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相知缘 作者:祎庭沫瞳 ================ ☆、第01章 圣旨   朱门深院,一道轻灵的筝声传来,弹得只是普通的江南小调,却有一种生动的灵气。回廊上端着茶点前往各处的丫鬟们似乎也被这样简单却引人入胜的曲调吸引了,入神中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好在茶点无恙,免了一顿责罚。   闺房暖阁内,一姑娘坐于古筝后,面若桃李,眸若星辰,鼻子小巧精致,唇泛桃粉,柔嫩湿润。这样一张美人面就连一旁粉彩荷花纹花瓶中的芍药都失了颜色,不说倾国,却也足以倾城。姑娘神色平静,带着一份沉静的气质,白皙修长的手指置于古筝上,比寻常女子长出不少的指甲修成漂亮的形状,跳跃地拨动着筝弦,倾泻出如诗如画的曲调。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十四五岁梳着丱髻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将手里的竹制四层食盒放到桌上,随后将其中的茶点一一取出摆好,才道:“三姑娘,歇一会儿,用些茶点吧。”   丫鬟唤着的三姑娘并没看她,继续拨动着琴弦,直到一曲毕,才起身净手,坐到桌边。   小丫鬟立刻笑盈盈地给她倒上茶,三姑娘冉凝执起茶杯,浅饮了一口。这养生茶里是加了红枣、枸杞等养颜的东西一起下去煮的,府上的女子很喜欢,但冉凝总觉得味道奇怪,并不多饮。   冉凝是万平伯的庶女,在姑娘中排行老三,上有姨娘赵氏所出的庶长姐和嫡母俞氏所生的嫡出二姐姐,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嫡母所出的嫡长子,日后若无意外万平伯的爵位将会是这位嫡长兄的。   冉凝的母亲袁氏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了,袁氏出身不高,从小家家境贫寒,为维持生计,家里将她卖进了艺馆,从此袁氏就开始跟着师父学艺,长成后成了艺馆中炙手可热的琴师。现任万平伯平生没什么大的志强,只有一项爱好就是听曲,无论什么乐器,但凡弹得好他都喜欢,所以那些干净的艺馆就成了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就这样万平伯与袁氏相识,没多久袁氏便被抬进了伯府,成了万平伯的妾。   冉凝对生母袁氏并没有太多印象,毕竟当时她年岁太小。记事后,她在父亲处见过两次袁氏的画像,但那之后,那副画像也不翼而飞了。   没有生母在身边,冉凝的日子不可谓不辛苦。不过好在冉凝深得老万平伯喜爱,倒也没有人敢蓄意刁难于她。老万平伯总不时感慨冉凝性子像他,又甚是聪敏,若是男子该多少,但一盏茶的功夫又叹到还是女子好,日后只需要平安顺遂就好,无须去争功名利禄,平淡亦是一种福气。   冉凝在老万平伯的教导下长大,女子德性样样不差,也继承了袁氏的天分,弹得一手好筝。一年前,老万平伯过世,冉凝在灵堂守了三天三夜未合眼,等从灵堂出来,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单纯天真,只剩下内敛的沉静。   桂花糕入口香甜,再配上一杯冰过的养生茶,在闷热的夏天格外爽口。   吃完一块桂花糕,冉凝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丫鬟,只见她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嘴角带着笑,但又像是怕被人看到,遮遮掩掩的。   “有什么有趣的事?”冉凝问道。   这个小丫鬟名叫碧竹,六岁的时候就跟着冉凝了,因为是祖父挑给她的人,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带在身边,也不太拘着她。   碧竹嘿嘿一笑,凑到冉凝耳边,小声说道:“府上已经开始给大姑娘找人家了,今儿一早才放出消息,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家的太太夫人们前来拜访了,说是拜访,实则是来相看的罢……”   冉凝余光一冷,止了碧竹的话,说道:“主子的事是你一个小丫鬟拿来乱嚼舌根的吗?被长姐或者赵姨娘听到,我也保不了你。”   “是,碧竹知道错了。”碧竹赶紧低头认错。   冉凝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碧竹比她还小一岁,有时候说话不太想后果也是有的。这若放在别房的贴身丫鬟身上倒没什么,最多算是说个事给主子解个闷,但在冉凝这儿可不行,她现在什么靠山都没有,再不谨言慎行,恐怕早晚被嫡母送进祠堂。   刚吃完第二块,就有丫鬟来通报,说伯爷来了。冉凝赶紧起身立于一侧迎接,没多会儿,万平伯冉靖便进了门。   “见过父亲,给父亲请安。”冉凝行礼。   万平伯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屋里,坐到了冉凝刚才坐的位置,说道:“坐吧。”   万平伯样貌儒雅,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位翩然公子,只是性子偏软,大问题上拿不出个主意,也不愿结党站队,在朝堂上也是极少数能站在中立位置上谁都不依也谁也不靠的。   “是。”冉凝应后,坐到了万平伯右手边隔一位的位置,“父亲今日过来是有事吩咐?”   万平伯很少到冉凝这儿来,冉凝每月见父亲的次数也不多,多数是在给嫡母请安时遇上罢了。有人说万平伯只是怕到三姑娘这儿见到袁氏的遗物徒增伤怀,才极少到此的。   “也没什么。筱儿到了出嫁的年纪,你母亲和赵氏都在为她挑人家。你今年也十六了,虽说你娘亲不在了,但你的婚事爹也没忘。等筱儿和姌儿都出嫁了,你的婚事也要张罗起来。爹来给你提个醒儿,你自己也准备着吧。”万平伯说道。   “是,女儿晓得,谢父亲挂心。”冉凝知道父亲之所以回来这一趟,并不是有多深的父女之情,只是因为她是父亲的女儿,所以父亲势必要操心一二。   “你若是有中意的,也可来与爹说,爹给你做主便是。”万平伯说。   “是。”冉凝应道。北鑫王朝在婚事上尚算开放,女子遇到中意的男子,请父母做主亦不是丢人之事,如果两情相悦,成就一段良缘,也是一桩美谈。   不过在北鑫,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姑娘们出嫁的顺序是要按年纪来排的,后面的不能越过前面的,否则前面的会被人耻笑。所以即使嫡母与赵氏一直心不合,也不敢让嫡女冉姌越过庶长女冉筱去,乱了长幼顺序,以免被人说她为母不慈。   说完这些,又用了一盏茶,万平伯便起身离开了,冉凝也没远送,只送到房门口便止了步,连门槛都没踏出。   冉筱的婚事再多人关注也不关冉凝的事,她依旧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每天弹弹古筝,去祖父的书房里找各种书来读,或者有空闲的时候去街上逛一逛,买一些小玩意。   北鑫朝并不限制女子出门,即便是未出阁的姑娘也可以自由出行,但一些王公贵族还是会要求自家姑娘少出门,尽量不要抛头露面。而冉凝虽是万平伯的女儿,按理说也应该遵守这样的规矩,但奈何她祖父在的时候,从未阻止过冉凝出门,甚至鼓励她出门看看,长些见识。   在老万平伯看来,女孩子只有见得多了,懂得多了,才不会被人骗了去。冉筱和冉姌都有母亲在,老万平伯不便多说,冉凝这个自幼失母又在他身边长大的,老万平伯自然希望她能拥有足够开阔的视野,这样即便有一天他去了,冉凝也足以让自己安稳度日,不被左右摆布,毫无主见。   一早,冉凝梳洗完毕,就准备去嫡母那里请安,府上的规矩冉凝是丝毫不敢怠慢的。就连嫡母抱恙,他们这些庶出的及赵氏也要守着规矩,按时到俞氏房门口站上一盏茶的时间,确定俞氏无需要她们问安,方可回各自房中用早膳。   刚走出房门还未出院子,万平伯身边的大丫鬟就匆匆走了起来,见到冉凝像是松了口气,行礼问安后,说道:“好在赶得及,三姑娘,宫里来人传旨了,伯爷让您到前厅去。”   冉凝眼波一转,问道:“可知道是何事?”   “这个奴婢真不知。”大丫鬟说。   宫里一早来人下旨并少见,府上的所有主子都要前去接旨也实属正常,但按理说来传话的应该是嫡母身边的丫鬟才是,断然劳烦不到父亲身边的人。冉凝那么一问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探听到点什么,不过也没指望太多。   “行了,走吧。”冉凝也没再多问,跟着大丫鬟带着碧竹赶往前厅。   冉凝走进前厅时,家里人已经都到齐了,万平伯正在陪着传旨的公公闲聊。   “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冉凝先向父母行礼,然后又对传旨的公公行了半礼,“公公好。”   这位公公冉凝见过几次,在祖父还在的时候,这位常公公时常来传旨,祖对这位公公很是敬重,所以冉凝即便是伯府小姐,也要给这位常公公一些敬重。   常公公笑看着冉凝,说道:“三姑娘客气,伯府好教养。”   “公公过奖。”万平伯连忙说道。别人不清楚,但他是知道的,这位常公公伺候了两代帝王,颇受皇帝重用,万万得罪不起。冉筱和冉姌对其视而不见,只当常公公是个奴才,他也不能当面呵斥,好在冉凝给他挽回了一些颜面,不至于让他得罪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既然人齐了,那老奴就宣旨了。”常公公说。   “公公请。”万平伯说。   常公公走到主位前,接过小太监奉上的圣旨,“万平伯庶女冉凝接旨。”   冉凝一愣,没想到这道圣旨居然是给她的。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刻走到万平伯身边,随伯府一干人等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万平伯庶女冉凝,秀外慧中,才艺出众,故召入礼乐司,封为乐师,于七日后入宫。钦此。”   听完这道旨意,万平伯愣了,赵氏愣了,就连少爷姑娘们都愣了。还是冉凝最先反应过来,俯身磕头道:“谢圣上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请大家多多支持! 求收藏、求留言、求撒花! 前50名留言的可以获得红包一个,聊表心意。 ☆、第02章 心思   第02章心思   冉凝从常公公手中接过圣旨,府上众人也随之一并起身。常公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众人,万平伯显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冉凝虽然看似平静,但到底年纪轻,眼里还是透出了些情绪,只不过她很快垂下眼,常公公也未看明白。而其他人有的皱着眉,有的抿着嘴唇,对这件事的意外毫不掩饰,只有万平伯夫人嘴角带笑,虽然并不明显,但常公公在宫中多年,什么小把戏看不明白?   “伯爷若无旁的事,老奴就回宫复命了。”常公公说。   “请。”万平伯回过神,也不好强留多问,只能送常公公离开。   一家人陪着万平伯将常公公送到大门口后,常公公笑道:“有劳伯爷,不必再送了。三姑娘入宫,全是伯爷夫人的功劳,今年宫里礼乐司送出不少到了年纪的艺女,人手正吃紧,公开选拔也未得几个合意的,幸得尊夫人推荐,否则乐卿大人也要头疼了。”   万平伯闻言眉心一皱,袖中的拳头握紧了些,但并没有立刻发作。俞氏也没想到常公公会突然提这个,脸色也难看起来。冉凝站在俞氏身后,并未多言。她猜常公公之所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个,也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给万平伯一点提点。   “行了,伯爷留步,老奴告辞。”常公公向万平伯行过礼后,就带着小太监一同离开了。   正厅内,府上的大主子小主子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少爷姑娘们没有先说话的权利,姨娘赵氏眼睛转了转,也没主动开口。俞氏坐在右手边的主位上,虽然也低头不语,但此时她的心已经平静了下来,圣旨已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丫鬟们也发现气氛不对,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给主子们上完茶后就退到了门外,两耳不闻身外事。   端起茶盏,刚揭开盖子,万平伯心里的怒火又冒了出来,将茶盏往桌子上一磕,对俞氏道:“荒唐!你可知错?!”   俞氏立刻站起身,一脸委屈地说道:“伯爷这是怎么了?妾身将凝儿送进宫去也是为了她好,伯爷莫要错怪妾身。”这种神态如果放在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身上的确让人不忍责备,但俞氏已经四十,做出这种神情实在难看。   赵氏确定了万平伯的立场,她本就与俞氏不对付,立刻帮着万平伯道:“夫人,您就算要送三姑娘进宫也应该提前和伯爷商量一下才是,毕竟这家里还是伯爷做主不是。”   赵氏这也算是话中有话,什么时候俞氏才可以不能经过万平伯自己决定府中姑娘们的事?那必是要在大少爷袭承了伯位后,而不是现在。她这一说,也是变相指责俞氏过早觊觎伯爷之位了。   “你……”俞氏何尝听不出她的意思,立刻瞪着眼对赵氏道:“放肆!我和伯爷说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夫人,您这话妾身可就要叫屈了。”赵氏抿了抿嘴角,倒没像俞氏一样露出委屈之态,只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妾氏,但好歹也算是三姑娘的长辈。现在三姑娘突然被您送到礼乐司去,我人微言轻,也帮不上三姑娘什么,心疼一番难道夫人也不许了吗?”   听了赵氏的话,万平伯火气更重了,怒道:“凝儿从小就失了娘亲,我虽不能为她做什么,但也断然不能亏待了她,你这么做究竟是何意?”   “是啊,夫人。”赵氏立刻接腔,丝毫不怕火上浇油地说:“三姑娘从小跟在老太爷身边长大,老太爷虽然对三姑娘疼爱有佳,但毕竟与娘亲不同。三姑娘在府里,大小也是个主子,但进了礼乐司,就成了奴才了,这让伯爷怎么忍心?老太爷泉下有知也会生气的。”   赵氏把老太爷都拉出来了,俞氏自知不将万平伯的心说回来,恐怕也会坏了自己的名声,立刻红了眼眶,眼泪将落未落地说道:“老爷,妾身冤枉啊。凝儿从少失了娘亲,但臣妾这些年也未曾亏待于她。这次也是因为筱儿的婚事,妾身才也挂念起凝儿的婚事来,袁氏出身不高,凝儿虽是伯爷的女儿,但日后若想嫁一户好人家为人正室并不容易。但如果进宫得了皇上的赏识,那就算赐婚也不是难事啊。万一被皇上看中了,咱们府上不是也多了一位皇妃吗?”   “胡说八道!”万平伯一怒将茶盏丢了出去,大声呵斥道:“无知妇人!你入伯府二十余载,居然连祖宗家训都敢忘?!”   俞氏一听整个脸都白了。   赵氏在一旁说道:“老祖宗的规矩,咱们伯府冉家的姑娘,绝不入宫为妃。”   这的确是冉家的规矩之一,而且许多年来,大家也都遵守着这个规矩,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身份贵重的万平伯府一个后宫女人都没出过,就连选秀都可不去。   俞氏说不出话来,她坏了规矩虽然还不至于被休,但若传出去也实在有失体面。就在俞氏考虑要如何辩解的时候,嫡女冉姌站了出来,跪到万平伯跟前,软声说道:“父亲,母亲也只是一心为了三妹妹,虽有不当之处,但至少初衷是好的。父亲就看在母亲为伯府操心多年的份上,原谅一回吧。”   冉姌在伯府的姑娘中样貌并不出众,甚至不及俞氏当年,但在俞氏的培养下,也不乏贵重的气质,带出门去也不会让伯府丢脸面。   “是啊,父亲。”嫡长子冉觅也站出来为俞氏求情,“母亲居然有错,但有您在,也不会耽误了三妹妹的花期,等到了年纪,父亲向皇上求一求,放妹妹出来便是。”   原本冉姌的话还能让万平伯舒服一点,但听到冉觅的话,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地一下冒了出来,“混帐!你的规矩都读到哪去了?向皇上要人?谁给你的胆子?”   冉觅因为是嫡子,深得俞氏溺爱,二十一的年纪学问完全拿不出手,还养得一身膘,若是个老实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学人家混不吝的公子哥儿们到处惹事生非。不过那些事大多被俞氏压了下来,万平伯知道的极少。   冉觅完全不知自己为什么又被父亲骂了,刚想开口辩解,就被身边的冉姌拉了一把。   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冉凝心里很明白,事情已成定局,父亲再不愿也无用,圣旨已下,无论嫡母打得什么算盘都算成功了。宫里有规矩,但凡入了宫的女子,无论是女官还是普通宫女,如果皇上未将其纳入后宫,亦未给赐婚,那这些女子都要等到二十五岁方可离宫归家。   二十五岁,早已经过了含苞待放的年纪,想找个好人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一般要么是去做妾,要么是去做续弦,几乎没有别的路。而赐婚更是想都不要想,宫中女子千千万,皇上大约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何给你赐婚?礼乐司又不同于其他地方,一年见到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还不知是否轮得上。   嫡母嘴上说得是为她好,实则是将她推进火坑,她能不能活着爬上来都是个未知数。不过这些年这位嫡母给她下的绊子也不少,她虽不能说免疫了,但多少心理上还是有些准备的。   “父亲,”这件事毕竟事关冉凝,她如果再不说话反倒显得失规矩了,“事以至此,您也不要责怪母亲了。女儿此去吉凶未知,望家中和睦,才能安心留在宫中。”冉凝很清楚,她越是这样说,父亲就会对嫡母的不满越大,而她也能落一个懂事、孝顺的好名声。这些她早就懂了,只是很少这样做罢了。   “既然三妹妹都这么说了,父亲就原谅母亲吧。”冉姌立刻接着冉凝的话为俞氏开脱。   还没等万平伯说话,冉凝就又开口道:“父亲,此次入宫,恐并非祖上及祖父所愿,女儿想在入宫前去祠堂小住,以向列祖列宗告罪。”   冉凝的平静与周全让万平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入宫要准备的东西繁多,向先祖告罪一事,就由你母亲代你去吧。”   “伯爷!”俞氏惊道。   “父亲!”冉姌和冉觅也没想到父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冉凝也是有些意外的,她父亲向来都是得过且过的,没想到这次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还让嫡母去祠堂反省。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万平伯完全不给俞氏反驳的机会,随后对冉凝道:“既然要进宫,怎么也要带去一台好筝,趁这几日,你便去琴行走走,遇到中意的就买一台回来。你入宫的衣服让绣娘们尽快赶制,玉儿,这件事交给你负责。”   “是,伯爷放心,妾身一定为三姑娘打点妥当。”赵氏笑道。赵氏闺名赵玉,从入府那一日,万平伯就一直唤她玉儿。   能从俞氏手中分权,赵氏自然高兴,也自然会将冉凝的行装打点好,以得万平伯青眼。   “谢父亲。”冉凝脸上倒未见惊喜,既然父亲要给她买,她应了便是。   交代完这些事,万平伯也没多留,起身去了书房。赵氏带着冉筱和冉凝向俞氏行了礼后也离开了。俞氏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冉姌盯着冉凝的背影,眼中带着明显的恨意。冉觅见父亲走了,松了口气,做到椅子上将茶一口饮尽,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去哪儿玩,完全没把俞氏被罚的事放在心上。   走进内宅,冉筱慢了一步走到冉凝身边,说道:“你这次入宫,我这个做姐姐的真不知道应该为你高兴还是为你难过。”话是这么说,但冉筱眼里却没有丝毫难过,甚至有些小得意。   冉筱的样貌随了赵氏,生得美艳,只是华而不实,美艳太胜又缺乏谈吐,看久了难免感觉俗气。不过这些赵氏和冉筱都没放在心上,在她们看来,女子只要貌美就足够了。   “让大姐姐挂心了。”冉凝微笑道。   “你进宫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正巧前儿个得地一对白玉镯子,玉质不错,就送你了。”冉筱的语气不像赠与,倒更像施舍。   冉凝也不在意,说道:“多谢大姐姐。”那对镯子他未必用得上,但若拿去做为打点之物,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次日用过早膳,冉凝拿了本书靠在软榻上翻读。最近天热,她准备等傍晚时再去琴行转转,现在出门万一中了暑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说出去拿水果的碧竹两手空空地就跑回来了,一脸灿烂的笑意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神神秘秘地凑到冉凝耳边,说:“三姑娘,沈夫人带着沈公子过来了。奴婢猜您与沈公子的事应该可以定了吧?若是这样,您是否就不必入宫了?”   冉凝一愣,沈夫人与沈琏的到来让她有些意外,难道自己要入宫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继续卖萌求收藏求留言! ☆、第03章 谋算   第03章谋算   沈夫人与沈琏的到来冉凝并没有提前听到半点消息,也着实无法确定他们过来的目的。如果沈家真的是来向她提亲的,那么她确是不必再进宫了,但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   “姑娘不高兴?”碧竹见冉凝脸上并无喜色,一时也弄不清她的意思了。   冉凝星眸轻眨了一下,说道:“你去外面探探,沈夫人和沈公子前来究竟为何事。”   “是。”碧竹赶紧应着,随后便出去了,不管三姑娘高不高兴,她得把姑娘吩咐的事做好再说。   碧竹虽说年纪小,但也在府上待了近十年了,虽偶尔天真莽撞,但这种探事的本事还是被这深宅养出来了,冉凝倒也不担心。   冉凝和沈琏是在琴茗馆认识的,琴茗馆的老板是位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之人,但奈何从小身子不好,无法参加科举。为了结识更多有才之人,开拓视野,便开了这家琴茗馆。   琴茗馆位置略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格外雅静,而它的名声也只在一些才子才女中口口相传,旁人大概以为这只是个听琴品茶的地方罢了。想成为琴茗馆的客人也不容易,需要得通过老板的考试,只有对答如流者方有入馆的资格,而这些人中每个人都要有一项所长,性别不限,只要未入仕的,都可前来一试。   所以几年下来,琴茗馆已经吸引了不少常客,这些人不是在琴棋书画上有所造诣的,就是饱读读书,出口成章之辈。冉凝最初去那里,还是老万平伯跟她提的,起初她也只是想来见见世面,但在与老板辩题时,才发现这里真真儿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其中也不乏女子,就连京城第一才女也是这里的座上宾。靠着琴技和学识得到入馆资格后,冉凝发现馆中居然有很多书,而且还有不少孤本。这些书和孤本是不可以带出馆的,但却可以抄录,只要做一个简单的登记就可以。于是冉凝便开始频繁出入琴茗馆,讨论学问琴技之余,便是抄录那些孤本,抄录好便带回去给老万平伯看看。沈琏也是当时在书房抄录孤本的其中的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沈琏都坐在冉凝右手边的那张桌子上,一来二去,两人便认识了。   沈琏的父亲是当朝礼部郎中之子,礼部虽说不上是个肥差,但好歹郎中也是正五品,地位身份说出去都好听,不算位高权重,却也不会让人轻视。而沈琏也已经中举,只等春闱考一个好成绩,便可入仕了。   沈琏样貌堂堂,看上去就是个谦谦君子,有时虽见解不够独道,却也能举出一些古往今来的例子,在琴茗馆中也颇有几分好人缘。   两人相识后,沈琏经常带一些家里的点心到馆里给冉凝品尝,或者遇到不错的琴谱也会买来相赠。冉凝在馆中抚琴的时候,沈琏就拿着本书坐在一边的软榻上看,无需太多言语,似乎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即使关系较好,两个也没有越雷池半步,馆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沈琏对冉凝有意,但两个人都没有真正表明态度,冉凝又是姑娘家,为了她的名声,旁人也不好乱说什么。   要问冉凝对沈琏的感觉,其实并不讨厌,但究竟有几分喜欢,冉凝自己也说不准。她喜欢跟沈琏谈论诗词古文,也喜欢与他一道听琴品茶,但更多的冉凝并未想过,毕竟自己的婚事并不是能由自己全权做主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沈琏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人选,至少有一点了解,总比盲婚哑嫁的强。   在老万伯后过世后,冉凝有三个多月没去过琴茗馆,有一日她和碧竹出门买书籍,沈琏不知从哪知道的,前来找她,并向她发誓,非她不娶。当时冉凝是有一点感动的,毕竟祖父去后,她的确感到孤苦。但因当时她还在孝中,北鑫规矩,守孝期为一年,逝者之子需为三年,所以冉凝并未回应他,但也没直接拒绝。   那之后,沈琏更是对冉凝照顾有佳,也越发让冉凝觉得嫁给沈琏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大约一个时辰后,碧竹回来了,低着头也不见之前的高兴。   冉凝放下书,问:“怎么了?”   碧竹抬起头,眼睛一下就红了。   冉凝皱了皱眉,“被人欺负了?”   碧竹跪到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姑娘,沈公子要娶的不是您,而是大姑娘啊。”   冉凝的心里像是一下子涌入了无数情绪,也分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其实沈家希望沈琏娶冉筱也是情理之中的。赵姨娘刚入府的时候,娘家哥哥不过是个小县令,但这就几年,赵氏的哥哥不知怎么,颇得圣心,现已经是正四品通政司副使了,比沈琏的父亲官位还高,而且看情况日后还会有升迁的可能。所以沈家想借这个机会与赵家交好,也是很正常的选择。而相比之下,冉凝母亲早世,外祖那边现在还有没有人她都不知道,祖父去后也没了为她撑腰的人,就算她样貌再好,对于在朝堂上打滚的人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   “行了,别哭了,没得叫人笑话。”冉凝压下所有情绪,对碧竹说:“起来吧。”   “可是……”碧竹心里很是不平,既为冉凝委屈,又为沈琏的薄情感到气愤。   “没什么可是的。你自己用脑子想想,如果只是沈家听到大姐姐准备则婿前来相看,那应该沈夫人自己来才更为妥当,毕竟事情没定下来就让大姐姐和沈公子见面并不妥当。现在沈夫人既然敢到沈公子上门,就说明至少赵姨娘对这件事早已知晓并十分满意,更重要的是赵家应该已经默认了大姐姐与沈公子的亲事,只有咱们府上的正经主子还被蒙在鼓里罢了。”冉凝冷静地分析着这件事,既然他与沈琏没有缘分,那便罢了,早些知道总比后知后觉要好。   碧竹抹了抹眼泪,说:“姑娘,这件事您可以找老爷为您做主啊。”   “我与沈公子虽有往来,却并未私定终身。他但凡对我真有心,也会提前与我说一声,现在无声无息地要娶大姐姐,便知他对这婚事也并非不满。既然他对我并非真心不移,我又何必强求?如果最闹起来,吃亏的总归是我。”若真闹起来,沈琏最多落个风流的声名,而她呢?肯定会被人说不知廉耻,甚至有更难听的,何必呢?   “奴婢只是为姑娘不值。”碧竹眼睛还是红红的。   “值不值要往后看,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冉凝靠在软枕上,拿得起,放得下,是祖父教她的第一件事,她至今不敢忘,“如今母亲去了祠堂,家里几乎是赵姨娘说的算,沈夫人这个时间挑得也好,只要赵姨娘和大姐姐愿意,再到父亲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事应该就成了。”   如果不是俞氏不在,这件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成,毕竟赵氏喜欢的,如果俞氏跟万平伯说几句耳边风,这事可能也要费一些周折,冉凝可不信俞氏真的会用心帮冉筱挑一户特别出众的人家。所以这次俞氏虽将冉凝推进了宫里,却成全了冉筱,还把自己弄进了祠堂,真不知她心里究竟是痛快还是恨。   “行了,去让厨房弄碗桂花莲子羹来吧。”冉凝说。沈琏的事像是真的被她放下了,夏天本就让人心燥,吃点莲子羹清心败火,心也能跟着甜起来。   “是。”碧竹爬起来,行了礼就出门了。既然沈公子与她家三姑娘没缘分,那日后她也不必再听他吩咐了。   冉凝单手撑着额角,眼底更加沉静,眸子也变得深不见底。她和沈琏的事她的嫡母姨娘、姐姐兄长们知道多少?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没人提起她也不好判断。如果他们知道,那沈家来向冉筱提亲就是打她的脸,如果不知道,那日后爆发起来恐怕家宅不宁,她要早做准备才行。   想到这儿,冉凝又不禁心里一凉,现往深里想,如果嫡母知道她与沈琏的事,这次让他进宫恐怕也是为了断了她的姻缘,而沈家中意冉筱的事恐怕母早就知道了,所以借这次入宫这事惹怒父亲大概也是嫡母计划之中,如今嫡母去了祠堂,也就避开了这些事。沈家这时候来求亲必定没太多阻碍,如果她真对沈琏有情,必定会记恨抢走沈琏的赵姨娘和冉筱,只要她开始报复,就彻底落入了嫡母的全套,到时候嫡母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谁输了对嫡母来说都没损失,还能除掉一个眼中钉。   冉凝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现在没有证据,一切都不过是猜测而已,但无论如何,能多想一步,多防一手,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沈夫人与赵氏谈得如何,冉凝并没再关心。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去跟万平伯说了一声,就出门选琴去了。   京城有不少夜市,尤其在夏日晚上,夜市更是热闹,很多人都趁着凉快出来走走,以免在家中闷坏了。京中琴行不少,但老字号并不多,冉凝也有固定去逛的几家老琴行,这些老字号的琴虽贵了些,但音色格外有穿透力。   走进琴行,老板是认识冉凝的,赶紧迎了上来,“三姑娘光临,有失远迎。”   冉凝微笑着点了下头,“陈老板。”   “三姑娘这次是挑琴还是买弦?”陈老板问。   冉凝环顾了一下店内,说道:“要一台筝,二十三弦即可,低音浑厚些,造型简单一点。”她在家里的那台筝声音比较清脆,适合弹一些民间小调,但宫里要用的不同,要奏的多是些名曲,或者做典礼伴乐,音色就要求稳重一些。   “三姑娘来得巧,这边请。”陈老板说着,便带冉凝往琴区走。来到一台古筝前,说道:“这是老师父三天前刚做出的新琴,音色灵气又不失稳重,适合姑娘这种涉猎曲风广的人用。”   面前的筝十分朴素,如果不是老板介绍,大约会被当做半成品。筝的头尾都没有雕刻任何装饰,光秃秃地并不好看,不过却给人一种大气之感,别有一番韵味。   “这筝虽然未雕刻东西,但老师父的意思是刻上弹筝人喜欢的诗句,可以定制,倒也不失为一种雅致。”陈老板笑道。   现在的古筝大多雕刻着荷花、竹叶、燕子之类的景物,都很好看,只不过没什么新意。   冉凝打量着这台古筝,心下是满意的。小厮很有眼力地搬了只琴凳放到冉凝身后,冉凝落座,随手弹了一曲《将军令》,琴音透而稳,没有伴乐,但冉凝依旧弹出了威严庄重,杀伐四方之感。一曲毕,连常听人奏乐的陈老板都不禁鼓起掌来。碧竹也是一脸骄傲——她家三姑娘可是能把不懂琴的人都弹到驻足欣赏的地步。   “不愧地三姑娘,这京中第一筝人的名号果然所言不虚。”陈老板笑道。   “京城第一筝人”也不知道是谁给取的,京中的乐师们似乎也默认了,但冉凝却从未承认过。   “陈老板过奖,这第一筝人万万不敢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冉凝从不敢自大,“这琴不错,就它吧。陈老板开个价。”   “三姑娘看得上我的琴,那自是白送也是应该的。”陈老板不缺钱,故更看中琴艺出众之人,赠与之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陈老板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万万不可白拿你的琴,上回买琴,你已经赔本卖我了,这次断然不能再让陈老板赔钱,否则下回可真真儿不敢来了。”冉凝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这是原则。   陈老板见她说的通情达理,也不好再劝,说道:“三姑娘是爽快人,陈某今日听三姑娘一曲,深觉这琴必要三姑娘拿去方不辜负。这样吧,您给二百两,全当是老师父的手工钱罢。”   “那就多谢陈老板了。”冉凝心里清楚,这样一把好琴卖到千两也不为过。   “三姑娘客气。这琴身可要刻字?”陈老板问。   冉凝想了一会儿,说:“罢了,一时也想不出刻什么适合。待想到了再麻烦陈老板吧。”   “好,三姑娘若有需要,随时来说一声便是。”陈老板也答应得很痛快。   付了账,陈老板说明日一早会让人连琴带盒子一并台到府上。冉凝点点头,就告辞了。刚走出琴行,就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冉凝定睛一看,居然是不知何时等候在此的沈琏。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04章 看透   第04章看透   冉凝不知道沈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不过无论是有意找来,还是无意巧遇,冉凝都不关心了。   “沈公子。”冉凝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沈琏抓住的胳膊,面上一片平静。   即使天色已晚,光线昏暗,依旧掩盖不上冉凝的绝色,沈琏也看呆了片刻,才发现冉凝对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沈公子”,以前冉凝是直接唤他名字的。   碧竹站在冉凝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沈琏,万一沈琏敢对冉凝不敬,她定要冲上去抓花沈琏的俊脸。   “凝儿,你听我解释。”沈琏将悬于身前的手收回袖中,说:“这次都是家父的意思,我也是父命难为。请你信我,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   冉凝看着眼前这个面带焦虑的人,却是一点同情心都提不起来,“你与家姐的事应该定了吧?既如此,不日你就是我姐夫了,我年纪小,之前有不当之处望沈公子不要记在心上,日后我也会将你当姐夫一般敬重。”冉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好聚好散,过去的事也莫要再提了。   “你真的要这般绝情?”沈琏瞪着冉凝,似乎并不相信这是冉凝心中所想。   “并非我绝情,既无法相守,又何必惦念?”她不愿像寻常女子那样为情所困,不值。   “凝儿,我虽不得已要娶冉筱,但你等我,待我考取功名,就纳你入府,抬为贵妾,如何?”沈琏目光急切地看着冉凝,他爱慕冉凝的美貌,每每相见,便不能自拔。   冉凝轻笑,笑意中带着几分不屑,“沈公子想效仿娥皇女英,可问过我是否愿意?大姐姐兰质蕙心,与沈公子十分相配,望沈公子好好珍惜大姐姐,勿要再有什么荒唐的念头。”   冉凝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错看了沈琏,孝虽为人之跟本,但为孝放弃心中所愿,也终有一日会放弃更多。既能放弃,也就不见得有多喜欢,她又何必为了这么个人烦恼?再者,就算是贵妾,也不过是个妾。她冉凝虽不敢奢望成为正妻,但也绝不嫁与看不起他的男人。   “凝儿,你为何不能体谅我几分?现在赵家正得圣意,我若考取功名,不免要请人提携几分,正好赵家也对我有意,我们也只是互利互惠罢了。”沈琏说。   “沈公子其实并不需要我体谅什么。祝沈公子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冉凝也不想再与他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沈琏仍不想放弃,立刻拦住了她的去路,说:“凝儿,你真的要无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吗?”   真心?冉凝很想笑,沈琏的真心恐怕还及她的假意来得真吧。   “沈公子,天色已晚,你再拦我去路怕是于理不合了。”冉凝已经看够了沈琏的嘴脸,之前她可能还有些伤怀,但现在,如果冉筱喜欢就尽管拿去好了。   路上人不少,沈琏也不敢太放肆,他也怕万一让人看到他与冉凝拉拉扯扯,传到赵家耳朵里,他的打算可就泡汤了。   冉凝也没再理他,带着碧竹离开了。   冉家祠堂内,俞氏正坐在小桌前抄录女则。因为祠堂乃清净之地,不宜浓妆艳抹,所以俞氏只是简单地盘了发,带了一支素银簪子,素面朝天的脸比平时多了几分憔悴,但主母的架势却丝毫未减。   门从外面打开,冉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憔悴的母亲忍不住红了眼。   俞氏抬头看到冉姌,放下手上的毛笔,笑道:“姌儿来了?快过来,让为娘看看。”   “母亲。”冉姌快步走过去,跪坐在俞氏身边,食盒被放到了一边,“女儿不孝,暂时无法让父亲放您出去。”   “无妨。”俞氏笑着摸了摸冉姌娇嫩的脸,说:“娘也正好在这里图个清净。”   冉姌把眼泪眨了回去,说:“母亲,我带了些厨房新做的小点心,您尝尝。”说着便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逐一摆到桌上。   俞氏即使被禁足,那也是府上主母,只要名位还在,下人们也不敢怠慢,只是在这祠堂中,衣食必为素,以示对祖宗恭敬。冉姌来探望原是不许的,但她是嫡姑娘,也没人真敢拦她,只要她带来的东西不违背规矩,奴仆们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   俞氏吃了块点心就没再动了,本关在这里加上天气又热,她本就胃口不佳,吃一块也只是让女儿放心而已。   “母亲,你这是何必呢?”冉姌给俞氏倒了杯茶,说道:“冉凝没了祖父撑腰,那就是连草芥也不如,您何必为了她,伤了您与父亲多年的感情?”   俞氏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远处,“每每看到冉凝,都让我想起袁氏那个贱人,我这心就跟被火烧着一样的难受。”   “那袁氏早点死透了,现在恐怕边骨头渣滓都没剩下,您何必再去在意一个死人呢?”冉姌对袁氏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每每看到母亲那样痛恨袁氏,自己也不禁跟着痛恨起来,毕竟如果没有袁氏,母亲也不会那么生气。而这种厌恶也逐渐蔓延到了冉凝身上。但她还是觉得母亲这件的做法很不值得。   “袁氏那个贱妇害我被人耻笑,这口气就算她死了,我也咽不下。”俞氏眼里带着挥不去的恨意。   当年俞氏与现在的万平伯冉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的婚。南靖对俞氏虽谈不上多喜爱,但也是相敬入宾的。俞氏有孕后,因不能伺候冉靖,便给他纳了一房妾氏,就是现在的赵氏。俞氏善妒,原本冉靖纳赵氏她就不很满,但因当时她还是个无子傍身的媳妇,怀的那胎也不知男女,所以不得不忍了这口气,想等着自己生下儿子再收拾赵氏。   结果儿子是生了,可她一心忙着照顾儿子,赵氏没处理了,冉靖又将袁氏抬进了门。袁氏漂亮,又投冉靖所好,擅长乐器,冉靖对袁氏的宠爱更甚,甚至可算专宠。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到俞氏房中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袁氏房中,而在袁氏不便的那几日,冉靖也通常是去赵氏那里,而不到俞氏那儿,这让俞氏的妒意更重了。   袁氏向来低调,可尽管如此,又只是个妾氏,但冉靖对她的宠爱一度被传为美谈,虽偶有宠妾灭妻这样的话传出,但冉靖并未提过休俞氏一事,俞氏也依旧掌管他们这一房的事,袁氏在家中更是半点权力也没有,所以这种话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俞氏作为正室,难免要与一些夫人们往来交际。一些本就看不惯俞氏善妒却又装作善意大度的人就会拿袁氏出来说事,看似在羡慕袁氏与冉靖感情深厚,实际是在讽刺俞氏求人不得。   俞氏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这一笔笔账早就被她记在心里了。不过袁氏也是福薄,生了冉凝没多久就去了。俞氏原本觉得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冉靖却宣布从此不再纳妾,这不禁让人再次感叹冉靖对袁氏的深情,而俞氏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又疼又难堪,于是俞氏又将恨意转嫁到了冉凝身上,可冉凝有老万平伯护着,她也不敢放肆地做什么手脚。   至于赵氏,由于赵家越发得圣心,俞氏也不敢真拿赵氏如何。甚至把错过收拾赵氏的好事机一事也怨到了袁氏头上,继而更恨冉凝了。   这些往事每每想起,都让俞氏觉得像是有人在她心上一刀一刀地划着。俞氏抬手摸了摸冉姌的脸蛋儿,说道:“我这辈子大约也就如此了。但姌儿,母亲绝对不会让冉筱和冉凝过得比你好,你要为为娘争气。”   “是,女儿知道。”冉姌应道。   这一点上冉姌十足地遗传了俞氏,她见不得冉筱和冉凝过得比她好,虽然她嘴不上说,但每看到冉筱与冉凝比她强的地方,她心里的妒意就像野草一般疯狂地生长,烧而不绝。   “对了母亲,我听下人说,沈家前来向冉筱提亲了,好像那个沈公子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冉姌说,“那沈家的确是个好的,如果真成了,倒是便宜了冉筱了。”   俞氏笑了笑,说道:“傻丫头,这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母亲的意思是?”冉姌不解。   “那沈家公子喜欢的是冉凝。你说要让冉凝知道了,会不会闹起来?就算冉凝不闹,冉筱知道了也不会消停的。冉筱那性子担不起大事却总是自以为是,跟赵氏一样,都太看得起自己了。”俞氏微笑道。   冉姌瞪大了眼睛看向俞氏,她还真不知道这中间的事。许久之后像是想明白了,撒娇地抱着俞氏的胳膊,说道:“原来母亲是这个打算,母亲英明。”   母女俩都在为这个计划自得,却没想到冉凝早就猜到了。   在外面吃过饭后,又到几家老字号点心铺买了些点心,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冉凝带着碧竹往回走。今天京里来了新的戏团,正架着台子在街上咿呀唱戏。冉凝不想跟人挤,就挑了小路走。   小路上多是住家,此时可能都到街上逛去了,倒也安静。碧竹提着灯笼跟着冉凝往回走,灯笼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小段路。走入一条偏僻的巷子,灯笼的微光照着地在,周遭十分安静,随着步子前行的微光中突然进入一片水渍,但看上去又不太像水。冉凝愣了一下,伸手挡住要继续往前走的碧竹。碧竹也有些疑惑,将灯笼抬高了些——   “啊啊啊——”碧竹的尖叫声在小巷中响起,刺耳又突兀。   在尖叫声中,冉凝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匆匆闪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巷子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留言! 本文更新时间暂定于每晚19:00,如果有其他事情无法更新,会提前请假。大家可以放心收文。 ☆、第05章 案子   第05章案子   灯笼的微光照亮了前面的女尸,女子瞪着大眼睛,一副不敢至信的样子,腹中插着一把匕首,身下是一滩血,死不瞑目。   碧竹受到惊吓,放声尖叫。冉凝也吓着了,但她并没有像碧竹一样大叫,而是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脑子里闪过无数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想法,但都因为僵硬的身体完全没有行动,看上去就像是被吓傻了。冉凝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平时见识再多,也终究是没见过尸体的,没有手脚发软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声音,有些附近的人匆匆向这边跑来。此时,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了巷中,从上面跳下一位衣着讲究的公子。   “发生什么事了?”那位公子边快步往这边走边问道。   “杀……杀人啦!”碧竹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声说道。   聚过来的几个人也看到了两人前面的女尸,也都倒吸了一口气,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不多见。   那位公子绕过冉凝和碧竹,径直走到女尸面前,蹲下-身查看情况,确定女子真的没了气息,才转头对看热闹的人道:“麻烦哪位小哥儿去衙门报个案。”   杀人毕竟是大事,几个年轻人也没犹豫,快步往府衙的方向跑去。   那位公子站起身,礼貌地向冉凝作揖道:“姑娘莫怕,在下都沐一,家父在刑部任职。刚才听到动静便赶了过来,敢问姑娘芳名?”   都沐一样貌俊秀,十分斯文,微笑的样子也让人觉得觉得亲切,难免会生出亲近之感,但眼中的精明难掩,一看就知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主儿。   刑部姓都的大人,冉凝想了片刻,据她所知,好像只有刑部尚书是姓都的。反正不管是不是,等府尹大人一来,基本就她什么事了。   碧竹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回了都沐一的话,“我家小姐是万平伯府三姑娘。”   “原来是冉三姑娘,在下冒昧了。”都沐一行礼道。   “都公子有礼。”冉凝也向他回了礼。   “敢问三姑娘怎么会到这儿来?”都沐一问。   这种事本轮不到都沐一来问,但现在能做主的人还没来,他说话的态度也让人觉得很舒服,所以冉凝也并没计较。   “今日本是出来买琴的。回府路上,见路边戏台下人太多,便挑了小路来走,没想到居然遇到这种事。”冉凝说。   “原来如此,让三姑娘受惊了。”都沐一点点头,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车夫驾车走了小路回府。   “我倒无妨,左右不过是吓到了,只是可怜了那位姑娘。”冉凝微微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锦帕交给都沐一,说:“还烦请都公子为那姑娘遮挡一二。”   女子死得难看,这么多人围观也实在失了那女子死后的体面,冉凝才想让都沐一用帕子将女子的脸遮住。   都沐一没接,微笑道:“姑娘的贴身之物还是不要沾染阴气为好。”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帕子,盖到了女子脸上。   在都沐一帮女子遮脸的时候,冉凝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衣着。女子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身上的料子虽然不说有多贵,但绝对不是干活的时候会穿的。普通人家的姑娘多少都会帮家里做一些活计,穿成这样并不方便。而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姑娘们出来闲逛也不必这样细心打扮。再看女子的发饰,虽不算华丽,但上面的玉石却是上品,综上而言,女子应该是有一定的身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杀死在这里。   “多谢都公子。”冉凝向他道谢,都沐一还是个颇为讲究的人,知道女子的东西还是少沾染死人的气息比较好。   “三姑娘客气。”都沐一说。   没多久,京城府尹徐大人就带着人赶来了。官差一来,百姓们也让出一条路来。   徐大人看到都沐一有些意外,问:“沐一,你怎么在这儿?”   “舅舅。”都沐一微笑着向徐大人问好,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冉凝也没想到徐大人居然是都沐一的舅舅,徐大人作为京城府尹,比其他官员更容易被百姓熟识,这位徐大人以前也经常去拜访老万年伯,冉凝虽未与他正面见过,但也知道这个人。   听完这些,徐大人对冉凝道:“让三姑娘受惊了。”   “徐大人。”冉凝向他行了礼,“天子脚下出这样的事,我也没想到。”   徐大人长相周正,一脸正气,也是公认的好官,所以冉凝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能否请三姑娘再说一下刚才的事?”徐大人问。   “当然。”冉凝又将事情跟徐大人说了一遍,然后说:“碧竹尖叫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影往巷子里跑了。但看得不真切,也不敢确定是真的,还是我吓到出现了幻觉。”   徐大人听完后点点头,“三姑娘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这条巷子的确漆黑一片,今晚的月亮并不明亮,即使冉凝真看到有人,也未必会看得真切。   冉凝仔细回忆着,这时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的碧竹说道:“姑娘,奴婢似乎也看到了一个人影,应该是个男的,奴婢虽然吓坏了,但灯提在奴婢手里,扬手的时候似是看到一片衣角。”   徐大人一听,基本确定了确实当时的确还有人在场,只是那人趁两个姑娘受到惊吓失去冷静时逃走了。   冉凝脑内不断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不知想到第几次,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东西,冉凝也随之慢慢冷静下来。她能注意到那里有个人,除了一个不确切的人影外,应该是那人身上佩戴的玉佩反了光,这才让她觉得那人影是真切的。那枚玉佩冉凝虽没看全,但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三姑娘可还想到了其他的?”徐大人问。   冉凝摇摇头,“徐大人,我实在想不起其他了。”冉凝没提玉佩的事,毕竟她还不确定那枚玉佩到底为什么让她觉得眼熟,是真的见过,还是只是错了眼。   徐大人见冉凝和碧竹脸色都不算太好,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后面的事等仵作和官差们检查完尸体和现场情况再说不迟。   “三姑娘今日也受到了惊吓。本官这就派人送姑娘回去,三姑娘若再想起什么,可以随时到衙门来,本官近几日可能还会打扰三姑娘,望三姑娘见谅。”徐大人说。   “当然,大人有什么要问的,随时让人到府上说一声便是,我也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还这位姑娘一个公道。”冉凝说。   “好。”徐大人微微点头,心中很是欣赏冉凝这样的女子,若是其他养在深闺的姑娘们,怕是避之不及,别说做证了,就连再提起都不愿意。   徐大人正寻思着让谁送冉凝回去比较妥当,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都沐一开口道:“舅舅,我是乘马车来的,不如让三姑娘乘马车回去吧,也方便些,这里离万平伯府不远,三姑娘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徐大人顺着都沐一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辆马车,在看到车身上的家徽时,眼睛微微闪了闪,但并没有任何不赞同的意思,对冉凝道:“那就请三姑娘乘马车回府吧,本府也会派人随姑娘回去,向万平伯交代清楚今日之事。”   按理来说徐大人找顶轿子来抬冉凝回去是最稳妥的,但这一来一回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功夫。时间也不早了,冉凝也想早些回府,加上今日情况特殊,她乘了都沐一的马车回去也无妨。   “多谢大人费心安排。”冉凝谢道。   “舅舅,我想留下来帮您。”都沐一说。   徐大人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对任何案件都十分感兴趣,以前也的确帮过自己不少忙,又有分寸,便点头同意了。   冉凝还在想玉佩之事,也没注意马车上的家徽,直到上了车,才发现车内居然还有一位男子。   马车很大,共有两道门,二道门内是主人的地方,二道门与一道门中间是奴仆的位置。冉凝坐在二道门内,颔首低眉,并不看正座处的男子,不过男子身上撒发出的强大气场却让冉凝根本无法当他不存在,只能不言语罢了。男子也没有说话,恪尽礼仪,亦不主动攀谈,就衣摆和衣袖样式看男子应该是书生,但气质上又不太像。车箱内萦绕着一种特殊的香味,似百花齐放,又似草药微苦,看似并不搭配的两中味道却很好地中和到了一起,有一种静人心脾的感觉。   一杯热茶被放到了冉凝手边,冉凝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拒绝,也没有抬头看男子,只是微微颔首表示感谢,随后端起茶杯慢慢喝着,夏天喝热茶并不合适,但在受过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后,一杯热茶就显得格外熨帖脾胃,让冉凝完全平静下来的同时也舒服了不少。   一杯茶喝完,马车也到了万平伯府,坐在两道门中间的碧竹分别拉开两道门,扶冉凝下车。冉凝也没与那位公子说什么,下车后低头向车内的人行了礼,便带着碧竹和一名前来说明情况下官差进了府。马车也未多停留,随后便离开了,似乎就像冉凝与车上的那位公子一般,无需太多交集,也许今日之后也不会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男主出没,但是恪守礼节的冉凝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 ☆、第06章 挑拨   第06章挑拨   官差向万平伯说明情况后,万平伯让管家好生地将人送了出去,并给了打赏。   “琴买到了?”万平伯问。   “嗯,明天一早店家送到府上来。”冉凝答。   万平伯点点头,说:“这几日你先不要出门了,我会让人去打听着,那名歹徒如果不认得你还好,若是认得你就比较麻烦了,你自己要当心,我也会让管家加强内院的防卫。”   “是。”冉凝应道。   “回头让厨房给你煮一剂珍珠茶,压压惊。”万平伯说。他素日与冉凝见面很少,但女儿遇到这种事,他这个做父亲的总要关心一二。   “父亲,有一事我未对徐大人提……”冉凝觉得这事还是知会父亲一声比较好,毕竟她觉得人眼熟的东西,父亲十有八-九也会眼熟,只是她还没办法清楚的描述那枚玉佩的样式而已,只知道是白玉。   “何事?”万平伯问。   冉凝将玉佩一事说与了万平伯听。   万平伯听后皱起眉心,考虑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你若想起什么再来与我说。这毕竟是人命案,你一个女孩子家,除了徐大人找你问话外,还是要避着些为好。我们万平伯府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一世,你可懂得?”   “女儿明白。”冉凝点点头。这套论调是万平伯袭承伯位后一直奉行的,与老万平伯鞠躬尽瘁,激流勇退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她的父亲连激流都不愿踏入,只想做一个互不得罪的伯爷,所以就谈不上什么勇退了。好在这个伯位的世袭是不降位的,至少还能保一个伯府的头衔,让她父亲自我满足一番。   “行了,回去休息吧。”万平伯说。   “是,女儿告退。”说完,冉凝就退身离开了。   今天的事对冉凝来说的确是很大的惊吓,就连沈琏的事都被她忘到了一边,喝完厨房送来的珍珠茶就早早地休息了。   伯府后门,冉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走进了伯府。   “哥!”   “哎呦!”冉觅吓了一跳,看到从拱门走出来的冉姌后,才拍了拍胸口,说道:“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里待着,怎的出来吓人啊?”   “谁吓你了?”冉姌不满地跺了下脚,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姑娘家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冉觅明显不想跟冉姌多说。今天没人管着他,他好不容易玩了个痛快回来,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让他的好心情都消散了一半。   “母亲还在祠堂,你居然有心情出去玩?”冉姌皱着眉,对冉觅很不满。   冉觅不以为意地说道:“只是暂时的罢了,母亲是当家主母,最迟等冉筱定亲时就会放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母亲受苦,你怎么还有心情出去玩?”冉姌说。   “我若是在府上待着惹了父亲厌烦,母亲不是更烦心吗?”冉觅也有自己的理,说完便绕过冉姌,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你赶紧回房休息吧,别多管闲事。”   冉姌好歹是大家闺秀,一时竟被冉觅气得说不出话来,但也无法。这个府上能管得了冉觅的只有父亲和母亲,她又不敢去跟父亲告状……   两日后,衙门来了人,主要是来问冉凝有没有想到什么新线索,冉凝摇头后,几个官差像是意料之中,也没有多失望。冉凝倒是借此机会问了一下那位被杀的女子的事。   正如冉凝料想的那样,那位女子是有些身份的,但并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宫里的宫女。按理说宫女是奴,出宫被害案子是得查,但并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但这位宫女与普通宫女还不同,她是专门在礼乐司的乐卿大人身边伺候的,乐卿大人一辈子待在宫里,无儿无女的,听说认了这位宫女做干女儿,以后要给她送终的,却不想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更让冉凝意外的是,这个宫女在遇害时居然身怀有孕,但男方是谁根本无人知晓,就连乐卿大人听说这件事都很意外。全然不知自己的干女儿居然与人私定了终身。   一个未婚有孕的宫女,被人杀死在小巷中,怎么想这中间都有无数的事要查。乐卿虽说只是个正五品的女官,但毕竟是宫里的人,有些事还是不能怠慢的。不过这些就不关冉凝的事了,毕竟查案还得官府来办。   “三姑娘,那宫女被杀是您撞见的,现在又没找到凶手,那位乐卿大人会不会对你多有不满啊?”回到房间,碧竹有些担心的问。   宫里人多眼杂,虽然明都来行不通,但若来暗的,也是防不胜防。宫里的人、人心、争斗,老万平伯在的时候,冉凝都听他讲过,心里多少有些谱。   “我会注意。”冉凝说。这次她进宫是不能带婢女的,所以很多事都需要她自己操心了。   这日,早膳过后,万平伯身边的大丫鬟来通知冉凝到偏厅去。   冉凝这几日都待在府上,府中也没有什么异样,十分安宁,这也让原本怕有人来报复的万平伯松了口气。   来到偏厅,万平伯和赵姨娘都在,冉筱和冉姌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冉筱面色红润,似是有些羞怯,冉姌则一双眼睛直盯着冉凝,似是想看出些什么才肯罢休。   冉凝向万平伯请过安后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婢女送上茶就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万平伯压了口茶,说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是为了筱儿的婚事,觅儿是男子,不便过来便没叫他。礼部郎中沈大人家的公子对筱儿有意,沈夫人也喜欢筱儿,你们赵姨娘也觉得沈家不错,所以这件事就暂且定下来,待与沈家细谈后,挑个好日子便可安排六礼了。”   冉筱害羞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冉姌用手帕压了压嘴角,说道:“那真是恭喜大姐姐了。沈家那位公子我也听说过,不过好像三妹妹跟沈公子更熟识一些呢?”说完,冉姌看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将目落在冉凝身上。   冉姌这番让赵氏和冉筱都变了脸色,但万平伯却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冉凝打眼一看,就知道冉姌的意图,也明白了正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这家里恐怕不少人都知道她和沈琏的事了。不过她与沈琏并没有越界的举动,所以冉凝也没什么可气短的。   “凝儿认得沈家公子?”万平伯问。心下也多了几分猜测,这几年官场下来,即使一直中立,也学会了一些看门道的方法。   冉凝荦荦大端地笑道:“是的,父亲。”   “沈家公子是个好的,京城里也有盛名,三姑娘见过几回也正常吧。”赵氏赶紧说道。她可不想让沈琏这样的好公子被冉凝抢了,沈琏虽然求娶的的确是冉筱,但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容许一点闪失。如果冉凝对沈琏有意,她还真拿不准万平伯会怎么办,也许会为了家里和睦,推掉沈家的婚事,那她和她娘家人岂不是白做打算了?   “赵姨娘也实在夸大其词了吧?”冉姌不以为意地笑道:“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才子佳人,我虽养在深闺,但多少也听过一些才子的名号,但并未听说过这位沈公子名列其中啊。”   万平伯看了赵氏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回冉凝身上,“凝儿?”   “父亲。”冉凝微笑道:“沈公子虽算不上什么大才子,却也是经常出入琴茗馆。我与他原也没什么交集,但我去给祖父抄录孤本,他也正好在抄,所以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琴茗馆地方本就不算特别大,到那边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间久了也能说上几句话罢了。”   冉凝现在巴不得赶紧跟沈琏撇清关系,那种一心只为自己前途着想的男人,冉筱喜欢尽管拿去好了。   听了她这番话,冉筱和赵姨娘都松了口气。赵姨娘也知道冉筱和沈琏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在她看来日久便会生情,两个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冉姌就算有不满和怀疑,也没有再多问。有些话多说多错,弄不好就会被看出她在蓄意挑拨离间。   万平伯也没从冉凝脸上看出任何破绽,便信了冉凝的话,“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了。筱儿的事就暂且定下了,等改日俞淑出来,请沈夫人过来,再详细商量婚事。”   “是。”赵氏恭敬地应道。虽然对俞氏回来操办冉筱的婚事赵氏并不满意,但她也明白,当家主母不在,有些事她来做也是与理不合,说出去也不好听。而且她已经达到让冉筱嫁入沈家的目的了,其他的可以暂时且让步。   走出偏厅,冉筱斜睨了冉凝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她初见沈琏便颇为动心,毕竟沈琏气质俱佳,言谈得体,一看就是位有教养的公子,像她这样很少出门的女子,见到那样的公子自然是喜欢的,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夫君是个粗野之人。冉凝和沈琏的事,她早就听说了,但因为沈琏来求娶的是她,沈夫人也对她很满意,她便觉得冉凝不是威胁。只要她和沈琏夫妻一心,日后的日子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冉凝大大方方地对冉筱道:“恭喜大姐姐了。不过过几日我便要入宫,不能为姐姐的婚事操持,望姐姐不要见怪才好。”   冉凝态度坦然,冉筱也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计较,便道:“无妨,妹妹入宫是大事,可要收拾妥当,切勿落下重要的东西才是。”   “谢大姐姐提醒。”冉凝也没再多说,跟赵姨娘点了个头,便先一步带着碧竹离开了。   冉筱嫁过去是正妻,背后又有赵家撑腰,冉凝觉得也许冉筱应该不会体会到沈琏在这方面的自私和对女子的轻视,这也许是冉筱的幸运。如果冉筱过得好,她会为冉筱高兴,但如果不好,她也不会为其难过,因为人是冉筱自己选的,或者说是赵家选的,原本的前提就不单纯,既然入了这个局,就要做好局中的一枚棋,至于这枚棋的命运究竟如何,还得冉筱自己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来一套呗! ☆、第07章 入宫   第07章入宫   案子的事并没有什么进展,转眼就到了冉凝进宫的日子。伯府已经为冉凝打点好了行装,俞氏还没有放出来,所以万平伯便亲自来送她。   伯府大门口,冉凝向万平伯辞别。   万平伯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说道:“入宫不比家里,万事要格外小心。宫中贵人颇多,为父虽只是个伯爷,但该为你做主的事也自当为你,安心便是。入宫后若有可能,不要参与任何争斗,你背后有我们伯府,所以万事一定要三思,为府上考虑。”   “是,父亲。”冉凝嘴上应着,但心里却难免失望。父亲的话说得好听,但重点却在最后五个字上。如果她真遇到影响父亲站在中间立场的事,她的父亲未必会帮她。   万平伯点点头,说:“时间差不多了,去吧。”   “是,父亲保重,女儿沐休时会回来的。”冉凝说。   “好,去吧。”万平伯说道。   冉凝也没再多留,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这段路并不长,但终点却充满了未知。   入宫的人全部在后门集合,由老嬷嬷带着进礼乐司。此次一起进宫的约有二十余人,只有冉凝一位八品乐师,其他人皆为艺女、艺子,这些在礼乐司是地位最低的。   巍峨的皇宫给人一种肃穆之感,冉凝一路上沉默不语,几个年纪小的艺女在忍不住开始讨论时,被随行的嬷嬷瞪了一眼,也都不敢坑声了。她们跟冉凝不同,这些人都是来自普通百姓家,因为有些才能,才在选拔中脱颖而出,这次对她们来说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们自然欣喜。只是也许她们并不知道,能在礼乐司改变命运的人屈指可数,有时候还需要一些运气。   走进礼乐司,乐卿大人已经率领礼乐司的众人在院内等他们了。冉凝清楚,这并不是迎接,而是要立规矩,同时也是立给已经进入礼乐司的人听的。   冉凝作为新入礼乐司的些人中地位最高的,自然站在最前面。其他人也不敢出声,老实地等待乐卿安排。   乐卿看上去约四十五岁上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下面的人,严肃的脸上带着一定的岁月痕迹,看上去并不是好相与的人。有些人就是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易相处的,这种人虽然不讨喜,但总比笑里藏刀的好。   片刻之后,乐卿才冷声道:“即日起,你们就是礼乐司的人了。望尔等发挥各自所长,恪尽职守,安分守己。皇家重地,贵人重多,若是不小心冲撞了,本卿也保不了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是。”众人一并应了。   随后由左尚乐向新来的人诵读规矩及各向安排,这个过程十分无聊,甚至有小艺女偷偷地打了哈欠。冉凝是新来的乐师,以后由比她高一阶的卓司乐带着。说完规矩后,事先已经安排好的宫女带着他们到各自的房间去,今天就算无事了,待到明日才是他们正式到礼乐司报道的日子。   冉凝因为论得上品阶,所以分到了单独的房间,可一进门,冉凝就愣住了。房间的格局虽然是正常的,但桌椅用品全部是旧了,而且还落了灰尘,像是根本没人打扫过。冉凝心知是有人故意刁难她,可她并没发火,只是问道:“这是我的房间?”   “是的。”带路的小宫女低着头说道,但她的侧脸足以看出她在偷笑。   此时院外也有不少人装作不经意地路过,实际是在偷看屋中的情况,像是要捡笑话。   “原来这就是宫中的规矩,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冉凝笑道:“我向来以为宫规严谨,住处应是一尘不染。”   小宫女眼珠一转,说道:“冉乐师有所不知,咱们礼乐司都是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的?”   “哦?”冉凝一笑,问道:“那你们这些宫女是做什么的?”   “我们只负责乐器的擦拭。”小宫女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原来如此。看来礼乐司的宫女比其他地方要精贵些,听闻后宫娘娘们身边的宫人都要尽洒扫之责,礼乐司的宫女却不用。可见即便是宫女,也有贵贱之分。”冉凝这番话表面听起来是在说礼乐司的宫女身份更高,实则是在讽刺她们自以为是,不知轻重。礼乐司的宫女再怎么也不能与后宫娘娘们的宫女相较,而娘娘身边的宫女能做的,礼乐司的却做不得,宫里可没这样的规矩。   小宫女脸色变了变,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冉凝问。她知道这个小宫女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犯不着与之计较。至于究竟是谁要刁难她,冉凝还猜不出。   “奴婢名叫芊儿。”芊儿说道。   “嗯。”冉凝再不想与她多说,刚想让她下去,送行李的小太监就走了进来。   “奴才吉禄见过冉乐师。”吉禄向冉凝见礼。   “吉公公请起,有劳吉公公了。”冉凝向他点头。   芊儿见到吉禄,脸上露出些许意外,但并没说什么。   吉禄一抬头,就看到了屋里的情况,刚想说什么,就被冉凝打断了。   冉凝递上一个装着金花生的荷包,说道:“麻烦公公可否帮我找几个人来打扫一下?”   吉禄也是个人精,想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立刻说道:“冉乐师放心,宫里还不缺洒扫之人。对了,常公公托奴才给您带句话儿……”   吉禄看了看一边的芊儿,声音似乎故意抬高了些,“以后冉乐师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奴才便是,老万平伯是常公公的故人,常公公自会照应冉琴师。”   “劳烦公公替我多谢常公公。”冉凝说道。她没想到吉禄居然是常公公派来的人,她也并不清楚常公公与他的祖到底有多深的交情,但既然常公公让人来传话了,这份情他是承下了。   “冉乐师客气了。若没其他事,奴才就先告退了。一会儿便安排宫女过来洒扫。”吉禄说完行了礼便退下了。   冉凝也懒得再给芊儿多说,便道:“你先下去吧。”   芊儿见吉禄拿了赏,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心里很不高兴,一方面怨那人居然让她来做这事,另一方面也觉得冉凝小气。同时心里又有些打鼓,毕竟常公公她是得罪不起的。   吉禄办事很快,不多会儿,两个宫女就来了。宫女们恭恭敬敬地给冉凝行了礼,随即开始帮她打扫屋子。屋子的东西是旧的,不过收拾干净还是可以用的,毕竟宫里的东西,再旧也不至于破烂就是了。   礼乐司虽说由乐卿大人掌管,但常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吉禄又是常公公身边的人,让几个人来帮忙洒扫,乐卿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更不敢得罪常公公。   冉凝之所以不愿意服这个软,是因为这种刁难根本是没道理的。她并不认识礼乐司的人,何来仇怨?如果她今天不拿出一个态度来,日后别人就会把她当软柿子,任意欺负。她今天这个做法未必明智,但作为万平伯府的小姐,这个时候她必须端正自己的位置。如果她进宫的时候只是艺女或者乐女的身份,那她即使是万平伯府的小姐,也没必要争这口气。但现在她是有品阶的,不能自己把自己的地位压到应有的身份之下,自轻自贱。   这两位宫女很尽责,不光帮冉凝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帮她收拾了所有的行李。离开前,其中一位宫女说道:“吉公公吩咐,我们每三日会来为冉乐师洒扫房间,您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我们。”   “好。”冉凝点点头,一人给了两颗银花生。这种事就是给一点好处,对方就会对你尽心,洒扫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需要人心所向,所以这点好处已经足够了。   两个宫女谢过后便离开了,芊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着两个离开的宫女,眼神格外怨恨。   冉凝也没管她,拿了一本带进宫的书,坐在榻上慢慢翻看着。   过了没多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冉凝应了一声“请进”,卓司乐便微笑着推门走了出来。   卓司乐大约双十出头的年纪,样貌恬静,声音温和,一看就是极容易相处之人。让她跟着这位卓司乐,冉凝还是愿意的,至少第一印象不讨厌,才有利于相处。   “卓司乐。”冉凝放下书,向她行礼。   礼乐司按身份品阶从上到下分别为:乐卿、左右尚乐、司乐、乐师、乐女乐子及艺女艺子。冉凝的身份不算高,但也还可以。卓司乐比她高一阶,她也礼应对卓司乐行礼。   “别这么客气。”卓司乐微笑着扶起她,随后打量了一下冉凝房里的摆设,微微叹了口气,了然地拍了拍冉凝的手,转身将门关上,拉着冉凝坐下,说道:“别担心,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我虽不能左右这里的大小事情,但至少能护你不受欺负。你既然分到了我手下,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多谢卓司乐。”冉凝微笑着说道。这番话对冉凝来说只是用来安抚人心的,至于卓司乐能做多少还要视情况而定。卓司乐也许可以帮她,但她不会全然依靠这位卓司乐。   “乐卿这样做固然有不妥之处,但希望你能理解一二。”卓司乐的语气也有些怅然。   冉凝眉尾微微一扬,没有多问,只静待卓司乐继续往下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冉凝终于进宫了,离成婚什么的,又近了一步,对吧?! 今日双更,大家不要漏看了!还有一章哦! ☆、第08章 试曲   第08章试曲   “听说芝儿的案子你是目击到凶手的。”卓司乐说。   冉凝略一想,就猜到卓司乐口中的“芝儿”应该就是那位被害的宫女。   “芝儿是乐卿大人认的干女儿,从小在乐卿大人身边长大,感情自是不同的。我入宫七年,自认对芝儿有些了解。芝儿虽是宫女,但跟在乐卿身边也没受什么苦。乐卿有意将她安排进礼乐司。从艺女做起,但芝儿并不擅长乐器,学了一年也没有通过考试,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卓司乐不急不缓地说道:“芝儿虽有些心高,但人还不错,不像有些宫女,仗着主子狐假虎威。所以这次她遇害我们都很震惊,乐卿大人觉得你若是能早到一会儿,也许那歹人就没机会下手了。”   冉凝听完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她并无法事先预料这些。有时候这种失之千里的巧合被人们叫做命运,或许芝儿命中就是如此罢。   “乐卿只是现在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所以难免迁怒于你。等事情过一过,就会好了。”卓司乐安慰道。   冉凝点点头,“芝儿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走了那条路回去也是巧合,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嗯。这件事说到底,也与你无关。”卓司乐很明事理,毕竟人不是冉凝杀的,她只是路过罢了。   “查这件案子的徐大人之后又排人来问过我一次有没有新线索,好像案子并没有什么进展。不知卓司乐可知道什么其他消息?”冉凝问,“芝儿那日可是休息才出门的?”   “正是,那日芝儿轮休,说是城里来了戏团,想出宫去看看。”卓司乐叹了口气,“宫女想出宫并不容易,不过芝儿是跟着乐卿的,所以基本上只要她想出去,乐卿都会同意。之前也没出什么事,没想到……”   “嗯。那天街上很热闹,按理说那歹人应该不会选那个时间才对。”说到这儿,冉凝也觉得那个歹人也许真的是被逼急了,才会在这么热闹的时候选择杀人。   “芝儿她……”卓司乐有些欲言又止。   冉凝猜她大概是想说芝儿有孕的事,但又不好提,毕竟是女孩家的名节,而且死者为大,不好妄加议论。   “这件事徐大人自会查明白,到时对乐卿大人也算有个交代了。”冉凝的确觉得乐卿的迁怒是没有道理的,换句话说,芝儿的死乐卿大人也是有责任的,但现在她身处礼乐司,有些事就只能挑漂亮话来说。   “嗯。希望快些抓到那个歹人,芝儿也能瞑目了。”卓司乐叹了口气。   说完芝儿的事,卓司乐给冉凝简单介绍了一下礼乐司平日的作息安排。礼乐司一日三餐的时间是固定的,由宫女送到各自房间。在无设宴安排时,只要上午到乐堂集合便好,下午可以留在屋中,若有设宴安排,则根据排练时间到乐堂去。无论无何安排,均不得无故迟到早退,有不适可请假。   在礼乐司转了一圈,冉凝对这些的布局有了一定的了解,两人回屋时,午饭也送了过来。   “卓司乐留下来一起用吧。”冉凝说。   “好。”卓司乐也没拒绝,让人把她的午饭送过来,就和冉凝一起用餐了。   “下个月是贤贵妃娘娘的生辰,按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办,咱们礼乐司肯定要在宴席上献曲,其他的还好说,娉舞司那边的曲目也都定下来了,现在咱们要操心的是献给贤贵妃娘娘的曲子。这曲子最好是新曲,高雅一些,若能得贤贵妃娘娘喜爱,圣上的赏赐也定不会少。”卓司乐说道。   宫里的嫔妃数不胜数,要个个认得恐怕并不容易,也没必要。但宫中有些正经主子,是一定要认得的,贤贵妃就是其中之一。后宫里,除了皇后的生辰必定会操办外,其他嫔妃能否得此大办的待遇,全看皇上的意思。皇上宠爱的女人,这种宴席自是不会落下的,若是不得宠,生辰那日御膳房记得给做完素面就算好的了。   “若这次能得脸,你在礼乐司的地位也会不同。所以多在献曲上下点功夫,总是没错的。”卓司乐提醒。   “多谢卓司乐提点。”冉凝明白,这些话卓司乐不跟她说也可以,但既然跟她提了,就是拿她当自己人,道谢总是应该的。只不过卓司乐不知道的是,冉凝并不想太惹眼,不是她听从了父亲的话,而是在宫里太惹眼,本身就代表着摸不着的危险。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几年,等到二十五被放出宫再说其他。   冉凝进宫的第一日就这样度过了,也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送来的饭菜也都是新鲜的,也不知是乐卿只想出口气,还是因为吉禄的原故,总之还算平静。   次日一早,卯时刚过,冉凝便起身了。用过早饭后,按时来到乐堂。乐卿看了走进来的冉凝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冉凝向乐卿行过礼后,就走到卓司乐身边,向她问安,然后站在了她身后。   等人都到齐了,乐卿才开口道:“今日晨会,本卿要说一下下个月贤贵妃娘娘生辰宴请一事。献给贤贵妃娘娘的曲子至今未定,时间不多,我们礼乐司必须抓紧时间,否则到时圣上怪罪下来,不是礼乐司能担得起的。所以即日起三日内,所有未交上新曲的人都必须交上一曲,不准敷衍糊弄,礼乐司不养无用之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   其实乐卿的这个要求让许多人都犯了愁,之后的三天肯定会有不少人寝食难安。   没有其他事,乐卿就让大家散了。冉凝走进筝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练琴。琴室按乐器划分,冉凝最擅长的是古筝,自然被分到了筝室。这里用隔断隔出一个个小琴室,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算是互不干涉。   冉凝并没有为交曲子的事犯愁,昨天一天没摸琴,实在让她有些手痒。于是在试过音后,随意地弹了一曲小调。这台新琴弹起小调似乎少了一些轻快,但又别有一番韵味,就像诗人归乡一般,虽故乡如旧,但心境却早已不同,而家里的那台琴弹出来的则更像孩童眼中的故乡,留给他们的不是思念,而是一种五感上的记忆。   即便只是不起眼的小调,冉凝的每一次拨弦,都像拨进了听者的心里。这是天份,更是弹琴人都对琴、对曲、对当时心境的理解和诠释。不知不觉中,筝室里原本各弹各的有些杂乱的琴音慢慢都消失了,只剩下冉凝的琴声。筝人们都被这一曲小调吸引,想将它完整听完。作为练习曲,他们更喜欢挑一些名曲,来展示自己的演奏技巧,所以冉凝这种小调在这里无疑是突兀的,却又难得的好听。   冉凝并没有注意这些,等一曲终了,她才微微笑了一下。她喜欢这台琴,比她想像中更能表达出她想要的意境。   等到午饭时,筝室里的人对冉凝的态度明显不同了。她们动主来到冉凝这边,一起吃饭之余,也热络地讨论起琴技与曲子上的事。   像善于琴棋书画这类人,在达到一定高度后,往往都有一种清高,同样,也会有对比自己厉害之人的认同和欣赏。这种清高让他们不愿同流合污,为权势自我贬低,而这种认同和欣赏的谦虚,也会让他们变得好相与许多。   那一曲不起眼的小调,已经让这些人对冉凝有了新的认识,一些之前听过她在古筝方面的造诣的的人也对她更加认同了。不知不觉中,冉凝收复了不少人心,她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妄自菲薄,这些并不在冉凝的预料,但她却明白这就是人心。   交曲的时间紧迫,又是冉凝到礼乐司后的第一件要紧事,所以她也不敢有半分怠慢,开始尽心尽力地作曲子。   北鑫虽偶有战事,但与开国时相比,已经算是国泰民安。详乐之中,百姓对平日的生活就有了更多的向往和要求,曲子作为最基本的娱乐,与戏曲一样,很受百姓喜爱。毕竟棋、书、画想欣赏得来,都要有一定的基础。但听曲儿并没有这么苛责的要求,最简单一点,曲子好不好听,但凡一人,都可做出自己的评价。   所以曲文化也就这样盛行起来,谱新曲更是所有擅于乐器之人都会做的事。北鑫鼓励新曲,曲既可以使人放松,亦可以鼓舞气势,作出一段好曲,是每个擅于乐器之人的骄傲。   在这样的环境里,冉凝自然也喜欢没事谱一些小曲子,偶尔弹奏,愉悦身心。这次乐卿的要求虽来的突然,但好在冉凝有些经验,倒也没慌。   三日后,冉凝如期将谱子交了上去,审核由乐卿及左、右两位尚乐来做,这就无需冉凝操心了。冉凝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毕竟她是初来乍到,有些场合需要什么风格的曲子她还有些拿不准,所以这个谱子对她来说只能算是试水罢了。   宫中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冉凝沐休的日子。与卓司乐说了一声,冉凝就乘轿子回了万平伯府。   碧竹知道她今晚回来,早在门口等着了。冉凝明天可以在府中留一天,次日一早再进宫便可。   软轿落在万平伯府门口,冉凝下了轿。   “三姑娘。”碧竹高高兴兴地迎上来扶着她。   冉凝笑了笑,说道:“我不在这几日,府中可好?”几日不见,她也有些想这个小丫头了,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也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都好。”说到这儿,碧竹的笑意一敛,似有些不高兴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姑娘的好日子要近了呢。”   冉凝的笑意未减,也没多说什么,让碧竹扶着进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再提醒一次,今日是双更,7~8章,大家不要漏看了哟!顺便留个言吧! ☆、第09章 主音   第09章主音   因为冉筱的婚事,俞氏在冉凝入宫后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管家告诉冉凝万平伯正在俞氏那里,与赵姨娘她们一起讨论添嫁妆一事。冉凝也正好省了两边各自问安,直接去了俞氏那里。   走进屋内,冉姌和冉筱都在,冉筱脸颊泛红,为自己的婚事害羞不已。冉姌虽是面带笑意,但放在身前的手却死死地攥着帕子,不知是因为不满还是嫉妒。   冉凝将这两个人的心态收于眼底,却并未动声色,向主位上的万平伯与俞氏问安,“给父亲、母亲请安。”   “回来了,坐吧。”万平伯说道。   俞氏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上的礼单,将目光转向冉凝。现在只要想到冉凝在宫里,不仅要守着各种规矩,还可能熬成老姑娘,她这心里就觉得畅快。   “在宫中可还好?”万平伯问。   “一切安好,劳父亲挂心。”冉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回道。   赵氏打量了一下冉凝,心疼似的啧啧了两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凝儿瘦了呢?宫中规矩多,比不得家里自在,凝儿也要保重身体才是。”说完,赵氏向俞氏那儿扫了一眼。   “没错,让厨房加几道凝儿爱吃的菜,以后凝儿沐休回来,就按她的口味加菜。”万平伯吩咐道。   “是。”万平伯身边的小厮应了一声,就快步去了厨房。   “多谢父亲。”冉凝起身行礼。   “对了,明日是筱儿纳征之日,你和姌儿不必出面,也不用早起问安了。”万平伯说。   冉凝和冉姌应了一声,也没多说。按规矩,尚在阁中的姑娘只要添妆和婚宴时出席即可,其他五礼吉日是不必参加的,以免被陌生男子冲撞了。   不过冉凝觉得这时间够赶的,她入宫才几日,纳采、问名和纳吉就都举行完了。看来赵家也好,沈家也好,对这门亲事都是极满意的,这才迫不及待地操办起来,以免夜长梦多。   晚饭冉凝是回自己房间用的,碧竹给她说了府上近几日的事,冉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也没往心里去。   次日一早,沈家人就来了,聘礼摆满了半个院子,十分喜庆,也看得出沈家对冉筱的重视。婚期定在了下月二十八,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时间是赶了些,但算日子的大师说这个吉日对男女双方都好,如果要等,就得等到年底了。所以最后还是选了这个宜早不宜迟的日子。   这个热闹不是冉凝需要去赶的,虽说是不必请安了,但一早上府上来了这么多人,她也难睡个安稳觉,便早早地起身了。   下午没什么事,冉凝跟俞氏说了一声,便带着碧竹出门了。俞氏也没有难为冉凝,但冉凝发现俞氏手边的聘礼单子已经快被俞氏抓破了,显然,沈家这次的聘礼给得很丰厚,也相当体面,这触及了俞氏的嫉妒心。本来嘛,冉筱只是庶出,即使为人正室,俞氏恐怕也没想到沈家会给出这么丰厚的聘礼。而有了冉筱这个先例,冉姌的婚事她就更得用心挑了,以免被冉筱比下去。   冉凝这次带碧竹出门,是想买件礼物送给卓司乐,她带进宫的金银花生都是打赏用的,给卓司乐就不合适了。   “三姑娘,我们这是去哪里?”碧竹问。冉凝不在府上,可把她闷坏了,她原本就有点小孩子心性,再加上冉凝也时常带她出来,突然一下被关在府里,着实不太适应。   “去玉器铺子。”冉凝说。在宫里能用的东西不多,比较方便带进去的也就是一些发饰和首饰,卓司乐擅长琵琶,腕上有物怕不是太方便,冉凝就想给她买一支玉簪,无论什么时候带着都合适,又不会太张扬。   冉凝有一家常去的玉器铺子,里面玉石品质不错,价格也公道。   刚走到玉器铺子门口,正好有人迎面出来,冉凝微微让了一下路,以免与人相撞。   “凝儿?”   熟悉的声音让冉凝眉心一皱,一抬头就看到沈琏那张带着些许意外的脸。   “沈公子。”冉凝微微对他点了下头。即使不想往来,沈琏也是要做她姐夫的人,她也不能弄得太难看。   “你……你是来买东西的?”沈琏问,眼里的意外很快变成了喜悦。   “嗯。”冉凝随意地应了一声。沈琏手里拿了个盒子,显然是刚买完东西出来。   “你可有喜欢的,我送你。”沈琏立刻说道。   “不必麻烦,我只是随便看看。”冉凝可不想再跟他扯上一文钱关系。   沈琏看了看冉凝身边的碧竹,微微皱了下眉,问:“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不必了,沈公子东西买完了就早些回去吧。”如果她知道沈琏在这儿,说什么也不会挑这个时间过来。   沈琏叹了口气,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对冉凝道:“我是在你入宫后才得知这个消息的,你怎么没跟我说?”   “圣旨已下,说了又如何?”冉凝轻笑。这就是沈琏所谓对她的关心,现在想想着实可笑。   “难道你真要在宫中待到二十五?”沈琏明显是不赞同的。   “那又如何?”冉凝觉得她的事已经完全与沈琏无关了。   “凝儿……”沈琏一脸深情地看着她,“我可以等你。我说的话依旧算数,我可以等你从宫中出来。”   冉凝觉得好笑,同时也笑了出来。   冉凝笑起来很漂亮,沈琏也看直了眼,越是比较,他越觉得冉筱哪都比不上冉凝,而且特别俗不可耐。   冉凝的笑更多是嘲弄,即使她出宫已经二十五,很难再成为正妻,也不代表他就要去给沈琏当妾,她不会那样自轻自贱。她厌恶沈琏这种施舍的态度,心里也开始对沈琏越发厌烦。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冉凝也懒得理他,说了句:“告辞。”便直接进了店。   沈琏怔愣地看着冉凝的背影,眼里倒多了些势在必得了自信。   回宫后,冉凝得知新曲子已经定下来了,选中的居然是她作的那曲《如意》。不过曲子是她写的,主音的却不是她。乐卿的理由是冉凝刚进宫,水平不稳定,又没参与过宫宴,为免紧张出错,所以这次的主音交给了另外一位同样擅长古筝的邹乐师。   邹乐师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愣,似乎并不愿接,但乐卿的安排她又不能违抗。卓司乐为冉凝不值,却也插不上话。一般来说宫宴上,圣上、娘娘们若喜欢,打赏的必定是主音之人,没有人会过问曲子是不是主音之人所作,所以一般情况下,作曲之人都会是主音这人,这也是为了彰显公平,除非作曲之人主动提出。   卿乐的安排虽有一定的道理,但冉凝的能力别人也不是没见识过,所以多少觉得卿乐的安排有些没道理,但又都无权干涉。   冉凝也没说什么,她初来乍到,凡事还是要多几分内敛,暂不要与人相争为好。   主音与配乐都选好后,就开始了练习。这次贤贵妃娘娘的生辰没给冉凝安排任何事情,就连那只曲子最后要怎么排,她都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冉凝似乎一直间成了整个礼乐司最闲的人。   找了一个卓司乐有空的时间,冉凝将买来的白玉簪送给了她,只说是沐休时去闲逛,偶然看到,觉得很适合,便买下来了。卓司乐看上去很喜欢,当即就戴上了。   “关于曲子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卓司乐劝慰道:“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冉凝笑了笑,说道:“人人都以为我在意,但其实我并不在意。卓乐司也不必为我鸣不平,乐卿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那就好。”见冉凝态度自然,卓司乐也就放心了,随即道:“邹乐师人不错,这次被推上去,恐怕她心里也不舒服,毕竟怎么说都是抢了你的功劳。”   “无妨。邹乐师的确琴艺超群,曲子交给她,我很放心。”冉凝微笑道。她和这位邹乐师接触不多,但可以看得出对方并不是急功近利这辈。   “嗯。有时间你们好好切磋一下琴技,能取之所长也是好的。”卓司乐说。   “是。”喝完杯中的茶,冉凝问道:“芝儿的事还没有进展吗?”   卓司乐摇摇头,说道:“徐大人来问过乐卿几次话,因为乐卿也提供不出有用的线索,也不知道芝儿倾慕的那个男子究竟是谁。如果再没有线索,恐怕会成为悬案吧。”   冉凝的思绪也沉静下来,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她看到的那枚玉佩也许真的就是突破的关键,可奈何她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冉凝虽然没参加这次的生辰宴,但却实实在在看到了练习的辛苦,毕竟是献给贤贵妃娘娘的曲子,是一点错也不敢出的。   在忙碌而紧张的反复练习中,贤贵妃娘娘的生辰到了。宴会是在晚上举行,宫中早早就挂上了灯,无论其他娘娘是否真心高兴,都笑容满面地出席了这次生辰宴。   可就在宴会开始前半个时辰,宫女突然来报,说邹乐师的手指受伤了,今晚恐怕无法主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昨晚在微博上通知了今天会晚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 ☆、第10章 独奏   第10章独奏   邹乐师突然受伤,让所有人一时都没了主意。冉凝闻信后,也来到邹乐师的房间探望。   邹乐师的房间里站满了人,乐卿大人也在,正一脸凝重地皱着眉,看太医帮邹乐师包扎。邹乐师的右手手腕有些红肿和擦伤,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甲在肉中折断了一半,还在冒血,单看就知道会有多疼。指甲对琴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他们需要它的帮助去拨动琴弦,以各种技法弹出好听的曲调。有些琴师因为天生指甲较软,或者不易留长,也会依靠护甲,但对绝大部分琴师来说,他们更喜欢用自己修得漂亮的指甲弹琴,而非护甲,指甲的好坏,也一度被认为是琴师天份的判断标准之一。   冉凝的指甲长得非常好,也很重视,所以她同样明白邹乐师对指甲的重视,以及指甲断裂后的懊恼和遗憾,毕竟要再长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不过眼下大家都没空关心邹乐师的指甲什么时候能长出来,而是更在意今晚的生辰宴要怎么办。   “怎么突然就伤着了?”乐卿皱着眉问。最近乐卿心情都不太好,所以礼乐司的人没大事也不敢去烦她。   “昨夜下了场雨,路面有些湿滑,不小心从鹊鸣桥的台阶上摔下去了。”邹乐师表情平淡地说道,除了在被碰到伤口气微微的皱眉和不自觉的缩手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怎么这么不小心?”乐卿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是觉得邹乐师非要在这个时候给她丢人。   “我也没想到……”邹乐师没有看乐卿,只盯着自己受伤的手。   等太医处理完邹乐师的伤,才起身对乐卿道:“邹乐师没什么大碍,手腕的扭伤不算严重,养个十天左右就无碍了,指甲伤得有些重,不过还会再长出来的,不必担心。”   “有劳太医了。”乐卿说。   太医留了一副消肿去淤的药方,就拿着药箱离开了。   “乐卿,今日我恐怕无法主音了,趁现在还有些时间,找个人接替我吧。”邹乐师说道。   这件事的确是意外,而且邹乐师又伤了手,乐卿也不好说她什么,只能找人接替。可是会筝的就那么几个人,当时与伴乐合奏时,也一直都是邹乐师在弹,别人要临时抱佛脚,根本没办法与编后的曲子完全契合,基本上会合不上节奏。   乐卿扫了一圈会古筝的人,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但大家都在找理由推脱。毕竟当时曲子不是她们跟着合练的,现在让她们临时上场,万一出错,龙颜震怒,谁也保不住她们。大家都不傻,自然不想顶这件事,即使这是个露脸的机会。   看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人,乐卿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冉凝身上,但并没有开口。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大家似乎都看得出来,乐卿即使到这个时候,也不想给冉凝一个机会。   “乐卿,”邹乐师开口打破了屋里的沉默,“曲子是冉凝写的,我觉得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当然,如果冉凝怕出错不想主音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并不知道我们加了什么乐器进去。我只是觉得这个曲子由冉凝演奏是最合适的。”   邹乐师这话冉凝不知道是帮她还是害她,毕竟把她推上去,那她就要承担责任。   乐卿沉思了片刻,问道:“冉凝,你怎么说?”   冉凝没有立刻答话,她也在考虑到底要不要顶这个位置。曲子毕竟是她写的,没有要比她更了解她想表达的东西,但曲子经过一定的编排,及琴师的不同,表达出的东西多少是有些差距的,所以即使她能弹,但能不能与伴乐容为一体,表达出同一种意境就很难说了。何况她是一次练习都没听过的。   “乐卿,现在让冉凝去合之前编的曲并不合适,毕竟没练过,极容易出问题。所以我提议按冉凝的要求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顺利将曲子献给贤贵妃娘娘,至于以何种形式、多少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适合。让贵妃娘娘喜欢。”邹乐师说到。   听到这儿,冉凝知道邹乐师并非想害她。如果对方想害她,肯定会以是她写的曲为由,让她务必配合之前的编曲。但现在,邹乐师极力让她按自己的方式和愿意演奏曲子,这样就不存在配合出现失误的问题,一切就只看冉凝的琴技了。   乐卿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问道:“冉凝,这次的献曲就只能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是。”乐卿的松口加上邹乐师的从旁劝说,使得冉凝有了更大的自我发挥的空间,这对冉凝来说一切就都好办了。   时间也不早了,别人还有其他曲子要在宴会上演奏,见邹乐师没什么事,也都没多留。冉凝是最后离开的,邹乐师对她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生辰宴在湖心的葳蕤亭举行,葳蕤亭很大,因为是在湖中,不仅景致优美,而且十分凉快,适合这样的夏季。   这次宴会除了贤贵妃娘娘、皇上跟各宫嫔妃外,还请了几个贤贵妃十分喜爱的晚辈,这是皇上应允的。不过这些都与冉凝无关,她除了在演奏《如意》时被允许入亭外,其他时候都在亭外候着。   酒菜流水一般的送入亭内,亭内的乐声遮盖了说话声,不过有皇上在,气氛想必不会差。   冉凝就这样安静地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看着表演乐曲、舞蹈的男子和女子们从庭内出来,有的低着头往回走,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的则面带笑意,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这样的表情冉凝猜大概是得了赏的吧。   “三姑娘。”在里面伺候的常公公不知何时出来了,走到冉凝面前也没唤她冉乐师。   “常公公。”冉凝向他行了半礼。   “三姑娘在宫中可还习惯?”常公公声音不大,只足够他们两人听清。不过也正是因为别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心里的猜测才会更多。   “是,多谢公公照拂。”冉凝明白,如果不是常公公派吉禄过来看她,即使她的琴技得到认可,日子也未必会这么轻松。   “三姑娘客气,老伯爷在时,对我照拂颇多。老伯爷生前最看重的就是三姑娘,如今三姑娘入宫,我自然是要照拂一二的。”常公公感慨似的说道。   常公公用了“我”,而不是“老奴”之类的自称,冉凝明白这并不是对她不尊重,相反是比尊重更重要的东西,是看在她祖的面子上,拿她当自己的晚辈了。   “多谢公公。”冉凝微笑道。   话音刚落,吉禄就来通知,说差不多轮到冉凝了。   常公公也没再多说,吩咐吉禄帮冉凝抬琴,便回了葳蕤亭,等候皇上吩咐。   筝在亭中放好,冉凝进亭内,目不斜视,坐到琴凳上垂目深吸了一口气,一股熟悉的味道进入鼻尖,让冉凝一愣,这种特别的味道她还记得,正是那日遇到命案后,送她回去的那辆马车上的味道,确切的说应该是那位公子身上的味道。   这种味道似乎加速了冉凝的沉静,冉凝将心思放回筝上,抬手用吟、揉的手法弹出轻缓的乐曲。   此时亭外礼乐司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应冉凝的要求,这支《如意》曲并没有加任何伴音,完全由冉凝独立完成,究竟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现在谁也不清楚。但礼乐司在场的都是懂曲之人,冉凝弹出了第一段就让完全他们放了心。   冉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筝上,她的筝音也更适合这个曲子,鼻尖萦绕的味道让她更容易进入曲子所要表达的意境中,越弹越舒服。   如果说邹乐师的《如意》弹出的是女儿家嫁人后如意顺遂、幸福愉快的生活,那冉凝弹出的就是家国天下太平盛世后,人人如意的知足和骄傲。   同一只曲子,不同的琴师可以弹出不同的味道,听者也会听出不同的意境,这正是曲的美妙之处。   中间部分的双手配合,快速弹奏,节奏欢快细腻,让人百听不厌。摇指部分流畅连贯,完全是一种享受。   曲子在紧凑的音阶中戛然而止,让人意尤未尽,许久方能回神。   “好。”皇帝笑着拍手,大声道:“赏!”   这让礼乐司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也让在座的众人回过神来。   “谢皇上。”冉凝神色平静地谢恩,然后躬身后退准备离开。在转身时,不经意对上一对狭长的眼睛,让冉凝有一瞬间的心惊,但并未失态,自然地退了出去。冉凝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一时倒的确有些失神了。男子一身文人打扮,但气质却尽显凌厉霸道,甚至带着一丝邪气。狭长的眼睛带着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五官颇为精致,可谓靡颜之姿,想让人不为此失神都难。而坐在男子身边的都沐一,冉凝也看到了,只是场合不便,不谊多说。   冉凝离开后,都沐一碰了碰身边的男子,笑道:“这京城第一琴师的称号果然不假。”   男子没说什么,在新一轮曲子响起后,起身离开坐位。坐在皇帝身边雍容华贵的贤贵妃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刚才冉凝离开的方向,露出慈爱又有些许了然和深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快够五十了,今天晚上开始发红包哟,大家注意查收。(留言数量多的小伙伴红包也会多,按条数发哟。) ☆、第11章 召见   第11章召见   赏赐被抬进冉凝的房间,除了金银,还有不少饰品,着实让人眼红,也可见皇上对冉凝这支《如意》曲有多满意。乐卿没有称赞,也没有鸡蛋里挑骨头,只看了一眼,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冉凝关上门,看了看这些东西,沉思了片刻,决定还是不将这些东西送回府了。她得赏未必家里会为她高兴,她也不想给俞氏任何她过得还不错的信号,以免俞氏再惦记着怎么让她活得糟糕才能合其心意。   将东西收好,冉凝从妆台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她入宫前夕,冉筱送她的那对白玉镯子。虽不是什么特别的样式,但玉质极好,适合皮肤白皙的女子佩戴。   合上盒子,冉凝也没再带其他东西,出门去了邹乐师那里。   邹乐师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见冉凝进来,邹乐师脸上露出些许意外,但很快似乎就了然了。   “没有打扰你休息吧?”冉凝走到床边,床头的方凳上摆放着茶水,也方便邹乐师随时取来饮用。   “没有。”邹乐师笑了笑,说:“我听到动静了,得了不少赏赐吧?”   “是。若不是邹乐师向乐卿推荐,今天的献曲也轮不上我。”冉凝不会因为自己得了赏赐,就把功劳全归到自己身上。她看得很明白,若不是邹乐师提议,根本不会有她什么事。   “这本就是你应得的。”邹乐师说道。邹乐师的样貌并不算多出众,但她身上有一种很爽利的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   冉凝将盒子放到她手边,说道:“这是我偶得的,觉得很合适你,你若不嫌弃,便收下吧。”冉凝并没有用皇上的赏赐来借花献佛,不是她舍不得,而是那些不能表达她的诚意。   邹乐师用未伤的左手打开盒子,看到玉镯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喜,但手指轻摸着玉面,证实她还是喜欢的。   “今日去葳蕤亭时,路过了了邹乐师跌倒的地方。那边路面平整,雨水也早已经干透了。”冉凝说道。路过那边,看到那时的情况,她就已经了然了。   邹乐师失笑,说道:“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冉凝坐到床边的绣墩上,说道:“我感谢你的帮助和推荐,但你这样弄伤了自己,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手对琴师来说有多重要根本不必多言,邹乐师为她弄伤自己,冉凝觉得并不值得,毕竟她们原本并没有什么交情。   “这伤只是看着重了些罢了。”邹乐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家祖上御医出身,后来家到中落,才渐渐远离了宫廷。我虽做了乐师,但医术上也知道一些,晓得怎么样才能看起来很严重,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   冉凝没想到邹乐师还有这一手,颇感意外,心下也好受了些,“原来如此。”   邹乐师微微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说道:“其实乐卿为什么不待见你,我们都知道。但明明是她没有约束好芝儿,反而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实在不公平。《如意》是你写的,理应由你来弹奏,这与资历没有任何关系,何况你名声在外,即使大家不提,可心里也都知晓。作为乐师,我也有自己的骄傲,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为自己争脸面也是我的原则。我的这个方法也许并不够聪明,但有用就好。乐卿也挑不出你我的事来。”   邹乐师想的如此周全,看得这样明白,冉凝心里也觉得熨帖,“这次真的多谢你。”   “无须客气,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我们多多交流琴技便是。我也希望你这位京城第一琴师能指点我一二。”邹乐师笑道。   “什么京城第一,不过是大家客气罢了。你万莫当真,否则我倒要不好意思了。”冉凝从不愿占这种虚名。   “你不必谦虚。咱们礼乐司的能人不少,但都未对你的名号产生过质疑,这就是对你的认可,所以你就安心受着吧。”邹乐师说。   冉凝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她抚琴只是喜好而已,也遗传了些娘亲的天分,却从未想以此扬名天下。   邹乐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冉凝,说道:“我名唤邹堇月,比你年长两岁,你若不弃,以后唤我姐姐可好?”   冉凝自然是愿意的,邹堇月并不难相处,对她也着实不错,冉凝还是愿意交她这个朋友的。   “月姐姐。”冉凝唤道。   “嗯。”邹堇月笑着点点头,说:“你跟着的那位卓司乐是个极好相与的人,礼乐司的事你听听她的意见不会有坏处。若遇到什么难处,也可以来找我,我见你便觉得亲切,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是。”冉凝知道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她对卓乐司的第一印象很好,对邹堇月的第一印象也不差,所以才愿意多与她们亲近几分。若是第一眼便觉得不想接触的,那到最后最多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邹堇月即使再有分寸,也是真受了伤的,冉凝也不便一直打扰她休息,陪她少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这次的生辰宴,听说贤贵妃对礼乐司非常满意,次日赏了不少东西过来,人人有份,但至于怎么分,就看乐卿的了。冉凝也没在意,皇上的赏赐已经够丰厚了,如果这次拿太多,反而太过打眼,能不拿是最好的。   乐卿倒也没让冉凝“失望”,分给她的东西不值一提,冉凝自然也不会介意。   这日下午,冉凝正在房间里看书,吉禄就匆匆赶了过来。   见他进门,冉凝有点意外,问道:“吉公公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回冉乐师的话,皇上今儿心情颇好,这会儿刚午睡起来,宣您过去弹个琴,解解闷儿。”吉禄微笑道。   冉凝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皇上宣她去弹琴解闷?冉凝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按理来说,这种事让各宫的娘娘们来做才是最合适的,后宫的娘娘们虽不说个个精通琴棋书画,但想找个会弹琴的肯定不难。就算皇上想听礼乐司的人弹曲,怎么排也轮不上她才对,怎的会让吉禄来宣她过去?   “冉乐师?”见她不知道在发什么愣,吉禄叫了她一声。   冉凝回过神来,问道:“皇上今儿个为什么事高兴呢?”冉凝觉得她得问清楚才知道要弹什么曲子,她还猜不出皇上为什么宣她,但份内的事还是要做好。   “今日安远大将军之子剿匪归来,未伤一人一马,皇上龙心大悦呢。”吉禄笑道。皇上高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才有好日子过。   “原来如此。我这便过去。”冉凝点点头。这样看来皇上想听个曲儿也算是有原因,但冉凝总觉得宣她过去还是有点不对劲儿。   没有时间多想,皇上那边可等不得,吉禄亲自抱了冉凝的琴,引着冉凝向御书房走去。   冉凝到后,常公公也未去通传,直接带她进了御书房。此时,皇上正在看奏折,并未注意这边。常公公也未禀报,更未让冉凝行礼,只让人来帮忙摆好古筝。   一切妥当后,冉凝落座,轻呼了几口气,抬手拨弦,一曲《平沙落雁》随之而出。   今日皇上高兴是因为剿匪大胜,也许一曲激昂的曲子更应景。可冉凝觉得既然是在御书房里,皇上又在批阅奏折,实在不宜曲调太过铿锵激烈,不利于静心,更不利于看奏折。所以她选了这支相对平静又优美的曲子,重要的是这个曲子的意境很好——胸怀鸿鹄之志。一方面借曲赞扬北鑫人才济济,且个个心怀天下,愿为国分忧。另一方面也是赞安远将军之子实乃虎父无犬子。   一曲终了,冉凝起身退到一边,等皇上吩咐。   当今圣上天佑帝今年已经年逾四十五,每日为政事操劳,脸上已经有了年岁的痕迹,但这种痕迹并不显得老态,而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成熟,似乎一切天下大事,人心算计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天佑帝放下奏折,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一边的冉凝。同样是低着头,宫女们的态度是惧怕惶恐,而冉凝则是恭敬谦逊。   “听常义说你是老万平伯的庶出孙女儿?”天佑帝问。   皇上口中的“常义”正是常公公。   冉凝跪身应道:“是。”   看皇上的态度和语气应该是因为祖父的关系才宣她的,冉凝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你父亲怎么同意你进宫的?”天佑帝又问。   冉凝不信皇上不知道她是如何进宫的,毕竟常公公都知道,皇上自然没有寻问不出的道理。不过这要看她怎么说了。   “父母之命,全是为臣女好。”冉凝答得滴水不露。   天佑地也不知道对她的回答满意与否,轻笑了一声,说:“万平伯府向来无女子入宫,你倒成了头一个。听说你从小就教养在老万平伯身边,不知学到了几分?老万平伯个是学识渊博之人,可谓朕师也。”   冉凝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答道:“祖父所教都是女子之德、为人之道。亦不多拘我在府中,仅此而已。”   祖父教过她,反事只能说三分。有些事她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无须多言。有时言我必失,亦容易被人探入底来。   “是吗?”天佑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你父亲没有继承老万平伯的能力和胆识,你也未学得多少,看来老万平伯是后继无人了。”   冉凝面色平静,并没有半分要辩驳的意思。   天佑帝看了看没接话的冉凝,说:“你的琴技不错。”   “皇上谬赞了,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冉凝回答。   “琴技还是其次,为人识趣才是关键。”天佑帝重新拿起奏折,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是,臣女告退。”冉凝向天佑帝行礼后,便退了出去。她弄不明白天佑帝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天佑帝对她的说辞到底信了几分。但她明白,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以不变应万变,方才能安然度日,不招人眼。   常公公也没说什么,叫了个宫女随冉凝拿琴回去。冉凝向常公公告辞后,就带着宫女往礼乐司的方向走去。   在走到御花园时,冉凝便没再让宫女送了,自己抱了筝往回走。皇帝身边的宫女她是用不起的,宫女按常公公的吩咐送她,其实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冉凝可不敢耽误她的时间,毕竟在皇上身边的,即使是宫女,地位上也比她这个小乐师高得多。   “冉三姑娘?”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让走在御花园中的冉凝停下脚步。转身看去,竟然是都沐一,而都沐一身边还跟着那日生辰宴上她不经意看到的那位俊美又有些邪气的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现在出场还不多,但后面会慢慢多起来,以他和冉凝为主。所以大家不要着急,不会等太久的,相信我! ☆、第12章 宴席   第12章宴席   “都公子。”冉凝向他行礼。   “三姑娘有礼。”都沐一笑着向冉凝回礼。   两人走近后,冉凝再次闻到了那日在马车上闻到的异香,那日贤贵妃生辰宴上,她也同样闻到了,这个味道不属于都沐一,那就应该是旁边这位公子了。   “上次有劳公子送我回府。”冉凝向那位公子道谢。今日那位公子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裳,依旧是书生的款式,不显眼,但衣料却是极好的。   “嗯。”对方淡淡地应了一声,虽然只有一个字,却也掩盖不了天生的好音色。   冉凝大约是因为自小学琴的缘故,对音色特别敏感。从琴音到人说话的声音,她都能找出一些特质来。而这位公子的声音冷清中带着一种撩人心动的邪性,咬字不重,却很清晰,声线极为好听,冉凝觉得这世上恐怕也很难找出第二个来,完全符合冉凝对声音的欣赏。   都沐一见冉凝对他身边这人有印象,便介绍道:“这位是钟公子。”   都沐一没说全名,冉凝猜这中间大约是有需要避开的地方,倒也没深究,对方毕竟是男子,她也不方便多问。不过说到“钟”姓,宫内似乎只有贤贵妃娘娘是姓钟的。再想到这位钟公子也参加了贤贵妃的生辰宴,想必应该是贤贵妃娘家的晚辈罢。   “钟公子好。”冉凝向他行礼。   “嗯。”钟公子依旧只回了一个字,并不似都沐一那般亲切,给人一种疏离的淡漠之感。   冉凝也没在意,毕竟她没打算与这位钟公子深交。   “三姑娘这是要去哪?”都沐一适时地接了话。   “正要回礼乐司去。”冉凝答道。   “上次在贤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听了三姑娘一曲,果然是余音绕梁,不知何时能有幸再听一次?”都沐一说道。这样的贸然寻问,会被很多人觉得轻佻,但都沐一的语气和态度却让人觉得很实在,是着实很喜欢冉凝的曲子,而非蓄意不敬。   “日后必然有机会的。”冉凝微笑道。如果她不是在宫里,自然随时都可以请都沐一到琴茗馆赏曲,但现在她是宫里人,要听宫中安排,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一阵风吹来,花瓣纷飞,不巧一瓣落到了冉凝发上。冉凝并未察觉,都沐一刚想出声提醒,钟公子已经伸出手来。   钟公子突来的动作让冉凝本能地想躲看,但看他的神色并无恶意轻薄,倒生生控制住了。钟公子取下她头上的花瓣,冉凝也看清了,说了声:“多谢。”   钟公子并未回她什么,只站在那里,不再言语。   宫中人多眼杂,他们又是两位男子,即使是早认识的,冉凝也不便久立于此与他们说话,便说道:“礼乐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好。”都沐一也未留她,只道:“待有机会,定邀三姑娘品茶论琴。”   “好。”冉凝大大方方地应下了,向两人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等冉凝走远了,都沐一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钟溯,说道:“你刚才有些失礼了。”虽说钟溯帮冉凝取下头上的花瓣是好意,但也未免太唐突了。   钟溯并未回他,只说道:“走吧。”便向与冉凝相反的方向走去。   都沐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既然冉凝都没计较,他也就不在钟溯这儿自讨没趣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冉筱大婚的日子。冉凝已经提前请好了假,可以在家待到冉筱回门。   冉筱虽是庶出,但因为赵家的关系,嫁的又是沈家,所以婚礼自然是不能马虎的。冉凝回府时,府上早已经挂好了灯笼红绸,下人们正在为明天的酒席忙碌。冉筱嫁到沈家,主宴请自然是在沈家的,但万平伯府也要请一些关系较好的亲友,席上的酒菜自然也是不能马虎的。   “三姑娘,明日您穿哪件啊?”碧竹给冉凝端来宵夜后,打开衣橱问道。   冉凝看了一眼碧竹已经拿出的几件颜色喜庆的衣服,明天毕竟是府上的喜事,不能穿得太素净。   考虑了片刻,冉凝指了一下那件浅紫色的,说:“就它吧。”   “是。”碧竹笑应着,将衣服挂起来,准备明天给冉凝上身。   其实冉筱成亲,府里的姑娘都应该做一套新衣服,不过俞氏以冉凝在宫中不方便量身为由,并未给她做。冉凝也明白,她的那份怕是补给冉姌了。   冉姌也已经到了应该婚配的年纪,等冉筱的婚事操办完,就应该轮到她了。明日许多有权势的人家都会来,让冉姌穿得出挑些,也可以借此让那些夫人们相看一番,为日后放出消息做准备。不给冉凝准备新衣服,也是怕她抢了冉姌的风头,自己的女儿有多少姿色俞氏很明白,所以才更不能让冉凝太惹眼。此番冉筱嫁得不错,俞氏自然更是要卯足劲儿为冉姌操持的。   用过宵夜后,冉凝便早早地睡下了。明日肯定要起个大早,就算婚宴是没她什么事,她也不能面容疲惫的出席。   次日天还没亮,下人们就起身开始忙碌了。冉筱那边也早早地起床开始收拾,她是今天的新娘子,礼仪规矩是一点也错不得的。   冉凝用过用早饭后,就直接去了冉筱屋里。她和冉筱平日关系并不亲密,但这种特别的日子,她还是不得不赶过去,表示一下姐妹情深。   冉凝到的时候,冉姌已经坐在里面了。俞氏不在,只有赵氏和几个丫鬟婆子在为冉筱忙妆。冉凝恭喜了冉筱几句,便坐到了冉姌身边,反正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适合出门招待客人,只要在这儿坐等礼成。   丫鬟给冉凝送上茶后,就退了出去。冉凝喝着茶,吃着茶点,倒也不觉得闷。   “昨日睡得可好?”冉姌问道,眼睛不断地在冉凝脸上打量着,似是要看出一丝不妥来。   “还好。”冉凝知道冉姌想看什么,冉姌以为她会为这场婚事睡不着觉,可她偏偏睡得不错。   “妹妹今日这样穿未免素净了些。”冉姌打量着冉凝。   今日冉姌穿的喜庆,暗红色的荷叶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着看上去是很应景,但难免落了强冉筱风头之嫌。不过她是嫡长女,只要俞氏不说什么,别人也无权指责。   “二姐姐今日倒是喜气,这衣裳料子也好。”反正她不是来争艳的,穿这样反而会让人觉得平和。   “母亲特地为我选的料子,也是看重大姐姐的婚事。”冉姌笑道。   这话冉凝倒没上心,但一旁的赵氏和冉筱却是听进心里了。冉筱大婚,冉姌盛装,是何道理?这种事就算再有道理,也不好风头过胜,不然说好听的是姐妹情深,为其高兴,说不好听就是缺乏教养,过于张扬。俞氏是有些太过着急,犹过不及了,这笔账,想必赵氏和冉筱都记下了。   “我说妹妹,你与沈公子也是缘浅,明明是先认识的,最后他倒娶了大姐姐。”冉姌笑的讽刺,像是在嘲笑冉凝连个男人都抓不住,又像是在嘲笑冉筱抢了别人的男人还在沾沾自喜。   “二姐姐说哪里话?大姐姐和沈公子本就是天作之合,原也就没我什么事,万勿将我与沈公子扯到一起,传出去没得辱了咱们伯府的名声。”冉凝把伯府扯出来,也是想让冉姌适可而止。   听了她这话,赵氏和冉筱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凝儿说的对,二姑娘莫要多想,让人听到实在不妥。沈家中意筱儿也是筱儿的福气,莫要因这也些莫须有的事坏了福分。”赵氏说道。   冉凝没说话。冉姌偷偷白了赵氏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但她心里是一点儿也瞧不起赵氏的,在她看来冉筱就是麻雀变凤凰,她要等着看冉筱这只“凤凰”落了毛,不如鸡的样子。   等冉筱收拾妥当,沈家迎亲的队伍也到了。赵氏给她喂了上轿饭,盖上红盖头,由喜娘和丫鬟扶着出了门。   按理说新娘出门子是应由兄长背上花轿的。但冉觅身虚体胖,从冉筱闺房到门口距离也不短,万一冉觅走一半走不动了,再把冉筱摔了,那可就丢了大人了,还不如让冉筱自己走。   大门口,冉筱向家中拜别,然后上了花轿。按北鑫的规矩,新郎是要跟着迎亲队一起过来的。冉筱上轿后,沈琏对万平伯说了些让他们安心的话,这才翻身上马,准备回沈府。   鞭炮声响起,在烟雾缭绕中,沈琏回头看了一眼冉凝所站的位置,冉凝并没有看他,沈琏眼里泛出一抹失望,由小厮牵着马,离开了万平伯府。   万平伯府给冉筱准备了四十八抬嫁妆,原本伯门庶女有二十四抬足矣,但奈何赵氏和赵家都觉得少,赵家给添了不少,赵氏又对万平伯软磨硬泡,说尽了好话,生生把嫁妆弄到了四十八抬,与一般府中的嫡出小姐无异。   冉筱离开后,伯府也开席了。穿得喜庆的丫鬟们手脚麻利的往各桌送酒菜,大家轮番恭喜万平伯。女眷们的餐桌与外面只隔了一架屏风,外面的热闹听得一清二楚。俞氏在内席招待女眷,万平伯在外席招待宾客,赵氏虽然也想以新娘母亲的身份长长脸,但奈何她只是个妾室,出面招待于礼不合。   席间几个夫人不断打量着冉姌和冉凝,不过听说冉凝已经入礼乐司后,便将目光都转到了冉姌身上。冉姌也表现得很得体,即使衣服颜色有些惹眼,但考虑到万平伯府下一个出嫁的女儿必然是她,也就没人过于在意这点了,最多是觉得她太过爱显罢了。   冉筱成亲,俞氏作为当家主母,冉筱名义上的母亲,娘家那边也是肯定要来人的,只不过冉筱是庶女,俞氏的父亲是工部尚书,兄长是太常寺少卿,都不适合过来,所以只派了侄子俞放过来,也算是给了面子。   俞放作为晚辈,自然要来和俞氏打招呼,虽说是外男,却是冉姌的表哥,也算是冉凝名义上的表哥,所以并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俞放进来敬酒,顺便送了俞府带来的礼物给俞氏。   冉凝跟俞放接触不多,也就没特地起身打招呼。俞放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锦袍,即使样貌不算出众,却也有种风流倜傥的味道。冉凝不经意地瞥了俞放的衣着一眼,俞放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突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冉凝手指一僵,整个人都跟着有些发懵,脑子一阵混乱——这块玉佩不正是她一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那块疑凶身上的玉佩吗?   ——如果她所见无误,那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去说?又要如何收尾?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这次出场的时间是不是挺长的!以后会越来越长的! ☆、第13章 听曲   第13章听曲   冉凝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在冉筱大婚的日子看到了这块熟悉的玉佩。那块玉佩是俞家之物,俞氏原本有一块,后来给了冉姌。但因为玉质罕见,怕弄坏了,所以冉姌只有再每年过年回跟俞氏回俞家时才会取来戴上。听冉姌说俞家每个嫡出孩子手里都有这么一块海棠图案的玉佩,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冉凝见过几次,故而有些印象,但由于见过的次数也不多,所以当时只一时觉得熟悉,并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而俞家这块海棠玉的雕刻也很有特点,听说是一位颇有名望的老师父设计雕刻的,别人很难模仿,样式也算独树一帜。   有这块玉佩的人不多也不少,俞家老爷子、俞氏的兄长、俞放和冉姌,就连冉觅都是没有的。如果有这块玉佩的人就是杀害芝儿的凶手,那冉凝觉得那名歹人十有八-九是俞放。首先俞老爷子身手不可能那般矫健,毕竟是有了些年岁的人。而俞氏的兄长体态偏胖,跑起来也不会那么快,冉姌就更不可能了,别说冉姌没那个胆子,就算有也没那个时间,那天冉姌偷偷跑去看俞氏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最有可能的只能是俞放,但冉凝并没有其他证据,并不易轻举妄动,还是要想办法找出确凿的证据才行,毕竟她说看到俞家的玉佩也会被说是一面之词,况且她身为庶女,要指认嫡母的侄子并不容易,这就像是子不言父过是一个道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都落不下什么好名声,所谓大义灭亲,也得看灭得是什么亲。   将杯中冰过的果酒一口喝完,冉凝迫使自己冷静一些。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她不会包庇,但也不会鲁莽。   冉凝刚冷静了一点,前面就来人传话,说宫里来人了。所有人都是一愣,赵家即使倍沐皇恩,也不会惠及冉筱,所以宫里次时来人,倒让人有些摸不透了。   万平伯赶紧叫了俞氏,一起迎了出去,冉觅、冉姌和冉凝也跟了上去。   管家将人带进门,冉凝一看居然是吉禄。吉禄向万平伯行礼后,高声道:“贤贵妃娘娘让奴才来请冉琴师进宫一趟。”   “吉公公,不知贵妃娘娘召凝儿所为何事?”万平伯忙问。   “这个奴才就不知了。”吉禄笑道。   冉凝也没多犹豫,娘娘召见,她根本没有不去的理由,便对吉禄道:“公公稍后,我换身衣服就随你进宫。”   “好,那奴才便在这儿侯着了。”吉禄说。   冉凝跟万平伯及俞氏说了一声,就带着碧竹回房更衣了。   在座的谁不知道贤贵妃是皇上最宠爱之人,宫中除了皇上、皇后,就数她说话最有力度,皇上对她十分宠幸,能得她召见,可是上上荣宠。   万平伯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与贤贵妃素来无接触,冉凝即便在宫中,也基本见不到贵妃娘娘这样身份贵重的人,何德能得她召见?   没等万平伯想明白,冉凝便更完衣出来了。宫里是指了轿子来抬她的,倒也不必万平伯府操心了。   冉凝也没多什么,就跟着吉禄一起离开了。满府的安静直到冉凝离开才恢复热闹,宾客们都在小声讨论着贤贵妃招冉凝进宫的意图,那些原本更看重冉姌的夫人们也开始将目光投向了冉凝,只是谁也猜不出那位贵妃娘娘究竟是何意。   入宫后,吉禄就直接带冉凝去了贤贵妃的瑶华宫。贤贵妃已经在宫中等她了,宫人也没通传,应贤贵妃的意思直接带冉凝走了进去。   “臣女礼乐司乐师冉凝参见贤贵妃娘娘,娘娘万安万福。”冉凝向贤贵妃行了大礼,同时也隐隐地闻到了与那个钟公子身上一样的香味,不过想到钟公子是贤贵妃的晚辈,这种香味可能是钟府命人所制,在贤贵妃这闻到也不足为奇。   “起来吧,赐座。”贤贵妃抬了下芊芊玉手,声音很是亲切。   “谢娘娘。”冉凝起身,坐到宫女搬来的绣墩上,低眉颔首,没有直视贤贵妃,以免冲撞了贵人。   贤贵妃并不是宫里最漂亮的女人,但却是最得圣心的女人。贤贵妃是才女,古词诗书信手拈来,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气质高贵雍容,行事周到果断,曾助身体抱恙的皇后打理六宫事,但皇后娘娘病愈后,她便主动将六宫之权交回皇后手中,毫不恋权,让皇上对她更是百般宠爱,不知看红多少嫔妃的眼。   听闻皇上在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对贤贵妃一见钟情,但奈何那时皇上已经取了王妃,就是当今皇后。好在贤贵妃并不介意,皇上向先皇请旨,纳了她为侧妃。待皇上登基,便直接封了她为贤贵妃。贤贵妃生有一子一女,五公主今年十九,六皇子十七,均未成亲,皇上十分注重这一子一女的婚事,所以不是万里挑一的,恐怕很难入皇上的眼。   贤贵妃在后宫得宠,她的娘家在前朝也十分得皇上信任。钟家是武将世家,世代骁勇,贤贵妃的父亲获封镇北侯,兄长为威骑大将军,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难得出了贤贵妃这个才女,家中对她也是十分疼爱,不求富贵,但求顺遂。就凭着这样的家世和皇上的宠爱,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不过贤贵妃对后宫嫔妃向来谦和,别人就是想挑她的错处都很难。   贤贵妃打量了冉凝一番,开口问道:“你今日沐休?”   “回娘娘的话,今日臣女的长姐出嫁,臣女向礼乐司请了假回府观礼。”   “原来如此。派去的人说你回万平伯府去了,我担心随便派个人去把你召回来你心存疑虑,便向皇上讨了吉禄去寻你。”贤贵妃说道。女官与宫女不同,宫女是奴才,凡事都有主子安排。而女官若家中有事,是可以请假回府的,所以冉凝请假回去观礼并没有什么不对。   “娘娘思虑周全。”她还在想为什么贤贵妃娘娘召见她,却是吉禄来传话。不过这也变相说明贤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否则怎么可能随意差遣御前的人。   “上次在葳蕤亭听你一曲后,就一直惦念着。可一直不得空找你来,今日好容易无事,便想听你弹琴放松一下。”贤贵妃微笑道。   “娘娘喜欢,是臣女之幸。”冉凝恭顺地回道。   “听常公公说,你在万平伯府的姑娘中排第三?今年多大了?”贤贵妃问。   “臣女今年十六。”冉凝不知道贤贵妃为什么突然问起了她年岁,不过还是老实答了。   “可婚配了?”   “尚未婚配。按家中长幼顺序,要等二姐姐议完亲才会轮到臣女。”冉凝说。   贤贵妃的笑意深了些,说:“女儿家出嫁早晚都无妨,关键是要找一位如意郎君。”   冉凝没有应话,她一个姑娘家,无论回什么都不合适,这时就应该选择沉默。   说话间,吉禄已经将冉凝的古筝抱了过来。   贤贵妃靠到一边的软枕上,心情似乎很不错地说道:“去弹吧。”   “娘娘想听什么?”冉凝问。   “随意。”贤贵妃的这个要求看似简单,但实则是最难的。   宫女给贤贵妃送上新茶和点心,供她边赏曲边食用。   冉凝坐到琴前,考虑了片刻,开始随意地弹起了一些小调。看贤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想放松的,感情太深的曲子并不利于放松情绪,这种轻松的小调正好,曲子写的都是一些北鑫的名景,多是曲者在游玩时即兴所作,后被流传开,真情实感自是不必说的,也同样带了一些作曲者的情怀。   弹了一个近一个时辰,皇上那边派人过来说晚上要到贤贵妃这儿来吃饭,贤贵妃虽表面上不显,但眼里的高兴是遮也遮不住的。皇上要来,贤贵妃自然要准备一番,冉凝便适时地起身告退了。   冉凝弹的曲子贤贵妃越听越喜欢,但因为皇上要来,所以不得不先放冉凝离开,说改日得空再召她。并叫吉禄好生将人送回万平伯府去。   冉凝离开后,贤贵妃挥退了下人,只留了两个贴身的侍婢。钟溯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过来坐。若不是皇上要过来,我本想再留她一个时辰的。”贤贵妃慈爱的笑着说道:“你素来不爱听曲子,嫌吵。但我看冉凝弹得你倒是能听进去,上次在宴席上也是,我原本以为你要离席了,没想到你居然听完她弹的才走。”   “嗯。”钟溯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溯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父母也一直在为你的婚事操心。如果遇到钟意的一定要跟姑母说,姑母为你做主。”贤贵妃说道。她十分喜爱自己的这个侄子,以后钟家也要寄托在钟溯身上了。   “让姑母费心了。”钟溯的态度依旧冷淡。   “你觉得那个冉凝如何?姑母看冉凝的样貌是没得挑的,配你也合适。万平伯虽然中庸,却也是世袭的伯位,地位配咱们侯府也勉强够得上。冉凝虽是庶出,但从小在老万平伯身边长大,定是错不了。你意下如何?”贤贵妃是了解她的这个侄子的,平时连女子都不愿接触,能正眼看冉凝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姑母,我……”钟溯刚想说什么,就被贤贵妃打断了。   “别说你对冉凝没兴趣,我是你姑母,还不了解你?”   “姑母,您也知道我在外的名声,恐怕……”钟溯自己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怕什么?只要你喜欢,就是天上的仙女,姑母也帮你要过来!”贤贵妃眼睛一瞪,特别有气势。   钟溯沉默下来,也没再说什么。   贤贵妃笑了,说道:“行了,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等我与你父亲商量一番一定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又孝顺我,虽是侄子,但我待你却与亲生无异,你幸福,姑母也高兴。”   “是,侄儿明白。”钟溯应道。若不是真与姑母亲近,他也不会常到这瑶华宫来。   “嗯。”贤贵妃笑着点点头,“行了,你去找遥儿玩吧,他昨个还念叨着你这个表哥来着。你要再不过去,恐怕他要找过来了。”   “那侄儿先告退了。”钟溯向贤贵妃行了礼。狄遥是贤贵妃的儿子,当今圣上第六子,与钟溯同年,只是小了两个月而已。   “去吧。”贤贵妃拍了拍他的手,让厨房准备些钟溯喜欢的,一会儿送到狄遥那里给钟溯加菜,这才放了钟溯离开。   钟溯刚走,贤贵妃就让贴身宫女给北镇侯府传个信,请她的兄长威骑大将军明日入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作者有话要说:  贤贵妃娘娘疼侄子啊! ☆、第14章 试探   第14章试探   冉凝一回到府中,就被万平伯叫到了书房。此时宴席已散,府内恢复了安静,下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也没人多话。   “贤贵妃为何召你入宫?”万平伯直接问道,似乎是被这个一直猜不透的问题折腾烦了,多余的话一句没问,直奔主题。   “娘娘只是召女儿去弹曲而已。之前在贤贵妃的生辰宴上,女儿弹过一曲,贤贵妃似乎很喜欢。”冉凝也不想多解释,反正她父亲在意的只是她与贤贵妃有交集后,会不会影响到他的中立而已。   万平伯似乎是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宫中情势复杂,太子一位又一直悬空,现在各方都盯着这个位置,皇上的态度又不明,你若与有皇子的嫔妃走得近,难免会被视为一党,到时候我们万平伯府就会因为你被划分进党派中。”   “我明白。”冉凝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对于父亲的态度,冉凝并不认同,毕竟并不是中立就会有好下场的。   “嗯。行了,你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无事就不要乱跑了。”万平伯说。   “是,女儿告退。”冉凝也没再说什么,父亲不让她乱跑就是怕她再与贤贵妃的人接触,这点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回房的路上,冉凝遇见了正要回府的俞放,原本被她搁置到一边的关于玉佩的事又被重新勾了起来。   “凝表妹。”俞放微笑着向冉凝打招呼。   俞放今年二十四,尚未娶妻,亦无功名。按理说他虽无功名,但凭家中的地位,娶一房美妻也不难。但奈何二十那年刚订了亲没多久,那位姑娘便突然暴毙了。其母去庙中祭拜时,大师告诉她俞放克妻,不可早娶,要待三十之后再议。于是俞放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不过即使不能娶妻,他院中的妾氏丫鬟也不少,对他有几分了解的都知道俞放好女色,府中的那几个与他在外撩拨的那些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冉凝对俞放的印象并不好,只是碍于俞氏,不得不以礼相待。   “俞表哥。”冉凝福了福身,算是见礼了。   俞放一笑,说道:“表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待到了嫁时,恐怕府中的门坎都要被踩坏了。”   “俞表哥说笑了。”俞放的赞美只让冉凝觉得不舒服,也许是语气太过轻佻,也许是粘在她身上的神实在惹人烦厌,总之,冉凝根本不想多留。   “听说表妹去了礼乐司?怎么样?可还习惯?”俞放问。   “一切都好。”冉凝应付着答了一句。   “那就好,听闻礼乐司的乐卿可不是位好相与的。”俞放看着冉凝,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冉凝灵光一动,俞放主动提起乐卿,又知道乐卿脾气不好,按理说俞放是不会接触到乐卿的,就连她这个喜欢乐曲的,对乐卿的了解甚少,俞放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副很笃定的样子,冉凝觉得肯定是有人跟俞放提的,至于这个人是谁,冉凝更倾向于芝儿。   “乐卿只是最近遇到了些事,所以心情不太好罢了。”冉凝有意地开始试探一二。   “哦?发生什么事了?”俞放一脸不明的样子。   “卿乐的干女儿前些时日被凶徒杀于巷中,至今未找到凶手,徐大人正在追查。”冉凝也没准备透露太多。   “有这等事?”俞放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卿乐的干女儿而已,怎的还要劳徐大人亲自过问?”   “乐卿虽是女官,却也是正五品,她的干女儿,又是在京城中,徐大人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冉凝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俞放的表情。   “这样啊。”俞放的笑意敛了几分,“表妹知道的倒清楚。”   “很不巧,尸体是我和碧竹发现的,所以也算被卷进了案子中。”冉凝说道。她发现了尸体的事不可能瞒得住。   “那表妹肯定吓坏了吧?”俞放赶紧问。   “还好,过了这些时日倒也平静了不少。”   “表妹可看到那名凶徒了?”俞放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冉凝笑了笑,说道:“并没有,我发现尸体的时候,凶徒早已没了踪影。我也提供不出什么线索,所以徐大人才会查得如何之难。”   冉凝觉得她在试探俞放时,俞放也在试探她。所以她必须在适当的时候把自己撇清,毕竟她还没有更有力的证据确定凶手就是俞放,所以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妙。   俞放似是满意的,笑意又深了些,说道:“表妹一个女儿家,还是少参与这种是为好。”   “父亲也是这样讲。”冉凝说道。   “嗯。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表妹也早些回房吧。”说完也不等冉凝多说,便急匆匆走了,像是有人在后面追他一般。   俞放离开后,冉凝佯装的笑意全敛,眼神也随之沉静下来,看来这件事她还需要想其他法子才行,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轻举妄动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   回到自己房里,碧竹给她拿来了晚膳。冉凝净过手后,抬眼看了一下碧竹,发现这个小丫头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看起来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冉凝坐到桌前,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奴婢是在为您的婚事发愁。”碧竹一脸忧愁,与她天真的年纪十分不符。   “你个小丫头,关心这些事做什么?”女儿家太过在意这种事,传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三姑娘,您是没有发现,今天那些夫人们的目光都盯在了二姑娘身上,奴婢是担心这样下去,你找不到好人家了。”碧竹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她好歹也听了老万平伯这么多年的教诲,有些东西她虽天真,但大问题上她是半点也不敢马虎的,就怕哪里出错,日后无颜见老万平伯了。   “二姐姐是嫡出,自然是许多名门的头等人选。”冉姌今天盛装的目的本就不单纯,如今也算如愿了吧。   一般但凡有些家世的,都希望能娶一个嫡出的女儿,一来身份尊贵,二来教养也不会差了。   “可如果现在都没有夫人对您有意,待您出宫后,怕是更难了。”碧竹叹了口气。   冉凝轻笑了一声,说:“那些夫人知道我恐怕要在宫中待到二十五,自然不会有人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没得让人听去了笑话。”   “可……”   “有夫人在,我没路可选。”冉凝一句话,封死了碧竹所有的不甘和委屈。   的确,只要有俞氏在,怎么可能让冉凝如愿嫁一个好郎君?除非是皇上赐婚。   婚后第三日,冉筱按北鑫习俗归宁。这几日万平伯考虑到冉筱出嫁后,赵氏可能会不习惯,所以都留在赵氏屋里,让俞氏十分不满,却又不能说什么。   一早,赵氏就早早地起身,去厨房盯着他们做回门宴。三天没见女儿,赵氏是既想念,又担心,不知道女儿在沈家过得如何,夫君是否疼爱,公婆是否满意……   冉凝起得不算早,但也不耽误事。吃过早饭后,便带着碧竹去了正厅,跟家里人一起等冉筱回门。   等了不多会儿,管家就兴冲冲地跑进来,说大姑娘带着姑爷回门了。说完,就见沈琏牵着冉筱的手走了进来,这样亲密的举动让赵多露出笑意,万平伯也点点头。俞氏和冉姌则笑得平淡,没有欣喜,也不见太多热情。   冉凝没注意沈琏,倒是仔细看了看冉筱。冉筱的脸色有些不太对,貌似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大约是惦记着今日回娘家,想念父母才没睡好罢。   “给父亲、母亲请安。”冉筱先跪在事先准备好的软垫上向万平伯及俞氏请安。赵氏是妾,没有资格接受女儿的跪拜问安,只能在一边看着。   沈琏也随着冉筱跪下,“给岳父、岳母请安。”眼睛看都没看赵氏一眼。   “都起来吧,坐。”万平伯微笑道。   丫鬟将冉筱扶起来,落座。不多会儿,茶水奉了上来。   俞氏作为当家主母,即使冉筱非她亲生,有些礼节上的话还是要她来说,“筱儿伺候公婆可还尽心?”   “是,很是尽心。父母都很满意她。”沈琏回道。   “那就好。”俞氏点点头。一般家里问这话,也是希望男方家认可自家姑娘的教养,证明是个好媳妇,日后日子才能和睦。   冉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喝着茶。一开始也许家里还没注意,但时间一长,都发现她脸色不是太好看,没有新媳妇的喜悦和红润。   俞氏直接问道:“筱儿这脸色不太好,可是路上累着了?”   沈琏闻言,赶紧答道:“新婚家中事多,母亲想教筱儿管家之事,难免劳累了。”   赵氏闻言,原本的担忧也散了。一进门就能得婆婆教导管家之事,是多少媳妇求都求不来的。   “原来如此。你母亲身体硬朗,筱儿尚且年轻,也不急于一时,请你母亲慢慢教导便是了。”俞氏说道。   “是。”沈琏应着,眼睛偷偷向冉凝那边瞄了一下,冉凝正在喝茶,根本没注意他。   “今日可要留宿?”俞氏问。   新婚夫妻是否在岳父家中留宿也是北鑫人看夫妻俩是否和睦的标准之一,为了让岳父岳母放心,新婚夫妻通常会留宿一晚,让岳父岳母看看夫妻俩的相处,也好安心。当然,这也不是必须的,若男方家中有事,不便留宿,只需说明明由便可,岳父家也不会因此计较。   “不了。”沈琏微笑道:“今日出门时,母亲身体不太舒服,我与筱儿心中惦念,今日便不留宿了,待到母亲身体无恙,再带筱儿回来。”   沈琏这话说得让人挑不出理来,但赵氏的脸色明显就不好看了,毕竟这传出去,即使沈家夫人的确抱恙,也不好听。   俞氏也没想到沈琏不准备留宿,原本想让丫鬟收拾房间的话被生生卡回了喉咙里,不知要如何接话了。   倒是万平伯开口为俞氏解了围,说道:“沈夫人身体不适,筱儿理应床前照料。”万平伯担心的是冉筱刚过门,沈夫人就身体不适,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说法影响到伯府,反而不值。   “是,岳父理解,小婿不胜感激。”沈琏起身行礼。   冉姌看了一眼一脸菜色的冉筱,假意用帕子压去嘴角茶水,实则是掩饰收不住的偷笑。   冉凝倒是没在意,反正沈琏的话她是根本不信的。   这时,管家又急冲冲地跑进来,比冉筱回来时多了一些紧张和慎重,入厅后对万平伯道:“伯爷,宫里常公公来宣旨了!”    ☆、第15章 赐婚   第15章赐婚   “快请。”万平伯急忙说道。   管家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去请人进府。万平伯也带着一家人迎了出去,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这道旨所为何事,但都不敢有半分怠慢。   赵氏边往外走边想,今天是冉筱回门的日子,圣旨就刚好来了,会不会是因为赵家而给予冉筱的恩典?如果真是这样,冉筱的地位肯定会更上一层,她这个做母亲的才能真正安心。   常公公带着小太监一同进门,在看到迎出来的万平伯一行后,从小太监手上接过圣旨,大声唱喝道:“万平伯府冉凝接旨——”   冉凝一愣,没想到这旨居然是给她的,立刻快走了几步,与万平伯并行,随后跪下道:“冉凝接旨。”   万平伯一府人虽也意外,但还是按规矩跟着冉凝一起跪了下来。   常公公打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万平伯庶女冉凝,笃生名门,才貌双绝,淑慎有仪,恭顺弥彰。故,赐婚于镇北侯嫡孙钟溯为正室,择日完婚。钦此。”   听完圣旨,冉凝是彻底傻了,突来的赐婚她根本没有准备,也完全没有人跟她透露过,那位钟溯又是谁?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认得这个人。就算是皇上赐婚,也不能让她就这么盲婚哑嫁吧?   跟她一起傻眼的还有万平伯府的众人。万平伯之前也没接到任何消息,按理说皇上应该会先召见他才对啊。   俞氏也是一脸呆然,她万万没想到,这万分之一的赐婚机会,居然真让冉凝撞到了。不过那位钟溯……   而所有人中最为震惊的还要数沈琏了,他原本打算得很好,等冉凝到了年纪出宫,嫁人肯定非常困难,到时他就求母亲来万平伯府上求娶,万平伯考虑到冉凝的年纪,也会同意的。况且冉凝和冉筱都是庶出,本就没有谁比谁高贵一说,他想抬冉凝为贵妾,冉筱也没权利置喙。而且到那时,他应该已经飞黄腾达了,也不怕赵家跳出来干涉。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他的那些打算都要变成泡影了,皇上赐的婚,谁有反对的权利?   常公公似乎已经预料到冉凝会一时回不过神来,合上圣旨后,说道:“三姑娘先谢恩吧。”   冉凝勉强找回了一丝神志,磕头道:“谢皇上隆恩。”   常公公将圣旨交到冉凝手中,然后将她扶了起来,微笑道:“恭喜三姑娘了。”   一府人也跟着冉凝一起起了身,万平伯忙拉住常公公,问道:“敢问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公公笑着看了看府上的众人,说道:“伯爷,这可是贤贵妃娘娘特地向皇上求来的。娘娘喜欢三姑娘才华,不忍三姑娘大好年华浪费在宫中。这位钟溯公子是贤贵妃娘娘的亲侄子。这次赐婚,将军那边也会有新旨意,定不会辜负三姑娘的才华,也是告慰老万平伯的在天之灵。”   常公公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贤贵妃给做的媒,皇上下的旨,又把老万平伯抬了出来,万平伯连不满的权利都没有了。   “可……”万平伯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这位钟溯公子可是人称折戟书生的昭武将军?”   “正是呢。除了他,还有谁的婚事能让贤贵妃娘娘上心的?”常公公笑道。   昭武将军的名号大概并不为人熟知,但折戟书生的名号却可谓是人尽皆知。这位小将军在北鑫可谓是级特别的存在,就连皇上也不多拘束于他。不过名声上并不太好,有人说这位折戟书生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此时,原本十分不快的俞氏却露出了笑意,折戟书生?如此看来,冉凝的这桩婚事还实在难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冉凝也听过折戟书生的名号,心下滋味并不好受,赐婚自然是上上荣宠,但她的未来夫君实在难以让她安心。   常公公看出了冉凝的疑虑,低声与她说道:“三姑娘尽管放心,这桩婚事依我看,错不了。”   冉凝看向常公公,常公公微微笑了笑,也没再多解决,只跟万平伯道:“若无旁的事,老奴也要回宫复命去了。”   “常公公慢走。”万平伯即使满心疑虑,也不敢耽误常公公的时间,管家很有眼色地将红包递给了万平伯,万平伯交给了常公公。常公公也没客气,算是收下了这份心意。   原本今日冉筱回门是府上的头等大事,但冉凝赐婚的圣旨一到,冉筱的回门就不算什么了。   万平伯府的众人还沉浸在皇上的旨意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万平伯让冉凝跟他去了书房,俞氏以去看看厨房准备的饭菜为由,让冉觅留下来招待沈琏,自己带着冉姌暂时离开。赵氏也趁机说给冉筱准备了几匹新料子,让冉筱随她去看看。于是原本热闹的正厅就剩下了冉觅和沈琏两个人。   冉觅是个什么货色,沈琏很清楚,不欲与之多谈,何况他尚沉浸在自己的计划被迫打消的不甘中,完全不愿承认冉凝将成为他人-妻的事实,还是正室。而冉觅则觉得跟沈琏这个书呆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坐在那儿边喝茶边考虑晚上要去哪儿玩。   往厨房走的路上,跟着的都是俞氏的贴身丫鬟,冉姌自然也没有了顾忌,对俞氏道:“母亲,宫中虽然没困住冉凝,但冉凝的这桩婚事实在可怜得很。的确是离了皇宫必须熬成老姑娘,但跟着折戟书生,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命都没了呢。”   一开始听到圣旨,冉姌的确妒火中烧,恨不能弄死冉凝,自己取而代之。可当听到那位钟溯就是折戟书生后,她险些笑出声来,她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冉凝的悲惨结局了。长得再美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折磨到死?   俞氏心情也不错,拍了拍冉姌的手,说道:“相信娘,没有人能比你更富贵,更幸福。”   “是。”冉姌笑着挽住俞氏的手臂,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得意的人。至于冉筱?一看就知道过得不如意,她可懒得在冉筱身上多花心思。   赵氏房里,丫鬟们都被挥退了出去,赵氏拉着冉姌坐下,关切地问道:“我见你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事?”   赵氏这一问,冉筱也忍不住了,立刻红了眼。   “这是怎么了?”赵氏眼皮一跳,原本她以为是因为新婚劳累的关系,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娘。”冉筱的眼泪掉了下来,哭诉道:“我原本以为自己嫁的应是一位翩翩公子,如意郎君,一心求得一双人。不曾想,他房里已经有五个通房丫鬟了,还有一个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赵氏大惊,虽说这通房丫鬟连妾都不是,但若真生下个一男半女,抬为姨娘也就是迟早的事。一般来说,在成亲前夕,婆婆为了显示对未来媳妇的喜爱和认可,都会将这些通房打发出去。可赵氏怎么也没想到,沈夫人不但没将那些通房送走,反而还有人怀了身子,这不是打她赵家的脸吗?   冉筱抹着眼泪,说道:“婆婆说有了身孕那个是意外,因为当时日子已经定下了,喜事中不能杀生,便留下了那个孩子。其他通房没打发,也是怕她们寻死觅活,不吉利。她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赵氏在后宅待了这么多年,沈夫人的这点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要怪只怪她当初被这段自认为的好姻缘冲晕了头,根本没问过沈琏是否有通房这种事。现在也的确不宜处置那个丫鬟和孩子,不过时间不等人啊,孩子生下来不过是转过年的事。   “娘,我该怎么办啊?”冉筱到底是个刚过门的媳妇,很多事情一旦遇上了就会乱了方寸。   赵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了片刻,说道:“筱儿,你听娘说。你刚过门,根基未稳,实在不宜将事情闹出去。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沈琏的心,然后尽快生个一男半女,只要沈琏的心在你这儿,即便那丫鬟生了孩子出来,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等过几年你地位稳固了,想处置个妾和庶出子还不容易吗?”   “可是……”冉筱依旧不甘心。   赵氏拍了拍她的手,说:“听娘的,不会错。你现在是正室,要学会忍,不能让沈家挑出你一点儿错来。不然你只会被人说为妻不贤。你只要忍得一时,待怀了孩子,就都会好了。”   冉筱双目含泪地看着赵氏。   赵氏冲她笑了笑,说:“好孩子,待你拿到了管家之权,沈府内院什么事不是你说了算?”   “嗯。”冉筱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听她娘的。她真是恨不得立刻给那个丫鬟灌下落胎药,然后将人打发出去。但她刚新婚,老风俗上讲,一年内都要行善,方能夫妻和睦。   赵氏抱住冉筱,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不可能因为这事回娘家让大哥为冉筱做主。她大哥能怎么着?去参沈郎中一本?皇上自己都后宫三千,怎么可能在意一个未入仕之人是否没在婚前未打发通房?这若真参了,吃亏的还是他们赵家。所以这件事冉筱就只能生咽下去,以求后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美丽的留言在哪里? 不要觉得赐婚突然,这只是站在冉凝的角度上,如果站在钟溯和贤贵妃那边就不突然了。 ☆、第16章 见面   第16章见面   书房里,万平伯又仔细看了一遍圣旨,皱着眉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儿不知。”冉凝是真不知道,但凡她知道,也不会觉得这么意外,毕竟不是所有意外都是惊喜。   万平伯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那日贤贵妃娘娘真的只是召你去弹曲?”   “是。”说到这个,冉凝记起贤贵妃娘娘似乎问过她是否婚配,但因为当时话题正好说到那儿,所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万平伯见冉凝的确一脸无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镇北侯钟家一直是皇上十分信任的肱骨之臣,我们万平伯府也得罪不起。他们想要娶你过门,定是对你有所了解,不会贸然行事。”这件事居然完全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这让万平伯十分气恼,但又无处发泄。   冉凝低头思考了片刻,觉得父亲的话很有道理。贤贵妃就算不顾她的愿意,也一定会顾自己侄子的意愿,不可能乱点鸳鸯谱。这样想来,她与那位折戟书生应该是见过的才对。想到这儿。冉凝脑中突然一闪,那位钟公子突然跳进她的脑子里,让她感觉脑中一炸。如果她的判断没错,那位钟公子很有可能就是钟溯。难怪当时都沐一介绍的时候有意掩去了他的名字,大概是怕她知道那位钟公子就是折戟书生,以后绕路走吧。   万平伯沉默了一阵,像是彻底妥协了,说道:“嫁到镇北侯府也比在宫中熬到二十五岁好。折戟书生的名声虽然不好,但你是万平伯府的人,想来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若是日后日子实在难过,我会奏请皇上,请皇上应允你与他离和。”   万平伯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不过冉凝想的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的父亲能否真的这么做。她觉得让她忍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若与镇北侯府闹得不愉快,她的父亲恐怕只能被迫站队了,这可是她父亲最不愿做的事。   “父亲放心,女儿有分寸。”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挑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应付了。   “嗯。婚事我会与你母亲一同操持,你不必担心。”若非赐婚,若非对象是镇北侯嫡孙,万平伯按理是不必操持这些的。   “是,多谢父亲。”冉凝应道。有父亲在,想来嫡母也不会克扣她什么。   原本冉凝是准备在家中吃完晚饭再回宫的,但因为冉筱不留宿,府里的晚饭菜品被调到了午饭。这样新婚夫妻俩吃完饭就可以早些回去照顾身体不适的沈夫人。   冉筱从赵氏房里出来,脸色比来时好了一些,但若仔细看,仍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只是谁也不会多问,权当是她想家了。   午饭过后,冉筱少留了一会儿,便跟沈琏一起离开了。沈琏一直没找到单独跟冉凝说话的机会,面上有些不甘,却也无法。   赐婚的事虽让人意外,但俞氏和冉姌也都没多问什么,俞氏也没有因为冉凝因赐婚会嫁到冉姌前面而感到不高兴,似乎是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   小睡了一会儿午觉,冉凝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准备回宫了。这次她没让府上的轿子送她,而是带了碧竹一起出门,准买些有名的点心带回宫中给卓司乐和邹堇月,然后再让碧竹自己回府。碧竹这阵子在府上估计也待闷了,冉凝不愿苛待于她,正好时间还早,就带这小丫头出来走走。   一路上,碧竹叽叽喳喳地跟冉凝说着城中最近新开的铺子,或者哪家铺子又新出了什么点心,这些一般负责采买的人会买回府上供主子品尝,冉凝在府上的时候,送来的东西会分几块给碧竹,现在冉凝不常在府上,她的份例自是没有了,碧竹也只能看着别人吃,自己尝不到。冉凝知道碧竹并不是贪嘴的人,但她向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碧竹,所以在这方面格外不愿委屈了她。正好今天有空,多买一些让碧竹自己带回去尝尝鲜。   在两人快要走到点心铺所在的那条街时,一辆马车突然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车速不快,也没有惊到她们,显然并无恶意。车上的小厮跳下来,恭恭敬敬地给冉凝行了礼,才说道:“三姑娘,我家主子请您上车到沁霄居一叙。”   冉凝微微皱了皱眉,问:“你家主子是?”   此时马车的帘子掀起了一边,车中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钟公子。   今天这辆马车和上次送她回府的那辆不同,所以冉凝一时也没有认出来。钟溯突然来找她,让她有些意外,可即使意外,有些礼仪还是不能废的。   冉凝左右看了看路上的行人,又抬头看向车中的钟溯,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此时路上的人正多,她一个姑娘家,即使已经赐婚,也不能随意上了未婚夫君的马车,这于理不合,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钟溯似乎不需她多言,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直接下了车,对冉凝道:“上车。”   冉凝并不明白他下车的意图,不解地看着他。   钟溯也不准备再给她发呆的机会,双手一托,将她托上了马车。   冉凝连反抗的机会都没用,就已经坐在车厢边了,想到刚才的举动,也是顿时红了脸。就算她在琴铭馆时认识了不少才子,可都是以礼相待,绝无半□□体接触的。   碧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家姑娘被抱上了车,不过看冉凝的意思似乎与这位公子认识,并没有呵斥,她便老实的没有开口。不过心里也在琢磨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脸红的冉凝,钟溯的心情似乎不错,说道:“沁霄居离这儿有些距离,你乘马车过去。”   冉凝刚想开口问“那你呢”,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将话咽了回去。   钟溯也没多说什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碧竹瞪着大眼睛,张着嘴,一脸惊诧的样子,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咻”地一下就消失不见的。   钟溯先一步离开了,但小厮并没有跟着离开,只微笑着对冉凝道:“三姑娘且进去坐好。”随后又对碧竹道:“这位姑娘也请上车吧,咱们这就去沁霄居。别让主子爷等急了。”   都已经坐上来了,冉凝也没矫情,转身坐到了车内。碧竹见冉凝没反对,也跟着上了马车。小厮放下帘子,坐到了车前。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就慢慢跑了起来。   冉凝到达沁霄居的时候,钟溯早已经在雅间里等她了。小二带着冉凝上了楼,小厮和碧竹都在外面候着,只有冉凝一个人走了进去。   钟溯已经点好了点心和茶,沁霄居最有名的并不是酒菜,而是这些点心,据说店家的祖上曾经是宫中的御厨,专做这些点心的。这里虽有名,但冉凝却很少来,不为别的,只是价格太贵,她每个月的份例就那么多,也不像两位姐姐那样有娘亲补贴,自然是要省着用的。   “坐。”钟溯指了指他旁边的位子。   冉凝点点头,坐了过去。   钟溯为她倒了茶,才说道:“上次在御花园见到,沐一并未说我名字。但不知今日你猜到没有?”   “嗯,你是钟溯。”到了这个时候,冉凝也无必要装傻。   “是。”钟溯喝了口茶,说:“赐婚的旨意已下,皇上今日又封我做京卫指挥使。日后若无大的战事,我想必是不会离京。”   钟溯已经是昭武将军了,现在又封了京卫指挥使,可谓是隆宠。一般来说,只有皇子和公主在赐婚时才会晋一晋位份,钟溯只是贤贵妃的侄子,却能在保留原官职的基础上得到新官职,且又都是有实权的,着实不易。   “恭喜。”冉凝向他道贺,毕竟封官是喜事。   钟溯看着冉凝,问道:“我邀你来只问一件事,你是否愿嫁我,无关赐婚,只问真心。你若不愿,我便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冉凝也没想到钟溯居然是来问她是否愿意嫁他的,心下有些尴尬。抛开折戟书生的名头不提,就她这几次与钟溯的接触过来,她并不讨厌这个人,甚至在初见他时有一些惊艳,所以圣旨送来后,在她猜到钟溯应该就是那位钟公子时,心下倒是平静了许多,似乎并没有太多顾虑就接受了这件事,也从未想过反对或者逃婚之类的。不过这些话,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直说?   见她表情平静,耳朵却泛了红,钟溯微微笑了笑,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愿意了?”   冉凝不说是一回事,表个态是另外一回事,于是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了一声,“嗯。”   即便她声音小,但钟溯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就好。”重要的事问完了,钟溯也像是放松了几分,问道:“你这是要回宫还是要到别处去?”   “回宫,向礼乐司请假到今晚。”冉凝也松了口气,耳朵还是红的,但已经愿意多开口说些话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走的哪条路?”她很好奇钟溯怎么这么巧就找到她了。   钟溯也没准备隐瞒,说道:“我派了人在你府上周围盯着,你出来他们便向我回了信。”   “原来如此。”这种事冉凝也不能指责什么,毕竟钟溯的人也没有打扰到她。   钟溯将点心往冉凝这边推了推,说:“婚事是我姑母向皇上求来的,之前她问过我一回,然后与我父亲商量了一番,就将事情定了。”   冉凝拿了一块点心,但并没急着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乐师,即便出身伯府,也不会引起贤贵妃娘娘的注意才对,为什么娘娘会选中我?”   “别问。”钟溯似乎并不准备向她解释,只待她自己去猜的样子,说道:“若是别人,我也不会同意。”   冉凝突然心中一跳,心跳也随着这错乱的一拍跳得快了许多。情爱上的事她懂的并不多,但这一刻的心跳让她突然觉得这也许就是画本中所说的“心动”吧,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滋味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赐婚后的第一次见面! 最近的留言很稳定,非常感谢大家愿意与我交流,很高兴! ☆、第17章 相谈   第17章相谈   抿了抿嘴角,冉凝平复了一下乱跳的心,换了话题,问道:“我进宫后要去贤贵妃娘娘那里谢恩,不知道要带什么礼合适。”   按规矩,她是要尽快找时间去谢恩的。这与愿意与否无关,皇上下的旨意,都必须心存感激的接受。所以冉凝必须尽早去谢恩,以示对圣意的重视。   “姑母什么都不缺,你人到便好。”钟溯是了解自己这位姑母的,费心为自己求了这段姻缘来,只要冉凝愿意,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其实姑母和父亲这么快商议好,选定了冉凝,并立刻求了旨意,也是经过各方面的了解,觉得冉凝是最合适的,万平伯府是最无害的,冉凝又没有复杂的亲戚关系,日后的麻烦也会少一点。虽说他想娶冉凝,并没有拿冉凝当棋子的意思,但冉凝如果与他成亲,就是入了这个局,成了他们镇北侯府的一枚棋子,而他,何尝不是一枚棋?只是他并不是等着被吃掉的那个,而是想方设法吃掉别人的那个。   “好。”冉凝也觉得没什么特别可带的,除非有贤贵妃娘娘特别喜欢的东西。否则,像吃食一类即使带进宫也不敢进献,毕竟是外面的东西,万一出了问题,谁也担待不起。饰物一类,宫中的东西肯定都是极品,外面的这些,怎么可能入得了娘娘的眼?所以一般敢送东西进去的,要么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之物,要么是母家送上的。   钟溯对这些点心似乎并没有兴趣,只有冉凝一个人在用。冉凝也没吃太多,点心不能当饭,这是老万平伯在的时候就一直教育她的。所以她只吃了几块就停下了。   因为冉凝要进宫谢恩,宜早不宜迟,所以钟溯也没多留她,让刚才的小厮通知车夫,将马车驾到门前,送冉凝回宫。   “那你呢?”冉凝问。马车送她,那钟溯就势必要自己走回府上了吧?   “晚一点,都沐一会过来。”钟溯回道,“我和沐一从小就认识,还有一位,改日介绍你认识。”   冉凝点点头,也没细问。   “你若想买什么,让车夫直接驾车去就好。我这边不急。”钟溯看着冉凝,说:“之前的凶杀案涉及到你,还有礼乐司的乐卿。听闻她对你的态度并不好?”   冉凝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最多只是不让我出风头罢了,并没有暗地里为难于我。被害的是她干女儿,她心情抑郁也是情理之中的。”乐卿对她的确并不好,但也未触及她的底线,所以她对乐卿并没有特别大的不满。   “徐大人那边暂时还没有太大进展,但听说似乎找到了几个看到凶犯仓皇逃跑的人,至于能不能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还不好说。”钟溯将他知道的与冉凝说了。   “嗯。”冉凝倒是沉思下来,她在考虑要不要把玉佩的事跟钟溯说,可想到今天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相处,对彼此还不够了解,还是再迟一些,看看情况再说吧。   冉凝离开时,钟溯并没有下楼相送。只送她出门,也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注意到。   冉凝上了马车后,碧竹也随后上了车,手里还提起着好几包点心。冉凝有点意外,问:“哪来的?”   “小五让人帮忙买的。就是那个小厮。”说着将几包东西分了一下,说:“这些是您带进宫里的。”   冉凝看了看碧竹手上还剩下的两包,问:“这些呢?”   “这些是送给我的。”碧竹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时候买的?”冉凝问。   “在您和准姑爷说话的时候呀。”碧竹笑道。她和小五在外面候着的时候,小五都跟她说了,知道那位俊美的公子就是自家姑娘未来的夫君,她也为冉凝高兴。毕竟冉凝美貌,自然要配一个好看的公子才相得益彰啊。不过说到折戟书生的名号后,她也是有些担心和犹豫的,可仔细想想,那位公子虽然冷了点,但好像并没有想杀她的样子,再加上小五让人帮她把她们原本要买的点心买了回来,还带了一份给她,她觉得也许未来姑爷并不是那么不尽人情的人,只是名声可怕了些而已。   冉凝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跟那个小五聊了些什么。不过她相信碧竹是有分寸的。   “三姑娘。”碧竹凑过来,小声笑道:“我觉得您这未来的夫君很不错呀,家世、样貌、能力,都是顶好的。虽然名气是吓人了些,但看着还好嘛。”   的确,钟溯只看表面,很难让人联想到折戟书生。传闻中,折戟书生喜作文人打扮,但却曾经以一敌千,杀得血流成河,也曾因为喜怒无常的性格,一夜之间毁了一座敌城,一时间死伤无数。还有人说他魔性十足,曾凭一己之力逼退百万敌兵,那些敌兵至今提起他都是面色惨白。折戟书生虽为国效力,有时却也不问律法,单凭心情斩杀过无数罪不至死之人……总之他的确算是国之栋梁,但名声却不足以得人尊敬,甚至有人用他的名头吓乎夜啼的孩子,让很多人听到他的名字就本能的产生一种恐惧之感。   冉凝敲了敲碧竹的脑袋,说道:“你就被这么几包点心收买了?随便收人家东西也不怕被毒死?”   “才不会呢。”碧竹皱了皱鼻子,颇有几分认真地说:“我一个小丫鬟,折戟书生真想杀我,随时都可以,大概随便挥一挥手,我就死透了,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让别人觉得我只是突然暴毙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用毒,买□□也需要钱的好吗?”   冉凝失笑,说道:“都是你有理。”   “奴婢说的是实话。您想啊,他今日将马车让给您后,咻地一下就不见了,而且还比咱们早到了沁霄居,一看武功就很高的样子,想杀我还不简单么。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样厉害,日后也能保护好姑娘您,这样奴婢也就放心啦。”碧竹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冉凝没有应声,如果钟溯的武功只对外,那自然是好,可若因为喜怒无常的性子,哪天对上她,那估计她的小命也就要这么交代了。说到武功,她虽不会,但也有一些了解。她的祖父老万平伯的功夫就不错,加上足智多谋,当年也是打过无数胜仗的。而到了她父亲这一代,祖父说她父亲的骨骼不适合练武,所以只学了些拳脚,权当是强健身体了。到了孙子辈,俞氏心疼冉觅,不愿让他受习武之苦,所以冉觅是连拳脚都不会的。而女孩子家也不适合去学这些,尤其是他们这种有身份的人家,所以她祖父的一身功夫就全都带进棺材了,至于智谋,能教的也全教给冉凝了,至于冉凝日后用不用得上,会不会用,就看她自己了。   想到这些,冉凝心中感叹良多。她不知道自己的这桩婚事,祖父泉下有知,会不会高兴。话说回来,凭钟溯的武功,如果又是个可信且聪明的人,冉凝觉得也许把玉佩的事告诉他,他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既能指认凶手,又能将她摘出来撇清干系。   到宫门后,冉凝拿上东西下了车。   小五恭敬地说道:“我家主子说了,宫中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贤贵妃娘娘,不要自己忍着。”   冉凝笑了笑,点点头道:“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是!”小五笑应着。   “行了,你们回去吧。”冉凝对小五道:“好生将碧竹送回府上。”   “您放心。”小五点点头。   “好。”冉凝也没再多说,点了点碧竹的小脑袋,就拿着腰牌入宫了。   进宫后,冉凝并没有直接去贤贵妃那里,而是先回了礼乐司。   一进门,冉凝就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有羡慕,有同情……但都没有什么恶意。邹堇月和卓乐司快步走出来,拉着冉凝进屋。   关上房门,邹堇月说道:“赐婚的旨意我们都知道了,恭喜了。”   冉凝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要先去贤妃娘娘那里谢恩,回来再跟你们聊。”说着将点心递过去,“这是刚买的,京里老字号的点心,你们先尝着。”   卓乐司接过来,点点头,说:“赶紧去吧。”这事是不能耽误的。   “嗯。”冉凝应了一声,换了件衣服后,就出门了。   来到瑶华宫,宫人看到她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拦着,相必是贤贵妃吩咐过了。   走到殿前,站在门口的宫女迎上来,向冉凝福了福身,嘴上笑道:“冉乐师来了?”   “嗯。娘娘现在可有空?”冉凝问。   “有的,奴婢这就去给您通报。”宫女笑道。   “有劳。”冉凝点头。   之前她过来时,宫女们虽不说冷漠,但绝对说不上热情。但这次明显不样了。冉凝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赐婚的缘故,因为她要入钟家,早晚算是贤贵妃的娘家人,她们自然不敢怠慢。   没多会儿,宫女就走了出来,说道:“冉乐师,请。”   冉凝应了一声,走进了正殿。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小伙伴说不够看。这段时间忙于复习,所以字数上只能保持3000+,等我三月中旬考完试,就可以多些时间码字了,到时候就可以多写啦。你们要等我哈! ☆、第18章 谢恩   第18章谢恩   “臣女冉凝,参见贤贵妃娘娘,谢谢娘娘恩典。”冉凝直接行了大礼。   “快起来。”贤贵妃摆了摆手,说道:“赐座。”   “谢娘娘。”冉凝起身,坐到了一边的绣墩上。   贤贵妃娘娘打量了冉凝一番,似是越看越满意,说道:“赐婚的圣旨对你来说也许有些突然了,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是为了自己的侄儿心急。看他挺看重你,就赶紧问了他的意思,又和他父亲商议了一下,就立刻去求皇上了。怕的就是我们犹豫太久,你定下了人家,溯儿可就要抱憾了。”   “娘娘抬爱。”其实她在宫中变数并不大,贤贵妃担心的应该不是她被定亲,而是担心钟溯要等太久罢。   不过让冉凝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钟溯的婚事应该找钟夫人谈更合适吧,为什么贤贵妃找得却是钟大将军?钟溯是嫡出,并不存在继母为难的问题,为何把钟夫人隔绝在了这件事外?这些虽都是冉凝的疑惑,但她并不会直接去问,毕竟谁家里没有点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   “本宫知你是庶出,娘亲也不在了。各方面操办起来可能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贤贵妃这个身份,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自然不需要跟冉凝转着弯子说话,“可既然你是要嫁入我们钟家的,婚事上我自然不会让人亏待了你,你尽管放心。”   “是,多谢娘娘。”有贤贵妃在,俞氏大约不会太难为她吧。   “嗯,溯儿的婚事,绝对要办得风风光光的。”贤贵妃笑道:“你们的喜服也不必赶工,万一做出来的太粗糙也不合适。本宫会命人在针工局帮你们做,至于嫁妆、聘礼和吉期,明日本宫的兄长会到万平伯府详议。”   “是。”冉凝应道。按理说针工局是不帮宫外的人做衣裳的,但贵妃娘娘开口要做两件喜服,即使不在规制内,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何况是皇上赐的婚,针工局只会加倍用心,恨不能绣出花来。   “好孩子。溯儿虽然看上去有些淡漠,但却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希望成婚后,你可以多体谅他、理解他,做一个贤妻。这样也不枉我费心操持了。”贤贵妃叮嘱着。   “娘娘放心。”冉凝不傻,自然知道贤贵妃究竟在担心什么,无非是钟溯的名声之类的。但通过今天的相处,她觉得钟溯挺好,至少没有让人产生第一印象的讨厌,也没让她想排斥这场婚事,“钟溯很好,是冉凝高攀了。”   “哦?”贤贵妃挑了下眉,在她的印象里,冉凝应该没有跟钟溯相处过才对。   冉凝笑了笑,说:“今天回宫前,在路上遇到了钟溯,在沁霄居聊了些时辰。”如果是别人,冉凝自然不会说,但贤贵妃是盼着钟溯过得好的人,跟她说了也是为了让她放心。   “当真?”贤贵妃眼里果然露出几分惊喜,“是溯儿忍不住跑去找你了吧?”   冉凝笑而不语。   见她面带笑意,目光柔和的样子,贤贵妃也放了心,“溯儿有时候做事就是想到就去做了,没有冒犯到你吧?”   “没有,他很体谅我的立场。”冉凝回道。   “那就好。”贤贵妃安心地点点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跟我说。虽然他才十七,但大事上很沉稳,我也放心。以后我们钟家都要寄托在溯儿身上了,你入了钟家的门,以后的宠辱也皆附于他,他若有不当之处,你也莫不开口,溯儿不是不听劝的人,你与他好好讲,他会考虑的。”   “是,冉凝记下了。”   “好。”   傍晚时分,皇上批完折子,来到了贤贵妃这儿。冉凝正好借机谢了恩。皇上倒没叮嘱什么,只说希望她和钟溯好好相处,夫妻和睦。冉凝应了是,也没再多留,毕竟皇上是来找贤贵妃的,她在这儿也碍事,便告退了。   回到礼乐司,晚饭刚好送来。邹堇月和卓司乐还在房间等她,正好一起用饭。   席间三个人并没有多言,待到用完,邹堇月才试探着说:“凝妹妹,那位钟公子名声上不是太好,你自己要多多留意一些。能尽早离开礼乐司自然是不错,但嫁得个好人更重要。”   “堇月说得没错。贤贵妃家中的晚辈就家世地位上来说自然是好的,但那个人……”卓乐司也有些拿不准,赐婚自然是好事,可对方的人品性格也很重要。   冉凝微微笑了笑,说道:“卓乐司,月姐姐,你们不必担心。我对那位钟公子虽不是全然了解,但也偶然见过一两次面,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与钟公子的相处中,他也是恪守礼节,无半分越矩的,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坏。外面关于他的传闻颇多,可一件事,即使只传给三个人,也会走了样,何况是整个北鑫的人都在传?比起这个,我更看重我自己看到的他。”至于今天钟溯抱她上车那一段,的确有些失礼,但被她自己掐掉了。毕竟那并不算多过分,她也没觉得不快或厌恶,只是有点意外罢了。   卓乐司和邹堇月听完她的话,各自琢磨了一会儿,那位折戟书生她们并没有接触过,都是在听传闻,所以并没有太多的立场去评价。倒是冉凝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传言这种东西,即使只是一人传与另一人,都可能与事实有出入,何况这么多人?   “只要你觉得适合,喜欢,就那是最好的。”卓乐司笑道。   “没错。”邹堇月点点头,分析道:“我想贤贵妃也不会把冉凝往火坑里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对她也并无任何好处。”   “嗯。”冉凝微笑着点点头。邹堇月分析的一点没错,如果钟溯真有问题,娶一个无权无势人家的女儿,岂不是更方便?   冉凝被赐婚一事说完,三个人将话题转到了冉凝新买的点心上。但刚聊了没一会儿,乐卿便走了进来,一双充满阅历的眼睛扫了一眼屋里的三个人,三人起身向她行礼。   乐卿也没让卓司乐和邹堇月出去,直接对冉凝说道:“你虽已赐婚,但还是礼乐司的人。按皇上的意思,你的职位保留,日后有重要节庆,你需按时参加。平日无需要过来,需要你的时候,宫中会派人去找。你的婚期还未定,不过前期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明日起,你便可回府了,不必再住在这里,安心待嫁吧。”   一般来说,被赐婚的女官会被撤去官位。可让冉凝意外的是,皇上居然保留的她的官位。如此,她的身份比单是万平伯庶女要高上一些,日后说不定还有晋升的机会。冉凝猜不出皇上的意图,但的确不是件坏事。   “是,谢皇上隆恩。”冉凝行礼道。   乐卿看了冉凝一眼,说:“明日你便回去吧。出嫁前每七天来应一次卯,婚后每三个月来一次即可。”   “是。”冉凝应道。   乐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冉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只怎的,竟生出一丝悲凉之感,她来礼乐司的时间可以说非常短,却发现乐卿似乎比她刚来那会儿苍老了许多。冉凝觉得这大概都是因为芝儿之事。乐卿对她并不好,但芝儿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她不可能因为乐卿就不管这件事。但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冉凝一时也没个主意。   就在她为此纠结的时候,钟溯的名字突然从她脑子里跳了出来——也许她真要尽快找个时间跟钟溯说这件事了。   次日一早,冉凝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与几个相熟的人说了几句,得到了无数声“恭喜”后,便抱着琴背着行李离宫了。好在现在是夏天,衣服比较轻薄,倒也没多少重量。至于古筝,她弹了这么多年,也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抱着走一路并不是难事,也习惯了。   刚走到宫门口,冉凝就看到了昨天钟溯送她回宫的那辆马车。小五正站在马车边,在看到冉凝后,立刻迎了上去,“冉乐师。”   冉凝意外地看着小五,问:“你怎么来了?”她今日出宫的事是临时决定的,她连府上都没来得及通知一声。   小五嘿嘿一笑,低声道:“我家主子也来了。”说完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马车,随即殷勤地说道:“小的帮您拿,您别累着了。”说完便将冉凝的古筝接了过来。   冉凝也没阻止,以免不小心把筝摔了。   走到马车边,坐在里面的钟溯就将车帘掀了起来,冉凝没上车,只是静静地在下面看着他。   钟溯穿着一身朝服,格外俊美,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不下车,你上来吧。”这马车没有家徽,只要钟溯不出现,没人会知道车子是谁家的,也没人会知道车里还有一个男人。   冉凝看了他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踩着车凳上了车后,小五将帘子放好,坐在车前,车夫驾着车驶离了皇宫。   车上,钟溯给她倒了杯凉茶,让她慢慢喝。茶中加了一点薄荷,喝起来格外清凉。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宫?”冉凝喝着茶问。   “姑母昨晚派人来告诉我的,说皇上允你回家待嫁。我下朝后就想过来碰碰运气,说不定会遇到你。”钟溯也诚实,没编那种故意讨女子欢心的漂亮话。   “我要不是今天出宫呢?”冉凝笑问。   “那我明早再来等便是了。”钟溯的语气真的有种不等到冉凝不罢休的意思。   不过冉凝在想,如果她是下午才离宫,那钟溯肯定是等不到的。   “你用过早饭了?”钟溯问。   “用过了,你呢?”礼乐司的早饭送来的很早,她吃过才出宫的。   “还没有。”钟溯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所以,你陪我吃完早饭,我再送你回府。”   冉凝瞪着漂亮的眼睛看向他,这顺序不对啊,难道不是应该先把她送回府,然后钟溯再去吃早饭吗?即使再饿,也不能让她一个吃过的人去看着他吃吧?   小五和车夫肯定是听钟溯的,于是马车辘辘地跑向京中很有名的早点一条街,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 ☆、第19章 回府   第19章回府   北鑫的餐点花样繁多,从南到北,差异也很大。但只要北鑫有的,在这京中早点街上基本上不会找不到,而且价格也便宜。很多一早就要出去打工的百姓,都会来这儿吃一顿饱的,好有力气干活。一些朝廷官员也对这里情有独钟,无事要忙的时候也会在下朝后到这里用一些。而对这里的小店小贩来说,一些富贵人家要早饭,才是最赚钱的。有时候富贵人家的主子想尝尝鲜,就会让下人们过来买,一买就是一府的份,即便只是早点,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这条街每日从寅时开始,一直经营到午时,可谓是京城上午最闹热的所在了。   冉凝原本还在想,钟溯之前说过不会在人前露面的,现在都要去吃早饭了,怎么可能不露面?   可事实证明她真的多虑了,马车到早点街入口就停下了,小五兴冲冲地跑进去,没多会儿,就抱了一堆吃的回来。随后车夫将马车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与小五一起在车外用餐,冉凝和钟溯则待在车内。即便有人路过看到,大概也只会以为是赶路的一行人,早上随便吃些东西罢了。   “再吃些?”钟溯将一个烙得香脆的肉饼递给她。   冉凝摇摇头,说:“我已经吃过了,喝些茶就好。”   钟溯想了一瞬,随后从车子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冉凝。冉凝有些疑惑的接过来,打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放着各式果脯,散发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十分勾人食欲。   “镇北侯府上自制的,原本是要拿给六皇子,既然先接了你,你就拿回去吃吧。晚一些我让小五再拿一些送进宫。”钟溯似乎完全不觉得拿给六皇子的东西借花献佛有什么不妥。   冉凝觉得这样夺了六皇子的东西实在不妥,何况她并不馋这些。   见她不肯动,钟溯大概猜出了她的想法,很自然地从小盒里挑了一小块梅子干丢进嘴里,吃完后说道:“现在是我的了,你吃吧。”   冉凝实在没想到钟溯会做出这种举动,心下既无奈,又感叹他是个体贴的人,也就没再客气,配着茶慢慢吃起来。   钟溯也开始用餐。他的吃相很斯文,完全不像个武人,也不多言,遵守着礼节。不过一个文人打扮的公子在车上啃肉饼,又实在有些违和,即使吃得优雅。   发现了冉凝看他的目光,钟溯也抬头看向她,似乎在无声地问“怎么了?”。   冉凝轻笑,说:“你的打扮和在外面吃肉饼的感觉很违和。”一般这样的文人,即使外食,也会坐在店中,他们虽是坐在马车上,但感觉与在路上边走边吃没有什么区别。   钟溯喝了口茶,说道:“我带军打仗的时候,几乎都是风餐露宿,比起那个,现在坐在车上吃已经算好的了。”   冉凝点点头,武人但凡保家为国者,都是值得尊重的。   钟溯吃完两个肉饼后,看了看冉凝的古筝,问道:“这筝怎么如此光秃?”他就是不好乐曲,也知道这些东西应该长什么样。   冉凝摸了摸琴身,说:“做琴的师父的意思是若有什么喜欢的诗句,可以刻上去。不过我一时没想出什么特别喜欢的诗词。就先这样了。”   钟溯点点头,算是理解了,随后打开一包煎好的青菜卷,继续用餐。   冉凝吃了几块果脯后,就开始盯着盒子有些走神。这盒子上雕刻的是海棠图案,这让他又不禁想起了那块玉佩,她已经决定将这件事跟钟溯说了,只是在酝酿着要如何开口。   钟溯也发现了冉凝的走神,问:“怎么了?”   冉凝抿了抿嘴唇,先问道:“之前那个案子,徐大人那边有新进展吗?”   钟溯放下东西,说道:“应该没有。若有进展,沐一会说。怎么了?”   “有件事,我当时怕是眼花,所以并没提。但现在我确定自己并未眼花,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冉凝觉得这件说起来的确挺复杂。   “说吧。”钟溯给她重新倒上茶。   冉凝呼了口气,将玉佩、俞放,及她的猜测说给了钟溯听。   钟溯听完后,眼神似乎比之前深邃了许多,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想如何?”   “我希望将凶手绳之以法,但我单方面的证言,及庶女的身份,恐怕会让人质疑我的话。”杀人偿命是天理,冉凝也从未想要包庇或掩饰。只是嫡母与庶女的关系终究隔着一层,即使这并不为外人道,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会是个什么样的相处状态。嫡母与庶女能处得与亲生母女无异的,真可谓是凤毛麟角,只是谁也不会拿出来说破而已。   “嗯,我明白。”钟溯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我来办,我会安排好,你不必担心。若有需要你去做的事,我会派人私下通知你。”   “嗯,谢谢。”事情交给钟溯,冉凝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自己要注意安全。”钟溯叮嘱。   “我会的。若无其他事,我不会出府。”冉凝说,“你自己也要小心。”   “好。”钟溯点头。   等钟溯吃完早饭,小五和车夫才回到车上,车夫甩起鞭子,马车开始向万平伯府跑去。   在离万平伯府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车子便停下了,冉凝在这里下车走回府上,也不会引起府上人的怀疑。   冉凝下车后,正要伸手去拿筝,钟溯却把古筝往车内移了两分,然后说道:“我帮你解决那件事,这筝留给我当谢礼。”   冉凝眉尾一挑,说道:“你这是趁火打劫。”这筝她可是十分喜欢的,虽不算什么大价钱,但千金难买心头好。   “绝对让你这谢礼给的值。”钟溯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冉凝想了下,觉得即便筝给了钟溯,钟溯也应该不会把它砸了,待婚后应该还有机会看到。   “那好。我先回去了。”冉凝说。   “嗯。”钟溯点头。   冉凝转身走向伯府,直到进门,她才发现发现自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向钟溯行礼——难道在她心里,已经跟钟溯熟到无需多礼的地步了?可他们明明还没有见过几次面。   回府后,冉凝先去见了万平伯,然后去了俞氏那里。万平伯知道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没多问。俞氏倒是特地说起了府上庶女的嫁妆份例,冉筱当时有赵家补贴,所以并未落于人后,而冉凝却没有外祖家,府上的份例都向来如此,估计不会太好看。   冉凝没说什么,但心下还有是有些担忧的。俞氏说的并没错,份例就那么多,并未少了她的。但她没有娘亲,自然不会有人为她贴补嫁妆,寒酸大约是再所难免了,别人笑话她倒没什么,反正万平伯府也会跟着她一起丢脸,她只是担心镇北侯府那边会不满。   赵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冉凝发觉冉筱回门后,赵氏的心情似乎就不太好的样子,不似冉筱刚出嫁那会儿,赵氏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现在更像是强打着精神而已。冉凝看在眼里,却没有多问,毕竟这也与她无关。   俞氏正想继续说嫁妆的事,就有大丫鬟来通传,说钟家威骑大将军来人了,贤贵妃娘娘也一起来了,让她们快出去迎接。   俞氏一愣,看了冉凝一眼,原本脸上有些得意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又看了看身边的冉姌,说道:“姌儿和凝儿随我去,赵氏回房休息吧。”   赵氏是妾,通常情况下是没有资格到前面去的。   赵氏眼睛在冉凝和冉姌身上转了一圈,说道:“夫人糊涂,二姑娘尚未婚嫁,威骑大将军在,二姑娘实在不宜露面。”   赵氏跟俞氏抗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俞氏的那点心思,俞氏是想让贤贵妃见见冉姌,万一入了贤贵妃的眼,日后说不定也能赐个婚。钟家就那么一个钟溯,冉姌不至于落入魔爪。   俞氏皱起眉,声音有些严厉地说道:“威骑大将军是长辈,姌儿跟着过去并无不妥。”   赵氏轻笑,说:“当初但凡有外男,无论年纪大小,除非伯爷开口,您是都不允许姑娘们出去见的。”言下之意就是俞氏是看贤贵妃来了,才如此积极地想去讨好。   俞氏似乎是被戳中的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是正室,怎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那里有你一个妾说话的份儿?这次看在筱儿刚出嫁的份上,我便不罚你了,你快些回房,勿要在这儿耽搁。”说完,就带着冉姌和冉凝去了前厅。   赵氏看着俞氏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今天因为伯爷不在,俞氏才敢这样对她厉声指责,若伯爷在,俞氏向来是会装得温婉体贴的。以前她几乎不与俞氏正面冲突,也是顾忌着冉筱日后要出嫁,为了嫁妆也不能跟俞氏弄太僵,现在冉筱嫁了,她便没了那层顾忌,而俞氏给冉筱的嫁妆实在让她气得不行,若不是她向伯爷讨了一些,他们赵家还不知道要贴多少。   前厅里,万平伯正跟威骑大将军闲聊,贤贵妃坐在一边喝茶,也不插话。   俞氏带着冉姌和冉凝走了进来,向贤贵妃请安,“给贤贵妃娘娘请安。”   “给贤贵妃娘娘请安。”冉姌和冉凝也随后说道。   贤贵妃微微一笑,说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   三人起身后,俞氏又转向威骑大将军,行了半礼说道:“将军安好。”   威骑大将军也不是不懂礼节之人,起身向俞氏抱拳,“夫人有礼。”   “见过将军。”冉凝与冉筱随后行礼。   “嗯。”威骑大将军点点头,坐回椅子上,眼睛在冉凝和冉筱中间来回看了一眼,很快就分辨出了冉凝。之前他妹妹已经跟他大体描述过了。   俞氏刚想开口介绍冉姌给贤贵妃,就听贤贵妃对冉凝道:“冉凝,来本宫这里。”   “是。”冉凝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俞氏无法,也不能立在中间站着,就带着冉姌坐到了万平伯那边,准备伺机再说。为了自己女儿,俞氏不怕丢面子。 ☆、第20章 议婚   第20章议婚   贤贵妃亲切地拉着冉凝的手,对万平伯及俞氏道:“今日原本应该本宫的兄长与嫂子一起来,但嫂子近几日身体抱恙,不便四处走动,兄长又对嫁娶之事不甚在行,故而本宫就僭越了,请了皇上的恩典,替嫂子前来商议溯儿与冉凝的婚事。还望万平伯勿要见怪才是。”   贤贵妃这番话说得漂亮,谁也不敢有不满。这可是皇上同意的,要知道一般来说嫔妃出宫不易,皇上既然能允了贤贵妃为钟溯的婚事出宫,可见皇上对贤贵妃的宠爱及对镇北侯府的重视。   “贤贵妃娘娘驾到是万平伯府的荣幸,怎敢有怪罪一说。”万平伯赶紧说道。   贤贵妃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冉凝要嫁入镇北侯府,我们钟家自是不会亏待她的。聘礼你们可以尽管提,只要是在礼制内的,我们定无半分推脱,毕竟钟家只有钟溯这一个嫡子,前边儿那个庶子已经成婚,现在自是以嫡子的婚事为重,也没什么需要节省的。”   “是。”万平伯应道。钟家说不上财大气粗,但愿为迎娶冉凝尽全力,万平伯觉得这份心意就挺难得。   “婚期上,既然是赐婚,自然是宜早不宜迟,嫁妆上钟家并无要求,喜服本宫会命宫中的针工局缝制,不必伯府费心了。”贤贵妃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便端起茶浅呷了一口。   “娘娘思虑周全。”万平伯对钟家的意思并没有什么意见。   俞氏在听完这些后。脸上原本娴静的微笑变得僵硬起来。嫁衣由宫中准备,这是多大的恩宠?即使是为了配得上这套嫁衣,他们伯府的嫁妆也不敢太薄,否则就是驳了贤贵妃的面子。而且如果自己准备嫁衣,他们还可以找借口说时间仓促,聘礼上可以再省几分,但现在不用他们准备,她就没有理由不专心去给冉凝准备嫁妆了。想到这儿,俞氏就觉得自己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还得默默地往肚子里咽。   冉凝正要谢恩,不曾想,冉姌倒是先了冉凝一步,起身对贤贵妃行礼道:“娘娘安排周全。冉姌替三妹妹谢过娘娘。”   贤贵妃眉尾一挑,笑容敛了几分,打量了冉姌一番,问道:“你是万平伯的嫡出姑娘?”   “是。”冉姌立刻微笑道。   贤贵妃点点头,“万平伯府教导出来的,自然不会差。可婚配了?”   “回娘娘,尚未婚配。”冉姌放柔了声音。   俞氏了脸色好看了许多,似乎是对冉姌的表现很满意。只要能抢了冉凝的风头,她就高兴。   贤贵妃笑了笑,说:“看来冉凝要赶到你前面了。不过皇上赐婚,也没办法。”   “是。冉姌明白。”冉姌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贤贵妃转头看向威骑大将军,问道:“大哥,小妹这样安排应当可以吧?”她指的自然是婚事上的。   威骑大将军点点头,说道:“娘娘思虑周全,镇北侯府自当尽力筹备。”   威骑大将军样貌威严,身形也魁梧,钟溯无论样貌还是体型,与这位大军将都不是太像,冉凝猜大约是像将军夫人多一些。威骑大将军只看体魄就知道是武将,但钟溯若不报名号,别人只会以为是个书生。   “那就好,若有任何为难之处,定要与我说才是。”贤贵妃笑道。在兄弟面前,她永远只是一个姐姐。   冉姌见贤贵妃不再理她,心里多少有些自讨没趣的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立成那里很是突兀。   俞氏皱了皱眉,也不能做什么。   “那三日后,我会请人上门提亲。”威骑大将军说道。   “好。”万平伯应了。   婚事商议完,贤贵妃和威骑大将军也未多留,便起身离开了。   送走了两人,万平伯对俞氏道:“既然贤贵妃娘娘开口了,那冉凝的嫁妆也不能不像样。这样吧,嫁妆按嫡出姑娘的准备,别丢了万平伯府的脸。”   “伯爷!”俞氏蒙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贤贵妃过来说了一通后,冉凝的嫁妆就变成了嫡女的份例。   万平伯皱了皱眉,说道:“喜服都是宫里给做的,那代表着皇上和贵妃娘娘,嫁妆要不与喜服匹配,那是对圣上和娘娘的大不敬。让你按嫡女的准备,你就准备你的,咱们伯府也不差这些嫁妆。”   俞氏的指甲都快被她自己握断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府上向来节俭,你掌管府中事多年,总不会一点银子都没为府上存下吧?取出一部分来置办嫁妆,府上也饿不着。”万平伯看着镇北侯府的手笔,就知道他们伯府也不可太省。加上近几日提到冉凝的婚事,他总会想起已故的袁氏。袁氏生前他也没有给过什么,也没享受过儿女福气,临终前日夜惦念的也不过是冉凝这个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如今冉凝要嫁了,算是补偿袁氏也好,补偿冉凝也罢,反正他主意已定。   俞氏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冉姌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才是府上的嫡小姐,怎么能让冉凝抢了风头去?   万平伯也不欲多言,要吩咐的他都说过了,俞氏只要按他说的做就可以。环视了一下府内中,问道:“觅儿呢?还没起床?”   俞氏赶紧说道:“觅儿昨日染了些暑气,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就让他在屋里歇着了。”   万平伯点点头,未多问。   万平伯不知道,但不代表冉凝不知道。冉觅向来起得晚,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每次万平伯问起,俞氏都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反正俞氏是冉觅的生母,她都不需要冉觅晨昏定省,别人自然也无权过问。   万平伯回了书房,冉凝也告退了。俞氏看着冉凝离开的背影,眼神是从未见过的恶毒。在她心里,冉凝不光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冉觅的得老万平伯教导的机会,现在又要抢冉姌嫡女的权利。她现在恨不得冉凝一嫁就被折戟书生折磨死,到时候那些嫁妆还可以抬回来,填充一下库房。而她现在最头疼的还要数如何给冉凝准备嫁妆一事。   按万平伯的想法,府上的库房的确应该有不少银子。可这些年,冉觅在外的花销不断,时常惹了事还要拿钱去平。冉姌也渐渐大了,要用的东西自然得是最好的,这笔开销也不容小觑。再说她自己,府上虽说没再纳妾,但面对日渐衰败的容貌,她不得不费心为自己花大价钱买些养颜之物,府上给她的份例中也有胭脂水粉钱,但她要买的养颜之物岂是一般脂粉价能买到的?就这样数年下来,万平伯府其实并没剩下多少银子。现在万平府让她开库房拿银子,她上哪弄去?   俞氏愁的这些事也只能她一个人发愁,她不能告诉别人,也不会指责自己的儿女,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花多少钱,只要儿女好,她都甘愿。   三日后,媒人如期上门。镇北侯府请的是京中最好的媒人,人称叶媒婆。叶媒婆从当上新媳妇起就开始做媒,促成的夫妻大概可以绕京城一周,而且个个过得都不错,儿女满堂。也正是因为如此,给叶媒婆的红包大概是普通媒人的六七倍,并不是一般人家请的起的,就连冉筱那时,沈家也没舍得请叶媒婆。   叶媒婆有一张巧嘴,人长得也福态喜庆。一进门先是把冉凝夸了一通,然后又夸了一顿钟溯,让人听着都觉得冉凝和钟溯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不在一起结为夫妻都对不起老天爷。   当然,这些冉凝都是不需要出面的,都由万平伯和俞氏接待,冉凝只要等添妆时再露面就可以了。   之后问名和纳吉也在次日举行完毕。其实八字什么的,在赐婚前贤贵妃应该已经合过了,她不可能允许八字不合的人与钟溯在一起,也不会那么冒失地请求皇上赐婚,所以这些并不需要他们担心。就一般人家也会悄悄合好,再决定要不要请媒人上门。所以后面的步骤就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在纳吉结束的第二天,冉凝见到了宫女被害案中那位凶手所戴的玉佩一事就突然传开了。听说这个传言开始是衙门中传出来的,所以可信度大大的被提升了。传言还说冉凝觉得那个玉佩很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徐大人已经让人按冉凝所描述的画成图,开始全面筛查。若无消息,会张贴到城中,请大家帮忙辨认。   听了好几日传闻也没见有动静,碧竹有些质疑这种做法,问冉凝:“三姑娘,您觉得这能有用吗?感觉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应该有用。”冉凝想了想,回道:“如果凶手真的是俞放,以俞放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是不可能沉得住气的。只要时机抓得准,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但愿如此。”碧竹还是有些担忧,“奴婢担心您的安全。”   “放心吧,我这阵子会待在府上不出门,应该没问题。”冉凝还是相信钟溯的。   “嗯。”事已至此,碧竹也只能尽心地保护好她。   冉凝现在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全问题,而是要怎么跟万平伯交代。   可还没等冉凝想出个所以然来,前面的大丫鬟就跑来报,说礼乐司乐卿大人来访,想见冉凝。 ☆、第21章 寺院   第21章寺院   很快,乐卿被带进了冉凝的院子。乐卿今日穿得很朴素,非官服,也非华服,与普通百姓无异。若不是有乐卿的腰牌,府伯的下人恐怕也不会前来通报,直接把人打发走便是了,毕竟是没有提前递上拜帖的。   “乐卿大人。”冉凝向她行礼。   “嗯。”乐卿点点头,问道:“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吗?我有些事要问你。”   “乐卿到我房里来吧。”说着,冉凝引着乐卿去了自己的屋子,让碧竹在外面守着。   落座后,冉凝给乐卿倒了茶,问道:“乐卿来找我,不知所谓何事?”其实冉凝多少能猜出一些,只是引着乐卿开口罢了。   “外面传闻,说你看到了那个凶徒所佩戴的玉佩?”乐卿并没有喝茶,只是认真地盯着冉凝,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答案来。   冉凝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乐卿来找她定是为了这个,否则素日对她爱搭不理的乐卿怎么可能会亲自登门?   “是。”冉凝觉得这件事乐卿有知情权,以乐卿多年的阅历,也应该知道轻重关系,不会冲动行事才对。思索了一下,便将事情说与了乐卿听,话间她也提到证据不足,徐大人还在追查之类的话,一是让乐卿不要冲动,二是宽慰乐卿的心。   乐卿听完,沉默了良久,然后端起茶杯将茶喝完,才说道:“你的立场我明白。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杀害芝儿的凶手。”   “是。”有乐卿这句话,冉凝就放心了。   乐卿也没有多留,起身告辞了。   乐卿刚走没多久,冉凝就被万平伯叫进了书房。万平伯要问的也不外乎是外面传言的事,冉凝知道自己的父亲根本不会想要帮她解决这件事,也不愿多说,只说是在宫中时徐大人亲自来问过她两次话,案子没有进展,又涉及到乐卿的干女儿,她便同徐大人说了。但说得很含糊,不过徐大人很重视,至于徐大人要怎么查,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可能告诉万平伯她与钟溯私下见过面,这件事还是要避讳一些,只她、钟溯与贤贵妃知道就可以了,她也相信钟溯是不会乱说的。   万平伯沉思了一会儿,对冉凝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冉凝便告退出了书房。她知道她的父亲不会找徐大人理论,他不敢。也从未查过那枚玉佩的事,想要得过且过。这是冉凝最看不上他父亲的一点,遇事总想着把自己摘出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正义、仁义在他父亲面前,都不如他的那点明哲保身的为官之道重要。有时甚至还不如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晚饭过后,冉凝坐在院子里乘凉,手边是用冰镇过的西瓜,在这夏季,吃着格外沁凉。茶是她特地吩咐的加了薄荷叶的,从那次在马车上喝到,她就喜欢上了。   灯笼应出的烛光并不算明亮,不适合看书,冉凝就随便挑了一本画集来看,上面并不是什么名家的画作,都是一些山水,也不似画卷那般容易托出气氛,只是一些乡间风景,无事看看倒也觉得别有一番味道。   徐徐的夏风伴着蝉鸣,总有一种平静安稳的味道。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落到了院子中,冉凝和碧竹都吓了一跳,碧竹刚想叫人,就见黑衣人单膝跪地,抱拳道:“见过三姑娘,姑娘莫惊,是主子爷派属下来的。”   冉凝微微皱了下眉,看黑衣人这样,很有可能是暗卫,便问道:“你主子是?”   “是折戟书生。”黑衣人回答。   他没有直乎钟溯的名字,也没有只用钟公子这一不确定的称呼代替,而是选择了外界对钟溯的称谓。冉凝觉得这个黑衣人不仅对钟溯足够尊敬,人也很是聪明,心下也放心下来。   听到钟溯的名号,碧竹也安心下来,还四下看了看,看有没有惊动府上的人,也好赶紧出面掩盖过去。   “他让你来有什么事?”冉凝问。   黑衣人取出一张字条,双手承上,说:“主子爷让属下将这个交给三姑娘。”   碧竹将字条取过来,交给冉凝。   冉凝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找个理由去城外禅音寺小住几日。   落款是钟溯,还有钟溯的印章。钟溯的字写得很漂亮,不似一般的武将,总会略显潦草。冉凝觉得字如其人的同时,也感慨钟溯的细心,若没有这枚印章,她恐怕会抱着几分怀疑。即使她未见过钟溯的印章,但能想到落印的,自然是把她的疑虑和担忧都算在心里的。   冉凝将字条折成一指宽,然后让碧竹取来烛火,当着黑衣人的面将字条烧了个干净,说道:“回去回你主子,说我知道了,明日便向家中提。”   冉凝知道,这种字条是不能留的,即使什么都没有,让人发现也会认为她不检点。而且这张字条可能关系到芝儿一案,冉凝就更不可能留了,万一被人发现,说不定会倒打一耙。   “是,属下告退。”说完,黑衣人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有过钟溯的那一回,碧竹现在对人一闪就没影已经有点习惯了,只是凑到冉凝身边,小声笑道:“未来姑爷手下的人果然个个身手不凡。”   冉凝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说道:“只是轻功而已,哪里看得出真身手?”   “反正奴婢就是看得出来。”碧竹得意地扬着小脑袋,一脸“我家姑爷很棒”的表情。   次日一早,冉凝向俞氏请安后,去了万平伯的书房。以自己前此日子遇到凶案,恐沾染不吉,想在婚前到禅音寺小住一阵,进香祈福,抄录佛经,保日后平安为由,请万平伯应允。   万平伯想想,也觉得此事不吉,还是应该祈福一番为好。再加上这阵子关于那起凶案的传言不断,让冉凝都避一避好,便同意了。他同意了,俞氏自然就失去了反对权,只能派人给冉凝打点行装,好生送到她到禅音寺去。   为了表达诚心,冉凝要求不要带侍卫过去,以免冲撞了佛祖,只她和碧竹,再带两个粗使丫鬟就可以了。万平伯也同意了,于是一行人简装前往禅音寺。   禅音寺位于北郊,香火向来旺盛,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喜欢到这里来进香祈福,觉得这里的佛祖十分灵验,而且来回也方便,乘马车只需要半个时间,徒步也仅需要一个时辰而已。   禅音寺接纳住宿,也提供斋饭,香客只需交少量的香油钱便可。而一些乞丐、饥民,寺中会免费提供吃食,只是量有限,不可能惠及全城乞丐和饥民。   冉凝下车后,便有小沙弥迎了上来,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是要上香吗?”   这里有很多小沙弥,在人多的时候帮着接待一下香客,给他们指路或者解决问题。   冉凝双手合十,说道:“是的,小师父,我们要在寺中暂住几日,不知可还有房间?”   “有的,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在前面带路,引着冉凝一行往后院走去。   禅音寺的后院分为三部分,左边为男香客的住处,右边是女香客的,中间是寺中僧人的住处以及大小数个禅房,这想也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女香客被男香客冲撞的可能。   小沙弥通过冉凝的衣着和带的丫鬟大概能猜出她应该是哪家的小姐,所以给她安排了一个独门的院子。这个院子不大,一共三房,足够她们住了。   “有劳小师父了。”冉凝说道。   “施主无须客气。待施主收拾好行李,到前面登记一下即可。”小沙弥说道。   “好。”冉凝点点头。寺里做登记,主要是为了记录哪些房间有香客住了,以免安排错了房间,徒惹尴尬。   “那小僧先出去了。”说完,小沙弥合手行了僧礼,就转身离开了。   碧竹给冉凝倒上茶后,吩咐两个粗使丫鬟将行礼收拾妥当,自己则去了前面登记,顺便交一些香油钱。   冉凝坐在桌前,看着门外被微风吹动的树叶,这种禅寺中的安静更容易让人平心静气。在安静中,冉凝不禁在想,钟溯会不会也住进来了?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对一心向佛的人来说,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钟溯可谓是满身罪孽,并不适合来祭拜。其实冉凝相信只要人肯向善,佛祖会宽恕一切罪孽,不能宽恕别人的只有人而已。   碧竹回来时,给冉凝带回了佛经和文房四宝,这些是冉凝要用来抄录经书的,不可怠慢。   就这样,冉凝开始了单调却充实的寺院生活。平时也并无人来打扰她们,斋饭小沙弥会送过来,冉凝每天就是去前殿祈福,回房间抄录经书,在住持大师有空时会去与其讨论佛法……这样修身养性,也让冉凝的心境更加平和了。   这日晚上,冉凝抄完最后一份经文,时间已经不早了。寺里的僧人都睡了,碧竹靠在床边打哈欠。   冉凝放下毛笔,看了看刚写好的一页,然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想前明天上香的时候将经文拿去烧掉。   “碧竹,回房睡吧。”冉凝对碧竹道。   碧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问道:“您抄完了?”这些东西要冉凝自己抄才能彰显诚意,所以她是不能帮忙的,只能在一边陪着。   “嗯。”冉凝点点头,“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   “好……”   碧竹话间刚落,房门就突然被从外面踹开了,三个提着大刀的蒙面黑衣人一下闯了进来——   冉凝和碧竹都吓了一跳,碧竹立刻大叫:“救命——”后面的“啊”还没叫出来,黑衣人的刀就冲她砍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都在等钟溯出来,不过他要到下一章才会出现哟! ☆、第22章 相救   第22章相救   冉凝反应很快,抓起砚台就向砍向碧竹的黑衣人丢去,黑衣人一闪,没有砍中碧竹,冉凝立刻抓住碧竹的手,拉着她跑进了院子。外面地方大,也方便她们逃跑喊人。   跑到院子里,碧竹也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叫到:“救命啊!有刺客!”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引起一点动静,也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看,就连睡在隔壁的两个粗使丫鬟都没有出门。   三个黑身人都是会武功的,对付她们两个弱女子,可谓是轻而易举,很快就追了出来,并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碧竹虽然吓坏了,但还是立刻挡在冉凝身前,张开双臂道:“不许伤害我家姑娘!”   冉凝也没完全缩在碧竹身后,碧竹对她来说更像是妹妹,她不可能看着碧竹去送死,便趁机问道:“是什么人排你们来的?若是雇佣的,我可以付双倍。”   双倍的价冉凝是没有的,但诓骗一番争取一下时间还是可以的。而且就冉凝这么多年在老万平伯身边的经验来看,这三个人的功夫并不算上乘,但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足够了。   对方显然并没有想回答冉凝的问题,也不想理会碧竹的阻挡,提起刀就向两人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衣的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落到了冉凝身边,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内力一震,将三个黑衣人加上碧竹一起震了出去。随即足尖点地,带着冉凝倒飞到了院门口,此时一个灰衣人也落到了院中,跟三名黑衣人打了起来。   冉凝转过头,就看到钟溯那张冷静的脸。再看向灰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厮小五。冉凝没想到看起来很普通的小五居然有这么好的功夫。   “有没有受伤?”钟溯放开冉凝,将她转向自己,上下看了看。   “没有。”看到钟溯,冉凝的心也彻底安定下来。刚才如果不是钟溯抱着她,她肯定也和碧竹一样被震飞了。钟溯护着她,她自然是感动的,但完全不顾碧竹,让冉凝不仅有点心疼碧竹。   “嗯。”见她真无恙,钟溯也就放心了,抬头对小五道:“留活口。”   “是!”小五应着,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打斗。   碧竹这时也回过神来,看到小五和钟溯,也感觉像找到了靠山,一下冷静了下来。为了不打扰小五,她用爬的爬到了冉凝这边。冉凝赶紧将她扶起来,问:“怎么样?伤着没?”   “姑娘,我没事。”碧竹咧嘴一笑。虽然被震飞摔出去有点疼,但比被人杀要好多了吧。而且她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摔一下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冉凝没事就好。   冉凝看着傻笑的她,点了点她的额头,也跟着笑了。   这时,一串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伴着火光向这边跑来,听起来不下十人。三个黑衣人见情况不妙,转身想逃走。但小五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立刻将他们踹倒在地,并迅速地卸了三个人的下巴,以防他们服毒自尽。   很快,十几个训练有素的衙役就跑了进来,照速度看,应该是埋伏在不远处的。他们一来,小五就让了位置,衙役上前将三个人绑了。带头的捕头向钟溯抱拳行礼,道:“有劳将军。”   钟溯现在虽然已经上任做了京卫指挥使,但别人还是更习惯称他将军。反正他将军的头衔也还在,两个官位都是正三品,称呼哪个都不算错。   钟溯微微点了下头,说:“寺中的人都被迷药迷昏了,估计到明天中午才会醒。”   “是,下官会让人在这守着,保证寺中人的安全。”捕头说道。   “嗯。”钟溯也不欲再多言。   捕头又道:“今夜寺中恐怕是不宜再住了,徐大人的意思是请冉三姑娘到衙门小住一晚,明日审问出果然再看下一步要怎么做。”   听着钟溯与捕头的对话,冉凝确定他们应该是早就知道会有人要来杀她,否则钟溯也好,衙役也好,都不会来得这么巧。如此看来,钟溯为俞放布下的网,现在是收网的阶段了。虽然她成了局中的饵,但冉凝并不觉得不满,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她这个饵,这个局是不会成的,而且她也相信钟溯会护好她。   “你想去吗?”钟溯问冉凝的意思。   冉凝想了想,说道:“如今看来,只有衙门应该是最安全的。”   “那好。”钟溯点点头,让捕快和衙役们扫尾,自己带着冉凝一跃便出了院子,轻功向衙门的方向飞去。   “诶?姑娘!”碧竹一看,钟溯居然把她丢下就没了影子,她不在,谁伺候她家姑娘啊?难道未来姑爷能伺候?   “别叫了。”小五走到碧竹身边,向捕快抱拳说了句“接下来就麻烦几位大哥了”,便环住碧竹,追了上去,只留下一道碧竹的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姑娘被抢了。   到达衙门,徐大人已经在等他们了。   “徐大人。”冉凝向他行礼。   “三姑娘安然无恙,本府就放心了。”徐大人也松了口气。   “多亏徐大人安排周全。”冉凝说道。   徐大人笑着摆摆手,说:“本府可不敢居功,都是钟将军思虑周全。若非钟将军,这案子单凭一枚玉佩,恐怕也很难有进展。”   “徐大人客气。”钟溯说。   “三姑娘,本府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客房,你暂且住着。”徐大人说完,就有几个丫鬟从后面走了出来,一看就是特地来伺候冉凝的,毕竟衙门里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女子的。   “多谢大人。”冉凝向徐大人道谢。   “三姑娘先去休息,本府到前面去等衙役带人回来。”徐大人说。   “好。”冉凝点点头。   徐大人向钟溯点了下头,就带着师爷先行离开。冉凝正要跟着几个丫鬟去后院,就见小五带着碧竹落到了她身前。   “姑娘。”一落地,碧竹赶紧跑到冉凝身边。开始被小五带着飞起来的时候,她的确吓着了,但慢慢的也就冷静下来了,只要小五不把他摔下去,一切都好说。   见碧竹也过来了,冉凝松了口气,说:“我们今天暂时住在这里,明日再说。”   “好。”碧竹也没有多问,反正冉凝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来到后院,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丫鬟们见冉凝没什么吩咐,就退到院外候着去了。碧竹今天摔了出去,现在身上开始有些泛疼,钟溯让小五去请个大夫来给碧竹看看。当时他根本没在意那么个小丫鬟,但看冉凝似乎对她挺在意的,便让小五去跑了一趟。不是他在意碧竹这个小丫鬟,而只是想让冉凝放心而已。   碧竹先去房间休息了,院子里只剩下冉凝和钟溯。冉凝被这么一折腾,整个人也清醒了,现在毫无睡意。   “你要回去吗?”冉凝问。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钟溯大老远地跑到禅音寺救她,又把她带过来,相必也不轻松。   “不然呢?想让我留下?”钟溯看着她问道。今天的月色很好,应着冉凝的眼睛格外明亮。   冉凝脸上泛起一层红晕,说道:“跑了这么远的路,你也累了。这衙门应该还有客房,你不如留下来休息?”   钟溯住到别的院子去,也不算越矩。   见她的样子,钟溯知道冉凝是关心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说道:“我不走,你安心便是。”他知道,他留在这儿,冉凝才能睡个好觉。而今天来回这一趟,其实他并不觉得累,只要休息上半个时辰就可以了,只是这些他并不准备跟冉凝说。   “我让丫鬟帮你准备房间。”冉凝说。   “不急,一会儿我还要去前面跟徐大人说些事。”他并不准备让冉凝为他的住宿问题操心。   “好。”冉凝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有钟溯在,她就觉得特别安心,只是这些她并不能说出来,要保持女儿家的矜持才行。   不多会儿,丫鬟们送上了两碗莲子羹给冉凝及钟溯做宵夜,冉凝让丫鬟给小五和碧竹也准备一份,丫鬟应后便出去了。衙门里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家里精致,但味道并不差。   冉凝和钟溯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慢慢吃着莲子羹,莲子羹里加了桂花,更外香甜。钟溯原本对这种东西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冉凝在吃,他也就陪着她吃了。   小五很快带了大夫回来,刚准备去碧竹房里,就被钟溯叫住了,说道:“先给冉凝看看。”   冉凝一愣,说:“我没事。”   “大夫说的算。”钟溯说道。   小五知道钟溯的性格,一秒也不敢耽搁,赶紧让大夫先给冉凝看了。   诊完脉后,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说道:“这位姑娘无碍,不必担心。”   “没有受到惊吓?”钟溯问。   “没有,姑娘身体很好。”大夫笑道。   冉凝失笑,说道:“我就说没问题。麻烦大夫去帮我的丫鬟看一看。”   “好的,好的。”大夫应道,然后跟着小五去了碧竹的房间,为怕不方便,还多叫了一个丫鬟。   对于冉凝没有受惊吓,钟溯是有些意外的,对冉凝的认识似乎也刷新了一层,一个娇弱的女子在那种状态下都没有被吓到,这不仅是心理承受力的问题,见多识广也是一方面,这种见多识广并不仅是在见世面上,还有学识上的一些东西。如此,钟溯觉得冉凝说不定真的可以接受他的全部。   大夫给碧竹开了一些安神的药,说碧竹只是受了惊吓。至于身体的酸痛,只是跌伤而已,并未伤到筋骨,只需要养几天便好。   小五跟着大夫去取药。得知碧竹无恙,冉凝也放了心,看了碧竹之后就回房间去了。院子里只留下一个丫鬟等一会儿小五回来把药煎了。   看着冉凝房间里的烛火熄灭,钟溯纵身跳上了院内的大树,坐在粗壮的分枝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也可以最近距离保护冉凝。至于原本准备去前面跟徐大人商量明日安排的事,也被他暂时搁置了。现在没有什么比他待在院子里保护冉凝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来发入V公告了! 经与编辑商议,本文将于3月4日(周五)入V,更新时间不变。入V当日,连更三章。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一如既往地多与我交流!V前这几日的更新也不会断的,请大家放心。 ☆、第23章 升堂   第23章?升堂   次日一早,冉凝走出房门,就见钟溯已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她了,桌上还摆着几份早点,看样式应该是衙门中的厨房做的。   “醒了?来吃东西吧。”钟溯说道。   “好。”冉凝应了一声,走到桌边。   钟溯将一碗鱼皮馄饨推到冉凝面前,说:“一会儿徐大人会派人到俞府抓人。”   “证据足了?”冉凝问。她也希望尽快结了这个案子,但如果证据不足,估计会耽搁不少时间,到时候变数就太大了。   “应该吧。”钟溯给了她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冉凝微微皱了下眉,有些不放心。   钟溯说道:“吃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到堂上听审。”   冉凝想了想,觉得徐大人应该也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冒然行事,倒也略微放心了些。   早饭后,面前就传来话,说俞放已经抓到衙门了,一刻后升堂。   钟溯点点头,又跟冉凝一起用了些茶,才带着冉凝前往公堂。在路过书房时,钟溯突然拉住了冉凝。冉凝脚步顿,就听到有一个男子正在书房内同徐大在叫嚣。   “我俞直的儿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徐大人,你我同是在朝为官的,你这样冤枉我儿子,我们俞家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父亲还没有告老,也算是老臣,在皇上面前说句话也是颇有分量的,徐大人还是好自为之吧。”用这种高傲的态度对徐大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俞氏的兄长,太常寺少卿俞直。   “俞大人,本府这是京城府尹,查明案件为民伸冤是本职。如今令公子涉案,若他不是凶手,本府自当还他公道,俞大人又何需如此着急。”徐大人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俞直似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道:“行,你别后悔。”   说完,一甩袖子就气哼哼地出了书房。   钟溯带着冉凝往拱门后躲了一下,没让俞直看到他们。   俞家两代为官,在官场上还是有给分量的。若非徐大人义正严,不畏强权,这事恐怕要麻烦许多。   似乎是看出了冉凝的担心,钟溯说道:“安心,俞家并不算什么。徐大人背后是整个都家,都沐一的父亲是刑部上书,与徐家老爷子平起平坐。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了钟溯这番话,冉凝考虑了片刻,点了点头。俞家背后可以说还有万平伯府,听上去比徐大人身后的都家要强上一些,可她父亲是绝对不可能管俞家这些事的,所以万平伯府这个靠山有等于没有。   “但愿今天能顺利些。”冉凝说。   “会的。”钟溯的语气中带着几份自信。   来到公堂,两人坐到了立于师爷位身后的屏风后,没有人知道那里还有人在,冉凝和钟溯可以安心地在那里听完全程。   两人刚坐下,就听到一位声音尖锐的女人在公堂门口边哭边骂,哭着俞放被冤枉了,骂着徐大人查不出真凶要拿俞放顶罪。俞直站在女人身前,一脸严肃,并没有指责女人,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冉凝隔着屏风并看不到那女人是谁,但猜应该是俞放的母亲。   不多会儿,徐大人、师爷和衙役们先后走进了公堂,徐大人坐到知府的位子上,师爷则坐到了记录的案桌后,衙役分成两批,分别站在左右两边,另外还有三五个衙役维持着门口的秩序,让前来旁听的百姓不要拥挤,也不要打扰断案。   “升堂!”徐大人惊堂木一拍。   “威武——”   “今日,本府就宫女芝儿被杀一案开堂审理,带疑犯俞放!”徐大人说道。   很快,俞放就被带了上来。俞放一见到门堂外的俞直,就立刻喊道:“父亲,快让祖父救救我,快救救我!”   “安静!”徐大人再次拍了惊堂木,俞放安静下来。   “俞放,本府问你。今年六月十七晚酉时,你身在何处?”徐大人问。   俞放跪在地上,低着头想了半天,再抬起头,脸上已经平静了不少,说道:“大人,这么久的事我实在记不得了,大约是在与朋友喝酒,又或者在家睡觉?”   徐大人看着明显不想配合的俞放,说道:“今年六月十七晚酉时,宫女芝儿被杀害于巷中,有人看到一佩戴海棠玉佩的男子逃入巷子深处。由于玉佩样式特别,被记住后筛查到了你身上。俞放,你有什么话说?”   徐大人说话间,衙役将那块玉佩呈到徐大人面前。   “大人,单凭一枚玉佩就说我是凶手,是不是太武断了些?我从不认识什么叫芝儿的女人,您可别冤枉我。”俞放哼了一声说道。   “一枚玉佩的确无法让你心服口服。”徐大人似乎也没指望俞放立刻认罪,也不欲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对衙役道:“带昨晚的刺客!”   “是!”   听到徐大人的话,俞放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些,但看上去还算镇定。   很快,三名刺客就被带了上来。他们还穿着昨晚的夜行衣,表面看也未受什么伤,但脸色却十分不好。三人跪在俞放身边,并瞥了俞放一眼。   “本府问你们。昨夜你们潜入禅音寺,用迷香迷倒了众香客及僧人,又跑到冉三姑娘院中刺杀,你们究竟是何人,又是受何人指使?”徐大人问。   其实这些话昨晚已经问过了,只是需要再复述一次给俞放听,也是给在场的百姓听。   三人中年纪最大的黑衣人说道:“我们乃望月楼的人,六日前,俞放俞公子到楼中来,请我们刺杀万平伯府三姑娘。正巧三姑娘上山祈福,我们才有机会下手。”事已至此,他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至于信用?若是一般江湖中事,他们自然是会保守秘密的。可一旦涉及到朝堂,他们也明白民勿要与官斗在道理。   “什么?”俞夫人闻言惊了一跳,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没顾忌场合。   “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堂堂俞家公子,怎么会与你们这些江湖人打交道?”俞放冷笑一声,似乎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黑衣人也没客气,直接说道:“俞放来楼中的时候,的确蒙了面,但身形、声音是不会变了。当时我正好也在场,自认是不会认错的。当时俞放前来,说要雇我们杀万平伯府冉三姑娘。说冉三姑娘身边平时也没个会武功的,所以不需要什么高手。于是这活儿就落到了我们身上。在出任务之前,楼内自然是经过一番调查的,我们是江湖门派,做事自然要格外当心。负责打探的兄弟回来说,俞放是因为杀人时,玉佩被那位冉三姑娘看到了,城中正传的厉害,他心下害怕,才要杀人灭口的。这消息未必全然可靠,但也有几分可信。”   黑衣人深知自己是回不去楼里了,自然也不需要再隐瞒,“我们本就是江湖门派,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活我们就接下了。只是不想被俞放诓骗,冉三姑娘身边根本不乏高手,这才落到了官府手中,我们三兄弟也认了。”   “呵,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从不知道什么望月楼,你们说,是谁指使你们诬陷我的?”俞放一脸正义的大声呵道。   “俞放,男人就要敢做敢当。”黑衣人说道。   “我没做过,凭什么要认?!”俞放冷声问。   黑衣人也不惧他,哼哼一笑,说道:“大人,我身上有那日俞放到望月楼时留下的钱袋。那日要先收定金,俞放就直接把荷包丢了过来。”说完,黑衣人从衣内拿出一个荷包来,交给衙役,衙役呈交给徐大人。   在屏风后的冉凝看了钟溯,她不知道关于那个望月楼要杀她的事钟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但肯定是提早知道才护得了她的周全。虽然事情才审到这儿,但冉凝觉得已经看到结局了。   见她在看自己,钟溯给她添了茶,问道:“无聊了?”   “不是。”冉凝并不准备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觉得自己早晚会知道答案的。   “中午想吃什么,让小五去买。”衙门的饭菜对他来说已经算做得不错了,但他总觉得给冉凝吃有些委屈了冉凝。   “不用麻烦,衙门的东西做得虽粗糙了些,但不难入口。”冉凝也不是挑剔的人,不是她不会挑剔,而是老万平伯从小就教育她随遇而安,在该挑剔的时候不能委屈自己,在不该挑剔的时候就让自己融入环境。所以她虽未吃过什么苦,却也不惧怕吃苦。   徐大人看了看荷包的绣功,他虽分辨不太出来,但也知道每个府上几乎都有等属于自己的且不外传的花样和刺绣方法,只要让一些擅长女红的女子辨别一二,就可知晓。而在这枚荷包的一角,还小小地绣了一个“放”字,一看就是特地为俞放绣的。   “俞大人,俞夫人,你们可有荷包在身上?”徐大人问。   俞直和俞夫人都不说话了,显然并不想拿荷包出来做为参照。   徐大人又问:“可有擅长女红的女子在?若没有,本府就要去请绣娘了。”   “大人,民妇是轻罗坊的绣娘,愿为大人效劳。”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上前一步,说道。   轻罗坊是京中很有名的成衣铺子,里面绣娘的绣功自是不必说的。   “甚好。”徐大人将荷包交给衙役,衙役拿给了女子。   徐大人又问:“没有俞家的荷包做对比,可否能辨别得出?”   绣娘说道:“大人无需担心,民妇看看俞大人与俞夫人衣裳和手帕上的绣工也可知一二,若辩不出,再让人找来荷包便是了。”   “好。”徐大人点点头。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冉凝很清楚,俞家的针法很是特别,绣出来的东西也十分漂亮。这些俞氏都继承了,俞氏年轻那会儿,也给冉姌绣过不少。但现在上了些年纪,眼睛经不得累,绣的东西就越发少了,最多是给万平伯绣上几样小物件罢了。   钟溯看着冉凝放桌上的修长的手指和修得漂亮的长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现了他的目光,冉凝问:“怎么了?”   钟溯问道:“你可会女红?”他只知道冉凝的琴技出众,但并未听说女红方面的功夫。   “自然是会的。”冉凝轻笑,这些东西她也不敢落下。   钟溯的手指伸到离冉凝指甲极近的地方,几乎是要贴上了,然后轻轻点了点桌面,问道:“可还方便?”   冉凝的笑容深了些,说:“嗯,只是慢一些而已。”   钟溯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无论你绣成什么样,我都会戴的。”   冉凝笑着抿了抿嘴角,脸上有点热,婚后妻子是要向相公赠送荷包、手帕之类的物件的,钟溯承诺会带,对冉凝来说自然是很暖心的,心下也开始盘算着要买一块什么样好料子,才能配得上钟溯。 作者有话要说:  即使旁听堂审,也不忘秀恩爱啊! ☆、第24章 暗藏   第24章暗藏   绣娘仔细看着荷包的绣法和缝制的手法,又告了声得罪,翻看了一下俞夫人用来摸眼泪的帕子和袖口花纹。半晌后,才向徐大人行了礼道:“大人,民妇可以确定这荷包上的针线与俞夫人手帕及袖口上所绣的桃花和长春花针线一致。这种绣法在收尾时非常有特点,民妇做绣娘这么多年,见过的针法绣工不少,但从未见过这等样式的,相必并不是流传开的,应该是只属于俞府。若大人不信,可以请其他人来看看,但凡会女红的应该都可以看得出来收尾针法的一致。”   绣娘说得有条不紊,思路清楚,一看就是从事这一行业的人,所以在专攻的问题上毫不含糊,也免了徐大人再多问。   俞放听完后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俞家人脸色也不比他好看多少,俞直瞪着眼睛盯着俞放,如果不是在公堂上,他似乎就要问俞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徐大人将目光转向俞放,问道:“俞放,你可还有要辩解的?”   俞放眼睛快速转着,似乎是想到了理由,抬头看着徐大人,说道:“我在外也丢过不少荷包、手帕之类,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拿了我的东西去做研究?然后又冒充我到什么望月楼去雇杀手,还故意将这荷包留了下来?”   黑衣人似乎是被他气笑了,说道:“俞公子,你可不要忘了,你能找到我们望月楼也是动用了不少关系的,否则我们一个江湖门派,怎么会跟你有交集?只要大人花点时间去查,介绍你到望月楼的人定能查出来,到时候还岂容你狡辩?”   俞放一听,顿时有些泄了气。   见他的表情,徐大人哪还能不知道,立刻说道:“俞放,你可还要继续否认?”   俞放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好,我承认这三个人是我雇佣的。我想杀冉凝纯是个人恩怨,并非为什么玉佩之事,为玉佩之事杀冉凝只是望月楼栽赃于我罢了。我就是看不惯冉凝的种目中无人的样子,总让我觉得很没面子。至于那个什么宫女,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听到他承认雇杀手杀光冉凝,俞直恨不得抽俞放两个大嘴巴,他没想到俞放居然真与江湖人有勾结。俞夫人倒是倒吸了口气,这要弄不好,他们俞府可就要和万平伯府闹翻了。   俞放只认找人刺杀冉凝这事,罪名反而没有杀芝儿大。毕竟冉凝无恙,杀手也被抓了。俞直若从中周旋一二,说不定赔些银子,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冉凝皱了皱眉,她知道俞放这是在故意避重就轻。但她现在不可能出去与俞放理论。   钟溯看向冉凝,轻声问:“你真得罪过俞放?”话中那态度大有一副如果真是这样,就帮冉凝处理掉俞放这个大麻烦的意思。   冉凝摇摇头,小声对他道:“俞放虽是母亲娘家的侄子,但对我来说仍是外男。我与他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未深交谈,何来得罪一说?唯一一次与俞放多说了几句的,就是大姐姐婚宴那天傍晚,我故意试探着说了玉佩的事罢了。”   钟溯点点头,他也觉得冉凝并不是目中无人之人,平日待人也很温和,不说别的,仅看她对碧竹的态度,就知道冉凝并不难相处。   “既然你只认刺杀万平伯府冉三姑娘一事,不承认杀害宫女芝儿,那本府必定要让你心服口服才行。”徐大人也不着急,反正今天他一定要将这个案子审透了,“来人,将匕首呈上来。”   “是!”很快,那把插入芝儿腹中,致其死亡的匕首就被送了上来。   徐大人问俞放,“这把匕首你可认得?”   “不认得。”俞放毫不犹豫的否认。   徐大人也不在意,说道:“这把匕首看起来普通,但实则并不是一般百姓买得起的。本府经过多方打探,找到了铸造这把匕首的铸造师,请他来辨认一番便可知究竟。来人,传铸造师上堂!”   铸造师已经等侯多时了,听到传唤,就从一侧的证室走了出来,在黑衣人和俞放身后跪地行礼,“草民曹胜见过大人。”   铸造师曹胜大概四十来岁,身材魁梧,肌肉明显,皮肤偏铜,脸上泛着油光,指甲中残留着炭灰,看上去脏兮兮的,完全一副铁匠的模样。   “曹胜,你辨认一下这把匕首是否出自你手。”徐大人说着,让衙役将匕首拿到曹胜面前。   “是,大人。”曹胜是今天早上被找来的,听闻自己做的匕首涉了案,也不敢有半点马虎,赶紧跟着衙役赶了过来。   曹胜仔细地翻看着匕首,不知道是碰到了那一处的暗扣,匕首手柄处弹出一个指甲大小的铁片。曹胜看了一下那枚小铁片的反正面,说道:“回禀大人,这的确是草民所铸的匕首,这种铁片的设计草民不敢说独草民一家,但上面的字、铁片的位置和暗扣的工艺绝对是出自草民之手。这铁片正面是草民的名字曹胜,背面是草民为这把匕首取的名字,叫溜紫,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个代号罢了,方便记录。”   冉凝看向钟溯,她猜这匕首中的玄机钟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钟溯似乎看出了她想问什么,直接说道:“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买这种防身的东西回去一方面是有用,另一方面大概只单纯的觉得好看。但对于我这种常年与兵器打交道的人来说,这种暗扣并不是什么秘密。铸造师无论水平高低,除非是皇家统一锻造的武器,否则他们都会在自己打造的兵器上尽可能的留下自己的名字,这对锻造师来说也是一种名望的象征。至于名字要刻到什么地方,每个锻造师有自己的一套,像暗扣这种都是不想留在兵器表面影响美观,才会选择的一种方式。这种东西徐大人不可能知道,毕竟他是文人,但只要拿给一个有些能力的武人,他们都可以找到这些铸造师留下的信息。”   “原来如此。”冉凝觉得自己也是长见识也。当初她祖父那里也有不少兵器,只不过她从来没有碰过,更谈不上细看和研究了。   徐大人听了曹胜的话,点点头,指了指俞放,问道:“既然是你所铸,那你辨认一下,买你这把匕首的可是这个人?”   曹胜闻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俞放一番,又考虑了片刻,才十分肯定是说道:“回大人,并非这位公子。草民也从未见过这位公子。”   听到他的话,徐大人和冉凝都是一愣——难道他们真是怀疑错人了?   “你可确定?”徐大人又问了一次。   “自然。草民虽不敢说过目不忘,但兵器这东西,作为卖家总是要留心一些的,所以但凡来过铺子的,草民都会有些印象。”曹胜说。   话到这里,最得意的莫过于俞放了。俞放立刻扬起头,也不见了刚才的忐忑,说道:“我就说不是我,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宫女,徐大人你这样冤枉我,我们俞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曹胜说匕首不是俞放的,俞直也松了口气,说道:“徐大人,我就说我儿不会做出这种事,冉凝的事也算是事出有因。你可不要为此就把事情全部推到我儿身上。”   俞夫人也立刻哭道:“我可怜的放儿啊,凭白被人冤枉了啊!”   一边听审的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似乎冤枉了俞放比俞放雇人行凶未遂更惹人关注。   听着公堂上的嘈杂,徐大人再次拍响了惊堂木,“安静!”   众人被惊了一跳,也立刻安静下来。   “大人。”这时,曹胜又开口了,“草民铺子里有武器的买卖记录,若取来查上一查,定能找到买走溜紫之人。”   “甚好!来人,去曹胜铺中将买卖记录取来。”徐大人吩咐道。   “是!”捕头很快应下,挑了三个人去铺中取东西。   按照北鑫律例,凡贩卖兵器者,都需记录买家的身份,毕竟这些兵器是可以伤人的,有这这些记录也是方便在出事时查阅,同时也给买这些东西的人一个警醒。   曹胜的铺子离衙门不算远,衙役骑马来回,很快就将东西取了回来。   徐大人让衙役把记录册交给曹胜,由曹胜来找,不多会儿,曹胜就找到了关于那些匕首的信息,说道:“回禀大人,这把溜紫是今年四月卖出的,买主是万平伯府大少爷冉觅。”   冉凝一怔,她还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把冉觅也扯了进来。   而站在外面的俞直小声跟旁边的小厮说了几句,小厮就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   衙役将曹胜找到了关于溜紫的记录拿给徐大人看,上面写得很清楚,甚至有一些关于冉觅当时的衣着和体貌特征,还有冉觅按的手印。这份记录册是严格按照北鑫的要求来记录的,不像有些铺子会偷个懒,少记些东西,所以徐大人觉得这份记录是可信的。   “来人,去万平伯府请冉觅到衙门来。”徐大人说道。   “是。”这次捕头亲自带人前往,毕竟是伯府,只排几个衙役去不够尊重,即便冉觅也变成了嫌疑人。   万平伯府君义院中,冉觅还没有睡醒,他身边的小厮就带着俞府的小厮敲门走了进去。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俞府派来的,冉觅的小厮也是万万不敢打扰这位大少爷睡觉的。   “少爷,醒醒。”小厮小心翼翼地喊道。   “滚!”被人打扰了好梦,冉觅闭着眼直接骂道。   小厮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少爷,舅爷府上来人了,说有要事与少爷说。”   听到是舅舅的人,冉觅才稍微愿意睁开眼看看。   俞府小厮见他醒了,立刻跪在道:“表少爷,您要一定要帮帮我家少爷啊!”   “怎么了?”冉觅懒洋洋地问。   “表少爷,无论什么人问起关于您赠于我家少爷那把匕首的事,您一定要说匕首是遗失的,而且早就丢了!”俞府小厮急急忙忙地说道。   “怎么?表哥惹上事被舅舅骂了?”冉觅倒不以为意,反正他这个表哥向来也是个能惹祸的。   “您就别问了,我家少爷就拜托表少爷了。”说完,俞家小厮重重地给冉觅磕了个头。   冉觅刚要再问,就听丫鬟来说俞氏听到俞家派人来了,过来看看,已经走到院门口了。可还没等俞氏进屋,管家就匆匆跑了进来,说衙门来人了,请大少爷到衙门走一趟。 ☆、第25~27章 第25章争执 俞家小厮听到衙门的人已经到了,赶紧偷偷溜走了。俞氏还没等跟冉觅说上话,冉觅就被捕头和衙役带走了。俞氏实在不放心,立刻让人备了轿子,赶往衙门一看究竟。 冉觅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原本俞家小厮来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在衙门里看到了俞放,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了。冉觅虽算不上聪明,但现在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况他也不傻,自然知道事情恐怕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随后而来的俞氏在看到哥哥、嫂子,以及公堂上的俞放后,也有些蒙了,连忙走过去,问道:“大哥,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俞氏来了,俞直微微皱了下眉,说道:“没事,放心吧。” 俞夫人用帕子压了压眼角,也没有多说什么,但看样子也知道并不是没事的。 俞氏还想再问,就被徐大人的话打断了,只好站在一边跟着一起听审。 “你可是万平伯长子冉觅?”徐大人问。 “是,是。”冉觅弄不清楚状况,十分拘谨。这位徐大人看起来比他爹还严肃百倍,冉觅看到他就有种腿肚子转筋的感觉,完全不敢造次。 徐大人又看向曹胜,问道:“买你那把匕首的可是这人?” 冉觅听到话,也看向曹胜,随即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也在?” 冉觅这话一下就证明了他的确是认得曹胜的,曹胜的话也就更加可信了。 曹胜看了冉觅一眼,就认出来了,说道:“回大人,正是这位公子。” 徐大人点点头,让人将匕首拿给冉觅看,问道:“你可认得这把匕首?” 冉觅看着匕首,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依旧老实的答道:“这是我几个月前从曹家铺子买的。”虽然外面的套已经没了,但看手柄,冉觅依旧认得出。他当初看好这把匕首就是因为这个匕首的颜色和花纹与他那天穿得衣服很相配。 听到冉觅承认匕首是他的,俞放也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刚才已经看到自己的小厮快步离开了,他猜应该是去找冉觅了,只要冉觅不说将匕首赠与过他,他肯定可以脱罪。 “这把匕首你是否一直随身携带?”徐大人又问。 冉觅想到小厮的请求,说道:“这,这把匕首我买了没几日就不甚丢失了。” “哦?”徐大人这个字咬得很重,明显不太相信,又问:“具体何时丢的?” “这个……”冉觅的呼吸已经有些重了,这和平时他在家哄骗俞氏可不一样,俞氏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徐大人可是有铡刀的! 想了半晌,冉觅才说:“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也就刚买完匕首过了三五天吧。” 一边的俞放见他结结巴巴的,心里也是一肚子火,觉得这个冉觅就是上不上台面,只能在私下耀武扬威而已。如果不是在公堂上,他恨不得踹冉觅一脚。 徐大人也没再继续问匕首的话题,而是问道:“六月十七晚酉时,你身在何处?” 冉觅一愣,说道:“大人,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会记得?”其实他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在府上睡觉,就是出门去玩。而那段时间正是热的时候,俞氏怕他上课辛苦,特地停了他的课,要到秋后才继续读书。 “那这块玉佩你可认得?”徐大人让人将玉佩那给冉觅看。 冉觅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说道:“这是俞家的玉佩,我母亲也有一块,现在在我妹妹手中。” “你和你妹妹关系可好?”徐大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 冉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冉姌虽然有些罗嗦,也有些烦,但那是他亲妹妹,自然不比寻常。 徐大人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冉觅。 冉觅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也实在忍不下去了,便问道:“大人叫我来究竟所谓何事?还请明白示下。” 徐大人也不再跟冉觅卖关子,直接说道:“今年六月十七日晚酉时,宫女芝儿被杀害在巷子中。经过各方证据,拥有此海棠玉佩和匕首之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经查,这把匕首属于你,你又与你妹妹关系亲近,很容易拿俞家的海棠玉佩,所以……” “大人!我冤枉啊!”还没等徐大人把话说完,一向胆小的冉觅已经瘫软再了地上,大声呼道。 俞氏一听,也是身子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好在有丫鬟扶了一把。 徐大人也不着急,继续说:“原本嫌疑最大的是俞放,但俞放说匕首不是他的,他也根本不认识芝儿。调查后,你就成了最大的疑犯。” “俞放你放屁!”冉觅气得脸由白转红,指着俞放道:“好你个俞放,枉我们表兄弟一场,你居然这样陷害我!”要是平常小事也就罢了,这是人命啊,冉觅必须要把话说清楚,把自己撤清了! 俞放此时脸色更难看了,他没想到冉觅居然这么不经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觅儿怎么可能杀人呢?放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俞氏大声问道。她绝对不相信冉觅会杀人,而就现在的状况看,明显是有人要冤枉她的觅儿。 “安静!”徐大人惊堂木一响,把俞氏的气焰给拍了下去。 “大人!俞放早就认识芝儿,芝儿是他在外面的相好,他说不认识芝儿,本身就是说谎!”为了自己的小命,冉觅也不敢在撒谎了,恨不得把知道的得都吐干净,“那个芝儿是礼乐司乐卿身边的人,当时俞放把芝儿哄到手,还得意了好几天,跟我说过数次。一次听戏的时候,俞放把她带来,我也见过一面,容貌不算上乘,但俞放向来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只是姑娘上不上钩而已。大人,我是刚刚才知道芝儿姑娘遇害一事。那把匕首的确是我买的,但没用几天,俞放就看上了,他是我表哥,那匕首又不是特别贵,我便送他了。这件事真真儿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与胞妹关系虽好,但她的贴身之物我也不会动的。那块海棠玉佩俞放倒是整日带在身上的。” 冉觅可谓是将俞放卖了个干净。速度之快让在屏风后听审的冉凝都有些意外。她知道她这个兄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没想徐大人就那么几句话,就让他吓破了胆,什么也顾不上了。 冉凝看向钟溯,问:“这个结果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原本应该由她做证的事,最后变成了冉觅揭发,她发现玉佩的事就这么被一笔带过了。 “只有彻底了解过一个人,才知道什么方法对其最有效。”钟溯轻描淡写地说道,但眼中的自信依旧不能忽视。 冉凝也开始佩服钟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往这个方向上发展,如今她完全不必再为揭发嫡母娘家人可能带来的流言担忧了,说不定还能让俞氏与俞家反目。 俞放瞪着冉觅,眼中全是憎恨。大声道:“冉觅,你休得胡说!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匕首?就你那把破匕首,我还不稀罕!” 冉觅可不管他,也不怕他,什么也没小命重要,“大人,我之所以说匕首丢了,也完全是因为俞放的小厮在衙役到万平伯府之前来找我,让我务必说匕首是丢了,不是赠送给俞放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应了。谁知道居然关系到人命,我是不会包庇凶手的。” 俞氏也听出了冉觅的确是冤枉的,冲着俞直喝道:“大哥,是不是你派那小厮到我们万平伯府上的?好啊,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居然为了保你儿子,来陷害我儿子?!”冉觅可是俞氏的命根子,宝贝得不得了,她刚才也看明白了,俞放还在里面跪着,能指使小厮到他们万平伯府上的只有她大哥了。 “妹妹,觅儿一定是糊涂了,我从未见过放儿手中有那把匕首啊?”俞直冲俞氏使眼色,希望她能让冉觅改口,只要人不是冉觅杀的,肯定能把冉觅捞出来。 “你才糊涂!放儿拿了觅儿的匕首去行凶,还想嫁祸给我的觅儿,还敢说我的觅儿糊涂?!”俞氏嗓门提高了些,这可是关系到名誉的事,她不能容许冉觅的名誉有损。 “姑母,表弟真的糊涂了。我要是问表弟要些玉石之类还有些用处,要这么个匕首有何用呢?”俞放知道冉觅这边是说不通了,只能从俞氏这边下手,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只要小厮把嘴闭紧,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俞氏现在已经有些疯魔了,杀人可是大罪,只要自己的儿子能脱罪,她管谁去死呢?何况她认定俞家就是要嫁祸冉觅,更是半点也不敢松口的,“你敢说你的小厮刚才没有跑到我们万平伯府上?冉觅身边的人都可以做证,你就是想陷害觅儿为你做假证!” “就你儿子宝贝,我家放儿难道就不重要吗?”实在忍无可忍的俞夫人也开口了,对俞氏道:“冉觅向来喜欢胡作非为,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难道就凭他一张嘴就要陷害我家放儿?” “俞放这件事你们心里都有数,别在这儿与我胡搅蛮缠。今天你们冤枉我的觅儿,我就要为觅儿讨回公道!”俞氏丝毫不在意什么娘家妯娌关系了,正室夫人的仪态也不要了,这些对她来说都没有冉觅的命重要。 冉凝听着外面喋喋不休的争吵,只觉得疼痛。有理有据也好,胡搅蛮缠也罢,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俞放杀了芝儿的事实。而俞氏这次看来是要与俞府决裂了,只是不知道父亲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钟溯似乎也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争吵。 冉凝看出他的似乎有些不舒服,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钟溯点点头,说:“我自己去就好,你留在这儿。” “好。”冉凝也没反对,她还是很想听完宣判的。 钟溯也没再多说,起身从他们这一边的侧门离开了公堂,有屏风挡着,也没人看到。 看着钟溯离开的背景,冉凝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钟溯喜静,以后院子里要清净才行。 第26章新证 徐大人放任几个人吵了一阵,在这段争吵中他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见差不多了,才又一次拍了惊堂木,示意所有人安静。 徐大人扫了一圈俞家的人,然后问道:“冉觅,你说让你来做伪证的是哪个小厮?” 那小厮一听官老爷真的冲他来了,吓得脖子一缩,就想走开。但冉觅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立刻指着他道:“就是他!” 衙役的速度也很快,立刻把小厮扭送进了公堂。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小厮?”徐大人例行问道。 “小,小的叫来兴,是……是俞少爷的小厮。”来兴一进来也有些怂了,这与他在外面看着完全是两种感觉。 “跟了俞放多少年了?”徐大人又问。 “十年了。”来兴答。 来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样子,能待在俞放身边这么多年,又是从小便跟着的,自然是个得力的。 “俞放犯下的事,你可知道?”徐大人觉得如果能撬开这小厮的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来兴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左右转着,说:“不……不知道。” “嘿,你个狗奴才!”冉觅听他这么说,立刻不干了,“你往日从本少爷这儿拿走的赏银也不少,如今为了你家少爷,把我丢到一边了?若不是看在你是俞放小厮的份上,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来做伪证?我可告诉你,你们家少爷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若是冥顽不灵,下场也跟他一样!” 冉觅的一番话似乎是把来兴唬住了,来兴嘴巴动了动,愣是没说出话来。 冉凝在后面听着觉得可笑,这对付无赖,果然还是要靠无赖的。 徐大人见冉觅把话都点到了,就顺着他的话说道:“冉觅说得不错。若你主子杀人被判刑,你作为他的近侍也脱不了干系。待查明你也有份参与,或者知情不报,同样要以从犯论罪。” 来兴一听,脸就白了。他没读过书,从小就跟着俞放作威作福,加上嘴巴甜,颇得俞放信任,一直过得比一般小厮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现在骤然告诉他可能是同谋,来兴一下就蒙了,他可从未想过跟俞放同生共死啊。 徐大人见来兴的反应,心中便有了数,继续道:“你若能将功折罪,本府可以留你一命,待服完刑罚,你便可以离开京中,重新开始。” 来兴一听能保命,眼中立刻闪出光亮,大声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俞放听到这话,身侧的双手握得死紧,狠不得立刻弄死这个小厮。 来兴跟冉觅一样,为了撇清自己,立刻滔滔不觉地说了起来:“大人,我家少爷的确认识芝儿姑娘。他们是在一个茶楼听书时认识的,得知芝儿姑娘的身份后,少爷开始诓骗芝儿姑娘想把她抬入府中做贵妾。芝儿姑娘原本是不信的,但少爷托了些关系弄到了芝儿姑娘每月出宫的时间,所以每次芝儿姑娘出宫,少爷都会找上她,一来二去的,芝儿姑娘也对少爷动了心,就半推半就地将身子给了少爷。可谁也不曾想,没过多久,芝儿姑娘竟然怀孕了,随即就开始逼着少爷把她抬进府里做正室,想母凭子贵。少爷怎么可能让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做正室呢?而芝儿姑娘仗着自己的身孕,说不从她,她就要闹开,到时候丢的是俞府的脸,少爷也为此暴躁了许久。” “六月十七那天晚上,芝儿约了少爷见面。小的那日吃坏了东西,身体不适,就没跟着。等少爷回来时,小的就看到少爷衣服上手上都是血,一只手里还抓着表少爷赠于少爷的那把匕首的外壳,却不见匕首的影子。之后少爷脱掉了衣服,吩咐我把衣服烧了,我当时因为胃肠不适还有些发热,脑子不太清醒,也没多想,只以为少爷是跟人打架了,就没多问。”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精神好了许多,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那时衣服还没来及烧,我仔细翻看了一下,觉得少爷即使和人打架,也断不至于弄出这么多血来才是。我怕出事,就悄悄找了一处,把衣服埋了。等少爷醒来,突然给了我一托盘的银子,小的当时见钱眼开,就应了不再提那晚之事的话。刚才老爷让小的去找表少爷,小的就去了。说的话也是老爷吩咐的。少爷杀害芝儿姑娘的事小的的确没有参与,事先也不知情,请大人明查。” 来兴的叙述等于将那一晚的事还原了,也完整托出了俞放与芝儿的关系。 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俞放还是坚决不承认,大声道:“来兴,你说!你是不是被人收买了,才这般诬陷于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芝儿,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根本入不了本少爷的眼。” “是吗?”一道严肃的女声传来,大家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就见乐卿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堂外。 俞放并不认识乐卿,横眉冷对地说道:“你是什么人?这里也有你插话的份?” 徐大人摆摆手,示意衙役放乐卿大人进来。 乐卿走进公堂,向徐大人行了礼,然后站在俞放面前,说道:“我是什么人?呵,我是芝儿的干娘,礼乐司乐卿。” 俞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说道:“徐大人审案,你一个乐卿来添什么乱?” 乐卿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也是为芝儿之事来的。”说着,乐卿拿下了身上背的包袱,交给徐大人,说道:“徐大人,这些是芝儿的遗物,芝儿藏的隐秘,我也是昨晚才找到,里面有俞放写给芝儿的信件,送芝儿的荷包、首饰……这些足以证明俞放是认识芝儿,并与芝儿有亲密往来的。” 看到这些,俞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没想到芝儿居然把他送的东西单独存放了。那些信件他吩咐过芝儿看完后要烧掉,以免引起麻烦,没想到芝儿居然没有烧。还有那荷包,是有一回芝儿说带出宫的钱不够,想买些零嘴回去解解馋,他也没在意,就直接把荷包丢给了芝儿,当时里面也没多少银子,他也就没要回来。而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芝儿死了,东西就该被人收一收就扔了,毕竟只是一个宫女,没人会在意,可没想到东西不但没被丢掉,还很好的保管着,居然还被找到了这些…… 徐大人让衙役将荷包拿给之前那位绣娘看,绣娘看后十分肯定的说这枚与之前那枚一样出自俞府。乐卿也拿来仔细看了一番,认同了绣娘的话。徐大人又打开信件,上面都是一些情话,落款也是俞放,可见俞放与芝儿的确是那种关系。 小厮见状,为了更一步撇清自己,将功补过,说了自己埋衣服的地方。衙役很快赶了过去,将衣服挖出来,带了回来。衣服上虽然沾了不少土,但血渍依然明显,还有那把匕首的外壳也在。 如今证据确凿,俞放也无法再抵赖了,脸上的灰败显而意见,喃喃自语着:“是她逼我的,那个贱人,是她逼我的!我怎么可能娶她?简直做梦……” 俞夫人见俞放的样子,直接晕了过去。俞直的脸也阴得能滴出水来。俞氏倒是颇有几分得意,至少洗干净了冉觅的罪名。 俞放以谋杀宫女芝儿、雇人刺杀冉凝未遂这两项罪名,被收押进大牢。来兴因知情不报也暂且收押等待发落,三个黑衣人也被押送回牢中,冉觅无罪释放。 俞氏听到俞放雇人杀光冉凝未遂,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万平伯府并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她得回去跟万平伯说一声才行。不过同时她也不禁在想,冉凝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遇到刺杀根本躲不掉,受伤肯定是难免的。只是不知道伤得怎么样,若是重伤或者毁容,就大快人心了! 赵大人一声“退堂”,案子便算告一段落了。俞放的结局最好的是流放,最坏的是死罪,因为是官员之子,所以这事徐大人最后还要呈给皇上定夺。 冉凝原本应该去向乐卿问安的,但她现在实在不方便露面,便只好做罢。 乐卿也没有多留,离开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报仇后的欣喜,更多的却是伤怀的苍白。 冉凝回到后院,就看到钟溯站在树下等她。 冉凝走了过去,将结果说给了钟溯听。钟溯听完并未太在意,说道:“带你去吃午饭,然后送你回万平伯府。” “好。”冉凝也没反对。今天这案子一传开,她父亲肯定知道她被刺杀的事,现在还不是暴露她与钟溯私下有往来的时候,所以早些回去也能省不少麻烦。 这次钟溯带冉凝去的是离衙门不远的□□楼,两个人是一前一后到的,倒也不引人注意。 小二上齐菜后,就退出了雅间,并帮他们带上了门。 “吃吧。”钟溯给冉凝夹了一只乳鸽腿。 冉凝道谢后,就开始用饭了。期间两人都没有多话,钟溯偶尔给她添一些茶水。冉凝是真饿了,吃的比平时略多了一点。 等两人都吃饱了,冉凝才端着茶杯问道:“你说俞放会判斩吗?” 钟溯想了片刻,说道:“不知道。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冉凝不解,什么叫结果都一样? “没什么。”钟溯并不想多解释。 冉凝见状,也没有多问,她只要等着看结果就好。 窗外阳光正好,冉凝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到了乐卿,说道:“芝儿也是个傻的,跟在乐卿身边这么多年,竟然不知权贵难攀,找一个知心的比一心攀附权贵要幸福得多。也不知道这案子结了后,乐卿能不能过了这个坎。”她可以看出乐卿对芝儿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钟溯抬手摸了摸冉凝的头发,说道:“别人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想做及要做的事。” 冉凝笑了,钟溯说的有道理,她一个人,能管的事又有多少?还不如管好自己的事就罢了。 想到这儿,冉凝问道:“那你现在想做和要做的事是什么?” 钟溯看着她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了,片刻之后,用十分好听且温柔的声音说道:“娶你过门。” 冉凝心里蓦然地腾起一阵酥麻,脸和耳朵都跟着红了起来,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第27章结局 吃过午饭,钟溯就送冉凝回去了。依旧没有送到门口,马车依旧停在离伯府有些距离的地方,钟溯也依旧没有下车。冉凝向钟溯道别后,就走向了伯府。就这么短知的几步路,冉不禁在想,下次再见到钟溯恐怕就要到成亲的时候了吧? 而坐在车内的钟溯则在想,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光明正大的跟着冉凝进伯府?也许真要等到成亲后吧? 碧竹没有跟冉凝一起回府,钟溯说晚些时候会让小五把碧竹送回来,碧竹身体不适,冉凝也觉得让她尽可能卧床休息比较好。 一进门,管家就迎了出来,看到冉凝没事,心似乎也放下了大半,忙说:“三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伯爷在书房等您呢。衙门的人中午的时候过来说了您遇刺的事,可把府上的人吓坏了。衙役说您没什么事,正在衙门中配合调查,伯爷也略放了点心,正准备过了晌午派软轿去接您呢。” 今天案子一结束,徐大人就排了衙役前来万平伯府说明情况,毕竟这件事涉及了万平伯府的两位小主子,自然是要来知会一声的。 俞氏原本也不知道经过究竟如何,只知道冉凝被俞放雇人刺杀未遂,正想添油加醋地在万平伯面前说冉凝的不事,顺便帮今日受到惊吓的冉觅申个冤,衙役们就来了。而且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并应按徐大人的吩咐,并没有提钟溯半个字。这也是钟溯的意思。 万平伯听后既惊讶又愤怒,自己的女儿被刺杀,儿子被冤枉,这不是打他的脸吗?完全没把他们万平伯府放在眼里。而做这些事的还是俞氏的侄子,实在可恶。冉凝遇凶案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凶手居然是俞放,俞放还为了阻止冉凝辨认玉佩,找人刺杀冉凝。而冉觅如果不是整天跟着俞放瞎混,也不会遇上这种事。再想到俞氏,万平伯就更恼火了,他夫人的娘家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如此歹毒,即便他与俞家为此交恶,别人也依旧会拿异样的眼光看他,毕竟他的夫人还是俞家人,让他以后如何挺起腰杆在官场上做人? 万平伯一气之下,罚冉觅闭门思过。让俞氏在冉凝出嫁前也不要出门了,老实待在府中操办冉凝的婚事。 俞氏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得到万平伯的怜惜和劝慰,反而被迁怒了。她又何尝不恨她哥哥一家的所为,但她父亲尚在,她也不能跟俞府断了关系啊。 来到书房,冉凝给万平伯请了安。万平伯赶紧免了她的礼,见她果真无恙,也放心下来。又问了一些细节,冉凝一一答了。这次她的语气不再像平日那样平静,而是故意让万平伯觉得她受到了惊吓,有些后怕的样子。毕竟她知道钟溯会保她无恙,可别人不知道啊。她必须装出一副全然不知会被刺杀,然后受到时了惊吓的样子,让父亲信她。 这种适时的伪装老万平伯教过她,只是她以前并没有拿来用过,一方面是没必要,另一方面是整天看俞氏和赵氏那副样子她已经觉得够了,她不想变成那样。但今天这种情况,她还是决定拿来一用,虽然用到的不及祖父教她的十分之一,可应付她父亲是足够了。 万平伯听完,对俞放的火气更大了。他好好一个女儿,什么事都没做错,明明是俞放害了人,还想再害他女儿?如果他女儿真出了事,他怎么向镇北侯府交代?那个折戟书生喜怒无常的,万一毫不讲理地迁怒于他怎么办? “这件事为父知道了,你也吓得不轻,早点回房休息吧。离你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得把精神养回来才行。”万平伯说道。看到这样的冉凝,让他又不禁想到袁氏,若冉凝真出了什么事,他日后也没办法向袁氏交代啊。 “是。”冉凝应着,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万平伯看了看书房外站着的丫鬟小厮们,问道:“你那丫鬟呢?跟你一起回来了?” “没有。碧竹为了护我,受了点伤,正在衙门中修养,徐大人说晚上会派人送她回来,现在尚不宜挪动。”冉凝说。她直接将碧竹的伤推到了刺客身上,根本不准备提钟溯。 “那丫头也是个忠心的。”说完,万平伯招来管家,说:“等那丫头回来,赏她十两银子。另外,加强冉凝院中的护卫,可别再出什么乱子。冉凝的膳食也让厨房多用点心,压惊的珍珠参茶不要断了。” “是。”管家立刻应道。 “多谢父亲。”冉凝向万平伯行礼,“那女儿先告退了。” “嗯,去吧。这几日你也不必到你母亲那晨昏定省了,多休息便是。”万平伯觉得冉凝看到俞氏,多半会想到俞放,这对养身肯定没好处,暂且不去也罢。 “是。” 次日,冉觅大义灭亲,揭发宫女芝儿被杀一案真凶的事就传开了。原本根本不受人待见的冉觅一下子名声高了许多,虽偶有些微词传出,也很快被盖了过去。 冉觅在府中禁足,体会不到外面人对他态度上的转变,但听小厮绘声绘色地说着外面的传闻,又添油加醋地说了百姓对他的佩服之情,顿时就觉得飘飘然了。 俞氏一早还在为冉凝不必来请安一事感到生气,但听到外面的传闻,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冉觅的名声她多少是知道的,一度也是非常担心,但现在冉觅立了功,声名可就大不一样了,她也能跟着松口气。 冉凝听到这个传闻并没有俞氏和冉觅那么高兴,不是她见不得冉觅好,而是这个传闻传得越广,俞家就越狠他们万平伯府。等哪天俞氏有求于娘家,想挽回时,可就来不及了。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也不准备提醒。 三日后,传闻的热头还没散去,衙门那边就传出了让人意外的消息——礼乐司乐卿将俞放刺死在狱中。 一时间,俞放被杀的消息盖过了之前冉觅大义灭亲的传闻。俞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派人到衙门询问,原本百姓们还在猜测真假,但看到俞府挂上白帘,传来哭声,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了。 冉凝听到消息后也是愣了良久,她惊讶于乐卿的做法,又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理解。乐卿大人是一心想让俞放抵命的,但因为芝儿本身也有过错,皇上大约会看在俞放的祖父工部上书的面子上,给俞放留一条活路。而乐卿为了彻底斩断这条活路,不惜亲手了结了俞放。 恍然间,冉凝想起吃饭时,她问钟溯,俞放是否会被判死,钟溯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让她不禁在想,钟溯是否早就料到了俞放的死法? 不过现在也不是她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觉得有必要见乐卿一面,毕竟她还是礼乐司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她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俞氏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默默了许久。她是恨俞放居然陷害冉觅,可等俞放真死了,还是这么个死法,她心里多少也生出几分悲伤。俞放毕竟是她的侄子,虽不说孝顺于她,但之前也未曾惹她生过气。如今人就这么没了,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俞家就俞放这么一个孙子,日后俞家交于谁也是个问题。 万平伯虽不让她出门,但娘家有丧事,她也不得不去一趟。正好万平伯不在府中,俞氏就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带着两个下人,回了俞府悼念。 可不曾想府门都没进去,就被已经有些神之不清的俞夫人拦在了门外,并破口大骂冉觅害死了俞放,引得不少人围观。俞氏听她这样冤枉冉觅,火气也窜了上来,于是妯娌两个就在俞府门口吵开了。最后还是俞尚书出门,才让两人消停下来。俞夫人继续哭天抢地的,俞氏见父亲也不向着自己,一气之下回了万平伯府。 碧竹的身子还没好全,冉凝也不让她下床伺候了,反正院子里还有其他丫鬟,暂用几天倒也无妨。 冉凝一直惦记着找个机会去看看乐卿,但乐卿被关在哪儿她并不知道,毕竟乐卿是女官,不可能关在府衙的狱中。而且想去探望也需要先打点一番,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完全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这天中午,冉凝独自在房中吃饭,一个小石子突然从窗子飞进来,正好落到冉凝脚边。冉凝一看,石子上还绑着一张字条,立刻俯身捡起,打开字条,上面依旧只有一句话——若想探望乐卿,今日申时三刻借口出门。 落款是钟溯,上面依旧有钟溯的印。 冉凝不知道钟溯是怎么猜到她想见乐卿的,但收到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不可谓不惊喜,也有一种心有灵犀的喜悦之感。 申时三刻,冉凝找了个借口说出门见今日沐休的礼乐司邹乐师,便带着碧竹出门了。原本她是不想带碧竹出来的,但她要出门,身边不可能不带人。而要见钟溯,只有带碧竹是最放心的。 其实碧竹一直说自己没事了,可以继续伺候冉凝,只是冉凝不让而已。这次冉凝也是没办法了,只好把碧竹叫出来一起出门。 碧竹也知道了乐卿杀害俞放一事,但不敢细问,毕竟这事听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钟溯并没有说她们出门后要往哪个方向走,冉凝想了想,就随便找了条路,反正钟溯不说,十有八-九是确定无论她怎么走都能找到她的。 果然,她和碧竹走了没多会儿,钟溯的马车就从另一条路上驶了过来,车前坐的依旧是那位车夫和笑眯眯的小五。 马车停在两人面前,小五跳下车,向冉凝行了礼,说道:“三姑娘请吧。” 冉凝点点头,由碧竹扶着上了车,一掀开车帘,就看到了坐在车内等他的钟溯。车中依旧萦绕着钟溯身上的味道,让冉凝十分安心。她原本在还在想是不是要到成亲才能再见到钟溯,但没想到没几日就又见面了。对于这样的见面,冉凝并不讨厌,甚至有些欢喜,只是她只能把这种欢喜留在心底,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 ☆、第28章 路转 第28章路转 乐卿被关在大理寺的大牢中,虽然也是牢狱,但比总衙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强多了。皇上还没有革去乐卿的职位,也不知道圣意如何。 如果不是钟溯带她来,冉凝恐怕连大理寺牢狱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到了地方,钟溯说:“进去吧,里面已经打点好了。但别留太久,毕竟是牢狱,潮气重,对身体不好。” “好。”冉凝点点头,让碧竹扶着下了车,小五引着她进去。其实狱中的潮气即使她多待一会儿也无妨,毕竟也不可能留太久,不至于寒气入体,但钟溯的关心她还是收下了。 来到狱中,狱卒也没难为冉凝,给她引了路。冉凝让小五和碧竹在门口等她,自己跟着狱卒往里走。 乐卿被关的地方在牢狱的尽头,地方有些偏,但也安静。狱中弥漫着一种阴湿的霉味,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但冉凝也没有用帕子去遮掩口鼻,既然是来探视的就要有一个探视的样子,否则还不如别来。 “就在那儿了,姑娘自己过去吧。”狱卒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牢房,对冉凝说道。 “多谢。”冉凝点点头,独自走了过去,狱卒便转身离开了。 听到动静,乐卿抬头看过来,在看到冉凝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冉凝向她行了礼,叫了声“乐卿大人”。 乐卿点点头,从石床上站起来,走了过来。乐卿并没有穿囚服,只是一身素服罢了,看上去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憔悴。 一般牢狱只是地上铺一层稻草防潮,犯人要休息也只能坐到地上靠着墙休息。但这里每间牢房都有一个石砌的床,上面铺着稻草,犯人可以在上面休息,条件相对来说也已经是算好的了。 “你怎么来了?”卿乐问。在她看来,最不会来的应该就是冉凝了,而且这里也不是想进就进得来的。 “托了朋友帮忙打点。”冉凝并不准备提钟溯,“乐卿,您这样做值得吗?俞放不会有好下场的,您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在冉凝心里,乐卿虽严肃,但并不是会杀人之辈,如今却亲手杀了俞放,可见恨意之深,可这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人渣,赔上了自己的前途。 乐卿看着冉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所有人都道不我值,但我觉得值得。别人都以为芝儿只是跟在我身边的宫女,我也从未对人说过,但其实芝儿是我的女儿,亲生女儿。” “什么?”冉凝愣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芝儿居然是乐卿的亲闺女。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憋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我便跟你说说罢……”乐卿又叹了口气,娓娓说起了那些过往。 当年乐卿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乐师,有兴认识了当年的户部郎中,并一见钟情,许了一生。那位户部郎中对她很好,说等乐卿满二十五,就抬她进门,但因为他已经娶妻,所以只能让乐卿做妾。乐卿正疯狂地爱慕着那位户部郎中,也就同意了。后来乐卿突然怀孕了,可还没等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户部郎中,户部郎中就因为其父贪污巨大,受了牵连,其父被斩,他则被革职发配去了西疆,其他家人也被连坐,一并发配了。乐卿就这样失去了对方的消息,毕竟以她当时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又怀着身孕,根本不能跟着一起走。 乐卿原本想等孩子生下来,就去找那位户部郎中。可不曾想,发配的路上突发瘟疫,那位户部郎中与他的家人一并死在了瘟疫中,就连负责发配他们的官差都没有躲过。 消息传来,乐卿悲痛欲绝,但考虑到孩子,她还是挺了过来。当时她现怀还不是很明显,就以生病为由告了长假。一个人悄悄租了房子,在那里待产,她想着怎么也要给户部郎中留下一点血脉才行。 就这样,乐卿生下了芝儿。在芝儿满月后,就托付了一户农家照顾,乐卿每个月都会送些银钱过去。那对老夫妻人很好,对芝儿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等到芝儿六岁那年,老夫妻相继去世了,乐卿就将芝儿带进了宫,那时她已经坐到了左尚乐的位置,留个小宫女在身边是轻而易举的事。她从未告诉芝儿其的身世,也没说过她就是芝儿的母亲。一方面是怕芝儿不小心说漏嘴,惹上麻烦,另一方面芝儿从小就孝顺她,与亲生无异,所以她也没必要点明,想等哪日芝儿成亲了再说。 “芝儿与我一样,都是命苦之人。但说到底,还是我没教好她,让她变得天真又爱慕虚荣,否则也不会上了俞放的当。”乐卿没有落泪,但眼中却盛尽了悲伤,“芝儿没了,我除了为她报仇,也没了活着的意义。如今手刃了凶手,我此生也无憾了。” 冉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报仇方式,这不分错对,只分理智还是冲动。乐卿冲动了一次,成全了自己,却也等于了结了自己。 “我要做的事都做完了,皇上无论怎么判我都认。只有一件事请你帮忙。”乐卿说。 “您说。”冉凝点点头。 “请你去一趟礼乐司,跟左、右两位尚乐说,待我死后,请她们将我埋在芝儿旁边。芝儿生前我没有照顾好她,待来世,定要补偿的,别让我找不到她了。”乐卿说得很平静。 “好。”冉凝应了。她觉得这大概就是身为母亲的心,心里永远是向着自己的孩子的。虽然她并没有感受过母爱,可依旧觉得动容。 “两位尚乐知道您与芝儿的事吗?”冉凝问。 “不知道。”乐卿再次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快回去吧,这里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宜久留。回去好好准备婚事,你很有天份,若不是赐婚。我的位置再过几年,估计就是你的了。我是没机会参加你的添妆了,日后你要自己保重,琴技也莫要落下了。” 乐卿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也不在刁难冉凝了,又或说是她杀了俞放,心里的仇恨也放下了。 “是。乐卿放心,冉凝定勤加练习,不会落下的。”冉凝觉得放下了成见的乐卿很好相处,只是恐怕她们也没什么相处的机会了。 “嗯,走吧。”乐卿冲她摆摆手。 “那我先回去了,乐卿保重。”冉凝说道。 “嗯。”乐卿点了点头。 见冉凝出来,碧竹赶紧去扶她。小五又额外给了狱卒打赏,然后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牢狱。 回到车上,冉凝将事情跟钟溯说了一遍。钟溯听后,却说乐卿未必会被判死罪,只要能证明芝儿是乐卿的亲生女儿,按北鑫律例,为亲人报仇可从轻或者免于处罚。 冉凝听后对钟溯道:“能不能先送我去礼乐司?” 钟溯挑眉看她,像是在问要做什么? 冉凝把乐卿吩咐她的事说了。又说道:“我想跟左、右尚乐商量一下这件事,如果能救乐卿出来是最好的。这件事我说不上话,你也不方便出面,乐卿大人既然信得过两位尚乐,让她们知道也无妨,再让她们去找徐大人,让徐大人调查此事,给乐卿一个公道的判决。” 钟溯一直看着她,但并没有说话。 冉凝疑惑地回看他,问:“怎么了?” 钟溯微微笑了笑,说:“你愿意为我着想,我很高兴。”这件事他的确不适合出面,也没有立场出面,这与他帮冉凝是不同的。 冉凝低下头抿了抿嘴角,说道:“即便是我想做的事,也不能让你冒险。” “如果我甘愿你的冒险呢?”钟溯问。 “那我也不会让你去做,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对我来说……”冉凝脸上发烫,话说到一半,就硬是停住了。 钟溯继续看着她,问:“怎样?” “不告诉你!”冉凝羞得有些恼了,不愿再说了,其实她刚才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不过还是克制住了。 钟溯很想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但想到冉凝还没过门,他必须要守礼,只得做罢,反正他早晚会知道的,也不急于一时。 冉凝不再看他,想让脸上的热度退一些。好在碧竹好几天没出门,坐在车外透气,不然这些话被碧竹听了去,她恐怕就更尴尬了。 其实她想说的只是钟溯对她来说更重要。这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经过思考的,这段时间这些事经历下来,冉凝觉得已经没有人比钟溯在她心中的份量更重了。 去礼乐司交代完乐卿的吩咐,左、右尚也很意外,但承诺会将事情办好,让冉凝安心回去待嫁。毕竟是冉凝的好日子,实在不宜再接触这些事。 随后钟溯将冉凝送回伯府,也没有再追着冉凝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正如钟溯所料,徐大人查明乐卿与芝儿一事后,向皇上上书。皇上考虑了片刻,下旨革去乐卿的职位,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这一判决俞家自是不服的,却也没办法,只能暗恨乐卿罢了。 乐卿离京那日,礼乐司的人都去相送了,冉凝也去了,还准备了些盘缠,让乐卿路上可以方便些。乐卿将芝儿的尸体重新挖出来火化后,带在了身上,准备回老家重新安葬,她也不准备再离开老家了,如果有可能,就开个琴行,了此残生。 芝儿一案到此算是彻底结束了,结局虽让人伤感,但乐卿还活着,也足以让人感到安慰了。 时间如白马过隙般一闪而过,很快就要到冉凝纳征的日子了,伯府上下一片忙碌,冉凝也不再想其他,专心准备出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活法,而她也要开始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了。 ☆、第29章 聘礼 第29章聘礼 冉凝纳征的这天,伯府的下人们早早就起了,为纳征的各项招待做着最后的准备。万平伯下朝后就赶了回来,今天要由他招待镇北侯府的人,原本这事应该交给冉觅帮他分担,但万平伯看到冉觅那个不精神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怕他把事搞砸了,就没让他来帮忙。 冉凝起得也很早,今天她依旧不必出面,但聘礼的单子会送到她手上,所以她也要早点些来收拾好。 吉时一到,万平伯府就敞开了大门,镇北侯府的人也到了,这次镇北侯府派来庶长子钟瑨前来送聘礼,也合规矩。 钟瑨见到万平伯,按礼节说了些祝福的话,然后就开始让人将聘礼抬进去。万平伯原本以为前院就足够放这些东西了,可没想到的是没多会儿前院就被这些聘礼摆满了,后面的队伍依旧望不到头。城中的许多百姓都没见过这阵仗,纷纷聚来围观,并小声议论着镇北侯府的大手笔。 前院放不下了,东西只好往后院搬,但钟家的人又不能进后院,只得几个万平伯府的人将前院的东西往后院抬,空出位置继续让聘礼往前院堆。 听到外面热闹得不行,碧竹跟冉凝说了一声出门一探究竟,今天会热闹她们都是知道的,但后院应该还是安静的才对,怎么感觉快赶上前院了? 听到动静,赵氏和冉姌也都出来了,俞氏已经得到消息,并没有出门。看到这一箱箱的聘礼抬到俞氏院里,赵氏拉了个婆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搬到后面来了?” 婆子笑眯眯地说道:“咱家三姑娘福气好。镇北侯府的东西前院摆不下了,只能往后院送一些。一会儿可能会用到姨娘的院子,姨娘赶紧让丫鬟们收拾一下,空个地方出来吧。” “这么多?”赵氏也惊了,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谁家娶媳妇给这么多聘礼的。 “可不是?前面都忙成一团了,咱们后院也要麻利些才成啊。”说完,婆子也没空再与赵氏多解释,赶到前院继续帮忙抬东西去了。 赵氏看着这些聘礼,不禁想到冉筱,她当时觉得冉筱已经够风光了,但这么一比,大概连冉凝的零头都比不了。 一旁的冉姌攥着手中的帕子,眼中尽是嫉妒,但她又不能说出来,只得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这些东西要活着才能想用,天知道冉凝能在折戟书生手底下活几天?说不定很快就一命鸣呼了。镇北侯府肯定也是知道这点,才送了这么厚的聘礼来,收买他们。万一哪天冉凝被折磨死了,也好让万平伯府闭嘴。 碧竹打听完消息兴冲冲地跑回冉凝院里,说道:“三姑娘,镇北侯府送来的聘礼可多了,前院堆不下,已经送到后院来啦。” “这么多?”冉凝觉得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不过想来镇北侯府敢这么做也应该是考虑周全了吧…… “是呢。现在可热闹呢。”碧竹笑得合不拢嘴。 冉凝看了看自己院中放着的那些嫁妆,这都是按嫡女的标准出的,已经很不错了,但恐怕与镇北侯府的聘礼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纳征整整进行了两个时辰才结束,万平伯府的人也都松了口气。今天是大日子,所以一府人也聚到了一起用午饭,这一般只在年节才有的。 饭桌上,万平伯问冉凝,“聘礼的单子你可看了?” “还没有……”冉凝答。 万平伯皱了下眉,看向俞氏,这单子应该早就交到冉凝手上了才对。 俞氏轻咳了一声,说道:“东西太多,前面还没核对完。”冉凝如此风光,俞氏心中自是不痛快的,但也没办法,她也不是搪塞,的确是管家还没清点完。 万平伯听后点点头,对身边的大丫鬟说道:“去跟管家说,核对完直接将单子送到凝儿那儿去。” “是。”大丫鬟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俞氏用完汤,才问万平伯,“伯爷,这些聘礼您觉得怎么分比较合适?” 一般来说,聘礼的一半会充为女儿家的嫁妆,再抬回婆家去,也有一点不留全充嫁妆的,这个视每家的情况不同而定,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俞氏想着如果能留下一半,估计够她用个六七年的,还能补了给冉凝准备嫁妆的亏空,她只赚不亏。 万平伯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直接说道:“全充冉凝的嫁妆。” “什么?!”俞氏的声音骤然拔高了,把冉姌都吓了一跳。 万平伯瞥了她一眼,俞氏也自知是失态了,赶紧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说道:“伯爷这样看重凝儿,妾身是为凝儿高兴。” 冉姌紧握着手中的汤匙,似乎快把汤匙握断了。如果这些东西留一半,她还能跟母亲撒撒娇,留几样好的给自己,但现在她不禁什么都没有,还要看着冉凝风光大嫁。 万平伯放下筷子,说道:“冉凝自小就没了母亲,嫁妆上也没有她母亲那边的贴补,让她全抬走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镇北侯府这么大手笔,显然是对冉凝上了心的,我们万平伯府也不能怠慢。还有些时间,将冉凝的嫁妆再加上三成吧。” “啪啦”一声脆响,俞氏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丫鬟赶紧帮她拾起来,然后换了副新的给她。 “伯爷……”俞氏原本想说于理不合,冉凝的已经是嫡女份例了。但还没等她说完,就被万平伯打断了。 “三成而已,有什么可犹豫的。”万平伯并不觉得府中拿不出这些银子。 俞氏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哽着一块石头,吐不出咽不下,噎得她嗓子生疼。同时也开始痛恨镇北侯府居然搞出这么大动静,要知道为了凑齐冉凝的嫁妆,她可是变卖了不少自己的嫁妆才凑够了府中库银的亏空,置办全了嫁妆,现在又要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可这些她又不能跟万平伯明说,万平伯若知道真相,一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会夺了她的管家之权,她是说什么都不能丢掉管家权的。 赵氏虽然也有些眼红冉凝的聘礼,但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冉筱身上,实在没空在意冉凝。冉筱过门也有些日子了,至今没有动静,那个怀了孩子的丫鬟沈家也没有表态,看样子就是要等孩子出生抬成姨娘了,万一是个儿子,恐怕冉筱在沈家不会好过。她也寻了不少偏方送过去,但至今也没达成所愿。 “多谢父亲。”冉凝起身道谢。其实她并不在意这三成,能让她把聘礼都带走已经级为难得了,不是她贪镇北侯府的这些东西,而是镇北侯府这样看重她,她也不想占便宜,以后还是得她和钟溯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饭后,大家就回了各自屋里。礼单也送到了冉凝手上,冉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挑不出一点不好来,聘礼准备的很全,种类数量也多,如果不考虑其他,这些东西足以让一个普通百姓家过上一辈子还富富有余。 “姑爷家真的很重视姑娘呢。”碧竹也为冉凝高兴。 冉凝想了片刻,脸上的笑意倒敛了一些。 “怎么了?姑娘不高兴?”碧竹问。 “不是。”冉凝放下礼单,说道:“只是在想以镇北侯的门楣,我日后要如何过。” 她在万平伯府向来是低调的,祖父教她的那些她都压在心底,并没有太多外露。而镇北侯府与万平伯府不一样,镇北侯府一门武将,而武将往往是最遭皇帝忌惮的。之前因为镇北侯府也比较低调,所以冉凝并没有过多的考虑这种问题。但今天,镇北侯府大张旗鼓地送聘礼过来,让人对镇北侯府的财力叹为观止。这种有实力又有财力的名门,皇上是一笑而过还是加以防范都是未知数。再加上贤贵妃也是有皇子的人,皇子争位一直是敏感的话题,弄不好就是满门抄斩。冉凝不知道今天这个阵仗究竟是皇上许了的,还是镇北侯府也在试探皇上。 冉凝并不怕被卷进这件事中来,毕竟身在侯伯家,这种东西是难免的,她自有自己应对的方式。她只是有些担心如果牵连到钟溯,她要怎么办?只要不是谋反,她会帮钟溯是无庸置疑的,毕竟他们日后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只是怎么帮,帮到什么程度还需要她慢慢考量。镇北侯府现在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谁都懂。 婚期在忙碌中临近,眨眼就到了冉凝添妆的好日子。按北鑫习俗,添妆一般定于婚期前一日,届时,亲戚朋友家中的夫人和姑娘们会带着礼物过来,为其添妆。 冉凝是伯府的姑娘,所以来添妆的还有一些与万平伯府走的比较近的官员的夫人太太们,这种人情往来是不能落下的。 一早,冉凝化了大妆,由碧竹扶着去了俞氏那里,她要在那里见一见来添妆的夫人和朋友们,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让大家见一见这位即将出门的新娘子。 冉凝本就长得漂亮,大妆一化,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今日她化的是桃花妆,粉嫩的颜色趁出了她的好气色,也让她整个人美而不俗,艳而不妖,再加上一身正红色的衣裳,更是相得益彰,十分亮眼。 前来添装的夫人们无一不夸的,冉凝也一一向她们道谢,举止大方得体,让夫人们也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这边正聊得热闹,就见冉姌穿着一身红衣走了进来,脸上虽不是大妆,却也娇艳得很。她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冉姌十分得意地向众夫人问安,但众夫人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有意外、有惊愕,有冷眼,甚至有嫌恶和惊骇…… 冉凝也抬头看过去,在看到冉姌耳朵上那对耳环后,冉凝的目光也冷了下来——冉姌戴的那对东珠耳环应该是她聘礼中的,而且还是贤贵妃娘娘给了钟家,钟家加在聘礼中送来的。按礼制,冉姌是根本没有资格戴的,这是大不敬! ☆、第30章 添妆 第30章添妆 俞氏看到冉姌,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起来,她恨不得让身边的丫鬟立刻将冉姌推出门去,但那是她亲女儿,她又舍不得责罚,只想赶紧圆了场,可还没等她开口,冉凝就先说话了。 “二姐姐这副耳环好生漂亮,一看就不是凡物吧。”冉凝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所以赶紧赶在俞氏前先将自己摘干净。 她这番话让原本惊愕于冉姌越矩的夫人们对冉姌更是不屑了,就连看俞氏的眼神都变了,很明显冉凝对冉姌有这对东珠耳环的事一无所知。 冉姌倒是一脸得意,觉得自己艳惊四座,抢了冉凝的风头,笑道:“是母亲送我的。” 俞氏一愣,赶紧圆道:“凝儿糊涂了,这不是你昨日孝敬我的那对吗?姌儿看到说喜欢,我便给她了。” 冉凝一脸惊讶地看着俞氏,表现出来的比她心里的要夸张好几倍。她本来就是无辜的,没有理由为冉姌的不敬背责任。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只看这母女三人不同的表情,就知道是谁在扯谎,但也并没有人打圆场,都在看后续,气氛一度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向几位夫人姑娘们问过安后,来到俞氏身边,小声说了句几。俞氏听完立刻白了脸,嘴唇哆嗦了一下,半晌没说出来话。 “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这是一直没说话的泽恩侯老夫人开口问道。在座的她辈份最高,今天来也是看在老万平伯的面子上。 管家有些犹豫,悄悄看看了俞氏一眼,但俞氏愣着并没有反应,像是被吓到了,一脸心绪不宁的样子。 陪同泽恩侯老夫人一起来的泽恩侯儿媳妇刘氏也开口道:“今天是凝丫头的好日子,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也能帮着解决一把不是?” 管家虽然在伯府多年,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心下也着急,便直接说道:“镇北侯府送来的聘礼中有一盒贤贵妃赐的东珠耳环被盗了!” 冉姌一听,腿顿时一软,好在身边的丫鬟扶住了她,才没让她坐地上。 “你怎知是被盗了?”刘氏问,眼睛还瞥了一眼冉姌的方向。 管家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只放着一对普通的珍珠耳环,但盒子中那张写了耳环样式及赏赐与谁的字条还在,上面还盖有内务府登记的印章,断然不会是这么一对破东西。 刘氏也是个厉害的,对俞氏道:“夫人,您说那耳环是凝丫头孝敬您的,怎么管家还说是被盗了?里面的这副冒充品又是什么?” 管家一听,看了看俞氏,又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冉姌,就什么都明白了。 东珠分为好几个等级,一般侯伯府上,能拿到最好的也不过是二等东珠了,而这一等的东珠只会贡到宫中,寻常是见不到的。一般人可能很难分辨得出,就连一些家世颇高的姑娘们可能都没见过一等东珠,但这些夫人们却都能分辨出来。毕竟她们几乎都是参加过宫宴的人,甚至府上有姑娘在宫中为嫔为妃,这种东西即便手中没有,也一定见过。所以她们看到冉姌耳朵上的东珠就已经知道这并非冉姌所有,冉姌也没资格佩戴了。 像这种宫出赐下来的东西,但凡不合礼制无法佩戴的,都会留存与库房中,即便要赠与别人,也要做一份记录,受赠者只要身份不够,也不敢拿来戴,依旧要锁于库房中。所以镇北侯府将贤贵妃的东西给冉凝当聘礼并没有错,就算冉凝将东西再转赠于俞氏,也没有问题。唯一问题是这东西不能拿出来戴,但冉姌却戴着它出来显摆,这对姑娘家的德行礼仪都是大伤。何况看这情况,冉凝根本没有将东西赠于俞氏,不然一定会有记录,管家也就不会这么慌张地跑来向俞氏报告。 站在一边的赵氏突然“咦”了一声,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如果妾身没看错,盒子里这对珍珠耳环应该是二姑娘的吧?是今年夏初的时候,夫人娘家送了一盒珍珠过来,夫人特地挑了两个成色上好了的给二姑娘做了耳环。就是在那卢家铺子做的,对吧?” 赵氏说得有理有据,连哪家铺子都说出来了,在座的夫人们就更肯定东西是冉姌偷的了。俞氏原本想要帮冉姌圆谎,但不巧被管家破坏了。 此时,俞氏的脸已经气得发紫了,她现在恨不得直接过去将冉姌耳朵上的东西扯下来。她知道冉姌没见过这么好的东珠,喜欢也是难免的,偷偷拿了戴了也是处于女儿家的虚荣心。但冉姌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选在今天把这对耳环戴上了,若是平日,她还能帮着掩盖过去也就罢了。 冉姌已经站不住了,脸色变得苍白。她原本觉得那么多聘礼,自己随便拿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她打开那个盒子看到里面这对东珠耳环的时候,也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就顺手摘了自己的珍珠耳环,换了那对东珠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贤贵妃娘娘赏赐的。 原本跟着管家一起过来,但怕冲撞了女客,站在院中没有进门的万平伯听完,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走了进去,对各位夫人姑娘们告了声罪,就对几个丫鬟道:“将冉姌送回房去,别在这儿丢万平伯府的脸。耳环取下来,管家赶紧装好,放回聘礼中。” 丫鬟们哪敢怠慢,赶摘了冉姌的耳环交给管家。冉姌眼睛都红了,对她来说这简直是莫大的羞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脸面,让她以后怎么活? 万平伯也不管她,挥挥手让人把冉姌带走。俞氏想为冉姌辩解两句,但被万平伯瞪了回去。 管家接过耳环,将那副珍珠的交给了俞氏,自己装好那对东珠的,向各位夫人行了礼,就赶紧去将东西放回去了。 万平伯向几位夫人作揖,说道:“让各位见笑了,是本伯治府不严,教导无方。” 今天是冉凝的好日子,虽然这个插曲让人不太愉快,但也不能坏了气氛。 泽恩侯老夫人说道:“耳环找到了就是好的。行了,凝丫头是个好的,万平伯也可以安心了。” “夫人说得是。”老夫人与老万平伯是同辈人,万平伯也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这时,小丫鬟来报,说礼乐司卓司乐和邹乐师来给三姑娘添妆了。俞氏勉强打起精神来,让丫鬟请人进来。万平伯也没多留,再次告了罪,就先行离开了。 气氛又恢复了热闹,就像刚才的事并没有发生一样,郁闷的恐怕只有俞氏了,但她也不得不继续强颜欢笑,做一个慈母,即使在座的人可能并不会觉得她是慈母了。 这边正热络地聊着,那边贤贵妃的赏赐就到了,冉凝来到前院,跪下接赏。 宫里来的小太监照着礼单高声唱道:“贺万平伯府三姑娘冉凝添妆之喜,贤贵妃娘娘特赏:金头面十二副、点翠头面十二副、白玉桃花簪一支、如意簪一对、石榴石步摇一支、玉镯八对、金项圈十个、银项圈十四个、鸳鸯玉佩一对、二等东珠一斛、二等珍珠四斛、四季衣裳各十件、锦缎二十匹、雪缎十匹、丝绸十匹、文房四宝两套、百骏图屏风一架,富贵花开折屏一架。” “谢贤贵妃娘娘。”冉凝谢恩。 赏赐被摆到桌台上,要等晚上才能打包入嫁妆中。 送赏的小太监刚走,镇北侯府送喜服凤冠的队伍就到了。喜服出自宫中,绣工与做工自是没得挑的,而凤冠上镶嵌的全是二等东珠,个个硕大饱满,羡煞了不少姑娘。 此等风光体面,万平伯自是高兴的,俞氏的表情倒是淡淡的,但仔细看,跟中的妒意也甚是明显——冉凝如些风光,等到了冉姌那儿,可要如何才能压得过冉凝一头? 添妆于午膳后结束,万平伯府准备了薄礼让各位夫人姑娘们带回去,聊表谢意。 客人一走,万平伯就对俞氏说,明日婚宴,冉姌也不必参加了,以免丢了伯府的人。俞氏就算不甘,也没办法。的确是冉姌做错了事,万平伯虽没顾冉姌的颜面,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万平伯不是极快处理了,事情万一传出去,宫里来人问罪,冉姌这辈子就算毁了。 明日就是冉凝成亲的日子,添妆忙了一上午,冉凝也累了,今日要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天色已晚,冉凝用汤匙拨着面前的甜羹,等凉一些再用。直到回房后,冉凝才发现今天冉筱好像并没有来,按理说冉筱作为庶长姐,又已经出嫁,是应该来添妆的。冉凝倒不是贪她那点东西,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毕竟礼节上的事冉筱应该不会错才对。 正想着,碧竹悄悄走了进来,关门时还特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将门关紧,走到冉凝身边,小声道:“三姑娘所料不错,二姑娘身边的丫鬟趁保管的丫鬟去领夜宵的工夫,进了放喜服的屋子,她出来后,奴婢去看了,喜服果然被划了道口子,根本无法修补了。” 冉凝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问:“凤冠没事吧?” “没事,凤冠那么沉,做得也结实,那丫鬟急急忙忙的,不敢花时间在凤冠上。”碧竹说道。 冉凝点点头,看了一眼放在床上的喜服,笑了笑。冉姌的那点把戏她随便猜也能猜出一二,今天冉姌丢了大人,自然是更怨恨她了,以冉姌的心智和胆量也干不出什么大事,她就猜冉姌十有八-九会在喜服上做手脚,毕竟这是她明天要穿的,万一坏了,这亲还怎么成? 所以冉凝让碧竹偷偷把喜服换了,被划坏的那件是今天冉姌的事发生后,冉凝吩咐碧竹偷偷去成衣店随便买的一件像是喜服的红衣。因为送来的喜服并没有打开给众人看,所以具体什么样子没人知道,用那衣料感觉差不多的红衣冒充一下也不难,加上晚上光线幽暗,就更看不出什么的,和凤冠摆在一起,自然会让人认定那就是喜服。 “行了,你也吃点东西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冉凝说道。 她成亲,碧竹自然是她的陪嫁,此外,万平伯和俞氏还挑了几个粗使丫鬟让她带走,以后也方便些。 吃完甜羹,冉凝正准备睡,窗子就被轻轻扣响了。 冉凝和碧竹对视了一眼,碧竹走过去打开窗子,外面站着一个黑衣人,见碧竹打开窗,立刻对碧竹抱拳道:“三姑娘睡了吗?我是折戟书生的暗卫。” 听他说话的声音,冉凝认出了这个暗卫就是那天来给他送字条,让她去禅音寺的那个,估计前些日子帮钟溯传去探视乐卿的那张字条的也是他。 “是你啊。”碧竹也认出了他,笑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发现,才问:“有事?” 暗卫解下身上的包袱,交给碧竹,说道:“主子爷不方便过来,让属下把这个交给三姑娘,说是为三姑娘添妆。” 碧竹惊讶地看着他,她还没听过新郎官给新娘添妆的。 冉凝听完也不禁失笑,没有露面,只说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我知道了。” “是。”暗卫行了礼,一眨眼就没影了。 碧竹抱着包袱,关上窗子,转头对冉凝道:“姑娘,咱们姑爷可真有心啊。” 冉凝笑着没说话,只是有些好奇钟溯一个男子,能给她送什么添妆之物? ☆、第31章 成亲 第31章成亲 碧竹将包袱放到桌上,冉凝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制作精良的木盒子。冉凝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白玉包金的镯子,镯子玉质通透,包金部分镂空雕刻着如意纹,寓意吉祥如意。冉凝拿起镯子仔细一看,如意纹中间是钟溯的名字,同样是镂空的,与如意纹浑然一体,若不仔细看,并不容易发现,两只镯子上都有,看上去多少有些宣示主权的意思。 “姑娘,这镯子真好看。”碧竹笑道。 “嗯。”冉凝将两个镯子取出来,大约是失去了上层的重量,上面的一层翘起一道缝隙,冉凝这才发现这盒子居然是有夹层的。 将镯子放到一边,冉凝打开夹层,里面放着一个枚别致的玉坠。玉坠个头不大,被雕刻成古筝的样子,上面不仅可以数清琴弦,还可以看到琴头和琴尾雕刻的石榴图案,简直精致到极致。冉凝取出玉坠,感觉背面似乎也有雕刻,翻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两行诗句——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冉凝轻笑,将坠子握在手中。这句诗中不但有她的名,还有钟溯的心意在。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添妆。 “将盒子收好,明天一起带走。”冉凝说道。 “是。”见冉凝喜欢,碧竹也高兴,笑眯眯地去放盒子了。 冉凝将那个玉坠戴到了脖子上,又将玉镯戴到腕上,这些东西虽不是极品,却是钟溯送给她的,她相信这是钟溯能拿到了最好的玉了,而钟溯一个武将,能想出这样的样式,也的确难得,她很喜欢。作为添妆,别人就算知道其为成亲前所赠,也不能说什么。 佩戴好这些,冉凝就上床休息了,明天还要忙一天,她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次日一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冉凝就被碧竹叫了起来,开始沐浴更衣。穿上喜服,坐到妆台前开始盘头上妆。喜娘们手脚麻利,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而且个个笑嘻嘻地,一看就很喜庆。 妆上到一半,冉筱到了。昨天冉筱没来,今天倒是到得早。 一进门,冉筱就笑道:“恭喜三妹妹了。昨儿个我身子不适,沈琏非得让我在屋里休息,就没赶过来给妹妹添妆,妹妹不要介意才好。”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冉凝心情好,脸上的笑意也多,说道:“大姐姐说这话就太客气了,姐姐身子好些了吗?快坐下休息,别累着了。” “没什么,只是小事,就是沈琏太过担心我了而已。”冉筱笑道,可仔细看,眼里的笑意并没有表面那么浓。 冉凝也没在意冉筱表面与眼中的差别,只说:“姐夫关心姐姐是应该的。” 冉筱坐到软榻上,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碧竹,说:“昨天没来,今天给你补上了。” “多谢大姐姐,”冉凝没跟她客气,也没打开看,只让碧竹装好,一并带走。其实不用看她也几乎猜得出,不过就是饰品罢了,如果真有特别好的东西,冉筱也未必舍得给她。 冉凝今日的妆容红艳,十分漂亮。红衣衬得她更加白皙,纤细的腰肢藏在衣中,但依旧带着一种柔弱无骨的妩媚感,让人移不开目光。 等冉凝化好大妆,俞氏也到了。冉筱过来时已经先去她那请过安了,再看到冉筱俞氏也没说什么。冉姌还在被禁足中,今天是不会出来了。不过冉筱并不知道,问俞氏:“母亲,怎么不见二妹妹?” 俞氏被她问得有些尴尬,看了冉凝一眼,说道:“她今日不太舒服,怕过了病气给凝儿,就没让她来。” “这样啊。那一会儿我去看看她。”冉筱也没多想。 这边正说着,赵氏也走了进来,今天其实没她并不必过来,但听说冉筱来了,她自然也是要过来的。 “娘。”见赵氏进门,冉筱赶紧起身迎过去,“刚才女儿去屋中找您,丫鬟说您去厨房看酒菜去了,女儿就没过去。” “是啊,伯爷让我看着今天的菜品,万不能出差错的。”赵氏笑道。原本这事应该是俞氏负责的,但出了冉姌的事,这事就被万平伯交给她来管了。 “娘辛苦了。”冉筱扶着她坐下。 赵氏看了看外面,问:“沈琏跟你一起回来了?” “是呢,在外面跟父亲说话呢。”冉筱说。 “嗯。”赵氏看似放心了。 等冉凝都收拾妥当了,迎亲的队伍也到了。 碧竹端来了上轿饭,俞氏喂冉凝吃了,又按规矩说了些祝福的话,时辰一到,给冉凝盖上红盖头,送上了花轿。 拜别父母,坐进花轿,冉凝略微松了口气,既有离开万平伯府的轻松感,又有即将进入镇北侯府的不安。不过前者明显大过了后者,所以她也并没生出什么离开家的伤感,其实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鞭炮声响起,混合在锣鼓唢呐声中,更显热闹。起轿后,迎亲队伍向镇北侯府的方向走去。这次冉凝的嫁妆一共有三百二十八抬,而且每一抬都是实的,里面的东西已经塞到实在不能装了,否则还不止这些。这壮观的队伍让人不禁驻足观望,想看看这队伍到底有多长。 迎亲队伍敲敲打打来到镇北侯府,镇北侯府门口也十分热闹,宾客听到动静都走了出来,鞭炮也被点燃了,噼里啪啦的映衬的喜庆的气氛。 叶媒婆穿得也喜气,花轿落地后,笑道:“新郎官儿来接新娘子下轿喽。” 钟溯早就等在门口了,今天钟溯也是一身正红,虽然脸上没表情,但也没有散发出冷气场。 听到叶媒婆叫他,他立刻走过去,掀开帘子,将手伸到冉凝面前。 钟溯和冉凝都是第一回,很多地方都要听媒婆的指示和安排,这对很多新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难免会觉得拘束,但谁也不会怪罪,毕竟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冉凝扶住钟溯的手,出了轿子。按理说出轿子后应该用丫鬟扶着,新郎走前面,与新娘共牵一段红绸。但钟溯并没有让碧竹扶冉凝,而是自己亲自扶着,另一只手与冉凝一起牵着红绸。这并不能说不合规矩,却也不是在规矩中的,不过这在旁人看来,是钟溯对冉凝满意的表现,加上钟溯是武将,镇北侯府也是一门武将,规矩这东西只要没有大的错处,也不会有人挑剔。 进府后,一路上踩瓦片、跨火盆……一系列规矩一样没少,叶媒婆在一边说着吉祥话儿,一切也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期间,冉凝按规矩并不能开口说话,但钟溯牵着她的手是热的,她的心也是热的。 到礼堂后,一众长辈已经在等了,吉日已到,两人在宾客的见证中拜了堂,正式结为了夫妻。 拜过堂后,冉凝由叶媒婆和丫鬟们扶着进了洞房,钟溯则在外面招待宾客。宾客中以武人居多,作风也豪放,喜宴在他们的带动下格外闹热。 冉凝坐在新房里都可以听到外面喜宴的热闹,碧竹站在一边,叶媒婆已经拿了红包,跟着几个小丫鬟去吃宴了,那是镇北侯府特地为万平伯府来的人开的宴,总不能让新娘子的人饿着。 屋里也没有外人,碧竹也放松下来,说道:“少夫人,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她家三姑娘已经嫁了,她们这些丫鬟也自然要改口。 “晚一些再说吧。”冉凝并不饿,大概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少夫人,奴婢跟您说。”碧竹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去给您拿上轿饭时,听到二姑娘发了好大的脾气,正在责罚昨天晚上去划您喜服的丫鬟呢。不过奴婢没敢多留,就赶紧回来了。” 冉凝点点头,她今天穿着完好的喜服出嫁,冉姌的打算落空,自然是不高兴的。加上昨天的事,冉姌估计也是找个出口发泄一下。这个出口肯定不能是万平伯和俞氏,自然只能难为那些丫鬟了。至于那个丫鬟,冉凝也毫不同情,划喜服虽是冉姌的意思,但那丫鬟也是助纣为虐,被罚也是活该。 “反正我已经不在府上了,二姐姐再想折腾也折腾不到我头上,随她的便吧。”冉凝也不欲在意,她现在已经算是钟家的人了,冉姌再怎么也折腾不到钟家来,也不敢那么折腾。 “是。”碧竹也觉得冉凝嫁了,终于不用再看俞氏她们的脸色了。 “对了,奴婢还听说一事。”碧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什么?”冉凝问。 “昨日大姑娘没来添妆,是因为以为自己有孕了。在沈府折腾了好一通,等大夫来了一诊脉,说是没有孕,大姑娘还不信,非说人家是假大夫。沈府没办法,又请了一位来,也说没孕,这才消停了。不过也错过了添妆的时间。”碧竹说道:“这奴婢也是拿饭的时候听大姑娘身边人同府上与她交好的一个丫鬟说的,听说闹完那一通,沈姑爷的脸色也是极难看的,吓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敢大声说话。” 听完这些,再想到今天早上冉筱跟她说的那些,冉凝只得在心里摇摇头。 “大姐姐求子心切,自然是要格外注意的。”一个女子到了这一步,其实也有丈夫的责任。在冉凝看来,冉筱未必是个好的,但沈琏更不是个好的。 “少夫人,您知道吗?那个沈公子有一房通房在大姑娘嫁过去前就有孕了。”碧竹在她耳边小声道。 “什么?”这个冉凝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过。 “也是大姑娘身边那丫鬟说的,现在沈府正把人好生养着,等着抱孙子呢。”碧竹的态度有些不屑。 “怎么会这样?”这对正室来说虽不该计较,却也是侮辱了。 “具体的我也不晓得,只知道大姑娘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才这么着急想要孩子。”碧竹说。 冉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原本新婚夫妻会有三年时间慢慢要孩子,如果三年无后,才可能考虑纳妾的问题。现在沈琏不但连通房都没处理好,还弄得冉筱急于求子,不得不说,冉筱真是所托非人了。 “这件事你知我知也就罢了,别再往外说了。”这件事不可能成为秘密,等孩子一出生就会人尽皆知,但冉凝并不想这话从她或者她身边的人口中说出去的。 “是,奴婢明白。”碧竹点点头,她是知道轻重的。 晚上,宴席散去,钟溯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间,但他并没有醉,眼神也很清醒,这也让碧竹放了心,给钟溯行了礼后,说道:“姑爷,可以揭盖头了。” 钟溯应了一声,走到床边,抬手慢慢揭开冉凝的盖头。 冉凝垂着眼并没有看他,但她可能感觉到钟溯灼热的目光,脸颊和耳朵也不自觉热了起来。 今天的冉凝无疑是美艳的,但并不俗气,只是有一种直射人心的美,让钟溯的些移不开眼睛。见她一直垂眼不肯看他,钟溯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冉凝抬起头,钟溯的脸应入眼中,钟溯没有半分醉相,黑眸很是明亮,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嘴唇比平日红了些,看上去更加俊美,一时让冉凝也看愣了。 两个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欣赏着对方,确认着对方,也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那样直接,那样纯粹,眼神中的情愫显而易见,也将彼此溺于其中,逃不开,也不想逃。 ☆、第32章 奉茶 第32章奉茶 对视了良久之后,钟溯牵起冉凝的手走到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冉凝,冉凝接过杯子。 钟溯说道:“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冉凝微微一笑,说:“愿,夫妻同心,举案齐眉。” 钟溯点了点头,与冉凝喝了合卺酒。 放下杯子,钟溯问:“饿了吗?”他今天一直在外面招待宾客,实在空不出时间来顾冉凝。 “还好。”冉凝中间吃过两块点心,因为怕吃太饱犯困,所以只是简单用了一点,不饿也就罢了。 “再陪我用一点。”钟溯今天喝了不少酒,但没吃多少东西。 碧竹很有眼色地收好杯子,让门口的丫鬟端吃食来。 “让丫鬟端醒酒汤来吧。”冉凝说。钟溯并无醉态,但喝了那么多酒,肯定会难受,冉凝觉得早些喝了也能舒服一些。 “无防。”钟溯握着冉凝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轻捏着特地染成了红色的指甲,“今天这些与在军中喝的相比,并不算多。醉酒误事,我有分寸。” 冉凝也没再多劝,她相信钟溯心中有数。 很快,吃食被送了上来。碧竹摆完后就退出去了,屋中又只剩下冉凝和钟溯。丫鬟端来的吃食比较清淡,天色已经不早了,吃清淡些对肠胃有好处。 冉凝安静地吃着面前的红枣莲子粥,钟溯不时地帮她夹些小菜,冉凝的袖口因用饭的动作微微上撩了一点,腕上的镯子露了出来。钟溯看到,微微露出笑意。握住冉凝的手腕,摩挲着镯子,问道:“可还喜欢。” “喜欢。”冉凝点点头。 “等我得到好玉,再帮给你做一对儿。”钟溯觉得冉凝皮肤白,带玉白特别好看。 “有这一对足够了,这些东西不在于多,心意更要紧。”冉凝笑道,其实她素日也不太戴这些。 “嗯。”钟溯拿过冉凝的汤匙,舀起一勺粥吹凉,送到冉凝嘴边。 冉凝很不好意思地躲了一下,说:“我自己可以吃。” “心意,不能拒绝。”钟溯十分认真地说。 冉凝失笑,红着脸把粥吃了。 钟溯好像喂上了瘾,也不肯把汤匙还给冉凝,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喂冉凝吃饭,直到一碗吃完。 冉凝吃饱后,钟溯随便吃了些,便让丫鬟将碗筷收了,自己带着冉凝去了暖阁。 暖阁里,冉凝的那台古筝被安置在一边,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架子,上面是各种琴谱。冉凝走到琴边,才发现琴头已经被刻上了诗句,与钟溯送她的那枚玉坠上刻的是一样的,只不过琴上的字看上去更像是钟溯的字迹。 “你刻的?”冉凝仔细看了看字迹和雕刻的痕迹,问道。 “嗯,看得出来?”钟溯问。 “嗯,字的确是你的,雕刻的手法并不娴熟,有深有浅的,应该是新手。”冉凝说着自己的分析。 钟溯点点头,从后面抱住冉凝,现在冉凝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也不必再恪守礼节,“找了个老师傅边学边刻,大概并不怎么好看。” “心意最重要,我领了。”冉凝笑道。钟溯能想到亲自帮她在古筝上刻字已经很难得了,钟溯的字是漂亮的,只是刻工不到家而已,不过若不仔细去考究,也不会觉得有瑕疵。 “好。”钟溯勒紧怀中的冉凝,嘴唇轻贴上了冉凝的耳朵,让冉凝一颤,僵了身子。 钟溯打横抱起冉凝,走到床边,将她放到床上,脱掉她的鞋子,解开她的喜服。冉凝的脸更红了,但并没有动。只剩下里衣后,钟溯也脱了自己的喜服和鞋子,抱着冉凝躺到了床上,顺手拉过一边的喜被盖住了两个人。 “睡吧。”钟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冉凝愣了一下,新婚第一夜,两个人就这么睡了?那明早怎么向长辈交代? 新婚第一夜的规矩万平伯府上的老嬷嬷来跟她说过,她虽然害羞,但多少也了解一些,钟溯这样盖上被子只睡觉,不禁让冉凝怀疑她是不是哪做错了,惹得钟溯不喜。可看钟溯的表现,似乎又不是这样。 冉凝是真糊涂了,可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不能问什么。 钟溯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重复了一遍“睡吧”,就单手捂住了冉凝的眼睛。 后背贴着钟溯的身体,可以感受到钟溯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的那种特别的香味,一切都在告诉冉凝可以安心,但冉凝却总觉得无法安心。 忙了一天,冉凝也累了,钟溯的举动她还没想明白,就不知不觉得地沉入了梦中,所有的不解暂时被放到一边,只待醒来再说。 次日一早,冉凝早早地就醒了。今天她要给长辈们敬茶,是不能迟到的。钟溯依旧将她抱在怀中,只是从后面变成了正面,身体的贴近让冉凝感受到钟溯身体的温热的同时,也惊觉钟溯似乎并没有像嬷嬷所说的那种男子早上会有的反应。 这种事虽然羞于启齿,但冉凝却不得不想这是不是就是钟溯并不碰她的原因?钟溯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冉凝的疑惑再大,也不敢去问,先不说她是女子,如果真如她所料,那钟溯自己应该是最介怀的,她不可能在钟溯的伤口上撒盐。 “醒了?”钟溯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比平日浓重的慵懒,特别好听。 “嗯。”冉凝点点头,赶紧把自己的猜测抛到脑后,说道:“今日要给长辈敬茶,不能迟到。” “好。”钟溯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便起床晃动了床头的摇铃。 等在门外的丫鬟们听到铃声,端着洗漱用品走进房间,有伺候两人洗漱的,有铺床叠被的,也有为他们更衣的……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冉凝坐到妆台前让碧竹帮她盘头,她自己则开始上妆,去见长辈,这些妆容上的礼数是不能错的。 上妆期间,冉凝悄悄注意了一下铺床的丫鬟,那是镇北侯府的人,并不是她带来的。那丫鬟似乎并没有惊讶于床上白巾的干净,淡定地将白巾折好放于托盘中,由另一个丫鬟端了出去。 按规矩,初夜的白巾是要拿给长辈看的,一来证明新媳妇的贞洁,二来也是让长辈们放心,表示他们夫妻和睦。可现在这块白巾拿过去,冉凝真不知道长辈们会怎么想。 碧竹也注意到了那块干净的白巾,惊愣之下,差点把梳子掉地上。冉凝从镜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少安毋躁,自己则表现地很平静,仔细地上着妆。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觉得钟溯并不会害他,大约是真的有什么隐情吧。 简单地用过早饭,冉凝跟着钟溯一起来到正厅敬茶,长辈子们已经在等了,冉凝也不敢动作太慢。 软垫首先放到了镇北侯面前,冉凝规规矩矩地跪下,接过茶盏双手奉上,说道:“祖父,请用茶。” “好。”镇北侯捻了捻胡须,打量了冉凝一番,接过茶盏,呷了口茶,然后给了冉凝一个大红包,说道:“听说你是在老万平伯膝下长大的,我与你祖父虽接触不多,却也敬重他的人品胆识,相信他教出来的定不会差。望日后你与溯儿夫妻和睦,琴瑟合鸣。” “是,谨遵祖父教诲。”冉凝应道。 镇北侯身子硬朗,人也精神。这让冉凝不禁想到自己的祖父,她祖父也是这样,虽上了年纪,但精气神儿并不输给年轻人。 “起来吧。”镇北侯一个武将,同样不是那么在意这些细节上的规矩,待冉凝起身后,又问道:“你应该是识字的吧?” “是,识得。”冉凝点点头。 “那就好,以后帮你母亲分担一下管家之事,她身子不爽利,要多休息。”镇北侯说道。 一进门就分管家之权,而且还不是婆婆主动给的,这对新媳妇来说并不是好事。听镇北侯的语气,应该是真的想让她帮忙分担,但她却并不敢应。 “孙媳才刚入府,很多东西还不懂,唯恐给府上添乱,着实不敢应承。不过若母亲有需要,孙媳也定会协助母亲。”冉凝谦卑有度地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从不会到会,你还年轻,有很多时间学。以后这镇北侯府可是溯儿的,他有个会管家的媳妇,我才能放心。”镇北侯看上去真的对钟溯非常喜爱,以至于都没说镇北侯府是钟将军的,意思似乎是要直接传给钟溯了。 “是。”冉凝应道。不管怎么说,管家这事她的态度已经摆给婆婆看了,至于后面的事还要慢慢相处看看。 镇北侯这边奉完茶,丫鬟又将软垫放到了钟将军和夫人谭氏身前。冉凝先给钟将军奉了茶,婚前初见时,这位威骑大将军就对冉凝颇为满意,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给了红包。 冉凝道谢起身后,又去给谭氏奉茶。 谭氏表情很严肃,一副严母的作派,之前冉凝听闻她的这位婆婆身体不好,所以才未参与婚事的流程。谭氏并不美艳,但气质很好,穿着不算华丽,却很讲究,无论作为威骑大将军的夫人,还是镇北侯的儿媳,出门见人都是颇给府中长脸面的事。 但冉凝却觉得这位婆婆看她的眼神不善,不知是因为镇北侯的话对她不满,还是本身就不喜欢她。 “母亲,请用茶。”冉凝双手奉茶。 谭氏看了她片刻,才伸手接过茶盏,说道:“我近些日子身子不爽,今天算是第一回正式见你。望你日后能恪守女德女训,照顾好溯儿,谨遵府上规矩,勿要惹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一般来说奉茶时,长辈们都会说些祝福新人的话。但谭氏的态度和话语倒更像是训诫,而非祝福。 不过长辈的话,无论冉凝愿不愿听,都要应着,“是,儿媳定恪守德行和规矩,请母亲放心。” 谭氏也没再说什么,让身边的丫鬟把见面礼给了冉凝。 冉凝道谢后,又简单地向钟溯的庶兄、庶嫂问了好,算是全了礼数。 谭氏的话其实已经让冉凝的心凉了一块,但在家时被俞氏搓磨久了,谭氏的这些话冉凝倒不至于耿耿于怀,但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 谭氏的作法也没有人指责于她,毕竟她是冉凝的长辈,无论说什么,冉凝都只有听着的份。 镇北侯看了看站在一起十分般配的孙子孙媳,笑道:“行了,你们昨儿个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房休息吧。溯儿这几日不必上朝,正好多陪陪凝儿。” “是。”钟溯应道。 这时,庶嫂李氏站起身,向各位长辈们行了礼,说道:“弟妹初来府中,很多地方怕是不熟悉。母亲身体不适,正好媳妇无事,就自告奋勇陪着弟妹在府上走走,也好让弟妹尽快熟悉。” 冉凝转头看了钟溯一眼,钟溯对她点点头。 冉凝便笑着对李氏道:“那就有劳嫂子了。” “那大孙媳妇先带凝儿到府上各处看看,溯儿跟我到书房。”镇北侯说道。 只听镇北侯对每个人不同的称呼,冉凝就可以看出谁更得这位老侯爷的心。 随后,一府人各自离开,冉凝也跟着李氏走出正厅。她不知道李氏这样热情是出于好意还是另有所图,反正她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安全的选择。 ☆、第33章 婚后 第33章婚后 镇北侯府比万平伯府大得多,李氏带着冉凝走在回廊中,介绍着府中的每一处。 “府中的主院是祖父在住,祖母过世得早,不过她的东西谁也不敢动,祖父都留着呢,可见伉俪深情。”李氏边走边说道:“东边的正轩院是父亲和母亲的住处,咱们这些做晚辈的每日辰时二刻到母亲那里问安,晚上就不必再去了。我与大少爷住西边的知秋院,平时你若无事,可到院中找我。” 冉凝点点头,并未插话。李氏说话比较急,给人一种话很多的感觉,这与女子的出身教养有关,不过冉凝并不会挑剔李氏这些。 “二少爷喜静,所以南边那片清风院连着芷水院都划给了二少爷,素日也不许人去打扰。”李氏微笑道。 李氏所说的这两个地方正是冉凝现在的住处,冉凝还没有仔细看过,并不太晓得那院子究竟有多大。 之后李氏又开始向她介绍花园的所在,以及厨房、库房……剩下那些冉凝平时不会接触的琐处就未一一介绍,这些只要丫鬟们知道就可以了。府中的厨房除了最大的那个外,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也方便平时做些简单可口的东西。 “府上内院的事都归母亲管,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母亲说。祖父和父亲公务繁忙,很少过问府上的事,基本都是由母亲一手处理,管事会从旁协助。”李氏说道:“每个月的份例管事会送到各院去,咱们府上向来节俭,弟妹初来,可要省些才好。” “好,多谢嫂子提点。”冉凝微笑着点点头。冉凝觉得份例这东西镇北侯府应该不至于克扣于她,她在万平伯府过得那么难都没什么问题,镇北侯府再节俭也不至于比她在万平伯府时少。 走到花园附近,李氏指着花园附近的一个小院子,说道:“那曾经是大少爷的娘丛姨娘住的地方,丛姨娘喜欢花草,父亲就安排了这个院子给她。不过姨娘福薄,大少爷婚后没多久,丛姨娘就因病过世了,也没享几天清福。” 男人纳几房妾在北鑫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冉凝觉得公公纳妾,像她婆婆那样的女子,就算有度量,心中也会有个结罢。不这话说回来,世间又有哪个女子愿意让自己的丈夫纳妾呢? “你若无事不要往这边走,母亲不喜欢人到丛姨娘的院子,现在府上的人也都不提她了。”李氏笑了笑,虽是自己丈夫的娘,她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悲伤。 “好。”李氏这样细致地提醒她,倒让冉凝觉得她这个人似乎还不错。 花园李氏并没有带冉凝去逛,这等冉凝有空自己来也可以,或者钟溯高兴也可以陪着来。 往回走的路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氏笑道:“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二少爷娶进门的居然是你。母亲比较中意她娘家的侄女,一直在撮合,不过也一直没如愿。倒是贤贵妃娘娘动作比较快,就这么求了皇上的赐婚。” “娘娘厚爱。”冉凝微笑着回了一句,也不欲与她多说。刚才她还觉得李氏人不错,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若真是为她好,刚才的那翻话就不会说了,一方面她听到并不会高兴,这是显而易见的,这样感觉更像是在挑拨她与谭氏的关系;另一方面,对那位表妹也是不敬重。冉凝没见过那位表妹,也不知道人品如何,但如今她与钟溯已经成亲,即便谭氏当初对这位侄女有意,现在也不应该再提了,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才是对那位表妹最好的。而李氏的态度更多的让冉凝觉得是在嘲笑那位表妹。 李氏笑看着冉凝,压低了声音说道:“别说嫂子不提醒你,咱们都是做人儿媳的人,我也不与你见外。母亲对你这般态度多少与那位表妹的事有关,贤贵妃那边母亲不敢怎样,二少爷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也不会苛责,所以这股气就只能撒到你身上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嫂子费心了。”冉凝并没有明面上表示感谢,也没有暗着讽刺她挑拨离间。这件事冉凝记下了,但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待以后慢慢看吧。比起从别人那儿听到的,冉凝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李氏不知道冉凝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要说的都说了,心里也痛快了。 逛完侯府,冉凝和李氏就各回了自己的院子。 冉凝一进屋,就看到钟溯正坐在暖阁的软榻上看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季节正好,不冷不热的,待在哪儿都舒服。 见她进来,钟溯放下书,对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冉凝微笑着走过去,钟溯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问道:“都逛完了?” “嗯,花园没进去,只是路过而已。”冉凝靠在钟溯身上,倒也舒服,“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逛逛吧。” “好。”钟溯搂着她的纤腰,捏着她的手指,说:“园中有一处可赏雨雪的地方,等哪天下雨了,我带你去喝酒赏雨。” “好。”冉凝笑着点头。她还真没想到镇北侯府还有这样一片雅静之地,武人应该很少会在意这些的。 “祖父叫我去书房是说你嫁妆一事。”钟溯说道:“我这边库房地方不大,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府上的大库房又不方便你随时拿取,所以祖父的意思是主院中有一个库房空着,当时是祖母放嫁妆的地方,后来那些嫁妆基本都给了姑母带进宫了,那边就空了出来,如果你没意见,嫁妆可以放到那里去,钥匙交给你保管。” “祖父思虑周全,我没意见。”一般来说媳妇的嫁妆会放到总库房中,由婆婆监管,当然,也有自己看管的,但那多是嫁妆不多的。如今镇北侯让她自己管嫁妆,也是给了她极大的自由。 “嗯。”钟溯应着从一边的抽屉中拿出一把钥匙交给冉凝,说道:“这是咱们院中库房的钥匙,里面现在多是我的东西,以后院中的事都交由你负责了,大事可与我商议,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好。”冉凝笑应着收下钥匙,这是钟溯给予她的信任,她自然不能辜负。 “祖父那边等把东西放进库房,再给你钥匙。”钟溯说。 “嗯。”她的东西多,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 碧竹给两人送上茶,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冉凝呷了口茶,说道:“院子里我不想留太多人,安静点比较好。” 她回来的时候特地打量了一下院子的结构,南边正好就只有这两个院子,都给了钟溯后院子之间就被打通了,地方的确特别大,有种府中府的感觉。 钟溯看着她,似乎并不觉得冉凝是个怕人多的人。 冉凝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喧闹,我也觉得没必要用那么多人伺候。我带来那些粗使的丫鬟平日做些粗活也就罢了,没必要无事就待在院子里,我会同母亲说把她们安排到下人房那边。我身边习惯碧竹伺候了,有她一个也就够了。院子里你的人之前怎么安排的,现在还怎样就好。只多了我和碧竹两个,你应该不难接受吧?” “嗯。”冉凝的细心让钟溯觉得很体贴,这个小妻子是他选的,他相信自己是没错的。 “那就这样定了,回头我将那些粗使丫鬟安排一下。”冉凝说。 “好。”钟溯应了,冉凝的丫鬟自然要冉凝自己去安排才更为妥当。 喝完茶,冉凝来了兴致,坐到古筝前,拨了几下弦,清灵的声音让她心情又好上了几分,抬手弹起了《渔舟唱晚》。轻缓优美的曲音让人听着非常舒服。钟溯似乎兴致也不错,躺到软榻上听冉凝弹琴。 冉凝故意将节奏放缓下来,听着感觉更平静,也能更好的突出这筝的音色。 不知什么时候,钟溯居然睡着了。 冉凝停下琴音,轻轻走过去,确定钟溯的确是睡着了,便拿过一边的薄被帮他盖上了,然后拿起钟溯之前在看的书,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慢慢翻看起来。院中并没有什么人,琴声停下后显得格外安静,适合小憩,也适合读书。冉凝知道作为一个武将,钟溯能安心地在她琴声中睡着,也是对她很放心,否则一般来说,武将是不会放松自己的警惕性的。而一边看书一边陪着钟溯,对冉凝来说也很好,很安心,也不孤单。 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冉凝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钟溯还在睡,冉凝也没有打扰他,轻声出了门。 碧竹一直候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少夫人,您要去哪儿?” “小厨房里可有食材?”冉凝问。 “有的,少夫人要做饭?”碧竹问。冉凝会做饭她是知道的,而且手艺极好,只是很少下厨罢了。 “想给钟溯炖个鸡汤。”冉凝说。这个季节喝鸡汤很补,又不会上火,再合适不过了。 “那奴婢去大厨房要只鸡过来。”碧竹笑道。像这种活物,小厨房是不备的,想要得去大厨房拿。 “嗯,顺便拿些肉回来,告诉厨房晚上不必送饭来了,我们包饺子。”冉凝说道。她想做顿饭给钟溯吃,太麻烦的又没必要,所以饺子就成了最好的选择,有肉有菜,能吃饱而且味道也好。 “是,奴婢这就去。”碧竹说完,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近午饭时,钟将军前来有事找钟溯,听小五说钟溯在睡觉,心下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很少能睡个踏实觉,何况还是大中午的。小厨房飘来的香味让钟将军疑惑之余,也向那边走了过去,钟溯这个小厨房素日是没人用的,这次是因为冉凝要嫁过来,才特地收拾整修了一番。 透过敞开近一尺宽的门逢,钟将军看到冉凝正在和面,旁边的丫鬟正在洗菜,小炉灶上的砂锅冒着热气,像是正在熬汤,至于是什么汤,钟将军就不知道了。 看着忙碌的儿媳妇,钟将军微微露出笑意,也没多留,便转身离开了。冉凝的忙碌肯定是为了钟溯,自己儿子娶到这么一位姑娘,也是福气。钟溯能安心地睡一觉,恐怕也有冉凝的功劳。至此,钟将军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心里也感慨着自己的妹妹看人准,才让钟溯娶到了这么一个肯为他用心的媳妇。 ☆、第34章 狼藉 第34章狼藉 午饭由丫鬟们分别送到各院,冉凝让她们将午饭摆到小饭厅,她亲自去叫钟溯起来,灶上的鸡汤还在炖着,鸡汤中加了几味补身的药材,在各种材料的掩盖下,药味并不重,只是需要多熬一段时间。 坐到软榻边,冉凝看着钟溯沉睡的脸,有些不忍心叫醒他。钟溯的睫毛很长,密密地铺下来,特别好看。冉凝不知怎的居然起了玩心,用指腹轻轻拨弄着他的睫毛,刚碰了两下,钟溯的眼睛就微微动了动,冉凝赶紧收回手,说道:“午饭送来了,起来用一些吧。” 钟溯没回话,直接将冉凝抱到怀里,枕在他的手臂上,说道:“陪我睡一会儿。” 软榻不比床宽敞,不过钟溯将冉凝抱在怀里倒也不觉得拥挤。 “不饿吗?”冉凝怕他空腹睡觉不舒服,她自己倒是不怎么饿的,之前碧竹去取鸡的时候,顺便拿了些点心回来,她在小厨房忙碌的时候也垫了些。 “不。”钟溯扯开被子把冉凝包进去,抱着她继续睡。 冉凝原本是不困的,但躺在钟溯身边,闻着他身上的香味,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就这样,两人双双错过了午饭。照样送回去并不好看,冉凝刚进门,总不能落下个浪费食物的名声,于是小五和碧竹一合计,两人便动手把午饭吃了。反正灶上还有鸡汤,等冉凝和钟溯醒来喝正好。碧竹还细心的留了米饭,等简单炒一下配着鸡汤正好。 等两人醒来已经是下午了,钟溯似乎很久没睡这么好了,整个人看上去也多了一分温和。漱过口后,碧竹将鸡汤和米饭端上来,得知鸡汤是冉凝熬的,钟溯很给面子地多用了一碗,鸡腿都拆下来给了冉凝,其他的都进了钟溯的肚子。 “你的手艺很好。”吃饱后,钟溯喝着茶说道。其实他本身对食物的味道并没有苛刻地要求,也没有特别的偏好,但味道好坏他还是分得出的。 “你喜欢就好。”若钟溯喜欢,冉凝不介意多做几回,只不过她会的东西有限,恐怕还要学不少。 “喜欢,但不喜欢你辛苦。”钟溯说。 冉凝轻笑,说:“不辛苦,偶尔做一顿饭,也可以调剂一下生活。” “嗯。”钟溯轻轻揉了揉冉凝的头发。 冉凝起身从妆台抽屉中拿出一个荷包,随后走回钟溯身边将荷包交给他。这是新婚后妻子要赠与相公的物件,冉凝选了荷包,这东西钟溯平时也用得上,料子也是冉凝特地挑的,就这么一小块,也花了她五两银子。钟溯平日喜欢穿书生袍,所以冉凝选了比较素雅的月白色,上面绣了竹子,象征君子。荷包的夹层加了些防蚊虫的草药,几乎没什么味道,不会与钟溯身上的味道冲突。 钟溯摩挲着荷包,荷包的料子很舒服,上面的刺绣也精致,没有丝毫女气,钟溯很喜欢。 “以后我就用它了。”钟溯说道。 “嗯。”冉凝考虑着再多弄些料子给钟溯做些不同颜色的,配衣服配时节都是好的。 傍晚时听说冉凝要包饺子,钟溯出于好奇,跟着一起进了厨房。人常说君子远庖厨,不过钟溯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钟溯不会包,便着着冉凝和碧竹忙碌,也不多话,只是目光一心留在冉凝身上,似乎冉凝的一举一动他都要印进心里。 厨房里正忙碌着,小五笑眯眯地跑地来,给冉凝行了个礼,然后对钟溯道:“主子,都少爷和元少爷派人来问您什么时候得空,想跟你聚一聚。” “成亲那日不是聚过?”钟溯微微皱了下眉,现在可是他的婚期,早朝都不必上,比起出门应酬,他更想在家里陪冉凝。 小五嘿嘿一笑,说道:“元少爷的人说知道主子爷不愿出门,不过这次他是请您和少夫人一起。” 按理来说,府上的人应该管冉凝叫二少夫人,毕竟她上面还有一个李氏。不过当时碧竹并没多想,就直接改了称呼唤了“少夫人”,钟溯身边的人也没纠正,就跟着一起叫了。反正他们平时也管钟溯叫“主子爷”,而不是“二少爷”。 小五口中的“都少爷”冉凝猜应该是都沐一,至于“元少爷”,冉凝并不清楚。 钟溯并不限制冉凝出门,但他的媳妇,干嘛要领去给那两个人看?他自己还没看够呢。 “你想去吗?”钟溯问冉凝。 冉凝拿过碧竹擀好的面皮,问:“都是你的朋友吗?” “是,都沐一你见过的,姓元的一直没得空见。”钟溯说。 “我听你的。”冉凝笑着盛了馅放到面皮上,双手轻巧地一捏,一个胖胖的饺子就包好了。 原本钟溯是不想让冉凝去的,但冉凝这番话让钟溯觉得很舒心,于是对小五道:“让人去回了,等冉凝回门后,再定时间。” “是。”小五应着就出去了。 冉凝没多说,也没多问,继续包饺子,今天她准备了不少,各院都要送一些才算礼节周全。 饺子包完煮好后,冉凝让碧竹送了些给各院,她和钟溯则坐在院中,温了一壶没什么度数的果酒,两人边吃饺子边喝着小酒,别提多惬意了。吃到一半的时候,镇北侯过来了,说冉凝的饺子包得好吃,他没吃饱,再来用一些。 镇北侯过来,他们做为晚辈的自是高兴的,果酒也换成了竹叶青,钟溯陪着镇北侯小酌了几杯,小五从厨房端了几碟下酒菜来,一顿饭吃得也极高兴。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冉凝晚上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一早,冉凝准时睁开眼睛,钟溯已经醒了,但并没起身,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她。 冉凝坐起身,说道:“起吧?要去给母亲请安。” “嗯。”钟溯从身后抱了她一下,才让丫鬟们端了洗漱用具进来。 早饭后,钟溯和冉凝一起去给谭氏请安。他们到的时候,钟瑨和李氏还没过来。 “给母亲请安。”两人并排行礼。 谭氏点点头,说:“坐吧。昨儿个听说你们祖父晚上到你们院子喝了些酒,还以为你们要晚起一会儿。”谭氏脸上并不见笑意,冉凝不知道谭氏是一直这样严肃,还是像李氏说的只是因为不喜欢她。 “嗯。”钟溯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多说。 冉凝看钟溯的态度,似乎与谭氏的关系并不亲密。就算钟溯性子冷淡,谭氏作为母亲,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应该这般严肃才对。这局面让冉凝有些糊涂了,但也不能多问。 见气氛有些冷淡,冉凝开口帮钟溯接道:“晨昏定省乃孝道,相公与儿媳万不敢怠慢。长辈安康,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才能安心。” 谭氏看了冉凝一眼,似乎并不喜欢她多话。钟溯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也没说话。 谭氏呷了口茶,对冉凝说道:“侯府不比万平伯府,镇北侯府上的规矩面面俱道,你新入府,一时错了规矩我不怪你,但若犯了大忌讳,我也不会纵容。近来府上也没什么事,你好生将家规家训抄写几遍,以求熟记,这也是为你好。” “是。”冉凝应道。其实背诵倒还好说,但抄写却是个苦差事,而且谭氏说的“几遍”并不是个确定的数,抄一次是肯定不行的。 钟溯也知道抄写是个麻烦事,刚想为冉凝说两句话,就被发现他意图的冉凝拦下了。既然是婆婆给的任务,她就必须好好完成,一进门就对婆婆的要求推三阻四并不明智。 “旁边小书房中的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你一会儿就去抄吧。清风院里溯儿在,你也不能安心抄写背诵。”谭氏显然是早有准备。 “是。母亲思虑周全。”冉凝应道。既然谭氏早就打算好了,冉凝只有照做这一条路。 说话间钟瑨和李氏也到了,听说冉凝要抄家规家训这件事,两个人也没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谭氏也没多留他们,一盏茶后,就让他们散了。冉凝去小书房,其他人则回了自己的院子。 钟溯原本想留下陪冉凝,但被谭氏以会打扰冉凝为由,让他回去了。 出门后,冉凝冲他笑了笑,说道:“我抄东西很快的,别担心。” 钟溯捏了捏她的手指,说:“午饭时我来接你。” “好。”冉凝笑着点点头,目送钟溯离开后,进了小书房。 小书房的确不大,只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无其他了。桌上放着家训和家规,以及文房四宝,看数量,足够冉凝抄上十遍的。 碧竹被允许进去伺候,但门口有谭氏的丫鬟看着,大概是以防碧竹帮忙抄写。 “少夫人……”碧竹对谭氏的作法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说出来。她看得出谭氏不喜欢冉凝,但又实在想不明白,冉凝哪里得罪了谭氏。 碧竹跟了她这么多年,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冉凝自然能猜到。轻轻拍了拍碧竹的手,冉凝说道:“帮我研墨。” “是。”见冉凝神色平静,她也想再给冉凝添堵,便老实地开始研墨。 冉凝坐到桌前开始抄写,边抄边背诵。抄写这件事虽然麻烦,却难不倒冉凝。当初她在琴铭馆抄写孤本时已经练出来了,抄得又快又工整。 整整一上午,除了喝茶外,冉凝都在抄写,等丫鬟来说让冉凝休息时,冉凝已经抄完第三遍了。 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谭氏没留她,让她回自己的院子吃午饭,下午继续抄。 钟溯还没来,冉凝便带碧竹往回走。在走到离清风院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似乎有什么被打碎了,又好像有木头被劈开的声音,原本站在门口的丫鬟们也不见了踪影,气氛有些不对。 冉凝一皱眉,快走了几步。一进院子,就看到院中已经一片狼藉——钟溯练功的木桩全碎了,石凳石桌掀翻在地,上面摆放的茶具摔得粉碎,院中的桃树也折了两棵,武器架倒了一地…… 院中只有钟溯一个人,此时,钟溯双目赤红,脸色惨白,嘴唇红的像要滴出血来,看着就像从地狱来的修罗一般,下一秒就可以将人生吞活剥了…… 碧竹吓坏了,双腿发软地靠在墙边。冉凝还算冷静,她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找小五问明白,院中六个栽植着鲜花的大水缸就被一股内力如数震碎了,一时间碎片纷飞…… 一片尖锐的碎片贴着冉凝的脸划了过去,她只觉得脸上一疼,艳红的血就顿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妖艳又无辜…… ☆、第35章 宽慰 第35章宽慰 看到冉凝这边的情况,躲在房顶的小五赶紧跳到冉凝身边,语气焦急地地对冉凝道:“少夫人,您快到外面躲一躲,别再伤着了。”说着小五就护着冉凝往外走,顺手把腿软的碧竹一并拽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冉凝也顾不上脸上的疼,忙问道。 “少夫人,这事说来话长,等主子无恙了,小的再向您解释。这次是小的护主不力,让您受伤了,小的该死!”小五下跪抱拳道。 碧竹回过神来看到冉凝脸上的伤,立刻惊呼了一声,“少夫人,您的脸……” 冉凝蹭了一下脸上的血,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脸对女子来说自然是重要的,但钟溯这样,冉凝根本没心思顾及自己脸上的伤。 小五看了一眼院子的方向,对冉凝道:“少夫人,别人都道折戟书生杀人不眨眼,其实这话没错,但那并不是主子的本意。主子是走火入魔了,所以有时候真气逆行,就会变成这样。” 冉凝皱着眉问:“可有什么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武功上的事她虽不明白,但走火入魔这事她也听祖父说过,轻者经脉俱损,功力全失,重者不受控制,甚至危及性命。 “已经让人去找主子的师父了。”小五说道。这种事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也知道如何躲避,但少夫人不知道,小五觉得等他主子清醒过来,看到少夫人的伤,肯定要治他的罪。他不怕被罚,只是怕主子跟自己过不去。 “师父?”冉凝没听钟溯提过,不过钟溯这一身功夫肯定不是白来的,有师父也是理所当然。 还没等小五再回话,一个白色的身影就跃进了院内,院内随即传来打斗声。冉凝赶紧走到门口去看,就见钟溯与白衣人打了起来。 白衣人看上去与钟将军年纪相仿,但并不壮硕,可以说是有些偏瘦弱的,但出手却毫不见弱势。样貌儒雅,看上去就是个玉树临风的君子,若放在平时,冉凝大概都不会觉得白衣人会武功。 “主子的师父来了。”小五似乎也松了口气。 冉凝盯着两个人过招,生怕钟溯的师父一个不小心,伤了钟溯。不过钟溯现在显然是没有理智的,面对自己的师父下手也毫不手软。 这时,听到消息的鈡将军和镇北侯也从外面赶了回来,院中的狼藉并没有让两人感到惊讶,倒是在看到冉凝受伤的脸时,眼里沉了许多。毕竟冉凝是姑娘家,被自己的相公伤了脸,实在让他们做长辈的痛心疾首。 “快去请个大夫来给凝儿看伤。”镇北侯说道。院子里有钟溯的师父在,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祖父,我没事,不用请大夫了,一会儿擦点药就好了。”冉凝能感觉到伤得不重,只是看起来有点吓人罢了,就算留了疤,她相信钟溯也不会嫌弃她。 对于冉凝的镇定,镇北侯和钟将军都有些意外,同时也感慨冉凝的沉着冷静。若是别的女子,恐怕不是被钟溯吓哭,就是为自己的脸惊慌失措了。 镇北侯叹了口气,说:“嫁给溯儿,终究是委屈了你,我对不住老万平伯啊。” “您别这样说。小五说相公是走火入魔所至,这也非他本意,孙媳又怎能怪罪?孙媳与相公成亲虽不久,但相公对孙媳一直照顾有佳,现在他身子不适,孙媳自是要尽妻子的义务的。祖父那样说,孙媳可就无地自容了。”她喜欢钟溯,现在钟溯有事,她自然要为他分担,在顾好大局的同时,也要安抚长辈的心。 “好孩子。”镇北侯点点头,冉凝的一番话的确让他老怀深慰。 院中,钟溯的师父占得先机,抓住一次机会将钟溯打晕了。小五见状,立刻冲上去帮忙扶住钟溯。 冉凝也走了过去,钟溯的脸色依旧惨白,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冉凝赶紧用帕子帮他擦干。 “尊尘师父。”钟将军向钟溯的师父抱拳。 尊尘点点头,又向镇北侯抱拳道:“侯爷。” “幸得你回来了,否则我与他父亲真的是束手无策了。”镇北侯叹气道。钟溯的武功是府上最好的,疯魔后,功力爆增近十倍,除了尊尘,没人是钟溯的对手。 “我也是怕出事,拿到草药后就赶紧回来了。”尊尘说道。 “辛苦你了。”镇北侯点点头。 “侯爷见外了,溯儿这样,我也有责任。”尊尘也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你的错,是溯儿自己的选择。”镇北侯跟中更多的是无奈。 尊尘看了看昏迷的钟溯,说道:“我先给溯儿疗伤。” “好。”镇北侯应道。 小五也是有经验的,直接将钟溯带回了房中,冉凝被留在了外面,说是疗伤期间不许旁人打扰。冉凝也没要求陪同,毕竟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给钟溯的师父一个安静的环境,静心帮钟溯疗伤。 镇北侯回去后,命人送了不少上等的伤药过来。冉凝暂时待在东厢房,碧竹帮她上药。 “少夫人别担心,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的。”院子恢复了安静,碧竹也冷静下来,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嗯。”冉凝对着镜子看了看,药膏是透明的,擦上去也看不太出来,只留下一道红痕,也已经不流血了。 “少夫人……”碧竹有些犹豫地叫了她一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冉凝知道她想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别怕。钟溯刚才虽看着可怕,又不受控制,但并没有袭击我们。小五他们看上去也已经很淡定了,应该是习惯了,他们都无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钟溯是我的相公,也是你的主子,他平日带我温柔,也不曾苛待于你。如今他有不适,我们不该弃之不顾,也不能因为害怕就刻意躲避。我相信他不会伤我,今天这伤只是意外罢了。” 听了冉凝的话,再想想之前的种种,碧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说道:“奴婢知道了。您说的对,姑爷那样疼您,怎么会故意伤您呢?” “嗯。”冉凝笑了笑,说:“如果能帮钟溯度过难关,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是。”碧竹应道,心情也开朗起来,说:“您还没吃东西呢,奴婢去厨房给您拿午饭。” “好。”冉凝点点头。碧竹虽然小,有时候也容易慌,但并不是不明理的姑娘,有些事只要是对的,跟她说,她也是会明白的。 钟溯在房间里又是运功梳理经脉,又是针灸泡药浴,忙了近两个时辰房门才打开,尊尘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 见他出来,吃过午饭后晚等在外面的冉凝向他行了礼。 尊尘打量了一下冉凝,问:“你就是溯儿的媳妇?” “是。”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冉凝也拿他当与公公一样的长辈来看待。 “嗯,是个好的,没被吓到。”尊尘笑了笑。 “他现在怎么样?”比起别人的认可,冉凝更在意钟溯现在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睡一觉会恢复的。”尊尘说。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她现在很想陪在钟溯身边,人在身体不适的时候格外需要人照顾。 “不怕他醒来没恢复,直接杀了你?”尊尘挑眉问道。 “我嫁给他,命就与他连在了一起。”冉凝往屋内看了看,说:“如果他真杀了我,那也是我命数尽了,不怪他。” 尊尘的笑意深了些,也进入了眼底,点点头道:“进去吧,他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会醒。” “好。小厨房煨着饭菜,您先用一些吧。”冉凝说。尊尘一来就忙着帮钟溯疗伤,恐怕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嗯。”尊尘看了看冉凝,说道:“以后你跟着溯儿叫吧。”算是对她认可了。 “好的,师父。”冉凝微笑着点点头,吩咐碧竹将煨着的饭菜送到小饭厅,随后独自进了屋子。 屋中的药味很重,钟溯躺在大红的被褥中,显得格外苍白。然而这种病态并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就连刚才如修罗一般的钟溯,在冉凝眼里也依旧是俊美无双的,毕竟无论怎么变,这个人都是她的相公,是钟溯。 冉凝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钟溯,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帮到钟溯,能做的也许只有细心地照顾他,让他身体不要因为走火入魔这件事被拖垮掉。至于钟溯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她并没来得及问,也没人主动告诉她,也许等钟溯醒了,她才会得到答案。不过如果钟溯不想说,她也不会勉强。 不知坐了多久,钟溯的眼睑微微动了动,随后睁开眼睛。在看到冉凝后,先是一秒的欢喜,随即眸子沉了下来,眼睛盯着冉凝脸上的伤,似乎在压抑着火气,不知道要怎么发泄才好。 “醒了?可还难受?”冉凝放轻了声音。她知道钟溯这是在跟自己较劲,但她并不需要钟溯的自责,毕竟她的受伤只是个意外。 钟溯抬手想碰一下她的脸,冉凝笑着握上他的手,说道:“我没事,别担心。伤口很浅,不会留疤的。”其实会不会留疤她也不肯定,只是安慰钟溯而已。 钟溯看着她,眼睛沉得深不见底。 冉凝看到他这样,心里也隐隐泛起一丝心疼,钟溯受的苦比她大得多,她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可计较的。 “我真没事。只要你好,我就好。”冉凝能明白钟溯的心情,心下也有些酸涩,这个男人肯为她的一点小伤自责不已,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钟溯松开冉凝的手,抬手轻碰了碰伤口周围,没敢真的去碰伤处,怕冉凝会疼。良久之久,才用沙哑地声音说道:“对不起,终究是伤到了你。也许最开始,你就不该嫁我,我也不该生出想娶你的念头。” 冉凝明白钟溯的想法,伸手抚上钟溯苍白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后悔嫁给你。嫁给你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事,真的。我们是夫妻,遇事就该一起解决和克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心中有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接受,也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冉凝的话让钟溯眼中恢复了一点神采,将冉凝拉向自己,冉凝顺势倒在他身上,钟溯抱着她,轻嗅着她发间淡淡香气和点点伤药的味道,久久没有说话,但心却在慢慢恢复应有的平静。 ☆、第36章 回门 第36章·回门 钟溯的情绪平静下来,冉凝让碧竹送了吃的进来。钟溯脸色不好,所以冉凝特地熬了加入枸杞的粥,没有什么药味,又能滋补。 冉凝吹凉了粥喂到钟溯嘴边,钟溯并不是没有力气吃饭,只是享受着冉凝的照顾,便顺遵从了心意,让冉凝喂他吃饭。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冉凝说。让她有点不解的是,钟溯这样,她的婆婆居然没来看过一眼,实在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当初听李氏的意思,谭氏对钟溯并不差,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出现?难道是因为不想见到她? “别麻烦了。”钟溯不想让冉凝累着。 “不麻烦,想看你多吃点。”冉凝笑道。钟溯身体不适,自然要吃些合胃口的,才能增加食欲。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钟溯并不挑食。 冉凝想了想,说:“牛肉面好吗?面食好消化,肉汤放些萝卜进去熬,味浓不腻。”当年她祖父特别喜欢这口,几乎每五日就要吃一回,冉凝也经常跟着一起吃。 冉凝的提议也勾起了钟溯的食欲,于是点点头说:“好。” 吃完粥,钟溯往里挪了一点,让冉凝躺到他身边。冉凝也没拒绝,婆婆那边并没来人催她去抄家规,恐怕也是知道这边的情况了,冉凝也就趁机躲个懒。 躺在钟溯身边,感受着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那种特别的香味,冉凝主动握住他的手,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这个?”钟溯拿过被他师父丢到一边的香囊问。 冉凝接过香囊闻了一下,点点头,“就是这个。” 钟溯抱着她,说道:“里面的草药有清心安神的作用,是师父亲自调配的,能减少我的浮躁,尽量克制疯魔。” 冉凝抬头看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走火入魔的?可以说吗?” “跟你没什么不能说的。”钟溯慢慢说道:“我四岁开始习武,一直由师父细心教导。师父是江湖中人,原本不欲与朝堂之人有所瓜葛,但师父见我骨骼十分适合练就他的独门绝学,不想这套武功失传,便收下了我。三年前开始随军出征,一次皇上御驾亲征,途中中了敌军埋伏,我护驾先走,但不曾想,对方就等着我们一队人单独离开,随即用计将我们困于山谷中。当时形势危机,我自保没问题,但要带皇上和元衡阳一起走十分困难。我师父教我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的这门绝学正常练下去,大成之后这世上将鲜有人能伤到我,但或是将真气逆行,将武功倒过来练,就会走火入魔,但功力会增加十倍或者更多,可一旦走火入魔,这辈子恐怕就完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疯魔,并且有很大的可能性在疯魔时经脉尽断而亡,让我万勿走入歧途。可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只有一千精兵,但对方却有一万将士,我没办法,只能拼一次,于是我逆行了真气,当时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嗜血的冲动。等我清醒过来,敌军已经几乎全军覆没,我们这边也有不少人受了伤,但好在皇上无恙。” “那之后,我的内力就开始不受控制,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进入了疯魔的状态。除了师父,没人能制服我。师父找了无数方法帮我疗伤,但效果都不是太好,到现在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不走出院子,但其他的还是不行,依旧认不得人,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切都要等清醒之后才知道。”钟溯说得很平静,这些虽然影响到了他的生活,但他并不在意,这次之所以这么介意,是因为冉凝受了伤。 冉凝抓着他的手用力了些,看着钟溯说道:“嗯,会没事的,别担心。”也许钟溯一生都不能去除这种疯魔的状态,但她知道钟溯在努力,至于结果,并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钟溯没说话,只是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冉凝想了想,问:“那些关于折戟书生的传言也是因为你当时疯魔的缘故?” “是。”钟溯点点头,“后来皇上就不让我出征了,待在府上,有师父在,基本上还算好。” “以后我也会陪着你。下次我一定躲开始,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即使你疯魔,我也不必躲你,你不会伤我。”冉凝微笑道。 “嗯,我努力。”钟溯用力抱住冉凝,冉凝不怕他,对他来说就是克制疯魔最好的动力。 冉凝静静地让钟溯抱着,她一直觉得皇上对钟溯似乎十分宠信,一开始以为是贤贵妃的缘故,但现在看来应该是钟溯入魔救驾,得了皇上的信任才会如此。若是这样,才钟溯也好,镇北侯府也好,只要不犯大错,在朝堂上的地位应该是很稳固的。不过前提是钟溯不能恃功而骄,显然这点钟溯做得很好,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晚上,冉凝亲自和面擀了面条,开水中煮熟,配上下午就开始熬的牛肉汤,又切了已经煮得酥软的牛肉,烫了一小把青菜和一个荷包蛋,有荤有素,热腾腾地一大碗,让人胃口大开。 吃过晚饭,钟溯继续卧床休息,冉凝陪着他。尊尘在京中有自己的住所,所以并没有留在侯府,留下草药后,就先离开了。 钟溯从床头的匣子中取出一盒伤药,对冉凝道:“我帮你上药。” 冉凝点点头,躺到枕头上,说道:“祖父让人送了不少伤药来,都是好药。” “嗯。”钟溯挖出一点,仔细地涂在冉凝的伤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这药是有祛疤功效的,每天早晚各一次。” “好。”冉凝看着钟溯,说道:“早点睡吧,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没事,休息两天就好。”说到这儿,钟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明天回门。” 冉凝愣了一下,才想到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了。今天她一直在担心钟溯,把回门的事忘到天边去了。 没多犹豫,冉凝说道:“那就回吧。” “你的脸……”钟溯觉得冉凝这样回去,肯定会被人觉得过得不好。他是不怕别人说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但他不想冉凝受委屈。 冉凝笑了笑,说:“没事,相信我。” 见她根本不在意的样子,钟溯点头道:“好,我让小五准备回门礼。” “嗯,不用特别贵重的,日常用得上的就可以。”贵重的东西不是送不起,而是冉凝觉得没必要,最后也不过是折了现钱挥霍一空罢了。 次日一早,两人向谭氏请过安后,就去了万平伯府。谭氏昨天并没有来看钟溯,但早上问安的时候却也多关心了几句,弄得冉凝对他们这对母子关系更迷惑了。 管家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冉凝在伯府中虽没了靠山,但钟溯好歹是未来的镇北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而早些时候,冉筱也带着沈琏回来了,冉凝回门,她按理说可来可不来,今天这么积极地回来了,存着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镇北侯府的马车由远及近,停在了万平伯府门口。 小五掀开车帘,先将碧竹扶下车。随后二门打开,钟溯先下车,然后细心的扶着冉凝下了车。 “三姑爷,三姑娘。”管家向两个行礼。 “嗯。”冉凝轻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钟溯,钟溯今天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估计明天就可以恢复了。 “伯爷和夫……”管家一抬头,就看到了冉凝脸上的伤,要说的话被生生卡在了一半。 冉凝也没难为他,点点头,说:“知道了。”就由碧竹扶着进了伯府。 冉凝今天穿了一身粉紫色的蝶戏百花留仙裙,绾了个倾髻,戴了一套金蝶戏牡丹的头面,与衣服上的刺绣相得益彰,不奢靡,却也十分贵重,优雅中也不乏一丝新婚女子的羞涩。只是脸上那道伤太过显眼,又不能用粉黛遮掩,只能这样“招摇”在外。不过一道伤也并未影响到冉凝的美貌,只是让人觉得有些突兀罢了。 “给父亲、父亲请安。” “给岳父、岳母请安。” 走进正厅后,两人在事先准备好的垫子上跪下,向父母问安。 原本冉凝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让坐在一边的冉筱和冉姌羡慕不已,但在看到冉凝脸上的伤后,那种羡慕便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幸灾乐祸。 俞氏自然也看到了冉凝的伤,毫不顾忌地问道:“凝儿,你的脸是怎么了?” “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不碍事。”冉凝微笑道。 “快起来坐吧。”万平伯插了话,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钟溯,心中有些打鼓。 冉凝这谎说的并不高明,但她并不在乎,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全在人心,而她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够了。 沈琏紫盯着冉凝的脸,心中笃定她过得不好,也默默地在想——正妻又如何?还不如给他当妾。 “怎么这么不小心?”俞氏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责怪,更多的倒是一种暗暗的嘲笑。 “三妹妹,这女孩子家的脸可是顶重要的,你可要小心才行啊。”冉姌立刻接了话,掩嘴笑道:“知道的是妹妹不小心划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打了呢。” “二妹妹说的没错。”冉筱也跟着笑道:“女子穿得再华贵,这脸上一有伤,总是有些掉份的。” 冉凝笑道:“姐姐们说笑了,我以后当心便是了。若是寻常,我用脂粉遮一下也就罢了,但钟溯给我上的药不能沾这些东西,我便这样来了。钟溯都不嫌我脸上有伤不好看,我又何必自己太过在意呢?” 钟溯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但冉凝的话他听进心里了,冉筱和冉姌的态度他也看明白了。旁人也许正像冉姌所说的那样,觉得冉凝是被他打的,冉凝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从另一方面说他对她很好,这样更让人信服,如果直接反驳,反而会让人觉得是狡辩吧。 丫鬟们适时地送上茶点,缓解了正厅里不尴不尬的气氛。 俞氏笑问冉凝和钟溯,“今日可要留宿?” 钟溯原本要回“留宿”,但却被冉凝拦了下来,说道:“母亲,我们今日就不留宿了。我的伤口最好少见风,才能确保不留疤,今天无风,已是得上天眷顾了,所以想趁今日回去,若明日起风,怕对伤口不好。” 不留宿的事冉凝并没有跟钟溯商量,所以听到她这样说,钟溯是有点意外的。不过就他本心来说,他并不想留宿,可不留宿万平伯府恐怕会觉得他不喜欢冉凝。 俞氏听完,点头道:“嗯,养好伤最重要。” “是,我们吃完晚饭再回去。”冉凝说。 “好。”俞氏不时调整着脸上的笑意,让自己露出最和蔼的笑意。今天因为冉凝回门,万平伯怕不好看,才让冉姌出来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之后俞氏又问了一些冉凝婚后的生活,婆家对她是否满意,冉凝一一答了,态度自然,丝毫没再给他们捡笑话的机会。 都问完之后,俞氏起前去厨房看午饭做得如何,冉凝则带着钟溯去了自己的院子。 冉姌跟着俞氏去厨房,路上轻挽着俞氏的手臂,笑道:“依女儿看,冉凝那伤就是被打的,只是她好面子,不好说出来惹人笑话罢了。” “是啊。”俞氏笑了笑,说道:“再风光又有何用?还是受苦的命。庶出就是庶出,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母亲说的是。”冉姌亲昵地靠在俞氏身上,一副小女儿态。 到了冉凝的院子,冉凝让碧竹和小五在外面守着,自己带钟溯进了屋。 关上门,冉凝也放松下来,钟溯从后面抱着她,问:“你家里一定觉得你过得很不好,虽然的确并不好……” 冉凝拍了拍钟溯的手,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整个伯府并没有人是真正关心我的,都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否则今日大姐姐也不会带着沈琏回来,毕竟我们素日里交情并不深。其实有个道理我明白,你也应该明白——在深宅里,只有让人觉得你过的不好,她们才不会再在你身上费尽思。” 钟溯有些意外地看着冉凝。 冉凝笑道:“她们若知道我过得这么好,肯定会心存嫉妒,还不知道在外如何编排于我。现在她们觉得我过得不好,只会觉得好笑,想要继续看我过苦日子,然后无限满足于她们现在的生活,不会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为了让我能继续待在你身边受罪,她们也不会对外说这件事,以免传开后我有借口离和,或者博取到别人的同情。只是可能在她们心里,你的名声会更糟一些。” “我不介意。”钟溯说。听完冉凝的解释,他也明白了冉凝的意图,并认同了这种做法。 “我也不介意她们怎么想,无论你是钟溯还是折戟书生,都是我相公。”冉凝笑道:“女人家的事你了解的还是少,毕竟是深宅之事,也不会让男人知道和参与,反正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放心。” “好。”只要冉凝不吃亏,他就放心了。有些东西他的确不太明白,但他会支持冉凝,做她最坚固的后盾。 ☆、第37章 纠缠 第37章纠缠 冉凝的房间很朴素,但她还是跟钟溯分享了这里留给她的每一段印象深刻的记忆。这里的朴素让钟溯觉得并不是一个伯府小姐应该有的规制,但这个地方,冉凝却住了十几年。当初老万平伯在的时候,不是没给过她像样的好东西,只是那些东西最后都会被俞氏、冉姌或者冉筱以各种借口搬走,慢慢地,冉凝也就不再要了,这种朴素也养成了她耐得住困苦的性格。 碧竹将回门礼单送到俞氏手上,小五已经让跟来的小厮将东西都搬到了库房外。虽说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种类也齐全,所以俞氏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只等管家清点后入库了。 午饭是一家人一起用的,万平伯府准备的饭菜很丰盛,无论是真重视还是假重视,这套礼节也没省。 饭桌上,每个人都守着礼仪吃自己的,话也不多。冉筱不时地帮沈琏夹菜,看起来感情很和睦,不过沈琏的表情倒有些冷淡,也没给冉筱夹菜,有些冉筱夹给他的他不吃的东西,也会被拨到一边。这种举动让在座的人也不禁有了些微妙的心思,原本觉得是夫妻感情深厚的表现,现在倒感觉更像一个笑话,只不过被笑的那个人还懵然不知罢了。 钟溯原本也想帮冉凝剥虾壳来着,但想到冉凝在院中跟他说的话,他便把手收了回来。他不能因为喜欢冉凝就坏了冉凝的计划,反正虾子这种东西镇北侯府也不缺,以后有的是机会给冉凝剥。 吃完午饭,又用了一盏茶,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午饭后万平伯府的人都习惯小睡一会儿,冉凝和钟溯也回了屋子小憩。 “有什么要带回去的吗?”钟溯躺在冉凝的床上,看着这些摆设,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但对冉凝来说回忆更珍贵。 “没有,能带的当时我都打包拿走了。”冉凝笑了笑,说道:“这院子也不知道能留多久,不过这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罢了,算不上家。” “嗯。”钟溯抱着冉凝,听她说话。 “等睡起来,我去祖父书房拿些书回去。祖父临终前,将那些书留给了我,留在这里恐怕也没人看,我想带一些回去。”当时因为怕带过去没地方放,封在箱中又怕被虫蛀,所以并没有带到镇北侯府。 “书很多?”钟溯问。 “嗯,非常多。”冉凝当时听祖说那里至少有三千本,而她读的也仅有三分这一而已。 钟溯想了片刻,说道:“明天我派人来把书都搬走,回去让小五给你收拾出一间书房来,把这些书都放进去。老万平伯的东西,还是要好好保管。” 冉凝有些意外,也十分高兴,很少有人会给女子准备书房,毕竟老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大部分女子不过是识得些字罢了,书房这种东西自然是用不上的,也没人会考虑到这点。 “谢谢。”冉凝真心道谢。 “应该的。我知道你与寻常女子不同,诗书也通。却没想到提前给你准备书房,到底是我疏忽了。”钟溯轻吻着冉凝的耳朵。 冉凝有些痒地躲了躲,说:“不晚,我很高兴。” “那就好。”钟溯拉过被子盖上两个人,没多会儿,两个人便一起睡了过去。 冉凝醒来时,钟溯还在睡。大约是疯魔后体力消耗的厉害,钟溯的警惕性明显变低了,睡觉也比之前沉了。钟溯能好好休息,冉凝自然是乐见的,但同时也担心他何时能恢复过来。 轻声下了床,简单地漱过口后,冉凝带着碧竹前往万平伯的书房。冉凝准备到祖父的书房去挑些平时会看的书先带回去,剩下的再装箱抬进镇北侯府,毕竟抬过去整理也需要一段时间,先挑出一些解个闷也是好的。 不过她祖父虽是把这些东西留给了她,她想全搬走也得跟父亲说一声才行。 “冉凝。”走到一半,冉凝突闻有人叫她,停下来转头一看,居然是原本应该待在冉筱院子里的沈琏。 “姐夫。”冉凝向他行了半礼,算是一种礼貌的疏离。 “这是要去哪儿?”沈琏走到她身边问道。 “去父亲那儿。”冉凝回道,语气也不见温和。 碧竹见沈琏又一副要缠着冉凝的样子,心下很不高兴,但又不能赶他走,毕竟她只是个小丫鬟,只能在一边看着,准备随时护着冉凝。 沈琏也觉得碧竹碍事,但又没有理由赶她走,只能无视她,反正一个丫鬟而已,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你脸上的伤可还好?”沈琏说着就要抬手去碰冉凝的脸,被冉凝立刻躲了过去。 “没事,小伤而已。”冉凝皱了皱眉,沈琏这种不知轻重的越矩让她很是厌恶。 沈琏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说:“我看你似乎轻减了许多,可是过得不如意?” 冉凝在心里冷笑一声,她根本没有轻减,沈琏这闭着眼说瞎话的功力见长啊。 “姐夫许是看错了,我并未轻减。”冉凝毫不给面子直接说道。 “是么……”沈琏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冉凝,然后说:“可能是我看错了。但我真觉得你的气色不太好,应该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才是。” “多谢姐夫好意。”冉凝点点头,她倒不需要补,需要补的应该是钟溯。 “你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的,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尽管来找我。若钟溯对你不好,我也会想办法帮你离和的。”沈琏着的冉凝,一副信誓旦旦地样子,说:“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够了。”冉凝直接打断了他,也实在是露不出什么好脸色了,“姐夫,您有这个工夫在这儿跟我闲聊,不如回去陪姐姐吧。你与姐姐婚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现在、以后,都不想再旧事重提。我与我相公之间,无论好还是不好,都是我们的事,姐夫实在没有权利置喙,也不应该跟我说这些。我话尽于此,希望没有下次。” 沈琏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被找过来的冉筱打断了,“相公,你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呢。” “大姐姐。”冉凝向冉筱点点头。 “三妹妹也在呢?”冉筱脸上的笑意明显有点僵硬。 “是,正要去找父亲,没想到路上遇到姐夫。”冉凝微笑道。 “是么……”冉筱看了看沈琏,又看了看冉凝,说道:“妹妹有事就先去吧。” “好。”冉筱的出现也是给冉凝解了围,冉凝自然不愿多留,带着碧竹就离开了。 冉凝走后,沈琏看了冉筱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冉筱的院子走去,冉筱咬着牙,攥着手帕,自我安慰到等有了孩子就好了,随后也跟上了沈琏。 等所有人都走远了,冉姌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嘴角带着得意的笑意,看着冉筱的背影,露出嘲弄的笑意——抢一个原本心就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果真是愚蠢至极。 “少夫人,那个沈琏真讨厌,居然还要纠缠于您。”碧竹很不高兴地小声说道:“您也知道大姑娘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冉凝也觉得沈琏很烦,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清楚了,可沈琏还是这样不知所谓,又盲目自负,这种厚脸皮也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少夫人,别的倒也罢了。”碧竹知道冉凝对沈琏已经完全没意思了,这也是沈琏最不要脸的地方,“可万一让姑爷知道了,恐怕会影响您和姑爷的感情。” 提到钟溯,冉凝倒是笑了笑,说:“钟溯那样聪明,我倒不担心他会误会什么,他与沈琏放在一起,论学识、胆色和态度,我都没理由不选钟溯。” “咱们姑爷当然是最好的。”碧竹笑道。虽然疯魔的时候很吓人,但就像之前她家少夫人说的,姑爷对少夫人很好,也没有苛待她,她不应该怕姑爷的。 “嗯。”冉凝相信钟溯的聪明,不过有些事总放在沉默的彼此理解中并不明智,冉凝觉得她还是要找机会跟钟溯说一下,毕竟理解是一回事,拿到明面上来说,才更显得问心无愧,也给彼此一颗定心丸。 冉凝那边在去往万平伯书房的路上,钟溯这边因为冉凝不在,也没睡多久就醒了。 小五告诉他冉凝去了万平伯书房说搬书的事,钟溯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坐在院中的竹躺椅上吃着冉凝提前为他备好的点心和茶,看着搁在旁边的书。 刚翻了几页,小五就来报,说二姑娘来了。 钟溯眉心一皱,刚想说冉凝不在,不见,冉姌就自己走了进来。 “妹夫起了?”冉姌笑着走过来,钟溯的俊美让她在今日初见他时,心里也乱跳了几下,但想到他是折戟书生,又实在有些害怕,不敢多说话。可刚刚在走廊见到的那一幕,听到的那些话,让她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过来想挑拨几句。 “冉凝不在。”钟溯冷漠地说道,根本没有招待冉姌地打算。 “我知道。”冉姌毫不在意,明显是被得意和挑拨的意图冲昏头了,直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我刚才在走廊上看到三妹妹了,她正和沈琏在那儿闲聊。你可能不知道,在沈琏与大姐姐议婚前,与三妹妹走得可近呢。毕竟沈琏是才子,三妹妹又饱读诗书,两个人共同话题比较多。当初我们都以为三妹妹会嫁到沈家,没想到沈家看上的居然是大姐姐。不过话说回来,沈家喜欢大姐姐,但沈琏未必啊。有时候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未必能合了自己的心意。刚才看三妹妹和沈琏在那有说有笑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也是复杂。冉凝虽是我妹妹,但也已经嫁于你为妻,实在不宜再与其他男子那样亲近。我来给你提个醒,你以后也要注意一下,以免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有辱了你我两家的名声。” 这一番话下来,钟溯的眼神就更冷了,似乎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拔剑杀人了。 冉姌看到他这眼神顿时有些腿软了,但还是装作镇定地起身,完全不敢再多留,说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回头有机会,我也会多劝劝三妹妹的。”说完,冉姌一刻也没多留,匆匆离开了。 “主子……”冉姌走后,小五凑上来,说道:“二姑娘的话您别往心里去。那个沈琏,要不要小的派人注意一下?” “不必。”钟溯重新拿起书,问道:“你觉得冉凝如何?” “少夫人?”小五不知道钟溯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老实地回道:“少夫人自然是个聪明的,而且才貌双全!” “嗯。我与沈琏无论怎么比较,冉凝都会选我。”钟溯放松地躺回竹躺椅上,说:“至于那个沈琏,也蹦不出什么花样来,随他去吧。” 小五想了想,又回忆了一下沈琏的样子,认同了钟溯的话。的确,那个沈琏怎么看,跟他家主子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少夫人对他家主子的用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可能去选那个沈琏的。 小五轻笑了一声,也琢磨明白了,说道:“看来二姑娘那挑拨离间的计量是落空了。” 钟溯用手上的书轻敲了一下小五的脑袋,也没再说什么,拿了一块点心,继续看书。 ☆、第38章 解释 第38章解释 吃过晚饭后,冉凝和钟溯回到镇北侯府,向谭氏问过安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两人先后沐浴,然后一起躺在床上,翻看着冉凝从老万平伯书房带回来的几本书。 翻了几页,冉凝把书放到一边,坐在床上看着钟溯,说:“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钟溯也放下了书,看向冉凝。 “关于沈琏的事。”冉凝觉得既然决定要说了,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钟溯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冉凝想说什么。 “这件事原本并不是非说不可,但感觉让你从别人口中听到,倒不如我来说。”冉凝态度自然,没有半分回避的意思,说道:“我与沈琏是在琴茗馆抄孤本时认识的,他对我说过喜欢,但我对他并不是那种感情。不过我必须向你坦诚,因为我在家中的处境一直不太好,所以当初也考虑过也许嫁给他是不错的选择,至少能过得轻松一些。” 冉凝最初考虑要说的时候,感觉很容易,但真跟钟溯说的时候,却发现有些困难。她怕自己说不清楚,钟溯会误会,又怕钟溯会想太多。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后来沈家来向大姐姐提亲,我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觉得难过或者不能接受,现在想来,沈琏对我来说不过是相识的朋友罢了,更多的感情是谈不上的,所以才没什么触动。那之后他来找过我,我也跟他说得很明白了,而他的一些观点和说法让我对他十分厌恶,也没想再接触。”冉凝如实说道:“我与沈琏的事也许有不少人都知道,但我们从未有过越矩之举。他与大姐姐定亲后,我与他也不过只是名义上的亲戚而已。原本我并不准备跟你说这些的,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今天在走廊遇到沈琏,他的态度让我对他更加厌恶,不过他的似乎态度并没有因为我的不屑和疏离而改变,所以我觉得我必须跟你说一声,希望你能相信我,万一有什么传到你耳中,你也能冷静的考虑后再做决定。” 钟溯看着一脸严肃的冉凝,微微露出笑意,摸了摸冉凝的头发,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他很清楚冉凝是个心气高的,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并不表示没有。冉凝从小受老万平伯教育,肯定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而且就冉凝处理事情的态度来说,也绝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所以他相信冉凝跟沈琏并没有什么。 至于沈琏的纠缠,他也能明白,毕竟冉凝美貌,不是寻常男子可以抵挡的。而沈琏的愚蠢,也等于将冉凝拱手送给了他。面对这种愚蠢的人,钟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威胁感可言。而冉凝已经不愿与沈琏往来了,可见沈琏已经踩到了冉凝的底线,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他信不过沈琏,也信得过冉凝。 “谢谢。”冉凝主动抱住钟溯,没什么比钟溯的信任对她来说更重要。 钟溯捏着她的耳朵,说道:“你很聪明,所以我觉得我和沈琏之间,你一定会选我。” “是。”冉凝认真地点点头,红着脸说道:“我喜欢你。” “嗯。”钟溯笑了笑,说:“我也喜欢你。” “喜欢”这种话女子其实是极少会说出口的,毕竟这在很多人看来是女子矜持的标准。以前冉凝也觉得喜欢这话句留在心里就好,但现在她才明白,在喜欢到一个极致的时候,这句话就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希望对方知道,然后回应自己。当然,冉凝也有自己的度,这里的他们的卧室,所以她并不觉得说出来有什么不好意思,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闺房之乐。 三日的婚休结束后,钟溯也要开始按时上早朝了。早上寅时刚过,钟溯就起了,冉凝睡得正沉,钟溯也没有吵醒她。简单地用了早饭后,跟祖父及父亲一起出门上朝去了。 冉凝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凉透了,这是她嫁过来后,第一次醒来钟溯不在身边,这多少让她有些不习惯,但她知道以后大部分时间,她都将面对这样的早晨。 “碧竹。”冉凝没有拉响铃的习惯,直接叫了碧竹,她知道碧竹肯定在外面。 果然,碧竹听到声音后,就推门走了进来,“少夫人,您醒了?” “嗯,钟溯什么时候走的?” “寅时三刻,已经用过早饭了,临走时让奴婢告诉您,可能会晚点回来。”碧竹尽责地把钟溯让她交代的事说了。 “知道了,洗漱吧。”冉凝没再多问,反正钟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碧竹立刻叫了等在外面的丫鬟们进来,伺候冉凝洗漱。 因为是在府上,冉凝也没刻意盛装,只选了比较朴素的衣服,戴着简单的发饰,与她在万平伯府时无异。只不过在万平伯府时,她是没什么好东西可穿戴,而现在她是不想穿得太拘束,她希望钟溯回来时,看到的是最干净自然的她,这样也能让钟溯放松一些,毕竟这样寻常的打扮才是过日子,他们关起院门,也才有家的味道。 吃过早饭后,冉凝照常去给谭氏请安。谭氏看她的打扮既没批评,也没赞扬,这种态度更像是一种无视。 “家规和家训你可记熟了?”谭氏问。 “儿媳愚钝,尚未记熟。”冉凝回道。其实她在抄到第二遍的时候已经背熟了,只是若她现在说背好了,谭氏恐怕又不知道要让她去做什么了,既然没有期限,冉凝也想借机躲个懒,好好休息一下。另一方面,冉凝也不想表现得太惹眼,这短短地半天时间,背不住是理所当然的,加上她那日下午一直在照顾钟溯,昨日又回了门,更应该忘的差不多了才对。 谭氏看了她一眼,说:“那就继续背吧。” “是。”冉凝应道。让她待在小书房里,她不是坐不住,只是她这样躲懒,陪在钟溯身边的时间就变少了,好像也不怎么划算。 与之前一样,谭氏只派了一个丫鬟站在小书房外看着,冉凝和碧竹待在里面。今日有些起风了,所以书房门被关上了大半。冉凝抄了一会儿书,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段乐曲,特别舒缓,让人心静的那种,于是笔下原本的文字变成了曲谱,研墨的碧竹见了,只是掩嘴轻笑了一下,也没提醒。冉凝有时候也会这样,抄写或是看书时,突然来了灵感,就这样随手写下来,然后带回房间去试弹。 钟溯这边一下朝,就被皇上叫到的御书房议事。出来时发现都沐一和元衡阳都在宫门口等他。都沐一是元衡阳的军师,平日是无需上朝的,今天过来明显是专程在等钟溯。 元衡阳是安元大军将之子,年纪与钟溯相当,也是自小就上战场的。和钟溯的内敛斯文相比,元衡阳一看就是武将,身材结实,双臂有力,看上去有些咋呼,但眼睛一瞪也格外有威严。 “你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元衡阳走过去问道。钟溯的疯魔他也有责任,如果他当初能强大一些,钟溯也不至于弄到这副田地。所以在他心里,他是欠了钟溯一条命的。 “没什么。”钟溯轻描淡写地说道。 “冉三姑娘没被你吓着?”都沐一问。 “没有,她一直在照顾我。”想到这儿,钟溯的心情愉快不少。 “什么冉三姑娘,现在得叫弟妹了。”元衡阳哈哈一笑。 他们三个同年,但钟溯生辰最小,所以冉凝自然是弟妹。 “是,是。”都沐一点点头,说:“我在客来居订了位置,去吃点东西?” 他们早上虽是用早饭才来上朝的,但像今天这样议事时间太长,不等下朝就饿了,所以一般下朝后不是回府再用一些,就是三五个聊得来的同僚一起去外面用一些再回府。 “走吧。”钟溯点点头,他已经让碧竹告知冉凝会晚归,与他们聚一聚也是应该的。 冉凝这边正写的投入,就听外面的丫鬟唤道:“大少夫人。”显然是氏李来了。 碧竹眼疾手快,立刻把冉凝写的谱子一折,收进自己的衣内,冉凝也拖出新的宣纸,装作一直在抄写的样子。之前冉凝去给谭氏请安时,李氏还没到,也就没见着面。 “二少夫人在里面?”李氏问。 “是。”丫鬟回答也没怠慢。 “我进去瞧瞧。”李氏说着,就推开书房门。丫鬟也没拦着,毕竟冉凝只是抄写而已,并不是受罚,夫人也没说不许人进小书房。 “嫂子来了?”见她进来,冉凝放下毛笔。 “嗯。早上我让小厨房做了些山药糯米糕,你尝尝。”说着,李氏让丫鬟将食盒里的山药糯米糕拿出来,放到桌上。 “多谢嫂子。”冉凝点点头,拿了一块浅尝了一口,笑道:“味道果然不错。” “你喜欢就好。”李氏笑着翻看了一下冉凝抄写的东西,有些感叹地说道:“弟妹的字写得真漂亮。” “嫂子谬赞了,只是能看得懂罢了。”冉凝觉得自己的字和钟溯一比,就真的是拿不出手了。 “当初我进门时,好在母亲没让我抄背这些,不然我可要头疼了。我本就不善于背诵,估计就算给我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我也未必能背下来。”李氏笑道:“如今这些年下来,也好在没什么大的错处。” 李氏这话说的像是庆幸当初没让她背,但实则是在告诉冉凝,谭氏就是在刁难她,这些东西即使不抄写背诵,只要平日谨慎些,也根本不会触犯家规。 其实冉凝看完这些家规家训后也很清楚,这些并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只要平日多留心一下,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错漏。 “母亲行事谨慎,也是怕我犯错,才特地让我抄背的,反正我素日也无事,正好打发一下时间。”冉凝笑道:“而且能多学些规矩,也是有益的。” 李氏也看不出冉凝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心,但就她猜想,肯定是一份也没有的,“弟妹若觉得辛苦,大可能跟二少爷说说,让他跟母亲说一声,就免了罢。” 冉凝微笑道:“不必了,这毕竟是进门后母亲让我做的第一件事,总不能怠慢。趁现在记性尚可,就背一背吧。” 她傻了才会去找钟溯说情,她知道钟溯肯定会帮她,但钟溯与她婆婆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她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去烦钟溯,万一弄不好,她和钟溯都会觉得心累。 这时,李氏身边的另一个丫鬟来报,说谭夫人带着表小姐来了。 李氏听完一笑,看向冉凝。 冉凝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愣,这个表小姐应该就是谭氏原本中意的那个表妹了吧? ☆、第39章 表妹 第39章表妹 “要不要一起去母亲那边见一见?”李氏问。 冉凝微笑着摇摇头,说:“我先不过去了,母亲让我在这儿抄写,我擅自过去不太好。” 李氏笑着点点头,说:“那我先过去看看,如果母亲唤你,我再让人来叫你。” “好,多谢嫂子。”冉凝起身送她出门。 李氏离开后,冉凝坐回桌前继续抄写,心也随着抄写慢慢沉静下来——镇北侯府上的局面并不比万平伯府好,有些东西她还是要多注意。李氏与谭氏到底是真的面和心不和,还是只是想挑拨她与婆婆之前的关系,冉凝还不得而知,但当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想到这儿,冉凝放下毛笔,拿过家规家训认真地翻阅起来。她要把这些东西都吃透了,才能万无一失。之前因为钟溯带她温柔,又不拘泥于她,所以很多规矩上的东西她做得并不好,如果谭氏真要挑她的毛病,可以挑出一大堆,就比如说她会直呼钟溯名字这件事。因为他门婚前就认识,所以习惯了,婚后也没有刻意去改,以至于她在这方面的规矩做得并不好,也不严谨,尤其是私下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她既然意识到了,就要尽快改正。否则若是被婆婆挑出理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原本以为嫁到镇北侯府来可以让自己松口气,但现实却告诉她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而那个婆婆中意的表妹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被安排到钟溯身边的,所以她就更不能让婆婆在这方面挑她的理了。唯一让她有点庆幸的是,她只是在私下里失了规矩,在长辈面前还没什么问题,所以即刻纠正也不是问题。 钟溯与都沐一及元衡阳一起到了客来居的雅间,三个人也不谈公事,只聊些近来的趣事和军营里的情况。 聊到后面,元衡阳说道:“什么时候把弟妹带出来给我们见见?你成亲那日弟妹盖着盖头,都没看到正脸。” 钟溯微微皱了下眉,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的夫人为什么要给你看?” “素闻冉家三姑娘美貌,被你小子娶回去了,如今想见一面都不行?”元衡阳笑道。钟溯看媳妇看得这么紧倒让他有点意外,原本他以为钟溯是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的。 “不是说回门后带出来见见吗?”都沐一见过冉凝,对冉凝的印象也非常好,觉得她是个有胆识、有见识的姑娘。 钟溯不想提冉凝伤了脸的事,便说道:“新婚,她要处理的事很多,等过些时候吧。” “也是,来日方长,也不急于是时。”都沐一说道。 “嗯,有空再定吧。”元衡阳并不清楚新婚都要忙什么,毕竟他们中只有钟溯成亲了,他也了解钟溯的为人,并不是那种迂腐之辈。 “好。”如果有时间,钟溯也想带冉凝出来多走走,毕竟冉凝并不是一个适合被拘于内宅的女子。 回府前,钟溯打包了些点心,准备带回去给冉凝尝尝,如果有冉凝特别喜欢的,他下次可以再带。 一回到府上,管事就跟他说谭夫人带着表小姐来了,夫人让他回来后过去一趟。 “少夫人呢?”钟溯问。 “在小书房抄家规家训。”管事如实回答。这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他也没什么要隐瞒的。 这也在钟溯的意料之中,让小五将点心送回清风院,自己前往了母亲的院子。 一进院子,丫鬟本想去通报的,但被钟溯阻止了,丫鬟也实在不敢得罪他,只能看着他径直走进小书房。 他进门时,冉凝正在细读家规,见他进来,眼中露出一点意外,起身道:“怎么过来了?” 钟溯走到她身边,抽出她手中的家规,说:“你不在院子里,我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一会儿给母亲请过安,我来陪你。” “不必了,给母亲请过安就回房休息吧。你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要多养养。”冉凝笑道。 “我想陪着你。”疯魔后的虚弱他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冉凝笑了笑,轻握住钟溯的手,小声说道:“我早些把这些背好,就可以不用再抄了。” 钟溯想了片刻,才点点头,说道:“那好。慢慢来,别太累了。” “我知道。”冉凝笑应着,又道:“听说谭夫人带着表妹过来了,我在这儿抄书,也没过去,希望不会太失礼。” “无妨。”钟溯不甚在意地说道。 “嗯,你去吧。我中午回去。”冉凝说道。 “好。”钟溯捏了捏她的耳垂,才转身离开了。 钟溯离开后,冉凝从新关上门,对碧竹道:“以后无论什么事,我们都要守着规矩来。我若有错露之处,你要及时提醒我。” “是,少夫人放心。”碧竹赶紧点头。她也不傻,现在什么形势她也能看出几分,谭夫人和表小姐来了这么久了,夫人都没让她们少夫人露面,可见是不想让少夫人与她们相见的。 冉凝也没再说什么,坐回椅子上继续看家规。 “给母亲请安。”钟溯进门后,向谭氏行了礼。 “快起来坐吧。”谭氏摆摆手,让他起身,说道:“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 “与沐一和衡阳小聚了一下。”钟溯说完,对谭夫人一施礼,叫了一声,“舅母。” “溯儿越发俊朗了。”谭夫人笑道。 “嫂子可别夸他,再怎么长也不过是这样了。”谭氏笑道。 “表哥。”谭菱袅袅娜娜地起身向钟溯行礼。 谭菱生得一张瓜子脸,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清纯又无辜。说起话来也是娇滴滴的,让人不禁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钟溯淡淡地点点头,也没有多话。 李氏扫了一眼谭菱和谭夫人,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弟妹还没见过表妹吧?难得表妹过来,让弟妹来见见吧。” 她这话让谭菱和谭夫人脸上的笑意都僵了,谭氏看了李氏一眼,问道:“瑨儿呢?” “相公在书房看书。”李氏回道。 “厨房炖了雪蛤,你给他送过去吧,也提醒他注意休息。”谭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要赶李氏离开。 李氏的目的也达到了,起身向谭氏行了礼,说道:“多谢母亲关怀,那儿媳就先告退了。” “去吧。”谭氏脸上挂着笑意,但眼神已经明显不耐烦了。 李氏向谭夫人行了礼后,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钟溯也不想在儿待着,便起身道:“若无旁的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你坐下。”谭氏阻止了要离开的钟溯,说道:“菱儿难得过来,你这个做表哥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钟溯皱了皱眉,母亲的意思他明白,但他对这个表妹半分意思也没有,实在不能如母亲所愿。他现在心里只有冉凝一个,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谭菱面带娇羞地坐在钟溯旁边,不时地看向钟溯。 谭氏看着钟溯坐了回去,脸上才恢复笑意,说道:“你先陪菱儿聊一会儿,我和你舅母去我房里看看昨天新买回来的料子。”说完,也不等钟溯说什么,就起身带着谭夫人一起离开了。 厅中只剩下钟溯和谭菱两个人,门还关着,这是很不合规矩的。 “表哥,你最近怎么样?你成亲的时候我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来,怕过了病气给别人。”谭菱露出羞涩的笑意,说:“表哥不会怪我吧?” “无妨。”钟溯根本没在意过她来没来,加上女客都是由母亲招待的,他也不会去见,根本不知道谁来了谁没来。 “姑母说嫂子在背家规,不方便与我见面。我原本也是想去见一见嫂子的,但今天看来是没办法了。”谭菱面带失望,但语气却根本听不出一丝失望来。 “以后有很多机会。”钟溯回道。钟溯不傻,母亲什么意思他懂,但他对谭菱是半分情意也没有,果然不是遇见冉凝,他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动情是什么滋味。 “表哥近来在忙些什么?可否与我说说?我在家中养病也是闷坏了,母亲也不许我出门。”谭菱嘴唇微嘟,一脸娇态。 “没什么。我还有事要忙,你去找母亲吧。”说完,钟溯起身就要走。比起在这儿跟谭菱耗时间,他更愿意回院子去等冉凝。 “表哥……”谭菱拉住他的袖扣,眼中泫然欲泣,“表哥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多说一会儿话吗?” 钟溯抽出自己的袖子,说道:“你若想找人说话,可以去找母亲或者大嫂,我还有事,失陪。”说完,钟溯也没再理会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谭菱咬着嘴唇,用力攥着帕子,眼中更多的是不甘,而非伤心。 接近中午的时候,丫鬟来说谭氏吩咐,冉凝可以回院休息了,下午也不必过来了。 冉凝点点头,让碧竹抱了家规与家训回去,准备下午抽空再看一遍,以求牢记。 刚出了小书房,冉凝就看到院中紫藤架下站着一位女子,看衣着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姑娘。 听到动静,那姑娘转过身来,见到冉凝也是一愣,然后遥遥地与她对视。 冉凝猜这位姑娘应该就是钟溯的表妹了。 送冉凝出院的丫鬟见到谭菱,也礼貌地行了礼道:“表小姐。” 谭菱微微一笑,走了过来,对冉凝道:“您应该就是表嫂了吧?我是谭菱,不知道表哥有没有跟您提过。” “表妹。”冉凝也冲她点点头。 “表嫂果然美貌,难怪入了贤贵妃娘娘的眼。”谭菱打量着冉凝,但说话的语气让人听着并不是那么舒服。 “贤贵妃娘娘抬爱。”冉凝并不打算与她抬杠,以色侍人,通常色衰而爱驰,所以每每有人赞扬她的美貌,冉凝都不会觉得有可高兴或骄傲的。 这时,谭氏和谭夫人也走了出来。 冉凝猜婆婆身边那位应该就是谭夫人,于是恭敬地向两人行礼,唤道:“母亲,舅母。” 谭夫人没说话,只是打量着冉凝。与谭氏相比,谭夫人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不算出众,也许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但岁月让她失了颜色,也看不出雍容。看人的眼神倒有些市侩。 “嗯。”应了一声,说:“你也累了,回院子去吧,顺便把溯儿叫来陪我用午饭。” 冉凝在心里皱了下眉,让钟溯来用饭,却让她留在自己院中,显然谭氏还是有意想继续撮合钟溯和谭菱。可冉凝也不能在此时表现出任何不满,便微笑道:“是,儿媳这就回去跟相公说。” “嗯,去吧。”谭氏说。 “是,儿媳告退。”冉凝行礼后,离开了院子。 回到清风院,钟溯正在书房里看书。冉凝的书房被安排在钟溯旁边,小五正在让人抓紧时间收拾。 “回来了。”见她进门,钟溯放下书,起身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坐到圆桌前,说道:“累了吧?喝点茶,用些点心,午饭还要等一下才会送到。” 冉凝微笑着端起茶盏,茶还是温热的,正好入口。喝了茶,又用了一块点心后,冉凝才开口说道:“母亲让你中午去她那里用饭。” “你呢?”钟溯皱起眉。 “让我在院子里休息。正好我也能躲个懒,下午也不必过去了。”冉凝笑道。婆婆的做法的确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相信钟溯不会与谭菱有什么。 “小五。”钟溯对门外唤了一声。 小五立刻跑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回了母亲,我中午陪少夫人,就不过去了。”钟溯说道。 “是!”小五刚要去回话,就被冉凝拦下了。 “等一下。”冉凝无奈地冲钟溯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说:“你怎么想的我明白,我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但你若不去,不仅是驳了母亲的面子,我也会很难做。我相信你,所以你去母亲那儿用午饭吧。” 钟溯回握着冉凝的手,考虑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出书房。 冉凝原本以为他是要去母亲那儿了,没想到钟溯出门后将书房门一关,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各种器物被打碎的声音。 冉凝一愣,赶紧拉开窗子去查看,只见院子里又是一片狼藉,刚重新换上的东西现在又是碎的碎,倒的倒,简直惨不忍睹。唯一与那次不同的是,钟溯是清醒的,脸色也很正常。 等院里实在没什么可破坏的了,钟溯才对小五道:“去回母亲,说我身体不适,要留在院中静养。”说完就走回书房,拉着冉凝的手回了暖阁。 小五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笑了笑,觉得他主子这做法真不错,夫人若知道,肯定不会让主子过去的。正准备让人来收拾,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书房门外的碧竹。 这回碧竹也没被吓着,眼里闪着一丝兴奋的光,似乎是觉得自家姑爷太帅了,居然想出这个法子。当时她听夫人只请姑爷过去,心里也很不高兴,但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为少夫人委屈,现在看着满院的狼藉,碧竹觉得姑爷真是又聪明,又温柔,还特别善解人意。 小五笑着对她竖起大姆指,表扬她没被吓着。碧竹也冲小五竖起大姆指,赞扬姑爷真是好样的! ☆、第40章 主意 第40章主意 暖阁里,钟溯靠在软榻上,玩捏着冉凝好看的手指。冉凝倚在他身上,嗅着那股特别的香味,心下格外平静。 “院子里的东西刚换上,就这么被你毁了。你每个月的份例够你换这些东西的吗?”冉凝问道。那些东西虽不贵重,但收拾起来也不可谓不麻烦,别的倒还好说,那些树木和灌木可不是时时都方便移栽的,而且移栽后能否成活也不好说。 “这些东西库房里都有备份,无所谓。”钟溯并不在意。 “那也经不得这么破坏。”冉凝回捏着他的指尖,说:“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大概是因为她对我不甚了解,所以不是太亲近。以后多相处一段时间,会好的。” 钟溯知道冉凝待在府中总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他也不准备隐瞒,直接说道:“母亲的确非常喜欢谭菱,也一度希望我能娶她为正室。” 这件事冉凝的确早就知道了,但听钟溯说出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我舅舅也是位武将,但前几年过世了,只剩下舅母和谭菱。谭家亲戚不少,母亲又是镇北侯府的当家夫人,所以即便舅舅战死,谭家也依旧没倒。母亲也不时地接济一下,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我舅舅只留下谭菱一条血脉,所以母亲希望我能将谭菱娶回来,毕竟是她的侄女,在眼前有个照应,也能放心些。”钟溯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似乎是在说一件与他根本无关的事,“但我并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女子,谭菱对我来说只是母亲一脉的表妹罢了,并无其他,也没有一丝想娶她的念头。但母亲并不死心,总想借机撮合。” 像表哥娶表妹这种事,在北鑫是十分常见的,谭氏这种想把自己侄女放到身边的做法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自家孩子总比外人好一些,也有感情。 “我出小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表妹在院子里,就简单打了个照面。”冉凝说道。她对谭菱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但也没有任何威胁感。 “嗯。其实谭菱没有进钟家的门,除了我本身并不喜欢她外,祖父和父亲的态度也很关键。他们都不认为谭菱适合做我的正妻,所以也始终没有松口,更没有劝我的意思。”有很多事,钟溯看得比母亲明白,“我作为晚辈,不能说我外祖家的不是,但可以确定的是,谭菱担不起未来镇北侯夫人的责任,而我也没有娶侧室的打算,现在、将来,都没有。” 冉凝意外地转过头,瞪着大眼睛看着钟溯,“你说……” 钟溯见她傻乎乎的样子,低头亲了她一口,说:“从来没有过,所以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冉凝抿着嘴唇,压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钟溯却直接给了她这样的承诺,让她怎么能不感动? 钟溯把她抱过来,力道不轻,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你不需要有顾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既然进了镇北侯府,就已经得到了祖父、父亲和姑母的认可,母亲那边不过是早晚的事,你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冉凝把脸埋在钟溯颈间,轻声道:“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你的认可。” 钟溯轻笑,说:“我知道。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疯魔后还能那样淡定的人,我没有任何理由放开你。”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我。”冉凝说。 “你太相信我了。”钟溯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冉凝。 “是,如果我连你的不信,还能信谁?”冉凝微笑道。 “好。”钟溯抱着她的力道更重了。 院中,丫鬟小厮们正在收拾。小五去回话了,还没回来。碧竹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打扰,不过午饭已经送来了,再不用要冷了。 听了片刻,实在听不出什么动静来,碧竹硬着头皮敲了敲房门,说道:“姑爷、少夫人,午饭送来了。” 冉凝从钟溯怀中退出来,钟溯摸了摸她滑嫩的脸颊,对碧竹道:“送进来吧。” “是。”碧竹应了一声,打开门,让丫鬟将午饭送进去摆好。全程也没有多话,都摆好后,便退了出去。 钟溯和冉凝坐到桌前,开始用饭。因为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食不言这件事就没有要求的那样苛刻。 “谭菱知道你不舒服,下午会不会过来?”冉凝问。她觉得谭菱是喜欢钟溯的,小五去报钟溯不舒服,不能过去,谭菱按理来说应该会来探望一下才对。 “不会。”钟溯帮冉凝剥了虾子放到她碗里。 冉凝不解地看着他。 钟溯又拿起一只虾子继续剥,说道:“她第一次见我疯魔的时候,直接吓晕了。她不敢来,这也是祖父和父亲根本不会考虑她的一部分原因。” 胆小的女子被吓晕过去其实也正常,毕竟钟溯那个样子的确吓人。不过客观地来说,镇北侯府真的不能要那样一位少夫人,钟溯疯魔后是需要别人照顾的,不可能还得分出工夫去照顾被吓晕的少夫人。可是她很好奇,贤妃娘娘当初怎么会这么肯定她不会被吓晕过去? 话说回来,难怪今天谭菱见到她的时候,没有半分惊讶于她脸上的伤,似乎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估计也是对钟溯疯魔后的破坏力深有体会,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她婆婆大约也提了几句罢。不过钟溯给她抹的药真的很不错,现在红痕已经不那么重了,只剩下一道粉色罢了。 “不说她了,母亲那边也不需要我说什么,只要祖父和父亲不松口,谭菱是进不了镇北侯府的。”钟溯对自己的生活及日后的安排都有自己的打算,他的计划里有冉凝,却没有别人,所以也不容易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和打算。 午饭后,冉凝和钟溯回到暖阁里喝着茶闲聊。 “今日下朝后晚归,是去买点心了?”冉凝又挑了块钟溯带回来的点心,味道的确不错,香甜却不腻人。 “与沐一和衡阳聚了一下,约在客来居,那里的点心不错,就额外打包了几样。”钟溯不会骗冉凝说是特地为她买的,如果是,他也不会装模作样。 冉凝点点头,“很好吃。” “那下次再给你带。”钟溯不介意特地绕过去给冉凝买。 “好。”冉凝也没客气,她把这个当作是钟溯对他的宠爱,欣然接受。 “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钟溯放下茶盏,说道。 “什么事?”冉凝问。 “今天下朝后,皇上单独将我和几位皇子叫到了御书房……” “等等。”冉凝打断了她,说道:“朝堂之事,我一个女子实在不便妄议。” “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想说给你听听。”钟溯说。 冉凝考虑了片刻,点点头,“你说吧。”他们是夫妻,私下里说这些并没什么问题。 “南边秋洪泛滥,数万灾民无家可归。知府向朝廷求助,但朝廷今年的修坝款项夏天时已经拨过去了。后经暗查,那些款项被各方官员层层贪污,到最后所剩无几。而贪得最大的是当地知府。而知府在朝堂上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灾情严重,就算斩了知府,派新知府过去,仍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银两下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府自己拿出银子来。可要如何才能让他拿出来也是个问题。”钟溯把事情说了一下。 “别人怎么说?”冉凝问。 “这种事所有人都很谨慎,毕竟不知道动了知府会牵出哪一方的势力来。不过就几个皇子的意见,是直接派军打压,抄了知府的家拿出银子来。至于知府背后牵扯到的人,想来也不敢跟朝堂作对,加强戒备就是了。”钟溯也没详细说是哪些皇子的意见。 “你怎么想?”冉凝笑问。 “出兵也不可谓不是一个办法,但未免劳民伤财。如果能抓到知府站队的那一脉,通过上面的人施压,应该能让他吐出银子。其他的等灾情缓解后再处置。”钟溯说道。南方已经灾情严重,有出兵那个费用,还不如用于救助灾民。 “皇上没问问老臣们的意见吗?”冉凝觉得这种事皇上只找几个小辈商议并不合理。 “应该也有问吧,不过皇上的心思谁猜得出呢?”钟溯很少去猜这些,他明白只要他的度把握得好,即使不去猜,皇上也不会拿他怎样。 冉凝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见她沉默,钟溯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意见呢?” “不是说只让我听听吗?”冉凝笑道,“我一个女子,哪有什么意见,不过听听罢了。” 钟溯也不勉强她,只是笑了笑,挑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 冉凝不知道钟溯为什么确定自己会有主意,但她并不想参与朝堂之事。她祖父跟她说过,凡是你有没有能力帮是一回事,要不要去帮是另外一回事。这个就需要自己去衡量,但内敛总是没错的。 到了冉凝午睡的时间,钟溯起身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去书房写折子。”他并没午睡的习惯,只是有时会陪冉凝一起而已。 “小睡一会儿再写吧,清醒些思路比较清晰。”冉凝说。 “要去跟祖父和父亲商量一下。”对于这件事,钟溯明显很谨慎,“这次是六皇子第一次被叫到御书房议事,要好好表现。” 冉凝了然,难怪钟溯这样上心,六皇了是贤贵妃娘娘亲生,也算是钟溯的表弟,她们成亲的时候这位六皇子也到了,只是并未得见。如此看来,不止钟溯上心,恐怕祖父和父亲都要上心的。 冉凝坐到妆台前,边拆头上的发饰,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皇上应该也是不想派兵的,否则也不必找你们去商议,直接下旨就是了。万一这次牵扯出的哪位蕃王,就算按几位皇子说的加强防范,也没什么大的用处,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们可以把这次当作一次考验,也可以看作一次试探。不过皇上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准呢?” 钟溯饶有兴致地听她说着话。 冉凝顿了一下,貌似随意地问道:“你说祖父也好,父亲也好,在这个府上最在意的是谁?” 钟溯几乎根本不用考虑地说道:“我。” “是啊。都是一样的,总有一个晚辈能让长辈为了他倾家荡产。而晚辈么,终归年轻气盛,总有些冲动的地方,即使没有,也可以让他有……”说完,冉凝掩口打了个小呵欠,退掉外衣上了床,也没准备再说什么。 钟溯轻笑着走过去,帮冉凝盖好被子,也不多说,转身离开了屋子。 冉凝闭着眼,也不再想刚才的事情了,她把要说的都说了,至于要怎么做,如何措辞,就不关她的事了,让钟溯找祖父、父亲及六皇子商量就是了。 ☆、第41章 传言 第41章传言 与钟溯说完那些话后,冉凝就没再提过那件事,对她来说这件事已经与她无关了。钟溯上了折子后,皇上什么态度冉凝也不知道,她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家规和家训她认真读过两遍并背熟后,她的书房和嫁妆也在此期间全部整理妥当了,谭氏考了她几处,发现难不倒她后,也就没再让她到小书房去。冉凝趁着婆婆还没给她安排其他事,把之前在小书房写成的曲子完整地谱了出来,也让她的心情随之舒畅了许多。 这日一早,冉凝向谭氏请过安后,就乘着马车前往礼乐司应卯。这是宫里的规矩,冉凝的头衔还在,所以谭氏也不能阻止或者为难她。 到礼乐司后,冉凝先去给新乐卿问安。新乐卿是之前的左尚乐,乐卿离开后,左尚乐被任命为乐卿,而卓司乐则顶了左尚乐的位置。大家都是旧识,加上芝儿的事已经解决,所以见面也不觉生疏。 “你今天过来得正好。”乐卿说道:“下个月南炎国派使节来访,皇上和皇后的意思,是让我们与礼部协商,准备迎宾的各项曲乐上的事。” “南炎?”冉凝对南炎的了解并不多,南炎与北鑫相邻,中间隔着一条洵河,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外交。 “是。北鑫与南炎虽没什么往来,但这次若能交好结盟,也是益处颇多。”乐卿微笑道。 这种朝堂上的事,冉凝并不关心,只问道:“乐卿需要我做些什么?” “南炎常用的曲风我们也有所了解,但只奏南炎的乐曲,虽说是待客之道,却也未免有种讨好之嫌,陛下不会高兴的。可若只奏我国乐曲,对方可能会觉得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两方的都要奏,可这比例如何取舍也是个问题。所以我的意思是新作一支曲,即要包含两国的曲风,又能将两国的地位放在平等的高度上,给这次两国相交锦上添花。”乐卿说道。 这是新乐卿上任来接办的第一件大事,自然是格外重视、谨慎。 “时间这样短,恐怕很难办。”乐卿这个想法是不错,但弄不好就会变得不伦不类。 “我明白,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曲子做出来,就按我说的办,如果没有合适的,我会和左、右尚乐一起商议两国曲子的比例。”乐卿不是盲目自信的人,跟在前乐卿身边这么久,也学得了不少。 “好。我可需要前来排练?”冉凝问。 “我是这样想的,你的独奏比加配乐的效果好,所以你自己准备一支曲子,下次应卯时弹与我听。新乐曲的事你也上点心,这是咱们礼乐司现在的头等大事,若作好,可随时送进来。” “是,冉凝定当尽力而为。”冉凝说道。她素日与这位新乐卿交往不多,对方也从未难为过她,跟她说话也没有抬乐卿的架子,冉凝便知她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既然现在乐卿有吩咐,她自当尽力,曲子能否入选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对她来说是一次很有意思的尝试。 从乐卿的书房出来,冉凝就看到在外面等她左尚乐和邹堇月。 “左尚乐,月姐姐。”冉凝向两人行礼。 邹堇月拉住她的手,说:“到我屋里来,我有事问你。” 见邹堇月的表情有些严肃,左尚乐也是一脸的不放心,冉凝有些疑惑地跟着她们回了房间。 一进屋,邹堇月就先问了,“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冉凝摸了摸脸上的伤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并不明显,用粉遮一下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了,不过没想到邹堇月还是发现了。 “不小心划伤了。”冉凝笑道:“没什么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应该不会留疤。 邹堇月还是很不放心地凑上前检查了一下,她虽现在进了礼乐司,但祖上学医代代相传,她多少也知道一些,自己检查一下比较放心,“回头我给你配个除疤的药,你按时擦。” “多谢月姐姐。”冉凝也没客气,毕竟是邹堇月的好意。 宫女给三人上了茶后,就退了出去。左尚乐打量了一下冉凝,问:“过得可还顺心?” “我很好,您和月姐姐都别担心。”冉凝笑道。 左尚月皱了皱眉,放低了声音,说道:“这话也许不该说,但我和堇月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冉凝见她俩都是一脸严肃,也不禁收敛了笑容,问:“怎么了?” “前日,我听到一个传言,说折戟书生中意的是他表妹,而不是你,是因皇上下旨才不得不娶你的。你们新婚期间,折戟书生抛下你,与他表妹独处近两个时辰,中间没有人伺候,听闻相谈甚欢。”左尚月说道。 冉凝眉心一皱,问:“敢问尚乐是在哪儿听说的?”她不是信不过左尚乐,而是想知道消息的来源。 “我前日沐休,应几个夫人的邀请去小聚。其中有人知道你在礼乐司是跟着我的,才与我说了这事。似乎现在京中许多夫人都知道了,但碍于折戟书生的名头和镇北侯府的名声,只敢私下说说罢了。” 冉凝仔细想了想,她嫁过去后,谭菱就来了一次。相谈甚欢与否先不说,那两个时辰是哪来的?冉凝怎么算,都算不出钟溯哪来地两个时辰跟谭菱相谈。她婆婆蓄意制造机会的可能性是有的,但两个时辰也未免太夸张了。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多谢尚乐提点,恐怕是有人故意生事。”冉凝想了一下,能生这种事的人无非那么几个,也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真的没事?”左尚乐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这若是事实我便也不说什么了,但有人这样造谣,坏我夫君名声,我是断然不会轻轻揭过的。”起初,她并不想针对谁,谭菱喜欢钟溯也好,婆婆对谭菱有意也好,这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事,并不难解决。但这次却有人把这事说到了外面,外面人很可能以为钟溯始乱终弃,或者非真心待她,这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对钟溯实在没好处。 “若真是谣传,我和堇月就放心了。”右尚乐见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说谎或者委屈求全,心下也放心了。 “嗯,尚乐和姐姐放心便是了。”冉凝笑了笑。既然想闹,那就闹吧。 与左尚乐和邹堇月聊完,冉凝乘马车回府。 马车停在府前,冉凝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谭菱哭得梨花带雨的,紧紧地抱着钟溯。 钟溯的脸色难看极了,转头看到车上的冉凝,表情更是一僵,眼里露出些许意外,又十分无辜,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碧竹见冉凝自顾地下了车,立刻回过神来去扶。 谭菱并没有注意到冉凝,将脸贴在钟溯身前,嘤嘤哭道:“表哥一定要帮帮我,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与你独处一事,我的名节已经毁了,表哥如果不帮我,我就没脸活了……” 冉凝浅笑着站在马车前与钟溯对视,谭菱这点小心思她看得明白着呢,只是这话她不能说。 钟溯早就没了耐心,若不是冉凝回来让他愣了一下,他早就推开谭菱了。 冉凝笑了笑,由碧竹扶着走上前去,说道:“相公,表妹这是怎么了?” 听到冉凝的声音,谭菱抬起脸来,眼中带着些许得意,但语气中却满是委屈,“表嫂回来了?菱儿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表哥再在慰安我。” “是吗?”这种伎俩冉凝都懒得计较,都是冉筱和冉姌玩剩下,而她根本不屑于玩的。 钟溯早就耐心告罄了,毫不温柔的堆开谭菱,走到冉凝身边,欲要开口解释。 冉凝握着他的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然后对谭菱道:“表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与我说说,虽不一定帮得上,但若能宽慰表妹一二,也是好的。” 谭菱被钟溯那一下给推愣了,好在有丫鬟扶了一下,才没直接摔地上。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样,表哥应该会怜香惜玉的,却不想丝毫温柔都没有。而她觉得这一定都是冉凝的错,如果冉凝不这个时候回来,表哥也不会这样对待她。 谭菱站稳后,用手帕拭了拭泪,对冉凝道:“表嫂有所不知,那日我到府上做客,与表哥单独相处了一阵,不知怎的竟传了出去。表嫂应该知道,这种事对女子的名声是极大的损害,菱儿日后……日后恐怕是嫁不了人了……”说完,谭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事可与母亲商量过了?”冉凝佯装有些着急地问。 “还没有,我也是刚到,正好遇到表哥……”谭菱吸了吸鼻子,看上去难过极了。 “舅母可有说什么?”冉凝又问。 “母亲也在家掉泪呢,我不忍见母亲伤心,便不顾脸面跑来向表哥求助了。”谭菱说道。 “表妹想要如何?”冉凝直接问道。她知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但谭菱既然敢在这里投怀送抱,她自然也不需要顾什么合不合适了。 谭菱看着钟溯,不说话了。 其实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钟溯认了这件事,然后抬她过门。 冉凝轻笑,说:“我倒觉得表妹与其在这儿伤心,不如去查一下是谁在背后生事。女子家的名节是半分也经不过污蔑的,我相公虽是男子,但也是有身份的人,也经不得这等污蔑。所以以我之见,这件事还是查个水落石出的好,一则让相公不甚于为此无法立于人前,二则也能恢复表妹的名誉,这不是最好的吗?” 听到冉凝的话,谭菱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显然没想到冉凝竟然提议她去查这件事。 这时,管事匆匆走了出来,说夫人知道表小姐来了,请表小姐进去呢。 冉凝也没再说什么,谭菱也没再看冉凝一眼,跟着管事进了府。 钟溯握着冉凝的手,冉凝冲他笑了笑,随之牵着他进了门。她信得过钟溯,至于后面的事,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42章 花园 第42章花园 回院子没多会儿,谭氏那边就派了丫鬟来叫钟溯过去。 “跟我一起去吧。”钟溯对冉凝道。他觉得冉凝有权知道他与母亲的谈话,尤其是肯定要涉及到谭菱的。 冉凝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今天乐卿给我安排了事,我想尽快完成。” 钟溯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道:“好,我很快回来。” “嗯,去吧。”冉凝笑了笑,净过手后进了暖阁。 “母亲。”进门后,钟溯向谭氏行礼。 谭氏身边还坐着哭哭啼啼的谭菱,钟溯皱了皱眉,心下十分不耐。 “溯儿,这件事你觉得应当如何?”谭氏问。 “我与谭菱并无越矩之举,何谈要如何?”钟溯知道母亲是像借这件事逼他就范,但他并不吃这一套。 “当日的确是我疏忽了,但现在事情传开了,总要给菱儿一个交代吧?”谭氏很不满意钟溯的态度,但也没立刻指责于他。 “这事本就是一场误会,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出传这件事的人,由其去澄清,恢复谭菱的名节。”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他也没有必要为此负责。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澄清之后就能恢复名节了吗?事情已经传出去了,解释多了只会让人觉得越描越黑。”谭氏显然不赞同钟溯的做法。 “母亲,事情还没描,您怎么知道会越描越黑?”钟溯表情十分严肃,说:“既然这件事关系到我,我要查也是名正言顺。我刚娶了冉凝进门,绝不允许她进门后因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受到一点委屈。查清楚对我,对冉凝,对谭菱都是有益无害的。而且如果这事真是从镇北侯府上传出去的,府上也是时候立一立规矩了。” 谭氏紧锁着眉心,问道:“这是冉凝的意思?” 钟溯明白这是母亲对冉凝不满,才总把不顺她心的事推到冉凝身上,“不是,是孩儿的意思。反正这件事要查也不难,举手之劳,母亲何必阻挠?”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谭氏实在不明白,谭菱水灵灵一个大姑娘,钟溯怎么就看不上呢?又是自己的表妹,从小就认识,人品德行都信得过,钟溯怎么就不动心呢? “孩儿不孝,让母亲烦心。但这件事必须查个明白,请母亲见谅。”钟溯毫不退让。 此时,谭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呜咽着说道:“若非真无退路,菱儿也不会来打扰表哥和姑母。如今菱儿名节已失,要挽回谈何容易。表哥若不愿帮菱儿,菱儿就只有一死以示清白了。” “溯儿,你看你都把菱儿逼成什么样了?”谭氏的火气也窜了上来,说道:“你若不答应,我就同你父亲和你祖父说去。” “母亲,您冷静一些。”钟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即便是祖父和父亲,也会同意我将事情查清楚的。” “姑母,菱儿真的没脸活了。”说着,谭菱就站起身,哭哭啼啼地往个跑,看起来似乎是想找个地方一头撞死了事。 谭氏见状赶紧追上去,丫鬟们也跟着去拦,生怕真弄出人命来。 “溯儿,还不快来把菱儿弄回屋里?”谭氏一边拉着继续想往院外跑的谭菱,一边冲钟溯喊到。 钟溯冷漠地看了一眼院中闹成一团的人,走出屋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等着钟溯把谭菱弄进屋去,可不曾想,钟溯直接从众人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钟溯一走,谭菱也不闹了,直接坐到地上开始哭。谭氏看着离开的儿子,又看了看地上的谭菱,心里真是累得紧。 暖阁里,冉凝试了几次不同的风格曲调,都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她也不是会在这个时候较真的人,写曲子需要一点灵感,就像她抄家规时突然来了想法一样,有时候越是勉强反而不尽如人意。 不再想曲子的事,冉凝随手弹起了先前谱好的那首,这首曲子很舒缓,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但听着却格外舒心。有时候曲子真的不是攀比技法,而是看弹者对它的理解和想要表达出的意思。 钟溯在快走进清风院时,就觉得身上的内力又开始有些不受控了。努力用意志力压着,钟溯步子有些缓慢地走进院子。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冉凝澄澈的几乎没有一点杂质的曲音,他的心也忽然随之沉静了不少。慢慢走近房门,离得越近,琴声就越清晰,他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冉凝的曲子中似有世外桃源的闲适安逸,又似有佛经般让人安宁的宽恕,两者融入曲中哪一方都不明显,却又彼此存在相依,让人不禁想静下心来,不想过去,也不考虑以后,只想享受现在的这份平静。 不知不觉,钟溯就这样站在门外听完了整支曲子,而让他有些意外的,他的内力居然也安静了大半,并没有像平时那般越来越乱,最后陷入疯魔。 钟溯有些不解,抱着确认地态度,推门走了进去。 “回来了?”冉凝冲他笑了笑。 “嗯,刚才的曲子可以再弹一次吗?”钟溯问。 见他似是喜欢,冉凝点点头,“当然。” 随即又重新弹了一次。 钟溯躺到软榻上,静静地听着,乱窜的内力也渐渐沉睡下去,就像从来没有苏醒过一样。 冉凝弹了两遍,等琴音停下,才发现钟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冉凝不解地偏着头看了钟溯一阵儿,好像基本上她每次弹琴,钟溯都会睡着,难道真的是她弹得太沉闷了?不过话说回来,让钟溯一个武将听她弹琴也着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起身活动了一下,冉凝轻声走出屋子。在小厨房忙活的碧竹正要去回她点心已经做好了,没想到冉凝就先出来了。 “少夫人。”碧竹走过去。 “点心做好了?”冉凝问。她发现钟溯不喜欢太甜的点心,所以特地让碧竹做了咸口的。 “是,正在放凉。”碧竹说道。那些点心放凉后味道更好。 “嗯,陪我去后花园走走。”冉凝说。 “是。听闻今年后花园的木芙蓉开得正好,少夫人若喜欢,可以折两枝回来插瓶。”碧竹笑道。 “好。”冉凝点点头,带着碧竹出了院子。 冉凝离开没多久,钟溯就醒了。起身后,钟溯坐在榻上运功一周,确定内力无恙,才放了心。他不知道为什么冉凝的琴声能压制住他的内力,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但不管怎么说,能让他避免一次疯魔也是好的。其实从他第一次在贤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听到冉凝的琴时,心下就无比平静,这也是他为什么当时没有离座的原因,若换作以前,他是根本不耐听这些的,那些曲调只会让他觉得烦躁。而他的姑母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注意到冉凝的。 后花园地方并不大,但应有的一样不少,假山池塘,亭子楼台,花草也是经过细心打理的,无一处不感觉到花匠的用心,这在一群武将家中是很难得的。 空气中飘着点点漆味,是那些工匠给木围栏重新上了漆,现在还未干透,不过并不影响什么。 “少夫人,您看,那花看得多好啊。”碧竹也是第一次来后花院,小姑娘的本性尽显,格外活泼,“您看那边,还有不少雀鸟呢。” 冉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不少雀鸟,五颜六色的,有名贵的,也有常见的,只是不知道哪些是外面飞进来的,哪些是府上自己养的。 来到池塘边,池塘中养了不少锦鲤,水不算清澈,但也依稀可见锦鲤的样子。 “下次带些东西来喂吧。”冉凝说道,她长这么大,还没喂过锦鲤,万平伯府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好。”碧竹立刻点头,她也觉得肯定很有趣。 “表嫂?”一个娇滴滴地声音传来,冉凝不用想都知道是谭菱。 转过身,谭菱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边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见冉凝转过头,谭菱便走了过来。 “表妹没事吧?”冉凝佯装关心地问道。她并不知道婆婆与钟溯说了什么,但看钟溯回来的反应,应该并不愉快。 “没什么,多谢表嫂关心。到底是我太急了,乱了方寸。”谭菱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与在大门口时那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简直大相径庭。 “那就好。”冉凝也不想在发表什么意见,她明白钟溯的意思,也坚持自己的立场,所以谭菱想折腾就随她的便吧。 “表嫂可是不喜欢我吗?”谭菱看向冉凝的眼神带着几分难过,说道:“素问表嫂才华横溢,而我素日读书不多,自是不能与表嫂相较的。不过我与表哥自幼便交好,若非他走火入魔,也不会与我这般生疏。也许我这般说有失矜持,但我对表哥是真心的……”说着,谭菱抓住冉凝的手,一脸真挚的表情,“所以,还望表嫂不要因此记恨于我……” 说完也不等冉凝反应,身子一晃,直接栽进了湖里…… “救命啊,快来人啊!表小姐落水啦!!”谭菱身边的丫鬟反应非常快,立刻就叫了起来。 冉凝眉头一皱,谭菱这一出她真不知道是愚蠢还是聪明,不过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用手肘轻碰了碧竹一下,碧竹也很快反应过来,冲冉凝点点头,冉凝纵身一跳,也下了水。 碧竹立刻扯开嗓门大喊道:“快来人啊,少夫人下水救表小姐啦!快来人帮忙啊!” 碧竹的嗓门比那丫鬟大,一时间倒把那丫鬟给喊蒙了。 听到声音,家丁们也纷纷跑了过来。 冉凝是会水的,所以她下水碧竹并不太担心。就在冉凝接近谭菱,准备抓住她时,身子突然一轻,就被人抱出了池塘。 冉凝一转头,就看到身后抱着她,一脸严肃地钟溯。而谭菱还在水中挣扎,口中叫着救命,似乎即刻就会灭顶。 “有没有伤着?”一落地,钟溯就仔细地检查起冉凝,生怕她受到一点伤。 “我没事,谭菱……”冉凝抹了一下眼睛周围的水。 “不用管她。”钟溯看都没看谭菱一眼,接过赶来的小五递上的披风,给冉凝披上,随后抱起冉凝,头也不回飞向清风院。 此时,听到声音的谭氏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片混乱,立刻说道:“还不快把表小姐救上来?!” 家丁手忙脚乱地去求谭菱,等谭菱被救上来已经不醒人世了。 “快去请大夫,把表小姐抬到客房去。”谭氏说道。 “是!”下人们应着,赶紧行动。 “这是怎么回事?”谭氏指着谭菱身边的丫鬟问道。 “姑奶奶,您可要为我们家姑娘做主啊!”小丫鬟立刻哭哭啼啼地说道:“是少夫人将表小姐推下水的!” ☆、第43章 因 第43章·原因 将冉凝抱进屋,钟溯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让小五吩咐人去煮姜汤和烧热水。随后踢上门,将冉凝放到床上,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衣服剥了个精光,然后用被子把她裹住,只将脸留在外面。 冉凝的脸已经红得发紫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钟溯宽衣解带了,虽然是怕她着凉,但也实在压过了她羞耻的底线。 放下床帐,钟溯坐在床边,说道:“你不该下水救人,万一溺水怎么办?” 冉凝缩在被子里,小声说道:“我水性还可以。” “那也不行。秋来水凉,哪能这样折腾。”钟溯觉得再大的理由都不值得冉凝下水。 “也不能看着谭菱淹死。”冉凝主要是觉得如果她不跟着跳下去,谭菱若要冤枉她推她入水,就太容易了。 钟溯皱了皱眉,说:“有家丁。” 冉凝缓缓以叹了口气,问:“你都不问我她是怎么落水的吗?” “难道是你推她的?”钟溯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冉凝立刻说道。 “那就行了。府上养了那么多人,还救不了一个她?”钟溯一副完全不关心谭菱如何的样子。 冉凝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同情谭菱,跳下去是谭菱自己作死,但秋天衣衫并不是特别厚实,一浸水,恐怕捞起来后也实在不雅,不知道她婆婆是怎么处理的,反正她有钟溯的披风围着,倒没有任何问题。 池塘边,谭菱地丫鬟跪在地上哭着求谭氏做主,谭菱已经被抬回了客房。 碧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后扑通跪下来,哭得比那丫鬟惨多了,“夫人,少夫人冤枉啊。奴婢陪着少夫人来园子里折木芙蓉,不想遇到表小姐。表小姐拉着少夫人说话,不知怎么的就栽进水里了。少夫人见状,立刻下水救人。如果少夫人有意推表小姐,怎么会下水去救呢?” “姑奶奶,她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肯定是向着少夫人的。我们姑娘好好的,怎么可能跳下去呢?”谭菱的小丫鬟也丝毫不松口。 “我不可信,你就可信吗?少夫人向来端庄贤淑,根本不可能做出推表小姐的事,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少夫人若那样做,难道不怕落人口实吗?你要诬陷少夫人,也要动点脑子啊。”碧竹可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怪,诬陷她家少夫人。 “你……”小丫鬟被驳得脸色涨红,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碧竹乘胜追击,说道:“明明是表小姐叫住我们少夫人说话的,现在表小姐落水,就要把责任推到少夫人身上,少夫人实在冤枉啊!请夫人明查!” “够了!”谭氏被吵得头疼,烦躁的揉了揉额角,对碧竹说:“跟冉凝说,收拾好了到我房里来。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鬟一看谭氏还是向着她家姑娘的,立刻冲碧竹冷哼了一声。碧竹心中忿忿,但并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应了。 碧竹回来时,丫鬟刚好把姜汤煮好。碧竹接过碗,在门口对里面道:“姑爷,少夫人,姜汤煮好了。” “进。”里面传来钟溯冷淡的声音。 碧竹推门进去,就看到自家少夫人红着脸裹在被子里,床下放着一堆湿衣服。碧竹很是淡定,在她看来,少夫人和姑爷是夫妻,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钟溯接过碗,对碧竹道:“给少夫人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是。”碧竹立刻应着去找了。 钟溯微微吹了吹姜汤,然后一勺一勺地喂到冉凝嘴里,姜汤还是要有些热度的时候喝比较好驱寒,冉凝喝了小半碗,已经感觉到身上开始暖和了。 “你也去换件衣裳吧。”冉凝说道。钟溯抱她出水的时候,身上也被沾湿了。 “不急。”钟溯继续喂她喝姜汤。其实这点水他用内力烘一下就干了,不过想到冉凝是个爱干净的,大概不会喜欢那样。 “你也喝点姜汤,天渐凉,还是要注意些。”冉凝还是不太放心。 “无妨。”钟溯摸了摸她还有些发烫的脸,继续喂她。 等碧竹找好衣服,热水也烧好了。钟溯放下碗,将床帐遮好,让丫鬟们把水送进来。等一切准备妥当,才抱起冉凝进了后面的沐浴间。 被放到一边的竹榻上,冉凝红着脸抓着身上的被子。 钟溯问:“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叫碧竹进来?” “我自己可以。”冉凝说道。 “好。”钟溯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沐浴间。 冉凝这才松了口气,他们虽然已经是夫妻了,但并没有圆房,如此不着一缕地让钟溯看光了,她还是非常害羞。想到他们仍旧没有夫妻之实,冉凝心下也有些忧虑,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冉凝觉得钟溯并不是不喜欢她,但早上起来的时候又的确没有嬷嬷所说的那种男子应该有的反应,所以冉凝不禁在想这会不会跟他走火入魔有关。 等冉凝沐浴出来,碧竹边帮她擦拭头发,边说道:“少夫人,夫人说请您收拾好后过去一趟,要查表小姐落水一事。” “不去。”钟溯直接说道 冉凝倒没说过不过去,只问道:“谭菱怎么样?” “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看,应该没什么大碍。”碧竹说道。 冉凝点点头,呷了口刚泡好的茶。 “小五。”钟溯对外面叫了一声。 “是,主子。”小五在外面应着,并没有进门。 “去回母亲,就说少夫人不舒服,今日不过去了。”钟溯说道。 “是!”小五应道。 “等一下。”冉凝拦住要离开的小五,她知道这件事不查明白,是不会了事的。她也不想费事,便直接说道:“帮我回夫人,只要夫人去看看表小姐落水的地方就都明白了。” “是!”小五连忙应后才离开,他虽不明所以,但他相信照少夫人说的去回,肯定没问题。 “怎么回事?”钟溯向冉凝询问,他当时只顾着把冉凝带回来,并没有注意到那些。 “今天园子的木围栏上新上了漆,还未干透。如果是我推她的,以木围栏的高度以我推她入水最方便的姿势,她的小腿裙摆处的正面或者后面会沾上漆料。而她是自己跳出去的,最方便的方法是踩到木围栏上接力入水,所以漆应该留在她的裙底和鞋底,而木围栏上也会留下她的鞋印。”冉凝笑了笑,说:“母亲聪慧,自然分析得出。” 谭菱是即刻入水的,所以冉凝也没反应过来。如果谭菱想以撕扯时她力气不足才踩上木栅这一说法来辩驳,那就更荒谬了,有那个时间,她身边的丫鬟难道是个摆设?不会来拉劝或者叫人吗? “而且今天蹊跷的是,园中竟然没有一个下人,这不反常吗?”按理来说,下人虽不应该打扰到主子游园,但还是要负责自己份内的事的,不可能园中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知道了。”钟溯点点头。如果镇北侯府的家丁被一个表小姐指使得团团转,那这些人也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钟将军回来后听说了府上的事,赶紧赶去了谭氏那里,正好听到小五的回话,立刻让身边的小厮去查。 谭氏听完后刚想发火,可转头就看到站在门外一脸严肃的钟将军。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等回话吧。”钟将军没进门,只在门外问道:“谭菱如何?” “无碍,大夫刚开了药方,已经让人去抓了。”谭氏回道。她虽担心侄女,但更关心自己夫君的态度。 “那就好,去谭府说一声,让谭菱今晚住在这儿吧。”钟将军说道,他也不是不近人情,不管事情究竟如何,谭菱既然是在镇北侯府上溺的水,就该在这儿休养几日。 “是。”谭氏应着,叫了个贴身丫鬟去谭府通知。 不多会儿,钟将军派去的小厮来回了话,说了木围栏上的鞋印,以及表小姐将园里的家丁全遣走一事。 钟将军和谭氏都不傻,稍微一分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钟将军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谭氏的侄女。谭氏则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谭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钟溯派出去查传言的暗卫也回来了,跪在院中向钟将军回禀道:“经查明,传言是从谭夫人处传出的,与府上的人无关。” 谭氏眼前一黑,差点就站不住了。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情,原本以为是家中下人传出去的,而且她那时让钟溯与谭菱独处也的确是希望两人能够多有交际,说不定就生出感情了,可她绝对没有想坏自己儿子名声的意思。当时传言传出来,她也没追究,只当是老天给了她一次撮合的机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居然是她嫂子传出去的。 钟将军问:“溯儿知道了?” “还没回主子,主子说事情交由您与夫人定夺。”暗卫回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钟将军摆摆手。 “是!”暗卫应后,退下了。 钟将军看了看谭氏,说:“这件事由你处理,但我会禀明父亲。钟溯是未来的侯位继承人,现在他的名声不好,全是当初为了救皇上,所以皇上不会怪罪和追究。但若因为儿女私事惹皇上不快,吃亏的还是钟溯,贤贵妃在宫中也不好立足。你是这府中的当家夫人,父亲交于你管家之权,是看重你的能力,而近几年,你自己想想你做得如何。你我从小相识,我惜你敬你,你犯糊涂,你我夫妻,我不忍指责于你,但并不表示我会认同于你。冉凝刚过门,溯儿喜欢她,我与父亲对她也很满意,她也没有任何错处,不应该为你的私心承担责任。你自己好好想想,何时想通了,再来与我说罢。” 说完,钟将军也没多留,转身出了院子。 谭氏站在原地,心中很是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落得处处不讨好。看了一眼床上的谭菱,谭氏微微叹了口气,眼中也不禁浮上一抹失望…… ☆、第44章 往事 第44章往事 谭夫人闻信后立刻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开始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女儿命苦。若按往常,谭氏一定会安慰几句,但今天谭氏明显没有这个心情,直接问她那个传言是不是她传出去的。 谭夫人立刻不哭了,眼中有惊讶,也有心虚,小声道:“我这不是也想成全两个孩子吗?” 谭氏皱着眉说道:“至少应该同我商量一下吧?” “你……你是听谁说的?”谭夫人问。 “溯儿派人去查的。你这让我以后如何再好向家中开口呢?溯儿的名声绝对不能毁于男女私情。”这点谭氏是很坚定的。 “我只是想给孩子们制造个机会。”谭夫人懦懦地说道。 “嫂子的想法我明白,但做法我实在无法认同。你这样做,伤到的不仅是溯儿的名声,对菱儿也没有半分好处。菱儿是我侄女,哥哥又去得早,我自然是希望她好的,但你这样会害了菱儿。”谭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都怪我一时性急,没想周全。小姑子不要见怪,下次我定不敢了。”谭夫人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毕竟这是谭菱的终身大事,她也极希望谭菱能嫁入镇北侯府,这样她在人前的底气也更足一些。 谭氏叹了口气,说道:“嫂子还是想想如何澄清这件事吧。” 谭夫人犹犹豫豫地问道:“不能顺水推舟吗?”她的意思是成全了谭菱和钟溯的婚事。 “若能,我就不与嫂子说这些了。”谭氏无奈地摇摇头。 谭夫人眼中尽是失望,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但让她去澄清,她又觉得丢脸,只想到一个“拖”字诀。 谭菱没什么大碍,喝完药没多会儿就醒了。原本是想闹一闹的,但听身边的丫鬟说落水事已经查明了,谭夫人将谭菱与钟溯独处一事宣扬出去一事,也已经被钟家知道了。谭菱听完,颓然地坐在床上,她与她母亲费尽心思,最后却什么都没捞着,让她怎么能甘心?不过她必须装作没事人一样,姑母那边要怎么解释她也得好好想想,在此之前,她就继续装晕好了。 次日一早,宫里来人传话,说贤贵妃召钟溯和冉凝进宫。他们婚后还没有去瑶华宫拜见过,是理应去一趟的。 钟溯下朝后,回来接上冉凝,两人一起进了宫。 “给贤贵妃娘娘请安。”两人跪道。 “快起来吧。”贤贵妃笑道:“赐座。” “谢娘娘。”两人起身后,坐到宫女搬来的凳子上。 “看你们气色都不错,本宫就放心了。”贤贵妃笑问冉凝,“婚后过得可还好?” “是,多谢娘娘关心。”冉凝微笑道。 “那就好。想来溯儿应该也不会欺负你。”贤贵妃别的不管,只要他的侄子和侄媳美满就行了。 “是。”冉凝觉得有些好自己记在心里最要紧,不需要多言。 贤贵妃又看向钟溯,问道:“下个月南炎国派人来访,京中的安全你可要做足准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现在钟溯身兼京卫指挥使,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 “是,姑母放心。”钟溯自是不允许有任何问题的。 “那就好。对了,”贤贵妃微笑道:“南边秋洪之事,皇上称赞了六皇子,我知是你的主意,让你费心了。” 钟溯看了看冉凝,冉凝低头不语,一副根本不想参与其中的样子。钟溯也就没提,直接说道:“应该的,六皇子第一次进御书房议事,总要好好表现,皇上才会再给他机会。” “嗯,有你从旁协助,本宫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贤贵妃是相当信得过钟溯的。 一盏茶后,贤贵妃对钟溯道:“你去遥儿那吧,我今早告知他你会过来,本宫与冉凝说会儿话。” “是。”钟溯起身,给了冉凝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就先离开了。 钟溯出去后,贤贵妃对冉凝道:“外面传言一事我听说了,也自己派人去查了,是谭夫人自己说出去的,实在有失一个母亲的德行,全然不顾谭菱的名节。不过这事本宫不便参与,只能让父亲和兄长去处理。” “是。这件事也事关夫君,由长辈去处理,更为妥当。”冉凝说道。如果她多话,很可能让人觉得指责长辈,有失体统。 “嗯。嫂子的确中意谭菱,但你放心,谭菱是入不了钟家的门的,即便是妾也不行。”贤贵妃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给谭菱留余地。 冉凝不解地看着贤贵妃,“娘娘何以如此肯定?” “如果我说谭菱要入府,皇上第一个会不高兴,你觉得谁敢接谭菱进门?”贤贵妃问。 冉凝想了想,问:“是因为赐婚?” “并不全是。”说着,贤贵妃打发了身边的丫鬟,等门关上,才继续说道:“当初皇上遇险,溯儿走火入魔,你以为只是敌方人多势众?” 冉凝一愣,眉心也微微皱了起来,看来这中间还有其他事。 “其实是因为嫂子的兄长谭锋出卖了皇上的行踪,才让敌方有机可乘。若不是溯儿走火入魔救了皇上,别说谭家上下要满门抄斩,就连镇北侯府和本宫都要遭殃。”说到这些,贤贵妃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冉凝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请娘娘明白告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次皇上御驾亲征,路上由谭锋负责队伍的总调度,想没想到他串通了敌军,为了荣华富贵,要至皇上于死地。听说将皇上围困后,谭锋与敌方的将军谈话间颇为熟稔,也承认了串通敌军刺杀皇帝的事实。敌国给他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说会迎娶谭菱为后,封谭锋为相,一辈子荣华享用不尽。以谭锋的能力,在北鑫做个五品将军就已经到头了,他那人又很是贪财好色,这种条件他自然不能放过。”说到谭锋,贤贵妃依旧恨极了,毕竟那是要杀她夫君之人,“溯儿为救皇上,走火入魔,亲手将谭锋扯成了两半,又击退了敌军,的确是大功一件。后经查明,这件事谭府上下都无人知晓,全是谭锋一个人所为,皇上看在钟溯的面子上,饶了谭家不死。溯儿孝顺,不愿让嫂子伤心,便求了皇上不要提叛国一事。而嫂子得知其兄长是死在溯儿手中,对溯儿也是又怨又恨。溯儿也没多解释,但本宫很清楚,他求皇上饶恕谭家其他人,也是为了他母亲。如果谭锋是以叛国论处,那他母亲从此也没有了立足之地。皇上感念他的孝心,就应了他的要求,对外只说谭锋是战死地,但暗地里谭家人是再无入仕的可能了。” “母亲就这样一直误会夫君?”冉凝皱着眉问。 贤贵妃叹了口气,说:“溯儿在用自己换嫂子在京中立足,否则我大哥恐怕就得将嫂子休回谭府去,才能守得镇北侯府平安。而嫂子觉得对不起谭夫人和谭菱,毕竟谭锋是被溯儿杀的,所以才想极力弥补,让谭菱进门。” “这件事如果告诉母亲,母亲也应该可以理解吧?”钟溯的孝心她明白,但母亲掌管府中事物多年,这点承受力还是应该有的。 贤贵妃摇摇头,说:“若嫂子知道,以嫂子的性格定会自请下堂,到时候谭锋的事怕就瞒不住了。若谭夫人知道真相,以她那种激进的性格,肯定会闹起来,钟溯的打算就全白费了,传开了朝臣们会觉得皇上偏心,对镇北侯府也有影响。” 冉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所有人都在顾全大局,所有人都看重皇上的恩宠和信认,可谁来在意钟溯的感受?钟溯也一心为了侯府,但他也会累,却没人真正为了他算计。 “多谢娘娘告知。”冉凝觉得再多话也比不过她对钟溯的心疼。 从宫中出来,钟溯问冉凝,“回府还是想逛一逛。” 冉凝想了想,说:“时间还早,去一趟琴茗馆吧,我想去借些书。” “书房里的书不够你看?”在钟溯看来,冉凝带回来的那些书,少说够看三年了。 “我想借一些谱子和关于南炎风俗的书,这次迎接南炎使臣,乐卿说最好能做出一支新曲来。” 钟溯点点头,吩咐小五前往琴茗馆,这个地方他从未去过,小五和车夫大约也不认识,不过冉凝可以指路。 冉凝的到来引起了不少馆中才子才女的注意,他们都知道冉凝已经成亲了,这也是冉凝婚后第一次到琴茗馆来。而看到她身边跟着的钟溯,大家也不难猜出他是何人。 琴茗馆的老板听说冉凝来了,也迎了出来,笑道:“钟少夫人可是许多没来了。” 冉凝向他问了好,笑道:“近来事忙,今日正好得空,就过来看看,顺便想借几本琴谱。”说完,冉凝给钟溯和老板彼此做了介绍。 “久仰将军名声,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老板是个会说话的,也不提什么折戟书生那一茬儿。 “客气。”钟溯的态度依旧冷淡,似乎对除了冉凝以外的人,他都是这一副态度。 “老板可有空的琴房?”冉凝问。 “钟少夫人来,自然是有的。”老板笑着让小童给安排。 冉凝道谢后,牵着钟溯的手随小童上了楼,她带钟溯来这儿,找书是次要的,主要是想让钟溯放松一下,精神总是绷紧,总有一天会断的,而那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第45章 偶遇 第45章偶遇 琴茗馆的琴房不小,布置得也相当讲究,诗情画意的,还有应季的花草,让人心舒畅。 “上一壶铁观音,几份茶点,再帮我找一些有地方风格的曲谱和关于南炎风俗的书。我们午饭留在这里吃,麻烦准备一二。”冉凝轻车熟路地说道。 “是,钟少夫人放心。”小童微笑地应着,便出去了。琴茗馆会最大限度地给各位客人提供方便,需要什么书,与他们说一声便好。膳食方面这里也是提供的,只是要提高些说明,否则过了饭点,膳食就不再做了。 小童出去后,钟溯打量起这间琴房,房中有不少乐器,可以根据需要选择。徐徐的微风顺着窗子吹进来,带着一种淡淡的花香,十分舒适。 “这里环境不错,以前我常来,今天正好有空,就想带你来看看。”冉凝微笑着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今天的风并不冷,但秋风总是带着萧瑟的,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舒服。 “嗯,是个雅致的地方。”钟溯也觉得这里不错,毕竟是给那些才子才女们准备的地方,自然文人气息重一些。 冉凝拉着钟溯坐下,说道:“这里有很多孤本,可以抄录的,你要是喜欢可以看看,我来帮你抄。”冉凝知道钟溯是个喜欢看书的,她带回府中的那些书现在更多的是钟溯在读。 “太累了。”钟溯说。他可不舍得冉凝去抄那些书,费时费力不说,还伤眼睛。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冉凝笑道。 看着她的笑脸,钟溯觉得无论去哪儿都好,只要冉凝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愉快和安逸。 没多会儿,小童将冉凝要的东西如数送了进来。 冉凝给钟溯倒了茶,琴茗馆的茶第二回是可以客人自己冲泡的,小童会送来小炭炉和水壶,茶叶也有格外的一份,方便客人自己添茶。 “尝尝看。”冉凝觉得这里的铁观音味道最好,那中清香也让人不禁想再品。 钟溯品了一下,点点头,说:“是好茶。” “嗯。其实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茶呢。”冉凝微笑道,好像无论什么茶,钟溯都不排斥。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府上有什么就泡什么。”茶对他来说只是解渴提醒之物罢了。 “酒也一样?”冉凝知道他是个能喝酒的,只是除了成亲那日,冉凝都未见他喝过。 “嗯,一样。”酒对他来说只是祝兴之物,如果真要做个区分,大约也就只有烈淡之别吧。 “这让人很难投你所好啊。”冉凝说道。 钟溯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冉凝。 冉凝轻笑,说道:“我是你夫人,想讨好你不可以吗?” 钟溯摸了摸冉凝的头发,说:“不是不可以,是没必要。你本身就已经足够让我高兴了。” “嘴巴真甜。”冉凝笑意更深了些。 “我是真心的。”钟溯平时是不会对人说这种话的,即使是父母,他也不会去刻意讨好。 “我知道。”冉凝当然知道,只是想逗他罢了。 喝了会儿茶,钟溯开始看关于南炎风俗的书,虽然并不是必要的,但他了解一些,等南炎的使者来访,京中的安排也能更得当一些。毕竟南炎是来交好的,北鑫也不能失礼。冉凝也开始翻看那些琴谱,这些谱子她即便不用弹的,也能在心中哼出调子,又快又方便。 两人的话都不多,各自看着自己的,冉凝往茶壶里添了一次水,茶香未淡反浓。 近中午时,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冉凝刚好看到一个非常不错的曲子,心下很喜欢,便走到筝前,照着谱子弹了一曲,因为是第一次弹,难免有些生疏,但并不见顿涩,可见功底扎实。 这支曲子并不像冉凝平时弹给钟溯听的那些那样平静安宁,这曲子写的是采茶的情景,静中有动,动中含静,曲子将这种美和喜悦刻画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想前去一观。 这样欢快的曲子钟溯也不觉得烦,他不知道是因为弹琴的人是冉凝,还是因为他今天心情比较好。他不仅没不喜,反而走过去看了一下曲名,曲名很简单,就叫《采茶曲》,看起来很像是即兴写的。 一曲弹完,冉凝抬头看向钟溯,问:“喜欢?” “还可以。”钟溯评断不出好坏,对他来说只分能否静心,“你喜欢?” “嗯,这曲子有点意思。”冉凝勾着嘴角,显然很开心。 “有机会带你去看采茶?”钟溯提议。 “好啊。”冉凝有些惊喜,她还从未见过采茶,多是见话本中的描写罢了。京中的气候并不适合种茶,所以想看采茶只能去外省,之前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宜独自出远门,现在有钟溯陪着,冉凝觉得应该可以去外面看一看,体会一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这时,琴门的门被敲响了,冉凝也不知道谁会过来,便应了一声:“请进。” 门被从外面推开,让冉凝意外的是进门的居然是沈琏和冉筱。 沈琏看到钟溯,也愣了一下,似乎并不知道他会过来。而冉筱在看到钟溯后明显松了口气。 冉凝本想是带钟溯来放松一下的,没想到会遇到沈琏和冉筱,这也让冉凝有些不高兴了,感觉好好的一天似乎就这么被打扰了。 “大姐姐,大姐夫。”再不满,冉凝还是起身与两人打了招呼。 “没想到钟将军也在呢。”沈琏的眼睛游移在钟溯与冉凝之间,微笑道:“让钟将军来这儿,大约会觉得闷吧?” 冉凝实在看不贯沈琏这种小人脸,淡淡地说道:“若是他会闷,我也不会带他来了。” “钟将军若闷,也可以先回去。这里很安全,凝儿独自在这儿也没问题。”沈琏一副很理解钟溯会闷的样子,而他的称呼也让在场的其他三人皱起了眉。 冉凝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根本不欲与他计较,否则倒是遂了他的心意了。 “相公若待不习惯,我随他一起回去就是了。”冉凝微笑道。 沈琏的表情有点僵,嘴唇动了动,也没说出什么来。 冉凝也不再理他,反而看向冉筱,问:“大姐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个地方据她所知,冉筱是从没来过的。 冉筱立刻调整了原本不太好看的表情,笑道:“今日无事,相公非要拉我过来。我争不过他,就陪他一起来了。” 冉凝笑着点点头:“姐姐与姐夫夫妻情深,家里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你与妹夫也很好啊。”冉筱打量了一下冉凝和钟溯,冉凝漂亮她是知道的,而钟溯的俊美让沈琏完全失了色,无论样貌还是气度,沈琏都显得无比寒酸。 “姐姐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冉凝又问。 “进门的时候老板正在下面,听他提的。不过倒没提妹夫也在。”冉筱如实说道。 冉凝点点头,没再多问,她是经过老板考验得到入馆资格的,而钟溯只是她带来的家属,并不算这里的常客,所以老板不提也是正常的。 “姐姐和姐夫可订好了房间?”冉凝的意思是如果订好了,就赶紧走吧。 冉筱刚想开口,就被沈琏打断了,“没提前订,原本以为会有的,结果过来才得知已经满了。正好老板说你在这儿,我便上来看看。” 冉凝知道沈琏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就她进门时看到大厅里的人数,就知道房间不可能全满。不过现在戳穿他也没什么意思,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你再让他把脸捡起来,他也会装作没看到。 沈琏刚说话,小童就来敲门了。 “钟公子,钟少夫人,午饭已经备好,是现在用还是等一会儿?”小童礼貌地问道。 “现在用,送上来吧。”冉凝猜钟溯肯定饿了,虽说他们用了些点心,但毕竟是不能顶饱的。 “是。”小童应后,就先退下了。 “凝儿居然定了饭?”沈琏笑道:“我来时还在想恐怕是赶不上琴茗馆的午饭了。” 沈琏的意思很明显,是想留下来一起用。 冉凝刚想找借口拒绝,就听沈琏接着道:“冉筱早上没吃多少,这阵儿恐怕早就饿了。” 冉筱明显不想留下来,但沈琏这样说,她都不敢驳了沈琏的面子。而更让她郁结的是沈琏叫冉凝“凝儿”,叫她却是连名带姓的“冉筱”,这让她十分不舒服。 冉凝可以拒绝沈琏,但冉筱是她姐姐,她就算不想留,也得顾及别人的目光和想法,不能这样将人赶走。 抬眼看向钟溯,钟溯抬手轻捏了一下冉凝的鼻尖,十分自然地说道:“一起吧。”即便他也不愿意留他们,也不得不顾冉凝的立场。 午饭很快被送来了,四个人围桌而坐。琴茗馆的饭菜量很足,四个人吃也绰绰有余。席间,四个人也不多话,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 因为冉凝订午饭时只有两个人,所以像烤乳鸽腿这样的菜肴只有两只。钟溯很自然地夹了一个放到冉凝碗中,另一个却没动,抬头看了冉筱一眼,示意她可以吃。他一个男子,自然不会与女子抢吃的,即使那个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冉筱很是不好意思,小声道谢后,接受了钟溯的好意。 冉凝自然不会跟钟溯客气,用筷子撕下一小块放到钟溯碗中,剩下的则开始自己享用,并不是她不舍得给钟溯,只是这是钟溯对她的心意,她不会拒绝。 钟溯也像是很习惯冉凝这种举动了,配着饭将肉吃掉,才开始夹其他的菜。 沈琏微微皱起眉,如果没有钟溯在中间,也许今天享受这个待遇的就是他了。再看冉筱,自己一个人吃着烤乳鸽腿,完全没有要分给他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冉筱想分给他,他也不愿意接受冉筱碗里的东西。 钟溯又顺手给冉凝夹了些菜,这里的菜以素食为主,荤菜除了烤乳鸽腿,只有一道清蒸鱼而已。 “凝儿不喜欢芹菜,钟将军还是不要给她夹了。”沈琏看到钟溯将芹菜夹到冉凝碗中,立刻来了精神。 钟溯看向冉凝,似乎在向她确认。这段时间府上并没有做过芹菜,所以他并不知道冉凝不吃。 冉凝笑了笑,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咬了咬,咽完后才说道:“不行,还是觉得不好吃。”说完冉凝夹了碗中的另一块芹菜送到钟溯嘴边,动作自然而亲密。 钟溯从容地将芹菜吃了下去,他向来不挑食,冉凝是知道的。 沈琏看着两人的举动,脸色有些发黑,总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冉筱也没比他好到哪去,沈琏的话和举动让她这顿午饭吃得味同嚼蜡,看着冉凝和钟溯,再看看自己和沈琏,说不嫉妒怨恨,那是在骗自己,可她又能怎样呢? 冉凝和钟溯根本没在意这两个人,对他们来说,这两个人只是不速之客罢了。钟溯帮冉凝剥虾,冉凝为钟溯挑鱼刺,两个人都不多话,但举止却处处透着温情,完全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 饭吃到一半,小童敲门进来,对沈琏道:“沈公子,您家中的下人在外面找您,说紫翠身子不适,沈夫人请您回去看看。” 冉筱手一抖,差点把筷子弄掉地上。 沈琏皱着眉,想了片刻,起身道:“家中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告辞。” 他一走,冉筱也不能多留,跟着起身对冉凝道:“我也先回去看看,有空我去找你。” “好,姐姐、姐夫慢走。”冉凝起身送他们,她知道冉筱后面那句只是客气,也没当真。 等两个走后,冉凝重新坐回钟溯身边,与钟溯对视了一眼,钟溯的眼神特别无辜,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也没有想要关心的意思。 冉凝笑了,给了夹了一块鱼,说道:“吃饭,他们走了正好,我们也不必那么拘束了。”她平时跟钟溯一起吃饭还是很放松的。 “嗯。”钟溯继续吃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冉凝给他添上茶水,继续与他一同用餐。 ☆、第46章 隐情 第46章隐情 两人回到府上已经是晚饭后了,晚饭冉凝带着钟溯去了以前老万平伯常去的一家小店,小店地方不大,也十分简陋,但饭菜的味道都很好,之前是一对老夫妻在张罗,现在已经交到的儿子和儿媳手中,味道不比之前差,食材也很新鲜。这样一家小店,只有熟悉的老客人才会流连忘返,他们的下一代也会遵循这种对朴素味道的欣赏,成为新的常客。钟溯看样子很喜欢那里,冉凝虽去的次数不多,却也对那里纯朴的味道情有独钟,不是最好,却是最用心的。 回到府中,碧竹闻信迎了出来,今天两人出门并没有带她,院中还有很多事需要她帮忙打理,实在是走不开。 “姑爷,少夫人,尊尘师父来了,现正在侯爷处等着姑爷呢。”碧竹说到。 尊尘可是有些时候没过来了,最近钟溯也没什么问题,他也能多得些清闲。 “知道了。”钟溯点点头,吩咐小五,“去祖父那儿回话,说我去母亲那儿请安后就过去。” “是。”小五立刻应着,快步向镇北侯的院子走去。 来到谭氏的院子,钟溯摆摆手没人让通传,径直带着冉凝走向主屋,刚走到门口,就听道谭菱娇软又带着些哭腔的声音。 “姑母,这次是菱儿的不是,因为嫉妒表嫂能嫁给表哥,心下不甘,才做了糊涂事,求姑母不要怪罪于我,菱儿知错了。而母亲所为,菱儿是半分也不晓得。否则为着名节,菱儿便是拼死也不会同意的。”她知道谭氏不傻,与其找借口,不如直接认了,拖上钟溯做借口,还能博取谭氏的同情和好感。 谭菱还需要静养,所以谭氏让她留在府中,毕竟镇北侯府的条件比谭府好的多,有利于谭菱静养。 谭氏虽对谭菱有些失望,但那毕竟是她的侄女,从小看着长大的,终归有感情。 长长地探叹了口气,谭氏语重心长的说到:“若非姑母真心想迎你进门,也不会如此极力为你争取。但这事急不得,你尚且年轻,也不必操之过急,我们徐徐图之,总有办法的。” 之前谭氏也是颇为着急的,但经过近来这些事,谭氏反倒冷静下来,她这些年为着谭菱和钟溯的婚事,已经与她相公疏离了许多,公公对她也不如之前满意,她要做的首先是缓和夫妻关系,重得公公信任。到时候在议谭菱过门之事,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而她昨晚也想到了一个好借口,到时恐怕公公也好,她相公也好,都没有理由反对了。 谭菱一听有门,立刻问道:“姑母可是有主意了?” 谭氏笑了笑,毫不避讳的说到:“冉凝与溯儿虽是赐婚,但镇北侯一脉的子嗣也十分重要。别府的三年无所出方可纳妾,但镇北侯府一年无所出就要考虑纳妾了,到时候想必你姑父和侯爷也没理由拒接。我可以说直接抬你做贵妾,等你生下子嗣,直接抬做如夫人,到时候冉凝也不敢给你脸色看,与正室并无区别。” 谭菱一听,立刻娇羞地笑了,“谢姑母为我筹谋,菱儿的终身大事就全依赖姑母了。” “放心便是。”谭氏拍拍她的手。 “不过……”谭菱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姑母如何肯定表嫂这一年不会有子嗣?” 谭氏笑了笑,说:“我的儿子,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是,是菱儿多虑了。”谭菱立刻笑盈盈地给谭氏锤肩。 谭氏之所以放缓了要纳谭菱进门一事,除了为自己的地位考虑外,还有其他考量。这次谭菱与钟溯独处的传言也好,谭菱假意落水,陷害冉凝也罢,都让她对谭菱和她嫂子有些失望。把事情拖下来,也是想看看谭菱是不是真的适合钟溯,适合镇北侯府。如果不合适,那时谭菱依旧年轻,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站在门口的冉凝听完这番话,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如果现在这个状态一直保持下去,她一年无子嗣是肯定的。到时候她也没有反对的权利,即便皇上不高兴,也要考虑到镇北侯府的继承问题。 钟溯握住冉凝的手,瞳色深不见底,他能感觉到冉凝的情绪,却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在门外站了片刻,钟溯牵着冉凝的手往回走。冉凝不解地看向他,钟溯没解释,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在走到院门口时,对丫鬟道:“去告诉母亲我和少夫人已经回来了,我身体不适,就不去请安了。” 说完,也没管丫鬟是什么表情,直接带着冉凝回了清风院。 回到主屋,钟溯将人都遣了下去,关上门,只留下他与冉凝两个人。 冉凝什么都没问,但情绪明显不高。 钟溯看着她,说道:“对不起。” 冉凝抬头看向钟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钟溯坐到她身边,轻声道:“我娶了你回来,却没能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妻子,我很抱歉。这件事说来话长,你愿意听吗?” 钟溯愿意主动向她解释,冉凝自然是愿意听的。 “你说吧。”冉凝说道。 “我不是不想与你圆房,而是没办法。”钟溯语气中也带着些忧愁和无奈。 冉凝想了想,问:“是因为走火入魔的原因?” “是。”钟溯点点头,说道:“习武之人,男子所练的内攻为阳,女子的为阴,但阴阳相辅相成,依附而生,即便内功会助长一面,但依旧会维持一种平衡。而在我走火入魔后,这种平衡被打乱了,我的内力变成了极阳,阴的这部分被全部吞噬了。所以我必须开始练极阴的内力,来压制极阳,以维持这种平衡,让自己不会一直处于疯魔中。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在房事了变得无能为力,所以才迟迟没能圆房。而那些助兴的药,我没试过,也不敢试,万一弄不好,等我清醒过来恐怕看到的只能是你的尸体了。就算侥幸无事,是药三分毒,我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因为这种药物受到影响。所以我很抱歉,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婚姻。” 听完钟溯的解释,冉凝不但没有再觉得难过,反而释然了。并不是钟溯不想,而是本身不能,作为一个男人,钟溯能把这种隐疾与她说明,已经是相当难得了,而且也是为她与孩子考虑了良多,才做了这个决定,她还有什么可抱怨、不满的呢?钟溯走火入魔也是不得已,落下这种问题应该也是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她根本没有理由为这种非人为能掌控的事跟钟溯生气。 “我知道了。谢谢你为我着想,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冉凝主动握住钟溯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今天母亲的话的确让我有些难受,但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们既然是夫妻,就要一起面对这件事。即便我们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我也不会离开你。” 钟溯一把将冉凝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低声道:“谢谢。” “我不想听这个,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冉凝回抱着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似乎一切烦恼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母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别说一年,就是十年无所出,我也不会抬别人进门。我的情况祖父和父亲都知道,姑母也知道,母亲想得太简单了,无论抬几个人进门,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无子嗣一事根本不足以成为我纳妾的理由。大不了我宣告全天下,看母亲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钟溯说道。 “胡说。”冉凝轻拍了他一下,笑道:“这种事怎么可以宣告天下?” “我不在乎,反正我只要你一个。”钟溯的语气十分坚决。 冉凝将脸埋进钟溯怀里,闷声道:“你的心意我懂,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得好。”这可事关钟溯的脸面和尊严,在冉凝看来是断不可说出去的。 钟溯抱着冉凝,不再吭声,算是听了冉凝的话。不过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抱了一会儿,冉凝从钟溯怀中退了出来,说道:“师父还在等你呢,你先过去吧。” “好。你跟我一起去吗?”钟溯问。 “不了,下次我亲自下厨,再请师父来用饭。”冉凝微笑道:“今天有点累了,想沐浴后早些休息。” “好,让碧竹进来伺候你,我先去祖那儿。” “嗯。” 钟溯出门后,叫了碧竹进来。 “明天开始小厨房每天都炖一些温补的汤给夫君,记住,一定要温补的,不能燥热。”冉凝吩咐。 “是,奴婢知道了。”碧竹应该道。 “每天的食材都要给我过目,不够新鲜的一概不要。”给钟溯吃的,冉凝不允许有半点马虎。 “是,少夫人放心。奴婢从万平伯府带了一本温补的食谱,是当年专给老伯爷炖汤的厨娘送于奴婢的,之前老伯爷也一直在用,一定让姑爷喝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好。”祖父用过的东西,冉凝还是很放心的。 次日一早,钟溯照常上朝。下朝后,被独自叫到了御书房。 “臣,参见皇上。”钟溯跪地行礼。 “起来吧。”皇上摆摆手,让他起身,问:“婚后一切可还好?” “是,劳皇上挂心,一切都好。”钟溯应道。 “对冉凝可还满意?”皇上又问。 “是,夫人温柔贤惠,多谢皇上赐婚。”钟溯认真的说道。 见他态度不似做假,皇上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昨天一早,翰林院侍读学士冯勤上书,求朕允了你与你表妹谭菱的婚事。” 钟溯一愣,眉头也跟着皱起来。冯勤是谭夫人,也就是他舅母娘家的侄子,也是谭菱的表哥,比他还大上不少,这个年纪能混到从五品,也实在难得了。不过母亲昨晚还劝谭菱等一年,冯勤昨天早上就上了折子,肯定是他舅母去求的,而且还没有与他母亲通过气。 “你觉得如何?”皇上问。 钟溯刚想跪下回话,就见常公公快步走了进来,对皇上道:“皇上,贤贵妃娘娘给您送参茶来了,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 不管贤贵妃的到来是巧合还是故意,对皇上也好,钟溯也好,都可谓是来得恰到好处。 ☆、第47章 会友 第47章会友 “给皇上请安。”贤贵妃笑盈盈地走进来,在看到钟溯后,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也不知道是真意外,还是装装样子。 “快起来吧。”皇上笑道。 贤贵妃起身后,看了看钟溯,说:“溯儿也在呢?臣妾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皇上与溯儿谈正事了。”贤贵妃说着,从食盒里端出参茶,放到皇上手边。 “没关系,反正都是家事。”皇上将事情归到家事里,不知是给钟溯吃定心丸,还是给贤贵妃吃的。 钟溯直接跪地道:“皇上,臣这一生绝不会辜负冉凝,也绝对不会娶谭菱。” 贤贵妃眉心一皱,问道:“谭菱?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见贤贵妃真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便耐心地给她说了是怎么回事。 听完,贤贵妃二话没说,直接跪地,一脸严肃地说道:“皇上万万不可答应。” “爱妃先起来,朕既然说是家事,自然是想同你商量的。”皇上赶紧说道。 贤贵妃并没有起身,语气十分认真地说道:“皇上,臣妾看得出溯儿对冉凝是真心的,也知道溯儿与谭菱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否则也不会半句不提。现在溯儿与冉凝的小日子过得正好,臣妾真不知道侍读学士到底按得什么心,非要坏了溯儿的好日子,让他娶个没有半点感情的妾室回去吗?” “您知道,臣妾一向疼爱溯儿,自是不愿意看到他有半点不好的。就算侍读学士不顾镇北侯府的颜面,也要顾皇上您的颜面啊。溯儿与冉凝的婚事是您亲赐的,这是镇北侯府上下的荣宠,溯儿是该终生不纳妾方能表示对赐婚的感恩。就算放下镇北侯府这边不提,老万平伯可是深得您倚重的肱骨之臣,皇上当初肯赐婚,臣妾明白也有老万平伯的情份在。若老万平伯泉下有知,得知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不得镇北侯府重视,随便就娶了一房妾室回来,想必也不会瞑目的。这是陷您、陷臣妾、陷整个镇北侯府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皇上断不可同意。臣妾不知道侍读学士到底是何用心,可若皇上允了,那么臣妾只能一死,以及保全皇上与整个镇北侯府的仁义了。”贤贵妃说得情真意切,一副完全不会妥协的样子。 钟溯跪在那里,也一脸严肃地说道:“正如姑母所说,皇上赐婚,臣感激不尽,终其一生,只愿要冉凝一人。请皇上万勿考虑冯大人的上书,臣也绝无纳谭菱之意。” 听到两个都如此坚决,皇上露出些许笑意,说道:“爱妃和溯儿都不要这么紧张,朕原本也没想答应,只是总要问一下你们。” “侍读学士身为臣子,不仅不为皇上分忧,反而不顾皇上的旨意隆恩,让镇北侯府做这种事,臣妾实在不能不生气。臣妾有失态之处,还望皇上不要怪罪。”贤贵妃放软了身段,没了之前的硬派,一副温柔如水的女子姿态。 “赶紧起来吧,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皇上走过来,欲将贤贵妃扶起来。他最喜欢贤贵妃这点,遇事不退缩,有立场,说话有理有据,而且句句都能说到他心里去。而说完这些,又能像一个小女儿家一般,温柔懂事,毫不张扬。 “那皇上先答应臣妾,绝对不让溯儿纳妾。”贤贵妃有些娇憨地向皇上求道。 皇上笑道:“好好好,快起来。”经过谭锋一事,皇上本来就不愿意钟家再娶谭家人。现在看钟溯和贤贵妃都这么坚决,正合了他的心意,他自然没有理由不答应。 “谢皇上。”贤贵妃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行了礼,才让皇上把自己扶起来。 钟溯也跟着谢了恩,随之起身。 谭菱的事说完了,也解决了,钟溯也没多留,便先告退了。不管别人如何猜测,但钟溯知道他姑母过来并不是巧合,而且很好地化解了这个问题,又更得圣意,想必姑母是早就听到消息,就等皇上召他了。不过这事如果让母亲知道,恐怕会不满大过意外吧,即便母亲愿意缓一年,他姑母也适时地抓了这个机会,彻底将谭菱入门的可能扼杀了。所以说有时候女人用起手腕来,比男人强上百倍,因为她们本身的柔弱,可以瓦解别人的防备,往往事半功倍。 刚出宫门,小五就在马车外对钟溯道:“主子,元少爷的马车在一边停着呢。” 这种情况多半是在等钟溯。 “过去吧。”掐灭了谭菱的事,钟溯心情不错,让元衡阳耽误点时间也没什么。 马车靠过去,钟溯掀开帘子,就看到元衡阳和都沐一的笑脸,都沐一坐在元衡阳车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皇上召你过去什么事?没难为你吧?”都沐一小声问道。 “小事,姑母已经解决了。”钟溯说道。姑母的那翻话也就只有姑母能说,换做他来说,就是力道不够,不足以代表镇北侯府的立场。 “那就好。今天天气不错,衡阳在客来居定了雅间,叫上弟妹一起出来吃个饭吧。”都沐一笑道。 钟溯想了想,冉凝挺喜欢客来居的点心,加上之前就已经同意要带冉凝去见都沐一和元衡阳的,今天刚好有空,就叫上冉凝见一见也好。 “你回去接少夫人到客来居,路上慢点。”钟溯吩咐小五。 “是。”小五立刻应道,然后跟着车夫一起,驾车回府。 钟溯则上了元衡阳的车,反正车子够大,即便坐三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听到小五传话的冉凝收拾了一番,原本想去同谭氏报备一声,但丫鬟说谭氏已经带着谭菱出门了,冉凝便直接出了府。 冉凝到的时候,三人已经泡好茶,聊起了南炎将要来访一事。 冉凝一进门,钟溯就先起身迎了上去,看着冉凝脸上的笑意,心下也觉得踏实。 都沐一和元衡阳也站起身,向冉凝作揖道:“弟妹。” 冉凝也向他们回了礼,口称:“都公子,元公子。” 元衡阳有些意外于冉凝居然知道他是谁,便问道:“弟妹知道我?” “相公与我提过,再看你的衣着气度,大约就猜得出了。”冉凝说道。 “弟妹好眼力。”元衡阳哈哈一笑,倒也不拘束。 元衡阳给冉凝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大约是常年待在军队中的缘故,加上年少出征,战功卓著,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特别自信,也不拘泥于那些所谓的礼节,可谓礼仪有度,进退得当。 四人落座后,钟溯给冉凝倒上茶。 元衡阳笑问冉凝,“钟溯是不是特别无趣?整天板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冉凝失笑,说:“不会。相公见多识广,倒能给我说不少趣闻。” “哦?”元衡阳挑了挑眉,“他居然还有这一手?真是难得,平时想听他多说几句话都难。” “二位与相公相识多年,即便相公话不多,二位也能猜出他的意思。而我与相公相识还不算久,很多事自然要劳他多说几句,方能理解。”冉凝笑道。 “弟妹果然是个会说话的,听得我浑身舒坦。”说着,拍了拍钟溯的肩膀,说道:“你就不能跟弟妹学学?别一天总板着张脸。” 都沐一喝了口茶,说道:“你还不知道他?他要那天对你笑了,估计你会觉得他一定是被人冒充了。” 都沐一与冉凝算是旧识了,自然也不必拘谨。 元衡阳琢磨了一阵,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也是,还是算了吧,我怕自己受到惊吓。” 之后,钟溯与元衡阳聊起了南炎国来访期间的巡查安排,这些最后是要上书皇上,由皇上定夺的。 都沐一则开始跟冉凝聊最近书局新出的书,他和冉凝都是喜欢看书的,他又是文官,在这方面自然与冉凝更聊得来,也说了不少南炎的风俗给冉凝听,让冉凝对南炎的认识又深了几分。 四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原本这事也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但钟溯是京卫指挥使,大白天地在路上发生吵闹,还吵得挺凶,他总要看一下的。 四个人来到窗边,都沐开窗子,冉凝向楼下一看,眼中露出些许意外。在楼下与人争吵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兄长冉觅。 自俞放的事后,冉觅倒是老实了一阵,不过,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又故态复萌了。 此时,冉觅手里抓着一个姑娘,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正对着一位斯文的公子叫嚣。而他手里抓着的那个姑娘看打扮并不像是良家女子,此时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眼神求救地看向那位斯文公子。 钟溯也认出了冉觅,看了冉凝一眼。冉凝的眼里虽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要去管的意思。 都沐一托着下巴看戏,说道:“那不是左丞相的孙子江彭吗?” 他这话一出,钟溯和元衡阳也不禁仔细看了一眼,的确是江彭。这左相的孙子对上万平伯的儿子,貌似还不是为着什么好事,还真是够让人意外的。 ☆、第48章 打赌 第48章打赌 这边的情况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百姓都是爱热闹的,尤其是这种看起来要打架的样子,自然更容易引人注意。 姑娘一边抽咽着,一边对江彭道:“江公子,快救救我。” “闭嘴!”冉觅冲那姑娘吼道,嘴上骂骂咧咧地说道:“老子花了重金包了你一个月,你居然敢背着我与野汉子私向往来,贱人就是贱人,给你点脸面,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冉觅,你说话注意些,不要侮辱人!”江彭也是一脸的怒气,他不像冉觅那样能说出那些难听的话,所以说文人与流氓吵架,基本上理能站住,但口头上却受尽折辱。 听江彭居然能叫出冉觅的名字,冉觅也没觉得意外,这两个显然是知道彼此的。 “我侮辱你怎么了?你一个书呆子就好好待在家里看书,跑来跟老子抢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冉觅哼哼一笑,说道:“就你那小身板,房事上能满足这个小贱人?” 他这话说完,江彭的脸色涨得通红。冉觅身后的几个家丁也跟着哈哈大笑,显然没把江彭放在眼里。 “你……”江彭指着冉觅的手都抖了,怒道:“你好歹是万平伯的儿子,怎么竟如此不堪?” 听到他这话,冉觅就更不高兴了,就好像一个窝囊废,他永远不愿意别人说他是窝囊废一样。 “老子是世子,你就一左相孙子,还敢跟我叫嚣?!我告诉你,这贱人老子要定了,你赶紧滚,再不滚老子可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冉觅冲他挥了挥拳头。 “你简直无理取闹!我已经将落情姑娘赎出来了,你没有权利把她带走!”江彭也丝毫不退让,“落情的卖身契老鸨已经给我了,你休要纠缠!” “滚!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你把人赎了,我的定金怎么办?”冉觅觉得这简直是自己叼在嘴里的肉被人夺了,凭什么?而且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这你应该去找老鸨理论。”江彭觉得这钱应该由老鸨退给冉觅,这事就算了了。 “那不行!”冉觅还是不让步,“老子花钱包她老子乐意,不陪够我一个月就想跑,门儿都没有。就那几个破钱,老子还不看在眼里,老子就是要她!” 冉凝听完他们的对话,多少对整件事也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江彭的事她是管不着的,可冉觅拿着钱到青楼去包一个姑娘,这事不知道她母亲知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表情。现在又跟江彭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了,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荒唐啊。那个江彭也是的,看起来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又是左相的孙子,怎么会去赎一个青楼女子? 元衡阳双手抱在身前看着,不屑地笑道:“没想到江彭看看挺老实的,却敢做出赎娼-妓一事,左相知道恐怕要打断他的腿。” “江彭的确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虽然我与他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极听左相话的。”都沐一也觉得很奇怪。 钟溯倒是没发表什么看法。冉凝看元衡阳和都沐一的态度,估计她哥哥的臭名已经人尽皆知了,就算包了个青楼女子,也丝毫不让人觉得意外。 这时,小二敲门来添茶。元衡阳将他叫过来,指了指楼下那个被冉觅抓在手里的姑娘,问:“那姑娘是哪儿的?” 像这种京中的八卦事,问小二是最方便的,他们接触的客人多,听的也多,只要是京中的事,几乎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小二笑眯眯地给他们添完茶后,说道:“那是滟水楼的姑娘,叫落情。一个月前刚挂牌,听说是被万平伯的公子摘了尖,之后又包了一个月。没想到今天居然闹了这么一出。” 元衡阳听完,点点头,丢了块银子给小二。小二高高兴兴地收了,便出去了。 “这事要跟岳父说一声吗?”钟溯问冉凝。 “不用,母亲会处理好的。”冉凝说道。冉觅的事她知道一下也就罢了,可不想去管。万一俞氏觉得她是蓄意破话父亲与冉觅的父子关系,她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也好。”钟溯也觉得冉凝还是少与万平伯府的人接触为好,万平伯府的事只会让冉凝感到心累而已。 此时,楼下也变得更热闹了,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了。 “冉觅,你别欺人太甚。你要再这样纠缠,我可要告到徐大人那里去了!”江彭怒瞪着冉觅,甚至将徐大人搬了出来。 “呵呵。”冉觅冷笑一声,说:“告到徐大人那里你也不觉得丢人?再说,你以为徐大人会管你这种破事?” 楼上的都沐一一挑眉,这事如果真告,他舅舅肯定会管的,不过到时候丢的还是万平伯和左相的脸,得不偿失。 “这事冉觅占不着便宜。”元衡阳说道,“江彭的姑母可是江妃,虽不及贤贵妃得宠,但好歹是皇上的妃子,又育有大皇子,去找皇上吹吹枕边风也是有的。” 冉凝也是听元衡阳说完才想起来相左还有个女儿在宫中为妃,虽不说炙手可热,却也位列妃位,不容小觑。而之前她祖父在的时候,皇上总会给他府几分薄面。现在祖父不在了,她父亲想一力抗衡左相几乎是不可能,何况她父亲素来不愿与人交恶,怕被分队。 “冉觅也是个蠢的,烂泥扶不上墙。”都沐一也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们这样直接在冉凝面前说她兄长,并不是不给冉凝面子,而是在他们看来,冉凝和冉觅就不是一类人。刚才冉凝都说不管了,他们自然也知道冉凝是什么态度。再加上万平伯府的事多少也传出来一些,他们也有所耳闻,心中都有数。 冉凝冷眼看着楼下嚣张无比的冉觅,这就是俞氏教出来的好儿子,子女债,最后只能父母还了。 落情似乎更喜欢江彭,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实在不能做什么,只希望江彭不要受伤,哭哭啼啼地对江彭道:“江公子,小女子福薄,枉费江公子为小女子赎身筹谋,今日既无法脱身,也万万不想连累江公子。江公子去跟妈妈说,您反悔了,将银子拿回去便罢了。”说完,落情哭得更凶了。 想来也是,单就外表来看,是个人都会选江彭,而不是冉觅这种胖得跑两步都要喘的。再者,哪个女子愿意待在青楼那种地方?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将落情赎出去,她自然是感恩戴德的。可原本的好事就这么被冉觅这种无赖胡搅蛮缠住了,落情自然是伤心欲绝,却又不想伤到江彭分毫,毕竟江彭是她的恩人。 “闭嘴,贱人!”看到落情对江彭那副深情的样子,冉觅更是来气,觉得丢了面子,于是毫不留情地扇了落情一巴掌。落情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这下把江彭也看急了眼,立刻上前阻止,冉觅本来就生气,江彭又来推搡他,想把落情拉走,他当下就火气直窜头顶,招呼了家丁就开打了。 江彭一个人哪里是家丁们的对手,很快就被团团围住拳打脚踢了。落情见状,立刻咬了冉觅一口,冉觅痛呼着放开手,落情立刻跑到江彭身边推开家丁,护住江彭。 “呸!你个婊-子,给脸不要!给我打!打死打残爷负责!”冉觅气得眼睛都红了,立刻高声喝道。 听他这么说,原本就整天跟着他无恶不作的家丁更是毫不客气了,动起手来也更卖力。冉觅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气,自己也加入了战局。 而江彭和落情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又彼此互着,最后都受了不少伤。 “不下去阻止一下?”都沐一看向元衡阳。他是根本不指望钟溯的,他是看明白了,只要冉凝不开口,钟溯是不会管的。 元衡阳耸耸肩,说:“京里的事不归我管。再说,左相孙子与万平伯儿子打架,我掺合什么?” 既然他们都不管,都沐一又只是个书生,更不可能去管了。反正他们窗子开得不大,又在二楼,位置还偏,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爷来了!”百姓们立刻让出一条路,就见捕头带着几个衙役跑了过来。 为了给南炎国使臣的到访做准备,这段时间街上的巡逻队也多了起来,除了衙门的人,还有皇城护卫和军营中的士兵,这些钟溯也有参与安排,只是不需要他带队。 既然有人来了,冉凝他们就关了窗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凡近来在城中闹事者,一律从重处罚。冉觅非要往刀尖上撞,谁管得了? “我们来打赌吧。”都沐一看着精明又斯文,但性子里还是个有点爱闹的。 元衡阳也立刻兴致勃勃地问:“赌什么?” “赌这次万平伯会不会求到镇北侯府上去。”都沐一说完,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说:“我赌会!” 元衡阳琢磨了一下,也拿出一锭银子,说:“我赌不会!如果他求到镇北侯那儿,就等于站在了六皇子这一边,他向来怕这个,怎么可能主动去求,欠下人情呢?” 冉凝也从钟溯的荷包里拿出一锭子,笑道:“我也赌会,不过来的肯定不是我父亲。” “那是谁?”元衡阳问。 冉凝笑着将三锭银子一起收进钟溯的荷包,说:“我母亲。” 都沐一和元衡阳对这个猜测都有些意外,不过打赌嘛,总要有多种可能性才有意思。可是…… “弟妹,你还没赢呢,就把银子收走了?”都沐一笑道。 冉凝刚想开口说“输了再还”,就被钟溯抢去了话头。 “见面礼你们还没给,这一锭银子还想问我夫人拿回去?”钟溯完全一副冉凝收走银子很有理的样子。 都沐一和元衡阳嘴角抽了抽,对于有了媳妇,还为媳妇讨银子的男人,果然没理可讲…… ☆、第49章 家权 第49章家权 钟溯和冉凝是吃过午饭才回府的。一进府,管事就匆匆跑过来,对冉凝道:“少夫人,夫人说让您回来后,到她那儿去一趟。” 冉凝也没多想,点点头道:“这就去。”她本来也应该过去的,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没见到谭氏,回来总要打个招呼。 “我跟你一起去。”钟溯说道,说实话,他并不放心冉凝与他母亲独处。 “不用。你早上起得早,回去睡一会儿吧。我问完安就回去。”冉凝说道,“我让碧竹熬了汤,你喝了再睡。”钟溯只要晚饭后再去问个安就可以了。 钟溯看着冉凝还是很不放心。 冉凝冲他笑了笑,说:“没事,先回去吧。”说完就独自往谭氏那里去了。 “母亲。”冉凝向谭氏行了礼。 谭菱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正坐在谭氏身边给她剥栗子。见到冉凝也没起身,一副没把冉凝放在眼里的样子。 谭氏瞥了她一眼,也没叫起,只说:“听说你今天根本没经过我同意就出门去了?” “是。”冉凝跪在地上,回道:“相公派小五来接儿媳出门,儿媳过来时丫鬟说您已经出门了,便没有告知您。” 谭氏放下茶盏,冷声道:“我不在,你就不应该出门。既然嫁为人妇,就要守夫家的规矩,我不在府上,你就不应该出门。” “是呢。”谭菱在一边帮腔,“我们谭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呢,真不知道表嫂在娘家时是怎么学的规矩。” “我们侯府的规矩似乎跟谭府不一样吧。”镇北侯一脸严肃地带着钟将军走进来,看了一眼谭氏和谭菱。 谭氏和谭菱显然没想到镇北侯和钟将军会过来,立刻下了软榻行礼。 镇北侯没理两人,只对冉凝说道:“孙媳妇,起来吧。” “是。”冉凝应着,也没多言。她知道谭氏这是故意刁难她,好在府上两个能做主的来了,算是为她解了围。 镇北侯看着谭氏,说道:“我们谭府并没有婆婆不在,媳妇不能出府的规矩。何况是钟溯要带冉凝出门。还是说谭家的规矩你记差了?夫人在时,对你向来宽厚,如今她故去多年,我作为你公公,并不好多指责于你。但不求你如她那般宽厚温和,至少也应该明理公正。从前你一直做得不错,我也很满意,但这次你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谭氏也不知道要如何辩解,这件事本就她不占理。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夫君也提点过你,但你并没有真正改正。”说着,镇北侯看了谭菱一眼,说:“既然谭菱的身子已经养好了,就早些回府去吧,以免你母亲担心。” 谭菱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给自己的姑母辩解半句。但心下却觉得无比丢脸,毕竟现在镇北侯是要赶她回去。 “你这几年操持府中大小事务也累了,是时候休息一下了。”镇北侯语气完全没有一丝商量余地地说道:“以后府上的大小务就由冉凝来处理,你就享享清福吧。” 谭氏差点跪不住瘫软到地上,嘴唇哆嗦着,眼里也泛了红。谭菱一听姑母被夺了管家之权,心下也有些发虚。自从侯夫人过世,家里一直是由她姑母掌管,所以她才能随时过来,也不拘束。现在冉凝管家,她要来恐怕就得先派人来说一声,甚至可能要递拜帖,这会大大减少她与表哥接触的机会,让她怎么能甘心? 冉凝十分意外,她真的从来没有想管家的意思,但镇北侯这次却直接把权利交到了她手中,让他有些错手不及。 不过考虑了一瞬,冉凝就回道:“是,孙媳会好好学习和处理府上的事务,不明白的地方会请教母亲和相公。” 掌管这些对冉凝意味着以后的琐事会变多,但同样的,也不会再有人拘着她。这虽不是她设计的,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除了谭氏,家中能说上话的没有不公之人,也没有傻的或者装傻的。所以这其实不过是早晚的事,从她敬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如今她握了实权,不会为难别人,也不会再委屈了自己。 “嗯。”镇北侯满意地点点头,“你虽年轻,但做事一向稳妥。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嘱咐你的,不要让我失望。” “是,祖父放心。”冉凝应道。管家之事她并未接触过,不过宅子里的事公平公正是首要的。 镇北侯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冉凝见父亲似还有话要对母亲说,也识相地告退了。 冉凝一走,钟将军便对丫鬟道:“送表小姐回谭府,府中近来事多,暂不待客了。” “是。”丫鬟们应着,就来扶谭菱起来,要送她走。 谭菱愤恨地咬咬牙,心中除了觉得丢脸外,还十分怨恨冉凝,甚至怨恨谭氏。若不是冉凝这个时候过来,她姑母怎么可能撞到镇北侯的刀尖上?再说,镇北侯给冉凝管家之权的时候,冉凝为什么不拒绝?至于她姑母,她都要被赶走了,姑母居然一句帮她的话都没有,管家权被夺了,姑母居然也不争取一二,让她以后怎么还敢依靠这个姑母? 只是谭菱不知道的是,镇北侯说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如果是钟将军夺了谭氏的管家之权,谭氏还可以争取、央求。可夺她权的是镇北侯,她就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一方面镇北侯不吃这一套,另一方面,只会让镇北侯和钟将军更烦这种蛮缠。 谭菱离开后,钟将军挥退了下人,对谭氏道:“我与父亲过来,原本是想商议一下母亲祭祀一事,没想到就听到这些。上次我的话已经说很得清楚了。冉凝出门你不在府中,她的确未向你报备,可是溯儿要带她出去,也就等于向溯儿报备过了,出府并没有什么不妥。如果按你刚才的话,你今日出门也没有跟我提过,是不是也不应该出去?” 一般府上婆婆不在,媳妇出门可以跟相公说。像谭氏这种婆婆离世的,一般出门是要同钟将军说一声才行的。今日钟将军上午不在府上,谭氏出去没说其实钟将军也不会计较,但谭氏却拿这一点刁难冉凝,让钟将军对这位妻子十分失望。不管谭府家规里有没有这种规矩,至少镇北侯府上没有说婆婆不在,媳妇就不能跟夫君出门了。 “相公,妾身知错了……”谭氏放低姿态,如果她连相公的心都挽留不住,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你啊,平时的确争强好胜了些,但为长者仁慈更值得晚辈尊重。”钟将军叹了口气,说:“你我夫妻多年,我也不忍再责备于你。现在你也可以休息了,就好好想想吧。” 说完,钟将军便先一步离开了。 谭氏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知道这事她有错,但就这么被夺了管家之权,让她怎么能甘愿?以后她还有什么颜面在冉凝面前立威? 冉凝一出院子,就看到等在院门外的钟溯。 “不是说让你先回房吗?”冉凝颇有些意外地走过去。 “还是不放心你。”钟溯说道:“你刚走,我就遇到祖和父亲正要去找母亲商量祭祀一事,我便跟来了。但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没进去。”他觉得如果他进去了,母亲会更讨厌冉凝,会以为祖父和父母是冉凝让他找来了,毕竟失了权的女人总会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嗯。祖父将管家之权交给我了。”冉凝抿了抿嘴角,说:“很多事我并不懂,恐怕还需要你帮忙。” “我听到了。”钟溯点点头,“我会教你的,别担心。” “好。”冉凝笑了笑,牵住钟溯的手,两人一起往回走。 午睡起来后,管事就将府上的账本、库房钥匙、收到的拜帖以及一些琐事的安排交到了冉凝手上。好在冉凝自己有书房,存放这些东西也方便,加上在书房布置的时候,钟溯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些暗格,这些原本并没有派上用场,但现在倒可以物尽其用了。 东西送来没多会儿,李氏就来了,冉凝猜她是听了风声才过来的。之前谭菱落水也好,独处的传言也罢,李氏和大哥钟瑨都一副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样子,问都没问过,似乎就是一副看戏的心态。现在她得了管家之权,李氏这个时候来,冉凝就知道李氏并不是真的专心陪着钟瑨读书,只是想坐山观虎斗,琢磨着从中牟利罢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李氏白计划了一番,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冉凝拿权也是意料之外,按理说,如果谭氏被夺了权,最有可能拿到管家权的应该是李氏。毕竟李氏嫁到钟家比冉凝早得多,很多东西都熟悉,肯定比冉凝要得心应手。而事事往往是出乎人原本的计划或者打算的,谁能想到镇北侯借着这件事将权直接给了冉凝,而李氏一直待在院子里,恐怕早就被遗忘了。如此也能看出镇北侯对钟溯的重视,希望冉凝能尽快学会,日后也能帮着钟溯管家。 “嫂子。”李氏进门后,冉凝便起身相迎,“大哥最近读书可还顺利?嫂子不用陪着了?” 李氏既然用得过个理由做借口不出门,冉凝就算心里明白,也要按这个理由去寒暄。 李氏“哎”了一声,笑道:“整日待在院子里,我也闷得不得了。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就想出来走走。你也知道,嫂子我也不是擅于读书的人,实在是翻两页就要泛困的。” 冉凝笑了笑,倒也没接话。 李氏扫了一眼书房桌上的东西,笑道:“听说祖父将管家之权交于你了?” “是,祖父信任,体恤母亲劳累,暂由我管几日罢了。”冉凝谦虚道,她可不能落下什么与母亲争权的话柄。 “弟妹聪慧,定是难不倒你的。”李氏笑道:“母亲管家素来节俭,这每月分下来的份例平时花销还好,但若想添置大件,恐怕就很困难了。你知道,你大哥不像二弟那样,每个月还有官职月例,所以这日子过得实在在是很紧。” 钟溯现在身兼二职,虽不能拿双份例银,却也比只做昭武将军时多了一些。冉凝平时不好穿戴,最多是买几个乐谱,而钟溯也极少买东西,基本上都是和都沐一、元衡阳出门吃饭时才会花上一些。这些都是小头,府上给的份例就足够了,而钟溯的例银则可以存下来。 无论李氏这番话是想让冉凝加份例,还是其他的,冉凝都不可能给她答复,拿权第一天就改份例,李氏当她傻吗? “其实也还好,饭食茶水都走府上的银子,平时若省一些,份例其实是够的。当然,大哥读书多,可能会在这方面花费大一些,如果嫂子想添大件,可以跟管家提,应该有的肯定一样也不会少的。”冉凝说的大件和李氏说的可不是一回事,冉凝心里也明白,李氏说的大件是首饰头面这一类的,而冉凝故意将它曲解成桌椅装饰这一类,变向告诉李氏这些府上可以负责替换,至于其他的,谁想要谁付账。 李氏讪讪地笑了笑,她原本以为冉凝也想多要些份例的,毕竟哪个女子不爱打扮,这上面的花销自然是不小的数目。可冉凝根本没吃她这套,说出来的话把她堵得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心里忿忿的同时,也开始对镇北侯有了怨气,明明管家之权应该是她的,凭什么交给了冉凝?冉凝也是个不开窍的,居然跟谭氏一样的小气。 目的没达成,李氏随便扯了几句,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冉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勾起嘴角笑了笑。她的紧日子过得比李氏多多了,自然知道每一两银子都不是天上白掉的,所以如果真比起节省来,其实她比谭氏更能省。 晚上回房后,钟溯将今天皇上召他的事跟冉凝说了。冉凝听完并没有半分生气,反而很高兴。谭夫人的算盘落空了,皇上的态度也很明确,这无疑是给冉凝吃了颗定心丸,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她来说将绝对不再是奢望。 次日钟溯上朝回来,带给了冉凝两个消息,一是翰林院待读学士冯勤被调职到西面的永奉州做起了从五品同州,看似平级调动,实则明升暗降,这一辈子恐怕也没有回京的机会了。二是左相当朝参了万平伯一本,斥他教子不严,当街带人殴打江彭,导致江彭多处骨折,至今昏迷不醒…… ☆、第50章 求助 第50章求助 接管了府中的事后,冉凝明显比以前忙碌了许多。府上的事都不难办,主要是琐碎,一个个安排下去,也要花不少时间。管事帮着谭氏处理这些事多年,是个有经验的,有他帮忙,倒也能省不少事。如果有冉凝决定不了的事,会告知钟溯,由钟溯决定,或者去问祖父和父亲。 谭氏被夺了管家权后,整个人也闲下来。冉凝每天早晚跟钟溯一起去请安,谭氏对他们也是爱搭不理的,不过倒也没刁难。 而在处理府中诸事的同时,迎接南炎使臣要用的曲子,冉凝也写得差不多了。虽然没有一气呵成,但断断续续,细心打磨,倒了做出了一支冉凝比较满意的成曲。 这日,冉凝到礼乐司应卯,便将曲子交了,并和乐卿商量了宴席上的曲目。乐卿听了一下冉凝新做的曲子,虽要做为主曲献上并不合适,但穿插在宴席中助兴还是很不错的。冉凝这次的曲风虽结合了北鑫与南炎之长,但意境却是水乡的风貌,清新雅致有余,但富贵大气不足。这点冉凝自己也明白,她也没有想主音这次宴会的意思。毕竟她已经嫁为人妇,就算演奏,也不方便抛头露面,参加宴会只因为她在礼乐司任职罢了。 确定完曲目和各项安排,冉凝回了侯府。今天钟溯要到城外的军营视察,会回来的晚一些。 轿子刚停到侯府门口,管事就迎了出来,说:“少夫人,您母家夫人带着府上二姑娘过来了。” 冉凝眉心一皱,果然与她猜想的一样,像她母亲这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天突然过来,只能是为了冉觅的事。这事听说还在僵持,冉觅被关在衙门的牢房里,江彭已经醒了,但左相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而她父亲向来不站队,自然也没人会帮他,倒是左相有不少门生在朝为官,自然是向着左相说话的,现在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见过母亲了吗?”冉凝问。 “夫人说身体不适,就不见客了,直接请了伯夫人与二姑娘去了清风院。”管事说道。 侯府的女眷中谭氏地位最高,所以俞氏和冉姌过来,自然应该先去见一见的,不过俞氏称病不见便罢了。 回到清风院,冉凝直接去见了俞氏和冉姌。 “母亲,二姐姐。”冉凝向两人行了礼,今日入宫,冉凝穿得中规中矩,不张扬,又有成婚后的稳重。 “凝儿回来了?”俞氏笑着起身,态度热情的让冉凝都有些不习惯。这可真是有事求上门了,否则俞氏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和善过? “母亲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女儿也好在府上迎您。”冉凝浅笑道。按理说俞氏过来是要先派人来说一声的,现在突然过来,总有些不请自来之嫌,虽然也的确不是冉凝请她来的。 “你从回门后,就没再回伯府。我和你父亲也是不放心,所以今天刚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你过得如何。”俞氏笑道。 冉凝微微点点头,说道:“母亲,二姐姐,坐吧。”随后又吩咐碧竹上茶和点心。 其实如果俞氏提前来说,冉凝肯定会找个借口躲出去,毕竟冉觅的事,她是不准备管的。 “碧竹这丫头也是越发水灵了。”俞氏看了看退出去的碧竹,说道。 “嗯,也长高了些。”现在他们是小厨房天天在准备吃的,自然不像在伯府时那样连想加菜都困难,加上院中有专门负责打扫的丫鬟每日定时过来,碧竹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自然是能长些肉的。小五跟钟溯出门的话,有机会也会给碧竹带些外面的吃食,也把碧竹养胖了一些。 “看来还是侯府养人啊。”俞氏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不过眼里却不见多少真心。 “母亲和二姐姐近来可还好?”冉凝不想多说侯府的事,把话提转了出去。 “还是那样,就是……”俞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冉凝打断了。 “那就好。看二姐姐的气色不错,不知可开始挑人家了?”冉凝不想俞氏把话题转到冉觅身上,便扯到了冉姌的亲事上。如果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那这话自然是不能问的,但她现在已经嫁了,问一问倒显得关心。 “哎……”俞氏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姌儿资质平平,我也不求她嫁得多好,只要平安顺遂就好。” “母亲说笑了。”这么多年,冉凝自然是知道俞氏的,俞氏怎么可能觉得冉姌平凡,若有机会,她估计都恨不得送冉姌去当太子妃。 “之前倒还好说,但现在姌儿想嫁得好就更难了。你哥哥不小心得罪了左相,现在谁还看得上我们万平伯府的姑娘呢?”俞氏的道行也是深,硬是将话题转到了冉觅身上,让冉凝想装傻都不行了。 冉凝在心里叹了口气,佯装不知明所以的问道:“哥哥怎么会得罪左相?平时应该是见不到的吧?” “是你哥哥同左相和孙子发生了一点小争执,左相疼他孙子,才故意跟觅儿过不去。”俞氏说得轻描淡写,这乍一听,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究竟为了什么事?”冉凝追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吵了几句嘴罢了。”俞氏笑得自然,好像真是那样一般。 “就是啊。左相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跟哥哥计较这点小事。”冉姌显得很不满,抱怨道。 “既然只是小争吵,两家人见一见,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左相为相多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既然俞氏说是小事,冉凝就按小事来解决。 俞氏轻咳了一声,说:“左相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就为这么点小事,居然参了你父亲一本。” “这么严重?”冉凝装得很意外的样子,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说不定还真能被俞氏糊弄过去。 “是啊。现在没有人愿意帮你父亲说话,你父亲的官途可能要受损啊。”俞氏边说边观察着冉凝的表情。 冉凝皱了皱眉,说:“就为这么点事参父亲一本,皇上也不会高兴吧?应该担心仕途的是左相才对啊。”如果真是这么一点小事,左相就敢上书参万平伯,那是没事找事。皇上日理万机,不是特别紧要的事,谁敢乱参? 俞氏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些,但还是说道:“反正现在左相好好的,你父亲却整天苦着脸,我也是担心。这才过来想让你帮帮你父亲。毕竟万平伯府与镇北侯府是亲家,我能想到了也就只有你了。” “我倒觉得母亲不必担心,这种不争执皇上是不会在意的。左相若是再敢拿这事烦皇上,皇上首先要处置的就是他。再说,争执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左相也不在理啊。”冉凝说道。这事谁帮谁傻,就算是双方都有错,但冉觅带着家丁当街殴打江彭,怎么看都是冉觅的错处更大些。她要是让钟溯帮冉觅,皇上一定会觉得钟溯公私不分,不辩事理,到时候迁怒于钟溯,就太不值得了。 俞氏也急了,说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不帮你父亲,万一有什么事,你也侯府也不能立足啊。” 冉凝一脸奇怪的看着俞氏,说:“母亲,您不说是小事吗?听你说的那些,父亲根本就不可能有事,您实在不必太过担心了。至于哥哥和左相的孙子,实在不行就托些关系,让他俩见一面,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俞氏心里这个急啊。这话怎么可能还说得开?左相的孙子还在床上躺着,而冉觅已经被关起来了,她想见一面都难。万平伯被冉觅气得根本不想管他了,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心急如焚地来找冉凝。 见俞氏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冉姌接话道:“妹妹,你可能不知道,左相那个孙子是极要面子之人,若这样的疏通有用,哥哥早就做了呀。左相向来和父亲不和,这次好不容易抓住把柄,自然要整父亲一番。所以如果这事你不帮父亲,那咱们府上可就真难了。” 冉姌这话说得比俞氏聪明得多,似乎一下把冉觅和万平伯都撇干净了。 “父亲向来中立,没想到居然会与左相不和。”冉凝呷了口茶。据她所知,左相与她父亲向来是没有往来的,所以根本说不上不和这种事。而且就算不合,她父亲也会绕着左相走,根本不会正面对上。 “左相看父亲不顺眼,谁也没办法呀。”冉姌说道:“现在父亲只能靠你了,你同妹夫说说,想想办法帮帮父亲和哥哥吧。” 冉凝皱了皱眉,说道:“相公的事我向来是不参与的,这件事他肯定是知道的,但既然没有多提,想来也不会太严重。姐姐和母亲实在是关心则乱,若真会动摇万平伯府,就算相公不说,祖父也会同我说的。” 冉姌皱紧眉头,说道:“虽说是亲家,但也是外人。妹父和镇北侯不与你说,说不定也是拿你当外人,根本不想理万平伯府的事……” “姐姐慎言。”冉凝打断了她,在镇北侯府说镇北侯和钟溯的不是,简直是没事找事,“侯府的长辈向来对我和善,相公对我也十分体贴,自然是不会拿我当外人的。我一个女子,实在不宜插手朝堂之事,也不敢多管相公的决定。按母亲的姐姐的话,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母亲和姐姐也未免操心过了。皇上英明,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斥责左相为些琐事耽误了政务。” 冉凝话音刚落,碧竹就走进来对冉凝道:“少夫人,姑爷回来了。” 冉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钟溯回来也算帮她解了围,俞氏和冉姌应该不会再继续缠着她了。至于要俞氏和冉姌怎么想,尴尬还是怨怼,冉凝完全不在意。 ☆、第51章 旧事 第51章旧事 钟溯进门看到俞氏和冉姌,并没有太过意外,想必是碧竹已经跟他说过了。 钟溯虽不喜俞氏,但看在冉凝的面子上,还是行了礼。 钟溯回来,俞氏和冉姌就都不好再开口说冉觅的事了,毕竟让冉凝吹枕边风是一回事,当面跟钟溯说是另外一回事,她们可没有勇气亲自去求钟溯办事。而且估计事情的来龙去脉,钟溯在朝堂上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她们是觉得冉凝不可能知道,所以才来找冉凝的。而且她们也的确没有别人可以求了,因为俞放的事,俞氏已经和娘家闹翻了,否则也不会求到冉凝这儿来。 “钟溯今日不必留在京卫指挥使司吗?”俞氏僵着脸问道。 “嗯。”钟溯淡淡地应了一声,对冉凝道:“我从军营中带了烤羊腿回来,你中午尝尝看。” “好。”冉凝笑着点点头。 钟溯给冉凝带了吃的回来,并没有让俞氏和冉姌觉得有什么羡慕的。一般男子给家中妻子带吃食,多半是精致之物,烤羊腿这种东西一个女子家能吃多少?一看就是没用什么心的。 冉凝跟她们想的可不一样,烤羊腿这种东西府上不是不能做,但军中做的都是用果木烤出来的,味道与府上的精致完全不同,带着一种军队特有的粗犷,可谓是最简单的美味。 “母亲和姐姐可要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冉凝问道。她并不是真心要留饭,但总要问一句。 “不了,你父亲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呢。”俞氏也不想多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钟溯她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钟溯就会把她撕成碎片。 “是啊,我下午还约了别府的几个姑娘一起去赏花。”冉姌也说道。 这正合冉凝心意,便笑道:“那便不留母亲和姐姐了。前些日子祖父刚赏了些碧螺春,知道母亲喜欢,特地留了。母亲拿回去尝尝吧。”说着,冉凝就让碧竹去包了一些。 俞氏和冉姌过来,肯定不能让她们空着手回去,不然她会落下个不孝的名声。前几日镇北侯刚好得了些上好的碧螺春,自己留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了钟溯。钟溯这儿还有些去年的没喝完,储存得很好倒也没有霉味。冉凝的意思就是让碧竹把去年的打包了让俞氏带走,正好他们可以开始喝新的。 “你有心了。”俞氏点点头。她的目的也许没达到,但她镇北侯府上走了一回,又接了冉凝的孝敬回府,这在旁人看来,已经算是跟镇北侯府上达成一致了。如此,皇上也好,左相也好,是否要重新掂量一下万平伯府的分量? 俞氏和冉姌离开后,冉凝也颇有几分担忧以说道:“今天母亲过来,是想让我跟你说说,帮忙疏通一下冉觅的事。我虽没同意,但母亲这样从镇北侯府出去,恐怕旁人也会有所猜测吧?” “无妨。”钟溯喝着新送上来的茶,说道:“我们侯府与左相向来面和心不和,毕竟左相的外甥是大皇子,大皇子又最为年长,左相想借此请皇上立其为太子。而我们镇北侯府自然是想让六皇子做太子的。左相不敢太得罪镇北侯府,但并不表示他愿意让步。这件事就算被左相拿去借题发挥,只要我们镇北侯府不做表示,他也不过是自讨没趣而已。” “那就好。”只要不会连累钟溯和镇北侯府,冉凝就放心了,“对了,皇上对冉觅一事可有定夺?” “暂时还没有。”钟溯说:“现在朝堂上下都在为南炎来访一事忙碌,这事恐怕要压后了。” 冉凝点点头,说:“这样也好,若母亲再问起来,我也有个推脱的借口。” “嗯。”钟溯放下茶盏,说道:“关于那位落情与江彭的关系,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 “怎么回事?”冉凝问道。正如都沐一说的那样,按理说江彭与落情不该有什么往来才对,如今却为落情受了伤,怎么想都觉得很蹊跷。 “落情其实是江彭的堂妹。” “什么?”冉凝十分惊讶。 “嗯。左相共有三个子女,全是嫡出。长女就是当今的江妃,长子是江彭的父亲,现在通政司任职,有一个小儿子,名唤江良。江良素来玩世不恭,又好色懦弱,所以成年后被家里以身体弱为由,安排到了南边的金安府,以免给左相惹麻烦。江良原本就胸无大志,所以只要让要衣食无忧,他也不愿得待在京城这样规矩多的地方。江彭两岁那年,江良结识了一位烟花女子,后来那女子有了身孕,便抬到了府上做妾。当时江夫人,也就是左相的正室嫡妻是十分反对的,但顾念着女子有了江家的血脉,就想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一年后,女子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江菁。江菁三岁那年,金安府的元宵节的灯会办得十分热闹,家里便带着江菁一起去赏花灯,谁知道江菁就这么走失了,其实是被人贩子拐了。江菁的母亲央求江良找父亲帮忙寻回江菁,可事情传到江夫人那儿后,江夫人却摆摆手说不必找了,一个丫头而已,母亲出身又低,丢了是和江家没缘分。江夫人当时在京中就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若非当初江妃被选中入宫,今日还不知是什么光景。所以一个不得她意的孙女,母亲又是那样的出身,事情又远出在金安府,江夫人说不找,也就不找了。毕竟当时就算要找,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那时左相还是个四品官,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江妃也只刚升了嫔位,实在没多少实权。后来那个烟花女子因思女过度,郁郁而终,江良后面又取了无数妾室,早把江菁和她母亲忘干净了。” “直到江夫人临终时,才突然跟左相及江彭说,重病这些日子,总梦见一个女孩向她哭求,让她救她。江夫人想了几日,觉得可能是那个走失的孙女,想让左相把孩子找回来,给她积福。这话说了没多久,江夫人就过世了。于是这被江家当成了江夫人的遗愿来,交由江彭完成,但因为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一直办得很低调。直到今年入秋,这事才有了眉目,当年的江菁被拐走后,就被卖给了人牙子,然后又经几回转手,到了滟水楼,再后来就被冉觅包了。江彭找到了人,自然要把人赎出来再另做安排,不过不能声张,以免被人知道当初左相府的不做为。原本这事可以私下里办好,可谁知居然遇上了胡搅蛮缠的冉觅,事情才到了这个地步。” 冉凝皱着眉,说:“因为是女孩,就可以那样不重视吗?” “这种事并不少见。”钟溯自己是没遇到过,但出门打仗路上也听过不少。 冉凝叹了口气,“这事左相是什么打算?被皇上知道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对江彭影响也不小。还是说左相准备认了这个孙女?” “不可能认,如果认回去,以后怎么办?当作左相府的嫡孙女儿出嫁?谁肯要一个在烟花之地待过的女子做正室?就算认回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落发出家。而且左相要真有心认,江彭一开始就会告诉落情实情。直到把人赎了都没说实情,十有八-九只是想完成江夫人的遗愿而已。”钟溯分析道。 冉凝点点头,“江姑娘的一生这就么毁了。”作为女子,她不得不感叹,好在她的祖父老万平伯从来不会轻视女子,这才让她得以被细心教导,不负此生。 “嗯。以后如果我们也有女儿,我定会好好待她的。”钟溯一脸严肃地对冉凝说。 冉凝失笑,并没有因为他们还没圆房之事而纠结,反而觉得有了钟溯的保证,她更安心了。 这件事冉凝和钟溯也没有再继续讨论,这是左相府上的事,现在谁都不适合去多说,他们这些旁观者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七日后,南炎国使臣抵达北鑫京城,带团来访的是南炎二皇子楚川,素闻二皇子十分得南炎帝喜爱,这次来访,也足以见南炎帝的重视,大约也是要给二皇子一个立功的机会。 同样为表重视,北鑫帝亲自到城门口迎接,负责外围安全的是钟溯的军队。 马车驶到城门前,楚川下了马车。一露面,就让不少人为之倒吸一口气——这样美貌的男子,恐怕连女子都要为之羞愧了, 楚川一身月白色华服,庄重而清雅。眼角上扬,唇角带笑,五官无一不精致,虽美貌,却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 “见过北鑫陛下。”楚川行礼道。 “二皇子请起。二皇子远道而来与我北鑫交好,北鑫欢迎之至。”北鑫帝毕竟为帝多年,皇族贵气自然是胜于楚数倍的。 “陛下亲自相迎,实乃南炎与楚川的荣幸。”楚川微笑道。 皇上点点头,心下也感慨楚川的样貌,估计北鑫上下,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就只有钟溯了。不过钟溯向来不爱参加宴席,他心下也很无奈。 “宫中设宴为二皇子接风,不知是否能合二皇子胃口。” “陛下客气,陛下先请。”楚川后退一步,让皇上先行。毕竟他是皇子,对方是皇上,这种礼节是万万不可失的。 皇上心下也很满意,率众人前往和详宫饮宴。 ☆、第52章 讨要 第52章讨要 北鑫与南炎相邻,除了风俗上差别较大外,衣着和饮食上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南炎人在吃方面的口味略重一些而已,这都不是问题。宴席上除了北鑫的特色菜肴,还特地让精通南炎饮食的御厨做了合南炎人口味的菜。酒也备了两种,北鑫人饮酒偏辣,而南炎人则喜欢偏甜的果酒,这次宴席也都顾及到了。 今天的献曲由邹堇月来主音,曲子也是邹堇月写的。皇上先与楚川喝了三杯酒后,献给之次邦交的曲子便开奏了。 冉凝站在殿外侯着,还未到她演奏的时候,她和大部分礼乐司的人一起站在这里等待传唤。乐声自殿中传来,冉凝在殿外听得也十分清楚。这曲子虽非恢宏大气,却饱含了两国不同的乐风,结合地相当巧妙,丝毫不觉突兀,可见邹堇月的确是下了工夫的。这曲子冉凝觉得让邹堇月自亲弹也十分合适,邹堇月善于这种细腻的曲风,让听者觉得舒服亲切,并没有任何压力。而如果这曲子给冉凝弹,冉凝自认不会让人觉得轻松,反而会突出两国百姓因生活状态不同,而产生的对比性矛盾。这肯定不是皇上和南炎二皇子愿意听到的。 一曲终了,皇上十分满意,大手一挥,说了声,“赏!” 邹堇月带头谢恩,然后退了出去。 “北鑫人杰地灵,这曲子果然美。”楚川并不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皇子,他的谈吐,对曲乐的精通,都可见其修养。 “礼乐司特地为迎接二皇子所作,二皇子喜欢就好。”皇上笑道。 “北鑫待客周到,怎会不喜欢?”楚川轻笑,“北鑫的诚意自入京,楚川便感受到了。这次父皇派楚川前来也是颇为重视与北鑫的关系,希望能与北鑫达成通商协议,这对北鑫也好,南炎也好,都是双赢的局面。” “的确,若能通商,对两国的社稷也是百利无害的。”皇上点点头,倒也没急于一时,“二皇子还要在北鑫留上一阵子,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讨论,商定出一个双方都认可的结果。今日二皇子刚到,路上也甚是辛苦,就先不提这些,这场宴席只为给二皇子接风,不提其他。” “好。”楚川点点头,这事的确急不得,北鑫帝看似好相处,但实则心思绝对不少。 其实皇上刚才的那句话直接将被动化为主动了,南炎来访,北鑫如此重视,看起来像是他们更急于与南炎通商,但现在皇上一句不急讨论,反而让人觉得其实急于促成这件事的是南炎,北鑫对此虽有意向,但若签不成,也无所谓的样子。 这就是两国的心理战,最后更沉得住气的那个,往往能拿到更大的利润。 两段舞蹈中穿插了一只琵琶独奏后,就轮到冉凝献乐了。因为不是主推的曲子,只是助兴罢了,再加上她已经嫁人,不便在外男前露面,所以冉凝并没有入殿,只是在事先布置好的屏风后弹奏。曲子是她之前上交的那支,没有配乐,只是一支古筝独奏。曲中用节奏的缓急及曲风的不同,来区分两国水乡文化的差异,乍一听只是游船之景,但久了却可以听出乘船人观景的心情与对比后的感慨。这种大气的包容和水乡富足辽阔带来的心胸畅然宽广之气,似乎也寓意着两国交好后,文化的相融和对彼此的接纳包容。 “这曲子好,此等以小景记大事的气魄十分少见,更难得的是竟能弹得分毫不差。”楚川点点头,问:“这弹琴的可是男子?” “不,是女子。”皇上回道。 “哦?”楚川眼中有些意外,又问:“不知可否有幸得见这位姑娘?” “恐怕不行。”皇上无奈地笑了笑,他并没有听冉凝弹过几曲,不过能弹出这种风格的人礼乐司恐怕就只有冉凝一个了,所以即便不用问也能猜到,“其乃昭武将军之妻,不便见外男。” “昭武将军?折戟书生?”北鑫与南炎虽素无战事,但折戟书生可谓是声名远播,他在南炎皇宫中也听过不少,“即嫁为人-妻,今日怎来献曲了?” 其实如果皇上不提也便罢了,这一提,倒让他对折戟书生的妻子更为好奇了,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肯嫁于那位修罗一般的折戟书生。 “她未嫁前在礼乐司任职,朕惜其才华,若因嫁人被埋没了实在可惜。她也不是一般小女子,昭武将军也不是迂腐之人,所以将她留在礼乐司倒也合适。”皇上对冉凝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既如此,让她来见一面也无妨吧?如皇上所言,她即是礼乐司之人,楚川想赏她,让她来见一面也不为过吧?”楚川很少有听曲子听得如此着迷的时候,他懂曲,也会评断,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很少有曲子能入得了他的耳,“在我们南炎,并没有女子不能见外男的说法。楚川虽该入乡随俗,但也不免觉得不必那样苛刻。” 楚川已经这么说了,皇上也不太好拒绝,便对常公公道:“让冉凝进来。” “是。”常公公应着便出去叫人了。 皇上传她,冉凝是有些意外的。与前来接她的钟溯对视了一眼,其实她心里并不想去。 常公公说:“二皇子要赏你,去谢个恩吧。”其实他也觉得冉凝不必露面,但二皇子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皇上也实在没办法驳了他的面子。 冉凝想了片刻,将古筝交给钟溯,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谢完恩就出来。” “好。”钟溯点头。他并不想让冉凝去,而皇上没传他,他也不能跟着,只能在外面等。 进殿后,冉凝远远地跪地行礼:“参见皇上,拜见二皇子。” “起来吧。”皇上说道。 “谢皇上。”冉凝起身,只站在原地低头不言。 楚川打量了一下冉凝,冉凝虽低着头,但不卑不亢的态度即没有太高兴,也没有太紧张,这让楚川不禁又多了几分兴趣,谨小慎微的女子他见得多了,宫中比比皆是。而像冉凝之样的,真是不多见。 “你的曲子很合本宫心意,故请你进来见上一见。”楚川说道。 “二皇子过奖。”冉凝恪守礼节的同时,也不多话。 “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便是。”楚川也是个大方的,“不过在此之前可否抬起头让本宫看看,本宫可不想到时候连自己赏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冉凝并没有抬头,只说道:“献曲乃职责所在,不敢要赏。此曲能得二皇子欣赏,便足矣。” 楚川轻笑,说:“是本宫冒昧了。不知可否再请你弹上一曲?” 冉凝不急不缓地说道:“礼乐司才华出众之人颇多,冉凝实在不算什么。承蒙二皇子不嫌弃,冉凝已是心怀感恩。二皇也不妨听听其他曲子,便可知冉凝技艺之浅薄。夫君还在外面等冉凝,冉凝实在不便多留。冉凝告退。” 说完,冉凝也没多留,行了大礼,便退了出去。 她知道这样可能会惹皇上不快,但她已经嫁人,这种场合是可以不露面的。应召去殿中谢了赏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没有理由抬头去看二皇子。 冉凝退下后,楚川也没露出半分不满,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冉凝直接告退虽有些不妥,但也无可厚非,皇上也没有有斥责的意思,只说道:“她心性向来如此,二皇子勿多心。” “无妨。大约也只有这样心性的女子,才配得上折戟书生了。”楚川嘴上这样说,心下对冉凝却是更是好奇了,甚至油然生出一种征服欲,这样有才华,有心气,从容淡定的女子,配他也未尝不可。 想了片刻,楚川开口道:“来访前,楚川与父王商议通商一事时曾提过,若能促成两国联姻,这件事应该可以更顺利,对两国来说也是保障。如今这件事既然全权交由楚川负责,楚川觉得联姻倒是十分可行。所以楚川斗胆,向皇上讨要冉凝。若皇上应允,通商一上事,楚川可以做出一定的有利于鑫北的让步。” 此话一出,整个和详宫一片哗然,大家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大多数臣子都是一脸的惊讶和诧异。倒是南炎使臣们颇为淡定,完全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在座的镇北侯面色阴沉,皇上态度不明,二皇子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那矛头将都会指向镇北侯府。而他现在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毕竟皇了的心意示明,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皇上并没有看向镇北侯,只说道:“冉凝已经嫁给昭武将军为妻,怎能再嫁于二皇子?” 楚川微笑道:“在南炎并没有不能再嫁的规矩,离和便是了。” 皇上并没有说什么,镇北侯也在揣度皇上的心思,一时间殿中人心各异,谁都不知道事情究竟会往哪个方向走。儿女私情与国家大事,臣子之心与江山社稷,究竟孰轻孰重,全要看皇上的衡量…… ☆、第53章 弯绕 第53章弯绕 今日祥和宫内一事,很快被传开了。钟溯也从贤贵妃派来的人那里得知了整个经过,顿时捏碎了茶杯,双眼充血,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片刻之后,依旧压不住这种嗜-血的*,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冉凝也跟着站起身,但她的表情很平静,并有为此烦忧,也没有愤怒,似乎根本没把这件荒诞的事情当回事儿。 “我去找皇上请兵出战。”钟溯冷声道。楚川敢打冉凝的主意,他是绝对不能忍的。而且如此荒唐的要求无疑是在打他的脸,打整个镇北侯府的脸。 冉凝不急不缓地走到钟溯身边,握住他的手,平静地问道:“这件事皇上本该立刻回绝,而现在皇上的态度模棱两可,你觉得为什么?” 冉凝的话让钟溯稍微冷静了下来,眼中的血色退了些许。 “祖父和父亲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了,他们都没过来,又是为什么?”冉凝又问。 片刻之后,找回了思考状态的钟溯才开口道:“是试探?” “对。”冉凝点点头,说:“皇上在试探镇北侯府是否会为了皇上、为了北鑫舍弃我。” “我不会!”钟溯立刻答道。 冉凝轻笑,抬手摸了摸钟溯的头发,说道:“傻瓜,你的想法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恐怕无论哪个答案,都不是皇上想要的。若不舍,皇上会疑你与整个镇北侯府的忠心;可若舍,皇上又会想是否有一日,你与镇北侯府也会因为其他利益而舍弃他。” 钟溯皱着眉,问:“既如此,皇上这又是何必?” “自古帝王皆多疑。毕竟贤贵妃是有皇子的人,皇子争位向来是皇上最不喜,却又最无可避免的事。我不知道宫中能争太子之位的皇子有多少,但六皇子肯定是皇上最为忌惮的,毕竟他身后是整个镇北侯府。”冉凝分析道。其实越到这个时候,冉凝反而越冷静,因为事情太不合情理,反而可以抓到更多的本质上的原因。 钟溯听完,也彻底冷静下来。宫中皇子不少,但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的并不多。除了江妃所出的大皇子,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和贤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外,其他皇子都不足为惧,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冉凝拉着钟溯坐回桌边,轻笑道:“而且,你觉得楚川是真的想要我?他不过是想挑拨你与皇上的关系罢了。我与他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他也不像莽撞之人,若真是个没脑子的,也不可能得南炎帝如此重视。他能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利用了皇上的多疑而已,可见他不但了解皇上,南炎也在忌惮你。而皇上未必看不出这一层,只不过他的猜忌和多疑更胜一筹罢了。皇上年纪越大,疑心就会越重,这就是为什么我的祖父即便战功卓著,也不肯要侯位,只求一个伯位安稳度日的原因。” 这件事冉凝看得再透彻不过了。镇北侯府与万平伯府还不同,万平伯府没有女儿入宫,所以并不需要争高位以保全女儿地位,而镇北侯府却必须站在这个位置上,不仅为了保全贤贵妃,也是为了保住六皇子,让六皇子有实力与其他皇子分庭抗礼。 钟溯沉默了片刻,眼中的血丝已经退净,“如此镇北侯府是进退维谷。” 冉凝端起茶盏,撇了撇浮茶,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钟溯立刻会意,说:“我去找楚川谈。” “不。”冉凝摇摇头,说:“你、祖父、父亲和贤贵妃都不合适。只能我去。” “不行。”钟溯立刻拒绝。 冉凝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别担心。我一个弱女子,就算让皇上知道我去见了楚川,也多最觉得我是去求他高抬贵手的。而若镇北侯府上的人去,皇上大概会觉得你们私下有密谋。而且我确定楚川并不是喜欢我,所以倒也没什么危险。我会请他去琴茗馆,那里很安全。” 钟溯还是有些不放心。 冉凝握住他的手,说:“你素来与南炎并无往来,鑫北也是。现在南炎突然来与鑫北交好,又忌惮于你。我猜,南炎国内恐怕要乱。南炎怕鑫北趁虚而入,所以才想用通商条款压制鑫北,再用皇上的多疑来压制你。或者说,楚川这次的目的主要是为你,而非什么通商。如果你与皇上产生分歧,皇上恐怕会用大量的时间来削弱你和镇北侯府的实力。而你为了保住自己和镇北侯府,很可能会帮六皇子起兵篡位。到时候即便南炎乱了,鑫北也没空、更没实力去抢这块肥肉了。楚川的算盘打得极好,恐怕皇上都算不过他。” 将自己的分析都说于钟溯听了,冉凝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正如她祖父在世时所说的那样,无论是哪儿的皇室,心里都是弯弯绕绕的,你要比他们多不止一个心眼,才能把事情看明白,才能站到正确的位置上。 皇上对钟溯好不好?自然是好的,毕竟在某些方面对钟溯还是很纵容。对镇北侯府好不好?那肯定也是好的,否则也不会给那么多实权。对贤贵妃和六皇子呢?当然还是好的,要不也不会人人都道贤贵妃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随着皇上慢慢变老,六皇子慢慢长大,这些好与宠爱都会掺杂上猜忌和疑虑。这就是皇家,皇家没有真夫妻,也没有真父子,只有君与臣而已。 让碧竹重新上了茶,冉凝说道:“楚川那边我会请人去相约,是否奏效还不一定。皇上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召见你,毕竟猜忌与闹僵是两回事。不过皇上应该人召我,套话也好,安抚也罢,我一个女子都比你好说话。” “我从没想过把你拉进这些事中,却还是没保护好你。”钟溯语气中满是对冉凝的心疼。他知道争皇位这件事再所难免,但也没想把冉凝扯进来。他只想冉凝跟在他身边,安稳顺遂地过完一生。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从皇上同意赐婚开始,我恐怕已经身陷局中了。”冉凝一开始也许并未这样想过,但现在,她不得不这样想。赐婚固然有贤贵妃和她祖父的颜面在,但那就真值得皇上将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嫁给钟溯为正室吗?别的冉凝还未想到,至少有万平伯府这么一个亲家,也是对镇北侯府实力的一种削弱。 这一夜将有多少人睡不安稳,冉凝并不知道。但至少她觉得自己必须睡得安稳,才能更清醒地解决下面的事情。 正如冉凝所料,隔日,皇上就宣了冉凝入宫。冉凝更衣后,就随宫中前来传唤之人一起进了宫。 “参见皇了,皇上万岁万万岁。”冉凝跪地行礼。 “起来吧。”皇上挥退了旁人,只留下常公公。 “谢皇上。”冉凝起身,颌首立于中间。 “听说溯儿这两天身子不适?”皇上问道。 “是。偶感风寒,大夫说要卧床休息几日。加上近来内力一直不稳,不得不注意一些。尊尘师父已经入府小住,有他在,夫君应该无大碍。”冉凝回道。 钟溯其实并没有生病,只是装病而已,也是为了避免与皇上正面冲突。而冉凝提到内力一事,也是故意说给皇上听的,毕竟当初钟溯是为了救皇上,若皇上有心,总要顾念一下往日情份。 “溯儿素来很少生病的。”皇上说。 “是。若不病便罢了,这一病倒有些重了,像是要把往日的份都一起病回来一般,冉凝也十分担心。”无论皇上信不信,冉凝还是露出了一脸担心的神色。 “也是。朕这有一棵上好的山参,你拿回去给溯儿炖汤补一补吧。”皇上说道。 “多谢皇上。”冉凝行礼道谢,又问:“不知皇上宣冉凝来所谓何事?” “是二皇子楚川一事。你有何想法?”皇上似乎是要将问题推给冉凝决定。 冉凝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皇上宣她肯定是为这个,“冉凝一女子,对社稷无功,死不足惜。此事全凭皇上做主。”冉凝又将问题抛回给了皇上。她从最开始就不准展露从祖父那儿学到的东西,如今也依旧如此,如果因为一时情急而为以后带来麻烦,那就太不值得了。 “你真这样想?”皇上看着冉凝,似乎想看透冉凝心里的东西。 “皇上,此事有多荒唐自是不必冉凝多言的,冉凝一女子,也实在不敢过问政事。”即已知是荒唐,皇上自是应该知道如何斟酌才对。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似有些感叹地说道:“若老万平伯在,恐怕会怪朕。” “祖父已故,不会怪您。”冉凝抬头看向皇上,完全以一副无知女子的姿态直白地说道:“但冉凝活着,冉凝会怪您。” “大胆!”常公公在一边喝道,可语气中焦急大于不满。 “无妨。”皇了摆摆手,对冉凝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继续说吧。” “朝堂之事,冉凝并不懂,也不敢多问。但皇上睿智,凡事心中自是明镜一般,究竟如何抉择,皇上自是有自己的想法。但冉凝身为女子,绝不可侍二夫,无论南炎规矩如何,冉凝是北鑫子民,只守北鑫的规矩。若冉凝一死,能换夫君顺遂平安,也值了。”冉凝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倒深情。”皇上摇摇头。 “冉凝跟在祖父身边多年,虽未学得精髓,却也记得祖父常念叨的话。祖父说:忠心乃为人臣之根本。这个道理冉凝明白,夫君也明白。夫君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冉凝自是要成全,才不枉祖父教诲。”冉凝轻呼了口气,说道:“只是此事是否真值得走到这一步,还得皇上定夺。” 皇上眼睛微眯,一眨不眨地看着冉凝。冉凝的话带着抱怨和不满,听起来毫无心机,但细想,却处处是心计。他真不知道冉凝是真无知,还是隐藏得太好。 良久之后,皇上才道:“你若是男子,定有可为。” “冉凝是女子,只求安宁地过完此生。”冉凝说。 “行了,你下去吧。”皇上也没再多说,挥手让她退下。 冉凝行礼告退,也未再多发一言。 知与不知,试探还是直白,在这次召见后都变得模糊起来。冉凝并不指望皇上,她还是要见楚川,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说不定还能谈出一些有利于钟溯的条件。 ☆、第54章 深算 第54章深算 楚川那边在接到冉凝的邀约后,没多犹豫便同意了。冉凝便提前跟琴茗馆的老板打了招呼,老板是个聪明人,知道要招待贵客,也没声张,留了一间角落的琴房给冉凝,茶点也是一大早现准备的,绝对新鲜。 冉凝先乘马车去的琴茗馆,然后让马车再去驿馆接楚川。她与楚川在琴茗馆见面可以,但共乘马车是不行的,于理不合。而琴茗馆地方略偏,不知道的人很难找到,所以让马车去接是最稳妥的,总不能让南炎的二皇子因为找不到地方在街上乱晃吧。 楚川今日穿了一身深紫色长衫,不算低调,却也并不显眼,来琴茗馆这种地方并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他一进门,小童就应老板的吩咐直接带人上了楼,楼下的才子才女们以为是老板的朋友,谁也没多在意。 楚川进门后,冉凝站起身,向他行礼道:“二皇子。” “钟少夫人有礼。”楚川点点头。 听他这个称呼,冉凝就知道今天的商谈有戏,这个二皇子恐怕也知道她相邀的目的了。 “二皇子请坐。”冉凝礼貌地说道。 “钟少夫人请。”楚川也没端架子,表现得彬彬有礼。 两人落座后,小童送上新茶和点心,随后便退了出去。房间的门敞开着,碧竹和小五守在门外。楚川带来的人并没有跟着上楼,而是和车夫一起等在外面。 “二皇子尝尝看,不知道这里的茶点合不合二皇子的胃口。”冉凝浅笑道。 楚川挑了块核桃酥,尝完后又呷了一口龙井,点点头道:“不错。素闻北鑫点心精致,果然名不虚传。茶也冲泡得刚刚好,醇而不苦。” “南炎的其实也不差。”冉凝在书上看到过一些南炎点心的记载,也有一些作法的记录,只不过记得太粗糙,不利于尝试。 楚川放下茶盏,笑道:“钟少夫人应该没去过南炎吧?不若与我一同回南炎去,看看南炎的风土人情,说不定更得钟少夫人喜欢。” 楚川用了“我”,而非“本宫”,可见是将自己与冉凝放到了同样的位置上,这样的确更有利于商谈,也更能降低她的防备心。冉凝不得不感叹,这位二皇子恐怕真的是把每一个字,每一种称谓都摸得透透的。 既如此,冉凝也不再拘谨,笑了笑,端坐于桌前,眼中满盛认真地说道:“冉凝有自知之明,二皇子乃天之骄子,我一普通妇人,怎能入得了您的眼?咱们还是明人不说暗话吧,二皇子此番挑拨,的确给夫君带来了不小的烦扰。南炎要乱,二皇子出此计策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也许有让我们双赢的办法,二皇子这等聪明人,何不一试?” 楚川盯着冉凝看了一阵,才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问道:“我想知道,我的计划是钟将军自己想明白的,还是你想到的?” 冉凝不以为意地说:“有何区别?” “若是钟将军自己想明白的,我恐怕要重新估量他的危险程度才行。若是你想明白的,南炎日后恐怕也要将你纳入防备范围中了,毕竟钟将军得了个贤内助,可比他自己琢磨起来更可怕。”楚川勾着嘴角说道。 在楚川看来,钟溯事忙,能静下心来想这些的时间不多,所以还好防备。可若这番挑拨和拉拢的意图是冉凝想明白的,那就比较麻烦了。毕竟冉凝一个深宅女人,时间多的很。再加上这股聪慧,怕是没什么事是想不到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倒时候恐怕无论什么事,在钟溯那里都能被看个通透,再想拿来生事,就难了。 “这并不重要。我与夫君夫妻本为一体。”冉凝说。 楚川一挑眉,说:“所以还是你想到的。” 冉凝不语,算是默认了。既然是寻求合作,总要在某些不算重要的问题上表现出一点诚意和诚实。 “果然。”楚川叹了口气,说道:“钟将军虽聪明,但除了排兵布阵外,很少会算计。如果他身边多一个擅于算计的……”楚川的话没说全,他是想说如果钟溯身边有个会算计的,恐怕日后无论是谁,都要再忌惮其三分了。 冉凝知道他的意思,却没有想接话的意思。钟溯身边的确少了这样一个人,元衡阳在这方面与钟溯有些像,但他身边有都沐一这个军师在。而都沐一虽也是钟溯的好友,但有些事因为不是全面了解,所以主意也未必能出到点子上。 “今日邀二皇子前来,并不是想让二皇子为这些事思虑过多的。直接也好,算计也罢,达成最终的目的才是重点。”她不会主动害人,但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利用这些权谋之术去算计自己和钟溯。 楚川点点头,说:“你说的对。仔细想来,我们的合作的确是利大一弊的。” “利与弊需要您自己衡量才最清楚。”冉凝不想给楚川什么答案,任何游说都不如给一个方向,让对方自己想明白更有用,“但眼下,南炎不平静才是二皇子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吧?” 楚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是,所以我若想让钟将军帮我有什么条件?” 在他的算计里,与钟溯合作的利益将远远大与北鑫帝,北鑫帝的多疑虽可利用,但对他来说同样不可靠。 “夫君的条件要看二皇子能给什么,又需要什么。”冉凝微笑道。 楚川看了看门外两耳不闻身外事的碧竹和小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北鑫也不像表面这么太平,皇位争夺不可避免。我向鑫北帝要你,很容易招来钟将军的仇视,但同样也能让他看清楚北鑫帝的为人,不必再做无用功粉饰太平了。” 的确,楚川这一神来之笔的确将镇北侯府与皇上之间的问题摆到了明面上。即便最后归于平静,六皇子的争位的问题也会被镇北侯府列为头等大事,不会再被动的等待,而是要做好准备,时刻主动出击。 “无论您出于什么目的,都算成功了。”冉凝也不是喜欢粉饰太平之人。 “南炎与北鑫相邻,唇齿相依。我若能成为南炎皇帝,自然也希望北鑫帝是个可信之人。现在放眼看去,只有六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若钟将军愿意支持我为帝,六皇子继承大统一事,我也自当尽力。” “您是否能成为皇帝,夫君似乎说得不算吧?”冉凝笑道。 “只要钟将军不出兵,我就有把握拿下皇位,平定内乱。”楚川笃定地说道。 “就算夫君不去,也会有别人。”北鑫将军并不只有钟溯一个,而其他诸国的军队,冉凝了解很少。 “不,别人我并不放在眼里。”楚川颇为自信地说道。 冉凝微微皱了下眉,她完全没想到钟溯居然成了南炎唯一忌惮的对象,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反而是一种危险。 “我并不能代表夫君答应您。”冉凝不是妄自做决定的人。 “你可以回去同钟将军商议。”楚川微笑道。 冉凝看了看他,严肃地说道:“我们凭什么相信您成为皇帝之后不会反悔?万一您到时候不认账,我们可就血本无归了。”万一到时候楚川出而反而,趁着北鑫夺位的内乱打劫一番,那即便不是腹背受敌,形势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可以送人来做人质,直到六皇子登基。”楚川说道。 “人质?”冉凝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不同,楚川说的是人质,而非质子。 “是。不是给北鑫帝做质子,只是给钟将军做人质,换双方心安。”楚川说。 冉凝考虑了片刻,问:“您要送谁来做人质?” “我亲弟弟。”楚川微笑道。 冉凝挑了挑眉尾,说:“素闻二皇子疼爱幼弟,没想到竟然肯定让他做人质,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她虽对南炎了解不多,但一些人尽皆知的事还是知道一二的。比如二皇子的办事能力以及他疼爱幼弟的各种事迹,其同胞幼弟今年只有九岁,听说这个小皇子自幼身子骨就不是太好,所以在照料上需要格外细心。 “既然瞒不过你便罢了。”楚川挺喜欢冉凝这种聪明的,说话不费劲,又能跟上他思路的人着实不多,“我幼弟自小身子就不好,太医说要去气候干爽之地,更利于调养。南炎气候偏热,冬季又潮湿,实在不合适养身子,随便把他送出去,我也不放心。这次来北鑫,发现这里的气候正适合幼弟,若能再得钟将军保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我也能安心了。再者,我不希望南炎争位之乱波及到幼弟,将他送出来是最好的选择。也算是一举三得吧。” “二皇子这算盘打得真精明。”冉凝不得不感叹楚川这才是真正的步步算计。不过想到这儿,她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便直接问道:“二皇子,恕冉凝直言,夫君最后会与您合作也是您早就算计好的吧?” 楚川轻笑出声,却没有正面回答。 冉凝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心下不禁叹了口气,就算没有她的识破,最后如果钟溯走投无路,楚川再伸出援手,钟溯肯定会与他合作,到时候楚川的目的还是可以达成。换句话说,楚川这次前来根本就是想来与钟溯合作的,只不过速度因为她的介入变快了而已。 “二皇子的才智,冉凝佩服。”冉凝真是心服口服,绕了一大圈,最会算的那个还是楚川。 “钟少夫人也不必自谦,若非你早发现我的意图,我可能还等很久。”能早日达到这个目的,楚川也是乐见的。 冉凝摇摇头,笑道:“跟二皇子比,我这些实在不值一提。剩下的事要如何办,我便不参与了,由您与夫君商议便是。我可以帮你们传话,也不会引人怀疑。” “甚好。”楚川痛快地点了头。 事情暂且商议到这儿,时间也已经临近中午。楚川要回驿馆去,冉凝约了钟溯到琴茗馆吃午饭,便没留他。吩咐小五去叫车夫备车送楚川回去,自己则亲自送楚川下楼。这个时间楼下的才子才女们不是回房用饭,就是回家去了,楼下空空的,倒也方便。 冉凝将人送到门口,说道:“今天一事,我会再细与夫君商议,有结果会派人告知您。” “好。”楚川点点头,对今天的商谈也很满意。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女子略显尖锐的声音,“姑母,您看,表嫂的确背着表哥与陌生男子在这不三不四的地方幽会!” ☆、第55章 闹剧 第55章闹剧 “母亲。”谭氏和谭菱的出现虽然让冉凝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向谭氏行了礼。 还没等谭氏说话,谭菱就大声道:“你还有脸叫姑母‘母亲’?与别的男人偷偷幽会,还不跪下受罚?” 冉凝皱了下眉,说道:“有什么事到里面说吧。”琴茗馆就算地方偏了点儿,路上的行人也不少,这样大庭广众的,实在有失颜面。谭菱可以不要脸,但她可不想陪着一起丢人。 楚川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双手抱在身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路上的人发现这边的吵闹,已经有不少停下来往这边观望的。 “谁要进这种脏地方!你现在知道丢人了?晚了!”谭菱冷眼道。 冉凝实在不知道谭菱好好一姑娘,为什么非把自己弄得像个泼妇似的。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谭菱会变成这样,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完全没了那娇滴滴的样子了。不过这能怪谁?谁也怪不了。 “姑娘,请你说话注意分寸。”老板听到声音,原本只是想要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不巧就听到了谭菱的那句“脏地方”,这让他顿时就不高兴了。 谭菱瞥了老板一眼,瞪着眼睛问道:“你是谁?谁给你的脸面同本姑娘说话?” 老板紧皱着眉心,说道:“我是琴茗馆的老板,你说我的地方脏,我自然可以反驳你。”这可是他的净土,不少文人墨客都爱来的地方,竟然被一个无知女子说脏,让他根本能忍?他本也不愿与这等女子计较,可对方的态度实在让他很不满。 “反驳?”谭菱冷笑一声,说:“你开这么个脏地方,还有脸出来见人?” “你口口声声说我琴茗馆脏,请问姑娘,我的琴茗馆到底脏在哪儿了?”老板实在是被气着了,也不愿多让了。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说着,谭菱指了指冉凝和楚川,说:“还纵容这对奸夫□□进出。” 谭菱的话说得实在难听,但谭氏在这儿,冉凝也不好发火。而楚川站在一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笑意里带着嘲弄,却什么都没说。 “呵,姑娘,你没学问我不会笑话你,但请你弄清楚琴茗馆是做什么的再来这里说话。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这么难听,实在是没有教养。”老板不屑地说道。 “我说错什么了?冉凝与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出入此地,能是什么好地方?”谭菱的嗓门更大了,似乎就是要趁机毁了冉凝的名声。 “你再这样侮辱琴茗馆,别怪我不客气!”老板被谭菱气得火气直窜,能把一向和蔼的老板气成这样,谭菱也是有本事的。 “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谭菱可不是你这等小卒能惹得起的!”谭菱高声叫道。 冉凝看在这个场面,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谭菱撒起泼来简直和冉觅一个样。 老板身子骨不好,经不得气,小童忙拉着他给他顺心降火气,老板心下也稍微冷静了些,问道:“你是谭府的姑娘?” “正是。”谭菱扬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冉凝。”就在这时,钟溯的马车也到了,车帘从里面掀起,钟溯叫了冉凝一声。 钟溯耳力好,老远就听到了这边的吵闹,他可以分辨出其中一个是谭菱,而与谭菱争执的男子是谁,他并想不起来,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谭菱在这儿,钟溯已经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了,但具体为了什么在吵,他还不得而知。 “相公。”冉凝听到钟溯的声音,转头看向他。 钟溯自然也看到了谭菱,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母亲居然也在。 “表哥!”见钟溯来了,谭菱立刻跑过去,对他道:“你来得正好。冉凝在这里与别人厮混,被我和姑母抓个正着,你可千万不能再要这种女人了!” “住口!”钟溯皱着眉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冉凝?” “表哥,冉凝带着这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到这儿来,你居然不管?”钟溯的态度让谭菱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她可是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能扳倒冉凝的机会。这阵子她一直让人偷偷注意冉凝的一举一动,之前从侯府被送走,对她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而她把这一切都归到了冉凝头上,想找个机会彻底把冉凝扳倒,只要她姑母重新掌权,那她就还有希望早些嫁进镇北侯府。 谭菱还沉浸在自己绝对抓到机会的喜悦中,但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谭氏倒有些看明白了。钟溯这个时候过来,又是这个态度,明显是知道冉凝在这里邀请了别人,而且说不定还是钟溯发的请贴……想到这儿,谭氏的脸色变了变,看谭菱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楚川见钟溯来了,冲他微微一点头,开口道:“钟公子。” 听楚川的称呼,钟溯就知道他是不想暴露身份的,便开口道:“楚公子。” 一听两个是认识的,谭菱原本要说的话生生被卡在喉咙里,有种被人掐住了脖子的感觉。 “既然钟公子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正主儿来了,楚川觉得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这闹剧他看了,也看明白了,实在是无话可说。就当是给钟溯一个面子,他就不继续待在这儿了。 “楚公子慢走。”钟溯点点头。 此时,小五也正好跟车夫一起驾着马车驶了过来。看到小五坐在给冉凝准备的马车前,谭氏就更肯定了这只是一场误会。 小五一脸疑惑地看着谭氏和谭菱,他并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但还是下车行了礼。楚川上车后,钟溯交代了几句,小五和车夫就架着车,后面跟着楚川骑马的随从,往驿馆的方向去了。 马车前脚刚走,一个娉婷玉立的女子就从刚落下的软轿上走下来,看着这些围观的百姓,不解地问老板,“老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傅之女薛念姿,京中有名的大才女,谭氏和谭菱也认识她。 “诶?钟夫人也在呢?”薛念姿微笑着向谭氏行了礼,然后看了谭菱一眼。不是她为人高傲,而是像谭菱这种小家子气的女子,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就将目光转向了冉凝,“钟少夫人也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去?” 冉凝也不想再惹人看眼,便说道:“我来接夫君上楼用午饭。” 薛念姿微笑着点点头,礼貌地向钟溯问过好后,说道:“那就不打扰了,老板,给我一间阴凉的书房吧。” “好。”老板点点头,火气也因为薛念姿的到来和其平和的态度消了不少。 “薛姑娘经常来这儿?”谭氏趁薛念姿还未进门,开口问道。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谭菱午前匆匆来到府上,说冉凝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不三不四的地方幽会,让她来抓人。当时她也没有多想,心下也是有些气愤,生怕冉凝真是个不检点的,就赶紧跟着来了。 “是呢。”薛念姿笑道:“您别看这里朴素,可是不少才子文人的偏爱之处。老板是个好文的,就开了这么一家琴茗馆,给京中的才子才女们提供一个交流读书的地方。钟少夫人是个学识渊博的,通过了老板的考试才得以入馆。她未嫁前可是这里的常客,嫁人后倒是来得少了,我们几个姑娘家有时提起,倒也甚为想念呢。” 冉凝偶尔也会与她们一起讨论一些话题,见解之独道常被称赞,不过冉凝向来是个低调的,不爱张扬,所以大家也都尊重她这种低调。 “原来如此。”谭氏听完薛念姿的解释,知道这里本是文雅之地,心下也十分羞愧。 老板先让小童带薛念姿进门,自己则站在门口对谭菱道:“姑娘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妄言,最后丢的还是自己的人。远的我不敢说,但常路过这儿的人都知道琴茗馆绝对是文人墨客的心头好,请姑娘以后注意言行,不要再做出此等丢人之事了。” 谭菱也知道自己是弄错了,不过她并没有觉得羞愧,只觉得愤恨而已。 钟溯牵住冉凝的手,对谭氏道:“今日无论母亲为何而来,都不应当未查清楚就冤枉冉凝。楚公子是我让冉凝帮忙招待的,并不是她私下未经过我与人相约。母亲聪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相信母亲都明白。” 谭氏叹了口气,心情也是格外复杂,今天若不是谭菱莽撞,若不是她未查明就过来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丢人的事。 冉凝并不想钟溯与谭氏弄得太僵,便出来打了圆场,说道:“母亲,我在琴茗馆定了午饭,您来一起用吧。正好也可以看看这里。” “不了,你和溯儿用吧。”谭氏让丫鬟扶着,对两个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今日也不必急着回府,吃完饭去逛逛也是好的。” “是。”冉凝应了一声。 谭氏也没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看也没看谭菱一眼。 谭菱在原地愣了片刻,知道是讨不着便宜了,便匆匆跟着谭氏上了马车。无论怎么样,她得先把自己的姑母哄好了才行。扳倒冉凝的事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谭氏离开后,冉凝就拉着钟溯去了楼上。 “让你受委屈了。”钟溯紧握着冉凝的手,他对他母亲的做法也很不满,但一个孝字压下来,任何一个北鑫人都是抗不起的。 “没什么。”这在冉凝看来都是小事,现在解决皇上那边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似乎从你跟着我,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钟溯喜欢冉凝,所以冉凝的一点点委屈他都不觉得是小事。 “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比起在万平伯府时的省吃俭用,现在我已经可以买许多喜欢的东西了。”冉凝并不贪心,而且她真觉得镇北侯府的日子要好过得多,至少祖父和父亲都很公正,母亲虽不喜欢她,却也没要害她性命,再加上有钟溯时刻护着,她的日子已经算舒心了。 “还不够,我希望你无忧无虑的。”钟溯抱住冉凝,他真的想把最安稳的日子捧到冉凝面前,但是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又何谈给冉凝安稳?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冉凝轻声道。人年轻的时候吃些苦并不怕,晚年的时候能享福才是真的福气。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抱了许久,直到小童来送午饭,才放开彼此。用饭间,冉凝将与楚川谈的谈话跟钟溯说了一篇,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后面具体要怎么做,还得钟溯跟楚川谈,她是不懂的,最多就是传个话罢了。 ☆、第56章 决定 第56章决定 谭菱闹琴茗馆一事,虽说只发生在京城一隅,但京中本就没有秘密可言,何况谭菱还自报了家门,事情很快就被传开了。 镇北侯当天晚上就得知了这件事,在听完整件事后,将谭氏和钟将军一并叫到了书房。语气严厉地告诉谭氏,不会同意谭菱入府,谭菱也不适合镇北侯府。谭菱现在尚未入府,就闹出这种难看之事,态度嚣张,对冉凝也无半分尊重,镇北侯府实在容不得这样的女子,让谭氏赶紧放弃这个念头,别再打这个主意了。 以前镇北侯也好,钟将军也罢,对这些事虽然都持反对态度,但更倾向对劝说谭氏自己放弃。而这次,镇北侯是直接通知谭氏绝对不会让谭菱入府,语气完全不容反对。 谭氏也知道这次闹得的确太难看了,恐怕用不了几天,京中人人都会知道谭家有一个没有教养、大呼小叫的姑娘。 其实从回来到现在,谭氏也一直在反思。有些事她虽固执,但也不是蒙着双眼,对过份之事视而不见的人。今天谭菱的作法她也不能认同,态度也让她十分不喜,这不禁让她细细地考量起谭菱到底是不是真的适合镇北侯府,适合钟溯。她一心想让钟溯娶谭菱,其实是抱着补偿和愧疚的心态,希望能弥补谭菱早早失了父亲的遗憾和难过,所以有些事,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不会去计较。但琴茗馆一事,的确是压过了她的底线,让她不得不去沉思。而这一细想,谭氏发现谭菱其实并不合适镇北侯府,是她一直被执念蒙蔽了心中的清明。 镇北侯府不需要进门的女子家世多好,但至少要是个冷静、公正、聪慧的女子。镇北侯府位高权重,一个不慎就会落人话柄,所以每个人都要加倍谨慎,谭菱做得到吗?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谭菱被家里养得太娇了,不但做不到最起码的贤惠低调,也抗不起任责任。就像今天这事,什么都没查清楚,只为了扳倒冉凝,就莽撞行事了,这以后要惹出多大的麻烦?而镇北侯府上不遇事便罢了,万一遇上,肯定是大事,谭菱不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成为镇北侯府的软肋或累赘,这才是最可怕的。 当初镇北侯与夫人同意她进门,并不是看重她的家世,她也没有多少学问,看重的就是她办事稳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又低调不张扬罢了。 想得越多,谭氏越觉得谭菱不合适入府,是她自己想得太表面,太肤浅了。好在现在谭菱年纪不大,找人家也不难,让谭菱入府的想法还是就此打消,才是对镇北侯府最好的选择。毕竟她的后半生也与镇北侯府系在一起,镇北侯府好,她才能好。 “是,儿媳知道了。”谭氏没有任何反驳地就点了头,“儿媳也想过了,谭菱的确不适合侯府,还是另外打算比较好。” 对于谭氏的态度,镇北侯和钟将军都有些意外,原本他们以为还要说好一阵也能说通。 镇北侯先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日后给谭菱找个好人家便罢了。” “是。我明日会亲自到谭府上与嫂子把事情说明白,也好让她给谭菱相看人家。”决定放弃了,谭氏也就不再纠结了。以前的谭菱在她看来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会撒娇,也贴心。现在却如此有失分寸,其实她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的。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也会尽量帮着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别辜负了谭菱便是了。 “好。这件事你亲自去办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镇北侯点点头,说道:“冉凝是个好孩子,日后你多指点她一二,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是。”谭氏应着。和谭菱一比,谭氏也不得不承认,冉凝的确更适合镇北侯府。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镇北侯也没留他们,剩下的事他相信谭氏会处理好。 “是,儿子告退。”钟将军说道。 “儿媳告退。”谭氏行了礼,与钟将军一并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钟将军主动握住谭氏的手。 谭氏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已经不记得她的相公多久没有这样牵过她的手了,似乎是从她坚持要让谭菱进门开始,又似乎是从她对钟溯变得冷淡开始……而今天,原先夫妻和睦的种种好像又回来了,就像之前那些争执和不满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有女人不希望得到自己相公的疼爱,谭氏也是,而此时她也突然醒悟,其实原本她与她的相公根本不必那样疏离,很多事其实是她没想明白,才走了弯路。 “明日我陪你一起回谭府?”钟将军征求她的意见。 谭氏微笑着摇摇头,说:“不必,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过去就行。我与嫂子说谭菱的事,你在也不方便。”她明白自己的相公是想帮自己镇场面,但谭府现在只剩下女流之辈,年节一起去便罢了,平日里还是她自己去比较方便。 “那好。”钟将军也不强求,只说道:“你谈完事到悦然楼等我,我们吃了午饭再回来。”悦然楼是他们一直比较喜欢去的地方,当初两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在那里,婚后也会三五不时地去一次。后来直到有了谭菱的事,才没再去过了。 “好。”谭氏笑着点点头。谭氏的年纪本也不算太大,如今放下份心事,与钟将军重新和睦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整个人也显得风韵犹存。 次日早饭后,谭氏就去了谭府,将她的决定说与了谭夫人听。 谭夫人听完,当时脸色就十分难看了,但又不敢得罪谭氏,毕竟他娘家的侄子现在已经靠不住了,只能依仗谭氏,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只能劝着,商量着,想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但谭氏态度很坚决,谭夫人也没办法,只能掉起眼泪博取同情。谭氏这回没听她那套,将自己带来的厚礼摆到谭夫人面前,也没再多说,就告辞了。 谭氏一离开,谭夫人也没心思管这些厚礼了,连忙去了谭菱房里。 听完谭夫人的叙述,谭菱眼睛都气红了,抓起屋里的东西就往地上砸,边砸边尖叫道:“当初说要抬我做贵妾,现在就想反悔?!我谭菱是什么人?怎么能让她这样羞辱?!” 谭夫人想上前劝几句,但看谭菱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疯狂中,也实在也不敢劝。 “姑母这个骗子!毁了我大好的年华,说不要不就要我了!凭什么?!” “冉凝那个贱人!若不是她从中插一脚,我早就是表哥的正室了!” “呵呵,都是骗子!都是骗子!骗子!该死的骗子!” “不,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我那么爱表哥,我一定要成为他的妻子!” …… 谭菱越砸越疯,丫鬟们都被吓得跑到了房外,贴身原本想去劝,却被她一个木盒扔过去,砸破了额头…… 谭夫人也被谭菱吓坏了,但又不敢上前,只能跟丫鬟们一起躲到门外去。 等屋中的东西已经砸无可砸,扔无可扔了,谭菱才停了手,双目通红却没有什么焦点的盯着一处,喃喃自语,“如果没有冉凝就好了,对,如果没有冉凝,表哥一定会娶我的,到时候我就是钟少夫人了。呵呵,冉凝,你怎么不去死,你最好立刻死掉,我要让你死……哈哈……哈哈哈……” 原本低低的笑声到后面一阵高过一高,最后变成了癫狂的大笑。听得谭夫人毛骨悚然,却又不敢说什么,生怕被自己的女儿砸破了面相。 丫鬟们也被谭菱这种疯狂的举动吓着了,小声说着“姑娘疯了”之类的话…… 谭府上下因为谭菱,陷入一片混乱。 这些事冉凝和钟溯都是不知道的,两人也没有关注京中近来关于谭菱的的传言。 自那次琴茗馆的闹剧之后,他们都异常忙碌,钟溯忙着与楚川谈后续的合作,这件事已经告知了镇北侯和钟将军,两人感叹着冉凝才智的同时,也觉得钟溯在这方面原本并不觉得弱,但与冉凝一比真是差了一些。好在冉凝是钟溯的媳妇儿,总会帮着钟溯的,这也让两位长辈放心了不少。而冉凝也在忙于过世的侯夫人,也就是钟溯祖母的周年祭祀,没空过问钟溯那边的事。 祭祀一事,冉凝并没有操办过,管事虽知道流程和所需要用品,但具体还是得冉凝来决定。而钟溯近来又忙,冉凝不好去打扰他,于是在与管事初步商定后,找了一日晚饭后,去了谭氏那里。 谭氏现在虽已经重得镇北侯的重视及钟将军的心,但管家之权还没有拿回来。她想通了,也便不着急了,她想用这段时间好好弥补一下夫妻间的感情,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母亲。”冉凝进门后向谭氏行了礼。 “嗯。溯儿没跟你一起来?”谭氏问。一般这个时间,钟溯会再过来一趟。 “相公接到书信,有事要紧急处理,我便自己过来了。”冉凝说道。 “嗯。”谭氏点点头,她其实还是不知道怎么与冉凝相处才好,毕竟之前也没有好好相处过,而她也严肃惯了,对冉凝也没多个笑脸。 “母亲,儿媳今日过来是有事想与您商量。” “坐下说吧。”谭氏点头道。 冉凝落座后,说起了关于祖母祭祀一事,又简单地说了她与管事初步定下的部分,然后道:“儿媳从未操办过祭祀一事,恐有疏漏,所以特来请母亲定夺。” 谭氏也没难为她,喝了口茶,说:“往年我都会前往城外的云清庵小住几日,送经祈福,祭祀的同时,也为府上求平安。你既然是嫡孙媳妇,就随我一起去吧,祭品按去年的加上一成就可以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谭氏愿意带她去,冉凝便放心了,自然也是乐意的。 “是,儿媳这就让管事准备。”冉凝应道。 “嗯。侯爷那边你记得去回一声。”谭氏提醒。 “是,儿媳知道了。”冉凝应着。 “行了,你回去吧。跟溯儿说,如果忙就不必过来了。”谭氏摆摆手。 “是,儿媳告退。”冉凝起身行礼,然后退了去出。 谭氏对她的态度还是有些冷淡,但已经比原先好多了,冉凝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心里倒也松了口气。只要她做好本份,相信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第57章 出行 第57章出行 钟溯与楚川将后面的事商量好后,钟溯也结束了“病假”,开始重新上朝。而楚川也没有再与北鑫帝纠结冉凝的问题,完全站在南炎使臣的位置跟皇上谈通商协议,倒是把考虑了很久要怎么试探钟溯和镇北侯府的皇上弄了个错手不及。他原本以为楚川会在这些事上再做些文章才对,没想到楚川却突然只字不提了,皇上也不好主动提,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总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其实就各方来说,收获最大的还是楚川,不仅如愿与钟溯达成合作,还能签下通商协议,又能将弟弟送到北鑫养身子,而南炎皇位似乎也是他的囊中之物,总之,他可谓是最大的赢家了。 楚川没再提难为人的要求,协议自然很快便达成了。楚川还要尽快赶回国内,以免他在外逗留太久,南炎再出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乱子。 楚川离开前,私下悄悄与钟溯吃了顿饭,所以他离开这日,钟溯就没有前去相送,以免被人知道他们关系还不错,毕竟在表面看,楚川仍是那个打过冉凝主意的人。这次皇上也没有亲送楚川出京,而是让大皇子代他将人送走。这种差事大皇子自然是乐意的,楚川在京上,他并没有机会与其私下见个面,这次送行,倒是可以给他提供一次与楚川交好的机会。 钟溯去军营巡视完回来,就看到房里堆了不少东西,冉凝正拿着礼单翻看着,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 “谁送的东西?”钟溯问。 “你回来了?”冉凝抬头看向他,嘴角勾出笑意,说道:“是楚川一早让人送来的,说是今日要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特备了些薄礼送过来,看样式应该是从南炎带过来的。还有些南炎的点心,说是让带来的厨子特地做的。” 虽然知道楚川对冉凝并没有别的意思,但看着这些样式繁多的礼物,钟溯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拎起那一大盒点心,交给碧竹,说道:“拿下去分了。” 碧竹意外地看了看钟溯,又看了看冉凝,心想:这可是南炎二皇子送来的点心啊,少夫人还一块都没尝过,就要让她拿下去分了,似乎不太好吧? 冉凝倒没在意,对碧竹点点头。 碧竹见冉凝同意了,这才把点心拎了出去分给小五和钟溯的一干暗卫,这么一大盒够他们吃好些天的,实在不是小份量。 “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带你去南炎慢慢吃。”钟溯说道。他的夫人想吃个点心,还需要楚川送?笑话! 冉凝失笑,说:“我本也没想吃,只是给让你尝尝而已。”她对这些东西并不贪嘴。 “有机会我们还是去南炎吃吧,那样才更地道。”钟溯认真的说道。 “好。”虽不知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事,但有钟溯的承诺,就不会是空话,“三日后我要跟母亲一起去云清庵,要小住几日再回来。” “嗯。”钟溯知道冉凝跟母亲是去那里祭祀的,他是男子,不便去尼姑庵,所以这事家里的男人是不必过去的,一般在整周年的时候,会另外举行祭祀,“我派人送你们去。” “不必了。母亲说带些家仆就可以了,往年也是这样,今年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冉凝说。 尼姑庵多是女香客,带太多男家仆过去恐怕会冲撞了,所以除了车夫,她们尽量只带丫鬟。 “好。云清庵条件不比禅音寺,一些日用的东西多备着些。”钟溯提醒道。 “好,我会让碧竹准备。”冉凝微笑地应着。 “嗯。”钟溯又随手翻了翻楚川送来的东西,感觉让有什么冉凝平时要用的,便不再过问了。他可不想他的夫人带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即便只是出于礼貌。 “对了,还有件事。”喝着碧竹送上来的茶,钟溯对冉凝道:“今天楚川一走,左相又把冉觅的事拿出来,求皇上给他作主。” “江公子现在怎么样?”冉凝问。这件事冉觅肯定是不占理的,但有没有相谈的余地还要看江彭现在如何。 “听沐一说人已经清醒了,但有骨折,还得在床上躺上一阵。”钟溯是不关心这些事,都是下朝一起往宫外走时,都沐一随口说起的。 “左相是想如何?”冉凝问。 “看意思是想让皇上判冉觅的刑,往重的说可能会被流放出京。”钟溯分析道。 “我父亲什么意思?”冉凝又问。 “万平伯是想大事化小,不过左相肯定不会同意,皇上也不喜世家子弟在京中过于嚣张,命万平伯回府思过,冉觅那边暂未发落。”钟溯说,“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皇上命万平伯思过,都是有意要向着左相了。今日皇上让大皇子去送楚川,大概也是为了让左相安心。” 冉凝点点头。其实这件事无论怎么看,万平伯府都讨不到任何便宜,毕竟左相那边有江妃,有大皇子,而万平伯这边呢?谁都没有…… “这件事留给父亲自己处理吧,你别管。”冉凝提醒钟溯。因为楚川的事,钟溯与皇上的关系还是有些微妙,所以冉凝觉得这件事钟溯万万不可插手,否则肯定会陷入麻烦。 “嗯,我知道。”钟溯自然是明白的,这次皇上丝毫没给万平伯留颜面,恐怕也有试探他会不会帮忙的意思。 说完正事,钟溯突然对冉凝说道:“晚上包羊肉饺子吃吧?” 冉凝挑眉看向他,在她的印象里,钟溯对吃什么是极少有要求的,“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其实是想吃饺子,今天巡视军营的时候看到他们在做羊肉汤,就想尝尝羊肉饺子。”冉凝虽说只给他包过一顿饺子,但那种好味道还是让他记忆犹新,不是说家里的厨子包得不好,只是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冉凝包的。 “好啊,那一会儿让碧竹去买羊肉。”钟溯想吃,冉凝是肯定不会拒绝的,而且也不费什么事。 “嗯。”钟溯微微露出笑意。 “小厨房里熬着汤,我准备馅料的时候你喝一点。”冉凝说。自从让碧竹每日准备汤品后,就一直没断过。有时候钟溯没时间喝,可能就进小五或者暗卫的肚子里了,但熬汤这件事依旧没有半分马虎。 “好。”钟溯点点头。这些都是冉凝的心意,他是不会拒绝的。 三日后,冉凝就跟着谭氏一起出发前往云清庵了。在出门前的这几天里,冉凝带着碧竹做了不少点心,就是怕钟溯忙起来饿着自己,小五去大厨房取吃的也不方便,钟溯也不一定喜欢,而自己的小厨房里备着,想吃随时候可以拿,都是钟溯喜欢的又能让他常换换口味。 镇北侯府上准备了两辆马车,冉凝与谭氏坐前面那辆大的,丫鬟们坐后面那辆小的。这样路上也能快一些,不必耽误太多时间。 钟溯出来送冉凝,细心地嘱咐了一番后,才给她系好披风,扶她上了车。 马车辘辘地跑动起来,渐渐远离镇北侯府。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钟溯才转身回了府。 云清庵不像禅音寺那样离京中比较近,它相对要远上许多,又是建在山顶,路并不好走,即便是乘马车,也要花半天时间。因为侯夫人在世时,不喜欢人太多的禅音寺,更愿意去安静的云清庵,所以祭祀的地方才会定在那里。 路上人并不多,马车跑得也顺畅,冉凝和谭氏也并没有说什么话,马蹄声与车轮声在车内的安静中格外明显。 近中午的时候,马车终于跑上了山路,速度也放慢了许多。山路略窄,虽然经过了修整,但依旧凹凸不平,最多够两驾马车错个身,这还是得在车夫技术够好的情况下。而路的另一边是悬崖,虽有木栅做了简单的围栏,但并没有什么用,还有很多松动和断裂的地方。 马车在山路上跑了没多会儿,突然不知从哪跳出了几个手持大刀的壮汉,面露凶光,一身强盗的打扮。马受了惊,扬起马蹄,车箱也跟着一震,冉凝差点撞到头。好在车夫够稳,控制住了马。 “什么人?光天化日居然胆敢拦人去路!”车夫怒斥道。这一带山路虽说崎岖,却也没听说有山贼强盗出没啊。 路上的行人也被这突来的情况下坏了,纷纷尖叫着跑开。 冉凝皱了下眉,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对方大约有七八个人,而他们一车女眷加两个车夫两个男家仆,根本不是对手。 “怎么回事?”谭氏问冉凝。 “有人拦路,看起来不是山贼就是强盗。”冉凝回道,她并分不出这两种人的打扮,只能猜测。 谭氏皱起眉,“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白天拦路?”谭氏到云清庵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可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见这些强盗也不说话,车夫皱着眉道:“你们现在让开,我们便不追究了。”车夫也知道,如果真打起来,他们并占不到便宜。 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准备考虑车夫的话,带头的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就提刀就砍了过来。 坐在后面那辆马车车箱外的男家仆见状,也冲上来护主,他们的武功虽然不高,但也是待在镇北侯府多年,防身的本身是必备的。 冉凝看着外面的形势,感觉并不太妙,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个个武功都不弱,这山中也没人相助,恐怕这次真的要出事。 “母亲,我们下车往回跑,还有希望逃走。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对那些人来说就是瓮中捉鳖。”冉凝很快做出决定。车夫和下人肯定撑不了多久,她们如果不快点跑,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好。”谭氏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面色还算冷静。 冉凝盯着外面,想找机会带谭氏下车。可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其中一个强盗就将两只飞镖分别插-进了两匹马的臀-部,马一吃痛,就不管不顾地就开始往前冲。冉凝被这么一晃,一下倒进了车里。 马在前面疾驰,反应过来的车夫和丫鬟在后面急得直追,那些强盗也没有就此放弃,一起追了上来,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样子。 冉凝不知道马会冲向什么地方,只能紧抓紧谭氏的手,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下一步要怎么办。 随着碧竹大叫了一声,“少夫人!”马匹冲出了栅栏,带着车箱直接掉下了悬崖…… ☆、第58章 悔过 第58章悔过 马车直直地向崖下坠落,冉凝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是生j死。突然间,冉凝觉得心中似乎有无数的遗憾——她还没有看着钟溯摆脱疯魔,还没有与钟溯走遍大好河山,还没有跟钟溯一起体会完生活的美好,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没有白头偕老…… 冉凝不想死,但这并不是由她决定的。下落的地速度越来越快,扑通一声,马连着车一起掉进了深水潭。 入水后,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冉凝立刻反应过来,环住谭氏的脖子,带着她一起游出马车,然后努力向上游。谭氏不会游水,原本乱扑腾了几下,心里慌得很,但冉凝一环住她,她突然想起来冉凝是会水的,便放松了下来。 入水时因为气吸得不够多,冉凝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憋死,可整个人浸在水里,她也不能呼吸,只能拼命往上游。肺部越来越疼,可冉凝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比起现在的难受,活着出水见到钟溯才更重要。 不知游了多久,冉凝终于带着谭氏浮出了水面。冉凝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了。谭氏并没比冉凝好多少,憋的眼睛的红了,不过好歹是熬过来了。 缓过气来,冉凝四下看了看,这处水潭很深,周围长满了茂密的植被,即便已经是秋季,这里的凋零也比外面慢上许多。 带着谭氏游到岸边,冉凝脱力地坐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和整洁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在浮上水后,她不只一次地庆幸她祖父在世的时候,明令要求她必须学会游水。如果不是这样,今天是什么下场恐怕就不必多说了。 谭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水,也是一身的狼狈。她毕竟上了些年纪,即便将她带出水的是冉凝,她并没有费什么力,此时却也觉得体力有些透支了。 休息了片刻,冉凝摸了一下腰间,发现让碧竹给她准备的防水荷包并没有丢,心下也放松不少,对谭氏说道:“母亲,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追来,我们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吧。” “好。”谭氏点点头,现在这个境地,她也不想拖冉凝的后腿。 冉凝先爬起来,然后扶起谭氏,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沿着岸边走。这个深潭连着一条略宽的小河,不知道是流向哪里,一眼也望不到头。与其漫无目的地乱走,不如等人来救,毕竟她们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乱走说不定会迷路,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两人走了一阵,冉凝眼尖地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并不大,但地势相对高一些,倒也安全。 “母亲,我们就去那个山洞休息吧。”冉凝说道。 “好。”谭氏也没有反对,现在能有个栖身之所已经很好了。 爬了一个小坡,两个人进了山洞,山洞并不大,里面显得有些阴冷,但并没有野兽,洞口还有几株植被能遮掩一二,倒是个好地方。 将谭氏送入山洞后,冉凝说道:“母亲,我去拾些柴禾来,我们得把衣服烘干,若生病了会很麻烦。” “嗯,你去吧。小心些。”谭氏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她现在腿酸得根本走不动。她是极少走这么多路的,出门不是有轿子就是有马车,哪里需要她走?所以这番走下来,她的确有些吃不消了。如果她要跟着去,反而会成为冉凝的累赘,倒不如在山洞里等着。 冉凝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和谭氏相比,她倒是个经常走路的,虽然游水费了些体力,但休息一阵倒也缓过来了。 谭氏也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了,直接坐到一块石头上,靠的山壁休息。 过了大约两刻,冉凝带了一些柴禾和野果子回来。这种小柴禾山中遍地都是,随手就可以捡到。野果是几株矮树上的,是什么果子冉凝并不清楚,用银簪测过没毒后,便也顺手摘了一些,她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有些储备总是好的。而让冉凝觉得比较庆幸地是,山中温度比外面略高一点,她们倒也不必太担心夜晚要如何御寒了。 将东西放到山洞外侧,冉凝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木柴。 谭氏意外地看着冉凝手上的火折子,问:“你怎么会带这个?” 冉凝看着燃得还不够旺得火,说道:“相公说云清庵条件简陋,让我将东西准备全一些。我祖父在时,曾经跟我说过什么是外出必备的东西,只要带着这几样,就不会在需要的时候找不到衬手的东西,这火折子就是其中之一。” “老万平伯有远见。”谭氏说道。 冉凝微微笑了笑,继续弄木柴,直到火旺起来,才对谭氏说:“母亲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搭到石头上吧,这样干得比较快。” “好。”谭氏将外衣褪下来,也没让冉凝动手,自己铺到了另一块石头上。 冉凝也脱了外衣晾晒,这个时候谁也没时间讲究和矫情,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烤着火,倒也不觉得冷。冉凝将已经洗干净的果子递给谭氏,说道:“母亲,您吃点果子吧。这里暂时找不到其他吃的,只能将就一下了。” “嗯。”谭氏也没嫌弃,接过果子就吃了起来。果子的味道并不好,但总比没有强,“你也吃一点,忙了这么久,累坏了吧?” “还好。”冉凝笑了笑,谭氏倒是难得会关心她,“我们今晚恐怕要睡在这儿了。相公得到消息过来,估计都得是晚上了,夜晚山路危险,要找到我们也得费一番工夫。” 谭氏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回去报信也得花不少时间,何况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活着回去。 “母亲也不必太担心了。我们落崖都还活着,说明上天眷顾,不会有事的。”冉凝安慰谭氏。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就要葬身水底了。”谭氏也知道是冉凝救了她的命,心里也很感激冉凝,其实如果冉凝为了自保没救她,也不能说冉凝什么,毕竟冉凝一个弱女子,拖两个人上岸不仅是需要坚持,还需要勇气,万一中途失了力气,两个人都会沉下去,送了命。 “我亲生母去得早,我也没能体会母亲对女儿的疼爱,也无从孝敬早世的母亲。嫁给相公后,您就是我的母亲,我救您是应该的。”冉凝微笑道。她从未想过不管谭氏,一方面谭氏的确是钟溯的生母,无论如何,她不能见死不救。另一方面,那也是一条人命,出于人性也不能不救。 谭氏看着冉凝,眼中有些动容,嘴唇动了动,说:“我待你并不好。” “不,您并没有害过我,这就很好了。”冉凝的要求并不高。 “你……”谭氏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冉凝的举动无疑是让她动容的,她也第一次仔细看了看冉凝。冉凝的样貌自是没得挑的,如今发现性子竟这样好,又尊重她,她当初何必那样让执念蒙住了双眼呢? “您对我了解不多,所以疏远也好,不喜欢也罢,都是正常的。以后您多与我说说话,说不定就不疏远了。”冉凝笑道。 谭氏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句“傻孩子”。 冉凝拨着火堆,等谭氏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母亲,今天这事实在是有蹊跷。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我与母亲都不是结仇之人,怎么会有人特地来追杀我们呢?” 谭氏对她的确冷淡,但在外,谭氏的名声很好,并不是会与人有口角的人。而她就更不可能与人产生冲突了。再者,要多大的仇才能让人想杀人泄恨呢? 谭氏也皱起眉心,问:“你确定是来寻仇的?” “不能完全确定,但他们肯定不是一般的强盗劫匪之流,否则不会这样一言不发地直接要来杀人,从那个气势看就是为杀人而来的。他们肯定我们在马车内,所以才用飞镖扎了马,让它们疯跑,借此至我们于死地。”冉凝分析。若是一般的强盗,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也会想要带走马匹才对,毕竟马对他们来说是相当有用的。 谭氏思考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问:“会不会是溯儿的仇家?” “不会。”冉凝直接否定了,“相公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就算他有仇家,他也不会放任那些仇家来算计我们的。” “你这么信得过他?”谭氏倒是有些意外。 “是。”冉凝毫不犹豫地回道。 谭氏似笑非似地说道:“他疯魔起来,可是连亲人都不放过的。” 冉凝知道谭氏指的是钟溯杀害谭锋一事,她也随之沉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冉凝在考虑事到如今,是否有继续隐瞒的必要。钟溯是为了谭氏,才抗下了这些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到底得到了多少回报?她不愿意钟溯一直活得这么累,如果这件事终要有一个人出来做坏人挑明,冉凝不介意做这个坏人,因为钟溯的任何一点委屈,她都不是愿见的。 考虑了许久,冉凝才开口道:“母亲,这些话也许我并不应该说,但我也不希望您一直怨怼和误解相公。相公杀了舅舅是事实,但那是因为舅舅通敌叛国在先。” “什么?!”谭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上原本还握着的果子也滚到了地上。 冉凝微微叹了口气,将从贤贵妃那听到的事情的经过同谭氏说了一遍,也说了大家瞒着她的原因。如果放在平时,冉凝是不会贸然去说的,她怕谭氏承受不住,自请下堂失了立足之地。但现在她们身处林中,前途未知,能熬到现在这一步,强大的心理的承受力和求生欲都在支撑着她们,所以这个时候说,谭氏即便受到打击也是可以抗下来的。 等冉凝把事情和所有人的想法说完,谭氏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母亲,看在相公一心为您的份上,请您不要提什么下堂的话,成全了相公的孝心吧。”冉凝轻声说道。这件事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就可以了,而现在这种平衡也不要被打乱,这才是对钟溯、对整个镇北侯府最好的。 谭氏从默默掉泪最后变成了失声痛哭,边哭边道:“是我对不起溯儿啊,我的溯儿啊……” 冉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安慰谭氏道:“母亲,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谭氏哭了一阵,似是把心中的心疼和悔恨都哭了出来,才抹了抹眼泪道:“你说的对。好孩子,幸好你告诉我这些,否则我死也不能瞑目啊。我的溯儿吃了这么多苦,我作为母亲却没有好好照顾他,反而日渐疏远,都是我的错。没想到害我溯儿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我的兄长,我还为着那么一个不忠不义之人埋怨的溯儿这么多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看不清啊。” “母亲别这么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顾虑。日子还长着呢,您日后多疼相公一些便是了。”冉凝说道。 “你说的对。你也是个好孩子,是我以前不知道珍惜。”谭氏吸了吸鼻子,说:“如今我也全知道了,日后肯定不让你和溯儿受委屈了。” 冉凝轻笑道:“我没什么委屈。您是相公的母亲,相公也不会觉得委屈的。” “傻孩子。”谭氏摸了摸冉凝的头发,将她搂进怀里,疼惜地拍了拍。 她这也算因祸得福吧,在差点丧命之后,得知了这些年来她一直误会的事。好在她还活着,冉凝和溯儿也都活着,她还有机会补偿,他们镇北侯府日后也会更和睦,更繁盛。 ☆、第59章 安然 第59章安然 把话都说开了,无论是谭氏对冉凝,还是冉凝对谭氏,都感觉亲近了不少,两个人的独自也不再觉得尴尬或者沉闷,谭氏细细地问了冉凝在万平伯府时的生活,对她的成长也有了一定了了解。 不知不觉,夕阳西沉了。两人的衣服也都干了,冉凝对谭氏道:“母亲,看来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一下午,她们都没听到任何动静,想来是没有追来。 “那就好。”谭氏也略微放了心,如果真有人追来,她们恐怕凶多吉少。 “母亲,我再去采些野果,再多拾些柴禾过来,您在洞里看着火,别让它熄了。”冉凝说道。其实火若熄了完全可以重燃,冉凝找了这个理由只是想让谭氏在洞里好好休息。她年轻,体力恢复得快,谭氏不比她,又哭了好一阵,冉凝实在不忍再让她累着。 “好,你小心些,若有事就大声叫我。”现在天色还不算暗,冉凝出去找东西相对也安全些。 “嗯,知道了。”冉凝点点头,便套上衣服,起身离开了。 柴禾和野果的地点她已经掌握了,倒也不费什么劲儿。在摘野果的时候,冉凝发现似乎有鱼不时地跃出水面,仔细一看,可能是因为风的关系,一些白色的小花被吹落到水面上,吸引了不少鱼前来觅食。有几条因为跳得太猛,直接跳到了岸上,搁浅在那里。 冉凝心思一动,觉得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沿路走了一段,捡了四条比较肥硕的,在远一些的水边,用小刀将它们处理干净,串在细枝上准备带回去烤。这把小刀也是荷包里的,小刀只手指长短,伤不了人,也杀不了猛兽,只能用来切个东西,削个树枝之类的,这是当初她的祖父特别定做的,随身携带也方便。 满载而归的冉凝也没忘将比较小的鱼丢回水里去,小鱼要长大才能生生不息地繁衍,就像是一场轮回。 见她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谭氏有些意外,问道:“你去捉鱼了?” “没有。”冉凝放下东西,笑道:“是它们自己跳上岸的,我运气好就捡了个便宜。” 谭氏听完也放心了,她是真怕冉凝去捉鱼,实在太危险了。 用小刀又削了几个细树枝后,冉凝将鱼分别串好,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母亲,我没烤过鱼,恐怕不会太好吃。我们将就吃一点吧,总吃野果会没力气。” 谭氏笑着伸手把鱼拿过来,说:“我来烤吧,你休息。” “母亲会?”冉凝有些意外。 谭氏微笑道:“在没有溯儿的时候,我和你们父亲不时地会去野外走走,你们父亲是武人出身,不喜欢府中拘谨,经常要到外面走走。那时候我们就时常在外面烤些东西吃,鱼啊、獐子啊、野鸡之类的,都烤过。虽然很长时间没烧了,但肯定比你这个没烤好的好一些。” 冉凝没想到她的公婆以前竟是这样的恩爱,“那就交给您了。” “嗯。”谭氏开始烤鱼,并跟冉凝聊起了钟溯小时候的事。让冉凝对钟溯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虽说谭氏已经很多年没动手烤过鱼了,但烤出的鱼还是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即使没有盐,味道也不差。等两个吃饱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洞内一直有火烤着,倒也不像刚进来时感觉那样潮湿阴冷了。冉凝整理的一下洞口的藤蔓,使其最大限度地遮挡住洞口,避风的同时,也能增加安全性。 “母亲,您先休息吧。”看谭氏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冉凝说道。 “嗯。”谭氏的确累了,也不准备再逞强,“你也休息吧,看来今天晚上溯儿是很难找到这里了。”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也被云遮住了,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这样的夜晚来找人,实在太危险了,冉凝也好,谭氏也好,都不希望钟溯冒这个险。 “嗯,您先睡吧,我一会儿就睡。”冉凝说道。她需要再观察一下,确定的确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再睡。 谭氏也没再说什么,先合衣躺下了。条件虽简陋了些,地上也的确硬得难受,但累了一天,谭氏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冉凝在洞口附近坐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合衣靠着墙壁休息,就算没什么危险,今晚大概她也很难睡得安稳了。 不知睡了多久,冉凝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了。其实脚步声并不重,只是在幽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突兀。再加上冉凝其实并没有睡熟,所以一点动静都能将她吵醒。 清醒了片刻之后,冉凝悄悄透过藤蔓往外看,只见河边火把点点,似是有人来寻她们了。冉凝并没有贸然出去,因为她还不确定是钟溯还是追过来要杀她们的人。 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让人感觉格外不安。冉凝仔细地看着洞外,想看看能不能透过火把的微光看清来人的身影。 这时,一阵熟悉又特别的香味被微风吹进来,虽然只有淡淡地一抹,但冉凝还是立刻认出那是钟溯身上的味道。欣喜的冉凝拨开藤蔓,正要叫钟溯,钟溯也听到声音向这边看了过来。 两个的距离说不上远,可冉凝并无法看清钟溯的样子,而钟溯的视力极好,一眼就看清了洞口的冉凝,下一秒就来到了冉凝身边,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 感受到钟溯的力道和体温,冉凝的心也放松下来,回抱着他道:“我以为你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找到这儿来。” “你没事就好。”钟溯抱着冉凝的双臂又收紧了些。 “我没事,山下是水潭,你知道我是会水的。”冉凝知道现在的钟溯比她更需要安抚。 “幸好。”当时他听到碧竹来报,整个人差点疯魔,好不容易压下躁动的内力,吩咐了碧竹去报官,便急忙带人来寻了。等发现这里连着一条河流时,他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了些,这才冷静地安排府上和衙门赶来的人分头去找,自己也亲自下山来找。 “上天眷顾。”冉凝微笑道:“知道我还没有与你白头偕老,不忍心让我们遗憾吧。” “嗯。”钟溯亲吻着冉凝的耳朵,人也慢慢沉静下来,“先离开这儿再说。”说着,钟溯解下披风给冉凝围上,晚上温度略低,他不想让冉凝冻着。 冉凝的披风在落水后被她解开随水漂走了,围着那么个东西实在不方便划水。 “好。我去叫母亲。”冉凝说道。 钟溯刚才一直沉浸在寻找冉凝的焦急和找到后的喜悦中,母亲那边他都已经没心思去想了。此时听到母亲安然无恙,他也知道一定是冉凝的功劳,心下对冉凝也更是心疼到骨子里了。母亲对冉凝的态度他很清楚,而冉凝的相救让他对冉凝的愧疚又深了许多。 “母亲,醒醒,相公来找我们了。”冉凝轻声叫着谭氏。 谭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叫了声“凝儿”。 “嗯,母亲,相公来了,我们可以回府了。”冉凝笑道。 谭氏也清醒过来,坐起身问:“溯儿来了?” “是。”冉凝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站在洞口的钟溯道:“进来啊。” 钟溯走进洞中,看着一点也没受伤的谭氏,叫了声:“母亲”。 看到钟溯,谭氏眼睛又红了,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冉凝将她扶起来,对钟溯道:“你背母亲走吧,母亲累得不轻,又受了惊吓,山路难走,还是背着放心些。” 钟溯看向谭氏,他是从来没有背过他母亲的,从母亲开始舒远他,他连站在母亲身边的次数都极少。 谭氏并没有反对,只是看着钟溯。她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儿子了…… 见母亲没有反对,钟溯便蹲下-身。谭氏抿着嘴角,趴到了钟溯背上,钟溯将她背了起来。 谭氏鼻子泛酸,她的儿子啊,这么孝顺,这么懂事,她却一直在辜负儿子的心意。这算什么母亲呢? 出了山洞后,冉凝发现来寻她们的人中除了府上的,还有衙门的官差。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冉凝便没有多问。 人找到了,而且并没有受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沿原路返回,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小五按钟溯的吩咐扶着冉凝,谭氏在钟溯的背上不断地抹着泪,但光线昏暗,谁都没有注意到。 回到府上,天已经见亮了。府上的人也都松了口气。下了马车后,钟溯先将谭氏背回房间,然后也没多留,就回了自己院子照顾去冉凝了。 冉凝泡了个热水澡,驱走了寒意,又喝了一碗姜汤,才躺到床上休息。 钟溯也脱了外衣,躺进被子,抱住了冉凝。 冉凝枕着他的手臂,问:“今天不用上朝吗?”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谁还有心思上朝?已经告假了。”钟溯说道。比起上朝这种事,冉凝对他来说更重要。 冉凝点点头,又问:“这事惊动衙门了?”冉凝猜应该是这样,否则也不会惊动衙门的人帮着一起找。 “嗯。这件事镇北侯府是肯定要查明白的,但因为发生在京城的地界上,总要告诉徐大人一声,以免到时候被人说镇北侯府乱用私刑。”钟溯考虑得很清楚,要查明白,带着徐大人自然更名正言顺,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发现镇北侯府的势力动向。等查出来直接告诉徐大人,面明上要怎么办还得按律法来,但私下里要怎么样,就是他们镇北侯府说的算了。 “也好。”冉凝也不希望镇北侯府落下什么不利的名声。 也许是冉凝真的太累了,也许是钟溯的体温实在太暖和,说着说着,冉凝就睡着了。钟溯看着冉凝的睡脸,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他的至宝又回来了,他的心也可以归位了。 ☆、第60章 和睦 第60章和睦 等冉凝醒来,已经是中午了。钟溯依旧躺在她身边,看起来也是醒来没多久。 见她睁开眼,钟溯摸了摸她的脸颊,问:“饿了吗?母亲让人送了鸡汤过来。” “母亲醒了吗?”冉凝觉得谭氏应该比她累才是。 “嗯,送汤来的丫鬟说一个时辰前醒的。”钟溯说。 “哦,那吃完饭去母亲那儿看看吧。”母亲给她送汤来,也是一种亲近的表示。 “等你休息好了再说。”现在冉凝无恙地回来了,钟溯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休息,其他的都等休息好了再说。 两人起床洗漱后,碧竹带着丫鬟将午饭摆上了桌。她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家少夫人说,但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只好等冉凝缓一缓再说。反正她现在确定冉凝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来。 “出了这种事,耽误了祖母的祭祀,要怎么办才好?”冉凝有些忧心。镇北侯对故去的夫人的深情,府上人尽皆知,如今耽搁了祭祀,冉凝总觉得于心不安。 “祖父说等你和母亲休息好了,直接在家中祭祀。”钟溯帮冉凝吹凉了汤,说道:“发生这种事,谁也没有料到。如今你与母亲没事,也是祖母保佑。等多给云清庵一些香油钱,让她们为祖母送经,咱们在家中祭祀也是一样的。” “好。”只要不耽误,找一个折中的法子也是不错的。 “那些拦路要杀我们的人,可有眉目了?”冉凝问。这是所有人在她们平安回来后最关心的问题,冉凝也不例个,她总要知道是谁想至她于死地。 “目前还没有消息。徐大人那边在明面上查,我的暗卫在私下查,有结果人会立刻告知我的。”钟溯有些不满这种效率,但也没办法,总需要一些时间的。 “嗯。”冉凝点点头,给钟溯夹了块排骨,说道:“最近我会待在府上,哪也不去,你也不必太担心了。” “我守着你。”钟溯说道。 冉凝失笑,“没必要,府上高手那么多,你忙你的事吧。” 她们这次出门是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所以并没有带什么暗卫之类的,但这并不表示镇北侯府上没有能护她周全的高手。 “我不放心。”经过这次的事,钟溯觉得只有他自己待在冉凝身边,才是最安心的。 见他一脸认真,语气也不容反驳,冉凝便没再劝他,这是钟溯的心意,她接受便是了。 午饭后,谭氏那边来人,请钟溯过去一趟。 钟溯看了看冉凝,意思是问要不要一起去 冉凝大概猜得出母亲找钟溯是要说什么,微笑着摇摇头道:“你过去吧,我还有些乏,想再躺一会儿,晚上再去。”他们母子的谈话,冉凝觉得自己不应该参与。 钟溯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去了谭氏那里。 钟溯一走,碧竹就进了屋,看着冉凝,眼睛一下就红了,抽抽咽咽地说:“少夫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马车掉下去的时候,真的吓死碧竹了。” 冉凝将碧竹拉到身边坐下,她知道她要是出事,除了钟溯,就只有碧竹是最心焦的,没在冉凝一回来的时候就嚎啕大哭,已经算很不错了。 “没事了,别担心。”冉凝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道:“山下是一处水潭,我掉进水里并没受伤。你给我准备的荷包也帮了大忙,不然我恐怕得冻病了。” 碧竹抹了抹眼睛,说:“真的吗?看您平安回来,碧竹就没什么所求了。”荷包是她按冉凝的吩咐准备的,能帮上忙她心里也好过了一点。 “嗯。以后我们出门多带些人,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冉凝觉得这件事必须重视起来,即使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也要防范于未然。 “嗯,少夫人您以后出门千万别嫌人多了拘束,安全最要紧。”碧竹非常认真地对冉凝道。她们往常出门并不带什么人,也平平安安的没什么事。而这次的教训可以将之前的安全全部抹杀了,出门多带些人总是没有坏处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如果这次山下不是水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嗯,我知道。”冉凝也不准备再马虎的对待这件事,一定要提上日程才行。 给碧竹倒了杯茶,冉凝见她情绪平复了不少,才问道:“你是怎么逃回府的?其他人怎么样了?”这事从她回来就没人跟她提过,大约是不愿她操心,可她也不能不闻不问,所以问碧竹是最直接的,当时浮水出面后,她也担心过碧竹的安全,只是那时的她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希望碧竹运气好一些。 “您和夫人掉下山后,那些坏人还要杀我们。我们几个丫鬟就四处乱跑,车夫和家丁拼命拦着那些人。过了没多久,薛府的姑娘正好也到云清庵进香,她身边带了不少护卫。我当时并不知道是她,只是看有人来了,就上前求救,结果薛姑娘见到是我,就命人去救我们。我们这才逃过一劫,车夫和家丁受了重伤,丫鬟们倒都没事。那些坏人看杀不了我们了,就一起跑了。薛姑娘让人先将我送回府中报信,受伤的被抬到了附近的医馆去,听说命是保住了,就是大概要躺上很久。”碧竹给冉凝说了当时的情况。 “薛念姿?”冉凝问。她和薛念姿接触也不算多,能得其相助,心中也十分感激。 “是。”碧竹点点头。 “等我休息几日,备一份厚礼亲自上门道谢。”冉凝说道。 “是。”碧竹应着,继续道:“我回来通知府上后,姑爷让我去报官,然后就带着人去寻您了。徐大人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也立刻派了人去与姑爷汇合,一起找您和夫人。” 冉凝点点头。钟溯让碧竹报官这事,冉凝觉得做得非常好。他们暗地里如何是一回事,明面上一定要走这个过场,才合情合理,别人也挑不出他们的茬儿来。镇北侯府树大招风,所以遇事更要冷静判断,做出对全局最有利的决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边冉凝跟碧竹说着话,那边谭氏拉着钟溯的手早已是泪流满面,嘴上说着对不起钟溯的话,悔恨溢于言表。 从母亲口中得知冉凝已经把当年的事告诉了她,钟溯并没有生气,只觉得轻松了不少。母亲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因此颓废,这是钟溯乐意看到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谭氏锤着钟溯的背,说:“我知道你顾虑我,可若不是凝儿,你是想瞒我一辈子吗?娘的确心高,你的担心娘明白,但你让娘如此误解你,娘于心何忍呢?” “母亲……”钟溯低着头,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都是娘不好,我自己的儿子啊,我居然不信你,都是娘的错……”谭氏哭道。 “母亲,都过去了……”如今钟溯也觉得像是摆脱了一层束缚,以后他就不必在背着这个包袱了。 “你啊……”谭氏抱着钟溯痛哭起来。 钟将军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他原本是怕谭氏与钟溯相处不好,准备过来看看,站在外门就听到谭氏说冉凝都告诉她了。见谭氏是真的心疼钟溯,又能想得明白,他也就放心了,不准备进去打扰他们母子两难得的相处。 晚饭是一家人一起到镇北侯那用的,钟瑨和李氏也来了,无论出去真关心还是装样子,钟瑨的李氏都慰问了谭氏和冉凝一番,表面上也过得去。 饭桌上,钟溯坐在谭氏身边,冉凝挨着钟溯。谭氏不停地给两人夹着菜,一口一个“凝儿”的叫的,在座的也都明白这是谭氏认可了冉凝,与钟溯的母子关系也回归亲近了。李氏和钟瑨并不清楚谭氏究竟是怎么想通的,但其他人心里都明白,也都是乐见的。 饭后,谭氏请镇北侯和钟将军允许她在院中改一间小佛堂,她准备在那每日送经祈福,请神明保佑钟溯,保佑整个镇北侯府。 这种积德之事,镇北侯和钟将军自然不会反对,也交由谭氏自己处理。 至于管家之权,谭氏并没有要回的意思,只说冉凝这段时间来做得很好,她要忙于送经礼佛,怕分不出时间处理府上的事,所以管家一事还是交给冉凝,若有什么难办之事,她再从旁协助便是了。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镇北侯也对谭氏多了几分满意,他这个儿媳妇总算变回原先那个知书达理的样子了。 晚饭后,冉凝和钟溯陪着谭氏去花园散步,李氏与钟瑨先回了院子。钟将军留在镇北侯的院子里,陪他喝茶。 “凝儿这个孙媳妇娶得好啊。”镇北侯笑道:“挑了个最好的时机跟谭氏说这件事,又没让谭氏做出过激的举动,的确是侯府一大幸事。” “是。”钟将军点点头。 “以后你与谭氏也要和睦,咱们侯府才能更好。”镇北侯提点着。 “是,父亲放心。” “嗯。”他这个儿子虽然有时候木讷了些,但应该做好的事也是从来不马虎的。 陪谭氏逛了一会儿园子,钟溯和冉凝将她送回房,然后往自己的院子走。 钟溯牵着冉凝的手,虽不多话,却时刻透着关心。 “相公,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冉凝有些犹豫,但又觉得问钟溯也许是最合适的。 “问吧。”只要是冉凝问,他都乐意答。 “我见父亲与母亲的感情很好,那父亲当初怎么会纳姨娘?”她觉得按父亲的性格,应该不会纳妾才是。 钟溯表情没变,没有任何隐瞒地说道:“丛氏的母亲与我祖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都嫁人后也时常有往来。后来丛家家道中落,又不甚走水,一家人都死在了那场火中。丛氏那几日出门礼佛,住在寺中,才躲过了一劫。丛家一完,丛氏便无家可归了。祖母知道这件事揀,就将丛氏接了过来。那时父亲与母亲还未成亲,但已有婚约。祖母知道父亲是中意母亲的,也没有让父亲娶丛氏的打算,只想等丛氏出孝后,备一份丰厚地嫁妆,让丛氏嫁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她那位手帕之交了。可不曾想,丛氏趁父亲一次得胜归来,庆功醉酒之际,与父亲同房了。祖母知道后,愤怒至极,但丛氏哭求,祖母念着与她母亲的情份,实在不忍将其赶走。谁知就那一次,丛氏就有了大哥。母亲知道后也是气恼,但错也不在父亲,只能认了这个亏。府上依旧要娶母亲为正室,丛氏没能扶正,只得做个妾。母亲过门后,待长辈极孝,做事又公正,祖父祖母都很喜欢她。而丛氏因为之前那一出,也不得祖母喜欢了,只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没缺了吃穿。在大哥成亲后没多久,丛氏就因病过世了。” 钟溯口中的丛事与之前李氏口中的丛氏似乎有不少出入,相比之下,冉凝更相信钟溯的话。 “我不会纳妾的。”钟溯再次向冉凝保证。 “我知道,我只是随口问一下,没有要提点你的意思。”她可不想让钟溯觉得她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妻子。 “嗯。”钟溯握紧她的手,反正他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三日后,徐大人亲自上门,告知已经查出结果了,那些追杀冉凝和谭氏的人是一个江湖组织养的杀手,而出钱请他们杀冉凝和谭氏的正是谭家姑娘谭菱。 ☆、第61章 结果 第61章结果 听到这个结果,谭氏愣了良久,等回过神来,眼中已经满是哀伤,同时也有抹不去愤怒。她自认对谭菱不薄,这些年来也一直照应着谭府,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谭菱居然要杀她?她从来就没想到谭菱居然会是这如此心恨之人,怒极的同时,也万分庆幸自己幸好没让谭菱进门,否则镇北侯府肯定会家宅不宁。 “徐大人确定是谭菱所为?”镇北侯向徐大人确认。他不是信不过徐大人,只是需要再确认一回。 “是。捕快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托了不少关系才找到的线索。侯爷也知道,江湖门派向来是不愿与朝廷接触的,能摸到这个线索不容易。对方不肯将追杀夫人与少夫人的杀手交出来,却给了谭菱与他们签下的委托书。银票是应谭菱的要求,跟着谭菱一起去钱庄取的。钱庄老板可以做证,当时谭菱没有任何被胁迫的样子,还一直催促老板快一些。这委托书上的名字也是谭菱亲笔。所以这件事谭菱脱不了干系,具体的还要谭菱到案后再问。” 这事毕竟涉及到谭家,徐大人不得不来跟镇北侯及谭氏说一声。 这时,听到消息的钟溯和冉凝也过来了。其实钟溯的暗卫在一个时辰前已经跟他报过调查结果了。听知是谭菱所为,两个人都没立刻去找谭氏,毕竟这涉及到谭家的人,钟溯去说并不合适,倒不如等徐大人来说,可信度也更高。 在听到小五来报,说徐大人已经到了后,两个也没急着过去,挑了个差不多的时间才去了正厅,把该听的听了就可以了。 谭氏的嘴唇抖了抖,说:“真没想到,想害我的居然是我的亲侄女。这件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适合过多干涉,就交由徐大人全权处理了。凝儿应该没意见吧?” “是,都听母亲安排。”冉凝回道。 徐大人点点头,他来时比较担心谭氏护着娘家,不肯相信,那么这案子恐怕很难查下去。现在看谭氏不仅没的帮亲不帮理,也没有毫无理性的开闹,心下也多了些欣赏。 “钟夫人放心,这件事本官一定查个明白,绝不冤枉了谭菱,也不会让害人之人逍遥法外。”徐大人承诺道。 “有徐大人这话,我便放心了。”谭氏点点头,也不准备再说什么。 徐大人离开后,钟溯和冉凝陪着谭氏待在房里。 “谭菱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谭氏实在不解,到底是谭菱本性如此,还是后来学成这样的。 “母亲若不放心,让相公多注意一下这案子便是了。”冉凝说道。毕竟谭菱是谭氏看着长大的,如果出了这种事,即便谭菱罪大恶极,谭氏这个做姑母的也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 谭氏倒是摇摇头,说:“不必了,谭菱自己做下的事,就该自己负责。我只是有些想不通而已,大约是我跟她母亲说完不会抬她进门的意思后,刺激到她了吧。”可即便如此,谭氏也觉得谭菱不应该这样心狠手辣地要至她于死地。 “比起表妹的转变,儿媳倒更在意一件事。”冉凝说道。 “什么?”谭氏问。 “表妹一个姑娘家,虽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是养在深闺。应该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江湖门派才对,又怎么会找到那些杀手呢?” 冉凝这话一出,谭氏和钟溯都皱了下眉。的确是这么回事,谭菱是用什么途径找到的这些人,也的确需要细细地调查。不过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谭菱主动雇凶杀人的事实。 “这事我会让人去查。”钟溯说道。 谭氏微微叹了口气,说:“算了,徐大人会查明白的,你就别操心了,好好陪陪凝儿是要紧。我要静心礼佛,就暂不见客了,来访的你们帮我回了便是。” “是。”冉凝和钟溯应道。两人都清楚,谭氏这指的应该是谭家人。 又陪谭氏说了会儿话,冉凝和钟溯才回了清风院。冉凝还有很多府上的事要处理,正好钟溯陪着她,效率也能提高不少。 谭菱很快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谭夫人知道事情的经过,当场就晕了过去。谭氏虽说不想再管这件事,但钟溯还是派人时刻关注着这件事,不把谭菱彻底解决了,他根本不放心。 开堂审讯的时候,钟溯悄悄派人去旁听。 谭菱一脸狼狈地跪在地上,精神似有些不太正常,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受人指使,但徐大人问她是何人时,她又答不出来。只说对方与她接触时蒙着面,声音也很普通。这话也不能说完全不可信,毕竟如果没有人从旁协助,谭菱也不可能找到那个杀手组织。可谭菱又指认不出对方,这样毫无目的地去找一个蒙面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不过无论谭菱是否主动要找人杀谭氏和冉凝,她杀光人的想法和行动是主观存在的,她在堂上叫嚷着谭氏出而反而,不让她进门,毁她一生。一会儿又叫说冉凝占了原本属于她的地位,本就该死。没杀掉谭氏和冉凝是上天偏心,她们都该死之类的话,活脱脱地一个疯子。 事情到此,谭菱这边已经查得很明白了,她的确是想要杀谭氏和冉凝的,而那个蒙面人即便存在,也不过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方法,并不算教唆谭菱杀人,所以谭菱根本不可能脱罪。至于要怎么判,徐大人还在考虑,判决暂时压后。 谭夫人刚醒过来,就听丫鬟们说谭菱认罪了,当即又晕了过去。谭家不得不再把大夫请回来,而谭家姑娘背着□□的罪名,谭家日后在京中恐怕也难有立足之地了。 等谭夫人再次醒来,知道徐大人要延期宣判,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也顾不得梳洗打扮,赶紧让人备轿前往镇北侯府。在她看来,谭菱是谭氏看着长大的,谭菱只是一时没想通,才干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只要她去求一求谭氏,念在姑侄情面上,求谭氏放谭菱一马,谭菱就还有活路。毕竟这事往大了说是案子,往小了说也不过是家事,只要谭氏不追究,一切都还好说。 等谭夫人急匆匆地上门,就被谭氏的贴身丫鬟告知谭氏最近要静心礼佛,不见任何人,请谭夫人先回去吧。 谭夫人哪肯放过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心中埋怨谭氏故意对她避而不见,对谭菱见死不救,怒气一燃,就坐在镇北侯门口闹开了,完全没了一个家族夫人的样子。 这件事很快就报到了冉凝那里,冉凝笑了笑,说:“去母亲那儿挑几个看着温柔的丫鬟去劝着,别赶她走,让她闹。” “是。”碧竹应着,赶紧去了。 冉凝继续翻着手上的账本,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谭菱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谭夫人这么一闹,只是加剧传开的速度罢了,这也正是她想看到的。想害她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姑息。让几个丫鬟去劝,也是为侯府表个态,侯府并不想难为谭夫人,谭夫人自己非要无理取闹,他们劝也劝了,安慰也安慰了,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到时候丢的是谁的脸也可预见。 谭夫人在门口闹了一阵,门前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有人已经知道镇北侯府的事了,看着谭夫人在这儿闹,大约也是看不过眼,就把事情说了出来。那些还不知道真相的一听是这么回事,纷纷开始指责谭夫人,顺带连谭菱也一起骂了。 最后谭夫人实在没脸再闹下去,只得灰溜溜地走了,什么便宜也没讨到。 经过后续调查,徐大人并没有查到有什么蒙面人,谭菱身边的丫鬟也都说没见过谭菱与什么蒙面男子见过面。这条线索无从查起,徐大人也不准备再等,再次做了公开提审后,以故意买凶杀光人罪,判谭菱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回京。 以谭菱的身子骨,恐怕走不到西北就要死在半路上。谭氏听到判决后,沉默了良久,然后去衙门见了徐大人。与徐大人商量了许久后,徐大人同意将谭菱关到谭氏一族的宗祠去。 谭氏一族的宗祠地方十分偏僻,可以算是杳无人烟,有专人在那里看管打理。那里有一处地方是专门关谭家疯妇的,地方狭小,每日有人送饭,但并没有人伺候。当初那个地方是为了祖上的一个疯掉的姨娘建的,后来一直没有拆,也陆续关过不少人。把谭菱送过去是最好的,可以打着反省的名义待在那里,没人会害她,也没人会理她,简直生不如死,就算没疯,待在那里也会被逼疯。 谭夫人听到徐大人改判的意思后,也没有闹,这总比谭菱在路上丢了命强。于是强打起精神来,收拾了行李,准备跟去照顾谭菱。谭菱这一辈子是毁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守着她,让她能活下去。 不是谭氏想逼疯谭菱,她向徐大人提议时,是真的想保谭菱一命。谭菱怎么死其实她已经不在意了,只是谭菱毕竟是谭家人,不能让后世的人说谭菱是因她这个姑母而死的,即便是谭菱有错在先,她也背不起这种名声。这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留谭菱一条活路。至于以后如何,她就不会再管了。 只是谭氏不知道的是,实在对谭菱来说,关入宗祠还不入流放。 谭夫人一走,谭府在京中算是没落了。下人和宅子也陆续变卖,换了钱全数送到了谭夫人手里。 半个月后,宗祠那边传来消息,说谭菱自缢身亡,死在了宗祠里。谭氏摆摆手,挥退了来人,也没再说什么。这就是命,若谭菱当初不害她,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都是自作自受。 平复了心情,丫鬟就来报,说是五公主来了。谭氏一听,立刻让人去叫了冉凝,自己先迎去了前面。这五公主可是难得出一次宫,每次出宫必会到镇北侯府上来看看镇北侯,镇北侯府上下都很喜欢她。如今五公主的婚事被提了上来,整个镇北侯府也是极关心的,希望她能得一位如意郎君,日后也能过得美满些。 ☆、第62章 求情 第62章求情 公主不比皇子,皇子有机会称帝,再不济也可以混一个亲王郡王之类的。而公主对一个国家来说,最大地用处大概就是和亲了,就算侥幸不需远嫁,也大多是嫁给哪位世家子弟,最后仍是过着妻以夫荣的日子。 五公主狄嫣已经十九岁,是贤贵妃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却也深得贤贵妃的宠爱。五公主样貌随了贤贵妃,性子也温婉,皇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嘉,所以即使已经十九,婚事上仍然不愿马虎,想尽可能地让她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谭氏将狄嫣带到自己的院子,镇北侯还未回府,谭氏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镇北侯很是疼爱这个外孙女的,虽不得常见,但爷孙俩的感情却很好。 狄嫣这次过来,也带来了不少贤贵妃准备的补品。虽说谭氏与冉凝被追杀一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贤贵妃不得出宫,心中惦记着。正好狄嫣得了出宫的机会,又肯定是要到镇北侯府上的,便让她把东西一并带了过来。 冉凝听到消息便过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见五公主,大概钟溯这一辈中,也就这位五公主是最低调的了。 “见过五公主。”冉凝向她行礼。 狄嫣笑着起身去扶冉凝,“弟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你这样客气,就太见外了。” 冉凝起身笑道:“早就听相公提过公主,只是一直未得机会相见。” 狄嫣亲切地拉着她坐下,说:“我才是久闻弟妹大名,一直未得见呢。你也别叫什么公主了,跟着溯儿叫我表姐便是。” “是。”冉凝点点头。狄嫣是个好相处的,这对冉凝来说也是好事。 谭氏见她俩相处得挺好,便笑道:“凝儿,这你个表姐是个最好相与的,你多与她接触一阵就明白了。” “是,和表姐一说话,我就觉得亲切。”冉凝说道。 “嗯。”谭氏笑着点头,让丫鬟再切些水果送上来、 “我出宫的次数有限,那日你与溯儿成亲,我也没能亲自来,只好让遥儿代表我来贺一贺,现在想来也是有些遗憾的。”狄嫣也很无奈,毕竟宫里说的算的还是皇后娘娘,她的母妃再得宠,也不是后宫的正主。 “我明白,待到表姐成亲之时,我与相公一起去。”冉凝说。 狄嫣轻笑,道:“还不知道是到什么时候呢。” 说到狄嫣的亲事,镇北侯府上下无一不关心。 谭氏问:“还没有中意的?” 狄嫣笑了笑,也没说什么,那意思就是并没有喜欢的。 “这事也急不得,你是公主,自然要挑个最好的。皇上既然答应了娘娘你的婚事由娘娘做主,你就不必着急了,且挑着吧。或者你跟舅母说喜欢什么样的,舅母帮你留意着。”谭氏说道。 按狄嫣的年岁,若不是皇上先答应了贤贵妃,恐怕三年前就会被皇后娘娘找一户差不多的人家嫁出去。好在贤贵妃有先见之明,有了皇上那句话,后面的公主也不必等狄嫣先嫁才能再嫁了,所以对这件事旁人也都没太大意见。 “我也不晓得,母妃说我是身边的男子都太优秀了,所以格外挑剔。”说起这个,狄嫣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抛开皇室那边的不提,就镇北侯府的一个钟溯,就能顶外面千千万万个男子,即便名声不好,但对于知道内情的狄嫣来说,没有人比她的这个表弟更优秀了。 “挑剔些也比马虎地嫁人强,不然你外祖父肯定第一个不同意。”谭氏说道。 “是。我若嫁好,也能帮母亲和镇北侯府一把。”狄嫣自然知道母妃与镇北侯府的不易。 “这些倒没什么要紧,你外祖父守着这个地位,也是希望有能力保你和遥儿一世平安。你的心意侯爷肯定都明白,但相比起来,你自己幸福才是侯爷最看重的,千万不要本末倒置了。”这点谭氏看得非常明白,狄嫣嫁一个有权有势的自然是好,对镇北侯府来说也是好事,但同样,大家族会让狄嫣陷入另一个深宅之中,这并不是镇北侯府的初衷。所以他们宁愿狄嫣嫁一个无权无势但真心喜欢的人,也不愿意她为着贤贵妃和镇北侯嫁一个有权有势但并不中意的人。 “我明白。我会尽量兼顾两者的。”狄嫣说道。她不是自私的人,多年的宫中生活也让她明白身在宫中与朝中的不易,所以这件上她是绝对不敢马虎的。 对于狄嫣的想法和勇气,冉凝是很欣赏的。狄嫣并不是一个担不起事的人,这对女子来说是很难得的,所以无论最后狄嫣嫁得一位什么样的男子,冉凝都觉得她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得到消息的镇北侯很快赶了回来,狄嫣约了冉凝下次到她宫中玩。冉凝应了,狄嫣才去了镇北侯那儿。 钟溯回来听说狄嫣来了,也去镇北侯那儿见了一面。狄嫣在府上陪着镇北侯用了午饭。直到晚饭前才让钟溯送她回了宫。 等钟溯回来,晚饭已经摆上桌了,冉凝并没动筷子,正坐在桌边等他回来。 “怎么不先吃。”钟溯坐到冉凝身边,让碧竹伺候着净了手。 “自己吃没意思。”冉凝笑了笑,给他夹了块鱼。成亲以后,冉凝就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了。 “那也不能饿着。”钟溯给冉凝夹了她喜欢吃的鸡肉,说:“快吃吧。” “嗯。”冉凝应着,两个人开始用饭。 等肚子里都有了些底,冉凝问:“表姐的婚事,你心理可有谱?” 钟溯摇摇头,“这件事我不方便多说什么,不过如果她有喜欢的人,我倒可以帮她。” “嗯。”冉凝吃着碟中的菜,说:“表姐表面看着温婉,却是个有正主意的人,定不会亏待了自己。” “嗯。”这点钟溯心理也是明白的,以他表姐的性格,做个大家族的夫人其实是有些浪费的,就算让她去做皇后,都不为过。只不过放眼看去,能配得上他表姐的人皇子并不多,其实楚川算一个,只不过南炎的事还未定,钟溯暂时不会考虑。 “对了,有一件要同你商量。”钟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原本回来时就想同冉凝说的,但狄嫣一来让他把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 “什么?”冉凝认真听着。 “过几日,楚川的弟弟要到了。我准备把他安排到师父那里。师父那地方宽敞,位置也安静,适合他静养。只是师父一直一个人住,府上也没怎么收拾,所以想请你有空的时候带着人去帮着收拾布置一下。总不能怠慢了南炎的皇子。”这件事他想来想去,交给冉凝他是最放心的。 “好。”冉凝让有任何犹豫地应了下来,钟溯的事就是她的事,她自当尽力。 “但愿不是个难缠的孩子。”钟溯说道。他对那位小皇子并没有什么了解,但小孩子他向来是不怎么喜欢的。 “不会的,只要别像他哥哥那样狡猾就好。”冉凝猜就那位小皇子的身子骨,大概也不能允许他闹吧,别没闹出个结果,自己就先晕过去了。 “难说,楚川宠出来的,能好到哪儿去?” 冉凝轻笑,心里倒有些赞同钟溯的想法了。 次日下朝后,钟溯回到府上,冉凝也刚好从谭氏那边回来,两个人在游廊上就遇到了。 “回来了?祖父和父亲呢?”冉凝笑着走到钟溯身边。 钟溯牵着她的手,边往回走边说道:“皇上让祖父和父亲到御书房议事,我先回来了。万平伯府的事解决了,你父亲不必再思过了。” 冉凝有些意外,问:“怎么解决的?左丞相不追究了?” “是三皇子求了情,又做了和事佬,左丞相也不好再抓着不放。江彭虽受了伤,但也日渐好转,再养上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至于三皇子怎么跟左丞相及皇上说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皇上今日说明日起,万平伯不必再思过了,冉觅打三十大板,送回万平伯府。事情就算了了。”钟溯把事情告诉了冉凝。 冉凝皱了皱眉,“三皇子求情?万平伯府向来与三皇子没有往来啊。”冉凝很是奇怪,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三皇子帮着解决的。 三皇子狄绍今年整二十,是当朝皇后的儿子,北鑫唯一的嫡皇子,安泰侯的外孙,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之一。因为年岁的关系,三皇子与大皇了算是争得比较厉害的,六皇子年纪比他们小,所以他们虽说有忌惮,却并没有太把他放在眼里。而镇北侯府却时刻在注意这两位皇子的动向,毕竟他们都是六皇子最大的威胁。他们现在斗得有些厉害,却也难保以后不会联手,所以无论怎么样都要防一手。 而三皇子今天这一出,算是打了大皇子的脸,又有帮六皇子的嫌疑,毕竟冉凝是六皇子的表嫂。三皇子若想借机祸水东引,他们镇北侯府也要做足准备才行。 “的确很奇怪,我现在也摸不透三皇子打得什么算盘。”钟溯说。 冉凝沉默了片刻,说:“无论三皇子是什么打算,我们镇北侯府都只能先以不变应万变了。”在没摸清楚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是不明智的。 “嗯。”钟溯点点头,“先看万平伯那边怎么做吧,毕竟万平伯向来中立,三皇子这一帮,倒有些逼他站队的意思了,反正万平伯怎么说都不可能站到左相和大皇子那一边就是了。” 冉凝笑了笑,说道:“我猜父亲还是会尽可能保持中立,他最怕事了。只是这个程度的话,他恐怕会想办法混过去。” “那样倒符合万平伯的性格。”钟溯也不觉得万平伯会做出什么有魄力的事。 “嗯,且看三皇子是什么打算吧。”现在主动权似乎是在三皇子手中,三皇子下一步要怎么做,他们还需观望。 ☆、第63章 楚彥 第63章楚彥 三皇子一事被镇北侯府暂时放到了一边,三皇子虽为万平伯求了情,但似乎也只是求情罢了,并没有其他举动,万平伯如预料之中的开始装傻,钟溯的人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俞氏似乎很得意,冉觅挨了板子,她本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想到冉觅的命保住了,倒也不在纠结那顿打了。而三皇子的举动她也不明白,可那是三皇子,既然为她的冉觅出了头,在她看来日后也应该会照应着万平伯府,万平伯府也算多了个靠山吧。 那边三皇也没太大动静,这边南炎的小皇子楚彥却抵京了。楚彥是乔装而来的,一踏上北鑫的土地,钟溯的人就去接应了,一路上安排得很妥当,倒也顺利。 楚彥到达京城后,就被直接带到了尊尘府上。钟溯和冉凝闻信后也赶了过去,楚彥一个小孩子家,有冉凝在场大概可以放松些。 “楚彥见过钟将军,见过少夫人。”见两个进院,楚彥抱着两个小拳头行了礼。 看到小小的楚彥,冉凝和钟溯都是有些意外的。楚彥今年九岁,但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脸色有些苍白,人也十分瘦弱,但黑色的瞳仁却很明亮,样貌与楚川有七分相似,只不过还未长开,稚气很重。尖尖的小脸配着大大的眼睛,显得特别可爱,完全一副无害的样子,既天真又无辜。与楚川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 “小皇子折煞夫君和妾身了,万万不敢担您的礼。”冉凝立刻回礼道。楚彥年纪小,但地位却一点也不低。虽是来做人质的,可他们真的没拿他当人质看。 “少夫人客气了,日后彥儿还要得您和钟将军照顾,要劳烦二位的地方还有许多。”楚彥说道:“为免麻烦,二位日后唤我彥儿就好,在宫中时,母妃和哥哥都是这样叫我的。” 楚彥的话让冉凝心中有些感慨,小小一个孩子,来到异国他乡也没有半分怯懦,说话条理清楚,不卑不亢,没有故意端架子,也没有沉默畏缩,这真是极难得的。不知道是在南炎宫中练出来的,还是跟楚川学的。但无论怎么样都好,楚彥并没有她和钟溯预想的那样是个麻烦的孩子,这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提。这里的佣人都是镇北侯府上调来的,有事吩咐他们去做,也比较方便。”钟溯以一个成人的姿态对楚彥道:“你带来的人由你自己安排,有什么难办的事解决不了可以找我。这里是我师父的宅子,你安心住着便是。”他相信楚彥年纪虽小,但肯定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好,多谢钟将军费心安排。”楚彥微笑道。 冉凝并没有弟弟,楚彥小大人似的举动让她既喜欢,又多了几分心疼。同时也理解了楚川为何这样宠这个弟弟,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弟弟,换作她,她也会宠着的。 走到楚彥身边,冉凝微笑道:“彥儿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方,不要见外。你哥哥把你送过来,是想让你好好养身了,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听冉凝叫他“彥儿”,楚彥似乎很开心,小心地牵住冉凝的手,说:“我以后能叫你姐姐吗?我没有同母的姐姐,别的姐姐不太喜欢跟我玩。” “好啊。”冉凝没有拒绝,她不是故意要跟楚彥拉关系,而是这样可以让楚彥有一种归属感,虽然说是越矩了,但这对小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 楚彥又抬头看向钟溯,犹豫了片刻,才问:“那我可以叫钟将军姐夫吗?” 冉凝失笑,代钟溯答道:“当然可以。” 楚彥嘿嘿一笑,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比刚才精神了不少。 而钟溯一直盯着楚彥抓着冉凝的那只手,半晌才别开眼——他总不能跟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计较这些吧。 “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和房间,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跟我说。”冉凝对楚彥道。 “好。”楚彥乖乖地点头。 冉凝笑牵着他的手去了院子。 这里冉凝已经提前派人来布置过了,之前为作曲,她也研究过不少南炎的风俗习惯,此时正好也派上了用场。有些南炎人习惯用的东西北鑫买不到,只能找一些代替品或者让人订做,总是还是尽可能地满足楚彥的生活习惯和需要。 “你带厨子来了吗?”冉凝问。 “嗯,哥哥给我带了两个。”楚彥答道:“不过我的饮食要清淡,哥哥说让我多吃北鑫菜。” “那正好,我给你准备了三个北鑫的厨子,两个做饭的,一个做糕点的。都是镇北侯府上的家仆,你可以放心用。”原本她是打算找个会南炎菜的厨子,不过钟溯说楚彥肯定会自己带,冉凝觉得也是,就挑了几个府上信得过的厨子过来伺候。 “让姐姐费心了。”楚彥笑眼弯弯地说道。他还没有吃过地道的北鑫菜,早就想尝尝了。 “你既然唤我一声姐姐,我为你费心也是应该的。”冉凝笑道。对于楚彥,她是打心底里觉得他很讨人喜欢,长这么大,楚彥应该是她真正意义上接触到的第一个小孩子,心中有新奇,也有欢喜。 楚彥笑着笑着,就猛得咳了起来,而且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冉凝看着他的脸咳得通红,赶紧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倒了杯温水喂他喝,楚彥很轻,冉凝力气不大,但抱他却完全不费劲。楚彥一直在咳,水也喝不进去。跟着他一起来的小厮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从楚彥的荷包中拿出一颗药丸,但试了几次都喂不进去。小厮急得眼睛都红了,冉凝边帮楚彥拍着背,边叫钟溯。 钟溯进来一看,赶紧把楚彥扶正坐好,然后从他背后输进一股内力。楚彥冰冷的身子被这股内力游走地暖了过来,也不再咳得那么重了。小厮赶紧把药给他喂下去。吃完药的楚彥这才慢慢停止了咳嗽,软软地靠在钟溯身上,似乎是想更贴近内力带来的温暖。 钟溯一般是不愿用这种方式为人调养的,毕竟他自己的内力也不是很稳,弄不好又得出事。不过楚彥小小的一个人,也费不了他多少内力,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等楚彥完全缓过来,整个人已经靠在钟溯身上睡着了。 冉凝微微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受这样的折磨,还没哭没闹,已经很了不起了。 让碧竹去端一盆热水来,冉凝帮楚彥脱了鞋子和外衣,盖上被子,让他能睡得舒服些。等碧竹端来水,又浸了热帕子,小心地帮楚彥擦了脸。 “你说彥儿这样,还有得治吗?”等做完这些,冉凝跟钟溯退出了房间。 “等师父回来看看吧。”钟溯也不知道,但看冉凝似乎很喜欢楚彥的样子,心下也有点爱屋及屋的意思。他师父之前只是略通一点医术而已,后来他出了事,逼得他师父不得不找一些武林前辈潜心学习医术,为的也不过是能让他在疯魔后好过一些。 “嗯。”冉凝微微叹了口气,吩咐碧竹泡茶,自己则跟钟溯去了尊尘师父的院子等人回来。今天师父去取给钟溯做香囊的药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 楚彥未醒,冉凝也不放心,午饭是留在师父这边吃的。并吩咐厨房,以后做的菜品要清淡,也合楚彥的口味。 等他们吃完午饭,尊尘也回来了。他知道今天南炎的小皇子会到,不过他向来不与皇族接触,闲云野鹤一般,也不守那些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用的规矩。 两人给尊尘问过安后,钟溯说了楚彥的情况。尊尘并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人,不过徒弟的请求他还是会尽力去做的。 给楚彥把了脉,尊尘皱了皱眉,说道:“娘胎里带来的,不过算不得天生的,应该是在他娘怀他的时候被人下了毒。” 冉凝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宫里的争斗有时候残忍到完全没有人性可言,而孩子总是首当其冲的目标,孩子是嫔妃的靠山,没有孩子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而能有两个孩子的更是所有女人的劲敌,楚彥的母妃就是招所有人记恨的存在,还连累到了楚彥。 “师父,还有得治吗?”冉凝问。 “办法是有,不过得吃不少苦,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就他这个身子,不抓紧治好,恐怕活不过二十。”尊尘说得很直接。 冉凝看向钟溯,这种事她也没办法给楚彥拿主意。不过想到楚彥活不长,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师父说的是什么办法?”钟溯问。 “你师伯是极寒的体质,从小身子跟楚彥差不多,只坏不好。在你师祖地教导下,自成一派练就了一套适合极寒体制之人学习的内功心法。不过这种体质的人并不多,所以一直没找到传人。后来你师伯去云游,把那套心法丢给了我。我虽不能练,却也保存至今。楚彥正好也是极寒体制,如果愿意可以练,清除余毒的同时也能强健身体。”尊尘背着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师伯钟溯见过几回,冷冰冰地一个人,年纪轻轻地已经青丝成白雪,一身出尘如仙的味道,师父对他也是极尊重的。 “师父,师伯的体质是怎么回事?”钟溯其实很少提到他的师伯,也是因为他的师父很少提。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拐进了七毒教,那时七毒教在江湖上还不算有名,以养毒童为傲。你师伯当初虽小,却也能看起骨骼十分适合练武,那些人便拐了他。他可以说是从小就拿□□当饭吃,直到懂事后才想办法自己逃了出来,正巧遇上了你师祖,这才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后来他武功大成后,七毒教已经成了正派人士人人得以诛之的邪教,你师伯独自前往,一举将他们全毁了,从此江湖再也没有七毒教了。”对于这位师兄,尊尘每每提起,也是感慨良多。 “那是否让师伯回来教导楚彥更合适?”钟溯记得他跟师父练武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药,当时师父说那些药可以让他抵抗一般的毒药,是师伯特制的。 “嗯,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回来,我会给他去信问问。”尊尘说道。其实若他来指导倒也可以,只是他想找个理由让师兄回来一趟,毕竟外面再自由,也不比京中风水养人,又有个安定的栖身之所。 “好,那我回去也给楚川去个信,问问他的意思。毕竟楚彥是他弟弟,总要问一声。”钟溯也不准备自己帮楚彥做决定。 “嗯。”尊尘应后,就去书房写信去了。 冉凝坐在床边看着楚彥,心下不禁在想,若她与钟溯有了孩子,聪明与否都不要紧,健康才是最要紧的。 ☆、第64章 贺喜 第64章贺喜 直到冉凝和钟溯回府,楚彥也没有下床,中间醒过一次,他的小厮很熟练地帮他化了另一种药丸,楚彥喝下后就又睡了过去,冉凝和钟溯离开时也没去打扰他,有师父在这儿看着,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回府后,钟溯给楚川写了信,交由专门负责传信的暗卫送到楚川手上。今天师父主动提起师伯自创的内功一事,也许冉凝并不太了解,可钟溯心里明白,一方面楚彥的体质和骨骼肯定都非常适合练这门内功,另一方面,他师父大概也不希望师伯的武功后继无人。毕竟如果没有人继承,日后传到他这儿,他也就最多明白理论,很难指导别人去练,就基本等于是废了的。如果楚彥愿意继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一夜平静,次日早上,冉凝去给谭氏请安,正说着话,前面便来人报,说万平伯府来人了。 冉凝有点意外,冉觅已经没事了,她实在想不出万平伯府还有什么用得上她的地方。不过人既然来了,冉凝便让碧竹前去看看,如果真是万平伯府的人就带过来。 碧竹去了没多会儿,就带了俞氏身边的一个丫鬟进来了。 “给钟夫人请安,给少夫人请安。”丫鬟老老实实地磕头问安。 “起来吧。”谭氏说道。 丫鬟起身后,冉凝问道:“伯府上可是有什么事?” “回少夫人的话,大姑娘有孕了,沈府今天一早来人报的。夫人让来问您下午是否得空,一起到沈府看一看。”丫鬟说道。 冉筱有孕这事算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听说冉筱为了尽快怀上孩子,用了不少方法,现在总算得尝所愿了。而她作为冉筱的妹妹,自然要去贺一贺的。 谭氏微笑道:“有孕是好事,你去看一看也是应该的。” “是。”冉凝点点头,说:“府上为春节采买了一套碗筷,今天下午送来,还请母亲帮忙过目了。”碗盘之类的倒没什么,但筷子是银制的,这个必须要看好,确定是真材实料才行。 “好,放心。”这个谭氏比冉凝有经验,“你库房里若没有合适的贺礼,就到我库房里挑几样吧。” “怎敢动母亲的东西。”冉凝微笑道:“我库房中正好有一块羊脂玉,送给未来的外甥也合适。还有些细软的布料,也一并拿去给小孩子做衣裳吧。” “也好。”谭氏点点头,冉凝的东西倒也更合冉筱的身份。 冉凝转头对丫鬟道:“你回去回了母亲,说我下午直接去沈府。” “是。奴婢告退。”丫鬟行了礼后,就由碧竹带着出去了。 “说到做衣裳,府上的春节新衣也也该做了。”谭氏提醒着。每年春节前,万平伯府都会赶制新衣,府上的针线丫鬟忙不过来,大部分还是要包到外面的成衣铺子去。除了主子们的几套外,府内的每个下人都会得两套,庄子上的人每人一套,算是嘉赏他们这一年来的忠心。 “是,已经与彩祥成衣铺的掌柜的定下了,后日上午掌柜的带人来量尺寸。衣料样式上我不太拿得准,还得请母亲来挑。”冉凝说道。镇北侯府每季的衣服者会交一部分给彩祥成衣铺去做,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年下事也比较多,所以冉凝便早早地让管事去跟彩祥成衣店的掌柜的定下了。 “好,记得让人跟侯爷说一声,以免侯爷不在府上。”谭氏提醒道。 “是。”冉凝应着,又道:“今年恐怕还要多做几件。” “怎么?”谭氏不解地问。 “楚彥刚到北鑫,这是他在北鑫过得第一个年。他母妃和兄长都不在身边,新衣自然得是我们府上帮着做的。他带来的下人我想按着府上下人的规制,每人也给做两套。。”冉凝并没有忘记楚彥那边儿,这些过年的事让楚彥一个小孩子安排,显然并不实际。 “还是你想的周全,的确应该咱们府上给做。正好也是要给尊尘师父做的,等咱们府上量完,就让掌柜的直接去尊尘师父那儿,反正往年也都是要去一趟的。”楚彥的事昨晚钟溯来请安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那孩子小小年纪就到北鑫来,也实在不容易,等有时间让我也去见一见。” “好,您过去,他一定会高兴的。不过他身子不怎么好,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了。”说到楚彥的身子,冉凝还是有些担心的。 “嗯。等让溯儿留意些好的皮子,给那楚彥做几件大氅。南炎的冬天没有北鑫这么冷,恐怕楚彥那边带的衣服也不够保暖。现在天气冷了,让府上的针线丫鬟先提前做几件给送过去,以免得那孩子冻着。上好的墨炭也多送去一些,别怕花钱,身子要紧。总不能让那孩子身子越养越坏才是。”谭氏其实是个喜欢孩子的,听闻楚彥十分懂事,虽未得见,但心下对这孩子已经有了很大的好感。 “是,一会儿我就是吩咐府上的针线丫鬟和绣娘赶制衣裳,争取尽快让楚彥穿上身。” “嗯,正好府上有上个月刚送来的棉花,务必要做得厚实暖和。”谭氏说道。 “是,母亲放心便是。”冉凝应道。自己府上的丫鬟,做起衣裳来自然是不敢马虎的。 “行了,你去准备下午送到沈府的东西吧,我抄一会儿佛经,也给那孩子祈祈福。”谭氏说道。 冉凝笑着起身道:“母亲心善,上天一定会眷顾的。凝儿就先回去了,晚上再和相公一起来。” “好,去吧。”谭氏微笑着点点头,让身边的丫鬟好生将冉凝送出去。 回到院子,冉凝带着碧竹去挑了几样东西,准备做贺礼。 刚挑好,小五便跑进来,向冉凝打了个千儿,说道:“少夫人,主子中午跟元公子、都公子一起用饭,就不回来了,让小的回来跟您说一声。” 冉凝笑着点点头,说:“去回夫君,说大姐姐有孕,我下午要到沈府贺一贺,让他不必急着回来,与两位公子好好聚一聚。”钟溯愿意每天尽可能早地回来陪她,她自然是很高兴的。不过她今天有事要出门,没办法与钟溯总待在一处,所以钟溯去忙自己的事也是好的。 “是,小的这就去回。”小五应着,正要离开,冉凝便从一旁的小箱子里拿了一锭银子扔给了小五,小五反应快,接了个正着。 “你主子吃饭,你也别饿着,路上买些吃的吧。”冉凝说道。钟溯待小五就如同她待碧竹一样,她自然也不会亏了钟溯身边的人。 “谢少夫人赏。”小五连忙行了礼,然后笑眯眯地离开了。 冉凝又拿了一锭银子给碧竹,碧竹赶紧摆摆手,笑说:“奴婢不要,奴婢去分小五的那份去。”反正小五只要买东西回来,都会分她一份。 “拿着吧。近新年了,你也买些喜欢的东西去,记得带小五的份就好。”这一锭银子买不了什么大物件,但甜甜嘴还是足够的。 “谢谢少夫人。”碧竹也没再推辞,收了银子。其实她也在想年下的时候给小五买点什么,感情他对自己的照顾。 冉凝知道冉筱有午睡的习惯,所以也没吃过午饭就过去,而是挑了个差不多冉筱要醒了时间,才乘马车去了沈府。 沈府的人似乎知道她要过来,早早地就在外面迎了,见她下车,礼貌地唤了声“钟少夫人”,随即便带着人去了冉筱的院子。 俞氏、赵氏和冉姌已经到了,冉凝进屋后,向俞氏问了安,然后走到床边微笑道:“恭喜大姐姐了。” 冉筱笑得很好看,说道:“不过是有孕而已,还让你巴巴儿地跑一趟。” “姐姐有孕是大事,怎么能怠慢?”冉凝微笑道。她知道冉筱虽嘴上说不在意,但心中比谁都在意,赵氏也一样,否则消息传回万平伯府就罢了,怎么会特地跑到镇北侯府告诉她呢? “哎,这毕竟是嫡子,公婆和相公都比较在意,才弄得这样兴师动众的,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冉筱挑了片梅干送进嘴里,说:“我现在就爱这一口,一刻不吃就馋得很。” “酸儿辣女,是好事。”赵氏在和旁说道。 冉姌坐在一边的绣墩上,端起茶盏说道:“大姐姐就算喜欢,也要稍微控制一下,吃太多的话胃会不舒服,这样害喜就更严重了。” 冉筱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说道:“妹妹说的是呢。”她原本是想证明给冉凝看,她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孩儿,但没想到冉凝没说什么,倒是冉姌把她嗜酸一事拐到了其他地方。 冉姌颇有些得意地喝着茶,在她看来,不就是怀个孕吗?哪个女子不会?至于这样得意吗?还特地把她们叫了过来,要知道她前些日子订的新首饰今天要送到府上的,她原本是等着试新,没想到就被拉到沈府来了。赵氏还特地请父亲允了让母亲身边的丫鬟去通知冉凝,这种迫不及待要显摆的小心思简直上不了台面。 调整好笑容,冉筱对冉凝道:“话说,妹妹比我嫁人晚不了多久,现在还没动静吗?” 冉凝浅浅一笑,说:“等孩子的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的。我与相公都不急,祖父和公婆说我尚且年轻,也不必急于一时。”这话自然是冉凝编的,钟溯的情况家中的长辈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催他们这种事,她也没什么压力。 冉凝这话在屋中的其他人听来,就是夫妻关系不睦,根本怀不上。 这样一想,冉筱就更得意了,“也是,怀孩子也是命,就跟嫁人一样,谁与谁成亲,都是命定的。”冉筱的意思明显是说她与沈琏就是命定的天作之合,即便冉凝认识沈琏在先也没什么用。 “是啊。”冉凝笑应着,如果她与钟溯的亲事真是命定,那她将无比感激命运将钟溯给了她。 冉姌并不想帮冉凝,但也看不惯冉筱那副得意地样子,开口道:“话说回来,大姐姐的孩子生下来,上面就直接有哥哥了吧。兄友弟恭什么的,大姐姐的公婆一定是乐见的。” 沈琏的通房丫鬟有孕一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只是谁都没有刻意去提,现在冉姌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冉筱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如鲠在喉,她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敢过于强硬,坏了她与沈琏的情份。 憋了半天,冉筱回道:“一个贱婢而已。还不知道是不是儿子呢,哪来的什么兄长?” “姐姐可不能这么说,万一是个儿子,那抬了姨娘也是早晚的事。”冉姌看了赵姨娘一眼,那意思赵姨娘也只是个妾,看你冉筱敢说姨娘是贱婢? 冉筱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抓着被子的力道似乎要把被子扯破了——她是要接受恭贺和羡慕的,不是让冉姌来捡笑话的。 气氛有些尴尬,俞氏见是冉姌占了便宜,完全不怕乱子大地对冉凝说:“凝儿坐吧,要论起地位来,让你一直站着倒是沈家失礼了。” “母亲说笑了。”冉凝微笑道,“既然是来看大姐姐的,就只讲姐妹情份,不讲身份地位了。”她才不想被俞氏推到前面当把子。 冉筱勉强笑了笑,说:“三妹妹坐吧。我这一有孕,脑子也迟钝了,让妹妹站了这么久。” “无妨。”冉凝已经准备找个借口离开了。俞氏和冉姌明显不是真心来恭喜冉筱的,这种气氛她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丫鬟搬来了绣墩,冉凝坐到了冉姌身边。 屋中一时有些沉默,赵姨娘心中也恨冉姌没事提什么贱婢,不过她也没资格当场发作就是了,想了片刻,说道:“夫人,筱儿是初次有孕,我作为娘亲实在不放心,想留在沈府照顾,请夫人允许。” 俞氏皱了下眉,眼中有些不满地说道:“这里是沈府,你留在这儿也不方便吧?” 其实赵氏想留下来照顾冉筱并无可厚非,但这种事大多是夫家主动提,如今沈家一句话都没明,显然是不想让赵氏过来照顾的。 赵氏看向冉筱,冉筱虽有孕,但府上又不是她能做主的,便道:“容女儿问问相公吧。” 赵氏点点头,冉筱上面有公婆,沈府也不是她说的算,问一问总是应该的。 丫鬟去找了沈琏,没多会儿,沈琏就来了。俞氏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见过了,随后就回书房看书去了,没想到刚看了没多久,冉筱又把他叫了过去。他心里很不高兴,可面上不能显露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很耐心的样子。 一进门,沈琏第一眼就看到了冉凝,眼睛也亮了几分,忙道:“三妹妹也来了?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在俞氏面前,沈琏可不敢放肆叫什么“凝儿”。 “姐夫。”冉凝起身行了半礼。她是不愿见沈琏的,奈何冉筱有事要他呢? 冉筱似是怕沈琏与冉凝多说什么,赶紧道:“相公,娘亲想留下来照顾我,我初次有孕,她实在不放心,你看呢?” 沈琏听完,皱了皱眉头,对赵氏道:“姨娘心疼冉筱,我自然明白。不过我母亲已经派了两个大丫鬟来照顾冉筱的起居,姨娘放心便是。我忙于读书,姨娘过来,怕也是照顾不周。万平伯府上的事肯定也不少,姨娘还是以万平伯府为先吧。” 沈琏这话说的并不算含蓄,话里话外都在拒绝赵氏留下来的意图,而一口一个“姨娘”,也实在让赵氏和一直叫赵氏“娘”的冉筱很没面子,但她们又能如何?赵氏不过是个妾,沈琏的称呼没有半分错处。 俞氏和冉姌听到沈琏的话,嘴角都勾起一抹笑意,明显是在嘲笑冉筱的自以为是和赵氏的自不量力。 冉凝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心中不屑沈琏的为人,也有些同情冉筱的憋屈。 在气氛正有些尴尬之时,守在院外的丫鬟来报,说钟将军在沈府外,来接钟少夫人回去。 冉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正找不到理由离开呢,钟溯来得正好。而屋中的其他人也是神色各异,总之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 ☆、第65章 淡定 第65章淡定 钟溯来了,冉凝自然不必再多留了,起身道:“母亲,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俞氏与冉姌似乎也不想再留了,也跟着起身道:“那我与姌儿也回去了。近年下了,府上事忙,筱儿自己保重,安心养胎便是了。” 冉筱也没理由留她们,而赵氏,沈琏也没有要留的意思,冉筱心下失望的同时,也只得说道:“劳母亲和妹妹们来一趟,我这儿也是招待不周,以后若多空,妹妹们多来我这儿走动一下,省得我待在府上养胎也无聊。” 冉姌和冉凝都应了,至于来不来那就两说了。 “我送送母亲。”沈琏说道。这是他应该做的,也不能装傻。 俞氏应了一声,看了眼还有些不舍的赵氏,率先走出了屋子。 钟溯听了小五的回话后,就有了来接冉凝的打算,也好在他今天依旧是乘的马车,没有骑马,否则倒是有些不便了。 见冉凝出来,身边还有俞氏,钟溯原本柔和的嘴角又抿成了一线,再看到走在冉凝身边的沈琏,眼神更是冷得结冰。 “相公。”见到钟溯,冉凝快走了几步,先到了钟溯身边。 这原本是夫妻两亲近的表现,可俞氏和冉姌看到钟溯的脸色,都觉得钟溯是根本不领冉凝的情,所以表情才么冷漠,恐怕冉凝也只是一头热,或者想蓄意讨好钟溯罢了。认定了这种想法,俞氏和冉姌的笑意也深了些。 就算再不喜欢沈琏,钟溯也没丢了礼节,还是叫了俞氏一声“母亲”。 俞氏笑着点头道:“没想到你会来接凝儿。” “路过。”钟溯还记得冉凝当初说的话,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对冉凝太热络。 俞氏也没在意他是不是真路过,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府去吧。以后凝儿无事可要多回府坐坐,毕竟万平伯府是你的娘家。” “是,女儿知道了。”若无必要,冉凝是一点也不想回去的,所以俞氏的话她也就听听罢了。 沈琏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立刻接道:“冉凝可比以前轻减的不少,以后可要多回伯府,让母亲给你补一补。” 冉凝眉心一皱,但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地说道:“姐夫看错了,我并没有轻减。”她虽有意让俞氏觉得他在侯府过得不好,但并不想让沈琏用这件事针对钟溯,捡她的笑话。 “是吗?”沈琏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整日看着自己自然发现不了,我久不见你,再见时的确是觉得瘦了些。” 冉凝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说:“是姐夫记错了。不过我与姐夫久未见面,姐夫记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姐姐有孕,姐夫多照顾姐姐才是头等等要紧事,把姐姐养胖些,对孩子也好。” 沈琏听她说起冉筱,心下并不怎么高兴。他本就不甚喜欢冉筱,虽说冉筱现下有孕了,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女子怀孕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觉得当爹爹有什么可高兴的,毕竟他的通房有孕在先,当时的那种惊喜和意外已经体会过了,到了冉筱这儿也就淡了。 冉凝可不管他高不高兴,浅笑着对俞氏道:“母亲,我先回去了。” 俞氏点点头,反正她知道冉筱和冉凝过得都不好,也就放心了,“回去吧,路上慢些。” “好。”冉凝应道,随后由碧竹扶着上了马车。钟溯也向俞氏告别后,上了马车。小五坐到车前,车夫一撩鞭子,两匹马便慢慢跑了起来。 因为马车上有碧竹在,钟溯倒也没问什么。等回到清风院,钟溯才把人都挥退了出去,关上门后,拉着冉凝坐到软榻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像是在寻找一种源于冉凝的踏实感。 冉凝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不高兴了?”她直觉钟溯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又摸不到原因。 钟溯将她抱得更紧了,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闷声道:“我没办法给你孩子。” 冉凝愣了一下,失笑道:“我知道啊。” “你不羡慕吗?”钟溯声音很低,如果没人有孩子还好,现在冉筱有孕了,他怕冉凝会伤怀。 “你喜欢孩子?”冉凝反问。 “不喜欢。”钟溯答得很干脆。 “我喜欢乖巧的孩子,但这事强求不来。你的情况我明白,所以并不心急。这件事你不必介怀,相比起来,你的身体更重要。”冉凝觉得孩子跟成亲一样,都需要莫大的缘分才行。 “真的?”钟溯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冉凝笑道:“现在镇北侯府树大招风,你又惹人忌惮,过不了多久,皇位的争夺恐怕也是迫在眉睫。所以无论怎么看,我们暂时都无法给孩子提供一个安稳的环境,何必让他来这世间跟我们一起经历这些呢?等日后一切安稳了,再说不迟。那时说不定你的走火入魔也好了,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钟溯仔细想了想,觉得冉凝说得很有道理,有孩子自然是喜事,但现在局势未定,孩子很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负担,而他们恐怕也暂时没办法保证给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 “这事祖父和父母都不急,我们也没什么可急的。有那工夫,你不如想想楚彥的事,我总觉得楚川这么急着把楚彥送来,恐怕是南炎的内乱不日就要开始了。”现在楚彥也是她和钟溯的责任,她们也不能怠慢。 “嗯。”钟溯点点头,暂时时放下了关于孩子的问题,说:“一旦南炎内乱,皇上很有可能会借出兵帮忙之名,寻自己的利益。我得想办法不参与,也算守了我与楚川的约定。” “这个自然,多做几手准备总是没错的。”钟溯身体不好这件事虽可以做借口,但用多了未免少了些可信性,倒不如想想其他方法,实在没有办法也可以制造办法嘛。 年下喜事似乎也变得特别多,冉筱有孕之事刚报喜没几天,李氏就被诊出有孕了。长辈们似乎都很惊讶,倒是钟溯和冉凝在上一次谈过之后,倒显得格外镇定。 冉凝坐在房间里检查着加急给楚彥做出来的衣服,对碧竹道:“去库房里选两柄玉如意送到大嫂那儿去吧。大嫂的母家一会儿要来人,我就先不去凑热闹了,让车夫备车,我要去师父府上一趟。” 见冉凝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原本有些担心的碧竹也不再多想,应道:“是。昨天侯爷新赏的燕窝,可要带些给小皇子?” “带上吧,这种温补的东西以后也不要断了,你帮我想着些。”冉凝说道。 “是,少夫人放心吧。”碧竹应着就出去准备了,清风院的燕窝不少,有侯爷赏的,也有她家姑爷带回来的,总之是不缺的,拿些给小皇子补补身子也好。 冉凝到的时候,楚彥刚跟着尊尘练完功。楚川那边儿还没有答复,不过楚彥自己十分愿意,也不怕辛苦,尊尘便开始教他了。 那位师伯的武功多偏向于内功,招式上并不花哨,修内功要静心而坐,这倒也适合不能活动太过的楚彥。 见冉凝来了,楚彥很高兴地迎出来,抬头看向冉凝,说道:“姐姐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彥儿也好在大门口迎你。” 冉凝笑着牵住他的手往屋中走,边走边道:“天气冷了,你要多保暖,尽量少外出,等身子好一些了再说。” “嗯,我知道。对了,前两天有人来府上给我们量尺寸做衣服,劳姐姐挂心了。”楚彥也没想到侯府居然把他和他下人的衣裳也算在了开销内。 “这都是应该的,母亲知道你来了,也想挑个时间来看看你。不过年下府上事忙,一时空不出时间来。可她心里挂念着,让夫君去找几块上好的皮子给你做大氅,这样冬天你也能暖和些。”冉凝说道。跟楚彥待在一处让她觉得特别轻松,小孩子心思单纯,这是再美好不过的年岁。 “钟夫人吗?有劳钟夫人挂心了。”楚彥抿嘴笑着,说:“原应该是我去见夫人的。” “等你身子骨儿好些吧,也不急于一时。”冉凝说着,让碧竹把新做好的衣裳送上来,“这是府上加急给你做的,怕你带的衣服不够厚实,冻坏了可不好。你穿上试试,看喜不喜欢。” 看到这些厚实的衣服,楚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赶紧让小厮带他去换上了。他带的衣服虽然多,但相比起来,真的没有冉凝带来的这些厚。 没多会儿,楚彥就换好衣服出来了,这衣服做得比平时还厚一些,楚彥瘦弱的身子裹在衣服里,倒显得胖了不少,很是健康。 “衣服很合身,谢谢姐姐。”楚彥抱着小拳头笑道。 冉凝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定的确合身,才微笑道:“那就好。夫君已经跟祖父说好了,过年期间,你直接到镇北侯府上小住,一起过年。尊尘师父也来的,所以你不能推辞。” “好。”楚彥乖乖地点头,又摸了摸新做的衣服,心中很是高兴,身上也觉得暖暖的,一直暖到了心里。 冉凝陪楚彥吃完午饭才回的府,回府后便直接去了谭氏那里。 一进门,冉凝就发现谭氏似有些不高兴,略一想大概也能猜出一二——现在整个镇北侯府上敢惹谭氏不高兴的,恐怕只有李氏了。 ☆、第66章 初雪 第66章初雪 “母亲这是怎么了?”冉凝虽有猜测,但也仅是猜测而已。到底怎么回事,还得听谭氏自己说。 “回来了?”见到冉凝,谭氏的火气似乎消了一点,问道:“楚彥那孩子怎么样?” “脸色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衣服很合身,他也喜欢。说劳您费心了。”冉凝扶着谭氏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她下手的绣墩上,问:“母亲不高兴?” 谭氏看了看屋里,确定都是信得过的丫鬟,才说道:“今天我从库里取了几匹料子,也准备给你和李氏做里衣的,料子都是极软的,之前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我念着李氏有孕,便让丫鬟拿过去让她先挑,谁知道她说这些料子正好适合新生的婴孩,要都留下,让丫鬟回来跟我说一声便罢了。李夫人在李氏的房里,丫鬟也拿不准主意,只得留了料子回来问我,你说她都这样说了,她母亲又在,我如何能把料子再拿回来?若真拿了,李夫人指不定以为我怎么苛待李氏了。” 冉凝微微皱了下眉,像这种东西如果谭氏本意是都给李氏,那倒也没什么,可明明是让李氏先挑而已,李氏仗着身孕,一下子全要走了,还让母亲说不出什么来,实在太嚣张了,估计就算是冉筱,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她倒不贪那些软料子,只是这种做法对谭氏很是不敬。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李家的娘家人在,再怎么也不能不给面子。想到这儿,冉凝说道:“母亲别生气了,为了那些料子气坏了身子就太不值得了。我库里还有些柔软的料子,虽不比母亲的,但用来做里衣也是可以的。” 谭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冉凝的手,说道:“若只是这样便罢了。她仗着自己的身孕,要求加份例,说之前的份例太少,她现在口味刁钻,在吃上恐怕花费不少,让我给涨些份例银子,以平花销。这话她也是让丫鬟带话来的,我若不给她涨,李家会觉得我亏待了她,可若涨了,又不合府上的规矩,毕竟庶出的份例定得就是那么多,就算我不顾家规给她涨到与嫡出一样的,她还是不会满足,随着月份大起来,肯定还会要求再加,到时候怎么办?越过嫡出是万万不行的。”谭氏与李氏相处时间比较久,也知道李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李氏借着身孕和娘家来人,提出各种要求,就是咬定她不会拒绝。可若真是缺了他们的,谭氏自然会给他们补齐,若只是李氏借题发挥,她也不能纵容。 份例这东西每个府上都不一样,但都是庶出不能越过嫡出去。其实冉凝管家后才发现,钟溯与钟瑨的份例真没差多少,不过一顿饭钱而已。就算涨给了李氏,李氏怕也不会觉得满意的。 冉凝想了想,说道:“祖父才是一家之主,这种要改规矩的事还是得问过祖父才行。既然母亲将管家之事交于我,这件事就有我去回吧。反正这件事本也不是您与我能做主的,祖父那边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大嫂都说不出什么来。” 谭氏听完,觉得也是这么回不,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陪了谭氏一会儿,冉凝带着碧竹去了李氏那儿。李氏的母亲还在,府上并没有要留李夫人的意思,毕竟钟瑨只是一个庶子,与冉筱还不一样,所以即便不留也无所谓。 冉凝微笑着说了份例之事要交由祖父定夺的话,她一个新孙媳,必须守着家规,万不敢私自做决定。李氏的脸色虽不怎么好看,但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家规她不是不懂,只是想着如果这个时候不为自己谋点利,要等到何时呢? 冉凝的话已经说到了,又关心了李氏几句,送了李夫人一些小礼物,礼数都做全了,才带着碧竹回了院子。 钟溯今日去了军营,晚饭前才会回来,冉凝带着碧竹去了库房,挑了一些柔软的料子送到谭氏那里,又挑了些颜色鲜艳的锦缎,其中两匹加上三副头面准备明天让人送到薛念姿那里,她上回去薛府道谢,薛府对她也是十分热情,她也算正式交了薛念姿这个好友。另外的五匹她是准备送到宫中给狄嫣的,好让她多做几件过年的衣裳,颜色什么的也合适。至于贤贵妃那边,还不急着送,到时候与府上的一并送入宫便是了。冉凝又挑了几匹颜色比较素的,准备送给乐卿、卓左尚月和邹堇月,她们在宫中不适合穿得太艳丽,这些素色的正合适。 最后,冉凝挑了一匹紫檀色压金线的料子,准备亲手给钟溯做一身衣裳。她给钟溯绣过不少小物,但衣服还没做过,总要亲手做上一两件才好。 钟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冉凝正在缝制衣服。 “怎么亲手做起衣服了?”钟溯走到她身边,他一直觉得这种事交给做针线的丫鬟就好,冉凝指甲太长,用起针钱来本就不方便,万一再扎到手可怎么好? “想给你做一件,不过我手头慢,可能要开春才能穿上。”冉凝放下针线,微笑道。 “别做了。”钟溯抓住冉凝的手,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的手更适合拨琴。” 冉凝轻捏了一下钟溯的指节,说:“不,我想给你做。慢慢做,总能做好的。这料子很适合你,不给你太可惜了。”其实这些并难不倒她,冉凝的女红也不差,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那每天只许做半个时辰,而且必须是白天的时候做,晚上伤眼睛。”钟溯见她说得认真,也实在不好打击她的心意,便同意了。或者说,其实面对冉凝的要求,他很难不同意。 “嗯,知道了。”冉凝点点头。让自己的相公穿上自己亲手做的衣服是每个女子都想做的事,冉凝也不例外。 “弹只曲子来听吧?”钟溯提议,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听冉凝弹筝了,冉凝最近也忙,自从管了家,事情一天比一天多。 “好啊。”钟溯的要求她也会不会拒绝。便拉着钟溯去了暖阁,钟溯坐在软榻上,冉凝坐在筝前,弹了一首安逸的曲子,两人都忙了一天,这样的曲子利于静心,心静了,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李氏想长份例的事报到了镇北侯那儿,镇北侯想了片刻,说会让专人全天为李氏准备想吃的,即便半夜也无妨,但份例不会变,府上的规矩从未因人有孕而变过。年下诸事府上都会安排,没有需要李氏花费的地方,等日后孩子生下来,自然也会有属于曾孙的份例,让李氏不必操心,安心养胎便是。 镇北侯的话回到了李氏那儿,冉凝不知道李氏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事情算是解决了,也不关她的事了。其实镇北侯府给的份例还是很多的,足够生活用度了,不给加也无可厚非。李氏要银子,估计也只是想给自己添些金银,这些得靠李氏自己精打细算,谁也帮不了她。 这日京中初雪突来,大片的雪花簌簌下落,很快就在地上盖了一层,美不胜收。冉凝坐在窗边赏雪,顺便缝制给钟溯的衣裳。其实初雪的时候,她很想跟钟溯去园中的亭子坐坐,喝酒赏雪也是美事,但天气实在冷得很,万一染了风寒可不是好事,所以这事想想便罢了。 “少夫人看一会儿便罢了,可别冻坏了身子。”碧竹给冉凝送上热茶,屋中有炭盆,很是暖和,即便是外面的冷气进来,也不足以抵消屋中的暖和。 “嗯。”冉凝将窗子关小了些,说道:“悦馨院的屋子打扫好了吗?” “都好了,也放上炭盆烘着了。”碧竹说道。 “那就好。”悦馨院是要给楚彥住的,院子倒是整洁干净,只是长期不住人,难免清冷,让人先烘上几天,去去冷气也是好的。尊尘师父每年过年时来小居,不是住在清风院,就是住在祖父那里,今年为了照顾楚彥,也要一起住到悦馨院去。 雪停后,冉凝关了窗子,想着晚上做个热乎乎的锅子,吃着也舒服。 刚吩咐完碧竹,丫鬟就来报,说李氏来了。 冉凝眉头微微一皱,这大雪天的,李氏不在屋里好生待着,出来做什么?虽心下疑惑,但还是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披了大氅迎了出去。 “大嫂怎么过来了?这大雪天的,路滑得很。”冉凝让碧竹扶着,慢慢走到李氏身边,“进屋中坐吧,也暖和些。” 李氏笑着牵住冉凝的手,一副很热络的样子,说道:“整日待在屋子里,我实在是闷得不行,相公又一味只知道读书,我也不敢扰他。今日初雪,我看着心情舒畅,就想出来走走。不知弟妹有没有工夫陪我逛一逛,说会儿话。” 李氏都到院门口了,冉凝想说不行也不好看,只劝道:“大嫂再喜欢雪景要也注意身子,这万一磕着碰着的,可怎么是好?” “我的身子我还不知道吗?没事的。大夫也说多走动一下对孩子有好处。”李氏笑道。 冉凝想了想,说:“那就走走吧,多叫些人来扶着。” “没事,有这几个够了。”说完,李氏就拉着冉凝往园子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李氏跟冉凝分享着有孕后的感受,一点小小的抱怨,以及担忧。这些话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没事找话讲,对冉凝来说都是可以听过就忘的,不需要她评价,也不需要她给意见,毕竟那是属于李氏的事。 在走到上桥的台阶上时,李氏依旧拉着冉凝的手,说:“虽说我现在有了孕,衣食不缺,但心里还是觉得是空空的……”说话间,李氏靠近了冉凝,声音也压低了下来,“我总觉得,这孩子,恐怕是生不下来了……” 话音刚落,李氏就像是被绊倒了一样,惊叫了一声,向后倒下去。冉凝反应很快,从李氏压低声音说话,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李氏佯装被她绊倒的一瞬间,她就立刻抓住了李氏的衣服,把她往丫鬟身上一带。两个跟着李氏的丫鬟正好把李氏接了个正着,而冉凝脚下一滑,李氏不经间的一挥手又正好像是用力推了冉凝一下,冉凝就这样直接摔下了台阶…… ☆、第67章 养伤 第67章养伤 冉凝这一摔,似乎把李氏也吓傻了,这和她原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少夫人!”冉凝摔下台阶,可把碧竹吓坏了,赶紧边去扶边叫人,听到动静的丫鬟和家丁很快赶了过来。 碧竹扶起冉凝,问:“少夫人,伤到那儿了?” 冉凝虽是为了避开李氏陷害,才自己上演了一出摔倒的戏码,但她并没有什么摔倒了不会受伤的技巧,而这一下也让她伤到了左手手腕。冉凝咬着牙,托着自己的手腕,这种闷疼让她十分难受,而一口冷气在手腕触地时,直接吸进身体里,大约是骤然受凉,让她胃中一阵绞痛,头也晕乎乎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碧竹见她说不出话来,赶紧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带着几个嬷嬷和丫鬟,将冉凝背回了清风院。她看出了当时李氏是故意要装摔倒,她家少夫人才出此下策,但她一个丫鬟,就算看出什么来也不能说,这是身份有别,她得跟一个能做主的说,而不是在这里嚷嚷。 冉凝被送回房间,躺到床上盖了被子,才略微觉得好过了一点,但头还是非常疼,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流,这种难受冉凝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说,她又不想说话,生怕一开口就吐出来。 在等大夫的时候,碧竹让人去通知了夫人和姑爷,自己一脸担忧地陪在床边,冉凝的脸色十分难看,皱着眉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不敢打扰。 没多会儿,谭氏先赶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就摔了吗?丫鬟们都干什么去了?!” 冉凝很想开口说自己没事,但实在晕得说不出话来,身上也觉得冷得很。 碧竹赶紧给谭氏行礼,让了地方。 谭氏坐到床边,看着眼睛睁开了却找不到焦距,又在不停流泪的冉凝,心里的担心又深了几分,“这是怎么弄的啊,不是只说摔了一跤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凝儿,哪儿不舒服跟我说。” 冉凝根本说不出话来。 谭氏此时也发现了冉凝放在被子外已经肿起来的手,惊道:“这是伤了手了?这可怎么是好?!”冉凝擅筝,手格外重要,这伤了可是大事。 谭氏心里一急,怒对丫鬟道:“赶紧去催一催,大夫怎么还没来?碧竹!你给我说,凝儿是怎么伤的?!” 碧竹立刻跪地把今天的事给谭氏说了一遍,但没提李氏想故意摔倒冤枉冉凝这一茬儿,毕竟她没有证据,这种事她只敢跟钟溯说,因为她知道她家姑爷肯定会信她。 谭氏听完心中的火更甚了,“下雪天她好端端地找凝儿逛什么?李氏现在在哪儿?” “大约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了。”碧竹回道。 谭氏刚想让人去把李氏叫过来,大夫就进门了。李氏那边只好暂且放下,让大夫给冉凝看看。 大夫给谭氏行了礼后,就来到床边给冉凝把了脉,又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腕。等他检查完,钟溯也赶了回来,进门时呼吸还有些乱,一看就是轻功赶回来的。 “母亲。”钟溯进门叫了谭氏一声,就快步走到了冉凝床前,冉凝现在也有点缓过来了,至少已经不流泪了,但红红的眼睛还是很明显是像哭过的样子。钟溯心中一紧,眼不得立刻把冉凝抱进怀里,但看到她红肿的手腕,也不敢妄动,可眼中已经冷的快赶上这外面的天气了。 “如何?”谭氏问大夫。 “少夫人寒气突然侵体,五内骤寒,才会这样难受。这个要慢慢缓,等缓过来就没事了,到时候再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就好。手腕上的伤是扭伤,有点严重,但好在没伤到骨头,只要好好养着,尽量不要用左手便是。现在天寒,大概不是太好养,不过按时上药的话,到明年开春应该就没问题了。”大夫说道。 听到冉凝还算无大碍,谭氏和钟溯都松了口气。 大夫继续道:“现在少夫人需要好好休息。我给开些消肿去淤的药,喝上几天等手腕上的肿消了,再静养着就好。府上消肿的药膏应该不少,按时给少夫人涂上,简单包扎一下就是了。”镇北侯府这种武将之家,这种跌打损伤的药膏肯定不缺,就轮不上他这个大夫在这儿卖弄了。 “好,多谢大夫,烦请大夫开药吧,我这就让人随你去抓。”谭氏说道。 大夫点点头,走到桌边开始写药方。 钟溯放下床账,俯身摸了摸冉凝的额头,确定没发热,才低声道:“先睡一会儿,我陪你。” 冉凝听话地闭上眼睛,她是真的想睡一下,身上难受得要命,睡一下也许会好过一些。 等大夫开好药方离开,冉凝早已睡着了。 谭氏知道钟溯肯定是要陪冉凝的,叮嘱了两句就先离开了,李氏还边还等着处理,冉凝有钟溯陪着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谭氏离开后,钟溯把碧竹叫来问了怎么回事。碧竹这回完全没有隐瞒地把事情全说了,钟溯听完,恨不得立刻就去把李氏的手打断,他不是不能这么做,反正他的名声本就不好,只是如果他这样做了,恐怕就白费了冉凝自伤的初衷了。显然,冉凝是不想惹上李氏的,李氏的确是个麻烦,恐怕现在谁惹上她都会惹上一身骚,不值得。 挥退了碧竹,钟溯翻出一盒药膏,浸了热毛巾,将冉凝的手和手腕小心翼翼地全擦干净,然后仔细地上了药,又用碧竹准备好的白巾帮冉凝做了简单的包扎,这才脱了外身躺进床内,从身后抱住冉凝,想给冉凝一些温暖,尽快驱散她体内的寒气。 镇北侯和钟将军回来听完整件事,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有孕的人不好好在屋里待着,非要出门逛,还拉着冉凝,到底按得什么心?把当时跟着李氏的小丫鬟叫来询问,那些完全不知道李氏意图的小丫鬟就如实把看到的情况说了,而李氏的那一挥手正好看起来像推了冉凝,被这些小丫鬟理解成了李氏是真心要推冉凝的。最后结果就变成了李氏装作不小心摔倒,少夫人去扶,不想李氏顺手把少夫人推下了台阶,自己则倒在了丫鬟身上被丫鬟扶了个正着,丝毫没有伤到。 听完小丫鬟们的众口一词,谭氏的火都盛了,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来算计冉凝,谭氏简直很不得把李氏这个道德败坏的妇人赶出府去。可府上有侯爷在,她说的也不算。 镇北侯沉思了片刻,对身边的小厮道:“去告诉李氏,在院子里安心养胎,年节也不必出来见客了,孩子要紧,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要上点心。”镇北侯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禁了李氏的足。 这个处罚其实算很轻了,谭氏就算心下不满,也必须要理解,一方面李氏怀了侯府的孩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另一方面,年下很多事都不宜处罚,这也是为了积福为来年求个好兆头,只能得过且过了。 冉凝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睁开眼就感觉到钟溯在身后抱着她。钟溯并没睡着,只是一直这样搂着她,生怕她不小心压着手腕。 “醒了?可还有哪里难受?”见她醒了,钟溯问道。 冉凝摇摇头,身上已经舒服多了,手上也不疼,只是感觉涨涨的。 “你睡了很久,起来吃点东西吧。”钟溯说道。 “没什么胃口,晚一点再吃。”冉凝轻声说道。 钟溯也不勉强她,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说道:“你的手要好好养着,切不可乱动。” “嗯,我知道了。”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冉凝猜药一定是钟溯给她上的。 “以后大嫂再找你出去,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去,知道吗?”钟溯觉得必须提醒冉凝,并得到保证,他才能放心。 “嗯,经过这件事,大嫂恐怕也不会再来找我了。”这次李氏没有陷害成她,无论出于什么心理,都应该不会来主动找她了。 “这种天气来找你,她本就没按好心。”李氏从进门到现在并没有惹到他头上过,这次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做出这种事。 冉凝微微叹了口气,说:“我心里当时也觉得不妥,但她一直相邀,我也不好拒绝。好在我还算有几分警醒,否则她真有什么事,我可就百口莫辩了。不过我心里倒有个疑惑。” “什么?” “大嫂装要摔倒前,压低了声音跟我说她觉得这孩子恐怕是生不下来。”冉凝说道:“我有点弄不懂她这话的意思。按理说每个做母亲的都不可能这样想,一般会想的都是孩子出生后要如何对他好才对。大嫂这翻话到底是说有人想害她,还是说孩子本身就有问题,根本保不住?” 钟溯听完冉凝的分析也愣了一下,李氏的话的确奇怪,但女人家的事,他又实在不懂,他母亲也不会跟他提的。 琢磨了半响,冉凝实在摸不着什么头绪,也不准备再想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反正如果有问题总会暴露的,到时候再看便是。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小心提防了。” “嗯。”钟溯点点头,“正好你也伤了,就称病别出门了。管家之事暂时交给母亲吧,李氏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母亲那儿太过放肆。” “好,你去帮我跟母亲说一声吧。”虽说伤的只是左手,不碍什么事,但能借此避开李氏也没什么不好。唯一让她觉得的有些遗憾的是,给钟溯做的衣服怕是又要拖许多了。 晚饭后,钟溯独自去了谭氏那儿,说了冉凝的情况和请谭氏管家一事,谭氏知道冉凝无事,也放心了,府上的事她也同意代管一段时间,等冉凝好了再说。钟溯也从谭氏这里知道了对李氏的处罚,虽轻了些,但钟溯也不能说什么。 次日钟溯上朝回来,冉凝刚起身,正坐在妆台前梳头。她今日晚起了,谭氏让她在屋中好好养着,不必请安了,她便偷了个懒。 “早饭已经送来了,你先吃吧。”冉凝说道,她梳头还得一会儿。 看着冉凝满头青丝,钟溯走过去拿过碧竹手中的梳子,开始给冉凝梳头。冉凝吓了一跳,原本想起身拒绝的,却被钟溯按回了凳子上,只得随他了。其实相公给妻子梳头是夫妻和睦的表现,只是现在有多少夫妻能做到?钟溯给她梳头,冉凝心中是有些感动和甜蜜的,只是矜持着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而已。 钟溯小心地梳理着冉凝的头发,不想扯疼她,边梳边道:“今□□上,三皇子向皇上求娶冉姌。” 冉凝一愣,一般这种事在朝下商议便罢了,居然拿到朝堂上来求,真不知是给万平伯面子,还是掐断了万平伯的退路。而三皇子又是什么时候对冉姌有的情?按三皇子的地位,皇后应该会希望他娶一个门第更高的女子才对…… ☆、第69章 中毒 第69章中毒 吃过早饭,冉凝和钟溯正准备去书店待到傍晚,小五就快步走了进来,对钟溯道:“主子,去南炎的暗卫回来了。” “让他进来。”钟溯也没有避着冉凝的意思。 “是。”小五应着出去了,没多会儿,暗卫便走了进来。 “主子爷。”暗卫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他是钟溯的暗卫,只效忠于钟溯一人,所以并没有必要向冉凝行礼。 “起来吧。楚川那边如何?”钟溯问。 冉凝觉得说起正事来的钟溯与平时和她待在一处的钟溯是完全不一样的,大约钟溯的钟溯都留给她一个人了,而对外依旧是那副冷面孔,对下属更是冷峻威严。可即便是这样看上去让人有些害怕的钟溯,冉凝也是接受并喜欢着的,因为她知道钟溯有多温柔,所以从未惧怕过他的冷酷。 暗卫起身禀报道:“南炎二皇子同意小皇子习武,并修书一封,让属下交给主子。”说着暗卫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钟溯没起身,只是手向前伸了一点,眨眼间,书信就已经被吸到了钟溯手中。钟溯也没急着看,只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消息?” “主子,南炎开战了。”暗卫的声音也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个忠诚的木偶,因为他知道主子并不需要他的情绪。 “这么快?”其实这事钟溯也没太多意外,他和冉凝都知道南炎的战事会很快到来,只是没想到这个年南炎都不过了。 “是。属下离开南炎京城时还好,等快出南炎时就听到开战的风声了。属下趁着边陲封城前赶紧离开了,路上也没敢耽搁。”暗卫如实道。如果南炎边陲关了城门戒严,那他恐怕想离开南炎就没那么容易了。 “嗯,下去休息吧。”钟溯满意地点了下头。 “是,属下告退。”说完,暗卫便行礼出去了。 钟溯将信交给冉凝,冉凝也没犹豫,直接拆了信,然后念给钟溯听。 信的内容大意就是希望钟溯能好好照顾楚彥,南炎内战在即,他恐怕也顾不上楚彥这边,楚彥的一切交由钟溯代为做主,无需经过他的同意。另外,如果这次内战出现意外,他死在了内战中,也请钟溯将楚彥藏好,不要让楚彥再回南炎,平安长大,日后娶妻生子便是。 读完这封信,冉凝叹了口气,“楚川也是为楚彥操了不少心。” “嗯。”钟溯考虑了片刻,说:“得加些人手保护楚彥。南炎内战一开,楚彥无影无踪,肯定会惹人怀疑。先不管能不能查到北鑫来,多做一手准备总是保险些。” “嗯。”冉凝点点头,钟溯思虑的比她周全,但同时也多了一个疑问,“万一楚川败了,你是会让楚彥回国争位,还是听楚川的,让他平安一世?” “楚川想得太简单了。”钟溯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南炎的新帝不是楚川,你以为新帝会放过楚彥?想让楚彥一世平安,要么楚川自己成为南炎帝,要么楚彥去坐南炎帝的位置。” 钟溯的这个想法很现实,冉凝也明白单凭他们想护楚彥一世,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楚川真败了,那钟溯与楚川之前的协定也算做废了,钟溯大可以用皇上想分南炎这块肥肉的心思带兵平乱,到时候顺理成章地为楚彥争位。毕竟南炎那么大,北鑫想全吞是根本不可能的,争一两座城池倒没什么要紧的。 “我觉得楚川不会败。”钟溯颇为肯定地说道。 冉凝轻笑,“既然如此,那就想就办法让皇上别打让你出征的主意吧。不过话说,皇上那边什么时候会得到消息?”冉凝知道钟溯的消息一般会比宫里至少早出半天。 “大约会晚个三四天吧。”钟溯说。他的暗卫是卡着关城门前出来的,那皇上的人恐怕要耽误几天才能出城。 “那还有时间。”有时候主意是越急越没有,现在有几天充裕的时间,说不定能想出好方法。 宫宴在傍晚举行,冉凝没去,但谭氏跟着一起去了,毕竟夫人之前的往来还是不可少的。 冉凝让碧竹多煮一点醒酒汤,等镇北侯和父母亲回来,也可以送过去一些。 晚饭过后,冉凝在房中看书,她现在手不方便,只能看书了。楚彥在跟着尊尘练功,大约练完就要直接睡了。 近亥时,丫鬟前来回话,说侯爷一行回来了,夫人说时间不早了,让冉凝不必去问安了。 冉凝应后没多会儿,小五便扶着钟溯走了进来。 冉凝一看钟溯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连忙上前去扶,也叫上碧竹搭把手,又问小五:“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了?” 钟溯做事是很有度的,断然不会喝成现在这样才对。 小五脸上也有些不安,回道:“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主子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但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冉凝心下有些不安,赶紧让小五和碧竹把人扶床上。可还没走到床边,钟溯就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也彻底软倒了。 “相公!”冉凝吓了一跳,也故不上手上的伤了,赶紧去看他。 “主子,主子!”小五也慌了,他主子就算疯魔,也没像今天这样毫无征兆地吐血啊。 冉凝一咬舌尖,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从碧竹手上接过钟溯,对碧竹道:“赶紧请尊尘师父过来,再让人去通知祖父他们,快!” “是!”碧竹知道这事耽误不得,即便再慌,也赶紧按冉凝说得去叫人了。 冉凝和小五一起将钟溯扶上床,给他退了鞋子和外衣,拉过被子盖好。冉凝坐到床边,用帕子帮钟溯擦掉嘴边的血渍。钟溯半点反应也没有,似乎边人气儿都没有了,冉凝看着他灰败的脸色,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少夫人,小的看主子这好像是中毒了。”小五说着自己的猜测。钟溯出事,他的担心不比任何人少,那可是他的主子。 “中毒?”冉凝皱起眉瞪着眼睛,“好端端地怎么会中毒?宫宴怎么会有毒?”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小五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尊尘便赶了过来,冉凝赶紧让了位置,对尊尘道:“师父,您快看看相公这是怎么了?一进门就吐了血,然后就昏迷不醒了。” 尊尘给钟溯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地上的血,表情十分严肃地起身道:“是中毒了。” “什么?”赶过来的镇北侯听了个正着。 “溯儿中毒了?”跟过来的谭氏听到尊尘的话,脸都白了,赶紧扑到床边查看钟溯的情况。 钟将军也是一脸严肃,“溯儿怎么会中毒?他吃了什么?” 小五立刻回道:“白天在府上,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晚上宫宴小的就不清楚了。” 尊尘一边提笔开药方,一边说道:“溯儿这是慢毒,从入口到现在应该有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这毒应该是在宫中服下的。溯儿从小吃过不少我师兄炼制的□□,身体本身是可以抵抗大部分毒-药的,能让他中毒的一定是很少见的毒-药,或者说这毒可能并不产于北鑫。也就是说有人在针对溯儿下毒。” 尊尘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很不好看。针对钟溯下毒,还下在宫宴上,这个人会是谁其实并不那么好猜了。 镇北侯沉默了片刻,对小五道:“拿我的腰牌去宫中把王御医请过来。” “是!”小五立刻应着出门了。 “溯儿中毒这事儿我们镇北侯府不好开口,自然得有人替我们开口。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害我孙儿!”镇北侯满眼怒色。他不是信不过尊尘,相反,有尊尘在他更放心。只是钟溯在宫中中毒这事想要查还得皇上开口,那这话怎么能传到皇上哪儿,肯定不是他去说,也不能靠贤贵妃,得由太医去说才最合适,也更有说服力。 尊尘不是个愿意想这些门道的人,也没在意镇北侯去请的什么太医,去院中拿了随身带来的药箱,取了两颗解毒的药丸给钟溯喂了进去。好在钟溯以前吃不少□□,否则今天这毒就算不让他送命,估计日后也要成个废人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稳住这毒,等他师兄过来给钟溯解毒才是最保险的。而这些解毒的药丸也只是为了保住钟溯的命,他得赶紧修书一封,让师兄快点过来才行。 不多时,小五便带着王太医来了。王太医在太医院虽说不上德高望重,但出身御医世家,为人正直,医术精湛,只是年纪尚轻,资历尚浅,所以还轮不到他伺候宫中的贵人,多是往有权请太医的大臣家中跑一跑。 王太医进门后先向镇北侯行了礼。 镇北侯赶紧将他扶起来,急忙道:“王太医,你快忙帮溯儿看看,他回来就吐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昏迷着,完全叫不醒。” 王太医一听,也不敢怠慢,马上道:“下官这就给将军看看,侯爷别急。”说完,王太医就给钟溯把了脉,又查了地上的血。 结论与尊尘的一致,都是中毒,而且的确是在宫中中的毒。这事可非同小可,王太医立刻表示会去回禀皇上,至于怎么治,他现在还不敢说,得请宫中更有经验的老太医来看看。 镇北侯也不指望王太医能治得好钟溯,只要他把话带到皇上那儿就足够了。 “现在下官也不能肯定是什么毒,先暂时开个方子给将军清一清毒,这就回去请其他太医过来。”王太医说道。 “有劳王太医了。”钟将军说道。 王太医留下方子后,就赶紧回宫了。镇北侯的目的也达到了,方子看都没看一眼,就交给了小厮,有尊尘在,这方子也没什么用处,就是抓一副药回来煮一煮,掩人耳目罢了。 ☆、第70章 严重 第70章严重 皇上听说了钟溯中毒一事后,勃然大怒,立刻命令常公公彻查,又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几个太医到镇北侯府上为钟溯医治。在皇上看来,他对钟溯是什么态度是一回事,别人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害钟溯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不查出个结果来,他的威严何在? 而接了这个差事的常公公也十分犯愁,宴会已经结束了,这让他从哪开始查才好?而且这宫中哪个不是贵人?他就算是皇上身边的人,也不敢得罪那些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啊。 太医连夜赶到镇北侯府后,就开始轮着给钟溯把脉,在与王御医沟通病情之后,一起商量了一张药房。镇北侯自然是立刻让人去抓的,只不过熬成汤药后已经被换了芯,成了尊尘开的药。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午夜,镇北侯上了年纪,就算身体很好,也经不得这样熬夜,冉凝为钟溯用热毛巾擦过脸后,对镇北侯道:“祖父,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师父和我在,没问题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您的身体要紧,别相公好了,您累着了。” 镇北侯叹了口走,走到床边看了看依旧在昏迷的钟溯,他这个孙子啊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多灾多难得让他心疼。 “嗯,那我先回去躺会儿,溯儿要有什么不妥,马上让人来叫我。”镇北侯说道。 “是,祖父放心吧。”冉凝应着对小五道:“送祖父回去。” “是。”小五躬身跟在镇北侯身边。 镇北侯又看了一眼钟溯,才离开。 谭氏眼睛红红的,但并没有落泪,很是坚强。一直坐在床边,一脸心疼地看着钟溯,期待着他赶快醒过来。冉凝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她休息,只得看向钟将军。 钟将军也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谭氏身边,说道:“有尊尘在,溯儿会没事的。你也别在这儿熬着了,钟溯若醒了见你为他操劳,心下肯定也不好受。你若实在担心,就到隔壁房间休息,有什么事也能立刻知道。我陪你一起。” 谭氏摸了摸钟溯的脸,说道:“我的溯儿命苦啊,从入宫为官就内伤外伤不断,如今他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呢?”她恐怕连觉都睡不着。 钟将军很明白谭氏的心情,他心疼钟溯不比谭氏少,便也不再劝了,只说道:“你若乏了,就到榻上躺一会儿,溯儿看样子一时半刻也醒不了。” “嗯,我知道。”谭氏现在满眼都是钟溯,生怕错过钟溯醒来的一瞬。 冉凝也不好再劝了,谭氏对钟溯的担心一点也不亚于她,她都毫无睡着,只想等着钟溯醒来,何况是谭氏。 让碧竹准备了一些提神的茶,又加了些炭让屋内更暖和些。钟溯昏迷中身子很凉,冉凝怕他冻着,又给他加了床被子,这才坐到谭氏身边,陪她一起等钟溯醒过来。 太医已经被安排到了客房,只待明天上午再来诊脉,看有没有起色。 在天快亮的时候,谭氏终于熬不住了,趴在床边睡了过去。钟将军怕她着凉,把她抱到了隔壁。 “少夫人,您也睡一会儿吧。”碧竹见她眼睛都熬红了,也实在是不放心。她家少夫人看似很镇定,但碧竹跟了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冉凝心里是很慌的,否则也不可能衣不解带地一直守着。 “我没事,你去小厨房熬些参汤吧。”缺少睡眠让她体温有些失衡,不时地觉得有些冷,所以想喝点热的暖一暖。 碧竹还是很不放心,冉凝从给老万平伯守灵后,就没再熬过夜。 “我心里有数,他不醒我也睡不踏实。与其做噩梦,不如等他醒过来。”冉凝现在除了身体有些疲累外,精神上是一点也不困的。 碧竹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熬参汤了。她估计冉凝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准备做些清淡的粥给冉凝吃,好消化又熨帖肠胃。 碧竹离开没多会儿,钟溯的眼睛颤了几下,冉凝立刻握住他的手,小声叫道:“相公,相公……” 钟溯慢慢睁开了眼睛,在看到床边的冉凝后,回握了一下冉凝的手,但脸色依旧不好看,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你醒了就好,家里都担心坏了。师父说你是中毒了,要等师伯来才能彻底为你解毒。你不是去宫中饮宴吗?怎么会中毒的?”冉凝长话短说地跟钟溯说了一下情况。她看得出钟溯还是没有什么精神,需要休息,所以也没提皇上和太医那茬儿。 “一夜没睡?”钟溯的声音很是沙哑,完全不似平日好听,但冉凝完全不介意。 “我很担心你。母亲也守了你一晚上,刚睡。”冉凝喂了他一点水,然后问道:“中毒一事你可有怀疑?” 钟溯声音不大,但吐字很清楚,“毒是下在酒中的,我当时闻气味就觉得有些不对。但因为我身体对毒有抵抗力,所以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毒罢了。如果我借这个机会中毒,一来不会惹人怀疑,毕竟下毒之人是肯定心知肚明的,二来,我也可以借此在家修养,皇上也不会打让我出征南炎的主意了。只是没想到这毒霸道,并不在我的抵抗范围内,是我高估了自己,让你担心了。” “师父说这毒可能并非北鑫所有,要彻底解毒必须要等师伯来,现在师父只能控制你的毒性,不让它侵蚀你的五脏。”冉凝说道。 “嗯,我知……”钟溯的话还没说完,口中就再次冒出血来,因为他没有力气起身,所以血就顺着嘴巴往外涌。 “相公!”冉凝原本稍微放下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冲在外面大喊道:“快来人啊!叫尊尘师父过来,快!” 门外的小五听到动静,问一句都没顾上,直接冲进了尊尘的房中。尊尘昨晚也歇在了清风院,来得也快。 尊尘一进门,就看到钟在不停地往外呕血,冉凝帮他擦拭得手帕都红透了,连袖子都沾了不少。 “师父,您快来看看相公。”冉凝急得不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帮不了钟溯,只能看他一个人痛苦,眼泪就这么跟着落了下来。 尊尘扶起钟溯,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这时小五也抱着尊尘的药箱跑了进来,尊尘立刻吩咐他将箱中的银针和几个药瓶取来。 冉凝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看着,眼泪一次次地模糊了眼睛,无声地掉着。她不是不想冷静,而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完全冷静不下来。就算是在钟溯疯魔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害怕过,毕竟那时的钟溯至少是鲜活的,而不是现在这般像要吐尽身上的血,离她而去一般…… 尊尘接过银针后,先了封了钟溯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脱掉钟溯的衣服,将银針扎入他体内,转眼间,钟溯身上就已经被扎了二十多针了。渐渐地,钟溯也不再吐血,人也跟着昏迷了过去。尊尘又拔开几个瓶塞,倒了几种药出来,一股脑地给钟溯喂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送谭氏去休息的钟将军和已经休息好了的镇北侯也进门了,看到屋中的情况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见钟溯似是缓过来了,冉凝似乎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魂,抹了抹眼泪将钟溯醒来后说的话,及又吐了血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溯儿真是太大意了!”钟将军明白钟溯的立场,但这并等于他愿意看着钟溯吃苦。 尊尘扶钟溯躺好,说道:“不是溯儿大意,就连我都没想到这毒会霸道成这样。我昨晚已经连夜联系师兄了,他应该三日内会到,等他过来,钟溯就没事了。” 镇北侯看了看钟溯的情况,说:“不是溯儿大意,是宫里的人把他逼到这份上了。我们钟家虽位高权重,但并不主动与人为敌,可这并不表示我们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旁人来害溯儿。我们镇北侯府也是时候动主出击了,有些东西不能等,也等不得。” 推六皇子上位一直是镇北侯府的目标,但他们从未像大皇子和三皇子那样做得那么明显,因为自己的女儿,镇北侯还是会顾念着皇上与贤贵妃的情份,不想做得太绝,希望皇上最后能自愿地将皇位传给六皇子。可现在看来,可能不但是皇上忌惮钟溯,连那些皇子妃子们,恐怕都巴不得害死钟溯,折断六皇子的臂膀,这让镇北侯怎么能忍?宫宴下毒之人镇北侯觉得不会是皇上,皇上也不会这么莽撞,可无论查到谁,恐怕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他们镇北侯府不怕牵这一发,但也要做足准备去压下那些萝卜身边被带起的泥! 钟溯重新陷入昏睡,冉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只能这样陪着他,等着他。谭氏还在睡,镇北侯和钟将军有事要安排,暂时去了书房,屋里只剩下冉凝一个。早饭摆在手边,但冉凝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参汤。 “少夫人,小皇子来了。”碧竹进门道。 “让他进来吧。”冉凝说道。钟溯伤了,恐怕楚彥心中也不安。 “姐姐。”楚彥进门后叫了冉凝一声。 冉凝冲他微微笑了笑,对他招了招手。 楚彥走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钟溯,放低了声音问:“姐夫还好吗?” 冉凝不知道要怎么回,只好拍了拍楚彥的手,说:“会好的。” 楚彥抿着嘴唇,眼中有些难过,“姐夫这样,我却帮不了什么忙,是彥儿没用。” 冉凝摸了摸楚彥地头发,安慰道:“你比我有用多了。” 楚彥不解地看着冉凝。 “因为要收你为徒,师伯才决定回来,这几日就会到了,到时候相公就会无恙的。如果没有你,师伯还不知道在哪儿云游,肯定没这么快赶过来,那样才是最糟糕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至少你能让师伯尽快回来。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这儿,束手无策。”冉凝知道等师伯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躺在这儿的是钟溯。 “姐姐别这么说,你在这儿陪着姐夫,姐夫一定知道的。”其中听冉凝说完,楚彥心里也稍微好过了点。 “嗯。”冉凝微微笑了笑,如果她的陪伴能让钟溯好过一点,她宁愿不眠不休到钟溯醒过来。 楚彥在屋中待了不多会儿,碧竹就又来报,说六皇子和五公主来了。 钟溯的事是肯定瞒不住的,也根本没想瞒,贤贵妃知道也是必然的,贤贵妃不能出宫,只能让一双儿女来探望。 冉凝也是第一次正式见六皇子,六皇子长得像贤贵妃,看上去温文如玉,但眼中的犀利精明不比任何人少,而那种友善亲切的微笑也是源于眼底的,所以冉凝对他的印象并不坏。相反,如果六皇子是个不谙世事的,她才要头疼了。 “你这是一直没睡?”狄嫣看到冉凝眼中的血丝,也不禁有些担心。 “他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呢?”不到真确定钟溯无事,冉凝觉得她根本没办法入睡。 “你这样也不行啊。”狄嫣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她心里也是着急的,否则也不会一大早就去求皇后允她出宫了。 “我没事。”冉凝微微笑了笑。 狄嫣也是无奈,想着回宫后再人让多送点补品过来。 六皇子狄遥仔细地询问了具体的情况,冉凝也一一答了。直到太医们前来问诊,他们才暂时退到了屋子的另一边。随后六皇子就被镇北侯叫过去了,钟将军在屋里听太医们的诊脉结论,冉凝则在暖阁招呼着狄嫣。 狄嫣早就注意到冉凝身边的楚彥了,只是一直没得空问,现在好容易能放松一点,便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楚彥也没让冉凝为他介绍,自己抱着小拳头道:“我叫楚彥,是尊尘叔叔的远房表亲,来镇北侯府一起过年的。敢问这位姐姐是?” 这是钟溯给楚彥编造的身份,毕竟楚彥身份敏感,又是他与楚川的私下协定,所以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尊尘向来神秘,就算有个亲戚也无处可查。 狄嫣是个喜欢小孩子的,见到楚彥也觉得喜欢,便笑道:“我叫狄嫣。” 楚彥知道“狄”是北鑫的国姓,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就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叫了一声:“嫣姐姐。” “嗯。”狄嫣捏了捏他的小脸,眼中的笑意很浓。 “姐姐有个‘嫣’字,我有个‘彥’字,感觉很有缘分啊。”楚彥微笑道。 “是呢。”狄嫣点点头,“所以你叫我姐姐我很高兴呀。” 楚彥腼腆地笑着,老老实实地被狄嫣拉到身边坐下。 冉凝浅笑道:“彥儿身体不好,所以跟着师父调理身子。我和相公也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看着楚彥瘦弱的样子,狄嫣就知道这孩子的身子骨儿恐怕不太好。 “我那儿有不少补气血的东西,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你和楚彥都补一补。”对于镇北侯府的人,狄嫣向来是不小气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冉凝笑着应了,她自己倒没所谓,主要是给楚彥的,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比镇北侯府上的要好。 “多谢姐姐。”楚彥向狄嫣道谢。 “不客气。”狄嫣摸着他的头发,心下感慨着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单纯地小孩儿了。 三个人正聊着,碧竹就匆匆走了进来,在向狄嫣行过礼后,走到冉凝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万平伯府的人来报,说大姑娘小产了。” ☆、第71章 推卸 第71章推卸 听到这个消息,冉凝颇为意外,就冉筱对腹中胎儿的重视程度,是万万不至于不小心小产的。 “怎么了?”见她有些出神,狄嫣问道。 冉凝暂且放下疑问,回道:“母家的大姐姐身体出了些状况,派人来跟我说一声。” 狄嫣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冉凝母家的事她听一句便罢了,并没有什么立场参与。 钟溯现在这样,冉凝也走不开,与冉筱相比,她自然是更重视钟溯的。考虑了片刻,冉凝对碧竹道:“准备些补品送过去吧,说府上有事,我走不开,等过几日得闲了,再去看大姐姐。” “是。”碧竹也知道她家少夫人不可能去,准备按着应有的数量准备些补品便是了,至于其他的,就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随便去说的了。 万平伯府那边一得到消息,赵氏就急得脸都白了,不过还是要请示俞氏才能去看冉筱。俞氏听到消息后只微微挑了下眉,就让婆子去通知冉凝了。而作为当家主母,冉筱名义上的母亲,即便根本不关心冉筱,也必须得去沈府一趟,看看情况。赵氏自然是要跟着去的,而冉姌这回也没推脱,完全一副看笑话的心态跟着一起去了,只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俞氏一行到了沈府后,是沈夫人亲自来迎的,边带着她们往冉筱的院子走,边解释道:“筱儿这孩子也太不当心了,在自己屋中摔了一跤,然后就喊着肚子疼。吓得丫鬟赶紧来通知我,我赶忙让人叫了大夫,可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大夫说筱儿近日心思焦虑,情绪不稳,本来对胎儿就不好,这一摔,就更是没有回天之力了。等筱儿这边处理完,我就赶紧让人去万平伯府通知一声,现在筱儿还在睡,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沈夫人的语气听上去是很关心,但仔细去分辨她的话,完全是将责任推到了冉筱身上。赵氏担心女儿,并没有看出什么,但一副事不关己心态的俞氏和冉姌可看得很明白。想来也是,冉筱这一胎没了,通房丫鬟肚子里的那个还在啊,沈夫人有什么可愁的? 卧房的门窗紧闭着,说是冉筱现在身子弱,不能撞风。进屋后,赵氏快步来到冉筱床边。冉筱还在睡,脸上苍白如纸,完全不像一个年岁正好的女子,倒像受了不少折磨一般。 看过冉筱,赵氏又看了一圈屋内,问道:“姑爷呢?”这个时候沈琏应该陪着冉筱才对啊,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连她们过来都没去门口接。 沈夫人的表情僵了一下,才说道:“那个……琏儿原本一直陪着的。筱儿睡了后,他也乏了,我就打发他到隔壁休息去了。” 赵氏点点头,没再多问。 俞氏眼睛一转,她可不像赵氏那样好糊弄。就算沈琏在隔壁休息,听到动静是不是应该出来看看?现在连面都不露,要么是心里有鬼,要么是不知道沉迷在哪个温柔乡中呢。 一盏茶后,沈夫人微笑道:“筱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大夫也说她没什么事,只要补补就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亲家夫人相必也忙,若有事便先回去吧,我定会照顾好筱儿的。” 沈夫人这话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们如果没事就早些回去吧。 赵氏不见冉筱醒来是肯定不愿走的,俞氏本身并不想留下,但来了一趟没看个热闹她总觉得白耽误了时间,而且看沈夫人的样子,似乎还挺怕她们留下的,既然如此,那她们就更得留下了。 “不急,筱儿也是我女儿,如今她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就算再忙,也必是要等她醒来,见她无恙才能安心的。”俞氏微笑道。 冉姌自然是跟俞氏想的一样,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喝着茶等戏开场。 沈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还没有资格与万平伯夫人叫嚣。心下不爽的同时,也有些痛恨俞氏,明眼人都知道俞氏可不是什么慈母,只是她没想到俞氏居然在这个时候摆出了一副慈母的架子,实在让她觉得既虚伪又恶心。 看她们是打定主意不走了,沈氏也不准备在这儿跟她们耗,微笑道:“那亲家夫人慢坐,这府上还有不少事等我安排,就先失陪了。等筱儿醒了,让丫鬟来通知我一声。” “行,亲家夫人去忙吧。”俞氏跟沈夫人也没什么交情,沈夫人离开她倒更自在。她是打心里看不起沈府这一府的人的,她虽也不喜欢冉凝,见不得冉凝好,但为了自己的那点富贵硬是要把冉筱抬进门的府邸,不过是一些趋炎附势的无用之辈罢了,跟这种人多说一句,俞氏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嘴。 待到快中午了,冉筱的眼皮动了动,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筱儿,你醒了?”见她睁开眼,守在床边的赵氏立刻握住她的手,“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跟娘说。”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记忆随之奔涌而来,冉筱倏地坐起身,脸也随之扭曲起来,大声哭喊道:“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赵氏心疼地给她擦着眼泪,安慰道:“别哭,对眼睛不好。孩子会再有的,这个没了那是跟你没缘分。” “不,不是的,不是的……”冉筱抓住赵氏的手臂,哭喊道:“是沈琏!是沈琏把我推倒的!” “什么?!”赵氏吃惊地瞪大眼睛。 俞氏和冉姌也都有些意外。 俞氏皱着眉问道:“好好的,他推你做什么?” “我……”冉筱抖着嘴唇,哭道:“我与他发生了一些争执,他一气之下就把我推倒了!” “争执?”赵氏脸色十分难看,似乎下一秒就要出去找沈家算账了,“为什么争执?” “都是冉凝,都是冉凝这个贱人!”说到冉凝,冉筱像个疯妇一样尖叫着。 “大姐姐,这话不能乱说。”冉姌无意帮冉凝,只是觉得冉筱把自己没了孩子的责任推给跟沈家根本没有半分关系的冉凝身上,实在可笑至极。她欣赏着冉筱的狼狈,心里巴不得她更狼狈、难看。 “就是她!是她勾引沈琏在先!”冉筱尖锐的声音让俞氏和冉姌都不仅皱了下眉。 冉姌微微偏过头,浅笑道:“姐姐没了孩子,伤心自是难免的。但你这样没头没尾地把责任推给三妹妹,也实在没道理吧。你不忌惮镇北侯府,我们万平伯府可不能这样莽撞。据我所知,三妹妹跟姐夫近来只在初三回万平伯府时见过一面吧?当时我们都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三妹妹跟姐夫根本没说过什么话,姐姐这结论是从何而来啊?”反正现在冉凝肯定是过的不好的,她也懒得再在冉凝身上费工夫,倒是冉筱,有孕后的那个嚣张劲儿她真是看不惯,难道有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多呛她几声。 俞氏自然是向着冉姌地,接话道:“姌儿说得没错,筱儿可不能随便诬陷凝儿。” “我没有!”冉筱咬着牙,狠狠地说道:“初三那日,沈琏就一直不时地偷看冉凝,若不是冉凝勾引,他怎么会如此?” “呵呵。”冉姌轻笑道:“大姐姐,这男人的心思谁能说明白?姐夫看三妹妹,那是姐夫的问题,姐夫喜欢看谁,那也不是三妹妹说得算的啊。” 俞氏在心中嘲笑冉筱没事找事,嘴上也没饶人,“所以你就因为自己的疑心跟姑爷吵起来,姑爷一气之下把你推倒了,孩子没了?” 被俞氏说中了,冉筱哭得更伤心了。 冉姌佯装叹了口气,说道:“三妹妹这可真是不白之冤啊。若传到妹夫那里,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事了。要我说啊,这事就是姐姐你自己疑神疑鬼,现在惹出了事就要推到三妹妹身上,这事你就算告到衙门也不占理啊。”冉姌心情特别愉快地占着嘴上的便宜,落井下石什么的,她可在行的很。 “夫人、二姑娘,筱儿都这样了,你们就别再说了。”赵氏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件事才好。责任真的在冉凝吗?肯定不是的,初三那天她也特别注意了一下,冉凝根本就没理沈琏,一直跟钟溯待在一处,何来的勾引一说?筱儿完全是被嫉妒蒙了双眼了。她现在就算又气又恨,也不知道这股怨气要向谁发,只能自己憋着。 “我也不想说,但筱儿这事实在做得荒唐。”俞氏是正室,根本不可能听一个妾的,“筱儿这么大了,也不算少不更事,姑爷也不是没有偏房,怎么还没适应?女人家为这么个事闹得失了孩子,能怪谁?这事你要想找人给你做主也行,反正我是做不了这个主的,事关沈家和凝儿,只能找伯爷出面了。要不我请伯爷来一趟?” 赵氏心里明白,如果这事真闹开了,冉筱就只能离和回府,这辈子就算毁了。 “夫人,筱儿只是伤心糊涂了。等过一阵儿缓过来就好了,伯爷事务繁忙,就不要打扰了。”比起万平伯,赵氏觉得自己的母家更可靠。 “也行吧。”俞氏笑了笑,起身道:“筱儿以后也注意些分寸,别想到什么就信口胡说。坏了凝儿的清誉让镇北侯府知道了,会连累家里。这事就这样吧,你也当捡了个教训。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赵氏要想留就多留一会儿,晚些回府也无妨。”如果冉凝不是嫁进镇北侯府,俞氏也不会极力阻止冉筱胡说八道,反正毁得是冉凝的名声。但冉凝现在既然是镇北侯府的孙媳妇,她就得多留个心眼,别说镇北侯他们得罪不起,就连折戟书生都得让他们退避三舍,谁敢乱说? 看着俞氏和冉姌离开的背影,冉筱眼中全是恨意,就连伤心都被掩盖了——她以为的良缘,最后却是所托非人,不仅失了孩子,还要让俞氏和冉姌捡她的笑话,而冉凝却依旧逍遥自在,凭什么?! 赵氏看得比冉筱明白,这事沈琏固然有错,但冉筱也不占理,传出去也会落个不贤善妒的名声,所以这口气,冉筱只能咽下去,继续过日子。 而直到赵氏离开,沈琏都没有出现过,沈夫人也没有。 俞氏一行去沈府后的这些事冉凝是一无所知的,送补品过去的丫鬟回来说东西是收下了,但没见到大姑娘,说是身子不适,在休息。冉凝也没在意,她知道赵氏肯定会照顾好冉筱的。 两日后,冉凝终于等来了钟溯中毒后的第一个好消息——师伯到了! ☆、第72章 决定 第72章决定 冉凝第一次见到钟溯的师伯,绝对是惊艳的。她常被人夸美貌,但与这位师伯相比,简直是要自惭形秽。如果说尊尘是出尘如仙,那这位师伯就是邪佞如魔,师伯身量与尊尘差不多,一头白发,连睫毛都是白的,眉毛成淡淡的栗色,皮肤偏白,瞳仁漆黑,嘴唇艳红。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即便是同尊尘说话,也没有露出半分温和的神色。这样的人走到哪无疑都是引人注目的,虽给人感觉邪魅,却并不让人害怕,相反十分吸引人,让人想听他说话,探究他如何青丝成白雪。 “这是溯儿的师伯——沉枫。你跟着溯儿叫就好。”进屋后,尊尘为冉凝介绍。 “见过师伯。”冉凝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这是溯儿的媳妇,你一直没见过。”尊尘对沉枫说道。 沉枫点点头,也没和冉凝说什么,转身去了钟溯那边。 钟溯还在睡,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这几天他一直没醒,不过人还是有知觉的,给他喂药也能吞咽,这也略微能让人觉得安慰一些。 沉枫给钟溯把了脉,又翻看了一下钟溯的指甲,随后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一根银针,扎破了钟溯的手指,取了些血先用手捻了捻,又闻了闻,脸上的表情一直也没什么变化。 此时,镇北侯也带着钟将军和谭氏来了。进来后也没有出声,屋中依旧很安静。沉枫一来,尊尘就带着他见过了镇北侯和钟将军,因为沉枫在研究毒时不喜欢人打扰,需要安静,所以他们并没有立刻跟过来。谭氏听到沉枫来了,心下格外着急知道结果,在镇北侯书房待了片刻就坐不住了,镇北侯和钟将军也想知道结果,便一起来了,也说好不要打扰到沉枫。 沉枫扫了一眼镇北侯等人,见他们都没说话,心下似乎是有些满意的,继续研究起毒来。这一摸一嗅之间,似乎并没有查出什么,沉枫头也不回地对尊尘道:“把我的药箱拿来。” “好。”尊尘眼睛都没眨一下,出门拿过小五抱着的药箱,回屋后交到沉枫手中。 沉枫打开药箱,取了几个药瓶出来,然后将桌上的六个茶杯逐一翻过来,尊尘知道他的意图,帮忙将每个杯中都倒入一半的热白水。沉枫在每个杯子中放入一颗不同的药丸,药丸化得很快,沉枫随即在每个杯中都挤入两滴钟溯指尖的血。 片刻之后,就见六个杯中有五个还是药丸化开后本身的褐色,而有一杯却变成了深紫色。 沉枫放下杯子,说道:“把这些杯子砸碎深埋,药水一并倒进深坑。” 房中就碧竹一个丫鬟,此时碧竹也表现得很镇定,她家姑爷有救了才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些奇怪的药她也没空想。赶紧端了那些茶杯就出去了。 沉枫不急不缓地收着药箱,冉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不应该开口。好在尊尘是了解沉枫的,问道:“师兄,溯儿到底中了什么毒?” 沉枫也没抬头,直接说道:“这毒名叫逐蝎子,是西边儿的东西,确切地说是西崖国的东西。西崖有很多近百年的村落,他们虽属于西崖朝廷,但西崖朝廷又不是真能管得了他们。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为自保,每个村落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十分独特地毒-药。这种东西倒是不难弄,只不过必须要是对西崖足够熟悉的人,才能找到这些村落,或者说才能找到这种可以针对钟溯的毒。” 尊尘皱起眉,问道:“这样说来能找到这种毒-药的应该是西崖人了?” “嗯,找来这种毒的应该是西崖人,但能在宫宴上把这毒下到钟溯饮食中的……”沉枫话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了。他并不想参与朝堂中事,若不是钟溯是他的师侄,他也根本不会相救。 即便沉枫的话没说完,屋中的人也都明白他下面要说什么,能把毒下到宫宴上的只能是宫里的人。 沉默了片刻,尊尘问道:“师兄,这毒要怎么解?”他问是的怎么解,而非能不能解。他知道这肯定难不倒他师兄。 “热水拔毒。”沉枫说道。 “那就交给师兄了。”尊尘知道这种法子,但并不会用。 “那溯儿就交给阁下了,我镇北侯一府对阁下感激不尽。”镇北侯向沉枫抱拳致谢。 沉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样的举动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对镇北侯的不尊重,但冉凝看得出来,沉枫并非自持甚高,只是不擅这些人情世故罢了。 “师兄不擅言辞,请侯爷不要见怪。”尊尘替沉枫解释道。 镇北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无妨,能得沉枫侠士相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 “沉枫。”沉枫对镇北侯说了两个字。 镇北侯有些不解。 尊尘浅笑道:“师兄的意思是您直接换他的名字便是,侠士一称就免了。” “好,好。”镇北侯笑着点点头。 知道钟溯有救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谭氏让人赶紧在悦馨院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供沉枫居住。 冉凝阻止了要去收拾屋子的丫鬟,对谭氏道:“师伯喜静,不如让师伯住清风院吧,连着的芷水院那边更是安静些,想必师伯也喜欢。” “正是,正是。”谭氏也是高兴得没想周全,好在冉凝给她提了醒,否则可要怠慢沉枫了。 谭氏知道钟溯的院子里下人很少,索性自己带着丫鬟们去收拾屋子了。镇北侯也吩咐厨房多做些可口的饭菜,为沉枫接风洗尘。 沉枫话不多,先给钟溯开了两张药方,一张是内服的,一张是药浴。小五接了方子,立刻就去抓药了。药浴要等晚上再泡,配合拔毒,内服汤药是每日三次。 为钟溯检查暂告一段,沉枫的房间还在收拾,尊尘提议让沉枫先到他房间休息,顺便可以见一见楚彥。沉枫也没反对,便先跟着新潮去了悦馨院。 “溯儿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先去把那些太医打发回宫。”镇北侯对冉凝道。钟溯中毒的消息皇上已经知了,也开始查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留这么多太医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耽误沉枫给钟溯清毒,不如只留一个应付一下便罢了。 “祖父放心吧。”冉凝点点头,她自是一步也不想离开钟溯的。 镇北侯又对钟将军道:“你去警醒一下下面的人,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是,儿子明白。”钟将军应道。沉枫来镇北侯一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下面的人嘴也要严一些才行。 镇北侯和钟将军一并离开后,冉凝坐到床边,看着还在昏睡的钟溯。从开始的不安到现在的镇定,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冉凝却觉得像是过了几年一样。如今确定钟溯不会有事,冉凝也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也能冷静地想一想以后的问题了。 此事涉及到西崖,西崖与北鑫向来不合,每年西边至少要打上一两次的仗。钟溯这次中毒涉及到西崖和宫中,换句话说就是宫中肯定有人与西崖勾结,但究竟是谁,想查到并不容易。 而这几日,冉凝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钟溯固然是聪明的,但钟溯再聪明,武功再好,也是难保万全。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钟溯必须要有一个能协助他的人,都沐一和元衡阳算是,但还远远不够。她之前只想平安度日,也是她祖父一直以来教导她的,与世无争方得平安,但现在看来,怎能不争?不争何谈平安? 她以前也帮着钟溯分析过一些事,但那并不算什么,与她祖父教给她的东西相比,根本不值多提。如今钟溯身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她如果不助钟溯一臂之力,像这些这样的危险恐怕还会再来,甚至更严重,到最后也许就无力回天了。蛰伏了这么多年,总有一个人值得她挖出所学,为其铺路,冉凝觉得钟溯就是这个人,她愿意放下她的无争,来帮钟溯,也是帮自己。 给钟溯重新掖好被子,冉凝轻声道:“睡吧,等你睡好了,我与你一起从长计议。” 对冉凝来说最了解的人脉无疑是老万平伯留下的那些,她既然决定要做,这些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她知道她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摇自己的立场,与那些人往来的,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再好不过的。既然她父亲不用,那她就全部收下了,即便三皇子日后娶了冉姌,借此打着这些人脉的主意,那时,她也会让三皇子用无可用。 楚彥的乖巧让沉枫很满意,加上楚彥的体质和骨骼的确适合练他的武功,沉枫便决定收下这个徒弟。当晚楚彥就在尊尘和镇北侯的见证下,证实拜了师。如此,沉枫短时间内是不会再离开京城了。 常公公那边虽也尽力查了,但毫无头绪。一方面宫宴已经散了,想从上菜的宫女太监身上找证据很难。另一方面,宫宴来往的人众多,能进入御膳房的人也不少,从哪儿查起都是个问题。 “皇上,奴才无能,实在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常公公跪在殿中。 皇上喝了口参汤,说:“不是你无能,是下毒之人料定了朕查不出来,否则也不敢在朕的宫宴上惹事。” 常公公想了想,说:“这次的宫宴是皇后娘娘负责的,奴才无能,不如让皇后娘娘查,可能更容易找到线索。” 皇上看了常公公一眼,没有说话。 常公公心下也明白了,皇上连皇后娘娘都怀疑。 片刻之后,皇上问道:“钟溯现在如何?” “太医院的人说人还昏迷,现在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实在不似寻常毒-药,需要慢慢试方子才行。”常公公如实说道:“镇北侯担心太医都在镇北侯府上,万一宫中有需要,耽搁了。就将大部分太医送了回来,只留了一个王太医。王太医这几天也随其他太医一同开药方,用药的方向也知道,由他来试着清毒也可以。再者,钟小将军的师父在侯府,有他在,应该会无事的。” 皇上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喝完参汤,就让常公公伺候更衣休息了。 ☆、第73章 清毒 第73章清毒 为钟溯拔毒一事是在半夜进行的,一方面需要绝对的安静,另一方面也可以把王太医应付过去。沉枫的到来是不准备告诉王太医的,王太医现在住在镇北侯的院子里,也不会乱走,只要应付过几日,等钟溯好转,王太医以为是自己用药得当,就够了。 为了尽量不打扰到沉枫,屋里只留了沉枫与钟溯两个人,就连往屋中送热水的事,都由尊尘一手包办。小厨房里不断烧着热水,一刻也不曾断过,碧竹看着水,负责添加,小五负责将水舀入桶中,让尊尘提走,也不时地往两个炉灶中添上柴禾,保证烧水的速度。 冉凝站在院中等待着,她也不困,天气虽寒冷,却也敌不过她想知道进展的心情。沉枫说这样的拔毒要进行三天,所以即便过了今晚,钟溯可能依旧不会醒来,这但对冉凝来说并不要紧,只要人能没事就好。 热水被一次次抬进屋中,倒入装满草药的两个大浴桶中。不久之后,一桶桶变成了深紫色的水被抬了出来,尊尘在水中加入一些其他药粉后,便送到院门口,让暗卫帮着倒掉,加入药粉的水不会再毒到其他人,可以放心丢弃。 直到天际泛出鱼肚白,沉枫才走了出来。 冉凝立刻迎过去,说道:“师伯辛苦了,相公他如何?” “没什么事,让人来扶他上床休息吧。”沉枫说完,也不管冉凝什么反应,直接越过她,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冉凝进屋后,就看到钟溯已经被尊尘从水中捞出来了,此时也已经擦干了身子,套上了里衣。冉凝赶紧上前帮忙,和尊尘一起扶着钟溯躺到了床上。 “师父辛苦了,累了一晚上,早些去休息吧。厨房里炖了燕窝,我一会儿让人送到您和师伯房里。”冉凝很是感激尊尘和沉枫,如果不是他们,钟溯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急。”尊尘给钟溯把了脉,然后说道:“昨日王太医给溯儿换了药方,今日他来看诊,定会觉得那药方是有效的,顺着他说便是了。” “是,冉凝明白。”冉凝点点头。钟溯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相信再拔两日,应该就清得差不多了。 “溯儿暂时不会醒,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这样熬着也没用,注意身体。”尊尘提醒。这几日冉凝是如何守着钟溯的,他看得很清楚,心下也更是觉得钟溯没有娶错人。 “是,冉凝会注意的。”对于长辈的关心,冉凝还是会老实收下的。 “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让小五把桶里的水处理了。” “好。师父慢走。” 冉凝将尊尘送到门口,才返回床边。钟溯的嘴唇有些干燥,钟溯用干净的白巾沾了点茶水,帮他润了润嘴唇,这才放下床帐,让钟溯能睡得好一些。 小五进来收拾浴桶的时候,冉凝也将碧竹叫进了暖阁。 “燕窝送去了吗?”冉凝问。 “已经送过去了。”碧竹回答。 冉凝点点头,喝了一口碧竹送来的红枣茶,说道:“你去准备几份年礼,一会儿我去写一份名单,你亲自帮我送过去。就说我原本应亲自去拜年,但府上突遇要紧事,实在无法前往,望长辈见谅。祖父去后,碍于姑娘家的身份,不便多往来,但从未忘记各位长辈的关照。如今已亲成,感谢各位夫人在添妆之日的到来和祝福。年中特备薄礼一份,以贺新春。祖父往日嘱托实不敢忘,待有时间,定亲自登门拜访,愿长辈们安康。” 碧竹似是有些明白冉凝的意图了,但又不是很敢确定,“少夫人,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被动我已经受够了。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我为刀俎,清除一切危险。”对于碧竹,冉凝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碧竹笑着点点头,说道:“您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碧竹觉得您这样聪明,又深受老伯爷教导,不该生活得这样被动才是。有时候碧竹都替您觉得委屈。老伯爷虽说希望您与世无争,但以您现在的位置,已经是不得不争了。老伯爷肯教您这些,应该也是希望您在必要的时候学以致用,能够自保,这样老伯爷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冉凝拍了拍碧竹的手,说:“你看得比我明白。” 碧竹摇摇头,说:“奴婢只是看着您这些年走过来不容易,心疼您,由感而发而已。” “嗯,其实有时候以攻为守也是一个好方法。”冉凝笑了笑,说:“去送年礼的事就交给你了,你代我去,我也放心。”碧竹毕竟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冉凝也知道她是个会说话的。 “您放心,这些就交给奴婢去办了。”碧竹信誓旦旦地应道。 碧竹准备完年礼,略休息了一个时辰,就拿着冉凝写好的名单去送了,小五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以为是送给冉凝之前交好的人家的正常年礼罢了,怕碧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跟着一起去了。直到碧竹到了右相府上,他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但也没好多问。 冉凝这次拟的名单都是与老万平伯交好的现在京中的,并且她也见过的官员,这些人中有些在老万平伯去后升了官,比如右相、兵部侍郎等,而有些则被调出了京城,现下也不好联系,等年后冉凝准备再派人去一一拜访,这些被外调的人,也许不如京中的这些混得开,但也都是在地方上说得上话的,日后肯定会有用得到的地方,就算用不到,也是积累人脉,没什么不好。 等碧竹送完年礼回来,也带回了不少回礼,以及一些请帖,大部分是请她有空了过府一叙的,也有请她参加宴席的。可无论哪一种,都让碧竹带了话回来,说先以钟溯的身体为重。钟溯中毒一事在权贵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镇北侯府家规甚严,别人也打听不出什么进展罢了。 冉凝收了这些贴子和回礼,心下也感慨祖父留下的这些人脉,即便联系并不多,祖父又去了,却也没有冷待于她,反而非常重视,她也十分感激她的祖父。而这些人中唯一没有任何表示的只有奉国将军府,冉凝倒也没太在意,她不会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会妄下判断不再往来。因为她信得过她故去的祖父,祖父人脉上的人即便不帮她,也应该不至于害她。 第三日的拔毒时间很短,只用了一个时辰。今晚镇北侯府的人也没睡,在清风院等结果。为了防止王太医发现自己被蒙在鼓里,镇北侯晚上特地请他喝了酒,说钟溯有起色全靠王太医,王太医一高兴,也喝了不少,现在正睡着呢。 等沉枫出来,镇北侯立刻走上前去,问道:“溯儿如何?” “已经无事,不过毕竟是中毒,还要慢慢养上一阵子。我会配一些相似但无害的药糊弄一下那个太医,其他的就交给尊尘了。”沉枫难得说了这么长的话,即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也让人觉得亲切了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你了。”镇北侯老怀安慰地点点头,一府人也都跟着真正松了口气。 “多谢!”钟将军十分严肃地向沉枫抱拳道谢。 “不谢。”沉枫淡淡地回了一句,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沉枫的态度他们都习惯了,也知道他并无恶意。谭氏对身边的丫鬟道:“快把炖好的补品送过去,他师伯吃完也好休息。” “是。”谭氏身边的丫鬟立刻端补品去了。 冉凝跟着长辈们一起进屋后,钟溯已经躺在床上了,脸上看起来虽还是没有什么血色,但已经没了之前的灰败之感。 “毒基本已经清干净了,剩下的吃一些清毒的汤药慢慢排出体外就好,没什么大事。估计他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早些回去休息吧。”尊尘说道。 “这回多亏了你和沉枫啊。”镇北侯拍了拍尊尘的肩膀,心中也是感慨钟溯遇到了这么个好师父。 “侯爷客气了,溯儿从小就跟着我习武,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来说与亲儿子并无分别,为他尽心也是应该的。”尊尘说道。这师徒情其实有时候并不亚于父子情,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嗯,那我也就不多客气了。”镇北侯很清楚,钟溯待尊尘有时候甚至比待亲生父亲还要亲近上几分。 对于这点,钟将军与谭氏心里也清楚。钟将军忙于军务,很少有时间照顾钟溯,钟溯成长期间与尊尘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要多得多。而谭氏更清楚,在她疏远钟溯的那几年了,尊尘已经很好地代替了她这个母亲,给了钟溯无微不至的关心。所以钟溯与尊尘更亲近也好,尊尘拿钟溯当儿子一样也罢,都是必然的,他们作为亲生父母,也没什么可不满的。 “我先去师兄那儿看一看,溯儿这儿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放心便是了。”尊尘说道。 “嗯,你去吧。”镇北侯点点头。 尊尘便先行离开了。 见钟溯的确气色好了一些,作为钟溯的长辈,也终于是安心地睡个踏实觉了。 “溯儿没事了,凝儿也赶紧休息一下吧。明天溯儿醒来见你这样,肯定要怪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照顾好你。”镇北侯说道。 冉凝这几天加在一起睡了大概也就三个时辰,眼下青得厉害,眼里的红血丝也一直没消下去。冉凝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钟溯,他们做长辈的自然是欣慰的,但都是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也不想冉凝为钟溯熬坏了身子。 “孙媳知道了。”冉凝微笑着点点头,这么多天这也是冉凝笑得最真心的一次。 这时小丫鬟也端了给冉凝的补品进来,谭氏赶紧让她拿过来,对冉凝道:“吃一点赶紧休息,明天醒来精神好一些,溯儿看着也能安心养病。”谭氏是知道钟溯的,若冉凝不好,他估计也没心情养病。 “好。”冉凝老老实实地吃着谭氏炖的补品,也没再说什么。 三位长辈看了钟溯一会儿,也没再多留,便先回院子了。 冉凝拨了拨碗中的莲子,对还在睡着的钟溯道:“快点醒过来,这些我吃不完,你来帮我吃吧。母亲的心意,可不能浪费了。” 钟溯并没有什么反应。冉凝也不觉失望地笑了笑——等到明天,明天钟溯就可以回应她了。 ☆、第74章 醒来 第74章醒来 睡梦中,冉凝觉得似乎在摸她的头发,迷迷糊糊地睁开看,就看到钟溯正看着她。冉凝瞬间就清醒了,立刻坐起身抓住钟溯的手,“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叫师伯来帮你看看。” 钟溯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还有些发青的眼下,说:“你瘦了。” 冉凝微微笑了笑,握住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你醒来就好。以后千万别再这样吓我了,这次好在有师伯,你才能安然无恙。你若有事,你让我怎么办?” “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钟溯向她承诺。 冉凝点点头,“叫师伯来再给你看看吧。” “我没事。”钟溯搂过她,在她的额角留下一吻,说:“陪我待一会儿。”他昏迷后虽偶尔会有些知觉,但总是昏昏沉沉地,根本醒不过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今天一醒来就看到躺在他身边,明显憔悴了许多的冉凝,突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冉凝靠在钟溯身上,主动回抱着他的腰,说道:“师伯说你中的毒来自西崖,很显然皇宫中有人与西崖勾结,只是勾结的是什么人并不好猜。不过宫中想害你的也不过那些人,你心中有个数就好。” 现在会想弄死钟溯的不是大皇子一派,就是三皇子一派,无论是哪一派,大皇子或者三皇子总有一个是知情人。而西崖那边儿的多半也是皇室中人,毕竟这种勾结都是利益驱使,如果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和好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会搭理他们。 “嗯,大皇子也好,三皇子也好,之前都不敢做得太明显。现在敢在宫宴上给我下毒,怕是已经拿六皇子当对手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根本没把六皇子放在眼里。六皇子开始入御书房议事后,表现一直很得皇上满意,他们应该也注意到了这点,不想让六皇子在皇上面前太出风头,欲要除掉他的帮手。”钟溯分析道:“之前大皇子与三皇子斗得比较厉害,两个人相互陷害也是家常便饭,现在注意到六皇子,恐怕会掉转方向。不过倒也不用担心大皇子与三皇子连手,毕竟他们之前闹得并不好看,彼此之间也不信任,想联手是不可能的。” “这样也好,只要他们不联手,就不会太棘手。”冉凝说道。原本座山观虎斗是很不错,但明显有只老虎并不希望六皇子太过安稳。 “北鑫与西崖每年都会交战,我比较担心的是与西崖勾结之人会出卖北鑫。”钟溯说。打仗之人最担心的就是战术泄露。 “西崖人心狠手辣,又多疑多思,就算有人告诉他们战略,西崖人会信吗?而且无论大皇子还是三皇子,现在都插足不了军营上的事,更别说军权了,所以暂时还不必担心。”冉凝微笑道。和大部分皇帝一样,皇上是不会轻易给皇子们兵权的,甚至连军营都不允许进。 “也对。”钟溯点点头。不过虽说可能性不大,但钟溯觉得等自己好了,挑个时间提醒元衡阳一下。 “对了,你中毒的这几日,元公子和都公子都派人送了补品过来,说现在过来也帮不上忙,不如帮着去查到底谁给你下的毒,等你好了再通知他们,他们亲自来探望你。”说到军权,冉凝也想起了元衡阳和都沐一派人过来询问的事。 “无妨,一会儿让小五去回了,让他们别查,等皇上那边的结果,以免某些人狗急跳墙。”钟溯说道。 “好。”元衡阳和都沐一那边自有钟溯去安排,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得知钟溯醒了,镇北侯也带着钟将军和谭氏赶了过来。谭氏看到醒来的钟溯便红了眼圈,钟溯安慰了几句,承诺以后不会再这样,谭氏才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恢复了平静。 沉枫和尊尘来给钟溯把了脉,确定不会有任何问题后,沉枫拿出能让钟溯继续装病的药丸,钟溯下床正式拜见过沉枫这位师伯,毕竟许久未见了,大礼是不能少的。 沉枫受了他的礼,也没说什么,就回房间准备吃早饭了。尊尘也没多留,叮嘱了钟溯几句,便陪沉枫用早饭去了。 几日未吃东西,冉凝怕他胃受不了,所以只让碧竹准备了好消化又能养胃的粥,又简单地准备了几样可口的小菜,亲自喂钟溯吃了。为了防止王太医闻出其他药的味道,沉枫给开的清毒的药和之前尊尘给开的药方一样,放到谭氏的院子里去煎,然后再送过来。清风院这边的小厨房负责煎王太医开的药方,这样王太医一来就能闻到药味,会以为钟溯一直在吃他开的药。至于那些药煎好装完样子后,就都被倒掉了。 清毒的药还在熬,钟溯先吃了沉枫给他的药丸,继续躺在床上装病。一方面他的确需要休息,另一方面,他这一病,也能让那些想害他的人放松警惕,人一放松就容易被抓到尾巴,这样一举两得的事自然不能放过。 早饭后,王太医便来了。见钟溯醒了,心下也十分高兴。冉凝觉得虽有些对不起这位无辜的王太医,但他们并没有害他,只是想让他帮忙做些事罢了,如果医好了钟溯,他在太医的地位应该会提升一些,倒也是百利无一害的。 因为觉得是新开的药方有用,所以王太医便没有再开其他药方,只调整了几味药的计量,让钟溯能好得快一些。 由于钟溯已经清醒,镇北侯也不准备多留王太医了,只说不敢长期劳动宫中太医,如今钟溯见好,照着这方子吃下去应该就会大好了,以后王太医每五天来诊一回脉便是了。王太医也觉得钟溯现在只需要好好调养,慢慢去毒,不会危及性命,便收了镇北侯府的谢礼,回宫复命去了。 王太医离开后,钟瑨也难得地来看了钟溯。其实钟溯与钟瑨的兄弟感情很淡,钟瑨来看也不过是处于兄弟关系罢了。 在钟溯屋内的镇北侯问起了钟瑨的读书情况。 “孙儿一直专心学习,不敢有一日怠慢,这次春闱,必是能高中的,请祖父放心。”钟瑨说道。 镇北侯点点头,又问:“你的先生怎么说?” 钟瑨并没有能成为皇子伴读,也没有考入太学,所以府上是给钟瑨单独找的先生教他。 “年前先生还赞孙儿进步飞快,年中先生回家未得指导,年后等先生回来,孙儿会将有疑惑的题目拿给他,请他解疑。”钟瑨低眉顺目地说道。 “你知道上进就好。溯儿的前程我并不担忧,而你的前程如果能自己争得一个好的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府上也会想办法为你寻个官职。”镇北侯说道。其实他的孙子什么资质他很清楚,上次春闱,钟瑨就连前二百也没考进去。 钟瑨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但也没表示出不满,只说道:“孙儿会全力一试。” “好,”镇北侯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所谓寻个官职,对京中这些位高权重的名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一般像家中一些读书多年,却百考不中的子孙,朝廷也有一定的优待制度,如果有机会,家中都用这个制度会给寻个官职。只不过一般官职品阶都不高,八品以下,末流居多。想再往上晋升很难,但好歹有个安身立命的职位,也算不错了。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这日京中会有灯会,但钟溯并不方便出门,所以冉凝也没出去。今日皇宫同往年一样依旧会燃放烟火,各家各户也会放,预示着春节过去了,新的一年也要红红火火的。 虽没出门,但镇北侯府也挂了不少花灯,冉凝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不去也不觉得可惜。倒是碧竹年纪尚小,冉凝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把她拘在府中,便让她去逛灯会了。钟溯中毒的这几日,小五也十分辛苦,钟溯也放了他的假,让他同碧竹一起出门转转。 楚彥是第一次在北鑫过年,沉枫虽不喜热闹,但楚彥是他的徒弟,年纪又小,正是应该出去看看的年纪。于是在尊尘的陪同下,沉枫也带着楚彥出门了。有他们在,楚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为不引人注目,钟将军和谭氏并没有跟尊尘他们一起,只两个人一起去了灯会。他们也是许久没这样夫妻亲近地逛灯会了,现下钟溯没事,他们也能放心了,便也去赶了个热闹。镇北侯则与老朋友有约,赴约喝酒去了,也不在府上。李氏还禁足,钟瑨也在埋头读书,倒没什么动静。 元宵煮好了被送进屋,钟溯看着冉凝,似有些遗憾地说:“今天不能陪你看花灯了。”灯会对京中的百姓来说是很被重视的,一般如果不是有特别的事,都会去看看,买只花灯,吃些小吃,猜猜灯迷,既闹热又轻松。 “来日方长。再说,比起外面的热闹,我更想跟你这样安静地待在屋中。”冉凝笑着从自己的碗中拨了几个汤圆到钟溯的碗里。 “年后我会继续称病,暂不上朝,这样能多些时间陪你。”钟溯觉得他怎么也要看冉凝回到之前的身形才行。 冉凝笑了笑,说道:“那我明日去礼乐司应个卯,跟乐卿说一声,等你好了我再去。”这个假只能她自己请。 “好。”钟溯微微露出笑意,跟冉凝在一起的时间即使再多,钟溯也会觉得不足够,这也许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吧。 “明天我顺便去给贤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很担心你,我去跟她说,她会更放心些。”冉凝说道。钟溯无恙的消息已经让人传话给贤贵妃了,不过过年期间不便递折子入宫,毕竟宫宴那日已经见过了。所以贤贵妃并没有见到侯府的人,想必得亲耳听府上的人说才能放心。这件事冉凝去说再合适不过了,也不必再额外递折子。 “好。你早些回来。”钟溯最近睡眠时间比较多,一般他醒来的时候冉凝已经起身了。 “嗯,在你睡醒之前回来。”冉凝微笑道:“顺路去买些沁霄居的点心回来。” “嗯。”冉凝多吃点,也能快些长胖,他才能真正安心。 ☆、第75章 疑惑 第75章疑惑 正月十五之后正式恢复早朝,钟溯仍在病中,有王太医的禀明,钟溯顺利地获得了在府中修养的权利,直到完全康复为止。 一早,冉凝简单地用过早饭后,就去礼乐司应卯了。礼乐司在年节期间是不会全部放假的,毕竟宫中宴会不断,还需要他们来助兴,所以一直采用的是轮休,冉凝因为已经嫁人,不在宫中,年节中也没有安排她的曲目,所以应卯时间直接调到了正月十五之后。 向乐卿问过安后,冉凝去了卓左尚乐那里。 她一进门,左尚乐就把她拉到桌边坐下,问道:“钟小将军如何?听闻他在宫宴上中毒,我们都吓了一跳。原本想出去看看你,但又实在不得出宫的机会。常公公那边奉旨追查,却也没查出什么来,你心中可有数?” 冉凝摇摇头,说道:“事发突然,我们谁都没想到。好在王太医医术高明,又得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相助,夫君这才得以醒来。不过身上余毒未清,王太医说需要将养上一段时间才行,急不得。” 左尚乐微微叹了口气,说:“人无事就好。你可是轻减了不少,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嗯,谢左尚乐关怀。我已与乐卿说过了,在夫君康复前,若无重要的事,我就先不来应卯了。”冉凝说道。 “应该的。”左尚乐点点头,“我若得空,也会去看你。” “好。”冉凝应着,又道:“听闻左尚乐的父亲要调回京中了,恭喜左尚乐了。” 这也是她刚听乐卿说的。左尚乐的父亲刚做官时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后来凭着能力一点点爬上来,三年前被从京中调去了金安府做知府,今年过年期间就传出皇上有意调其回京担任正三品刑部右侍郎,估计这两日,圣旨就要下了。 左尚乐脸上也露出喜悦的笑容,说:“皇上圣旨尚未下,不过若能回京,我也可安心些,也算一家人团聚了。” “是啊,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值得高兴的呢?”冉凝笑道。 “嗯。”左尚乐点点头。 卓大人虽不是她祖父人脉中的人,但若能交好,对冉凝来说也是助力。 见完左尚乐,冉凝又去见了邹堇月,这才让宫女带着去了贤贵妃那里。 路上,冉凝迎面遇见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男子有着一张国字脸,说不上英俊,却十分刚毅,看样子是刚下朝回宫。冉凝猜不出对方是谁,也不准备搭话,只同宫女一起退到一边行礼,等男子过去她们再继续前往瑶华宫便是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位男子居然站到了她面前,问道:“你是钟溯的妻子?” 小宫女立刻在冉凝身边小声道:“这位是大皇子殿下。” 冉凝闻言行礼道:“是,参见大皇子殿下。” “免礼。”大皇子摆摆手,让冉凝起身。 冉凝起身后颌首而立,并未说话。 大皇子也不见外地问道:“钟溯可好些了?” “是,已经见好,只是还需要修养。”冉凝说道。 大皇子点点头,“那就好好养着吧。这件事实在意外,常公公还在查,大约还需要些时间。” “是,此是全凭皇上做主。”宫中之事,即便钟溯是受害者,也没有查的权利。 “过年期间原本以为可以听到钟少夫人的琴,却不曾想发生这样的事。”大皇子似有些遗憾地说道。 “礼乐司能人众多,冉凝实在不算什么。”冉凝说道。大皇子虽主动来关心钟溯,但冉凝并不会因此就不再怀疑他。 “话虽如此,可古人有云: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大抵就是指你的境界吧。”大皇子微笑道。 “大皇子谬赞。”这样高的评价,冉凝自是不敢当的。 “希望有机会再听钟少夫人演奏。”大皇子说。 “是。”冉凝应道,反正这事也不是她说的算的。 大皇子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冉凝也没把这上放在心上,跟小宫女继续前往瑶华宫。 见到冉凝,贤贵妃也不让她行礼了,直接抓住她的手问钟溯现在如何。冉凝把这几日的情况都是贤贵妃说了,也提了师伯,但并没有提楚彥之事。还说了镇北侯府的打算,望贤贵妃继续装做担心的样子,也好蒙混那些想害钟溯之人。 贤贵妃听冉凝说完,才正真安下心来,也同意隐瞒钟溯已经无恙一事。若非她没这个权利,她真的很想亲自去查,就算把皇宫翻过来都在所不惜。也只有此时,她才第一次觉得只做一个贵妃是多么的不够,而这是她曾经感到很满足的地位。 答应钟溯在他醒来之前回去,冉凝也没多留,安抚完贤贵妃便离开了。 走出宫门,冉凝远远地就看到一匹纯黑的骏马,骏马身边站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约四十多岁,看上去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这位也不是别人,正是冉凝派碧竹送年礼后,唯一什么表示都没有的奉国将军。奉国将军位列从二品,虽说不算足智多谋,但也十分骁勇,年轻的时候跟着老万平伯打过不少仗,关系也就在这样的一场场战役中累计了起来。 冉凝上前行礼问安,无论对方之前有没有表示,都是她的长辈。 奉国将军看了看冉凝,说道:“若有空,与我步行一段可好?” 冉凝知道奉国将军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有话要对她说的,便点点头道:“陪将军步行,实乃冉凝之幸。” 奉国将军点点头,率先往前走。冉凝吩咐了一下等在马车边的小五和碧竹,随后跟了上去。 “钟溯还好吗?”稍微走远了些,奉国将军才开口问道。 “还好,只是不知道何时能真正康复。”冉凝说道。 “钟溯是个十分出色的将军,即便名声不佳,却也是武将中的佼佼者。”奉国将军的语气似是有些感慨。 “战功、名声、地位、官职,这些对我来说都不如他的性命重要。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只要活着,冉凝也依旧愿意做他的妻子。”在奉国将军面前,冉凝觉得与其巧言令色,不如真实一些,武将其实很少会喜欢太过弯绕的态度。 “若钟溯没有这些,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奉国将军如实说道。每个身在朝中之人,都有属于他们的位置和一种微妙的制衡。 “是。所以如果无法安逸度日,就争出一片安宁,至少不会为性命担忧。”冉凝微笑道。 奉国将军看了看她,说道:“你很像老万平伯,他之所以愿意坐到这位置,且又仅愿意坐到这个位置,也不过是为保全府平安罢了。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放眼整个朝堂,大约也就老万平伯这一份了。” “祖父若知道您对他的评价这样高,肯定会很高兴的。”冉凝微笑道。 奉国将军摇摇头,“可惜啊,你父亲不像老万平伯。” “人各有志吧。”对于父亲,冉凝并不会多做评价。 “你送年礼来,我并未回应你,可觉得失望?”奉国将军问。 冉凝摇摇头,笑道:“您是长辈,冉凝送年礼本就是尽一个晚辈的义务。也许您久在朝中,想得会多一些,顾虑也多一些,这都没什么。总之冉凝知道您不会害冉凝,这便足够了。” 奉国将军看着冉凝,半晌没有说话。 冉凝也不在意,说道:“我知道这在别人心里可能更多的是有拉拢之意,可冉凝一个小女子,诸位大人皆是长辈,何得冉凝拉拢呢?不过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给冉凝几分薄面罢了。冉凝尽一个晚辈应尽的心意,诸位长辈如何想,如何决定并不是冉凝能干涉的。长辈们若愿在日后帮扶冉凝与夫君一二,冉凝自是感激不尽,若不愿帮扶,冉凝也绝无怨言。祖父去了,冉凝只是不想平日与祖父交好的长辈们觉得被冷落或者怠慢,故才送了年礼,聊表心意。冉凝也自知身份敏感,各位长辈可能会有所顾虑。可若因此也不顾各位长辈与祖父的多年情谊,就是冉凝的不孝了。” 冉凝自是不会明白说出自己的目的的,诚实是一方面,但把太有算计的一面表现出来就不是别人愿意见到的了。这点冉凝很清楚,跟谁说话,保持一个什么样的度,什么时候应该诚实,什么时候应该迂回善辩,她祖父在世的时候都教过她。冉凝也知道她不可能通过一两件事,或者一两天就打动及拉拢这些人,她的时间虽不多,但只要她比别人下手快一步,到了真要他们做抉择的时候,这些人心里也多半会更倾向于她。 “你即如此说,那我也便不多说什么了。你莫要辜负老万平伯的教诲便是。”奉国将军说道。 “是。”冉凝恭敬地应了。 又走了一段路,奉国将军突然说道:“很快朝廷就要派人去边境送粮草了。这回钟溯肯定不会前往,皇上有意派我前去,不知钟将军可有意去?” 冉凝愣了一下,送粮草一事绝对是国家大事,后方的补给是否充足,直接决定了前方的将士是否能无后顾之忧地打仗。而一般这样的事会派一位将军率军前往,有时也会有皇子或者世子之类的请求一同前去,为皇上分忧。她祖父也去过,基本上都可以安全送达。而皇上既然想让奉国将军去,那奉国将军为何又要问她父亲钟将军去不去呢? 这种疑惑仅存了一瞬,冉凝便想明白了,微笑道:“多谢奉国将军提点。” “我什么都没说。”奉国将军径直往前走,也不再多发一言。 直到走到分叉口,奉国将军要回府,冉凝要去沁霄居,两人这才分开,也未多加告别,以免太过引人注意。 冉凝上了马车后,便直奔沁霄居而去。等点心做好还需要一点时间,冉凝便上了楼上的雅间,边喝茶边等。 没多会儿,冉凝就远远地看到钟瑨向沁霄居的方向走来,步伐显得十分着急。冉凝微微皱了下眉,这个时间钟瑨应该在府上读书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钟瑨在离沁霄居很近的一个巷子口停下,左顾右盼的似是在等人。冉凝悄悄将原本开着透气的窗子关得只剩下一条缝隙,静静地观察着钟瑨的举动。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一辆不算太起眼的马车停在了钟瑨面前,让冉凝十分意外的是,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她之前才见过的大皇子……钟瑨微微向大皇子一施礼,随后就与大皇子一起进了巷子。那条巷子很窄,马车并没有进去,而是慢慢跑远了。 此时冉凝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钟瑨是何时认识大皇子的?按理说两人应该根本没有交集才是。 他们这样私下聚在一处又是什么目的? 是否会对钟溯不利? ☆、第76章 把戏 第76章把戏 冉凝原本想让人跟去看看,她知道她身边一定有暗卫在,但下一刻,她又觉得这样很不保险。抛开钟瑨不说,就大皇子身边,难保不会有比钟溯的暗卫们武功高强的暗影在,若被发现,不但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害了暗卫的性命,实在不值。所以冉凝决定不要贸然冒险,得回去跟钟溯商量一下,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回到清风院,钟溯已经起来了,正在桌前吃早饭。他的早饭依旧清淡,粥是加了药材进去熬的,味道有些怪,不过对身体有好处。 “你回来晚了。”见冉凝进门,钟溯抬头看向她。 “是你起床早了。”冉凝笑坐到他身边,其实她回来的的确晚了些,和奉国将军步行用了不少时间。 “你不在,睡不踏实。”钟溯说道。 冉凝净了手,提起筷子给他夹了些特制的小菜,说:“我已经告好假了,等你上朝我再去礼乐司。” 钟溯点点头,说:“你也再用一些吧?” “不了,我带了点心回来,一会儿吃些点心就好。”她出门前已经吃过早饭了,现下也不饿。 “好。”钟溯也没反对,反正吃就比不吃好。 等钟溯用完早饭,碧竹将装盘好的点心送了进来,也送来了刚烹好的热茶。冉凝的手腕在钟溯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已经大好了,沉枫也给了她一盒药膏,治疗这种伤效果极好,现在只要不提重物,基本上是没问题的。 碧竹退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冉凝和钟溯两个人,冉凝这才开口道:“我今日在宫中遇到了大皇子,大皇子向我询问了你的情况,我给糊弄过去了。在沁霄居等点心的时候,我看到大哥一个人到了沁霄居对面的一个窄巷口,没多会儿,大皇子也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过来,然后跟大哥一起进了巷子。我怕打草惊蛇,就没让人跟着。大哥是什么时候跟大皇子有联系的?还是我看错了?” 听完冉凝的话,钟溯微微皱起眉,“大哥和大皇子?” “是。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我觉得可能是在背地地商量什么。而且这个时间大哥不是应该在院中读书吗?”冉凝觉得这事让钟溯想,肯定比她一个人琢磨得快。 钟溯沉默了片刻,对外面道:“小五,进来。” 候在外面的小五立刻走了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悄悄去大哥院中看看大哥在不在。若不在,再去问问管家大哥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一般府上的进出,只要不是刻意避开人的,管家都会知道。 “是。”小五也没多问,立刻去办事了。 “若大哥与大皇子本不应该有交际,而现在却关系紧密,那我们就要小心一些了。”冉凝说道。反正涉及到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都要格外注意些才行。 “我一直觉得大哥就算不安份,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钟溯之前不是没注意过钟瑨,只是没太把他放在心上,加上府中这么多人,不可能看不住一个钟瑨。 “他如果是自己想做什么,倒没什么可怕的,若是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到时候就真是防不胜防了。”哪怕是一个再不起眼的人,只要涉及到钟溯的利益,冉凝都不会轻轻揭过。 “也是。我会派人盯着的。”钟溯说道。 “在府中注意监视就好,出门的话还是离远些,敌暗我明,还是小心为上。”冉凝提醒。培养一个合格的暗卫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任何折损都要能免则免,这也是为钟溯的安全着想。 “放心。”钟溯也不愿意冒失地牺牲自己的暗卫。 没多会儿,小五便回来了,说钟瑨书房门紧闭着,他偷偷查看了一下,钟瑨并不在书房里,李氏那儿也不见人。问了管家,管家并不知道钟瑨出门一事。 小五的话刚说完,镇北侯便走了进来,“怎么了?溯儿要找瑨儿?”镇北侯也只是隐约听到小五提起大少爷,便问了一句。 镇北侯每日都会来看望钟溯,让长辈这样每日来看,实在不孝,可钟溯还要养着,也没办法。 有些话钟溯也知道不能直说,祖父对他再好,也不等于他能直接去伤祖父的心,“昨日冉凝去库房拿东西,看到不少上好的墨和纸,想着我们用得也有限,放着也是浪费,便让小五去看看大哥什么时候下课,我让人给送过去。不过大哥好像并不在府上。” 对于钟溯这种该聪明的时候绝对精明的举动,冉凝是打心底称赞的。什么时候要直接,什么时候要迂回,即便是对亲人,也要把握好一个度。 “不在?”镇北侯也有些疑惑。 “小五顺便问了管家,管家说并未见大哥出门。”钟溯问:“今日大哥不跟着先生读书吗?” “先生过年期间回老家去了,回程时偶遇大雪,已经派人来说大概会迟个一两日。”先生晚归这事镇北侯是知道的,不过……“瑨儿不在房里读书,去哪儿了?” “大概是读书读累了,去园子里放松一下罢。”钟溯说。 镇北侯对身边的小厮道:“你去大少爷院子里等着,等他回来,让他到溯儿这儿来一趟。” “是。”小厮应着,就先退下了。 碧竹给镇北侯送上茶后,依旧退到了门外候着。 等镇北侯喝了几口茶,冉凝才开口道:“祖父,今日孙媳出宫时,偶到奉国将军,将军提到皇上有意今年派他运送粮草去边境。” “奉国将军?”镇北侯对奉国将军的了解并不算多,但也知道他曾经是跟着老万平伯一起打仗的,“他的意思是?” “奉国将军问孙媳父亲是否有意前往。”有时候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明白人都会听懂的。 镇北侯笑道:“奉国将军有心了。溯儿,你怎么看?” “奉国将军是想让六皇子随他一起前往吧?”钟溯说道:“现在东、南都不会轻易骚扰北鑫,值得奉国将军亲自护送粮草的应该只有西崖边境了。路上虽有危险,但若顺利送达,对六皇子来说也是功劳一件。” 皇上不给皇子兵权,皇子为表忠心,为皇上分忧,大多会主动要求参与这样的事情。而且危险性相对较低,若顺利,回来论功行赏,大抵会得一个好的差事,再不济也能拿不少金银。 “的确。上一次是大皇子跟怀远将军一同去的,回来就得了可以进御书房议政的机会。这次三皇子议婚在即,应该不会随往,是六皇子的好机会,其他皇子和世子就算有意去,若奉国将军不愿意,皇上也不会勉强。”镇北侯分析道。 “让人进宫同六皇子提一下,看他是否愿意前去。若愿意,有奉国将军照应自然是好的,祖父与父亲也可帮他争取。若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朝堂之上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六皇了离京这几个月,朝中依旧是这样的局势。”钟溯并不想勉强六皇子,六皇子的拳脚功夫只能说中等,出门若无万分周全的保护,真遇危险,怕很难保证其毫发无伤。 “也好,让六皇子自己决定吧。”镇北侯点点头,就派人去宫中传话了,当然,打得是给贤贵妃送东西的名义。 随后镇北侯又关心了一番钟溯的身体,钟溯一一答了,镇北侯听着也放心。 点心和茶用完,钟瑨也来了,他这身打扮就算说没出门,也没人会相信。 “这是去哪儿了?”镇北侯问。 钟瑨笑了笑,表情十分真诚地说道:“翠莹想吃满家铺子的酸梅,我今日起的早,就去帮她买了。” 翠莹是李氏的闺名,平日里钟瑨就这样叫她。 “可买回来了?”镇北侯问。 钟瑨讪讪地笑了笑,说:“满家铺子这么早是不开门的,我是白跑了一趟。” “回头让小厮去采买吧。以后李氏想吃外面的东西就直接跟管家说,一早天寒,少往外跑,免得染了风寒,过了病气给李错。”镇北侯脸色严肃地说道。 满家铺子冉凝是知道的,主营各类零食和小巧的点心,不过跟沁霄居完全不在一个方向,钟瑨这谎说的实在不靠谱。 钟溯则看了一眼镇北侯,并没有说什么。 “是,孙儿知道了。”钟瑨应道。 “行了,回去温书吧。”镇北侯摆摆手,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倒是冉凝将要离开的钟瑨叫住了,跟他说了要送他墨和纸的事,原本只是找个借口,现在自然得把戏做全了。 钟瑨离开后,钟溯对镇北侯道:“您昨日说今日下朝后要到丰盛馆用了早茶再回来,大哥若知道,让您的小厮帮着买回来就是了,也不必自己白跑一趟。” 丰盛馆是一家早饭馆,地方也不大,却算得上京中的老字号,镇北侯无事的时候会跟几位大人一起过去吃点早茶,价钱不贵,聊天也方便。 镇北侯微微叹了口气,起身道:“我从丰盛馆出来,经过满家铺子,还买了些栗子糕回来。他们从初六开始就改到卯时三刻开门了,说是请了新师傅做了早饭可以吃的点心,不少人家的采买都会一早过来,买回去给早饭添点菜色。”说完,镇北侯便摇摇头离开了。 钟溯和冉凝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明白钟瑨的那点小把戏根本没有骗过镇北侯,反而引起了祖父的疑心。这样也好,有祖父盯着,能更保险一些。 次日早朝,皇上提了运送粮草去西边边境一事,六皇子主动请缨,愿意前往。皇上很高兴,没多犹豫便答应了。随后又下圣旨,招卓庆回京,任正三品刑部右侍郎。 冉凝听到这个消息,微微笑了笑,心下琢磨着是时候找个机会请左尚乐来府上坐坐了。 ☆、第77章 善缘 第77章善缘 皇宫,坤临宫—— 皇后雍容华贵地坐在罗汉床上,表情十分严肃。三皇子狄绍站在她身边,低头不语。 皇后手持调羹翻搅着碗中的燕窝,可似乎并没有要吃的意思。一双眼中尽是寒意,样貌远不如贤贵妃漂亮,岁月也在她脸上留下了一定的痕迹,这是再多保养也无法掩盖的,同样,沉浸宫中多年,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也不是旁人能学得来的。岁月会带走一些东西,同样也会带来了些东西。 半晌之后,皇后将调羹丢进碗中,问:“你真想要冉姌?” “母后,无论如何权衡,冉姌都是最合适的人选。”狄绍浅笑着回道,并没有因为皇后的严肃而紧张,似乎也不担心皇后不同意他的想法。 狄绍的那双眼睛像极了皇后,只不过皇后太过严肃,而狄绍脸上的微笑会让人忽略他眼中那种不尽人情的冷冰。 “现任万平伯无用至极,你就算迎了冉姌进门,他也未必会帮你。还有冉姌的嫡兄,听说是个极能惹事的,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以本宫之见,你若娶了冉姌,她兄长肯定会变本加厉,对你没有半分好处。”皇后一脸不满地说道。 “母后,钟溯娶了冉凝,就相当于给了老六万平伯府这个助力。万平伯现在无能,不代表老万平伯留下来的人都无能。与其白白给老六加一个助力,不如我去把这个助力抢过来。万平伯若是真没用就算了,若有用,也不能让老六白白占了便宜。”狄绍不甚在意地对皇后道:“不过一个女子而已,母后何必太过在意?若您实在不喜欢她,待我登基后,悄无声息地将人解决了就是了。至于那个冉觅,他那么会惹事,什么时候一命呜呼了也不好说。” 在狄绍看来,登基之路就是累累白骨铺成的,牺牲几个无用之人根本不算什么。 皇后叹了口气,说:“你说这些我明白,但听泽恩侯老夫人说,冉姌人品有问题,她居然敢偷拿冉凝聘礼中贤贵妃赏的一对东珠耳环,还公然带到添妆礼上,不少夫人、太太们都看到了。你娶个这样的女人为正室,坏的是你的名声,不值得。” 狄绍一听,立刻笑道:“这不是正好吗?既然母后不喜欢她,她自己品行又有问题,那就抬进府中做个侧室罢,想必万平伯也说不出什么来,您也不必总与她见面,省得惹您心烦。至于她品行有问题一事,只要散出去,她定会以为是冉凝说出去的,必要心生怨恨。她们姐妹本就不合,到时候她失了正室之位,肯定会更恨冉凝,只要她们水火不容,如果真争起来,万平伯就只能二选一,不可能两面讨好。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皇后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不喜欢那丫头,以后少让她在我眼前晃。” 狄绍立刻走上前,边为皇后捏肩膀边道:“母后放心,只要她进了门,把她圈在哪儿还不是我说的算吗?” “嗯。”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片刻后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转头严肃地对狄绍道:“千万不能让她有孩子。” “您放心,儿臣明白。” 皇后在和狄绍说话时,贤贵妃与一众嫔妃正好一起来问安。 皇后的贴身宫女让几位娘娘稍后,说三皇子在里面。 贤贵妃也不急,只笑着问道:“皇后与三皇子母子情深,不知在讨论什么要紧事呢?”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就像平时跟宫中姐妹们说笑一般,根本没指望得到什么答案。 可没想到的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居然回了她的话,“娘娘和殿下在讨论殿下的婚事呢。” 三皇子议婚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众人也都知道万平伯的嫡女在这次的筛选名单中,只不过皇后有自己中意的。 “可是皇上催了?”贤贵妃笑问。 宫女笑道:“是呢。殿下成亲是大事,虽不能马虎,但也不好一直拖着。” “也是。之前听说三皇子中意万平伯嫡女,这回可定下了?”贤贵妃又问。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这宫女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贤贵妃也没再多问,她估计皇后依旧不想让三皇子娶冉姌,否则宫女不可能不提,毕竟是喜事,没什么可避讳人的,除非三皇子和皇后的意见依旧相左。不过再怎么意见不同,他们都会尽快商量出一个统一的结果,毕竟皇上可不会喜欢他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也没空一直等下去。 早上皇后与三皇子在殿中议婚事一事很快就被贤贵妃派人传到了镇北侯府上。 冉姌的事冉凝并不想参与,不过她有种直觉,恐怕这回冉姌是成不了正室了。 五日后,护送粮草去边关的大军已经整顿完毕,准备出发。钟溯不方便前往,镇北侯过去又不太合适,便由钟将军代镇北侯府去送六皇子,顺便也是想拜托奉国将军多照顾一二,同时也向其表示感谢,如果不是奉国将军提前跟冉凝提,六皇子估计不会及时请命,就连镇北侯府都要考虑一二。因为奉国将军他们是信得过的,所以才没有太多顾虑。当然,随军保护六皇子的人也不能少,这些人奉国将军也会安排妥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出门在外,万事要格外当心。多听奉国将军的话,万勿私自行事。”钟将军叮嘱六皇子。这毕竟是他外甥,从小又与他亲近,如今要出远门,就算准备得再妥当,他也依旧不能完全放心。 “舅舅放心,我不是小孩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说着,六皇子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宫中要害表哥之人与西崖有勾结,我此去正好也查一查,看究竟是谁敢这样害他。” 钟将军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说:“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但还是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那些查不到也就罢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你平安归来才是最要紧的。” “遥儿明白,舅舅放心。也请舅舅代我转告外祖父,请他不要为我担心。”六皇子说道。 “好。”钟将军点点头。 时辰已到,六皇子也没再多说,上了马后,就跟着奉国将军一起出发了。 钟将军对奉国将军抱了抱拳,奉国将军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风院内,冉凝翻看着年过期间的年礼往来清单,钟溯坐在她身边,帮她敲核桃,屋内炭盆烧得很旺,让人有一种置身春天的感觉。这个月府上往来很多,要提早看,否则到了月末肯定忙不过来。 估摸着小碟子中的核桃够冉凝吃的了,钟溯便停了下来,净过手后,问道:“还有多少要看的?” “马上就看完了。”冉凝头也没抬地回道,顺手拿了两块核桃肉。 钟溯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冉凝见他似是有话要说,便暂且把册子放到一边,问:“怎么了?” “这个时辰,六皇子应该已经出发了。”钟溯说道。 “嗯,应该出发了。”冉凝回道,估计不多时,父亲也该回来了。 “这次全是托你的福。”钟溯转身看向冉凝,“若非早知道皇上要让奉国将军护送粮草,我们也不敢让六皇子请命。” 一般来说皇上都是先问有无人想去,确定了主动愿意前往的人后,才会公布带军的武将。所以很多人会担心自己若主动站出来,结果皇上指的武将与自己有旧怨或者根本不靠谱怎么办?这次因为提前知道消息,武将又是奉国将军,他们才会这样放心。 “这我可不敢居功。”冉凝微笑道:“大约是奉国将军想带六皇子,才找了个机会与我提的。要知道,祖父去后,我与奉国将军府并没有什么往来了。” 钟溯摇摇头,说:“镇北侯府与奉国将军更无往来,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奉国将军也不可能想带六皇子。这件事祖父、父亲和我都看得很明白。” 换句话说,奉国将军还是偏向于冉凝的,再进一步说,若到了争位之时,奉国将军很有可能会站在他们这一方。这次带六皇子出京,大概也是想观察一下六皇子的品德和为人。若无差池,这事基本就可以定了。 “这都是我祖父留下的善缘,我只是恰好享受到了而已。”冉凝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如果没有她的祖父,她也根本不可能跟这种位高权重的人说上话。 “老万平伯的福泽庇佑了你,也照顾了我们镇北侯府。”钟溯感慨地说道。 冉凝笑了笑,像这样把故后之事都考虑到的人,放眼全北鑫,估计也没几个,而她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冉凝语气很平静地说道:“我祖父留下不少人脉,我想与那些长辈多往来一些,无论用不用得上,总归是没坏处的。祖父留下的人,我也比较放心。” 钟溯深深地看着冉凝,他当然知道如果这些人全都倾向于六皇子,会是多大的助力。他也从未想过冉凝可以接触到这些人脉,甚至还是都能说得上话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钟溯叹了口气,“终究是让你为我操心了。”他了解冉凝,自然明白冉凝为什么要与那些长辈往来。冉凝为的不是六皇子,而是他。 “你我之间,何必这样客气?你好,我才会好。我们不能一直被动着被算计,所以掌握主动权更重要。”冉凝觉得这些不必多说,钟溯也会理解。 钟溯点了点头,他虽想让冉凝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但目前是肯定达不到的。他也不想把冉凝束缚在这院中,浪费她的才华。与其空无地虚耗,不如让她走出去。 两人达成一致后,冉凝开始隔三差五地到之前收到邀请的府上坐坐,陪那些夫人、太太们说说话。女人们聊天,尤其是官宦家的正室,有时候虽看似说得只是闲话,但其中的玄机和意味,只有她们彼此之间最清楚,不必直说,亦能达成共识。 ☆、第78章 书房 第78章书房 六皇子随奉国将军出京后第十天,皇上下旨,封三皇子狄绍为鸿王,赐王府,请皇后另择吉日纳万平伯嫡女冉姌入府为侧妃。 封王一事虽来得有些突然,却也是在情理之中。按北鑫的传统,封王要从嫡长子开始,只有嫡长子封王后,庶子才可相继封王。而嫡长子若非战功卓著,一般都会在即将成亲的时候封王,也预示着他必须要离开皇宫,开始独自料理生活琐事了。 而让人略有些意外的是,冉姌居然没有成为正室。这对一些知道冉姌品行的人来说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但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就会被解读成皇上对万平伯不满,故而不愿要这么个儿媳妇,或者皇上有意立三皇子为储君,既然是未来储君,自然要挑一个可以母仪天下的正室,日后也好为皇后。 由于不是正室,自然也就没有赐婚一说了,只是派了人到万平伯府说了一下,至于皇后什么时候选吉日,选在哪一日,万平伯府都没有说话的权利,全凭皇后一人做主。 冉姌听到消息,气得将房中的摆设砸得乱七八糟。俞氏也没想到原本好好的正室之位,怎么眨眼就变成侧室了。这侧室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按北鑫规矩,妾是永远不可能升为正室的。倒是俞氏身边的小丫鬟在外面听了传言,说了一嘴,俞氏才知道恐怕是因为冉姌拿了东珠耳环一事,坏了品德,才无缘正室之位,可这能怪谁呢?俞氏也是悔恨啊,都怪她平时对冉姌太过宠爱,以致冉姌失了分寸。 “啪”地一声,一柄上好的玉如意被冉姌砸在地上,瞬间碎成了几截,冉姌紧握着双手,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厉声道:“肯定是冉凝!肯定是她跟别人说我拿了耳环一事,才害我当不成正室!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怕我成了王妃,压她一头!” 俞氏皱了皱眉,她听说钟溯中毒后,冉凝差不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就算冉凝出门了,也应该没有资格去皇后那里说嘴才是啊。 不过,道理俞氏清楚,但放到具体的事情上,俞氏也不会袒护冉凝。毕竟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比承认自己有问题要来的容易。 “她不过弹了几支破曲子,就成了正室。而我堂堂嫡出,身份尊贵,却只能做妾,凭什么?!”冉姌气不过,又推倒了一个花瓶。 俞氏心里明白,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说道:“行了,你这好歹日后也是要为妃的人,如今你父亲没什么实权,你哥哥尚在学习,伯府日后还得靠着你呢。这正不正室的,得看能不能笼络到男人的心。就好比冉筱,做了正室又怎样?沈琏不喜欢她,沈夫人也不喜欢她。弄来弄去,还不如一个通房丫鬟呢。” “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笑话冉姌所托非人,笑话冉凝嫁了个恶魔,自己怎么可以还不如她们?! “即便是侧妃,你的身份也比她们高贵,她们见了你还是要拜的,至于冉凝那丫头,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俞氏说着把冉姌拉到一边,示意丫鬟们赶紧把屋子打扫干净,以免一会儿万平伯回来看到。 冉姌咬了咬牙,冷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冉凝再也弹不了琴。” 俞氏拍了拍冉姌的手,也没再劝,似乎也默认了冉姌的话。 得知消息的冉凝并没有立刻送礼过去,正如她所料那样,冉姌并没有成为正室,她并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会让三皇子登基,所以即便冉姌成了正室,也做不成皇后。 “想什么呢?”钟溯从书中抬起头看着发呆的冉凝。 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但精神很不错,王太医那边还是要瞒着的,所以沉枫给的药他也一直在吃。 冉凝笑了笑,并不想提冉姌的事,便道:“我送了请帖给左尚乐和堇月姐姐,过几日请她们来府上小坐。” 钟溯点点头,这还是冉凝第一次请人到府上做客。 冉凝托着下巴,貌似不经意地问:“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暂时还算老实。”钟溯说。从那日冉凝看到钟瑨与大皇子有往来,他就已经开始派人时刻盯着钟瑨了。 冉凝慢悠悠地点点头,“左尚月和堇月姐姐可是难得来哦。” “要我回避吗?” 冉凝冲他眨了眨眼睛。 钟溯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也没再说什么。 等周围的人开始陆续送礼到万平伯府,冉凝这才让人送了贺礼过去。毕竟她还在装一个伺候病中夫君的妻子,除了人脉上必要的走访外,其他时候还是待在府上不出门的。侧室入府与正室不同,聘礼嫁妆都不需要太多,准备起来倒也有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皇后那边还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吉日选得如何。倒是赐于鸿王的府邸已经开始收拾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入住了。 难得这日左尚乐和邹堇月都沐休,正好一起到冉凝这儿来。左尚乐的父亲已经在回京了途中了,不日便可抵京。 左尚乐和邹堇月到的时候,冉凝已经在门口迎她们了。 “怎好让你站在门口等呢?”左尚乐说道:“这天还冷着呢,冻着了可怎么办?” “没事,没站多久。”冉凝笑着迎了两个人进门。 冉凝先带着她们去见了谭氏,跟谭氏说了会儿话,才回清风院。 刚进院门,三人就看到钟瑨从钟溯的书房悄悄走了出来。冉凝一皱眉,左尚乐和邹堇月也都愣了一下。冉凝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让她们觉得很奇怪。 钟瑨一转头也看到了她们,脸上也没露出任何尴尬,只笑道:“弟妹这是去哪儿了?” “请了礼乐司的左尚乐和邹乐师来府中做客。”冉凝回着,又给左尚乐和邹堇月介绍了钟瑨。 彼此见过礼后,冉凝问:“大哥怎么从相公的书房出来了?” 钟瑨态度十分自然地说道:“原本是想跟二弟商量些事的,没曾想他居然不在书房里。” 左尚乐和邹堇月彼此看了一眼,书房对每个身在朝廷之人来说,都可谓是重地,闲人免入,这个道理谁都知道。而钟瑨在书房门口时就应该已经知道钟溯不在里面了,为何还要进去?越是这样,越是应该避嫌才对啊。 冉凝微微笑了笑,对钟瑨道:“相公去了师父那里,我这边带了女客,他在这儿不太方便。大哥去师父那儿找吧。” “无妨,无妨。”钟瑨拜拜手,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晚些时候再商议也可以。那什么,弟妹就好好招待客人吧,我要回去温书了。” “好,大哥慢走。”冉凝点点头。 钟瑨对左尚乐和邹堇月作揖后,就离开了。 “左尚乐和堇月姐姐,里面请。”冉凝对两个人道。 两人见冉凝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便也没多嘴,她们是第一次到镇北侯府来,镇北侯的规矩她们也不甚明白,见冉凝都不提,便也没好多说。 碧竹送上茶和点心后,就退了出去。 冉凝笑道:“左尚乐、堇月姐姐,你们别客气,院中也没别人,不必拘束。” 邹堇月喝了口茶,问:“钟小将军可好些了?” “好多了。只是尚需养着,还不能上朝。”冉凝回道。她都已经有心情请人到府上做客了,钟溯自然是应该无事的。 “身体要紧。”邹堇月点点头。 “对了,你嫡姐与鸿王的事算定下了。不过钦天监和内务府多次去皇后娘娘那儿商量婚期和聘礼,都被皇后娘娘用各种理由推脱掉了。”左尚乐说道。这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冉凝很长时间没进宫,并不知情。 “皇上那边儿怎么说?”冉凝问。 “皇上日理万机,又不是正室,哪有空管这些?”左尚乐勾了勾嘴角。这种事,如果上位者不喜,要拖到什么时候就很难说了。 “总不至于拖到明年去。”冉凝笑了笑。这事皇后就算再不同意,也得顾及皇上的颜面,拖个半年有可能,再长应该就不会了。 邹堇月放下茶盏,有些担心地说:“听说你嫡姐这次失了正室之位,是因为偷你嫁妆中东珠耳环一事不知被谁宣扬出去了,百姓们知道的可能不多,但在权贵这边已经传开了。这事毕竟涉及到你,你也别怪我多心,你这位嫡姐会不会以为是你散布出去的?” 冉姌为何只是一个侧室的问题,冉凝最初的猜测是皇后对她不喜,皇后与冉姌之间,三皇子肯定会倾向于皇后,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当日来参加添妆礼的夫人不少,大家都看到了,若说传出说,每个人都有可能。”冉凝可没能力封住这悠悠之口。 “这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那嫡姐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能做个侧室已经算好的了。”左尚月微微摇了摇头。若不是三皇子执意,估计冉姌想嫁个好人都难了。 冉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反正我是于心无愧,别的也帮不上什么了。” 她现在可没有时间把心思花在冉姌身上,再说冉姌还是先把皇后哄好了再说吧。 左尚乐和邹堇月在侯府用完午饭就先离开了,两人准备顺便去逛一逛,带些胭脂水米分之类的回去。冉凝将两人送到门后,看两人乘坐的马车走远,才进了侯府。 三日后,早朝刚过,官差就鱼贯而入,冲进了镇北侯府,带头着拿着皇上的手谕,大声道:“奉皇上之命,捉拿钟溯入刑部大牢!” ☆、第79章 冒充 第79章冒充 谭氏闻讯立刻赶了过来,镇北侯和钟将军上朝未归,家中必须她出面做主才行。 钟溯站在院门口,冉凝站在她身边。来抓钟溯的官差并没敢进院子,他们是知道折戟书生的名号的,也怕万一有个闪失,钟溯一发疯,他们就全都要交代在这儿了。所以钟溯将人堵在院门口,显然是不想让他们进去的,为什么自己的小命,他们也不敢硬闯。 “这位官爷,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皇上要抓他?”谭氏款款而来,心里急得很,但表面却很稳重,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慌的时候,弄清到底怎么回事才是最重要的。 “钟夫人,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使,皇上手谕在此,下官今日必是要带钟小将军走的。”带头的官差表面看着恭敬,但语气里似乎已经料定镇北侯府这回要倒台了一般,若不是怕钟溯发难,估计早就什么也不说,直接将钟溯绑走了。 谭氏接过手谕一看,上面还盖着御印,断然不会是假的。眉心紧皱着看向钟溯,心下也明白钟溯今日恐怕是必须跟他们走了。 冉凝握上钟溯的手,说不慌是假的,她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为何事要抓钟溯,这一抓会闹到什么程度也不好说,祖父和父亲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多半是被皇上留下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钟溯感觉到冉凝抓着他手的力度,知道冉凝心里很不安,也明白这一趟他是必须去的,便轻轻拍了拍冉凝的手,轻声道:“别担心,刑部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什么都没做,自然会还我清白。你在府上等我,别怕。” 冉凝咬着嘴唇,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自然知道钟溯做过什么,没做什么,也相信钟溯的清白,但现在不明不白地被抓走,让她毫无头绪,怎么可能放心? 钟溯知道冉凝不是会自乱阵脚的人,只是大约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下没有注意罢了,也是担心他。他心里愧疚于让冉凝担心的同时,也开始盘算到底是哪一方出的手。 “钟小将军,别让我们为难。”带头的官差说道。 钟溯没看他,只对冉凝道:“我走了。” “等一下。”冉凝拉住他,然后快速跑进房里,拿了一件狐皮大氅出来,细心地给钟溯披上,系好。钟溯的身体虽无恙,可还是虚着,牢中阴气重,她可不想钟溯感染风寒。 钟溯没多说什么,握了一下冉凝的手,向谭氏行了礼之后,就跟着官差走了。官差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但还是忌惮钟溯,也不敢捆绑,只能严加看管着。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了?”钟溯一走,谭氏也端不住了,焦急全写在了脸上。 冉凝扶着她进了清风院,安抚道:“母亲先别急,等祖父和父亲回来就会知晓了。”说完,冉凝立刻把碧竹叫了进来,对她道:“替我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进宫?”谭氏忙问道:“去找贤贵妃吗?”她们镇北侯在宫中的依靠就只有贤贵妃了,而贤贵妃也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 冉凝摇摇头,对更衣边对谭氏道:“我去找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为着什么事,贤贵妃不便开口,去求皇上也是无用,否则皇上也不会抓相公了。与其在这上面耽误时间,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你的意思是?”谭氏还是不太明白。 “母亲,现在我没时间多解释。等祖父和父亲回来,府上可能会被直接围起来,到时候想进出就麻烦了。趁现在还能走,我得赶紧去。还有,您去吩咐采买的,赶紧多买些食物回来,什么都要,反正现在天冷,也坏不了。等府上被控制起来,我们吃饭都会成问题。”冉凝说道。若是熟人便也罢了,若是对头,镇北侯府上下肯定都不好过。 谭氏赶紧点头道:“我马上就让人去办。” “对了,母亲,您赶紧让人去通知师父、师伯和楚彥,马上离开侯府。师父在这儿倒没什么,但楚彥身份敏感,师伯也不便出现在人前,在府上被看管起来之前,最好赶紧离开。人多眼杂,不能出纰漏。”冉凝说道。这都是当务之急,必须立刻走。 “好,我亲自去。”谭氏也不敢怠慢,立刻带了丫鬟走了。 冉凝换好衣服后,吩咐了同样着急的小五几句,就带着碧竹从后门出去了。 “少夫人,我们这是要去找谁?”碧竹小声问道。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个人连马车都没坐,只步行前往。现在天冷,披着大氅,带着兜帽,也不引人注意。 “找左尚乐。她父亲已经回京,今日上任。刑部大牢不好进,我要走左尚乐父亲的关系。”说来也巧,左尚乐到府上做客的次日傍晚,卓庆就到京城了。 碧竹声音又压低了些,问:“您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刑部尚书?”那也是老万平伯的旧识。 冉凝低着头赶路,说:“你是怕皇上看不出我与刑部尚书有往来?” 碧竹恍然大悟,如果走刑部尚书的关系,皇上若是知道,定会察觉冉凝与老万平伯留下的人脉往来密切,这是上位者很忌惮的,也是为臣者要格外注意的,毕竟冉凝与这些人本不该来往过密的。而找左尚乐的父亲,就显得名正言顺得多了,冉凝直属礼乐司,平日又是由左尚乐带着,有事求过去,左尚乐在回家说一说,明显就是小女子的方法,皇上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忌惮,毕竟小女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少夫人考虑周全。”碧竹心服口服。 冉凝现在也顾不得碧竹服不服了,她要尽快见到钟溯才是最要紧的。 见到左尚乐后,冉凝把事情简单地说了。左尚乐也没拒绝,立刻找了个理由向乐卿请了假。她虽与钟溯没有接触,但她信冉凝,也信镇北侯。再者,安排冉凝探视钟溯并不难,这种做法私底下也不少见。她父亲刚回京,还没站稳脚跟。无论钟溯最后是否有事,镇北侯都会记下这个人情。如果钟溯无事,那他父亲凭借这次就可以在京中获得一席之地,如果钟溯获罪,她们这种小女子私下的拜托也不会被谁放在心上,连累不到她父亲的。 冉凝道过谢后,就先一步离开了,临走前跟左尚乐说若能安排探视,不要去镇北侯府告知,以免让守着侯府的人知道,对卓大人不利,让她派人到雅来居找一位五公子,她会跟掌柜的提前说一声的。 左尚乐应了,觉得这样更好。 雅来客算不上什么大客栈,位置也不见得多好,但胜在客房干净,价格也便宜,所以每到赶考的时候,雅来居都是考生们的首选。 冉凝在临离开侯府时已经吩咐小五去那里订客房,并等在那里了。 “少夫人,我们现在去哪儿?”出了皇宫,碧竹问道。 “先回府看一眼。”冉凝说。雅来居那边交给小五,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在快走到镇北侯时,果然看到镇北侯府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了,门口更是守卫森严,肯定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冉凝趁官兵还没注意到她们这边,很自然地一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碧竹也跟了上去。 等走出一段距离,确定那些官兵已经看不到她们了,碧竹才问:“少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师父那里。”冉凝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碧竹应道。 两人敲开尊尘府上的大门,尊尘早已经在等她们了。 “师父。”冉凝向他行了礼。 “快进来吧。”尊尘把她们让进门,随后看了看门外,确定无人跟踪,才关上大门。 进了正厅,沉枫和楚彥都在。楚彥也知道钟溯出了事,现在也不是跟冉凝说话的时候,便乖乖地坐在沉枫身边,沉默地听他们说话。 冉凝向沉枫行过礼后,也坐到了椅子上。 “现在情况何如?师父可知相公为何被抓?”冉凝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今日早朝,大皇子上书,称溯儿勾结西崖,意图谋反。还呈上了数封溯儿与西崖宁王往来商议篡位之事的书信,上面的确是溯儿的字,更重要的是,还有溯儿的印章。”尊尘说道。 宁王是西崖的二皇子,骁勇善战,却又喜好奢靡,极爱女色,西崖国人对他也是又敬又恨,敬他为国征战,战功斐然,恨他劳民伤财,奢滛无度。西崖皇帝儿子重多,有望继承皇位的也不少,所以最后谁能登基还很难说。宁王想登记,只靠西崖国内还不够,必须有别国的支持,就像楚川一样。钟溯如果真意图篡位,勾结宁王倒也说得通。 宁王什么的,冉凝觉得可以暂时放后再考虑,倒是大皇子。提到大皇子,就让她不得不想起钟瑨,很多事情就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这扇门,一切就都豁然开朗了。 “印章的事冉凝自有打算,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仿相公笔迹之人。”在冉凝看来,既然要查,就要一网尽,别留后患。 “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能有这种功力的人并不多,说难也难,北鑫这么大,想找人就是大海捞针。”尊尘也有些担忧。 冉凝想了想,说:“倒也不见得。我估计那个仿笔迹之人十有八-九还在京中。一方面,想害相公之人也怕那人泄露他们的计划,自然是要留在眼皮子底下的,另一方面,如果哪里的证据不足,那个人也还有用武之地。” “冉凝说得有道理。”一直没说话的沉枫开口道:“像这种东西,与其用常规的路子去查,不如去问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尤其是这种见不得光的野路子,他们知道得更多。” 听沉枫这语气,似乎对江湖中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冉凝也知道,若不是事关钟溯,这位师伯怕是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你说的对。”尊尘点点头,对冉凝道:“这事我来办。” “好。”冉凝也没有什么可跟尊尘客气的,毕竟他们都是为了钟溯。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侯府?”沉枫问冉凝。冉凝作为钟溯的妻子,不在侯府上实在说不过去。 “我不回去。”说着,冉凝拉了碧竹一把,“碧竹代我回去。” “您的意思是?”碧竹有些不解。 “那些官兵没见过我,一会儿我与你互换衣服,你装成我回侯府去。我若自己回去,卓大人那边就算安排好了,我恐怕也没机会出来了。你回去后不用担心,把我的意思告诉给祖父。之后你就待在我房里装样子,反正他们也不敢闯进去。我会让小五配合你。”冉凝说道。 外人都知道镇北侯府有个少夫人,但少夫人身边有什么丫鬟可不清楚,两人互换一下身份完全可行。 碧竹听完后,镇定地点点头,“少夫人放心,碧竹定不会露出马脚的。” “好。”冉凝信得过碧竹,也不需要多交代。 随后碧竹就跟冉凝一起去客房换衣服了,碧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确定没问题了,才接过冉凝的腰牌,从后门离开回府去了。也许她这个“少夫人”身边没跟着个丫鬟有点奇怪,但她有侯府的腰牌,那些官兵不信也得信,还不敢冒犯她,只能让她这个小冒牌进门。 ☆、第80章 探视 第80章探视 临近傍晚的时候,小五悄悄来到了尊尘府上,说卓大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戊时四刻,到刑部大牢。卓大人会安排好一切,让冉凝不必担心。 冉凝点点头,这个时间路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她出门也方便。 “少夫人,明日小的陪您去吧?”小五说道。 “不必,我还有事要让你去做。”她手上可用的人不多,有些事还是得让小五去办她才放心。 “您说。”小五也不推脱,能还他家主子清白,把他家主子救出来才是关键。 “用过晚饭,你到元府和都府走一趟,悄悄地,让元公子帮忙稳住朝中的局势,跟都公子说,尽量让徐大人把这个案子接过去,徐大人审案,我才能放心。”冉凝分析就现在这个局面,祖父和父亲大概是连早朝都不必去上了,那么要稳住朝中形势,就得靠元家出力了,至于其他大人是否帮忙,这个冉凝不敢保证,只能把他们当做附带条件,若帮了自然是好,若不帮她也要尽快做好准备,“安排完这些你就回府上去,我上碧竹冒充我待在清风院中,你去配合她。” 冉凝身边有什么丫鬟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钟溯身边有个得力的小厮小五,这个知道的人肯定不少,小五如果在府上,也能让别人放松警惕,方便她行事。 “是,您放心,小的一定办妥。”小五保证道。 冉凝点点头,又道:“还有,盯紧大少爷,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另外,把没有任务的暗卫全叫到师父这儿来,办事也方便些。” “是,小的这就去办。”小五应道。 “你自己也小心些。你回府上就未必出得来了,遇事要和祖父、父亲商量。”冉凝提醒他。小五虽不是跟着她的,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冉凝也没拿他当外人。 “是,小的先走了,少夫人也当心。” “嗯。” 小五行了礼就离开了,他要办的事不少,自然是越快办妥越好。 尊尘给冉凝安排了客房,冉凝并不是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人,即便没有人伺候,她自己也不成问题。 人在着急等待的时候,时间似乎会走得特别慢。次日一白天,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暗卫也到了,由尊尘安排,而冉凝的心思则全放在了晚上见钟溯的事情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间,冉凝乘着尊尘府上的马车去了刑部大牢,随行的还有两个暗卫。 车子刚停稳,等在那儿的狱卒就迎了上来,“可是镇北侯府上的?” “正是。”冉凝带着兜帽,并没有露脸。 狱卒也没介意,就带着冉凝进去了。 冉凝记得她上次一次到牢狱中还是看上一任的乐卿,当时是在大理寺的牢中。而刑部的大牢与大理寺的完全不一样,里面血腥气很中,不时能听到哀嚎,再加上阴冷潮湿,总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七拐八拐的,狱卒将冉凝带到一片相对安静的牢区,指着最里面的一间道:“就是那里了,姑娘自己过去吧。” “多谢。”冉凝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给了狱卒。 狱卒笑着收了,便先走开了。做他们这种差事的,虽时常昼夜颠倒,又因为湿气太重经常腰酸腿疼,但如果能捞到银子,那肯定是不小的数目,也算值了。 冉凝快步走过去,钟溯耳力好,早就听到了冉凝的声音,冉凝走过来时,他已经在木栏边等她了。 “相公。”见到钟溯,冉凝之前的担忧和想念都找到了落处。 钟溯与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没有被用刑,气色虽不算好,却也还筧精神。 “你怎么来了?”钟溯知道冉凝肯定有自己的办法,但总是要问一句的。 “我托了左尚乐的父亲卓大人。”冉凝将手伸进木围栏,摸了摸他的脸,问:“你可还好?” “我没事,你也别为我的事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钟溯安慰道。他一到这儿,刑部尚书就告知了他事情的具体经过和细节,也给他看了证据和大皇子的证言。 “嗯,我知道。”她也不会让钟溯有事。 钟溯打量了冉凝一番,问:“沐一说侯府已经被围住了,祖父和父亲被禁足在府上,你是怎么出来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府上被围已经是钟溯离开后的事了。 “下午的时候沐一来看我,跟我说的。”钟溯回道。 冉凝点点头,把她所做的安排都跟钟溯说了。 钟溯握住冉凝的手,冉凝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全,既能掩人耳目,又方便她在私下活动。 “衡阳让沐一来给我带信,说今日早朝,皇上提起我的事,还没等衡阳和他父亲安远将军出列,右相先出来力保于我了,还有徐大人、兵部尚书、康顺侯等人。之后除了左相一派,所有大臣都出来附议。皇上的震怒似乎消了不少,徐大人趁机主动请旨,事情便交给徐大人查了,不过我还是要待在刑部牢中。”钟溯简单地说了一下都沐一给他带的话,“衡阳说他会带人查是谁陷害于我,等有了结果再来见我。” 这些带头保他的,除了除大人,剩下的与他们镇北侯府平日都不算亲近,都是老万平伯人脉上的人,通过冉凝那几日的走动,他多少也知道一些。而带头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概也是怕皇上怀疑他们私下往来过密,才挑了几个地位比较高的站出来,只要有其他人附议,剩下的人就跟着复议便可以了。 冉凝点点头,那些长辈们都肯帮忙,对她来说的确是好消息。而钟溯能交到元衡阳和都沐一这两位在关键时刻能出手相助,而非避而不见的好友,也算值了。 “元公子在明面上查也好,这样害你之人会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倒更有利于我们在暗地里查。”冉凝心里略微轻松了一点,有元衡阳这个掩护,简直是在好不过了。 “朝中大臣肯力保我,都是你的功劳。”钟溯说道。他很清楚,若不是今天这一出,他的案子估计也轮不上徐大人查。 “是你平日战功卓著,你若是冉觅那样的,我就算说尽好话也是无用的。”冉凝笑了笑,又道:“皇上平日待你还不错,但这次却没有召见你,就把你抓起来,恐怕对对你的忌惮又深了些,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 之前皇上一直看在钟溯救过他的份上,待钟溯十分亲厚。但现在这一直接下狱,可谓是彻底把皇上的担忧暴露了。皇上老了,也开始疑心重重了,这大概是每个人都能看清楚的事。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一早就明白。”钟溯并没有对皇上感到失望或者难过,因为他从未真的把皇上当成过一个亲厚温和的人,没有希望,自然也不会觉得失望。 “嗯。这次的事我们都明白是谁所为,虽然大哥跟大皇子要走哪步棋我们之前并不知道,但好在已有防范,倒也不至于惊慌。印章之事我们心里都有数,就不多说了,关键是模仿你字之人,必须要找到,而府上有逆心的,也不能留了。”冉凝说道。这件事他们虽放了一步棋,却也不傻,自然不会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中。 “我知道。”也许这席话不应该从冉凝口中说出来,但钟溯知道在大事的决策和承受力上,冉凝并不弱,所以很多事他也不会把冉凝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隔绝在外。 “这些交给我吧,你把自己保护好就好。”既然皇上把钟溯关在这儿,那就让钟溯好好在这儿休养吧。虽然地方不怎么样,但好歹没折腾他。 “你自己也万事小心。”钟溯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 “放心,有师父和师伯在呢。”安全上冉凝并不担心,如果师父和师伯都保不住她,那就是她命里该绝了。 “嗯。”钟溯也稍微安心了些。 冉凝压低了声音,说:“如果能一并扳倒大皇子是最好不过的,若不能,先护了你的周全再从长计议。” “好。”钟溯点点头。这次大皇子联合钟瑨陷害他,钟瑨有没有那个脑子他不知道,但大皇子肯定是想好了退路的,想连根拔起恐怕难。 冉凝虽舍不得钟溯,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越早办好,钟溯越能早些出来。想到这儿,再多的不舍都被冉凝压了下去。 “我先走了,你万事一定要小心。刑部尚书是我祖父人脉上的人,倒可以相信一二。但防人不心不可无,尤其是饮食上。”冉凝知道这些钟溯都明白,但还是忍不住想叮嘱他。 “放心。”钟溯冲她微微笑了笑。 冉凝也没再多留,用力握了一下钟溯的手,便转身离开了。 镇北侯府被围守一事很快就传开了,毕竟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就算别人想当没看到都难。很快,镇北侯的未来就成了京中百姓们热议的话题。元衡阳一直在明面上查,但三天过去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这期间,贤贵妃悄悄派人来到了尊尘府上打听情况,贤贵妃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她想去求皇上,但奈何皇上对她避而不见,她又出不了宫,六皇子也不在,她只能干着急。她不怕后宫中人笑话,她只想让钟溯平安出来。 冉凝给贤贵妃写了封信,告知她现在的情况,让她万勿干政,钟溯不会有事,请她一定要稳住。 不管这件事最后向哪个方向发展,目的都只有一个——让钟溯平安脱罪。而要杜绝类似的危险,就必须让铲除所有阻碍,让六皇子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六皇子要登基,贤妃娘娘还要出力,所以这个局中属于他们这一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后面的事才能顺利进行。 五日后,尊尘那边传来消息——模仿钟溯字迹之人已经找到了! ☆、第81章 恐吓 第81章恐吓 其实找到那个模仿了钟溯笔记的人特别不容易。从冉凝发现钟瑨与大皇子有接触后,钟瑨悄悄离开过侯府三次,每次都有人接应,直接将他带出侯府,而不是走门。钟溯派去盯着钟瑨的暗卫发现后,也追上去过。但暗卫发现带钟瑨离开的暗影武功不弱,他若紧追,难保不被发现。而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暗卫发现有更多暗影埋伏在周围,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对付这么多,还容易打草惊蛇。 更麻烦的是,钟瑨三次夜晚出门,虽都是同一个人带他出去的,但去的地方都不一样,完全摸不到固定地落脚点。而那三处地方都是纵横错乱的小巷子,就算白天过去都很容易在巷子中迷路,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也实在不容易。要在这里确定钟瑨到底进了哪一家的院子实在太难了。所以只能确定钟瑨的确出去了,却根本没办法确定仿字迹之人在哪里,甚至都不确定钟瑨见的的确是仿字迹之人。 也正因如此,这才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确定目标,找起来也着实没有头绪。 尊尘能找到人的确靠的是江湖关系,像这种地方,正是江湖人士善于藏匿又善于查找之处。这就像人有人道,鼠有鼠道一样。 “是谁?”沉枫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声音与热茶的温度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贾以。”尊尘说出两个字。 “呵呵。”沉枫笑得实分不屑,满是嘲讽,“他还活着呢?” “是啊,命挺大。”尊尘说道。 冉凝不懂江湖事,问道:“师伯和师父认识那个人?” “臭名昭著。”沉枫直接给出了评价。 尊尘喝了口热茶,跟冉凝说:“贾以年轻的时候就擅于模仿字画,简直真假难辩。那时我们还小,师父还在。有一年武林盟举行武林大会,意在邀请江湖中泰斗级人物聚一聚,相互交流。请贴都是盟主亲手所写,以表诚意。师父也收到了,就带着我和师兄前往。谁知道贾以竟然仿造了一批,专门卖给一些想去却得不到请帖的武林人士,说是盟主托他代发,顺便筹些钱施粥济贫。一些有心捣乱的也从他那买了请帖,毕竟看字迹就是盟主的没错。最后原本五十人的武林大会生生来了四五百人,场面异常混乱。再加上来捣乱的,最后一群人大打出手,师父为了护着师兄还受了伤。后来才知道是贾以搞得鬼,可贾以早就卷着近万两银子跑了。” “死不足惜。”沉枫的语气似乎就准备直接把贾以砍成两半了。 “还有一回,师兄给师父买生辰礼物,存了好久的银子,买了一副师父很喜欢的一位名师的画。师父收到后非常高兴,欣赏了好几天。没几日,有个懂行的前辈来拜访,说画是假的,是贾以仿的。并指出了证据,我们这才知道贾以也会在仿画时留一点自己的东西在上面,若非真行家,很难辨别。师兄气得不行,找了他小半年,总算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进门就要杀他。贾以一看打不过,在得知原因后,把真迹白送给了师兄。师兄收了真迹,往他头上倒了瓶药,让他头发全掉光了,而且再也长不出来。所以贾以还有个外号叫‘假和尚’。”说起这些往事,尊尘倒有些回味。当时师兄年纪还小,拿了真迹倒没杀贾以,可现在……就不好说了。 原本这些江湖事可以当趣闻听一听,但涉及到了钟溯,冉凝根本没有半分听故事的闲情,甚至恨不得自己捅那个贾以几刀。一个江湖骗子,害钟溯坐牢,果然是死不足惜。 “现在去找人吗?”冉凝自然是想立刻去的,但也不好太莽撞。 “天黑了再过去。我先去查探一下那边的部署,早做准备。”尊尘说道。人自然是要抓活得,等事情解决了,是死是活就两说了。 冉凝点点头,现在天还亮着,路上人也多,万一让那人跑了,想追都是麻烦。而且贾以到处行骗,还能活到现在,必是有些小聪明的。 尊尘也没再多说,就先一步离开了。 入夜后,尊尘和沉枫带着冉凝一并前往贾以藏身的院子。在快接近的时候,三人找了一处隐蔽的落脚点,沉枫拿出一个瓶子,在找准风向后,打开瓶塞。瓶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无形、无色、无味。但冉凝知道那是沉枫研制出的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这种药对不会武功的百姓来说毫无用处,而在会武功的人身上,就会让他们产生幻觉,放慢地重复着在他们闻到这种药之前的景象,直到药效停止。 这种药偶尔拿出来用一回还可以,长期中会导致人精神错乱,所以要十分小心。冉凝是不会武功的,所以这种药对她来说并没什么感觉,沉枫是制做这种药的,自然也没事,而尊尘在出门前,已经被沉枫喂了解药。 待时间差不多了,沉枫和尊尘便带着冉凝跳进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院子。 这样的院子在这片街道上很多,而且天色已晚,家家户户基本都熄了烛火,若不是提前来查探过,这黑乎乎地看下去,根本就找不到究竟是哪一户。 院子很杂乱,躺椅已经倒在了一边,有些地方已经断了,水缸也碎了,里面并没有水,只有缸底积的一些湿润的泥土……这院子乍一看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尊尘踢开房门,房间里并没有太多东西,而且都落了灰尘,也没有看到半点贾以的影子。 冉凝一时有些疑惑——贾以真的住在这里吗?还是趁他们不注意,又换了地方? 沉枫和尊尘都没急,随手点燃了桌上的烛火,屋中有了一点光亮,也更容易让人看清屋里的状况。 屋中的东西的确是落灰了,但这蜡烛却好像是新的。地上还有不少脚印,看来的确是有人住的。 沉枫在屋中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床头的矮凳前,矮凳上有一个很破旧的粗制茶杯,几乎集市的地摊上随处都可以买到,也像是这里的百姓家中会用的东西。可若仔细去看,不难发现,这小茶杯里面虽然落了灰,但外壁和杯沿却十分干净,像是被时常捏住,蹭干净的。 沉枫观察完后,直接握住那杯子一旋。只听“哗”地一声,床向一边移了一段,露出一个小门。 这种小机关冉凝还是知道的,但藏在床后的还是第一回见到。 沉枫率先走进去,冉凝和尊尘随后也跟了进去,密室入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点光亮。 三个人慢慢往里走,在快走到的时候,突然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啊?别打扰我,今晚哪儿也不去。” 沉枫冷冷地一勾嘴角,进了屋道:“你哪儿也去不了。” 原本躺在床上翻着书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像受到了惊吓一样的跳下床,在看清楚沉枫的脸后,立刻哭丧着脸,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小祖宗,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冉凝看着这个年近花甲的光头之人,就猜到此人应该就是贾以了。贾以一脸慌张,但眼中尽是狡黠,似乎想找个机会赶紧逃。 “我之前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沉枫冷声问道。 “是,是,记得,记得。”贾以搓着手说道:“你说我若是再骗人就取我小命嘛。我懂,我懂。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是吗?”沉枫的眼神更沉了,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然,当然。”贾以嘿嘿笑着,又看向尊尘,有些讨好地说道:“你怎么也跟着你师兄一起来了?” 其实按年纪来说,贾以算是长辈。但就他做的那些事来说,简直无法让人产生半点尊敬之意。 贾以的眼睛转了转,又看向冉凝,问:“这丫头是你们谁家的闺女啊?看好看。多年不见,孩子都这么大啦。” 冉凝没有说话,其实若师父和师伯早婚的话,倒也可以有她这么大的闺女了。 尊尘也不跟他罗嗦,直接说道:“你访了钟溯的笔迹,制造他与西崖勾结的证据,陷害于他,看来你真是活够了,迫不及待地想让人送你一程。” 贾以一听,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钟溯?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与鹰九头一起喝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两日前贾以悄悄跑出去与嗜酒成性的鹰九头喝酒,把事跟鹰九头卖弄了一番。鹰九头是个见到酒嘴上就没有把门的,自然什么都敢往外说。 “他那个酒鬼的话你也信?”贾以讪讪地笑道:“我这几年可是改邪归正了。” “是吗?”尊尘皱了下眉,他现下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事情就是贾以所为。 冉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眼睛转了转,直接说道:“您直接把他的舌头拔了,手脚砍了算了。” 尊尘和沉枫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冉凝,他们可不觉得冉凝是这样凶残的人。 冉凝也不在意,走到贾以身边,勾起嘴角微笑道:“我只要借您的名声一用就是了,前辈是什么人江湖上人尽皆知吧?等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我说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你也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 冉凝自然知道她这是在胡搅蛮缠,也清楚她不可能这么做,但对付小人就要有对付小人的办法,有时候吓一吓,倒也无妨。对君子以礼,对小人以利。 “你!”贾以瞪圆了眼睛,见冉凝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的,立刻哭道:“你这个小丫头长得这么漂亮,没想到居然是蛇蝎心肠。你是沉枫的闺女吧?一定是的,跟他一样狠!” 冉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是啊,女儿肖父嘛。” 她这一认,倒让沉枫和尊尘都愣了一下。 冉凝也没解释,只靠近了贾以一点,说:“不过你毕竟是前辈,我给你指条即能改过又能生财的路,怎么样?” 贾以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也不哭诉了,咽了口唾沫,说:“丫头,你说。” 冉凝低声跟贾以说了几句话。 贾以听完考虑都没考虑,立刻点头道:“哎呀,你这个小丫头可比你爹心肠好多啦。行行行,老头子听你的!” ☆、第82章 并获 第82章并获 冉凝主意是出了,贾以也同意了。至于那钱贾以有没有命拿走,冉凝可就不管了。 因为冉凝给贾以指了条路,贾以便也不再否认伪造钟溯笔迹一事了,并老老实实地跟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 贾以原本是躲在江南的,那边的人富裕又好诗书,字画古玩在那边的价格都比在北边要高一些,像贾以这种人,自然是愿意用自己的假画去那里套银子的。大约一个多月前,贾以家里突然来了几个人,说有京中的贵人请他帮忙,价钱好说,还带来了一箱定金来。贾以是个爱财的,但又不是取之有道之人。这么一大箱银子,他自然是动心的,便跟着来了京城。 到京城后,对方负责他的安全,倒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之后就有人开始找他来模仿别人的字迹写信。信的内容是谋反,但对他一个江湖人来说,谁坐皇位跟他根本没什么关系。可在他发现落款是“钟溯”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点慌的,折戟书生的名号他不是没听过,若落到折戟书生手里,他恐怕连个全尸都难留。对方见他犹豫,又把价钱翻了一倍。贾以一听,一咬牙,就同意了。反正等事情办完他就跑,别让折戟书生抓到就是了。 “我若早知道折戟书生是你徒弟、沉枫的师侄,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仿他的笔记啊。”贾以说道。这事他是真不知道,他这个人爱钱,但也很借命的。 “你见过大皇子吗?”尊尘问。 “大皇子?没见过。”贾以的眼睛时刻注意着沉枫,似乎生怕沉枫突然发怒,把他宰了。 “那跟你联系的只有钟瑨?”尊尘又问。钟瑨与贾以有联系是无庸置疑的,但他们比较想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 “还有一个黑衣人,负责把钟瑨带过来,给我安排隐秘的住处,并让人给我送饭。不过那人带着□□,我可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贾以也没说谎,至于钟瑨的名字,还是那个黑衣人透露给他的。 冉凝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她早就猜到钟瑨不过是个棋子而已,不过没想到大皇子对这个棋子还真是毫不手软,就算弃了也不会给个好下场。钟瑨也是个傻的,权欲熏心,连命都不要了,也不知道是像谁。 “看来这次是抓不到大皇子的把柄了,大皇子很小心。”尊尘说道。 “没关系,清掉一个是一个。”没了钟瑨这个府上的叛徒,大皇子再想害钟溯就没那么容易了。 贾以知道这种事他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便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 “前辈,请您现在就写信吧,保证今天晚上就给您带到,最晚后日就让您见到银子。”冉凝微笑道。 “好,好!”贾以赶紧点头,然后就跑到桌前写信去了。 冉凝是准备让贾以写信讹钟瑨的银子,以钟瑨那脑子,肯定会想尽快把事摆平。钟瑨出不了府,就肯定会想办法联系大皇子,大皇子肯定是不会理他的,等钟瑨发现大皇子靠不住,自然就要自己想办法了。只要把人埋伏好,等钟瑨自投罗网就是了。至于贾以,自然是可以一并抓走的。 信是沉枫看着贾以写的,贾以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信写好后,冉凝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便装进了信封里,然后拿出一袋银子,对贾以道:“这钱前辈先收着,全当孝敬您的酒钱了。”让小人办事,钱比什么都管用,再随便套些近乎,礼貌一些,小人享受的就是这个。 贾以嘿嘿一笑,把钱子收了,对沉枫道:“你这闺女生得好,生得好啊。” 沉枫没理他,转身往外走。 冉凝和尊尘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沉枫一起离开了。药效也快过了,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上,尊尘悄悄去了一趟镇北侯府,偷偷将信塞进钟瑨的书房门缝里,就快速离开了。 事情的发展与冉凝所料的差不多,钟瑨接到信后立刻就谎了,上面是钟溯的笔迹,他就是不想信也得信,能模仿出这种笔迹的只有贾以。他想联系大皇子,但大皇子的人在王府被围后就没在来过,他上哪儿联系去?只能自己想办法。 信上说如果三日内钟瑨不准备十万两给贾以送过去,他就要告发钟瑨。 因为一切都是大皇子安排的,钟瑨只负责出面与贾以做交易,后续怎么办他根本不知道,只等着钟溯死了,继承侯位呢。这突来的变故让钟瑨不得不去见贾以一面,把他先安抚好了再说。可银子怎么办? 十万两钟瑨是拿不出来的,只能跟李氏要。李氏别说十万两了,现在就是拿出一百两都难,她刚给自己订了首饰,根本没有余钱。她一直在被禁足,心情很不好,就指着让丫鬟弄些饰品回来宽宽心了。这回她的定金刚让丫鬟送去,侯府就被围了,谁也出不去,她也还没见到自己的首饰,正热盼着呢。 而钟瑨一直觉得他们的私库里怎么也会有个一千两吧?先救个急总没问题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为这事,钟瑨跟李氏吵了起来。李氏心情本来就不好,火气一上来,也没客气。但两人吵归吵,并没敢惊动镇北侯。最后见实在拿不出钱来,钟瑨拂袖回了自己书房。琢磨了半响,决定把自己书房里的画拿出去卖一卖,换点钱再说。现在镇北侯计被看得很严,但采买的下人还是可以出门的,只不过从原先的五六个人,减少到了现在的两三个人了。 钟瑨给了当日出门采买的人一些好处,便打扮成下人的样子,跟着一起出府了。 出府后,钟瑨典当了画,换了些银子,虽远远不够,但能用来救急已是不错了。 等钟瑨带着银子赶去了小院,打开机关进入地下暗室时,贾以早已经没了人影,桌上的烛火还燃着,旁边放了一封信和一些写满字的纸张。还没等钟瑨去拆看那封信,早已埋伏在周围的衙役就冲了进去,当场将钟瑨拿下,收走了桌上的信和纸张。 这突来的状况让钟瑨腿都吓软了,心下立刻开始盘算要怎么办。可越急越没有主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被带回了衙门。 信和纸张被如数呈给了徐大人,徐大人看过后,厉声让人将钟瑨押进大牢,随即带着这些东西进了宫。 冉凝聪明,可贾以也不傻,若沉枫不来也罢了,但沉枫这一出现,让贾以怎么都觉得脖子发凉。为了自己的小命,贾以修书一封,将事情的经过写得明明白白。又另起纸,模仿了不少人的字,其中不乏名家,更重要的是连皇上的字都仿了,让人想不信都难。上面还写了如何辨别真伪的方法,只要把那些钟溯叛国的信拿到水中一浸,右下角就会出现贾以的名字,这是用特殊的植物汁液写成的,这个秘密只有贾以自己知道。 他之所以写得如此详尽,也是不想因为哪些说不明白的地方,再被沉枫满北鑫地找。 看到这些,皇上勃然大怒,命徐大人务必严加审问。另外,赶紧将钟溯放出来,撤了镇北侯府外的官兵。 冉凝在府衙等消息,徐大人一回来,她便得知了结果。 “大人,钟瑨便交给您了,冉凝去接相公。”冉凝说道。 “快去吧。”徐大人将圣旨交给她,又派了衙役与她同去。 贾以会逃冉凝并未料到,不过既然留信说明了情况,冉凝也不准备追究了。 今早徐大人派人去埋伏时,尊尘也去看了一眼,回来说在附近的暗影已经全部不见了。未避免打草惊蛇,尊尘并没有进去,没想到贾以居然跑了。 冉凝估计那些暗影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直接撤离了。 大皇子这样安排其实是很聪明的,如果他选择杀贾以灭口,那很可能暴露了自己,毕竟钟瑨还没那个实力杀人。反正从头到尾露面的只有钟瑨一个,大皇子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钟瑨的蒙蔽就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钟瑨没证据,只能背下这件事,老实地做个替死鬼。大皇子最惨也不过是禁足几日,根本无伤大雅。 刑部大牢的狱头见到圣旨,赶紧亲自去把人放了。 见到钟溯,冉凝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几日不见,钟溯精神尚可,就是人消瘦了些,毕竟牢中的吃食不比家里,吃不好睡不好,人自然要瘦的。 见到冉凝,钟溯也很高兴,也知道自己这是可以出去了,而这中间的事情他虽想问,却更想再多抱冉凝一会儿。 感受着钟溯带给她的踏实,冉凝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后,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说。” “好。”钟溯放开冉凝,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刑部大牢。 走出大牢的大门,就见小五和车夫驾着马车正好停在门口。府上的官兵一撤走,小五就知道他家主子肯定是没事了,赶紧和车夫一起驾了车来接人,正好赶上。 “主子,少夫人。”见到钟溯和冉凝,小五特别高兴。 “府上如何?”钟溯问。 “主子放心,府上一切都好,都等着您回去呢。”小五说到。 “嗯。”钟溯点点头,跟冉凝一起上了马车。 随即,马车便辘辘地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马车上,冉凝将着这几天的事跟钟溯说了。 钟溯听完,摸了摸冉凝的头发,说道:“辛苦你了。” “你没事就好。”冉凝微笑看着他。 “明日我去见一见钟瑨。”钟溯说道。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我陪你去。”冉凝说。 “不必,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就好。”钟溯知道冉凝这几日也很辛苦,下面的事就交给他来办吧。 “好。”冉凝也没再争取,钟溯没事了,她也能好好睡一觉了,剩下扫尾的事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第83章 怨恨 第83章怨恨 钟溯一回到侯府,谭氏就先迎了出来。见到钟溯,也红了眼眶,连声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钟溯扶住谭氏,放轻了声音,说道:“母亲,我没事,让您挂心了。” “傻孩子,都瘦了。”谭氏摸了摸钟溯的脸,又看向跟钟溯一起回来冉凝,握着她的手,说:“好孩子,这次也让你费了不少心。” 冉凝笑了笑,说道:“母亲这样说就见外了,还是师父跟师伯出的力,我不过是跟在他们身边罢了。” “你这孩子啊……”谭氏叹了口气,从碧竹回来装冉凝开始,谭氏就知道冉凝是有自己的计划的,“行了,我让人熬了鸡汤,你们两个赶紧喝了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等醒了再说。” “是。”两人应了,随后去给祖父和父亲问了安。 见到两人,镇北侯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钟溯的肩膀,说:“回来就好。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你们回来之前,徐大人刚走。钟瑨的事我与你父亲来办,你不要出面,以免落人话柄。好生在府上休息,朝堂上就继续告病吧。” “是。”钟溯恭敬地应道。祖父让他继续告病,也是对皇上不满了。 “是我教子不善,让溯儿蒙受了不白之冤。那个孽障我也不会姑息,无论国法还是家规,都不会轻轻揭过。他身为长子,我并不求他建功立业,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害整个侯府。”钟将军眼中的愤怒难消,对镇北侯道:“父亲,这件事且听徐大人发落吧,要杀要刮都是那孽障应该承担的。” 镇北侯点点头,钟瑨虽也是他的孙子,但这种致整个镇北侯府于生死境地的陷害,他这个做祖父的也难以原谅。 回到房间,冉凝和钟溯喝完谭氏让人炖的鸡汤,便到床上休息了。 碧竹在官兵撤离时,就已经知道不会有事了,也大大地松了口气。在冉凝喝汤时,把这几日府上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直到两人要休息,才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两个人都很困倦,不过精神却很好。 “我在想一件事。”冉凝说道。 “什么?”钟溯抱着冉凝,低声问道。 “你的信是贾以模仿的,那宁王的信呢?”冉凝心中疑惑很多,“贾以并没有提过模仿过宁王笔迹一事,书信上也好,他留下的那些模仿字迹的纸张也好,都没有宁王的字。这是不是可以说,宁王那信是真的?” 钟溯皱起眉,那些证据刑部尚书都给他看了,里面的确有两封宁王的信,也是因为那两封信,才更加确定了他与西崖有勾结一事。 “如果不是仿的,那那两封信应该就是真的。宁王的印,应该更难拿到。”钟溯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若真是宁王亲笔,那与宁王有勾结的就应该是大皇子。”否则怎么可能轻易拿到带着宁王印的信? “嗯,大皇子那边我会多加留意。”钟溯说。他们虽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如果真如此,总会有证据的。这次大皇子没有扳倒他,就要做好被扳倒的准备。 “如果真是大皇子和宁王有勾结,那当初给你下毒的应该就是大皇子了。”宫中之人的叵测有时候让冉凝都有些叹为观止。 “他的确有机会。”无论大皇子还是大皇子的母妃江妃,都有这个机会往他酒中下药。 冉凝微微叹了口气,“我们现在依旧没有证据,你日后也要更小心。” “我知道,放心。”有了目标,想防范自然就容易了,总比没有头绪地乱防好。 “嗯。”冉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低声道:“睡吧。” “好。”钟溯抱紧冉凝,两人一起闭上眼,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钟溯醒来的时候,冉凝还在睡。钟溯也没打扰她,简单地洗漱后,就换了衣服出门了。他先去了尊尘那里,向尊尘和沉枫道谢。沉枫是不图他这个谢字的,尊尘见他无恙,便也放心了,说接下来还是要好好调养身子,不可马虎。 从尊尘那里出来,钟溯去了衙门的大牢,牢头是认识他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也没拦着,收了给他的酒钱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这里的大牢和刑部的比起来要乱得多,几乎每间牢房中都关着三四个人,味道也实在难闻。这里多关的是不会武功的犯人,基本上也不会惹出什么严重的事来。 钟溯按牢头指的路来到了钟瑨的牢房前,也是难得了,钟瑨居然是单独关押的,倒也算特别待遇了。 此时,钟瑨正坐在墙角,一身下人的打扮,看不清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溯没有叫他,只是站在牢房外。 不知过了多久,钟瑨似乎察觉到有人,才缓缓地转过头来,在看到钟溯后,露出意料之中,却有带着极重怨恨的笑意,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在最初的慌张之后,他已经缓过神来了。他还在等,等大皇子来救他,等自己被放出去的那一刻…… “人心不足,奢望太甚。这个下场是你自找的。”钟溯站在冷冷地说道。 钟瑨轻笑,“骄傲自大,毫无人性,你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我不抢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对钟溯来说,即便是想得,也要衡量之后再决定出手与否。 “呵呵……”钟瑨站起身,衣服上沾了些灰,头发还算整齐,酿跄地走近钟溯,说道:“不属于我的东西?什么是不属于我的?在我看来,镇北侯府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钟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太复杂的情绪,他只是想知道一些事,至于钟瑨心里怎么想,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见他一副淡漠的样子,钟瑨很是不满,大声道:“我是镇北侯的长孙,明明有权继承侯位,但凭什么问都不问一声,祖父就要把侯位传给你?是啊,你是嫡子,可你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凭什么当这个镇北侯?!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钟瑨咬了咬牙,继续道:“你不过是因为会打仗就能入朝为官,而我整日埋头苦读,才华横溢,却只因无人欣赏,考试不中,无法为官。可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考个状元回来,而祖父却说若考不中,就去给我捐个小官,凭什么?区区小官,何能配得上我?!”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当成镇北侯?”钟溯觉得钟瑨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没学会谦卑伦理,倒学会狂妄自大了。 “当然!”钟瑨瞪着眼睛看向他,说:“没了你,侯府自然由我继承,我自然是下一任镇北侯!我的才华也再不会被埋没!” 钟溯觉得怜悯对钟瑨来说都是多余的,钟瑨简直蠢到家了,“你设计陷害我通敌叛国,罪名一旦认定,就是诛九族的罪。别说你了,就是祖父都会被我连累。” “祖父深得皇上信任,肯定不会有事的。”钟瑨笃定地说道。 钟溯心中只剩下了嘲讽,“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钟瑨很讨厌钟溯现在这种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钟溯斜睨了他一眼,说:“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跑到我的书房拿我的桌上的印盖在那封仿造的信上了。你的信能仿,我的印为什么不能?” 钟瑨有些傻眼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要多傻才会让自己的印离身?你偷印的前几日,我故意让小五透露出我在府上时会随手把印章丢到书房的桌上,那其实是给你下的套。我的印章是用极罕见的墨玉刻成的,而你看到的桌上那枚,不过是我用砭石仿刻的,还故意刻坏了一角,所以这两个印章盖出来的印,只要仔细甄别,根本不难发现区别。我与人通信,不用正印,你以为别人会信?”钟溯觉得多说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那日冉凝请了左尚乐来,院中还没有下人留守伺候,一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进书房;二是让你相信女客来,我有回避的理由;三是让左尚乐做个见证,你的确鬼鬼祟祟地进了我的书房。否则你以为书房重地,你说进就能进?” “不可能……这不可能!”钟瑨觉得自己简直快疯了,他没想到他自以为的天赐良机,不过是钟溯准备好的圈套。 钟溯可不管他疯不疯,继续道:“对大皇子来说,你已经是枚弃子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你自己被人指认,而你想指认大皇子根本没证据,他也没在人前露过面。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小心,若不是冉凝偶然遇到你与大皇子有往来,恐怕你这一手我也难防。” “冉凝?”钟瑨万万没想到,他最初的败笔居然早已酿成。 “总之你自己做的事,就自己承担后果,且听徐大人判决吧。”说完,钟溯便转身离开了。看钟瑨这个样子,肯定是被大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什么都不知道,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有这个时间在这儿跟钟瑨耗,不如回去陪冉凝。 钟瑨颓然地坐在地上,他不过是想做侯爷,希望自己被人看得起,想摆脱庶子低人一等的境地而已,为什么到头来他机关算尽,还是什么都没有? 其实从记事起,钟瑨就厌恶自己庶子的身份,觉得父亲不疼他,祖父祖母不重视他,谭氏不在意他,娘亲又整日抱怨……这些都让他觉得自己必须让侯府的人刮目相看,坐上镇北侯的位置,才能摆脱这种自卑的梦魇,才能过上他原本应有的生活。但老天却像跟他开了个玩笑一般,钟溯事事都比他强,让他即便不甘心,也不能过多地表露出来,因为他知道,表现出来的越多,越会让人产生防备。 他就在这样的心境中一天天长大,虽看上去与世无争,但心里没有一天能放下继承侯位的想法。大概是半年之前,大皇子找上了他,说觉得他更适合做镇北侯。那一瞬间,钟瑨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知己。于是他们开始谋划陷害钟溯一事。只是他怎么也没想,他的侯爷梦,最后却沦为了阶下囚。 他恨老天不公,恨钟溯不死,恨所有让他无法成为镇北侯的阻碍,如果这腔恨意能化成怒火,那最先被焚尽的一定是镇北侯一府。 李氏到晚上也没见到钟瑨的影子,心下有些不安。吵架归吵架,可都快到就寝的时辰了钟瑨还不见人影,这似乎还是头一回。她又不能出院子,只好让丫鬟去管家那问一问。 钟瑨的事管家也知道的,但还不知道府上要不要跟大少夫人说,便将丫鬟带到了谭氏那里。正好钟将军也在。谭氏与钟将军一合计,也知道这事没必要瞒着,于是谭氏便去了李氏那里,将事情告知于她。 谁知李氏一听,顿时受到了惊吓,腹痛难忍。谭氏赶紧让人请大夫,侯府顷刻乱成一团…… ☆、第84章 疲惫 第84章疲惫 李氏腹痛来得突然,虽说钟瑨犯了事,但孩子无辜,全府上下也不敢怠慢,紧赶着就把龚大夫请来了。 龚大夫一诊脉,再看看床上了血迹,叹了口气,摇摇头对谭氏道:“这孩子怕是与侯府无缘了。” 谭氏皱着眉,问:“龚大夫,这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保不住了?”钟瑨的事的确可能刺激到了李氏,但之前李氏的孩子都没什么问题,李氏身体一向也好,应该不至于这样就小产了才是。 “大少夫人近来心思郁结,胎相本就不稳,似乎又像是受了气,一直堵着火……”说到这儿,龚大夫语气变得有些犹豫。 谭氏见状,说道:“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夫人,老夫多嘴一句,大少夫人这孩子恐怕一开始就有问题。”龚大夫说得很谨慎。 谭氏眉心皱得更深了,“您是说钟瑨的事?” 龚大夫又叹了口气,说:“老夫为侯府诊治多年,有些话便直说了,大少爷不可能有子嗣一事即便多年调养,也依旧未有改变。当初大少夫人有孕,老夫不在京中,之后也不便特地来为大少夫人诊脉,但心中一直存了个疑问,可事关镇北侯府声誉,老夫也不好多说。今日看来,怕是所猜不假。” 谭氏瞪大了眼睛,沉声问:“您是说孩子真不是钟瑨的?” 这一个“真”字足以可见,侯府上下的知情人也都有所猜测。其实这事说来话长,钟瑨自出生,下-身那处就比一般男孩小得多,当时以为孩子小,也没当回事。龚大夫年青时就开始给镇北侯府上下看病了,还曾经跟钟将军一起出过征,算是镇北侯府比较信任的大夫。所以钟瑨百天那日,就将龚大夫请了过来,给钟瑨检查。龚大夫看一到钟瑨的下身,就皱起眉,经过诊断,断定是畸形。不过并不影响长大成人,只是日后子嗣怕是无望了。后来,帮钟瑨调理身子的事就交给了龚大夫,毕竟钟瑨是男孩子,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即便是镇北侯府,知道的也不过是几个主子。侯夫人和丛氏过世后,知道的人就只剩下镇北侯、钟将军和谭氏,就连钟溯都完全不知情。 当时李氏有孕的时候,他们这些长辈虽十分意外,但也考虑到可能是钟瑨调理数年,身子有所变化,和李氏有了孩子也不一定。那时龚大夫身体不好,去乡下老家静养,所以找的是其他信得过但不知道钟瑨情况的大夫,而府上的人即便有怀疑,也没好多问。龚大夫是一个月前回京的,李氏毕竟是妇人,即便龚大夫是大夫,也不好越过之前的大夫特地来检查,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这样骤然小产,再看那些血,老夫认为这孩子恐怕是吃了药催孕来的,催孕药与调理用的助孕药不同,后者温和,前者过于霸道,所以这样怀上的孩子,多半要出问题,就算生下来,也会有身体上的缺陷。不过很多人不知道,只觉得灵验,用起来肆无忌惮。最后孩子生下来出了问题,却又要怪老天不公。”龚大夫从医多年,这样的事见多了,说起来也都只剩下叹气了,“不过就大少爷的身体来说,即便用了催孕的药,也是于事无补。” 谭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她的确不喜欢李氏,李氏也不喜欢她,可她从未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 “母亲,我听说大嫂不太好?”冉凝也闻讯赶来了。钟瑨从然罪该万死,李氏又陷害过她,但她作为手握管家权的孙媳妇,不可能不闻不问。 “嗯。”谭氏并不想说钟瑨的问题,便道:“孩子恐怕保不住了,你多叫些丫鬟来帮忙。麻烦龚大夫在这儿盯着,我去侯爷那说一声。” 谭氏刚不太好那会儿,谭氏就派人通知镇北侯和钟将军了,但因为李氏是女子,他们不便过来,钟将军便去了镇北侯那儿,边陪镇北侯下棋边等消息。 “好,您先去吧。”冉凝应道。 谭氏离开后,龚大夫和丫鬟们也都忙碌起来了。冉凝并没有经验,不过有龚大夫在,她只要在这儿盯着就好。 两个时辰后,不再有血水被端出房间了,所有人才都松了口气。谭氏一直没回来,李氏的贴身丫鬟中间被谭氏派人来叫走了,也没有回来。 “辛苦龚大夫了,府上备了客房,现下时辰也晚了,您就留在府上休息吧。明日大嫂醒来,还得麻烦您给看一看。”冉凝说道。她也已经很疲惫了,估计钟溯也没睡,在房里等她呢。 “好,有劳少夫人了。”龚大夫年纪大了,这两个多时辰折腾下来,也实在乏得很,便也没推辞,跟着小厮去客房休息了。 屋里血腥气很重,可李时也不能撞风,就只能先这样了。 “你们好好照顾大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到清风院找我。”冉凝说道。李氏也睡了,她留下也没什么用。 “是。”几个丫鬟行礼应了。 冉凝遥遥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李氏,转身出了门。 清风院里,碧竹特地煮了酒酿蛋,这样简单的吃食,但在寒冷的夜晚吃上一碗,即能暖身暖胃,又好消化,对身体来说实在是一种很好的慰藉。 冉凝简单说了一下李氏的情况,钟溯没发表任何意见。吃完后,就带着冉凝洗漱休息了。 次日,李家人闻信赶来了。李氏也刚醒,一看到娘家的母亲,就立刻哭诉说是谭氏将她吓得小产的,让娘家给她做主。 李夫人心疼女儿,一听就不干了,跟着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吵着让谭氏给个交代。 关于李氏一事,昨晚谭氏与镇北侯和钟将军已经商量好了,等谭氏身体好一些了,就送到庄子上去养着,以后就别回镇北侯府了。 这段时间事情这样多,谭氏已经很累了,被李家这么一闹,整个人脸色也很是不好。冉凝扶着谭氏坐下,刚想说几句,钟将军就进门了。 走到门口时,他就已经听到李家人说的难听话了,心下也来了火气,进门后,直接将龚大夫请了进来,让龚大夫把事情说一下。 龚大夫也知道越是这样的大户人家,事情往往越多越乱,但他与镇北侯和钟将军认识多了,交情也不浅,这种事他自然也不会含糊,便把钟瑨的情况、李氏的做法、及对孩子来历的疑问统统说了。 龚大夫也是京中的老大夫了,颇有名望,他的话有谁不信? 李氏的脸色越发苍白,在龚大夫说完后,大叫:“不可能!我没有,没有!” 李家对此也很震惊,但见李氏这样,李夫人还是心疼女儿站了上风,女儿的过错被她放到了一边,质问钟将军和谭氏:“你们明知道钟瑨身子不行,为什么还要让他娶我女儿,这不是害了我女儿一生吗?” 李夫人把责任全推到镇北侯府上,谭氏也怒了,立刻回道:“当初是你们李家托了人,非要让李翠莹进镇北侯府的门的,我们当时不是没有拒绝,是你们私下给了丛氏好处,丛氏愿意,哭闹着要让钟瑨娶李翠莹,侯爷也无法,才最终同意了。你们李家当时遇到困境,想让李翠莹来换聘礼,度过难关,自己串通了丛氏。现在又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也真是好笑。” 李夫人被谭氏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时的确是这样,也多亏了镇北侯府的那些聘礼,加上李家小小地利用了一下镇北侯府的名声,才顺利度过难关,保住了李家。 “府上也已经连夜审问了李氏身边的丫鬟,她招认李氏吃了催孕药与钟瑨行房无果后,居然与自己的表哥私通。”谭氏一拍桌子,说道:“李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侯府没有直接将李氏压到徐大人那里去,已经是给李府面子了。” 这毕竟是钟瑨一房的事,再说家丑不可外扬,谭氏原本想着就这样便罢了,息事宁人。 李氏哆嗦着嘴唇,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眼睛完全失了神,就像是一种默认。 谭氏微微叹了口气,说:“如果李夫人不相信或者觉得冤枉,我也不介意对簿公堂。李翠莹我们侯府是留不得了,你看是你们接回李家,还是送到庄子上去?等你们商量出结果,跟我说一声便是了。失陪。” 谭氏说完,走到了钟将军身边。钟将军也没多说什么,与谭氏一起离开了屋子。 这些事对一无所知的冉凝来说无疑是震惊的,她猜钟溯肯定不知道钟瑨的问题,所以才跟她只字未提。 谭氏一离开,冉凝也就没有什么好待的了,也随之离开了。 刚迈出房门,身后就传来李氏的痛哭。冉凝很想叹气,但一切又都是李氏咎由自取,实在不值得同情。 太多的事让府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所有人都油然生出一种疲惫感,身体累,心更累。 李家终究是没将李氏带回家。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带李氏回去家中就多了一个人吃饭,花销也会比之前多。而且如果李氏回去,就等于是被休,他们李家可丢不起这个人,以后家里的姑娘还要不要嫁了?所以再三权衡,李氏去镇北侯府的庄子上是最好的。对外就说身体不好,需要修养便是了。至于钟瑨的事,李家还不知道,也没心思多问。 在徐大人准备正式开堂审理钟瑨伪造书信,陷害钟溯通敌一案的前一日早上,牢头就一脸菜色地匆匆来报,说钟瑨在牢中自缢身亡了…… 事情很快报告给了皇上和镇北侯,镇北侯听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交由徐大人处理,案子了结后,镇北侯府会派人给钟瑨敛尸下葬。 几日后,徐大人宣布已经查明钟瑨伪造书信,陷害钟溯通敌一案属实,钟瑨已经在牢中伏法,案子就此了结。 钟溯与冉凝坐在暖阁中喝茶,冉凝问:“钟瑨自缢一事你怎么看?” “我不觉得他会自缢。”钟溯也没绕弯子,“他野心大得很,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赴死。” 冉凝也觉得钟瑨不像有胆量自尽之人,想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会不会是大皇子让人弄死钟瑨后,伪造出了自缢的假象?”这种事虽然明面上没人会提,但牢狱之中让替死鬼在审理前闭嘴一事,也并不是没有。 “有可能,但没有证据。”钟溯说道。这样的怀疑,有时候就真的只能是怀疑了。 “嗯。”冉凝点点头,事情至此也算暂时告一段落,他们也好喘口气,休养生息,为以后提前做准备。 喝了几口茶,冉凝说道:“对了,母亲说三日后就送大嫂去庄子上。”以后怕也是不会再见了。 “嗯,钟瑨的事她知道了吗?”钟溯问。 “已经让人跟她说了。祖父的意思是大哥不能入祠堂,准备给埋到过世的丛姨娘身边,也算母子团聚了。”冉凝说。 “嗯。”钟溯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会儿,小五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钟溯看他的表情不太对,问:“怎么了?” 小五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回道:“主子,暗卫来报,说送往西边边境的粮草被劫了!” ☆、第85章 拖延 第85章拖延 粮草被劫可不是小事,轻则降职,重则连命都难保。不过这原本应该非常安全的护送,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是谁劫的粮草,劫去要做什么?无数疑问在钟溯脑子里来回转着,让他眉头紧锁——这回粮草护送走的都是北鑫境内,而且很是低调。若要劫,必是经过严密的准备,这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换句话说,肯定是有人提前把消息散出去了,让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否则,但凡是昨时起意的,都很难成功,而且一般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损失严重吗?”钟溯问。 小五点点头,“听说是被抢了大半,更要命的是抢不走的那些,对方还放一了把火,烧了多少还不确定,暗卫还在继续跟着。” “六皇子呢?受伤了吗?”钟溯又问。 “六皇子没什么事。不过您派去保护六皇子的人折了不少。”小五回道。那些人的使命就是保护主子要求他们保护的人,可就这么折了,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钟溯握了握拳,对冉凝道:“我去祖父那儿一趟。”这样的事不是他处理不了,只是总要跟家里商量一下。 “好。”冉凝也知道事情严重,不过他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从其他方面下点工夫了。 钟溯离开没多会儿,碧竹来报,说李氏想见冉凝。 冉凝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那就去看看吧。”其实她和李氏并没有什么话可说,不过既然人都要走了,见一见也无妨。 知秋院里冷冷清清的,李氏的贴身丫鬟已经被处置了,院中也没有几个伺候的人,反正李氏去庄子上只带从李家带来的人,原本属于侯府的还是留在侯府。 李氏的东西已经被收拾了好几个大箱子,这些都是要带走的,侯府也没有苛待于她,允许她把知秋院中喜欢的,用得上的都带走。 推门进了屋,李氏坐在床上,这一连串的事似乎一下让她老了好几岁,身上盖着厚厚地被子,人也单薄了许多,显得有些寂寥。屋中空旷了不少,因为钟瑨的死,屋里彩色的布帷都换成了白色,看上更显冷清。 冉凝走到床边,李氏看向她,说道:“看到我这样落魄,你是不是很开心?” 冉凝没有说话,李氏落魄也好,风光也罢,在冉凝心里其实都产生不了半点涟漪,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李氏呵呵笑着,说道:“像你这样的人,也许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不公平。而我,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不公之中。我的出生,不过是为了给家中联姻,待我出嫁,我的死活跟他们就没有半分关系了。嫁到镇北侯府,看似风光了,但母亲不喜欢我,相公对我也是淡淡的,时常嫌我没学问,与我话不投机。你知道什么叫孤独吗?我觉得我自己连生活在地底的蝼蚁都不如,我必须费尽心思讨好所有人,以求他们施舍一点对他们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的东西。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求来我想要的。” 冉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坐到了床边。其实生活也好,命运也好,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也同样是公平的,因为它的公平就是在于它的不公。她的生长环境就比李氏好吗?其实并不尽然,每个人衡量这些的标准也不一样,一切都只在人心罢了。如何去做,如何去想,往往才是命运和生活转折的关键。 “有孕后,我原本以为侯府可算应该围着我转了,可事实上和之前根本没什么区别。同样是孙媳,你握住了管家之权,而我呢?说得好听的是衣食不缺,其则不过是比平日吃得丰富了些而已。”李氏勾着嘴角,可眼中却全无笑意,“我陷害你推我,也不过是想着你若犯了错,府上的注意力总该转到我身上了吧?可谁知道,你倒反将了我一局。” “我只是拿我应得的。”冉凝淡淡地说道。她现在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她抢来的,很多都是她在自保之余,偶然得到的收获罢了,就像管家之权…… “应得?凭什么是你应得的,而不是我?”李氏的笑意敛了起来,“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将会是我的!” 冉凝觉得有时候人的想法好像很奇怪,或者说是偏激,总以为只要别人没得到,自己就会得到,也正是这种想法才让人变得自私、偏执,甚至做出许多不可挽回、无法原谅的错误的决定。 “大哥陷害相公一事,你知道多少?”冉凝没有顺着李氏那种偏激的想法说事,而是直接挑了重点。 “我什么都不知道!”李氏立刻回道。 冉凝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李氏并没有直视她,只是沉默不语。 冉凝开口道:“你与大哥夫妻多年,大哥有什么变化,相信你不会看不出来。原本你若和大哥安份些,以后过得无忧无虑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们偏要争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何必呢?” 李氏咬着牙,忿忿地瞪着冉凝,说:“钟溯根本没有资格继成侯位,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冉凝轻笑了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氏,说:“侯府只需要一位继承人,无论怎么样,这个人都必须是钟溯。即便不是,我也会让他是!” 冉凝的话和语气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地扼住了李氏的脖子,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怀疑冉凝会为了钟溯的侯位,亲手杀掉挡路之人。 冉凝也不欲多说,转身边往外走边道:“庄子不比府上,你好自为之吧。”话音落下,她也迈出了屋门。 ——像李氏这样的女子其实并不少见,不满、难过也人人都会有,但只要不碍她的事,她也不会去管,可若碍着了,就别跟她讲什么苦衷。她祖父曾经说过,同情危险之人,与用匕首顶在自己胸前没有任何区别。 冉凝刚回到院子,小五就来请他到镇北侯那儿去一趟,冉凝也没敢耽搁,便直接过去了。 书房中,除了镇北侯和钟溯,钟将军也在,冉凝向长辈们问安行礼后,就坐到了钟溯身边。 镇北侯也没耽误时间,直接问道:“粮草一事你也知道了,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他们要趁消息还没有传到宫中之前,先做好准备。 冉凝刚想说自己不敢议政,镇北侯就接着道:“都是自家人,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说说看吧。” 冉凝看了看钟溯,钟溯对她点点头,也是想听听她的意思。 冉凝想了片刻,说道:“如果消息传到皇宫,皇上必定震怒,迎着这股怒气,恐怕六皇子和奉国将军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重要的是在调查上,我们可能拿不到主动权,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你的意思是?”钟将军问。冉凝说的这些都对,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久议不下。 冉凝低头看着手上的茶杯,轻声道:“是人,总要生病的。病了就要休息,没有做主的人,我们也会有更多时间了。” 镇北侯和钟将军一听,眼睛就亮了。虽说这话其实是大不敬,但冉凝又没指名道姓,谁也说不出她什么来。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主意对他们来说很有用。 “我去找师伯。”钟溯起身说道。这事他师父未必能办得了,但他师伯肯定有办法。 冉凝也随之站起身,低声道:“这事恐怕还要麻烦贤贵妃娘娘,六皇子的事还是提前跟她说一声为好。” “凝儿说的没错。”镇北侯笑着点点头,对钟将军道:“让谭氏进宫看看贤贵妃,她也为溯儿之事操了不少心,现下溯儿没事了,让谭氏跟她说一声,她也好放心。” “是,儿子这就回去跟夫人说。”钟将军说道。 之后谁也没再多说,各自办事去了。 粮草被劫这样大的事,对镇北侯府也好,对六皇子和奉国将军也好,最有利的做法就是一个字——拖! 他们都需要把这件事查明白,而且一定要是自己查明白,有可能的话再将粮草夺回来,也算是将功补过,可免去责罚。若不拖,龙颜震怒,弄不好直接就斩了,到时候再还人清白,又有什么用? 冉凝这个提议不仅是为了六皇子,也是为了奉国将军。以奉国将军与她祖父的交情,她怎么也要保一保的。毕竟奉国将军肯带六皇子也是因为这层关系。若奉国将军有事,让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祖父?日后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见了。 沉枫那里别的不多,这种药是绝对不缺的。钟溯一说,沉枫就丢了瓶药给他,简单地说了一下用法,就转身离开了。这药丸通体雪白,带着一种淡淡的花香,单闻起来很像是给女子养颜之物,谁也不会想到其实是引发风寒症状的东西。 钟溯也不是空手过来的,他出门之前,冉凝让人装了一些燕窝和茶让他一并带过来,除了每个月肯定会给楚彥的燕窝外,还加了沉枫的份。尊尘是不吃这个的,冉凝便给他准备了些上好的茶叶,顺便把原本应该孝敬尊尘的那份燕窝,填进了沉枫那份里,这量估计沉枫得一日吃上三四次才能在一个月内吃完。 “冉凝做事周全。”尊尘看着这些东西,点了点头。 “嗯,自从她进门,我就再没为这些东西费过心。”钟溯应道。 “这段时间我就不到侯府上去了,你有事派人来找我就是了。” “师父有事要办?”钟溯问。他师父虽不在侯府常住,但也会时常去看他。 “你师伯过来后,楚彥的内功进展很快。现在正好到了进阶的时候,你师伯要看着他。我要留在府上守着你师伯,若楚彥有危险,也好帮忙。”尊尘说道。 “好,我知道了。”钟溯点点头。 习武是这样的,尤其是内功,在练到一定阶段,会出现瓶颈。这就是常说的进阶,若突破这个瓶颈,内功就会更上一层,也可以进一步学习更深一层的内功心法。这是每个习武之人都会经历的阶段,弄不好就会走火入魔,所以是一点也不能马虎的。 陪尊尘略坐了一会儿,钟溯就先回去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办,而且越快越好。 谭氏进宫后,与贤贵妃说了粮草一事。贤贵妃虽是后宫女子,但也知道事关重大。而且与皇上相比,她自然更在乎自己的儿子。便决定让皇上病上一病,等她娘家把事情查明白,确保自己儿子无虞之后再说。 当晚,皇上是在贤贵妃处用的晚膳,贤贵妃将药下在了粥里。这药虽闻着有点香气,但花开后并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有些淡淡的白色而已,混在加了各种食材的粥里根本看不出来。 用完饭后,皇上就回了御书房,晚上是在江妃那里休息的。 次日一早,江妃宫里就乱成一团,隐约可以听到是皇上病了,让人赶紧把太医请来…… ☆、第86章 义父 第86章义父 太医们在永福宫折腾了好一阵,才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皇上感染了风寒,加上为国事操劳过度,这一病,之前操劳过度的亏空也一并找了上来,所以才高烧昏睡。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得慢慢调养,等身体补回来了,病症自然就去了。 皇上平时极少生病,这样的人若一病,肯定是来势汹汹的那种。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所以急也没有用。 因为是在永福宫病的,病中又不好挪动,以免再受了凉,皇后便点头同意让皇上在永福宫休养,直到痊愈。 皇上这一病,除了后宫中人跟着着急上火外,前朝也多有不安。皇上不在,可这朝政不能荒废。原本皇上若有事,会有左右丞相代为处理朝中之事。可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左相是大皇子一派,若他来处理朝政,无疑对大皇子是有益的,鸿王一派肯定不会愿意,皇后也不会答应。所以此事一直僵持不下,没个定论。 皇上虽在永福宫修养,但还是要嫔妃们轮流来侍疾的,这药倒也不用天天喂,只要赶上贤贵妃侍疾时让皇上把药吃了就可以了,毕竟风寒这东西,总是反复无常的。 两日后,皇上短暂地醒了一会儿,正好皇后、嫔妃们和太医都在,皇后赶紧借机问了朝中之事。皇上说交由大皇子和鸿王一起处理,重要的事压后,待他好些亲自处理。皇上刚说完,常公公就来报了粮草一事,皇上一听,气极攻心,直接昏了过去。 不到一个时辰,粮草被劫一事满朝文武就全知道了,震惊之余,心下也猜测不少。大皇子和鸿王虽得了代理朝政的权利,却无利处理这么大的事,何况还关系到奉国将军,他们就是想至六皇子于死地,也不得不忍着。万一越权,给六皇子陪葬的就得是他们。 贤贵妃也看清了形势,庆幸提早做了防范,不然她儿子的命恐怕真的就保不住了。之前对给皇上下药,她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但现在,那些愧疚早就随着眼下的形势和皇上气昏的态度烟消云散了。 大皇子与鸿王一起把持朝政,最明显的问题就是谁也不服谁,什么事都要争,耽误时间久不说,还争不出个什么结果,一干老臣只能跟着干着急,却也是于事无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于春闱一事,两个的意见是一致的,这是北鑫的大事,而且必须如期举行,不过负责这种事既费时间,又劳心劳力,所以两人一致将事情交给了右相和翰林院大学士全权负责。 趁着朝中的混乱,钟溯派的人早就赶往六皇子那边,准备细细调查此事,同时也增派了人力保护六皇子和奉国将军。皇上一病,朝中自然是越乱越好,这样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查,至于大皇子与三皇了在朝中斗法到底会有什么结果,镇北侯一府看得很明白——只要皇上一痊愈,大皇子和鸿王都得老老实实地继续为人臣子。 吃完早饭,冉凝和钟溯一起坐在书房看书。天气已经开始有回暖的迹象了,这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几分。 看了一会儿,冉凝放下手上的书,对钟溯道:“相公,有些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钟溯也放下了手上的书,认真听她说话。 “之前在见贾以的时候,他把我当成了师伯的女儿,我也顺水推舟的认了。回来后我虽一直没有提起,但心里总是有这个想法。如果你不反对,我想认师伯做义父。”冉凝说道。因为府上的麻烦事一直没断过,冉凝虽早有此想法,却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说。现在侯府也不是能松口气的时候,可若有个高兴的事,也能冲淡一下侯府近日来的低迷气氛。 钟溯十分意外地看着她,“你真这么想?” “嗯。师伯虽然冷淡了些,但人很好。我很喜欢师伯,即便接触不多,也是真心拿他当自己的长辈看待。若师伯不嫌弃,我想认下这个义父。”冉凝认真地说道。她从小并没有受到过太多来自父亲的关爱,所以对父亲的感觉也是淡淡的,只是凭着礼法进孝罢了。而钟溯的几件事下来,让冉凝觉得她对师伯的好感远比对自己亲生父亲多得多,既然有这个缘分,又有这个想法,何乐而不为呢? 钟溯点点头,浅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意见,师伯无儿无女的,你若认了这个义父,日后师伯也不算无人膝下承欢了。” 冉凝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我自己是想得很好,只是还不知道师伯愿不愿意呢。” “我去帮你问问。”钟溯义不容辞地说道。 “好啊。”冉凝笑道:“祖父和父母那边,我自己去说。” “行。”钟溯说道。 按北鑫的礼法,冉凝是出嫁女,已经算是钟家的人了,所以要认义亲,只需要镇北侯府上的人同意便可,或者说只需要钟溯同意便可,无需征求万平伯府的意见。只有未出嫁的女儿,才需要征得亲生父母的同意。 冉凝和钟溯分头去问,镇北侯、钟将军和谭氏听到冉凝要认沉枫为义父一事,意外之余,都没有任何意见。冲着沉枫救过钟溯,他们早已经拿沉枫当自家人看待了。 沉枫和尊尘听完钟溯说冉凝想认沉枫做义父的事,也都是一脸惊讶。 不过尊尘很快笑了起来,对钟溯道:“你媳妇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他有钟溯这个如徒如子的徒弟,即便没有孩子,膝下也不孤单。而沉枫虽也收了楚彥,可楚彥毕竟是皇子,早晚要回到南炎皇宫中去,无法时常陪伴和探望沉枫,如今有了冉凝,他便也能安心了。 沉枫沉默了片刻,有些为难地说道:“我没给人当过爹。” 尊尘微笑道:“可冉凝给人当我女儿,你担心什么?” “师伯不喜欢冉凝吗?”钟溯问。 “没有。”沉枫面无表情地回道。 “冉凝觉得跟您有缘,才想认您做义父。她从小没有母亲,她父亲对他她谈不上关心,关系比较淡。她是养在她祖父身边的。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对父母亲情比较渴望,您若不讨厌她,何不答应呢?”钟溯也明白这位师伯在某方面的感情有些缺失,所以并不是要说服他,只是说道理罢了。 沉枫想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吧。” 尊尘和钟溯都露出了笑意,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沉枫同意了,谭氏便找了禅音寺的大师给算了一个好日子,然后在镇北侯的见证下,冉凝下跪奉茶,正式认沉枫为义父,日后尽女儿孝道,为其养老送终。 闭关出来的楚彥也来观礼,心下也是高兴,如此,他就真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叫冉凝姐姐了。 楚彥的气色可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小脸也红扑扑的,特别讨人喜欢,平日对沉枫也极为孝顺,给沉枫捏肩锤腿,从不假他手,虽力气小得沉枫很是嫌弃,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徒弟的心意。 皇上的病依旧时好是坏,即便醒来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吃点东西便又睡了。 春闱将近,京中考生也多了起来,镇北侯府没有人需要下场,也不太关心。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暗卫也再次送来的消息——这次粮草被劫,是西崖人所为。现下奉国将军已经带着人马继续赶往西边边境,现在驻守西边的大将是奉国将军的识旧,两人准备联手夺回粮草,以安军心,同时也是将功补过。六皇子也随军一同前往。 奉国将军有主意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去夺也比坐以待毙来得好。 钟溯修书一封,让暗卫带给奉国将军,上面写明了目前朝中的情况,并表示他派去的人会尽量帮助奉国将军挽回损失,以求在皇上病愈后将功折罪。 “西崖抢粮草一事,你怎么看?”暗卫带信离开后,钟溯问冉凝。 冉凝抿了抿嘴唇,说:“每年北鑫和西崖都会因为粮食问题发生战役,但西崖从未像这次这样直接入境来抢,还瞒过了各个城门关卡的守卫。” 西崖的粮食产量因为天气的关系,一直不尽如人意,猎物的数量也不足以让他们毫无节制地捕杀,于是每到秋末春初,西崖都会骚扰北鑫边境,从百姓那里抢夺食物,边城的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他们应该是分批到北鑫,再在一处集合、埋伏,有计划地抢夺粮草。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且一击即中,定是有人向他们提前透露了消息。我猜这个人很可能是大皇子。”钟溯分析道。现在他们已经确定大皇子与西崖宁王有勾结,这种事若真被泄露出去,怎么猜也只能是大皇子了。 “嗯。西崖往年只敢犯边境的城池,并没有进入北鑫太远,而这次却直接抢了护送去边境地粮草,除了有人告密外,我猜西崖这次恐怕是要有大动作了。”冉凝说道。这样冒险又反常之事,必定是有它存在的原因的。 “你的意思是……西崖要开战?”钟溯顺着冉凝的思路大胆地猜到了这个结果。 “是。西崖早就对北鑫虎视眈眈。之前虽也抢过不少次百姓的粮食,但都不足以满足他们开战所需。而这次不同,这次抢走的可不是小数目,有粮草在,他们根本没什么可顾忌的。”冉凝说道。 “看来事情难办了。”钟溯皱起眉,粮草有多重要,他这个出征多年的将军自然知道,有了粮草,将士们才有底气,才有力气,后方无忧,前方才能全力心赴。 “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六皇子和奉国将军。”冉凝说。 “嗯。”钟溯点点头。没有皇上的圣旨,他也不能带军离开京城,暂且也只能这样了。 皇上的病没有大的起色,皇后心中着急。鸿王虽代为处理政事,但还有一个大皇子在,怎么想她都觉得不舒服。想着皇上赶紧好起来,先让大皇子远离了政务再说。 急着急着,皇后脑子里突然跳出了冲喜的想法,这种事并不少见,有喜事冲一冲,皇上说不定就好了。可现在皇上没醒,宫中的皇子公主都没办法正式婚嫁冲喜,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冉姌。 这是早就定下的亲事,只不过她一直没选日子罢了。如今也就只有这件事办了可以算做喜事,若皇上还不见好也没办法,可若见好了,也算是鸿王的一份功劳,毕竟是鸿王的婚事冲的喜。 想到这儿,皇后就算再不喜欢冉姌,也暂且放到了一边,召了钦天监的人,挑了个最近的好日子,然后一道懿旨送到了万平伯府上,准备抬冉姌入鸿王府。 这突来的懿旨让万平伯府一点准备都没有,原本一直没动静的事突然就定下来了,而且之前连句话都没有,实在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好在还有些时间,倒也来得及。 之后万平伯府便忙碌开了,虽只是侧妃,但好歹嫁得是鸿王,俞氏也是颇为得意的。冉姌有着女儿家的娇羞,可还是对婚后充满了期待——等她成了亲,就是鸿王侧妃了,以后冉筱和冉凝见了她都是要跪的,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很开心。若日后能与鸿王夫妻同心,待鸿王登基为帝,她的日子也就足以羡煞所有人了。虽当不成皇后有些遗憾,但若能像当朝的贤贵妃那样得宠,也算值了。 ☆、第87章 舌剑 第87章舌剑 三年一次的春闱如期进行,按北鑫的规矩,参加春闱的考生要在贡院答卷,历时三天三夜,期间不得出去,第四日一早统一交卷离开。成绩取前一百位,前二十可以参加殿试,决出三甲。 镇北侯府无人参加,考试期间,早朝也停了,这种文试也没有武将什么事,镇北侯和钟将军也能好好休息两日,躲个懒。 考试结束后,就进入了阅卷阶段,右相带着几位大学士一同阅卷,阅卷时间为五日,第六日一早会贴出成绩排名。而在试卷审阅期间,冉姌也迎来了自己的添妆和成亲之日。 虽说只是一个侧妃,但好歹是万平伯的嫡出女儿,有些原本可以简略过去的礼节,俞氏也不想简略,所以除了没有风光的迎亲外,其他的倒都没少。 添妆的时候冉凝是最早过去的,带来的东西说不上贵重,但也都符合仪制。冉姌虽怀疑是冉凝对外说的她拿了东珠耳环一事,害她做不成正妃,心有怨恨,但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要做些样子给那些夫人太太们看,证明她并不是如外面说的那样有失德行的。 略坐了坐,万平伯便将冉凝叫到了书房,问起了镇北侯府的状况。当初钟溯被冤枉,她父亲为自保,一句保钟溯的话都没说,甚至在众大臣纷纷附议时,他还是站在原地。这还是钟溯没事后,她亲自去几位老臣家送礼时,听右相说的,右相提起当日,也是直摇头,说她父亲没有继承老万平伯的胆识和学识便也罢了,可怎么会昏聩到这种程度,这样根本不配为人臣。 这也算让冉凝对父亲又有了新的认识,为了他的中立,他大概可以六亲不认吧。 所以万平伯问她镇北侯府及钟溯的事时,她也只是应付着答了。 明日冉姌就出门子了,冉凝还得过来,所以今日便没有多留,早早地就回去了。冉凝刚走,冉筱的丫鬟就来了,说是今日冉筱身子不适,不能前来,明日恐怕也不能前来送二姑娘出门子了,让她先把添妆礼送来,待到二姑娘回门再过来。 冉筱这种不到场的态度让俞氏和冉姌都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还是要装出一副很心平气和的样子,毕竟还有外人在,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反正心里怎么骂也没人知道。 添妆持续了一上午,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宫中居然没有赏下东西来。皇上在病中,无暇在意也是有的,可皇后娘娘也没有动静,就有些奇怪了,毕竟是鸿王娶侧妃,皇后怎么都不该不闻不问才对。 可事实就是宫中毫无动静,就算别人再疑惑,也不敢多言。 次日,吉时一到,冉姌便上轿出门了。俞氏似有不舍,但女大当嫁,又能帮衬伯府,这样想,那点伤心就淡了,反正都在京中,以后也是可以常见的。 冉凝吃完酒席就回府了,钟溯要静养,万平伯和俞氏也都知道,并未怪罪其没到场,毕竟和双双都没露面的冉筱和沈琏相比,冉凝这边已经算好的了。 这次春闱,沈琏是下场了的,只是还不知道成绩如何。说来也是巧,冉姌回门那日,也是放榜之时,届时什么成绩大家就都知道了,说不定就是双喜临门。 冉姌回门这日,冉凝起了个大早,不过钟溯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起床。 “我知道你醒了,我得起来了。”冉凝拍了拍他的手。 回应她的是钟溯又把她抱紧了些。 冉凝转过身来面对着钟溯,钟溯并没有睁眼,似乎是准备继续睡一会儿。冉凝用指甲轻轻扫了扫他的睫毛,说道:“我吃完午饭就回来。” 今天钟溯是不跟他一起去了,这样她提前回来倒也方便。 被她弄得有些痒,钟溯握住她作祟的手,睁开了眼睛,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说道:“晚一点再去。”其实他很想说“别去了”,但这种事真不露面也不好看,他能装病找借口,冉凝不能。 冉凝回抱着钟溯,枕着他的肩膀——晚一点就晚一点吧,反正去早了也没什么用。 冉凝到的时候,冉筱已经到了,沈琏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冉姌和鸿王也还没到。 冉筱似乎还沉浸在失子之痛中,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人也显得很憔悴。赵氏心里有些担心,可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只能忍着。 冉凝给万平伯和俞氏请过安后,就坐到了椅子上,几个人相对无言,气氛不尴不尬的。 没多会儿,管家就跑进来报,说鸿王妃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万平伯一听,立刻放下茶盏,带着一府人前去迎接。 冉姌婀娜地从马车上被扶下来,但也只有她一个,根本没见鸿王的人影。万平伯和俞氏心中都有疑问,可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便按照规矩向冉姌行礼,冉筱和冉凝也跟着跪地行礼。 按理来说子女让父母行跪礼是不孝,但因为身份的关系,这种礼仪有时候也是难免的。可大多时候,孩子都会立刻扶起父母,免了这份大礼,不过冉姌并未如此,而且一脸心安理得的得意样子,受了全府人的礼。 “都起来吧。”冉姌一摆手,一副上位者的高贵姿态。 其实这一出也让在场的人心思各异,冉姌自然是得意的。因为是自己的女儿,俞氏也没有怨言。万平伯心中不太舒服,倒也没多说。冉凝是守着规矩,也不在意。冉觅惦记着冉姌会带回来些什么好东西,若真值钱,这一跪倒也值了。而冉筱只看表情也知道有些不情愿,长姐跪嫡妹妹,她这还是头一遭,怎么想都有些不舒服。 众人起身后,冉姌由丫鬟扶着,率先进门,其他人跟在她身后,一起回到了正厅。 落座后,万平伯问道:“怎的就你自己回来了?鸿王呢?” 提到自己的夫君,冉姌的笑意有些讪讪地,说话也有些含糊其词,“王爷代理朝政,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便让我自己回来了。”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让新出门子的姑娘自己回门,都是很不妥的。可鸿王是王爷,谁又能说他的不是? 冉筱喝着茶,睨视着冉姌,说道:“侧妃嘛,王爷不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冉姌被她一句话顶了肺叶子疼,又不好发作,只能愤恨地捏着茶盏盖子,似乎是把它当成了冉筱。其实今天鸿王说不陪她回门了,她心里是挺不痛快的,但又不愿让旁人看出来,只能强装高兴地自己回了万平伯府。下车时看到众人跪她,她心中那点不快就跟着散了,感觉高了所有人一等。而冉筱的一个“侧妃”,似乎一下把她打回了原型,变相提醒她鸿王早晚会有一位正室,而她只能屈居人下。 压了压火气,冉姌扫了一圈屋内,问道:“姐夫怎么没来?”她回门,钟溯有恙不来也就罢了,他沈琏为什么不来? 冉筱微笑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相公要去看榜。” “哟,这要是考个状元回来,姐姐可就如愿了。”冉姌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真心,在她看来,就算沈琏中了又怎么样?这做官也是分高低好赖的,还能指望沈琏给冉筱争个诰命回来不成? “且等等看吧。”冉筱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得意,心里也盼着沈琏能高中,她也能在娘家挽回一点颜面。她虽与沈琏有些不愉快,但若以后能得个诰命,家宅兴旺,也算值得了。 冉凝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形的较劲,让她觉得特别没意思。这种比较只会更容易暴露短处,还要惹一肚子气,何必呢? 和冉筱说够了,冉姌又把目光转向冉凝,问道:“妹夫可好些了?” “是。已经有所好转,但还需养着。”这种应付的话冉凝已经说得再熟练不过了。 冉姌点点头,笑道:“王爷得皇上重视,我也是没想到了。现下六皇子又丢了粮草,日后这日子恐怕是要难过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镇北侯府吧?” 万平伯听到冉姌地话,,狠狠地咳了一声,意思是让她闭嘴,这等事怎么可以妄加揣测? 可冉姌连看都没看万平伯,接着道:“也是,王爷是嫡出,皇上重视也是应该的。” 冉凝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王妃还是不要妄议政事,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冉凝这一句“王妃”,让冉姌很是受用,笑道:“自家说说,无妨。” 显然冉姌并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万平伯见冉姌这态度,插话道:“凝儿说的对,宫中的事,你一个女人家不要乱说,传出说咱们万平伯府也会跟着遭殃。” 俞氏见状,怕冉姌真惹得万平伯不快,传出去不好,连忙换了话题,问道:“可去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对你如何?” 一说到皇后,冉姌简直是有苦说不出,不过俞氏都问了,她也不能装没听见,更不能说假话。 “皇后娘娘说皇上还在病中,她要侍疾,不便见我,就免了问安。”这事也一直哽在冉姌心里,成亲第二日,她虽是侧室,但因为是鸿王的第一位正式抬进门的女眷,还是可以进宫去拜见皇后,听从皇后教诲的。谁知被皇后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俞氏也颇为意外,添妆那日宫中没赏赐,已经让她有些担忧了,没想到冉姌连皇后都没见成。皇后的理由也没什么错,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皇后对冉姌并不满意似的。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这时,伯府派去看榜的小厮回来了。沈琏下场,万平伯府肯定是要关注一二的。 “如何?”冉筱急忙问去看榜的小厮。 小厮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如实说道:“姑爷未中。” “不可能!”冉筱一下子站起身,断然否定道:“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小厮赶忙摇头道:“不会不会,小的和同去的两个人仔仔细细看了三次,出人群时还遇到了沈姑爷,沈姑爷的小厮也小声与小的说没中。并非小的们看错了。” 冉筱软坐回椅子上,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怎么会没中呢?怎么会?” 赵氏见状,连忙安慰道:“姑爷还年轻,还有机会的。只不过一次未种而已。” 冉姌嗤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姐姐的愿望是要落空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状元可真不是那么好考的,除了头脑要聪明外,见识远博也很重要。依我看,姐姐与其向往那诰命之位,不如想办法快些怀上孩子吧。算算日子,沈府上那丫鬟也快生了吧,虽说姐夫没考上,难免愁苦,可等孩子生下来,姐夫也会高兴起来吧?” 冉筱气得全身都有些发抖,但气势上她是一点也不想输给冉姌的,“妹妹有空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讨皇后娘娘欢心吧。” 冉姌原本嘲弄的笑意也敛了回去,“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鸿王带我很好,我们夫妻和睦,皇后娘娘即便没见我,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冉凝看着两个人唇枪舌剑地讨着嘴上的便宜,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现在特别想念钟溯,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奔回钟溯身边,过她单纯而幸福的小日子。 吃过午饭,冉筱便借口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冉凝也趁机告辞,回了镇北侯府。 一进门,冉凝便主动抱住了钟溯。钟溯眼神柔和地看着怀里的冉凝,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累了。”还是待在钟溯身边,才能让她的心立刻宁静下来,忘记今日万平伯府上的种种吵闹。 钟溯一把将冉凝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说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嗯,你陪我。”冉凝抓着钟溯的衣裳,说道。 “好。”钟溯应着,帮冉凝退了外衣鞋袜,陪她一起躺好。 听着钟溯强而有力的心跳,冉凝觉得很满足,也很安心。不多会儿,便睡着了。 另一边,冉筱受了一肚子气回到沈府,通房丫鬟正顶着肚子在府上随意溜达,大夫说多走走,对生产有好处。见冉筱回来,通房丫鬟立刻向她行了半礼。冉筱的气劲儿还没过,觉得她十分碍眼,便直接伸手将她推到一边,让她别挡路。 谁之这下力气有些大,通房丫鬟没站稳,直接被堆倒在地,撞到了身后的假山,就这一下,通房丫鬟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伺候她的丫鬟立刻大叫来人,冉筱微微愣了一下,却也未多理会,直接绕过她,走向自己的院子。 ☆、第88章 绑架 第88章绑架 冉筱的这一推,让那个通房丫鬟直接早产了。其实孩子已经足月,哪天出生都可以,但未到日子骤然早产,总会受些罪。 冉筱听到丫鬟来报,即便心中再恨,也还是要以正室的身份前去探望。沈琏不在府上,已经派人去找了,沈大人不便在场,所以通房丫鬟屋里只有沈夫人看着。 冉筱进门后,向沈夫人行了礼,沈夫人走到她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冉筱打懵了。 “你自己保不住孩子就算了,可你明知姜氏有孕,还故意推她,你究竟按得什么心?若我的孙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沈夫人厉声呵斥道。 沈夫人原本是一心挂在沈琏身上的,希望他能高中,光耀门楣。可谁知沈琏连前一百都未进,实在让她失望。而在失意之时,她突然想到了姜氏腹中的孩子,看肚子的形状,她断定肯定是个儿子,想到沈琏虽没中,可很快就要有后了,两两相抵,心情也明朗了起来。正想着傍晚多送些好东西给姜氏补补身子,谁知就传来姜氏腹痛似要早产的消息。 冉筱原本就是压着火气的,被沈夫人这么一巴掌打下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她一手捂着脸,眼底尽是阴寒,恨不得扑上去咬死沈氏。她的孩子没了,是沈琏推的,而沈夫人一直弄得好像是她自己不小心,没保住孩子,对她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沈夫人指了指门外,说道:“你就在这儿给我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冉筱的怒火已经快压不住了,她哪受过这般折辱?一个通房丫鬟生孩子,还要她在外面跪着? “还在这儿愣着干嘛?还不快出去?!”沈夫人怒道。 冉筱双手紧握着,全身都气得抖了起来,如今她外公家已经不如之前得圣意了,虽还没到人走茶凉的地步,但也有种朝不保夕的味道。而沈家翻脸比翻书还快,早就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加上这次沈琏没高中,不能入朝为官,也用不上赵家了。三年后京中是什么情形还不可知,她在沈府的地位也是越来越差了。 冉筱的丫鬟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惹沈夫人不痛快。就是这么一个规劝的举动,算是彻底把冉筱点燃了,她起身道:“让我跪等一个通房丫鬟的孩子出生?门都没有!” “放肆!”沈夫人被她气得一口气顶在胸口,眼睛瞪得溜圆。 冉筱冷笑了一声,说:“我是万平伯的女儿,沈琏的正妻,凭什么跪一个妾都不是的贱婢?” “你……你……”沈夫人“你”了好几声,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您在这儿慢慢等吧,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冉筱一甩袖子,就往门外走去。 可刚迈出门坎,就迎面遇上了赶回来的沈琏。 沈琏一进门,就看到沈夫人脸色发青,气得指着冉筱的手一直在抖。 见沈琏进门,沈夫人立刻冲沈琏哭道:“儿啊,你看你娶回来的好媳妇,她这是要气死娘啊!” “怎么回事?”沈琏也顾不上姜氏那边了,怎么比肯定都是他母亲比较重要。 “她居然敢顶撞我。她推了姜氏,害姜氏早产,我不过就说了她两句,她居然顶撞我!”沈夫人干嚎着,就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可沈琏护母心切,哪能注意到这些? 冉筱被沈夫人这一颠倒黑白的说法气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怒道:“只说了两句?您打我那巴掌您忘了?!” “我只是一时气急了才失手打了你。再说,我是你母亲,打你一下又怎么样?” “呵呵,我娘都没打过我,轮得到你?你们沈家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用得上我的时候,跪着求着要迎我进门,现在沈琏落榜,用不上我了,就开始对我横眉冷对。沈琏,你这个废物,自己考不中,还要拿我出气吗?凭什么……” “啪”地一声脆响,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冉筱被沈琏重重地一巴掌打得坐到了地上。 沈琏冷冷地看着冉筱,说道:“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滚回房间去,闭门思过!”被冉筱戳到了痛脚,沈琏也是怒火中烧。 沈琏这一巴掌算是生生打断了冉筱最后的一点与沈琏夫妻和睦的幻想,眼中的阴寒此时更像是一潭冷到不会流动的死水。 冉筱一眼不发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丫鬟扶着,顶着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走出院子…… 冉筱的心情已经不是一个恨字能解读的了。她刚出嫁那会儿,觉得自己是嫁得最好的,最让人羡慕的,可事实却无情地打了她的脸,如今看来,她反倒成了姐妹三人中过得最不好的那个。她恨整个沈府,恨对她毫无情意地沈琏,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以随意羞辱他的冉姌,也恨那个看似无辜,却一直留在沈琏心里的冉凝……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最恨冉凝的,如果没有冉凝,沈琏就不会拿她不当回事,她也不会因为与沈琏争执冉凝的问题,而失了孩子。他们夫妻会过得很好,冉姌也没有理由笑话她,沈夫人也不敢这样欺负她…… 都是冉凝——这个想法如野草般在冉筱心中疯长,以一种要吞没她心智的姿态,让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危险,只遵从心中的恨和怨…… 傍晚时,通房丫鬟院里传来消息,说生的是个女儿,通房丫鬟胎位不正导致大出血,孩子出生后就去了。 冉筱置若罔闻,只坐桌前,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春闱的成绩出来后,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进入前二十的可以参加殿试,不过皇上身子未好,所以殿试只能推迟,具体到什么时候还要再等通知。 这日下午,钟溯要去尊尘那儿看看,冉凝也要去玉透斋取先前让碧竹去订的一套白玉头面。过几日就是谭氏的生辰了,虽说不大办,但礼物可不能少。冉凝和钟溯准备了一套头面,都是上等的玉料,样式也独具匠心,当然,价钱也不便宜。 难得天气好,铺子离得又不远,冉凝便没叫马车,自己带着碧竹溜达过去,顺便买些点心小食之类的回来。 取完头面,两个人慢慢往回走,碧竹小心地抱着盒子,说道:“少夫人,咱们绕近路去买点心吗?” 从这里去卖点心的那条街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小巷子,比较近,另一条是正常地大路,只不过有些绕远。 冉凝想了想,说:“走近路吧,买完顺便去一趟义父那里,给他们也送些。” “好。”碧竹点点头,跟着冉凝走进巷子。 现在天还没热,巷子中也没有什么人会坐在外面,所以感觉十分冷清。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碧竹叽叽喳喳地跟冉凝说着最近京中有那些新出的点心,这些都是小五告诉她的,她还没来得及去尝上一尝。 正说着,碧竹突然觉得身后一阵闷疼,随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冉凝一惊,刚要呼救,一个麻袋就兜头将她罩了进去,随后抗起她就跑。 冉凝用力踢打着,但袋口被扎紧,冉凝的腿也踢腾不开,空间又狭小,挥出的拳头也没什么力道。呼救声闷闷地,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人注意到。 不知跑了多久,冉凝觉得她被带进了一个屋子,随后被丢到了地上,麻袋也被解开了。 重见光亮,冉凝微微闭了闭眼,才抬头看向把她绑来这里的人。对方不只一人,门外有没有人守着冉凝不知道,但屋中就有三个。其中一个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地应该就是他们的头儿,就衣着看,像是混混之流的。 “你们是什么人?”冉凝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她必须要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能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自己的小命在我们手里就行了。”带头的男人呵呵一笑,看着冉凝的眼睛也有些放光,就像看到了一条鲜美的鱼。 “是谁派你们来的?”冉凝想不出是谁会找这样的人来绑架她,她本身并没有什么仇家,与镇北侯府不对付的非富即贵,断然不会跟这样的混混搅和在一起。这些人听起来似事有些口音,应该不是京中本地人。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干完这一票,兄弟几个也能过上几年好日子。”男人笑道。 冉凝看着他,说:“你放我走,我可以出双倍价钱。” 男人摸了摸下巴,一副面露猥-琐之相,说道:“你若长得普通些,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像你这样的美人,就算有钱,老子也得享受够了才能放你走啊。” 冉凝眉心一皱,心下也有些慌张。看男人这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出说这番话也定是有这方面心思了。她一个姑娘家,成亲后还没跟钟溯圆房,怎么可能便宜了别人? “大哥,当时定得只是毁了这女人的脸,没别的啊。”身边一个高瘦的男人说道。他们做的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也不想惹上麻烦,拿钱办事就算了,多余的还是不要做得好。 “呸!一个女人而已,要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老子才不跟她废话,直接就把脸划了了事!”男人不满地对高瘦地男人道:“你们就是胆子小,胆小能成什么大事啊?跟你们说,等老子享用完了,也给你们尝尝,别说老子不照顾你们!” 高瘦的男人低下头道:“京中贵人多,小的也是怕您得罪了权贵。” “北鑫那么大,咱们办完事拿了钱就走,天高海阔的,还找不到容身之处吗?既然都是要逃的,那逃之前好好享受一下有什么不对?”男人说道。 高瘦的男人想了想,似乎是认同了他的话,便不吱声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冉凝也听出了一点意思,是有人花钱雇他们毁掉自己的脸。可这个人会是谁,冉凝还是没什么头绪。女子有容颜有多重要,但凡是女子都明白,要害她之人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怕是恨她到骨子里了,想让她生不如死。 冉凝知道,就算自己容貌尽毁,钟溯也不会嫌弃她。可她并不想用毁掉的脸与钟溯共度一生,不是她没有勇气,而是不想钟溯为此自责一生。 想了片刻,冉凝开口道:“我的夫家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得罪得起的。你们现在放我回去,我保证不再追究,还会给你们双倍的银子。怎么样?” 男人勾着嘴角一笑,说道:“我们拿到钱就远走高飞了,你夫家再有本事又怎么样?” 说着,男人一把抗起冉凝,大笑着向一边的模板床走去…… 冉凝也没有坐以待毙,直接拔下头上的簪子,向男人背后扎去…… ☆、第89章 怨妒 第89章怨妒 男人吃痛地大叫了一声,一下将冉凝摔到了地上,伸手想摸后背伤到的地方,但位置有些刁钻,他根本摸不到。 冉凝突然掉到地上,也摔得很疼,脑子里嗡嗡地响,难受得很,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见男人没空理她,起身就要往外冲。可屋里还有两个人,怎么可能让她跑掉?两个人也顾不上他们的老大了,双双跑去抓冉凝。 屋子很小,又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冉凝的簪子再有用,也敌不过两个人,最后还是被抓到了。这回高瘦的男人也学聪明了,直接将冉凝的手反绑在身后,然后将她推到木板床上。 “老大,你怎么样?”另一个一脸坏相的男人跑到被冉凝扎伤的男人身边,帮他检查伤口。这伤口不大,却挺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男人暴怒地瞪着冉凝,也不再关心伤处了,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恶狠狠地说道:“敢捅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这就划了你的脸,让你变成丑八怪!” 说着男人就压住了还在挣扎的冉凝,抬手就要往她脸上划。 冉凝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同时心底也透出一股凉意,这一刻,她想了很多,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 就在刀尖马上就在贴上她的皮肤时,“轰”地一声,木门以一种粉碎性的姿态破碎开来。压在冉凝身上的男人一愣,随即就感觉身体像被什么吸走了一般,凭空往后退,然后就看到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一脸肃杀地站在门口,修长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骨头间的一声脆响,男人被直接捏断了脖子,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 在男人被吸走的时候,冉凝就快速坐起身,亲眼看到钟溯眼睛都没眨一下地将男人杀了。冉凝并没有觉得害怕,相反,倒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她知道自己获救了。 “相公。”冉凝叫了他一声。空气中飘来丝丝血腥味,冉凝猜外面应该还有尸体,而且是死得很难看那种。 钟溯没有立刻去冉凝那边,而是走向屋中的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已经吓傻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一步也迈不开,像是只能等待死亡一般。 钟溯一步步走向他们,眼神中似乎已经把他们当成死人了。小五匆匆跑了进来,一看就是刚追上来,气喘吁吁的,见到钟溯的样子,愣是没敢上前,心下也犯了难。这拦吧,绑了少夫人的这些人的确该死,可若不拦吧,后面怎么查元凶? “相公。”冉凝及时地叫了他一声,随即直接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我没事,你别动怒。” 这些人虽死不足惜,可冉凝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她。 钟溯眼中恢复了一点清明,转身看向冉凝。冉凝除了发髻因为拔了簪子散掉外,并没有任何外伤,衣服也算整齐,并没有破损零乱。 “相公。”冉凝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让他冷静下来,说道:“先留他们一条命,待把事情查明了再说。” 钟溯眼中的红血丝退了不少,万幸的是内力并没有因为动怒而乱蹿,不至于疯魔。 小五也松了口气,忙说道:“小的这就把人带回去细细盘问,一定尽快把幕后之人找出来。” 钟溯看了一眼吓得腿直抖的两个男人,也没再动手,一把抱起冉凝,便出了门。 离开屋子,冉凝就看到院中早已身首异处的尸体,也不知道有几具,,太过杂乱根本分不清楚,钟溯手上并没有血,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些人弄成这样的。这种场景让冉凝觉得很是恶心,便把脸埋进了钟溯身前,不去看了。 回到清风院,担心得不行的碧竹见冉凝无恙,一边感谢上天保佑,一边急忙跑过去,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脖子到后背都在疼。 “少夫人,都是碧竹不好,没能保护好您。”碧竹红着眼睛说道。 “不关你的事。好在相公及时赶到,我才幸免一劫。”那些人能得手,显然是已经做过准备的。她和碧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对方得手很正常。而且光天化日的,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事情总的来说似乎有些复杂,冉凝也不准备多想,等小五问出结果再说。 “少夫人可有哪里受伤了?碧竹这就去给您请大夫。”碧竹见钟溯还算正常,心里其实多少是放心了些的,这也说明冉凝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没事,倒是你,被人打晕了,可得让大夫好好看看。”这事可大可小。若都是外伤便也罢了,养养就好。可若有内伤就比较麻烦了。 “碧竹没事。”碧竹摇摇头,最多就是淤青了罢了。 “让人烧水吧,我要沐浴。”冉凝说道。套在她头上的麻袋脏兮兮的,也不知道之前装了什么,还是沐浴一下她才能舒服些。 “是。”碧竹立刻应着就出门去了。 钟溯将冉凝放到榻上,说道:“一会儿让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真没事。”冉凝笑了笑,拉他坐到了身边,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今日钟溯来得真挺及时的,否则她现在大概也不能如此平静了。 “你今日出门,我派了个暗卫跟着你。不过那暗卫是刚训练出来的,又是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跟得不及时。你被带走后,他放了联络用的信号,查看了一下碧竹的情况。确定碧竹活着,再找你的时候已经有些跟丢了。我看到信号就带着人赶过去了,好在来得及。”钟溯将经过说给了冉凝听。 因为要派人保护六皇子周全,所以钟溯身边得力的暗卫几乎都派走了,包括冉凝身边原有的那个。冉凝出门次数不多,暂时离人保护也没什么问题。今日冉凝白天出门,谁也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在白天动手,钟溯就派了这个新暗卫锻炼一下。没想到事情偏偏就在这个白天发生了。新暗卫经验不足,那些小巷子也略显错乱,出口很多,这才造成一段时间没有跟上。 冉凝理解地点点头,“你也别责罚他,暗卫也需要一个熟悉的时间。要怪就怪雇这些人来绑我的人,光天化日就敢如此,恐怕是恨我不浅啊。” “嗯……”那个暗卫已经被训练师带回去了,估计免不了一顿责罚,不过既然有冉凝求情,倒可以留一条命,以后再看。 待冉凝沐浴出来,小五也来回话了。短短地时间里,小五已经问出了剩下的那两个男人知道的所有的事,至于其中手段,冉凝也没有多问。 他们那一伙一共有六个人,家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坐马车的话三日就能到。这六个人并非一个村子的,但都是邻近的村庄,彼此也都相识。六个人都是好逸恶劳的主儿,平时也净干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也调戏过不少姑娘,欺负过不少老实人,惹得村子里的人都是怨声载道。 今年村里收成不好,几个人都不爱过吃不饱饭的日子,于是年后相约到镇上看看能不能发笔横财。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出行的一户人家,看马车行头,应该是有钱人家。于是突然心生歹念,一合计,当晚就拿着刀和棍子去抢劫。结果错手把人家老爷和夫人打死了。 他们平时虽混,但根本没杀过人,最多就是杀个鸡、杀个羊之类的。一时间也慌了神,都都顾不上,就逃到京城来了。 在京中待了几日,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事,胆子也大了起来,也敢上街上乱晃了。 几个人在他们村那片是一霸,但到京中就什么都不是了,还跟京中的混混打过不少架,结果都输了。六个人一想,这样也不是办法,有了上次杀人的经验后,几个人胆子也大了些,就琢磨着干一票大的,捞一笔钱就走。京中富贵人多,不愁没钱。到时候找个没人的小村落一住,钱也有了,根本不用为后半辈子发愁了。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打扮地姑娘找上了门,让他们抓一个女子,只要划花她的脸,就给他们一大笔银子。 这种不用伤人命的事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丫鬟拿出的定金也着实让他们心动,于是就接了这一票。丫鬟说等可以动手的时候,会通知他们,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 然后今天下午,那丫鬟就来通知他们到玉透斋附近埋伏,并说了冉凝和碧竹的衣着,方便他们辨认。后面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冉凝定了玉头面的事其实严格说起来并不算什么秘密,只要去玉透斋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不过能让老板开口提的,多半也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一般人老板应该不会多嘴。 对方能抓住这个时机,恐怕也是注意她很久了,冉凝实在不知道是多大冤仇,要这样害他。 “知道那丫鬟是哪家的吗?”钟溯问道。 “说看不出来,对方也没留下名字。”小五回道。 “那说了事成后的交易地点了吗?”冉凝问。 “说了,说是今晚子时,在十弄巷见。”小五说道。 “那今晚就去守株待兔吧。”冉凝说道。无论事成与否,那丫鬟应该都不会去那个院子里找人,毕竟有暴露的风险,倒不如晚上一起算了。 提早了半个时辰,冉凝和钟溯乘马车先到了十弄巷,并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停下来,保证不会被发现。 子时一到,一个身量较小的女子匆匆往这边走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一手提着一盏灯笼照路,神色有些慌张,边走边四下看着,像是怕被人发现。 到了约好的地方,女子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有些焦急。 冉凝坐在车上安静地看着,在她看来,若是她的话,今天晚上就不来了。毕竟那几个混混又不知道她是谁,不来对方也没处找去。不过话说回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那几个混混狗急跳墙,估计也可能弄得得不偿失。 这时,小五和暗卫带着两个混混也到了。这两个混混都被划花了脸,就如同他们之前要对冉凝做的那样,现在全实施到他们自己身上了。到了地方,小五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将人丢了下去。 那女子以为人到了,结果一回头,就在灯笼的微光中看到其中一张被划得血肉模糊的脸,顿时像见了鬼一样地把灯笼甩了出去,尖叫告饶道:“啊——三姑娘,不是我要害你!你报仇别来找我啊!” 女子那一个“三姑娘”让冉凝眼中一闪——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万平伯府的人,看来应该是熟人了。 女子的叫声也把附近的百姓吵了起来,纷纷出来看情况。在看到两个面目全非的男人和一个疯叫的女子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女子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不是我干的”、“我是听命行事”、“不关我的事”、“别找我报仇”之类的话,都猜测这估计是做了亏心事了。 冉凝叫小五去通知徐大人,这事还是交给徐大人来处理最为妥当。她不会滥用私刑,但也绝不放过要害她的人。 小五离开后,钟溯扶着冉凝下了车。两人款步走了过去。 碧竹提着灯笼带路,走到女子身边,碧竹用灯笼一照,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丫鬟——正是跟着冉筱一起出嫁的宝卉。 “居然是你?!”碧竹也认出了她。 宝卉从惊慌中一抬头,就看到了碧竹,以及站在碧竹身边完好无损的冉凝。 宝卉傻了,她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都是冉筱说什么她做什么。现在她明显是落到了冉凝手里,要怎么办? 冉凝冷冷地看着她,问道:“是大姐姐让你找的人?” “不……不是……”宝卉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好在夜里够静,看热闹的百姓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即便声音小,也听得到。 “这么说,是你要害我?”冉凝可不信冉筱不知性。若没冉筱,这丫鬟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不……奴婢没有……”宝卉声音都抖了,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 看她这样,冉凝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也不再多言。 没多会儿,捕快就带着人来了,小五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大体跟徐大人说过了,徐大人已经在衙门等了,就等捕快将人带过去,连夜审问。 捕快跟钟溯和钟溯打了招呼后,就吩咐衙役将宝卉和两个毁了容的男人带走。冉凝没跟着去,她今日也乏了,这个时间精神已经有些不济了。钟溯让车夫先送她回去,自己带着小五去了衙门等结果。 ——不把事情处理完,他也睡不着。 宝卉一个丫鬟,被本来就被吓得够呛,再被捕快一说厉害关系,就哭哭啼啼地全招了。 因为冉筱恨冉凝入骨,才让宝卉想办法找些人害冉凝。说事后全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早些回乡嫁人,不必再为奴为婢了。宝卉也动心了,她知道冉筱难伺候,在沈府又不得长辈和姑爷的意,没事还拿她们这些丫鬟撒气,于是她一咬牙,就答应了。 说来也是巧,她出门帮冉筱买东西的时候,正好听到六个人在一处外设的茶铺说话,说的还是方言,而恰好宝卉也是那个地方的,听得懂。听他们说要想办法干一票大事,拿些银子就走,宝卉觉得有门,就悄悄地跟了上去。在得知几个人的住处后,回去告诉了冉筱,又带着银子找上了门。 为了怕他们知道冉凝是镇北侯府的人,宝卉没让他们去盯冉凝的行踪,而是收买了一个小厮,跟她一起轮流盯守。前两日她陪冉筱去玉透斋取耳环时,正好看到一副做好的白玉头面送过来。冉筱看着喜欢,就打听了一下,老板告诉她是冉凝定的,过两日就来取。 于是抓了这个空,确定冉凝出门去取头面,宝卉一早便去了镇北侯府附近盯着,在确定冉凝出来后,赶忙去通知了六个人。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绑架加上意图伤害,虽然冉凝无恙,但也不能从轻处罚。徐大人当机立断,让人到沈府带冉筱过来,至于那两个男人,身上本来就有命案,再加上今天这一出,就等着伏法吧。 捕快带着衙役夜入沈府,把沈府上下都惊动了。冉筱在得知宝卉没有回来后,已经是面如死灰。沈大人与沈夫人在听捕快说明来意后,气得差点晕过去。 沈夫人指着冉筱大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自从娶你回来,我们沈家上下就没好过。现在你居然敢雇人行凶?我们沈家可留不得你!留不得你!” 沈琏听说冉筱要害冉凝,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忙问:“冉凝可好?” “多亏钟小将军及时赶到,钟少夫人一切无恙。” 听到捕快地话,冉筱瘫软地坐到了地上,心中也是一片死灰。 冉筱被带走后,沈夫人气得根本睡不着。心中也恨冉筱这一出,坏了沈家的名声,越想越气,沈夫人一拍桌子,对陪在一旁的沈琏道:“现在,马上,把那个冉筱休了!” “是,儿子这就去。”沈琏没有半分犹豫,似乎就在等沈夫人发话了。 沈家不能有这么一位少夫人,这不但影响沈府的名声,还会影响他与他父母的仕途。而且沈琏本就不喜欢冉筱,有这么个毒妇待在他身边,他根本睡不安稳。 休书被直接送到了万平伯府。 万平伯府的人被从睡梦中吵醒,听完沈家小厮的陈述并拿到沈琏亲笔所写的休书后,赵氏直接晕了过去。万平伯也是气得直锤胸口,大骂“孽障”。俞氏在意外和震惊之后,倒微微露出点笑意,冉筱这是自掘坟墓,怪不了别人。 经过了晚上的审理,案子基本已经查明了,大家都累了,便各自回去休息了。案子择日判决,是什么结果,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冉凝遇到绑架的事还没敢惊动镇北侯、钟将军和谭氏,所以钟溯回来也是悄悄的。可刚进院门,还没等回屋,小五就来报,说西崖向北鑫开战了。 ☆、第90章 求情 第90章求情 西崖向北鑫宣战,对钟溯来说是意料之中,但却比预想的早了一些。估计也是怕奉国将军带兵去夺粮,为防夜长梦多,倒不如直接开战。 西边有战事,皇上自然也不能在这么“病”下去了,很多事情都还要皇上定夺,而西崖这一下,也算解了六皇子和奉国将军的燃眉之急,让皇上好起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钟溯让小五立刻通知贤贵妃,停了药,让皇上病愈。 钟溯进屋后,冉凝还在睡,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冉凝将他的枕头抱进了怀里。也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被她抱着了,还是在寻求一种安全感。不过无论哪样都好,都是冉凝对他的依赖,这让他感觉很好。 简单地洗漱后,钟溯上了床,轻轻将冉凝怀里的枕头抽出来,可刚抽了一半,冉凝就醒了。 “你回来了?”冉凝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并没有真的清醒。 “嗯,时辰还早,接着睡吧。”钟溯说着,将自己的枕头放好,躺下搂着冉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冉凝借着困劲儿,没多会儿又睡了过去。 钟溯的心事多,并没能马上睡着。西边开战的事料想很快就会传进宫中,此事非同小可,他也不能再继续装病躲懒了。如果能借此奠定六皇子的地位自然是在好不过,如果不能,现在形势本就紧张,不到万不得已,钟溯是不想主动提出征之事的,毕竟皇上已经开始忌惮他了,他保家为国的意愿是一回事,可也要顾忌到不可功高震主,否则是得不尝失。 冉凝彻底醒来的时候,钟溯刚睡着没一会儿。有冉凝在,他睡得比以前安稳了许多。冉凝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让碧竹进来服侍她洗漱。 “怎么样?后背还疼吗?”冉凝关心着问道。她也不好直接去看碧竹的伤情,只能问一句。 “已经好多了。昨天您给奴婢的药很好用。”碧竹微笑着轻声道。 “那就好。”冉凝也放心了。碧竹一直说没事,并没有看大夫,冉凝虽然有些担心,但看她今天也挺精神的,感觉应该没什么大事,才略放心了些。 洗漱过后,冉凝去谭氏那里请安。 见她进门,谭氏立刻笑着让她坐到身边来,说道:“快尝尝厨房一早新做的鲜花饼,我吃着不错,你要喜欢也带回去一些。” 这鲜花是温室中养的,一般只供给王公贵胄,毕竟不是时节上的东西,总是贵一些的。若厨上有会做鲜花饼的厨子,就可以做上一次,味道香甜,引人食欲。 “是。”冉凝笑着接过一个,尝了一口后,点头道:“真是不错,虽还未到百花盛开的季节,但吃上这个,感觉仿佛置身盛夏花园之中了。” “我也这么觉得。”谭氏笑着让丫鬟给冉凝装一些带走,随后问道:“溯儿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相公昨日有事,忙到很晚,我没吵醒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被绑架的事冉凝也不想多提,反正徐大人自有公断,说多了也是徒惹谭氏担心。 “嗯,让他好好休息。”谭氏现在恨不能把对钟溯疏离的那几年的疼爱一起补回来,别说钟溯只是多睡一会儿,就算不过来,她都没怨言。 “相公不知道何时起来,我怕吵着他,今日就赖在母亲这儿用早饭了。”冉凝笑道。她只是找个借口多与谭氏亲近一番。从隔阂消失后,谭氏对她是真的好,让她这个从来没得到母亲疼爱的人得到了满足,也更想好好孝顺谭氏。 谭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好啊,咱们也正好一起说说话。” “好。”冉凝笑应着。 话音刚落,管事就赶来报,说万平伯府来人了,要找少夫人。 冉凝微微一皱眉,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她自认没有那样的肚量,不可能不追究。 “万平伯府?”谭氏有些意外,这一大早的,万平伯府的人来干什么?难道又有什么喜事? “是,来的是一位姓赵的姨娘。”管事回道。 这位赵姨娘谭氏是听说过的,只是依旧想不明白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谭氏说道。 “母亲。”冉凝站起身,说道:“还是我自己出去看看吧。”无论出于哪方面,冉凝都不希望赵姨娘在母亲面前闹。 “无妨。早饭马上就好了,你这一来一回地再冷了。就让人进来吧。”谭氏说着,挥了挥手,让管事把人带进来。 冉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纸是包不住火的。 赵氏一进门,也没向谭氏问好,直接就扑到了冉凝脚下,哭道:“三姑娘,您行行好,就放了我的筱儿吧。我的筱儿单纯无知,只是一直被蒙蔽了双眼,才做出这种事,她不是故意的,您就不要追究了,放她一条活路吧……” 赵氏即便只是个妾,也算是冉凝的长辈,冉凝断不能受她这一跪,赶紧跪身去扶人。 谭氏看着一进来就哭喊着让冉凝放过冉筱的赵氏,也没满肚子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谭氏问道。 赵氏似乎觉得谭氏更能说服冉凝,立刻转向她,说道:“夫人,您帮我劝一劝三姑娘,让她放过我的筱儿吧。我的筱儿心地善良,一定是被人蒙骗才干出这种事来。而且她才失了孩子没多久,身子还没调养好,实在受不了这般苦楚啊。” 赵氏的话倒让谭氏越来越糊涂了,抬头问冉凝:“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母亲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冉凝说道。 “什么叫没什么?!”赵氏先不干了,说道:“你在这儿好好的,当然没什么了,而我的筱儿却在牢中受苦。沈家那群挨千刀地居然还送了休书来,这可让筱儿以后怎么活啊?” 冉凝被她说得气不打一处来,赵氏这话倒像是她冤枉了冉筱,害她被休了一样。 “你现在跟我付出找徐大人,你跟她说都是误会,让他放了筱儿吧。”赵氏哭得更凶了,似乎立刻就要哭晕过去似的。 谭氏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连徐大人都牵扯进来了,肯定不是小事。 “碧竹。”谭氏叫了候在门外的碧竹。 碧竹上赶忙走了进来,跪地道:“夫人。”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碧竹整天跟在冉凝身边,她相信这小丫鬟一定知道。 碧竹在外面的时候,听赵氏这么说,早就满心愤慨了。不过谭氏让她说,她还是小心地看了冉凝一眼,毕竟她还是习惯听冉凝的话的。 见碧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谭氏说道:“你要不说,我就叫小五来了。” 碧竹知道,小五一来,肯定不会瞒着谭氏的。于其打麻烦,不如她直接说了算了。于是瞥了还在哭哭啼啼地赵氏一眼,把昨天的事一股脑儿全说了。 谭氏听完,气得脸都青了,一把扶起半跪在地上扶赵氏的冉凝,说道:“这种不分青红皂白,自私自利的人,扶她做什么?” 冉凝沉默地低着头,她也不是真心想扶,只是作为晚辈,总不能让人挑错。 谭氏把冉凝挡在身后,指着赵氏道:“只有你女儿是女儿,我家凝儿就不是女儿了?你知道疼你女儿,我还心疼凝儿呢!你女儿做下此等恶劣之事,还想让凝儿给她求情?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谭氏曾经也是当家夫人,说起话来是丝毫不含糊的。 “所幸凝儿没事,若真被你女儿雇的人伤了脸,你们拿什么陪?你口口声声说你女儿善良,我看整个京城没有比你女儿更恶毒的女子了。今日就算凝儿同意说情,我也不会同意的。你这种人,我们镇北侯府不欢迎,也容不下!”说着,谭氏冲门外喊道:“来人!” “是。”门口的几个婆子快步走了进来。 “把这个赵氏送回万平伯府去,顺便告诉万平伯夫人,万平伯府的人自己看好了,别让她再出现在我们镇北侯府。”谭氏严肃地说道。 “是!”几个婆子领了命,架起赵氏就往外拖。 赵氏的力气再大,也敌不过几个强壮的婆子,只能一边喊着让冉凝放过冉筱,一边被拖出镇北侯府。 镇北侯和钟将军回来,正好看到赵氏被拖出府,心下也满是疑问。到谭氏那一问,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镇北侯一拍桌子,怒道:“我镇北侯府的孙媳妇也敢动,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 冉凝连忙安慰着镇北侯,让他别动气,说自己没事,好在钟溯及时赶到。徐大人已有定夺,且听徐大人判决便是了。 钟将军也是气得很,直接给冉凝配了四个护卫,平日在府中倒不用,出门的话这四个人必须跟着。 虽然身边跟着人挺碍事,但这都是长辈给的关心,冉凝也没有拒绝,谢过后,陪着三位长辈一起用了早饭,又安抚了一番,才总算让他们消了些气。 钟溯起床后得知赵氏来过,又看到父亲派来的四个人,也没有拒绝。既然暗处的防卫不足,明着带着人也好,安全最要紧。 冉凝已经用过早饭了,所以钟溯用饭的时候她只是在一旁陪着,并没有动筷子。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钟溯放下汤匙,说道:“我回来时,小五说暗卫来报,西崖向北鑫开战了。我已经让通知姑母停了喂给皇上的药,皇上不日就会康复。这次之战,不到最后,我是不准备出战的。你怎么想?” 冉凝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不主动请缨是对的。我认为接下来应该要做的是在京中做好部署。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大皇子与西崖有勾结,无论这次西崖宣战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要在京中最好准备。以免大皇子或者其他皇子借机生事,意图皇位。” 像这种边关大乱,看似只是边关危险,但朝廷派兵派粮,无论对国库还是对人力,都是一次不小的消耗。边关战事越大,京中也就相对越薄弱。若真要生事,在西崖投降之前,都是很好的时机。所以他们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多做部署,以防万一。 “你说的没错。我一会儿去祖父那儿,同祖父和父亲再具体商议一下。”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兵,冉凝是不知道的,所以具体部署的细节,还要跟他祖父和父亲商量。 “嗯。”冉凝点点头。这事钟溯比她在行,也就不需要她多言了。 当天下午,西崖起兵一事就传到了宫中。 三天后,皇上病情大为好转,亲自上朝处理此事。钟溯也归朝了,但并未做任何表态。倒是大皇子,主动请缨愿带兵出征,平定西崖之乱。皇上考虑了片刻,大手一挥——准奏。 至于六皇子和奉国将军弄丢粮草一事,皇上也没空追究。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奉国将军是人才,又正好在西边边境,皇上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处置他。六皇子跟着奉国将军征战,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击退西崖,换回鑫北安定。其他的,都可退后再议。 暂且保住了六皇子和奉国将军,镇北侯府也能稍微松口气。接下来他们还要看形势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办。不过大皇子主动要求出征一事多少让他们有些意外,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却又抓不住头绪,姑且暂时不去想了,先把手头上应该做的事做好再说。 ☆、第91章 揭发 第91章揭发 大军整顿完毕后,大皇子带着皇上的圣旨,领军前往西边边境。那里虽常年有军队驻守,但西崖这次大举来犯,原有的军队肯定是不够的,支援也必不可少。 大皇子出征,是皇上亲自来送的行,也是以此表示重视。皇后的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说什么。倒是大皇子的母妃江妃和左相一派十分得意。待大皇子得胜归来,封个王位是肯定少不了的,到时候也能跟鸿王平起平坐了。 冉筱顾凶伤人,虽未达目的,却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帮着买凶的宝卉和剩下那两个混混已经判了处决,冉筱这边,赵氏求到了娘家。赵家给拿了不少银子,也算仁至义尽了。徐大人的意思是将人关到戒律庵去,不过也看在老万平伯的份上,给了万平伯一个选择的机会。若万平伯府有能关押冉筱的地方,也可以商量。 戒律庵听名字像是一个尼姑庵,庵中也的确有修佛之人,但那里是不对外开放的,专门关押一些罪行严重但又不至死的女犯。被关进那里的人这辈子都是出不来的,家属每三个月可以探望一次。在庵中的女子犯除了服刑外,每日还要念经劳作,忏悔罪孽。劳作的物品会拿出去换钱,给庵中买些檀香之类的。 但凡有可能,谁也不希望家中有女子被送到那里去,除了是真心向佛,否则那里对这些女子来说都是折磨。 万平伯是根本不想管冉筱了,徐大人怎么判他都认。俞氏更是不会管的,她巴不得冉筱被关进戒律庵,这事一闹,别说他们万平伯府了,就连冉姌的名声也都有损。冉凝是受害者,家中的亲庶姐要害她,她是被同情的那一方,自然不会让人觉得她有半点不好。而冉姌多了一个谋害庶妹的姐姐,着实伤名声,俞氏是绝对不会轻纵的。 赵氏求着赵家花了那么多银子,才勉强让冉筱不必一辈子关在大牢中,可戒律庵真心不比大牢好多少。她是想着府上有不少庄子,就算把冉筱送过去关着,也比去戒律庵强。而且自家庄子,她怎么也能说得上话。可谁知万平伯和俞氏都不同意,一心要把冉筱送进戒律庵去。 “伯爷,夫人,冉筱还年轻,日后她会改的。”赵氏苦苦哀求着。 “到戒律庵去改也是一样的。”俞氏悠哉地喝着茶,说道:“送到庄子上,万一她心生怨恨,再买通旁人害了庄子上的人怎么办?虽说庄子上都是下人,可那也是人命,不能弃他们的危险于不顾,否则谁还愿意真心效忠伯府呢?” “没错。”万平伯点头道:“她连自己的妹妹都能下此狠手,我万平伯可没有这样的女儿。” 赵氏见哀求不成,便说道:“伯爷若不允筱儿去庄子上,那妾身就只好同筱儿一起去戒律庵了。”这话听起来倒多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俞氏一挑眉,说道:“赵氏,那戒律庵除了女犯,只有尼姑,你去能做什么?” “什么都好,总比待在府上挂念着筱儿受苦强。”赵氏觉得这样万平伯应该会让步才对,府上服侍万平伯的只有俞氏和她两个人,万平伯早年又说过不会再纳妾,她这一走肯定是不行的。 万平伯考虑了片刻,放下茶盏,说道:“那好,你就随冉筱一起去吧。若戒律庵留你自然是最好,若不留,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赵氏顿时就傻了眼,她只是想威胁万平伯一下,并不是真的想去戒律庵,没想到万平伯居然真同意了。 俞氏心里都乐开花了,但面还上是比较镇定,不等赵氏再开口,立刻说道:“既然赵氏去意已决,那妾身也会安排好的,伯爷放心便是。” “嗯。”万平伯点点头,也不欲再多说什么,起身说自己还有事,便独自去了书房,留下一直没回过神来的赵氏,和已经掩藏不住笑容的俞氏。 万平伯一走,俞氏就对丫鬟们道:“去给赵姨娘收拾东西,让车夫备车,明早就送赵氏去戒律庵。” 至于戒律庵若不收赵氏,赵氏要怎么办,那就不关俞氏的事了。赵氏一个妾,出了万平伯府想再回来可没那么容易,她也不会允许赵氏再回来。而即便赵氏今晚就后悔了,她也不会让赵氏再见到万平伯。 清风院中,冉凝坐在筝前,拨弄着琴弦。她已经好久没碰这架筝了,难免生疏。现在她的手腕好了许多,义父给她的药很好用,好的也快。今天天气很好,冉凝也来了兴致,便起了弹琴的意思,慢慢弹起了一支节奏缓慢的曲子。 最近元衡阳和都沐一来得比较频繁,都是为了西崖的事。钟溯要跟她说,冉凝就略听一二,若不说,她也不会主动去问。听闻西崖虽来势汹汹,但奉国将军和原本驻守的大将都是经验丰富的武将,在兵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苦苦支撑着,等待支援,倒也没让西崖人攻入城内。待大皇子带军抵达,战况应该可以缓解一些。 送走了元衡阳和都沐一,钟溯回到清风院,在门口就听到冉凝在弹琴了。 “手不疼了?”钟溯进门后,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托起冉凝的手腕,认真地检查着。琴声也因此停了下来。 “不疼。”冉凝微笑道。 见她的手确没什么问题,钟溯才放心地坐到软榻上,说:“我也是好久没听你弹曲子了,弹一支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中了毒,身体依旧有些虚的缘故,这段时间他的内力虽依旧是全阴性的,但也没有出现突然乱蹿的情况,总体还算安稳,即便没有冉凝的琴音帮他静心,他也没再疯魔。这是个好现象,可时间一长,也让他难免会怀念冉凝的琴音。 “想听什么?”冉凝微笑着问。 “随意。”他并不挑剔,只要是冉凝弹得都好。 冉凝微微笑了笑,弹起了高山流水。虽略有生疏,但琴音并听不出顿涩,可见多年的练习并不是白费的,若非内行,基本是听不出那种生疏的。 看着冉凝细长漂亮的手,恬静漂亮的容貌,钟溯突然觉得冉凝跟了自己有些可惜了。可即便是可惜,他也没准备放手。他爱冉凝,所以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好好看着,好好护着。 一曲结束,冉凝笑道:“弹琴这东西果然不能扔下,我不过停了一段时间,水平就已经与之前相距甚远了。” “我觉得还是很好。”钟溯并没觉得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冉凝笑了笑,没说话。现在她的手刚恢复,不能急于求成,慢慢捡回来就是了。现在举国上下都在为征战一事担忧,肯定不会设什么宫宴了,就算有宴,也会省去歌舞,礼乐司也能清闲一阵子。 “等六皇子登基,我就想办法调和自己的内力,摆脱疯魔。到时候我带你去隐居吧。”钟溯走到冉凝身边,捧起她的脸,轻声说道。 “好啊。”冉凝笑应着,她不需要多富贵,安逸、自在,对她来说比富贵更难得。 钟溯俯下身,轻吻住冉凝的嘴唇。冉凝意外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们自成亲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冉凝没想到居然就这样发生了。 两个人都很生涩,甚至咬到了对方的嘴唇,但谁都没在意,就这样努力地彼此贴近,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最亲密的感情,和永远不会改变的心。 冉凝并不知道,但钟溯心里很清楚,他想变成正常人那样,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散尽一身内力。可散尽内力也是有很大风险的,因为没人知道,在纯阴性内力的情况下将其散尽,他是否能活到最后…… 不过他必须去赌一把,如果不堵,冉凝永远不会成为他真正的妻子,而且说不定哪日醒来,他看到的就是冉凝的尸体…… 转眼,大皇子出征已有两个月,天也渐渐暖了起来,而战况却是每况愈下。大皇子到边境之前,边境的将士们还能勉强抵挡住敌袭,可大皇子到了之后,不但没有起到支援的作用,反倒一连丢了三座城池。 这次皇上饶是再镇定,也坐不住了,更雪上加霜的是边关来报,说奉国将军身受重伤,恐怕无法再上战场了。这个消息让朝堂再次炸开了锅,左相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这原本应该是大皇子利功的机会,怎么最后反倒变成这样了?这回来别说王位了,能继续上朝就算好的了。 就在这时,鸿王姗姗来迟,进殿后就直接跪地道:“父皇,大皇兄与西崖宁王勾结,拱手让出三座城池,作为西崖支持他成为太子的条件。此等卖国之事,父王断不可饶恕啊!” “鸿王殿下,请您不要信口雌黄,大皇子殿下人品贵重,为国征战,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左相立刻站出来辩驳,脸色有些苍白。 鸿王看了左相一眼,朗声道:“没有证据,我怎敢在父王面前随口乱说?” 说着,鸿王将证据拿了出来,说道:“父皇,自上回钟小将军被冤枉与西崖勾结后,儿臣心中就一直有个疑问,也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结果查到与西崖宁王勾结的居然是大皇兄。若非如此,宁王的那些亲笔信又如何解释?儿臣花费数日,终于拦下了大皇兄与宁王的书信往来,请父皇过目!” 皇上的脸色已经气得发黑了,常公公也不敢怠慢,立刻去将鸿王呈上的信件拿给皇上看。 信件的确是大皇子亲笔,又有他的印章,是肯定赖不掉的。宁王的字迹也和之前冤枉钟溯叛国时信上的字迹和印章一模一样。而且信中还提到了左相的意见和想法,显然左相是知情的。 皇上气得将数封信件一并丢到地上,眼神冰冷地看向左相,怒道:“大胆!信上狄沇还提到了你给他们出的主意,你还真是朕得好臣子,狄沇的好外公啊!” 听到皇上的话,左相顿时瘫软在地。在他们的计划里,这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才对,怎么可能会让鸿王抓到了把柄? “来人!”皇上怒道:“革去左相职位,押入大牢,严加审问。务必问出其同党和一切计划。撤狄沇军权,押解回京,再做处置!” “是!”禁卫将左相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父皇圣明。”鸿王磕头道。 “皇上圣明。”一干群臣也跪地附和。 钟溯微微皱起眉,事情来得太快,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但依旧想不明白到底奇怪在哪儿,只能等大皇子回京了再说。 可还没等押解大皇子回京的圣旨传到边境,边境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大皇子战死杀场,我军元气大伤。 ☆、第92章 任命 第92章任命 大皇子战死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很意外,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大皇子对六皇子一派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但钟溯总觉得事有蹊跷。既然大皇子与宁王有勾结,事前又商量好了,那怎么可能战死?大皇子这一死,宁王还能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怎么想都感觉利大于弊。 江妃听到大皇子已死的消息,当场就崩溃了,好不容易被宫女安抚着睡下了,可等再醒来,整个人都神情恍惚,口说胡话了。让太医来一看,竟然是得了失心疯。 想来也是,江妃是大皇子的生母,又亲手将大皇子抚养长大,原本有希望继承皇位让她安享晚年的儿子突然战死,作为母亲怎么可能不疯? 如今死得死,疯得疯,左相联合大皇子勾结西崖一事也是辩无可辩,左相一派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倾倒,该抓的、该杀光的一个也没落下,可谓是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落情姑娘当年的事也不知被谁翻了出来,江家一时间不仅被千夫所指,品德更是被人所唾弃。 更要紧的是,经过对左相一派及江家所有下人的讯问,又有人曝出一件事——钟瑨的确是与大皇子合谋陷害钟溯,可钟瑨并不是自杀的,而是大皇子派人趁官差不觉,潜入牢中,生生把钟瑨勒死,然后制造了自杀的假象。 对此,镇北侯府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无论钟瑨是怎么死的,都改变不了他陷害钟溯的事实。就凭这一点,也是死有余辜。 冉凝得知这一连串的消息后,也是沉默了良久。 “想什么呢?”钟溯见她出神,不由问道。 “你说大皇子此番出征,扰乱军心,拱手让出城池,到底图什么?他主动请缨征战,应该是想立功的。若按此计划,回来后肯定会失了皇上的信任,这不是得不偿失吗?”冉凝边思索边道:“说实话,大皇子并不是善于带兵打仗之人,此去凶险,他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不会主动前去才对,除非……” 经冉凝这么一说,钟溯也终于有点想明白他一直觉得奇怪的点在哪里了,的确,怎么考虑都占不到半点便宜,大皇子究竟为何要去? “除非有人给了大皇子一定会打胜仗的自信。”钟溯也有些想明白了,“换句话说,大皇子应该是被人算计了。他觉得会得胜归来,却没想到会把命赔进去,还一连丢了三城。可等他发现,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若真想用城池换取宁王信任,大皇子其实让一座便可以了,一来皇上不会过于不满,大皇子也可以很好地掩饰暗地里的意图,二来也给了西崖一些甜头,到时候要进还是要退都不至于太过被动。 冉凝本想问,既然是被算计了,为什么左相不跟皇上说。可下一秒她就想明白了,说了又怎么样?皇上会信吗?城池已经丢了,大皇子一派也的确与宁王有私下往来,这样大的罪名,不判凌迟已经算好的了。 “也不知道是宁王太精明,还是大皇子太傻。”冉凝摇了摇头。 “人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钟溯说道。 “现在前线战况不容乐观,皇上是不是要派你出征了?”冉凝猜测道。朝中武将并不少,可大部分都驻扎在外,留在京中的也多有任务。论能力、论差事安排,都是钟溯最合适。 “我猜差不多。不过圣旨还没下,我也不会主动请旨。”钟溯还是原先的想法,不主动请战。 “嗯。六皇子如何?”奉国将军重伤,六皇子虽有人保护,但也是多了一重危险,实在让人不放心。 “目前没什么问题。”钟溯说道:“若能想办法立一次功,就更好了。” “除非有你相助,否则……难。”冉凝客观地说道。 “嗯……”钟溯握了一下冉凝的手指,说:“到时候再说吧。”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三日后,皇上下旨,由钟溯率领三十万大军前往引故城平战。 “臣领旨。”钟溯跪地道。 “除了三十万大军外,你还有何需要?”皇上问道。在战事上,他还是会多听主将的意见。 “臣想让元衡阳与臣一起出征,担任先锋军头领。”钟溯说道。既然要去打仗,那身边自然是越多自己人越安全。 “准。”皇上没有丝毫犹豫便准奏了。 “臣遵命!”元衡阳跪在钟溯身边,领了命。 “大军三日后出发。”皇上命道。 “是!” 钟溯和元衡阳在朝中的一干将领中算是晚辈了,但战功却不容小觑,两人连手,朝中大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要钟溯不在战场上疯魔…… 出了宫门,元衡阳笑着撞了钟溯一下,说道:“够意思,知道想着兄弟我。” 钟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元衡阳一笑,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当好这个先锋。”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因为能放心,他才会选元衡阳。 “我也就随便客气一下。”他和钟溯什么关系?那可是生死之交。 “你要带沐一吗?”钟溯问。元衡阳要怎么整顿手上的兵,他不会管,不过都沐一去不去他总要问一句。 “当然啊。”元衡阳一副理所应当地样子,说:“他不在谁给我当智囊?” “那你去跟他说一声,让他提早准备。”他们这些要出征的人其实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但必要的物品还是要准备一下的。 “我这就去,你也赶紧回府说一声吧。你这可是成亲后第一回出征,弟妹那边你可得安抚好了,别让人家担心。”元衡阳提醒。 “嗯。”钟溯应了一声。冉凝担心他是肯定的,可她并不是担不起事的女子,所以他并不是太担心。 回到镇北侯府,钟溯就跟冉凝说了要出征的事。至于母亲那边,就算他不说,他父亲回来也会说的。 “你可有信心?”冉凝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其实这件事她早有准备,而且也有了其他主意。 “自然是有的。”他作为将领,肯定不能失了自信,否则那些士兵们怎么办? “可有何担忧之处?”冉凝又问。若有担忧之处,一定要在出征前解决,方可安心应战。 “粮草。”这算是钟溯现在唯一担心的。之前六皇子与奉国将军运送的粮草被抢得抢,烧得烧,根本剩不下太多东西。大皇子出征又带走一批,大约也就是勉强解了边境的粮草之急,可对长期征战来说,还远远不够。而他这回又能带走多少?毕竟粮草有限,怎么才能保证将士们吃得饱,的确是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冉凝笑了笑,“现在天暖了,路上适当的打猎也可以减少粮草的消耗。但更有效的办法是夺敌方的粮食为已所用,至于怎么夺,你比我有经验多了。” 若天气寒冷,万物冬眠,这的确是个问题。可现在总还是有余地的。用敌军之粮补给也是一种战略,毕竟将士将总要吃饱才有力气打仗,只靠着满腔保家卫国的热情,是根本不够的。 “你说的没错。”打猎虽不能解决根本性问题,但只要到了边关,想办法抢了敌方的粮草,一切就都好说了。 下午,元衡阳和都沐一来了,钟溯便带着他们去跟镇北侯及钟将军讨论战略,冉凝则去了谭氏那里。 “你来的正好,我这几日无事,给溯儿做了两身衣裳。他正好要出征,你帮他装进行李带去吧。”谭氏担心钟溯,也舍不得他,但钟溯是武将,出征是难免的。 “好。”冉凝坐到谭氏身边,说道:“母亲,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你说。”谭氏看着她。 “我想跟相公一起去。”冉凝的语气很坚定,与其在府上等消息,她更想跟钟溯一起去,至少在关键时刻,还能给他出出主意。 谭氏一愣,意外地同时,说道:“可是军中不可带女子啊。” 冉凝微笑道:“我不跟相公一起走,也不入军营。现在我军已经退到了引故城,我准备直接去那里。” 谭氏有些犹豫地问:“溯儿同意了?” “没有,我还没跟他说。”钟溯知道的话,八成不会同意,所以一开始,冉凝就没准备直接跟他提。 “可是,边关这么危险,你一个女子过去,我实在不能放心。”谭氏知道冉凝聪慧,与一般人家的女子不同,可再怎么聪明,也依旧没有武功防身啊。 “母亲,相公出征,想必师父也不会放心。毕竟相公的内力不稳,可能会有危险。我若跟着师父一起走,安全上就不必担忧了。”冉凝猜以尊尘的性格,应该不会跟大军一起走才对。 谭氏沉默了半晌,既担心冉凝,又觉得若冉凝跟着一起去,也能照顾钟溯一二,她也能放心一点。 这样矛盾的心思让她一时下不了决断,说道:“这样吧,你去问问尊尘肯不肯带你。若他肯,你就跟着一起去吧。若不肯,你还是乖乖地留在府上,别让我担心。” “好。”冉凝笑应了,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师父那儿。”出征在即,自然要抓紧时间。 谭氏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冉凝找了个借口说给义父送新做的点心,便顺理成章地去了尊尘府上。 尊尘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一边收拾还一边叮嘱沉枫他不在这段时间,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 “义父,师父。”冉凝提着食盒走进来,向两人行了礼。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沉枫问道。他现在已经愿意多跟冉凝说几句话了,也觉得冉凝对他的确很贴心。 “上次义父说想吃咸味的点心,我就做了一些给您送过来,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冉凝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来将里成的各式点心端了出来。钟溯喜欢吃咸味的点心,冉凝做的次数多了,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沉枫尝了一块,似乎很喜欢,并没有做评价,只是又拿了一块。 冉凝笑着给他倒上茶,也不多言。 “溯儿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尊尘问道。 “行李已经在收拾了,也不宜带太多东西。午后元公子和都公子过来了,三人现在正在同祖父和父亲商议用兵之事。”冉凝说道。 尊尘点点头,似乎每次出征都是这样,只不过这回钟溯的行李总算不必自己操心了。 “师父是要随军走还是单独走?”冉凝问。尊尘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显然是不必再问他是不是要跟着去。 “单独走。”以往他也是单独走的。 “师父可否带上我?”冉凝问道。 尊尘有些诧异地看着冉凝,他觉得一个姑娘家,怎么也不会想往边关跑才对。 “我不放心相公,在府上也待不安稳。若师父不嫌弃,请带我一起去吧。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也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冉凝认真地说道。 尊尘倒不怕冉凝麻烦,只是在考虑钟溯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他觉得钟溯应该不会同意,否则冉凝也不会求到他这儿了。 沉枫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说道:“你去边关了,谁给我做点心?这样吧,反正我左右也无事,就跟你一起去吧。” 沉枫的话让尊尘和冉凝都颇为意外,他们都知道沉枫是最不喜欢麻烦,也最懒得在意人情世故的。如今主动提出一起去,肯定不是为了点心,应该是为了冉凝的安全。 冉凝露出笑意,说道:“有义父在,我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嗯。”沉枫应了一声,看向尊尘。 尊尘也微微扬起嘴角,说道:“你愿同我一起去,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其实他本也想带着师兄一起,只是他猜师兄大概不会喜欢,便没提。如今师兄主动提起,他自然是乐意的。有师兄在,他也多一个帮手。 冉凝知道直接跟钟溯说,钟溯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于是便决定先斩后奏,等到了引故城再说。 谭氏知道尊尘肯带冉凝去,也知道沉枫会一同前往,心里也是放心了不少,便不再阻止冉凝,细心地叮嘱了她几句,才放冉凝回屋。 三日后,钟溯率军出发。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也驶离了京城,马车上坐着沉枫、尊尘、冉凝、楚彥和碧竹,随行的还有楚彥的若干侍卫。 冉凝这次出门,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却带上了屋中的那台钟溯亲手刻了诗的筝。 楚彥身体已经大好,不会再因为路途劳顿产生不适。练功一事还不能停,需要沉枫随时指点,便跟着一起来了。 直到冉凝一行人离开京城已经有一段距离了,镇北侯和钟将军才得知冉凝居然跟着一起去了。心下担忧的同时,也有一点欣慰,边关危险,冉凝却执意要去,何尝不是与钟溯夫妻同心的表现?钟溯能得这样一位妻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第93章 曲音 第93章曲音 到达引故城,冉凝一行并没有入住客栈,而是租下了一个相对安静大小也适中的院子。一方面是因为沉枫喜静,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太惹眼。 引故城给冉凝的第一感觉就是乱,这种乱原自战役,百姓们心慌,每个人脸上都是愁苦紧张,步伐匆匆,似乎是想尽量避免在外逗留的时间。有不少人家在大军退到引故城时,就已经逃亡离开了,城中多出不少空房子,这让冉凝他们租住更容易了些。 他们人少,到的比大军快,不过也相差不了几日。碧竹帮冉凝收拾屋子,冉凝站在院中,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似是要下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冉凝总感觉好像空气中都带着丝丝的血腥味,彰显着战争的残酷和忧伤。 她是第一次到前线城镇来,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带来的惶惶不安。不愿或者没有条件背井离乡逃亡的人,只能留守在这里,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他们能指望的只有朝廷派来的大军,指望那些骁勇善战的将领还他们往日的安宁。可战争并不是一定会胜利的,所有人都在成败这个漩涡中颠沛流离,无奈地将命运交给一双看不见的手,不是寄托和信仰,而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妥协——消极,却很现实。 “少夫人,房间收拾好了。”碧竹出来说道。 “嗯。”冉凝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一路而来,气氛也越发压抑,碧竹的话都变少了。现在理解这种心情,就连她也是。她现在除了想如何将西崖打回去,如何才能帮得到钟溯外,其他的已经无暇去想了,也没有心情去想。那些风花雪月,那些自在悠然,都是留给置身战事之外的人的,与她无关。她甚至连想念钟溯的时间都变得极少,因为她明白,只有活着,才有余地思念。 “都收拾好了?”沉枫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神色一如往常。 也许是看惯了生死,经历了太多,冉凝发现义父境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心境上毫无变化之人。这种从容淡定不是冷漠无心,而是看便世态后的波澜不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触动他了。 “收拾好了。一会儿让碧竹带着人去多买些吃食回来,一但开战,我们连吃饭都会成问题。”冉凝说道。现在刚经历完一场战役,双方都在休整,城中的百姓也能趁这个时间喘口气。 “多买些回来,这里有个地下冰窖,保存的不错,可以储存食物。”沉枫说道。 “冰窖?这真是太好了。”冉凝露出了笑意。天暖后,新鲜的食物就不那么好保存了,现在有了冰窖,的确是个好消息。看来原本住在这里的富户也是个会享受的。 “那奴婢现在就去买东西。”碧竹也恢复了一点精神,吃饱可是大事。 “去吧,多带几个人。”冉凝说道:“顺路买些现成的吃食回来,厨房那边收拾起来还得一会儿,中午我们就先将就一下。” “是。”碧竹应着就离开了。 “义父,师父和彥儿呢?”碧竹走后,冉凝问道。 “彥儿在练功,尊尘出去打探情况了。”沉枫不甚在意地说道。 “那我给您烧壶水来泡茶吧。”冉凝微笑道。义父的这种态度似乎也感染到了她,让她心下的阴霾散了不少。 “不必。”沉枫看着院中的树木,说:“听说你的琴弹得不错,可否弹一曲?” 因为冉凝伤了手腕的缘故,他还没听过冉凝的琴。 “好啊。”冉凝笑应着,便坐到了筝前,想了想,给沉枫弹了一曲《盛夏曲》。 这曲子描写的是盛夏百花盛开的繁盛场景,与引故城的气氛完全不同,也颇不合适。但冉凝的曲音中却带了几份对盛夏过后百花凋零的无奈和感叹,从另一方面来讲又十分贴合此情此景。 一曲终了,沉枫没做评价,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可知《魂战曲》?” 冉凝愣了一下,才带着几分谨慎地回道:“知道。” “你可会弹?”沉枫问。 冉凝抿了抿嘴角,回道:“会,但只弹过一回。” “嗯。”沉枫点点头,并未多说,就离开了。 随着沉枫的离开,冉凝陷入了沉思。《魂战曲》并不广为人知,甚至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是从祖父那里知道的,这曲子似乎有一种魔性,会让人浑然忘我,不知疲惫,不觉疼痛。当时她年纪还小,出于好奇,把祖父提醒她只可背谱不可弹奏的话丢到了一边,自己一个人偷偷弹了起来。 这一弹,她就像失了魂一样头脑一片空白,只是不停地弹奏,完全停不了。 最后还是祖父让人准备了一桶冰水,兜头浇到她身上,才让她清醒过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只是弹了一盏茶的时间,可不想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那时她的指甲还不够长,手指都破了,渗出丝丝血渍…… 她的祖父也没说什么,让碧竹伺候她更衣,便转身离开了。 那时还是寒冬,当晚冉凝就发起了高热,烧了三天才慢慢退了。自那之后,冉凝就没再碰过那支曲子,但曲谱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至今不敢忘。 刚才义父提起,她也有些意外,也勾起了一些回忆。她没想到义父会知道那只曲子,还好像很了解的样子,而在这个时候提起,多少也会觉得有些微妙。 他们安顿下来的第四日,钟溯也率军抵达了引故城。因为援军的到来,百姓们多少也有了些信心,可得知带军的是折戟书生,又不免生出了些许担忧。 尊尘直接去了军营找钟溯。边关虽让冉凝情绪紧张,但慢慢也习惯了,生活起居与之前也无分别。 不料尊尘此去回来,居然把钟溯也带来了。 钟溯得知冉凝也悄悄跟来了,暂时将军营中事交给元衡阳,自己赶了过来。冉凝的到来让他即意外又有几分惊喜,不过,更多的是担心。可再担心也不能将冉凝送回去,他也不想…… “相公。”听说他来了,冉凝跑了出来。 钟溯抱住跑出来的冉凝,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下,说道:“谁让你来的?” “看着你我才能放心。”冉凝将脸埋进钟溯怀里,嗅着他身上特殊的草药味。 “你啊……”钟溯摸着她的头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别担心,我保证乖乖待在屋里,不会乱跑。”冉凝也知道外面危险。 “嗯,要听话。”钟溯说道。 “好。”冉凝轻应着。 尊尘也没管两个人在院中相拥,直接去找沉枫了。年轻人的事他可不会多管,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反正一切都是为了钟溯。 抱了好一会儿,冉凝才拉着钟溯去了自己房里。沉枫去指导楚彥练功了,暂时不见人,尊尘也吃了闭门羹,也先回房间去了。 “一路还顺利吗?”给钟溯倒了茶,冉凝问道。 “不错。路上靠打猎,省了不少粮草,将士们也都吃得饱。”男人总是多爱吃肉的,有一顿像样的肉吃就很好了。当然,他们也很注意,并没有赶尽杀绝,大家都明白,只有猎物生生不息的繁衍,人才能取之不竭,得以存活。 “那就好。这边你也不必担心,都安排得很好。”冉凝说道。 “嗯。”钟溯握着冉凝的手,说:“现在外面很乱,你尽量不要出去。出门也要多带些人,以安全为重。” “我明白。”冉凝点点头,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战?” “三日后。”钟溯回道:“给将士们几日休息的时间,趁西崖还没缓过来,要赶紧打。” “嗯。”这个做法是对的,援军的体力要比刚经历过战役的将士好上许多,趁西崖的将士都没休息好,更容易获胜。 打量了钟溯一番,确定舟车劳顿并没有让钟溯消瘦,冉凝也安心了,问道:“奉国将军现在怎么样了?六皇子呢?可还好?” “奉国将军伤得很重,不过总算捡了条命回来,估计得养上不短的一段时间。六皇子无恙,就是瘦了些,关边衣食都不足,也是难免的。”钟溯将抵达后看到的情况跟冉凝说了。 “那就好。”冉凝轻呼了口气,“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安排。” “什么事?” 冉凝凑到钟溯耳边同他低语了几句。 钟溯皱起眉,似是有些犹豫。 冉凝坐直上身,说道:“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失,但这是你的第一战,必须要赢得漂亮,为将士增加士气。我想助你一臂之力。” 钟溯考虑了片刻,点头道:“好,我会让小五帮你安排。” “嗯。”冉凝微笑地应道。如果不是真能帮上钟溯,她根本不会提。现在钟溯答应了,她也不会容许自己在这件事上有任何失误。 三日后,鑫北大军整装完毕,立于城门前,准备攻入敌营。 西崖看到了北鑫开战的信号,也立刻整顿人马,准备应战。这段时间一直是西崖军占据主动,这回反过来了,倒让西崖军有些不适应。 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突然,一道筝声传来,铿锵有力,曲子由慢渐快的节奏、琴声的坚毅,一下调动起了北鑫将士们的斗志和情绪,让人的每一个毛孔都随着曲音收紧、战栗,紧绷的身体犹如弦上箭,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冲出去。 冉凝一身素衣,长发只在身后绑了一根带子,发丝迎风飞扬。此时,她端坐在城楼上,身前是她带来的筝。身边站着尊尘和沉枫。琴声被尊尘用内力扩散开,让北鑫的每一个战士都能听到。 而西崖的军队在听到似有似无的琴声后,开始左顾右盼,想知道声音的来源是哪儿,又或者是不是幻听。 琴声起到了鼓的作用,不过曲音更长,一鼓作气的效用也随之被拉伸。 位于先锋营的元衡阳回头看了钟溯一眼。钟溯冲他点点头。 元衡阳领命,举起手中的□□,大喝一声:“冲!” 随即,先锋营尽万人如离弓之箭般冲了出去,随后,大军也跟着压上。 厮杀声、马鸣声、击鼓声、哀嚎声……在这尘土纷飞、血光四溅的战场上不绝于耳。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北鑫的将士们耳边多了一道越发急促的筝声…… 其实冉凝的筝早已停了,将士们听到的其实是心中的琴声。它带来的除了斗志,还有一种节奏,这种节奏让他们不断冲向敌军,发动攻击,争取胜利…… 战场上用古琴、古筝、琵琶等乐器代替鼓声的不是没有,为战役编出的曲子也不少。冉凝今日所用,是当年老万平伯出战时,最喜欢用的曲子,只是他祖父常叹,曲子虽好,可弹曲之人却展示不出其磅礴气势中的万一……而在老万平伯不再出征后,这些曲子也一度销声匿迹。 冉凝不知道她这一曲是否会合祖父的心意,但这对她来说即是对钟溯的一种支持,也是对祖父的一种祭奠。如果她没有嫁给钟溯,如果她不曾来到这片战场上,那这些祖父留下的曲子将永远被埋没在无数书籍中,成为无法回溯的过去。 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曲子得以再现于杀场,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冉凝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刻,祖父留下的意志与她同在。 ☆、第94章 战后 第94章战后 首战,西崖驻军几乎全军覆没,北鑫大获全胜。更重要的是在西崖驻扎的营地中心收获不少粮草,绝对够北鑫将士们饱餐上一段时间的。 确定北鑫获胜后,冉凝就跟着沉枫先回去了。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收尾工作自有钟溯安排。她虽未亲自上战场,却如同切切实实打过一场仗一般,身心俱疲,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养一养精神。 “姐姐。”听说冉凝回来了,楚彥跑着迎了出来。 看到楚彥的笑脸,冉凝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不好好练功,小心义父一会儿打你屁-股。” 冉凝这话自是玩笑的,就沉枫那性子,也不是会打楚彥的人。 “我听护卫说姐夫赢了,就想出来看看。”楚彥笑道。他身子好了,性格也更开朗了,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活泼样子。 “嗯,扫尾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晚一点等你练完功,可以出去转转,城中现在还算安全。”冉凝微笑道。 楚彥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出门的时候,既然已经来了引故城,自然应该出去看看,有些风土人情、人世百态,让楚彥去看、去体会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好。楚川将他保护得再好,楚彥也始终是皇子,总有一天他要去了解、去观察这些。 “好。”楚彥点头应着,然后对沉枫道:“师父,我去练功了。” 沉枫点点头,也不多言。楚彥其实很让他省心,也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首战结束当日,钟溯并没有来找冉凝。冉凝知道钟溯要跟众将士一起庆祝胜利,这是必须的,也没在意。 而次日一早,钟溯便悄悄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冉凝还是睡。钟溯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冉凝也并没有被吵醒。 坐到床边,钟溯看着冉凝的睡颜,冉凝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眉心微皱着,嘴唇微抿,似乎是在做梦,而且肯定是不怎么让人愉快的梦。钟溯知道,冉凝刚看完一场杀戮,做噩梦是在所难免的,只是他不能一直陪在冉凝身边,只能让冉凝自己抗过去。 拨开冉凝脸额前的头发,钟溯俯下-身,吻上冉凝的嘴唇。 这一吻将冉凝从梦中拉回了现实,在意识到有人在亲吻她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一阵熟悉的味道进入鼻腔,让她瞬间又平静下来,安静地承受着这个吻。 钟溯捏着她的耳垂,让她放松一些。遵循本能的吻让钟溯越发不知餮足,可又只能限于一个吻而已。 直到冉凝有些透不过气地推拒他,钟溯才将她放开,然后顺势将人抱进怀里。 冉凝脸红红的,总算是喘匀了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想见你。”钟溯说道。 冉凝轻笑,说:“我让碧竹煮些你喜欢吃的早点吧。”在自己租住的地方,饮食上肯定比军营会细致一些。 “不必,我们出去吃。”钟溯说。 “出去吃?” “嗯,我过来时看到外面有几家早点铺子开门了。我们也去尝尝这里的早点。”钟溯说道。 之前因为战事,原本有的早点铺子也都纷纷不敢开张了。昨天打了胜仗,百姓们也多了几分信心。出于庆祝也好,生计需要也罢,都开始重新出来摆摊,也是民心稳定的表现,是好现象。 “好啊。”既然有铺子开门,冉凝也不会拒绝,就当是战后的放松吧。 街道上虽还未恢复原本的热闹,但和前几日相比已经好了很多了。 冉凝和钟溯就近找了一家早点铺子,这里是专门卖面的,面条很宽,汤头浓郁,味道略偏酸,早上趁太阳还没完全升高时吃,感觉十分舒畅。 “这面不错。”冉凝吃着喜欢,又有钟溯在,心情也好。 “嗯,待以后无事了,我就带你倒处走走,尝尝各地不同的美食。”钟溯说道。 “好。”虽不知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但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不必着急。 “这次得胜,你的琴声也帮了很大的忙。”钟溯说道。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冉凝笑着摇摇头,说:“我那只是雕虫小技,重点还是你的战略得当。这个方式我们都是初次尝试,以前我祖父还在的时候,一直很喜欢以琴代鼓。我相信我的祖父,才大胆提了要求。也好在它真的可以调动起斗志,否则我真无颜见你了。” “我相信你,你若非有把握,也不会贸然求我。”钟溯是相信冉凝的。 冉凝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相信往往是最重要,也最难得的东西,也正因如此,才不可辜负。 关边浴血奋战,京城也维持着它表面的安宁。 老实了没几天的冉觅,在冉姌嫁于鸿王后,不但故态复萌,还变本加例了。 俞氏一直偏心冉觅这个儿子,所以平日里在冉觅玩了一通宵睡到日上三竿时,还帮忙瞒着万平伯和教冉觅读书的先生。 冉觅大了之后,俞氏以冉觅已经不需要先生日日督促,可以自学为由,没让冉觅再天天去上课。其实就是心疼冉觅日日早起辛苦。 当初冉觅尚小,在正式找先生教书前,老万平伯也教了冉觅几日。可没两天,俞氏就说冉觅病了,不能起来那么早,要好好休息。老万平伯也没在意,想着等冉觅好了再说。一日他无事去了冉觅那里,冉觅正在院中玩捉迷藏,哪有半分病的样子?分明好得很。俞氏在一边给他剥松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冉觅玩。那日之后,老万平伯就没再管过冉觅的事。 现在冉觅觉得自己多了鸿王这个靠山,整个京城就没有他不敢欺负的人。而这次他他是踢到了铁板,居然调-戏了宣威将军儿子的未婚妻。 宣威将军的儿子刚入军营,虽算不上什么官,可也是从小习武,经常锄强扶弱,在京中的名声也是极好的,受过他恩惠的百姓见了也会叫一声“纪公子”。 冉觅这个没脑子的,居然惹到了这位纪公子头上。纪公子的未婚妻是从小便定下的,现在年岁差不多了,两家人就准备正式办婚事,也请了姑娘一家到京城来看看。谁知冉觅出门闲逛,正好遇到了那位姑娘,见人家长得好看,不仅言语上调-戏了一番,还对着人家拉拉扯扯地,欲行不轨。姑娘羞愤至极,直接就跳河了。好在纪公子来寻那姑娘,才救了她一命。 百姓们本就看不上冉觅,见纪公子来了,就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纪公子也没客气,狠揍了冉觅一顿,现在冉觅除了能喘气,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俞氏自然不能放过把冉觅伤成这样的人,但又不敢跟万平伯说,还得瞒着,以免万平伯一气,再打冉觅一顿。思前想后,便让人去找了冉姌来。 俞氏话里话外不提半分冉觅的不是,把责任全推到了纪公子和其未婚妻身上。 “你现在可是王妃,一定要给你哥哥做主啊。”俞氏抹着眼泪说道。 “娘放心,女儿定不会让哥哥白白挨打的。”冉姌向她保证道。冉姌自己心里也明白,她这个哥哥可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她也想借此看看她在鸿王心中的地位,这关系到她以后的话语权,可不能马虎。 “好女儿,娘和你哥哥就指望你了。”俞氏说道。 “嗯,好。”冉姌微笑着点点头。 冉姌是晚饭后才回府的。回府后,她便打发了身边的人,独自去找鸿王。 走到鸿王书房附近时,她发现居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鸿王也许已经知道她回来了,才遣开了那些人,正等着她进去呢。毕竟他们还处在新婚的新鲜中,偶尔会有些小情-趣的。 想到这儿,冉姌便轻笑着进了院子,可刚走到书房门口她就愣住了。 “现在大皇子已经死了,算是除了我一个障碍。接下来只要钟溯死掉,那皇位就肯定是我的了。”鸿王欣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你回去跟宁王说,一切安计划行事。只要钟溯一死,六皇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是。”房中的另一男子回道。 “行了,你也快些回去吧。让你们宁王也准备一下,等我登上皇位,下一个就是他了。”鸿王呵呵一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冉姌虽只是个深宅女子,可也知道宁王是谁,也能听得懂鸿王话中的意思——显然,鸿王是跟宁王有往来的,或者说是有勾结的。 想到自己的相公居然勾结外敌,冉姌一时慌了神,这一慌,就不知不觉得地撞到了门上,发出了声响。 “什么人?!”听到动静,鸿王也是一愣,赶紧拉开门,就看到站在外面的冉姌。 他从未在意过冉姌,也没把她当回事,所以以往如何办事现在还是如何,没想到这么不巧,冉姌居然跑到他书房来了。 “王……王爷……”冉姌也知道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如果不表个态度,可能小命都难保。 鸿王眼神不善地看着她,问:“你听到什么了?” “王爷……”冉姌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说道:“无论王爷做什么,妾身都支持您。” 鸿王的眸色深了些,看不出他对冉姌这话是什么态度。 冉姌定了定神,说:“妾身一直与冉凝不合,您对钟溯要杀要刮都随意,妾身没有半点意见。也绝对不会通风报信。” 想到冉凝害得她只能当一个侧妃,冉姌的恨意也燃了起来,对鸿王道:“您也许不知道,妾身与冉凝早就水火不容了,她陷害妾身,处处与妾身作对。您若能杀了钟溯,她没了人撑腰,也不敢再对妾身如何了。妾身也算能扬眉吐气一回。” “真的?”鸿王看着冉姌,似乎是想看透她骨子里是怎么想的。 “当然。再说,妾身也希望您成能成为太子,继承皇位。您本就是嫡子,比任何皇子都有这个资格。再者,成为太子的路上总要扫清障碍才行,哪位皇帝的登基之路是一帆风顺的呢?所以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妾身都会支持您的。”冉姌向鸿王承诺道。 鸿王沉默了片刻,露出了笑意,摸了摸冉姌的脸,说道:“不愧是本王的王妃,是个有胆识的。你又让本王刮目相看了。” 见鸿王态度缓和,冉姌也放了心,说道:“这本都是应该的。” “行了,本王这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房去,晚些本王再去找你。”鸿王掐了一下冉姌的脸蛋儿,动作很是亲昵。 “是。”冉姌娇羞地笑着,向鸿王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冉姌一走,鸿王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打发了宁王派来的人后,叫了自己的贴身太监进来,轻声低语了几句。 太监低眉顺目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便出门去了。 鸿王摸着桌上的纸镇,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就这样沉默地坐了大约两刻,才起身离开书房,前往冉姌的院子。 ☆、第95章 疯魔 第95章疯魔 钟溯首战全胜的捷报传到宫里,皇上龙心大悦,拿着捷报看了三次,每次都要说一个“好”字。 折子上,钟溯并没占功,而是将大部分功劳归到了六皇子身上,只要皇上对六皇子重新器重,粮草被劫一事就可以一笔购销了,最多就是走个形式,根本不会重罚。 贤贵妃在得知消息后,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从粮草被劫,她就开始低调行事,不争不抢,更多的时候是闭门谢客,一副替六皇子悔过的态度。这态度自然是做给皇上看的,至于宫中其他嫔妃怎么想,她也不在意。 现在钟溯将自己的战功归到了六皇子身上,贤贵妃心中也是感念。若非有钟溯在,她大概也不会对六皇子争位抱什么希望。贤贵妃心里很清楚,六皇子有治国之才,可在习武方面并不是那么出类拔萃的,所以这战功有多大水分,她比谁都明白。不过无论怎么样,先把皇上那边安抚好了再说。钟溯对六皇子的照顾,她也记下了,只求来日再报。 首战得胜后,钟溯借着这股士气,在全军整顿好后,开始攻打被西崖夺去的莲州城。虽说费了不少工夫,但西崖留守在莲州城的军队相对薄弱,倒不难攻破,没多久,便拿下了莲州城。 有了这座城池,六皇子的军功就算稳了。之后钟溯就准备公事公办,这种功劳他可以不要,但其他将士不能不要。毕竟所有人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护国,没有人的功劳可以真正被剥夺。这些将士们也需要军功来晋升,来拿赏赐,这种权利也是不能被剥夺的。 冉凝并没有跟着钟溯转移到莲州城去。莲州城刚拿下,还不算安全,西崖肯定要再想办法攻回来,冉凝也不准备轻易换地方,引故城现在是安全的,又离莲州城很近,无需打这个麻烦,而且万一战况有变,也是进可攻,退可守。 就在钟溯忙碌于恢复莲州城原本应有的秩序时,楚川那边来信了。 楚川已经解决掉了国内的战乱,等南炎局势完全稳定后,南炎的现任国君准备直接退位,让楚川称帝。之所以做这个决定,也是因为南炎帝的身体出现了状况,之前被争位的皇子下了毒,现在毒虽清了,却也伤到了五脏,太医建议好好休养,否则,恐怕熬不过一年。 钟溯让小五将消息带给冉凝,冉凝看完信后,去了楚彥那里,跟他说了南炎现在的情况。 “你哥哥说等宫中安稳了,就来接你回去。”冉凝对楚彥说道。 “师父跟我一起回去吗?”楚彥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沉枫。 冉凝想了想,说:“大概不会吧。” 她义父应该不会喜欢住进宫里,也不会喜欢那么多规矩,估计不会跟楚彥回去的。 “那我也不要回去了。”楚彥认真的说道,完全不是赌气的那种。 冉凝失笑,“你是皇子,怎么可以不回去。你现在身体也大好了,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也是师父的徒弟啊,师父去哪儿就去哪儿。”楚彥知道自己能好到现在这个程度全靠师父,如果没有师父,他还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孩子。 冉凝也不深劝,反正这事最后还得看楚川的态度。 “那等你哥哥派人来接你的时候再说吧。”冉凝说道。楚彥跟沉枫亲厚,她自然是乐见的,只是不知道楚川会怎么想,毕竟楚川也是个很能宠弟弟的主儿。 “嗯,那我给哥哥写封信吧。”兄长平定的内乱,本就是值得恭喜的事,楚彥觉得作为弟弟,总要去一封信恭喜哥哥一下才行,顺便把自己的意思也说一下。 “好。”人家兄弟之间通信,冉凝自然是没什么立场多言的。 莲州城还处在戒严阶段,城墙上已经站上了鑫北的士兵。百姓们对能重新回到北鑫的保护下感到十分安慰,对将士们也热情,有条件的人家会给在街上巡视的士兵们送些吃食和水,这原本是不该拿的,但为了让百姓安心,他们还是会收下,但不会当街食用。 战火让许多百姓无家可归,只能挤在破庙中。钟溯下令施粥给这些百姓。毕竟吃饱了才能安心,他们这场仗恐怕要打上不短的一段时间,百姓安心了,才不会起义闹事,他们才不至于腹背受敌。 清早,钟溯刚吃过早饭,前方的士兵就来报,说西崖军队已经向城门逼近了。 从上次夺城战到现在也已经休息了几日了,算一算也差不多到了西崖反击的时候。这回若能胜,那莲州城就算完全在北鑫的掌握中了。届时,他们也要开始谋划下一步的策略了。 “通知各将士,立刻准备应战。”钟溯下令。 “是!”士兵令命后,就立刻去通知了。 “小五。” “主子。”一直跟在钟溯身边的小五立刻应道。 “去接少夫人,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钟溯说道。 他和冉凝约好今天早上冉凝会给他送些点心过来,犒劳他一下。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进城了。现在马上就要开战了,城中也不安全,必须让小五找到冉凝,带她离开。 “是,小的这就去办。”小五也是丝毫不敢耽搁,赶紧就去了。 冉凝这次是跟尊尘一起到莲州城的,刚进城门的时候一切还都好好的,可走了一半就开始有士兵通知百姓赶紧回家,西崖军队来了。百姓们纷纷往回跑,边跑边求着老天爷希望北鑫军获胜,赶紧让西崖人滚出北鑫的地盘。 这时,小五也找到了冉凝,赶紧跑上前去,说道:“少夫人,西崖军来扰,主子让我带您到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冉凝倒不是很担心,也没有面露惧色,说道:“有师父在,放心。” 有尊尘在,小五的确安心不少,想了想,说道:“这附近有一家客栈,少夫人先去那儿躲一下吧。” 冉凝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带我去能看到夫君的地方。” “啊?”小五不知道冉凝要做什么。 “我知道我帮不上他,但我想看着他。师父也必须去观战,以防万一。与其人手分散,不如待在一处。”冉凝说道。她要看着钟溯,才能放心。如果她躲去客栈,势必得小五留下来保护她,那钟溯身边就少了一个随身的帮手。若用不上便罢了,若用得上也不能让钟溯找不到人。 尊尘倒没什么意见,冉凝是钟溯的媳妇,沉枫的义女,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会护她周全。 小五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便点了头,带着冉凝和尊尘去了前线。 三个登上城楼的时候,北鑫的大军已经集合完毕,正与西崖军队遥遥相对,似乎随时准备开战。 这次西崖派出的大将体型十分壮硕,一脸的落腮胡子挡了一半脸,几乎看不出他原本应该长什么样子。就体型看,那人应该力气非常大,但同样也会给人一种很笨重的感觉,不过能担任将领,应该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对方的大将是谁?”冉凝问道。 “听说是一个叫格瓦的人,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格的指挥方式。”小五说道。他跟了钟溯多年,有名的将军多少都知道一些,但这位格瓦显然不包括在内。 冉凝远远地看着格瓦,那人的样子并看不太清楚,不过…… “师父,您有没有发现格瓦的头发好像有些偏紫。”这种颜色平时倒也看不太出来,不过阳光一照,仔细看的话还是有区别的。 尊尘微微皱了下眉,“的确,不是平常的颜色。” 一般正常来说,北鑫及周围三国的人样貌差别并不是特别大,尤其是头发的颜色,基本都是黑色的,只偶尔有些人发色天生偏浅,有点近似栗色,再就是长年饥饿的人头发会枯黄……可谁都没见过偏暗紫色的头发。 还没等尊尘细细去想,战事便开始了。 三人躲在城墙后面,西崖暂时还无法攻城,所以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战场的混乱中带着一种独属于军队的秩序,无一人不在全力奋战,战况一时也分不出个高下来。 不多会儿,格瓦突破重围,向钟溯直面奔来。钟溯也丝毫不怯战,正面应战。 钟溯手执□□,其实钟溯并不挑兵器,似乎什么兵器在他手上都能用,不过平日常中的是剑,战场上常用枪。 而格瓦手持的是两柄斧头,斧头这种兵器一旦命中,必定是重伤。 钟溯与格瓦对战,周围的士兵们也不敢往上靠,以免误伤,只能清里附近的敌兵,一时也是根本顾不上主将了。钟溯的招式大气,每一下都对准对方的要害,相比之下,格瓦的招式就显得比较阴险,更难得的是他壮硕的身体在战场上十分灵活,并没有成为累赘。 两人就这样对打了不下百招,格瓦突然发力,将其中一把斧头丢向钟溯,随后一手成掌,拍向钟溯。钟溯反应很快,在躲过飞来的斧头后,也激出一掌,与他对抗。 两股内力爆发开,震翻了周围的士兵。就在这时,钟溯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显然是被打伤了。 格瓦也趁机挥起另一把斧头,砍向钟溯。就在斧头离钟溯的脖子仅剩半寸时,钟溯突然抓住了格瓦的手臂,硬生生将他的斧头推开了,随后一掌拍向格瓦的胸口,格瓦被击退了数米,钟溯□□一掷,枪直接穿透了格瓦的身体,钉在了地上。 格瓦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向后仰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钟溯并没有因此停下,他的内力如无法存储于身体中一般,大量的爆发,将刚赶上来的敌兵如数震飞出去,随即拔出□□,开始厮杀。 “不好!”尊尘最先发现了问题,“溯儿疯魔了。” 只说话的功夫,就见钟溯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中间有敌兵的尸体,也有己方士兵的尸体。 冉凝突然想到了她第一次看到钟溯疯魔的场景,当时钟溯的内力只是毁了院子,而这次显然更严重,所有人在钟溯眼中已经不分敌我了,厮杀似乎成了钟溯现在唯一的信念。 钟溯劈开的血路上横尸遍野,连个全尸都很难找到。冉凝看不到钟溯的脸,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而这个背影让冉凝本能地觉得危险——一种可以毁灭一切的危险。 无数敌方士兵在钟溯手中死不瞑目,许多北鑫士兵惊恐地看着钟溯,最后也死在了他手里——这一刻,这里不再是战场,而变成了死亡的修罗场。 尊尘一刻也不敢多等,立刻前去阻止钟溯。元衡阳也发现了状况,赶紧通知击鼓手击鼓撤退。 冉凝站在城楼上,看下前方的混乱,心中惊、惧、悲、悯混成一团,已经不知道是哪种更多一些。 尊尘的出手并没有完全阻止钟溯的杀戮,他虽不再针对别人,但内力的碰撞依旧在打伤无数人。 西崖的士兵在逃,北鑫的士兵也在逃,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几近失控。 冉凝看着疯魔的钟溯,突然理解了钟溯“折戟书生”这个称号的意思…… ——“折戟”有惨败之意。 ——若钟溯正常,那他必定是会让对方折戟的人。可钟溯一旦疯魔,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还都是被钟溯所伤、所杀,即便胜,也是一种败,而且败得比对方更惨烈。 即使一百场胜仗也无法弥补这样一场自伤的失败,这是钟溯的悲哀,同样也是一种讽刺。 冉凝想,钟溯之所以背着这个称号,也是一种自责和自醒。他的常胜,背后的代价同样沉重。 ☆、第96章 魂战 第96章魂战 钟溯这次的疯魔相当厉害,就连尊尘都没有办法制伏他。敌军四散而逃后,元衡阳也赶紧组织将士们撤退,以免钟溯再伤到更多人。 好在沉枫听说莲州城开战后,不放心冉凝,赶过来看看,尊尘才终于有了帮手。两人联合起来将钟溯打晕,抬回了城内。城门立刻关起,一时间,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冉凝跑下城楼,直奔钟溯那里。 沉枫正在给他把脉,冉凝也不敢打扰。钟溯的嘴唇成紫色,看上去就像中毒了一般,脸色发青,怎么看都不像是太好的样子。 冉凝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心中思绪纷飞,却抓不到头绪。 片刻之后,沉枫让出位置,尊尘给钟溯把脉。 冉凝赶紧走到沉枫身边,焦急地问道:“义父,相公怎么样?” “不太好,剧毒入体,导致他内力混乱,走火入魔。我刚刚喂了他一颗解读的丹药,暂且保住了命,但能保多久还很难说。”沉枫也不瞒冉凝,如实说道。 “怎么会这样?”守在旁边元衡阳听完,也是眉头紧皱,除了最开始那一年半,钟溯控制不好自己的内力,导致时常疯魔外,这几年还算稳定。他以为这对钟溯来说已经不成问题了,没想到还是出了状况。 冉凝从骤然的心慌中突然冷静下来,开始还有些发抖的手也恢复了平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冷静下来,可她知道她必须镇定才能帮得了钟溯,否则钟溯这一倒,整个北鑫军恐怕也要倒了。 尊尘的看法与沉枫一致,起身道:“溯儿现在的内力太乱了,必须找一个安静又足够寒冷的地方疗伤,以压制他体内级阳的内力。” 冉凝脑子一转,忙道:“我们租住之处的冰窖如何?”那里虽然小了点,但也可以容纳两个人进出,重点是够冷。 尊尘点点头,说道:“可以。事不宜尽,我先带溯儿走。” “那相公就交给师父了。”冉凝点点头。 尊尘也没多说,带着钟溯就轻功飞走了。 沉枫看了看冉凝,问道:“跟我一起回去吗?” 冉凝摇摇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义父,相公就麻烦您和师父了。我要留在这里,替相公守着莲州城。您回去后,让碧竹把我的琴带过来。” “好。”沉枫也没多问,甚至劝一句都没有,就随着尊尘离开了。 “少夫人。”小五十分担忧地看着冉凝,“主子他……” “有义父和师父在,放心便是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守住莲州城,等他回来。”冉凝严肃地说道。其实她自己都不确定钟溯到底能不能平安回来,但眼下她既然救不了钟溯,那就保住钟溯辛苦打下来的城池。 “是。”小五应道。这个时候他也许应该跟在主子身边,但他知道,如果主子醒来,一定会希望他在少夫人身边帮忙。 “帮我安排一个住处,然后去接碧竹。”冉凝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小五应着就快步去办事了。 “弟妹……”元衡阳觉得此时的冉凝比他冷静得多,让他也不觉地镇定下来。 “元大哥。”冉凝现下也不跟他客气了,拿他当兄长一般地说道:“有件事还得元大哥亲自去办。” “你说,”元衡阳认真地看着冉凝。 “相公这次疯魔,怕是吓坏了不少人,军心恐怕也会浮动。您亲自去安抚一下那些士兵,将相公疯魔的责任推到西崖身上,让他们知道相公也是受害者,而且现在性命垂危。只有得到士兵们的认同,这个仗才能继续打下去。”冉凝说道。军心是万万不能失的。 元衡阳赶紧点头,说道:“我马上就去办。”他刚才脑子里是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办事,现在有了冉凝的提醒,他也找回了头绪,这事的确是不能拖的。 刚走出几步,元衡阳又停了下来,转头对冉凝道:“要不你住钟溯的帐篷吧。” 冉凝摇摇头,说:“军中不能有女子,这个时候我们谁都不能让人抓到把柄,我随便找一处将就一下就可以了,有小五在,元大哥不必担心。” “好。”元衡阳也不再多说,赶紧去忙了。 小五给冉凝找了家离军营比较近的客栈,租了客栈提供的一个独院,这样军中有人过来也比较方便。 听沉枫说冉凝让她带着琴过去,碧竹丝毫不敢怠慢,抱着琴紧赶慢赶地到了莲州城,正好遇上来接她的小五,两个也没多说,匆匆赶去了客栈与冉凝汇合。 “少夫人。”进门后,碧竹向冉凝行了礼,“奴婢把您的琴带来了。” 冉凝点点头,指了指桌子,说:“放那儿吧。” “是。”碧竹将琴放下,小心地打量起冉凝的脸色。 尊尘和沉枫带着昏迷不醒的钟溯进门时,可把她给吓坏了,也不敢多问是怎么回事,听完沉枫的吩咐,就赶紧过来了。 “相公可还好?”冉凝问。 “奴婢也不清楚。姑爷回来后就被带进冰窖了。”碧竹回道,随即又问:“少夫人,姑爷到底怎么了?” “被人算计了。”冉凝说道。 她刚才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仔细想了想,格瓦的暗紫色头发又浮现在了她脑海中,综合格瓦的作战方式,冉凝得出一个结论——格瓦是西崖专门派来针对钟溯的。 格瓦头发的颜色就像是一种诡异的毒,钟溯唯一一次与格瓦有直接身体接触的就是两人在对掌拼内力的时候,也是那一下让钟溯走火入魔了。而钟溯身上的剧毒应该也是那一下被通过内力直接打入体内的。钟溯近段时间以来,内功控制得还算得当,并没有出什么事。能通过这一下直接让钟溯走火入魔,显然是针对他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和判断,甚至这种毒都是专门为钟溯设计的。 而格瓦从头到尾都没有指挥作战的任何动作和言语,从开战他似乎就立志于和钟溯单挑。换句话说,格瓦就是为了让钟溯走火入魔才出现的,他的死亡也是在那一刻就被注定了。而格瓦身上带毒却未中毒,除了毒对钟溯有针对性外,恐怕格瓦从小也是在毒中泡大的,他头发的颜色就是很好的证明。 如果今天跟她一起来的是义父,那这个计谋肯定很快就会被看穿。可很不巧,她是跟尊尘一起来的,他们都没有经验,以至于发现得太晚了。 有了元衡阳的安抚,军中的人心也稳定了不少,六皇子也跟着帮了不少忙,毕竟他是皇子,安抚起士兵们更让人觉得安心,还比较好赢得将士们的好感,对他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都沐一前来见过冉凝后,就开始忙于安定民心。施粥之事也没有停下,还不时跟着巡逻的士兵一起巡视,安抚老弱孩童。他虽不是将军,但作为军师,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绝对不比将军差,加上他看上去就比较亲和,不像武人粗犷,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也没有那么大的压迫感。 钟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不过对冉凝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双方大军都休憩了几日后,预料之中,西崖军又卷土重来,整军直逼莲州城。他们似乎是知道钟溯不可能出战了,也多了几分自信。 这一战的指挥重任交到了元衡阳手中。元衡阳也是打过不少大战的,经验自是不必说,只看到时候能不能压住场了。这次也不需要他大获全胜,只要保住莲州城不被攻陷就好。 为了以防万一,冉凝给他出了一个不算太好的主意,让他派人去找些过年燃放的烟花和鞭炮来,在实在顶不住的情况下,将这些烟花和鞭炮上绑上厚度偏薄的木片,这样烟花一炸,这些木片的碎屑就会纷飞,虽打不死人,却也可以阻止他们攻城。当然,这也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可好歹先把这次抗过去再说。至于木片的厚度,还需要做鞭炮的师父和木匠商议。时间紧迫,元衡阳先去应战,留都沐一在后方处理这件事。 好在木匠家中有不少不同厚度的木片,试了几次就敲定了。士兵们赶紧将木片绑好,小心地运到了前线。 这些绑了木片的烟火最终也是派上了用场,元衡阳带着众将士取得了胜利,虽说情况也不容乐观,但好歹守住了城池。不过烟火数量有限,这次已经用完了,下次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得再想办法。 原本冉凝以为西崖军这次怎么也要休息上五日才会再来,可没想到隔日对方又来了。 这对北鑫士兵的体力绝对是一种考验,冉凝分析西崖之所以能这么快又攻过来,恐怕是将士兵分成了两批,想这样消耗北鑫军的体力,取得胜利。 元衡阳心中也有些泛愁,但还是不得不去应战。 冉凝得知消息后,在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对小五道:“带上我的古筝,我们去城楼。” 小五不解地看着冉凝,但还是下意识地抱起了冉凝的古筝。 “碧竹,给我准备一桶冰水。”冉凝吩咐完,也没有多做解释,就带着小五离开了。 碧竹听到冉凝的吩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冉凝要做什么了,可还没等她阻止,冉凝就已经出去了。碧竹咬着牙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按照冉凝的吩咐去办事了。 冉凝登上城楼时,所有将士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迎战。冉凝看着这些士兵们,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带有一些疲惫,但依旧严守着军人的纪律,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时,西崖的鼓声先响起。冉凝原地落坐,放好琴,用一首《魂战曲》应了对方的鼓声。 如冉凝预料的一样,刚弹了不一会儿,她就迷失在了曲调中,双手按照记忆中的曲谱不断地拨弄着弦。外面如何她听不到也看不到,只一味地沉浸在魂战曲中。 这曲子邪性,她知道。可北鑫输不起,也不能输,所以即便邪性,她也要在战场上奏下这一曲。也许等她清醒后,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她愿见的,可面对一场失败可能性极大的战役,他们谁都输不起。 《魂战曲》与之前冉凝在战场上代替鼓声的那只战曲不同,它只要被听到,就会让人陷入毫无痛觉、不知恐惧的厮杀中。所以这曲子不宜用内力扩散,因为弄不好,反而也会影响到敌军。 原本面带倦色的北鑫士兵在听到《魂战曲》后,一个个仿佛失了灵魂一般,只知道向前厮杀,杀掉敌方,而同时又如灵魂操纵着身体,丝毫不觉疼痛,且能辨识敌我。 可以说这是孤注一掷的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不知过了多久,冉凝只觉得全身一冰,曲音止,冉凝也被从失魂中拉了回来。 “少夫人,您没事吧。”碧竹在知道冉凝要弹《魂战曲》后,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来防止失神。当初冉凝第一次弹这个曲子的时候,她已经跟着冉凝了,只是那时她去忙别的,并不在冉凝身边。事后老万平伯也教了她要如何应对,想来老万平伯也是有先见之明的,知道这支曲冉凝可能会再弹。 冉凝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已经有些崩了,被冷水一激,传来阵阵刺痛。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么多,起身去看城楼下的情况。只见北鑫军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但很显然,这些人都跟失了魂一样地在战斗。 就在冉凝心慌于如何让这些将士们回神时,一阵瓢泼大雨骤然落下,如倒到地上一般,浇透了战场上和每一个战士,也让北鑫的将士们如梦初醒。 西崖军已经被击退,《魂战曲》的作用失效得刚好。众将士还沉浸在疑惑中,没有回过神来。 “小五,你去通知元将军回城,这件事怎么圆你自己看着办。我先和碧竹回去了。”冉凝说道。她现在很累,亟需休息,也不知道这一下会不会让她再生病。 “是,少夫人放心。”小五也跟着失了魂,好在碧竹抬来的水比较多,分了他一点才让他早些回过神来。 碧竹也没管装水的木桶,拿着带来的披风给冉凝围好,然后抱起冉凝的琴,就随她一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城中很是空荡,百姓都躲回了家中,士兵们也都压上了前线。 走到一半,冉凝突然感到后颈一疼,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了碧竹惊恐的尖叫。 ☆、第97章 疯狂 第97章疯狂 冉凝醒来的时候,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空气的味道有些潮浊,似乎不太通风的样子,这让冉凝不禁想到了大牢。 坐起身,冉凝仔细打量着这里,这里像房间,又像暗室,她一时也分不清楚,地方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全,很高的地方有一个通气窗,屋里也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床上连铺盖都没有。 冉凝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很是安静,就阴凉的温度看,冉凝觉得这里应该是一间地下室。而究竟是什么人把她绑来的,她还不清楚,不过猜想多半是西崖人。可她一不知道军情,二不会打仗,抓她来做什么?威胁钟溯吗?也得钟溯醒得过来才行。 她被打昏时听到碧竹的尖叫,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如何了,既然不在这儿,相必对方是没有抓她的。这样也好,她也能安心一些。 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人出现在这里,只是每日定时会有人送饭过来,饭被从铁门的一个小气窗中送进来,冉凝完全看不到送饭的人,只知道是个男人的手,应该是下人之类的。 饭食很粗糙,完全不能引起人的食欲。不过冉凝也没有嫌弃的资格,她得活下去才能见到钟溯,所以即便难吃,她还是吃掉了。像这样的吃食她倒也放心,毕竟下毒的机率相对会小一些。 第四日一早,冉凝刚醒来,铁门就被打开了。走进来的人让冉凝吃了一惊,意外全写在了脸上,“你怎么在这儿?” 冉姌身着华服,笑盈盈地看着冉凝,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说道:“我怎么不能在儿?鸿王带我出来游玩,我自然可以在这儿。” “鸿王?”冉凝脑子里的弦突然一崩,说道:“原来与宁王有勾结的是鸿王,而不是大皇子啊。不对,或者说大皇子只是被鸿王和宁王联手算计了。” 若是这样,那事情就都说得通了。大皇子与宁王有勾结,想意图皇位,但宁王与鸿王也有勾结,甚至比跟大皇子关系好。大概鸿王承诺的东西更合宁王心意,于是两个人联手,宁王表面是帮助大皇子夺位,实际上是帮着鸿王害他。鸿王原本的计划大概是想让大皇子先斗倒钟溯,然后他再弄死大皇子,这样鸿王的皇位就再稳固不过了。可没想到大皇子并没有扳倒钟溯。 鸿王大概也是不愿再等了,便和宁王通气,骗大皇子出征,然后借机杀了他。而鸿王在朝中揭发大皇子,不过是想降低镇北侯府对他的防备心,毕竟从某方面来说,他是向着镇北侯府的。 冉姌笑了笑,说道:“鸿王是要当皇帝的人,除个大皇子算什么?再说,那都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我们操什么心?哦,不对,你是得操心,妹夫可还活着呢?” 冉凝瞳孔微缩,“这么说,我夫君这次受伤也是鸿王的杰作了?想来也是,若非鑫北皇室,谁能对我夫君的情况知道得这样清楚呢?” “反正成王败寇,你就准备收拾收拾给妹夫陪葬吧。而我,哈哈,很快就会成为妃子了。”冉姌颇为自信地笑道。 冉凝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打击她,也没有接话。 冉姌皱起眉回视她,问:“你看什么?” “鸿王并没有跟你一起来。”冉凝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他来了!”冉姌眼中透出一抹慌乱。 冉凝微微笑了笑,“以现在的局势,他不可能离开京城,除非他傻了。” “不!他就是来了!”冉姌眼中的慌乱更明显了。 冉凝微微呼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猜对了。而且话说回来,鸿王根本没有离京的理由,难道跟皇上说他要见宁王? “你在想什么?”冉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冉凝,精神似乎十分敏感。 “我在想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冉凝说道。既然鸿王没来,那冉姌是怎么过来的?这明显是在西崖人的掌控中,若无特别原因,他们也不会允许冉姌留在这里。 “不关你事!不关你事!”冉姌大叫着,眼中只剩下恐惧,完全不见了之前的趾高气扬,好像十分惧怕被冉凝看穿,倒退了几步后,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大门再次被关上,冉凝心中的疑惑也更深了。 就这样又平静地过了两日,冉姌再次出现了,这回她身边带了四名护卫。 冉凝坐在床上,平静地看着她,问:“他们把我抓来到底要做什么?” 冉姌笑了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说道:“不是他们要抓你,是我要抓你。” 冉凝微笑头摇摇头,说:“不可能。你就算想抓我,这些人也不会帮你。” 冉姌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给人一种喜怒无常的感觉,“我说是我要抓你,就是我要抓你!我可是鸿王妃,他们都得听我的。” 冉凝并不跟她争辩,也不多言。 冉姌走到冉凝身边,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说道:“听说你的琴声让西崖军大败,真是了不起啊。你说我若折了你的手指,让你以后都不能再弹琴蛊惑人心了,宁王会不会器重我?” 冉凝心中一跳,她丝毫不怀疑冉姌能干出这种事来,不过冉姌提到的是宁王,而非鸿王,这不禁让她多了些疑问。 “你开始效忠宁王了?”她并不想惹怒冉姌,但实在是疑问太多。 冉姌的笑容扭曲到极其难看的程度,说道:“这还都是托了你的福。” 冉凝微微皱了下眉,不明白这到底与她有什么关系。 冉姌勾着嘴角,说道:“若不是你把我拿了东珠耳环的事说出去,我怎么可能只当个侧妃?我若是正室,鸿王怎么敢把我送到西崖给宁王做人质?!” 冉姌的话让冉凝实在无法再保持冷静的神色——鸿王居然送冉姌来当人质?这根本就没把冉姌当成他的侧室吧? 冉姌没做成正妃是她自己的问题,这没什么可值得同情的,可鸿王拿她当人质也实在过分,冉姌之所以变成这样扭曲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拿耳环的事我对外半句都没有说过,无论你信不信。”冉凝心平气和地跟她说道:“当时在场的人不少,本就是守不住的秘密,你埋怨我不过是因为那耳环是我的,所以你觉得我会往外说。不过,耳环你的确拿了,不是别人冤枉你。有些事你自己好好想想,有因才有果。” “凭什么?!”冉姌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冉凝的心平气和而平静下来,大声道:“我是嫡出,我原本应该是过得最好的,但凭什么我现在是这个样子?你嫁了个魔鬼,居然还活到现在,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我哥也是个不省心的,又得罪了人,母亲求到我这儿,我能不帮吗?鸿王说只要我来当这个人质,他就帮哥哥解决惹上身的事。等他登基,就迎我回去封我为皇贵妃!可这个人质真的那么好当吗?这里根本没有人真正尊重我,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冉姌的遭遇只能让冉凝叹息一声,更多的什么也做不了,也帮不了。冉姌现在的状态已经有些疯症的倾向了,她说再多、劝再多也没用。冉姌执念太深,已经看不清真实了。 “你被送到这儿来,父亲和母亲不知道吗?他们会同意?”冉凝问。万平伯就算再没用,也是朝臣,鸿王应该不会公然与他过不去。 “呵呵。”冉姌嘲弄地轻笑了一声,说道:“他只要对外说我出门吃斋礼佛去了就够了。” 这的确是个理由,还是无法置喙的理由。 “说这些干什么?”冉姌再次用恶毒的眼神看向冉凝,“既然我过得不好,自然也不能让你过得舒服。你说你若不能弹琴了,妹夫还会对你这么好吗?只有让你过得比我惨,我才能真正开心起来,哈哈哈。来人!” “是!”她身后的四名护卫应道。 “抓住她,把她的手指给我折了!办好了重重有赏。”冉姌手一挥说道。 冉凝瞳孔一缩,心下也是有些慌乱,说道:“你伤了我你觉得宁王会嘉奖你?” 冉姌笑了笑,说:“你不过是宁王抓来威胁钟溯的工具,只要你活着就行,他才不会管你伤不伤呢。动手!” 得到命令地四个人一并上前,将冉凝背朝上压在床上。其中一人抓住冉凝的左手小指,只听一声脆响。 “啊——”冉凝惨叫出声,这种被生生掰断的痛让冉凝身上立刻冒出一层虚汗,紧接着,左手的无明指也被掰断了。 冉凝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连叫声都快发不出来了,身上冷汗一阵阵地冒出,很快就打湿了她前额的头发。 冉姌丝毫不觉得自己残忍,哈哈大笑道:“求我啊,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 冉凝现在哪里还得说得出话来,似乎整个人的力气都被疼痛带走了。 左手中指也随即被折断,冉凝觉得自己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而这种绝望居然是冉姌带给她的。 就在护卫握上了她的食指,准备掰折时,铁门从外面被狠狠地踢开了。 冉凝的痛得昏昏沉沉地,根本无暇去看来者是谁。倒是冉姌像见了鬼一样的放声尖叫。随即,压制着冉凝的重量都不见了,几阵闷哼声混着血腥味敲打着冉凝的感知,不过她感觉到的并不那么真切。 直到有人温柔地将她抱起来,她似乎闻到了久违的草药地味道,不太确定地呢喃了一声“相公”,随后便晕了过去。 钟溯小心地抱着怀里的冉凝,对随后进来的小五道:“把冉姌绑了带走。” “是!”小五立刻应道。他见自家少夫人都晕过去了,直觉这个冉姌肯定没干什么好事,手上也不见温柔,直接扯了已经死掉的护卫的腰带,将她绑了拖走。 一路上全是尸体,可见钟溯是一路杀进来的,冉姌哪见过这场面,吓得不停地大叫。小五最后也不耐烦了,扯了她挂在腰上的手帕,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出了院子,钟溯下令让暗卫直接把这里烧干净,自己则一刻也不敢多留地带着冉凝快速赶回去,冉凝的手要尽快治疗,一点也耽误不得。 ☆、第98章 帐暖 第98章帐暖 冉凝是被疼醒的,醒来时钟溯正坐在她身后,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乱动,她义父正在给她接手指的骨头。 “别乱动,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钟溯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知道冉凝疼,但也没办法,骨头若是接不好,以后冉凝用手都是问题。 冉凝发现自己手上扎了几根银针,大概是用来帮她止疼的,但感觉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沉枫没说话,只是认真地帮她接好骨头。疼痛对他来说就好像人生的一部分,没有必要为此太过难过,等疼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等三根手指全部接好,冉凝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了,脑袋翁翁直响,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等待疼痛减弱。 尊尘端了刚煎好的药进来,钟溯小心地喂冉凝喝了。药中加了一些安神的成分,所以冉凝喝完药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为了防止她睡梦中碰到手,钟溯不敢离开半步,就坐在床边守着冉凝。冉凝这次受伤他是十分自责的,若不是他走火入魔,也不会护不了冉凝周全,冉凝就不会被抓走,还吃了这样的苦头。 不过再多的自责也不如他现在好好照顾冉凝,让她尽快痊愈。 等冉凝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见她睁开眼,钟溯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醒了?” 冉凝看着坐在床边完好无损的钟溯,似乎有种置身梦境的感觉,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轻摸着钟溯的脸,感觉到皮肤真实的处感和钟溯的体温,冉凝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没事了吗?”冉凝的声音很轻,但足够钟溯听清楚。 钟溯点点头,握住冉凝的右手,说:“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现在是你伤得更严重。师伯说手要好好养着,等骨头长好要多活动才能恢复之前那般灵活,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冉凝微微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钟溯轻叹了口气,说:“你没事我才能真的没事。” 冉凝看得出他眉宇间的自责和担心,轻声道:“你已经来救我了,我自然不会有事的。” “嗯。”冉凝的善解人意有时让钟溯颇为心疼,明明伤到了这样重要的地方,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个相公做得真的很不称职。 门被轻轻推开,小五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冉凝醒了,眼里也多了几分惊喜,问道:“少夫人,您醒啦?厨房刚煮好了粥,您要不要用一些?” 冉凝也饿了,便点点头道:“盛些来吧。对了,碧竹呢?” 小五立刻回道:“少夫人放心,碧竹没什么事,就是被人打昏了。不过这次打得有点狠,头一直犯晕,已经找大夫来看过了,大夫说得多休息几日,最好不要下床。小的便自做主张,让她休息了。” 冉凝点点头,“没事就好,你做得对。大夫要用什么药也别省着,她跟着我也不容易。” “是,小的知道怎么做。”小五笑了笑,说道:“小的这就去给您端粥来。” 冉凝点点头。 小五离开后,钟溯轻托起冉凝受伤的手,问道:“疼得厉害吗?” 冉凝摇摇头,“没那么疼了,就是有些胀。”这种涨疼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钟溯略微放心了些,小心地将冉凝扶起来坐好,又喂了她半杯水,一会儿好吃饭。 冉凝看着钟溯,见他脸色正常,也没有什么受伤重伤和中毒的样子,问道:“你的内力怎么样了?可是真的没事了?” 钟溯点点头,说:“这次除了师父和师伯,也多亏了楚彥。” “彥儿?”冉凝有些意外。 “嗯。我内功大乱走火入魔,自己又无法用极阴的内力压制,师伯虽是极阴的内力,但他的内力太过阴毒,不能传功给我,多亏了楚彥。他正好练的是极寒的内功,属于极阴性,我完全是靠他传输内力,压制了我的极阳内力,师伯才得以帮我顺利解毒,让我不至于在极阳的内力下毒性蔓延过快而亡。”说到当时的情况,钟溯前期记得得很少,直到清了毒,他才恢复了一些意识。 “毒清掉后,我的走火入魔依旧没有好转,只能靠楚彥继续压制。但他的内力也有限,不能无限使用。为了我的经脉不被这种爆发似的极阳内力震断,师父说只能废除武功,保全性命。我也没别的选择,师父便开始帮我散功,楚彥帮我护住心脉。”当时确定要这么做时,他们都下了很大的决心,毕竟他没有武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上战场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我散完极阳的内功后,丹田居然还有一股内力,我调动了这部分内力后,不仅我之前的内功回来了,就连内功应有的阴阳平衡也回来了。师父也很惊奇,他也没想到心法反练后,解决走火入魔的关键居然在这里。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总之我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以后也不会再疯魔了。”钟溯浅笑道。 这样的奇迹让冉凝也颇感惊喜,如果不是这一下,也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如何彻底解决钟溯走火入魔这件事,这就像是劫后余生,钟溯在经过那样的置之死地后,又涅磐重生了。 “这真是太好了。”冉凝笑道,似乎手上的疼在面对钟溯已经彻底无恙的消息时也已经全然不觉了。 “嗯。”钟溯亲了亲冉凝的额头,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快点好起来。” “好。”冉凝微笑着点点头。 小五没多会儿便把粥送了进来,还带了几碟清爽的小菜,用来下粥再不好过了。 钟溯慢慢喂冉凝吃,小心得不了得。 等冉凝胃里有了点底,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钟溯也开始跟她说起别的事,“对了,还没跟你说。楚川来了。” “嗯?”冉凝眨了眨眼睛,“他不在南炎等登基,来北鑫来干什么?” “说是特地来拜访师伯的。楚彥之前不是给他写了封信,说不想回宫,只想跟着师伯吗?”钟溯说道:“楚川还没正式见过师伯,亲自来看看也是应该的。他就晚了那么一点,否则你可能也不会被带走。不过这次找你,他带来的人帮了不少忙,否则可能也没那么快。” 冉凝点点头,说:“待我好些,再亲自去谢他。”其实楚川的到来也是变相来帮钟溯的,现在鑫北军已经很疲惫了,若能得南炎相助,局势也能轻松一些。 “不必,反正他是来看楚彥和师伯的,你不见也罢。”钟溯说道。他并不是想拘着冉凝,但想到冉凝见楚川,他心里就不怎么爽快。 冉凝也不跟他争,笑道:“那以后再说。对了,冉姌呢?” “我让人带回来了,现在正关着呢。宁王已经带军赶往这边了,他们抓你是为了威胁我,也是给宁王安全加一层保障。不过现在,他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钟溯说道。宁王若没抓冉凝,他还可能会考虑留其一命。现在,让宁王留个全尸都是他的仁慈了。 提到宁王,冉凝突然想起她猜测宁王实际是与鸿王勾结一事,赶紧把这番猜测跟钟溯说了。说是猜测,其实不过是因为没有切实地证据,但实际上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这样说来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钟溯也认同了冉凝的猜测,“看来这场仗要尽快打完,我们还是要快些回京,才能确保无虞。” “嗯。”冉凝点点头。之后的事她恐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她相信钟溯会处理好,不必她多操心。 冉凝养伤这几日,元衡阳和都沐一瞅了个空闲前来看她,说这次没保护好她,是他们的错,让她好好休息。楚川也跟着楚彥来了一趟,给冉凝送了不少补品。 冉凝在莲州城休养了几日,气色也已经缓过来了。不过这里毕竟还是战区,并不适合养伤,所以等冉凝精神好些了,钟溯便亲自将她送回引故城,毕竟那里相对安全,也安静些。 碧竹也已经没事了,捧着冉凝受伤的手大哭了一顿后,就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起冉凝的饮食起居,但凡钟溯做不了的,全由她亲自去做。 回到租住的宅院,冉凝就被碧竹扶去沐浴了,说房里还要收拾一下,等冉凝沐浴出来刚好。 冉凝受伤这几日也的确没有好好沐浴过一次,便让碧竹扶着去了。 等她沐浴完回到房间,才发现屋里已经和她走时完全不一样了——被褥都换成了大红色,就连床帐也换成了红色,桌上燃着一对红花烛,怎么看都像是新婚的样子。 钟溯已经沐浴好了,在坐在房里等她。见她进来,便走过去牵起她的右手,说道:“这一天我等很久了……” 冉凝抿着嘴唇,脸颊泛出红晕。她自然知道钟溯的意思,心下紧张的同时,也是害羞不已。 碧竹帮两人关好门,也退到了院外,把这里留给他们。 钟溯抱起冉凝,走向艳红地大床。 他知道冉凝受了伤,应该好养着,现在圆房恐怕不合适。但他实在不想等了,他想让冉凝真正成为他的人,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芙蓉帐暖,今宵漫长,红烛莹莹,一刻千金…… ☆、第99章 安稳 第99章安稳 冉凝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但钟溯身上的那种药香味还在。冉凝一转头,就看到放在枕边的香囊,不必猜也知道这是钟溯留给她的。 身上还有些酸痛,不过并不碍事,冉凝握着香囊摩挲了一会儿,才对门外喊了一声:“碧竹。” “诶!”碧竹听到冉凝叫她,立刻应着进了屋,“少夫人,您醒啦。”碧竹小脸红扑扑地,一看就是在为冉凝高兴。 “嗯。相公什么时候走的?”冉凝问道。 “天刚亮就走了,临走前还坐在床边看了您好一会儿呢。”碧竹笑道。 “嗯。”冉凝笑了笑,北鑫的大军都在等着钟溯,钟溯不可能沉浸在儿女情长中,这点冉凝是很理解的,钟溯留下了香囊也是一种体贴,现在这种时候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少夫人,奴婢烧了热水,您要沐浴吗?”碧竹问。 “好。”冉凝点点头。钟溯有战事要忙,而她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等钟溯回来。 西崖原本拿走了三座城池,现在被钟溯打回来两座,宁王自然是坐不住了,亲自前来督战。而接下来的两个月北鑫军完成了一次大逆转,不仅把最后一座城池抢了回来,还再接再力,抢了西崖的两座城。 宁王的确骁勇,但与不再被内力困扰的钟溯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北鑫军的气势让西崖皇帝也有些慌神了,向北鑫开战原本就是宁王的主意,开始的时候战况的确非常好,让他很满意。但从钟溯来了,一切就都变了,就连宁王都被打得节节败退,实在让他不能不心惊,同时也开始怪罪宁王的莽撞和无知。 楚川也不急着回国,一路上跟着钟溯打仗,帮忙之余,也与钟溯和六皇子结下了不浅的交情。这对日后两国合作也是多有益处的。 冉凝虽未入军营,但这一路上也是跟着钟溯走的。钟溯攻下一座城,她就和尊尘、沉枫在那里租住宅院,虽是处于战火中,但也算体会了一次西崖的风土人情。 钟溯休整的时候会到冉凝这儿来,两个人说说话,钟溯关心一下冉凝恢复的情况,圆房后的小别胜新婚也让两人越发甜蜜起来。 北鑫帝接连收到捷报,心情好得红光满面的,待贤贵妃也更加体贴了,总在贤贵妃面前夸钟溯能干,也夸六皇子长大了。贤贵妃笑着、应着,看似体贴,但心里已经不如之前与皇上那般亲近了。六皇子运送粮草被劫一事,若非让皇上病倒,还不知道是怎么个结果呢。皇家无父子,这话是一点也没错的。 西崖帝似乎已经放弃了宁王,无论粮草还是军力,到后期都跟不上了。最终宁王被钟溯斩杀于西崖大营中,隔日西崖帝便派了使臣前来求和。 在宁王临死前,钟溯问了关于他和鸿王的交易,宁王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也没再隐瞒,把事情全说了,还在钟溯的逼迫下,将事情原原本本写了下来,他与鸿王勾结的信件也一并交了出来,钟溯这才留了他个全尸,也算是给面子了。 事情的经过与冉凝原先猜测的一致,大皇子也是自己有野心,才落得这么个下场,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天气热起来,冉凝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也没什么食欲,睡觉的时间变多了,就是醒来也时常打瞌睡。 西崖求和的协议还需要皇上最终定夺,所以北鑫与西崖现在处于暂时休战的状态,钟溯也在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后,前去看冉凝。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钟溯说道。夏天人会轻减一些也是有的,但像冉凝这样不仅轻减了,脸色还不怎么好的,就不太正常了。 “没事。”冉凝微微笑了笑,“天热,睡得也不安稳,脸色差点也是有的。” 这里不比在府上,没有冰可供冉凝用,只能靠扇子扇凉,可作用也不大。 这时,碧竹端来了刚制好荷叶莲子汤,这东西在夏天是最能清热去暑气的,冉凝也喜欢,每天能喝不少。因为没有冰,所以最多是用井水镇一下,不算太凉,喝着也舒服。 冉凝喜欢喝这个倒也没什么,可用它代替饭食可不太好。钟溯放下汤匙,对小五道:“去请师父过来一趟。” “是。”小五应着就去了。 冉凝看向钟溯,有些不解。 钟溯说道:“让师父给你看看吧,暑气虽厉害,但也不能不好好吃饭。” 既然小五已经去了,冉凝也就没反对。 不多会儿,尊尘就过来了。 “师父,您给冉凝把把脉吧。再这么轻减下去,恐怕不到秋天就已经瘦到脱形了。”钟溯请尊尘坐下,说道。 尊尘也觉得冉凝这段时间瘦得厉害,便伸手给她把了脉。 片刻之后,尊尘起身对小五道:“去外面请个大夫。” “是。”小五也没多问,赶紧就去了。 “师父,冉凝可是有什么不妥?”钟溯忙问。他看师父的神色还算平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既如此,又何需去外面请大夫? 尊尘看了看冉凝,又看了看钟溯,说道:“冉凝有孕了。” 冉凝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盛着荷叶莲子汤的碗碰倒。 钟溯也是一脸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冉凝居然有孕了。 尊尘看着这两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说道:“我在这方面并无建树,所以还得请个正经大夫过来,再看需要调理哪方面。” “是。”钟溯忙应着,赶紧让碧竹把荷叶莲子汤拿走,毕竟这东西还是有点凉的,他怕冉凝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这样的惊喜也让冉凝许多才回过神来,在确定这不是做梦后,眼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钟溯摸了摸冉凝的头发,说道:“要小心些,别乱动。” “嗯。”冉凝乖乖点头,等着大夫过来。 不多会儿,大夫便被小五请来了。诊过脉后确定是有孕了,刚一月有余,还是不安稳的时候,需要好生养着,千万不能劳累了。之后又开了些安胎的药方,并应钟溯的要求,写了适合夏天的食谱。 送走了大夫,钟溯赶紧把冉凝抱到床上休息,冉凝现在不宜赶路,钟溯也暂时不准备让她回京休养。 冉凝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觉得十分神奇。这个孩子来的并不在她和钟溯的预料之中,但也的确是个惊喜,她会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孩子,等他平安降生。 钟溯握着冉凝的手,说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 “嗯。”冉凝笑应着,老实地躺在床上,她的睡意还是很重,不过有孕的嗜睡给她带来更多的是幸福感,让她对这个小家伙的生出也更加期待了。 和解的协定还未签下来,留守在京中的暗卫就匆匆来报,说鸿王反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既意外,又有些能理解。毕竟宁王已经死了,鸿王没有帮手,局面恐怕也不是太好。钟溯还未回京,鸿王通敌的事还未禀明皇上,与其到时候被揭穿处于被动,还不如他主动反了,还能多一分希望。 “现在怎么办?”元衡阳有些犯愁地问道。 现在他们几个都聚在钟溯的帐子里想主意。这个时候带着大军回去救驾并不现实,这么多人,就算再快也快不过鸿王攻进皇宫的速度。 “这个时候,六皇子最好能赶回京中,以防万一。”都沐一说道。 六皇子回去,一方面让皇上知道六皇子是挂念着皇上,要前去救驾,另一方面,万一有个不测,两败俱伤,六皇子也能顺势登基,占尽天时地利。 “嗯,我也想尽快回京。”六皇子说道。他并不是为了皇位,而是担心自己的母妃和镇北侯府。一旦鸿王得逞,那遭殃的首先就是他母妃和外公一家。 “边关的事未了,带边关的一部分将士回去也不合适。”元衡阳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最合适。 “我倒是可以护六皇子回京。”楚川主动提议。他这次带来的人不少,虽帮着钟溯打仗也伤了几个,但都是轻伤,并不碍事。 “能得殿下保护,狄遥感激不尽。”六皇向子楚川道谢。 “六皇子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只要你不觉得我干涉北鑫的国事就好。”楚川身份敏感,有些事的确要三思。 六皇子忙摆手,说道:“殿下仁义,助我颇多,怎能说是干涉呢?”六皇子对楚川十分有好感,也的确打心底感谢他。 “其实说句私心的话,我也希望六皇子能继承皇位,这样对我南炎也实有好处,我这皇位坐得也安稳。”楚川笑道。 “是,若我继位,有殿下这样的邻国皇帝,也可少操心许多事。”六皇子应道。 钟溯放下茶杯,说道:“那就楚川带人跟我和六皇子一起走吧。” “你要回去?”元衡阳有些意外。不过回头一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嗯,这里就交给你和沐一了,冉凝暂时也不回去,还得你多照应。军队的事你不必操心,这里的将士除了楚川的人,我一个也不带。”钟溯说。 “那怎么行?”京城凶险,只带那么少的人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钟溯微微勾起嘴角,说道:“你没现在吗?我麾下的士兵一个也没带来。” 这话倒把元衡阳说愣了,他还真没发现这件事。 “所以我们这次带来的兵根本不足皇上圣旨要求的。我的士兵被我藏在了父亲营中,防的就是这一天。”从西崖向北鑫开战,冉凝提醒他早做部署后,他便提早做了准备,防了这么一手。 “你还真是……”元衡阳笑着摇摇头,说:“你这一手防得好!” 钟溯笑了笑,说:“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这里你和沐一看着办。” “放心。”元衡阳点点头,“弟妹那边我也会帮你看着的。” “好。” 当晚,钟溯去了冉凝那儿,跟她说明了情况和接下来的安排。 冉凝听完点点头,嘱咐了他几句,让他不必担心自己,等孩子满三了月,胎像稳定了,她就跟着义父和师父回去。 钟溯也叮嘱了冉凝几句要注意的事项,担心全写在脸上了,当晚抱着冉凝睡下,次日天没亮就回了军营,跟六皇子、楚川以及楚川的军队一起赶往京城。 其实鸿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他知道钟溯和六皇子不可能单独回来送死,若带大军回来速度可想而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回来,他已经登基了。反正宁王他也已经用完了,死活他也不在意。 不过他得意了没几天,手下的人就来报,说钟溯回来了! 钟溯回来后直接去了钟将军的军营,带上自己的人和楚川的人开始攻城。 现在钟将军和镇北侯带着一他们手下的士兵在宫中保护皇上。鸿王暗地里集结招买的兵马在攻皇宫,同时守死了城门。钟溯现在要做的是攻破城门,歼灭乱党。 看到钟溯在城外发出的信号,钟将军也松了口气,开始联合驻守宫中的侍卫们反攻,这样的前后夹击鸿王撑了几天就不行了。最终还是钟溯先一步攻破城门,拿下了鸿王。宫里这也得以松了口气。 对于钟溯和六皇子的及时到时来,皇上很是欣慰,也很高兴。楚川虽算是不速之客,但也是帮了他的,所以皇上也是热情招待了他。 关于鸿王的发落,钟溯和六皇子都没参与,只是呈上了其与宁王勾结的证据。皇上看完后,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下旨将鸿王斩首示众。同时下旨封六皇子为太子,待这次内乱处理完毕,就举行册封大典。 六皇子离皇位以又近了一步,镇北侯府上下也都松了口气。 钟溯向家中陈述了冉凝有孕,暂且无法回京一事。喜得三位长辈眉开眼笑的,谭氏更是恨不得亲自去照顾冉凝。 他内功已经无恙一事之前也已经通过家书告知府上了,不过镇北侯和钟将军还是细细问了,才真正放心下来。 没几日,俞氏哭哭啼啼地上门了,说起了冉姌的事。她也是在鸿王倒台后才知道冉姌根本不是去吃斋礼佛,而是被送去当人质了。鸿王刚反那会儿,万平伯府也是吓坏了,但看形势,鸿王似乎有称帝的可能,俞氏心下也有了期待。可没想到还没期待几天,就被钟溯歼灭了。好在他们并没有参与,倒也不事。只是听说了冉姌一事,俞氏吓得魂都飞了,也不知道要找谁救冉姌,只好求到了钟溯这儿。 钟溯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当场就把冉姌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俞氏听完就傻眼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谭氏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又气又心疼,哭骂着把俞氏赶了出去。 冉姌待在边关也的确是个累赘,钟溯有心杀她,但想到冉凝肚子里的孩子,也想给孩子积点福德,便准备交给徐大人处理。 万平伯在得知此事后,狠狠地扇了俞氏一巴掌,骂她教女无方,并宣称不会再认冉姌这个女儿,让她自生自灭去。 所以冉姌被带回京城时,只有俞氏去看了她,可母女俩刚见面,冉姌就突然口吐鲜血,死在了牢中。俞氏原本以为是钟溯所为,正要大闹一番,可一查,这毒居然是鸿王给冉姌下的。这种毒无法根除,必须定期服药,若落下了,半年内必定毒发身亡。 万平伯已经不管冉姌了,冉姌又是嫁出去的女儿,死后也不能进冉家祠堂,俞氏只得找个地方草草地将她埋了,了却了她这被嫉妒充斥的一生。 就在钟溯考虑要不要回去找冉凝之时,宫中传来消息,说皇上遇刺了。 这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赶到宫中才知道,刺杀皇上的人居然是大皇子那位已经疯掉的母妃江妃。再往下一查,放江妃出来的居然是皇后。皇后失了儿子,心中也是怨恨不已,做出这种事虽让人意外,但也是想给儿子报仇。 这一下刺得太准,即便有太医们的全力救治,也是回天无力了——皇上驾崩。 忙完皇上的丧礼,六皇子顺利登基。皇后因为放江妃刺杀皇上一事,被幽禁坤临宫,终身不得出。 登基之日,新帝立生母贤贵妃为皇太后,晋钟将军为正一品兵马大元帅,晋钟溯为正二品龙虎将军兼正二品都指挥使…… 所有参与西崖一战的将士们也都得了封赏,一个也没落下。 而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是,新帝居然在朝上直接封钟溯之妻冉氏为正二品诰命夫人。此等隆宠让人不禁猜测这其中有一半应该是嘉奖钟溯的,毕竟是钟溯带军破开城门,才有了六皇子的登基。 别人怎么想,钟溯并不在意,他知道新帝封冉凝并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而是冉凝这次的确帮了不少忙,无愧于这位置。 入秋后天气凉爽得很,让人心情十分舒畅。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慢行在京城的路上,最终停在了镇北侯府前。 冉凝掀开车帘,就看到已经在门口等她的钟溯。如今冉凝的胎像已经稳定,虽还未显怀,但人已经比之丰润了一点。 “相公。”冉凝露出笑意,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钟溯了。 钟溯扬起嘴角,走过去将她抱出马车,大步进了镇北侯府。 冉凝靠在钟溯身上,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钟溯带给她的安稳。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他们担心的事了,属于他们的安逸的日子也终于来了。虽然这一天他们等了很久,但回头去看都是值得的。现在她也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平安生下孩子,与钟溯安稳、幸福地过完一生。 毕竟再多的荣华也不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 《相知缘》的正文部分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对正版的订阅。 这是本瞳第一次尝试写古言,还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尚需多学多练。感谢大家的不弃,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所有投霸王票给我的小伙伴们,大家破费了。 本文还有一篇番外,明天准时更新,大家别忘记看。 再次感谢大家!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