“岳父大人说得是。” 杜仪觉得更奇怪了,震惊之余竟生出了一丝想法,觉着这小子脾性还不错。 赵宣出了门,也不像往常那样继续招惹薇生,而是沉着性子,一路往衙门奔去。 他早就想好了,问题反正是要解决的,如何快速有效地解决问题才是他要考虑的关键事情。阿傻与莫英才暂时不在危险区内,谢安战斗力最强,得先从他入手。 这几天杜玉的状况他都看在眼里,这小丫头片子成天冲谢安抛媚眼,抛得她眼皮都要罢工了。他想要薇生,杜玉想要谢安,简直就是最佳盟友选择。 待到了衙门,赵宣特意躲过谢安的视线,偷偷地将杜玉叫到一旁,半诱骗半承诺地将自己的计划一说,杜玉想也没想,竟一口答应。 “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以前我将你误认为公公,是我的不对,所以作为补偿,我先帮你追到我姐,然后你再回报我,怎么样?” 赵宣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杜玉这般豪爽,“真的?” 杜玉两眼一眯,“那还有假?不过丑话先说到前头,我只负责告诉你,我姐的喜好,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赵宣有点不敢相信,他总觉着这小丫头没她姐那般善良好骗,凡事还是问清楚好。“那你想我怎么回报你?” 杜玉嘻嘻一笑,勾了勾手指头,“你凑过来,我且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杜玉嘻嘻一笑,勾了勾手指头,“你凑过来,我且告诉你。” 昨日一问:谢安告诉薇生,“那日酒宴,你闪是皇上之身时,曾与我共入恭房,将我的下面那物什看了个遍,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皇上,只要你以后看到我,适当地脸红一下就行。” 今日一问:杜玉想要的回报? 谢谢兔兔的地雷。这阵子很多人都要考试,祝所有有考试的简子们考试顺利,门门高分。╭(╯3╰)╮   ☆、第四十七章 给不起 夜幕渐黑,一眼望去,皆是万家灯火,点点缀缀。 薇生收拾完碗筷,往屋外瞧了一眼,赵宣仍未回来。自那日之后,他便时常在外逗留,也不回来吃饭,杜仪好奇问起过,他只说有事要忙。 薇生心里却清楚得很,他定是觉得尴尬,所以才躲着藏着。她心里既难受又纠结,将特意盛出来的饭菜放入锅里捂着,待他回来时好歹能吃上个热饭。 她心中烦闷,索性搬了椅子到坪里坐着。杜仪与谢安正在坪里的大树下闲聊,见她来了,便挪了个空位,招呼她过去。 “西北一带常年旱灾,现如今要将以前的引水渠翻修,那可不是个易事,稍有差错,不但没落个好,反倒火上添油。” “翻修的事急不来。依我看,倒不如另辟渠道,从齐林取道,直接引水而下,修至北南,既节省工力,又可一劳永逸,连带着齐林一带的防水坝都可以直接拆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官场上的事,说的大抵是朝政民计,薇生听不懂也不感兴趣,撑着下巴盯着偶尔飞过的一两只萤火虫发呆。 正是昏昏欲睡之时,墙边飞来的萤火虫渐渐多了起来,竟有成团之势。此时已是五月,按理说还未到萤火虫活动的时期,且薇生家地处干燥,鲜少见到萤火虫。她被勾起了好奇心,起身追着萤火虫玩。 萤火虫越聚越多,不到一会的功夫,大树的茂叶缝隙间,星星点点的,全是闪闪的萤火虫。薇生仰着脖子望,满树荧光,仿佛是天上的星星全掉在了树上,她站在那里,就像是站在一棵许愿树下,只要呢喃一句,愿望便会成真。 她想揉揉自己的眼睛,好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手刚抬起来,却听得天边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刺眼的白光,将大地照个通亮。 白光持续几秒后,慢慢缩回成一个白点,然后瞬间从白点中央钻出一道彩虹似的光,朝四周蔓延,缓缓地,竟开成了一朵花的形状。那是一朵紫罗兰,花瓣鲜明,层次有致,鲜活得仿佛会坠下来一般。 以夜空为画纸,烟花为画笔,她抬着头,以为自己是在看一副美不胜收的黑夜魅影。紫罗兰在天空怒放,而后迅速往回收,勾勒出几个大字。 薇生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请、相、信、我........”请相信我。她猛地愣住,还未反应过来时,天边骤然升起许多天灯,密密麻麻地,挤满整个天幕。 红色的天灯下坠着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请相信我”这四个字,薇生看着看着,眼泪便溢了出来。 待满天的天灯飘散开来,一只硕大的孔明灯从远处飘来,薇生仰天看它,企图让眼泪往回倒,却真正看清楚孔明灯那一刻,泪如雨下。 那只大大的孔明灯下,赵宣绑着绳子,悬在半空,他的手上拿着一副长长的横幅。星光落在他身后,他仿佛踩着彩云而来,器宇轩昂,英姿飒爽。 “小薇薇。”他大声唤她,晃着手里的横幅,喊道:“看得清这上面的字吗?” 薇生哭着摇头,大声回应:“看不清。” 赵宣再喊:“没关系,我给你念啊!”他甩了甩横幅,字正腔圆地朝薇生的方向喊道:“杜薇生!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跟我走吧!” 他的声音在天际飘荡,来来回回,从这边山头颠到那边山头,乘着风儿,伴随着萤火虫的余光,钻进薇生的耳朵,窜入她的心里。 薇生红着脸,一边笑一边哭,用手捂着眼睛,泪水却还是沿着指缝不断往外流。她想,这就是所谓的轰轰烈烈了,轰烈得整个大地都能听见他的爱慕,轰烈得她整个人都像是泡进了染缸,从里到外,都红了个通透。 谢安站到她身旁,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他问:“你喜欢他这样吗?” 薇生哽咽着点头,她喜欢他这样,仿佛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这样的感觉,是她从未奢求过的。 谢安沉默了半秒,又道:“喜欢与并肩而行,是两码事,你懂吗?” 薇生蓦地僵住,像是被人用冷水从头泼到脚。短短两秒的时间,之前的喜悦全然不见,她停止哭泣,往他的方向看。天边,他整个掉在绳子上,不住地朝她挥手,他兴奋地喊着她的名字。 他离她那么远又那么近,她伸出手,就仿佛小时候想要摘星星一样,明明已经到了手边,手一握起来,却什么都没有。 赵宣悬在空中,见她朝自己的方向伸手,目光写满渴求。他心头一喜,更加急切地想朝她奔去,不住扯着绳子好让自己快点降落。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再抬头时,她却已转身离开,落寞的背影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赵宣慌了,想要让她别走,唤了好多声,她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薇生!薇生!”他急得满头大汗,扯绳的速度越来越快。之前杜玉说的好好的,还拍着胸脯说这样一定会成功,他方才明明感受到了来自薇生的回应,她是喜欢他的呀,可她为什么连话都不说一句,就直接进了屋?难道她不喜欢他做的这一切吗,她是不是嫌他矫情? 赵宣一想到可能是自己的错,当即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是君王,只需勾勾手指,便有成堆的女子送上门来。他根本没有追求女子的经验,这可如何是好,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知而错过了她。 他能从容应对满朝文武百官,也能轻松指点江山事宜,唯独到了她身上,他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离地还有几米的地方,他实在等不及,狠狠心往下跳,却是一头跳到了杜仪身上。杜仪被压在身下,痛得哎呦叫,赵宣赶紧爬起来,咬咬牙,顾不上赔礼道歉讨好岳父,直接冲到屋里,隔着板门求她开门。 “薇生,你看着我,我是真心爱慕你,”他急促地拍着门,央求她看自己一眼, “你不喜欢我哪点?我改,我全改!”他没辙了,他宁愿狼狈着放下自尊,也不愿意放开她。 薇生挨着门板,听着拍门的声音,心中更加难受。“你别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她的声音细细的,掺着着一丝沙哑。 赵宣隔着门板,一听她这声,便知道她哭了,心里更加着急,拍门的声音更重了:“薇生,我们好好说话,别哭。” 他粗声粗气的安抚却像是一剂催泪剂,薇生原本压在喉咙里的那股酸意,一股头往鼻腔和眼里钻,大颗大颗的泪珠嘀嗒落下。 她怕啊,她真怕。她怕陷进去之后,便再也走不出来,她怕爱上他之后,便变得面目全非,她怕自己变成跟后宫的那些娘娘一样,每天数着日子算他何时才来,她只有这么多自尊,给了他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到底要什么,你跟我说,我全给你。”他的声音几乎哀求。 她咬得嘴唇都破了,鲜血与泪水混在一起,咸咸的,苦苦的。她死命地摇头,呜咽着声音,“我不要。” 她是个贪心的人,若她爱上他,她会想要占据他的全部,他的身,他的心,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他是君王,是那个全天下最不可能只爱她一个人的人。 “你也给不起。”她哭着,喊出了这最后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你也给不起。”她哭着,喊出了这最后一声。 昨日一问:杜玉要谢安。 今日一问:薇生要的,赵宣到底给的起吗? 今天写这章情绪有点波动,写薇生情绪的地方改了好几遍,字数缺了点,明天补上。   ☆、第四十八章 打一架 赵宣倚在门边,不知苦苦唤了多久,唤到夜深寒重,唤到万家灯火全部熄灭,她却始终没有开门看他一眼。 赵宣傻傻地愣着,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又苦又涩,连多咽一口,都嫌累。黑夜这般冷,就连笼了一地的皎皎月光,都被吞噬其中,剩下的只有永无止境的冰冷。 “我有什么给不起的。”黑暗中,他的声音低落,自言自语的样子近乎痴呆。“心都给你了,还有什么给不了。”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千山万水尽数奉上。 最终还是由谢安出面,将他拉回了寝屋。两人共宿一床,这一次,谢安并未像以前那般,将被窝掖得死死的,扞卫自己的洁癖习惯。他拢起被子,将被子轻轻盖在赵宣身上。 赵宣紧靠着墙角,全身蜷缩。谢安扫了一眼,开口道:“真那么喜欢她?” 赵宣不说话,像只刺猬那样缩成一团。瘦削的肩膀紧紧抱着腿,脑袋朝下,看不清神情,只能听得空气里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谢安顿了顿,面容闪过一丝不忍的神情,仅仅一瞬间,便立马消失不见。他紧抿嘴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既冷漠又无情,“你喜欢的,不一定适合你。熬过两三天,之后就不会难受了。” 赵宣动了动,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不用你管!” 谢安脸色一僵,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伸手过去快速地为赵宣掖好被角,手速极快,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打包成了个粽子。 “夜晚凉,别冻着。” 赵宣挣扎着,越挣扎就被裹得越紧,抬头想冲他撒气,他却早已阖眼睡下,躺得笔直,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标准的睡姿。 赵宣哼唧一声,不甘心地往被子里缩,心里憋得难受,偏又不能像个娘们那样大哭大闹,只好闷在被子里,不停地蹬脚。 正是蹬得畅快之时,谢安却忽然出声:“知道为什么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吗?高处不胜寒,你所站的地方,是万万人之上的权利巅峰,没有人能陪你一起。孤家寡人,没有爱情,也不需要爱情。” 对面久久没有动静。谢安瞥着视线瞅一眼,脸上勾起一抹苦笑,不知是无奈还是辛酸。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可又有生命办法,他是丞相,是臣子,是那个要用生命扞卫帝王心志的人。他在祖宗面前发过誓,定要辅佐赵宣成为一代贤君。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闭上眼,不知是在安慰赵宣还是安慰自己:“睡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翌日,杜玉早早地带着薇生出了门。昨晚薇生跟她睡在一起,哭得淅沥哗啦,枕头都被哭湿了大半。偏偏她又不敢问,怕一问便触到了薇生的痛处。昨晚的事她也有参与,若她没有怂恿赵宣以那种方式追求薇生,或许也就不会惹得薇生哭成那样。 杜玉越想越自责,想着今日定要让薇生散散心,遂带她去了自己常去的花和亭。 花和亭位于镇西,四周湖水环绕,不出一里的地方便有小贩摆摊,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有。阿傻从屋里一路跟来,怎么甩也甩不掉。杜玉无奈,只好买了几包糖糕讨好他,希望他安静地在湖边待着,不要跟过来。 一到花和亭,杜玉掏出手帕垫着,还没来及扶薇生坐下,旁边便有人挤了过来,一屁股坐下。 杜玉皱眉,抬眸一看,孙牡丹正笑得一脸得意地看过来,“杜小姐可真自觉,见着本小姐来了,说都不用说一声,直接就伺候上了。” 杜玉心里烦她,想起上次杜仪被孙知府请去喝茶的事情,更加不耐烦。自薇生将杜仪救出来,杜仪回家后没少训她,每天一顿那是必须的,足足教训了十天,这才歇下一口气。 “瞪什么瞪,将脸转开,本小姐看着你就烦!”孙牡丹嚷嚷叫着,声音又尖又细,刺耳得很。杜玉咬了咬下嘴唇,心中早就将孙牡丹骂了几千遍。仗势欺人的货,若不是担心爹受牵连,她早就扑过去将这个不要脸的撕个半死。 亭子角熙熙攘攘地涌来一群人,莺莺燕燕,笑声不断。杜玉一怔,连忙迎上去:“夏姐姐,金姐姐,林姐姐好。”她往后一探,见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遂笑道:“姐姐妹妹们好。” 薇生不明情况,挪过步子走过去,学着杜玉的样子,分别打了招呼。 杜玉素日与周边的官宦家女儿们有来往,她能知进退,且从来不因对方身份而刻意阿谀奉承,不卑不亢,倒是赢得不少闺秀的好感。她平日时常提起薇生,现如今正好碰上一堆子姐妹们,正好将薇生介绍给她们。 “这是我家姐,杜薇生。” 薇生规规矩矩地点头,态度不亲热却也不冷漠,“安好。” 为首的是夏家刺史的千金,他家迁职南上,只是暂时在临江镇待一阵子,虽说停留日子不长,但在这群闺秀中,属她爹的官职最大,故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事事以她为先。 夏千金年芳十六,比杜玉只大了三个月,故在薇生面前自称“妹妹”,语气倒也和善。“听说薇生姐姐刚从宫里出来?” 薇生面色不太自然,僵了半秒,点头道:“是的,月前刚被放出来。” 夏千金接着道:“过阵子,我便要随父去齐都,人人皆知齐都有四宝,长善堂的烤鸭,颀明街的瓷器,北栾府的戏子,以及正德路的齐宫。前三项倒是好办,只这最后一项,却是个难事。我见识浅,从未去过齐宫,若姐姐不嫌弃,可否讲讲宫里的规矩及见闻?” 她这话说得晦涩,偏孙牡丹不识时务,当即说道:“姐姐先说进齐宫是个难事,后又让杜家大姐说宫里规矩,难不成姐姐要进宫吗?” 夏千金面色颇为尴尬,被她当众点破后索性也不遮掩,答道:“不一定,我爹只说让我进去长长见识,像杜姐姐这样的,在宫里历练个几年,既开了眼界,又学了规矩,是个好事。” 薇生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在宫中待久了,娘娘们的隐言晦语,她听了不少,自然懂得几分听话的技巧。夏千金这番话说出来,明面上谦虚有礼,却是在变相地表达她要进宫选秀的事实。 薇生攥紧衣袖,鼻子一酸,总有种要被人抢了东西的感觉。这才是现实,他是坐拥天下的人,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走了旧的总会来新的,他的身边永远都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况且,她没有出众的家世没有过人的才华,她若真与他一起,拿什么与他并肩而行? 既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想。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她输不起的。 旁边孙牡丹出声道:“前几日我爹也说让我进宫试试,我心中念着莫表哥对我一往情深,便拒绝了我爹的好意。”她神情得意,昂起下巴,优越感十足,“不过嘛,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准头,说不定哪天我就想到宫里去了。” 夏千金笑着不说话,另外几个人不敢招惹孙牡丹,也笑而不语。杜玉出言化解尴尬,三言两语便将气氛炒热了,顺带着将孙牡丹给排挤了出去。 薇生不想待下去,抬手想扯杜玉的衣袖,唤她一道离开。手抬起来,却被人一把抓住。 孙牡丹实在闲得太无聊了,指着她手腕上的红豆手钏道:“你这在哪买的?” 众人停下来,纷纷转头看着二人。薇生答道:“我娘编的。” 孙牡丹细细地瞧了一番,道:“还不错嘛,我喜欢,卖给我吧,多少银子?” 薇生怔住,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当即拉下脸,“不卖。” 孙牡丹闻言,当即变脸,硬着扯着她的手腕要买手钏。杜玉赶紧跑过来,一见薇生被欺负了,立马黑脸,什么闺秀仪态全都抛在脑后,挡在薇生跟前,怒气冲冲地吼道:“孙牡丹你不要太过份,这是我娘留给我姐的!” 孙牡丹本就是存心找茬,那日的马车事件还搁在心里,她一直想找个机会报仇,现如今不过要个破手钏而已,杜家姐妹倒还蹬鼻子上脸了,她今天还就要定了! 她今日是有备而来,手一挥,身后便多了几个彪悍大汉。“你到街上去,随便找几个人过来,若打得过我这几个家丁,我便给你赔礼道歉,若不能,便要将这串手钏给我,怎么样?” 她笑得奸诈,仿佛早就吃定杜玉找不到人打架。她早就瞧好了,杜家那个傻子没有跟出来,只要那个傻子没在,一切就好办。 她还没来及笑出声,忽然旁边蹿出来一个黑影,眨眼的功夫,阿傻已冲到跟前,凶光毕露,狠瞪着孙牡丹以及她身后的几个大汉。 孙牡丹措手不及,面容慌张地往后缩了缩,语无伦次道:“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阿傻怒摇狮子头,吼一声,吓得孙牡丹花容失色,立马躲到大汉身后。 其他人早已躲到一旁看好戏,杜玉往周围环视一圈,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阻止孙牡丹,当即寒了心。薇生拍了拍她的手掌,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炎凉世态,她伸手去拉阿傻的衣角,道:“我们走吧。” 孙牡丹哪肯放她们走,即使心中怕得要死,但为了在众目睽睽下,争一口气,立刻跳出来道:“不准走!打一架分个胜负,才准走!” 杜玉彻底被惹恼,她卷起袖子,火气十足地冲上去,“有种你跟我打,咱俩单挑,打伤打死不追究,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杜玉彻底被惹恼,她卷起袖子,火气十足地冲上去,“有种你跟我打,咱俩单挑,打伤打死不追究,来不来?” 昨日一问:绝对给的起,作者是亲妈。大不了后宫尽散,独供一人。 今日一问:到底是杜玉打了这架还是阿傻打了这架? 谢谢徽羽君投的地雷和mocca童鞋投的手榴弹一枚,作者菌又被鼓舞了。╭(╯3╰)╮   ☆、第四十九章 不喜欢 孙牡丹哪敢跟她打,杜玉这架势摆出来,活脱脱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她才不傻,白凑上去给她打。 孙牡丹转了转眼珠,当机立断,指挥身后大汉往前冲。反正她有的是人,对方就一个阿傻,她就不信那傻小子能以一敌八。 打手们冲到跟前,杜玉还没来得及指着孙牡丹的鼻子骂她无赖,面前阿傻已拦了过来,使出蛮力和打手们过招。阿傻力气大,用的又是不要命的打法,打手们不敢单独上前,索性抱成一团,大伙一起上。 孙牡丹躲到一旁,喊道:“打他!打他!” 杜玉气煞,热血冲上脑袋,什么都顾不了,一把绕过人群,揪着孙牡丹的头发与她厮打,“今天不打趴你,老娘就不姓杜!” 薇生看着干着急,不知道是该先劝阿傻还是先劝杜玉,跺脚直喊:“别打了!别打了!” 杜玉哪里肯听,打得更加欢快了。而阿傻这边,处于不打别人就会被别人打的困境,根本不敢停手。薇生急了,决定先将杜玉扯过来,哪想她刚到跟前,孙牡丹打错了人,直接一掌甩到薇生手上,杜玉愣住一秒,而后往孙牡丹身上猛扑,“大爷的,竟敢打我姐!不想活了啊!” 孙牡丹不甘示弱,竭尽全力回击,反正今天这脸是丢定了,说什么也不能吃亏。场面闹得混乱不堪,鸡飞狗跳的。薇生欲哭无泪地夹在中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片刻后,待阿傻成功将八个大汉子踢飞到湖里时,杜玉这边也打得差不多了。孙牡丹瘫在地上,发髻尽散,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估计抬回去,连她爹都认不出来。 杜玉拍拍手,一手紧抓着薇生,一手招呼阿傻归队。雄纠纠气昂昂走在亭间小路上,围观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杜大人的女儿太可怕了,战斗力惊人啊! 旁观热闹的几个闺秀,见孙牡丹被打成那样,纷纷过去扶她,无一人过来与杜玉道别。杜玉不屑地瞅了眼,轻笑一声,破皮的嘴角被扯动,疼得越发紧。 什么金兰之谊,全是狗屁。素日悉心相待又如何,关键时候无一人站出来说话,她送出去的那些真心,还不如拿去喂狗! 薇生掏出手帕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心疼道:“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杜玉收回视线,目光一暗,松开薇生的手,转身往回走。走到跟前,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扬起下巴扔到孙牡丹跟前,“看病费。” 孙牡丹惊得一乍一乍的,回过神时,杜玉早已远走。 回家路上,薇生沉默着不说话,盯着杜玉额上被抓破皮的血口子,心里急得不得了,试了许多办法想将之遮掩起来,最后无奈了,只得用丝帕扎在她的发间,垂下一节,正好遮住那道伤口。 “若叫爹爹知道了,可如何是好!”薇生掏出随身携带的香膏,捞起杜玉的袖子,指尖沾着细软膏脂,动作轻柔地为她涂抹伤痕。 杜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怕什么!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薇生蹙眉,小妹这性子养得太野了点。“什么都不怕,那还得了?” 杜玉捂住额上的伤口,表情略带忧伤地呢喃道:“但我怕谢公子嫌弃,留了伤疤,就讨不了他的喜欢了。” 阿傻凑上来,也想让薇生为自己涂抹伤口,指着薇生手里的香膏,期待地喊道:“傻傻傻........” 薇生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上没伤,遂摊过他的手,仔细瞧了一番。“万幸,没有受伤。” 阿傻举起手臂摇晃,左看看右看看,果然没有找着任何伤痕。没有受伤,就不能让她为自己涂抹香膏了。 阿傻心里痒痒的,盼着享受一回她的温柔相待,趁人不注意,往手腕处使劲勒出一道红印子,伸出手得意地喊道:“傻傻傻!” 杜玉一眼就看穿他的小把戏,当即说道:“好啊阿傻,想不到你竟然学会使苦肉计这招了!” 薇生哭笑不得地握住阿傻的手,说也不是不说也是,索性沾了香膏涂上去,“下次不许这样。” 阿傻哈巴狗似地点头,一脸馋涎地盯着她涂药时的认真模样,心里暖暖的,咧嘴笑得开心。 待到了家,还未进门,劈头便被一把扫帚拦住了去路。杜仪吹鼻子瞪眼,气得脸都青了,“杜玉!我什么时候教你跟人打架?把人家打成那副样子,你还有脸回来!” 杜玉撒腿就跑,杜仪跟在后面追,两人围着院子绕了一大圈,累得两人气喘吁吁。杜玉不肯认错,梗着脖子喊道:“我没错!是孙牡丹欺负我们!我打的就是她!谁敢欺负我们杜家人,我就要加倍奉还回去!” 她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也不跑了,一头扎进薇生的怀里,哭喊着:“凭什么挨打就得受着!我不服!要是你想训我,你就训!反正我没做错!” 杜仪气得咬牙切齿,攥紧扫帚手举到一半,回眸看见杜玉哭皱了一张脸,丝帕斜歪着,露出额上那道血口子。火气顿时凉了一半,僵在半空的手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 养了十六年的女儿,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只是今日这事,那位孙牡丹就算有千错万错,杜玉也不该动这个手。 杜玉含着泪,越想越觉得委屈,干脆破罐子破摔,推开杜仪往屋子里冲,将门栓上,谁也不放进来。 薇生担心她想不开出事,将事情原委说与杜仪,杜仪这才知道当时有打手在,当即丢了扫帚,悔得肠子都青了。 偏生杜玉性子倔,谁的话也听不进。自己一个人躲在屋里生闷气,一气便是大半个下午。 到了晚上,谢安与赵宣从外面回来,俩人在外视察土地水渠,根本不知道打架这茬事。 赵宣一踏进院子,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迎头正好撞上薇生,两人面面相觑,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赵宣看着她神情慌张的面容,想起昨晚的种种,心里愈发难受。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她可能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他掏心掏肺地将自己摆在她面前,可她却说不想要。 不想要,也给不起。是啊,再好的东西,若不是喜欢的,要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自然给不起她想要的。 帝王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真将她抢回宫里圈禁吗?赵宣垂下视线,心中虽有万般颓废,身体的本能却不停地叫嚣着:再试一次。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就这一次,问清楚了,之后他就再也不缠着她了。 另一边,谢安冷眼看着薇生与赵宣往屋子那头走,盯了半晌,收回视线往屋子里去。手一推,门被栓了。谢安抿了抿嘴,伸手又拍。 杜玉以为屋外是杜仪拍门,赌气喊道:“我不喜欢你了,你走开!” 谢安愣了愣,挑起眉头朝门里望了一眼,低声道:“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是这屋,我是要进去的。” 杜玉僵住,当即从炕上跳下来,胡乱穿鞋跑到门前,刚想移开门栓,却又犹豫了。下午的委屈气还未消褪,堵在心中闷闷的,听得他方才那般无情的话语,想要放狠话,却又怕吓跑了他,患得患失,撅嘴道:“我说的又不是你,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这人讨厌死了,明明知道她喜欢他,却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这阵子杜玉伏低做小,压得性子极为不爽,往日硬装出来的温柔恬静,全然抛到一头,径直问道:“想进屋可以,你先说清楚,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为何从来都不看我一眼?” 谢安想了想,而后严肃神情,答道:“你长得还不如我,我为何要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安想了想,而后严肃神情,答道:“你长得还不如我,我为何要看你?” 拖气爬上来发文......忙得晕头转向......字数明天补....... 昨日一问:一起上。 今日一问:赵宣最后的努力是神马?   ☆、第五十章 做早饭 杜玉气得摔门,哐当一声将门打开,气鼓鼓道:“我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不如你了!” 想她好歹也是临江镇一枝花,竟被个男人这般羞辱,虽然这男人确实长得好看,有这资本说这话,但她就是听着不爽。 谢安嗤一声,兀自进屋,道:“下次有机会,我送你面镜子。你自己好生瞧瞧。” 他个子高,杜玉仰起头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他胸前。谢安扬手,手掌抵在杜玉的额上,轻轻往后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个阻碍移开了。 杜玉穿鞋不稳,被他一推,光脚落在地上,傻傻地捂住额间他留下的余温,微微出神,而后屁颠屁颠跟进去。 “我这里受伤了,你刚才推了一下,就更疼了。”她拿开手,露出额上那道结痂的伤痕,嘟着嘴往他身上靠。 前一秒还是怒气冲冲的模样,这一秒就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样子,谢安愣了愣,似乎不太习惯杜玉的变脸,视线淡淡扫过她捋起留海后光秃秃的额头,问了句:“怎么弄的?” 难得他搭句话。杜玉心中一喜,将方才他揶揄自己的话全抛到脑后,小猫黏人似地蹭他的衣袖,“我和别人打架弄伤的。”她抬头看他,见他面容一松,不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喜滋滋添一句:“不过没关系,因为我打赢了。” 谢安头一次见有人打架受伤后还一副欢天喜地的神情,尤其她还是个女子。杜玉如花笑容往他跟前凑,谢安心想,定是别人撒泼撒得不如她厉害,所以才输了。 他早年闲着无聊时学过几年医理,见杜玉额上的伤口还未处理,遂进屋找了几样常备的药丸,磨碎成粉,又到外面坪里扯了把春菜磨成汁,两相搅拌,用勺子舀了一勺,往她额上涂抹,一边涂抹一边擦拭流淌而下的药汁。 杜玉紧张得屏住呼吸,静静地坐在那,小心脏却快跳出了胸膛。要是每次都能让他为自己上药,打上一百次架她也是愿意的。 小鹿乱撞着,撞着就撞出了惆怅。以前她追不到他时,好歹可以用“实在追不到就下药迷倒”的想法来安慰自己,现在可好,他竟然会药理,那她就不能用药放倒他了。 杜玉一边想一边叹气,眉头渐渐地蹙成川字。留到最后的王牌招不攻自破,这可如何是好? 谢安装作不经意地快速瞅她一眼,修长的手指灵活划动,裁剪出铜钱大小的纱布,两端裁出长长的细条用以扎结,牢实固定好后,他低沉道:“好了。” 杜玉下意识用手去碰,谢安弹指一个响栗,“手不干净,碰了会留疤。” 杜玉收回手,歪头痴痴地看他,看了几眼就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傻傻地笑着,笑容渗人,谢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当成了一块肥肉,挥了挥袖子起身朝外走。 杜玉拉着他的衣袖,想要找出话题与他多待一会,恬不知耻地说道:“你不是要送我镜子吗?什么时候送?” 谢安回头看她,一副“你在逗我?”的神情,而后迅速收敛表情,恢复成冰块脸:“下次来临江镇时,我再送你。” 杜玉听得迷糊,待他走进里屋关了门,这才反应过来。下次?难不成他要离开这里? 屋外,赵宣拉着薇生往墙角底下去,冷不防阿傻突然跳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晚饭时吃剩的白面馍馍,一边啃一边瞪着赵宣。 赵宣呵一声,转身带着薇生往门外跑,跑了大老远的,终于甩掉了阿傻。青翠翠绿油油的玉米地里,薇生跑得气喘吁吁,忽地被人一把揽进怀里。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满地的玉米哗啦哗啦地响着,两人站在中间,周围高高的玉米细杆被风吹得摇晃往一头倒去。 赵宣搂着她,声音有些沧桑:“明儿个该下大雨了。” 薇生唔地点头,被他拥在怀里,不闪躲也不挣扎。她是喜欢他的,可她没有那个勇气跟他在一起,相见相思不如怀念,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几秒,几刻,就很好了。 赵宣闷着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他在悔,他在恨,这样好的女子,为何没有一早发现?她在宫里留了那么多年,他却只来及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与她相识。他甚至有些懊恼,既然命中注定要有换身这遭事,为何不提早发生,若是早个一两年,将她在身边养两年,说不定她就是他的了。 说不定,她也会爱上他。赵宣嗅着她身上传来的幽香,搂住她腰肢的手劲加大,真想,真想就此将她打晕了虏回去。 她这样香,又这样软,就该被他含在嘴里融在心里。赵宣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锁骨,抬头问她,“你有喜欢过我吗?一点点也算。” 他与她挨得近,她根本无从躲避,面上神情若是有一点变化,就会被他收入眼底。 可她不能被他看出来。她伤了他一次,不能再伤他第二次。薇生垂下睫毛,拼尽全力忍住心里的那点子心酸,摇头道:“没有。” 赵宣一抖,从里到外寒了个通透。他愣愣地看她一眼,忽地擒住她的肩膀,挑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下去,带着狠戾与占有,不管不顾地将她所有的挣扎呻/吟声都吞在肚里。 他吻着她,似狂风暴雨般在她唇上留下印记,想要再狠一点,却又怕弄疼了她,改成不轻不重地扯着啃着,脑袋里跟爆炸了一样,反复回放她干脆利落的回答。 她不喜欢他,她不喜欢他! 薇生不敢哭,怕哭了之后他又像以前那样停下来为她擦泪,那样的话,他又得憋一肚子郁闷气,倒不如让他发泄出来。 是她伤他的,是她对不起他。 赵宣终是停了下来,捧着她的脸颊,深深地俯□吻最后一次。“我过两天就回宫,你也不必为难了。” 他转身,深呼吸一口,抬脸已恢复平日那副作态。他勾着她的小手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笑着道:“小宝林,以后嫁人受欺负了,就到齐都来找我,我替你报仇。”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实在装不下去,哽着声快速转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绝望。“小宝林,你看这天色多好,星星亮的跟你眼睛似的。” 薇生抬头望了望,两行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擦干脸上的泪痕,哽着声道:“嗯,星星真亮。” 翌日一早,杜玉睡醒了到院子里洗漱,叉腰伸手蹬腿做运动,旁边谢安冷不防地冒出来。 “你跟我来。” 她还未来得及答话,便被谢安拎着袖子带进了屋。 杜玉又羞又惊,一大早的,他就急着找自己,类似面瘫的冷容下那颗蠢蠢欲动的春心,早就被她看了出来。瞧,多令人难为情。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未梳妆,头发乱糟糟的,粉未施眉未画,肯定丑爆了。她不想自己的丑样被谢安瞧去,当即捂住脸不让看。 谢安掰开她的手指,将蔽膝扔过去,道:“这个怎么做?” 杜玉睁开眼一看,原来将她带进了厨房。 赵宣站在厨房一角,手里拿着菜刀和五花肉,谢安指着他道:“他想给你姐做早饭,我不会,你教他。” 杜玉失望了一秒,想到什么,眸光一闪,“你会在旁边看着吗?” 谢安不假思索答道:“会。” 杜玉高高兴兴地走过去,只要能与他共处一室,闲杂人等什么的她都能忍。她走到跟前,先是问赵宣想要做什么菜式,赵宣想了想,答了个红枣肉糜粥。 杜玉比划了一通,准备先将整个工序说一遍,之后再逐个环节地教。她大致地描绘完了所有过程后,正准备捞起袖子示范,谢安突然出声:“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杜玉眼珠瞪得贼大,“啥?”她还没开始教呢,不过是说了个大致,哪里就行了? 谢安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凌厉逼人,是他平日善用的杀死人不眨眼的瞪法。杜玉缩了缩,怏怏地卸下蔽膝,撅嘴道:“哼,出去就出去!看你们能做个神马东西出来!” 杜玉走后,赵宣急了,“你作甚赶她出去?” 谢安轻描淡写地抓起一把五花肉,轻启唇齿:“男人做饭,岂能让女人看到?” 赵宣窘了,敛起面容,端正严肃道:“总得也就这最后一回了,你别给我添乱!” 谢安转着眼珠子瞄他一眼,淡定自若地拿过铜盆淘米。 架好柴,生完货,锅子往上一搁,仅仅才第一道工序,两人已经忙得手忙脚乱。 谢安仔细回想方才杜玉说过的话,心中嘀咕:不对啊,他明明按照她说的做了,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坐起来就这么难呢?谢安素来心高,当初背书时号称过目不忘,自诩比别人聪慧一万倍,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找出法子来做好这一餐。 赵宣起身去切五花肉,拿起菜刀使劲跺,跺来跺去怎么也不得要领,刀锋上黏了一堆细肉沫,砧板上的肉切得烂烂的,却仍是连在一起。 他盯着砧板看,心中起了烦躁之气,提起脚去搡端在火炉前潜心研究厨艺的谢安,“你别傻愣着啊,快来瞧瞧,这肉怎么也切不烂!” 谢安正想得入神,抬起脸不耐烦地看赵宣一眼,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了,这就是他做不成饭的源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安正想得入神,抬起脸不耐烦地看赵宣一眼,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了,这就是他做不成饭的源头了。 昨日一问:答案在本章 今日一问:薇生会跟皇上回宫吗? ......竟然补字数失败,明天接着   ☆、第五十二章 泥石浆 薇生翻身起床时,外面已是太阳高照。门被推开,露出杜玉那张小脸,“姐,起来了?” 薇生掀开被子,揉了揉惺忪睡眼,昨晚躲被窝里哭了阵,早上起来扯着眼皮疼。杜玉笑嘻嘻地溜进屋,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薇生嗤着看她一眼,见她装模作怪的样子,瞧着好笑。蹬着裤脚穿鞋,打了井水净脸,回屋对镜梳好发髻,整理好了衣饰,这才起身向杜玉走去:“爹爹呢?” 杜玉往外努嘴,“去郡里了。” 她打了孙牡丹,爹爹定是想着去赔礼道歉的。早上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特意捎了纸条,附带着请假书,特意吩咐她带到衙门去。 她有没什么错,为何就要巴巴地赶去道歉?若是非要前去道歉,又为何不带上她?父女两个一起受,总比爹爹一个受着好。 薇生挨着她坐下,用手刮了刮她的小嘴皮子,“又想什么呢?” 杜玉摇摇头,想起谢安的交待,急忙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掀了篮子顶,神秘兮兮地将盖碗端出来。 “这是赵公子弄的。”她在心里嘀咕一声,她的谢公子也有份呢。 薇生现在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听得赵公子三个字,心中就疼得紧。她接过碗,手有些抖,眸子盯着白瓷碗盖,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她咬牙,将碗推回杜玉手里,“不吃了。” 推搡过程中,碗盖往一旁倒去,露出边沿,现出碗里一堆黑糊糊浆糊似的东西,上面还浮着焦黄色的肉末,杜玉只看了一眼,立马嫌弃地将碗摔回桌上。 她早说嘛,没有她的指导,他们两个能做出什么东西来?瞧瞧这出炉的东西,这哪是粥,分明就是锅巴贴。 杜玉摇着头叹气,看来她的谢公子还是很需要位贤内助来提高生活水平的,看来她还是很有希望的。至少她不会将粥煮糊了。 她正规划着自己的追夫新计划,待回过神时,旁边薇生已经将粥重新端回手里,作势竟要吃下去。 杜玉愣了一秒,继而站起身去抢:“姐,你疯了?这哪能吃!” 薇生抬起头,傻傻地看着她,支吾道:“我、我就尝一口。”这粥长得多像当初皇上胡乱做的好合汤,她倒想试试,是不是比好合汤更难下咽。 杜玉急得跺脚,后悔不该将这乱七八糟的东西端进来,“若吃坏了肚子,我定找赵公子算账!” 薇生憨憨一笑,嘴边噙了一口,糊粥入口,苦中带酸,各种复杂。若是加点甜,也不是不能吃。 她弯腰道屉子里取来蜂蜜块,碾了一小块蜂蜜,一甜一焦,味道难以形容。杜玉啧啧地瞅一眼,调侃道:“得,才一口而已,就给吃成这个傻样,我非得揍赵公子一顿!” 薇生笑着没说话,含了口蜂蜜块,低头抿口粥,心里又暖又涩。 这边,赵宣正走在山路上,忽地不住打喷嚏,旁边谢安递上手帕,冷冷道:“遭报应了?” 赵宣扯过手帕擤鼻,一边擤一边瞪着谢安,“你别尽说我,方才烧了厨房的,可不止我一人!” 谢安皱眉,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的差错。方才若不是皇上乱嚷打断了他烧饭的思路,他也不至于想茬路子,举起火把直接对着锅里烧。 若没有直接用火对着锅里的米烧,就不会将墙壁边引燃用的细木柴点燃,没有点燃细木柴,也就不至于烧了整面墙。 赵宣不放心,问道:“可都遮好了?” 谢安迟疑几秒,领会到他的意思后,摆手道:“不用担心,没人会发现。” 赵宣怀疑地看着他,谢安翻了翻白眼,显然对于赵宣的多心狐疑感到非常不满,“厨房的门被我钉死了,没人能进去,也就没人能发现了。” 赵宣张大了嘴,很有冲动跑过去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神奇的玩意。谢安不屑甩袖,大步踏上逶迤小路,不耐烦地喊道:“快点,还想不想采第一捆柴了?” 赵宣握紧拳头,好嚣张的谢撞墙!简直越来越放肆,竟然还敢对他大呼小叫!待回了宫,他定要让他去撞墙一万遍。 平峰山上,谢安抖了抖肩上的背篓,估计着份量差不多了,朝正在不远处辛勤砍灌木的赵宣喊道:“够了,已经整整一篓了!” 赵宣一把抹去额间的汗水,对谢安的话置若罔闻,挥了挥手里的柴刀,使劲一刀,哐当一声又砍倒了一株。 后天他就得回都了,以后就很难见到小宝林了,他想为她做点事。他昨晚想了一夜,憋得心里发闷,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让她能够怀念自己。 她那人又傻又憨,瞧着也不喜欢金银珠宝,她就想着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他若动用权势,送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给她,指不定还招得她烦。还是干点简单实际的好。 早上煮了粥,虽然历经千辛万苦,但好歹也做了出来。煮粥的时候,听杜玉提起临江镇的风俗,但凡镇上的有情人结为夫妇,新婚第一天,丈夫会亲自到临江镇的后山砍下第一捆柴木,带回去交给妻子,寓意将自己的香火之续以及衣食住行全部交由妻子。 赵宣想,香火之续什么的,他是指望不上了,纯粹留个念想。反正她每天都要生火拾柴,以后看到柴木就能想起他了。 这样别具一格的睹物思人法子,也算是他自成一派了。 赵宣想着想着,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欢快卖力地挥刀砍柴,恨不得将这满山的灌木都砍了回去。 他砍得越多,谢安身后的背篓就越重。谢安忍了片刻,想了想,实在忍不下去了。堂堂一个君王,失恋跑去煮粥也就算了,拿刀上山像个山林野夫一样砍柴也算了,可这越砍越欢的节奏是怎么回事?一国帝王,将自己当成职业砍柴夫,他真以为自己要去参加砍柴大赛吗! 谢安将背篓卸去,丢在地上,蹙眉道:“你自己背回去。” 赵宣愣住,许久回过神,撇过头继续砍柴,完全没将谢安当回事。 谢安受到打击,死死盯住赵宣,企图动用眼神攻势。忽地耳朵一动,仿佛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安凝眉,细细倾听。这声音,貌似不大对头? 几秒后,他忽地大叫“不好”,顾不得拿篓子,面容失色,扯着赵宣往山下跑。赵宣还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被一把拽着往前,脚下踉跄,跌跌撞撞,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你扯我作甚,我还没砍柴!” “砍什么柴!都要滑坡了,还顾着你的柴!”谢安恨铁不成钢,回头剜一眼,“真不该由着你上山,昨夜下了大雨,这山久旱,土质却松软,听着这风雨欲来的声音,想来不是滑坡也得是泥翻土!快随我下山罢!” 赵宣听得迷糊,心里念着自己辛苦砍下的柴,根本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甩掉他的手,欲回身去捡柴,这才刚一回头,便见身后土坡崩然瓦解,泥浆破势而出。 赵宣屏住呼吸,一点点转过头,继而大叫:“妈蛋,救命啊!” 两人作死地往下跑,身后泥流愈聚愈大,由小溪之势逐渐凝成瀑布之流,只半秒功夫,即可吞掉半片树林。赵宣不敢停,喘得肝脏都要咳出来了,脚下动作丝毫不敢懈怠。 忽地身旁一空,赵宣下意识顿住身子去瞅,谢安哪去了?才停顿了一秒的功夫,泥浆扑势冲冲,直接没过了膝盖。 赵宣低头一看,这才第一波而已,若再来第二波,定直接将他溺死。想他大齐一代贤明与美貌并存的罕见君王,竟要葬身于这又脏又臭的泥浆里么? 想想就心酸。 “发什么呆!”不知从哪里传来谢安的声音,赵宣还未来及四处张望,便被一只手掳了过去。 山洞里,赵宣一脸安慰地贴着岩石壁,吼道:“天无绝人之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此险境中,竟出现这么个构造奇怪,迂回曲折的山洞,前方平折,后方凸起,恰好能够堵住外面的泥石浆。 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谢安与他同站在一块高岩石上,嫌弃地叹了一声。也亏得他倒霉,摊上这么个君主。得,认命! 山洞处,已有泥石浆涌进来,由于他们两个趴在高处的岩石上,后方呈现拱形,泥石浆涌不过来,拍打了几声岩石,便再也扑不上去。 赵宣叉腰站在岩石上,望着底下滔滔而流的泥石浆,心中顿时起了指点江山的豪迈之意,“哈!你们这坨小妖精!扑朕啊!来啊!” 泥石浆蓦地往上涌高了一格,顿时吓得赵宣往后退,抓住谢安往前挡,当即怂了,“我们怎么出去?” 谢安不冷不热答道:“该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 赵宣甩了个白眼,他这不是害怕吗!谢撞墙太不体贴了! 谢安顿了顿,轻描淡写解释道:“我们在这里等着。” 赵宣瞬间心安,笑道:“这个好办,反正每日上朝时朕没少等,就等着你们闲扯完后宣布退朝。今日就当做是练练心性。” 话毕,谢安的目光似刀子般哗哗飞过去,冷笑一句道:“呵。” 作者有话要说:话毕,谢安的目光似刀子般哗哗飞过去,冷笑一句道:“呵。” 昨日一问:肯定是要回去的。作者菌已经在铺垫了。 今日一问:黄桑和谢安用了几天,才被人救出来?   ☆、第五十二章 损阳寿 第一波山崩结束时,已是下午酉时。 薇生特意做了一桌子饭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她满足地笑了笑,拿出罩子往上一盖,往窗边一瞅,天色已近黄昏。 她解开蔽膝,走到木门边观望,想着等他回来该说些什么。等了许久,等到夕阳被夜色染尽时,仍未见人影。 薇生低头想,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发呆时,田间小路里跑来一个人,正是前坊的刘大爷,挥着手嚷嚷:“薇生啊,杜大人在家吗?快让他出来,后面的平山峰塌了!” 薇生一抖,急忙带上刘大爷去前街找杜仪。到了前街,杜仪已被人团团围住,衙门的捕头们分立两旁,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山崩的事。 薇生站在人群里,伸长了脖子望,终于找着了杜玉。她挤开人群走过去,这才发现杜玉红肿了眼,哭泣不止。 “怎么了?” 杜玉哇地又一声大哭,“姐,谢公子和赵公子都在山里!” 薇生怔住,以为自己耳鸣了,“说什么胡话!” 杜玉哭得更厉害,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泣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捉弄他们!临江镇哪有什么新郎官上山砍柴送柴的风俗,都是我胡诌的啊!” 薇生手一抖,扳过杜玉肩膀,追问事情原委。杜玉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后,薇生彻底僵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周围的事物皆若浮云,听不见看不见,全身上下惊得直发抖。 杜玉啜泣着,抬手去扯薇生的袖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姐!姐!” 薇生死咬着嘴唇不说话,面容青紫,像魔怔了一样毫无反应。 杜玉知她是担心赵宣,当即起身搂住她,痛哭道:“姐,是我错了,是我害死他们的!你打我吧,打我吧!” 薇生牙关打颤,她死命地摇头,嗫嚅道:“不,不许说那个字,兴许他们早就下山了,对!他们肯定下山了!”她推开杜玉,发疯一样在人群中四处询问,“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家赵公子?高高瘦瘦,笑起来牙齿白白的,有没有看见......他......” 她再也说不下去,瘫地一下坐到地上,掩面悲恸,失声痛哭。 昨晚他还活生生地站在她跟前,他吻着她,他说着情话,他眉目间对她满是爱慕,他被她伤得无地自容,幕幕前景翻滚似地显现眼前,一针针直扎她心。 他爱她,她伤他,他靠近,她就远离,到了最后,她却还是害了他!山崩之下,无人能生还,他竟将自己的命赔给了她! 她不要啊,她要他好好活着,她要他平平安安地从山里出来,她要他亲耳听听她最真实的心意,她喜欢他啊,她还没来及亲口对他说这句话,他怎么可以死! 杜仪走过去扶她,见她哭成这样,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薇生反手抓住杜仪,仰起一张泪水潸然的脸,哀求道:“爹,你派人去救他们好吗,他们不能死,不能死啊!” 杜仪无可奈何地叹气,他何尝不想派人进山,山洪太猛,无人敢去啊!即使去了,救出来也只怕是两具尸首了! 薇生抬头四望,眸子里满是期望,视线所扫之处,人人皆避之。 杜家客人困在山里,十有j□j早就死了,谁愿意拿命冒险到山里寻人?指不定哪时就来了山洪,只消几秒的功夫,人就没了! 薇生捂脸哭,旁边人群了挤出来一个人,俯身蹲在地上,抬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泪。 那手长满了茧,又粗又糙,薇生抬头,阿傻那张傻乎乎的笑脸放大眼前。 “傻傻傻......” 他看着她,觉得从她脸上流下的每一滴泪都像是熔火般飞溅,烙得心里疼。心一疼,他就开始比手画脚,满嘴喊着傻字,想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薇生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到山里找人。 周围忽地安静下来。有人喊道:“傻子都自告奋勇了,我们也得做点什么。” 然后便有几个胆子大的站了出来,虽不敢直接进山,但到山脚下寻个人,还是有勇气的。“我们也去,到山下接应!” 接连又有几个人站出来,短短几分钟,已有数十个人自愿到山下巡逻搜寻。杜仪双手合十,看着眼前这番众志成城的景象,心中也跟着激动起来,豪迈喊道:“好!我们临江镇的人,个个都是好汉!大家一起去!” 杜玉搀扶起薇生,薇生哭得全身无力气,软软地趴在她臂边,举眸望向人群。人头涌动,灯火燎燎,心中渐渐地生出希望——兴许他还活着! 人群慢慢向前挪动,阿傻大大咧咧地走在最前头,众人举着火把围绕着他,星火之处,他忽地回过头,咧开嘴冲薇生一笑。 薇生一愣,攥紧衣袖,蓦然莫名悲恸。 山洞里,赵宣不停地打喷嚏,寒酸地揪着谢安的袖子擤鼻。今日之前,他还在考虑以后怎么对付这个烦人的谢撞墙,现在却只能与这个烦人精相依为命,待在这个臭臭的山洞里面等待山洪过去。 “喂,说句话啊。” 谢安鄙他一眼,“你不是总嫌我啰嗦吗?不说话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吗?” 赵宣撅嘴,哼,不要脸的!难得想跟他闲聊两句还不领情! 谢安挥开搁在肩膀的咸猪手,经此一历,他总算是看出来了,对付皇上这种人,不能用软的,也不能用硬的,得兜着吊着!将冷脸往那一摆,他自然急着送上门来! “我要是说政事,你听不听?” 赵宣深呼吸一口,极其纠结地抖了抖眉毛,“听。” 谢安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像今日这种天灾大难,各个郡州皆有,臣以为......”哔哩吧啦一大堆,唾沫满天飞。 两人蹲在岩石上,形势由赵宣揪着谢安袖子不放到谢安反扑过来揪着赵宣袖子不放,越说越近,恨不得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全部移植到赵宣脑袋里。 赵宣无语凝噎。 妈蛋的下次宁愿跟猪关在一起,也不要跟谢安待一块! 太!损!阳!寿! 作者有话要说:——妈蛋的下次宁愿跟猪关在一起,也不要跟谢安待一块! 太!损!阳!寿! 昨日一问:一天...... 今日一问:阿傻要领便当了吗? 等明天考完大学阶段最后一门   ☆、第五十三章 诚心然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荡的山洞里,除了谢安喋喋不休的唠叨声外,偶尔响起饿得发慌的咕咕声。谢安怔了一下,终于舍得停下来,转头一看,见赵宣缩成一团,抱着肚子面容虚弱。 “饿了?” 赵宣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双手抱膝,哼唧地叫出声。离他们被困,已近十几个时辰,谢安这厮倒是无所谓,只要让他有开口讲话的机会,光呼空气就足够了。可他不同,他是个正常人,十几个时辰滴水未进,换谁谁都受不了! 谢安敛起神色,重新正视起如何在被困的情况下解决吃食的问题,“要不......” 赵宣伸出脖子期待道:“要不?” 谢安看他一眼,忽地低下头捞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义正言辞道:“我割肉给你吃吧。” 赵宣啪地一下差点从岩石上摔下去,捧着磕疼的脑袋,愤愤地看着谢安。“谁要吃你的肉!呸!” 谢安飘飘然放下袖角,“是你自己说不要,那就别喊饿。” 赵宣双手撑住下巴,鼓着脸撇过头。谢安瞅他一眼,继续安心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 一个时辰后。 赵宣趴在谢安背上,双手勒着他的脖子,饿得要死要活,“谢撞墙我受不了了,你快点带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了,万一被山洪淹了就淹了吧,反正继续待下去也会被饿死!” 谢安淡然地整了整衣襟,好了,是时候开宰了。 “皇上,要让臣带你出去也可以,你得答应臣三件事。” 赵宣已经饿得眼冒金星,拖着一口气虚弱地答道:“......说。” 谢安清了清嗓子,将一副趁火打劫的姿态做得风雅翩然,“第一,以后不许称臣为谢撞墙,得唤臣谢丞相。第二,无论事情巨细,皆要与臣商量相议,再不济,做事之前好歹也通知臣一声,像此次这般偷跑出宫的事,以后万万不能再有。第三......” 赵宣出言打断,“通通答应你!快带我出去,我要吃好吃的。” 谢安咽下已到唇边的话语,改口道:“臣这就带你出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山脚下守夜人的火把也几近熄灭。阿傻孤身一人进了山,直至现在还未出来。昨晚跟过来凑热闹的人基本上都熬不住困意,半夜又原路返回镇上,只剩下几个衙役和胆子大的山民。 山渐渐起了浓雾,白蒙蒙一片,从远处望去,就仿佛身在仙境,丝毫看不出昨天这里还在发生着惨绝人寰的山洪之灾。 清晨的山林,格外寒冷,像是打了霜一般。杜仪脱□上的外袍给两个女儿披上,出言劝她们回去。薇生一口拒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被堵的山路,仿佛只要她一直盯着,那条路便会自动劈开,露出那人的身影似的。 杜玉撑不过,挨着薇生的肩头小憩,迷迷糊糊地便睡过去了。旁边杜仪神情肃穆,扫了眼两个女儿,意味深长地呼出长长一口气。 他辛苦养大的两个女儿,就这么被人坑了。 忽然山丛一动,薇生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探眼再看时,原先被堵的那条山路上,现出一蓝一白两道人影! 薇生屏住呼吸,世界仿佛凝滞在那瞬间,她往前飞奔,用尽全身力气往那个方向奔去,生怕慢了一秒,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赵宣正搁在谢安的肩膀上,一摇一摇地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加快脚步。谢安力气小,扛不住他威武雄壮的重量,一个踉跄直接将他摔了出去。 摔下来的那瞬间,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好扑过来,满满地将谢安抱了个满怀。赵宣摸着火辣疼的屁股,抬头一瞅,只一眼便伤碎了心。 他、他的小宝林竟抱着谢安痛哭流涕!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命运赐予他的却是如此残酷的现实。赵宣耷拉着脑袋,心酸得快要哭出来。 “好歹也看我一眼啊......”他喃喃自语,戳着手指哀怨至极。 薇生愣住,抬头一瞧,这才发现抱错了人,俯身往地上一望,当即僵住,随即一手甩开谢安,往赵宣的怀里钻。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坏蛋,坏蛋!” 她哭得伤心,赵宣一怔,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扶着她的肩膀,见她脸上满是泪水,遂小心翼翼道:“你、你没抱错人吧......我不是谢安......” 薇生怔怔看着他,以为他魔怔了,当即抬手去捂他的额头,一字字盯着他的眸子道:“你是赵宣,我是薇生,我没有抱错。” 赵宣傻了一眼,随即明白过来,她、她抱的是他!她担心的也是他!她脸上这些泪水,全是为他而流啊! 他喜不自胜,狂喜之下却又生出几分犹豫,万一他想错了呢,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薇生见他怔住,伸手轻轻触他的脸颊,温柔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转着眼珠,努力咽下心中那抹蹭着她亲热的冲动,装出病弱的模样,蹙眉捂胸,“我、我浑身上下都疼得紧,好像、好像要死了一般.....” 薇生心一紧,连忙上前检查他身上是否受伤,神情焦急,语气紧促:“不准你说那个字,怪不吉利的,再也不许提。” 赵宣趁机装柔弱晕眩,顺势倒进她的臂弯,幽怨道:“反正我这辈子注定孤独到老,人生早无了意义,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关系?” 薇生急了,“什么早死晚死的,你得长命百岁地活着!” 赵宣继续道:“没有心上人的陪伴,长命百岁拿来何用?你快别管我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就将我扔在这,任黄土淹没我的身躯,任雕鹰啃啄我的残骸,自得知此生于你无缘那天起,我便已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了......” 薇生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紧紧抱着他,“傻瓜,我陪你,我陪你,只要你好好的,怎样都行。” 赵宣的心快要飞到天上,压着性子撅嘴道:“你又不喜欢我。” “我那是骗你的.....”她往他的怀里钻,张嘴说出那句掩埋已久的心声:“我也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你。短短五个字,却比万里江山更为壮丽,搅得他的心激动不已。这天下千万美人佳丽,他只要眼前这一个即可。 “我不死了,我要长命百岁,和你生一堆孩子!”他兴奋地一把搂住她,抛去所有伪装,笑得像个五岁孩子,恨不得将自己融在她的温柔乡,只愿长醉不愿醒。 一旁,谢安冷然观望,嗤之以鼻,“扭扭捏捏,亏得还是个男人!”用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也不怕外人笑掉大牙! 他垂下眼,前头猛地扑来一个人影,他没有防备,差点被绊倒在地。 杜玉圈着他的脖子,作死地往他身上蹭,哭得梨花带雨,“太好了,你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杜玉圈着他的脖子,作死地往他身上蹭,哭得梨花带雨,“太好了,你没死!” 昨日一问:肯定不会的,阿傻是作者菌用来吓你们一大跳的王牌。 今日一问:谢安的第三件事是? 今天终于考完了,明天弄完开题报告,就差不多能腾出时间了,美人们等着我来好好补偿你们╭(╯3╰)╮   ☆、第五十四章 北幽南 谢安回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酸软的。杜玉喜滋滋地挂在谢安身上,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八爪鱼似地黏在他身上,手腿并用夹在他腰间,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 回了杜家,镇上的人纷纷前来探平安,打发了一大堆人,终于可以进入主题——吃。 谢安坐在桌子旁,身姿挺拔地盯着桌上的食物,琢磨着该先从哪碟吃起才好,这边还未想清明,只听得簌簌一阵风声,眨眼间桌上食物已被横扫干净,旁边赵宣摸着肚子往后腆,嘴里直嚷嚷:“好饿,小薇薇,我还要吃!” 谢安嘴角一抽,大手一挥想拍桌而起,大叫一声“好歹也给我留点啊!”,转念又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为了这种事破坏自己高冷的形象,不值。 厨房里薇生探出头,喊道:“还想吃什么?” 赵宣笑得幸福:“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谢安哼一声:“割我的肉下菜,吃不吃?” 赵宣目光惊悚看谢安一眼,厨房里薇生抿嘴笑了笑,围上敝膝继续炒菜。 谢安回鄙他,沉默了一刻后,忽然阴森森地开口:“皇上。” 赵宣心一紧,听他用这种语气唤自己,心里就慌得发毛。“何、何事?” 谢安双手交叉,做深思状,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般,幽幽道:“知道吗,吃太多会变胖的。” 赵宣扶额倒地。 “老子愿意!”他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刚攀上桌沿,谢安那张冰山脸便凑了过来,放大眼前,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太、太近了啊。赵宣瞪大了眼珠,生怕他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咽了咽口水,道 :“你、你看着我作甚!我、我告诉你,我只喜欢女人的!” 谢安瞳孔一缩,看着赵宣就像是在看神经病,抛了个白眼后,缓缓开口:“我是在想,凭皇上你这副德行,是打动不了杜大人将女儿坑给你的。” 赵宣不服,“坑什么坑!”说的好像他能从杜爹那里顺利坑走一个似的。 谢安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立马读懂赵宣的想法,薄唇微勾:“若真想带走杜姑娘,还是先想想怎么过杜大人这关。” 赵宣伸直了脑袋,抓兴奋地扳住谢安的脑袋,“你同意我和小薇薇了?” 谢安从他的魔爪中挣扎出来,“不同意还能怎样?” 赵宣高兴地只想亲他一口,笑完了之后发觉不对劲,他堂堂一个君王追求个真爱,根本就不需要征求他人的意见好伐!妈蛋的,他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没出息的怂样了! 谢安端正面容,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似乎很满意自己潜移默化的调教成果。 山脚下,杜仪张望了许久,衙门的门子都被打发回去休息了,几个好心出力的人也逐渐离开。期间杜玉来喊了一次,杜仪不放心阿傻,坚持在山下等。 人是他捡回来的,一起住了这么久,就算再冷血的人,也会生出几分感情。更何况阿傻是为了让自己女儿放心,才主动进山找人的。他一个傻子,哪懂得什么求生技能,万一在山上遇见猛兽余洪,逃都不知道往哪逃。 原先被堵塞的山路已经重新辟开,杜仪来回踱步片刻后,终是决定亲自上山找人。 山路上泥泞一片,原先的石子路已经被山洪冲尽,新鲜的泥土从地上翻出来,一脚踩下去,得费不少力气才能将脚抽出来。 杜仪步履艰难地往上走,边走边扯着嗓子喊:“阿傻!阿傻你在哪里!” 空荡荡的山林间,一声声呼唤漫山遍野地飘着,兜兜转转的都是杜仪那把略带沧桑却又中气十足的嗓子音,如此来回喊了几次后,仍未有人答复。 走到路的尽头,面前便是山坡,若要再往前去,就得用手撑着翻过去了。杜仪停下脚步,微喘着粗气,不再继续往前,转过身往回看,俯瞰山脚,原先密麻葱郁的树丛现已被山洪折磨得不成样,东倒西歪,了无生气。 杜仪叹一口气,眼见着这天就要黑了,若不赶紧找到阿傻,就这么空手回去,不仅他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而且薇生和阿玉不晓得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他担心自己看得不够远,踮起脚尖往四周探,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线索。阿傻虽是去进山找人的,可赵宣和谢安却自己跑了出来,而且根本没有遇见阿傻,由此可知,阿傻定走了另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进山的大路只有一条,进山后只有两条小路,而他一路沿着阿傻的踪迹寻来,却并未发现阿傻的身影,倒真是奇怪。 杜仪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地听得一个杂音,静下心再听时,拍腿叫好,这分明就是阿傻的声音! 顺着声音找过去,桉树下,半尺深的泥土里躺着个人,紧闭双眼痛苦呻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傻! 杜仪心一喜,急忙跑过去,“阿傻!阿傻!可算找着你了!可急死我了!” 他试图将阿傻从泥沼里拉出来,弄得满脸是泥,总算将阿傻拖了上来。阿傻躺在地上,仍然没有睁开眼,双手不停地乱动,眉目紧蹙,仿佛做了噩梦一般。 杜仪一急,心想可别是被泥土呛着了!伸手提起阿傻的衣襟,大力拍他的背,一两掌下去,阿傻忽然一阵痉挛,俯身大口呕吐起来。 杜仪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缓过劲来就好,阿弥陀佛。” 待阿傻停止呕吐,杜仪站起身来,“阿傻,我们回家去,省得让阿生和阿玉担心你,回去后杜爹我亲自为你做顿好吃的!进山寻人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敢做的,你不愧是我捡回来的好男儿,回去杜爹认你做干儿子!” 阿傻坐在地上没说话,低着头背影落寞。 杜仪凝眉,“阿傻?” 阿傻缓缓抬起头,回头望他,面容迷惑而冷漠:“你是谁?” 月亮爬上半空,黑夜静悄悄地包围大地,不远处的田地里响起青蛙的叫声,薇生倚在门边张望,手里提着灯笼,等了许久,见田间小路里隐约现出一个亮紫色的身影,连忙疾步上前。 “爹爹,阿傻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为杜仪披上厚披风,乡下夜凉,风劲也大,披风刚系好,风呼啦啦地吹来,杜仪从她手上接过灯笼,怕她冻着,将她揽进披风里,父女两人一起往前走。 薇生从披风里伸出脑袋,不甘心地往后面望,杜仪叹一口气,“别看了,阿傻没回来。” 薇生顿住,以为杜仪的这句“没回来”是说阿傻死了,当即哽住声,难过得双眼通红,泪水满溢而出。 杜仪最见不得薇生哭,立马道:“他没死!” 薇生停止哭泣,仰头看他:“爹你找到了阿傻?那他为何不一起回来?” 杜仪敛起神色,心中的情绪滤过了千万遍,神情肃穆地扳过薇生的肩膀,一字一字道:“阿生,阿傻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你只需知道他没死,就足够了。若有人问起,你便道阿傻已死,即使是玉儿,也不例外。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阿傻此人,知道了吗?” 薇生僵住,想问又不敢问,印象里杜仪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唯一一次这般说话,是在她将死娘亲的病床前。 那个时候她还小,只记得娘亲苍白的面容以及爹爹哭红的双眼,娘亲握着她和玉儿的手,交待哥哥要好好照顾她们两姐妹。爹爹抱住他们兄妹三人,跪着向娘亲起誓时的语气,便如同现在这般不容置疑。 那时他说的是,“此生此世,杜仪只有甘昭月一个妻子,今生缘尽于此,来生再续前缘。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娘子记得回头看一眼,轮回道上,等着杜仪来寻。” 薇生回过神,望着面前铁骨铮铮的杜仪,满腔疑惑全部咽回肚里。有些事情,她不该问的,就不能问。爹爹这般吩咐,定当有他的道理。 “爹爹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要知道阿傻还活着就行。” 杜仪这才松下一口气,伸手捋了捋薇生的前额碎发,宠溺道:“好女儿。” 北幽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座山的,他只知道自己从黑暗中醒来后,周围满是泥泞,一个中年男人念念叨叨地冲他说了一大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到了这里,明明前一刻他还在皇宫正殿歇息,下一刻却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那个男人一直揪着他的领子唤他“阿傻',竟然用这样愚蠢的名字唤堂堂北国的帝君,死八百次都不够的。虽然很不爽,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比起所谓的君王威严,他现在更需要的是事情真相。 他想顺着那个男人的话套下去,假装自己是他嘴里所说的阿傻,却不想,刚出口说了几句话,男人瞬间变脸,目光狐疑地围着他打量了许久。 男人反过来问了他几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离开时甩下一句话:“我就当从未见过你,是哪来的,就回哪去,走时记得捂好你那口北式皇族语腔。”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反过来问了他几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离开时甩下一句话:“我就当从未见过你,是哪来的,就回哪去,走时记得捂好你那口北式皇族语腔。” 前日一问:第三件事:与君共勉,流芳百世。 今日一问:你们猜阿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明天一定能码足六千的(精分的作者菌:你又在做梦了吗?)   ☆、第五十五章 不要走 北幽南简直惊呆了,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对方竟能一眼看破他的身份。如此人才,虏回去为北国效力,想必他吞并天下之时指日可待。 但他终究不敢这么做,他很怂地从地上爬起来,想着待回去了之后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路走到一半时,天上的月亮已从云里跳了出来,明晃晃地悬在夜幕里。北幽南抬头望月,忽然身体一阵抽搐,不受控制地往回看。 那里有一座村落,隐约可见几缕白烟袅袅。北幽南站在山坡上,心里忽然没由来地一阵难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捂了捂肚子,心想,大概是太饿了。 沿途陆陆续续走过几条小路,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倚在墙边准备歇息。偶尔有逛夜市晚归的人,见他可怜,以为是乞丐,抛了几个铜板和零嘴。 帝君怎能尝嗟来之食! 北幽南很傲气地双手抱拳,将头缩到臂膀里。嘴上特有骨气地念着“不饿”,心中计划着,这大齐的百姓真不错,有朝一日铁骑南下,抢了这大齐的百姓归到北国,定能大幅提升北国人民的素质和修养。 算计着,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要紧,要紧的是他醒来后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倒退回了山下的那个小山镇,就好像是他自己睡梦中竭尽全力往回跑一样! 北幽南百思不得其解,摸了摸脑袋继续前行,每晚睡觉前留了个心眼,将自己绑得牢牢的,然而无论绑得有多牢固,每早醒来时,他都不会在原地,而是在往后退。 一进一退,每天重复这个过程,终于在痛苦的十天后,回到了北国。 踏上故乡土地的那瞬间,北幽南激动得潸然泪下,心中征服天下的*愈加强烈。早一日攻破其他国家,便能早一步俯瞰全天下,日后无论在哪,都是他北国的领土。 多牛气。 北幽南站在皇城门口,壮志凌云地露出自己那张霸气侧漏的童颜,大摇大摆地走到守卫跟前,手一挥直接使出经典甩耳光姿势。 “寡人回朝,还不跪下迎接?” 守卫被打得两眼冒金星,转了好几圈才看清眼前的人,哇地一声扔掉武器跑掉:“鬼啊!先皇的鬼魂回来了!” 北幽南很不爽,拽住另一个守卫的领子,这才得知自己早已被“下葬”,当即气得跳脚,反了天了!他堂堂一代霸主,说被人下葬就下葬,尊严何在! 北幽南不同与赵宣,他自认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凡事都留有后手。这一气,他当即跑到自己的秘密小场所,取来了救命用的虎符,直接调兵遣将,不问青红皂白,当天就杀进了皇宫。 才登基不到半个月的北幽南皇叔,活生生被半路杀回的北幽南拉下了龙椅,北幽南早就看这位皇叔不顺眼,现在正好以反叛的罪名将其处死。 重登皇位,北幽南扔掉手上沾血的剑,脚蹬锦靴一脚踩上龙椅,举目远望,堂下一堆臣子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自己的名字被点到。 北幽南凝眉许久,片刻后,轻启薄唇,缓缓道:“寡人饿了。” 臣子们捧着小心脏,怕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皇、皇上不会是要吃人肉吧? 北幽南收回视线,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眸光似寒冰,所到之处皆吓得人颤栗发寒。 北幽南不悦地蹙起眉头,显然很不满意众臣的态度。一群废物,他还没说要开口杀人,一个个地就吓成这样,好不容易搞个叛乱,却还是最简单级别的,一点难度都没用。 哎。可怜他命苦,空有雄主之势,却无可用人才。 北幽南伤怀悲秋感叹一番,嫌刚才杀的不够过瘾,随手指了几个长得又丑又怂的臣子,冷冷道:“拖出去,斩了。” 殿堂上又是一番哀嚎。幸存下来的大臣们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眼泪横流地低下头懊恼,做什么不好非得走上做官这条路。 当初招试的考官承诺过,只要愿意做朝官,月俸高福利好,赶上好时候还能搜刮个民脂民膏,简直就是发家致富第一捷径。 瞧瞧现在,说好的发家致富呢!说好的高月俸好福利呢!说好的民脂民膏呢!通通都是谎话!迎接他们的,除了一个动不动就提刀杀人性情暴躁时常抽风的暴君外,什么都没有! 如此高危职业,简直就是坑爹!自己倒霉被拖下去斩了也就算了,关键是特么的还不能辞官,一辞官就杀全家啊! 好累好痛苦。 群臣们大着胆子望一眼龙椅上的人,自欺欺人地算着还要受多久的罪。算完了之后,就更伤心了。 瞧皇上生龙活虎这样,无故失踪数月都能活着杀回来,现在好吃好喝地待在皇宫里,至少能活到七十岁。 苍天,他们至少还要遭五十年的罪啊! 北幽南朝他的臣子们剜了个白眼,飘飘然地甩手而去,离去前想起一事,转头道:“回去各起拟一份文书,就如何快速征服诸国为题,明日上朝交,不得有误,散朝。” 群臣们打了个寒颤,一窝蜂地往外跑,生怕走慢一步就被盯上。 北幽南再次望天,摇头叹息,以后每天又要对着这群废物渡日,想想就心酸。 还是找个人来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北幽南摆手,对旁边的小内侍吩咐道:“去,传国师进宫。” 国师积周子进殿前,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身为北国国师,别的本事他没有,诳人的本事倒是大大的有。 撩起帘子那刻,面前一抹明黄迎面而上,积周子心一咯噔,下意识捋了捋鬓边的头发,确认好了发型与衣袍完美无瑕后,抬起一张俊脸,笑得格外灿烂。 北幽南很满意,伸手拍了拍积周子的脸蛋。他就喜欢这样厚脸皮有胆量的人,不像前朝那些死鱼眼,瞅着心里就发闷。 积周子放下一颗心,张嘴滔滔不绝地表达了自己对于北幽南的崇敬之情,末了,北幽南直入主题,要求积周子解开失踪之谜。 积周子愣住,不知该如何措词。 之前皇上一心对付大齐,异想天开,欲不费一兵一卒,从内部将大齐击溃。他身为国师,皇上要施展宏伟壮志,他这个混饭吃的哪敢不同意?赶紧为皇上提供了一条龙服务,并且将自己的师兄介绍给了皇上。 哦,不对,那不叫介绍,叫利用。 积周子惆怅地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心中又恨又悔,都怪他那个师兄!被人利用一下会死吗,巴巴地非要反抗,不但破坏了皇上的绝妙佳谋,而且还反过来泄恨,将皇上丢到了大齐。 这下可让他如何向皇上交待! 北幽南一双冷眸淡淡地盯着积周子,慵懒地端起茶杯,轻咳一声,“国师,寡人最不喜话说两遍。” 积周子缩了缩脑袋,若让皇上知道失踪一事是师兄搞的鬼,第一个遭殃便是他这个同门师弟!不行,坚决不能让皇上知道真相! “皇上,这是上天的旨意。皇上从皇宫凭空消失,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大齐的领土,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皇上此遭,不是渡劫,而是寻喜。” 北幽南听得很迷糊,一迷糊就容易动怒,伸手一掌就拍碎了茶案。“说人话!” “根据皇上所言,梦里总会出现一个女子,且回途路上,走三步退两步,一切都预示着皇上已经找到真命天女,且真命天女就在大齐。” 北幽南哦了一声,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积周子窃喜,他简直就是太机智了!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折服了! 北幽南又问,“那接下来该如何做?” 积周子张嘴答道:“暗中寻访!” 北幽南紧蹙眉头,许久语气深沉,“好。” 积周子高兴道:“臣立马去办。” 北幽南点点头,打发了积周子,一人暗自忧伤地低头茗茶。真命天女啊,是不是貌若天仙美若翩鸿的那种? 想他二十岁的高龄,竟还能遇上真命天女这回事,说明上天还是没有放弃他。这样一想,还真有点小期待。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多么美好的未来! 临江镇,薇生忽然觉得周身一阵寒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好似被人念叨着。赵宣殷勤地献上手帕,哄小孩一般柔声道:“来,擤擤鼻。” 旁边杜仪一脸不爽地端坐,出声道:“......她又不是你家女儿。”搞得这么亲热作甚。 赵宣郁闷地回头望杜仪。 昨晚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份以及目的全盘托出,可这位杜大人不仅没有想象中那般震惊与畏惧,反而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完全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赵宣顿了顿,看着杜仪的眼神越发狐疑。不对,杜大人的态度,与其说是不在乎,倒不如说是预料之中。不然怎么会毫无反应? 谢安走过来将包袱扔到桌上,揖手微躬,言辞凿凿:“杜大人,贵千金便由我们带回齐都了,请杜大人莫要牵挂。” ........好拽好霸气。 杜仪没说话,许久开口对薇生道:“你想跟着他们走吗?” 薇生咬住下唇,目光扫了扫赵宣,神情羞怯,轻轻点头,“嗯。” 杜仪叹气,挥手起身,“既然你想去,爹也不会拦你。去吧,去吧......” 赵宣张大了嘴,这、这就行了? 旁边谢安搡了搡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稳住薇生,赵宣回过神,难得地给予谢安一个感激的眼神:好人呐,等朕回去好好赏你! 一个箭步上前,将薇生搂在怀里,任她啜泣。他低头望着怀里的人,见她一张小脸都哭皱了,当即疼得心都要碎了。 碎完心后,他立马回归现实,生怕薇生和杜仪反悔,拿起桌上的包袱便往外去,坐上早就雇好的马车,这才放下一颗心。 “杜大人,朕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薇薇的。” 他很兴奋地朝杜仪摆手,眉眼间皆是得意。杜仪抬眸一个阴森森的眼神,个中意味复杂,赵宣愣了愣,不敢再看,立马钻进马车里。 谢安坐于车板上,手里甩着马鞭,冷眼一瞥,正好瞥到杜玉倚在门边,穿着当日初见时的衣裳,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谢安一怔,一向淡漠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稍纵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抿了抿薄唇,挥起马鞭,策马前去。 杜玉红着眼,脚上绣鞋拖着半只,踉跄跟在马车后面喊:“不要走,不要走!” 谢安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继续赶马。 车轮滚滚,掀起一地灰尘,扑扑地沾到杜玉的脸上,眼里。尘土飞扬中,她揉着哭红的眼,僵僵地愣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车轮滚滚,掀起一地灰尘,扑扑地沾到杜玉的脸上,眼里。尘土飞扬中,她揉着哭红的眼,僵僵地愣了许久。 昨日一问:此章有答案+作者菌剧透:北幽南是个神经分裂患者。(Σ(⊙▽⊙"作者菌很严肃地在剧透) 今日一问:大家想看什么内容的番外呐,都写在这章下面吧,改天一起写了。 日更六千失败,果然我是个时速渣。算了,望天,还是放弃吧。最后,谢谢洛童鞋送的地雷。╭(╯3╰)╮   ☆、第五十六章 封位分 皇上一改阳痿阴影重新出山的消息,一经放出,整个后宫都惊动了。 各宫娘娘赶忙将压箱底的华服换上,涂脂抹粉,个个都想要抢到这一块新鲜肉。 一两月没有侍寝,她们苦啊,深宫怨妇的痛,道不尽说不完,唯有OOXX才能解忧。 赵宣乐滋滋地傻笑,丝毫不知道殿外有上千女人想着冲进殿来将他榨干。好不容易将薇生带回宫,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理其他事。 他围着薇生转,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好看。 薇生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想要起身,被赵宣一把拉住手。 “你想要什么,交待宫人去做便行,切莫伤着这副娇弱身子。” 薇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被赵宣紧紧攥住,“我不娇弱,可壮了。” 赵宣摸着她的手,眼睛发亮地似头狼,“我更壮。” 薇生挣开手,转过身子斜坐,脸蛋红扑扑的。进了宫就像是进了狼窝,她老有种自己是嗷嗷待宰的绵羊错觉。 赵宣就喜欢她这副娇羞样,对于一个好色的虎狼之人来讲,整整禁了两三个月的欲,简直就是要他命! 现在郎情妾意,花前月下,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啊! 旁边谢安站不出了,轻咳出声:“皇上。” 赵宣这才意识到殿里还站着个人,回过头愤愤道:“怎么了?”妈蛋的,坏他好事! 谢安走上前,挥手招呼薇生过来,薇生起身,小鹿乱蹦似的,一骨碌躲到谢安身后。 谢安抬头意味深长地望赵宣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瞧你那放荡的作风,小心别吓着人家! 赵宣愣了愣,转眸看薇生,见她羞涩中带着点害怕,当即明了。 果、果然是他太过奔放了么? 谢安正经严肃道:“皇上,您打算如何安排杜姑娘?” 赵宣张嘴道:“废话,当然是娶进宫了!”啧啧,谢安这智商,果然越撞越低。 谢安又道:“以何名,又以何分?娶进之后,又以何位分?” 赵宣噎住,“朕......”他没有想这么多啊..... 谢安哼一声,直言不讳:“难不成皇上以为,只要带杜姑娘进宫后,从此之后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吗?” 赵宣很诚实地点头,不然呢? 谢安翻了个白眼,道:“无名则无分,让杜姑娘如何在后宫自处?古往今来,无名分者,即为私货,下等人也,皇上难道想让杜姑娘当下等人?” 赵宣堵住一口气,妈蛋的,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 “谁说朕不给小薇薇名分?朕今天就把话放这了,朕要娶小薇薇为皇后!” 他这一嗓子吼下来,薇生和谢安两人皆受到了惊吓,谢安反应快,第一个回过神,“皇上,封后之事,不可草率。帝后姻缘,乃国家大事,需前朝众臣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赵宣真想拿把刀架过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歹他是个皇帝,给点面子行不! 薇生站出来,轻抚着他的背,细声柔语:“不要激动,谢大人自有他的道理。我既答应随你回宫,也就不会在意名分之事。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回宫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以她的家世,无论如何也攀不到与他比肩的地位,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安心地待在他身边,接受他赋予的一切,相信他一生一世。 她仰头冲他一笑,笑容灿烂天真,仿佛四月春风,当即吹散了赵宣一腔怒火。 他伸出手捏了捏薇生的脸,“小傻瓜,我怎么会让你无名无分地待在我身边?你先出去,我跟谢安谈谈。” 薇生不太放心地走出里殿,走前不忘将殿里的刀剑抽走,生怕两人言语不合,起了冲突。 她刚走出里殿,外殿李福全眼尖,立马招呼人搬椅子,上点心。 这位主子,可是个宝!外人都道皇上闭关修生养息,哪里比得过他这个内行人精明!他伺候皇上整整十八年,就皇上那尿性,他还能不了解? 前脚刚出关,后脚便将这位主子迎进了宫,还不让别人知道,什么闭关,分明就是千里追人去了! 能让皇上亲自追,可见这位主子本事确实不小。李福全转着眼珠,将其中的厉害分析通彻,末了,亲自递上茶道:“姑娘喝茶。” 薇生客气地接过茶杯,“谢李总管。”她低头一闻,抿了半口,见李福全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看,当即心里有了压力。 她不习惯被人讨好,每次被人献殷勤,还得想着如何回应,才能不伤着讨好人的兴致。 她脸面薄,想不出什么夸张的措辞,张嘴憨憨道:“真是好茶。” 干巴巴的一句话,却让李福全听得心花怒放,眼角边的皱纹笑得又多出几条,“姑娘若是喜欢喝这茶,改日奴才让人给您送过去。” 薇生扯嘴一笑,“多谢。” 言毕,薇生继续低头喝茶,能少说一句便是一句。李福全在旁边站着发愁,他还想着多讨好两句呢,以前这位主子瞧着挺活泼的,怎么到宫外逛了圈回来后竟变成了个闷葫芦? 身为皇宫总管,李福全充分掌握了审时度势的技能精髓,在心中快速排除了无数个接壤话题,最后抛出一句:“姑娘,皇上在殿里与谢大人谈话,还要谈多久?” 薇生摇头。 李福全再接再励,“奴才急着将太后回宫的消息禀告皇上。”他故意顿了一顿,小声道:“皇上每次与谢大人谈话时,都会暴跳如雷,奴才们怕啊,姑娘是皇上的心头肉,行行好,帮奴才一次?” 自古以来,婆媳是个不变的话题,掌握了太后的行踪就是掌握了后宫的半条命脉。反正太后回宫的消息迟早会散布开来,还不如提前告诉杜姑娘,做个顺水人情。 李福全心想,他已经将消息透得这么露骨,杜姑娘就是再傻也应该能听明白了。 他在这边算得周全,那厢薇生却完全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真心求人,当即敛起面容,神情认真道:“好的,我这就进去告诉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他在这边算得周全,那厢薇生却完全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真心求人,当即敛起面容,神情认真道:“好的,我这就进去告诉皇上。” 昨日一问:暂时定“薇生和赵宣互穿”,“薇生和谢安穿” 今日一问:作者菌要进入宫斗脑补部分了吗?   ☆、第五十七章 迎太后 这位主子,怎么生得如此呆,他这明摆是想卖人情啊,真让皇上知道他让主子娘娘代为禀告消息,还不得削了他脑袋, 李福全哎呦一声来不及叫,前面薇生已走进里殿拍门。 殿里头传来赵宣一声怒吼,“谁啊,” ......看来谈得不太顺利。 薇生低头抿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回头见李福全一脸慌张,神情仓促的样子,以为他急着想完成传达消息的任务,当即起了恻隐之心,咬牙继续拍门。 “是我。” 李福全偷鸡不成蚀把米,急得团团转,眼见着殿门被打开,二话不说抢在薇生前头挤了进去,径直跌倒在地。 赵宣蹙眉,不悦地扫了扫地上的李福全,转过身对薇生嘘寒问暖:“方才吓着你了。” 薇生笑了笑摇头,视线有意地在赵宣和谢安之间探,两人皆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看得出方才的谈话并不愉快。 李福全抬头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殿里的火力顿时全部集中到李福全身上,赵宣阴着脸色,“说。” 李福全咽了咽口水,“皇太后回宫了,鸾驾已至昭阳门前。” 赵宣的脸色变得更差了,谢安眸中现出少见的光彩,薇生一如既往地同情李福全的辛苦。 谢安抚掌,笑得眉开眼笑,躬身作别:“微臣先行退下。” 李福全不敢久待,蹭着谢安这个人体顺风车,偷偷黏在一侧,麻利地溜了出去。 刚出殿,谢安站在高层石阶上,只觉得阳光明媚,整个世界都亮了。 皇上执意要立薇生为后,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立后是他想立就立的吗! 立妃可以,立后,必须经由前朝大臣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决定最终人选。自皇上登基以来,他们这帮臣子忙活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给皇上选个合适的皇后! 真爱的神马可以有,但皇后必须是全朝臣的真爱! 谢安舒展腰肢,迎风而立,白色锦袍被风吹得鼓鼓的,心情舒畅至极,整个人显得越发风度翩翩。 旁边轮班的小宫女红着脸偷瞄一眼,谢安心情好,难得地没有避开,反倒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这一笑,便瞬间酥倒一群宫女的心。 丞相大人真俊啊,这样面冷心热的男人,简直就是天下少女的梦中情郎呐! 谢安噙笑,保持住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继续前进。 昭阳门前,停着一台八抬大轿,轿上挂着金丝串珠流苏,风一过,叮咛作响。两排宫人伫立在侧,低眉顺眼地站着,气氛严肃而紧张。 紫色纬纱里伸出一只保养得当的手,弯起手指朝外勾了勾,立马便有宫女上前,俯身轻言道:“太后娘娘?” 隔着纬纱,只见一中年妇人坐于轿内,坐姿端正典雅,整个端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范。头上戴着整套点翠金凤冠,露出的衣袖边镶着金丝绿宝石,手腕处戴着白玉翡翠三件套,与手指上那枚和田玉扳指相得益彰。 “皇儿呢?”声音中刻意带了些许慵懒,仍掩不住语气中的急促。 宫女低头道:“已经托李公公转告了娘娘回宫的消息,皇上兴许正在路上。” “哼。”轿内的人冷不丁出声,吓得宫女急忙跪下请罪,生怕自己得罪了太后。 皇宫的老人们皆知,太后与皇上之间的母子关系并不亲厚,太后在外潜修多年,皇上压根就没提起迎太后回宫的事,她平日伺候太后,对其喜好一清二楚。 太后什么都好,就是一提到皇上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一口气杀十个八个奴才也是常有的事。 轿内静了几秒,继而听得太后点名让大宫女近身伺候:“紫砂过来。” 宫女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紫砂。 按资历算,紫砂算得上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了,方才若不是紫砂到队伍后方查看行李,根本就轮不到小宫女上前答话。 紫砂迈着轻快的步子,丝毫没有其他宫人的拘谨,直接掀起纬纱一角,甜甜笑道:“太后,奴婢来了。” 纬纱后露出一张鹅蛋似的脸,皮肤光滑无细纹,眉似细柳,唇似樱桃,画着时兴的梅花妆,三十好几的年龄,看起来竟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饶是看了多少次,每次再看时,总会下意识地惊住。紫砂收起眸中的惊艳,规规矩矩地将耳朵凑过去,默契十足轻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很满意紫砂的态度,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痴傻简直就是明摆着对她美貌的高度肯定。找下人就得找这样的,连拍马屁都拍得毫无痕迹。 太后挽了挽头上的发髻,眸子往四周快速瞄,见众人纷纷低着头,忽地想起正事,伸手一把攥住紫砂的衣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紫砂,你快想想办法,去正华殿将那个兔崽子抓过来,本宫的腰都坐酸了,他不来,本宫如何下台?” 紫砂苦笑着应下,心中却是叫苦连天。她小小一个宫女,如何请得动皇上?太后与皇上相互怄气,她也没办法啊。 只是苦归苦,腿下功夫丝毫不敢怠慢。太后性子暴躁,平日端着后宫之主的架子,好歹会收敛几分。只是若等得急了,本性也就暴露无遗,发起火来简直就是要人命。 她可不想一回宫就被咔擦掉了。 紫砂闷着头往宫道走,冷不防撞着个人,抬头一看,竟是谢安。当即喜不胜收,皇上没来,来个丞相也不错,好歹也是大齐的半个台柱子,怎么也不会丢了太后娘娘的脸! 接人接人,有人接就行嘛! 谢安正想着去见太后,听紫砂说完了缘由后,一口答应。所谓好事做到底,索性挥手招来几个巡逻的侍卫,排成两对凑人数,组建了临时迎宾队伍,浩浩荡荡地朝昭阳门出发。 领头的内侍一见谢安,便尖着嗓子喊道:“谢丞相觐见!” 喊完了之后,两个充当门的内侍往旁边一拉,暗示着可以让谢安过去,谢安大步一跨,站在轿子外面,闷声道:“臣谢安,恭迎太后娘娘回宫,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坐于轿内,清了清嗓子,架子十足地问道:“皇儿为何不来?” 其实她心里明白,赵宣那个不孝子是绝对不会乖乖地出来迎接她,现在来了个谢安,倒也不错,好歹她找着台下了! 只是该摆出来的傲气,还是要拿出来的。 谢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便道:“皇上身体抱恙,行动不便,特此遣臣前来迎接。” 这番说辞听得太后都不好意思了,这个谢安,倒真有几分胆量,谎话什么的随手拈来啊! “本宫不是那等好面子的人,也就弄什么虚礼了,皇儿身体有恙,本宫自当前去探望。摆驾正华殿!’ 这样也好,她正好找了借口直接杀进正华殿,赵宣这个兔崽子,都五六年了,亲娘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了宫,他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等到了跟前,她定当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旁边谢安身形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太后行动如此迅速。 太后倚着身子,喜滋滋地跟轿旁的谢安道:“怎么,怕皇上找你算账?别怕,有本宫呢!” 说谎是个技术活,碰上她这种将计就计的人儿,可就遭殃了。 ╮( ̄▽ ̄")╭,可谁让她思子心切呢,就只能让谢安自认倒霉。 谢安很快恢复了镇定,淡淡笑道,“不,臣就等着太后前去找皇上叙旧。” 太后使坏地等着看他慌张的样子,听闻此言,当即摔了帘子,谢家人果然都是些铜墙铁壁般冰冷的人,一点都不好玩。 昭阳门到正华殿的距离颇远,加之众人抬轿,不敢大意,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刚刚走完了第一道宫道。 太后闲着也是闲着,正巧谢安靠着轿子边走,遂摆手招他过去。 谢安面无表情伸过头去,正义凛然道:“娘娘何事?” 太后一见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心中便更加发闷了,道:“谢丞相,你今年大多了?” 谢安往旁瞥了一眼,道:“二十有七。” 太后长长哦了一声,忽地笑得神秘,道:“谢大人二十七岁了,却尚未娶亲,要不要本宫为你相一个?” ......原来是想做媒。 “多谢太后娘娘好意,谢某已有心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太后娘娘好意,谢某已有心上人。” 昨日一问:恩,你们太聪明了,竟然能猜到作者脑容量不大,写不出宫斗部分......(迟早有天我会写得出又阴森又黑暗的宫斗(#°Д°),作者菌的潜力是无限滴!(你够了!) 今日一问:太后会拆散薇生和赵宣吗? 明天有个面试,全英文的,英语不好的作者菌求人品爆发。要是过了,我就日更一万!!   ☆、第五十八章 恶婆婆 太后沉吟几秒,继而想到什么,惊吓道,“难道是我皇儿,” 谢安黑线,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不是。” “那就好。”太后怏怏地抿嘴,不甘心准备继续追问,像谢安这样死板固执的臭石头怎么会有心上人,这明显不可能, “你不会是诳本宫吧,” “微臣不敢。”谢安低着头,尽量遮掩住自己脸上的那一抹抓狂。 太后笑眯眯道,“那你将她叫来见本宫。” 谢安怔愣,似乎没有想到太后会来这招,只得硬着头皮道:“她不在这。” 太后勾起嘴角一笑,“什么叫不在这?我大齐丞相的心上人,怎能随随便便乱跑?本宫给你一个月时间,若是一个月内找不来这心上人,姻缘也就作罢吧,本宫给你另配佳人!” ......另配佳人......谢安沉默几秒,忽地想起当年难得地和赵宣统一战线,盼着太后出宫的原因了—— 太吵太闹腾。 不是成天追在人后头问“要不要本宫为你介绍XX家小姐?”,就是每日堵在人前头问“你年龄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成婚?”。 想他们这帮年轻大臣,上朝时要对着一个无耻无下线的皇帝,下朝后还要忙着应对一个喜欢乱点鸳鸯谱的太后,特么太不容易了! 谢安顿了顿,复又记起赵宣当年被太后折腾的那些事,内心顿时得到极大安慰,虽说他们被太后折腾的厉害,但是比起皇上而言,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嗯,总而言之,有个这样的亲娘不容易。 前头传来领路内侍的声音:“正华殿到,落轿。” 随即便有十几个宫女围着轿子,下凳掀帘铺毯,十几秒的功夫,已经将相应事宜一一做全。紫砂快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太后下轿。 殿门前,李福全一惊,完全没有料到丞相会去而复返,竟还带回了太后。这招来得太狠太快,他甚至没有时间到殿内通知赵宣,便被太后一嗓子叫住。 “小福子,去哪呢?过来。” 李福全只得转过身,凑着笑脸上前,“太后万福。” 太后甩着手帕,一点点挪着步子,柔荑蹭上李福全的脑袋,就像是在摸小猫小狗一般,打趣道:“小福子,有没有想本宫呐?” 李福全扯了扯嘴角,眼边的细纹挤做一堆,透着无奈和沧桑。太后性情古怪,他可不敢乱答。 “太后这般金贵的人,小福子哪有资格想太后娘娘?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皇上有资格想太后娘娘了。” ......皇上,对不住了。 太后满意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袖子,迈着标准的宫步朝殿门去。谢安杵在石阶处不动:“娘娘,微臣还有要事处理,先行退下。” 太后回眸笑,手帕捂着嘴,眼里竟是得意,“你去吧,记得,一个月之后,带人来见本宫。” 谢安一僵,转身似阵风般离开。 里殿,赵宣牵着薇生的手,颇为愧疚地说道:“小薇薇,朕先封你做淑妃好吗?” 他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不高兴。他刚才还当着谢安的面说要让她当皇后,背过身却只得妥协。 谢安说的对,封后不是小事,他若想让她光明正大顺顺利利地登上后位,还得从长计议。 薇生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好。” 赵宣高兴地地抱着她就要亲,她从怀里一溜,躲开道:“光天化日的,我不、不让你亲。” 赵宣抖擞精神,方才那点子被谢安挫败的斗志现如今全找了回来,跑着去追薇生,“小薇薇,快到我的怀里来!” 薇生笑着躲,差点就要被他抓住,叫唤了一声后,往殿门后避。赵宣瞄准方向追过去,一抱一个准。 他拦腰抱着怀里的人儿,嘿嘿笑道:“被我抓到了,你要接受惩罚哦!” 一个兴奋的声音回应道:“好啊好啊,皇儿你要怎么惩罚母后?” 赵宣倒吸一口冷气,颤抖着抬起头一看,太后的笑脸放大眼前,当即吓得他“哇”一声大叫,腿软得差点直接跌倒。 但是他不能这么没骨气。 赵宣很快恢复冷静,脸上的惊恐全然不见,侧过身,脸上薄凉一片:“母后,你回来了。” 太后笑着上前,“是啊,母后回来了,高兴吗?” 赵宣没说话,阴着脸想将薇生拉过来,被太后一把拦住。她蹙起眉头,脸上神情委屈至极,眉毛挤成八字状,凑上前挨得极近:“皇儿,你怎么看起来一副怨妇脸,做皇帝不能这样,难道你父皇没有教过你吗?” 赵宣眸子里的阴霾更重了。 “不劳母后操心,朕的君威大得很。”他还想再扯,又怕弄伤了薇生,只得直接开口:“母后,麻烦您不要这样挡着好吗?还有,您捏够了吗?朕的脸疼得紧。” 太后翻了翻白眼,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指着薇生道:“她是谁?” 薇生终于有开口讲话的机会,当即扑倒在地行大礼,“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宣走过去扶薇生,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朕新封的杜淑妃。” 太后长长地哦一声,语重心长道:“皇儿你这样不对哦,玩女人也是要有限度的,后宫已经纳了那么多女子,你该收敛收敛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赵宣偷瞄了眼薇生,恨不得立马捂住她的耳,又见薇生脸色不好,心中当即恨不得朝太后怒吼。 能不能不要一回来就搞破坏!!! 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皆被太后看在眼里,太后转了转眼眸,低眸打探地上的人。 过去皇儿再怎么激动,也不会当着她的面示弱,现如今她还没使招,就已经急成这样,难不成中邪了? 薇生察觉到头顶那抹凌厉的视线,瞬间觉得脖子上压了千斤重,更加不敢抬头。忽地耳边传来一阵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人架出了正华殿。 后头赵宣狂吼上前:“母后!你要带薇生去哪!” 太后轻飘飘回头笑道:“本宫身边最近缺人伺候,先将她带走了。你若要见她,就来慈宁殿。” 赵宣僵住,想要继续上前追,忽地想到什么,慢慢地冷静下来。 不行,他不能被母后看出来,若母后知道薇生对他的重要性,只会越发有恃无恐。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将薇生“救”出来。 慈宁殿里,薇生好不容易着了地,下意识就想往门外跑。 太后手一挥,示意宫人将门带上,回头随口道:“不错,够傻够天真。” 薇生一颗心悬在喉咙,吓得不敢抬头。五年前她初进宫时,太后正好出宫,所以五年里她根本没有见过太后,就算是偶尔听闻几件轶事,也全是别人胡诌瞎想编出来的。 她一紧张,就容易脸红。太后盯着她瞧,见她腮边两团红晕,粉扑扑的,煞是好看。不禁伸出手一把捏住,手感颇好,不似以前那些瘦柳般的嫔妃,干瘪瘪的,捏起脸蛋来一点肉感都没有。 薇生不敢出大气,短促的呼吸一阵一阵的,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种情况以及各种被太后整死的桥段。 太后轻轻哼唧一声,嫌一只手捏得不爽,索性两只手一起上,搓揉着薇生的脸蛋,像揉包子一般,捏来捏去。 她捏的力道不重,却偏偏将薇生吓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一滴泪落到手边,如火般灼热。太后停手,从旁边取过手帕,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摇头道:“本宫不就捏捏你吗,又不是要你的命,至于吓成这样?” 薇生泪眼汪汪地微张着嘴,听得她这句话,当即不敢再哭,抽了抽鼻子,眼泪在眸中不停打转,憋得着实难受。 太后叹气,遂道:“泪花都到眼边了,不哭出来难道还要咽回去?” 薇生再也忍不住,一眨眼,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太后晃晃头,捏起手帕,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约莫过了半刻,太后问道:“哭够了?” 薇生紧抿着嘴,点头。 太后哎呦一声站起身,示意紫砂上前揉肩膀,“可算哭够了,累死本宫了。来人,来人!” 立马便有宫人敲门进殿,太后指着薇生,语气特别嚣张跋扈:“瞧见杜淑妃这张泪脸了吗?” 宫人抬头一瞥,为难道:“瞧见了。” 太后继续道:“你看见什么,就到外面说什么。记得,不要忽略本宫此刻的威武姿态。” 宫人得命退下。太后神清气爽地回过头,见薇生缩在靠墙的榻角边,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薇生小声道:“太后娘娘,奴婢还没有正式成为淑妃,不是杜淑妃......” 太后皱眉,坐到榻边示意她过来,“你哪天进宫的?之前是什么位分?” 薇生一一如实回答。 太后道:“原来如此。” 无宠出宫的宝林,竟能再次进宫,且能让皇儿亲口允诺淑妃之位,其中必有许多瓜葛。(╯-_-)╯怎么办,好想知道。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本宫的?” 薇生守口如瓶,严肃面容:“没有!” 太后怀疑地看了她几眼,变换着方式问了好几遍,仍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问到最后,自己也烦了,索性作罢。 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既然你还没有正式册封,那就干脆留在本宫这里,讨好了本宫,自然有你的好处。” 太后舒展腰肢,斜睨凤眼,丝毫不给薇生抗议的机会,风姿绰约地挽了挽鬓边的碎发,拖着长音,“本宫累了,你先退下。” 随即便有宫人进屋来领路,将薇生带出殿。她一走,太后便立即卸下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扯过旁边的紫砂道:“你瞅着这姑娘如何?” 紫砂想了想,道:“太后觉着呢?” 太后抬起双手,笑道:“脸上肉肉的,捏起来特有手感,本宫喜欢。” 紫砂窘迫,太后娘娘这喜欢捏人脸蛋的习惯果然一点没改,一回宫就手痒啊。 太后又道:“而且性子软,又爱哭,简直就是小媳妇的范本。像本宫这种恶婆婆,就应该配这样软糯般的儿媳妇,欺负起来才带劲嘛!” 紫砂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捡着自己关心的职业操守问题问道:“皇上那边如何交待,真的要留杜姑娘在这住吗?” 太后拍手,“留!当然要留!”她正等着看皇儿急得团团转的模样,这小子自从成年后,越来越不让人省心,她正好趁此次机会,杀杀这个不孝儿子的威风! “去,传令六宫,明日午时,齐聚慈宁殿,任何人不得缺席。” 作者有话要说:——“去,传令六宫,明日午时,齐聚慈宁殿,任何人不得缺席。” 前日一问:不会。 今日一问:皇上和太后关系不好的原因? 连着两天没更,先跟大家说声抱歉,实在是这两天事太多了。跑完了面试还要跑学校安排的学分实习。┭─┮ ﹏ ┭─┮说起来都是泪。面试还有一轮,过了最后一轮BOSS,伦家就来还愿。 晚来的新年祝福: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好运连连。   ☆、第五十九章 抢媳妇 各宫嫔妃正沉浸在太后回宫的打击中,资历老一点的妃嫔们皆知,太后是出了名的难缠能闹,而且不按常理出牌,在宫期间时常逼得宫人们叫苦连天。 大家皆想着如何将拜见太后的日子推后,那厢便传来太后召见的消息,犹如惊雷轰底,惊慌失措。 德妃在宫里混得最久,深知太后的怪异性子,发言道:“妹妹们别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不用怕。” 闵贤妃不屑嗤一声,“姐姐让我们别怕,自己怎么倒先发抖了?” 德妃赶忙将手藏到袖子里,怏怏地瞪她一眼,拆什么台!到了太后跟前,大家反正是要一块受苦的! 舒才人站出来打圆场,“大家心平气和一起进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得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来,深呼吸。” 后排妃嫔们深呼吸做准备。 闵贤妃年轻,与太后相处时间最少,正所谓初生犊子不怕虎,矛盾自荐打头阵,扭着腰就一头钻进慈宁宫。 太后斜坐在榻上,指了指右肩膀,闭着眼睛冲薇生道:“这边,用力,对,舒服。” 紫砂小步踱进来,轻声禀告道:“太后娘娘,后宫的娘娘们都到了,正在殿外等着觐见。” 太后睁开眼,不急不慢地推开薇生的手,吩咐紫砂道:“领她们去后殿。” 紫砂应下:“喏。” 太后回过头将薇生拉到跟前,两手触上她的脸颊,爱不释手地捏来捏去,“本宫问你,你会干农活吗?” 薇生先是一怔,不懂太后话里的意思,诚实点头道:“会一点。”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将手里的捏活改为揉,搓揉了好一会,这才舍得放手,挽了挽鬓边的头发,仪态万千地往后殿走。 后殿有片空地,没有遮掩物,一走进去,阳光大喇喇地照在身上,倒有几分闷热。 薇生紧跟在太后身后,小心翼翼抬头瞄了几眼,心中惊讶无比。 后殿的空地不知何时已经被改造成农田,四四方方的一块,土壤肥沃,旁边置着好几个鸡笼子,十几只鸡咯咯地扑腾着翅膀。 后宫众人站在农田前,穿着整齐一致的麻布衣,身上华服珠宝早已在被迎进殿时,褪得干干净净。个个脸上迷惘不已,一见太后便噗通跪下行大礼。 太后目无表情,斜了斜眼珠扫视庞大的嫔妃队伍。 啧啧啧,又多了不少新面孔。瞧那瘦不拉几的身材,真不知道那混小子的审美观是遗传谁的! 众妃们跪着不敢起,感受到太后的扫视视线,惊得肉颤,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太后盯住。 跪了十几分钟,紫砂轻声提醒:“太后娘娘,娘娘们都累了。” 太后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嘴,玉手一挥,示意众人起身。 妃嫔们腿都跪麻了,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又听得太后道:“本宫出宫祈福这几年,大家可曾挂念我这个老太婆?” 众人连忙称是,掏出肚里的好话恨不得全扔到太后身上。 太后笔锋一转,又道:“本宫也甚是想念你们。” 众人后脊椎一阵发寒。 闵贤妃呵呵笑了几声,操着黄莺般的声音娇滴滴道:“谢太后,臣妾们甚感殊荣。几年不见,太后越发年轻,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娘娘是刚进宫的秀女呢!” 众妃为闵贤妃捏了一把冷汗。 太后心情好时,奉承话是奉承话,心情不好时,泼天的夸赞都是辱骂。讨好一个更年期将近的女人,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太后转了转眼眸,看向闵贤妃,“呦,是闵儿啊,真是女大十八变,竟出落成这样了。” 闵贤妃娇羞地福了福身,正准备接话,听到太后又道:“以前本宫刚见你时,就知道你与别人不同,虽然看起来柔弱,但骨子里都是铁,一看就知道力气大得很。这样吧,正好本宫缺人打理菜园子,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快过来翻土。” 闵贤妃脸色刷白。 其他嫔妃纷纷忍住心中笑意。碰刀尖上了吧? 太后看向其他人,语调提高,“你们也别愣着,都去帮本宫翻土。” 众妃噎住,面面相觑,认命般地捞起袖子往田里去,扛锄的扛锄的,播种的播种,个个都分了任务,一五一十地干起来。 宫女搬了贵妃椅,摆好茶几,太后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叨唠:“本宫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缺个皇媳妇,缺个皇孙子。” 众妃下意识一愣,太后这是要选皇后的节奏? 太后继续道:“皇帝爱你们疼你们,本宫看着不是不欢喜,只是——” 众妃竖起耳朵,屏息而待。 太后啐瓜皮,摇头道:“只是你们一个个弱柳扶风,说话细声细气的,哪能担得起后宫之主的重任?本宫的准媳妇,就得跟本宫一样——”她故意停下,瞄了瞄紫砂。 紫砂会意,上前将每日例行八百遍的话说出:“端雅不失威严,贤淑不失魄力。” 太后很是受用地换了个姿势晒太阳,“即使没有这些,你们也得有力气呀,没力气怎么生孩子?” 各妃停顿几秒,将这番话与太后让她们干农活的事联系起来,揣测出终极结论:敢情太后今儿是要看谁好生养? 心照不宣地脑补之后,原本哀怨至极的妃子们瞬间换脸,个个摆出“劳动最光荣”的笑脸,提着锄头作死地干活,恨不得当即就练出肌肉让太后看看。 这群人中,闵贤妃最是高兴,比力气?她最在行!放眼整个后宫,谁能有她凶猛! 德妃与柔昭仪平日不爱运动,力气小干活又慢,分的田地与闵贤妃挨得近,没多少时间就被土拨鼠翻土一般的闵贤妃挤到一旁。 舒才人有毅力,咬牙扛着锄子埋头就挖,一路干倒周遭数位宫妃。 时间一分分过去,田地上宫妃们一位位倒下,累晕的直接就被拖下去,坚持到最后一刻没晕的杵着锄子,双腿近乎发软,面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偏生还要装出一点都不累的模样。 “好!干得好!本宫要赏你们!”太后嗑完瓜子,站起身来,朝薇生招手。薇生一直在旁边站着,太后也没让她干活,田地里抬上来的妃子们没少冲她表示嫉妒。 薇生上前,自然地搀着太后,低眉顺眼,早就被太后整治后妃的这招给震傻了。 太后拍着她的手,语气和蔼可亲:“看到那边的鸡笼没?你去把那些鸡赶过来,从妃到昭仪,一人分一只。” 薇生迷茫,不敢多问,提起裙子去赶鸡。 被点到名的后妃们站成一排,薇生圈着鸡,听得太后道:“位分高的先选,要哪只便与杜姑娘说。这些都是母鸡,会下蛋的。你们一人拿一只回去,产了蛋便送到慈宁宫来,要温热的,谁照顾得最好,产的蛋最多,本宫重重有赏。” 后妃们虽疑惑,却不会多想。每个国家都得有几个位高权重的神经病,她们家皇上正常得很,这茬就只得落到太后身上了。不就是捉鸡回去产蛋么,谁不会! 德妃位分最高,挑了只最肥的,接鸡的时候各种小心翼翼,客气地冲薇生表示谢意。 闵贤妃心思多,方才干活的时候早已将淑女形象抛到九霄云外,现在挑鸡,干脆俯□一只只去打量,凭着自己脑补的产蛋论选了只肚子最鼓的。 柔昭仪捏着鼻子,随便选了只。反正她也不打算讨好太后,做个样子就成了。 三三两两地分完剩下的鸡,唯独一只最瘦弱的鸡没人选,太后大手一挥,赐给了薇生。 薇生抱着手里的鸡,大眼瞪小眼,说不出的怪异感。 太后见差不多了,挥手招来紫砂,返过身轻声问:“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皇帝的身影?” 她在这里大动干戈,一早便将消息放出去了,那混小子不可能没动静啊! 紫砂恭敬答道:“奴婢早在慈宁宫外安插了暗线,据探子来报,皇上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正密切关注着慈宁宫的动向。” 太后努努嘴,“死要面子,得,他过来,本宫过去就是。” 转身招呼众妃随行,特意将薇生拉在身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殿。 草丛中,赵宣蹲得腰酸背痛,偏生又不想暴露行踪,只得忍着,身边就跟了个李福全。 李福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磨,心中各种嘀咕,一不小心就将话说出口:“随便派个小宫人,何必要亲自来。” 赵宣瞪他一眼,一个响板栗就直接蹦他脑门上,“这能一样吗?” 李福全捂着脑门,委屈地示弱:“不一样,不一样。” 赵宣伸长脖子往外探,忽地望见有团簇般的人影从殿里出来,当即缩回去,捂着李福全的嘴道:“出来了!薇生肯定也在队伍里,等会你抄后路,我打先锋,务求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救出来。” 李福全被捂着嘴,唔唔地点头。 太后领着大队伍特意往草丛那条路上靠,生怕赵宣看不到,特意咳了几声,又装作柔弱的样子望天:“哎呦,这太阳可真大。” 赵宣屏息往队伍扫,见个个怀里都抱着只鸡,不仅纳闷:这是要上御膳房杀鸡的节奏? 太后往草丛里斜了一眼,将薇生拉上前,一只手捏上她的脸蛋,跟旁边的紫砂道:“你看杜姑娘这脸蛋,多有肉,当真让本宫爱不释手。” 跟随的嫔妃们摸不着脑袋,太后娘娘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点。先是干农活,再是抓鸡,现在又捏人脸蛋,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草丛中的李福全被捏得脸疼,哎呦地求情:“皇上,您别捏我了成不?” 赵宣咬牙切齿道:“朕的小薇薇被欺负了,朕能不发泄一下怒火吗!”而且小薇薇站那么远,他根本够不到!更别提救人了! 李福全嘟着嘴一抽一抽,果然太后一回宫,皇上的旧毛病就被激出来了。母子一个德行,都喜欢捏人脸。 太后提高嗓门,冲薇生道:“她们的鸡生出蛋,本宫有赏。你的鸡生出蛋,本宫也有赏。就赏你回皇帝宫里吧。” 嫔妃们炸开了锅,早就听闻杜宝林出宫后又回宫是皇上的意思,听太后这话,难不成皇上又要复宠她吗? 赵宣眨了眨眼,心里大喜,这个好!生个蛋而已,小菜一碟! 太后装作不经意地往草丛瞄了瞄,见赵宣缩成一团躲在草丛深处,笑道:“紫砂啊,前面那些杂草该清理了,明日喊个人过来,全犁平了!” 赵宣又是一把捏到李福全脸上,“妈蛋的,草没了,以后朕往哪里躲!” 太后满意地摘了朵花插到薇生头上,真是越看越喜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她这个做婆婆的,征服儿媳妇就行。 “乏了,本宫要回去,你们都散了。” 众妃行礼告退,趁着人乱,赵宣想着搏一把,瞄准时机准备下手,好不容易快要抓到薇生的裙角,正欲扑出来时,忽地薇生被人一拉,太后一脚挡过去。 “慈宁宫在这边呢,随本宫来。” 薇生傻傻地点头,被太后推着往前走。 草丛中,赵宣恨得牙痒痒,“艹,就差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草丛中,赵宣恨得牙痒痒,“艹,就差一点!” 昨天锁在小黑屋里出不来,今天才得以解放┭─┮ ﹏ ┭─┮迟来的更新,抱歉   ☆、第六十章 论生蛋 各嫔妃回宫后,将太后赐的母鸡好生供养。众人都想清楚了,太后此举,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就是太后一如既往地无聊,她们大伙就是用来消遣的。 第二种,就是太后一如既往地抽风,她们大伙就是等着被太后玩死。 无论哪种可能,众人不约而同地敲响心中的警钟——不做第一个出头的,也不做最后一个掉队的。别人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到时候将数量差不多的鸡蛋奉上去就行。 众人高枕无忧了三四天后,忽地发现事情不对。 自家供的这母鸡,好像不会生蛋? 现下是天高气爽的大暖天,怎么说都该至少一天一个才对。 众妃小心翼翼地互相打探别宫的情况后,发现大伙都一样。自抱鸡回来那天起,就没有谁的鸡产过蛋。 柔昭仪一向好管闲事,走家串户提议到德妃宫中商议,众人心里没底,抱着多个人好商量,要死一起死的想法,纷纷到德妃宫中讨论。 德妃坐在主位上,睡眼惺忪地望着底下叽叽喳喳的嫔妃们,心里没有来地一阵烦躁。 她睡午觉睡得好好的,梦里皇上正与她泛舟幽会,忽地美梦被人惊醒,当真是恨不得甩枕头砸死这群妖孽。 被吵醒也就算了,她还得爬起来招呼人。换衣服,上妆容,摆笑脸,陪说话,还得任由她们在宫中走动,尼玛这感觉就跟熊孩子上门一样糟糕。 想到这,她不自在地瞧了眼坐在底下到处搭话的柔昭仪,心中各种怨念。 就是这个柔昭仪!昨日她不过是说了句“大家一起商量”的客气话,谁知道竟被当真了!这人怎么混的后宫,难道连客套话和真话都分不清吗! 德妃越想越躁动,脸上神情自动转换成友(气)爱(愤)的笑容,手里的帕子揪得皱烂。 有朝一日等她做了皇后,定要下命全后宫,通通不许串门,都好好地在自家宫里待着! 闵贤妃出声:“德妃姐姐素日足不出户,今日姐妹们上门相扰,莫不是恼了?” 德妃一动不动,和蔼可亲地看着她,“妹妹怎么说这话?姐姐一向好客,欢喜都来不及,怎会恼呢?” 她冲着贤妃笑,笑意已明:尼玛不乐意你就回去啊!她的地盘她做主! 旁边柔昭仪插话道:“德妃姐姐可好了,昨日我一提商议的事,她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德妃一甩手帕,笑脸盈盈:卧槽她什么时候答应了!点头是因为她急着睡觉休息啊! 贤妃轻哼了一声。 当初进宫时她就看德妃这个老女人不顺眼,而且她哥和德妃的幼弟同属于钦天监的官员,素日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什么的,两人竞争激烈,作为一个兄控,将德妃当做对手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德妃姐姐,我听闻府上的四郎今年刚满十八?” 德妃平日最疼这个幼弟,当即紧张起来:“多谢妹妹挂念。”她顿了顿,继而补充道:“家弟顽劣,最忌生人,妹妹为何问起?” 贤妃笑道:“四郎年纪轻轻,就已入仕途,当真是青年才俊。” 德妃得意地笑了笑:“承蒙妹妹夸奖,四郎就一无知小儿,称不上什么青年才俊。” 贤妃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道:“只是妹妹有一事想不通。” “何事?” “四郎如此年轻,又颇具才名,大好的热血男儿,为何不到别司谋求前程,偏偏投身于枯燥烦闷的钦天监?莫不是有何隐疾?”(除钦天监外,其他部门需要身体健康,无隐疾。) 德妃当即白了脸,“家弟身体健康,妹妹多想了!” 贤妃继续道:“难道是心理上的问题?妹妹我正好认识一个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尤其是心理方面的,过两日就去请来。” 德妃袖子下的手掐得泛白,在心里问候完贤妃的祖宗十八代,面上仍不得不装出娴静淡定的模样:“家弟一切皆好。” “四郎一切皆好,那又为何成天揪着我哥不放?凡是我哥上的星象折子,他总要插一脚,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家弟这叫克己奉公,一丝不苟。” “放屁!你弟那叫神经病!” “说谁呢!家弟行得正坐得端,有本事让你哥来咬啊!” “就是因为咬了我才来问你的啊!我哥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竟然被你弟逼得咬人,咬了之后,你弟竟敢回咬!德妃你别逼我说重话,管好你弟行吗!” “贤妃你有本事就跟我去后殿?” “去就去,谁怕谁?” 一刻钟后。 “石头剪刀布!布!布!布!” 德妃停下来,一脸忧愁:“贤妃你不要耍无赖好吗,和我出一样的有意思吗?” 贤妃:“明明是你耍无赖好吗?我出什么你就跟着出什么,还剩最后一局,麻烦你有点骨气好吗?” 德妃咬牙切齿中。 一局过后,胜负未分,昭仪掀帘。 “两位姐姐们,见面仪式就差您们两位了。” 德妃和贤妃立马换脸色,机智地挽上对方的手臂笑道,“姐姐/妹妹我们出去。” 柔昭仪转身一刹那,两人瞪向对方,以眼神示意:一会继续!定要挣个你死我活! 前殿。 各宫妃抱着自家的鸡纷纷上前,德妃和贤妃惊呆了,怕被人说怠慢太后的鸡,连忙打发宫人将鸡抱来。 抱着鸡坐在主位上一脸迷茫的德妃:“开、开始吧。” 柔昭仪第一个上前,抚摸着怀里的鸡,一下下捋着鸡毛,“姐姐,这是我的美美,美美,快见过姐姐的......”她看向德妃。 德妃立马胡诌道:“小黑。” “对,小黑。”柔昭仪笑着,又看向一旁置身事外的贤妃:“贤妃姐姐,这是美美。” 贤妃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明明是来讨论鸡为何不生蛋一事,怎么就变成了鸡友会晤呢? 纵然心中想着不对,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反正大家都这么干了,她不能落单。“这是我的......呃,小花。” 柔昭仪很有爱心地上前摸了摸小花的鸡头,“小黑和小花长得可真美貌。” 贤妃和德妃相对一视,倏地抱过鸡亲切且异口同声道:“我们来斗*!” 水仙殿后坪中央。 一只真正的好母鸡,敢于正视生蛋的重任,敢于直面斗鸡的残暴。 众妃围成圈,标着各自主人名字的母鸡们迷惘地在圈子中踱着鸡爪子,各妃们欢快地吆喝着。 忧心忡忡的柔昭仪甚觉影响不好,本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精神,一个个劝导,“我们要爱护太后赐下的鸡,这样做是不对的。齐婕妤,唉,你别走啊。” 德妃与贤妃默契内心戏:柔昭仪这个逗比。 继续讲经的柔昭仪:“舒才人,来,过来,对,你的鸡这么弱小,怎会舍得让它去乱斗呢?” 刚落败斗红了眼的舒才人抱过鸡凑上前:“秀秀上啊!抓它!抓它!” “呀,舒才人你作甚,不要抓我的美美,快拿开,拿开.....卧槽,美美,上,啄死它!” 群鸡乱斗后的现场—— 漫天鸡毛乱飞。 最后的斗鸡赢家柔昭仪雄赳赳地抱起鸡,“姐妹们承让了。” 众妃怏怏地怒了努嘴。 蹲在地上继续和贤妃斗鸡的德妃忽地回过神,喊道:“鸡毛都没了,还能产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柔昭仪一顿,支支吾吾道:“兴许太后娘娘赐鸡一举,就是为了让后宫姐妹们娱乐娱乐?比如说现在这样?”刚刚她斗得最为尽兴,若是太后追究,最惨的肯定是她!不行,肯定得拉上大家一起! “而且,姐妹们刚才不是挺高兴的吗?一个个叫的,比皇上来了还欢喜!” 众妃不说话,纷纷看向德妃。 德妃拍了拍手,方才提议斗鸡的有她一份,这种推卸责任的事情必须干好。 她站起身来,淡定道:“不要紧,方才我们不过是检查一下鸡群的活泼性,若太后问起,照实回答便行。” 众妃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检查鸡群的活泼性!” 贤妃难得一回不拆台:“姐妹们,那我们继续去前殿讨论母鸡不生蛋的事?” 众妃同意:“好,继续讨论!” 临近黄昏落日之时,众妃七嘴八舌,谁也不提刚才斗鸡的事,绕了一大圈,最终讨论出终极意见——生不生蛋没关系,有蛋呈给太后就行。至于这蛋,御膳房多的是! 为了不露馅,众人须按规矩办事:每人拿蛋不许超过五个,不得低于两个。 讨论出了解决方法,众人很是心满意足,想着回宫用晚膳,谁也不想多留,纷纷离开。 后宫的动静传到太后这边时,已是天黑。 送消息的宫人站在内殿外的草地上,静待太后结束每日必修美容之事。守门的宫人倚着门昏昏欲睡,草地旁连接后花园和宫殿的回廊上,一排宫灯高高挂起,虽称不上灯光通明,但至少能照个轮廓。 草地上,薇生微俯着身子撒米喂鸡,“快吃呀,吃饱了好下蛋。” 回廊闪过两个黑影,一旁站立的宫人蓦地一探,立马缩回头假装没看见。 “呱呱呱......” “哐当”——赵宣小声骂道:“李福全你真是越老越糊涂,朕让学鸟叫不是学青蛙叫!”慈宁殿怎会有青蛙?笨死了! 李福全委屈嘟嘟嘴,您行您来啊。 赵宣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推到身后,“看朕的!——咕咕咕——咕咕咕——咕薇生——薇生咕——” 薇生一顿,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 “薇生咕——是朕咕——咕咕咕——”赵宣缩在回廊的红木墩后,时不时地伸出脑袋,着急地冲薇生召唤。 薇生蓦地往回一看,一眼望见回廊边有颗人头,差点吓死,待看清楚了之后,这才反应过来——皇上?! 趁着没人注意,她一股烟地溜过去,欢喜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算算日子,已经有三天没见过皇上了呢。 赵宣继续蹲着,不敢露出全身,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目标。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勾着手指,笑得好看:“我想你了。你过来。” 薇生俯身过去,赵宣伸长脖子,啵地一下亲了亲她的左脸。 薇生瞬间脸红。 李福全嘴里啧着自动背过身去。 赵宣嘻地笑一声,拉过她的手,仰头问她,“想我了吗?” 薇生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头,脸上被他亲过的地方滚烫一片,烧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碍于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他将她的手放到下巴处蹭:“你看,我想你想得连胡茬都长出来了。” 薇生抿抿嘴垂下眼,大着胆子用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本来就有,说谎。” 赵宣将嘴一瘪,宠溺道:“哟,跟婆婆待了几天而已,就不相信夫君了?” 薇生一时词穷,只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得赵宣心痒痒。 “不闹了。”他从身后拿出一袋东西,“鸡的事我知道了,这是一袋鸡蛋,够你交差了。” 薇生犹豫几秒,“这不是作弊么,唔,我不要。” 赵宣皱眉:“作弊又怎样,难道你不想回我身边吗?” “我想啊......”薇生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是想早日回到皇上身边,可是、可是她不想惹太后娘娘不高兴。万一太后娘娘发现作弊的事,说不定就会讨厌她了。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亲,是她要侍奉的婆婆,她想要讨她的喜欢。 如果太后娘娘喜欢她的话,相信皇上也会很高兴吧。虽然现在皇上和太后娘娘看似不合,但母子没有隔夜仇,她想总有一天皇上会和太后和好如初的。 赵宣沉默了一会,脸上面无表情,看得薇生很是心惊胆颤,生怕他生气了。 几秒后,他抬起垂着的头,收回那袋鸡蛋,忽地从那边的回廊跃身跳下,倏地一下闪回来,手里多了把草。 “给你,好好喂,唔,那个,鸡也是吃草的吧?” 薇生眨了眨眼,几乎是瞬间领会到对面人的心意,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她接过那把草,点头:“嗯,吃。” 赵宣点头:“那就好。” 鹅黄的灯光淡淡地洒在回廊,夏风清爽,夹带着青草与花的香味,一高一低的影子映在回廊上,黑夜宁静。 “皇上。” “嗯?” “你过来。” 宫灯之下,少女俯身吻上男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鸟声和初夏的蝉声交汇风中,风里隐约还有不远处丝乐坊的余音。 太后仰在榻上,涂满整脸的羊奶已经干得差不多,她伸手捡了块芝麻米糕嚼,紫砂放好屏风后,招呼宫人进殿。 宫人跪下,听得里面太后懒洋洋的声音:“后宫有何动静?” 宫人一一禀告,末了,犹豫两下,终是将回廊上的事也说了出来。 太后边吃米糕边道:“下去吧。” 宫人摸不清太后听完消息后的喜怒,下意识去看紫砂,见到紫砂使眼色示意退下,这才敢离开。 “紫砂——” 紫砂钻进屏风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顶着一脸又干又黏的羊奶,嚼米糕嚼得津津有味,“你说,后宫那群排骨精是不是脑袋秀逗了?竟然会想到去御膳房偷蛋顶替的法子,啧啧啧,难道她们不知道本宫早就下命本月不准吃蛋,已经撤掉了所有的鸡蛋吗?” 紫砂想了想,到嘴边的“那皇上的蛋从何而来”一句硬生生忍下,改口道:“娘娘英明。” “还有,那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讨厌了,潜进来送蛋都不来看看我这个娘,太可恶了!” 紫砂连连点头。 太后一口气塞下米糕,“还好这个新娶的媳妇有孝心,知道不能欺骗本宫,后宫那群幺蛾子,成天抢本宫的儿子不说,还整天将本宫看成大恶之人,本宫打个嗝她们都要严阵以待,本宫有这么讨厌吗?” 紫砂不敢答实话,“娘娘最善良不过。” 太后拿过手帕擦了擦嘴,“算了,就随她们作,待本宫考察完这个新来的媳妇,再收拾她们。” 紫砂嘴角一抽搐,后宫娘娘们真造孽。 临江镇。 赵宣前脚刚走,杜仪后脚便接受了京都旧友的邀请,准备带着杜玉前往京都。 经过这些年的洗礼,杜仪也算是想明白了,守着一寸之地为民谋福利,倒不如去京都谋天下百姓的福利。 赵宣与谢安的到来,进一步落实了他心中的想法,有这样的丞相和皇帝,朝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总比隔壁国好。 杜玉最是高兴,一洗之前的阴霾,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京都找谢安。 作者有话要说:——杜玉最是高兴,一洗之前的阴霾,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京都找谢安。 明日更六千。放一章。大概晚上九点更新,用用123言情的新功能,下一章前十名抢评论的送红包。凑不足十个人的话......就下下章继续好了......   ☆、第六十一章 母子隙 两人打包行李,雇着一辆马车,便往京都去了。 杜仪往日交好同届生李、安两人在京乃是清流之辈,虽身未居要职,但颇有些势力,敬杜仪之才干,不忍其埋没于乡间野林,每每劝说,痛心不已。现如今杜仪欲赴京都,两人很是欢喜,前途尽数铺好,加上昔日恩师已退太师叶林的推荐,杜仪上京进朝之事,已十有j□j。 赶路至半途,路经一山郊,停车休顿,杜玉跳下马车,到湖边打水,想着不日就能见到谢安,便哼着歌便舀水,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 忽地水里泛起大波纹,杜玉舀完水准备往回走,转身的一刹那,湖里跳出一个大黑影,吓得杜玉花容失色。 她再看,见那黑影慢慢上前,嘴里似乎叨嚷着一句话:“别怕,我是人,不是鬼。” 杜玉蓦地一顿,屏住呼吸,呆呆地望着黑影,距离黑影与她只有两三米的时候,她忽然抬起手里的水壶,往那人头上砸去,“臭流氓!”说完拔腿便往回跑。 陈铭眨了眨眼,还没弄清什么状况,耳朵嗡嗡作响,头上疼得紧,一摸,手上湿漉漉的,竟是血。 他欲哭无泪地站在湖里,想着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先是接到皇上密旨往京中赶时被人截了胡,后来才知道是谢安那个冷脸男做的。截胡也就算了,好歹皇上危机已解,他也不急着回去。哪想到,谢安那厮竟然把他一行人剥!光!衣!服!丢!到!未!开!荒!的!高!山! 过了个把月野人般的生活,练就一身糙皮厚肉,成功带领弟兄们从山上滚了下来,好不容易洗个澡,还要被人打骂。 陈铭叹了一口气,捂着脑袋,忽地想起什么——对哦,洗澡,难怪人家姑娘骂他!现在他可是光着身子赤条条! “姑——”喊着就要追出去解释,又觉得哪里不对,停顿几秒,倏地弯下腰,在湖边胡乱摸扯,扯出一大把水草系在腰间,遮挡住该和谐的地方,张嘴便追了出去。 “姑娘——等等我——你听我解释!” 这边,杜玉急忙忙地往杜仪身边靠,眼泪花都快被吓出来。杜仪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见得不远处有人撒开腿跑来,上半身光溜溜,下半身系了堆草,像是山间跑出来的野人。 杜仪二话不说,抽出剑,将杜玉护在身后,大喝一声:“大胆贼人!速速离去,饶你不死!” 陈铭气喘吁吁地停下,看着前方一中年男子,又见杜玉躲在男子身后,心想许这就是长辈了。“误会!方才我冲撞了您家姑娘,一心想着来道歉解释,丝毫没有侵犯之意!” 杜仪不相信,拿着剑的手一动不动。 陈铭没办法,转身欲离去,眼角瞥见杜仪车上挂着的官家通行牌,忙问道:“您要上京?” 杜仪皱了皱眉,警惕地看着他。 陈铭心中一喜,也不等杜仪答案,大手一挥,嗓音洪亮,喊道:“小的们,快出来!有救兵了!” 话音落,周围忽地现出十几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呈圆形靠近的方式,喜滋滋地往陈铭身边靠。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光着身子。 饶是活了几十年的杜仪,也不免被眼前景象吓到。偏生陈铭不自知,自以为翩翩然,掬着手弯腰行礼:“大人,我乃京中一等带刀侍卫陈铭,特此见过大人,望大人能帮陈某一事。” 等了许久没等到对面人的回复,禁不住抬头一望,杜仪黑了半边的脸赫然入眼,神情阴沉,一字一字道:“小伙子,你好样的。” 陈铭眨了眨眼,啥意思,夸他呢? 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嘣地一声有鞋砸过来,杜玉高了八分贝的嗓音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铭心想,这姑娘真逗,他表明身份而已,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然后脑门上又有一只鞋飞来,他呵呵笑了一声,然后轰然倒地——晕了。 再次醒来时,首先入眼的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真是好看得紧。陈铭陶醉地笑了笑,紧接着便被摔到地上,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 杜仪坐在马车板上,叱责道:“阿玉!” 杜玉委屈地半垂着头,抱着胳膊撅嘴道:“谁让他笑成那样,色眯眯的!” 陈铭从地上爬起,作揖道:“无碍,是我有错在先,还请两位大人有大量,暂且原谅陈某,待到了京都,陈某定当上门负荆请罪!” 陈铭晕过去的这段时间,跟随他的手下们早已将事情解释清楚,只中间略过了皇上和丞相的事,说成是普通遇劫。杜仪明白了事情原委,又见了信物,且他们所要求不多,只需衣物若干,遂应承下来。 “既为同僚,无需多言,今日之事,全是误会,杜某岂非那等蛮不讲理之人?负荆请罪一事,烦请郎君莫再提起。” 陈铭心下一松,作揖又拘了三礼。 杜仪将自己包袱里的几套衣服单件分开,不求衣冠理正,但求有衣可遮,差不多每人正好一件。有衣蔽体,纵然衣冠不合礼数,但好歹不至于被人当成异类,方便他们赶路。侍卫们很是感激,一一上前欲道谢,又怕惊着杜玉,遂隔着两三米作揖致谢。 陈铭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手下们的衣服,甚感不对,又不好开口相问,闪闪躲躲的,倒叫人看出端倪来。 杜玉坐在车板边,晃着两条腿,嘟嘴道:“你若是不想穿,扒下来便是,本姑娘还没说嫌弃你呢!” 她这一声,引得周围人侧目,视线触及到陈铭时,皆隐忍不敢大笑。陈铭摸着脑袋,笑嘻嘻地赔罪:“哪敢,能穿姑娘的衣裳,陈某三生有幸!” 杜玉早已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现下玩心大发,嘴上道:“我爹爹不让你赔罪,那是我爹爹的事,你吓着了我,我可不会轻饶你。” 陈铭傻笑着点头。 杜玉指了指那边的野花丛,道:“你去帮我采点花来。” 陈铭乖乖地听话,采了一大把蓝黄相间的野花,起身瞥见杜玉脚上只着了白袜,尚未穿鞋,遂又返回去扒开草丛翻找。 左手拿着鞋,右手捧着花,半跪着身子,抬头仰视着坐在车板上的杜玉,微笑着将花递过去。杜玉接过花,清脆脆地说道:“你低下头,不准动。” 杜仪欲阻止,“阿玉,不得胡闹!” 杜玉轻哼了一声,陈铭笑道:“无事。”说罢,便低下头提鞋,一手轻握住杜玉套着白袜的脚腕,动作小心地为她穿鞋。 杜玉先是一顿,而后快速回过神,晃着脚乱动,眼见着鞋就要套进去,她一乱动,鞋又掉了下来。 陈铭耐心极好,不急不慢拾起鞋,重新来过。一连数十回,杜玉也就不晃了,撅嘴任他穿鞋,手上没闲着,将方才他采来的花,全数插到他的头上,真真是漫山遍地野花开。 杜玉抿着嘴笑,见他要起身,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喏,你说好了要赔罪,不许将头上的花取下,少了一朵,我都不原谅。” 陈铭轻轻点了点头,顶着满头鲜花,往他的兄弟们那去。 至第二日,杜仪掏出一两银子借与陈铭,又为他拦了两辆牛车赶路,这才放心携杜玉离去。 至京都,杜仪先在驿站歇下,先后到旧友家中拜访,至官署递了牌子与推荐信,因前太师力荐,又因官署考察中成绩出色,一举填了现役史官的空缺。 赵宣在宫中听闻杜仪已至,派李福全到吏部将近日封官的折子拿来。先祖有例,唯史官与钦天不可犯,故历代帝君从未插手这两局的官员调动。 钦天监,闻其名即可知,勘天象,卜鬼神,虽未有朝政议事之权,却人人景仰,不敢冒犯。故担任监内要职者,相当于神的使者,需熟读周易,经历层层选拔,方可入职。五年选一次,但凭真本事,竞争激烈,乃平民士族理想中的铁饭碗。 史官更甚。分现役与备役两种,现役则是上朝随驾,备役则是预备官,无需上朝随驾,只需在监内记录抄写,整理书册即可。考史官,需经过三十八重考试,因题目刁钻,过半及格,便能入备役。而杜仪入职之时,所考科目,皆为满分,故能跳过备役,直入现役。 赵宣本来是欢喜的,想着岳父来了,薇生肯定会高兴。可是想着想着,就觉着不对了。 现役史官,那岂不是他日日上朝都得对着岳父?以前上朝之时,所言所行,完全不用顾虑一旁刊册的史官,反正人终有一死,何必为死后世人的评价而拘束?可现在不同,现在监督上朝的可是他心上人的老爹!光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啊。 本来想着等薇生封妃之后再提拔她爹,哪能想到这人就直接来了呢?不但来了,还考取了史官一职,妈蛋的,看来岳父太能干也不是好事啊! “李福全,你去太史院打听,看看杜太史值班的日子是哪几天。” “诺。” 赵宣往后一躺,心力交瘁,心里一累,他就想去看薇生。可要看薇生,就得到慈宁殿去,这大白天的,想要混进慈宁殿,可得动点脑子。 捶胸顿足一顿后,向往着爱与和平的皇帝陛下,换了身内侍服,咻地一下往慈宁殿飞去。 慈宁殿。 太后接过紫砂递来的热茶,不紧不慢地堆着茶杯,任凭杯内热气腾腾,袅袅而出。 后妃们恭敬地赔着笑脸,暗地吩咐宫人将装了鸡蛋的篮子往前递些,偏生太后就是装作看不见。 有人在后面推搡德妃,示意她出声说说。德妃往太后那一瞥,见太后脸上面无表情,越看越觉得瘆人。 她是吃过这太后婆婆的苦,此时出声,保不准就是害自己。心里打定了主意,遂拉了拉离自己最近的闵贤妃的袖子,小声道:“妹妹,你低着头做甚,莫不是在想回去怎么赢姐姐?你死心不变,我的弟弟就是比你哥哥强。” 闵贤妃本来端着没动,听她这么一挑,当即撂了袖子,动静颇大。 周围人趁势喊道:“贤妃姐姐,你有话要说?” 太后抬眼,瞥了瞥闵贤妃,“哦?” 闵贤妃心中狠骂一句:这群没良心的!又瞪了瞪德妃,眼神犀利,不忘挑衅:老娘的哥哥比你弟强百倍! 呼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太后娘娘,臣妾们历经千难万险,小心爱护,终于得了这些鸡蛋,得此来献给娘娘。” 太后瞄了一眼,换了姿势坐,挥手示意宫人上前收鸡蛋,懒懒道:“你的意思,本宫还得好生谢谢你们喽?” 众人发愁,上次太后明明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的鸡蛋多,就奖谁,虽说她们约定好不能私自加鸡蛋,也没准备要奖赏,但太后也不该忘了呀! 不知是谁起了头,众人皆笑着撒娇,你一句我一句的,“娘娘可不许赖账,说好要奖励的!” 太后恩一声,让人去将薇生请来。 薇生抱着鸡出来,一一行过礼之后,太后招手让她过去。“她们都献了鸡蛋,你的鸡蛋呢?” 薇生抬头往周围看,见各宫妃嫔皆献出了鸡蛋,唯独自己没有,脸上一窘,自责道:“回娘娘的话,我、我没有......” 太后穷追不舍:“为什么没有?” 薇生有些慌,指了指怀里的鸡,小声道:“因为它不下蛋......” 太后抚掌,满意地点头,转过头对着众妃,立马又换了一副神情,阴森森的,“本宫很高兴你们有此孝心,一个个地竟都献来数个鸡蛋。” 众妃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只是本宫有一事不解。” 太后忽然转变语调,众人心一悬,停住笑容,无人敢上前搭话。 “本宫赐给你们的都是不下蛋的鸡,怎么到了你们手上,竟然一只只都生蛋了?” “娘娘恕罪!”众妃纷纷扑倒在地,现在否认已经无济于事,果真如她们所猜,太后摆明就是要整她们,倒不如立马认罪,说不定还能得到宽恕。 “恕罪?”太后从高椅上起身,摇着步子一步步走近,“紫砂,拿鞭子来。” 众妃的心几乎快跳到嗓子眼。 太后手握鞭子,神情凶狠:“瞧瞧你们,一个个欺君瞒主,本宫今日要好好替皇帝惩罚你们——”说罢,鞭子高高举起,就要挥下。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德妃和贤妃心想不好,闭眼大叫一声:“啊!” “啪”的一声,鞭子落下,却并未落到众妃身上,而是打在一旁的某个内侍脚边,众妃睁开眼一看,但见太后甩了鞭子,笑容和蔼可亲上前扶起她们,“哎呀,本宫不过想和你们玩个游戏嘛,瞧你们被吓成这样。” 太后的手帕落在贤妃额间,明明是为她擦汗,却偏生又生出一身冷汗,颤颤抖抖地笑道:“娘娘真是好、好性情......” 太后呵地笑一声,转身回去坐下,一杯茶刚巧冷了一半,不温不热,最适入嘴。“本宫见你们成天待在后宫,闲得发慌,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逗你们开心,有蛋没蛋什么的不干系,只是——”她故意停下,扫了眼人群,“只是下次切莫再使些什么小道小法,这次是运鸡蛋,下次不知就运什么了。” 众人才刚放下的心,又被攫起,跪倒道:“娘娘明鉴!” 太后轻描淡写一笑,“别慌,本宫已派人将你们偷运的那路子全堵了,相关人儿也已经清理干净。切记,这后宫是皇帝的后宫,可由不得任何人胡来。” 众人齐声应下,事后才发觉,衣背湿了大半,竟是被汗浸的。 太后此举,看似无意胡闹,却轻易地将众人在宫中的门道整理干净。太后早知她们会到御膳房弄蛋,所以提早在御膳房下了禁蛋的命令,御膳房拿不到蛋,她们便会动用自己在宫里的门道,从宫外偷运,本以为是小事,而且大家都跟着一块做,所谓人多不胆怯,竟没想到着了太后的道。 心机之深,让人后怕。 众妃走了之后,太后拉过薇生的手,“方才那幕,有什么想说的吗?” 薇生思忖几秒,方才的情形她全看在眼里,她之前在宫中待了五年,宫中虽无血腥之斗,但勾心斗角之事,时常有之。一堆女人待在一起,难免不会不生事。生事是小,如何应对才是重点。 忌讳谎言虚伪,乃是人之常情,太后贵为皇帝之母,高位不胜寒,需要的是无所隐瞒的忠诚,今日之事,进一步验证了太后的目的——她是在向全后宫宣告,后宫无秘密,谁也别想闹出幺蛾子。 想清楚了,薇生也就不怕了,反正她不擅长撒谎,正好免去那些兜兜转转的力气。 “娘娘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虽然方式特殊了点,但出发点和结果却是好的。” 太后笑问:“继续说。” “现虽为太平盛世,但掌权之人必须时时警惕,若欲攘外必先安内,后宫嫔妃众多,多为朝中臣女。众所皆知,我皇好、好色,众朝臣每每劝之,痛心疾首。但若细想,朝臣们虽有劝诫,却多为嘴上功夫,并未付诸实际。换而言之,朝臣们既捡着了劝君的忠臣之名,又捞着了皇家姻亲的好处,未尝不是在望而观之,毕竟,外戚掌权的事,历代可不少。但各臣女既入后宫,便归皇家所有,要翻天还是要覆地,却也全靠皇上。太后今日所举,既震慑了后宫,又警告了某些有心人——一切皆在皇家的掌握中,容不得他人窥探。” “还有吗?” 薇生摇头:“我资质愚笨,只能想到这里了。” 太后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颇有惊讶之色,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呆呆的姑娘,竟能想到这些。“你可不笨。本宫再问你,倘若以后皇上有了新欢,有了更喜欢的人,你会如何?” 薇生蓦地一怔,咬着下唇道:“不高兴,却只能认命。” 对于这个答案,太后丝毫没想到她会如此率直地说出不高兴三个字,其后一句认命却答得意味丛生。换其他的妃子,定会答一句“皇上高兴臣妾就高兴”之类的屁话,天下女子,试问有谁真正愿意敞开心怀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所爱? 一句认命,说得好,说得妙! 不高兴不欢喜所以才认命,做这后宫的女人,一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二是要认清所爱之人的身份,才能稳稳实实地在后宫生存,才能不给皇帝找麻烦,才能当得起贵妃的名号。 “你,很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忽地转头喊道:“出来吧,不要装了,将你的女人领回去。” 方才太后抽过鞭子的方向有人站出来,垂着头压得低低的,身穿松花色内侍常服,薇生愣了愣,但见那人忽地一抬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眸中欢喜流转。 “是皇上!”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见了他,心中蓦地高兴起来,若不是太后还抓着她的手,只怕早就一时冲动跑了出去。 赵宣踏着靴子,摘掉内侍帽,露出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再也忍不住痛,弯腰摸了摸脚踝。原来母后早就识破,所以才甩着鞭子往他脚边抽! 太后放了薇生,薇生就要往外冲,想起一事,回身冲太后作一揖,这才跑到赵宣身边察看。 “皇上,你怎么了?” 赵宣憋着苦瓜脸,心里自我鼓励:必须忍着!此等和小薇薇重聚的大日子,必须欢欢喜喜的!深呼吸一口,拿出最佳演技,咧嘴一笑:“我没怎么。” 薇生噤声,示意他在太后面前以你我相称不妥,身后太后发话:“无碍,以往本宫与先皇相处时,都是以常礼相待,无需拘束。” 薇生弯腰行一礼。“谢娘娘恩典。” 太后走过来,赵宣明显压不住气势,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不去看太后,太后啧啧了两声,翻了个白眼,握住薇生的手道:“以后别喊娘娘了,选个日子行册封大礼,皇儿许你淑妃之位,本宫便再做个人情,许你贵妃之位,你好生受着。前贵妃有例,唤本宫为婆婆,以后无人时你便也唤本宫婆婆。” 薇生眨了眨眼,立马反应过来,丝毫不敢懈怠,伏地行跪拜大礼,礼毕,甜甜地冲着太后一句“婆婆”,当即唤得太后喜笑颜开。 赵宣上前一步,生怕薇生又被太后以杂七杂八的理由关起来,将她揽在身后,昂着下巴道:“母后,朕不像父皇,没有那般多情,也没有那般无情。朕不是父皇,薇生也不是母后。” 薇生心一紧,完全没料到赵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即想捂了他的嘴,却又怕在太后跟前失了礼数,心里着急,又惊又怕。 太后却像没事人一般,仿佛已经对这样的话习以为常,“你说这样的话说了十几年,你不烦我都烦了,不就是有次你父皇临幸我之后,我偷偷掉眼泪被你看见了吗?值得你记这么多年吗?我是你娘,还是你是我娘?” 薇生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堵住。 赵宣赌气般道:“父皇在世时,你明明爱着他,却偏偏往他身边塞不同的女人,你要装贤良大度,将我与其他弟弟送给其他妃子养,别的事我不说,只单说一件。那次我偷跑到你宫殿,见你流泪,不过就是说了句母亲不哭,你便狠心将我丢到宫殿外,我长这么大,你抱过我几次?两次,还是三次?啊!” 薇生哽了哽,见周围宫人不知何时已离开,想着轻声离开,却被赵宣一把抱住。 他的身体几乎在打颤,他需要她。薇生怔了怔,没有任何犹豫地回握住他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攥紧,往他身边靠紧。 太后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她一如既往地平淡:“所以呢?” 赵宣身体一起一伏地喘着气,气急攻心。“所以?呵。” 太后走近,一步一步,她的手抚上赵宣的脸,眼眸里满是慈母般的溺爱:“所以现在你是皇帝,我是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一直停了网,对不起大家啊,今天一次性全补上,。说好的红包就这章来。前十个评论有红包送╭(╯3╰)╮上一章留言也送红包。   ☆、第六十二章 甜蜜章 薇生有些担心,身边人已经抱了她整整四个时辰,从慈宁殿回来之后,他便失了神一般,只抱着她,抱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李福全踮着脚尖进殿,寻问何时用膳。 薇生整个地被抱在他怀里,听得李福全轻声问了几遍,他始终没有回复,不由地从怀里抬起头,见他闭着眼,仿佛已经睡着。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探出来,李福全又要重复,薇生将手指放在唇间,示意他出去说话。 李福全仔细一看,原来皇上睡着了。 到了外殿,薇生吩咐:“让皇上先休息,过后呈一笼蒸熟的江南水红菱,一小碗核桃仁冰酪,一小段飞雪白的五柳鱼蘸酱。” 李福全一一应下。 薇生不放心,继续道:“今日的事,不要对外人说,将殿里当值的宫人放几天假。” 李福全好奇一问:“那谁来伺候皇上啊?” 薇生指着自己,“我。保准一个人顶你们十个。”当日她在贤妃宫中充当宫女当值时,没人不夸她手脚勤快聪明伶俐的。 李福全会意一笑,“是,娘娘说的是。” 薇生反应过来,立即明白李福全离开时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揉了揉羞红的脸,转身进内殿。 赵宣仍保持着抱她时的姿势,下巴放在腿上,闭着眼睛睡得扎实。薇生脱掉鞋,重新钻进他的怀抱,小手环抱着他厚实的臂膀,一抬头便是他俊逸的面容。 视线探向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薇生心满意足地蹭在他的侧脸边。 这个人真好,怎么看怎么好看,最好的是,他爱她。 她回想起他在慈宁殿时的情景,他的神情那么气愤,他定伤得很深,所以才抱她抱得那么紧。 这个世界上,纵使九五之尊,也有挥之不去的伤痛,原以为太后与他之间,只是普通的母子矛盾,却没料到竟有这样的渊源。 她摸上他的胸膛,低低地凑在他耳边道:“这里一定很痛。” 她弯下头,俯在他胸膛,靠近心脏的地方,轻轻吻下。 “有我呢。我来抱你,我来爱你,给你生一大堆爱你的孩子们。” 身边人蓦地一动,她还没回过神,便已被人压倒在榻,眼前赵宣勾起嘴角笑得深沉,他附在薇生耳边,呼吸滚烫,“那我们试试。” —— 云琼街最近很热闹,新晋的太史得了御赐的宅子,举家搬了进来。 太史虽未有实权,却掌握着批判世人的权利,但凡正常人,皆想自己能够以一个正面形象载入史册,故上门献殷勤的也不少。 小厮书楼伸长脖子,指着隔壁府门前若市的景象,回身问道:“公子,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谢安坐在马上,扇子一收,打在书楼头上,“凑什么热闹,快拉马回府。” 书楼叫疼地摸了摸脑袋,拉马刚进了府,前头便有人支开了他。 谢安独坐在院子里品茶,心忽地开始突突地跳,抬头往隔壁府望了眼,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公子,有人要见你。” 谢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许又是哪家来拍马屁的,“告诉来人,非当值时间,勿扰。” “公子,那人说是你的未婚妻。” 谢安皱眉,“谁?” 报话的小厮忽地掀开帽子,跳出来明媚笑道:“我呀!” 谢安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差点闷死。“杜、杜玉?” 杜玉连忙上前为他拍背,笑嘻嘻道:“嗯呐,是我。” 谢安拉开她,呛得前俯后仰,“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玉凑过去,“我爹上京做了太史,皇上姐夫赐了宅子,就在你家隔壁。” 谢安大咳,“你、你说什么!”原来隔壁新搬来的太史竟是杜仪,以后得多注意周围邻舍的动静,要再多来几个杜玉,估计他吓都要被吓死。 杜玉仰着脸,仔细打探心上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段时间皇上姐夫没少惹你生气吧,瞧你额间川形的皱眉又深了几道。” 谢安一把拽下她的小手,“你怎么混进来的,还穿着这身衣服?” 杜玉拿出帖子,“我拦了送帖子的小厮,这是我爹的,邀你明日上门做客。” 谢安犹豫地接过,翻看一看,果真是杜仪那手漂亮的小篆。他合起请帖,道:“请转告杜大人,明日叨扰了。” 杜玉笑得一脸痴汉脸,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谢安。“好。” 几秒后。 “你不走吗” “不走。” “......我要去用膳了。” “正好我也饿了。” “......我不习惯留客用膳......” “没事,我自己带了!” “......” “谢大人,可以问你个事吗?” “嗯?” “我们家只买了一张床,我能过来跟你挤挤吗?” “......不行!” 第二日,杜府膳桌。 杜仪与谢安叙旧,正事大多已在书房讨论完毕。两人把酒言欢,好不乐哉,直至杜玉踏进门来。 然后膳桌上的对话便成了这样。 “谢大人尝尝这酒。” “好酒。” 背景音——“谢大人,要不我嫁给你,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估计没有哪个女孩子敢嫁你的。娶我得了。” 谢安:听不到,什么都听不见。 “谢大人,娶我吧。” “谢大人,我嫁你吧。” “谢大人,......” 以下省略杜玉碎碎念一万句。 全程谢安淡定地用膳喝酒,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用膳完毕,待谢安离去后,杜仪一把抓住想要跟着一起离开的杜玉,语重心长地叹道:“女儿,男人最讨厌啰嗦的女人,你这样不行的。” 杜玉打了个激灵,回头问:“那要什么样的?” 杜仪摇头摊手,“是你要嫁人,又不是爹要嫁人,爹怎么会知道呢?” 杜玉嘟嘴离开。 事实证明,暗恋中的女人,是连鬼神都挡不住的存在。不到七天时间,杜玉已将隔壁谢府摸了个通透,和府里的奴仆打成一片,尤其是和看门的。 长得好看,笑容又甜,知道奉承,说话也好听的小姑娘谁不喜欢?故此无论谢安走到哪里,不出一刻时间,杜玉都会准时出现。 后来谢安烦了,索性下了死规矩,谁若再敢放杜玉进府,便直接赶出府。 估计是众人怕了,连续好几天都没在府里见过杜玉的身影。偶尔一两次杜玉跑到府外蹲点,也被谢安派人去请杜仪,被杜仪揪着衣领拖了回去。 没了杜玉的世界,倒清净了不少,连赏月都多了几分情致。 谢安半躺在藤条椅上,手里一壶清酒,椅旁一棵玉兰花树,朵朵硕大洁白的花朵,清香宜人。 天空一轮半月,懒懒地挂着。 谢安望着天上的月亮,忽地觉得心里一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好像、太安静了些。 “簌簌”一声,墙边花朵满枝桠的杏花树边忽地晃过人影,谢安警惕站起身来:“谁!” 一只小巧的手攀上墙头,树叶间有人探出头来,笑容明媚,声音清脆:“是我!杜玉!” 那瞬间,谢安竟不烦了,仿佛她的出现是预料之中的事,语气淡淡地回道:“哦,是你。” 杜玉踩上梯子的最后一节,使劲地往墙头爬,“不是我还有谁!除却我之外,难道还有其他女子这般爱慕你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抱住粗厚的树枝。 谢安轻轻一笑,笑声似针落地,陷入黑夜之中,悄然消失。 忽地墙头传来一声尖叫,谢安下意识攫紧袖子,往墙边探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怎么了?” 杜玉双手抱着树干,怏怏地看向墙那边的梯子:“我的梯子倒了。” 谢安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摔着。他走近,抬头唤道:“你下来。” 月光柔柔地洒下,他穿的是白袍,此时风一吹,他便像是融在银光中翩然起飞的仙人。 杜玉坐在树上,双手托腮,勾嘴看着他,“不要。跌下来很疼,我怕疼。” “我会接着你。” 风刷刷地甩过袖子,树叶花丛中,花朵晃得左摇右摆,谢安抬起头,望见她在花间里露出两颗小虎牙嗤嗤地笑。 “好。等我看够了你,再让你抱下来。好多天都没见着你,我心里发慌空得紧。” 谢安忽地想到之前他心中那阵没由来的虚空,瞥开视线,举杯望月,一饮而尽。 树上杜玉叽叽喳喳,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那是什么酒,好喝吗?我也想喝。” “女孩子不能饮酒。” “为什么?” “对身体不好。” “哦哦哦,原来你是在关心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谢安难得地犹豫几秒,继而道:“......不是。” 杜玉一如既往地无耻。“没事,我喜欢你就行了,有朝一日,你肯定会比我喜欢你还要喜欢我。这些喜欢,你以后都会还给我的。” “难道我欠你债,还要还?” “对,欠了很多债,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那种。你最好早点做好准备。” “......” 这一晚,夜很长,月很白,杜玉的叨絮伴随着整整三壶清酒,到最后醉酒迷了眼,什么都是朦胧一片。 有人跌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兰花和玉兰花混杂的香味绕到脖间。谢安用力嗅了嗅,心想真香。 耳边仿佛有人低喃,如泣如诉,透着悲哀。 “......笨蛋谢安,你真的不喜欢我么?” 谢安眨了眨眼,心想自己一定是醉糊涂了,杜玉怎么会说这般丧气的话语,她那样不害羞的人,怎么会感到挫败感。 像她那样的女子,就该死倔到底,永不放弃。 然后,他就只好勉为其难,娶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番外,已经写了三分之一了。是赵宣儿子和赵宣的故事,其实就是赵宣和薇生怀孕时互换,只不过是从赵宣儿子角度出发。说的是赵宣儿子被重新塞回肚子,和被自己百般嫌弃的父皇重新建立深厚父子情的故事。   ☆、第六十三章 番外(1) 阿宝想,既然传说中的那个男人不喜欢他,他也没有必要喜欢他。 阿宝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在自己的五岁生日宴会上,当众唾弃了传说中的那个男人,并且建立了自己宏伟的人生目标——誓死不让那个男人靠近自己深爱的女人。 当然了,这个阿宝深爱的女人,就是他的母后,当今皇后杜薇生。 而传说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他死也不想承认的父皇,当今皇帝赵宣。 阿宝想,像父皇那样猥琐的男人,怎么会生出像他这样英俊潇洒的乖宝宝,简直不可能嘛! 所以阿宝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他的出生与那个男人没有半点关系,他是从母后肚子里蹦出来的,他只属于母后一个人! 相反的,阿宝心想,母后也该属于他一个人才对。 那个男人真讨厌,不但每天和他抢母后的怀抱,而且还和他抢床位!连他这么小的乖宝宝都知道尊老爱幼这一条美德,那个男人身为一国之皇,竟然还和他一个五岁小孩抢东西! 简直不可原谅! 最可恶的是,这个男人常常两面三刀!当着母后的面,他就对自己各种摆笑脸,等母后一转过身,他就伸手捏自己的脸蛋,用各种可怕的话语警告自己不要和他抢母后! 可怜他一个五岁娃,拿什么跟那个男人抢!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母后误入魔爪,受尽欺负! 阿宝越想越气,将狗尾巴草一把扯下扔地上,气嘟嘟道:“粥粥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惩罚他?” 粥粥是谢丞相家的女儿,圆圆的,说话总是慢半拍,但就是因为她慢半拍,所以阿宝喜欢跟她一起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凸显他的聪明。 粥粥眨着眼,晃着胖胖的手,专心采花,“为什么要惩罚他,你爹长得很好看,阿宝你不要这样。” 阿宝哼一声,打翻粥粥的花篮,“不准说他的好话!胖妞!” 粥粥委屈地哇哇大哭,“我才不是胖妞,我不胖,阿宝欺负人,阿宝才是胖妞,呜呜......” 花丛被拨开,闻声而来宫人赶紧抱住粥粥,为她拍干净身上的泥土。 阿宝矗立着不动,反正他有办法哄粥粥,她笨,每次惹她哭,只要给块糖吃,立马就开心了。 待粥粥扯开嗓子哭得差不多了,阿宝准备往小荷包掏糖,忽地身后有阴沉的男声传来。 “你又欺负粥粥?” 宫人纷纷行礼,赵宣阔步上前,从宫人手上接过粥粥,“粥粥不哭,你哥哥性子急,他不是故意的。” 阿宝伸进荷包的手蓦地一顿,糖也不掏了,转身跑开。 粥粥哭得更厉害,“阿宝还没给糖糖吃,我要吃阿宝的糖糖,呜呜。” 赵宣叹一口气,心想这混小子一天都不得消停,这厢惹哭了粥粥,估计等会小姨子就得上门骂了。小姨子一骂,小薇薇肯定会跟着生气,少不得又对那小子一顿好训。 自从小薇薇做了娘之后,训人的功夫越发厉害,估计没两三个时辰,根本结束不了。 哎,今晚的*,悬啊!又被那混小子给占了啊! 跑出很远之后,隐约还能听见粥粥的哭声,阿宝心烦地堵住耳朵,心想以后干脆娶了粥粥,她一哭,他就到外面纳妻妾吓她,到时候她肯定不敢再哭了。 想到妻妾的问题,阿宝忽地想起那个男人的某好处——貌似他身边没有姬妾。 虽然他不知道姬妾是什么,但是每次他的皇叔们坐在一起喝酒交流御妻心得时,总会提到姬妾什么的。不管怎样,阿宝很是佩服这个叫姬妾的人。 一个能让人害怕的人,肯定是很厉害的。 阿宝从草丛里爬起来,一晃一晃扭着自己滚圆的小屁股,伤怀悲秋坐到柳树下,掏出本该给粥粥的糖块,往自己嘴里塞。 回到昭阳殿时,阿宝小心地踱进里殿,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脸气愤的母后,哪想却是那个男人。 赵宣撩起帘子走出来,高大的身影压得阿宝直往后面退。 哼,长得高了不起吗! “找本殿下有何事?”阿宝嘟着嘴奶声奶气地丢出这么一句,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害怕,特意挺直小肩膀,晃着膀子以纾解自己的紧张。 赵宣看着眼前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小家伙,圆胖胖的小脸上老气横秋,好似活了几百年的人。明明是五岁的小孩,偏生每天摆出大人般的神情,尤其是看见他的时候,那神情就跟有人欠了他很多糖块一样。 赵宣蹲□,勾了勾手指,“阿宝过来。” 阿宝嘟嘴,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多没面子! 赵宣眯了眼,伸手去捞,阿宝挣扎不得,一把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任由自己的小脸蛋被他捏来捏去。 “你知道我是你爹吗?”总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态度,让他这个做父皇的颜面何在! “你知道我是你儿子吗?”阿宝在脑海里回想,学着谢安的样子放狠话,蹬脚,“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赵宣一顿,这小子,胆肥了啊!“哼,你还敢嫌弃我,我都没嫌弃你呢。” 阿宝垂下眼,心想这男人还敢嫌弃他,太气人了。 阿宝回身,往赵宣怀里撞,赵宣揪住他的衣领,”哟,怎么,想被塞回我的肚子?” “是母后生的我,又不是你!男人怎么可以生孩子!”以为他三岁小孩呢,就这点水平,还想糊弄他这个聪明又激灵的太子殿下。 赵宣揉着阿宝的肉脸,妈蛋的,这小子越来越嚣张了! “没有我,哪来的你?” “要是你能从肚子里将我生出来,我就认!” “认什么?” “认爹!” 赵宣懵地一想起,这小子每次看见自己,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敢情他从来没把自己当爹看啊! 这得造了多大的孽,才有今生这个活宝? “喂。” 阿宝抱拳瘪嘴:“干嘛?” “快喊爹。” “不要。” “那喊父皇。” “不要。” “叫阿耶也行。” “才不要。” 赵宣气得牙痒痒,更加用力揉捏阿宝,“不喊我就向你娘告状!” 阿宝耸了耸肩,“那我也要向娘告状,你对我动用私刑!” “我什么时候对你用私刑了!” “喏,你捏我脸,不是私刑是什么?” 赵宣哽住,不愧是他的儿子,小小年纪尽得无耻真谛。 阿宝趁机从他怀里挣开,回头做了个鬼脸,撒开小脚丫子就往殿外跑。 晚上歇息时,阿宝不敢回昭阳殿,生怕赵宣在殿里等着教训他。 被窝里,阿宝抱着太后,好奇地问:“皇祖母,你说为什么我娘会嫁给那个男人,不对,嫁给父皇呢?” 太后一边捏着阿宝的左脸,一边往他右脸上啵了一下,“小孩子不要想这么深沉的问题。” 阿宝不高兴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五岁了。” 太后想了想,继而认真道:“因为你父皇是本宫生的,本宫人见人爱的体质全部遗传给你父皇了。” “可他又凶,又霸道,而且还总是威胁我,一点也不人见人爱!” 太后打了个哈气,伸手为阿宝掖好被角,“你这么说本宫的儿子,本宫会生气的哦。” 阿宝捂住嘴巴,讨好般地往太后怀里蹭,“皇祖母我不说了!” “乖,亲一个。” “啵。” 这一夜睡得格外沉,阿宝总觉得这觉好似永远都睡不完似的。 “妈蛋的!” “艹,又换了!” “奶奶个熊,啊啊啊啊啊,老子不想变女人啊!而且还是怀孕的女人!” 吵死了。阿宝不满地想要翻身,却发现周围很窄,才刚蹬脚,便触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还挺舒服的。 “啊啊啊啊,痛死了!熊孩子你不要蹬了,老子痛啊!” 好像在骂他?阿宝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睁眼,蓦地僵住。 这是哪里? 迟钝三秒后,阿宝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人装进袋子似的东西里了? “嗷嗷嗷嗷,好痛好痛!”赵宣发出凄惨的叫声,欲哭无泪地问候苍天。 阿宝一顿乱蹬,“放我出去!我是当今太子,谁敢绑我!快放我出去!” 赵宣怔住,他刚刚好像听到了怪声?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肚子,怪声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 “......喂。” “喂什么喂,快放本太子出去!”阿宝顿了顿,心想父皇那么可怕可恶,别人听到他的名讳肯定会害怕的!遂开口道:“你再不放我出去,我父皇就会抄你全家!他可是个很凶的人,最好不要惹他!” 这下,赵宣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声音就是从肚子里传出来的,什么父皇什么太子,难不成肚子里这个是怪胎? 不对啊,之前没换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难不成连肚子里的胎儿也是别人换的? 赵宣颤着手摸上肚子,“快说,你是何人?难道,是谢安?” 阿宝火气很大,好像有人在摸他的头,太子的头是可以随便摸的吗!“我怎么会是谢丞相!我是赵阿宝!我爹是赵宣!我娘是世上最漂亮最温柔的皇后娘娘杜薇生!” 赵宣震住,肚子里的人怎么知道他为孩子取的小名?难不成真是他儿子?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赵阿宝?” “我就是赵阿宝!世界上长得这么俊又这么聪明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连御书房的太师父都说我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活宝!我不是赵阿宝,谁是?” “......你知道什么是活宝吗......” “知道!不就是活泼乱跳的阿宝吗!就是我呗!” ......这么天真这么傻,看来真是他儿子了......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哪里?” “我的肚子里。” 阿宝震惊,他明明在皇祖母的榻上睡懒觉,怎么可能钻到人的肚子里呢!“你骗人!你个大骗子!坏人!” “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爹。” 阿宝蓦地想起下午在昭阳殿放的狠话。 ——“要是你能从肚子里将我生出来,我就认!” 天呐,他不会真的被塞回娘肚子里吧?可是——“男人怎么生孩子!” “因为我跟你娘换了身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既是你爹又是你娘。” 阿宝被吓住,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放我回去!我错了!我再也不调皮,再也不讨厌父皇了!” 赵宣听着听着发现不对劲,肚子里这位,好像不仅仅是胎儿啊!“你几岁了?” 阿宝擤鼻道:“我五岁了。” 五岁...... “骗老子呢!明明怀了八个月不到,怎么可能五岁!” 阿宝委屈地眨了眨眼,泪花倏地掉到鼻尖上,这个父皇比之前那个父皇还要凶。“我真的五岁了,生日会上,你还逼着我吃了一大碗长寿面。” 赵宣哦一声,脑子快速运转,想来肚子里的儿子是从五年后来的? 这个好,简直堪比预知未来的活神仙。 “阿宝我问你,你五岁的时候,我有没有变得更帅?” 阿宝嘟嘴摇头,这个父皇太奇怪了!他长什么样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阿宝快说啊。” “不帅,很丑。头发和牙齿都掉光了,脸上皱巴巴的,背也躬了,简直要多丑就有多丑。” 赵宣黑线。 “那你娘呢?” “我娘可漂亮了,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这小子明显对自己不满....... “你好像不喜欢我这个亲爹?” “是。” 妈蛋,好诚实的回答。 两人沉默五秒后。 “我饿了。” 赵宣腆着肚子,“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饿不饿关管我什么事?” 阿宝伸出小手,一顿乱挣,痛得赵宣几乎翻白眼。 “快喂东西给我吃!” 赵宣死咬牙关,定要守住身为亲爹的尊严......“不要。” 阿宝闹腾了片刻,肚子饿得更加厉害。“那你要怎样才肯给我东西吃?” 赵宣想了想,道:“乖乖喊声爹。不对,不止要喊爹,还要喊父皇,对,也要唤阿耶,反正你得把自古以来儿子称呼亲爹的名号都叫全了!” 阿宝鼓着腮帮子:“我才五岁,哪知道那么多!” “好吧,那就叫爹,父皇,阿耶这三个。” “爹——” “父皇——” “阿耶——” “语气不对,要甜得发嗲的那种。” 阿宝皱眉握紧小拳头,他堂堂五岁男子汉,怎么可以甜得发嗲! “你无耻!” “那肯定,我是你爹呗。喊不喊?” 阿宝垂下视线,学着粥粥要糖吃时的语调,重新喊了一遍。 赵宣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伸手拿摆在几上的果碟,“春饼合菜加薄片酱烤鸭,青红丝甑儿糕,云豆糕,吃哪个?” “都吃。” “再喊声亲爹爹。” “......亲爹爹。” “乖,爹爹马上就喂你,对了,你五岁时,爹真的没有变得更英俊吗?” “......不知道!” “你再仔细想想。”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以下省略赵宣废话一百句)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部分还有一个大梗没写,下周一更新。挥手。╭(╯3╰)╮   ☆、第六十四章 情敌归 高高的城墙之下,草丛里小黄狗呼呼地伸着舌头,怏怏地趴着。 太阳火辣辣的,守城的士兵们仍旧穿着厚厚的盔甲,闷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接连因中暑倒下。 “又拖下去一个。” 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好玩还是好奇,掀开窗帘往往探了探。 北幽南出声道:“安静。” 黛娉愣了愣,伸了伸手指头,无聊地卷起窗帘边角,紧着眉头,努嘴小声道:“皇兄,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进城?” 好不容易到了大齐,眼见马上就能进城,却偏偏停了下来,足足等了四个钟头。 北幽南侧着脸,目光深邃地望向城门的方向:“等寡人适应新身份。” 自上次暗访之后,他已经锁定自己的真命天女,这次扮成王爷与黛娉一起出使大齐,他需要做到无懈可击。 黛娉耸了耸肩,望向城门,无聊地等待下一个晕倒被拖走的士兵。 五个时辰后。 北幽南撩开车帘,望着已然变黑的夜幕,站在马车板前,伫立凛然:“真命天女,寡人来了。” 多么美好的夜晚,多么美好的大齐,征服天下,从真爱做起。 皇宫里。 杜玉双手托腮,满脸忧愁:“谢安那个死脑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一想起谢安,就各种烦恼啊。 薇生呆呆坐着,脸上泛着红晕,想起昨晚赵宣的温柔,小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心不在焉,脱口而出:“同床共枕。” 杜玉惊住,“啥?”顿了几秒,她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化,忧愁被笑脸代替,跳起来拍手道:“真是个好主意!我先把谢安骗上床,然后脱光了往那一躺,生米煮成熟饭,看他怎么赖!” 薇生仍然沉浸在昨晚的回忆中,根本没将杜玉的话听进去,随口道了句:“好。” 杜玉嘻嘻一笑,转身离开。 待薇生反应过来时,杜玉已像一阵风般飘走,她坐在桌边,眨了眨眼,囔囔道:“刚才好像哪里不对劲........” 丞相府。 谢安回到房,在脑海里整理方才上朝时的重要事宜,张开双臂,习惯性地等小厮为他更衣取帽。 待将今日上朝之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身上衣衫竟只才解开了两粒纽扣,谢安皱眉,显然是嫌弃小厮一如反常的笨手笨脚。 他一皱眉,小厮的动作越发笨拙,带着些颤抖,惹得谢安更加不满。 “我自己来。”他推开小厮的手,准备自己更衣,刚一抬头便望见张熟悉的面孔。 “你........”惊讶之词还未说完,他两眼一晕,径直倒了下去。 杜玉抬起头,脖子因为刚才一直谨慎地压着而酸痛,她拍了拍手,将兜里的迷药扔到一边,蹲□拽住谢安的手往床上拖。 一边拖一边喘气,“本来还想多摸摸,谁知道你的衣服那么难脱,一下就露馅了,只好用迷药了。” 好不容易将谢安拖到床上摆放好,杜玉叉腰:“现在好了,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丞相大人,洞房时间到!”   ☆、第65章 【完结】 月黑风高,乌鸦啼鸣。 丞相府的屋瓦上,两个黑影摇摇晃晃地前进。 “皇妹你抓疼我了。“ “我……我恐高啊,皇兄。” 黛娉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往下望了眼,欲哭无泪地回过头看着北幽南,“皇兄,为何我们要爬人家屋顶?”明显一派小偷的作风啊。 北幽南被她一抓,重心不稳,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拧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大齐皇帝最宠信丞相谢安,我们得先从这位丞相下手。” 黛娉长哦一声,听不懂。 北幽南蹲下,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砖瓦,屋里的烛光透出来,泛黄而摇摆。 咦,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屋里,杜玉动手准备解开谢安的衣袍,左扯扯右拉拉,好不容易进行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俗话说得好,女人得矜持,她得喂谢安吃点春-药,反正不能她自己坐上去动。 打定了主意,杜玉跳下床,心中有所牵挂,在屋里找了一圈,将找到的厚衣剪成布条,把谢安绑在床头。 杜玉前脚刚走,后脚北幽南便潜进房中。 “啧啧啧,堂堂大齐丞相,竟然被一女子绑成这样。”北幽南面带鄙夷,凑近看了看。 黛娉紧随其后,望见床上被五花大绑的谢安,眼神扫到他的脸上,便再也移不开。 “皇兄,这人长得真俊。” 北幽南自顾自地环视屋子,根本没心思听黛娉说话。黛娉想看仔细些,大着胆子上前,不知不觉便伸出手。 手触到他的脸,暖暖的,滑滑的。 难怪刚才那女子想要轻薄他,任凭是谁,对着这样一张脸,很难不动心。 黛娉心中小鹿乱跳,再抬眼时,对面人却蓦地睁开眼,“你在作甚?” 黛娉“啊”地往后退一步,羞红了脸:“你……你不是晕过去了吗” 谢安冷着脸看她。 北幽南上前一个箭步,将黛娉护在身后,打量谢安,道:“我们只是路过。” 谢安呵呵冷笑两声,“我会信?” 北幽南拉下眼帘,“那杀你灭口好了。” 谢安淡定道:“你若想杀我,早已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两人互相打量。 “说成路过你不信,那就算是我来救你的。”北幽南轻笑一声,踏步上前,勾起谢安身上勒着的布条,“刚才那位姑娘应该快要回来了,可要我们为你松绑?” 谢安没说话。 “竟然还会犹豫。”北幽南轻笑,“你不会是故意装晕,好让那位姑娘占你便宜吧?” 谢安别过脸去。 待北幽南拉着黛娉往门口走时,谢安悠悠开口道:“帮我松绑。” 北幽南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刀扔给黛娉,“你去。” 黛娉拿着刀,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割断谢安身上的布条。谢安从床上翻身而起,拱手向黛娉鞠了鞠,径直向北幽南走去。 “此处不方便说话,随我来后房。” 北幽南刚进后房,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地背后被人一击,直接晕了过去。 一群人从屋里蹿出,几秒的功夫便将北幽南绑成一个大粽子。赵宣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满意:“终于逮住他了。” 原来,赵宣早就获悉北幽南的行踪,北幽南此行的目的以及真命之女的传说他也有所了解。对于大齐朝而言,北幽南一直是个危险的存在,而对于赵宣而言,北幽南是个有力的情敌。所以,在此守株待兔,彻底除去北幽南,是赵宣早就定好的计谋。 待北幽南醒来之后,入眼便是严阵以待的侍卫,以及坐在龙椅上的赵宣。 赵宣问:“又见面了。” 北幽南疑惑:“寡人并未与你见过面。若寡人没猜错,你便是大齐朝的帝君吧。你这般绑着寡人,是想挑起两国战争吗?” 赵宣一笑:“那你偷潜入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朝宰相的屋顶上,难不成是想结两国之好?” 北幽南无力反驳。 “朕知你此行意为何图,只要你写下保证书,发誓此生不再踏入齐国一步,百年之内,齐南两国,绝无战争。朕便会派人将你与南朝公主送回南朝,如何?” 北幽南呸了一声。 赵宣起身,抽出剑,搁在北幽南脖子上:“你性情暴戾,行为疯狂,南朝臣子无不恐惧,若今日我将你杀了,你的臣子只怕会对朕感恩戴德,然后立马另立新君。” 北幽南软硬皆不吃,“有本事你现在杀了寡人。”他既然来了,就肯定要见到他的真命之女。 两君相遇,谁都不愿意甘拜下风。 谢安担心赵宣冲动之下真杀了北幽南,连忙上前:“臣有话要说。” 两人私下密语,谢安将杀了北幽南之后的种种后果悉数说来,又将自己的法子说与赵宣。赵宣犹豫半晌,最终答应。 直到前一秒,薇生还在想,皇上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让她穿成这样脸上画满疤痕于人前献舞,她不会跳舞,跳出来显得格外笨拙。 北幽南看着殿前跳舞的女子,脑海中不时闪过一些画面,这些画面熟悉又陌生,像是他以前经历过似的。 看背影,这女子给他一种真命天女的感觉,难不成,她真的是? 赵宣坐于殿前,尽量压制自己的不安。他几乎是咬牙而言:“薇生,去给南朝帝君敬酒一杯。” 薇生照做,离北幽南只有一步之时,蓦地看清北幽南的相貌,下意识后退一步:“你.....阿傻?” 北幽南望着眼前戴面纱的女子,惊奇道:“你认识寡人?” 薇生点头,“你是阿傻啊。” 北幽南见她认识自己,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欢喜,伸手便要去扯她的面纱。薇生下意识往后退,却还是被他一把扯掉面纱。 几秒后。 北幽南拾起地上的面纱,机械地为薇生重新戴上,转头对赵宣道:“寡人有事,先走一步。” 殿堂里,赵宣走向一脸呆滞的薇生,含笑道:“果然如谢安所说,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原来,谢安早就熟知北幽南凭借记忆画出的那副真命天女图,上面画的恰恰是薇生。谢安让薇生事先在脸上画了几道疤,大大方方地给北幽南看相貌。果然不出所料,北幽南吓跑了。 为了防止北幽南卷土重来,赵宣命易容高手将一位宫女易成薇生的模样,约有九分像,北幽南一见,立马欢喜地将人带回南国。 黛娉公主对谢安心有所属,透过北幽南,向赵宣提及和亲一事。 薇生害怕杜玉受伤,提前与她说了黛娉的心意。杜玉伤心欲绝,那天本想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想竟是谢安布下抓北幽南的局,而现在公主要嫁他,他这么一个如此重视江山社稷的人,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杜玉想了想,决定还是回老家。离开这个伤心地,至少她不用再看到他。 起身那天,在马车上望了许久,彻底心灰意冷之际,却听得谢安的声音。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随的大波侍卫,表明他是来宣旨的。 杜玉看他,心里绞痛不已。 他终究要娶别人,却为何还要到她面前炫耀。 “杜玉接旨——杜氏贤良淑德,品行皆佳,特赐婚于宰相谢安,一生一世,不得和离。” 杜玉懵了,抬头见谢安冰冷面瘫。 他亲口宣的话,亲手递的旨,“还不接旨?是不想嫁与我么?” 杜玉喜极而泣,一把拥到他怀中,“我接旨,我接旨!” 同年八月,杜氏两姐妹同时诞下一儿一女,取齐朝鼎盛之意,名赵盛谢佳。 ——全文终——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