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傻子宠妻日常 作者:夜子莘 文案 徐砚琪:“大姐,你家相公在外面养女人。” 徐砚秋:“你家相公是傻子。” . 徐砚琪:“二姐,你家相公在外面犯事了。” 徐砚思:“你家相公是傻子。” . 徐砚琪:“三姐,你家相公做买卖把钱赔光了。” 徐砚芳:“你家相公是傻子。” . 徐砚琪火了!怒了!抓狂了!我家相公不是傻子!不是傻子!不是傻子!!! 内容标签:甜文 布衣生活 宫廷侯爵 重生 主角:徐砚琪,朱斐 ┃ 配角:朱老夫人,朱霆,崔岚,徐砚思,徐砚秋,徐砚芳,徐宗文,徐宗益 ==================   ☆、第一章 重生   “小姐,今日崔记珠宝铺的掌柜家里办丧事,我们还是去别家吧。”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芷巧规规矩矩地对着一辆停下来的豪华马车回道。   话音刚罢,马车的珠帘被人从里面微微掀开一条缝隙,随之露出一只纤细白嫩的玉手来。   端坐在马车里的徐砚琪透过珠帘的缝隙抬头望去,“崔记珠宝”的牌匾上如今被白绫绢花遮挡,随风飘摇,店铺的大门紧闭,周围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看上去好不凄凉。   徐砚琪握着珠帘的手紧了紧,恨不得将垂下来的那些珠帘子撕扯下来,清冷的眼眸扫向周围的人群,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小姐……”芷巧正欲再开口说话,却被徐砚琪一个抬手制止,芷巧疑惑着看她,却见自家主子正凝神听些什么,心下好奇,便也跟着认真听了起来。   “你说这崔掌柜家里也真是不顺,昨日还红红火火地办着喜事呢,今日却又办丧事了,真是世事难料哪!”   “谁说不是呢,昨儿个刚嫁出去了小女儿,当天晚上便没了大女儿,这一喜一悲的,崔掌柜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你们说这崔玥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去了呢?我听人说原本和朱家订了亲的便是大女儿崔玥,可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换成了小女儿崔岚。我觉得啊,这崔玥的死和这事肯定有关系。”   “我看也是,若不然崔玥怎会这么巧赶在自己妹妹成亲的当晚丢了性命,你们说,会不会是妹妹妒忌姐姐嫁了高门大户,所以害了姐姐,然后代替姐姐成亲呢?毕竟一个掌柜的女儿能嫁入侯府,那可是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什么呀,我听说是那崔玥自己不知检点,明知与朱家早有婚约还与外男私通,朱三爷气不过才退了婚换成妹妹的。说不定啊,是那崔玥没了脸,这才自尽的。”   “真的呀?哎呦,我看那崔玥平日里也是个老实乖巧的丫头,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做出此等肮脏龌龊的事情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她这样真是败坏门风,给崔掌柜一家丢脸。”   “谁说不是呢,崔掌柜一个人把两个女儿拉扯大多不容易,没成想又摊上崔玥这样不肖的闺女。”   听着众人的议论,徐砚琪的脸渐渐由红转白,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芷巧觉察出了她的异样,急忙揭开珠帘去扶她:“小姐,您怎么了?”   听到芷巧的问话徐砚琪渐渐回神,面色也有了好转,对着芷巧道:“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吧。”   “是。”芷巧应了声跳上马车,又冲着马夫摆了摆手,马夫会意地驾着马车前行。   一路上,芷巧狐疑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后马车里的徐砚琪,心中有些疑惑。她家小姐自捡回一条命,就跟变了一个性子似的,完全找不到之前的影子了。   说起来,自家小姐也真是命苦。   原本,作为清原县县令最小的嫡女,徐砚琪自幼便是被徐大人和徐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而徐砚琪本人又长相貌美,上门求亲之人自是数不过来,在清原县这一方天地里,那就是天之骄女的存在。   可是,谁又能想到,徐大人千挑万选的女婿却……   徐砚琪的夫家姓戴,戴家世世代代都是生意人,做生意难免要和官府打交道,所以和徐砚琪的父亲徐知县关系一直不错。   戴老爷有心同徐家联姻,而徐知县也觉得那戴赢品貌端庄,一表人才,又是戴家独子,心想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以后定然是吃不了亏的,于是便应承了这门婚事。   谁料想,这戴赢早已心有所属,且又是个痴情儿,自与徐砚琪成婚到如今,两人根本不曾圆房。反而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夜夜留宿。   不仅如此,这才半年不到,外面的那个竟又怀了身孕,徐砚琪是个大小姐脾气,性子烈得很,又哪里愿意忍受这等委屈,在得知此事后便一条白绫上了吊。   当丫头发现时徐砚琪已经几乎没了气,原本想着该是没救了,却不曾想昏睡了一天一夜后,竟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只是,这徐四小姐自苏醒开始便很少说话了,以前性子活泼爱闹,如今却像换了魂儿一般,竟连自幼跟着她的丫鬟都觉得陌生了。   .   回到徐砚琪居住的小院,却见朱彤带着一帮子人正忙活着什么。   芷巧见了走上前去拉住她:“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怎么搞得这么大动静?”   朱彤道:“小姐好不容易醒过来,当然要好生打扫,去去晦气。”   徐砚琪看了看拿着扫帚、抹布、水桶的众人,倒是并未有什么意见,转首对着芷巧吩咐:“我身子不舒服,想进去休息片刻,你们不用进去伺候了。”   芷巧听罢担忧地询问:“小姐身子不舒服,可要奴婢去请郎中来看看?”   “不必。”徐砚琪淡淡地回了一句,径自便进了屋,关上房门。   院里的芷巧同朱彤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都无奈地摇头叹息,她们家小姐当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朱彤看徐砚琪进屋后便没了动静,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芷巧:“哎,今日小姐刚刚苏醒过来,身子还虚弱着呢,怎么突然想到去珠宝铺子了,可买了什么首饰回来?”   芷巧摇头:“什么也不曾买,这事说来也怪,今日小姐指明了要去崔记珠宝铺,可铺子里掌柜刚死了个女儿,生意关门了。“   “崔记珠宝?”朱彤喃喃了几句,目露困惑,“以前小姐买首饰不是惯爱去林记吗,今日怎么突然想到去崔记了?”   “谁知道呢,四小姐自这次醒来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有时候真怀疑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唔,唔……”芷巧正说得起劲却被朱彤伸手捂住了嘴巴,一时气的不停用手去拉朱彤的衣袖,一脸的不乐意。   朱彤却是并未松开,慌乱地瞧了瞧四周,见众人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这才安下心来,对着芷巧睇了一眼,缓缓将手放下:“哎呀,瞧你这口没遮拦的,也不当心着点儿,说什么胡话呢。若是让主子知道了,可有你好受的!”   芷巧拿开朱彤的手,知趣地吐了吐舌头,却又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我俩自幼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她的脾性你我会不清楚?小姐如今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是不是真的因为姑爷和那女人的事受刺激过度了?”   朱彤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幽幽长叹一声,心中暗思,也不知自家小姐的转变是好是坏。   .   卧房里,徐砚琪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拿着桃木雕花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弄着披散下来的那一头浓密乌发,镜中的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眸若水杏,眼睛眨动之间波光流转,透着股灵动之气。   凝视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面容,她心头五味掺杂。   想起刚刚在“崔记珠宝”门前听到的那些话,她姣好的面容便渐渐阴沉下来。人都死了,却还往她身上泼脏水,还真当她崔玥是受气包,纸糊的吗?   若她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去了,那也便罢了,可如今老天让她崔玥借居在别人的身体上活下来,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吐出来的。   崔岚,你以为陷害姐姐,嫁了朱霆,入了侯府,你便能够荣华富贵,安享一生?   可是,你怎么也想不到,被你视作嫁入侯府绊脚石的亲姐姐还会有死而复生的一天吧?   从今天起,她是徐砚琪,是徐知县的四女儿,再不是那个软弱单纯,为念及亲情最后赔上性命的崔玥了!   徐砚琪正暗自思索着,却听到门外传来朱彤的声音:“姑爷,您怎么来了?”   “我听闻少夫人醒了,所以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了?”说话的是徐砚琪的夫君戴赢,也是将真正的徐砚琪逼迫致死的元凶之一。   徐砚琪之前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崔玥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我们小姐身子不太舒服,刚刚又歇下了,姑爷需要奴婢先去通报吗?”   “我进去看看便好,不必打扰她。”   里面的崔玥听说戴赢要进来,面色微变,忙从梳妆镜前站起身快速走至床榻,拉下帷幔,平稳地躺上去佯装熟睡。   一系列动作刚刚完毕,便听得传来“吱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是戴赢那不紧不慢中又带着犹豫的脚步声。   崔玥隐隐感觉到戴赢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走到她的榻前,并小心翼翼地为她掖了掖被褥,崔玥吓得整颗心脏砰砰乱跳。   她心中疑惑,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来判断,这戴赢和徐砚琪的夫妻关系并不好,甚至二人成亲这半年里根本不曾圆房,那戴赢今日这举动是为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对她关怀备至起来了?   因为徐砚琪上吊一事心生愧疚?又或是怕徐砚琪在府上出了事,他的老丈人徐知县那里不好交差?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戴赢缓缓开口:“你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妻子,是我戴赢没有这个福分,恨只恨我们两人无缘,我的心在娶你之前便被薇薇占满了,再容不下其她女人。……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如果有来生,我戴赢绝不负你!”   戴赢声情并茂地说了这么一通话,看了看榻上睡得正香的徐砚琪,缓缓转身走出了屋子。   听到房门渐渐被关上,崔玥睁开晶莹通透的双目,眸中一层轻嘲掠过。   人都被他逼死了,现如今还说这些,当真是可笑呢!   ☆、第二章 出手   “小姐,姑爷唤您去前厅用晚膳。”   朱彤进来禀报时崔玥正独自趴在窗牖边上发呆,听到这话她微微一愣,继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地弧度。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戴赢可是从未主动要求见过她,今日又是探病又是邀她用膳的,还真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徐砚琪的心思芷巧不懂,只觉得是姑爷开始注意起自家小姐了,心里比自己得了宠还高兴:“小姐,不如奴婢帮您重新梳洗打扮一下吧,前段日子在姚记新订做的衣裳可还没试过呢。”   徐砚琪不由失笑,戴赢邀她用膳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心安,又何曾会想到同她这个妻子重修旧好?他对林薇如此痴情,又岂是她打扮自己就能吸引他的目光的?   更何况,如今的徐砚琪可不曾想过要在这不见天日的高宅里依靠戴赢这么个男人过一辈子。   那么,戴赢的态度如何还重要吗?   “不必了,不过就是用个晚膳,何须如此庄重。”她淡淡开口。   似乎觉察到徐砚琪并不因此感到高兴,一边的朱彤忙笑着道:“小姐说的是,不过是和姑爷用个家常便饭罢了,更何况,我们家小姐天生丽质,不用刻意妆扮便已是个十足的美人了。”   .   到了前厅,戴赢已经早早地候在那里,看到徐砚琪过去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前:“你来了,身子可觉着好些?”   徐砚琪淡淡点头,溶溶的月华打在脸上,黝黑的眼眸有些明明灭灭:“烦劳夫君挂念,已经好些了。”   徐砚琪的客气与疏远让本就心中有愧的戴赢心中更是自责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着道:“快坐下用膳吧,不然饭菜便该凉了。”   徐砚琪规规矩矩地走到饭桌前坐下,便有丫鬟婆子们端了一碟碟的饭菜过来,片刻的功夫便摆满了桌子,看上去倒是很丰盛的样子。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这归来居的红烧鱼骨我吃着不错,你也尝尝吧。”戴赢说着夹了一块儿放入徐砚琪的碗中,这样的亲昵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真觉得是对儿相处融洽的夫妻。   看着不停往自己碗里夹菜的戴赢,崔玥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人活着的时候满不在乎,如今人不在了倒想起好好对待来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担心她上吊之事传入徐知县耳中,致使他在外面养了林薇的事情被徐知县查出来。   这戴赢自始至终都只在乎林薇一个,真正的徐砚琪因为这么一个男人上吊自尽当真是不值当。不过想想自己,她崔玥可不也是因为个男人上吊自尽的,说起来她和徐砚琪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她却又比徐砚琪幸运几分,毕竟朱霆曾经对她的感情是真的,若不是崔岚从中作梗……   想到朱霆,崔玥眸中染上阴霾,心中微微有些疼痛。   须臾,她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她以为和朱霆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他是懂她的。   原来,竟也不过如此!   “怎么不吃呢?”戴赢看自己夹了一碗的菜徐砚琪动都没动一下,一脸担心地看过来,“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徐砚琪回神,冲戴赢虚假地笑了笑:“夫君多虑了,我只是在想自己有幸死里逃生定是上天垂帘,为念及恩德我打算明日前往龙隐寺祈福还愿,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听徐砚琪提及之前的事戴赢的面色有些尴尬,沉默须臾方道:“如此也好,我明日也无甚大事,不如陪你一同前往。”   “不必了。”徐砚琪不假思索地回绝,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地淡定从容,“夫君生意繁忙,我有朱彤和芷巧陪着便可。”   徐砚琪的体贴让戴赢心头的自责更甚,想再出言说些什么,却猛然发现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带给她的只有伤害,真的是没什么立场陪在她身边。   看到戴赢脸上的内疚与痛苦徐砚琪很是受用,低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饭菜,味道也比之前可口了许多。   .   翌日清晨,徐砚琪刚用罢早膳朱彤便来禀报:“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徐砚琪一边喝着消食的清茶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带上了?”   “回禀小姐,已经带上了。”朱彤回罢又忍不住开口,面露纠结,“小姐,我们这般若是被姑爷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   徐砚琪用茶杯盖子随意地拨弄着杯中漂浮的些许茶花,茶水温热的水汽缓缓升腾,在她晶亮的眼眸中蒙上一层水雾,显得越发难以捉摸。   须臾,她勾唇浅笑:“我和他如今已到这步田地,你觉得我若不这么做他日后便会好生待我?”   朱彤被问的哑口无言,看向徐砚琪的目光中带着心疼。她跟随小姐多年,她家小姐自幼便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唯独这婚事却让人心疼的紧。   朱彤眼里的真诚让徐砚琪有些微怔,朱彤和芷巧一样,是自幼被徐夫人安排在徐砚琪身边照顾的贴身丫鬟。她虽不是真正的徐砚琪,可如此情真意切的担忧还是让她觉得感动。   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丫头尚且对她如此真心,可是她的亲妹妹呢,却为了嫁入侯府不惜败坏姐姐的名节。当真是讽刺至极!   崔岚,嫁入侯府的日子可如你想象中那般自在安好,令人生羡?   .   徐砚琪带着芷巧和朱彤出了戴家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不过却是并未去龙隐寺,而是去了城南的芙蓉巷。   芙蓉巷的宅子不同于街道市集上那些门面房,也不同于一些胡同里的小门小户,在这条巷子里居住的一般都和清原县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沾亲带故。虽说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的内宅那般雅致敞亮,富丽奢华,却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住宅了。   而林薇,便是被戴赢安置在了此处。这戴赢为了不让徐知县发现林薇的存在当真是下了功夫的,芙蓉巷处于清原县南面,离东城的戴家有不远的距离,戴赢为了每日见佳人一面不惜跑这么远的路程,倒还真是痴情一片。   只是,戴赢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林薇为了能进戴家,可是早就把自己的藏身之处暴露给了徐砚琪。甚至用她腹中的孩子将真正的徐砚琪逼迫致死,可怜戴赢到如今还觉得自己一心呵护的女人是个弱不禁风的良善主儿。   徐砚琪的马车在芙蓉巷的第三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在朱彤和芷巧的搀扶下款款从马车内走下来,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朱门,徐砚琪使了使眼色。   芷巧会意的上前叩门,不多时便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传来,随之便是卸下门栓,大门打开的声音。   门内走出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身材肥胖,面上带着精明,一身下人的打扮,却丝毫没有下人的维诺感,倒有种狐假虎威的架势,让人瞧着不太舒服。   她看到徐砚琪愣了愣,扯着尖细的嗓音问:“找谁呀?”   芷巧不悦地瞪了那婆子一眼:“好生无礼的奴仆,敢这般跟我家少夫人说话!”   听到“少夫人”三字那婆子面色微惊,看样子似是知道了徐砚琪的身份,忙俯身赔了笑脸,却并不见多少敬意:“原来是少夫人,小人这便去告知我家夫人,还请少夫人稍候。”   徐砚琪脸上渐渐升起一丝薄怒,瞥了眼一旁的芷巧,芷巧似是得了授意一般,立刻从后面走上前对着那婆子便是一个耳光:“大胆刁奴,难道这戴家除了我家少夫人之外竟多了第二个少夫人不成?一个养在外面的婢子也敢自恃夫人之名?”   那婆子被打的趔趄了一下,心中虽不服,却是不敢再顶撞一句,只垂着头连连认错。任凭徐砚琪不受戴赢的宠爱,却也是徐知县的爱女,她还是不敢得罪的。   徐砚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径自跨过门槛入了宅内。   刚到院中便见一婀娜多姿的少妇轻移莲步从屋内走了出来,雾鬓云鬟,肌白肤嫩,小腹微微隆起,显得略微有些笨拙,却不失美感。这人徐砚琪大脑中还有印象,正是林薇。   “呦,什么风儿把姐姐给吹来了,当真是稀客呢。”林薇一手抵着腰肢一手轻抚着微隆的小腹,一双狭长的凤眸中闪着讥讽与得意。   林薇的嘴脸让徐砚琪一阵反感,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也渐渐浮出:   “徐知县的四女儿,清原县的天之骄女,我还真想知道若是外人知道你徐砚琪成婚半年还不曾同自己的夫君圆房,那会传来怎样的流言蜚语呢,想来一定很有意思吧?纵然有戴老爷和夫人护着你,可是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儿媳妇你觉得他们会护你多久?我如今怀了戴郎的骨肉,这孩子早晚也是要认祖归宗的,倒不如少夫人大度一些,同意戴郎纳我为妾,倒还为少夫人搏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呢,您觉得呢?”   思绪回转,徐砚琪忍不住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当初便是因为林薇的这些话逼得真正的徐砚琪上吊自尽的。   说起来那徐家四姑娘也真是性子刚烈,以为自己死了徐知县追查下来戴赢和林薇也得不了好处,或许还会为她陪葬。却不知人死如灯灭,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同归于尽可不是什么好计策。   崔玥也是到现在才明白这个理儿,所以这一世,她定要好好地活着。   林薇看徐砚琪迟迟没有反应,又忍不住开了口:“姐姐今日前来可是想明白了妹妹之前说的话?”   一想到徐砚琪可能服软,答应纳她为妾,林薇的心里便如百花绽放。只要她入了戴家,又有戴赢的宠爱护身,还怕没有将徐砚琪从正妻之位拉下来的一天吗?   徐砚琪抬眸对上林薇那得意的笑脸,她的唇角渐渐勾起一抹轻嘲,转首看向一旁的芷巧:“怎么,我爹何时又多出一个女儿来我竟不知道?”   芷巧促狭地笑了笑:“少夫人,您可不就是徐大人最小的女儿嘛,哪里会凭空多出来一个。有些人姐姐妹妹地乱叫一通,还真是不知羞耻!”   “你!”林薇气的面颊憋得通红,眸中染了愠色,不过很快又转为讥笑,“怎么,少夫人是在戴郎那里受了气,所以来我这里挑事吗?”   徐砚琪随意转动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淡淡一笑,轻启朱唇:“既然怀了身孕便是我们戴家的功臣,我这做主母的怎么能不来探望呢。朱彤!”   一直捧着汤罐站在一边的朱彤闻声走上前来:“奴婢在。”   徐砚琪瞥了眼汤罐又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林薇,面色温柔无害:“你肚子里怀的总归是我们戴家的血脉,我身为主母又岂能不管不顾?这安胎药可是我特意命人为你熬的,你可莫要辜负了才是。”   林薇之前的得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惶恐,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你,你要害我的孩子!”   “是又如何?”徐砚琪面色徒然一凛,语气清冷的吓人,“你以为你有了孩子便可以把我踩在脚下?我徐砚琪想做什么你拦得住吗?”   “你敢!”林薇急的手心里已经出了汗,面上却渐渐恢复平静,一副笃定了徐砚琪只是吓一吓她不敢真动手的样子。   ☆、第三章 偶遇   徐砚琪不由觉得好笑,转身端起朱彤手里的汤罐倒入碗中些许,放在手里晃了晃,又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向林薇:“那你就看看我敢,还是不敢。”   林薇惊得后退几步,眼珠飞快滚动几圈,又定定地落在徐砚琪身上:“你若杀了我的孩子,戴郎一定不会原谅你,他会休了你的!”   “是吗?”徐砚琪勾了勾唇,“谢谢你这般为我着想,不过这汤你还是要喝下去的。”   说罢她对着芷巧使了使眼色,芷巧和朱彤立刻走上去一人拽住林薇的一只胳膊,徐砚琪上前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双唇,顺势将手里的汤药灌入林薇口中。   林薇喝了药后无力的跌在地上,目光中夹杂怒火,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徐砚琪,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徐砚琪将手里的药碗扔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对着林薇点头:“我等着。”   说罢率先便出了院子,芷巧和朱彤见此也忙跟了出去,独留林薇依然跌坐在地上,一双眼眸中透着狠毒。   徐砚琪,你以为你是徐知县的女儿便可无法无天了吗?我林薇可不是吃素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   马车上,徐砚琪面容平静地闭目而坐,好似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朱彤有些不安地开口:“小姐,我们就这么喂林薇喝了堕胎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这么死了,会不会太……”   朱彤说到一半突然止住,徐砚琪缓缓睁开双目瞥了她一眼:“你想说我太残忍?”   朱彤面色微惊,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   徐砚琪突然笑道:“其实,那真的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补药而已。”   “补药?”芷巧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徐砚琪,明明是自家小姐亲口吩咐让她和朱彤准备堕胎药的,如今怎么就……就成了补药了?   徐砚琪道:“那药今天早上我已经亲自给换掉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毕竟无辜,让她亲手杀害一条鲜活的生命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的。   “既如此,我们又为何要去跑一趟呢?这样岂不是让那贱人得意?”芷巧还是不明白。   朱彤却是有些了然了:“小姐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不过我看今日之事过后她肚里的孩子怕是也不保了。”   徐砚琪眸中露出一抹赞赏,朱彤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   芷巧依然云里雾里:“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就听不懂。”   朱彤笑着提醒她:“刚刚你拉着林薇让小姐喂她喝药时用了多少力道?”   芷巧认真地想了想:“好似是没有多用力的,应该是那女人见挣扎也没用索性便放弃了。”   朱彤道:“天下父母心,有哪个母亲在腹中的孩子有危险时不会拼了命的护着?林薇妥协的未免有些太快了。”   这次芷巧算是有点儿明白了:“我知道了,那贱女人定然是想借这件事让姑爷给她出头,如果她失了孩子,姑爷一心软兴许就能让她进戴家了。”   这么一想,芷巧更是觉得气愤了,“为了做个妾室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了,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朱彤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脑子总算开窍了。”   芷巧接着道:“我看之前那个婆子后来也不见了踪影,想来八成是在林薇的暗示下去找姑爷通风报信了。如果姑爷赶去了,却发现林薇没事,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你们又怎么觉得林薇肚里的孩子还是会不保?”   朱彤眸中的讥讽一闪而过:“小姐难得给她送药,林薇定然觉得这是对付小姐的绝佳机会,自然是要拼上一把的。纵然是……纵然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也要让姑爷彻底厌恶了小姐。她自以为抓住了可以扳倒小姐的时机,却不知早已落了圈套。”   朱彤说着不由看向一直淡笑不语的徐砚琪,自小姐苏醒后竟变得比之前更聪慧了。果然,女人的智慧都是被逼出来的。   “那如果姑爷真的误会是我们小姐下的手怎么办?”芷巧又问。要知道,姑爷平日里最听那女人的话了。   “林薇自己肯定不会买什么堕胎药给自己预备,身边的婆子又不在,为了在少爷赶来之前把孩子打掉,定然会亲自去最近的药铺买药,到时候我们找了药铺的掌柜问话,还怕姑爷不相信?”   芷巧一脸崇拜地看向朱彤:“你怎么能想得到这么多?”   朱彤忍不住轻笑:“这可不是我想到的,我也是根据刚刚的情况胡乱猜测。若说厉害,也是我们的小姐厉害。”说完又转首看向徐砚琪,“小姐,奴婢分析的可对?”   徐砚琪笑着点头:“朱彤心思灵巧。”   芷巧歪着脑袋看向徐砚琪,突然道:“小姐和从前很不一样了呢。”   徐砚琪挑眉:“是吗?怎么个不一样?”   “小姐比以前更聪明了。”芷巧说完又觉得不好,又补充道,“不对,小姐以前也很聪明,只是现在更聪明了而已。”   “对了小姐,我们现在去哪?”芷巧又问。   徐砚琪道:“回徐府,也许久不曾见过爹娘了。”   芷巧眼前一亮:“对了,我们回徐府,有老爷和夫人罩着,就是姑爷想包庇那贱人他也不敢把我们家小姐怎么样。”   徐砚琪抿唇淡笑,掀开窗帘看向外面,此时正值初夏,景色正好,她回首对着芷巧和朱彤道:“这马车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   下了马车,徐砚琪和芷巧、朱彤三人不急不缓地走在清原县的大街上,看着街上的行人以及脚下的青石子路,崔玥觉得换了身份后纵然是曾经走过的道路,如今再走时也和以往不同了。   然而,夏日的天气总是那般阴晴难测,刚刚还是烈日灼灼,转眼却又乌云密布,整个天空好似泼了墨汁一般黑压压的一片。须臾的功夫又电闪雷鸣,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路上的行人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芷巧不悦地皱眉:“哎呀,天怎么说变就变,早知道就让车夫跟着我们了,一会儿下雨了我们赶不回去可怎么好?”   徐砚琪看了看头顶环绕的乌云淡笑:“你不觉得雨中漫步也别有一般滋味吗?”   “啊?”芷巧还在愣神却见徐砚琪和朱彤已经款款向前而去,她急的慌忙跟了上去,“哎,你们等等我呀!”   三个人依旧不急不缓地走在街上,朱彤偶尔和芷巧玩笑几句,彼时徐砚琪总是抿唇淡笑。不过那笑容极浅,似是并未到达心底。朱彤忍不住轻叹,自她家姑娘醒来之后,她的笑容便总是这般浅淡虚无,再没了曾经的纯真俏皮,发自内心的笑容。   正走着,却听得前方的胡同巷口传来阵阵吵嚷之声:   “猪肥,大傻瓜!猪肥,大傻瓜!猪肥,大傻瓜!”   徐砚琪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前面怎么回事,我们去看看。”   “小姐,不行的。”芷巧慌忙上前拦住她,有些无奈的劝慰,“这天马上要下雨,我们还是别凑热闹了,赶快回去吧。”   徐砚琪却是并未听劝,而是径自提起裙摆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前方的一个胡同巷里,一群小孩子正蹦蹦跳跳的对着里面扔石子,想来是哪家的孩子被这群小崽子们合伙欺负了去。   “你们在做什么?”徐砚琪不悦地对着一众小孩儿呵斥一声,那些小孩闻声吓得纷纷四下逃窜,瞬间便没了影儿。   顺着众人投掷的方向望去,却并不似想象的那般是个孩子,而是个大人,且是个男人!   那人如今正蜷缩在墙根,随着一颗颗石子砸过来,他疼的用两只胳膊抱住头部,整张脸埋在膝盖上,倒是看不清他的长相。   “小姐,这人好似是怀宁侯府的大少爷朱斐,脑子不太好使,所以常被一群孩子欺负。”芷巧走上前去解释道。   对于怀宁侯府徐砚琪自然最清楚不过,怀宁侯府的老侯爷朱鸿远早年本是清原县的铁匠,也是他运气好,赶上了天下大乱,朝野纷争,一身武艺的他便趁此时机去从了义军,跟随先帝打下这大齐天下,天下统一后因军功卓著被封为一等侯。   老侯爷不喜朝堂的勾心斗角,便向先帝请辞回清原县安度晚年,然而先帝不允。后来在他锲而不舍地多次请求之下,先帝只好答应他居家迁回老家清原县,但仍袭侯爵之位,享朝廷俸禄。   自此,怀宁侯一家人便在这清原县里定居下来。   因老侯爷还是铁匠时同崔玥的祖父交好,两家早有结为姻亲的约定,老侯爷为人重信重义,一回到清原县便向崔家提亲。   当时崔玥不过两岁,与之定亲的便是长她五岁的侯府嫡系长孙朱斐,后来朱斐因生病烧坏了脑子,崔玥又自幼同朱霆感情要好,长大后的崔玥死活不应这门婚事,这才将订亲的对象换成了朱霆。   不过,崔玥最终也还是没嫁给朱霆。   望着胡同里抱缩一团的朱斐,徐砚琪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她还记得小时候朱斐跟在她和朱霆身边跑的样子,那时候他总是在后面唤着让自己等他,可自己却拉着朱霆跑得更远了。   当年退婚其实是她少不经事,太过任性,若她愿意嫁给朱斐,或许崔岚也不会丧心病狂的陷害她这个亲姐姐了。   说起来,这也是她自己作孽,罪有应得!   “小姐,那群孩子既然被赶跑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徐府吧,不然再过一会儿可能真的要下雨了。”芷巧忍不住再次出声。   徐砚琪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一直沉浸在作为崔玥时的记忆里,竟鬼使神差地缓缓向着躲在墙角的朱斐走去。   她走至朱斐身旁,对着那抱着头瑟瑟发抖的男子弯下腰,目光如浸了水一般散发柔和的光晕:“不要害怕,那些人已经被我吓跑了。”   她的声音很轻柔,似有股奇特的力量,瞬间安定了朱斐的心。   他缓缓抬起头来,两颗大眼珠有神地望着眼前的徐砚琪,停顿了半晌方道:“仙女姐姐好漂亮。”   徐砚琪被朱斐的称呼搞得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朱家的男人似乎都继承了老侯爷战场上金戈铁马的英姿飒爽之气,朱斐的脑子虽然和几岁的孩童无异,但一张脸却是俊逸不俗,五官轮廓分明,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光,纯净的不染纤尘,笑起来狭长的凤眼眯起,如星空中皎洁的弦月。   朱斐的俊逸中透着娇憨,又带着孩童般的稚嫩与纯净,倒是和朱霆不同。朱霆也很好看,一双漆黑的眼眸迷人而深邃,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凌然霸气。坏笑时唇角微微上扬,看一眼便禁不住泥足深陷。   想到朱霆,徐砚琪唇角的笑意淡下来,目光深沉而复杂。   她和朱霆,是再无可能了。   她终究是高估了朱霆对自己的情分,却原来,都是假的。不过因为崔岚莫须有的一句话,他便信以为真,怒发冲冠地指责自己背叛他。   当真是可笑至极!   “小姐,我们真的该回去了。”这一次朱彤也忍不住出声了。   徐砚琪抬头看了看已被乌云尽数遮去的天际,转头对朱斐温声询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这朱斐不管怎么说也是怀宁侯府的大公子,如今一人躲在这大街上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郑叔让我在这儿等他,他去找神医。”   朱斐话音刚罢便听得上空突然传来一声轰隆,朱斐吓得直接扑入徐砚琪的怀里:“怕,我怕。”   徐砚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刚欲伸手推开他却发觉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止不住地抖动,她有些不忍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安慰道:“别怕别怕,只是打雷而已,没事了啊,乖。”   芷巧和朱彤看徐砚琪哄孩子一般的模样一时有些无语,又有些着急,她家小姐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   天空随着几声闷雷的打响,豆大的雨珠开始自上空掉落,只片刻功夫便哗啦啦地大了起来。   “哎呀,下雨了,快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徐砚琪说着拉起地上的朱斐疾步向前跑去。   .   当终于找到一座可以避雨的小亭时,四人早已被大雨冲刷的成了落汤鸡。   徐砚琪捋了捋胸前垂着的两缕青丝,竟已能滴出水来。突然一阵疾风刮过,徐砚琪冷的颤了颤身子。   芷巧见了忙从包袱里取来一件碧蓝色披风:“幸好出门的时候听朱彤的话拿了件披风,小姐先披上吧,这包袱奴婢刚刚一直抱在怀里,还不曾被雨水打湿。”   徐砚琪刚伸手接过便听得“阿嚏”一声,竟是朱斐打了个喷嚏。   徐砚琪扭头望去,却见他正蹲在地上将自己紧紧环住,整个身子冷的瑟瑟发抖,面色看上去有些惨白。   徐砚琪犹豫了一下上前用手里的披风将他裹住:“很冷吗?等过一会儿雨停了就能回家了,你再忍忍。”   “一个大男人身子骨怎么这么弱,跟个病西施似的。”芷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她家小姐一个女儿家,如此将自己的披风给了陌生男子,真是说不过去。若传出去,那可是有损名节的事情。不过,幸好是个傻子,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好了,别发牢骚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朱彤轻声说着扯了扯芷巧的衣襟,芷巧这才噤了声。   “大少爷!大少爷!您在哪儿呢?”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疾呼,徐砚琪狐疑了一下,对着朱斐温声道:“你听听这声音可是在寻你?”   朱斐听话的竖起耳朵一听,一双大眼睛顿时便敞亮了起来,高兴地站起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舞:“郑叔,我在这儿,在这儿呢!”   郑叔闻声向这边跑来,看到朱斐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合了手里的雨伞走过来:“少爷啊,您没事太好了,可担心死老奴了。”   “刚刚有人欺负我,神仙姐姐带我来躲雨。”朱斐并不是很有逻辑地说着,扭头指了指一旁的徐砚琪。   徐砚琪笑着对着郑叔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她还是崔玥的时候去过朱家,也认得这位郑叔,是侯府里的大管家。   郑叔上前两步对着徐砚琪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姑娘关照,我家少爷有些痴傻,想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郑叔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麻烦。”徐砚琪淡笑着回道,举手投足间自有股自然的高雅与大气。刘叔见了,眼中渐渐有了赞赏之色。   “少爷,老夫人和夫人还在等我们回去,咱们走吧。”   “哦。”朱斐乖乖地应了声,又依依不舍地看向徐砚琪,“神仙姐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徐砚琪错愕了一瞬,随即笑道:“会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是的,她们一定还会再见。她崔玥同朱家的渊源,还没有结束呢!   朱斐听了并无怀疑,很高兴地拉着郑叔道:“郑叔,我们赶快走吧,早点儿走下次就能早点儿见到神仙姐姐了。”   一旁的芷巧和朱彤头顶一排排乌鸦飞过……   “哎,把我们姑娘的披风还给我。”芷巧见他们要走急忙上前拦住,她们姑娘的贴身衣物遗落出去终归是不太好。   朱斐撇了撇嘴,紧紧地抓着身上的披风,看上去极不情愿。   徐砚琪见了也不愿为难他,笑说:“罢了,如今天气冷便给他披着吧。”   “小姐!”芷巧看着听了徐砚琪的话便扬长而去的身影忍不住抱怨,“奴婢知道小姐心善,可这般将披风赠与男子于礼不和的呀。这事关你的名节,若是老爷夫人知道了,那可是要责备的。”   徐砚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既如此,不让他们知道也就是了。”   更何况,把披风给他自有给他的妙用。   ☆、第四章 娘家   大雨初歇,云消雾散,风光月霁,水光潋滟晴方好。   徐砚琪和两个丫头刚到徐府门口,便有守在外面的家丁迎了上来:“四小姐回来了。”   徐砚琪点了点头:“我爹娘可在家中?”   “回四小姐,大人去衙门里办事了,夫人在家呢。”   徐砚琪轻轻“嗯”了一声便带着朱彤和芷巧进了家门。   这是崔玥第一次进徐砚琪的娘家,不过有徐砚琪的记忆在,一切都显得轻车熟路。   她没有直接去见徐夫人,而是径自去了徐砚琪之前的雲熙阁,徐府算不上太大,但每一处都极近雅致,独具匠心,彰显着宅中主人的品味。   在这清原县里,能在建筑上越过徐府的怕是只有怀宁侯府了。   入门右转,绕过一片郁郁葱葱、奇花异卉的花园,过了一片假山碧池便是徐砚琪的雲熙阁了,雲熙阁一共两层,徐砚琪的寝室便在楼上。   雲熙阁的前面种着几株合欢树,如今正值夏季,合欢花绽放枝头,因为一场大雨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倒是和如今湿漉漉的徐砚琪三人很是相像。   合欢花,这是徐砚琪喜欢的花,也是她崔玥最喜欢的。   不过,现如今,她们二人已是一体了。   合欢树下,一个婆子正拿着扫把清扫着院里被雨水打落的合欢花,以及地上聚集的水滩,抬头看到徐砚琪眼前顿时一亮:“四小姐回来了?”   徐砚琪笑着走上前:“怎么这时候打扫院子?”   “这院子夫人每天都会命奴婢来打扫,说天天打扫着,等哪天四小姐回来便都是干干净净的。原本早上已经扫过了,可又下了雨,夫人知道四小姐不喜欢这雲熙阁有太多积水,便命奴婢再来扫一遍。早上夫人还念叨着四小姐许久不回来看看,不想今日便回来了,夫人知道了定然很高兴。”   徐砚琪心头微涩,一股暖流在胸前淌过。还未开口,那婆子又目露紧张道:“哎呀,小姐这是淋了雨吧,可要当心着自己的身子,莫要生病了才是,不然夫人又该心疼了。”   徐砚琪笑着摇头:“放心吧,我无碍的。对了,这院子先不必扫了,你去准备些热水来,等我沐浴过后再去见我娘。”   “是。”那婆子应了声转身离去,心里却在嘀咕这四小姐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平日里在家都是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鸟一般,今日倒像是长大了。   .   沐浴过后,徐砚琪换上一袭淡蓝色碎花烟雨长裙,一头墨发带着湿意低垂在后背,一双眼睛盈盈如月,顾盼神飞。白皙娇嫩的脸上并未涂抹任何脂粉,淡雅中又平添几分出尘之气。   听到楼下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徐砚琪拢了拢衣裙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出内室,恰巧便见徐夫人苏氏带着几个丫鬟走进来。   苏氏生的极美,眉如翠羽,腰如约素,虽已近四十,看上去依旧风韵犹存。不过,最让人一眼难忘的便是她的端庄优雅,温柔慈爱。   看到苏氏,徐砚琪很想随着记忆里的样子直接扑过去抱住苏氏,并唤上一声“娘亲”。可是,纵然有着前主的记忆,但对如今的徐砚琪来说,面前站着的终究是位陌生人。   虽有亲切之感,却仍是有些放不开。   见女儿立着不动,苏氏蹙眉佯装生气:“怎么,嫁了人连娘都不认得了?”   看着面前这个慈爱的母亲,崔玥鼻头一酸,竟突然跑过去一把扑入苏氏怀中:“娘。”   这一声“娘”倒是没有如崔玥想象的那般难以出口,她五岁时娘亲因病去世,是爹将她和妹妹崔岚抚养长大,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娘亲了。   有幸上苍垂帘,给了她另外的人生,又给了她这么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看到女儿落泪苏氏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了,心疼地为女儿擦去眼泪,“可是在戴家受了什么欺负?你告诉娘,若那戴赢待你不好,娘和你爹定然为你做主!”   听了苏氏这话,徐砚琪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芷巧和朱彤见此只当是徐砚琪想起了林薇的事心里难受,二人互望一眼便齐齐朝着苏氏跪了下去:“夫人,您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苏氏也越来越发现事情的严重性,看了看泣不成声的女儿,又看向朱彤,话语中带了几分凌厉:“到底怎么回事?”   朱彤将这半年里徐砚琪在戴家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听闻女儿这半年一直被冷落,甚至因为林薇怀孕一事气得上吊自尽,险些便没了性命,苏氏气得怒火中烧:“这戴赢好大的胆子,以为戴老爷和戴夫人不在家便可以为所欲为,胆敢欺负我的女儿,这件事我一定要他给个说法不可!来人,去衙门里把老爷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下人领命匆匆离开,苏氏这才拉徐砚琪在一旁坐下,慈爱地伸手抚摸女儿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甚至已经泛起了水雾:“傻孩子,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怎么就不和家里说呢,都是你爹的错,竟然选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徐砚琪倚在苏氏怀里,眼中泪滴一颗颗掉落,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是伪装,还是感动。   .   南苑   姚姨娘坐在廊前的椅子上喝茶,听完下人的禀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知道了,下去吧。”   “真没想到,清原县的天之骄女,苏念云最宠爱的女儿,如今竟落得这步田地,老天可算是开眼了。”姚姨娘喜滋滋地感叹着。   念云便是徐砚琪的母亲苏氏的闺名。   苏念云本出生于官宦之家,但后来家道中落,年幼的她被辗转卖入徐府为奴,认识了当时的少爷徐源,也便是如今的徐知县。   苏念云饱读诗书,文采出众,又长相貌美,同徐源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徐老夫人知道后嫌弃苏念云奴仆出身,不肯答应二人的婚事,向来孝顺听话的徐源因为苏念云第一次同母亲起了争执,因为此事气的老夫人卧床数月不起。   无奈之下,徐源娶了同为书香世家的郭家独女,半年后郭氏怀孕,徐老夫人这才松了口同意纳苏氏为妾。   一年后,郭氏难产,生下一个女儿后便去了。   也是苏氏命好,在郭氏去世的第二年生下了双生子,徐老夫人这才对她的态度渐渐好转,被扶为正室。   而姚姨娘便是在苏念云怀孕的时候,徐老夫人以她身怀有孕不能照顾夫君为由强行纳入府中的。   姚姨娘是小门小户出身,本以为入了徐家能过上好日子,可谁知那徐源一门心思全在苏念云身上,一年当中能去她房里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也幸好她肚子争气,尽管并不受宠,但几年下来仍是给徐家生了两个女儿,也算是稍稍提了自己的位置。   原以为自己纵然不受宠,只要女儿们过得好也便够了,可是谁又想到,徐源太过偏心,对苏念云的儿女千般疼爱,万般爱护,对自己生的却是敷衍了事。   这又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如今听闻苏念云的女儿出了事,这叫她如何能不高兴?   她做梦都没有这般开心过。   “乖女儿,别剪那些个花花草草了,来陪姨娘聊聊天,我可许久不曾这么高兴了。”姚姨娘笑着对不远处一直认真修剪花草的徐砚思道。   徐砚思握着剪刀的手一滞,抿了抿唇转身缓缓走过去,在姚姨娘身旁坐下:“四妹妹这次在戴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以爹的性子怕是要让她和戴赢和离了。”   “和离了才好呢,想当初你爹把她嫁给戴家,我这心里便极不痛快,同样是女儿,凭什么她苏念云一个贱奴生的就能那般好命,嫁个仪表堂堂、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我的女儿就……”   说到这里,姚姨娘见徐砚思面色有些不好,忙住了嘴。   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嫁了捕快头子,一个虽说嫁了个地主的儿子,但却是离家太远,不得常常相见,也不知如今在夫家可有受人欺负。   同样是女儿,如此的天差地别,这又让她如何能够服气?   说来她这大女儿也是命不好,打小便体弱多病,汤药不断,虽满腹才华,却仍被外面传成药罐子。   这样的名声,又哪里找得了什么好人家呢?或许,嫁一个老爷亲自选定的捕快头子继续留在徐家便是个好归宿吧。   可是她的小女儿呢,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老爷怎就忍心把她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呢?地主虽不算差,可总归比不上城里经常能看到的好。   姚姨娘的一席话听得徐砚思极为不悦,在姨娘的心里,她这个“药罐子”女儿和那个嫁入农家的小女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三妹妹嫁给地主的儿子都算是委屈了,她嫁给一个没爹没娘,没田没地的捕快就是理所应当。   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过公允。   在爹的心里,她更是比不上徐砚琪这个正室嫡女。   在这徐府里,论才情、论相貌,她徐砚思没有哪一点是输给徐砚琪的,可就是因为自己是庶女,所以便被爹爹遗忘,自幼便不曾得到过多少关心。   小时候,为了博取爹爹的一点点夸赞,她拼了命的练习琴棋书画。   可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徐砚琪轻轻松松地撒娇卖乖能让爹爹开怀。   徐砚琪是嫡女,所以她永远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顶着那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光环。   她是庶女,所以就注定了她这辈子都只能被徐砚琪踩在脚下。   原以为,她徐砚思这辈子都没有什么能在徐砚琪之上了,如今竟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若徐砚琪和戴赢当真和离,她的名声终归是有影响的。   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爹爹还能给徐砚琪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第五章 姑嫂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轻纱笼罩,新月曲如眉。   徐砚琪倚在阁楼的窗牖边上,出神地望着外面的夜色,阵阵温风拂过,树上飘下几朵合欢花,悠悠然盘旋而落。   她伸手接下一朵被风吹来这里的合欢花,静静地凝眉细看,深邃的目光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小姐,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来看你了。”朱彤话音刚罢却见杨蓉和陈慧已携手走了进来。   大嫂杨蓉看到徐砚琪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当真是许久不见你了,瞧着都瘦了不少,倒叫人看了心疼。”   徐砚琪笑道:“烦劳两位嫂嫂惦记,我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你心中定然不快,大嫂看了也着实心里难受,不过还是要劝你宽心些。爹娘疼你,自会为你做主,莫为不应该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大嫂嫂所言极是,砚琪会好生照看自己的。”徐砚琪面露感激地对着杨蓉回道。   杨蓉看了眼自进门便一直缄默的陈慧,转而对着徐砚琪笑道:“你二嫂嫂对你也是极为关心的,原本听闻你回来便急着拉我来看你,我心想出了这事你心里定然是想多让娘陪着,这才晚了些时候过来。”   徐砚琪自知杨蓉这是在为陈慧说话,对着陈慧点头施礼:“多谢二嫂嫂挂怀。”   杨蓉这才将低垂着的目光移向徐砚琪,眉宇间带着羞怯与不自然:“都是一家人,小姑子无须客气。”   对于陈慧这有些怯懦的性子,崔玥忍不住感叹,徐砚琪的二哥徐宗文自幼酷爱读书,一心想考科举,苏氏也是因此才选了徐慧这个京府书苑教书先生之女作为儿子的正妻。   原想着二人都是爱好诗书之人,自会将日子过得美满幸福。   可未曾料到,这陈慧虽满腹才华,却是个怯懦的性子,平日里一看到徐宗文便紧张地说不出话,这样一个木头人又如何讨得夫君的宠爱呢?   徐宗文不喜妻子陈慧沉闷怯懦的性子,常以静心考科举为由前往霖山的竹园念书,以至于二人成婚两年依旧无所出。   有幸徐夫人并非是个刻薄的婆婆,平日里对陈慧这个儿媳依然照顾有加。   不过之前的徐砚琪对这个二嫂嫂却是极为不喜,平日里也不曾给过好脸色。   正因如此,陈慧如今面对这个小姑子时才这般胆怯。   如今徐砚琪的身体里住着崔玥的灵魂,对于这个二嫂,崔玥谈不上讨厌,却也当真是喜欢不起来的。   礼貌地回话之后,崔玥又将话题转在了大嫂杨蓉的身上。   “对了,许久不曾见过大哥的面,他可曾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谈及徐宗益,杨蓉无奈地叹息一声:“他呀,整日里天南海北地瞎晃悠,归家也没个时候,一年里也不见他在家中待上几日。”   经杨蓉这般一说崔玥这才回想起来,徐砚琪的大哥喜欢做生意,自幼便离了家去外面闯荡,一年到头很少回来。   说起来,这杨蓉也是个苦命的,嫁给徐宗益这种整日不着家的人,一年到头地独守空房,日子想来也很是煎熬。   有幸的是杨蓉和徐宗益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感情一直都很不错,夫妻二人虽不常见面,书信却是隔三差五地往家里寄,同陈慧和徐宗文这一对儿比起来,却是好上许多的了。   .   ***思逸轩***   钱常永回来的时候妻子徐砚思正抱着女儿轻轻地耸着肩,嘴里哼着好听的小曲儿。   夜里的烛光柔和地泛着光晕,给周围的一切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看着站在榻前一脸慈爱地哄着女儿的娇妻,他觉得整颗心都是满足。   想他钱常永不过一个无父无母、没田没地的小人物,原本只是凭着一身武艺跟在徐知县身边做个捕快头子混口饭吃,没曾想竟能得徐知县赏识,如今竟娶了徐知县的女儿、清原县难得的才女为妻,还能住在这徐府里,对他来说当真是天大的殊荣了。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娶了一个“药罐子”不过是为了攀上徐知县这门亲。   可旁人怎么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喜欢徐砚思,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很喜欢,如今他又得偿所愿,娶她为妻。那么现在为了她忍受些流言蜚语又算的了什么呢?   徐砚思身子柔弱,所有大夫都说她受孕的可能性不大,可她仍是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得妻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缓缓走上前去伸开臂膀将徐砚思圈在怀里,俯首吻了吻她的鬓发,用很轻的声音询问:“朵儿睡着了?”   徐砚思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将女儿递给站在边上的奶娘:“抱她下去吧。”   奶娘走后,屋子里顿时便只剩下钱常永和徐砚思二人。   钱常永一把抱住徐砚思便要吻上去,却被徐砚思不着边际地推开,顺势去脱他的外衣:“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对于徐砚思的表现钱常永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甚在意,回道:“之前的案子今日刚有了线索,所以便回的晚了些。”   说话的功夫,丫鬟茯苓已打了洗脚水端进来,徐砚思扶钱常永在榻前坐下,茯苓走上前帮他脱了鞋袜来洗脚。   徐砚思则随手从床头拿起绣了一半的帕子低头绣着。   “对了,白日里岳父突然被岳母派人从衙门里唤了回来,我听说是四小姐在夫家出了事情,你们是姐妹,又在一个屋檐下,平日里没事便多去走动走动。她这个时候,定然是最需要关心的。”   徐砚思拿着绷子的手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看她如此,钱常永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怎么,你今日没去?”   “明日再去,还不是一样。”   “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姐妹,若我们离得远也便罢了,明明就在一处宅子里,都一天了你作为姐姐怎能看都不去看一眼?”   钱常永语气里的责怪让徐砚思心中不是滋味儿,面色也渐渐有些发白,说出的话明显带着赌气的意味:“那你现在替我去看看好了。”刚一说罢便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也憋的通红。   钱常永见此也有些急了,慌忙站起身把她手里的绣活放在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怎么就动气了呢,当心自己的身子。”   茯苓慌忙倒了茶水过来,好一会儿徐砚思才渐渐恢复如常。   “小姐今日的药可服过了?”   茯苓道:“回姑爷,已经服过药了。”   钱常永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茯苓下去。这才又转身对着徐砚思柔声道:“怎么好端端地便生了气,我刚刚那般说不过是怕你被人说闲话,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若当真不想去,我们不去就是了。好了,不要生气了。”   钱常永的迁就让徐砚思鼻头一酸,心中升起一股被捧在手心的幸福感。而这种感觉,是她在爹和姨娘那里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平复了情绪,她抬头冲钱常永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明日便去看看四妹妹。你一早还要去衙门,早些休息吧。”   见她如此钱常永方松了一口气:“你不生我的气便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   吹了蜡烛,二人并肩躺在榻上,柔和的月光透过窗牖挥洒进来,落下满地银辉。   隔着浓浓的夜色,徐砚思看不清钱常永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成亲这一年多里,钱常永对她毫无底线的宠爱她岂会感受不到?可任凭他们如何恩爱,在外面仍是闲话不断。也是她心气儿高,听不得那些闲话,这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抱怨。   可仔细想想,她这样的身子,又是个庶女,除了钱常永还能找到更好的归宿吗?   想起钱常永平日里的体贴,她心头一暖,忍不住将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   “怎么还没睡?”钱常永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睡意,伸手将她环在怀里,便继续睡了去。   徐砚思心里却有些凌乱,竟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夫君,你有一身武艺,若能是个将军多好……”   若是如此,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徐砚琪什么都比她强了。   ☆、第六章 嫡庶   夏日的朝阳总是出现的比其它季节要早。   清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薄薄的雾气射进雲熙阁的阁楼时,徐砚琪已经从榻上起身。她本就睡得极浅,自重生之后更是睡意越来越少。   披上一层薄薄的单衣站在阁楼的窗前,看着金光流泻下熟悉又陌生的徐府宅院,徐砚琪觉得自己整颗心出奇地平静。   静静地站立片刻,将前世和今生的种种思虑清楚,又打算好今后要做的事,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内室。   雲熙阁称不上大,但该有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   寝房的隔壁是一间小书房,里面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把琴。   徐砚琪走上前俯身在琴弦上随意地拨弄了一下,便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指尖流泻而出。   上一世,因为两岁的时候便和怀宁侯府订了亲,所以崔掌柜很早便请了先生教她琴棋书画,不过那时候珠宝铺里生意繁忙,也只是学了些皮毛。   而之前的徐砚琪性子顽劣,也不曾认真的学过,想来她肚子里的那点儿东西也不会让什么人看出破绽来。   徐砚琪正翻看着书架上的书,却听芷巧在外面道:“小姐,二小姐来看您来了。”   徐砚琪拿着书卷的手一滞,她倒是忘了,这徐府的二小姐和他的夫君是在徐府里生活的。   不过,这妹妹出了事做姐姐的到了今日才来探望,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深的情分在。   徐砚琪由芷巧帮自己换了衣裙,梳洗打扮之后便下了阁楼,前往一楼的客厅。   刚到门口,便见一位身着锦绣双蝶钿花罗裙的少妇正坐在客厅的椅子边上喝茶,那少妇不过二九年华,一头云鬓绾作云髻,左侧斜插一支雀鸟缠枝银簪,额间坠了一颗心形晶蓝色宝石。面上虽施了粉黛,却仍能觉察出些许病色,纤薄的身材展现出弱柳扶风之感。   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此人便是徐府的二小姐徐砚思了。   “二姐姐。”徐砚琪跨过门槛后轻轻地唤了一声。   徐砚思也已经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着徐砚琪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可是来得太早,扰了你的休息。”   徐砚琪走过去在徐砚思边上坐下,笑着冲她摇头:“二姐姐来得正是时候,我也是刚起来。”   “你在戴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别太往心里去,再糟心的日子总有过去的一日。”   “多谢二姐姐记挂,我没事的,你不必担心。”   徐砚思从怀中取出一本画册递给她:“你向来喜欢这些东西,前些日子机缘巧合下得了此书,没事的时候拿来消遣也好,别总想些个伤心的事。”   徐砚琪接过来看了看,是一本系列性的游记,不禁有些好奇:“二姐姐平日也会看这些书吗?”   徐砚思笑了笑:“我不爱看这些,是你三姐姐爱看,这书本就是她托我帮她找的,不过最近她没回来,便先拿来给你消遣。我记得,你以前好似也喜欢这些东西。”   “是啊,的确是很喜欢,有几次被爹发现还臭骂了我一顿,以前收集的好多都被爹一把火给少没了。”徐砚琪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仔细留意着徐砚思的表情。   见她面色微怔,徐砚琪便知徐知县不许儿女们看这种杂书她是知道的。那么,她今日又为何带了这么一本册子来给她?真的是为了给她消遣,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瞧我,倒是糊涂了,你三姐姐平日里看这些东西时不曾被爹发现过,我差点忘了爹是不许我们女儿家看这种杂书的。爹向来疼你,若是哪天来看你发现了此书,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徐砚思一脸愧疚地说着,伸手从徐砚琪手里重新拿过此书,“这书我还是拿给你三姐姐看好了,左右爹也顾及不到她,自不会责罚了她去。”   徐砚思话中的酸意徐砚琪听得明白,这分明是拐着弯儿地说她自己和三姐姐二人比不得她徐砚琪是个嫡出,还能被爹处处惦记着。   徐砚思的感触崔玥不能感同身受,却也是理解的,以前她一直和爹爹妹妹生活在三口之家,对于大户人家后宅院里的事情不是很懂,却也知道里面的复杂。   就如朱霆总在她跟前提的:自古因“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八个字而痛苦的人太多太多。   若徐砚思比徐砚琪差些也便罢了,可偏偏她满腹才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样的人难免便有了些傲骨,又哪里肯服气屈居于人下?   可也是她命不好,错投在了姨娘的肚子里,还是一具孱弱的身子。   那也只得受着了。   说起来,若是天下男儿少纳几房小妾,也便没了嫡庶之争、骨肉相残的悲剧。   然世道如此,谁也无可奈何。   徐砚思坐了没多久便借口离去,徐砚琪看得出她对自己的不喜,便也没有多加强留。   她和这位二姐姐之间,怕是永远不会真正地和睦吧。   既如此,只要徐砚思不像崔岚那般存害自己之心,两人也便相安无事。   她自己,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徐砚思离开没多久,苏氏那边便派人过来唤徐砚琪用早膳。   到了厅堂,杨蓉和陈慧已经到了,见到徐砚琪,杨蓉忙起身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今儿倒是起得早,原以为你会不来了呢,我们的小姑子真像是长大了。”   徐砚琪面色一红:“大嫂嫂惯爱取笑我,都这般大了,哪里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睡懒觉,可要羞煞人了。”   杨蓉笑着接话:“是是是,我们的小姑奶奶长大了。”   一旁的陈慧也忍不住抿嘴轻笑。   “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慈祥中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徐砚琪忙扭头去看,却见是徐知县和苏氏并肩走了进来。   看到徐知县,崔玥有些不太适应地站起身唤道:“爹,娘。”   杨容和陈慧也忙起身行礼。   徐知县走进去在餐桌的主位上坐下。   见人到齐了,苏氏便吩咐身边的婆子上菜。   “怎么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见到你爹就绷着个脸?刚刚说了什么开心的事,不让你爹也听一听?”徐知县对着身旁的徐砚琪问道。   徐砚琪不自然地笑了笑:“哪里有什么高兴的事,不过和大嫂嫂闲聊几句罢了。”崔玥知道徐砚琪和徐知县父女关系很好,可如今让她学着徐砚琪的样子对着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撒娇,还真是有些困难的。   对于女儿的反常,徐知县并未觉得有些奇怪,只想着是因为戴赢的事情惹得女儿心情不畅,这才换了性格。   徐知县长叹一声:“这件事是爹的失察,才害你受了委屈。戴老爷那边我已经送书信过去了,想来很快便会有回应。如今还是要问问你的意见,你和戴赢之间是打算……”   徐知县话说到一半便顿住,转而将目光头像身旁的徐砚琪。   徐砚琪佯装思索片刻,这才启唇回道:“爹,女儿已经想过,既然戴赢对我无意,纵然林薇的事情解决了,女儿和他也不会幸福。与其同一个不钟意自己的人过一辈子,倒不如早早地结束了这段姻缘。在戴家的这半年里,女儿早已不对戴赢报任何希望了,还望爹爹能为女儿做主。”   徐知县点了点头:“此事为父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你娘担心这件事对你的名誉有损,这才想着让你再考虑一下。如今你既已想明白了,爹定当帮你处理此事,断不会让我的女儿受了委屈。再怎么说,为父也是这清原县里的县令,我的女儿还怕找不到婆家吗?”   徐知县满是宠溺的话让徐砚琪有些感动,有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满足,乖巧地用箸子夹了一块梅菜扣肉放入徐知县碗里:“谢谢爹爹。”   苏氏怜爱地看了看徐砚琪,又转首对着徐知县道:“我们的女儿,当真是长大了。”   徐知县伸手捋了捋胡须,但笑不语。   一家人正聊的开心,却见门口的家丁领了刘师爷急匆匆地过来。   刘师爷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如今这个时辰急匆匆赶来,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师爷,出什么事了吗?”徐知县放下碗筷起身问道。   刘师爷对着徐知县拱了拱手:“回大人,有人去衙门里告状,说……”刘师爷垂眸扫了眼徐砚琪,这才继续道,“说四小姐用堕胎药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   徐砚琪听罢唇角弯起一抹嘲讽,这林薇终究是等不及,开始出手了吗?不过,她也当真是没什么脑子,自己不过是戴赢养在外面的女人,还敢把自己怀孕一事拿在公堂上说事。为了把她踩在脚下,还真是不嫌事大。   不过这一次,可是她林薇自己作死,那便怪不得她了。   苏氏一听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严肃地看着女儿:“你喂她喝堕胎药了?”   徐砚琪镇定地回道:“女儿没有,女儿给她送去的是寻常的补药,是在保和堂里买的,爹爹一查便知。”   见女儿如此镇定,徐知县也有了主意:“既如此,你跟我去公堂,若你当真无辜,爹会为你做主的。”   “是。”   ☆、第七章 公堂   公堂之上,林薇早已跪在地上,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腹部的隆起已经没有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徐知县一拍堂木,对着下方的林薇道:“下跪何人,又状告何人何事?”   “回大人,民女告徐砚琪毒妇心肠,杀害我腹中胎儿,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徐知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徐砚琪,徐砚琪平静地曲膝跪下。   这时,外面的衙役禀报:“启禀大人,戴赢求见。”   林薇听罢脸上一喜,他终究还是担心自己跑来了吧。   “带进来。”徐知县的话不带一丝语气。   戴赢进来后行了礼便退在了一旁,看到林薇不知死活的样子暗自咬牙,这女人竟仗着自己的宠爱为所欲为,公然跑出来抛头露面,真是可气!他虽然宠她,却也不愿她把自己拖下水。   徐知县的大女儿夫家公爹是柳州知府,他们戴家在柳州做生意很多地方要依靠官府,最近到了关键时候,若是徐知县这个牵线人断了,那生意可就全完了。   徐知县看戴赢不打算说话,便又继续问林薇:“你说她毒害你腹中胎儿,可有证据?”   林薇使了使眼色,身后的婆子将一个破碎的罐子呈了上去:“回大人,这便是徐砚琪逼民女喝下堕胎药的器皿,大人拿去一验便知。”   刘师爷接过来拿下去查验,不多时便回来了:“回大人,这里面的确有许多滑胎的药材。”   林薇一阵得意,徐知县面色却有些阴沉,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徐砚琪:“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大人,这药罐既然是在林薇手中,又岂能断定是小女放的堕胎药?何况这些药物如此齐全,想来是要在药铺里才能买到,小女何时去过药铺买这样的药材,大人一查便知。相反,小女却觉得是林薇自己买了滑胎药害了腹中胎儿,以此来陷害小女。哪家药铺里的掌柜见林薇去买过药材,大人也一并查一查吧。”   “你血口喷人!”林薇气的浑身发抖地指着徐砚琪,恨不得上前去把她撕碎。心中却在暗自庆幸,还好她有所准备,想来她买滑胎药之事是查不出来的。   这时,却听外面的人群中有人挤了进来:“大人,我有证据!”   徐知县闻声一看,竟是林安堂药铺的林掌柜,挥了挥手命人放了行。   林薇一见林掌柜顿时脸色铁青,她明明让张妈妈送了银子过去,林掌柜也答应了替她隐瞒的,如今怎么自己跑了出来?难不成是张妈妈让他指认徐砚琪买了药材?如此一想,林薇更是乐开了花。   看来,她进戴家的日子不远了。   “林掌柜,你有何证据?”徐知县问道。   林掌柜跪下行了礼道:“回大人,前天上午,这位林姑娘去我们药铺买了些药材,这是药单。”   刘师爷接过去看了看回禀道:“大人,这药单上所列的药材和刚刚药罐里查出来的一般无二。”   若说林薇之前还在天上飘着,那如今便是一瞬间跌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做过,林掌柜你怎能如此冤枉我,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回大人,昨日这位张妈妈还拿了许多珠宝去找小的,让小的保密。这便是张妈妈送来的珠宝。”   徐知县打开珠宝盒看了看,都是些女人的首饰珠宝。   林薇早已急得不行,却仍不肯松口:“不是的,这些珠宝不是我的,是徐砚琪的,都是她的!”   “放肆!”徐知县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我的女儿有什么首饰做父亲的会不知道?你若一口咬定不是你的,那便去街上的珠宝铺子里问问,这究竟是谁买来的自然就有答案!”   徐知县这一喝瞬间把林薇给镇住了,呆愣半晌才突然磕头乞求道:“大人恕罪,民女只是一时糊涂,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了我这一次吧。”   徐知县还未发话,戴赢突然走上前对着林薇便是一脚:“好个毒妇,竟敢如此陷害我家夫人,当真是可恶。”戴赢此时也是气愤,他竟没想到林薇会亲手杀了腹中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啊!   他如今真是后悔自己当初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女人!如今事已至此,他是断不能再因此妇人而惹得岳父大人不快了。   不过,他的示好崔玥却并不领情,真正的徐砚琪已经死了,戴赢凭什么全身而退?事已至此,还想和她好好维护夫妻关系吗?真是笑话!   她勾唇浅笑,眼中尽是讥讽:“她为何会这么做,夫君不知道吗?”   戴赢脸上一阵错愕,徐砚琪却仿若未觉:“那珠宝首饰夫君可曾觉得眼熟?难道没有一两个是夫君亲自买回来的?”   戴赢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看了看林薇,再看看徐砚琪,终究是沉默了。   林薇此时也是逼急了,把戴赢当作唯一的稻草扑上来:“戴郎,我错了,真的知错了,你帮我求求徐大人,不要治我的罪。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和你一样伤心,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想要嫁给你,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说到后面,林薇已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徐大人突然道:“身为女子,竟然不顾贞洁,未婚先孕,如今还敢说出来,当真是恬不知耻!这样的女人若留在清原县,那真是给我们清原县丢脸!来人,林薇不贞不洁,未婚生子,还妒妇心肠,冤枉她人,拖出去立打三十大板,送入庙堂,再不可踏入清原县半步!”   拖走了鬼哭狼嚎的林薇,徐知县对着下面的徐砚琪和戴赢道:“你二人之事乃我徐府家事,回去再议,退堂!”   出了县衙,看到众人对戴赢的指指点点以及对自己的同情,徐砚琪很是满意。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此次她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现如今,纵然戴赢不愿和离,怕是也不行了。   .   戴赢终还是没有答应立即和离,而是以戴家二老还未回来为由暂时搁了下去。   不过徐砚琪觉得缓缓也好,反正早晚也是要和离的。如今那些疾恶如仇,同情弱者的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也够他戴赢在清原县里好好地待着了。   午饭时,徐知县突然问女儿:“我看你今日好似早有准备,莫不是一切都是你的谋划?”徐知县可不觉得女儿会平白无故给一个怀了自己丈夫骨肉的女人送什么补药。   徐砚琪也未打算隐瞒,狡黠一笑:“人家都说知女莫若父,如今女儿可算是信了。”   徐知县笑着指了指女儿:“你这丫头。那林掌柜又是怎么回事?”   徐砚琪道:“林掌柜那里我一直让朱彤盯着的,昨晚上张妈妈送了银子过去,林掌柜见财起意,竟答应替林薇隐瞒。不过被朱彤一恐吓,还是得乖乖出来作证。也是林薇自己心思不正,否则也入不了这局中。”   想到林薇公堂上的样子,徐砚琪便觉得痛快。这林薇虽有些小聪明,可却把其他人当傻子,这样的性子正好让徐砚琪可以捏在手里。想要拿银子来收买人心,自以为高明,却不知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苏氏听了禁不住笑道:“你这小把戏也就糊弄糊弄林薇这种有野心没头脑的,放在明眼人跟前一下就看透了。”苏氏虽然曾是徐家的丫头,但幼时也是出生于官宦家庭,内宅里的争斗她见过不少,她不觉得女儿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有时候有点心眼儿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那我们清原县有娘说的那种明眼人吗?”   “自然是有,怀宁侯府的女人大都是京城大官的女儿,哪个不是内宅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种事恐怕她们自己也做过不少。”   听苏氏说起怀宁侯府,徐砚琪不由暗想:若果真如此,也不知崔岚那样的人还能蹦哒多久?崔岚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不过纵然如此,上一世的仇她也是要亲自去报的!   等替这身体的原主解决了戴赢的事,马上就要轮到她崔玥的好妹妹了。到时候,她可是要好好地陪她玩儿一玩儿。   “对了,”苏氏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对着陈慧道,“眼看着便要端午,宗文在竹园念书这么久也不说回来看看,你可有去霖山瞧过他?”   陈慧拿着箸子的手微滞,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儿媳……”   见她如此苏氏也便是明白了,无奈地叹息一声:“虽说他因为明年的乡试顾不得你,但你还是要自己多主动和他亲近,这夫妻之间,总要有一个人主动些,才能把日子过起来。你大哥大嫂离得远也便罢了,你们二人都在家里,成亲这么久也没个消息,倒叫我和你公公担心。”   陈慧被说的面颊红了一片:“婆婆教训的是,儿媳知错了。”   “倒也不是责怪你,你们成亲这些年什么样我都看在眼里,你若再不笼络住夫君的心,可是打算给别的女人留机会?”   苏氏此话一出,陈慧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在徐家这些年,她虽不得夫君喜欢,但婆婆一直对自己和大嫂一般无二,今日这话莫不是有了给夫君纳妾的打算?   陈慧薄唇紧抿成一条缝,放在大腿之间的手紧紧地握住,手指的关节微微有些泛白,目光中带着恐慌,又透着无力。   杨蓉见了忙笑着出来打圆场:“娘,这眼看着便要端午了,我看不如让弟妹去唤二弟回来,我们一家人也难得聚一聚。说起来小姑子出了事,这做哥哥的还不知道呢。”   苏氏听了点头:“蓉儿说的是,这宗文是该回来看看了。”   一直不开口的徐知县也忍不住开口:“那便让阿琪和慧儿一同去霖山吧,顺便也出去散散心,别总在家里把自己闷坏了。”   徐砚琪听了有心想拒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笑着应下:“也好,我也许久不曾见过二哥了。”   话题至此,之前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些,陈慧一脸感激地看向杨蓉,杨蓉从容地笑了笑从桌子下握了握她的手。   这对儿妯娌之间的小动作徐砚琪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感叹大哥当真是娶了位贤惠的嫂嫂。   这人与人之间当真是不能比的,稍一比较便能显现出差异了。端庄得体的大嫂,自卑怯懦的二嫂,难怪之前的徐砚琪会同杨蓉走得近些了。   ☆、第八章 霖山   绿树阴浓夏日长,鸟语蝉鸣,绿草如茵,万木葱茏。   这日清晨,徐砚琪和陈慧早早地便用了早膳乘马车前往霖山的竹园。   霖山位于清原县城外的东面,山顶有一座寺庙唤“龙隐寺”,龙隐寺是这清源县乃至周围的几个郡县中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故而前往霖山上香拜佛的人不少。   如今虽已是炎炎夏日,但前往龙隐寺的路上依然车马如龙,很是壮观。   到了霖山的半道上,虽未至晌午,太阳却已火辣辣地照在了头顶,马车里的徐砚琪和陈慧倒还好些,但外面的马夫和丫头们却是被太阳晒得头上直冒热汗,嘴唇也干裂地眼看就要蜕皮。   “小姐,奴婢实在热得不行了,前面有个卖冰水的,我们去前面的树荫下凉快一会儿再走吧。”芷巧满头大汗地从马车外探进脑袋来,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看上去甚是无力,倒叫徐砚琪见了心中不忍。   “如此也好,在这不透风的马车里也闷坏了。二嫂嫂觉得呢?”徐砚琪说着转首看向身旁的陈慧。   其实,徐砚琪也早就想下去走走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两人一直端端正正地坐着,谁也不曾开口说些什么。闷热的马车加上一声不吭的陈慧,里面的气氛当真是沉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慧双手交叠放于膝前,眼眸略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排阴影。听到徐砚琪的询问,她微抬眼皮,带着羞怯的目光落在徐砚琪身上,轻轻点头:“既如此,那就听小姑子的吧。”   徐砚琪早知道陈慧是个没主见的,如今见她没意见便率先下了马车,转而让丫头扶陈慧下来。   外面的太阳毒辣异常,连偶尔吹过的风都是温热的。   “前面有棵古树,四小姐和二少奶奶先去那边坐吧,奴婢和朱彤去买冰水。”芷巧说罢拉着朱彤便往卖冰水的摊位前跑去。   由于天气炎热,买冰水震暑的人颇多,芷巧和朱彤虽心里着急,却也只得规规矩矩的在后面排队。看着后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队伍,两人不由暗叹,也不知何时方能尝到那酸甜冰爽的味道。   徐砚琪和陈慧来到古树下,那是一颗粗壮的梧桐,繁密的叶子遮挡了周围的大片阳光,看上去很是阴凉。又不时有阵阵风刮过来,倒是比那炎日之下让人心静许多。   梧桐树下尽是人的身影,或者几个人坐在一起唠嗑儿,彼此讲述着街坊邻居间的新鲜事儿,或者哪家哪家的极品亲戚。而有的人则索性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地酣眠。   徐砚琪大略扫了一遍,拉着陈慧在一处人相对较少的石头上坐下。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会这么多人上山?”徐砚琪一边用衣袖擦着额上的汗珠一边自语着。   陈慧道:“今儿个初一,龙隐寺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前往拜佛上香的人都会比平日多些。”   徐砚琪原本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陈慧会突然解释,不由一愣。正欲借此机会再聊些话题,试图了解眼前这位嫂嫂,却见不远处一对熟悉的身影走过,她不由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眸中一丝强烈的恨意掠过。   “芷巧这丫头,买个冰水怎还不见回来,嫂嫂先在此地休息,我前去看看。”徐砚琪说着匆匆起身,还未走几步便被身后的陈慧唤住,“小姑子还是在这里歇着吧,我让絮窕去看看。”絮窕是陈慧陪嫁过来的贴身婢女。   “不必了,我也想过去走走,还是让絮窕陪着嫂嫂吧。”徐砚琪笑着拍了拍陈慧的手,说罢头也不回地便匆匆而去。   .   霖山半坡,一处僻静的松树林中   “你答应了陪我上香的,如今不过因为我一句话惹你不快你便把我丢在半路,说走便走,我是你的娘子,你怎可这般对我?”   “我说了今日有事,你若不想一个人去寺里那便改日再来。”   “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去祭拜我姐姐?今日是她的头七,你竟比我这个亲妹妹还要记挂。可是你别忘了,当初是她背叛了你。那天晚上,我和你亲眼看到……”   “住口!”朱霆一拳打在一棵松树的树干上,震落的松针徐徐落下,宛若一场无情地细雨。他刚毅的脸上布满阴霾,漆黑的双目此刻带着狠戾,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浓浓的悲痛与落寞。   这样的朱霆,让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的徐砚琪心中隐隐抽痛。却也心中大为不解,崔岚说别忘了那天晚上亲眼看到什么?为什么朱霆听到这话会如此愤怒?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难道是朱霆看到了什么才突然决定要退婚的吗?可是她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岚被他的举动吓得站在地上直哆嗦,双唇轻颤着再不敢吐出一个字来。   不知过了多久,朱霆将流血的拳头缓缓收回,一张俊逸的脸回归之前的沉寂,看也不看崔岚一眼便缓缓向着远处而去。   崔岚无力地瘫软在地,眸中两行清泪悄然划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徐砚琪缓缓从一棵树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不堪的崔岚,漆黑的双目渐渐变冷,面色平静到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崔岚才渐渐感受到徐砚琪的存在,她双手扶着地面站起身,抬头直视徐砚琪:“你是何人?”   徐砚琪勾唇浅笑,一脸温和:“我看夫人在这里哭得伤心,可是出了什么事,不知我能帮上些什么。”   崔岚没有回答,只凝神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倏地眼前一亮:“我认得你,你是徐四小姐。”   徐大人的四女儿,清原县的天之骄女,又有着一副好相貌,曾被一群才貌双全的男儿追捧着,崔岚从小都渴望自己能够像她那般。   当然了,能生在崔家也算是极幸运的,多亏了祖父曾经和朱家联姻,才能让她有机会嫁入侯府这样的高门。   怀宁侯乃堂堂一等公侯,而且军功卓著,得圣上恩宠。这样的身份纵然是柳州知府也是难望其项背的,就更别提徐源这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了。   更何况,如今这徐四小姐和夫婿戴赢不睦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现在的她就更没有什么值得崔岚羡慕了。   许是找到了平衡点,崔岚转而换做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继续道:“徐小姐也要去龙隐寺?”   崔岚突然转变语气,徐砚琪岂会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绕,面上却一脸平静:“我不过是在家里待得闷了,出来四处走走。”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四小姐雅兴了。”崔岚说着转身欲走,却又突然顿住,扭头望过来,“对了,最近街上有不少关于四小姐的传闻,闹得满城风雨,四小姐倒是豁达,这时候还能出来散心。”   对于崔岚这种无论在何处都要寻找优越感的个性,徐砚琪一笑而过:“若因为些流言蜚语便要死要活,那人活着还有个什么趣儿?毕竟……这嫁了人之后过得不好的,在这清源县怕也不止我一人吧?”   徐砚琪的话让崔岚面色微怔,想起朱霆对自己的不在乎心头一痛,却又很快掩饰掉,讪笑两声:“徐小姐说的是。”   “小姐!”不远处传来芷巧的唤声,徐砚琪道:“想必夫人还有要事,那便不打扰了。”   徐砚琪说罢欲走,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尖叫:“哎呦!”   扭头一看,只见崔岚不知何时又重新坐回了地上,双手扶着脚踝皱眉,面色有些惨白。   “你怎么了?”徐砚琪并未上前,只淡淡询问。   “我被蛇咬了。”崔岚咬牙回道,此时的她再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昂,看在徐砚琪眼里倒是顺眼了不少。   徐砚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只得继续在原地站着。   看着崔岚一脸痛苦的表情,徐砚琪心中竟再生不起一丝疼惜来,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曾经的崔玥事事以她为先,把所有的好东西留给她这个妹妹,唯一没有让给她的,怕就是朱霆了。   不过,现如今也被她抢到手了。   她这个妹妹就是如此,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所以,为了嫁入侯府不惜将自己的亲姐姐陷害致死,现如今竟不见丝毫毁过之意。   徐砚琪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住,一股强烈的恨意在胸前沸腾。如果可以,她还真希望这个狠毒的女人今日就这般被毒蛇咬死,如此也省得她日后再花功夫浪费在她这种人身上!   只可惜,这霖山的蛇怕是还没有这般强大的毒□□。   ☆、第九章 二哥   正在徐砚琪愣神的功夫,芷巧和杨慧等人都已经赶了过来。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可担心死奴婢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芷巧一看到徐砚琪便着急地说着。   徐砚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么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我好好的呢,你们放心吧。”   “这位夫人……”芷巧疑惑着看向坐在地上的崔岚。   “哦,这位夫人不小心被蛇给咬了。”徐砚琪简短地解释道。   芷巧走过去瞧了瞧,不由尖叫:“哎呀,看样子怕是有毒呢。”   崔岚一听面色更加难看了,着急地看向徐砚琪:“怎么会有毒呢,我不会死吧,救救我吧,徐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呢。”   徐砚琪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陈慧的声音:“试试这个吧。”   众人闻声纷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陈慧不知从何处采了几株药草疾步走来,递给丫头絮窕:“把这个揉出汁来给这位夫人敷在伤口处。”   看着敷在自己脚踝的汁液,崔岚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陈慧:“这样真的有用吗?”   陈慧道:“霖山上的蛇大多是没毒的,纵是有毒也不会有太大的毒性,这药草唤作蚤休草,有解毒的功效。”   “蚤休草?”   “蚤休草还有个名字叫作‘七叶一枝花’,关于七叶一枝花还有个传说呢。”   谈及这个,陈慧似乎失了怯懦的性情,开始侃侃而谈:“想穿很久以前,一个青年上山砍柴,不幸被毒蛇咬伤,昏迷不醒。恰逢七仙女下凡游玩,看到了那青年,心生怜悯。于是,纷纷取下自己贴身的锦帕覆在青年的伤口上。后来王母又途径此地,看到了青年伤口处女儿们的七条锦帕,又从发髻拔下金簪放在锦帕的中央。许是伤口得了仙气,青年所中的蛇毒很快便消散了。当青年醒来时,恰巧一阵风吹过,将锦帕和金簪吹落在地,瞬间长成了一株七片叶子托着一朵花的野草。七叶一枝花,便由此得名。”   听完陈慧的故事,徐砚琪顿时有些目瞪口呆,想不到陈慧表面上看起来怯懦,不讨人喜,内心却是如此博闻强识,又善良聪慧。   这样一个女子,若是再有大嫂杨容那般的端庄大气,想来定是完美的了。   只是,都道“腹有诗书气自华”,陈慧这般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   解决了崔岚的事,徐砚琪和陈慧这才继续往前走,眼看着竹园便要到了,接下来的路又过于崎岖,马车不易行走。于是,徐砚琪同陈慧便下了马车徒步而行。   想起蚤休草的事,徐砚琪不由得扭头看向身旁的二嫂嫂,此时已走了有一段路,陈慧一直闷声不吭,看上去倒还有股子坚韧。这样的陈慧,让徐砚琪突然觉出些不同来。   “二嫂嫂懂医术?”徐砚琪没话找话地问道。   陈慧抿唇笑了笑:“不过是无聊时看过些书,懂得些许草药罢了,还称不上有医术。”   “二嫂嫂平日里不怎么同人接触,看来是把时间都用来看书了,倒让我们这些人惭愧。”徐砚琪半开玩笑地道。   徐砚琪此话一出,陈慧面上的笑意淡了淡,墨色的眼瞳有些黯淡,继续抿唇不语。   看着这样的陈慧,不知为何,徐砚琪突然觉得这个嫂嫂或许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   徐宗文念书的竹园处于霖山北面的半山腰,那里四周栽满翠竹,如今正值盛夏,繁茂的竹子在烈日照耀下泛着翠玉般的光泽,淡淡微风拂过,秀逸中透着神韵,丰姿绰约,宛若身着碧衣长裙的妙龄少女。   徐砚琪和陈慧穿过阴凉的竹林便看到了隐藏在里面的一间木屋。   木屋也是用简单的竹子修建,外观看上去极为简单,隐于山林之间,素雅静谧。   此时,徐宗文在屋内踱步,手里拿了一本书,口里时不时地读着什么,偶尔还会突然顿住身子凝眉思索些什么。   “二哥!”徐砚琪对着门口唤了一声,里面的徐宗文闻声向外看,见是徐砚琪高兴地走出来,“你怎么跑来了?快进屋吧,外面太阳大。”   “许久不见哥哥了,你不去看我,那就只好我来瞧你了。”崔玥觉得自己已渐渐融入了徐砚琪这具身子,现如今见到徐宗文丝毫不觉陌生,倒真的觉得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兄长。   徐宗文倒了茶水递给徐砚琪和陈慧,宠溺地在妹妹的额头上弹了一记:“你这丫头,拐着弯儿地埋怨你哥哥我。”   徐砚琪揉着有些泛红的额头,委屈地撇了撇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也不轻着点儿,脑子若被你打坏了,难不成你养我?”   徐宗文不由挑眉:“你这如今可是嫁出去的女儿,哪里还轮得到我这哥哥来养你?怎么样,你和戴赢关系可好?”   徐砚琪拿着杯子的手微滞,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脸上却是真真实实的轻松:“我和他呀,估计是要和离了。”   “和离?”徐宗文惊讶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戴赢对你不好?”   徐砚琪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等以后再慢慢同二哥说。今日我和嫂嫂前来是来唤哥哥回去的,眼看着便要端午了,难道二哥要独自一人在这霖山上度过不成?”   经徐砚琪一提醒徐宗文才想起,不由拍了拍脑门儿:“瞧我,这日子过得自己都不知道了。”   徐砚琪无奈地摇头:“你呀,可小心成了书呆子,到时候可别说你是我哥。”   徐宗文伸手在徐砚琪额头上轻弹了一记:“行,等哪一天你哥哥我考了状元,绝不跟人说还有你这么个妹妹。”   徐砚琪觉得和这个哥哥相处起来越来越轻松了,对着徐宗文撇了撇嘴:“文人不是应该谦虚一点吗,你如今乡试都还没考,都想着中状元了。”   徐宗文笑:“跟自己的亲妹妹谦虚什么?”   屋子里充满着兄妹二人的欢声笑语,陈慧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倒和这欢快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徐砚琪见了偶尔将话题转移在陈慧的身上,但她却总是过于木讷,惹得徐宗文频频皱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见此,徐砚琪也只得无奈地在心里叹息,想起陈慧之前在崔岚被蛇咬伤时的表现,心中却是对眼前这位嫂嫂更加好奇了。   .   当徐砚琪和徐宗文等人回到徐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原本一家人是要坐在一起用晚膳的,但徐砚琪实在是觉得困了,便索性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了几样小菜对付两口,沐浴过后早早地便歇下了。   翌日醒来,朱彤刚伺候徐砚琪梳洗完毕,便见芷巧急急忙忙地跑上了阁楼,满头大汗的样子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小姐,出事了。”   徐砚琪随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什么事,怎么慌慌张张的,慢慢说。”   芷巧捧着杯子一口饮尽,这才说道:“奴婢刚听人说昨晚上二少爷听说了小姐的事后直接跑去找姑爷了,少爷当时喝了点酒,所以就和姑爷打起来了,好像伤得很严重。”   徐砚琪听罢也没再细问,提起裙摆下了阁楼,径直便向着徐宗文的院子里走去。   到了徐宗文居住的跨院,陈慧恰巧从屋里出来,徐砚琪慌忙迎上去:“二嫂嫂,哥哥的伤势如何了?”   陈慧眼眶红红的:“大夫说只是皮外伤,修养几日便好,小姑子无须过于担心。”   “哥哥为我的事受了伤,昨晚上怎么也不见有人通知我一声,倒让我心里难受。”   “你晚上睡得早,是你二哥不让人说的,说怕你知道了担心。”   徐砚琪鼻头一酸,看了看屋里:“二哥醒了吗?”   陈慧点头:“刚醒,小姑子快进去吧,我去把熬好的药端过来。”   徐宗文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后背上被血染得一片片的嫣红,如今正规规矩矩趴在榻上看书,听到脚步声只当是陈慧端着汤药进来了,头也没抬便淡淡吩咐:“药放那儿,我待会儿再喝,你先出去吧。”   徐砚琪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一步步地走到榻前,看到他背上的伤说出的话都有些哽咽了:“哪有你这样的,不会武还学人打架,如今倒好,大热天的还要老老实实在榻上待着。”   徐宗文一听是徐砚琪的生音立马抬起头:“你怎么来了,我这只是轻伤,不碍事的。”徐宗文说着将书放在一边撑着床板坐起身,又活动活动胳膊对着徐砚琪笑道,“看,哥哥没骗你吧,真的不严重。”   看徐宗文额头上因为疼痛早已渗出了大量的汗珠,脸上却仍挂着笑,徐砚琪差一点便要哭出来,忙上前扶住他:“好了好了,知道你伤的不重,快好好歇着别乱动,小心伤口都崩裂了。”   ☆、第10章 隐情   徐宗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怎么还哭上了,我是你哥,戴赢那小子对你不好,做哥哥的当然不能放了他。给他几个拳头都是轻的了,敢欺负我的妹妹,我徐宗文可不是吃素的。”   徐宗文说着握了握拳头,向妹妹展示着自己的强健有力。   “你才傻呢,为这么点事去找戴赢拼命,也不怕爹娘担心,如今还带了这么一身伤回来,你这样岂不是让我和爹娘心疼吗?”徐宗文的话让徐砚琪心头一暖,想来徐宗文和他这个妹妹的感情很深吧。   或许,这才是她第一次看到徐宗文便丝毫不觉陌生的原因。   崔玥突然庆幸自己能代替真正的徐砚琪活下来,如今她自己不过受了一点委屈徐宗文便这般为她出头,那若是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被戴赢逼死,到时候定会真的拿命去拼吧。   有这么一个肯为自己出头的哥哥,真好。   自朱家将订亲的对象换成崔岚开始,崔玥在家里便再不曾得到过关心,爹爹觉得她辱没家风,每日里不待见她,连妹妹崔岚也对她冷嘲热讽。   她当真是许久都不曾感受过被人在乎,被人捧在手心的温暖了。虽说徐宗文一直把她看作徐砚琪,可这些根本不重要,崔玥依然很感谢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   徐宗文看着妹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更是软了下来,放下语气哄道:“好了好了,二哥今后再不这样让你担心了可好,不许再哭,你这一哭可就太难看了。”   看徐宗文带着伤还反过来哄自己,徐砚琪不禁破涕为笑,随之又叹息道:“哥哥若是待嫂嫂如我这般,你和嫂嫂也定然是很幸福的了。”想到刚刚陈慧红红的眼眶,徐砚琪琢磨着许是哥哥对她说了什么严厉的话。   听徐砚琪谈及陈慧,徐宗文叹息一身,忍不住苦笑:“我倒是想对她好些,不过……她也未必稀罕吧。”   徐砚琪不解地蹙眉:“哥哥何出此言?”   徐宗文脸色渐渐沉下来,没了刚刚玩笑的朝气:“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和你嫂嫂成亲两载,却是不曾有过夫妻之实的。”   徐砚琪有些愕然,纵然她知道徐宗文和陈慧关系不好,可也万万想不到这三年来他们两个竟然……   徐宗文似是没有看到徐砚琪的惊讶,只自顾自地往下说:“成亲当晚,我刚进洞房便见她独自一人坐在榻前抽泣,见我进来便一个劲儿地往里面躲,连喜帕都不让我揭,我问她什么她也不说。新婚之夜出了这等事,我能怎么想,无非便是她无心嫁我。既然如此,我又何苦逼她呢?”   “莫非是二嫂嫂在与兄长定亲之前便已有了意中人?”徐砚琪心中疑惑,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慧这样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如此便只能有一个解释,便是她已有了心仪之人。   “之前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便想着与她和离,早早放她离开。谁知我午间刚与她说了此事,不到晚上她便上了吊,幸好我怕她出事前去看她,这才恰巧阻止了。为了不让爹娘担心,这件事我一直没敢提起。从那以后,我便去了霖山的竹园。”   听徐宗文说起,徐砚琪的记忆里倒还有些印象,两年前徐宗文和陈慧二人成亲不久徐宗文便突然说要去竹园,任谁劝阻都没有用。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一心考仕途,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段插曲。   只是,既然陈慧不愿同徐宗文和离,那该是没有心仪之人才是。可又为何不愿同兄长好好过日子呢?   这件事还真有些令人费解。   .   从徐宗文的院子里出来,徐砚琪直接便去了大嫂杨蓉的院子,问及陈慧的事,原以为妯娌二人关系亲近定会知道一些,不想杨蓉也是不知道的。平日里两人常常相处在一起,虽看得出她心中有事,但陈慧不说杨蓉也不好过问。   看杨蓉的语气和脸色,徐砚琪觉得该是没有什么隐瞒自己的了。只是,若是连杨蓉都不知道陈慧以前的事,在这府里陈慧怕是也不会告诉旁人了吧。   从杨蓉那里回来,徐砚琪一路上都愁眉苦脸的,朱彤看了心疼,忍不住劝慰:“小姐不必太过忧虑了,二少奶奶的事想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若二少奶奶会轻易提起自己的过往,她和二少爷也不至于两年来还是这般样子了吧。”   徐砚琪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回头看了朱彤一眼,继而又继续前行:“对了,二嫂嫂在府中除了大嫂嫂以外可曾和其他人亲近过?”   朱彤想了想回道:“奴婢记得之前二小姐倒是同二少奶奶有些来往,两人在一起作诗品画,倒也感情不错。不过后来四小姐出嫁,奴婢和芷巧也跟着去了戴家,这府中之事便不怎么知道了。”   “二姐姐?”徐砚琪低喃了一句,好看的柳眉紧紧蹙了蹙却是不再言语了。   .   几日后,戴赢的父母终于从外面赶了回来,当日便前往徐府谢罪。   “小姐,你当真不打算过去看看?”芷巧一脸无奈地看着趴在案上用丝线认真编着手钏的徐砚琪,心中纳闷,她家小姐平日里连针线都不怎么碰的人如今怎么突然对编这些小东西感兴趣了,还特意在外面请了个婆子来教习,还真是稀罕。   然而芷巧却是不知,请个会手艺的婆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崔玥家里的珠宝铺子一代代传承下来,哪个不会些个手艺。就是之前铺子里的一些珠宝首饰也是她亲手雕刻的呢。   不过,如今换了新的身份,未免让人起疑,她这才不得已从最开始做起。   听到芷巧的问话,徐砚琪头也没抬地回道:“不去了,我和他定然是要和离的了。”   “刚刚奴婢过去偷偷听戴老爷和大人谈话了,看上去态度倒是诚恳,如今还亲自上门来赔罪。而且丝毫不提二少爷打伤他儿子的事情呢。”   徐砚琪一阵冷笑,商人重利,她可不认为戴老爷会有几分真心。虽说父亲一个知县并没有太多能帮得上他们家的,但大姐姐的夫婿可是柳州知府的儿子,戴老爷若想在柳州混下去,又没有认识知府大人的门路,可不就得巴结着父亲了嘛。   倒也不是徐砚琪还没见人一面就胡乱给人下判断,就凭这戴氏夫妇得到爹爹的书信后赶回来的速度,也不难猜出在他们心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天下间没有不疼儿子的父母,二哥被打得躺在榻上,戴赢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否则今日定会被一同拉了来赔罪。然而这对儿夫妇对于儿子的伤却是一点也不恼怒,反而过来赔罪,若不想要什么大的好处,任谁也不会相信吧?   不过,他们戴家人怎么样,和她却是再没有任何关系的了。左右她的想法已经告诉了徐知县。   “对了,怎不见朱彤呢,她去哪了?”徐砚琪这会儿才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大半晌不曾见过朱彤的影子了。   芷巧眸光一闪,讪笑着回道:“那个……朱彤身子不太舒服,所以奴婢让她去歇着了。”   “不舒服?”徐砚琪认真打量着芷巧,这丫头没什么心眼儿,却也最不会说谎了,表情明显的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是啊,可能是……中暑了吧。”   徐砚琪蹙眉:“可有请了郎中来瞧过?”   芷巧摇头:“还没有。”   “既如此,你随我前去看看。”徐砚琪说着放下手里的活儿便起了身。   芷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徐砚琪不容置喙的样子终究是忍下了。   朱彤和芷巧的房间都在雲熙阁的一楼,下了阁楼走上几步便是了。   徐砚琪命芷巧敲了敲门,便见朱彤从里面将门打开,看到徐砚琪朱彤明显一愣:“小姐怎么过来了?”   徐砚琪细细地打量着她,语气肯定:“你刚刚哭过。”   “没有,许是因为生了病太累了吧,奴婢如今还觉得眼睛酸困呢。”听朱彤的口气倒像是和芷巧串通好了的。只是,到底发生了何事至于让她们二人如此相瞒呢?   徐砚琪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率先进了屋子:“既然生了病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请了郎中来为你瞧瞧,这么大热天拖着病可不太好。”   朱彤倒了茶水递过去才又说道:“多谢小姐关心,奴婢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修养两日便好,不必麻烦了。”   看朱彤丝毫没有同自己说出实情的打算,徐砚琪心里笑了笑,随手端起茶盏小抿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们两个跟了我多久了?”   ☆、第11章 修补   芷巧回道:“奴婢和朱彤自九岁便被夫人安排在小姐身边侍奉,现如今已经七年了。”   这两个丫头倒是和她一般大,徐砚琪了然地点头:“一转眼都七年了,这日子过得倒是快,这七年来你们觉得我可曾有什么事情是你们不知道的?”   芷巧想了想回道:“应该是没有的,我和朱彤常伴小姐身侧,有关小姐的一切我们两个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徐砚琪转首看向朱彤:“朱彤,你也这般认为吗?”   徐砚琪突然说这些话,芷巧不明白其中涵义,朱彤却是瞬间明了了的,如今被询问,她咬了咬牙终是什么也不肯说:“是,小姐的确不曾有事情隐瞒过我们。”   徐砚琪眼底燃起一丝失望,又继续追问:“那这七年来我又待你们如何?”   朱彤顿了顿方垂首回道:“小姐待我们二人极好,从不曾让我们受了委屈。”   话说到此处,任凭芷巧再怎么大大咧咧也觉察出不对来了,望了望一脸平静的徐砚琪,再望望面露纠结的朱彤,她张了张口,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倒是变得沉寂起来。   徐砚琪突然笑起来:“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随便和你们闲聊几句,如今怎的都不说话了?”   说着,她缓缓起身:“罢了,朱彤身子不适,还是好好休息吧,芷巧,你留下来照顾着她点儿,我那里就不必伺候了。”   徐砚琪刚走到房门口,却听芷巧突然从后面唤她:“小姐!”   回头一看,芷巧竟已拉着朱彤跪在了地上:“小姐,不是奴婢想要欺瞒您,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朱彤不愿让您为难在,这才……”   “小姐,不是芷巧的错,这本就是奴婢的家事,芷巧她不是有意隐瞒您的,一切都是奴婢的授意,请您责罚。”朱彤也哭着道。   徐砚琪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朱彤默默垂首落泪,芷巧无奈之下只得代为交代,却原来是朱彤的哥哥出了事情。   朱彤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便是他的哥哥朱清了。   朱清因早些年跟着高人学过些功夫,武艺倒还不错,只是此人好吃懒做,平日里游手好闲没个正业。所以总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以此来填饱肚子。   刚开始朱清并不贪多,偷得东西不过刚刚顾得上温饱,倒也不曾被主人发现。   然而这时间久了,胃口也便渐渐养得大了,便把主意打在了大户人家的库房里。   库房算是一户人家最金贵的地方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里边了。主人家自是派了高人来看守,这朱清自恃武艺高强的前去显露身手,被人抓了个现行还有何话说?   更可气的是竟还在打斗中毁了人家价值五万两的碧玉观音像,然而那家的主人倒还算心善,限他十日之内赔偿五万两银子,此事也算是过去了。若是拿不出,那便只好告到官府里去。   朱彤也是因为此事做了难,她一个小丫鬟又哪里弄得来五万两银子,可若是没有,哥哥这罪依照徐大人的清廉无私,怕是要坐牢了。她就这么一个兄长,又是朱家唯一的男丁,又哪里会忍心呢?   徐砚琪听罢半晌没有言语,五万两,这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纵使把她的那些个金银首饰全变卖了,怕也不过五千两而已,离五万两,差得还远呢。想来这丫头也是忠心,怕自己为难。   她思索良久,这才启唇问道:“那打碎的碧玉观音像现如今是在何处?”   “那碧玉观音像已经碎成了两半儿,现如今在我兄长家里放着。”   徐砚琪点头:“既如此,你且回去一趟,让你兄长带着那碧玉观音像前来见我。”   朱彤不解地抬头:“莫非……小姐有什么好的主意?”   徐砚琪笑了笑:“我且先看看再说。”   徐砚琪的笑容让朱彤莫名的心安,虽不知自家小姐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来解决此事,但八成是有了主意的。不由的面露欣喜:“是,奴婢这就去找了兄长过来。”   。   不多时,朱彤便带了兄长朱清来见徐砚琪,朱清的怀里还捧着用布料包裹着的碎片,想来便是那碧玉观音像了。   芷巧接过那包裹打开呈给徐砚琪,徐砚琪拿起其中的一块儿看了看,倒真是上好的碧玉,通透无暇,圆润光滑,微微举起让外面的阳光照射其上,玉身渐渐散发朦胧的碧色金光,若非如今被烂作两半,倒像是观音大士显灵一般。   崔玥自幼生在珠宝世家,玉的价格自是再熟悉不过,这样一块玉像,五万两也算是正常的价格了。   她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心中便已有了打算:“这玉如今虽然碎成两块儿,但却不曾有遗落的部分,想来还是有修复的可能的。”   朱清回道:“小的已拿着这玉将清原县的所有珠宝铺子都问了一边,可是所有人都说十日之内根本无法修复,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而且纵然恢复了怕也是会有瑕疵了。”   芷巧突然开口:“我们清原县有名望的珠宝铺子那么多,当真就没一个能修好的?崔记和林记也不行?”   朱清摇了摇头:“所有的珠宝铺子一听说要十日内修好,话都没说就把玉给退了回来。倒是崔掌柜瞧了瞧说,若是他的大女儿还在或许还会也有些办法,只是如今……”   听朱清说到这儿,芷巧也惋惜一声:“当日我和小姐去珠宝铺子里买首饰恰巧碰到她家的大女儿过世,当真是可惜了。”   徐砚琪神色微滞,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眸中的情绪。   须臾,她才又淡淡开口:“芷巧和朱彤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同朱清说。”   待芷巧和朱彤退下去,朱清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敢问小姐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徐砚琪也不和他卖关子,直言道:“我先给你一千两,你把时间延迟到二十天。”   朱清明显一愣,很快便懂了徐砚琪的意思,不由有些为难了:“可是张老爷给的期限是十天,何况这一千两和五万两差得远呢,我这……”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徐砚琪出声打断他的话,继而又继续道,“我认识一位朋友,在琢玉方面倒是有些能耐,想来将这碧玉恢复如初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过十日怕是不行。”   徐砚琪说罢看朱清一脸为难,无奈之下只得给他提了个醒:“你觉得张老爷为何会给你十日去筹钱,而不是直接将你送入官府?”   朱清一脸懊恼地回道:“想来也是那张老爷心善,想给我条活路。”   徐砚琪失望地摇了摇头:“错!他若真心想给你活路又岂会逼你赔偿五万两银子?难道他会不知五万两对你来说是个天大的数目?”   经徐砚琪这么一说朱清顿时了悟:“小的明白了,那张老爷定然想得到,若把我告到官府最终不过是我被县老爷关押入狱,到时候他一分钱也得不到。可如今给我十日期限倒还能堵上一把,若是我把钱还上了他也不吃亏,若是还不上,到时候再把我送入衙门也不算迟。”   见朱清终于看清楚了,徐砚琪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人还有些脑子,倒是个可用之材,不由地笑了:“没错,不过是再延迟十日便可将碧玉观音像恢复如初,还平白地送他一千两银子,这对他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岂有不答应之礼?”   朱清面上一喜,猛地跪倒在地:“谢谢四小姐大恩大德,我朱清若能逃过此劫,他日定当为四小姐做牛做马,尽心尽力报答四小姐。”   徐砚琪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今日正想着从何处寻一位武艺高强,又可靠的人帮自己做一件事,如今看来倒是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她伸手对着朱清虚扶了一把:“你且先起来,倒不用你为着做牛做马,不过,眼下倒真有件事要你帮忙。”   朱清面上一喜:“只要四小姐不嫌弃,朱清自当四小姐效力。”   徐砚琪起身去了内室,不多时便拿了锦囊出来递给朱清:“这里面是一张地形图和我让你做的事。”   在朱清接过后,徐砚琪又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除了你我二人再不可给第三人知道,包括朱彤,明白吗?”   朱清点头:“小的明白了。”   徐砚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接着道:“此事过后我让人给你在府中安排个差事,将来找个中意的姑娘,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朱清听罢更是感激,忍不住再次下跪磕头:“多谢四小姐。”   徐砚琪温婉一笑,宛若明媚的春光:“好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让朱彤带了五千两银子给你送过去。”   朱清刚离开,苏氏便差人送了和离书过来,看着有戴赢亲笔签了字的和离书,徐砚琪不由得手指捏紧,戴家的事情解决了,如今便剩下朱家的事情了。   崔岚,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   ☆、第12章 披风   怀宁侯府   “这又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话?”朱老夫人一进院门便对着满院子吵吵嚷嚷的人喝道。今日刚用过早饭便有人禀报说这璟阑院乱成了麻,朱老夫人连消食的茶水还未来得及喝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朱老夫人已年过六旬,头发早已花白,但身子骨却是硬朗的很。照老夫人的话说便是当年跟着老侯爷和在外征战把骨头给锻炼的结实了。   众所周知,朱老夫人平日里待在安和堂吃斋念佛,向来不管府中之事。但若是他的嫡长孙出了些什么状况,无论大小,她都是要过亲自问一番的。   朱斐一看老夫人过来,急急忙忙便跑过来拉着朱老夫人的手告状:“奶奶,我的披风不见了,她们把我的披风弄丢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气势汹汹地指着身后的两个丫头,银屏和兮然。   老夫人凤目扫过朱斐身后的两人,银屏和兮然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奴婢真的没有拿过少爷的披风,那披风怎会无缘无故丢失奴婢也不知道,求老夫人做主啊。”   “我明明压在枕头下面了的,你们没有见它怎么自己跑了?”   “不过是一披风罢了,你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来,恨不得把这璟阑院给拆了。银屏和兮然这俩丫头打小跟着你,你一向不是挺喜欢她们吗,今儿是怎么了,一件披风就翻脸了?”老夫人拿出手绢一边为朱斐擦着汗一边说道,语气里虽有责怪,但更多的却是宠溺。   朱斐不悦地把老夫人的手拿开,一脸的不乐意:“那是神仙姐姐的披风,谁也不准动。银屏和兮然也不行!”   “神仙姐姐?”朱老妇人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孙子,“神仙姐姐是谁呀”   “神仙姐姐就是神仙姐姐呀!”朱斐理所当然地回道。   后来觉得自己说的可能太少奶奶听不太懂,又继续道,“神仙姐姐帮我把那几个小屁孩赶跑了,还带我到亭子里避雨,神仙姐姐见我打喷嚏,还把她的披风给我披。她还说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说到这里,朱斐不由觉得有些委屈:“可是我天天出门也找不到神仙姐姐。奶奶,你说她是不是飞回到天上去了?”   徐老妇人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些什么啊,奶奶一句也没听懂,你何时竟认识了什么神仙姐姐啊?”   朱斐以为朱老夫人不相信,顿时有些急了:“真的有神仙姐姐的,不信你问郑叔,郑叔也见了的。”   听了朱斐的话,老妇人暗想,既然郑管家也认识,想来便是前些日子她让郑管家带着孙子去找神医那次遇到的了。那次听闻行踪飘忽不定的神医蔺清风来了清源县,她原本想亲自带了孙儿前去看病,不巧中了暑,只得让郑管家陪着去了。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蔺清风在清源县待了不到半日便不见了踪影。   见孙子对那位“神仙姐姐”如此上心,朱老夫人不由打定了主意决定回去唤郑管家来问问情况。   好容易用请神仙姐姐到家里来做客将朱斐给哄住了,朱老夫人这才回了安和堂,又派人去请郑管家过来。   安和堂里,郑管家将遇到徐砚琪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听罢朱老夫人问道:“那姑娘是谁你可曾去查过?”   “回老夫人,老奴已经派人查过了,是徐知县家的四千金。”   “徐家的四千金?”老夫人低喃了一句,倏地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最近街上传的那个?”最近清原县有了不少关于徐知县四女同夫婿戴赢之间的传闻。侯府的下人们嚼舌根子,老夫人也无意间听到一些。   “正是那位徐四小姐。”郑管家说罢又怕老夫人知道的不够详细,又补充道,“老奴听闻那林薇和戴家少爷早有往来,可因为戴老爷和戴夫人不许,这才被逼娶了徐四小姐,并将林薇养在了芙蓉巷子里。谁曾想那林薇肚子里憋了坏水儿,一心想要扳倒四小姐做戴家的女主人,还恬不知耻地拿自己腹中的孩子做文章,最后反倒是自己害了自己。”   老夫人听了依旧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林薇后来怎么处置了?”   “林薇未婚先孕,不守贞操,还杀了自己的孩子来冤枉她人,被徐知县打了三十大板送入了庙堂,据说是疯了。戴家也没落什么好,因为徐四小姐的事他们在柳州的生意也断了,还遇到了些麻烦,如今是求救无门。这戴家怕是要完了。”   朱老夫人冷笑:“林薇这样的蠢女人就该给些教训,一个女人太蠢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看那徐四姑娘倒是个心思聪慧的,或许这林薇便是载在了她的手里头。”   见老夫人对于徐砚琪之事如此上心,郑管家也便猜出了大概。不由接着道:“我看这徐四小姐也是个好的,人长得漂亮,看着也聪慧端庄,当初许给戴家也当真是可惜了。”   老夫人转了转眼珠,突然道:“那徐家姑娘不是和离了嘛,你说若是把她嫁入我们朱家,可好?这样的女人有头脑,知进退,若有她照看着将来也不至于让斐儿给人欺负了去。”郑管家是当初朱老夫人嫁给怀宁候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所以有什么想法对他也从不避讳。   郑管家眼中带笑:“大少爷对那四姑娘喜欢得紧,想来也是极为乐意的。不过……”郑管家突然有些忧虑,“不过这四姑娘毕竟只是个七品县令的女儿,何况又嫁过人……”   这怀宁侯虽说如今居家住在清原县,但到底是一等侯爵,公子们的婚事自是不能草率了事的。这侯府里头,除了崔家的婚事是老侯爷年轻时亲自定下的以外,剩下的还是要讲求门当户对才是。虽说如今不在京城,那些显赫的家族也不愿女儿远嫁,但即便如此结亲也该是四品以上的才算般配。   老夫人叹息一声:“你当我不想给斐儿选一个家室品貌名声样样都好的妻子?可如今斐儿这状况你也知道,虽说有怀宁侯府的身份摆着,但天下父母心,家室背景稍微好些的,又有谁愿意把女儿嫁进来?就算京城里的那些显贵想把女儿远嫁,斐儿这样子,她们也是不可能会入我们朱家门庭的。”   老夫人说罢顿了顿,又接着道:“这徐知县虽说品级低了些,但为官清廉,祖上还出过几个太尉,徐夫人也是个贤淑的,她们教育出来的女儿想来也是不错的,如今那四姑娘既已嫁过人,怕也难找什么太清贵的人家,如今若是嫁入我们侯府,也算是高嫁了。将来斐儿的病好了再请了世子的封号,也不算亏了他们的女儿,如此岂不圆满?”   郑管家点头:“老夫人说的是,这四姑娘看着倒是个有主意的,想来也定会对我们少爷好的。只是,这毕竟是大少爷的婚事,夫人可要等侯爷回来再商议?”怀宁候前几日被圣上急召入京了,现如今还不曾回来。   老夫人笑着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待会儿和柳氏商量一下,趁着这段日子也好摸摸那姑娘的品性。”   .   徐府   “小姐,您要的树脂和滑石粉奴婢已命人买回来了。”芷巧说着走进内室,看到徐砚琪手里的披风不由一阵惊讶,“咦,这不是当日你让朱家大少爷带走的那件披风吗,怎么又跑到了小姐手上了?”   徐砚琪面色从容地笑了笑:“是朱家派人给送回来了。”说着将披风递给芷巧,“这披风拿去烧了吧。”   “烧了?”芷巧声音徒然提高,“这样不……不太好吧?”只有人死了才可以烧衣服的,如今小姐活地好好的,怎么能烧衣服呢?   崔玥是觉得真正的徐砚琪已经不在了,如今将这披风烧了也没什么,不过看芷巧这脸色只好道:“烧了不好那便用剪刀剪碎了吧,不要再让人认出来便可。毕竟,我曾将这披风赠与男子,被人传出去不太好。”   芷巧这才点头:“是。”   徐砚琪看了看桌上的树脂和滑石粉以及其他的原料,又吩咐道:“对了,这几日我会请了琢玉的师傅过来,不过那师傅脾气古怪,不愿见外人,你和朱彤平日里便不用上楼来伺候了。”   芷巧有些纳闷儿:“小姐何时竟认识了什么会琢玉的师傅,奴婢怎么不知道呢?”   徐砚琪笑道:“是哥哥帮我找的,你就不要多问了。此事关乎朱彤哥哥的名声,今后可不许在人前提起,知道吗?”   “知道了,奴婢不会乱说的。”   见芷巧没有胡思乱想,徐砚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第13章 端午   此后的日子里,徐砚琪便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也不让朱彤和芷巧进去侍奉,两人不禁都有些胡思乱想了。   “你说小姐当真请了琢玉的师傅吗?为什么我从没见有人来过雲熙阁呢?”芷巧坐在楼梯口拖着腮帮子问身旁的朱彤。   朱彤摇了摇头,其实她也在纳闷儿这件事,可想到小姐能帮到哥哥,也不敢多问,怕惹得小姐心烦。   “哎呀,谁!”芷巧突然疾呼一声,噌地从台阶上站起来。   朱彤也顿时立了起来,刚刚那抹身影速度极快,不过还是被她和芷巧瞧见了:“好像去阁楼上了,保护小姐!”   二人急匆匆地到阁楼上,因为心中急切,连门也忘了敲,直接便推门闯了进去:“小姐,你没事吧?”   芷巧话音刚落便同朱彤向着房内的桌边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墨色宽大外衣的男子如今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桌边的楠木椅上,如今手里拿着破碎的碧玉观音像认真观察着,似在思索该从何处着手。而徐砚琪,则是坐在他的身旁,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那人背对着门口,朱彤和芷巧都看不起他的长相,宽大的外衣连头都包裹了起来。   朱彤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背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似是察觉到了朱彤的异样,徐砚琪起身走过了,脸色带了些不悦:“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许进来吗?”   芷巧一脸委屈地道:“我们刚刚在下面看到有人影闯入阁楼,还以为……没想到会是小姐请来的琢玉师傅,我们这就出去。”   芷巧说着拉了拉还在愣神的朱彤疾步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这位师傅还真是奇怪,穿得跟夜行衣似的,刚刚又是嗖的一下飘进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如今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我们却被小姐训斥。”芷巧一从阁楼上下来便忍不住抱怨。   说了半晌见无人回应,芷巧疑惑着看了过去:“朱彤,你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阁楼上的那位师傅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不会吧,你怎么会认识什么琢玉的师傅呢,认错人了吧?”   朱彤笑了笑:“或许吧,那人的外衣过于宽大,倒是看不出体型,兴许真的是我认错了吧。”   阁楼上,朱清脱了黑色的外衣坐在一旁,徐砚琪则认真地垂首修补着那碧玉观音像,不时地用桌边的手帕去擦额角的细汗,神情专注而认真。   一滴汗水还未来得及擦拭,顺着右侧的脸颊滑下来,“滴答”一声落在她忙碌着的手背上。   朱清见了起身拿了蒲扇走过来为徐砚琪扇着:“没想到小姐口中那位会琢玉的大师竟是自己,只是,朱彤和芷巧自幼跟着你,又为何不愿让她们知道呢?”   徐砚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莞尔一笑:“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听到徐砚琪云里雾里的解释,朱清的眉头蹙了蹙,却也没有再问,只是小心翼翼地扇着蒲扇,看着眼前继续认真做事的女子,渐渐陷入沉思。   这徐家四小姐真是奇怪,前段日子让他潜入怀宁侯府偷朱家大少爷房里的披风,如今竟还会做这些东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   清原县虽只是个小地方,但端午佳节却依然热闹的紧。   当天里,家家户户包粽子、挂艾草、戴香包、跳钟馗等等,在这燥热的夏日里,大家难得地开心玩乐一日。   这一日,按照惯例清原县取消宵禁,到了晚上大家伙儿纷纷跑到城外的护城河边玩闹,舞龙耍狮、敲锣打鼓。河中摆着五颜六色的画舫船只,时不时地传来琴声和姑娘们的歌声,岸上的男子听见了,有些为了抢眼拿起随身佩戴的笛子呼应。   不过清原县的大户人家毕竟不多,更多的则是普通百姓,他们大多都会租赁一艘木舟,一家人共坐在木舟上让小舟随风飘摇,大家一起唱歌谈笑。阵阵清风吹过,带来丝丝舒爽,消除了连日来的燥热难耐。   “外面这么热闹,怎的非要在家里待着,你那雲熙阁难道有什么宝贝不成?”清原县的护城河边,杨蓉一边挽着陈慧,一边挽着徐砚琪的胳膊道。戴家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原本她早就和陈慧商量好了端午的晚上和这位小姑子一同出来散散心,不想徐砚琪非要在阁楼上待着,她好说歹说才把人给拉了出来。   听着杨蓉故意哄她开心的话,徐砚琪轻笑道:“我那阁楼能有什么宝贝,不过是有些懒得出门罢了。”   “这大晚上的,大家都只顾玩儿自己的,也注意不到我们,那些个风言风语你自己不要介意便好。”杨蓉以为徐砚琪是害怕出来听到不好的传闻,这般劝慰道。   徐砚琪笑着派了派她的胳膊:“大嫂嫂多虑了,我怎会在意这些?何况,要说起来,也全都是戴赢的不是。”说罢看杨蓉还想再说什么,忙转移了话题,“诶,河中央的那画舫不错,瞧着与别的不同,也不知是谁家的。”   杨蓉闻声望了过去,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画舫看上去很是华丽,神工天巧、玉砌雕阑,顶上刷了一层柚木色的漆,四周挂着鱼尾灯盏,随着画舫的晃动,那鱼儿仿若要从那灯笼上游走一般。画舫的周围飘浮着淡蓝色的纱幔,随风摇摆,飘渺虚无。   “这样的画舫怕是怀宁侯府的吧。”杨蓉猜测道。   徐砚琪转了转眼珠,突然笑道;“两位嫂嫂,既然来了,怎能不去河中吹吹风呢,不如我们也去租一叶小舟?”   在徐砚琪的简易下,姑嫂三人便上了船。徐砚琪挑的船只极为简陋,里面除了一副桌椅外便再无其他。三人坐上之后杨蓉让身后的丫头拿来了刚刚在街头买的点心。   陈慧依旧很少说话,放在桌上的点心也没有吃上多少,只是偶尔小抿一口清茶,听杨蓉和徐砚琪说到搞笑的地方便也跟着弯起了唇角。   几人正玩的开心,却听得外面突然传来呼唤声:“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砚琪扭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刚刚看到的那艘画舫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们跟前,而朱斐如今就趴在木质的栏杆上朝这边挥手。   徐砚琪起身走至外面,对着朱斐浅笑:“原来朱公子也在此处。”   见徐砚琪还认得自己,朱斐很是开心:“太好了神仙姐姐,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刚刚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答应。”   “许是这里太吵了,所以没有听到。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别离栏杆太近,这样很危险的。”   朱斐听话地后退了几步,这才说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阿霆跟弟妹呢。”   朱斐话音刚罢便见朱霆和崔岚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哥,你在同谁说话呢?”   朱斐看了看朱霆,又指了指徐砚琪:“阿霆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神仙姐姐。”   朱霆顺着朱斐手指的方向望过来,对着徐砚琪微微颔首:“在下朱霆,这是内子,既然姑娘认识我大哥,不如一同上来吧。”   看到朱霆,徐砚琪心头一紧,却是没有接他的话。   “好哇好哇,神仙姐姐,你的船不好玩,来这里玩儿吧。”朱斐兴奋地道。   徐砚琪还未回答,便听到崔岚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不是徐四小姐吗,您刚刚离开了戴家,如今还有心情出来游湖?”   朱霆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崔岚这处处树敌的性子当真是让他不喜,当初他一时的意气娶了她,也不知是对是错。   崔岚话里的讥讽徐砚琪岂会听不到,她淡淡一笑,把目光落在朱霆的身上:“尊夫人当真是极好的教养。”   听到这话,朱霆的脸顿时有些绿了,对着崔岚呵斥一声:“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还不进去!”   崔岚被呵斥地撇了撇嘴,终是没敢还口,冷哼一声,转身跑入了舱内。   朱霆这才又对着徐砚琪拱了拱手:“内子不知礼数,让徐小姐见笑了。”   一旁的朱斐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些云里雾里,他不太明白弟妹的那几句话怎么就惹得神仙姐姐和阿霆不高兴了,不过反正自己也不太喜欢这个弟妹,如今连神仙姐姐都不喜欢她,朱斐觉得很开心。   “阿霆,你有没有觉得神仙姐姐的眼睛和崔玥好像?”朱斐盯着徐砚琪看了半晌,突然惊呼道。   此话一出,徐砚琪和朱霆的心里都是一颤。   朱霆望了徐砚琪一眼,转首对着朱斐道:“大哥不可乱说,这样说话对徐小姐很无礼,徐小姐会生气的知道吗?”   “哦。”朱斐听话地点了点头,乖巧地看向徐砚琪,“神仙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朱公子多虑了,我怎会因此事生气?”徐砚琪淡笑着看向朱霆,明媚的眸中闪着难以琢磨的幽光。   对上这样一双眼眸,朱霆竟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就是崔玥。   只是,不一样的一张脸,不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身份……   或许,终是他胡思乱想了吧。   ☆、第14章 娇妻   从护城河回来,徐砚琪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里去忙着碧玉观音像的事情了。陈慧和杨蓉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慧回去的时候徐宗文正在她的房里看书,陈慧和徐宗文虽是夫妻,但二人却是分房而睡的,自新婚之夜她的失态之后徐宗文便再未进过她的房间,如今看到房里多出一个男人,虽是自己的夫婿,但仍让她吃了一惊。   徐宗文看到立在门口的陈慧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走了上来。前几日徐砚琪的话徐宗文也私下想过,或许陈慧以前真的发生过什么,不过既然她如今是他的妻子,他也不希望两人之间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所以今晚便主动过来了。   不过,若不是今晚过来,他也不可能看到他的娘子竟然有如此的才情,看到那些书上的批注和隽秀的字迹,徐宗文若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在徐家,读书最多的除了徐宗文自己便是他的二妹徐砚思了,其实徐宗文一直很欣赏徐砚思的才情,只是他这个庶妹一身的傲骨,又争强好胜,平日里虽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却也是让他喜欢不起来的。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样的东西心无杂念的人学起来是修身养性,但若是把它当作争强好胜的工具,又总让人觉得少了些韵味儿。他的这个庶妹便是后者,而陈慧却是前者。只是,有着满腹才情的女子,又为何会有这般怯懦的性子呢?   徐宗文不由得再次将目光落在陈慧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蝶戏牡丹锦缎长裙,腰间系着一条豆绿色丝带,外罩宝蓝色小坎肩,墨发高绾,略施粉黛,清雅秀气,小家碧玉。   只是,那一双满是智慧的双眸本该有一股灵动之气,而如今却灰如死水,不见波澜。   似乎感受到了徐宗文的注视,她面色微微有了一丝娇红,一双手有些尴尬地交叠在一起放在身前,看上去极不自然。   徐宗文刻意忽略掉那份怪异,笑着问道:“今晚护城河热闹吗?”   陈慧微抬眼眸,撞上徐宗文的目光后又飞快移开,轻轻地点了点头,未发一语。   见她如此,徐宗文却是不恼,只继续道:“我刚刚看你这里竟有棋谱便随意地翻了一下,那些批注可是你写的,倒是很有意思。”   “是。”   “一个人下棋到底有些无聊,不如我陪你对弈一局?”   徐宗文的提议让陈慧面色微怔,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吩咐絮窕去准备棋盘。   .   昏黄的烛光下,徐宗文和陈慧一坐便已是两个时辰,桌上的茶和糕点絮窕已陆续地换了几次,而棋局却依然不曾分出胜负。   徐宗文也有几分惊讶,他看过的棋谱无数,自认在这清原县里没有几个人会是他的对手,却不曾料到自己的妻子也是个棋中高手。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对面的女子,如今刚好轮到她落子,只见她纤细白嫩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颗白子放在鼻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黑溜溜的眼睛再不似从前那般静如死水,反而有了睿智的光芒。   倏地,只见她眸中精光一闪,手中的白子已然落下,等她再次抬头看向徐宗文时眼中已带了一丝狡黠。   徐宗文看了心中竟猛地一颤,一股莫名的柔软在心头荡漾开来。原来,她并不是没有表情的。   或许只有下棋时的陈慧才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那个她吧。   许是看得太过入神,徐宗文竟忘记了落子,陈慧原打算出声提醒,抬眸却刚好对上徐宗文泛着柔和的目光,她不由得心上一紧,瞬间恢复到之前胆怯呆木的样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陈慧的反应让徐宗文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一时竟有了几分尴尬。   他将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几下,这才道:“看来今晚是分不出胜负了,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们明日再继续。”   徐宗文说罢起身出了屋子,陈慧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看着下了一半的棋局,眸中闪现几分忧郁,几分惆怅,最后终化作一声无奈地叹息。   .   二十天转瞬即逝,当徐砚琪把修复好的碧玉观音像放在芷巧和朱彤面前时,二人难以置信地捧起来轮流查看。   “真的是一点裂纹都看不到啊,那位师傅当真是好手艺。”芷巧看着那碧玉观音像眼睛都亮了。   徐砚琪淡淡地对着朱彤吩咐:“你把这碧玉观音像给你哥哥送过去,我之前答应了要给他在府中找个差事,我已问过母亲了,便先留在膳房里打杂吧,等以后哪里有了空缺再补上去。   朱彤听罢感动地掉下泪来:“谢谢小姐,小姐愿意救助哥哥奴婢便已感激不尽,如今竟又帮哥哥找了伙计,真是折煞奴婢了。”   徐砚琪笑着取出巾帕递过去:“大姑娘家怎么说哭就哭了,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日后有了什么事可不许再刻意相瞒。你和芷巧自幼便跟着我,在我心中便如同亲姐妹一般,我诚心待你们,可不是让你们把我当外人看的。”   朱彤伸手接过巾帕擦了脸上的泪水,对着徐砚琪点头:“奴婢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事瞒着小姐了。”   徐砚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朱彤拿了碧玉观音像出去。   朱彤刚走,苏氏便派了人来唤徐砚琪过去用早膳,徐砚琪不由有些疑惑,今日用早膳的时间未免早了些。   不过却是并未多问,一番梳洗打扮之后便去了厅堂。   到了才知道,原来苏氏看今日天气不错,不似之前那般炎热,便想着带着女儿前往龙隐寺上香。徐砚琪和戴赢和离有一段日子了,外面的传言也不似之前那般火热了。   想到女儿成亲不到半年便出了这事,苏氏心里便万分不是滋味儿,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如今又嫁过人,将来再想找什么好人家真的是不太容易。   苏氏原本也不是什么信佛之人,但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去拜拜佛给女儿去去霉运也是好的,只望女儿将来的日子会好过些。   不过这些话苏氏却是并未当着女儿的面说的,只说是许久不曾出过门了,借着散心的机会去龙隐寺拜拜菩萨。   其实苏氏的心思徐砚琪岂会不懂,不过既然苏氏怕自己多想,徐砚琪自然也不会说破。   用罢了早膳,苏氏便带着女儿上了路。   许是因为今日天气凉爽的缘故,前往龙隐寺上香的人格外的多,曲曲折折的小路上尽是各色的马车和人群,倒是极为热闹。   到了龙隐寺,远远地便能闻到寺庙特有的檀香味儿.   拜了佛祖,苏氏和徐砚琪便被一位小师傅请到了后院里等着用斋饭。   今日的天气格外舒爽,但对于立在山顶的龙隐寺来说,却是有些冷了。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坐在龙隐寺的后院,猛烈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刮过来,透过薄薄的单衣吹进体内,让人止不住地想要打寒颤。   徐砚琪拢了拢身上的衣裙,起身对着苏氏说道:“这山顶风大,娘亲和桂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马车上给你们取外衣过来。”桂姨便是自幼跟在苏氏身边的贴身侍女,后来又跟着苏氏在徐府为奴,为了护着苏氏倒是吃过不少苦头。直到后来苏氏嫁给徐知县,这才又将她要在了身边。   苏氏一直将桂姨当作姐妹一样对待,所以在徐砚琪心里也一直敬她为长辈。   “小姐还是留在这里陪夫人吧,这种跑腿的事让老奴来办就好。”桂姨说着也跟着起了身,并拉住徐砚琪。   徐砚琪笑着摇头:“没关系的,我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苏氏也跟着道:“你且坐下吧,她年轻,跑跑腿儿也好。”   见苏氏也如此说,桂姨这才乖乖坐了下来。   徐砚琪走后,苏氏才又接着说道:“她平时敬着你点儿也好,你也不要推辞。若不是我,你也早就嫁人生子,何至于跟我受了那么多苦。说起来,也是我有愧与你。何况你待阿琪如己出,她凡事想着你也是应当的。”   桂姨听得眼眶一红,只点了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徐砚琪还未走到龙隐寺门口的时候,便见一直守在外面的芷巧已捧着衣服跑了过来,看到徐砚琪慌忙迎上来:“小姐,山上风大,我把衣服给你们送来了。”   徐砚琪笑着接过:“我正打算去拿,你这丫头倒是心细。”   芷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是她心细,是朱彤先想到来着,她不过是出来跑腿儿罢了。   “对了小姐,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怀宁侯府的马车,也不知是哪位夫人过来上香,那个郑管家也跟着来了。”   “哦?”徐砚琪柳眉微挑,来上个香连郑管家都给带上了,看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夫人少奶奶了。   “衣服送来了你就先回去吧。”徐砚琪对着芷巧说罢转身便又向着后院而去。   而当她到的时候,却见苏氏正同怀宁侯府的朱老夫人和怀宁侯夫人柳氏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闲聊。   徐砚琪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果真是朱老夫人在此。   ☆、第15章 无病   徐砚琪正在发呆便见苏氏挥着手唤她:“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见过老夫人和侯夫人?”   徐砚琪如梦初醒地走上前去,桂姨上前接过徐砚琪手里的衣服,徐砚琪这才对着朱老夫人和柳氏屈膝行礼:“见过老夫人,怀宁侯夫人。”   柳氏上前亲自拉了徐砚琪起身,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快起来吧,倒是个水灵的丫头,平日里怎的也不曾见徐夫人带着去府上转转?”   虽说徐知县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儿,但怀宁侯府毕竟在这清原县自老侯爷走后便没什么人脉了,所以但凡有个事也需要徐知县帮衬着,所以两家倒是偶尔会有些往来。   不过毕竟门不当户不对,苏氏每每去侯府也从来不会带任何人去,以免出了什么差错,所以徐砚琪是不曾随苏氏去过侯府的。如今见柳氏问起,苏氏笑着道:“小女自幼顽皮,怕做出什么错事扰了大家的兴致,故而很少出门。”   朱老夫人笑道:“我倒觉得这丫头没一点儿顽皮的性子,乖巧得很,比我们家里的那些个姑娘们可安生多了。你叫砚琪是吧,来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徐砚琪听罢乖巧地走过去对着老夫人跪了下去:“见过老夫人。”   朱老夫人亲切地拉她起来,脸上带着笑意:“不必如此生分,跟斐儿一样唤奶奶便可,来,叫声奶奶我听听?”   苏氏面色微惊:“老夫人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朱老夫人打断苏氏的话,再次看向徐砚琪,“这丫头我是越瞧越喜欢,又乖巧又懂事的,真想留在我身边日日看着。瞧着你呀,倒让我想起我的大孙女儿锦丫头来了,也不知她在京城里日子过得可好。”   朱老夫人口中的锦丫头是朱斐的大姐朱锦,也是当今皇六子黎王殿下的王妃。黎王妃远在京城,在徐砚琪的印象里好似是不曾回来过的。崔玥小的时候倒是见过几次,不过那时因为她选择朱霆而抛弃了自己的亲弟弟,朱锦并不怎么喜欢她。   “锦华县主有老夫人这般惦念着,想来日子也会过得不错的,老夫人不必过于担心。”   朱老夫人笑着摸了摸徐砚琪的脸颊:“乖孩子。”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有怀宁侯府的下人过来传话说智仁大师已经闲下来了,如今请老夫人和候夫人过去。   智仁大师见多识广,又精通医术,难得游历回来,原本今日朱老夫人和侯夫人前来便是想请智仁大师为朱斐看病,如今听说智仁大师得了空,老夫人也不敢再多聊,匆匆的便去了。   .   朱斐早就同朱霆等在那里,见朱老夫人和柳氏赶来,慌忙便迎了上去:“奶奶,娘。”   朱霆也跟着唤了一声:“祖母,大伯母。”   朱老夫人点了点头问朱霆:“智仁大师呢?”   “大师已在屋内等候,孙儿带祖母和伯母过去。”朱霆说着对着二人做了请的手势。   屋内,智仁大师一边为朱斐把脉,一边观察着他的面容,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色阴郁。   过了一段时间,朱老夫人见大师仍没有要说话的打算,不禁有些着急了,看了看身旁的儿媳柳氏,见她也是面带忧虑,老夫人彻底沉不住气了:“大师,敢问我孙儿的病……”   智仁大师摇了摇头,将为朱斐请脉的手收回,这才说道:“令公子无病。”   “这怎么可能?”老夫人面色一惊,“我孙儿十岁时突然身染重病,连续七日高烧不退,退烧以后便成了如今这痴傻模样。大师怎会说我儿无病?”   智仁大师道:“令公子确实无病,至于说痴傻如幼儿……”大师的话突然顿住,盯着朱斐看了半晌,方又接着道,“缘分到了自然便会安然无恙。”   “缘分?”朱老夫人还欲再问些什么,智仁大师却是不愿多言,直接起了身,“诸位请回吧。”   从龙隐寺出来,老夫人这才将一肚子的气撒了出来:“都说这智仁大师见多识广、博闻强记,什么都懂,我看呀全是造谣,一句缘分未到便把我们打发了,若是如此说来,那这世上所有的病人都是要看缘分的了,病好了也便是缘分到了,既如此,那还要天下间的大夫做什么?”   一旁的柳氏安慰道:“母亲莫要为此生气,既然这智仁大师不行,我们再继续找就是了。这十多年都过去了,还怕继续找下去吗?”柳氏这话莫说安慰老夫人了,就是她自己想想心中的那点希望破灭,也是相当不是滋味儿的。朱斐是她的儿子,她比谁都希望他能够好起来。   柳氏的心思老夫人自然懂得,拍了拍柳氏的手道:“知道你有孝心,怕我难受,原想着这智仁大师能治好了斐儿的病,也趁着方业在京城未回来,顺便为斐儿请了世子的封号回来,只是如今却……   听到这话,一旁的朱霆面色微变,心中一阵苦涩。朱斐一个痴傻儿,老夫人却还想着将世子的封号给他,他朱霆也是侯府嫡子,只因生于二房,待遇便如此不同。   朱霆一直不明白,他的父亲和怀宁侯是亲兄弟,都是老夫人的孩子,可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却是如此的不相同。他的父亲战死疆场,为国捐躯,如此竟也换不得老夫人对他这个无父孤儿的一点点怜爱吗?   .   乳鸭啼散玉屏空,一阵新凉一扇风。夏去秋来,日子一天天凉爽下来。   这段日子里,徐宗文倒是没有再回霖山的竹园,而是留在了徐府。   徐宗文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妻子像个谜一样的吸引着他,除了诗词歌赋竟还懂得男儿才读的《古文观止》、《骈体文钞》之类的书籍,而且对于里面内容的见解更是独到有趣不同凡响。   陈慧的聪敏博学越来越吸引了徐宗文对她的好奇,两人经常秉烛夜谈至很晚,关系也在日渐变好。   不过,却是依旧不曾同房。   对于陈慧对此事的抗拒,徐宗文无数次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却终是没有勇气去问。   一连两个月下来,两人之间倒像是一对儿相识了许久的知己一般。   当然了,对于两人不同房是因为陈慧抗拒一事她的贴身丫鬟絮窕却是不知道的,只当是二少爷还未完全地接受自家少奶奶,这才如此的。   絮窕看得明白,每次二少爷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找二少奶奶,少奶奶便会一个人站在门外发呆,丢了魂儿一般地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哪一天,若是得知了二少爷要来,便会早早地让她去准备各种各样的点心,有时候少奶奶还会亲自下厨。   絮窕是在陈慧出嫁前被买回去的,虽说伺候这位主子已经两年有余,可是若说了解,还真的谈不上。   就比如现在,她家少奶奶又在小厨房里给二少爷做各式各样的点心,若非自己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她家少奶奶竟还会做这么精致的糕点。   自从少奶奶和少爷的关系好了些以后,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有口福了。   絮窕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着,却听外面传来唤她的声音:“絮窕姑娘在吗?”   絮窕面上一喜:“大概是朱清来送黑芝麻和蜜枣来了,奴婢去拿。”说罢便不见了踪影。   陈慧见了,面上带着笑意看了看外面的朱清,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朱清,我们家少奶奶要的黑芝麻和杏仁可都拿来了?”   “带来了,你们要的全都拿来了。”朱清笑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絮窕,“二少奶奶的点心我是越吃越嘴馋了,一听说是你们要的东西,我丢下手里的活计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絮窕听了骄傲地笑了笑:“你若喜欢等我家少奶奶做好了我就给你送过去一些。”   “好,当然好啊!”   看朱清开心的样子,絮窕忍不住抿唇轻笑,脸颊竟有些微微泛红了。   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娇俏可人的鼻子,粉嫩如樱的小唇,这样的絮窕在朱清眼里当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   二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气氛倒是尴尬了不少。   朱清有些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对了,前些日子膳房刚买了些蜜枣,我尝着可甜了,你回头问问二少奶奶,若是需要我明日再给你们送些过来。”   “好呀。”絮窕急忙应下来。   “那好,你先忙吧,膳房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等二少奶奶做好了糕点我就立刻给你送过去,你先去吧。”   朱清听得眼前一亮,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   雲熙阁里,徐砚琪静静地坐在屋子里仔细地雕琢着一块璞玉,这几个月下来,徐砚琪的技艺由之前的糟糕至极到如今能简简单单地雕刻些普通的花纹,芷巧和朱彤倒是没有觉得怀疑,反而把它归功于是那位“将碧玉观音像修复的完好如初的琢玉师傅”教导有方的缘故。   这边徐砚琪雕刻的正兴起,却见芷巧急急忙忙地跑来:“小姐,出大事了,怀宁侯府的人来府上提亲了!”   ☆、第16章 提亲   “怀宁侯府?”徐砚琪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芷巧。她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来了。   芷巧点头:“是啊,据说是那个傻子,小姐,你说老爷和夫人不会迫于侯府的压力真的应下了吧?”   芷巧一想到自家小姐将来有可能嫁给一个傻子,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家小姐之前嫁给戴赢那样的混蛋已经够命苦的了,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怎么着也不能嫁给一个傻子啊。   见芷巧这般着急,好似要被嫁出去的是她自己,徐砚琪忍不住笑了:“痴傻一些又有什么,纵然这般,那怀宁侯府也不是谁想进便能进的。”   芷巧撇了撇嘴:“话虽如此,可……可也不能委屈了小姐吧。”虽说她家小姐如今是嫁过一次的人了,但再怎么说也是徐大人的爱女,外面定然仍是有许多人巴巴地等着呢。   怀宁侯府虽说是高门大户,但芷巧自由生长在清原县,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在她眼中就是再大的官儿,在这小小的清原县里,总是让人觉得和徐知县差不了多少。   徐砚琪摇了摇头,却是不打算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活儿放下来,悠悠起身道:“想来这个时候提亲的人已经走了,我们去见见爹娘。”   芷巧听了连连点头:“是要去瞧瞧,希望老爷没有答应这门亲事,不然小姐又要进火坑了。”   .   徐知县和苏氏房内,夫妻二人相对而坐,看着那一箱箱的聘礼,心中不是滋味儿。   朱家虽说门庭显赫,但那朱斐毕竟有些痴傻,徐知县和苏氏又都是爱女如命之人,又哪里肯让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但堂堂怀宁侯亲自来他这么一个七品知县的府邸提亲……这简直就没有什么可以转圜的余地了。   “你说我们的女儿可该怎么办呐!都是你,当初若不是选的戴赢那个登徒子,女儿到如今还过得好好的,哪里还有如今这档子事。”苏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将来要嫁进侯府,和一个傻子过一辈子,一颗心就不寒而栗。一个痴傻之人如何能给自己的女儿幸福?   徐知县叹息一声,终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所有的儿女中,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小女儿了,如今摊上这么一桩婚事,他又哪里心甘情愿呢?   除却朱斐痴傻这一点不谈,就怀宁侯府和朝廷的关系,他也是不愿意女儿去趟这浑水的。   当年老侯爷随先帝一起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却不肯留在京城里继续为国效力,反而躲在这清原县里清闲,这件事但凡懂些政治的人都能发觉其中的蹊跷。   老侯爷离开清原县几十年,这清原县早已不是当年他做铁匠时的模样,又有什么可留恋的?而且,同侯府里结亲的虽说都是清贵人家,但身居朝中要职的却是没有,连怀宁侯自己也只是个闲散人。   唯一能撑得起台面的或许便是锦华县主的夫君是当今的黎王殿下,但黎王殿下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空有皇室贵胄的虚名罢了。   身为一等公侯,受到的却根本不似一等侯应有的待遇,说起来怕是也和朝廷忌惮朱家在军中的势力有关。   正所谓功高震主,便是如此了。   徐知县和苏氏正各自思索着自己的心事,却听得外面传来女儿的声音:“爹,娘。”   “你怎么过来了。”苏氏起身拉住自己的女儿,想到朱家的婚事又是一阵心疼。   徐砚琪瞧了瞧屋里摆放的聘礼,这才道:“我听说怀宁侯府来提亲了,这可是真的?”毕竟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徐砚琪也不害臊,直接问了出来。   说起此事,苏氏不由得掩面而泣:“我可怜的女儿啊。”   徐砚琪拉着苏氏的手安慰道:“娘,好端端地怎么就哭上了,不过是来提个亲嘛。”   “这哪里是你说的那般简单,来提亲的可是怀宁侯本人,若说是提亲,倒不如说是来下命令更为恰当。如此这般,又哪里给了我们选择的余地?可怜我的女儿如今才不过十七,若是嫁了过去,岂不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葬送了?   徐砚琪听了苏氏的话不由一愣,竟是怀宁侯亲自过来提亲,想来八成也是朱老夫人的主意。说起来好似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屈尊降贵的前来提亲,但事实上也正如母亲所说的,怀宁侯的压力又岂是人人都能推辞的?   看来,这朱老夫人比崔玥想象的更加强势一些,果真也是有手段的。   “既如此,女儿嫁过去不就是了,娘不必伤心。那朱家的大公子女儿见过,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且心地善良……”   “任凭他再怎么好也盖不过是个傻子啊!”苏氏打断徐砚琪的话,“一个傻子又如何能给你幸福?就算嫁个平凡的普通人,娘这心里也舒坦些。”   徐砚琪笑道:“人痴傻些有什么不好,这样的人最是贴心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耍什么阴谋诡计,更不会像戴赢那般……”   说到这里,徐砚琪便止住了,后面的话不用说想来苏氏也想得到。   苏氏只当是上一次的婚姻让女儿心里有了阴影,忙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戴赢的事是我和你爹不识人,那戴赢又道貌岸然的,这才坑害了你,可这朱斐一看就知道不能给你幸福啊。你想想,若是那朱斐当真那么好,当初崔家也不会硬生生地换了亲事,嫁给三公子朱霆。”   谈及崔家,徐砚琪的神色黯了黯,当初崔家换亲不过是她崔玥自己傻,以为选的是多么好的夫婿,以为可以和朱霆白头到老,最后却害的自己在亲妹妹的大婚之日吊死在房里。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知县顿了半晌也突然发话道:“你娘说的对,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幸福重要。我决定了,明日一早便前往侯府退亲,便是拼着这身官服不要,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失官事小,赔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又如何让他过意的去?   徐砚琪走上前为徐知县揉着肩膀道:“爹,幸福这种事都是凭的个人感觉,难道女儿不嫁朱斐就一定幸福了?就拿二姐姐来说,爹定然也是觉得二姐夫是个好夫婿才为她选了这门婚事,而二姐夫也确实把二姐姐捧在了心尖儿上,可是,到底快不快乐还不是看二姐姐她自己?”   “你二姐姐那是不知足,总想着要更好的。她若自己摆正心态,自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徐知县虽平日里不常与女儿接触,但每个女儿的性情倒还算是了解的。   “爹也说了,若二姐姐摆正心态便会和和美美,如今女儿这般还不是一样?”   徐知县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儿:“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朱家的大公子?”   徐砚琪叹息一声:“自戴家的事情过后,女儿早已不想折腾了,只望这辈子能平平淡淡地过着。而朱斐,爹爹又怎的知晓他不会在哪一天突然好转起来?”   “你这样,便是在拿自己的一生去赌啊。”   “可是人生本就是在赌,不是吗?没准儿,女儿真的能幸福呢?正因为朱斐不是正常人,女儿若嫁过去,朱家人才会觉得亏欠了女儿,自不会再给女儿什么苦头吃,如此来看,纵然朱斐一辈子都痴傻下去,女儿也是享一辈子的清福不是吗?”   徐知县叹息一声:“罢了,既然连你自己都如此想,做父亲的还有什么可埋怨的?你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徐砚琪走后,徐知县看着外面愣神了半晌才悠悠道:“我们的女儿当真是长大了。   .   回到雲熙阁,芷巧和朱彤听闻自家主子竟然主动答应嫁给朱斐,顿时便炸了起来,芷巧尤为激动。   “小姐怎的就答应了呢,那朱斐可是个傻子,你忘了当初我们见他在巷子里被人欺负时的样子了,这样的人怎么保护的了你嘛?”   徐砚琪无奈的笑笑:“朱家那么大的人口,难道还差他朱斐一人保护我不成?更何况,我又有什么是需要保护的?”   “可是……他毕竟是……”   “住口!”芷巧的话还未说完徐砚琪便厉声打断,想到今日朱斐被接二连三地称作傻子,徐砚琪心里便莫名的不是滋味儿。   记得小的时候,她自己也经常在朱霆身旁这般称呼朱斐,甚至不愿意同他一起玩耍。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每日早上她一醒来便看到的那些她最爱吃的糕点竟是朱斐央求了怀宁侯府的嬷嬷亲手为她做的。可笑的是,她竟然有大半年的时间都以为是朱霆准备的。甚至后来在得知那是朱斐送来的后毫不留情的尽数倒掉。   如今想来,当初的那个崔玥当真是连自己都觉得厌恶了。现在有机会弥补自己之前的错事,她自然是乐意的。   。   最终,徐知县还是应下了同朱家的婚事,而婚礼便定在了过年后的三月份。   此后的日子里,徐砚琪便很少再出门了,平日里没事时便躲在房里绣着嫁衣,日子倒是一天天地过得极快。   ☆、第17章 姐妹   自订亲之后,怀宁侯府便派了位教养的嬷嬷过来教导徐砚琪各种礼仪,并加补一些侯府里的规矩和往事。   怀宁侯府虽然不在京城,但毕竟身居高位,难免哪一天便要入京面圣,若失了礼仪,那便是丢了整个侯府的颜面。   嬷嬷教导的认真细致,徐砚琪也听的专注,一切东西都学得极快。看到嬷嬷眼中的赞许,徐砚琪心中不由一笑,这些东西当初她还是崔玥的时候便已有人教导过,如今学第二遍自然要更快些。   不过许是老夫人偏宠朱斐的缘故,这位顾嬷嬷所教的东西倒是比上次的那位嬷嬷教导的要多一些,甚至还讲了不少侯府的过去。   “侯府祖上原本便是南征北讨的大将军,他们结合先人兵书卷册及战场上的经验,写下了代代相传的《兵法论》,后来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经验,《兵法论》被逐步完善。”   “到了已故的老侯爷之父,太老太爷那一辈,先朝廷国力衰弱,时有蛮夷扰乱边境,那时的前朝皇帝心思阴沉,忌惮太老太爷在军中的势力却又仰仗于朱家的守护不敢轻易动手,后来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前朝皇帝派人夜潜朱府盗走了《兵法论》,第二日便以谋逆罪将朱家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尽数诛杀。”   “那个狗皇帝却不知早在前日夜晚,太老太爷便发觉了事情不对,恐有大事发生,便早早地安排人送走了当时不过十三岁的老侯爷,老侯爷便因此逃过一劫。”   “老侯爷在清原县里待了整整十年,隐姓埋名,做了一名默默无闻的铁匠。直至后来朝中局势大乱,一心想要报仇的老侯爷才瞅准时机参加了义军,同先帝一起建立了如今这大齐天下,最后被封为一等怀宁侯,还被先帝赐婚娶了我们如今的老夫人。”   “大齐建立之后,老侯爷还带着大军扫除蛮夷,平定四海,扩展疆土,在军中再次树立起朱家的威信来。不过老侯爷为免重蹈上一辈的覆辙,在天下大定之后便向先帝请辞,先帝爷为人重情重义,一直不许,后来在老侯爷的再三请求下,这才勉强答应侯府居家搬迁于清原县。”   听嬷嬷讲完了朱家的往事,徐砚琪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沉默须臾才又问道:“老夫人嫁给老侯爷是先帝赐的婚?”崔玥一直不太明白,按道理说老侯爷朱鸿远在清原县做铁匠时就该已经成婚了才是,否则当时又岂会同崔家订亲?   顾嬷嬷明白了徐砚琪心中的疑惑,又道:“这本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了,老侯爷在清原县时的确成过亲,不过后来难产去了。”   徐砚琪点了点头,想来当时老侯爷和崔家祖父订亲时是希望给儿女婚配的,不过谁也没料到老侯爷一去便是几十年,当时的夫人又难产,孩子也胎死腹中。   等几十年后老侯爷居家再回来的时候儿女们早已成家,为了履行当时的诺言才选了孙子辈的朱斐和崔玥订亲。   至于后来的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她崔玥,兜兜转转,还是注定要嫁给朱斐。   。   闺阁中的日子倒是过得极快,转眼已到了中秋佳节。   按照清原县的习俗,出嫁不久的女儿们八月十五是在婆家度过,而八月十六则是要拿了月饼回娘家省亲的。徐砚思本就和钱常永住在徐府,自不必再提。但远嫁在外的徐砚秋和徐砚芳却是一大早便携了夫婿回来了。   因为儿女们难得地聚在一起,而这一日的天气又格外舒爽,所以这一日的中午是所有人一起在露天的院子里用的膳。   “知道你们要回来,你娘早早的便把你们爱吃的菜列出了清单来,倒是难得的丰盛一次,可莫要因为吃多了怕胖,也就这一次,尽管放开了去吃。”徐知县乐呵呵地对着儿女们道。   “爹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它吃个精光的。”三小姐徐砚芳最先笑着开了口,说罢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笑道,“早就想念家里的糖醋排骨了,出嫁后虽说平日里膳房做的也有,可就是没有在家时的味道,还是我们自己家里的好吃。”   徐砚芳排行第三,是姚姨娘的小女儿,徐砚思的亲妹妹。   苏氏听了开怀地笑起来:“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一些。我记得这甲鱼汤也是你爱喝的,也多喝些。”   徐砚芳嘻嘻一笑:“谢谢母亲,不过……我现在不能喝甲鱼汤。”   “为什么不能喝?”徐知县不解地问道。   徐砚芳面颊一红,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夫婿孙介,低头傻笑起来。   见他如此,苏氏自然也便明白了,面上一喜:“莫不是有了?”   徐知县听罢顿时反应过来,也是一脸乐呵地看着自己的三女儿。   徐砚芳羞涩地点了点头:“已经两个月了。”   “呦,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这么大的喜讯也不早早地写了信来知会我们。”杨蓉也跟着说道。   “起初胎像还不稳,这才想着晚些再告诉你们的。”徐砚芳喜滋滋地接受着大家的慰问,这是她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心中早已乐开了花。果然,早些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还是对的。   因为徐砚芳怀孕一事,大家的焦点一时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言一语都是对她的关切和慰问。   徐砚芳难得有此待遇,自是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这饭桌上有一人倒是学不出众人虚假的笑脸的,那便是徐砚秋。   徐砚芳的个性她再清楚不过,捧高踩低,趋炎附势,而且还自私自利。平日里尽会围着徐砚琪这个人人捧在手心的娇小姐,却不知在徐砚琪心里,或许只是把她当条狗,看她卖萌摇尾巴便随意地赏根骨头,她还傻傻地拿着当宝了。   “对了,今日怎不见四妹夫过来?”徐艳秋突然状似无意地问道。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徐砚琪的身上,有惋惜,也有同情。   徐砚琪此时正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在口中慢慢咀嚼,突然被所有人这么一看,咀嚼东西的动作不由地顿了顿,随即又面无表情的继续吃自己的。她心中冷笑,这徐家最不待见徐砚琪的便是大姐姐徐艳秋了,说起来不过是她的母亲郭氏去得早,见不得徐知县和苏氏之间和和乐乐罢了。   徐砚秋的母亲郭氏是被当时的徐母强逼着娶进门的,也是她命不好,在生徐砚秋的时候难产去了,撇下刚出生的婴儿。   后来徐砚秋便一直跟在徐母身边长大,因为自幼被下人们灌输了苏氏为抢夺正室之位毒害她母亲郭氏的思想,徐砚秋自懂事以来便从骨子里讨厌苏氏母女。   在徐砚秋七岁时,徐母也因病逝世。苏氏心疼她一个小娃娃没人照顾,便想要养在身边,也跟小砚琪做个伴儿。不过徐砚秋不领苏氏的情,仍是同奶娘李氏住在了徐母的小跨院儿里。   在这个家里,徐砚秋虽是嫡长女,但和徐砚琪这个嫡幺女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今日这话徐砚秋虽是随口一问,但其实早在几个月前便有人写信去柳州说了徐砚秋和戴赢的事。当时看到那信,徐砚秋觉得整颗心都是舒坦的。   原来,她徐砚琪也有不顺心的时候。   苏氏听到这话,心中不悦,却也是对这位大小姐不好说什么,只得笑言:“莫非是之前送去柳州知府的信没有送到?”苏氏虽这般相问,但心中却不觉得信会送不到的。   徐砚秋笑道:“自然是送到了,我说的是……怀宁侯府的那位四妹夫,回来的路上听到些风声,想来是真的吧?”   “自然是真的。”徐砚琪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心中冷笑,徐砚秋的小花样她又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想要提醒自己嫁的是个傻子罢了。不过这种事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也不屑于同她们计较。只是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之前的徐砚琪虽说表面上风光,但真心实意的姐妹却是一个也不曾有的。   想到真正的徐砚琪已经去了,如今这些人还在这里想方设法的挖苦,崔玥顿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还未等徐砚琪出声反驳,却又听徐砚秋道:“说起来四妹妹也是可怜的,遇上戴赢那般登徒子也便罢了,如今订亲的这个却又是个傻的,倒叫大姐姐心疼。”   徐砚琪突然一声冷笑,手里的著子“啪”的一声放在白瓷碗上,一双有神的眸子直直盯向徐砚秋,竟带了一抹凌厉:“大姐姐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此言也许会为我徐家满门带来灭族之祸?”   徐砚秋顿时面露惊愕,不过很快又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四妹妹想吓唬我这个姐姐吗?”   徐砚琪讥讽一笑:“吓唬?那你倒是问问爹爹我可是在吓唬你。怀宁侯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怀宁侯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又岂容你在这里说三道四?大姐姐自己怎么想不要紧,可不要胡言乱语把我们一家人的性命给搭进去了,到时候……”徐砚琪突然看向徐砚秋身旁的石洛,“到时候恐怕大姐夫一家也不得安生吧?”   石洛一听这话面色大变,不悦地扫了眼徐砚秋:“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吃你的饭。”   ☆、第18章 杀人   “好了,大家都难得回来聚一聚,有什么可争吵的。都是自家姐妹,非搞得像个仇人一样?”徐知县突然斥道。都是他的儿女,虽说因为苏氏的缘故他更偏宠小女儿一些,却也是不希望儿女之间生什么嫌隙的。如今这刚聚到一起便起这样的冲突,简直太不像话!   徐知县都发了话,众人自然都不敢再说什么,   一边的徐砚芳也笑着打圆场:“对了母亲,大哥哥在外面的生意如何了,怎么过个中秋也不回来一趟?”   苏氏听到大儿子的问题,摇头叹息一声:“他呀,也没个准信儿,只望到时候过年的时候他还能想起回来过个年就好。”   徐砚芳道:“母亲也别不高兴,大哥哥在外面做生意,自然是没什么时间回来的,他不回来也正说明了生意兴隆嘛。我倒是羡慕大哥哥呢,还是做生意钱来的快些,哪像我们整日里就守着那些个田地了。”   苏氏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行行出状元,其实各有各的好处罢了,人呐,只有懂得知足才能幸福。”   徐砚芳讪笑着道:“母亲说的是,知足者长乐嘛。”说罢捧起碗低头默默喝着碗里的甜汤。   原本因为徐砚芳与苏氏的闲聊之前的话题已经盖过去了,却不料徐砚秋突然扔下筷子站起身:“你们吃吧,我吃饱了,回去看看卉儿醒了没。”卉儿是徐砚秋和石洛的女儿,如今不过三岁。   石洛见此也跟着起身:“我去看看她,岳父岳母,你们先吃。”说完便跑着追上了徐砚秋。   徐知县见此不悦地蹙眉,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话。她这个女儿,当真是被那群眼皮子浅薄的下人们自小给带坏了。   当徐砚秋走后,饭桌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和谐,大家继续一边吃饭一边聊东聊西。   徐砚思却一直将目光投在徐砚琪的身上,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徐砚琪再不是之前那个娇气、刁蛮的四妹妹了,虽说都还是得理不饶人,一点气不肯受的性子,但处事的方法也大不相同了。   若放在以前,她只会摔碗筷跟徐砚秋吵起来,然后哭闹着让父亲给她做主。绝不会如今日这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将徐砚秋堵得没了话,还为自己保留了风度,没有谁能挑的出她的错处来。   想到之前她带了一本游记去看她,她说话时眼神中满满的警告,徐砚思的心中便有些不寒而栗。若非面前坐着的还是同一张面孔,她恐怕真的会觉得如今的这位根本不是她的妹妹。   之前她一直觉得徐家的两位嫡女,大的没脑子,小的性格乖张,如今看来,徐砚秋依旧是她之前的那副样子,而徐砚琪却……   想想前段日子徐砚琪对付林薇的手段,徐砚思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瞧了这位四妹妹。   .   用罢了午膳,众人纷纷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歇息,徐砚芳原本想要同徐砚琪去雲熙阁坐一会儿,却被徐砚思以怀有身孕需要多加休息为由强行地拉走了。   回到思逸轩,钱常永在自家娘子的授意下引开了徐砚芳的夫婿孙介,自己则拉了妹妹进了卧房。   一进门,徐砚芳便很是不乐意地坐在软塌上,嘟着嘴道:“二姐姐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让我跟四妹妹好好说说话,我还有事找她呢。”   徐砚思睇了她一眼,在一旁的楠木椅上坐下:“就知道你心里有事,今儿个吃饭的时候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你当我没看到?还有你对母亲说的那些话,还说什么大哥在外面做生意来钱容易,我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说说吧,到底什么事?”   徐砚思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向来莽撞,今日阻止她不过是怕她又不知不觉间闯了祸。她想做什么事,还是让自己先知道比较稳妥。   徐砚芳转了转眼珠,突然从软塌上站起身,跑到徐砚思身旁殷勤地捶背,笑呵呵道:“姐,你和姐夫还有多少私房钱?”   徐砚思略微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缺钱花了?不应该啊,你婆家可不像是没钱的主儿,还不够你开销的?”   徐砚芳摇了摇头在徐砚思身旁坐下:“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几年收成不太好,我公公虽是个地主,可一年到头也得不了多少银子。刚好我夫君的一个朋友做生意,赚了不少,如今也想让我夫君跟他一起,可是我公公不答应,我就想着来家里借些钱,不过很快就会还上的。”   “需要多少?”   徐砚芳甜甜地笑了笑:“不多,也就十万两。”   “十万?”徐砚思的声音骤然提高,“十万两你还敢说不多?”   徐砚芳弩了弩嘴:“对于我们来说确实不少,可大哥在外面做生意哪里又缺这些钱了?我是打算借二十万来着,不过姐姐若能帮我拿到十万也就先凑合了。”   徐砚思忍不住翻白眼:“你当你姐姐是开钱庄的,十万两?亏你要的出来。”   “所以嘛,我找姐姐你没有,还是四妹妹能帮我。”   “你是打算找徐砚琪借钱?”徐砚思可不觉得徐砚琪会愿意出这么多银子,何况她手里也未必有那么多。   “自然不是去找她借,大哥赚的银子不都是在爹和母亲的手里吗,我只是想让她帮我同爹说说好话,我去向爹要爹自然不会给,可爹向来疼她,若她开口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你又如何保证这些钱真的可以赚回来?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一旦血本无归,爹可不会轻易的原谅你。而且,我觉得四妹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现在心思细腻,听你要这么多钱肯定也是要仔细询问一番的。”   徐砚芳有些不悦:“这有什么好问的,那人是我夫君的朋友,也相识了那么多年,他做生意可从来没亏过本儿呢,要不然我哪敢一下子借那么多钱?就是姐姐你心太细了,四妹妹才不像你这样呢。”   徐砚思忍不住想笑:“从来没亏过本儿?这话可是他说的?就是大哥恐怕也不敢说这种话吧,这人如此口出狂言,恐怕真的另有目的。”   徐砚芳听得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哎呀,好了好了,我又不管你借钱,你不要瞎说好不好,什么另有目的,姐姐你是自己内心阴暗才觉得这天底下的人都有城府吧。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吧,我去找四妹妹去。”   “你!”徐砚思被气得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看徐砚芳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她无奈地叹息一声。   罢了,话她已经说到这儿了,她不听劝告,有朝一日若真吃了亏也算是给她个教训。   .   中秋节左右,清原县的城里总是格外热闹,到了晚上更是灯火烟花不断,在一年当中绝不亚于元宵节。   徐砚芳一心想着讨好徐砚琪,自不会错过晚上的时间。   原本,徐砚琪是没有打算出去的,不过二哥徐宗文突然找她说让她和大嫂带二嫂出去转转,整日闷在家里不太好。   二哥难得关心起自己的二嫂来,徐砚琪自是乐的殷勤,很爽快地便应了下来。   原本出于礼貌,徐砚琪还是让芷巧和朱彤唤了徐砚秋和徐砚思一起去的,不过徐砚思身子弱,不愿出门。至于徐砚秋,中午的余怒未消,又哪里愿意跟着出门呢?   不过,她们二人不愿出去徐砚琪却是乐得自在了。说实话,她的这两位姐姐真心让她喜欢不起来。   相较于徐砚思和徐砚秋的高傲,徐砚芳为了自身利益过于殷勤虽然也不讨喜,但起码不会整日里摆出一副你欠我二两绿豆钱的样子,让人见了心中欢喜不起来。   清原县最繁华的永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断,天色虽已暗淡,但毕竟月色皎洁,溶溶的月华打下来,与街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相呼应,映衬出一派繁华之气。   徐砚芳永远都是一行中话最多的一个,还高高兴兴地买了一大堆的点心,而且大多都是徐砚琪爱吃的。有时候一激动甚至会突然跳起来,吓得杨蓉和徐砚琪急忙上前拉住她,提醒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徐砚芳的讨好徐砚琪岂会感受不到,她虽没有和这个三姐姐接触过,但原主的记忆还在,一般这个时候徐砚芳便是有事相求了。   其实,如果徐砚芳不是以这种讨好的姿态,作为姐妹,徐砚琪又岂会不愿帮她?姐妹之间,如果彼此想的都是利益,那又谈什么姐妹之情呢?   “对了,四妹妹过了年不是就要出嫁了吗,嫁衣做得如何了?今日我和夫君回来的时候路过林记,那里出了一种金丝线,泛着红光,看着很是漂亮,若是用那种线缝制嫁衣定然很漂亮。”徐砚芳突然这般说道,一脸的期待,“我那时候若是见那样的丝线,一定要买了来做嫁衣。”   徐砚琪笑了笑:“既然三姐姐喜欢,那就买来做身衣裳也不错。”   徐砚芳跟着笑:“就我现在这身子,再过几个月都要显怀了,穿什么衣服也不会漂亮。倒是四妹妹本就长得好看,我觉得那丝线跟你很配。”   杨蓉嫁入徐府多年,对于徐砚芳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不过徐砚芳已经出嫁一年了,如今突然再听这些恭维的话,还是觉得有些不是应。   她扭了扭头原本想同身旁的陈慧说话,转身却不见了陈慧的踪影,再往后看,果真是不见了。   杨蓉心里莫名一慌:“哎呀,陈慧去哪儿了?”   徐砚琪一听也有些着急,慌忙便和大家回头去找,心中隐隐有些慌乱,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三人在前面的一座小桥便看到了陈慧,她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地上,满身嫣红的血迹,周围是指指点点的人群,而她的身边,则躺着一个络腮男人,那男人胸前插了一支银簪,一动不动地躺在哪里不知死活。   看着眼前的一切,徐砚琪瞬间有些呆滞,心中只有一个年头:二嫂嫂竟然……杀人了?   ☆、第19章 缘由   杨蓉见陈慧那样子吓得赶紧去扶她:“慧儿,你怎么了?这怎么……”   陈慧原本一脸惊恐,如今看到杨蓉一下子便扑入她的怀里痛哭起来。   徐砚琪见此走上前俯身探了探那男人的鼻息,转首对着已经完全呆愣住的芷巧和朱彤道:“这人还有气,你们快去找人把他抬入府去,顺便请了郎中过来。”杀人者偿命,如果这人真的没命了,那二嫂可也要完了。   .   回到徐府,徐知县和苏氏听闻此事也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徐宗文的院子,刚一进屋就见陈慧趴在杨蓉的怀里抽泣,徐宗文一脸着急的看着,想上前去却又不敢去惊了她,脸上慢慢的都是担忧。   “这是怎么回事?”徐知县看到陈慧身上的血迹面色很是难看,他堂堂一县之主,自己的儿媳竟当街拿了凶器害人性命,这可是闻所未闻的。   徐宗文看父亲很是生气,望了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早已失去知觉的陈慧,走上前道:“爹,慧儿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等她平复一些再说吧。”   “是啊,我看她自己也吓得不轻,如今这个样子怕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慧儿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或许此事另有隐情,还是等她好些再询问吧。”苏氏也跟着道。   徐知县叹息一声:“那人伤的如何了?”   徐宗文回道:“已经请了郎中去看,说是并无生命危险,只是伤口离心脏太近,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正说着,徐砚思和钱常永夫妻二人也赶了过来,徐知县看到钱常永还未等他说话便率先唤道:“阿永,你来的正好,去找找衙门里的人查查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历,和慧儿又有什么过节。”   “是,岳父大人,我这就去。”   钱常永走后,徐砚思径直走至床榻,看到陈慧的模样一阵心疼,轻轻地唤了一声:“慧儿。”   听到徐砚思的声音,陈慧渐渐恢复了些知觉,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布满水雾,哭得早已红肿。   徐砚思在榻沿坐下,心疼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鼻子也是一酸:“好端端的,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   陈慧苍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眼中却透着股强烈的恨意:“我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砚思,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陈慧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染了血渍的双手。她只觉得那血渍在眼前一点点放大,越来越红,越来越刺眼。最后逐渐变得黯淡,大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渐渐昏了过去。   “慧儿,慧儿!”杨蓉着急地去唤她,却被徐砚思拦下来,“大嫂嫂别唤她了,她情绪太激动,休息休息也好。”   徐宗文察觉出了不对,急忙走上前道:“砚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止徐宗文,其他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徐砚思刚刚的神情,还有刚刚陈慧见到她时说的话,这些分明就代表着徐砚思知道一切。   徐砚琪也是觉得有些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知道二嫂嫂的秘密的竟然是她。上次芷巧说有时候徐砚琪会找陈慧说话聊天时她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她觉得在家中和陈慧关系最好的还是大嫂杨蓉,如果杨蓉都不知道,徐砚思又怎么会知道呢?   看来还是她太过自负,如果当时听了芷巧的话后愿意去找她这位二姐姐问一问,或许早就有答案了。   徐砚思见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自己,便也不打算隐瞒,她扶陈慧在榻上躺下,这才起身对着徐知县和苏氏道:“父亲,母亲,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徐宗文听了忙道:“那便去我的书房吧。’   .   徐宗文的书房内,徐砚思将陈慧的事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我和二嫂嫂其实在很多年以前便相识了。我们都喜欢去漪澜书社找书看,便是在那里认识的。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是嫁进来时的样子,优雅端庄,谈吐不凡,浑身都散发着高雅之气。”   “她博学多才,见识也不同凡响,跟她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能学到很多。几年的相处下来,在我心中也一直将她当做唯一的朋友。”   “我和她经常在漪澜书社旁边的一家茶馆见面,后来有一段日子突然不见了她的踪影,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打听着去了她们家。这才得知她出了事。”   “二嫂的父亲陈夫子平日里在京府书苑教书,由于离家稍远,有时候便会在那里过夜。那日黄昏,陈慧一如往常地前往京府书苑给陈夫子送饭,谁曾想半路遇到了个男人,那男人见色起意……”徐砚思说到这里顿了顿,众人面色登时一惊,心中也猜出了大概。   徐砚思又道:“陈母看半晌不见女儿回来,因为担心便出去寻她,不料在一片树林中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时的陈慧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一双眼空洞的犹如死寂,她已经不会开口说话了。”   “陈慧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每天都躺在榻上发呆,不吃不喝。我去家里寻她时她正准备拿了剪刀自裁,陈母哭啼啼的拦着她。我上去告诉她,纵然要死,也该先亲手杀了那个畜生!或许是仇恨激起了她活下去的勇气,才一直撑到如今。”   “不过后来陈慧再没有在清原县见过那男人,因为此事关乎她的名节,陈家人一直瞒着,我是唯一知道此事的外人。只是……只是没想到母亲给二哥选亲时定了她。”   苏氏听了徐砚思的讲述心中不由有些气愤,就是因为陈家的隐瞒才将陈慧给娶进了门,害得自己的儿子这两年来和没娶妻根本没什么差别。   可是转念想想陈慧刚刚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同情。陈慧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天下父母心,陈家人的做法或许也并没有什么错。   徐宗文早已额上青筋暴起,垂下来的双拳不由握紧,说出的话近乎咬牙切齿:“那个男人,就是吗?”   徐砚思点头:“我想,二嫂嫂不会认错人的。”   “我去杀了他!”徐宗文说着就要冲出去,徐砚琪吓得慌忙拦住他,“二哥别冲动,杀人是犯法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样的男人就该死!”徐宗文只要一想到陈慧曾经那么美好的女孩子被那个男人搞成现在这幅模样,一颗心都要炸起来了。怪不得她整日里都不说话,甚至有些自卑怯懦。是啊,出了这样的事,又让她如何能阳光的起来?   徐砚琪又道:“他是该死,可是也不该是你杀了他,你若出了事,你让爹娘怎么办,让二嫂嫂怎么办?”   听到这话,徐宗文突然呆住,渐渐安静了下来:“那慧儿把那人告上公堂那人是不是就会受到惩罚了?”   一直沉默着的徐知县突然开了口:“此事关乎陈家和我徐家的名节,不可在公堂审理。”   徐知县此话一出,众人也想到了这件严重的事情。如果那人被告上公堂,陈徐两家的名誉受损不说,连陈慧都要忍受风言风语和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整个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正当大家左右为难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打开,絮窕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在徐知县跟前跪下:“大人,我去告他,那人奸污的人是我,不是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是为了我才出手杀他的,我去告他!”   刚刚在门外听到二少奶奶的遭遇,絮窕心里难受,她家二少奶奶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呢?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苏氏提醒道:“絮窕,你可想清楚了,这种事可是关乎名节的。”   “絮窕不在乎什么名节,如果不是二少奶奶把我买回来或许我连命都没了。只要二少奶奶好好的,絮窕什么事都愿意做。”   徐知县沉默良久,轻轻点头:“如今看来,这是唯一的法子了。絮窕,明日一早你且去衙门击鼓。你为了二少奶奶牺牲至此,你放心,我徐家定不会亏待你。”   “絮窕什么都不想要,只愿二少奶奶能好起来。”絮窕说着转首看向徐宗文,“也希望二少爷不要因为此事疏离了二少奶奶,奴婢跟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她像这几个月这么开心过。除了二少爷,再没有人能帮到二少奶奶了。”   徐宗文点头,郑重回道:“放心吧,我不会抛下她,永远都不会。”   徐砚琪看着絮窕的样子心头一震,主仆情深,想来也便是如此了吧。   出了书房,徐砚琪站在院子里静静凝望着天上的明月。中秋的月亮,总是那么明亮皎洁,只是,那月光再亮也是比不得太阳的万丈光芒的。   只希望,明天的太阳能够早些升起来。   ☆、第20章 反目   许是昨晚上因为陈慧的事情睡得太晚,第二日徐砚琪直过了辰时方苏醒过来。   睁开眼,外面的阳光已斜斜地撒了进来,落下满地夺目的金辉。   “朱彤?”徐砚琪从榻上坐起,掀开床幔对着外面唤了一声。   朱彤应声走进来:“四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朱彤说着转身去帮徐砚琪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裙。   “怎么也不叫醒我,都这个时辰了。”徐砚琪看着外面道。   朱彤道:“小姐难得睡这么久,奴婢们没敢打扰。不过三小姐倒是来问过好几回,刚刚还又跑了一趟,见小姐还没醒便走了。”   徐砚琪早知道徐砚芳憋了事要找她,所以听到这话倒是并没有多奇怪,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提。   “对了,二嫂嫂怎么样了?”   “据说还是不见起色,除了二小姐谁都不见,尤其害怕见到二少爷,二少爷一走近她便发了疯地到处躲。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昨晚在街上看到二少奶奶那副模样,可把奴婢吓坏了。”   关于陈慧的往事昨晚徐砚思说时只有徐家自己人在场,所以朱彤并不知情,徐砚琪倒也没有解释,只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二嫂嫂,也是个可怜的。”   “我爹呢?”徐砚琪又问,这时候怕是已经去了衙门吧,想起昨晚的事,徐砚琪心头微顿,絮窕这个丫头倒叫人心中觉得敬佩。   “大人一大早便去衙门了,还把昨晚上抬回来的男人带走了,据说叫张彪,是个张家弯的樵夫。”   “那人醒了?”   “今天一大早便醒了,也不知和我们二少奶奶有什么过节,看昨晚那样子二少奶奶可是恨透了她。”   “等案子了解了,我们便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徐砚琪已经梳洗打扮完毕,恰巧芷巧进来禀报,一脸的不太乐意:“小姐,三小姐又来了。”   朱彤睇了她一眼,终归是徐家的主子,她们不过一介丫鬟岂能如此无礼?   徐砚琪见了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轻轻道:“既然来了这么多次,那便见见吧,我也听听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下了阁楼,徐砚芳已在小厅等候,看到徐砚琪过来连连起身相迎:“四妹妹可算是醒来了。”   徐砚芳今日穿了一件宽松的梅红色云蝶牡丹花烟罗裙,两个月的肚子并不见大,如今在这宽松的衣裙下倒是瞧不出来。   寒烟髻上簪了一对儿雀鸟开屏金簪,孔雀的尾巴上镶着五六颗红色宝石,随着她开口说话那华丽的尾巴有规律地抖动着,熠熠生辉。   徐砚琪见徐砚芳走过来,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扶她向里走,转首对着芷巧轻斥:“三姐姐有了身子,怎么也不好生照应着,竟让三姐姐坐这样又凉又硬的椅子,还不去取软垫来?”   芷巧一脸的不情愿,朱彤忙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拿。”   徐砚芳见此心里乐开了花,二姐姐说四妹妹变了性子,她今日一连来了三四次都没见到人,还以为真被二姐姐说中了,如今看来,这四妹妹还是在意她这个姐姐的。   徐砚芳这般想着,根本把芷巧那张不待见的面容给忽略掉了。   朱彤取来了软垫,徐砚琪这才扶徐砚芳坐下:“姐姐有了身子还起的这般早,可要小心腹中的胎儿。”   徐砚芳抚了抚小腹,面上一脸幸福:“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徐砚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低头默默喝着茶水,徐砚芳不开口她可不会亲自问她找自己何事。   可徐砚芳却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其实,姐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徐砚琪这才开了口:“姐姐有什么事便说吧,如果不是什么难事,我自然不会推辞。”   徐砚芳心上一喜,便把当时对徐砚思说的话又重新讲了一遍。   徐砚琪听罢眉头微蹙:“十万两?你可知十万两是个多大的数目?”   徐砚芳讨好地笑道:“不是管四妹妹要,我也知道四妹妹没有那么多,只是让四妹妹帮我同爹娘说说好话。即便不行,五万两也是可以的。”   “三姐夫的朋友本性如何,到底靠不靠谱三姐姐可有把握?纵然是五万两那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四妹妹放心好了,你三姐夫的朋友都没什么歪心眼儿的,他们俩认识了许多年,平日里还帮衬了我们不少呢。”   徐砚琪轻轻皱眉,没有言语。如果那人当真有徐砚芳说的那么好,她的公公又为何不让他们夫妻二人跟着做呢?   何况依着徐砚芳的性子,若帮了她的忙,将来果真赚了她也不会一直记得你的好。可若是赔了,那所有的怨恨可都是要怪罪在她徐砚琪的头上了。   徐家这一群姐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真让她觉得比怀宁侯府里的崔岚还要头疼。   不过崔玥毕竟不是真的徐砚琪,同徐砚芳那就更谈不上有姐妹之情了,更何况,这事搁在真正的徐砚琪身上怕也不会答应。   “四妹妹怎么不说话了,你会答应姐姐的对吗?在这徐家里也就你我的感情最好了,在我心里你可是比我一母同胞的二姐姐还要亲近的。你若不应,可是不想要我这个姐姐了?”徐砚芳说着背过脸去,看上去似是生了气。   徐砚芳这近乎胁迫的话让徐砚琪心头一阵冷笑,莫说她崔玥同这位徐砚芳没有姐妹情分,纵然是之前的徐砚琪,又何曾需要她这么一个只顾自己利益的姐姐?   徐砚琪面上微怒,径自站起身:“既如此,那三姐姐请自便。”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四妹妹怎么就生气了?”徐砚芳见此急了,起身拦住她。平日里遇到什么事,只要她像刚才那样,徐砚琪一定立马答应。毕竟这家里唯一能同她这个娇小姐玩儿在一起的便是她徐砚芳了。可今日这般……   徐砚芳突然觉得心里没谱儿了,看着徐砚琪黑着的脸,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是徐砚芳却不知道,以前的徐砚琪吃她这一套不过是顾念着姐妹情分,很多事都忍下了而已。如今的崔玥,同她可是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了。   徐砚琪脚下的步子顿住,回头对着徐砚芳叹息一声道:   “我也不是生气,只是三姐姐做事怕是有欠妥当了。五万两,怎么说给人就给人,万一那人拿着银子跑了,到时候又该怪谁去?更何况,大哥哥在外面做生意也很不易,家里的银子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徐砚琪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毕竟是这具身体的姐姐,她也希望这个姐姐能够听劝。   岂料徐砚芳听罢非但没有理解到徐砚琪的真心,反而怒从心来,对着徐砚琪喝道:   “四妹妹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来借的,又不是拿了大哥哥的银子不还。大哥哥一年里赚那么多银子,我要的怕是连零头都比不上,四妹妹何至于如此小气?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娘生的,比我亲近,可也不必这般偏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也自幼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你也总该顾念些我们的姐妹之情吧。却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也算我徐砚芳以前瞎了眼!”   徐砚芳说罢怒气冲冲地出了厅堂,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听到后面的话,崔玥险些冷笑出声。她不是真正的徐砚琪,但之前的记忆还在。徐砚芳在这里拿了多少好处她可是记得的,以前的徐砚琪若不是顾念姐妹情分谁愿意让她跟在身边瞎晃悠?   徐砚琪忍不住一阵唏嘘,以前的徐砚琪跟这样的人待在一块儿,也真是辛苦的了。   .   这边,徐砚芳出了雲熙阁,想到刚刚徐砚琪的脸色便窝了一肚子火气,只觉得在她身边违心地讨好了这么多年,到了关键时刻仍是排不上用场。   徐砚芳气的叫骂出声:“自私自利的女人,嫁个傻子可真是活该了!最好将来生个儿子也是傻子!不对,诅咒你生不出孩子,早早地被人从怀宁侯府里踢出来!”   “呦,三妹妹好大的火气。”   徐砚芳正暗自叫骂,忽而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想到刚刚自己口中的话顿时一阵心虚:“大……大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徐砚秋不答反问,面上笑得温柔无害:“三妹妹和四妹妹的感情不是最好了吗,怎么我刚刚听到三妹妹诅咒四妹妹生不出孩子,将来被婆家赶出来呢?”   “有吗?许是大姐姐听错了吧。”徐砚芳只觉得头皮发麻,平日里这个大姐最不待见的就是自己了,如今听到这种话,若是告到四妹妹或者母亲那里……   徐砚芳越想越着急,说出的话已有了哭腔:“大姐姐,我刚刚乱说的,你不要跟别人说好不好?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针对你就是了。”   徐砚秋勾了勾唇角,心中暗思:这两个人难得发生这么大的矛盾,她该好好把握机会才是。她徐砚秋最大的敌人就是苏氏母女,如今若能把徐砚芳从徐砚琪身边拉过来,她可是求之不得。虽然,她并不喜欢徐砚芳这样的马屁精。   这般想着,徐砚秋笑着拉住徐砚芳的手道:“我怎会同四妹妹说呢,不过我看三妹妹这么生气,可是遇了什么难事,说出来我或许还能帮到你。”   徐砚芳听罢一喜:“真的吗,大姐姐愿意帮我?”   ☆、第21章 婚期   徐砚秋笑了笑:“自然是真的,不然我骗你做甚?”   徐砚芳心中顿时又燃起了信心,对着徐砚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当然,徐砚琪对她的劝告她并没有说出来,只说是徐砚琪小气,不舍得把徐宗益在外面赚的钱用在自己身上。又把孙介的朋友在外面做生意如何的好狠狠地吹嘘了一把,只听得徐砚秋心头一动。   说到最后,徐砚芳笑呵呵地对着徐砚秋道:“大姐,你公爹是柳州知府,大伯兄手底下的铺子也多得狠,想来不差这五万两银子吧,我保证会尽快还给你的。不,到时候我给你十万两!”   徐砚秋眸光微闪,嘴上却道:“你夫家怎么说也是个地主,不愁吃不愁喝的,要那些个闲钱做什么?”   “人谁会闲自己钱多呀,更何况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我总得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吧。”徐砚芳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摇了摇牙接着道,“大不了,大不了将来还你三倍的,十五万两,我写个借据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徐砚秋听得眼睛渐渐眯起来,原本她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能嫁给柳州知府家里的二公子便算得上是高嫁了,大嫂的父亲又是云江太守,仗着娘家的权势处处低看她一眼。   再加上大嫂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可她自进门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这肚子便再无动静了。为此,就连公公婆婆都更偏宠大嫂一些,觉得她徐砚秋无甚大用。   若是她能借此机会赚得些银子,或许还能博得家里人的夸赞呢,到时候在石家也便有她说话的余地了。   当初出嫁时苏氏因为对她的亏欠,又为了不让石家人看轻,倒给了她不少嫁妆。所有折算起来,怎么也有二三万两银子了,到时候再向夫君要个两万两,五万两银子也便够了。   若是以后能收回来十五万两……   一番打量之后,徐砚秋笑着道:“既如此,我便替三妹妹想想办法吧。”   “真的呀,还是大姐姐对我好!”徐砚芳兴奋地挽上徐砚秋的胳膊,两眼放光,仿佛钱已经赚回来了。   徐砚秋心里也是舒坦,拍了拍她的手道:“走吧,去姐姐那儿坐坐。”   相邀而去的两人却不知,她们刚刚讨论的一切早已入了徐砚琪的耳中。   “小姐,要不要通知老爷和夫人?”朱彤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问道。   徐砚琪轻轻摇头:“不必,徐砚芳不听劝告,也是该给她点教训了。”   “四妹妹同我想的一样。”   耳边突然响起轻柔的声音,徐砚琪回头一看,竟是徐砚思从一片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看样子刚刚的一切她也是听到了的。   徐砚琪还未开口徐砚思便已缓缓向这边走来:“阿芳太任性,不听劝告,借着这次给她吃些苦头也好。”   这还是第一次徐砚思这般同她说话,倒让徐砚琪有些不自在。   似乎看出了徐砚琪的疑惑,徐砚思微微一笑:“四妹妹不必这般看着我,刚刚阿芳去找你,你们两人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自你同戴赢和离,慧儿便总是在我身边说你变了,还劝我多同你亲近,可是我却不信。”   第一次听徐砚思同自己谈心,徐砚琪眉头微挑,饶有兴致地认真听起来。   “以前我总觉得你和大姐姐还有三妹妹是同一种人,唯一不同的便是你心思单纯,没有她们两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不过那也是你自幼便站在高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自不用去耍什么手段。最近我才突然觉得,以前是我看错了。”   徐砚思说着突然苦笑一声:“也是我自己心高气傲,容不得见你在这个家里倍受宠爱,所以才会有以前的偏见。因为此事,慧儿曾劝过我几次,我却根本听不进去,甚至为此与她一个多月都不曾说话。如今看她这般痛苦,再想想她自己满腹委屈却还一心为我的话,倒觉得一下子想通了许多。”   “我总觉得你比我拥有的多,可如今想来我有慧儿这样的知己,又有夫君的万般宠爱,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又为何非要同你一较高下?”   徐砚思眼中的真诚徐砚琪自然看得出来,她幽幽叹息一声:“二姐姐想明白就好,若说幸福,我嫁给戴赢又何尝不是一场不幸?其实,上苍还是公平的。”   提起戴赢,徐砚思不由想到怀宁侯家的大公子朱斐来,面带关切:“其实,怀宁侯府的婚事,如果四妹妹不愿嫁,凭着爹娘对你的疼爱,自不会逼你,四妹妹又何苦为难自己?”   难得有来自姐妹的关切,徐砚琪心头一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倒觉得嫁入侯府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哪天我便做了世子夫人了呢?”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讨厌了许多年的妹妹,徐砚思第一次有了心疼。她一直觉得这个妹妹拥有太多,却不曾想过她心中也有自己的苦楚。   在戴家的半年里,没有夫君的宠爱,那日子有多难熬?如今好不容易摆脱了,却又入了侯府那样的地方。她嘴上说的轻松自在,其实心里也是为了整个徐家着想吧。她一直羡慕徐砚琪嫡女的身份,可这身份之下却也有她这个庶女体会不到的责任。   徐砚思的这些想法徐砚琪自然不会知道,她只是觉得这个二姐姐突然之间也不那么讨厌了。其实,她也从没有讨厌过,只是不喜欢接触罢了。   不过,既然徐砚思能同二嫂的感情那么好,想来身上也是有自己的优点的。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陈慧的事情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徐砚琪每日里待在自己的阁楼上自己动手做些珠宝首饰,看芷巧和朱彤感兴趣便教她们一些,倒是不觉得寂寞了。   而欺辱陈慧的张彪,因为这是多年前的事情,张彪早已记不太清陈慧的长相,所以当絮窕把那件事的时间地点都说出来时,便也只得认下了。   却原来那日张彪去林子里砍柴时喝了些酒,恰巧碰到陈慧经过那里,一时色起便做出了那龌龊事来。   张彪这样的罪在大齐律法中还不至于送命,被徐知县送到了窑洞里做苦力。当然,徐宗文暗地里不会让他过得太舒服就是了。   一时的鬼迷心窍害了一个美好女子的一生,每日看着依然情绪不对的陈慧,徐宗文心中岂会不恨?这个时候,怕也只能找找罪魁祸首来撒气了。   窑洞那样的地方,本就条件极其恶劣,纵然是死个人也不会引人瞩目,张彪自以为逃得一死,却不知痛不欲生的事情还正在等候着他呢。   不过,他自己做的事,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因为陈慧的事,絮窕独自忍下了众人异样的眼光。徐府下人们明里暗里的议论总归对絮窕不好,徐砚琪本想着让二哥做主给絮窕找一个好的婆家。不料朱清突然找到徐砚琪央求着把絮窕嫁给他。   难得有人不在乎絮窕的“过往”,而朱清徐砚琪瞧着本性也不坏,再加上两人情投意合,便应允了此事。   徐宗文感激絮窕,给朱清和絮窕办了隆重的婚礼,还为她们二人在芙蓉巷制备了一处院子。   看着朱清和絮窕满脸的幸福,徐砚琪不由想到自己的婚事,对于这门婚事,徐砚琪称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只是希望进入侯府罢了。   心中的仇恨太深,这一世若不能给坑害自己的人一点教训,这心里又岂能舒坦了?   至于朱斐,崔玥觉得这是自己欠他的,上一世他一心一意为她,她却只想着朱霆,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如今重活一世,也是该补偿他曾为自己做的一切了。   原本朱徐两家的亲事早已定下,便是隔年的三月份。然而世事难料,怀宁侯府的朱老夫人突然生了病,怕自己什么时候便去了,非要将两人的婚期提前。   所以,这婚事便一下子挪到了九月初六。   一下子提前了六个月,若搁在一般人家里,恐怕早已乱成了麻。不过朱家毕竟是堂堂怀宁侯府,订好了日子之后早早地便开始花重金招募打杂的人手,甚至连徐家需要的人丁也给添补上了。   所以,日子虽急了些,但一切依然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九月初五的夜色格外浓重,徐砚琪着了一件月白色碎花长裙婷婷站立在阁楼的阑干前,偶尔吹来凉风瑟瑟,使得她披散下来的墨发飘飘洒洒,肆意飞扬。薄薄的长裙也随之舞动,袅袅若仙。   想到明天便要出嫁,崔玥心中有些淡淡的伤感。从夏到秋,不知不觉她已在徐家待了数月,这几个月,她早已和真正的徐砚琪融为一体,对这个家,家里的人有了感情。   如今突然之间要离开,崔玥心中觉得不舍。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出嫁,想想明天那些繁琐的礼节,以及难以预料的未来,她只觉整颗心闷闷的,甚至有些寂寥。   其实,她一直都是孤独的,而这份孤独让她害怕,患得患失。   在这个世界上,她真正的父亲以为她死了,如今的父母把她当作另一个人,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苦,心里的恨。   原本,她崔玥可以过得很好,很好的。   她缓缓抬头看向天边那一抹弯弯的月牙,口中不自觉喃喃出声:“爹,如果你知道阿玥还活着,是高兴,还是觉得给崔家丢脸呢?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不是崔玥,我是徐砚琪。”   “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苏氏想到女儿明日便要出嫁,便过来陪陪她,顺便再说说体己的话,谁知刚一上阁楼便听到女儿在喃喃些什么。   徐砚琪吓得一颤,忙回过头来,看到苏氏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苏氏看到女儿不由吓了一跳:“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哭啊?”   徐砚琪听罢伸手摸了摸脸上冰凉的泪水,笑了笑道:“想到明天要出嫁,有些不舍罢了。”   苏氏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上前拉住女儿:“傻孩子,怎么站在外面,当心着凉。走吧,进去陪娘说说话。”   ☆、第22章 成亲   九月初六,清原县难得的热闹了一回。   徐知县的爱女嫁入怀宁侯府,虽说门不当户不对,但在寻常的老百姓眼中都是朝廷的官员罢了,自不会太在意这些,所以围着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徐砚琪早早便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穿上了凤冠霞帔,直看得芷巧在一边夸赞:“小姐真是生得好,倒教我们这些人羡慕。”   徐砚琪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越来越会拿我寻开心。”   一旁的杨蓉也跟着笑:“芷巧这丫头说的很对嘛。”说完,又拉着徐砚琪的手接着说道,“原以为还能留你在家里两日,不想这么早便要走了,你大哥这没心没肺的竟也不说回来送你,等他回来了,我定饶不了他。”   徐砚琪拍了拍她的手笑说:“大哥哥生意繁忙我自是知道的,原本不是也打算回来的吗,谁曾料到这亲事又提前了呢。”   崔玥到如今还不曾见过徐砚琪的大哥徐宗益的面,不过在徐砚琪的记忆力徐宗益是个很有钱的主儿,他很早的时候便出去闯荡了,很少有归家的时候,所以同徐砚琪这个妹妹的关系并不亲近。就连同杨蓉成亲都是匆匆的回来,匆匆的走。徐砚琪并不知道他在外面究竟做得什么生意,但每年送回来的银票数目却是吓人的。   其实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崔玥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不过如今人不在,只好奇又有什么用呢?不过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总会有见面的时候吧。   徐砚琪正思索着,外面已有人传话说吉时已经到了,芷巧和朱彤听了急忙拿了盖头为徐砚琪遮上,这才由喜娘搀着下了阁楼。   根据清原县的习俗,女儿家出嫁都是由家里的兄长背着上花轿的,所以刚下阁楼便见徐宗文等在了那里。   从徐府宅院至大门口,一直到上花轿,徐砚琪都被嫣红的盖头遮着,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却能听到大家一言一语的热闹。   崔玥第一次嫁人,虽然一切都在按自己计划的向前推进,但想到自己马上便要为人.妻,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坐在轿子里,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住,薄薄的双唇紧抿。   接下来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不过,有崔岚在,想必还是有些意思的吧。   .   怀宁侯府果真还是个注重礼节的地方,徐砚琪顶着重实的嫁衣和首饰,等拜完了天地早已浑身酸痛无力,不想动弹。   入了洞房,朱彤和芷巧守在门口,徐砚琪则独自端正地坐在榻上,背后是喜庆的鸳鸯被,被子的下面撒了许多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可能由于太过疲乏,虽一天没有进食,徐砚琪却并没有太饿的感觉。   双肩微微有些酸痛,脖子也被头上的重物压得难受,不过自幼的教养摆在那儿,她还是不敢乱动,只默默期盼着朱斐能快些回来把她的盖头揭下来,等喝了合卺酒,她便可以卸下这身装备了。   巧的是,徐砚琪刚闪过这个念头,朱斐果真便推门走了进来,这倒让徐砚琪心里咯噔一下子,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说起来,她同朱斐自幼便相识,算不上陌生,不过如今成了自己的夫君,那感觉自然便和以往不同了。   然而,正当徐砚琪心如小鹿时,朱斐的一句话瞬间便打破了二人的氛围:“神仙姐姐,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呀,要跟我玩儿捉迷藏吗?”   徐砚琪盖头下面的脸色微怔,唇角不由弯起一抹浅笑。她怎么给忘了,朱斐的意识如几岁的孩童,又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已经立在自己面前正弯腰探着脑袋向盖头里面看的朱斐道:“新娘子的盖头是不能自己取下来的,你帮我取下来好不好?”   朱斐似懂非懂地站起身,轻轻地“哦”了一声,果真伸手揭开了徐砚琪头上的盖头。   洞房里的景象映入眼帘,徐砚琪斜眼看到不远处放在案几上的喜称用红布绢花缠着,她无奈地摇头叹息,怎么这府中就没有人告诉他喜帕是要用喜称挑开的吗?罢了,既如此,倒也不必遵守接下来的礼节了。   徐砚琪正暗想着,却见朱斐竟把那盖头盖在了自己的头上,看上去倒是很兴奋的模样。   “神仙姐姐的手帕好大,好香啊,盖在头上就看不见了。银屏的手帕很小,只够遮个脸,想玩儿个捉迷藏都不行。”朱斐说着伸手把头上的盖头拉下来,一张俊逸的面容笑起来格外好看,“不如我们叫上银屏和兮然一起玩儿捉迷藏吧,以前都是我跟她们两个人玩儿,如今有了神仙姐姐,肯定很有趣。”   徐砚琪蹙了蹙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这称呼改掉,听着‘神仙姐姐’四个字她有些出鸡皮疙瘩。于是,她柔声说道:“神仙姐姐这四个字太难听了,你换一个称呼好不好?”   “难听吗?”朱斐摸了摸头,好似在思索的样子,“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   徐砚琪想了想道:“那就叫我砚琪吧,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的。”   朱斐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摇了摇头:“我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呢?”说着伸手挠了挠耳朵,突然眼前一亮,“对了,孙嬷嬷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娘子了,就像我爹和我娘那样。我爹叫我娘阿敏,那我叫你阿琪,你叫我阿斐好不好?”   “好。”徐砚琪道。   说完了名字的事,朱斐倒把捉迷藏的事情抛诸于脑后了,想起孙嬷嬷之前的话,朱斐又有了别的兴致:“对了,我们以后会像我爹娘那样生小宝宝吗?是我生还是你生呢?我听人家说生宝宝可疼了,怎么能让阿琪疼呢,还是我来生好了。”朱斐说着渐渐直起了腰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这一次,徐砚琪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用帕子半掩朱唇轻笑出声来,男人生孩子,她可是头一遭听说。以前倒是没有发现,这朱斐竟然有如此有趣的一面,倒像是个开心果。   朱斐却是有些不解了:“阿琪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徐砚琪强自憋着笑,却也不打算同他解释,对着朱斐道:“你刚刚不是说要玩儿捉迷藏吗,你先去外面和银屏、兮然她们玩儿吧,我有些累了,想沐浴一下。”   朱斐听了有些失望,不过也点头应下了:“那好吧,我过一会儿再进来。”   朱斐走后,徐砚琪便唤芷巧和朱彤进来帮自己卸妆,再准备些沐浴的东西。   朱彤捧了一碗醒酒汤进来:“小姐先把这醒酒汤喝了吧,您平日里喝不得酒,这会儿怕是头已经难受了吧。”   徐砚琪笑着摇了摇头:“放那儿吧,不需要了。”   朱彤一愣,随机便明白了,惊讶地看着她:“小姐和姑爷没有喝合卺酒?”   徐砚琪一边摘去着耳垂上的玉坠,一边道:“都是些过场罢了,他不懂这些,又何必去计较。左右我们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朱彤心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沐浴过后,徐砚琪这才渐渐觉得肚子里有些饿了。正想着随便吃些什么垫一垫肚子,却见朱斐端了盘糕点走进来。   “阿琪,你一定还没用晚膳吧,我让膳房给你做了糕点,快来吃呀。”   芷巧正侍奉徐砚琪梳理带着湿意的长发,闻声走上前接过朱斐手里的盘子,看到里面的点心有些好奇:“这是什么点心啊,以前从来没见过,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朱斐很是得意的回她:“这叫金菊佛手酥,这金菊可是西域的贡品呢,整个清原县只有我们家有。”   听到这糕点的名字,坐在梳妆镜前的徐砚琪身子一阵,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盘金菊佛手酥。淡黄色的糕点被做成佛手状,手心一点朱砂红是处理过的樱桃果脯,看上去小巧逼真,很有食欲。   金菊佛手酥,这是崔玥最喜欢吃的糕点。第一次在怀宁侯府吃过以后,便一直忘不掉那酥脆满齿留香之感。   后来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看到案几上多出一盘这样的点心来,直到半年后才知道,这点心是朱斐每天早上偷偷放进去的。   想到自己以前得知是朱斐送来的糕点后嫌弃的样子,崔玥心上一痛,满满的愧疚涌了上来,鼻子竟也一点点变得酸涩起来。   朱斐看徐砚琪面色不对,之前的欢快也消失了:“怎么了,阿琪不喜欢这点心吗?以前阿玥喜欢吃,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呢。”   朱斐说着,一脸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既然阿琪不喜欢我就让银屏和兮然她们吃好了。”   徐砚琪见了慌忙伸手将那点心抢了回来:“不,我很喜欢。”   朱斐瞬间又高兴起来:“真的吗?那阿琪你赶快吃吧。”   徐砚琪捻了一块儿放入嘴边轻咬一口,满满的酥香脆甜,还带着淡淡的金菊香。她觉得,自己从未吃过像今晚这样美味的佛手酥。   其实,能有一个愿意为自己好的人,没什么不好。以前作为崔玥时她所做的那些事,便由现在的徐砚琪一点点补偿回来吧。   ☆、第23章 不敬   用罢了糕点,徐砚琪见朱斐依然兴致勃勃的,丝毫不见睡意,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今晚该如何安寝才好了。   朱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用手拖着下巴看徐砚琪:“阿琪,我们接下来玩儿些什么呢?”   徐砚琪想了想回他:“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   朱斐听了很是高兴:“好呀好呀,我也好想跟阿琪说说话。”   徐砚琪对着芷巧和朱彤摆了摆手,二人会意地铺好了床铺悄悄地关门离开。   摇曳的灯火下,映衬的是满室的红光,驱散了秋末的清凉瑟瑟。   “阿琪,我们说些什么好呢?对了,你之前给我的披风我给弄丢了,都是银屏和兮然她们乱翻我的东西,我都压在枕头下面了,她们还乱动。”   看朱斐提起披风时满脸的歉意,徐砚琪不由想到几个月前让朱清前来拿走披风的事,她笑了笑:“没关系,不过是一件披风嘛,等以后我亲自做一件给你。”   “真的呀。”朱斐高兴的拍手,随即又有些不太高兴,“以前阿玥也给阿霆做过,我也想要,可是她不喜欢我。她还把我给她的佛手酥给扔掉了。”   徐砚琪鼻子一阵酸涩,脸上闪过内疚之色,伸手拍了拍朱斐的肩膀:“没关系,以后只要是你端来的佛手酥我一定全部吃完。她不喜欢,那是她没福气。”   朱斐好奇地抬头望她:“咦,你也认识阿玥吗?”   徐砚琪张了张口,险些把“认识”两个字说出口,不过在出声时立马改了口:“我不认识她呀。”   “那你为什么也不问问我阿玥是谁?”   徐砚琪微笑着的脸顿时僵住,讪讪而笑:“那你也一直在说银屏和兮然,我不是也没问她们两个是谁嘛。”   “那你为什么不问呢?”朱斐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徐砚琪有些无奈了,总不能说他身边的人她都认得吧。想了想回道:“我是想着你若想说,我不问你也会说的,对吧?”   朱斐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好吧,那我告诉你。银屏和兮然是奶奶给我的丫头,她们照顾我饮食起居。银屏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点心,兮然会写字,她的字很漂亮,连阿霆都说她的字好看呢。”谈及这两个丫头,朱斐一脸的骄傲,仿佛会做点心会写字的人是他自己。   徐砚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接着他的话问:“那……阿玥呢?”当问出口时,徐砚琪心跳莫名的加快,在朱斐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待以前的那个崔玥呢?   朱斐想了想说:“崔玥是阿霆以前的未婚妻,本来她是要嫁给我的,可是她喜欢阿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阿霆说要取崔岚,再后来阿玥就死了。阿琪,你说阿玥死了以后会去哪儿呢,她那么好,一定会到天上去吧。”朱斐望着屋内的天花板暗自发呆。   “或许,她并没有死,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还活着罢了。”许是料定了朱斐听不懂自己的话,徐砚琪说出来时只觉得憋在心里许久的心事终于吐了出来,顿时爽快了许多。   果真,朱斐一脸迷茫地问道:“阿琪,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徐砚琪摇了摇头:“没什么,时候不早了,阿婓困了吗?”   经徐砚琪这么一问朱斐也觉得有些困了,张口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孙嬷嬷说阿琪要跟我一起睡,对吗?”   徐砚琪忍下心头的羞涩,用哄孩子的语气道:“是啊,那阿婓想我陪你睡觉吗?”   “当然想了。”   徐砚琪起身帮朱斐脱下外面的新郎服,扶他去榻上躺下,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   因为朱斐的思想如同几岁的孩童那般,所以她们的洞房花烛夜便显得与众不同了。不过这些徐砚琪倒是不太在意,毕竟在这样的朱斐面前,徐砚琪不会觉得太尴尬,反而很轻松。   夜里,朱斐一个翻身伸手环上了徐砚琪的腰肢,徐砚琪本就睡得极浅,如今被这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顿时没了睡意,却也不敢乱动,生怕将身旁的朱斐吵醒。   谁知过了许久,朱斐的手非但没有放下,脸也跟着凑了过来,迷迷糊糊中他用鼻子轻轻地嗅了嗅,喃喃出声:“阿玥,你身上的味道比以前的幽兰香露好闻。”   徐砚琪被朱斐的称呼吓了一跳,压下心头的震惊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子,今夜是洞房花烛,按照惯例房内的烛火并没有熄灭,在摇曳的烛光下他睡得恬静安然,像个孩子。   徐砚琪暗松了一口气,这世上,怎还会有人知道她便是崔玥呢?刚刚的话,许是他做梦了吧。   .   徐砚琪自昨晚半夜醒来后便再也无法入睡,不过卯时便起了身。入了秋开始,夜一日日地长了起来,如今夜色正浓,弯弯的月牙在空中高挂,周围层层乌云密布,瞧不出一丝星辰来。   不过因为是新婚,整个璟阑院却是一派敞亮,灯火辉煌。   此时怀宁侯府的下人们也已经早早地便起了,璟阑院的人看到徐砚琪俯身行了礼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徐砚琪则静静地立在门口。   满院子挂着贴有双喜大字的红灯笼,如今里面的蜡烛未息,映衬的整个院子都被淡淡的红光包围着。   借着柔和的烛光以及蒙蒙亮的天际,这还是徐砚琪第一次看朱斐居住的璟阑院,空间很大,地上铺就的鹅卵石在烛火下反射出光辉来。院内种着奇花异卉,看上去像是最近刚刚载种过来的,如今虽不是百花齐放的春天,却也丝毫感受不到秋的悲凉。   她站了片刻,感觉丝丝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进入体内,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薄衫,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内室里,朱斐在榻上睡得正香,为了怕吵到他,徐砚琪便去了外室随意的取来一本书来翻看。   刚坐了一会儿,芷巧和朱彤便也跟着起来了,一进屋看到徐砚琪坐在外室看书,芷巧有些疑惑:“小姐怎么不多睡会儿,这天色还早着呢。”   徐砚琪将手里的书放下,抬头看向二人,因为顾虑到还在睡觉的朱斐,她说话的声音很轻:“睡不着,所以便先起了。”   “姑爷还没起?”芷巧又问。   徐砚琪点头:“别惊扰了他,今日还要去给公婆敬茶,你们先取我的衣服过来。”   芷巧应声去拿衣服,朱彤则去帮徐砚琪端来洗漱的热水。   当梳洗打扮之后,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按照规矩,新娘子新婚前三日都是要穿红衣的,所以今日徐砚琪着了一件红色绣游鳞软烟罗裙,外罩银纹绉纱袍,里面的锦茜红明花抹胸有一片未被外面的衣裙遮挡,映衬的其上的肌肤滑嫩润白,通透如玉。   一头墨发高绾作飞云斜髻,左侧插了一支镂空兰花珠钗,细嫩的额间贴上一朵傲骨红梅,黛眉樱唇,巧笑嫣然之间耳边垂下的滴珠耳环盈盈摇摆,明亮动人。虽不是什么华丽的打扮,却衬得更加落落大方,清雅怡人。   朱斐刚一睁开眼睛,便是徐砚琪那清新脱俗的打扮,因为睡意显得有些朦胧的眼睛盯着徐砚琪瞧了许久,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口:“阿琪真好看。”   徐砚琪身子一顿,笑着扭头望他:“阿婓醒了?”   朱斐点了点头坐起身:“昨日孙嬷嬷告诉我今天不能睡懒觉,我要带阿琪去见奶奶还有爹娘他们,如果起晚了阿琪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徐砚琪听得心上一暖,转身对着朱彤吩咐:“再去准备些热水来,侍奉大少爷洗漱。”   话音刚罢,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女声:“大少奶奶不必麻烦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却见一妙龄少女手捧着金盆走进来,脚步轻盈,一脸朝气:“大少爷,起来洗漱了。”那女子见了徐砚琪并未行礼,将水盆放下后便径直去搀扶还在榻上坐着的朱斐。   芷巧看那人对自己主子不敬顿时心中气愤,正欲上前教训一下,却被徐砚琪一把拉住,轻轻摇了摇头。这女子她见过,正是朱斐昨晚上口中一直提到的银屏,以前是伺候朱老夫人的,因为性子乖巧会哄人,老夫人瞧她有趣儿,便送来了璟阑院伺候朱斐。   据昨晚朱斐一口一个银屏、兮然来看,这两个丫头在他心中自是不一般的,她才不过见朱斐几次,又岂会比得过这丫头?如今她刚过门便因此事闹起来,怕是吃亏的也是她自己,外人也会传她徐砚琪善妒,容不下一个丫鬟。这银屏自是料定了这些才敢在她跟前如此狂妄。   左右是个丫头罢了,再厉害,她徐砚琪作为主子也还有治她的时候。不过,要先保证朱斐到时会站在她这边。毕竟朱斐不是常人,把道理摆在面前他也不一定听得懂,他偏向谁,谁就是对的。   徐砚琪正思索着,不料朱斐却是很不高兴的开了口:“银屏,你怎么不给阿琪行礼呢,孙嬷嬷说了,阿琪是我的妻子,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不可以对她不敬!”   ☆、第24章 早膳   朱斐的不满让银屏身子微滞,她在大少爷跟前伺候多年,自认为是最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情。原以为这徐砚琪不过是小小知县的女儿,又同大少爷不甚熟悉,自是比不了她银屏在大少爷心中的地位的。也正因如此,她今日才敢如此忽视徐砚琪的存在。   想她银屏在这璟阑院待了这么久,还不曾规规矩矩的给大少爷行过礼呢。如今这徐砚琪刚嫁过来便把大少爷哄得服服帖帖的,竟然指责她对主子无礼。   心里虽然愤愤不平,但终究是不敢表露在明面上,银屏对着朱斐可怜巴巴地道:“大少爷,我们璟阑院平日里不是也没这么多规矩吗,何况我刚刚只想着给您更衣,这才忘了给少奶奶行礼。”   “既然忘了,那现在就补回来啊。”朱斐理所当然地道,“孙嬷嬷说了,阿琪以后住在璟阑院,你们不可以再像以前那般没有规矩。”   银屏顿时气得牙痒痒,平日里她家大少爷最是心善,她只要稍稍装装可怜便没事了,谁知今日多了位少奶奶便行不通了。这徐砚琪,还真是个有手段的,也不知昨晚上同大少爷说了什么,竟让大少爷这般给她难堪。   在这璟阑院没规没矩的惯了,银屏又何曾像今日这般受委屈,心里顿时有些不爽,只定定立在一旁,却是丝毫没有要去给徐砚琪行礼的打算。   徐砚琪倒是一脸平静地望着她,眼中没什么波澜,嘴角却微微弯起一抹轻嘲。一个小小的丫鬟还想给她这个主子立威,当真是威风呢。   “银屏姑娘倒是好大的架子。”徐砚琪平静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情绪。却无端的多出些许寒意来,听得银屏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看银屏不听话,朱斐更是气氛了:“银屏,你若不听本少爷的话,我明儿就把你送回到奶奶那里去。”   站在外面听了许久的兮然听到这话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急急忙忙冲进来:“少爷少奶奶息怒,银屏她今日心情不太好,这才惹恼了大少爷,还请大少爷见谅。”   兮然说罢用手扯了扯依旧愤愤不平的兮然,在徐砚琪跟前跪下:“给大少奶奶请安。”   徐砚琪依旧静静地站着,却是没有要开口让她们二人起身的打算。   过了片刻,朱斐又道:“瞧你们都把阿琪弄生气了,赶快出去吧,阿琪不想见到你们。”   “可是奴婢还没给大少爷更衣……”   “不用了,我让阿琪帮我更衣,你们两个快出去吧。”朱斐气呼呼地说道,一张脸出奇的可爱。   银屏和兮然听话的起身退下,一时间倒让徐砚琪有些为难了。   要她帮他更衣?   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朱斐催促道:“阿琪,你快帮我穿衣服吧,不然去见奶奶和爹娘她们就该迟了。”   徐砚琪早已脸颊发热,又听得朱斐在朱彤和芷巧面前这般说,更是有些羞涩的一双眼不知道该放哪儿好。   “阿琪,你快过来呀!”朱斐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   徐砚琪强忍住面上的尴尬,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已经是自己的夫君了,不过是穿件衣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长舒一口气,对着芷巧和朱彤摆了摆手让二人退下,这才上前拿了中衣打算帮朱斐穿上。   谁知衣服还未被穿上便被朱斐给甩开了:“阿琪,我身上的里衣也是要换的,喏,就是那件。”朱斐说罢用手指了指。   徐砚琪望过去一看,刚刚银屏拿来的衣服下面果真还压着一套里衣,她拿着中衣的手微滞,对着朱斐不太自然地笑道:“这里衣都是在里面的,不用那么讲究吧?”让她帮朱斐把里衣也给换上,徐砚琪抬头看了看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忙摇了摇头,她可做不来这个。   “可是身上这件太不舒服了,那件是我最喜欢的,阿琪你就帮我换上吧。”   若非自幼便知朱斐心智如幼童一般,徐砚琪当真觉得今日之事是他故意捉弄。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朱斐,只见他眼神清澈明亮,瞧不出一丝异样。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尽可能地柔声询问:“阿婓不会自己更衣吗?”   “会呀,以前都是我自己穿的,可是孙嬷嬷说也可以让阿琪帮我做,我也想让阿琪帮我更衣。”朱斐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徐砚琪这下彻底无语了,算起来她和朱斐一共也没见过几次,他何时对自己这般依赖了?她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儿呢?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认识朱斐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行事向来便是没有道理的,都是全凭自己喜好罢了。   看朱斐这性子,徐砚琪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拿里衣。她崔玥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过就是穿个衣服罢了,又有什么不敢的?何况,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这般想着,徐砚琪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脱朱斐身上的里衣。   纤细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左侧的衣带,突然却被朱斐伸手握住,那力道让徐砚琪吃了一惊,手里的动作徒然顿住,抬头望向朱斐的脸,原本秀气俊逸的脸上多了一丝着急:“算了,阿琪你太慢了,还是我自己换吧,不然等你换好衣服就真的迟了。”   听朱斐如此说,徐砚琪顿时松了一口气:“也好,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朱斐朝她摆了摆手:“好,你先去吧。”   .   到了朱老夫人居住的安和堂,所有人已经端正地坐着了。   徐砚琪和朱斐行了礼后便开始一一奉茶,而长辈们则将自己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   奉过茶水,便是早膳的时间了。   由于今日徐砚琪刚入侯府,所以用早膳时家中除了嫁出去的女儿外都到了。   不过怀宁侯府子嗣单薄,所有的公子们加起来不过三人,朱斐为长,夫人柳氏所出,朱善为次,王姨娘所出。而第三个,便是二房所出的朱霆了。   朱霆的父亲朱方林战死沙场,母亲得知消息后殉了情,独留下朱霆一人,是在柳氏跟前养大的。也正因如此,朱斐和朱霆虽是堂兄弟,却比朱善关系要好些。   朱家人崔玥自幼便很熟悉了,如今以徐砚琪的身份嫁过来,自然也不会觉得陌生。众人问话,她一一作答,不卑不亢,倒是给众人留下了好印象。   怀宁侯和柳氏看着懂事端庄的儿媳,倒也心中满意,一个早上眉梢的喜悦都不曾消散。   而朱老夫人更是乐呵呵地对着徐砚琪嘘寒问暖,看着最疼爱的孙子身边多了个可以照顾他的人,眸中尽是笑意。   “大嫂嫂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呢,前些日子老祖宗小病了一场,一连几日都不展笑颜,如今大嫂嫂进了门,老祖宗看上去可是开心多了。”朱窕嬉笑着开口。朱窕是朱斐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如今这朱家唯一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老夫人笑着嗔了她一眼:“就你这丫头会说话,你大哥哥成了亲,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是是是,老祖宗最疼的可就是大哥哥了,这还哪有我们什么事儿啊。若我说,我当初就该投胎做个男子,没准儿也像大哥哥那般讨您欢心。”朱窕嬉笑着道。   老夫人听了佯装生气:“你这忘恩负义的丫头,我老婆子平日里给你大哥哥的东西有哪一样不是也给你一份儿,如今倒在这儿胡言乱语起来了,我看呀,是真该早早地找个人家把你给嫁了,如此倒是省心了。”   朱窕听了连连求饶:“哎呀,老祖宗您就饶了我吧,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呢。大姐姐嫁出去了您想念的紧,我若走了您岂不是更孤单了。”   因为有朱老夫人和朱窕这一老一少两个活宝,整个早膳用的倒是格外舒心,比徐家那些姐妹们一言一语的明嘲暗讽强上许多。   不过,让徐砚琪不能理解的是,崔岚自始至终都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用膳,偶尔插上两句也都是无伤大雅的,看上去比以往端庄许多。   这倒是和她平日里的性格相悖了。   不过,她可不觉得是这崔岚突然间改了性子。崔岚这样的人她太清楚,今日这般怕是想在怀宁侯夫妇和老夫人跟前扮个乖巧的媳妇罢了,至于目的是什么,那可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徐砚琪正这般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便印证了她的猜测。   用罢早膳,徐砚琪便同朱斐离开安和堂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谁知刚出了安和堂,便见崔岚早早地候在那里,看着徐砚琪和朱斐眼露轻蔑,和之前饭桌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看到崔岚,徐砚琪便心中了然了。刚刚饭桌上众人对自己俱是夸赞叫好,崔岚本就爱出风头,如今见有人抢了她的风头,又岂会就此了事?果然,她崔岚还是以前的那个崔岚。   徐砚琪刚嫁过来,还未曾想好如何报上一世被陷害之仇,如今却见崔岚自己送上门路,她眯了眯杏眼,不急不缓地走上前去。   她倒是要看一看,她这个妹妹今日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25章 出气   “徐四小姐如今可算是风光无限了,嫁了我们侯府的大公子不说,还得了老夫人和夫人的欢心,想来比之前的戴家要强上百倍吧。”崔岚见到徐砚琪,一上去便是一番冷嘲热讽。   徐砚琪心中冷笑,想要拿戴赢的事剜她的心,那可真的算是打错算盘了。   想到眼前这位妹妹曾经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握了握拳,对着崔岚面带微笑:“三少奶奶怎么说起我来了,和三少奶奶您相比我这算得什么风光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原本与三少爷定亲的人可是崔家的大姑娘。如今三少奶奶借了姐姐的光,岂不更是风光无限?”   崔岚心中有鬼,平日里最见不得的便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姐姐崔玥,此时一听顿时便恼怒了:“你不过一个小小知县的女儿,我们崔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那是崔玥她自己不知廉耻,与外人有了苟且,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嫁入侯府?更何况,换亲之事也不是我决定的。”   崔玥听得怒从心起,她崔玥不知廉耻?一夜之间她最爱的男人抛弃她,最疼的妹妹唾弃她,最敬的父亲冷落她,她崔玥还真是活该呢!可是,又有谁告诉她,她究竟哪里不知廉耻了?   还记得当日她一觉醒来便见爹爹手中拿着一封信,上面竟说什么夜里带她私奔,比翼双飞。可是她根本连那信是谁写的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被定了罪。   爹爹不信他,连朱霆都不信她。   她就此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浪□□子,被世人唾弃。   可是她的妹妹呢,她摇身一变入了侯府,成了人人羡慕的朱家三少奶奶,甚至还可能是未来的世子妃,多大的福气呀。   还记得崔岚与朱霆成亲前夕,崔岚,她的亲妹妹口口声声告诉她:   “就算那封信是我找人写的又如何?三郎不信你,爹爹不信你,任你如何解释都于事无补。而这也恰恰说明了三郎他根本不在乎你,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草率地退了亲。说起来,这也算是姐姐自己造的孽,您当初若是好好地嫁给了那个傻子,不也没有如今这些事儿了?   那朱斐也是可怜的,脑子痴傻又不是他的错,姐姐怎能这么对人家,如今这般算不算是报应呢?不过还好,我和三郎马上要成亲了,姐姐若是仍不想嫁给朱斐,等我做了侯府的少奶奶,自不会亏待了姐姐去,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   崔玥袖中紧握的双拳隐隐颤抖,当初她便是听了崔岚的一席话,顿时对朱斐起了愧疚之心,这才打算以死来赎罪的。却不知道,如此倒是恰巧着了她的道儿,她的亲妹妹就是不想让她活着!   看着眼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徐砚琪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是她不能,这是她嫁入侯府的第一天,她若如此轻易的便动了气,势必会引来朱家人的反感。今后若再想要除掉她,可就更难了。   来日方长,她崔玥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收拾她。   崔玥渐渐隐下胸中的怒火,面色恢复如常,再不打算同崔岚说上一句,径自便向着前方而去。   然而她还未走远,便听到后面朱斐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许你骂阿玥,你才不知廉耻!你欺负了阿玥还不算,现在还要欺负阿琪,看我不打你!”   徐砚琪闻声回头,却见崔岚不知何时已被朱斐推到在地,而此时朱斐正坐在她的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对她扇着耳光。   徐砚琪不假思索地走回来几步打算上前制止,却在张口之前停了下来。她对崔岚做不得这样的事,可朱斐不一样,他在众人眼中本就是个孩子,做事只分喜欢和不喜欢,今日纵然是打了她,她崔岚也只得自认倒霉。   朱斐毕竟是个男人,力气自然不小,对着崔岚的脸一下又一下的挥过去,崔岚又如何能承受,自是一声又一声地叫喊着,不一会儿一张脸便肿成了包子。   许是崔岚的喊声太大,终于把不远处的朱霆引了来。   朱霆一看这情形顿时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把朱斐拉开,又俯身将崔岚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崔岚脸上一块又一块的红肿,徐砚琪只觉得心头畅快,眸中闪着笑意静静地望着朱霆和崔岚。   朱斐摸了摸鼻子,孩子气地对着崔岚冷哼一声:“你如果再欺负阿琪,或者说阿玥的坏话,下次我还打你哟!”   朱霆还未来得及细问朱斐已将因何暴打崔岚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不悦地扫了崔岚一眼,心中暗自叹息。这女人,早晚要因为这一张嘴惹出祸事来!   崔岚却好似因为朱霆的出现壮了胆子,委屈地反抗道:“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是崔玥她自己不知廉耻……”   “住口!”朱霆冷喝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顿时暴起,薄薄的双唇紧抿,一双眼睛清冷的吓人。崔岚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低着头再不敢言语。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心中委屈,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得低低地抽泣着。   徐砚琪心头的某一处隐隐地难受着,眼神落在朱霆愤怒中带着悲伤的脸上,忍不住一阵苦笑,他这样的反应算是什么?崔玥死了,他的心可曾痛过?可曾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过,后悔当初不信她?   不过,不管怎样,都与她徐砚琪没有关系了吧。曾经那个愿意把整颗心交付于他,处处为他着想的崔岚,已经死了。   “阿琪,我已经教训她了,你不要不开心了。”朱斐看徐砚琪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前轻声地哄着。   抬头对上朱斐清澈明亮的眼眸,徐砚琪心上一暖:“我没有不开心,我就是觉得,阿婓对我真好。”   “阿琪对我也好。”朱斐傻呵呵地笑道。   .   回到璟阑院,银屏和兮然便围在了朱斐身边,朱斐贪玩儿,便和她们二人打成了一片。   徐砚琪独自进屋换了衣服,刚坐下歇息一会儿芷巧便忍不住在徐砚琪跟前一阵抱怨:   “那银屏当真是可恶,仗着自己是姑爷跟前的大丫鬟,根本不把我和朱彤放在眼里,对着我们吹胡子瞪眼的也便罢了,竟还让我们洗衣服、擦桌子,想奴婢跟在小姐跟前这么多年,何时做过这样的事啊。”芷巧越说越委屈,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   徐砚琪还未曾见过芷巧如此,心中也有些不忍,想起今日早上的事情,忍不住蹙了蹙眉头,银屏这丫头的确不怎么讨喜。   徐砚琪沉思了片刻,对着芷巧说道:“你去唤她进来,我正好也想找她聊聊。”   芷巧一听徐砚琪这话便觉得是要为自己和朱彤出气,心中自是高兴,应声便跑了出去。很快又带了银屏走进来。   “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有了今日早上的插曲,银屏倒是收敛了一些,不过看她行礼时极不规范的动作便知她心中还是不服气的。   其实想想也是,毕竟是侯府里的丫鬟,以前又跟着朱老夫人在帝都见过世面,又哪里看得上她徐砚琪这么一个小小的知县女?   不过,她徐砚琪可也不是吃醋的。   她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却是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徐砚琪不急不缓,银屏却是有些急躁了:“不知少奶奶唤奴婢前来所为何事,若没什么要紧事奴婢还要出去帮少爷做纸鸢呢。”   谈及朱斐,银屏一时间又有了底气。   原本发生了早上的事,她觉得大少爷以后怕是不会像以前那般对她了,却没想到一顿早膳的功夫又恢复如常了。   看来大少爷今日也不过是听孙嬷嬷的话才那般训斥她,并非是对徐砚琪的偏爱。   对于银屏的得意,徐砚琪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盏放至一边:“我听闻你和兮然侍奉大少爷多年,与大少爷感情极好,而且还深得老夫人的欢心,想来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   银屏没料到徐砚琪会夸奖她,错愕了一瞬,随即露出得意的笑脸来,嘴上却道:“奴婢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并没有大少奶奶说的那么好。”   徐砚琪缓缓起身,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螺丝嵌红宝石步摇簪于银屏的发间:“发钗配美人,这步摇倒是与你相配。”   看到如此贵重的发钗银屏面上一喜,连推辞都忘了:“多谢少奶奶赏赐。”说完唇角翘的更高了。   ☆、第26章 看书   徐砚琪看了眼一旁的芷巧和朱彤,又接着道:“芷巧和朱彤自幼便在我身边侍奉惯了,我向来习惯有她们俩陪着……”   徐砚琪话还未说完银屏便已了然,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笑着道:“少奶奶放心吧,她们二人在您跟前侍奉,我不会让她们做什么粗活儿的。今儿个也就是这院子里的人手有些不够,实在没法才指派了两个丫头做些零碎的活儿。”   她这话的语气,倒像自己是个主子,而徐砚琪才是个丫头。   徐砚琪心中有火,面上却并未表露。看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待银屏离开,芷巧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小姐,您怎么能对她那么好呢,还把那么金贵的步摇送给她,她这样捧高踩低的女人哪里配得上嘛。”   徐砚琪笑着拍了拍芷巧的手,轻声安慰着:“放心吧,我岂会任由她一个丫头骑在头上,不过我一来便处决了她总会让人说闲话的。所以,清理这个丫头,不必我们亲自动手。”   芷巧依旧不解,正欲再问,却听朱彤道:“刚刚那步摇不曾见小姐戴过,可是今日奉茶时老夫人或是夫人给的?”   徐砚琪看向朱彤,眸中露出赞赏之色,朱彤这丫头平日里话不多,但看问题确是个明白的。那步摇正是今日柳氏赠予她的,只要银屏敢戴,在这怀宁侯府自有人处置她。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一阵感叹,想不到她崔玥有一天也会费尽心机的为自己绸缪,挖了坑引诱着让人往里钻。   只是,她却并不觉得自己如今这般有什么错,有些事,你若不提前下手,谁也不会知道下一刻又是个什么景况。   银屏出去后兮然看到她头上的步摇心中疑惑:“怎么去见了见少奶奶便多出一支步摇来,是少奶奶赠的?”   银屏一脸得意,伸手抚了抚头上的步摇:“自然是少奶奶赠的,想让我对她那俩丫头好点儿呗。”   “那这样岂不是算巴结你了,怎么说她也是个主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兮然有些不信。   银屏却笑:“她爹不过是一小小的七品知县,她巴结我有什么不应该吗?再怎么说我也是在帝都里见过大人物的,也没比她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差多少。我们虽是侯府里的丫鬟,可吃的穿的用的却比外头那些良家女还要尊贵。”   “可再怎么说那徐知县也是朝廷命官,我们既然是下人,无论何时何地走到哪儿也都还是下人,她如今即已嫁过来,便是我们的主子。想想早上的事,你还想着在少奶奶面前立威,结果却被大少爷训斥……”   提起早上的事银屏便一顿火气:“我说你到底是哪边儿的,怎么尽帮着个外人说话。大少爷自幼痴傻,这璟阑院原本就是你我二人的天下,如今无端多出个女主人来,我们若不治治她,难道还等着她将我们踩在脚下不成?”   “可我看大少奶奶她不像那种会苛待下人的,我们本本分分做事便好,干嘛动什么歪脑筋。”   银屏冷笑一声,不悦地转身:“我懒得搭理你,你若想好好伺候她,那就随你。”   兮然见此忙上前拉住她:“你我认识多年,我不想你出事才说这些的,你好歹听一听啊。这步摇看上去很是贵重,与我们的身份不相衬,还是早早地还了少奶奶去,不然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   银屏恼怒地甩开她的手:“不过就是一支步摇,能惹出什么麻烦来,我听说她大哥在外面做生意,有的是银子,这首饰对她来说连根儿头发都算不上。我看你就是看我得了好处心中不服才这般说的,我银屏之前真是看错你了!”   银屏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得兮然站在原地无奈地摇头。   二人却不知刚刚的谈话早已入了徐砚琪的耳中。   徐砚琪站在门前的屋檐下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兮然,眸中闪过赞许。   一旁的朱彤叹道:“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一样,若银屏能像兮然这般想得通透,想来小姐也不愿去为难她。”   徐砚琪笑着看向身旁的朱彤:“兮然这丫头像你。”   说完又看向芷巧,还未开口芷巧便抢先道:“小姐可千万别说银屏的性子像我,我才不是她这样的呢。”   徐砚琪忍不住挑眉:“谁要说她像你了,她哪有我们的芷巧讨人喜欢呢?”   芷巧听罢嘻嘻地笑起来:“那小姐是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你去看看膳房里可有什么点心,肚子有些饿了。”早膳时大家只顾着说笑,徐砚琪又忙着矜持,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如今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奴婢这就去。”芷巧说罢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徐砚琪和朱彤看着忍不住再次发笑。   .   用罢了点心,徐砚琪闲来无事便随意地在璟阑院里溜达,看到书房的门半开着,便忍不住走了进去,谁知朱斐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   徐砚琪眉头微挑:“阿婓在看什么书这么认真?”   朱斐站起身,对着徐砚琪指了指手里的书:“就是这个,阿琪,你说这上面的人都在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呢?”   “什么书呀,还有画像吗?”徐砚琪笑说着走上前去接过朱斐手里的书,只看了一眼,一张脸顿时便红了起来,火辣辣地发热,再不敢将目光落在上面。   朱斐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徐砚琪:“阿琪,你脸好红啊,是不是这屋子里太热了?我来给你扇扇。”说着用长长的袖子在徐砚琪跟前轻轻地忽闪着。   徐砚琪不太自然地将朱斐的手放下来:“你……你怎么看这种东西,哪来的?”   “我们成亲之前孙嬷嬷给我的呀。”朱斐说着像模像样地把徐砚琪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哦,我知道了,阿琪也看过这书。”   “我……我没有!”徐砚琪想都没想便矢口否认,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话一出口才想起来,这朱斐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就算承认自己看过这样的书又能怎么样呢?   而事实上,崔玥也确实不曾看过这些,不过之前徐砚琪嫁给戴赢之前看过,而她的脑子里也刚好有那么一段记忆。如此说起来,倒还真算得上是看过了。   尽管徐砚琪答得心虚,但朱斐还是信了,拉着徐砚琪的手坐下来:“既然你没看过,那我们一起看,你一定比我聪明,你帮我讲讲吧,这上面讲的是什么?怎么每一张都是一男一女,他们还没有穿衣服哎,感觉好羞羞啊。”   徐砚琪的脸涨的更红了,什么叫她给他讲讲,这种事怎么讲?她自己都还是个姑娘家,不曾经过人事呢。这孙嬷嬷也真是的,明知道给了朱斐他也看不懂,索性便不要给嘛,如今这样子算是个什么事儿?   “阿琪,你怎么不说话呀?”朱斐忍不住又问,说着还伸出食指戳了戳徐砚琪红扑扑的脸蛋儿,那通红的脸蛋儿随之抖动两下,朱斐只觉得好玩儿,忍不住又戳了一下,再戳一下,继续戳戳戳……   “朱斐!”徐砚琪忍无可忍的一拍桌案站起来,她真觉得这家伙是故意捉弄她的。   朱斐吓得赶紧缩了手将脑袋紧紧抱住:“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打我屁股。”   朱斐这一声叫倒把徐砚琪的火气给浇没了,无奈地看着可怜巴巴的男子,叹息一声:“谁说要打你……屁股了。”   朱斐将头稍稍抬起一点,看徐砚琪果真不生气了这才放下紧抱住头部的手:“阿琪真的不打我?”   徐砚琪懒得跟他闹腾,看了看屋子里的书心中感叹,这书房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书,不过,朱斐大概是一本都没碰过吧。   “你手里那本书不好看,我们找本其他的看吧。”徐砚琪说着径自便到了书架旁。   “哦。”朱斐应了声将手里的书放下,然后乖乖地跑到了徐砚琪身旁。   徐砚琪在书架上随意的看了看,最后落在一块写了曲谱的锦缎上,锦缎上的花纹是她最喜欢的合欢,像粉色的雪花儿一样洒落开来。   她不由的伸手抚上那近段,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然黯淡下去,一双幽静的眸子透着一股沉沉的哀痛。   朱斐顺着她的视线将曲谱取下来:“阿琪,你会弹曲子吗?”   徐砚琪还未来得及作答朱斐便已拉着她去了古琴旁,指了指道:“你为我谈一曲吧,这是阿玥以前最喜欢的曲子,叫《冰月禅心》,她死了以后我就再没有听到过了。我现在突然好想听你弹一曲啊,好不好?”   徐砚琪看着一脸期待的朱斐,渐渐的陷入沉默……   ☆、第27章 回门   徐砚琪本欲拒绝,可看到朱斐一脸期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轻轻点头。   她缓缓在古琴旁坐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悠扬的曲子便顺着指尖流淌而出。   《冰月禅心》乃前朝一位宫廷乐师慕容飏所创,讲的是一对儿有情男女因为家族的仇恨不能长相厮守,爱恨交织,相爱相杀,最后男女双双遁入空门的故事。   崔玥以前很喜欢这首曲子,每每弹起总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如今崔玥已成了徐砚琪,之前的种种如同隔世,可弹这曲子时内心的感伤与震撼却一如当初。   一颗颗眼泪从眼中滑落,顺着脸颊滴答在琴弦之上。   一曲作罢,沉默许久徐砚琪才渐渐回神,伸手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一抬头却刚好对上一双满是震惊的眼眸,那乌黑的双目静静地凝视着她,幽深的眼瞳似在看她,又似是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徐砚琪心头猛然一惊,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朱霆何时来了此处,又听她弹了多久,为何她竟浑然不觉?   徐砚琪心中暗叫不好,这《冰月禅心》的最后一段讲得是那对儿情人双双遁入空门,再不可长相厮守,极尽悲凉感伤。然她刚刚所奏却不曾有那股悲凉哀婉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切万物都回归原位的平静。   她一直觉得,两人之间历经沧桑,在一次次的互相伤害之后爱情早已变质,或许彼此出家便是最好的结局,而两人的心在那时定然也是平静的,这,或许本就是最好的归宿。   而这些想法,崔玥以前只对朱霆一人说过。   徐砚琪刚刚太过入迷,竟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将之前自己修改过的曲子给弹奏了出来。如今看朱霆那一双沉积的眸子下难以掩饰的激动,徐砚琪不自觉的心虚起来。   “大嫂的琴艺很是不凡,倒让小弟听得入迷了。”久久的沉默之后,朱霆率先开了口,一双眼很是无礼的将目光落在徐砚琪的身上,连一刻都不曾转移了去。倒仿若这屋子里如今就只他和徐砚琪二人。   朱斐很不乐意地站到徐砚琪面前,挡住了朱霆的视线:“阿霆,她可不是阿玥,你不能跟我抢,阿琪现在可是你大嫂嫂哦。”   朱霆面色微变,随即笑出声来:“大哥说笑了,三弟只是很好奇大嫂如何会弹这曲《冰月禅心》罢了,难道大哥没有觉得刚刚大嫂所奏之曲和当初的阿玥很是想象吗?”   “是吗?”朱斐歪着脑袋想了想,回头看向徐砚琪,“阿琪,你认识啊玥吗?”   徐砚琪面色平静地回道:“去崔记买首饰倒是见过几次,不过并不熟悉。”   “看吧,阿琪跟阿玥都不熟,怎么可能一样呢。”   朱霆却并没有略过此事的打算,走上前拿起矮几上的曲谱看了看,又望向徐砚琪:“这最后一段,大嫂刚刚所奏好似与这曲谱上不甚相同。”   徐砚琪早知道这朱霆发现了破绽便不可能轻易放弃,刚刚的沉默便是为了想应对之策,如今听他问起,她平静作答:“说来也巧,这后面的曲子我只听人弹过一次便记得一清二楚,好似直接印在了脑子里。我觉得这一段倒是比前朝慕容飏大师的所作更有了回味无穷的韵味。刚刚弹这曲子时心中想到了,便不由自主地弹了出来。”   “那敢问大嫂是在何时何地,听何人弹奏了此曲?”   徐砚琪一脸为难,又似在努力回想着:“这是多年前的事了,我是远远地听到了此曲,具体是谁人所奏,当真是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在祥瑞茶楼附近吧。”   祥瑞茶楼建在崔记珠宝铺的隔壁,若徐砚琪在祥瑞茶楼听到这琴声,想来便是崔玥所奏的了。有了徐砚琪的回答,朱霆心中的疑惑解开,却仍是觉得哪里不对,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上来。   刚刚站在门口,他差点就认为是徐砚琪被阿玥附体了,如今见事情并非自己所想,顿时感觉一阵失落。他的手不由握上挂在左侧腰际的玉佩,心中闪过一抹苦涩。   而徐砚琪也跟着望向那玉佩,晶莹圆润的白玉上雕刻着一对儿鸳鸯,那玉很小,但鸳鸯依旧很是精致,栩栩如生。   这玉,是当初崔玥花了半年的时间才雕成的,玉心上还有她和朱霆的名字。   然而如今再看到这玉,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徐砚琪心中暗想,若有一日,朱霆知道了崔玥真正的死因,可会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相信这一日很快就会到来。   .   自朱霆走后,朱斐便无端端地生起气来,扭头便向着卧房而去,再不愿同徐砚琪说话。   到了晚间,更是让人新抬了床铺过来,声称要自己一个人睡。   这下徐砚琪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忍不住拉住他:“今日好端端的我又哪里惹到你了,竟然半晌都不与我说话了?”   朱斐躺到银屏刚铺好的榻上,对着徐砚琪冷哼一声翻了个身再不答话。   徐砚琪一时有些无奈了,本想不搭理他自己去睡觉,可看他这样又有些不忍,伸出胳膊晃了晃他,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好阿斐,你跟我说话嘛,我若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下次肯定不会了。”   看到徐砚琪可怜巴巴的模样,朱斐难得软了心,翻身坐起来,脸上却依然不开心:“好,那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阿霆,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像阿玥那样喜欢阿霆不喜欢我!”   徐砚琪被朱斐问得一时间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笑出声来:“你说什么呢?我嫁的人可是你,怎么净胡思乱想呢。”   “那阿玥以前要嫁的人也是我,可是她长大以后还不是喜欢阿霆了。”朱斐说着一脸的委屈,倒看得徐砚琪心头一抹柔软被触动。   伸手捏了捏朱斐的脸,徐砚琪笑道:“那是阿玥她自己傻,我不会像她那样的,阿琪这一辈子都是阿斐的妻子,除非阿斐不要我了。”   “真的吗?”朱斐眼中闪过欣喜,随后又不自信地问,“你真的没有骗我?”   “自然是真的,朱霆是你的弟弟,也便是我的弟弟,仅此而已。”徐砚琪认真地看向朱斐,似在告诉他,也似在告诉她自己。   自成为徐砚琪开始,她便从未有过同朱霆重归于好的打算,有些事过去了便再也回不到当初,她对朱霆的感情也随着那三尺白绫消散了。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如今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如此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或许与她来说便是幸福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赶快睡觉吧,明日可是回门的日子,我们要早起呢。”   朱斐点了点头:“我知道,那阿琪也赶快睡吧,我就睡这里好了。”   听朱斐如此说,徐砚琪也没再坚持,其实枕边多了个男人她也确实有些不适应,如今分榻而眠却也随了她的心。   “那好,阿斐赶快睡觉吧。”徐砚琪说着为朱斐掖了掖被褥,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榻上睡觉。   .   因为是回门的日子,所以朱斐同徐砚琪一大早便起了身分别去给朱老夫人和柳氏请安,之后便相携回了徐府。   由于知道今儿个女儿回门,徐知县也不曾去衙门里做事,而是早早地起来在家中等候着。   徐砚琪同朱斐刚一回来,原本僻静的徐府顿时便热闹了起来。   朱斐是第一次来徐府,可能由于对徐知县和苏氏面生,倒还算安分。而且朱老夫人也交待了,到了岳父大人家里一定要少说话,若是说错话惹恼了岳父大人,阿琪是会被岳父大人给藏起来的。   朱斐很听话,果然便不吭声了。   以至于便导致,徐知县每问一句都丝毫得不到朱斐的回应,整个屋子里便是一大写的“尴尬”。   徐砚琪无奈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爹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呢?”   朱斐一脸委屈:“奶奶说了,我今天不能多说话的。”   徐砚琪无语:“祖母说让你少说话,不是让你不说话,爹都问你半天了你一句也没答,这样是没有礼貌的知道吗?”   朱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我要是说错了话,岳父会把阿琪藏起来吗?”   徐砚琪忍不住笑道:“祖母那是吓唬你呢,阿琪这么大一个活人还能被谁藏起来吗?”   “真的吗?奶奶好可恶,竟然欺骗阿斐,我回去一定要找她算账!”   看着女婿傻里傻气的模样,苏氏坐在一边频频蹙眉,她好好的女儿怎就这般命苦呢?那可是她的手中宝,心头肉啊,如今却嫁了这么一个傻子,这让她的女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苏氏这般想着,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第28章 管家   看着女婿傻里傻气的模样,苏氏坐在一边频频蹙眉,她好好的女儿怎就这般命苦呢?那可是她的手中宝,心头肉啊,如今却嫁了这么一个傻子,这让她的女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苏氏这般想着,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徐砚琪见了对着身边的朱斐道:“阿斐想好好看看阿琪以前住的地方吗?”   朱斐听罢高兴的拍手:“当然想了。”   “那让芷巧和朱彤带你去好不好?”   朱斐一听不是徐砚琪自己带他去不太高兴:“那我一会儿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就在这儿坐着,阿斐玩儿够了就让芷巧和朱彤带你过来。”   听徐砚琪如此说朱斐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随着芷巧和朱彤二人离开了。   徐砚琪这才起身走至苏氏和徐知县跟前跪了下去:“爹,娘,我知道你们心疼女儿,不过阿斐当真待我极好,刚刚爹娘也看到了,他很依赖我,而且心思单纯,不会像戴赢那般背着我在外面养什么其他女人,如此女儿也便知足了。更何况,侯府上下也都待我极好,所以爹娘不必为我担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瞧你,这是做什么呢,赶快起来。”苏氏慌忙将女儿扶起来,随之又叹息一声,“爹娘也是怕你委屈了自己,若你自己都不觉得什么,那爹娘还有什么话说呢?”   一旁的杨蓉见了忍不住出声劝道:“今日是小姑回门的大好日子,爹娘便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看那朱斐相貌堂堂,如今虽有些痴傻,却难保以后不会好起来,到时候自有我们砚琪的福气。”   “蓉儿说的对,怀宁侯府不是也一直寻找神医给朱斐治病吗,朱家征战沙场,满门忠烈,受百姓拥戴,这样的人家自会承蒙上苍眷顾,相信这朱斐的病也终有一日会好的。”   众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徐宗文的声音:“妹妹回来了。”   徐砚琪抬头一看,不止徐宗文,连陈慧也跟着来了,后面跟着的是徐砚思。   徐砚琪笑着唤了一声:“二哥、二嫂、二姐姐。”   徐砚思上前拉住徐砚琪的手:“一大早就在家中等着你回来了,在朱家过得可好?看上去倒是挺精神。”自上一次的谈话之后,徐砚思对徐砚琪的态度转变了许多,心中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充满妒忌,而是真正的敞开了心扉。   徐砚琪笑道:“自然是好的,朱家上下都待我极好。”徐砚琪说着看向一边的陈慧,“二嫂嫂气色瞧上去好了许多。”   徐宗文道:“这两日刚有了好转,今日听闻你回来,便说要来看看你。”   徐宗文说罢看向陈慧的眼神中满是宠溺,而陈慧则依偎在徐宗文怀中,目光依旧微微有些呆滞,却是比之前面色红润了许多。   看到陈慧如今这般依赖自己的二哥,徐砚琪见了倒觉得心中一甜。   如此看来,二哥便是二嫂嫂最好的治伤良药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她也替真正的徐砚琪感到安心。   .   原本徐砚思身子弱,平日里虽在徐府住着,但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的,如今徐砚琪难得回来,一家人便因此聚在了一起。   饭桌上,朱斐依旧很安静地吃自己的,旁人说什么他只管竖着耳朵听听就是。   徐砚琪扫了眼围在桌边的家人,有些诧异:“二姐夫不在家?”   徐砚思叹息一声:“昨日刚离开,说是想要去外面闯一闯,这不,连你今日回门都见不到他的影儿。”   “二姐夫在衙门里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好端端的要出去?”   苏氏也跟着道:“若我说也是,砚思身子弱,卉儿也还不到一岁,如今正是需要他的时候,怎么突然便想要走了,怎么劝都劝不住,非说要成就一番事业,如此才配得上砚思。”   苏氏这话听得徐砚思一阵心虚,其实钱常永为什么执意要离开,她比谁都清楚。   还记得徐砚琪因为戴赢之事刚回来的那晚,她曾无意中说出声的话:“夫君,你有一身武艺,若能是个将军多好……”   原本她以为当日钱常永睡着了并不曾听到,可如今看来,他必是听到了吧。那只是她当时的心高气傲,可如今对徐砚琪没了之前的妒忌,她只想跟自己的丈夫、女儿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昨日钱常永临走前她也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却执意离开,说将来定会给她们母女更体面的生活,再不必忍受外人的议论和眼光。   可是,她如今什么都不奢求了,只望他在外面能平平安安的,如果一切顺遂,她们夫妻也能早日得见。   正沉思着,却听徐知县开口道:“阿永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走走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让他一辈子待在这小小的清原县里,守着妻小过一辈子?他既有抱负,我们做长辈的应当支持他才是。至于砚思和卉儿,总还有我们徐家人在,自会替他好生照看着。”   徐砚琪也觉得徐知县说得很对,但嘴上却调笑道:“爹爹可真是大度,二姐夫一走,您的衙门里可少了一位得力的帮手了。”   徐知县听罢倒是一阵叹息:“这阿永也确实是跟在我身边多年,如今突然离开倒真是不太习惯,但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婿,做岳父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婿更出色,如此,也才能给砚思和卉儿更好的生活。毕竟,这徐府能护她们一时,却护不得她们一世。”   徐砚思听了徐知县的话,心头一阵暖意袭来,她一直觉得爹爹让她嫁给钱常永是因为自己身子弱,清原县内无人求娶,如今看来,她如今的夫君也是爹爹慎重思索过的吧。爹爹对钱常永寄予厚望,又何尝不是对女儿的一种疼爱呢?若不是当初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又岂会连爹爹的真情都感受不到?   .   从徐府回来,徐砚琪和朱斐换了衣物便又去了安和堂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看到朱斐忙伸着手将孙儿拉过来:“今日斐儿见到岳父岳母了?”   朱斐乖乖点头:“见到了,还有小舅子和小姨子。”   “那斐儿可有做什么错事惹得亲家不高兴?”   朱斐摇头:“斐儿很乖的,可是奶奶不乖,阿琪说岳父不会把阿琪藏起来的。”   徐砚琪听了忍不住笑:“祖母便放心吧,夫君今日真的很听话,我爹娘也很喜欢他。”   听徐砚琪也这么说朱老夫人方安下心来,对着朱斐道:“那斐儿先回去休息,奶奶有话要同砚琪说。”   “好。”   见朱斐出了屋子,老夫人这才对着阿琪伸出手来:“别在那儿站着了,快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是。”徐砚琪乖巧地走上前去,在老夫人跟前跪坐。   老夫人拉着徐砚琪嘘寒问暖了几句,便听孙嬷嬷禀报:”老夫人,夫人来了。“   老夫人面上笑了笑:“快让她进来。”   柳氏进来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徐砚琪也规规矩矩的起身问安:“母亲。”   柳氏笑着点头:“快起来吧。”   老夫人让二人都坐下,这才说了正题:“今日把你们俩都叫来,我老婆子也是有事要同你们商议。我们朱家虽在清原县里住着,但同帝都也多有往来,府中内务你一个人处理难免劳累,如今这砚琪嫁给斐儿,便是我们侯府的长媳,也理应跟着你学一学管家中馈之事。”   柳氏点头:“儿媳也正有此意,本想找时间同母亲商议,不想母亲倒先说出来了。”   徐砚琪听罢连忙拒绝:“祖母,孙媳也没什么经验,怕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便不是给母亲帮忙,而是添麻烦了。”   “这种事情可以慢慢来,反正时日还长,祖母知道你聪慧,自会学的很快的。”   “可是……”徐砚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沉默下来。   徐砚琪的心思老夫人自然知道,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原本你才刚嫁过来便让你学这些确实不妥,但我和你母亲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必你也知道,霆儿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殉了情。   因为你二叔公是为救你公公才丧的命,所以你公公对于霆儿便格外疼惜些。可谁曾想霆儿的媳妇儿心术不正,仗着你公公的疼爱打起了府中内务的主意,一心想要掌控侯府的管家大权。我和你母亲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才称病将你早早地娶进了门。”   徐砚琪听到此处心中也便了然了,她嫁进来之后觉得这老夫人并非是染了什么重病的人,之前还在疑惑为何要提前婚期,如今看来便是不想将府中的管家之权交给崔岚吧。”   这崔岚野心勃勃地想要掌控怀宁侯府的后院,那她崔玥岂能让她如愿?   ☆、第29章 怀疑   “既如此,那孙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徐砚琪乖巧地应了下来。   老夫人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柳氏也跟着放下心来。   老夫人又转首看向柳氏:“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就赶快放出风儿去,省的崔岚那丫头老惦记着,整日里假惺惺地在我这老婆子跟前殷勤。”   “是。”   徐砚琪看老夫人提起崔岚时一脸的不喜,心中暗思,这老夫人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崔岚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处了没多久便被老夫人瞧出来了,可怜她崔玥到死还被她这个妹妹刷得团团转。   不过,也不知崔岚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呢?想想那张昨日被朱斐打的鼻青脸肿的脸,此时若再狰狞起来,也不知朱霆看过后还下不下的去饭。   .   果不出徐砚琪所料,当老夫人和柳氏让徐砚琪学习管家一事传入崔岚的耳中时,崔岚疯了一般地将屋里的瓷器玉器摔了一地。   她因为脸上有伤不便出去走动,这才称病躲在了院子里。其实也不过就一日不去给那老太婆请安,那老太婆竟然便把管家一事交给了刚过门的徐砚琪,当真是可恶!徐砚琪才进门第三日便无端端地得了真这么个好处,亏她自进门以来一直表现的孝顺恭淑,这老太婆竟然丝毫不领情。   她崔岚在老太太耳边旁敲侧击了那么多次,老太太连个屁都不曾放过,如今倒好,自己主动把管家大权交给了徐砚琪,她这样做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嘛,这让她崔岚如何能够服气?   朱霆看着屋子里疯子一样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呵斥:“你安分一些,看你把屋里搞成了什么样,若当真不服气便去找老太太理论,少在这里撒泼。”   崔岚本就生气,如今见连朱霆都这般不待见自己,更是一肚子的火气:“你这是什么话,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难道这世子之位你当真不要了,就这么让给一个傻子?那老太婆这么做什么意思,分明就是偏心!”   “住口!”朱霆厉声对着崔岚呵斥一句,眸中如烈火燃烧,“你看看自己的这幅样子,那是我祖母,你怎能对她不敬”   崔岚被吓得怔冷了一下,却仍压不住心中愤懑顶嘴道:“祖母?你尊她为祖母,她有把你当孙儿看吗?你和那个傻子都是她的嫡亲孙儿,她凭什么这么偏心?他们现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如今的安逸都是你父亲在战场上用生命换来的,你没了父母,他们却在这里坐享其成,难道你甘心吗,你甘心让一个傻子抢走属于你的世子之位?”   “够了!”朱霆冷冷地呵斥一声,拳头砸向身旁的桌案,桌案也随之坍塌下来,可他却毫无所觉,一双眼睛充满杀意。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崔岚双唇微微颤抖着,再不敢开口说话。   平日里她最害怕的便是朱霆如今这幅样子,仿佛下一秒便会有一把利器射过来,要了她的命。   朱霆沉默半晌,眸中的杀机渐渐隐去,看了看满是凌乱的屋子,他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   桂魄初生秋露微,银烛幽光,夜凉如水,芳菲尽落风萧索。   怀宁侯府在夜色中沉格外沉寂,徐砚琪有些睡不着觉,索性穿了衣服在院中走动。   走至湖边时看到不远处的人影,仔细望去竟是朱霆,徐砚琪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原来是三弟在此,砚琪有礼了。”   朱霆看到徐砚琪对着抱了抱拳:“大嫂。”   见朱霆唤了声后便又背过身去不再说话,徐砚琪又道:“三弟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可是和弟妹发生了口角?”   朱斐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大嫂怎会有此一问?”   “如今已是入夜,三弟不在自己房中歇息,反而一个人独自站在这儿,难道不是夫妻之间发生了口角?”   朱斐勾了勾唇:“照此说来,大嫂如今出现在此处岂不也是同大哥起了争执?”   徐砚琪淡笑:“阿斐是什么样的人三弟应该比我清楚,我们两个哪里会有什么不睦,我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如此倒是巧了,三弟我也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   徐砚琪将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状似好奇地问:“三弟腰间的玉甚是好看,不知是在何处买的?我在清原县的珠宝铺子里倒是不曾见过。”   朱霆闻声低头看去,手不自觉握住那鸳鸯玉,面色中略显哀伤:“这世上怕是找不到第二块这样的玉了。”   “是吗,什么玉竟然如此宝贵,不知三弟可否给我看看?”   朱霆犹豫了一下将腰间的玉去了下来,递给徐砚琪。   徐砚琪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接过来,借着柔和的月光静静端详,这玉倒是比当初她雕刻时更加圆润了许多,想来是经常放在手心把玩的缘故吧。   “这玉上的鸳鸯倒是别致,想来主人雕刻的时候是用了心的,不过却也算不得什么极品,三弟怎会说这世上仅此一块儿?找到这雕刻之人重新雕琢一块儿应该也不算难事。”   朱霆的目光黯了黯:“大嫂有所不知,这雕玉之人已经不在了。”   徐砚琪听了一阵叹息:“如此倒是可惜了,却不知这琢玉之人是哪位先生,可是我们清原县的?”   “她不是男子,而是崔记的大姑娘崔玥。”   徐砚琪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沉默半晌才喃喃道:“怪不得呢,三弟一直把这玉带在身上,想来对那崔玥也是用情极深吧?”   朱霆仰面看向天上的弯月:“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只可惜,是我害了她。”   “怎会是三弟的错呢,崔家的事我也听到些风声,是那崔玥自己不知羞……”   “她不是那样的人!”朱霆愤怒地打断徐砚琪的话,却引得徐砚琪心头微滞,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被诬陷的?可他当初脸上的失望与伤心那么真实,又岂会是伪装出来的?何况,他也没理由这么做。   徐砚琪还在思索着,却见一只大掌不知何时已放在自己的脖颈,如今那五根手指用了几分力道,卡的徐砚琪有些喘不过气来,面色也渐渐憋得通红。她急的用手去拉卡在自己喉间的大掌,企图将他拿开,却是无济于事。   朱霆就像着了魔一般,看着徐砚琪的眼中寒光四射:“说,你到底是谁?究竟想知道什么?”   徐砚琪用力的拍打着他的手,内心一阵心虚:“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就忘了,朱霆这种城府极深之人岂会被她控制?刚刚想从他口中探出些什么,当真是件极为幼稚的事情。   “不知道?”朱霆冷笑出声,“从一开始你便将话题向崔玥身上引,这点小伎俩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朱霆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徐砚琪的脸色也由红转白,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也许便会被他给掐死。   “阿霆,你快放开阿琪,她都喘不过气了!”朱斐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狠狠地掰扯着朱霆的手。   得了喘息,徐砚琪猛烈地咳了半晌,心中恼火,不悦地开口:“三弟还真是小心谨慎,我不过心下好奇,所以才问起了崔玥之事,三弟的反应这就这般激烈,可不要是做贼心虚才好。”   朱霆这才缓缓松了手,面上哪里还有刚刚的阴沉,反而一脸愧疚地看着徐砚琪:“三弟刚刚失态了,多有冒犯,还望大嫂恕罪。”   任他态度再诚恳,徐砚琪也不愿再搭理,狠狠瞪了朱霆一眼转身便走,朱斐也忙跟上去:“阿琪,你等等我啊。”   想到朱霆刚刚的表情,徐砚琪心中更加疑惑了,若朱霆早知道崔玥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那么毅然决然的退婚,又为什么非要娶崔岚?难道真正有背叛之心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可是,看他对崔岚的态度却也不太像是如此。   崔玥突然觉得,虽然她与朱霆自幼相识,但她好似从来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   想到朱霆刚刚脸上的寒光徐砚琪心里便一阵发毛,她从来不知道,朱霆竟还有如此狠戾的一面,当真是可怕。也幸好朱斐赶来的及时,否则,说不定她真的要死在朱霆手上了。   想到这里,徐砚琪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朱斐,他今夜出现的时间恰到好处,未免……也太巧合了些。难不成是跟着自己出来的?   “阿琪,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生阿霆的气了?”朱斐看徐砚琪一路上都在沉默歪着脑袋问。   看着朱斐傻里傻气的样子,徐砚琪不由失笑,她还真是太小心翼翼了,或许真的就是一场巧合呢?   .   ☆、第30章 处置   回到璟阑院,徐砚琪和朱斐刚歇了一会儿,便见银屏端了点心走进来:“刚刚大少爷不是说自己饿了吗,奴婢亲手做了点心,赶快吃一些吧。”   朱斐听了很是高兴:“太好了,阿琪,银屏的手艺可好了,你也来尝尝。”说着捏起一块点心递给徐砚琪。   一旁的银屏见了心中不悦,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给大少爷准备的,一共才几块儿,可没有准备徐砚琪的那份儿。   “大少爷可真是疼惜少奶奶,在大少爷眼里怕是只有少奶奶一人,瞧不见我们奴婢了吧?”   “好大胆的贱蹄子,哪里容得你这般同主子说话?是觉得这璟阑院里没人了吗?”严厉的话语刚罢,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门口一婆子的身上。   那婆子一身下人的穿着,衣服的料子却是比普通的下人好了许多,此人正是安和堂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   朱斐看到孙嬷嬷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跑过来:“孙嬷嬷,你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说少奶奶刚进门,对府中的一切还不熟悉,怕这璟阑院的丫鬟们太年轻照顾不周,特意让老奴来看看。”孙嬷嬷说罢将目光落在银屏的身上,“谁知刚一过来便听这丫头如此出言不逊,看来真是该管教管教了。”   孙嬷嬷是怀宁侯府的老人,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府中的下人犯了事,若是给她撞上,没有哪一个不怕的。   银屏如今也是吓得双腿一软,顿时便跪在了地上:“嬷嬷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嬷嬷恕罪。”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磕着头,整个身子依然忍不住哆嗦。   因为磕头的动作,她头上的步摇也随之落在地上,正是前日徐砚琪送她的那支金螺丝嵌红宝石步摇,孙嬷嬷的面色徒然一变,弯腰捡起看了看望向徐砚琪:“这步摇可是少奶奶进门第二日夫人送的?”   徐砚琪缓缓走过来笑道:“正是那支步摇,银屏这丫头喜欢,我想着她与夫君关系亲近算不得外人,便给她戴几日。”   “老奴知道少奶奶心善,但在我们侯府还是要讲求尊卑的,有些人自恃得了少爷欢心便无法无天的把自己当了主子,老奴既然见了便不能不管,这丫头老奴便带回去好生管教。”   银屏一听更是害怕了:“孙嬷嬷,这步摇是少奶奶亲自给奴婢戴上的,不是奴婢管她要的,孙嬷嬷怎可因此处罚奴婢?”   徐砚琪一阵好笑,这银屏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步摇为何落了她的手中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个丫头戴着主子的首饰到处招摇,如此便是逾越了尊卑。   原本主子赏赐给奴婢首饰,自是可以一直戴着的,但此步摇不同,这是先皇后赐予老夫人之物,后来柳氏进门,老夫人便赏赐给了她。   这么贵重的东西,敢问这侯府里的哪一个下人敢碰?即便是孙嬷嬷,她也是不敢的。   柳氏当时赠给徐砚琪时并未说其来历,所以徐砚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其赐给银屏情有可原,但银屏也不知轻重地戴在发上,那便是对先皇后的不敬了。   有幸的是,徐砚琪虽不知道发钗的来历,可上一世的崔玥却是听说过此事的。如今重生,倒也算是有了优势,银屏入了她的圈套,那便怪不得她了,一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奴婢,她又何必心软?   别人敬她一尺,她自会敬人一丈,可若有人想在她跟前立威,那她徐砚琪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果然,孙嬷嬷听罢面色更沉了:“大胆贱婢,先皇后所赐之物也配你戴?如今倒还敢在此狡辩,来人啊,把她拖出去!”   银屏此事已是有苦难言,吓得直喊冤枉。不过,孙嬷嬷却是不会对她心软,仍是一个挥手命人拖了下去。   孙嬷嬷这才又将步摇双手奉上交还给徐砚琪:“这步摇名贵,又是先皇后所赐,大少奶奶今后可要保管妥当了。”   徐砚琪接过来,温柔一笑:“多谢孙嬷嬷提点,先前也是我太不懂事,险些做了对先皇后不敬的大罪。”   “不知者不罪,大少奶奶今后注意也就是了。老奴今日前来是想问问这璟阑院可有什么东西或缺,需要置备的,但凡有什么需要,少奶奶只管开口就是了。”   徐砚琪一脸温和地笑意:“多谢祖母和孙嬷嬷惦念了,待今后有了什么需要定会找嬷嬷帮忙的,不过如今这璟阑院什么都有,倒是没什么需要的了。”   “如此,那老奴便回去向老夫人复命了。”孙嬷嬷不卑不亢地说完,对着徐砚琪和朱斐行了礼,这才退了下去。   .   银屏的事情传入朱老夫人耳中,老夫人沉默片刻开口:“既然她不喜欢那丫头,便打发了吧。”   孙嬷嬷听罢有些吃惊:“老夫人认为是大少奶奶不喜欢银屏,拿步摇一事诬陷她?”其实孙嬷嬷自己心中也有些疑虑,那毕竟是夫人赐给大少奶奶的物件,纵然不说是先皇后所赐,大少奶奶也不该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将如此贵重之物给一个丫鬟戴。   老夫人笑了笑:“砚琪这孩子心眼儿不坏,想是那银屏太傲慢无礼,这才惹恼了她。至于说诬陷,那银屏若安守本分,不戴着那步摇到处招摇,何至于招来此祸?”   老夫人说罢叹息一声:“璟阑院里的那些人平日里斐儿像个孩子似的跟她们疯着玩儿,哪里还有尊卑?如今无端端地多出一个女主人来,自是有人不服气,如今借着银屏这件事好好教训一下,也算给剩下的人一个警告。”   “对了,大少奶奶也进门几日了,你瞧着她对斐儿怎样?”朱老夫人又问。   孙嬷嬷想了想回答:“老奴昨日去璟阑院,进屋前特意在屋外站了一会儿,琢磨着大少奶奶对大少爷挺好的,大少爷很依赖少奶奶,两人郎才女貌的倒也般配。”   老夫人笑了笑:“只要她对斐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但凡她做什么事,只要不出格,也不必去拦她。这姑娘的心性,也应该做不出什么错事来。   “是。”   .   有了银屏的例子,璟阑院的下人们一时间都安分了许多,平日里见到徐砚琪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少奶奶,交代的事情也比之前上心了许多。   转眼便是几日过去,徐砚琪在朱府的日子还算平静,朱窕偶尔的过来找她聊天儿,朱窕性子活泼单纯,崔玥以前便同她要好,如今自是乐得同她多接触。   因为崔岚的脸被朱斐打伤,她也好些日子不曾出来蹦跶了,她不来找自己麻烦,徐砚琪也便不着急,左右在侯府待的日子还长,教训她有的是功夫。   不过,徐砚琪这样的性子耐得住在家里待着,可倒是把朱斐给憋坏了。   这一日,刚用罢早膳,徐砚琪坐在房里的软塌上帮朱斐做着外袍,却见朱斐慌里慌张的跑进来:“阿琪!”   徐砚琪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来:“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大秋天的也能出这满头大汗。芷巧,快去准备些热水来。”   芷巧应声退下去,徐砚琪则拿了巾帕帮他擦汗。   朱斐气喘吁吁地道:“我跟小武他们玩儿跳假山,他们都玩儿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好玩。”   “跳假山?怎么能玩儿那么危险的动作呢,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不会的,这个我天天玩儿,根本不会摔下来,而且我很厉害的。”   芷巧端了热水来帮朱斐洗了脸,朱斐扭身看到软榻上做了一半的衣袍走上前拿起看了看一脸开心:“阿琪,你在帮我做衣服吗?”   “是啊,之前不是答应了要给阿斐做衣服吗,刚好天气也凉了,多做几件换洗着穿。”   “阿琪真好,那我以后只穿阿琪做的衣服。”朱斐说着又翻了翻那衣服,不由惊讶,“咦,这衣服跟之前阿玥给阿霆做的好像啊。”   徐砚琪心头一跳,强笑着道:“是吗,我这是最简单的做法,大多数女儿家都会做,会有相似自处也正常吧。”   朱斐点了点头:“哦。”   “对了,阿琪,我们出去玩儿吧,我都好久没有出去过了。”   “那你想去哪?”徐砚琪柔声问他。   朱斐想了想:“哪里都好,去街上转转也好,在家里好闷的。”   被朱斐无辜大眼睛盯着,徐砚琪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自然是点头应承下来。   .   然而一出府徐砚琪便后悔了,若早知道朱斐会拉着自己去崔记珠宝铺,打死她她也不会出来的。   ☆、第31章 崔记   身为崔玥时的点点滴滴一如往昔,喜怒哀乐,一切切都记忆犹新,尤其是临死前那段煎熬的日子。如今虽有幸活下来,可她根本没有做好去见爹爹的准备。   她死了,爹爹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又何苦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阿琪,你怎么不进去啊?”   对上朱斐清澈无暇的眼睛,徐砚琪莫名的有些心虚。不知为何,朱斐的眼神明明澄澈的不带一丝情绪,可是有时她还是觉得那眼神之下隐藏了些什么?就如现在,若非知道朱斐自幼便是痴儿,她甚至都怀疑这是他在试探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进去以后挑些什么首饰好。”徐砚琪强笑着回道。   朱斐突然笑起来:“阿琪,我发现你比我还笨呢,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站在这里想自然便想不出来了。”   徐砚琪被他这句话逗笑,倒也不在多想,跟着朱斐进了崔记珠宝铺。   进了铺子,崔掌柜并未在那里,只有伙计高攀在打着珠算,抬头看到朱斐笑着迎上来:“朱大少爷来了,您是来……”   平日里朱斐来这里都是找大姑娘崔玥的,可如今大姑娘不在了,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这位大少爷来此做什么。   “我来给阿琪买首饰。”朱斐的回答打消了张攀的疑惑,忙笑道,“原来是大少奶奶,您看看喜欢什么首饰随便挑。”   徐砚琪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在摆放首饰的柜台和橱窗前游走着。   一模一样的摆设,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没有变,唯一改变的便是她崔玥如今成了徐砚琪,这里再不是她的家了。   崔玥心中渐渐起了一丝愁绪。   还记得爹爹看到崔岚伪造的那封信后,口口声声地骂自己不孝,还说不认她这个女儿。如今,她真的不再属于这个家,不再是他的女儿了,爹定然是松了一口气吧。今后,再不会有人给崔家蒙羞。   突然,橱窗上的一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落入徐砚琪的视线,她心头微颤,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碰,还未接触到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喝:“别碰!”   徐砚琪惊得哆嗦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一滞,顿时便僵在了那里,迟迟不敢回头。   “崔叔父。”朱斐对着崔掌柜叫了一声。   崔掌柜没有理他,而是径自走上前将橱窗上的那只金步摇取下来:“这支步摇店里不卖,大少奶奶还是看看其它的吧。”   徐砚琪扭头望去,数月不见,爹爹好似老了许多,头上的银发也越来越多,面色憔悴的让人心疼。   如今已是深秋,然而崔掌柜穿的衣服很是单薄,他本就长得瘦,如今又只裹了一层单衣,看上去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一般。   爹爹怎就成了这般模样,崔岚怎么也不说回来悄悄?徐砚琪心上一痛。   “崔叔父看上去面色不太好,莫不是生了病,可要请了大夫好好瞧瞧,耽误不得。”   徐砚琪的话崔掌柜好似没有听到,只是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金步摇:“这步摇是当初玥儿亲手做的,原本是打算她与朱霆成亲时戴的,可惜她福薄,再也没有机会戴了。再怎么做错事,也还是我的女儿,她怎么能这般狠心,因为我一时的气话便上了吊,这个不孝的女儿啊,就这么撇下我这一把老骨头!”   徐砚琪听得鼻头一酸,眼泪也差一点儿便流下来:“人死不能复生,崔叔父请节哀。”   崔掌柜依然没有搭理,而是捧着那步摇缓缓向着后院而去,嘴里还喃喃着:“这是我们玥儿的东西,谁都不能碰,你们谁都不能碰。玥儿,我的玥儿啊!”   望着崔掌柜离去的背影,徐砚琪几乎要冲动地跑上去唤住他,告诉他玥儿没死,玥儿还好好的活着呢。可是,她终究是忍下了,纵然是自己说出来了,又有谁会相信?他们只会觉得是徐知县的四千金得了疯癫吧。   张攀叹息一声道:“这崔老爷子也是个可怜的,大女儿没了,小女儿自嫁入你们朱家就没回来过,她做了侯府里的少奶奶,现如今眼里心里哪还想得到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我……叔父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徐砚问。   “自崔玥死后便是如此了,整日里痴痴呆呆的,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我让人找了大夫来瞧,可是都被老爷子给赶走了,后来我没办法去府上找崔岚,可连她的面儿都没见着,只让人取了些银子把我打发了。这崔岚如此行径连我见了都心寒,何况崔掌柜呢?”   听了张攀的话,徐砚琪不禁握住了藏在广袖中的拳头,眸中闪过浓烈的恨意:崔岚,我原本还想多留你几日,如今看来,是该给你些教训尝尝了。这一次,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   从崔记珠宝出来,徐砚琪想到刚刚崔掌柜的模样便一阵心痛,坐在马车里也不愿多加言语。   这一路上,朱斐倒是出奇的安静,许是因为玩儿的太累,一直斜倚着闭目而眠。   徐砚琪心中有事,不免觉得压抑,偶尔的掀开帘布透过窗牖向外看去,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竟是崔岚鬼鬼祟祟地不知要做什么,徐砚琪心上一急:“停!”   马夫闻声停了下来:“少奶奶有何吩咐?”   朱斐也被吵醒了,嘟囔着问:“阿琪,怎么了?”   徐砚琪道:“阿斐自己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做。”说罢便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谁知朱斐也跟着跳下来:“不行,阿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徐砚琪有些无奈,眼看崔岚的背影马上便要消失,只得点头应下:“那你要乖乖的,不能开口说话。”   “好,我一定听阿琪的话。”   徐砚琪和朱斐跟着崔岚到了一个狭小的巷子便突然不见了踪影,正当徐砚琪不解时却听得一个破败无人烟的拐角处传来崔岚的声音:“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总去侯府找我吗,怀宁侯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去就去的?”   “阿岚,自你同朱霆成了亲就再也不曾找过我,我只是想见见你。”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徐砚琪听得真切,便是住在崔家隔壁,同崔岚青梅竹马的沈吉。崔玥当初还以为今后娶崔岚为妻的人会是他,不料后面发生了那许多事。   正当徐砚琪感慨着,却听崔岚嘲讽的话语传来:“我如今可是怀宁侯府的三少奶奶,怎能再与你一个平民百姓有什么瓜葛?“   “我只是听朱三少爷对你不好,所以想要亲眼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自比成了亲就再不曾见过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夫君对我好与不好,那都是我的事,又与你何干?即便他对我不好,他是侯府的三少爷,你又能奈他如何?你只要自己安分一点不要有事没事的跳出来给我出乱子,我就谢天谢地了,那还用得着你嘴上装好心?”   “我也不想总去打搅你的,可是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做了别人的妻子,我这心里能好受吗?还有崔玥的事,我们之前那般陷害她,若是给朱霆知道了,那岂不是……”   “住口!”崔岚厉声喝道,“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可是我心里有愧呀,说起来那崔玥也算是我害死的,毕竟还是你的亲姐姐,如今看崔掌柜整日里那个样子,我这心里也很自责。”   崔岚听得心里一惊:“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阿岚,我们离开这里吧,你不要再做什么朱家少奶奶了,我们离开清原县做一对二平凡的夫妻不好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沈吉的话里已经有了乞求。   可崔岚哪里会依,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怎会跟着沈吉私奔,除非她是傻子。不过,这沈吉如今毕竟有她的把柄在手里,若她把合谋对付崔玥的事情告诉朱霆,那还能不能再朱家带着可就由不得她了。   看来,也是时候同沈吉好好谈一谈了。   “你且先回去,等两日后夜里子时我去你家中找你。”   沈吉听的心里一喜:“阿岚,你同意了?你同意跟我离开了?”   崔岚压下心里的不悦,平静回道:“等到时再说吧,你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被人发现便不好了。”   。   二人刚回到璟阑院,徐砚琪躺在榻上小憩,不由便想到了今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思虑再三,她还是起身让朱彤去唤了她的哥哥朱清过来。   不多时,朱彤便领了朱清进来拜见。   徐砚琪端坐在黄梨木雕花软塌上,对着芷巧跟朱彤摆了摆手让二人退下,这才起身走向朱清:“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四小姐对小的有恩,小姐但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小的一定遵从。”   徐砚琪道:“两日后夜里子时之前,你且去梧桐巷的沈吉家中隐蔽起来,那日夜里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回来告知与我。”   朱清听罢目露疑惑,却终是什么也没问点头应下:“小的知道了。”   朱清走后,徐砚琪静静地倚在榻上闭目而思,崔岚和沈吉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着,她不太明白,陷害她的这件事和沈吉又有什么瓜葛?这其中又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崔岚的性子徐砚琪太过了解,对她没用的人她是不会有一丝仁慈之心的,如今却答应与沈吉见面,莫不是有了什么把柄在沈吉手中?   若果真如此,那两日后沈吉只怕凶多吉少了。她派朱清前去,一来是探听消息,二来也是以防沈吉真的会有什么不测。   ☆、第32章 真相   夜色沉寂,繁星漫天,乌啼阵阵月无声。   刚过子时,寂静的梧桐巷内一抹人影悄然而过,那人外面着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头上顶着帷帽,整张脸被黑纱遮挡,在夜色中根本无法辨认其身份。   那人在一家小院的门前停了下来,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被人跟随,这才伸手去敲门。   很快,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沈吉看到来人面露喜色:“阿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崔岚伸手掀开帷帽的轻纱,对着沈吉使了使眼色:“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再说。”   进了沈吉所住的屋子,崔岚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这才缓缓解下披风,卸下帷帽。还未开口却被沈吉一把抱住:“阿岚,我就知道,你心里是在意我的,你放心,等我们离开了这里,我一定有能力给你好的生活的。”   崔岚压下心中的反感,不留痕迹地从沈吉怀中抽离:“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今晚还不是时候。”   说罢将刚刚自己放在桌上的食盒打开,撒娇着道,“这是阿吉哥哥最爱吃的点心,阿岚特意为你做的,阿吉哥哥可一定要吃哦。”   沈吉看了看那点心,再次抓住崔岚的手:“阿岚有心了,你放心,我一定吃得一个都不剩。对了,你说今晚不能跟我走是为什么,难道侯府的人知道了?”   看到沈吉面上的慌张,崔岚笑道:“阿吉哥哥不要担心,侯府的人不会知道的。只是……你也知道,自崔玥死了以后我家里就只剩下我爹一个人了,我若走了,总要给他安排一下吧。”   沈吉了然的点头,但面上仍有些犹豫:“确实应当如此,可是我就怕夜长梦多。看到崔掌柜整日里魂不守舍的,我一想到崔玥的事就……”   崔岚惊得连忙用手捂上他的嘴,面上已有了怒意:“我姐姐的事只有你知我知,你若敢把此事说与第三人知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吉拉下她的手道:“阿岚,我怎么会害你呢,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跟人说的。我就是……心里难受,说起来,也是我害了她。”   沈吉说罢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当初我就不该纵容你,不该听你的话大晚上跑到崔玥的榻上去,让朱家三少爷误以为我与她有私情。若是没有那档子事,崔玥好好的嫁入侯府,我也早和你成了亲。”   “我早说过了我喜欢朱霆,也是你自己答应帮我的。若想毁了我姐姐和朱霆的亲事,我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你也知道,那朱霆是何等人物,岂是像我爹那样随随便便写一封信就能被骗到的?他这种人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眼睛。若不是他亲眼看到我姐姐衣衫凌乱的同一男子躺在一起,他能相信我姐姐背叛他吗?”   崔岚说着转首看向沈吉,缓缓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何况,我不是也找来易容师帮你修改了容貌吗,又是夜色浓郁之时,相信朱霆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崔玥已死,这件事再不会有外人知道。为了我,你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吧。”   沈吉依然神色慌乱,目露恐惧:“可是,你说崔玥的鬼魂会不会来找我们,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我们两个竟然合伙害死了……”   沈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崔岚用柔软的朱唇堵上,轻柔的吻让沈吉有一瞬的呆愣,随即化被动为主动伸手托住崔岚的后脑,细细品尝着自己日思夜想的甘甜,而另一只手也开始不规矩的在她的身上四处探索游走。   到了有些意乱情迷之时,崔岚瞬间睁开眼睛伸手用力推开他:“阿吉哥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沈吉看她转身要走,再次从后面环住她:“阿岚,你是哄我的对不对,你那么爱朱霆怎么会愿意跟我离开这里?你根本不会跟我离开的对吗?”   崔岚神色微变,缓缓转身看向他,嗔道:“傻瓜,你想什么呢?我既然答应了你又为何要骗你?以前是我太傻,以为只要我好好待他他便会忘了我姐姐,会对我好。可是这么久以来,他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是需要爱护的关心的。”   崔岚一边说着,眸中两行清泪划过:“通过这段日子,我也想通了,我在朱家一点都不幸福,既如此,还不如跟阿吉哥哥在一起,起码,阿吉哥哥会护着我,会疼惜我。”   沈吉动情地捧住崔岚秀美的脸颊:“阿岚,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崔岚点头:“我自然相信你,再过几日便是朱霆父亲的忌日,那日我会和他一起祭拜,到时我借故离开去城东门寻你,这几天你也收拾一下,不过切不可被人看出破绽来。”   沈吉听得心上一喜,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一定按你说的做。”   崔岚笑着在沈吉侧脸上亲了一口,娇羞道:“那我先回去了。”说着眼光瞥了眼桌上的食盒,“许久不做点心都有些生疏了,你记得吃,我费了很大的功夫呢。”   沈吉憨厚地笑起来:“阿岚做的点心我一定不会剩下的。”   崔岚离开后,沈吉面上的幸福许久都未消除。他与崔岚青梅竹马,虽说崔岚的脾气不太好,可他就是喜欢她,她的好,她的坏,她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着迷。   原以为她嫁进了侯府,他们二人再也无缘,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福气能同自己心爱的人白首到老。   看着桌上的糕点,沈吉面上噙着笑,他似乎看到了以后他与崔岚男耕女织,恩爱偕老,子孙环绕的场景。   捏起一块儿点心正要往嘴里送,却听门外传来一陌生的男音:“想死的就把它全部吃光。”   沈吉吓得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惊诧地看着倚在自家门口,手拿佩剑的黑衣人,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你是何人,怎么进……进来的?”   朱清眉头微调,一脸轻蔑:“就你这小院落,小爷我进来出去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跑我家中作甚?”看那人身上并无杀意,沈吉的胆子也渐渐大了些,但手心仍在冒汗。   朱清双手抱环啧啧两声:“小爷今日好心来救你,你却如此不识抬举,既如此,你就听你心上人的话,把那盒糕点全部吃了,相信明天天一亮就会有人来为你收尸了。”   沈吉吓得手一抖,不由将目光落在那一盒点心上,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会的,这糕点怎么会有毒呢?这是阿岚亲手做的,她不会害我的,她怎么会害我呢?”   朱清无奈地摇头:“你说你是真蠢呢还是假蠢?人家如今是侯府里的少奶奶,甚至有可能是以后的世子夫人,又怎么会抛下如今的荣华富贵跟你走?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玩弄在手心,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不可能,阿岚她不会害我的。朱霆对她不好,她为什么不会跟我走?”   朱清嘲讽地看了沈吉一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在沈吉眼前晃了晃,“你可看清楚了。”   银针扎入食盒内的点心,明亮的银色瞬间黯淡,通体变成了黑色,直看得沈吉面色一怔,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到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很是空洞,呆呆地看着地面:“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呢?阿岚想要我死?”他那么信任她,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她,她竟然要他去死?   阿岚,你真的忍心毒死我吗?   看着沈吉的样子,朱清忍不住冷笑:“怎么不可能,一个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害死的人,又怎会在乎你这个外人?”   朱清说罢,看沈吉目光呆滞,久久不能言语,又接着道:“更何况,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必然会忌惮你。要知道,若想这些事永远不为人所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你。”   朱清的声音透着股寒意,直听得沈吉从头到脚都凉的没了温度。他不顾影响地爬起身,在朱清面前跪下乞求道:“英雄救命啊,你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啊。若是明日阿岚发现我没有死,依着她的性子一定会再次出手的。”   朱清不耐地睇了他一眼:“我家主子既然会让我来找你,自然会有办法的。”   沈吉听了朱清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登时便站起身:“你究竟是何人?又怎会无缘无故帮我?”   沈吉说着,目光徒然增大:“你们要对付阿岚?不,我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害她的,绝不可能!”   朱清挑了挑眉:“呦,没想到还是颗痴情种子。你一心为她着想,可她却想要你的命,你当真甘心吗?”   “没什么甘不甘心,我沈吉这一生永远都不会伤害阿岚。”   朱清的面色阴沉下来:“崔岚这样的毒妇你都愿意护着她,难道崔玥那么善良的姑娘就该死吗?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你可曾为你所做之事后悔?你毁了一个清清白白姑娘的声誉,又逼的她走投无路,自尽而亡,你的心可曾忏悔过?”   见沈吉面色惨白,好似听了进去,朱清又道:“崔岚那个毒妇害了她的亲姐姐不说,如今又来害你,你可知若你一再包庇她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命丧于她手中?你既然爱她,难道真的愿意看到她的手上占满鲜血?”   沈吉微微有些动容,但却仍没有开口说话,朱清无奈的叹息一声:“话,我便说到这里,究竟如何抉择,那是你自己的事。至于那些糕点……你愿意吃下去的话,随你!”   朱清说着转身便走,到了门口又突然顿住,回头望向魂不守舍的沈吉:“若你改变了注意,便去城南的芙蓉巷23户找我。否则的话,我想……你若死了,那毒妇未必会为你收尸吧?”   朱清出了沈吉的家却是并未立刻去侯府将此事告知徐砚琪,反而施展轻功去了城北的河边。   河边一男子早已等在那里,一身墨紫色长袍,带着银制面具,除了一双深邃中透着幽光的眼瞳,还有那性感的薄唇,面上的表情根本无法剖析到。   “主子。”朱清走上去附身对着男子行礼。   男子垂首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红玉扳指,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如何?”   朱清缓缓上前,压低了声音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数转达,后又接着道:“那毒妇终于露出了马脚,我们可要借此机会给她一点教训?”   男子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却泛着寒气:“不急,这件事便交给你家少奶奶去做吧。”   “您是说……徐家的四小姐?”   见没有回应朱清便知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又道:“可是二少奶奶与崔玥并不相熟,和崔岚也没什么过节,她怎会愿意出头?”   男子再次笑起来,这一次眼神中却无端多出些许暖意来:“她,一定会愿意。”   朱清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再问,只得应下:“属下明白。”   “此事过后,你即刻动身前往帝都,把这封信送至黎王府。”男子说着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朱清双手接下:“属下领命。”   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向着浓郁的夜色缓缓而行。   ☆、第33章 问安   翌日,天还未亮时徐砚琪便已醒来,看旁边榻上的朱斐如往常一样正睡的香,便也没敢扰了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榻,拿起衣物去锦绣鸳鸯戏水屏风后面换上,之后便悄悄走出卧房。   如今时辰尚早,天上的明月还未隐去,连朱彤和芷巧都还未起身,院子里一片寂静。   徐砚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周围一阵疾风略过,她神色微变,对着空荡荡的院子道了一句:“谁?”   “大少奶奶,是小的朱清。”朱清从房顶之上一跃而下,对着徐砚琪施礼道。   徐砚琪看到是他放下心来,轻声问:“你怎会在此?”   “大少奶奶命小的打探的事情小的已经办了,特来向大少奶奶禀报。”   徐砚琪蹙了蹙眉:“你昨夜没回家?该不会一直在此等我吧?”   朱清道:“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小的认为该早些告知大少奶奶,所以自沈吉家中回来后便到了此处,不过见少奶奶已睡下,便未去打扰。”   徐砚琪不由笑了:“我是让你打探情况,却也不用你如此拼命,等天亮了再来找我也不迟,你如此岂不是让家中的絮窕担心。”   朱清憨厚摸了摸后脑勺笑道:“等禀报了少奶奶我便回去。”   朱清说罢上前一步将昨晚之事原原本本地又讲述了一遍,徐砚琪听到朱清对沈吉的那些话赞赏道:“你做的很好,相信很快沈吉便会去你家中寻你。你且将他暂时安置在你家中,之后的事我自有定夺。”   “是。”   徐砚琪看了看天色:“你一晚上没睡定然是累坏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我若有事会让朱彤叫你。”   朱清领了命离开,心中却在疑虑着:还真让主子说中了,大少奶奶果然愿意出头,虽不知是为什么,不过能除掉崔岚那毒妇便是好的了。   朱清走后,徐砚琪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胳膊肘撑在石桌上双手托面,脸上带着郁色。   她倒是真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一茬。   仔细想来,确实有一日晚上崔岚突然端了碗米酒汤圆过去找她,她这妹妹平日里很少做东西,难得勤快一回她自然心里高兴,将那碗米酒汤圆喝了个精光。   后来同崔岚说了会儿话觉得困得不行,便去榻上睡着了,这一觉便到了天亮。   第二天她刚一醒来便看到爹手里拿着一封信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她还未来得及了解发生了何事便被爹爹劈头盖脸一阵臭骂,说她身为女儿家竟如此不知廉耻,败坏崔家门风,甚至把那书信撕了个粉碎。   到现在崔玥也不曾瞧过那书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不过听爹爹和崔岚的指责她大概知道是一位男子所写,要带她私奔,   如此荒唐!   更甚者,崔岚将此事告知朱霆之后,朱霆甚至不曾当面质问她便已给她定了罪,退亲,换亲,这对她来说是怎样的侮辱?   她一直都不明白朱霆为何这般狠心,且又为何如此相信崔岚的话。再结合当日在霖山她听到的朱霆和崔岚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应该是那晚朱霆看到了沈吉衣衫不整地躺在她的榻上吧。   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吗?   那段日子,她一直认为是朱霆对自己没了情分,所以才会因为崔岚的一句话便信以为真同自己退亲,又或者他根本就不信此事,只是借这件事找个退亲的正当理由罢了。   因为此事,她一度对朱霆死了心,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心如死灰的选择上吊。   却原来,这竟是她最疼爱的妹妹设计好的,她想要的不就是自己对朱霆死心,对家人绝望,然后自尽吗?如此一来,她才可以高枕无忧的嫁入朱家,做侯府里的三少奶奶。   好狠毒的手段!   徐砚琪不由的握紧了拳头,眸中浓烈的恨意闪过:“崔岚,我们的账该好好的算算清楚了。”   .   大齐自□□建国以来一直都是以礼为先,怀宁侯府虽说不在帝都,但规矩却是同帝都里并无不同,每日里的晨昏定省自是不敢怠慢了。   徐砚琪和朱斐梳洗打扮过后便去了安和堂给朱老夫人问安,路上碰到同去请安的小姑朱窕便相携而行。   安和堂里,柳氏早已陪在了老夫人跟前,就连王姨娘也已在一旁候着。   朱斐看到老夫人直接扑了过去,对于他这种不讲礼数的做法众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柳氏也只是嗔了一句:“都是娶了媳妇的人了,怎还如此不懂规矩。”说完看朱斐依旧我行我素,也只好作罢了。   徐砚琪和朱窕则是上前分别给柳氏和老夫人请了安,之后便也跟着围在了老夫人身侧。   “砚琪刚来我们家,想来需要时日慢慢适应,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你母亲便是,可莫要不吭声屈待了自己。”老夫人拉着徐砚琪的手寒暄着。   徐砚琪乖巧地笑道:“多谢祖母惦念,家中长辈都待我极好,自是不会怠慢了的。”   一旁的朱斐跟着道:“奶奶,我会照顾阿琪的。”   朱斐一开口老夫人和柳氏不由相视一笑:“是是,我们斐儿长大了,是堂堂男子汉,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   朱窕则是狡黠一笑:“大哥,别说你照顾嫂子了,就是你好好照顾自个儿莫让嫂子照顾你,那都是好的呢。”   朱窕此话一处,众人又是一阵嬉笑,朱斐气得鼓着腮帮子瞪着朱窕,瞥着嘴不说话。   三代人正在屋子里说笑,听外面的人传话说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   朱善和林氏带了四岁的儿子朱瑞璘进来后对着老夫人和柳氏问了安便站在了一旁,倒是朱瑞璘自进门以后两颗圆溜溜的眼睛便一动不动地看着徐砚琪,若徐砚琪目光往他身上移去他便会匆忙躲开,羞涩地将脸藏在林氏的广袖后面。   见此,徐砚琪忍不住笑了,倒是个干净漂亮的孩子。   见朱瑞璘对林氏如此依赖,徐砚琪暗自思忖,想来这林氏对于朱瑞璘还是颇为照顾的。   没错,朱瑞璘并非林氏的亲生儿子。   林氏是朱善的续弦,朱瑞璘乃前妻吴氏所生,只是那吴氏身子弱,进朱家不到三年便因病去了。   后来朱善又娶了王姨娘的远方表亲林氏,林氏自进门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孝顺公婆,把朱瑞璘也视如己出。   正是因为她的贤淑,这几年来虽一直无所出,却一直得王姨娘喜欢,柳氏对这个媳妇也是相当满意。   徐砚琪正思索着,耳边传来老夫人的声音:“璘儿前些日子一直在养病,今日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些许。来,过来让祖奶奶瞧瞧。”   林氏笑着推了推朱瑞璘,朱瑞璘听话地走上前去唤了声:“祖奶奶好。”   看着自己的孙儿,王姨娘笑道:“这孩子在屋子里怕是待的闷了,早就吵嚷着要来跟祖奶奶请安,找大伯伯玩儿,今儿个气色大好,妾这才让林氏给带了出来。”   因为是第一个重孙子,老夫人格外疼惜,伸手探了探朱瑞璘的额头,确定他不再发烧了这才放下心来,笑呵呵道:“璘儿病了这么久,还未见过你大伯母吧,快去跟你大伯母问安。”   朱瑞璘乖巧地走过去对着徐砚琪道:“给大伯母请安。”   徐砚琪半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看到他因为怕生目光有些躲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璘儿真乖。”   徐砚琪是第一次见面总要准备见面礼,而她也没提前准备什么,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前些日子刚得的暖玉给朱瑞璘戴上:“大伯母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这玉权当是见面礼了,等下次再给璘儿准备更好的。”   朱瑞璘握着脖子上晶莹圆润的暖玉道:“多谢大伯母。”   这时,外面通传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进来了。   老夫人眉头微微蹙了蹙,淡淡的吩咐:“让他们进来吧。”   说起来这崔岚的改变也太大了些,之前往往都是第一个前来请安的,自从老夫人和柳氏将管家中馈一事交给徐砚琪,她请安的时辰便越发的晚了。   做的如此明显,想让人看不出来都难。莫说老夫人心里不悦,就是柳氏表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也不痛快。   只是,徐砚琪却仍是有些不明白,崔岚闹腾也就罢了,朱霆怎么也会由着她这般失礼?   夫妻二人进来后便双双对着老夫人和柳氏施礼,老夫人心中不悦也就装不出笑脸来,再加上人老了未免有些小孩子脾性,如今看到二人只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   倒是柳氏忙笑着让二人起了身。   因为崔岚的到来,原本融洽的氛围似乎瞬间冷了下来,众人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聊了。   朱窕本就不喜欢这个三嫂嫂,如今好容易逮到机会,自是要冷嘲热讽一番:“今儿个三嫂嫂来得可真是时候,再晚来一刻怕是就不用陪祖母用膳了。不过呢,祖母的孙媳妇并非三嫂嫂一个,想来三嫂嫂在不在场那也是没什么要紧的,对吧?”   崔岚不乐意地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不还没开始用早膳吗,哪里就算晚了?”   她这话虽小,但屋子里的人却都听得到,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崔岚从未见过老夫人如此,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朱霆忙上前请罪:“阿岚她不知礼数,孙儿回去自当教训她,还请祖母息怒。”   老夫人看都不看朱霆一眼冷笑道:“你若当真把心思花在管教媳妇上面,那倒是好了。我朱家列祖列宗们个个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你既是我朱家子孙,便好生警戒自己,莫要让祖宗们寒了心。”   朱霆垂在广袖中的拳头握了握,面上平静道:“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屋里的气氛肃静的有些诡异,徐砚琪听着刚刚祖孙两人的对话心中只觉意味难测。看上去,老夫人对这个孙儿是极为不喜爱的,只是却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事。   这时,外面的婆子进来传话说早膳已经准备好,众人便移步去了厅堂用膳。   用罢了早膳,老夫人再次将朱霆留了下来,   出了安和堂,朱窕笑呵呵地挽着徐砚琪一道走路,两人亲密地说着话。   “祖母为何单独找三弟谈话,我怎么感觉祖母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孙儿,这是为什么呢?”朱窕心眼儿直,徐砚琪便没有拐弯儿抹角,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朱窕叹息一声:“唉,祖母不喜欢三哥哥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好似是从大哥哥突然生病,后来脑子变傻开始的。”   朱窕说着看了看四周,这才又压低了声音道:“私下里我也猜想过,许是大哥哥的病与三哥哥有关,而祖母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这才对三哥哥的态度转变了。”   徐砚琪听得心里一惊,朱霆真的会做这样的事吗?不过,他这样的人向来心思难测,她与他相识多年都不曾懂过他。有些事,还真的不敢妄下结论。   “祖母怎会突然找他呢?”   朱窕摇了摇头:“不知道,许是说叔父忌日的事情吧,再过几日便是叔父的忌辰了。对了,你刚进门,按礼也该去祭祀的。”   “忌辰……”徐砚琪低喃了一句,幽幽的目光望向地面,不知在沉思什么。   两人一直在说话,倒是把一直跟在后面的朱斐给晾在了一边儿。   朱斐开始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二人谈笑,后来实在忍不住了,索性走上前一把将朱窕拉开:“真烦人,你如果没人玩儿就自己娶个新娘子去,不要跟我抢阿琪。”   朱窕突然被人拉开原本还想发怒,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段有趣儿的话,不由的笑了:“大哥,我看哪,你是连璘儿都不如了,璘儿才四岁都知道你妹妹将来是要做别人的新娘子的,你竟让我也娶一个,真是太好笑了。”   朱窕说罢当真捂着肚子笑起来,连路都走不得了。   朱斐哼哼两声:“我当然知道你是要做别人的新娘子的,可是你这么烦人,将来没人娶你了怎么办?所以你还是娶一个吧。对吗,阿琪?”   徐砚琪本就憋着笑,如今被朱斐突然这么一问不由笑出声来。   朱窕扫了二人一眼,嘴里嘟囔着:“真怀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骂人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算了,我不跟你抢新娘子了,回见!”   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大嫂,我有空过去找你。”说完又挑衅地对着朱斐吐了吐舌头,扬长而去。   徐砚琪扭头看着身边的朱斐,眸中带着笑意:“阿斐好像变聪明了。”   ☆、第34章 淋雨   回到璟阑院,徐砚琪思索着崔岚和沈吉的事,再想着过几日便是朱霆父亲的忌辰,心中渐渐有了注意。   她让朱彤拿了笔墨纸砚书写一番递给朱彤:“我最近胃口总有些不好,之前偶然得来的这方子,你帮我送去你兄长朱清那里,看他能不能帮我寻这些偏方来。”   朱彤听了有些担心:“小姐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徐砚琪摇头:“不必了,大夫开的药太苦。”   朱彤犹豫了一下,终点头应下,拿着药方子走了出去。   徐砚琪暗自凝眉沉思,崔岚,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此时还未过用膳的时间,徐砚琪觉得有些发困,便躺在榻上小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她只觉脑袋有些沉闷,便出了璟阑院在侯府中闲逛。   如今虽是深秋,但花园里各色的花卉却是依旧开得正好,环绕在花园中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沁人的芬芳随着暖风扑入鼻间,徐砚琪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走着走着听闻前方传来说笑声,这声音徐砚琪并不耳生,正是王姨娘和林氏婆媳二人。徐砚琪刚入侯府,对于二人并不相熟,便也不打算前去打扰,于是转身准备去另外的道路。   谁知林氏眼尖,一眼瞧见了徐砚琪,笑着唤了一声:“大嫂。”   听到林氏唤自己,徐砚琪自是不好再走,只得重新转回了身走上前去:“怪不得这里笑闹声一片,原来是王姨娘和弟妹在此。”   徐砚琪毕竟是家里嫡长媳,王姨娘身为妾室自是要给徐砚琪行礼的,王姨娘服了服身子笑道:“今儿个天气难得大好,便出来晒晒太阳,前两日天气凉,待在屋子里都闷得发慌。璘儿也病了些时日了,是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听王姨娘这么一说,徐砚琪方瞧见在远处同一群丫鬟门放纸鸢的朱瑞璘。   想到今日早上朱瑞璘见到自己时躲闪的样子徐砚琪忍不住笑道:“璘儿怕是认生,我也就不去吓到他了。”   林氏笑着接话道:“璘儿这孩子怕生,我刚进门的时候他也不要我,不过后来见得多了,也便慢慢熟了。”   说到此处,林氏突然想起件事,便问道:“对了,今儿个三弟看到了璘儿脖子上你送他的暖玉,便问我这玉是从哪来的,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对。莫不是三弟也见过这玉?”   林氏这话问的徐砚琪不由心中一笑,这林氏表面上是在问朱霆可曾看到过这玉,可今日明明大家都看到这玉是从徐砚琪的脖子上摘下来的,而玉一般都贴着身子并不外露,若是朱霆当真见过岂不是说他们二人有了私情?   “若是三弟当真见过自然知道这玉是我的,又岂会问弟妹这玉从何而来?想来他是见过与之相似的,所以才问的吧。”   林氏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大嫂不要怪我刚才多嘴,那崔家妹妹是个什么性情您也知道,我只是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弟妹的心意我自然了解,你也无需放在心上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天气竟渐渐阴沉了下来,远处的乌云一点点的向中间漂移,很快便遮了明媚的暖阳。   “今儿个这天还真是怪,刚刚还好好的呢,如今怕是要下雨了。”王姨娘探了探天际说罢,又转首对着徐砚琪和林氏道,“秋雨寒气大,莫要伤了身子,趁现在还没下雨,大家赶快回去吧,若是淋了雨,怕是又要病上一阵子了。”   徐砚琪应了声与众人道别,却是并未回璟阑院,而是依旧在花园里转悠着。   想到前两日在崔记珠宝看到爹爹,徐砚琪只觉得心中难受。   她成了徐砚琪,崔岚嫁入侯府便把年迈的父亲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知爹爹这么多日子独自一人是如何度过的。虽说之前爹爹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说自己辱没门风,骂自己不孝,可那总是生养她的父亲啊。   娘亲死的早,爹爹为了不让她和妹妹受委屈,一直以来都不曾续弦,独自一人把她和妹妹拉扯大。正是因为爱之深,所以在看到那封崔岚伪造的信后才会那般气愤。   想起那日看到爹爹捧着自己亲手做的凤钗一声一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徐砚琪的鼻子一阵酸涩。她不恨爹爹,虽然之前怨过,可自那日见到他,心中的那一点点怨念也都化作虚无。   徐砚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见见崔岚,她无法认爹,如今能陪着爹爹的只有崔岚了。不管爹爹的病情崔岚是否知道,她今日都要再与她说一次,也好看看她这个妹妹如今的心如今究竟硬成了什么样。   打定了注意,徐砚琪便折身去了崔岚的院子。   还未走到,天上的雨点便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徐砚琪只得加快了速度向前跑。   到了朱霆的跨院儿,几个小丫头们正忙忙碌碌地收着被褥。崔岚看今儿个天气好,便让人把被褥拿在外面晒,谁曾想竟突然下起雨来。如今被褥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丫鬟们个个紧张的要命,这要是让自家少奶奶知道了,不知要挨多少骂。   “鹌鹑,你家少奶奶呢?”徐砚琪走上前拉住其中一个丫鬟问道。   鹌鹑看到徐砚琪不由惊讶:“这么大的雨少奶奶怎的跑这里来了,您的衣服都湿透了,快先进屋躲一躲吧。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去街上了,到如今还没回来呢。”   “出去了?”徐砚琪眉头蹙了蹙,对着鹌鹑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忙吧。”   鹌鹑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礼节,应了声便扛了被子往屋子里跑。   徐砚琪转身打算回去,斜眼看到雨中的被褥,脚下的步子不由顿住。   今日的雨有些急,那些棉被都已被淋得滴出水来。然而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床棉被里滴出来的却并非无色的雨水,而是泛着淡淡的褐色。   徐砚琪盯着那棉被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去看看。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接下从棉被中滴出来的液体,竟能看到一些细小的碎渣在里面,她的脸色顿时一惊。谁会好端端地在自己的棉被里放这些东西?   她捧起那些水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竟然还有着淡淡的草药味儿。   思虑了一下,她起身看向周围,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捡到一只丢弃的瓷杯,她走过去将瓷杯捡起用雨水冲洗干净,又重新走回去接下那褐色的液体,起身看大家无人注意自己,这才缓缓出了院子,向自己的璟阑院走去。   到了璟阑院,徐砚琪早已浑身湿透,朱彤远远地打了伞迎上来:“小姐跑去哪里了,这么大的雨,若是淋坏了可怎么好?”   徐砚琪笑了笑:“我不过随便出去走走,没想到这天说下就下。”   进了屋子,徐砚琪将一直用手盖着的瓷杯放在桌上,这才换了干净的衣裳。   看朱斐不在屋里,徐砚琪问道:“姑爷呢?”   “小姐不知跑去哪儿了,姑爷担心你自己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徐砚琪一听急了:“你们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跑出去,这么大的雨生病了怎么好?”   “奴婢拦也拦不住,姑爷个子高,力气也大,吵嚷着找你时奴婢也拿他没法啊。不过,姑爷打了伞,想来应该没什么事。”   徐砚琪无奈地摇了摇头,指了指刚刚放在桌上的瓷杯道:“你去取个小瓶子来,把那些东西装进去,等雨停了拿去药铺里去问问里面都有什么,不要让他人知道。”   朱彤看到那褐色的液体面色一惊:“这里面是药吗?小姐在哪儿找的?”   听朱彤问起,徐砚琪便也没有隐瞒:“三少奶奶的被褥在外面晒,不巧下了大雨,我看里面滴出来的水颜色不对,便用杯子接了来瞧瞧。我怕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暗地里拿去查验就好,莫要走漏了风声。”   朱彤面色一惊:“小姐的意思是……难不成有人要害三少奶奶?”   徐砚琪摇头:“这个我还不清楚,一切等大夫确认了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芷巧的声音:“大少爷回来了!”   徐砚琪对着朱彤使了使眼色,朱彤立马会意的把杯子收起来。   徐砚琪这才向着外面走去,看到浑身湿透了的朱斐面上一惊:“哎呀,出去怎么也不带着伞,瞧你身上都湿透了。”   朱斐无辜地摸了摸头:“有伞跑的太慢了,我想快点找到阿琪。”   徐砚琪心中一股柔软淌过,转身对着芷巧吩咐:“快去拿干净的衣服来。”   芷巧应声去拿衣服,徐砚琪这才扶朱斐走进内室。   朱斐伸手捋了捋徐砚琪头上垂下来的那一头湿漉漉的乌发:“阿琪也淋了雨。”   徐砚琪笑了笑:“我没事,先把你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贴在身上寒气入体就麻烦了。”   徐砚琪说着把芷巧拿过来的衣服递给他:“你先换衣服,我去取了干毛巾来一会儿帮你绞头发。”说完又对芷巧吩咐,“再去端个火盆进来,姑爷现在受不得寒气。”   芷巧脸上有些不悦:“可是小姐的头发还湿着呢,奴婢先帮小姐绞头发吧,姑爷就让朱彤照顾好了。”   “不必了,我没事,你先去准备吧。”   芷巧咬了咬唇没有再说话。   .   雨渐渐停了,崔岚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那些被褥全都被雨水浸湿气的咬牙:“让你们晒个被褥,瞧你们一个个的干的好事,天快下雨了都不知道提前收回来,非要等被雨淋了才想起,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鹌鹑和其她几个丫头吓得跪在地上发抖,却是不敢顶嘴。这原本也是她们的不是,因为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不在,她们几个姐妹就偷了个懒,谁知道这天说下就下,给她们个措手不及。   崔岚看着那些床褥实在心中气愤,那其中有一条被子最是松软舒服,如今也被雨水给淋成了那样,即便以后干了怕是也没之前那般柔软了。   崔岚越想心里越气,走过去看了看自己的床褥一阵心疼。   然而当她看到最喜欢的那条时不由尖叫一声往后退:“哎呀,这怎么回事啊,流出来的水怎么这么脏?”   她转而气呼呼地看向鹌鹑:“你们把被褥搞成这样就算了,还把它弄地上了是不是?”   鹌鹑吓得跪趴在地上不敢起身:“三少奶奶明鉴,就是借奴婢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没有掉在地上这被子里滴下来的水怎么是这个颜色?”崔岚厉声喝问。   “奴婢真的不知道,三少奶奶您饶了奴婢吧。”鹌鹑吓得哭出声来。   朱霆也觉察出不对,立刻走上前去查看,只见那条棉被如今已被雨水浸湿,而滴出来的水却是淡淡的灰褐色。   他捏起棉被的一角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微微蹙起,转而对身后的人道:“去拿剪刀来。”   崔岚面色一变:“怎么了,这被褥里面有问题吗?”   朱霆淡淡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崔岚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丫头呵斥:“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拿剪刀来。”   鹌鹑急急忙忙取了剪刀递过来,朱霆接过剪刀沿着被褥的边缘剪开,众人的面色顿时大惊。   原本应该一片雪白的羽绒棉此时却是全被淡淡的灰褐色掩了去。甚至在那些羽绒中间掺杂了些许细小的残渣,颗粒。   朱霆用手将那些残渣挑出几样放在手心闻了闻,面色阴沉着看不出喜怒。   “夫君,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霆将手里的碎渣递给她:“让人抽空去药铺里找大夫验证一下,看看这究竟为何物。”   崔岚吓得顿时花容失色:“你是说有人要害我们?”   朱霆深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并未开口。   鹌鹑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了,三少爷,三少奶奶,今儿个大少奶奶来过。”   崔岚眉头皱了皱:“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她只说来找三少奶奶有些事,当时奴婢正忙着收床褥,便没功夫伺候着,后来好像瞧见大少奶奶在这被褥边上蹲了许久,不知在做什么。奴婢当时还觉得奇怪呢,雨下的那么大,大少奶奶不赶快进屋去,反而盯着大雨看三少奶奶的被褥做什么。”   崔岚黝黑的眼珠转了转:“难不成……是徐砚琪要害我?”   朱霆沉思片刻方道:“此事尚未查清,先不要妄下定论。”   崔岚一阵不悦:“你这是说我冤枉她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总是替她说话,莫不是……瞧上她了?”   “够了!”朱霆怒斥一声,“说话时注意自己的身份?”   “身份?”崔岚冷笑,“我是什么身份?你朱霆觉得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你的娘子,可是你有把我当成娘子对待吗?你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一个死人,一个背叛过你的死人!”   朱霆面色一凛,伸手掐指崔岚的脖子,眸中一抹杀机乍现:“背叛?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我当真不知道吗?你如今既然做了朱家的少奶奶,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点,若再咎由自取,你死了可没人替你收尸!”   朱霆说完转身离去,崔岚双手扶着脖子猛烈地咳嗽着,面色一阵惨白。想到刚刚朱霆的那些话她便有些不寒而栗,难道这一切他都知道?   崔岚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会的,他若是真的知道又怎么会娶我呢?何况我派出去的人说沈吉家中昨夜着了大火,里面还有人的尸体,想来即便不被毒死也被烧死了,崔玥的事再不会有人知道。   ☆、第35章 被褥   “阿嚏!”   璟阑院里,徐砚琪正帮朱斐弄着头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朱斐慌忙坐起身看着她:“阿琪,你生病了,脸色看上去好白。”   徐砚琪忍下身子的不适笑了笑:“我没事的,就是着了凉而已,待会儿喝碗姜汤睡一觉,出出汗也便没事了……阿嚏!”   “不行不行,你看上去好严重啊,我出去找郎中。”朱斐说着便要跑出去,徐砚琪慌忙拉住他,“刚下过雨,地上滑,你若摔着了怎么办,我真的没事,阿斐不相信我?”   “可是……”朱斐伸手探了探徐砚琪的额头,面露惊慌,“可是阿琪的头好烫啊,肯定是发烧了,阿斐也发过烧,真的很难受的。”   正说着,朱彤端了姜汤走进来:“小姐,姜汤熬好了,快趁热喝吧。奴婢熬了两碗,姑爷也喝一些吧,小心染了风寒。”   “我没事,两碗都给阿琪喝吧,这样好的快些。”朱斐很是懂事地回道。   徐砚琪忍不住轻笑:“这么两碗我哪喝的完啊,你替我喝一碗嘛。”   “不行不行。”朱斐连连摇头,“我知道阿琪为什么不让我去请郎中了,你一定是害怕吃药,阿斐也不喜欢,那药好苦的。可是这姜汤不苦,阿琪你就多喝一碗吧。你如果不喝,我这就找郎中给你看病。”   徐砚琪第一次被朱斐威胁,心中却是一暖:“好,那我就把它们全部喝光。”说着将碗捧起来吹了吹,叹息一声,“唉,等我喝完了这两碗姜汤,我看呀是省了用膳了。”   朱斐笑道:“不会不会,我一次能吃好多碗呢,阿琪也能。”   朱彤看二人如此,心中暗自发笑。其实,这姑爷除了人痴傻一点,对她们家小姐真是没的说。相比于嫁给戴赢的那段日子,她觉得自己小姐如今真的幸福很多了。   徐砚琪喝完了姜汤便躺在榻上睡下了,晚上朱彤叫她用膳她也没起。虽说是在睡觉,但总是睡得不舒服,身上忽冷忽热的,大脑也嗡嗡的直转。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有人在照顾她,一会儿给她在额头上敷冷毛巾,一会儿又给她取暖。直到后半夜,她觉得没有那么难受,方舒舒服服的睡下了。   .   翌日,徐砚琪刚一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朱斐那睡容恬淡的俊脸,安静的像个孩子。徐砚琪忍不住伸手去抚弄他好看的剑眉,以及那英挺的鼻子。   “阿琪,你醒了。”朱斐缓缓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徐砚琪吓得连忙将手缩回来,一阵心虚。这才发现自己如今正被朱斐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惊得推了他一下猛然坐起身。   她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回想起昨夜的事,徐砚琪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斐:“昨天晚上……是你在照顾我?”   “阿琪昨晚上那么难受,我不照顾谁照顾啊。”朱斐答得理所当然,倒叫徐砚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你怎么跑到我的……榻上来了?”除了洞房花烛夜,她和朱斐再没有共睡一榻。   “你昨晚上先是叫热,我好不容易用冷毛巾冰的不热了,你又开始叫冷。我以前冷的时候娘都会这么抱着我的。不过阿琪的身子好软,抱着好舒服。”朱斐说着俊逸的笑脸上带着回味。   “你还会……照顾人?”徐砚琪忽略自己脸上因为朱斐的话而渐渐染起的红晕,轻声问道。想起昨晚上朱斐照顾自己时候的样子,还是挺细心的,不由觉得好奇。   “当然了,我还照顾过奶奶呢。”朱斐一脸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瞧得徐砚琪心里直乐。   “哎呀,现在什么时辰了?”徐砚琪猛地一惊,“我这个时候才起,不知道可有误了去请安的时辰。阿斐,快点收拾一下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朱斐道:“我都跟奶奶说过了,她知道你生病了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呢,我们这几日不用去看奶奶了。现在连午膳的时间都过了呢,阿琪睡了好久。”   朱彤在外面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忙走了进来:“小姐可算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徐砚琪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   说着又转首看向朱斐:“我饿了,阿斐去帮我弄些吃的来好不好。”   “好,那阿琪想吃什么?”   徐砚琪想了想道:“让人随便做些清淡的就好。”   朱斐听话地走出去,徐砚琪这才又看向朱彤:“药铺你可去过了?”   朱彤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药方递过来:“这是大夫列出来的单子,这上面竟然有夹竹桃花瓣和麝香,据说这些东西若是闻得久了,女子怕是会终身不孕。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会慢慢渗入人体的毒物。”   徐砚琪面色微顿,随即冷笑一声:“却不知这位三少奶奶又得罪了何人。”   “不过这人的手段也真狠,一个女人若是一生都生不了孩子,将来三少奶奶还不落人话柄?”   徐砚琪将手里的药单子放在一边,却是没有接朱彤的话。   突然,她面色微顿,暗叫一声:“不好!”   朱彤听得一头雾水:“小姐说什么不好?”   徐砚琪道:“我昨日去找崔岚她不在,看到被子里滴的水不正常才走上前看的,若是崔岚也发现了被子里面的东西……”   朱彤也是面色一惊:“小姐在那被子旁边接水可有让人看到?”   徐砚琪叹息一声:“当时几个丫头正来来回回地收淋在外面的床褥,她们有没有注意到我还真难说。”   “哎呀,那三少奶奶若是把此事怪罪到你的头上,我们可怎么好啊?”   朱彤声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匆忙向着外面奔去。   只见外面崔岚不知何时赶来了此处,如今正命贴身丫鬟鹌鹑气势汹汹地扇着芷巧的耳光。   徐砚琪顿时怒上心头,敢动她的人,以为她徐砚琪是吃素的吗?   “住手!”她厉声呵斥一句疾步上前握住鹌鹑的手,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一个巴掌挥了过去,这一巴掌徐砚琪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的,鹌鹑只觉脑袋一蒙栽倒在,左侧也被指甲划出一道血痕来。   “大胆贱婢,敢来我璟阑院里撒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徐砚琪凌厉的眼神看向倒在地上的鹌鹑,直盯的那丫头一阵心虚,爬着来到崔岚身旁,拉着她衣裙的裙摆哭道,“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救我。”   崔岚冷撇了她一眼走至徐砚琪身边,眸中透着怒意与阴狠:“徐砚琪,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竟值得你这般丧心病狂的来害我,在我贴身的被褥中下药,亏你想的出来!”   徐砚琪心中苦笑,果然被她言中了。她毫不畏惧地看向崔岚,清冷的目光不见情绪:“不是我做的,我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崔岚冷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爽快的承认,那你倒是说说昨日里去我院中寻我,结果却在被褥前面蹲了许久是在做什么?我的丫鬟可是亲眼看见了,你休想抵赖。”   “亲眼看到了?”徐砚琪轻笑,“却不知你的丫头究竟亲眼看到了什么,即便我在那里蹲了许久,这又能证明什么?”   “你!”崔岚气的用食指指着徐砚琪,浑身颤抖着。   这时,却见柳氏身边的赵嬷嬷匆匆赶了来:“大少奶奶,三少奶奶,侯爷和夫人请你们过去。”   崔岚得意的笑了笑:“徐砚琪,这一次你不要指望着大伯母会为你撑腰,侯爷回来了,他定会秉公办理的!”   徐砚琪懒得理她,径自随着赵嬷嬷离去。   .   “儿媳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儿媳拜见伯父,伯母。”   怀宁侯朱方业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着两位儿媳虚抬了抬右手:“都起来吧。”   徐砚琪和崔岚道了谢站起身,崔岚迫不及待地便又跑到怀宁侯身旁跪了下去:“伯父为岚儿做主啊,这徐砚琪蛇蝎毒妇,竟然在儿媳贴身的被褥中下.药,求伯父还岚儿一个公道。”   怀宁侯撇了梨花带雨的崔岚一眼,深沉的眸子扫向不远处的徐砚琪,语气低沉中又有些嘶哑,像是刚在外面奔波劳碌的样子:“你怎么看?”   “儿媳并未做过此事。”   “徐砚琪,你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做的,昨日你冒着大雨去找我做什么?你定然是知道了我让下人们晒被褥,害怕那些药被雨水冲岀来,这才匆匆赶去看的。”   “若果真如此,我为何不趁乱将那被褥收走,反而仅仅是看了看,难道是为了让你怀疑我吗?”   “你这是狡辩,这个家里,除了你谁还会如此害我?你定是觉得和那个傻子生不出孩子,所以怕我提前生下孩子威胁到你,这才……”   “住口!”柳氏面色一凛,拍着案几训斥一声,怒目看向崔岚,“这样的话,也是你该说的吗?”   崔岚被训斥的心中一颤,正欲向怀宁侯求救,不料向来待自己温和慈祥的如今也是一脸阴沉,甚至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崔岚这才惊觉自己失言,竟然忘了那傻子可是怀宁侯的亲生儿子,纵然他再疼爱朱霆,又如何抵得过骨肉至亲?   她噗通一声跪下去:“儿媳失言,望伯父伯母息怒。”   怀宁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转而对下人吩咐:“去把那条被褥取来,顺便请了大夫过来查验。”说完又低头看向崔岚,“先起来。”   崔岚心中暗自吐了一口气,这一次,料她徐砚琪插翅也难逃了。   .   正当众人等待着查验的大夫赶来时,却听得外面的人进来禀报:“老爷,夫人,老夫人来了。”   怀宁侯面色一惊,与柳氏急忙起身相迎,而老夫人早已跨了门槛儿走进来。随着进来的,还有朱斐。   “母亲怎么来了,秋日里天气清冷,当心自己的身子。”怀宁侯对着老夫人拱手道。   老夫人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任由柳氏扶着在主位坐下:“这里面乱糟糟的,风声都传到我安合堂里去了,你说我能不来瞧瞧吗?”   老夫人说着看向崔岚:“你伯父刚从京城回来,片刻还未歇息便如此不得安生,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是吃饱了撑的!”   老夫人一发话,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没人敢再吭声。   朱斐自一看到徐砚琪便跑到了她身边,如今正拉着她的手道:“阿琪,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害我好找。”   听到这话徐砚琪不由一愣,压低声音问:“是你把祖母请来的?”   朱斐点头:“朱彤说你有麻烦,让我去找奶奶的。”   徐砚琪抿唇笑了笑未再言语。   须臾,外面的人传话进来说大夫已经赶来了。   那大夫见到怀宁侯还未叩拜便被老夫人摆了摆手:“先免了那些虚礼,瞧瞧那里面究竟装得什么。”   “是。”大夫应了声,蹲下身子去检查里面的药渣。   过了片刻他方才缓缓起身,对着屋里的众人行了礼道:“禀侯爷,这里面只是些寻常的香料,并无任何对身体有害之物。”   大夫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都是一惊,崔岚更是诧异的险些摔倒在地,她急得抓住那大夫的衣领:“怎么可能?明明我刚命人去检查过,里面有麝香和夹竹桃粉,如今你怎能说这些东西只是寻常的香料,对身体无害?”   大夫被吓的面色一白:“少奶奶明鉴,这里面真的只是寻常的香料,并无您说的麝香和夹竹桃粉啊。”   此时,不仅崔岚,连徐砚琪都有些意外了,她也让朱彤亲自去查了,如今这大夫查的怎会和之前拿去药铺里查验的不一样?难道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可是,这崔岚究竟是得罪了何人,竟给自己引来如此麻烦?   如今她栽赃自己不成,反而给自己招了一身腥,这老夫人和柳氏怕是更加对她厌烦了。   ☆、第36-39章   第36章   “不可能的,我刚让人查验过的怎会出错?”崔岚怔怔地愣了半晌,突然便向着徐砚琪扑去,还好朱斐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推开,“不准你欺负阿琪,你个坏女人!”   崔岚哪里承得住朱斐的力道,瞬间便被推得坐在了地上,顾不得臀部的疼痛,她仇恨地看向徐砚琪:“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做贼心虚在这被褥里做了手脚,所以今日大夫才会查不出来!”   “够了!”怀宁侯突然怒斥一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阴沉的目光扫向众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崔岚此时早已怕的不行,跪着爬到怀宁侯身侧哭得伤心:“伯父明鉴,真的是徐砚琪她害我,我的丫头鹌鹑亲眼看到她冒着大雨跑去看我的被褥,一定是心里有鬼,伯父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我看心存歹意的是你自己吧!”老夫人突然怒声道,“砚琪才嫁入我们侯府几日,她哪来的功夫去害你?倒是你,自嫁入我们朱家便没有一日消停过,你不要仗着你伯父疼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这侯府里有我老婆子活着一日,就容不得你撒野!”   崔岚此时是真的绝望了,这一次明明就是徐砚琪害她,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除了徐砚琪,这侯府里还有谁会跟她过不去?若不是这一场大雨,她整日里将这被褥贴身盖着,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是一身病痛,甚至再也不可能做个母亲。徐砚琪这女人如此蛇蝎心肠,偏偏所有人都护着她,凭什么?   “祖母此话未免太偏心了些,我知道您向来不喜欢我和夫君,可这件事关乎儿媳的性命,祖母怎能依旧如此偏心呢?”   老夫人冷笑一声:“我偏心?事到如今你还在强词夺理,好,既然如此,鹌鹑,昨日大少奶奶去找三少奶奶时究竟做了什么,你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鹌鹑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着不敢言语。   崔岚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对着鹌鹑道:“鹌鹑,你快把你昨日看到的告诉祖母和伯父,快啊。”   鹌鹑颤着身子摇了摇下唇,这才答道:“回老夫人,侯爷,夫人,昨日下着大雨,大少奶奶突然跑去找三少奶奶,奴婢当时忙着收被褥,便没有顾得照顾大少奶奶,当奴婢重新回来拿棉被时见大少奶奶正蹲在这被褥旁边,手里捧着流出来的水发呆,后来见大少奶奶从墙角捡起一个小瓷杯接了些水便走了。其他的,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   鹌鹑说完不住地磕着头:“请老夫人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私藏。”   崔岚惊诧地看着鹌鹑:“鹌鹑,你说什么呢,你昨日明明跟我说徐砚琪在我被褥旁边鬼鬼祟祟的,今日怎么又说她还接了水离开?你昨日不是这么说的啊!”   鹌鹑吓得都要哭出声来:“昨日奴婢还未说完您就认定是大少奶奶要害您,何况您还正因为被褥的事生气,奴婢哪儿敢往下讲啊。”   老夫人点了点头:“如此也便清楚了,定是大少奶奶看到那被褥里面的水颜色奇怪,所以才上前去看的,仅凭这些你怎能说她是害你?更何况,这被褥里面本就没有什么对你身体有害之物。”   崔岚此时彻底绝望了,这分明就是有人在害她,可她却是百口莫辩了。   突然,她抬头看向徐砚琪:“你既然接了水离开,那里面究竟是何物想来你也应该让人拿去验过,昨日这被褥里分明就是夹竹桃粉和麝香,你一定能替我作证的对吗?”   崔岚此话一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徐砚琪。   徐砚琪平静的望着崔岚,她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渴求,仿佛将自己当作仅有的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眸中却又闪着不敢确定。是啊,她刚刚那么对自己,如今哪里敢确定自己会帮她?   须臾,徐砚琪对着老夫人柔声开口:“回祖母,父亲,母亲,儿媳昨日的确是看那被褥里的水有些怪异便接了些想拿回去查验一番,不过,因为昨日淋了雨,儿媳身子不适,所以并未来得及去找大夫查验。”   老夫人再次看向早已颓废地坐在地上的崔岚:“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我看此事分明就是你因为砚琪掌管库房一事心中不满,这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简直过分!”   崔岚此时早已是心乱如麻,根本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为自己辩解,只得心里干着急。   这时,外面的朱霆匆匆赶了来,一进门便对着怀宁侯和老夫人跪了下来,面容镇定:“崔氏所为是孙儿管教不严,请祖母和伯父息怒。”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刚来便知道发生了何事,莫要告诉我崔氏这般胡闹你是知情的?”   朱霆沉默下来,只静静地跪着并未作答。   他不开口,老夫人只当他是默认了,一时间脸色更家阴沉下来,她缓缓走近跪在地上的朱霆,在所有人都还未做出反应之际突然一个耳光挥了过去,朱霆硬生生地承受下来,袖中的拳头握了握,依旧没什么反应。   “看来我之前教导你的话你都忘了,如今竟然唆使自己的妻子挑起事端,你真当我这老太婆好糊弄吗?”   徐砚琪被老夫人的动作吓了一跳,自进门到如今,她还从未见过老夫人如此动怒,就连刚刚面对崔岚时都没有这般生气。看来,老夫人和朱霆这祖孙两人的隔阂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了。   只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呢?难道真如朱窕所说,阿斐有可能是因为朱霆才成了如今的痴傻模样?   正当徐砚琪思索之时,却见朱斐突然跑上前去伸开胳膊将朱霆挡在后面:“奶奶,你不要打阿霆,你看阿霆的脸都肿了,他会疼的。”   面对朱斐,老夫人脸上的怒意稍稍退了一些,话中的戾气未减:“你倒是为他说话,他的心里怕是未必当你是大哥呢!”   朱霆突然对着老夫人磕头道:“孙儿知错,愿任凭祖母处置。”   “处置你?”老夫人冷笑,“这一次自是要好好处置你。”   “母亲。”怀宁侯看到老夫人脸上的怒意急忙唤了一声走上前去,“霆儿还小,纵然做了什么错事,母亲都该给他一个机会啊。”   老夫人怒目看向自己的儿子:“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护他,是不是等哪天他把我们朱家上下全都给毁了你才安心?”   “母亲息怒,霆儿的性子孩儿知道,他不会同崔氏一起做这种事的,顶多算是管教不严,还请母亲消消气,饶了他这一回吧。何况……再过几日便是二弟的忌辰了。纵然是……再有什么不是,人都没了,还有什么不能看开些?骨肉至亲,何至于如此?”   想到自己已经故去的小儿子,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眼中一丝悲痛划过,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等再次看向朱霆时,之前的怒气已经消失大半。   她伸手拂过朱霆的右脸,刚刚的那一个耳光当真是用了十足的力道的,到如今还看得出痕迹来。   老夫人眼中含泪:“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做你自己,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你给哄了去,不顾爹娘,不顾朱家,最后什么也没落下,还徒教我这老婆子为你伤心,为你担惊受怕,这是何苦?”   一旁的徐砚琪心里咯噔一下:今日祖母的表现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她这话又是何意呢?   带着困惑她不由扭头看向朱霆,却见他眉头微蹙,黝黑的眼眸中闪着同样有些困惑的目光。多了片刻,他方才低下头去:“孙儿不孝,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痛苦的闭了闭眼:“罢了,这一次我便不处置你,你和崔氏二人自今日起便待在你们的院子里面好好思过吧。”   老夫人说罢没再看他一眼,径直便出了屋子。   怀宁侯亲自走上前去将地上的朱霆搀扶起来,对这众人摆手:“大家都散了吧。”   .   回到璟阑院,朱彤才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困惑:“刚刚的事,奴婢总觉得老夫人和三少爷都有些不太对,老夫人会如此生气,想必这其中另有隐情吧。”   朱彤说罢又叹息一声:“只是,这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是老夫人的孙儿,这对比之下未免也太偏心了些,今日之事明明就是三少奶奶的错,最后受过的却是三少爷,也当真是可怜的。”   徐砚琪笑着扭头看她:“你也觉得此事与三少爷无关?”   朱彤面色一惊:“小姐的意思是……不会吧?”   徐砚琪道:“崔岚是他的妻子,若说他不知道此事,别人怎么想不知道,我自己却不会相信。”朱霆的性子她自认还是知道一些的,习惯把一切握在手中,这件事他想来也是知道的。   而他不阻止崔岚的目的怕也正是想借此机会来除掉她。毕竟若她徐砚琪当真有意谋害朱家子嗣,那可是大罪,说不定今儿个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只是若真为了世子之位想要除掉她,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难不成杀了她朱斐就做不得世子?   这朱霆聪明一世,恐怕自己也没料到,原来的被褥竟然不知何时已被人掉了包。   想起此事,徐砚琪心中又是一阵疑惑。究竟是何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模一样的被褥,还将里面的药物换成了香料呢?   还有老夫人对朱霆说的那些话,总觉得话里有话,想来也不会简单了去。   她不由摇头叹息,想不到这表面上平静的怀宁侯府还真是处处藏着阴谋,一个个的外表上瞧着平静,内心如何却是难以判断。   看来,她今后处事需要更加谨慎小心了。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37章****   “此事明明是我瞒着你去找徐砚琪的,你为何不在那老太婆面前撇清关系?”一回到房里崔岚便拉着朱霆的胳膊问道,心中却觉得暖暖的,看来他还是顾念着夫妻情分的。   朱霆此时也无心情搭理她,直接将她的手拉开,面上没有表情:“你以为我说了祖母便会相信?更何况,你去璟阑院的事我确实本就知情。”   “你知道?”崔岚面上一惊。“我还以为你……”   朱霆冷笑:“以为我对你有情?还是以为我对徐砚琪有意?”   崔岚摇了摇下唇,沉默下来,朱霆却又再次说道:“徐砚琪跟着伯母学习管家中馈,祖母的这个安排意图显而易见,我若再不做些什么,怕是到最后连骨头都不剩。本欲借机除掉她,如今却成了他人的鱼肉。这背后作乱之人,改日若被我抓住,定不会轻易放过!”   朱霆说着握了握拳头,他知道祖母对他有意见,但以前总还会顾及着自己的颜面,这一次她却在人前如此奚落他。这一切,全都拜那幕后之人所赐!   “夫君,你说那被褥的事会不会是徐砚琪派人做的?”   “她?”朱霆摇了摇头,“她才刚进朱家,怕是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棉被之事另有其人。”   崔岚听得生气:“即便不是她,那也不能让她白白得了便宜,这徐砚琪真是个祸害!”   朱霆瞥了眼崔岚一眼:“事已至此,你也消停消停,莫要再捅出什么篓子,一个小小的知县女能掀出什么大的风浪来?倒是那背后之人……”   见朱霆说到一半却顿了下来,崔岚忍不住又问:“夫君觉得这背后动手脚的人会是谁?”   朱霆深邃的目光眯了眯,吐出的话不见温度:“侯府的人。”能一夜之间跑到他的院子里将被褥调包,自然不会是外人。   看朱霆的神情,崔岚又问:“夫君可是已经猜到了?”   朱霆扭头看了崔岚一眼,没有理她,转身出了房门。   崔岚见了慌忙追出去:“夫君要去何处?”   朱霆脚下的步子顿住,只留给崔岚一个修长俊挺的背影:“如今已被禁足还能去何处?我回书房。”   崔岚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可朱霆哪里给她留什么机会,话语刚毕径直便离去了。   独留得崔岚怔怔站在原地失神。   望着前方消失的背影,她口中呢喃了一句:“在外人眼中,我纵有千般不是,对于你,我都是拿真心来对待的,可是你为什么不稀罕?”   她擦了擦眼中滑落的泪水,抬头看了看天,目光有些朦胧:“你的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一个崔玥。我无论做什么,都比不得一个死人。”   .   朱霆回到书房便将房门紧闭,独自来到书柜前,小心翼翼的从暗阁中取出一个木盒,用手轻柔的拭去上面的尘埃,这才捧着那盒子走至桌案上。   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画卷,上面赫然而立的是一个身着铠甲,手拿佩刀,英姿飒爽的男子,而他的身边则是一名巧笑嫣然的美貌妇人。   小心翼翼的拂过画中人的脸颊,他的眼眶不由有些湿润,很快却又被一股强烈的仇恨所取代。   “爹,娘,终有一日,孩儿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   转眼到了怀宁侯二老爷朱方林的忌辰,按照往年的习惯,但凡是家中的晚辈这一日都是要去祭拜的,就连怀宁侯也会亲自前去。徐砚琪虽说是刚嫁过来,却也不曾例外。   这一日,朱家人早早的便用了早膳,聚集在门口等候着前往墓地。   徐砚琪和朱斐一同到了门口,朱霆和崔岚已经早早地候在马车前,朱善和林氏也已经到了。   朱瑞璘看到徐砚琪拉着林氏走上前去,对着徐砚琪甜甜地唤了一声:“大伯母。”随着这段日子的相处,徐砚琪同朱瑞璘的关系好了不少,朱瑞璘倒也开始慢慢同徐砚琪亲近起来。   徐砚琪笑着弯下腰摸了摸朱瑞璘滑嫩的脸蛋儿,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璘儿乖。”   一旁的朱斐不悦哼哼鼻子,嘴里嘟囔一句:“现在璘儿喜欢阿琪,都不喜欢我了。”   朱瑞璘抬头看了朱斐一眼,小小的嘴巴噘了噘:“大伯伯会欺负璘儿,大伯母不会欺负璘儿。”   朱斐气的双手掐腰,低头看着勉强到自己大腿的小东西:“我哪里有欺负你,你什么都跟我抢,我还把最爱吃的佛手酥让给你了呢。”   “我想要大伯伯头上的玉钗,大伯伯就不愿给。”   听朱瑞璘又谈及自己发上的玉钗,朱斐面色一变忙捂着发钗后退几步:“这可是阿琪亲手做的,当然不能给你。再说了,你一个小屁孩儿还没有及冠,要这个做什么?”   徐砚琪和林氏看着眼前相互争吵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忍不住掩面轻笑。   朱瑞璘却突然跑到徐砚琪跟前拉了拉她的袖子,仰着头目露期待:“等璘儿及冠了大伯母也给璘儿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玉钗好不好?”   徐砚琪笑着刮了刮朱瑞璘的鼻子,柔声道:“好,到时候呀,伯母帮璘儿做一个比这个更好的。”   “真的吗?谢谢大伯母!”朱瑞璘高兴的直拍手,最后还不忘挑衅地看了看朱斐。   朱斐揉了揉鼻子,很不高兴地瞪了徐砚琪一眼,转身就往马车里钻,这行为举止是在很明显的告诉徐砚琪,他生气了!   瞧着朱斐,徐砚琪一阵想笑,可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最后也只得忍住了。   这时,却见不远处的崔岚独自走了过来,刚一到身旁就听崔岚阴阳怪气地道:“大嫂在徐家时怎么也算是这清原县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怎还会做这些个玩意儿,倒是叫人好奇。”   徐砚琪淡笑:“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时随便做些东西打发时间而已,三少奶奶家里本来不就是做珠宝生意的,想来我这三脚猫的技术与三少奶奶相比,定然是远远不及的。”   一旁的林氏突然勾了勾唇角,一脸好奇地问:“原来三少奶奶也会琢玉,怎么不见你做过呢?再过些日子便是大姑子黎王妃的寿辰了,你若亲手雕琢一件首饰给她,想来王妃见了定是欢喜。”   林氏此言本是好意,因为崔玥换亲一事黎王妃朱锦对崔家人都比较反感,她也是真心建议崔岚好好同黎王府搞好关系。   然而这话落在根本不会做首饰的崔岚耳中,却听出了几分嘲笑的味道。   她脸上不由生出几丝薄怒:“二嫂嫂这是什么话,我如今好歹也是堂堂怀宁侯府的三少奶奶,哪里能和那些个低下的技人一般做这些个玩意儿,如此岂不是失了侯府的颜面?”   林氏脸上的笑意一僵,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徐砚琪却道:“三少奶奶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说你的父亲崔掌柜也是低下的技人了?三少奶奶当真是孝顺呢,我听闻崔掌柜生了病,这做女儿的不说在身前尽孝也便罢了,如今竟还如此编排生养自己的父亲,当真是闻所未闻。我们朱家向来崇尚孝道,三少奶奶这般那才是真正失了怀宁侯府的颜面吧?”   “你!”崔岚气的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向徐砚琪,“你不要以为有老太太和夫人护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可她们再怎么恩宠你也盖不过你的夫君是个傻子,永远袭不得世子之位,你今日如此对我,我崔岚来日定当十倍奉还!”   “呦,三少奶奶好大的口气,我怎么听着这话好像你马上就要是怀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了?”徐砚琪说着瞥了不远处双手负立眺望远方的朱霆一眼,“这三少爷何时被父亲请了世子的封号,我怎么就不知情呢?映月,你知道此事吗?”   林氏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呢。”   徐砚琪挑了挑眉:“如此倒是奇怪了,却不知三少奶奶哪里得来的消息。又或者是,三少奶奶自己在做什么春秋大梦?若是如此,觊觎世子妃之位可是大罪!”   “你!”崔岚气的牙痒痒,“我哪里觊觎世子妃之位了?你变着法儿的让老太太和夫人把管家中馈一事交给你,我看觊觎世子妃这个位置的是你徐砚琪吧?如今倒是在这里假惺惺的,简直不知羞耻!”   “是么?”徐砚琪幽静的目光一凛,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冷意。   朱霆听到几人的谈话脸色顿时阴沉下去,这个不省心的女人,非要等哪天给他招来祸事方能罢休吗?   他匆忙走上前去,一把拉过还欲同徐砚琪争辩的崔岚:“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到车上去!”   崔岚被朱霆拉着离去,还不忘回头对着徐砚琪警告:“来日方长,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你我之间且走且看吧!”   来日方长?徐砚琪心中冷笑一声,怕是过了今日你崔岚再没有出来蹦哒的机会了!沈吉的事情,想来朱清已经处理好了,我们就等着待会儿如何上演一场好戏吧。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38章***   朱家祖坟,怀宁侯朱方业静静站立在其弟朱方林的墓碑前,执起酒盏微微倾斜,那酒水便顺着从盏中流出,在地面留下一排水线。   而他的身后,则跪着朱家的晚辈们。   望着那沉寂的墓,怀宁侯长叹一声:“二弟,弟妹,一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你们瞧,霆儿也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了,今年初夏时还娶了妻。霆儿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他没有让你们夫妻二人失望,这些年来,朝中每每有了琐事,他也总是能为我分忧,便如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怀宁侯说着欣慰地看了看身边的朱霆,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霆儿,如今霆儿带了儿媳一同来祭拜你,想来你们二人心里也很高兴吧。”   怀宁侯说完,转首对着朱霆道:“霆儿,陪你爹娘说说话,你也许久不来祭拜,他们定然是想你的。”   朱霆笔直地跪在坟前,一双黝黑的眼眸有些阴沉,似是染了一层寒霜,却是久久不语。   过了许久,朱霆这才握了握拳头,面容清淡地望向怀宁侯:“伯父,今日恰逢我爹娘忌辰,当着我他们的面,侄儿有一事不明,还望伯父能够直言不讳。”   怀宁侯怔愣了一下,温和道:“什么话非要当着你爹娘的面说?好,你问吧。”   “敢问伯父,我父亲当真是为救伯父而死于疆场敌军之手?”   怀宁侯面容微滞,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自然是如此了,你父亲的死伯父以前便已告诉过你,当时我被敌人纠缠,险些丧命,是你父亲挺身而出救了伯父的命,而他自己则死于敌人的乱箭之下。”   怀宁侯说到最后目露哀伤:“这些年,我也为你父亲的死而自责,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们二人自幼就感情深厚,只是却没想到……”   怀宁侯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朱霆的肩膀:“霆儿,伯父知道你很希望有爹娘在身边陪伴,你父亲因我而死,我一定会遵照你父亲的遗愿,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护你,疼你。”   朱霆面上没有丝毫动容,幽深的眸中隐隐闪现寒光,薄唇紧抿着,顿了半晌,他幽幽开口:“伯父,请让孩儿跟父亲母亲单独待一会儿。”   “也好。”怀宁侯说罢对着身后众人摆了摆手,“大家都先去马车上候着吧。”   徐砚琪刚一起身,斜眸看到杂丛中的沈吉,再回头去看崔岚时见她面色有些慌乱,唇角不由微微扬起,看来她也是瞧见了的。   “呀,三弟妹这是怎么了?”徐砚琪看她面色难看,佯装关心地问道。这一声询问,倒是把大家的目光都集聚了过来。   崔岚心虚地不敢看众人的目光,只用手捂着肚子道:“可能是今早上吃坏了什么东西,只觉得有些恶心难受。”   “身体不适可不能耽搁,我先派人送你回去,顺便请了大夫来为你看看。”怀宁侯也担心地道。   崔岚忙摇头道:“不必了,不过是小毛病罢了,多谢伯父关心,我去前面坐一会儿便好。”   “我陪三弟妹去前面吧。”徐砚琪说着就要去扶她,崔岚后退了一步,面上笑道:“不必烦劳大嫂了,我让鹌鹑陪着我便可。”   “如此也好,那三弟妹你自己可要当心啊。”徐砚琪最后几个字说的意味难测,崔岚莫名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但很快便被刚刚所看到的人影所忽略。   崔岚任由鹌鹑扶着到了半路,突然拉开她的手:“我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你去取些水来。”   “可是……”鹌鹑看崔岚这模样有些担心,“少奶奶一个人没事吧?”   “我没事,你赶快去,难道要我渴死不成?”   “是是是,奴婢这便去,少奶奶莫要跑远了。”说罢见崔岚点头,鹌鹑这才匆忙离去。   直到鹌鹑的背影远去,崔岚扭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发觉,这才急匆匆地向着杂丛中奔去。   “阿岚,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沈吉一看到崔岚便上前将她一把抱住。   这是在朱家的墓地,崔岚哪里敢容他放肆,拼力地推开他:“快放开,若是被人瞧见了,你想死啊?”   沈吉松了手,面上带着急切:“你不是说好了要跟我一起离开清原县吗,这都几天里,你怎么连个面儿都没露,叫我等的好苦。”   “我听闻……你家中失了火,我还以为……”崔岚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脸担忧地望他,“你真的没事吗?”   沈吉摇头:“我没事啊,当时我刚好不在家。”   崔岚隐去心中的慌乱,狐疑地看着他:“那…………我给你的糕点你没吃?”   沈吉摇了摇头:“没有,我舍不得吃,打算我们离开的时候带着路上吃的,却没想到被火给烧没了。怎么了?”   “没,没什么。”崔岚笑着摇头,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原以为他已经丧了命,不曾想今日竟然在这阴森森的墓地看到他,倒是把她吓了个半死。   “那些糕点没有了就算了,你若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就是了。”   沈吉嘿嘿傻笑几声,又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阿岚,你对我真好。”   “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等我有时间了便去找你。”崔岚的心此时跳的厉害,鹌鹑也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怕是很快就会回来,若是被看到可就不好了。   谁料沈吉却是抓着她不放:“我今日好不容易才见到你,自是要带你走的,如今不在侯府,即便我们现在离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   崔岚面色大惊:“不行,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呢。”   “还准备什么啊,有你有我不就行了吗,今日可是我们离开的大好时机。”   .   另一边,朱窕端着水壶一边走着,一边嘴里嘟囔着:“这鹌鹑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一跤,害的让本小姐亲自给那崔岚送水。”   走了一会儿,她疑惑地看看四周,心中狐疑:“这鹌鹑不是说崔岚就在这附近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嘴上说着不由搓了搓胳膊,这崔岚也真够胆大的,一个人跑到这么个阴森森的地方。   这时,却瞧见前方的杂丛中有动静,她面色一沉,心中暗想着莫不是崔岚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径直向着杂丛跑去。   然而刚到那里,她便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吓了一跳:“啊!”   崔岚听到叫声慌乱的往后看,顿时面色大惊:“朱……朱窕……”   朱窕难以相信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男人,他的胸前刺了一把匕首,此时看上去像是没了气。   “你杀人了?你竟然杀人了!来人呐,快……”   朱窕刚出声叫喊便被崔岚捂住了嘴巴,崔岚此时早已乱了方寸:“我不想杀你的,可是你却自己跑来送死,既然如此,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她说着从头顶拔下银钗抵在朱窕的咽喉。   朱窕冷笑一声,趁崔玥一不留神用手肘攻击她的腹部,崔岚吃痛的弯下腰去。絮窕趁机握住崔岚的手只听“咔嚓”一声,崔岚的手腕顿时脱臼,手中的发钗也随之落在地上。   看着崔岚苍白的脸色,朱窕得意一笑:“三嫂可是忘了,我朱家代代都是良将,我身为朱家人又岂会没有些功夫?就凭你这副柔弱的身躯还想杀我灭口,当真是打错了算盘。”   一众人听到声响匆匆赶过来,看到眼前的这情景一阵惊诧。   怀宁侯面色阴沉,声音低哑中带着不怒自威之势:“这是怎么回事?”   崔岚看到怀宁侯哭着跑上去跪在地上:“伯父救我,救我啊!”   怀宁侯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人,以及崔岚按脱了臼的胳膊,沉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朱窕,朱窕她杀人了,不料被儿媳恰巧撞见,所以她又要杀我灭口,伯父为儿媳做主啊。”   朱窕气的脸颊通红:“你血口喷人,这男人分明是你杀的!”   “你这谎言未免也太假了些,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杀得了一个男人?”   “你!”朱窕怒急反笑,“好啊,你既说人是我杀的,可这男人究竟是谁我都不知道,我又为何杀他?”   “都别吵了!”怀宁侯怒喝一声,对着身后的侍卫道,“去看看还有没有气。”   侍卫领了命走上前查验,很快又前来回禀:“回侯爷,匕首已穿过心脏,没气了。”   徐砚琪对着沈吉看了看,嘴里嘟囔一句:“这人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啊?三弟妹应该认得吧?”   见徐砚琪插嘴,崔岚顿时恨不得上前将她撕个粉碎:“徐砚琪,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说我认得她?你又哪只眼看到我跟他在一起过?”   “这人就是认识你,我也看到过。”朱斐突然气呼呼地开口,“那天我和阿琪亲眼看见你和这男人进了一个胡同,阿玥也是你们两个害死的,你这个坏女人!”   朱窕冷笑一声:“三嫂可莫要告诉我爹,我大哥这话也是在诬陷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40章***   “哎呀,阿吉!”   突然一声急呼将众人的视线引了过去,侍卫们纷纷拔出刀剑,戒备地看向来人。   “你是何人?”怀宁侯双手负立,沉声问道。   那布衣男子对着怀宁侯跪下去,恭恭敬敬道:“回侯爷,小人张弛,是沈吉的邻居。昨日沈吉突然去小的家中,把这封信托付给了小的,说他要永远离开清原县,只是崔玥的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让小的今日务必来此将这封信交于侯爷之手,据他说,这信里面清楚交代了崔玥的死因。”   侍卫将书信递呈给怀宁侯,怀宁侯接过书信一看,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一双犀利的眼睛扫过仍跪在地上的崔岚,直看的崔岚心里一阵发虚。   “想不到,我朱家竟娶了你这么一个蛇蝎妇人!”   怀宁侯此话一出,崔岚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打破,她没想到沈吉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傻子宠妻日常》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码字不易,望大家支持正版,接下来的2800字放在作者有话说了。   ~~~~~~   ☆、第40-41章   第40章   “小姐,今日回徐府,可要把您前些日子刚做好的发钗带上,若是夫人看到小姐亲自做的发钗,定会天天带着。”芷巧一边收拾着包裹,一边说道。   徐砚琪听了笑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赶快去取来。”   “是。”芷巧应了声忙取来了放首饰的盒子,看到盒子里的首饰,芷巧忍不住叹道,自家小姐果然厉害,做的珠宝首饰是越来越漂亮了。连她和朱彤都跟着沾光。   朱斐拉着徐砚琪的手道:“阿琪,我们要去岳父家里住多久?”   徐砚琪道:“再过两日不是要前往帝都给黎王府贺寿吗,自然住不了太久。怎么,阿斐不想去?”   “不会啊,阿琪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徐砚琪笑了笑看向芷巧和朱彤:“东西可收拾好了?“   “已经好了。”   徐砚琪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   到了徐府,苏氏看到女儿女婿过来高兴的不得了,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怎么说过来就过来了,也不提前让人知会一声,我好做些准备。”   徐砚琪笑道:“朱徐两家离得不算太远,我自然说过来就过来了,都是一家人还需要准备什么?”   苏氏不由笑道:“就你这丫头会说话,来来来,快坐下,朱斐也坐吧。”苏氏说完又转首对着门外的仆人道,“快,去把二公子、二小姐还有两位少奶奶唤来,就说四小姐回来了。”   那人领了命离开,徐砚琪又拉着苏氏的手问:“二嫂嫂现如今怎么样了?”   谈及陈慧苏氏脸上带着笑:“好多了,现在看他们二人感情也日渐好了,我这心里着实舒坦了不少。你二哥呀,真是难得对谁这么上心过。”   徐砚琪听罢也是笑道:“那也是二嫂嫂能吸引的了二哥的目光,若是换了旁人,就二哥哥这挑剔的性子,还很难说呢。”   “是啊,慧儿是个好孩子,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计较了,只要他们二人好好的,也就够了。”   “砚琪这次难得回来,不妨在家多住两日,你娘这几条老念叨着你呢。”徐知县也开口说道。   徐砚琪点头:“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再过两日便要和祖母去帝都给黎王妃贺寿了,帝都离县城甚远,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望二老,所以便趁现在多陪陪你们。”   “呦,去帝都啊,那里人生地不熟的,爹娘又不在你身边,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徐砚琪挽着苏氏的胳膊,倚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娘,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怎么能放心呢,你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娘的身边,这才刚嫁人就要跑到帝都去,那里大多都是权贵,若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吃了亏可怎么好?”   徐砚琪翻了翻白眼,求助地看向主位上的徐知县,徐知县立刻会意地道:“好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们女儿这么聪明哪里会让自己受了委屈,她既已嫁入侯府,早晚是要出去见世面的,何况不还有侯府的人照顾着吗,我们就不必担心了。”   苏氏嗔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到底是不在自己身边,哪能不担心呢。”   朱斐道:“岳父岳母放心,阿斐会照顾阿琪的,一定不让阿琪受委屈。”   徐砚琪笑道:“你们瞧,阿斐都向你们保证了,我一定会好好的。”   苏氏看这女婿虽说痴傻些,但对女儿却是真心,心里倒是也舒坦了许多。   “妹妹这是要去哪?”徐宗文人还未见,话已经传了过来。   徐砚琪面上一喜,忙起身迎上去:“二哥。”   徐宗文带着陈慧走进来,捏了捏妹妹的脸蛋儿:“小丫头还知道回来看看爹娘,看看你哥?”   徐砚琪佯装恼怒地躲开他的手:“当着嫂嫂的面就这么欺负我,二嫂嫂可要为我报仇才是。”   陈慧抿唇笑着没有说话。   徐砚琪主动上前拉过她的手:“二嫂嫂气色好多了。”   陈慧拉着她的手一脸感激:“一直都想跟你说声谢谢的,真的谢谢你。”   徐砚琪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二嫂嫂不必如此,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啊。”她顶多就是在二哥跟前提了提二嫂的事罢了,他们能像现在这样也是他们自己性格相投的缘故。   徐砚思道:“我刚刚听你和母亲说是要去哪里?”   徐砚琪道:“过两日要去帝都给黎王妃贺寿,等回来一定给你们带些那里的好东西,天子脚下,肯定什么都是好的。”   “哎,去帝都没准儿还能碰到大哥呢,他前段日子来信不还说是在帝都呢吗,没准儿现在还在那里。”   杨蓉眸中闪过喜色:“是啊,他前两日刚写了信回来,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也不会走,你去了准能看见。”   看杨蓉如此,徐砚琪忍不住调笑道:“瞧大嫂这么心急,不如跟我一同去帝都吧,没准儿真能瞧见我大哥呢。”   杨蓉面上一红:“小姑子越来越爱拿人寻开心了,你去给黎王妃祝寿,我一个娘家嫂嫂跑过去是个什么理儿?何况,我在家里也能帮母亲做些事情。”   徐知县看着众人,开口道:“瞧你们一个个的,说上话什么都忘了,赶快都坐下,打算在门口站着说上一日不成?”   徐砚琪这才发现,如今大家依然在门口站着呢,忙道:“瞧我,见到你们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众人落了座,徐砚琪又问:“爹,前些日子崔岚的案子不是交于你审理吗,怎么后来就没动静了?可有查出什么来?”   徐知县喝了一口茶水道:“崔岚与沈吉陷害姐姐崔玥,后又杀沈吉灭口的事情已经查清,不过侯府为了保存颜面并未公开,直接在牢里赐了崔岚毒酒。”   徐砚琪心里一惊:“爹的意思是说……崔岚已经死了?”   徐知县点头:“是啊,此事外人不知,你在侯府怎么也不知道?”   “那……崔掌柜呢,他可知道此事?”徐砚琪又问。   “此事虽未公开,但崔掌柜毕竟是崔岚崔玥的父亲,自然有权力知道,我已经派人告诉过崔掌柜了。不过崔掌柜身子好像不太好,知道此事后便一病不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倒是还不知道。”   “病了?”徐砚琪心上一紧,只觉得浑身都觉得难受,整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原本,自那日去崔记珠宝见过一面后,她早就想找了大夫去瞧瞧的,可接连又发生了沈吉的事,之后又是被褥、给朱二老爷扫墓,倒是就此将这件事耽搁了下来。   “阿琪,你生病了吗,脸色好难看。”朱斐担心地问道。   徐砚琪笑着摇头:“没事,朱家和崔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了,如今既然崔掌柜生了病,他的两个女儿又不在了,我们两人去看看他吧。”   朱斐点头:“好。”   .   徐砚琪和朱斐走在前往崔家的路上便一直觉得心神不宁的,一颗心阻塞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琪,你脸色好难看,我们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徐砚琪摇头:“我没是,崔家马上就到了。”   二人来到崔家门外,看着外面围着的人群,以及外面挂着的白色灯笼,上面的“奠”字引得徐砚琪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阿琪。”朱斐吓得赶紧去扶她,“阿琪,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徐砚琪没有离他,挣脱掉他的手,不顾一切的便跑了进去。   屋子里静的可怕,崔掌柜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榻上,浑身上下都被白布遮住,什么也看不到。   徐砚琪压抑住内心想要呼出声来的冲动,一点点的向着床榻走去。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你是谁家的姑娘,跑这里来做什么?”   不知是谁呵斥了一句,徐砚琪还没反应便被人一把推开,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跌在地上,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榻上那具冰凉的尸体。   “这崔掌柜也是奇怪,侯府里的三少奶奶病逝了,他即便心中悲痛,也不该吊死在崔玥的房里啊。”   “谁知道呢,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内情,外面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可以下葬了……”   听着众人的谈话,徐砚琪脑海中闪过以前还是崔玥时同爹爹在一起的画面。爹爹这一生,从未享过什么福,一直都在为她和崔岚姐妹二人操劳着,她身为子女,还未来得及尽孝,爹爹便去了。   心中的悲痛侵蚀着她的身体,沉痛的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的头仿佛下一刻就会控制不住的炸裂开来。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她隐隐感受到一群人将爹爹的尸体抬走了,她张口想要大喊,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阻塞了一样难受着,根本喊不出话来。   她的大脑开始一点点变得空白,睡意也越来越强,隐隐的,她觉得自己被谁突然抱起,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双充满疼惜与担忧的目光,她拼了命的想要看看抱起自己的人是谁,却是再没了睁眼的力气,就那么昏昏睡去……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41章***   徐砚琪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璟阑院自己的榻上,朱彤看到徐砚琪醒来,高兴的喜极而泣:“小姐,你终于醒了。”   徐砚琪回想自己昏睡前发生的事,心中又是一阵惆怅,压下苦涩之感问道:“我睡了多久?”   “小姐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连老夫人和夫人都惊动了呢。小姐这好端端的,怎么说昏倒就昏倒了呢,都快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你刚刚说……我昏倒的事祖母和母亲也知道了?”   朱彤点头:“是啊,昨晚上老夫人和夫人还   ☆、第42章 一更   第42章   前往帝都的道路上,一对人马曲折而行,所过之处,地面总会隐隐留下车轮碾压过的痕迹。   入了冬的天愈发短了,一行人在驿站用罢午膳,刚赶了没多久的路天色便已暗了下来。   柳氏撩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阵担忧:“照这样下去,也不知能否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老夫人道:“这一路上我这眼皮一直跳的厉害,心也总是发慌,让他们加快些进度,不必顾及我这老太婆的身子,早些入了驿站我也心安。”   “是。”就是应了声揭开车帘对着与自己并肩骑马而行的侍卫道,“天马上要黑了,让大家加快些进度,争取天黑透之前赶至下一个驿站。”   说完才又回过头来,对着老夫人道:“母亲不必担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去帝都,想来这次也会平安抵达。”   徐砚琪和朱斐与老夫人同一辆马车,看老夫人面色不太好,徐砚琪也跟着安慰道:“祖母不必担心,我们带了这么多侍卫,想来那些个盗匪走徒们也不敢造次,等到了下一个驿站好好睡一觉,明儿就什么事也没了。”   老夫人拍了拍徐砚琪的手,眸中带着笑意。   这时,马车却突然颠簸了一下,车里的众人顿时一个趔趄,徐砚琪甚至撞到了对面的车窗上。   老夫人稳了稳身子蹙眉道:“怎么回事?”   众人凝耳细听,却闻外面嘈杂之声顿起。   “快保护夫人和少奶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接着便是兵器相撞的叮当声,以及丫鬟仆人们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尖叫,场面一片混乱。   柳氏暗叫一声:“不好,有刺客!”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柄锋利的弯刀穿过马车的木板向里面刺来,目标直指朱斐。徐砚琪吓得尖叫一声:“阿斐小心!”   朱窕不知从何处赶来,用手里的长剑拦下黑衣人手中的弯刀,与那黑衣人斗了起来:“大哥,快带祖母和母亲先走!”   “快,先扶你祖母下车!”柳氏对着徐砚琪和朱斐吩咐,马车的空间太小,刺客若外过来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徐砚琪和朱斐急忙将老夫人扶下马车,见众人都在打斗无瑕顾及这里,三人便趁机溜至一个有土堆遮挡,暂时无人发现的地方。   “阿斐,你和祖母在这里待着,哪都不要去,知道吗?”徐砚琪对着朱斐吩咐道。   “阿琪你要去哪?”朱斐着急地拉住徐砚琪的手,不打算让她离开。   徐砚琪道:“母亲和映月还在那里,映月又带着个孩子,她们三人不会武,我要去救她们。”   “你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救得了?”老夫人突然发话,“你们两个,哪都不许去!”   徐砚琪一时有些无奈,这时隐隐听到朱瑞璘的声音,她心上一软,哪里顾得了许多,也顾不得说什么话撒腿便向着打斗中跑去。   “阿琪!”朱斐见了急急忙忙的就要去追,老夫人哪舍得自己的宝贝孙子出事,拉着他死活不让,“你不准去,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你怎么办?”   徐砚琪跑过去一眼便看到马车旁独自哇哇大哭的朱瑞璘,身旁的朱善一边护着林氏,一边与几个黑衣人搏斗着,眼看着根本互不得两个人。   徐砚琪心中着急,便也顾不得什么安慰,径直跑过去将朱瑞璘一把抱在怀里:“璘儿不哭,没事了,有伯母在呢,没事了,乖。”   徐砚琪只顾着安慰朱瑞璘,一时没有发现有个刺客手拿刀剑正一步步向着她这边走来。   朱瑞璘吓得大叫:“伯母!伯母,我怕!”   当徐砚琪隐隐觉得事情不对时,早已没了回头的机会,眼看那明亮的弯刀就要朝着她的脖子砍去,她自知躲避不及,一时把朱瑞璘抱得更紧了。   突然耳边传来兵器相撞之声,徐砚琪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黑衣人便已倒在地上。   徐砚琪转身一看,面上终于有了喜色:“朱清!”   “少奶奶快走,这些人我来解决!”朱清说着手里的剑以极快的速度送了出去,旋转收回之间,又有几个黑衣人瞬间倒地。   徐砚琪不由一愣,她没想到这朱清竟有如此高深的功夫。   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朱清道:“这里危险,快走!”   徐砚琪这才反应过来,带着朱瑞璘快速跑过去找朱斐。   然而,刚刚朱斐与老夫人所待之地哪里还有人影?   徐砚琪心下顿时一慌,朱瑞璘拉了拉她的衣裙喊道:“伯母快看,大伯伯在那儿那,他们要杀大伯伯。”   徐砚琪顺着朱瑞璘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一个黑衣人正一步步地向朱斐和老夫人逼近,而朱斐则是展开双臂将老夫人护在身后,眸中闪烁着惊恐。   徐砚琪见事情不妙,悄悄走上前去趁那黑衣人不备直接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握着弯刀的右臂:“阿斐快走!”   黑衣人眼看就要将朱斐一刀刺死,不料徐砚琪突然半路冲上来,而且如此的不要命。   他拼命想要挣脱徐砚琪的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袭击了他的胳膊,让他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徐砚琪抱着,顿时有些气急,见四周并无旁人,心中不禁起了一身冷汗:真他妈邪了门儿了!   突然,他伸出左手接过右手上的弯刀,趁徐砚琪不防备,对着她的右肩便刺了过去。   徐砚琪肩上一痛,顿时松了手,额上的汗珠也一点点渗了出来。   “阿琪!”朱斐惊叫一声扑过来,一把将徐砚琪抱在怀里,一脸的担忧。   徐砚琪因为疼痛,大脑也渐渐不清醒起来,她隐隐约约看见朱清赶了过来,将那黑衣人一脚踢飞。   徐砚琪望着黑衣人落荒而逃的身影,将他右手食指断了半截的特征记入脑海,终于体力不支地昏昏睡去。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阿斐!”徐砚琪惊叫一声猛然从榻上坐起身,额头上的汗珠密布,面色苍白的让人心疼。   “少奶奶,您终于醒了。”兮然跪在榻前,激动地看着她,一双汪汪的大眼睛布满水雾。   徐砚琪扫了扫周围的一切,问道:“这是驿站?”   兮然点头:“少奶奶昏睡了好久,大家都好担心。”   想到昏迷的前的危险一幕,徐砚琪脸上又浮现出担忧来:“对了,大少爷呢,他有没有受伤?”   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一不小心牵扯到后肩上的伤口,她只觉得伤口好似崩裂来了一般,疼得有些龇牙咧嘴。   兮然吓得赶紧扶住她:“少奶奶别动,您身上有伤呢,赶快躺下,大少爷没事,一点儿伤都没有,您就放心吧。”   “那大家有没有谁受伤?”   兮然犹豫了一下道:“只二少爷受得伤重了些,其他人都是些轻微的擦伤,没什么大碍的。”   “二少爷也受伤了?”徐砚琪眉头微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没事,她在打斗中四处奔跑也没什么危险,朱善一身武艺却还会受了伤,想想朱斐也险些死于黑衣人刀下,徐砚琪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这群人的目标太过明显,分明就是冲着朱家的两位少爷来的。只是,这些人会是谁派来的呢,若是朱斐和朱善今日被杀,那得益的又会是谁呢?   徐砚琪猛然心中一颤,脸上有些难以置信,这件事当真会是朱霆所为吗?可是,他不该是这种没有分寸之人啊,他应想得到,若是刺杀不成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他所为,到时他必然落不得好。   “阿琪,你醒了?”朱斐突然端着药碗跑进来,“我亲自给你熬的药,你可一定要趁热喝下哦。”   徐砚琪亲眼看到朱斐没事,一颗心才真正放下来,笑着道:“居然是阿斐亲自熬的药,阿斐好厉害。”说着便伸手去接药碗,谁知却被朱斐躲了过去:“我要亲自喂阿琪喝药。”   徐砚琪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好。”   朱斐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徐砚琪口中,满满的苦涩从舌尖到舌根蔓延开来,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口腔。   朱斐看她一脸痛苦,着急道:“阿琪,这药是不是很苦?可是我明明放了蜜饯在里面的,我尝尝。”说着便舀起一勺往自己嘴里送。   徐砚琪慌忙拦下他:“我受伤你吃什么药啊,这药不苦,你把碗给我,我一口气就喝完了。”   “真的吗?”朱斐将信将疑的把碗递过去。   徐砚琪笑着接过来,低头吹了吹碗里的热气,又用唇瓣试了试温度,这才屏住呼吸将那碗苦涩的药汁一口饮尽。   看着空荡荡的药碗朱斐很高兴:“阿琪这么乖,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朱斐说完,还不等徐砚琪说话,却又突然板着个脸,气呼呼道:“阿琪以后若是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刺客的刀好厉害,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也不想要阿斐了?”   “阿琪怎会不要你呢,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过你放心,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以后再也不让阿斐为我担心了好不好?”   “真的?”朱斐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脸上的怒气未消。   徐砚琪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发誓!”说罢便对着朱斐伸出右手来,谁知动作太猛,牵扯到右肩的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朱斐急忙拉住她:“你看看你,受了伤还乱动,真不让人省心。”   瞧着朱斐小大人的模样,徐砚琪憋着笑,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对了,阿斐,你觉得我力气大吗?”徐砚琪突然这般问道。   朱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砚琪摇了摇头,轻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我力气没那么大啊,可当时抱住黑衣人的胳膊时他连动都不会动了。不会是老天也在帮我们吧?”   ☆、第43章 二更   朱老夫人和柳氏自听闻徐砚琪醒来便一同过来探望,在门口看到朱斐和徐砚琪甜蜜的相处便也不忍去打破这美好的画面,于是便静静地立在一旁静静地望着。   想到徐砚琪拼命救朱斐的样子,老夫人心中欣慰,看来她的眼光不错,这徐砚琪的确是他宝贝孙子的良配。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的孙儿好,纵然是出身差些又如何?   徐砚琪正和朱斐说着话,不经意间瞥见门口的朱老夫人和柳氏,面色微惊,忙唤了一声:“祖母,母亲。”   柳氏这才笑着扶老夫人走进去:“听闻你已经苏醒,老太太高兴的不行,非要来亲自看看你才放心。”   徐砚琪受宠若惊的要起身行礼,却被朱斐给拦了下来,便只是对着老夫人点了点头:“多谢祖母挂念。”   兮然忙搬了椅子至于床边,柳氏扶着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又问道:“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徐砚琪道:“只是些皮外伤,让祖母和母亲担心了。”   “能不担心吗,昨日那个情况可真是吓死我这老太婆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怎么能拼命呢?你这如今是没事,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倒让我们朱家如何过意的去?又如何去向你的爹娘交代?”老夫人语气里虽有责怪,但更多的却是疼惜。   “祖母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既已嫁入朱家,便是朱家的人了,明知家人有难又岂会袖手旁观?”   老夫人欣慰地拉住她的手:“斐儿娶了你,也是我朱家之幸啊。”   徐砚琪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升起一丝红晕。其实,她也确实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以前亏欠朱斐的实在太多太多,如今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对了,说起昨晚遇刺一事,可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柳氏叹息一声:“那些黑衣人逃的逃伤的伤,那些被抓的全都自尽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老夫人面上升起一丝薄怒:“我朱家一共才三个儿郎,如今两个都险些丧命,虽说没有证据,但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干的!这个逆子!”   柳氏道:“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霆儿不像是那种没有分寸之人,说不定另有其人呢?”   老夫人突然叹息一声:“这孩子,怎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难道非要有一天落得跟他父亲一个下场?”   徐砚琪听得心上一颤,顿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出声:“祖母,二叔公难道不是为救我公公才去世的吗?”   老夫人听得面色一怔,这才惊觉自己无意识地说漏了嘴,抬头看了柳氏一眼,没有说话。   见屋里的气氛因为她刚刚的问题变得有些诡异,徐砚琪知趣地没有再问,可看柳氏和老夫人脸上一脸的凝重,她又忍不住地心中疑惑着。   .   因为这次遇刺的事,大家不得不将行程暂时搁下,在驿站调养三日,这才又重新上了路。   因为徐砚琪身上有伤不宜久坐,于是便又将她单独安排了一辆马车,原本担心朱斐照顾不周,打算让朱窕和林氏随同照顾徐砚琪,然而朱斐不依,便也只好由着朱斐同徐砚琪同乘一辆马车。又有朱窕一起照看着,大家也便放心一些,   马车上,朱窕兴致昂扬地同徐砚琪聊东聊西:“大嫂,那个朱清是你家的护卫吗,功夫好厉害啊,那天他一来,唰唰唰几下子就把那群黑衣人给打趴在地,速度快的跟一阵风似的。”   朱窕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着,一脸的崇拜。   徐砚琪道:“他是朱彤的哥哥,之前在我们家的膳房打杂,后来娶了我二嫂嫂的贴身婢女絮窕。”徐砚琪不着边际地将朱清已经娶亲的事情说出来,倒也不是她多心,这朱窕如今对朱清越是崇拜,今后的局面越是难以控制,如今给她泼一盆冷水也是好的。   果然,朱窕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一脸憧憬地低喃道:“这样啊,那个丫头可真有福气,好让人羡慕啊。”   见朱窕如此,徐砚琪便知自己猜对了,想了想拉住朱窕的手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是堂堂怀宁侯府里的千金大小姐了,姐姐又是黎王正妃,这么高的身份将来所嫁的郎君定然也是非凡的。”   朱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小呢,大嫂怎么跟我说起这个了。”   徐砚琪见她竟也会害羞,忍不住又调侃道:“你也不过比我小一岁,哪里便小了?我看呀,过不了多久,母亲和祖母就该为你张罗着找婆家了。”   “哎呀呀,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嘛。对了,那朱清既然是大嫂家的护卫,怎么会在半路上出现,还恰好救下了我们?难不成他早就一路上跟着我们了?”   徐砚琪道:“他说是朱彤担心我们的安危,所以才让他一路跟着的。想来,应该是尾随了我们一路吧。”   朱窕了然地点了点头:“还是大嫂会调教丫头,芷巧和朱彤是一个比一个忠心,尤其是朱彤,既稳重又贴心,我瞧了都想留在身边呢。”   还不等徐砚琪接话,一直坐在一旁的朱斐终于忍不住了,气呼呼地瞪向朱窕:“你怎么那么多话,阿琪都陪你说了好久了,还让不让她休息了?大夫说阿琪不能劳累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贴。”   听自己傻乎乎的大哥嘴里说着貌似很有道理的话,朱窕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一股醋坛子打翻的酸味儿。   她仰着头嗅了嗅鼻子,对着徐砚琪嘻笑道:“大嫂,你下次再喝药的时候肯定不会觉得苦了。”   徐砚琪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见徐砚琪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朱窕不由捂嘴轻笑:“当然是酸的了。”   徐砚琪翻了翻白眼儿,跟着笑嗔了一句:“你这丫头,怎么还拿你大哥寻开心。”   朱窕瞥了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朱斐一眼,得意洋洋地扭头看向窗外,嘴里嘟囔了一句:“谁让他胡乱吃醋的,连自己亲妹妹的醋都吃。”   “谁说我吃醋了,我喜欢吃酱油!”   耳边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徐砚琪和朱窕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恍然大悟地捧腹而笑。合着她们两个说了半天,这当事人压根儿没听明白这话中之意。   朱窕无奈地望了望马车顶层的木板,嘴里啧啧两声。这“对牛弹琴”恐怕……也就是如此了吧。   朱斐被朱窕这表情搞得更加生气了突然伸出手去推搡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朱窕:“你出去,出去!”   朱窕一时间也不乐意了:“喂,这可是在半路上,你把我赶下车我去哪啊?要不要这么小气,我可是你亲妹妹。”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不要跟我们坐在一起,找奶奶或者二弟她们都随你,赶快走,阿琪要休息了!”   “你要我走我就走啊,本小姐偏不走,你若不乐意见到我可以自己走啊。”朱窕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直气的朱斐牙根儿痒痒,脸颊也憋的通红通红的。   “朱窕,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明儿就告诉奶奶和娘,让她们早早把你嫁出去,省的你老跟我抢阿琪。”   “你!”朱窕也被气的无语了,她这傻哥哥不知道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老拿这句话压她。可恶的是,她自己偏偏还就吃这一套。她朱窕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婚嫁之事,祖母和母亲只要一提起此事她就头疼。   “好了好了好了,你的娘子本小姐还给你就是了!”朱窕说着气呼呼地站起身,然而一时忘了如今是在马车里,身子还未来得及直起来头便已磕在了木板上,她疼得惊叫一声忙捂住头部。   “哎呀,小心点儿。”徐砚琪忙唤了一声。   朱窕此刻也没功夫搭理她,抚着额头就打算跳下马车,却又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朱斐冷哼一声:“什么破哥哥嘛,娶了媳妇忘了妹妹,以后不叫你哥了,哼!”说罢纵身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朱窕离开,徐砚琪才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这对儿兄妹一件小事都能斗起来,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儿。   正笑得欢快,扭头见朱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徐砚琪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不太自然地撩了撩两边垂下来的发丝:“你老瞧着我做什么?”   朱斐将身子往徐砚琪身边挪了挪:“阿琪真好看,我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徐砚琪只觉心跳顿时快了几拍,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心中却暗暗把自己狠狠鄙视了一把,想不到,朱斐傻乎乎的话她听起来竟然也会脸红。   只是……这话听起来的确让人觉得甜蜜。一辈子,若能这么一辈子也挺好的。   “阿琪害羞了。”   朱斐冷不防又冒出这么一句,徐砚琪不太自然地别过来脸去,竟不敢同他的目光对视:“你胡说,我才没有害羞呢。”   话音刚罢,只觉脸颊突然传来一股柔软湿嫩的触感,她惊得慌忙捂住脸颊瞪大了眼睛盯向刚刚吻了自己的朱斐。   而朱斐却好似浑然不觉的样子,只看着徐砚琪傻乎乎地笑着。   徐砚琪心中暗自郁闷,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竟然被朱斐给……调戏了?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44章   一番舟车劳顿之后,众人终于在十一月初六赶至帝都,比黎王妃的寿诞还早了七日,众人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一连赶了许久的路,大家脸上都有些疲乏,因为怕失了身份,老夫人让大家都先去侯府里歇息,待明日仪容整理得当后再前往黎王府给黎王和黎王妃问安。   怀宁侯府虽说居家都在清原县,但帝都的府邸却也是土地广阔,门前高大的顶梁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游麟走兽,将侯府的门面高高地支撑起来,衬得那侯府主人的身份格外萧赫。   徐砚琪自幼便不曾出过清原县,虽然书上也会有描述外面的事物,但听人描述到底比不得自己亲眼所见,她原本以为,朱家只清原县里的那处宅子就够气派的了,如今来到帝都才发现,家里的那处已是极为低调。   随众人一同进入府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蓝天白云之下的一片假山碧池,怪石嶙峋。假山高峻,将院子里的房屋建筑遮挡起来,隐隐露出住房的屋檐尖角,让人一见便有了想要走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当真是很独特的设计。   穿过假山旁曲曲折折的小道,所过之处无不被那些叫不出名儿的花卉所装饰,一汪碧池中如今升腾着寒气,中央铺就着油纸做成的点点红莲。池水如今正向四周喷洒着,溅落的水花如元宵节空中绽放的烟火般美妙。   再往前行,终于瞧见了一排排峥嵘轩峻的屋舍走廊,以及院中偶尔设置的八角亭。房屋拔地而起,高大气派,彰显着华贵之气。   徐砚琪早已是目瞪口呆,她原本以为到了帝都不论见到什么她都能克智的住,却没想到,只怀宁侯府的建筑都有些让她膛目结舌了。若是如此,待明日去黎王府拜见黎王和黎王妃,岂不是要失礼了?   林映月似乎看出了徐砚琪的心思,在她耳边轻声解释:“这府邸是当初先皇在世时为感念老侯爷战功卓著,特意命人建造的。正是因为太过奢华,如今圣上又生性多疑,这才不敢常在此居住,以免招来横祸。”   徐砚琪了然地点头:“果然是天子脚下,和我们小小的清原县是没得比。不过听你这么说,住在这样华贵的府邸看来也未必是件好事。”   “谁说不是呢,那些当年跟着先皇一起征战沙场,打下这万里江山的功臣良将,如今能被重用的还有哪个?能不被那些奸佞小人弹劾诬陷已是万幸了。朝堂政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懂,但也知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也幸亏当初老侯爷有先见之明,居家迁往清原县,否则,我们怀宁侯府如今是个什么景况当真是难说。”   徐砚琪不由叹息一声:“帝王之心,当真是难以琢磨。想不到我们怀宁侯府表面上显贵,暗地里却也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朝代更替,哪些立过战功的功臣良将不被君王所忌惮,这或许便是每个皇家处事的规则吧。”   徐砚琪摇了摇头:“那倒也不尽然,虽说自古以来不乏有天下大定后诛杀功臣的君王,如汉高祖刘邦,明□□朱元璋,但这也只是一部分罢了。便像唐太宗李世民,建立大唐以后不是就善待尉迟敬德、李靖等大将?”   林氏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唐太宗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皇帝,虚心纳谏,劝课农桑,励精图治,终创下贞观之治这一大唐盛世。”   徐砚琪笑道:“映月也看史书吗?””   林氏摇头:“我呀,不过是随便翻阅了些夫君的书籍罢了,知之甚少。”   “说起唐太.宗,除了他的政治功绩,令我羡慕的还有他与长孙皇后相濡以沫,患难与共的夫妻情谊。关于长孙皇后,史书着墨不多,但仅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总能体会出她与唐太宗之间情比金坚的夫妻之谊。”   林氏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当初太.宗重病不起,长孙皇后携毒|药在榻前侍奉,若太.宗故去,她也打算服毒自尽来着。后来长孙皇后故去,太宗为悼念亡妻,还在宫中建立层观,日日眺望昭陵,以解相思。”   “是啊,太.宗与文德皇后之间的夫妻情谊确实令人生献。”徐砚琪说着眸中显露出憧憬之色。   林氏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羡慕起前人来了,大哥对你的情谊我看也未必比太宗皇帝少了去。若有朝一日大哥恢复如常,你们二人也必是令人称羡的一对儿璧人。”   听林氏谈及朱斐,徐砚琪不由往朱斐的方向望去,却见他也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明媚纯净,宛若春日暖阳。   其实,阿斐能不能恢复如常人又有什么重要呢,她甚至觉得如今这般也是好的。   .   虽然怀宁侯府一家人迁往清原县多年,帝都里的府邸却也是一直有仆人们打扫着的,以便于怀宁侯上京觐见时能有个安身之所。   府邸里的一切在大家没来之前便已派郑管家收拾妥当了,住房、膳房以及下人们所住之地,无一不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落尘埃。   徐砚琪和朱斐被安排至南面的暗音阁中,且又派了三个打杂的小斯和两个丫头衣蓝和衣墨侍奉着。   暗音阁地方宽敞,环境幽静馨雅,徐砚琪倒是非常喜欢。因为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路上又一直颠簸着,兮然早早地便侍奉徐砚琪在榻上歇息。自入了冬,天气日渐寒冷,为了徐砚琪的身子着想,郑管家还特意命人在屋子里放了几盆炭火。   炭火烧的很旺,将整个屋子都烧的暖烘烘的。   朱斐看徐砚琪因为路上过于劳累面色有些苍白,便也没有去打扰她,只静静地坐在一边托着腮帮子看徐砚琪闭目而眠。这也是他与徐砚琪待在一起时经常做的动作。   原本,徐砚琪是不希望自己睡觉时被人这么盯着的,但因为朱斐向来如此,便也早已习惯,如今睡觉时有他陪着,倒有股莫名的幸福感。不过片刻的功夫,徐砚琪便已进入了梦乡。   .   当徐砚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朱斐早已经不知去向。   徐砚琪觉得口渴,却又懒得再将兮然唤进来,索性自己下了榻去倒水。走至案几旁端起水壶,却发现里面的水已经是一片冰凉。   如今早已经入了冬,天气很是清冷,她又刚从被窝里出来,更是冻得不行,她犹豫了一下将水壶又重新放下,决定还是等兮然进来时让她去打些热水来好了。   本打算重新回榻上歇息,然而还未走至床榻,一阵风却突然呼啸而至,吹得本就关的有些不严的窗户“啪”的一声被打开,徐砚琪被这突然的声响引得一颤,回头一看却不由惊到:外面竟然下雪了!   透过方方正正的窗户往外看,只见外面雪花纷飞,时不时地卷起一阵大风,吹得那还未来得及落地的雪花洋洋洒洒,四处盘旋起舞。   这才刚入冬竟下起了大雪,当真是少见,徐砚琪只觉得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连刚刚的寒冷也不觉了。   顾不得披上件外衣便急急忙忙地走出屋去,房门刚一打开清冷的寒气便迎面扑了进来,徐砚琪的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却仍是兴高采烈地跑至屋檐下用手去接那翩然起舞的飞雪。   看着满院子都染上一层白霜,徐砚琪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起来。   她喜欢雪,喜欢那纯净耀眼的白色,喜欢那空中飞舞盘旋的轻柔姿态,喜欢雪花落在头顶将乌发染成银霜,也喜欢鞋子踩在那堆积起来的白色上发出的“嘎吱”声。   兮然端了晚膳过来时,远远地便看到徐砚琪只着了见薄薄的衣衫站在外面,吓得慌忙加快了脚步:“少奶奶怎么也不加件衣裳便跑出来了,这么大的风雪,当心自己的身子啊,您身上还有伤呢。”   看到兮然脸上的着急,徐砚琪笑着随她走近室内:“没想到突然下雪了,我就是出来看看。”   兮然放下手里的食盒去拿了件雪白色的狐裘为她披上,又扶她在火炉前坐下来,语带关切:“少奶奶快烤烤身子吧,您现在受不得风的。”   徐砚琪笑了笑:“这雪下得倒是时候。”   兮然也跟着笑道:“是啊,若是再早下一日,我们恐怕就要被堵在半路上了。看来也是老天眷顾这我们呢。”   “对了,老夫人说少奶奶身子弱,便不用去前厅用膳了,吩咐人送了这些软和清淡的膳食过来,奴婢也把药熬好了,等少奶奶暖暖身子便趁热用膳吧。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才有精神去拜见黎王和王妃。”   徐砚琪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暗思,其实这兮然和银屏当真是不一样的,只要好生□□,也是个懂事乖巧的丫头。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45章   翌日,当徐砚琪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朱斐那俊逸清秀的面容。   因为刚来帝都,这暗音阁还没来得及给朱斐另外准备床铺,故而两人昨夜只能同榻而眠。不过在驿站的时候,两人也是如此,徐砚琪早已经习惯了。还好朱斐顾念着自己身上有伤,睡觉时还算安稳。   如今朱斐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偶尔动上几下,很是好玩儿有趣。   或许连徐砚琪自己都不知道,当她静静凝望着朱斐安静恬淡的睡颜时,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连目光都变得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朱斐似是感觉到了有人的注视,他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阿琪怎么醒的这么早,是不是我睡觉吵到你了?”   徐砚琪摇了摇头:“我昨日从白天就开始睡了,哪有那么多瞌睡啊。你若是觉得困就再睡会儿,现在天色还早呢?”   朱斐想了想从榻上坐起来:“还是不睡了,今日要去探望姐姐的。”   徐砚琪也跟着坐起身看外面一片寂静心想着这雪怕是已经停了。   朱斐自己穿好了外衣,又拿了徐砚琪的衣服打算帮她穿上,徐砚琪顿时吓得将身子往里挪了挪。   因为徐砚琪身上有伤,为了穿衣时动作太大,向来都是兮然帮她穿的,可今日朱斐竟要亲自帮她穿衣……徐砚琪脸上一红,说话也有些不顺溜:“那个……阿斐还是唤兮然进来帮我穿吧。”   朱斐倒是也没再坚持,哦了一声便跑了出去,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徐砚琪觉得朱斐出去时脸色有些发红。她不由蹙眉,大冷天儿的,这屋里的炭火也没到能烧的人脸红的地步吧?   正思索着,便见兮然端了洗漱的热水走进来。徐砚琪这才走下床榻任由兮然帮着自己换了药,然后穿衣洗漱。   “外面的雪可是停了?”徐砚琪突然问起。   兮然道:“回少奶奶,已经停了,不过积雪好多,看样子像是足足下了一夜呢。”   “今年的第一场雪不仅下得比往年早,好似也更大了些。”   “是啊,不过风倒是停了。只是,今儿个若是再出个太阳,雪一化那就越发冷了。”说起这个,兮然不由生起几分担忧来,“少奶奶伤势还未痊愈,倒不如让少爷去跟老夫人说,您就别去了,若是再被冷气冻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得了。”   见她如此,徐砚琪不由笑了:“你刚刚给我上药也看到了,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原本就只是擦破了点儿皮,在路上又修养了大半个月,如今哪还那么娇气?更何况,我本就刚过门,第一次拜见长姐,缺席了终归是不好的。”   兮然想了想道:“少奶奶说的也在理儿,不如就拿个暖宝抱在手里,多少能暖和些。”   说话的功夫,徐砚琪已经打扮完毕。   恰巧早膳也已经有人送了来,徐砚琪和朱斐便在自己的暗音阁用了早膳。   早膳刚罢,老夫人便已派了传话丫头过来,说是皇后娘娘突然传召,老夫人和夫人一同入宫了,怀宁侯也见圣上至今未归,暂时便都去不了黎王府,故而今日便只能朱斐和朱善先过去。还说若是徐砚琪的身子不适,便也不必硬撑着,黎王府也算是自家人,不必太过拘礼。   不过,话虽这么说,徐砚琪却是不能当真不去了。她才刚来帝都,若是不去黎王府一遭,传出去了终归不好。何况,她也觉得自己的身子的确没什么大碍。   .   随众人到了黎王府,没想到黎王和黎王妃竟然已经亲自等在了门口。   大家下了马车,朱斐最先奔向了黎王妃朱锦,且一把保住了她:“大姐,斐儿好想你啊。”   黎王妃徐砚琪还是崔玥时虽说见过,但毕竟远在京城,并没有碰过几次面,如今再一见,只觉得和以前大为不同了。   黎王妃和朱窕虽说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二人的长相却是各不相同,黎王妃似柳氏的娇柔和善,端庄娴静,而朱窕则是随了怀宁侯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那份英气。   如今嫁了人的黎王妃似是得到了黎王的滋润,她的脸颊白里透红,眉宇之间洋溢着幸福,本就生的极美。如今更是美到了骨子里。然而她的美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娇弱似柳,反而举手投足间都是皇家贵胄的威严与端庄。   当着众人的面被自己的亲弟弟不顾礼节地抱在怀里,黎王妃却是并不在意,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竟已有些湿润:“阿姐都想死你们了,怎么才来呀。”   朱窕和林氏等人对着黎王和黎王妃行了礼,这才听朱窕回道:“路上遇到了刺客,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黎王妃听说他们遇到刺客,面色顿时一惊:“好端端的怎会有刺客,你们大家可曾受伤?祖母和母亲呢,怎不见她们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黎王妃一脸着急,朱窕忙解释道:“阿姐放心吧,我们大家都没出什么大事,只大嫂和二哥受了点儿轻伤,如今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陛下听闻了我们中途遇刺的事,特让皇后娘娘慰问,所以祖母和母亲进宫去了。”   听罢朱窕的解释,黎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转首看向站在林氏旁边的徐砚琪,眸中带着笑意:“这可是斐儿的新娘子?”   朱斐点头:“阿姐,她叫阿琪。”   黎王妃对着徐砚琪伸出手去:“快过来让我瞧瞧。”   徐砚琪听话地缓缓走近,对着黎王和黎王妃屈膝行礼:“砚琪拜见黎王殿下,拜见黎王妃。”   黎王妃满意地点点头,亲自拉她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你跟斐儿一样唤我阿姐便好。对了,刚刚窕儿说你受了伤,如今伤势如何了,待会儿我让殿下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给你和二弟看看。”   “多谢阿姐惦念,本就伤的极浅,如今已经无甚大碍了。”   瞧着徐砚琪端庄得体的言谈举止,黎王妃心中一阵满意。   “大家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快去屋里坐吧。”一直沉默的黎王突然开口道。   徐砚琪这才抬头去看一直站在黎王妃身旁的黎王殿下,身材修长,相貌儒雅俊秀,看上去很是温和,与黎王妃站在一起,倒真的是一对儿让人羡慕的佳偶璧人。   黎王妃笑道:“瞧我,一高兴倒是给忘了,快进去吧,莫要在外面冻着了。”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随黎王和黎王妃进入王府,一路上朱斐和朱窕拉着黎王妃聊东聊西,姐弟三人许久不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徐砚琪在一旁瞧着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倒是不觉的今日这天气有多寒冷了。   因为事先已见识过怀宁侯府的奢华富丽,如今再瞧黎王府,徐砚琪倒也不觉得太过惊讶了。其实若仔细比较起来,这黎王府虽说好是皇亲贵胄,但与怀宁侯府的府邸比起来却是差了一点儿的。   由此也看瞧得出,先皇在世时对怀宁侯府是何等的恩宠。   或许正是因为之前风头太盛,又有着朝中武将们的拥护和支持,为了使如今这个在位三十余载依然无所作为的圣上安心,老侯爷才不得已远离帝都吧。   进了黎王府的前厅,众人便说起了近一年来的情况,黎王和黎王府问起老夫人和夫人的身体状况也一一作答。   黎王夫妇性子温和,倒是不曾让人感到过于压抑,或有盛气凌人之感,反而有一种同家人闲话家常的平和。谈话时徐砚琪倒是也没觉得太过拘谨,黎王妃问什么,她也不卑不亢地回答,倒是让黎王妃越发觉得这个刚过门的弟妹和她的眼缘。   众人说了会儿话,朱斐吵吵嚷嚷着让黎王带他去看新收藏的什么小玩意儿,好让他解闷儿。   而朱瑞璘则是非要拉着林氏在雪地里滑雪玩儿,众人拗不过他,便一同陪他去院子里滑雪。   黎王府的花园算不上太大,但供朱瑞璘来回滑行的地方还是有的,朱善和林氏一人牵了朱瑞璘的一只小手,朱瑞璘则安静地蹲下.身子,借着父母手的力道徐徐向前滑行。   朱窕瞧着有趣,便也跑上前去凑热闹,一时间玩儿的不亦乐乎。   倒是徐砚琪和黎王妃静静地站在一旁瞧着她们嬉闹。   “你身上还有伤呢,我们还是去屋里坐吧,当心着自己的身子。”黎王妃突然扭头关切地对着徐砚琪道。   徐砚琪笑道:“阿姐不用太过担心,真的已经没什么大碍,现如今都开始愈合了。”   “虽是这样也还是小心些好,走吧,我这人最怕冷了,权当你陪我去屋里聊聊天儿,就让她们自己玩儿吧。”   黎王妃话已至此,徐砚琪自是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于是轻轻颔首:“也好。”   ☆、第46章   回到房内,为了怕徐砚琪冻着,黎王妃又特意让人多备了两盆炭火,二人则围坐在火边随意闲聊。   “你和斐儿大婚时不巧俭儿生了病,连日来高烧不退,我和殿下也是糟心的不行,这才没有去给你们道喜,你可莫要责怪阿姐啊。”   徐砚琪笑了笑:“阿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帝都离清原县路途遥远,小殿下又有病在身,自是不能折腾的了。我怎会责怪阿姐呢?”   黎王妃叹息一声:“那时候啊,可真是把我和殿下两个人急坏了,我与殿下成亲多年,便只得俭儿这一个儿子,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下我们二人可还有个什么趣儿?”   “小殿下得的是什么严重的病吗?”徐砚琪过门后隐隐约约听到过母亲和祖母谈论此事,只知高俭是得了病,如今看黎王妃这表情,怕是还病的不轻呢。   黎王妃面露无奈:“是天花。”   徐砚琪听得一惊:“怎么会……那小殿下现如今怎么样了?”天花这种病难缠得很,她小的时候有个手帕交,便是七岁那年身染天花,久病不治,最后年纪轻轻的便送了命。   听徐砚琪问及,黎王妃欣慰道:“也是他命大,又有宫里医书高明的御医给诊治,终于算是度过了难关,如今倒是好好的,身上也不曾留下什么疤痕。”   徐砚琪这才松了口气:“如此还好,阿姐和殿下这样好的人,想来老天也是不愿狠心夺取你们最宝贵的孩子的。”   二人正说着,却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被奶娘追逐着便跑了进来,径直便扑入了黎王妃的怀里:“母妃,母妃,你快看看俭儿画的画像。”   黎王妃笑呵呵地接过来:“呦,我们俭儿画的这是什么啊,真漂亮。”   高俭嘟着小嘴解释道:“这是我们王府的花园,母妃你看,这是树,上面下了好大的雪。”   听着儿子的解释,黎王妃总算是看明白了,不由笑道:“呦,这树上栖着的是鸟啊。”   “这是喜鹊。”   一旁坐着的徐砚琪也忍不住笑了:“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喜鹊呢?”   听到徐砚琪的声音,高俭好奇地看过去,明亮璀璨的双眸随了朱家人的凤眼,很是漂亮。   看到高俭的注视,徐砚琪眯着眼睛笑道:“俭儿知道我是谁吗?”   高俭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母亲,又重新看向徐砚琪,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无辜。   黎王妃笑着介绍:“俭儿,这是舅母,快去向你舅母问安。”   高俭乖巧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俭儿给舅母请安。”   徐砚琪笑着捏了捏高俭因为刚刚奔跑而显得粉嘟嘟的小脸:“俭儿真乖。”   “你是大舅舅的新娘子吗?母亲说今天大舅舅会带了漂亮的舅母来找俭儿玩儿。”   看高俭丝毫不认生地主动跟自己聊天,徐砚琪笑道:“是啊。”   “大舅母长得真好看。”高俭由衷地夸赞道,还未等徐砚琪答话,他却又飞快跑到黎王妃怀里,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不过,俭儿觉得还是母亲最漂亮。”   这话引来徐砚琪和黎王妃一阵笑闹声,黎王妃将自己的儿子抱起放在大腿上,颔首在他脸颊上小啄一下:“果然是母亲生的,如此护短。”   徐砚琪也是轻笑,这高俭不过六岁,脑子倒是转的挺快,是个有趣的孩子。   “好了,璘儿表弟和你姑姑、二舅舅他们在院子里滑雪呢,俭儿也过去跟他们玩儿好不好?”   “好。”高俭说着从黎王妃怀里下来,跑到了奶娘跟前。   黎王妃对着奶娘吩咐道:“雪天路滑,小心着点儿,莫要摔了跟头。”   “是。”奶娘应了声牵起高俭的手离去了。   “俭儿真是个乖巧又可爱的孩子,阿姐有他陪在身边,想来这日子过得就更舒心了。”   黎王妃眸中带着柔和的笑意:“是啊,他很懂事,倒是让人省不少心思。”说着又看向徐砚琪,“等以后你和阿斐有了孩子,经常带他来王府小住,俭儿也就不寂寞了。”   听到此话,徐砚琪脸上笑容一僵,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看徐砚琪的表情,黎王妃顿时心中了然了。不曾想,这二人成亲了这么久竟是还没圆房?却不知他这弟弟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既然人都娶进门了……   想到此处,黎王妃心中一叹,就斐儿如今这情况……也不知母亲何时才能报上孙子了。   看徐砚琪面色不自然,黎王妃忙转移了话题:“崔岚的事父亲来京时倒是对我提过一些,真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到害人性命的地步,以前倒真是小瞧了她。想来,就崔岚那处处树敌的性子,你刚进门的时候没少受她的气吧。”   徐砚琪道:“我有祖母和母亲护着,又哪里会受了委屈?不过崔岚落了今日的下场,也是她自作自受了。”   黎王妃点头:“说起来,那崔玥也是个可怜的,到最后竟然被自己的亲妹妹给耍的团团转,甚至还赔上自己的性命。”   徐砚琪神色微滞,倒也没说什么,只轻轻点头:“是啊。”   对于徐砚琪的异样,黎王妃只当她也在为崔玥惋惜,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又转了话题问道:“在朱家,斐儿对你可还好?”   徐砚琪轻轻点头:“夫君待我极好,以前崔岚没事找事时,夫君还为我出头呢。”   黎王妃听罢笑了笑:“也是,斐儿除了人有些呆傻以外,性子倒还不错,他很单纯,打定了注意对谁好便一定会一心一意的。你们俩在一起,我瞧着倒也般配。”   徐砚琪轻轻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嫁给阿斐这样的也挺好,他有时候很体贴,又很有趣,重要的是,只要谁欺负了我,他一定会替我还回去。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看来如今的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作为一个女人,想要的其实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徐砚琪脸上没有丝毫觉得委屈,倒真如她所说的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黎王妃对徐砚琪的好感又增加了许多:“看来,斐儿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气了。相信阿姐,你们以后一定会白头偕老,让天下人都羡慕的。”   徐砚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没有接话。   见徐砚琪并没有听明白自己话中深意,黎王妃垂首看了看炉里窜起的火苗,陷入了沉思。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在黎王府用罢了午膳,徐砚琪和朱斐众人便一同回了怀宁侯府。   刚回到暗音阁,柳氏便亲自来探望,徐砚琪惊得亲自出来相迎:“这么冷的天,母亲怎么亲自跑来了,有什么事唤儿媳前去便是了。”   柳氏由徐砚琪扶着走进屋内:“你为了斐儿才受得伤,我来瞧瞧你也是应当的。今日在宫里,皇后娘娘听闻你和善儿受了伤,特意赐了上好的伤药,我便趁机给你送过来了。”   “皇后娘娘有心了,不过让母亲亲自来送一趟,让儿媳如何过意的去。”   柳氏笑着拍了拍徐砚琪的手:“你呀,只要好好把自己的伤养好便是孝敬我了。来,给我看看你的伤,顺便帮你上药。”   徐砚琪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不必麻烦母亲了,待会儿我让兮然帮我上药便好了。”   柳氏佯装生气地道:“听话,你肩上的伤口也不知怎么样了,你祖母心里也惦念着呢,特意吩咐我亲自来瞧瞧,也省的你怕我们担心刻意隐瞒。”   徐砚琪看拗不过,便也只好点头应下。   二人走来火炉旁坐下,柳氏小心翼翼地帮徐砚琪褪去右肩上的衣服,看着那尚未愈合的刀疤,柳氏一阵心疼:“真是个傻孩子,怎么能拿命去拼呢。”   徐砚琪笑了笑:“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希望夫君出什么事。不过还好,只是被划了一道,命还在呢。而且,我总觉得那个黑衣人的武艺平平,倒是不像个杀手。”   “怎么会这么想呢?”   “当时的情况母亲应该也知道,那些真正的杀手在被抓之前都会服毒自尽,可见其纪律严明,是受过训练和教育的组织。再细想那个砍了我一刀的男人,他在被朱清一脚踢开后却是慌乱地逃走,丝毫不管其他人的死活。看样子,倒像是个雇主。”   柳氏点了点头:“你分析的倒是很对,只是那身影陌生的很,也不像是侯府中人,实在不知会是谁。”   柳氏帮徐砚琪上了药,又帮她将衣服重新穿好,徐砚琪这才又道:“祖母还认为这件事是三弟所为吗?”   ☆、第47章   柳氏叹息一声:“你祖母说的也没错,如今斐儿和善儿都在,而刺客的目标又正是他们二人,很难不让人怀疑到霆儿的身上来。除了他,谁还会有这样的动机呢?”   徐砚琪面色一惊:“母亲的意思是说朱霆是为了世子之位吗?”若当真如此,的确不无可能。   柳氏道:“朱家的许多事你才刚过门,还并未了解,对霆儿的性子也不清楚,想当初你祖父在世时,对崔家很是照顾,尤其喜欢崔玥那姑娘,他便为了讨好你祖父故意接近崔玥,甚至引诱的崔玥同斐儿退了亲。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呀,便已有了如此城府。”   徐砚琪心里咯噔了一下,朱霆接近她原来是为了讨老侯爷的欢心吗?如今听了母亲的话再细想以前的事,的确,朱霆在同她在一起时经常出神,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或许,他一直都是拿她当棋子的吧。   怪不得,崔岚稍稍耍一下手段他便放手了,看来是老侯爷不在了,他也再无须她这颗棋子里吧。   她以前一直以为,不管她和朱霆因何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但以前的感情总是真的。不过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自己傻而已。   “那这崔玥也真是够笨的,连人家对她是否真心都不知道,就傻乎乎的为了那么个男人丧了命,也失了夫君这样真心对她好的人。”徐砚琪忍不住对以前的自己冷嘲热讽一番。   不过,这样的事情若放在以前她应该会为此伤心难过,甚至绝望。但如今听来,却是平静了许多。看来,许多事情当真是可以放下的。如今她有了阿斐,朱霆的真心与否又有多少重要?只要如今的朱斐是真心待她……只是,阿斐会是真心吗?   不知为何,想到傻乎乎的朱斐,再想起之前的那场梦境,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氏看她一脸为朱斐不平的样子,心中欣慰:“说及崔玥的事,我也曾为此事埋怨过,不过其实那姑娘也是可怜的。一个不过十多岁,尚未经事的姑娘家,哪里懂得那些弯弯绕绕,心思再是单纯不过了,霆儿稍微表露些真情她便会动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倒把自己给害了。毁在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手里,那姑娘在天有灵,又岂会高兴?”   徐砚琪心里一阵叹息:是啊,那个时候,她的确是什么也不曾想过,她与朱霆也算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只知道朱霆对她好,还口口声声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样一个深情的男子,任谁见了不会心动?   或许,正是经历过一场痛彻心扉的体会,她才能如此平静地面对如今这一切,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想到如今的朱斐,徐砚琪微微一笑,一颗心倒是化开了不少愁绪。   “对了,母亲,那日祖母说不希望朱霆将来像叔父那样,这话究竟是何意呢?叔父难道不是因为救父亲才去世的吗?”徐砚琪耐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柳氏的神色变了变,沉默片刻才道:“这件事,一直都是我们侯府的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如今你问起,倒也不妨告诉你。侯府人心复杂,凡事留个心眼儿也好。”   徐砚琪轻轻点了点头,认真倾听着。   “你的祖父,也就是故去的老侯爷曾经随着先皇南征北战,后来天下大定,娶了一起在沙场同生共死的殷氏,便是如今你的祖母朱老夫人。   他们二人很是恩爱,老侯爷一生不曾纳过一个妾室。他们二人一共便生了你父亲和你叔父两个孩子,老侯爷高兴的不行,一直视若珍宝。只是,世子之位便只有一个,立嫡立长,毫无悬念的落在了你父亲的身上。”   “你叔父自幼聪慧过人,当时被誉为帝都里的第一才子。许是被外面的那些人追捧惯了,他觉得世子之位无论如何都该落在他的头上。然而,他却不曾料到老侯爷竟在你父亲刚刚及冠之时便向陛下请了世子封号。他知道此事后觉得你祖父不公,大闹了一场,带着妻儿搬出府去住。”   “后来西北蛮夷侵袭,圣上下旨让你父亲和叔父二人共同退敌,你叔父在一场战役中被蛮夷俘虏,侯爷救弟心切,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不料中了敌人的埋伏,险些丧命,最后也没将你叔父救回来。   不过后来你叔父却又突然之间带着一身伤逃了出来,侯爷见他归来自是高兴,对这个亲弟弟丝毫没有防备之心。”   “谁料想,他竟然会与外敌里外勾结,将重要的情报传递给敌军,只为借敌军之手除掉侯爷,他的亲兄长。因为他的背叛,你父亲在一次与敌军对战中险些丧命,而带出去的将士也伤亡惨重。“   “你叔父的行为激起了将士们心中的怒火,为平民愤,最后只得将你叔父按军法处置,当着诸位将士的面斩首示众。回到帝都后,为了顾及侯府的名声,这才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徐砚琪心里一惊:“原来叔父并非是为救父亲而牺牲的。那……后来呢?祖母对朱霆的冷淡便是因为叔父吗?”   柳氏接着道:“你叔父临终前对你父亲下了诅咒,说即便他今日死了,他日他的儿子也必会为他报仇,他今日的死,他日定当让整个怀宁侯府为之陪葬。你也知道,你祖母是个相信鬼神之说的人,对于这种临死之前的诅咒更是忌讳的紧。所以这件事便终成了解不开的疙瘩,横在你祖母和霆儿中间。”   怪不得,徐砚琪不由一阵唏嘘。虽说祖母这般有些迷信了,不过叔父临死前这般诅咒一个人,终归是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的。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位从未谋面的叔父内心有些扭曲了呢?他说那样的话,就不怕怀宁侯为了自保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吗?   不过,怀宁侯的所为倒是让徐砚琪觉得佩服,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下了如此狠辣的诅咒,他却依然将朱霆视如己出,甚至告诉朱霆他的父亲是位英雄。这样的父亲,在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做得到?   “父亲和叔父怎么也是亲兄弟,叔父怎会做出如此毒辣的事情来,难道仅仅因为祖父没有将世子之位给他吗?”徐砚琪继续问。   “后来你祖父暗中也调查了此事,这件事怕是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脱不了干系。你叔父在世时与当时的太子走的极近,太子又一直忌惮着朱家的功绩,他若想搞垮朱家,从你叔父那里下手挑拨和你父亲兄弟二人的关系也是不无可能的。   一直以来,我们朱家是当今圣上一心想要去除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我们朱家表面上显赫富贵,却也早已是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   “那朱霆呢,他真的会像我叔父那般为了世子之位同阿斐互相残杀吗?”徐砚琪只要一想到朱霆可能是那般阴毒的人就忍不住一阵寒颤。   柳氏叹息一声:“自你叔父走了以后,你婶婶也跟着殁了,霆儿这孩子自幼无父无母的,虽说是我养在身边,却总不怎么跟我亲近,性子也总是闷闷的,让人不知道想些什么,不过,那时候的他性子却是很乖巧的。”   “直到那一年,他同斐儿一起去外面刷顽,结果却遭人追杀,两人四处奔逃,天又下了大雨,斐儿回来的时候浑身发着高烧,这一烧便是整整三日,烧退了便是如今的这幅模样了。而霆儿也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你祖母这才又想到了你叔父生前的诅咒,生怕真的应了他临终前的话,这才对霆儿转变了态度。”   徐砚琪心中暗惊:“祖母是怀疑那些杀手与朱霆有关?可是那时候他应该只有□□岁,又如何有那么大的能耐?或许……他也是因为害怕才转了性子?”   柳氏摇了摇头:“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这些年他一直心事重重的,因为他父亲的事,侯爷也尽量弥补他,可也一直在担心他哪一天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因,找我们报仇,到最后真的应验了你叔父当日的话,闹得朱家满门不得安生。”   听完了朱霆父亲的故事,徐砚琪不由觉得感叹,这侯府果真如母亲所说的,水怕是还深着呢。又和朝廷有着密切的关联,还不知这其中究竟藏了多少的阴谋诡计呢。若圣上还是太子时便对朱家起了铲除之心,如今纵使朱家远离朝堂,怕也预测不到最后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若朱霆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将其父亲的事情说出来,难保不会对怀宁侯怀恨在心,到时候又是一场骨肉相残的悲剧。   只希望,她如今想到的这些都只是自己想多了才好,否则,这当今天子的手段就真的令人发指了。   ☆、第48章   大雪过后天渐渐晴朗开来,不过一日有余那堆积在地上的雪便已被天上的太阳化作一滩水,在逐渐蒸发。   黎王妃的寿辰还未至,徐砚琪在帝都倒也很是清闲,每日里和在清原县没什么两样。   至于朱斐,许是长久不来帝都过于兴奋的缘故吧,整日里不着家,天天往黎王府里面跑,有时候甚至连晚上都不回侯府。不过黎王妃毕竟是朱斐的亲姐姐,老夫人和夫人他们便也不担心。如此一来,这暗音阁便只剩下徐砚琪一人了。   这一日,徐砚琪似往常一样独自坐在阁楼的火炉旁细细雕琢着一块璞玉,朱窕却突然跑了进来:“大嫂嫂,帝都的夜景可热闹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徐砚琪还未开口搭话,朱窕的目光却又落在了徐砚琪手中的玉上:“诶,这是红玉啊,好漂亮,大嫂嫂这是在做什么?”在清原县时朱窕便经常找徐砚琪玩儿,所以看到徐砚琪会雕琢这些个玩意儿也不觉得稀奇。   “我在地摊儿上买来的,这红玉看上去色泽黯淡,不怎么引人注意,我便买了回来,心想着若是能雕出个花样来,定会比原来好看。“   朱窕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点头道:“看样子大嫂是打算雕只蝴蝶吗?这翅膀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说罢又转首看向徐砚琪,一脸期待地道,“大嫂嫂做完了送给我好不好?”   徐砚琪笑着问点头:“好啊,你若喜欢到时候便送你了。”   朱窕笑嘻嘻地拽住徐砚琪的胳膊撒娇:“大嫂,你怎么这么大方,我问你要什么你都给。”   徐砚琪道:“我雕琢这些个玩意儿不过是享受动手过程中的乐趣,如果辛辛苦苦雕好的东西有人喜欢,我自然是高兴的。”   朱窕笑道:“喜欢,当然喜欢了,我发现大嫂做的东西比一些铺子里做的都漂亮。芷巧不是说大嫂才学了没几个月吗,果然有天赋。看来教你的那位师傅定然是位高人,有机会真想见一见。”   徐砚琪神色变了变,随之笑道:“他呀,整日里到处游走,连我都不常见到呢。你想见,怕是没机会了。”   朱窕撇了撇嘴:“不急不急,等你的那位高人师傅什么时候来找你了,你引我认识一下不就好了吗,没准儿那师傅瞧我是个有天赋的,收我为徒也说不定啊。”朱窕嘴上说着,想到自己哪一天也这般厉害,脸上也有了笑意。   徐砚琪无奈的摇头:“就你这懒惰的性子,我在家里时不也教过你几日,什么都还没学会你就吵吵着不学了,这会儿子倒是又想起拜师来了。”   朱窕被说得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大嫂就不能夸我点儿好嘛。不过话又说回来,祖母和母亲也总说我做事情只三分钟热度,唯一坚持下来的便是练功了。小时候我跟着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随父亲练武,除了大哥以外,二哥、三哥都不是我的对手呢。不过后来大哥生了病,便再没有练过了,反倒是三哥对习武愈加勤奋起来,如今也是相当厉害,成为了我们朱家的翘楚。”   徐砚琪笑道:“你对习武这般感兴趣,不如在帝都里摆个擂台比武招亲好了,也许真能寻到一个能治得住你的良人,如此岂不美满?”   “这个我的确有想过,不过后来再想想,这么把自己的幸福交出去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万一把我打败的人是个丑八怪,那我岂不是也要嫁?哎呀,想想就好可怕。”   朱窕说完,一拍脑袋惊道:“对了,你瞧我,都快忘了来找你做什么了,我们今晚去夜市上玩儿吧,常待在家里好闷的。”   “出去?”徐砚琪面露犹豫,“大晚上的,只怕祖母和母亲不会答应吧,何况我们对帝都也不熟。”   “不会,不是有我保护你的吗,怎么,大嫂还不相信我的功夫?”朱窕说着拍了拍胸脯,一脸豪爽之气。   徐砚琪见她如此,又是忍不住想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你还是问一下祖母和母亲的意见比较好,莫要不吭声便跑出去惹得她们担心。”   ‘“大嫂就放心吧,我早就跟祖母和母亲说过了,她们说你来帝都也一段日子了还不曾出去过,让我带你出去转转也好。到时候我们带了二嫂和璘儿一起好好玩玩儿。”   看朱窕很有兴致的样子,徐砚琪自己也觉得心里痒痒,第一次来帝都,她早就想找个机会出去看看了,不过她毕竟已经嫁了人,怎能说出去就出去,如今既然朱窕替自己办到了,那自是急忙点头答应。   .   帝都不愧是天子脚下,纵使到了晚上也是一片繁荣昌盛,热闹非凡。   如今虽已入了冬,但出门的人却仍是不在少数,夜市的大街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将整条街都照的泛着柔和的光晕,皎洁的月华挥洒下来,映衬的整个世界都染了层朦胧的色彩。   帝都的夜市很大,据朱窕说从头到尾连起来有一个清原县那么大,清原县虽说不过是个小城,但徐砚琪自幼便没有出去过,所以当听说帝都不过一片夜市的土地都抵得过一个清原县的县城时,还是吓了一跳。   不过仔细想来也是,这帝都毕竟是皇城,什么西域、南疆等国家也会有许多人来此,或是常年居住此地,或是前来游玩,随着人数的扩张,土地自然也就随之加大了。   朱瑞璘也是不常见到如今这繁华热闹的景象的,从一出怀宁侯府就欢呼雀跃的像只小鸟一样拉着林氏的手四处飞奔,一脸的快乐。连徐砚琪和朱窕都忍不住被他感染到,脸上的笑意从未消逝。   朱瑞璘一手拿了一只烟花棒高兴地画着圈圈,徐砚琪、朱窕和林氏三人则是并肩走在街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寻视着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早就听说帝都繁华,不过也都只是听说而已,如今亲眼看到我还当真被震撼到了,如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若是在我们清原县,大家怕是早早地关了门躲在炕上暖和,谁还会跑出来玩儿啊。若是不出来,真的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帝都里的夜色竟然是这样的美。”   听了徐砚琪的赞叹,朱窕道:“大嫂如今这么说,那是没见过帝都真正过节的时候,可是比今晚这样的景象热闹好几倍呢。以前给阿姐过了寿之后我总是会和大哥在帝都多留几日,直到过了元宵佳节才会回去。如今大嫂难得来一回,我看不如也多留几日见识一下帝都真正的繁华景象。”   徐砚琪笑了笑没有说话,能留在这里看看固然是好,不过她毕竟是媳妇不是女儿,凡事又岂是自己做的了主的?   这时,一直自己玩乐的朱瑞璘却突然拉着林氏的手晃道:“母亲,我肚子疼,想要上茅房。”   “哎呀,怎么这时候肚子疼啊。”林氏听了也有些着急,这地方都是人,却也不曾见哪里有茅房。   朱窕对着林氏指了指前面:“二嫂,我记得前面好像有一片地方没什么人在,璘儿不过是个孩子,不如就到那儿先解决一下吧,小孩子怕是也憋不住。”   林氏点了点头:“也好,那你们就先在这边玩着,我自己带他过去便好了。这孩子平日里都没个时辰,也省的你们跟着过去等的着急。”   “也好,那我们便在这边等着,不会跑远的,二嫂记得一会儿过来找我们。”朱窕道。   林氏应了声,拉着急得脸颊通红的朱瑞璘匆匆向前去了。   今日出门三人都不曾带下人,如今林氏和朱瑞璘一走便只剩下徐砚琪和朱窕二人,因为怕林氏回来后找不到二人,她们也没敢走远,只是在周边随意的转着。   “大嫂,你快看那儿,有个卖首饰的小摊儿,我们去看看吧。”朱窕突然兴奋地拉着徐砚琪的手上前去。   买首饰的小贩看徐砚琪和朱窕都穿着不凡,心里自是乐开了花,笑呵呵地招呼着:“两位看看喜欢什么随便选,若是买的多了,还可以便宜一些。”   朱窕瞧了瞧摊位上摆着的首饰,撇了撇嘴附在徐砚琪耳边轻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些东西还没有大嫂做的好看呢,看来帝都的东西也未必全是好东西。”   徐砚琪笑着道:“好东西自然也是有的,有一家如意铺子我前两日去看过,里面的首饰做得极为精巧细致,有些雕工还很是繁琐,就我这样的新手怕是还做不来呢。你若再恭维我,可是要把我夸到天上,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朱窕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这也是真心觉得大嫂做的东西好嘛。不过那如意铺子我倒是也听说过,据说是整个帝都最受欢迎的一家店了,那铺子的东家也是个迷,很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不过据传言这位东家不止做珠宝这一门生意,还开酒楼、茶肆、衣铺、药铺什么的,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做的,是个很有钱的主。在这帝都里,连权贵都要礼让他三分。”   那摆摊儿的小贩原本看到二人还以为可以打捞一把,却不料这二人却站在自家的摊位前谈起如意铺子的事来了,顿时起了火气:“我说你们到底买不买啊,不买赶紧走,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朱窕对着那怒气冲冲的小贩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屑的挽住徐砚琪的胳膊:“走就走,本小姐还不愿意在这儿待呢。”   拉着徐砚琪离开了小摊旁,两人又随意闲逛了一会儿,却是仍不见林氏和朱瑞璘回来,徐砚琪不由有些急了:“映月和璘儿怎的还不见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49章 一更   看徐砚琪面露忧色,朱窕忙安慰道:“不会的,这帝都的治安应该还是不错的,二嫂和璘儿怎会出事呢。大嫂别急,肯定会回来的。”   徐砚琪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是有些担心,不如我们去看看她们吧,瞧不到她们我也没心思再转了。”   朱窕只好点头:“那好吧,我们到前面去找找她们。”   二人随着林氏和朱瑞琳刚刚离去的方向一路寻去,过了一座小桥,再向西走上一段路便是一片鲜有人烟之地,四周栽种着树木,如今虽已没了繁茂的枝叶,却也遮了不少的月光,显得有些阴暗。”   二人对着空旷的附近唤了几声,便听到左前方林氏回应道:“我们在这儿呢,璘儿怕是要再等一会儿,不如你们先去别处玩会儿,我到时候再找你们。”   徐砚琪和朱窕听到声儿顿时松了口气,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徐砚琪道:“你不必顾着我们了,这里这么黑,你和璘儿在这儿怕是也害怕,我们就在这附近陪你。”   林氏听了这话心里一暖,这地方却是渗得慌,如今她们二人竟主动过来陪自己,林氏不由觉得感动。   徐砚琪瞧了瞧蹲在地上的朱瑞璘面露忧色:“璘儿怎会这么久,莫不是吃坏了肚子?”刚刚在街上玩儿的兴奋,也确实让他吃了不少东西。   林氏道:“一直嚷嚷着肚子疼,等过一会儿咱们回去请了郎中给他看看。”   正说着,那边朱瑞璘开了口:“母亲,我好了。”   “来了来了,快别动,小心踩到脚底上!”林氏说着急忙跑了过去。   看林氏对朱瑞璘如此真诚,徐砚琪一阵感叹,都说继室难为,但林氏对朱善前妻所生的儿子也算是极为不错的了。   徐砚琪正想着,却听朱窕突然对着一片空旷吆喝了一声:“什么人?”   “怎么了?”徐砚琪急忙上前拉住她问道。   “我刚刚看到有个人影闪过。”朱窕刚说完,又是一声惊呼,“在那儿呢!”   言罢飞快地便奔了过去,徐砚琪急得在后面追她:“阿窕,你干嘛呢,快回来!”   朱窕在一棵合欢树下停了下来,看着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频频蹙眉。   “阿窕,怎么了?”此时徐砚琪也已经赶了过来,看到树下的人影时吓得险些尖叫出声:“这……这怎么……”   只见那黑衣人有气无力地靠在树干上,背部插了一支断了的箭,如今正不断地向外淌着鲜血。   那人身材修长高大,脸上带着一具银白色的面具,双目禁闭,有些发黑的双唇因为背部的疼痛微微向下拉,看上去极为痛苦。   “这人瞧着怕是中毒了。”朱窕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细细地研究着,一边说道。   徐砚琪点头,缓缓蹲下身去:“他看上去很痛苦,你跑得快,去帮他请个郎中过来吧。”   朱窕不敢相信地看向徐砚琪:“你都不知道他是谁,干嘛那么好心,你看他这扮相,鬼鬼祟祟的,指不定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万一是个坏人,他醒来后杀了我们可怎么办?”   “可是我瞧着他不像是坏人,无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受伤,我们既然遇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条人命哪。”   听着身边两个女人针对到底该不该救自己这件事一言一语地争论着,黑衣男子拼力睁开眼睛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徐砚琪,今日的月亮难得如此敞亮。溶溶的月华打在她的脸上,美得清丽脱俗,不染纤尘。   最终,这场争论以朱窕的失败而告终,朱窕无奈地瞧了徐砚琪和黑衣人一眼:“好吧,量他如今这副样子也伤不了你,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   朱窕走后,徐砚琪这才低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这一看却顿时愣住。   刚刚她只顾着同朱窕争论,根本顾不得许多,如今这一低头,却不知这人竟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看样子应是盯了许久。   徐砚琪心头微跳,急忙移开视线,但一颗心却仍是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会撞上徐砚琪目光,神色微滞,匆忙移开视线:“多谢这位夫人出手相助,若我有幸活下来,定不忘夫人恩情。”   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些许嘶哑,如今受了伤听起来格外虚弱,但却是不可否认的好听。   徐砚琪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才能快些好起来。”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渐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没有了刚刚那灼热的目光,徐砚琪这才敢将眼神再次移向那男人,这一看,她不由的蹙了蹙秀眉。   不知为何,刚刚男人的声音她听起来异常陌生,但如今看着他的身形却又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熟悉,似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只是她如今是第一次来帝都,这男子的口音听起来应该也是常年居住在帝都的,她又怎会认得呢?   徐砚琪这般想着扭头仔细审视着身旁的男子,却见那人如今双眸轻合,紧抿的双唇泛着白皙,其他部位则被那银色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心上一动,犹豫着屏住了呼吸,缓缓伸出手去,企图摘下他脸上那具银白色的面具。   然而她的手还未来得及触碰,男子的双眸却突然睁开,静静地望着她,神色复杂,却又平静的不见波澜。   徐砚琪一阵心虚,匆忙收回了手。   她尴尬地别过头去,脸颊红的发烫,说话也变得不自然起来:“那个,你还好吧?”   黑衣人依旧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打算。   瑟瑟寒风吹拂,徐砚琪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心道,这人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让人觉得害怕,若是安然无恙,还不把她碾碎了连跟骨头都不剩?   “主子!”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冷中又透着恭敬的呼唤。   徐砚琪回头一看,竟又无端冒出一个黑衣人来,看来他口中的主子便是身旁这位受了伤的男子了。   那男人强撑着站起身,黑衣人见了急忙上来扶住,看到男人的脸色和后背上的伤面色大惊:“主子,您中毒了?”   “无碍的,先带我回去。”   “是。”黑衣人应了声,扶着男人向前走。突然,男人脚下的步子顿住,转首向着呆呆立在原地的徐砚琪望过来,眸中一丝波光流转,终是没有再开口,径直离去。   徐砚琪站在合欢树下,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虽然受了重伤,但后背依然英挺坚毅,她只觉得脑海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与眼前这背影重叠在了一起,当她拼命想要忆起脑海中的背影是何人时,却又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徐砚琪静静地立了一会儿,朱窕终于拉了一位不惑之年的大夫飞奔过来。那大夫本就穿得厚实,如今这一跑整个身子都是沉的,早已累的够呛,可奈何这位姑奶奶丝毫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终于到了地方,朱窕这才松开手放那大夫自由。   徐砚琪看着气喘吁吁的大夫和依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朱窕无奈的摇摇头:“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朱窕声音徒然一抬,“那么重的伤怎么说走就走了?”   “有人来把他接走了。”   “哦。”朱窕点了点头,“走了就走了呗,也省的我们瞎操心了,只是害的姑奶奶我白跑了一趟。”   那大夫更是听得一阵头痛:“合着我差点被你给累死,最后还什么也没捞着?你刚刚可说了,我若给那人看病你给我三两银子,如今人不在了我这辛苦费谁出?”   朱窕双手掐腰与那大夫争执起来:“喂,你刚刚也说了,我承诺的是你若给那人治病我给你三两银子,可如今你连个脉都没把就想坑我三两银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大夫气的胡子都抖动了起来。   徐砚琪见二人如此忙道:“快别吵了,璘儿不是肚子不舒服吗,便请大夫给他看看吧。”徐砚琪说到此处,突然惊呼一声,“哎呀,怎么把映月和璘儿给忘了,这都大半天了,她们俩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办?”   朱窕这也才清醒过来,她刚刚看到黑衣人只顾着追过来,倒是把璘儿这事给忘了。   “我们快回去找找看,没准儿还在呢。”朱窕说完拉着徐砚琪便往回跑。   两人四处查找一遍,除了空旷的土地哪里还有林氏和朱瑞璘的影子。徐砚琪和朱窕不由心急起来,若是林氏找不到她们二人自己先回去了还好,刚刚有黑衣人在此,可莫要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正想着,却见前方火把通明,似是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   “小姐,大少奶奶,你们在哪儿呢?”   听清了他们的呼唤,朱窕放下心来:“是郑管家的声音!”说罢又对着一群人挥手,“我们在这儿呢!”   ☆、第50章 二更   郑管家听到朱窕的声音急忙带人迎了上来:“哎呀,小姐和大少奶奶怎么跑这么个地方,可担心死老奴了,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朱窕和徐砚琪被问的一头雾水:“我们没事啊,你们怎么找来了?”   “是二少奶奶,他和小少爷回家后说找不到你们,隐隐约约好似听到你们去追什么人了。老夫人听罢吓得不轻,怕你们有危险,这才派老奴出来寻你们。”郑管家解释道。   朱窕和徐砚琪听罢也是松了一口气,朱窕道:“我们还以为二嫂和璘儿跑哪里去了呢,既是已经回了,那也便放心了。刚刚有黑衣人突然冒出来,我这才追了上去,不过那人已经走了,并没有伤害我们。”   “如此还好,大少奶奶和小姐快跟老奴回去吧,刚刚可把老夫人给担心坏了。”   徐砚琪道:“顺便把这大夫也带上吧,璘儿肚子疼,正好可以给他看看。”   郑管家道:“侯爷已经命人请过大夫了。”   徐砚琪又道:“那也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还是把诊费出了吧。”徐砚琪说着从荷包里取了碎银子出来递过去,“麻烦您了。”   那大夫笑呵呵的接过碎银,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这种事儿越多越好。还是这位少奶奶明事理。”   朱窕对着大夫翻了翻白眼,也不理他,直接挽了徐砚琪的胳膊:“大嫂,我们快回去吧。”   .   回到侯府,徐砚琪和朱窕二人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一听说孙女和孙媳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拉着徐砚琪和朱窕的手好一阵的嘘寒问暖。   “今后可莫要再做这等危险之事了,两个姑娘家,见到陌生的黑衣人不说躲得远远的,反倒是紧跟着凑上去,今日这是没事,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好?”   朱窕撒娇地将头埋在老夫人的腿上:“祖母,我们都知道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若我说,就是大嫂太好心,见人受伤还想着给人请大夫,谁知道人家不领情,我千辛万苦的请来了大夫,那人竟然已经走了,你说气不气人,真是可惜了那三两白花花的银子了。”   老夫人照着朱窕的屁股轻轻拍了一下:“你这丫头,堂堂侯府里的千金大小姐,谁缺你那三两银子了不成,就这还值得你念叨着,你现在平平安安的,我这老太婆都烧高香了。”   朱窕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瞧瞧,我这不是想逗您开心嘛,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众人看着这祖孙两个拌嘴,都是忍不住直笑。   “你们两个出去玩儿了那么久,怕是也累了,如今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怀宁侯开口说道。   老夫人也笑着点头:“行了,都快回去歇着,跑了这么久,肯定都倦了。对了,刚刚黎王府里捎了话过来,说斐儿在王府里玩闹不小心着了凉,如今这来来回回的跑吹了风怕不好,便让他先暂时住在王府里几日,等身体好些了再去接他回来。”   “夫君病了?”徐砚琪眉头微蹙,急忙便起了身,“那我去看看他。”   看徐砚琪脸上的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老夫人很是欣慰,忙拉了她的手道:“天色已晚,便不要再跑一趟了,你阿姐亲自过来说了此事,不过是小小的风寒,歇上两日便无碍了,你若当真放心不下,便明日再去看看他。如今大晚上的急急忙忙跑过去,岂不是让黎王夫妇觉得他们照顾不周?”   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徐砚琪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轻轻点头:“孙儿知道了。”   .   回到暗音阁,没有朱斐在,徐砚琪顿觉整个院子都冷清了许多。   兮然早就听说老夫人派了郑管家带人去寻少奶奶和小姐,心里担心的不行,如今看自家少奶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高兴的迎了上去:“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早知道奴婢就该跟着少奶奶出去的。”   徐砚琪笑道:“我没事,不过是中途出了些状况而已,不必那么担心。”   进了屋,兮然帮徐砚琪褪去外面披着的大氅:“少奶奶快先到炭火边暖暖身子吧,奴婢去帮您打洗漱的热水来。”   徐砚琪点了点头,任由兮然扶着在炉火边坐下。   兮然打了水来帮徐砚琪洗漱,之后看她一脸的倦意,便提醒她早早地歇着。   徐砚琪躺在榻上,却是有些难以入眠,那银色面具下的双眼眸总是不经意间在脑海中浮现,那股熟悉之感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越发强烈了。   她静静地闭上眼睛,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过一个初次相遇的男子,她怎会有这么多的情绪呢?可越是这样,那最后离去的背影便愈发清晰的印刻在脑海,她甚至觉得如今他便躲在这黑暗处静静地凝望她。   又闭目思索一会儿,突然那面具下的面容竟和自己身边的一个人渐渐重叠在了一起,她惊得猛然坐起:“朱斐?”   话已出口,连徐砚琪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莫非是自己猜错了?   只是,自朱斐来了帝都,她还的确很少见他了,他真的是贪玩儿还是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而今晚那黑衣人刚受了伤,朱斐便恰巧染了风寒,在黎王府里小住,这一切当真是巧合吗?   何况,如今再仔细一想,她觉得那身形熟悉,可不就是觉得与朱斐身形体态相似吗?   唯一不同的,怕也就是那眼睛了,朱斐的眼睛是清澈的,像一汪清泉,而那人的眼睛,则是像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潭。这样两双没有丝毫相同之处的眼睛,真的会是同一个主人吗?   若当真如此,那朱斐又因何这般?假装痴痴傻傻的这么些年,即便不是傻子怕是也被自己的逼疯了,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徐砚琪越想越觉得内心不能平静了,若那人真的是朱斐……徐砚琪瞬间想到他背后插着的一支利箭,还有那往外渗着鲜血的伤口,以及因为中毒而有些发黑的唇,她的心慌乱的有些难以自持,急急忙忙对着在外室守夜的兮然唤道:“兮然,兮然!”   兮然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家少奶奶叫的急,吓得掀开绒毯跑下软榻,急急忙忙的便奔了进去:“少奶奶,怎么了?”   兮然进去时见徐砚琪心神不宁的坐在榻上,大冷的冬天,额角竟然渗出了些许汗珠来,忙倒了茶水递过去:“少奶奶这是做恶梦了?”   徐砚琪此刻哪还有心情喝水,看见兮然便急急忙忙的问着:“朱清呢,快让朱清来见我。”   兮然被搞得一头雾水:“少奶奶,如今夜已经深了,这时候找朱清做什么?何况大少爷不在家,这若是给人知道了……怕是对少奶奶的名誉有损啊。”   徐砚琪心里急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上听这些,急道:“你快把他叫进来,我有急事找他!”   兮然还从未见徐砚琪这样过,自是吓得不敢多言,忙道:“是,少奶奶息怒,奴婢这就去找了朱清过来。”   见兮然跑出去,徐砚琪这才掀开被褥穿衣下了榻。   不多时,兮然便寻了朱清进了暗音阁,毕竟如今是深夜,男子闯入主子的寝房多有不便,兮然便只让他在外室等候,自己则进了内室去唤徐砚琪。   徐砚琪再次出来时,已经没了刚刚的失态,面色从容地在一边的湘妃椅上坐下。   朱清对着徐砚琪行了礼,这才出声询问:“不知少奶奶深夜唤朱清前来所为何事。”   徐砚琪伸手抚了抚眉心,轻轻吐纳一口热气,这才说道:“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今晚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听说大少爷染了风寒,虽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可我这心里终究是有些难安。他如今本就生了病,若是睡觉再不老实怕是又更严重了。我知你功夫不错,所以想让你偷偷潜入黎王府替我看一看大少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如此也好叫我安心。”   朱清面无表情地回道:“既如此,小的便去黎王府走一遭,不过少奶奶也不必过于有心了,想来应该不会有大恙的。”   徐砚琪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毕竟看到了才安心不是。祖母说我们深更半夜前去探望怕是不妥,所以你便悄悄进去看一眼就好,莫要惊动了黎王殿下和王妃。”   朱清点头:“小的知道了。”   见朱清转身离开,徐砚琪这才叹息一声,心中纠结万分,也不知朱清带回来的会是个什么结果。   兮然上前扶住她道:“少奶奶先去榻上歇一会儿吧,等朱清回来了奴婢再唤您。”   徐砚琪这才轻轻点了点头,任由兮然扶着进了内室。   ☆、第51章   夜色沉寂,冷冷的清风卷起阵阵凉意。   此时已近深夜,黎王府整座府邸却依然灯火通明,好似都还没有入睡。因为处处透着光亮,故而西北角那最幽静的一处院落倒显得不那般显眼了。   朱斐只着了一件白色内衫静静地趴在床榻之上,背部的血迹隐隐可现,他的脸色也苍白的没了以往的红润。   此时,他正透过那半掩的窗牖向外望去,一轮明月映入眼帘,他的眼神中没了之前的稚嫩与傻气,取而代之的是不曾有过的睿智与深邃,漆黑的双目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过去时无端端地生出些寒意来。   黎王妃则是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双水眸剪影透着心疼。   黎王站在自己的王妃身后,望着朱斐苍白的脸色叹息一声:“早知会是今日这般,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你亲自前去,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倒叫你姐姐担心了。”   朱斐回过神来,抬头看了黎王一眼:“姐夫无须自责,郑相府向来守卫森严,侍卫们又个个都是高手,我若不亲自前去,派了他人我也不放心。”   黎王妃不悦地睇了自己的亲弟弟一眼:“你凡事都要亲力亲为,那还养着钟楼里的那群人做什么?怎么也是江湖上的一个大帮,且他们个个都是效忠于你的死士,又受过极为艰苦的训练,武艺自是相府里的侍卫所不能比的,哪里会如你说的办事不可靠?”   朱斐道:“钟楼里的隐卫主要的任务是搜集情报,师父临终前将钟楼交给我,是为了哪天我朱家和黎王府陷入危难时还有转圜的余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暴露身份。”   黎王妃无奈地叹息一声:“都是当今圣上昏庸无能,且又猜忌心重,宠信佞臣,亲近小人,一心想要置我朱家于死地。这么多年,倒是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阿姐无须这般,我今日所受之苦,他日也自是要在那昏君的头上讨回来的!”朱斐说着面色越发阴沉起来。   说罢,他从枕边取出一份奏折递向黎王:“奏折我已经悄悄换过了,想来明日的早朝会很热闹。”   黎王接过瞧了瞧,不由冷哼一声:“郑应这老匹夫,本王在朝堂处处被父皇和太子打压,早已不理政事,如此他还不满足,竟然打起了本王亲信的主意,看来,这件事怕是也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朱斐道:“郑应属太子一派,自是忌惮你背后的朱家势力。如今我怀宁侯府虽然已经退居朝堂之外,但那些曾经跟着父亲和祖父征战沙场的武将们还在。自今上登基至今,不曾为百姓做过一件实事,反而只想着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大齐虽表面上平静,但蛮夷却早已对我朝虎视眈眈,陛下想要保住自己的江山帝位,便不会处置了那些武将。外族不安,他有心灭我朱家却又恐惧蛮夷势力不敢造次,如今便只能先打压着,让我们无还手之力。”   黎王听着朱斐的分析,不由面露忧色:“当初太.祖皇帝还在时我大齐何等繁华,可现如今,却是衰弱至此,内忧外患,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且太子又……”   “所以我们才应该主动出击,这天下本就该是能者居之,纵使为了黎王府和整个朱家,殿下也不该坐以待毙。”   黎王自然明白朱斐话中之意,面色倒是未变:“你将郑应的奏疏换了来,放进去的又是什么?”   朱斐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勾了勾唇角:“前两日太子殿下宠妃陈姬的兄长不是当街打死了个人吗?此事朝廷上下无人感言,倒不如借郑相之手参奏太子一本。”   黎王面露喜色,赞赏地看向朱斐:“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既离间了太子与郑应之间的关系,又让父皇看看他最宠爱的儿子在京中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黎王殿下说着,不禁有些期待明日的好戏能够早些上演。   听着自己的丈夫和亲弟弟的谈话,黎王妃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真希望这一切能够早些结束,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日子当真是过够了。尤其是斐儿,这一年到头地在人前装疯卖傻,阿姐想着心里便难受,若真哪一天装出病来,我又该如何向父亲和母亲交代?”   黎王妃说着禁不住潸然泪下,心中郁结着难受。   黎王心疼地将黎王妃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放心吧,不会太久的,斐儿的苦不会白受。”   朱斐也跟着劝道:“阿姐无须如此,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何况这一年十二个月里头,你隔三差五变着法儿的将我接来帝都,我也没有日日在人前伪装,只今年事情多些,这才不常出府。不过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其实有时候傻傻的倒也没什么不好,可以不顾后果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黎王妃看着深受重伤还一心安慰自己的弟弟,心中更是难受起来:“你身上毒素未清,这伤怕是要好生调养着方能好全,若想一直瞒着家里人也不甚容易,我思索着,是不是将实情告知徐砚琪会好些,你们两人相互配合着才好将这出戏给演下去,我瞧着她对你倒像是真心的,应该可信。”   朱斐摇了摇头:“不,暂时还不能让她知道。”   黎王沉思片刻也道:“我也觉得最好先不要说,多一个人知道斐儿的事便多一份危险。毕竟,陛下正找不到治朱家的罪,若此事传将出去,他强加一个欺君的罪名给我们,那可是非同小可。”   朱斐笑了笑,目光变得柔和许多:“我倒是不担心她会说出去,只是她不过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了也不过徒增烦恼,为我担忧罢了,倒不如现在这般无忧无虑的。”   难得看到自己的弟弟对一个女人如此,黎王妃不由挑眉:“这才成亲多久,你这是动心了?当初崔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你不要,整日装傻欺负人家,把人吓得哇哇大哭。那时候,我还当你是铁打的心,这世间女子皆入不得你的眼呢。”   朱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姐,你说什么呢,当初崔玥那情况你也知道,我自己都顾不得自己,又怎能拖累了她?只是,却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些事,倒也是我害了她。”   看到朱斐眸中的自责,黎王妃忙转移了话题:“以前怕拖累人家所以变着法儿的不愿娶,还让所有人觉着是人家抛弃了你,那现在呢?砚琪也是个好姑娘,你就不怕把人家也给拖累了?”   这一次,朱斐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向外面的月色,心中暗道:既然朱霆给不了她幸福,这一次,他自然再不会放手了!阿玥,兜兜转转,还是他的阿玥。   是,他早就知道她不是徐砚琪,而是那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崔玥。不过,不管她现在究竟是谁,在他眼里,她只是他的妻,是他朱斐决定守护一生一世的女人。   这时,外面的侍卫突然进来禀报:“殿下,朱清来了。”   黎王看了榻上的朱斐一眼,淡淡吩咐:“让他进来。”   朱清进来后,对着黎王和黎王妃行了礼,直接便去了榻前,对着榻上的朱斐俯身抱拳:“主子。”   朱斐轻轻地嗯了一声,语气淡淡地:“何事?”   朱清回道:“少奶奶听闻主子受了风寒,心中担忧,故而遣属下来看看主子的病如何了。”   黎王妃道:“看来你娶得妻子果真不错,这么晚了还一心想着你。”   朱斐无奈地笑了笑,她怕是想让朱清来看看他是不是今晚遇到的那个黑衣人吧?   想起今晚他深受重伤时遇到徐砚琪的情景,以及她看到自己时脸上异样的表情,其实他早就猜想她会不会怀疑自己,如今倒果真被他给猜中了。   这丫头还是太过机敏了,看来今后在她面前当再小心些才是。   沉默须臾,他缓缓抬头对着朱清道:“回去告诉少奶奶,就说我不过是因为贪玩儿着了凉,并无甚大碍,如今已经歇下了,让她不必过于忧心。”   朱清看了看朱斐后背的伤,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回了句:“是,属下知道了。”   见朱清离去,朱斐才忍不住暗道,也幸亏朱清是钟楼的人,否则,今晚他这幅模样可真的是要传入她的耳中了。她这样的心性,若是知道自己一直在骗她,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   朱斐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黎王妃:“阿琪怕是不会死心,明日恐还会亲自来走一遭,到时候怕是要阿姐帮我了。”   黎王妃点头:“放心吧,这件事我自会办的妥妥的,你就安心养伤吧。”   黎王和黎王妃又嘱咐了朱斐几句,见夜色深沉,也不想朱斐太过疲累,双双出了屋子。   房内,朱斐依然静静地趴在榻上,看着屋内摇曳着的烛火,渐渐陷入沉思……   ☆、第52章 章 番外之朱斐   番外之朱斐   夏日的天气总是透着一股燥热,在炎日火辣辣地照射下让人冲动地想要做些什么来将自己内心的那份烦躁爆发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朱斐便喜欢带着自己的弟弟朱霆一同前往霖山脚下的明月湖中洗澡。明月湖很大,平静的湖水表层被太阳晒得温腾腾的,刚跳进去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被热水烫到的感觉。   但只要一个跟头栽进湖底,之前的热闷便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透入心底的凉意,整个身子也变得轻盈了许多。   原本,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在如此深不见底的湖中嬉戏是件危险的事情,不过她们二人自幼便在此地玩闹,许是湖水也产生了感情,这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阿霆,不如我们来比赛,看谁先游到那棵柳树下,输的人今晚不准吃孙嬷嬷亲手做的糖醋里脊,你觉得如何?”朱斐突然笑着提议道。朱霆的性格有些内向,素来不爱与人打交道,在整个朱府,同他关系最好的便是大哥朱斐了。也只有在朱斐跟前,他才会多些笑容。   听了朱斐的话,朱霆跟着应声:“好,我的武艺比不得大哥,可这水上功夫还是有些自信的,我看今晚的糖醋里脊只能进我一个人的肚里了。”   朱斐冲朱霆挤了挤眼睛:“话别说的太早了,小心老天打瞌睡,运气不站在你那边哦。”   烈日灼灼之下,碧绿的湖水之中,只听两个少年齐声从三数到一,又齐齐遁入水中,迅速地向前飞进。   看朱霆拼尽全力的往前游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朱斐心中笑了笑,逐渐慢了下来。直到看朱霆已经快到岸边了,他这才不急不缓地拨弄着湖水向前去。   “大哥,师父总说你有练武的天分,可是你这水上的功夫也太弱了些,我都到岸上了你还落在后面,快加把劲儿啊!”朱霆对着依然在与湖水搏斗的朱斐大喊着,心里却是一种得了第一的自豪。   朱斐拼力地向前游着,看上去很是费劲的样子:“术业有专攻嘛,我水上功夫不行,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知道自己不行还来与我比试,看来孙嬷嬷的糖醋里脊你是不想吃了。”朱霆高兴的哈哈大笑,瞧着他脸上笑容,朱斐微微扬起了唇角。   这时,却突然听得岸边朱霆的一声呼唤:“大哥!大哥救我!”   朱斐惊得闻声望过去,却见一群黑衣人手持闪亮的弯刀将朱霆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正拿了刀架在朱霆的脖子上,看样子是在要挟他。   朱斐见此哪里还有玩儿的兴致,迅速地便向岸边游去。   刚上了岸,便有两个人上来欲将他擒住,不过他早有预料,在那两人走来之前趁其不被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命脉,扭身对着另外一人又是一记拳头,他虽年纪不大,力气却是不小,在加上自四岁开始便跟着师父习武,出招的动作是又快又准,这一脚一拳下去,两个黑衣人顿时伤得嗷嗷大叫起来。   一个小娃娃一上来便将两个大人打倒在地,下手如此之快,竟让人毫无防备。众人顿时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刚刚所见皆是梦境。   朱霆趁抓着自己的黑衣人晃神之际,张口在那黑衣人胳膊上咬了一口,黑衣人吃痛顿时松了手,朱霆便趁此档口挣脱他的手跑上去拉住朱斐:“大哥,快跑!”   那被朱霆咬了一口的黑衣人眼中透着阴毒,对着身后的下属命令道:“还不快追!大的死活不论,小的一定给我抓活的回来!”   .   朱斐和朱霆二人毕竟还小,再加上刚刚比赛游泳耗费了不少体力,此时又被那群人锲而不舍地追逐着,早已是筋疲力尽。   到了半道儿上,朱霆终于累的停了下来,汗水像脱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来,面色因奔跑显得格外红润:“不行了,大哥,我跑不动了。”   朱斐有些着急,看了看不远处马上就要追上来的杀手,他眼珠一转,拉着朱霆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蹲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引开他们,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能自己出来,知道吗?”   朱斐说完从石头后面跑出来,径直便向着霖山奔去。   霖山地势复杂,这些人一看便不像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定然不熟,如此朱斐便占了优势。   他七拐八弯地便将那群黑衣人甩得不见了踪影。   朱斐这才放下心来,又重新折回去找弟弟朱霆。   然而,当他再次赶到刚刚停下来的石头旁时,却已不见了朱霆的影子。见此,朱斐的心也开始慌了起来。   阿霆的性子虽然内向,但一贯还是很听他的话的,他既说了让他躲在那里不要出来,相信他也定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到处乱跑。如今既然不见了他的身影,极大的可能便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么一想,朱斐顿时更急了,刚刚那么多黑衣人,若阿霆落在他们的手里可怎么好。这般想着,他急切的便在附近搜寻着,希望能见到朱霆的身影,希望他安然无恙。   .   霖山半腰的一片小松林里,朱霆被一群黑衣人绑着捆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其中一个看上去是首领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长剑,似是极有兴趣地把玩着。   “你答应过为我解毒的,我已经按照你们的吩咐将朱斐给引了出来,没想到太子殿下的这群手下太窝囊,连个十岁的孩子都抓不住,如今倒在我身上撒气,你这分明便是言而无信!”朱霆气哄哄地对着男子吼道,龇牙咧嘴的样子像发了威的狼狗。   太子高束挑了挑眉,伸手拉下脸上蒙着的面罩,吐出的话阴森森的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同本太子讲条件,朱三少爷好大的胆色。不过,这个时候你最好还是求求我,兴许我还会心软放你一条狗命。”   “我呸!”朱霆恶狠狠地碎了一口唾沫,“我当初便是太信你才会被你利用,如今还想让我像只狗一样的对你卑躬屈膝,做梦!你是太子又怎么样,遇到蛮夷来侵时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要我们朱家给你们撑着?”   高束眸中的狠毒一涌而出,对着朱霆挥手便是一拳:“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你可别忘了,你体内的毒三天之内若得不到解药,便会在五脏六腑一点点腐烂,最后在疼痛中死去。”   朱霆苦笑:“我本就是烂命一条,你以为我会在乎?左右朱府上下无人在乎,如此卑微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太子殿下若还有些男儿气概,索性便一剑杀了我!”   “想死?”高束勾了勾唇,随手扔掉刚刚一直握在手里的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太子最不喜欢做的事便是让人如愿。”   “那你想怎样?”   高束上前两步,离朱霆更近了些:“不如,我们二人联手,做个交易如何?”   朱霆抬头望着他,如今的他年龄虽然幼小,但一双眼睛却是深邃的与他的年龄不甚相符:“太子殿下同我做交易,一起对付朱家吗?太子殿下莫要忘了,我也姓朱。”   高束突然朗声一笑:“朱三少爷果然聪慧过人,只是,如此聪颖乖巧的一个孩子,却向来不得你祖母怀宁侯夫人的心,无论你做什么都比不得那朱斐在你祖母心中的位置,难道……”高束故意顿了顿,看到朱霆突变的脸色心中满意,方又慢悠悠道,“难道三少爷不想知道这其中缘由吗?”   朱霆只觉得心猛然跳动了几下,急切的看向高束:“太子殿下是否知道什么?”这个问题已经折磨了他许多年,一直都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可惜一直不曾找到。   见自己的话勾起了朱霆的兴致,高束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或许,你听了这其中缘由,会对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怀宁侯府和里面的人多一份新的认识,到时候恐怕你会很愿意同本太子交易。”   朱霆懒得听他在这里废话:“太子殿下究竟想要说什么?”   高束望了他一眼,徐徐道来:   “想来很多人都知道,你的祖父,也就是如今的怀宁侯曾经在跟随先帝打江山之前曾定居在清原县,那时他娶了敬仁堂药铺刘掌柜的女儿,后来天下大乱,那刘氏随着你祖父离开清原县,中途难产而死。   而今日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刘氏其实并未去世。当初怀宁侯带着刘氏离开清原县,不料刘氏在半路上有了身孕,为怕刘氏拖累自己,他便将其寄养在了一家农户家中,打算自己有所作为之后再来接她离开。   后来,怀宁侯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却也娶了相识于疆场,随他一起上阵杀敌的女中豪杰,也就是如今的怀宁侯夫人殷氏。   殷氏国色天香,却生性好妒,自己不愿做妾,却也容不得怀宁侯再纳他人。他们夫妻二人倒是美满,只可怜那被抛弃的刘氏却还在农户家中为他孕下一子,名唤朱念。   后来刘氏抑郁而终,临终前告知儿子朱念他的亲身父亲其实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大齐的一等公侯朱鸿远。   朱念为寻父亲长途跋涉来到帝都,怀宁侯听闻之前的发妻刘氏亡故,对这素未谋面的儿子心生怜悯,便想着将其留在府邸。但这殷氏哪里肯让别的女人之子得了便宜?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世子之位自然也是如此。原本殷氏所生之子便是嫡长子,可如今突然跑出个另外的儿子,竟还比自己的儿子大上许多岁,她又哪里会肯?   最后一番闹腾后怀宁侯只好妥协,认朱念为次子,改名朱方林,对外声称是他与殷氏所出,只因幼年身体不适,这才寄养在外。“   高束讲完,扭头看向面色惊愕的朱霆,眸中带着一丝邪魅:“如今,你该知道我说的朱念究竟是谁了吧?没错,他就是你的亲身父亲,你祖父和发妻刘氏所生的朱家真正的嫡长子。”   朱霆猛烈地摇头:“不会的,你在骗我!”   “骗你?那你倒是说说你在朱家这么多年为什么被怀宁侯夫人如此的不待见?皆因你的父亲根本不是殷氏的血脉!”   “全府上下除了祖母大家都对我不错,父亲不在了,可伯父和伯母却视我如亲生,若他和我父亲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会如此?”   高束冷笑:“那是因为他心中有愧!你的父亲,便死于你这伪善的伯父朱方业之手!”   朱霆的眼睛突然正大,大脑如一个晴天霹雳劈了过来,震得他呆愣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到他震惊的表情,高束仍不以为意,继续道:“你父亲聪颖好学,文采出众,是你的伯父朱方业远不能及的。朱方业担心你父亲掩了自己的才学,心生嫉妒,所以在一次战乱中将你父亲引入敌人的圈套,死无全尸!”   “不会的,你骗我!我伯父绝不是这样的人!”朱霆痛彻心扉的呼喊着,高束知道,他既然如此,想来已经信了八分,眸中不由闪过得逞的笑意。   他斜眼对着身旁之人使了使眼色,那人会意地走上前给朱霆松绑。朱霆没了绳子的束缚,顿时瘫软在地上。   “怀宁侯府对你不仁,又害你生父,你又何须如此对他们?倒不如为本太子做事,到时,整个怀宁侯府还不都是你的?”   高束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他,“解药,我现在给你,至于愿不愿意跟本太子做一番大事,为你九泉之下的父母报仇,这就要看你自己了。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高束说罢,对着众人摆了下手,一众人便尽数离去。   朱霆无力地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有些吓人,久久不能言语。   朱斐一直躲在角落,将刚刚高束所言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也很是震惊。待高束离开,他才起身打算去找朱霆,高束明白着是在骗他,他的话不能信,否则阿霆一定会把自己给害了的。   然而他刚一起步,便有人在后面拉住他,他愕然回头,面色顿时一惊:“师父?”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朱斐的师父,江湖中无人不晓的钟楼楼主岳中。岳中早年便与怀宁侯朱鸿远以及先帝相识,在战乱时也帮朱鸿远退过敌,算是生死之交。   后来先帝去世,朱鸿远搬迁清原县,他便做了朱鸿远的孙子朱斐、朱善和朱霆的师父。   岳中拉着朱斐在一片无人的地方停了下来,朱斐心中思虑着刚刚听到的话,心里着急:“师父为何不让徒儿去找阿霆,他若真的中了太子的离间计,不仅毁了他,也会毁了朱家啊!”   岳中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垂首看着如今还不到自己肩膀的朱斐:“连你都知道太子这是离间计,阿霆岂会不知?你,救不了他。”   朱斐不解:“师父这是何意?他此刻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等他安静下来想想清楚,自然明白太子的意图。”说罢,再次看向岳中,“师父,刚刚太子殿下所言……不是真的吧?”   岳中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不是,你叔父乃是你祖父和祖母的亲生儿子,至于他的死,那是他咎由自取。”   朱斐顿时有些愕然:“可是,我听母亲说叔父是在战场上为救父亲丧命的吗?”   岳中叹息一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朱斐从来不知道,原来事情的背后竟是如此的阴暗,一时觉得心情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叔父好端端的怎就会起狠心要置父亲于死地,想来定是当今圣上所为,他此招倒是与如今的太子殿下无异。”   见自己的徒弟小小年纪便能看清局势,岳中欣慰的点头:“不错,当时你叔父死后我便命钟楼的人调查过,正是当今圣上离间了朱家兄弟的感情。那时圣上还并非天子,而是一国储君。   他身边有一位善于擒拿人心的江湖术士,你叔父便是被他灌输了不该有的思想,才对整个怀宁侯府充满敌意,认为所有人都背叛他。后来那术士被我派人杀死,不曾想如今的太子殿下又想效仿,打算故伎重演。看来,他们高家是铁了心了要将怀宁侯府置于死地。”   朱斐心中有些愤愤:“当初祖父同先帝一起南征北战,打下这万里江山,后来我父亲也为他们皇家四处征战,扫除蛮夷的威胁。如今天下安定了,他们便觉得朱家功高震主,威胁了他们至高无上的皇权帝位。可是,祖父已经交出了兵权,还带着我们居家搬迁在了清原县,他们还想怎样?”   岳中道:“帝王之心,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莫说只是退居在清原县,纵使辞官归隐,以我们当今圣上的性情怕也依旧夜夜睡不着觉。朱家与圣上而言,便如眼中钉肉中刺,不□□,他永远都不会真的放心。”   “那我们应当如何?难道就等着被他们鱼肉,却丝毫无还手之力?”   岳中叹息一声:“先皇已经不在了,圣上表面上对朱家皇恩浩荡,却在背地里耍阴招,怀宁侯纵然是造反,那也是很无力的。这几年你被这群人暗杀多次,这是谁干的你我心知肚明,可却没有哪一次能找到证据,如此被人牵着鼻子走,又哪里会有还手之力?”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师父的钟楼向来不是能搜罗天下各种消息吗,难道连皇室暗害侯府的证据都找不到?”朱斐不免有些着急,若阿霆这次当真被太子所利用,到时定会上演父亲和叔父当年的悲剧,将整个怀宁侯府上下搅得一团乱。   “钟楼再厉害,也不可能尽览天下之事。当今圣上在位这些年治理天下没什么功劳,但心机城府却是深沉,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我们根本找不到丝毫可以突破之处。退一步说,纵然是有证据,他是一朝天子,我们又能耐他如何?”   岳中说罢,见朱斐有些垂头丧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年蛮夷仍有些不太平,圣上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真的将朱家赶尽杀绝。他们杀你无非是想让朱家绝后,所以你一定要保护自己,让自己好好的活着。”   “徒儿已经夜夜剑不离身,为的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这样的日子又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朱斐说着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岳中见了,不由有些心疼。不过十岁的孩子,却自幼便承受这些。众人只道怀宁侯府多么的显贵,却不知里面的人每日都提心掉胆,只望做个平凡之人。   “等你哪天有了可以主动出击的能力,这样的日子也便到头了。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处处都身不由己。”   听罢岳泰的话,朱斐不由抬头望向头顶的一片天,乌云不知何时压了过来,整个世界一片阴暗。倏地一阵电扇雷鸣,紧接着便是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落下来。   大雨冲刷在朱斐的身上,雨水顺着头顶流下来,仿若被洗礼了一般。   岳中道:“斐儿,下雨了,快跟为师回去了,若淋坏了身子便不好了。”   朱斐眸光微闪,猛地抓住岳泰的衣袖:“师父,徒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有我也躲在暗处,才能无所顾忌的去做自己该的事。也只有躲在暗处,方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整个朱家。”   岳中有些不解:“斐儿,你想做什么?”   朱斐仰脸看他:“师父,若我   ☆、第53章   徐砚琪一夜都不曾睡什么觉,虽说昨夜朱清回来时说朱斐确实是受了风寒,可她这心里仍是觉得不太舒服。   翌日,卯时刚过她便从床上起了身,唤兮然帮自己梳洗。   兮然也刚起没多久,脸上还带着睡眼惺忪的倦意:“少奶奶怎么起这么早,这么大冷天的应当多睡一会儿。”   徐砚琪摇了摇头:“我睡不着,想去黎王府看看大少爷。”   兮然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如今天色尚早,都还没天亮呢,少奶奶这么早过去怕是王妃还没起呢。”   徐砚琪道:“黎王殿下卯时便要上朝了,如今应该是起了的。”   “可那也没有这黑乎乎的就串门的道理吧。”兮然有些不明白了,即便少奶奶担心少爷的风寒,也不必如此急切担忧吧?   徐砚琪心想也是,只得暂时忍下心中立马想要见到朱斐的冲动:“好吧,你先去打了热水来,待会儿洗漱之后去给母亲请安,这会子父亲也该早朝了,想来母亲也已经起了。”   “是。”兮然应了声转身出去打水。   徐砚琪站在床边看着清冷的院落,此时连月亮还挂在枝头没有褪去,想到那夜遇到的黑衣人,她无端地多出几丝凉意来。   此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期待那个人就是朱斐,还是不是朱斐。   .   到了柳氏如今所住的跨院儿,柳氏的确已经起身,不过怀宁侯去上朝后她便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此时倒是还未醒。   听了嬷嬷的禀报,徐砚琪柔和地笑道:“既然母亲还未醒,那我也不便打扰,待会儿再来给母亲请安。”   徐砚琪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见门帘被人从里面打开,随之走出一位丫鬟来,见到徐砚琪忙笑道:“果真是少奶奶来了,刚刚夫人说好像听到了少奶奶的声音,让奴婢出来瞧瞧,少奶奶今日竟也起了个大早。”   徐砚琪道:“怎么,母亲醒了吗?”   那丫鬟笑道:“夫人压根儿就没睡,少奶奶快进去吧。”   丫鬟说罢帮徐砚琪掀开了帘子,徐砚琪这才缓缓走进室内。   此时柳氏正坐在梳妆镜前,有丫头帮她梳弄着那一头倾泻下来的头发。   徐砚琪走上前去对着柳氏欠了欠身:“儿媳给母亲请安。”   柳氏正在被丫鬟梳着头发,倒是不方便回头,只温和地开口:“快起来吧,今儿个怎的起这么早?”   徐砚琪起身后从丫鬟手里接过梳子小心翼翼地帮柳氏梳着:“昨日祖母说夫君染了风寒,砚琪便想着早些过去看看。”   听了徐砚琪的话,柳氏心中觉得欣慰,面上却道:“我知道你担心斐儿,不过去的太早了终归是不礼貌,还是等晚些用了晚膳吧。刚好我也同你一起去看看黎王妃,自来了帝都,三天两头被召进宫里,都还没见上她的面儿呢。”   徐砚琪只得轻轻点头应下:“既如此,那便听母亲的。”   .   用罢了早膳,徐砚琪便同柳氏一同乘了软轿前往黎王府。   路上,柳氏突然轻嗅了嗅鼻子:“我好似闻到了海棠酥的味道,俭儿那孩子喜欢吃,我们去买些带过去。”   徐砚琪忙道:“母亲不如在里面等着,儿媳下去买些就是了。”   柳氏笑道:“没关系,这轿子里也有些闷,今儿个的天气倒也不是那么冷,就一起出去看看吧。”   徐砚琪先下了轿子,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柳氏下去,糕点铺的老板一见便笑盈盈的走过来:“几位想要点儿什么,我们店里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有。”   柳氏道:“帮我称二斤的海棠糕,上面多撒些白糖。”   “好嘞。”   徐砚琪站在一边,看着门口摊儿上放着的各式各样的糕点,不由咽了咽口水,心中感叹着,果真是天子脚下,有些东西竟是自己在清原县见都不曾见过的。   不经意间,觉得身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过,她扭头望去,不由吃了一惊:“二哥?”   柳氏疑惑着问她:“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我二哥了,不知他怎会在此,母亲,我去看一下。”   柳氏点了点头:“去吧。”   徐砚琪快步追了过去,待看清那人的相貌时终于肯定了,正是自己的二哥徐宗文无疑。她顿时有些不解,二哥明年才考乡试,乡试过后才能进京考科举,何况这已到了年关,科举也不会在此时举行啊。   也顾不得心上的疑惑,此时见到亲人心中更多的却是高兴。她上前拉住前面的‘徐宗文’满怀喜悦地唤了一声:“二哥!”   ‘徐宗文’回身,看到徐砚琪时愣了一下,眸中带着惊喜:“这不是小妹吗,你怎么跑帝都来了。”   同徐宗文一样的面孔,却是不一样的声音,而且和二哥徐宗文给人的气质和感觉也不一样。徐砚琪顿时有些怔愣,顿了片刻才渐渐有了思考能力:“你是……大哥?”他怎么给忘了,大哥徐宗益和二哥徐宗文是双胞胎,面貌有九分相似。   不过说来也是,她成为徐砚琪这么久了,他这传说中的大哥可是一次都没见到呢。   看到徐砚琪呆呆地表情,徐宗益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这多久没见,连大哥都不认得了?刚刚我可听你唤‘二哥’来着。”   徐砚琪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后脑略显尴尬地笑道:“我说嘛,二哥此时也不会跑这里来。”   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同二哥徐宗文除了相貌外简直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站在他面前,她无端端地觉得有些压抑。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徐宗文时,很是自来熟,打心眼儿里觉得亲近。   或许,是这大哥一直在外,同这身子的原主一直就不亲近的缘故吧。   “你怎么会在帝都?跟怀宁侯府的人一起来的?”徐宗益笑着问道。   徐砚琪点了点头:“是啊,再过两日便是黎王妃的寿辰了,来给王妃贺寿。”   徐宗益了然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糕点铺子:“向这边望过来的可是跟你一道的?”   徐砚琪顺着徐宗益的目光望过去,笑道:“那是我婆母,怀宁侯夫人,我带大哥过去行个礼?”   徐宗益双手负立,停顿片刻微微点头:“应当的。”   二人来到柳氏跟前,徐砚琪上前对着柳氏道:“母亲,这是我娘家大哥徐宗益。”   徐宗益上前对着柳氏拱了拱手俯身行礼:“见过夫人。”   柳氏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快免礼吧,都是一家人。”说罢又转首看向徐砚琪,“既是你大哥,在这里碰到也实属难得,你便陪你大哥待一会儿,不必急着去王府了,斐儿那边你也不必担心,我去瞧瞧他也是一样。”   柳氏都发了话,徐砚琪自然不好说什么,轻轻颔首:“是。”   徐砚琪和徐宗益兄妹二人送柳氏离开,便去了茶馆儿。   刚到那里,店家便客客气气地将二人请入了雅间。   待屋子里只剩下徐砚琪和徐宗益二人,徐砚琪才忍不住开口:“刚刚店家竟然亲自来招待我们,大哥与他相识吗?”   徐宗益瞧了徐砚琪一眼,拿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茶水,这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这茶馆儿是我们徐家的。”   徐宗益说的平淡,徐砚琪却是有些傻眼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雅间布置极为高雅,且一楼还有一貌美如花的女子静坐抚琴,又想起刚刚门外出出进进的客人穿着打扮都不是一般的人家,便猜想着这茶馆儿在帝都怕也不是个普通的店。   人家都说帝都赚钱最容易,达官显贵们最舍得的就是花钱,她大哥在这么个地方开一家这样的铺子,怪不得一年能赚那么多银子。只是……   “之前我听大嫂说你是在外面四处跑来这,怎么,现在在帝都开了茶馆儿,是在这里定下来了?若是如此,怎的也不把大嫂接过来,倒让她在家中忍受相思之苦。”   徐宗益笑着摇了摇头:“这茶馆儿只是冰山一角,我交给他人打理罢了,平时不常过来的。”   徐砚琪面色诧异:“冰山一角?那大哥还做的什么生意?”   “刚刚侯夫人买糕点的铺子,还有集市中心的如意珠宝铺子和锦绣布庄。”   徐砚琪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莫不是这帝都里所有有名的铺子都是大哥开得?”   徐宗益笑着摇头:“不,在帝都的店铺也就这三四家而已。”   而已?徐砚琪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大哥的意思是……你在其他地方也有生意?”   徐宗益点了点头:“大部分的都在杭州,我这次来帝都也不过是办些事情。”   帝都的生意已经不少了,可他却说只是冰山一角,那外面的生意还有多少?徐砚琪觉得自己已经不敢问了:“大哥还是告诉我,你现在的生意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   徐宗益凝望了徐砚琪片刻,说出的话极为认真,却让徐砚琪再一次被惊诧到:“富可敌国。”   徐砚琪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了,在她印象里,她的大哥纵然再怎么在外面闯荡,无非也就是比清原县那些开铺子的人家做的大些,却没想到如今见到真人简直让自己有些目瞪口呆了。   “父亲知道吗?”徐砚琪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了变化。   徐宗益摇头。   徐砚琪顿时有些不解,若是连徐知县都不知道,今日他又因何告诉自己?他刚刚回答自己时的表情她看的真切,那眼神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徐宗益似是看出了徐砚琪的疑惑,又道:“如今怀宁侯府在朝堂上处处被太子一众人打压,圣上却是置之不理,足见朱家在圣上心中已到了不可不除的地步。朱家若想保住整个家族,如今最缺的便是银两。”   这下徐砚琪倒是有些明白了:“大哥是担心朱家娶我是为了笼络你?”   ☆、第54章   徐宗益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堂堂怀宁侯府,纵然朱斐是个傻子,但就凭身份想娶个什么样身份的女子娶不到?朱徐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却为何独独选了你,我听阿蓉来信时说,还是怀宁侯亲自提的亲,虽说是提亲,但和逼婚无异。”   见自己的大哥小心翼翼,徐砚琪心中不禁有些想笑:“大哥多心了,怀宁侯府该不是这样的人。何况,自我嫁过去以后,大家待我也极好的。”她自是不会告诉徐宗益,从一开始她自己就谋划着入朱家,与他人没什么关系。   徐宗益点头:“你若真过得开心,大哥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前两日怀宁侯亲自登门找过我,话虽未表明让我支持朱家,但态度已然是很明显了。”   “那大哥答应了?”   “没有。”徐宗益说罢抬头看着徐砚琪,“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人利用,卷入朝堂纷争的漩涡当中。”   “大哥竟还关心朝堂之事?”   “做生意总要与官府打交道,若连天下事都不了解,恐怕我现在早已被吞的骨头都不剩。”   徐砚琪被徐宗益盯得有些别扭,他这大哥虽说也关心她,可还是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许是在外面待久了,阅历也多,徐砚琪竟莫名觉得有些怕怕的。尤其他看人的眼神,探究中又透着利益,且又很是犀利,似能将人给看穿似的。   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徐砚琪忙讪笑两声换了话题:“我来帝都之前,大嫂还说也许能遇到大哥,不想还真被大嫂说中了。我在想,若是写信告诉大嫂她会不会嫉妒我?“   提起杨蓉,徐宗益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同于徐砚琪的温柔:“我和她,倒是许久未见了。”   徐砚琪心中暗暗腹诽,和二哥果然是同胞兄弟,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妹。   想归想,不过面上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只笑道:“是啊,连我都许久不见大哥了呢。说起来,大哥也是狠心,就这么把大嫂一人留在家里。你们这样分居两地的,可是要把爹娘给愁死,他们两人怕是想抱孙子都想疯了。”   徐宗益听了妹妹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丫头,知道的倒挺多。不过,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打算回家一趟,顺便就在家里过年了。等过了年,我带你大嫂一块儿出来。”   徐砚琪双手托着腮帮,笑呵呵地瞧着对面坐着的大哥,想着杨蓉同大哥和和美美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开心:“这倒是个好主意,大嫂若是知道了,肯定开心。”   兄妹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徐宗益又带着徐砚琪在街上玩了一会儿,中午在酒楼里用罢了午膳,这才相互道了别。   临分别前,徐宗益说了自己如今所住的地方,以便妹妹有事找他时方便些。   其实徐砚琪觉得虽说长久不见难免生疏,但这大哥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   告别了徐宗益,徐砚琪便去了黎王府。   似是黎王妃早有交代,徐砚琪到门口时便有丫鬟迎了上来,为徐砚琪带路。   丫鬟直接将徐砚琪领入了黎王妃所住的院子,进去时柳氏正和黎王妃围坐在火炉边闲聊。   徐砚琪上前对着二人行礼:“母亲,王妃。”   黎王妃笑着起身拉她在边上坐下:“刚刚还和母亲念叨着你呢,可巧你便过来了。”   徐砚琪笑着道:“与兄长多日不见,故而聊得久了些。”   “应当的,毕竟是亲兄妹嘛。怎的也不带你兄长来府中坐坐,我听闻你兄长在帝都也有不少生意,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很是难得。”   听着黎王妃的话,徐砚琪不由想起大哥刚刚所说的话来,黎王妃久居内宅,竟也知大哥的事吗?   “哥哥说还有琐事缠身,故而先去了,等改日定然带他来府中拜见殿下和王妃。”徐砚琪说罢,又转了话题,“不知夫君的病情如何了,我想去看看他,如此也安心些。”   黎王妃听了笑着看向柳氏:“瞧瞧,这才刚过来,话都还没说上几句,就只想着那臭小子了。我看斐儿还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个贤惠的妻子。”   徐砚琪被黎王妃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阿姐说笑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夫君的病情罢了。风寒之症可大可小,若是不见上一面,我这心里不踏实。”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知道你念着他,我这做姐姐的自然高兴。不过,大夫已经说了,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之症,过不了多久便会痊愈了。他如今倒还好,只是头一直昏昏沉沉的,我便没让人打扰他。刚刚我和母亲才刚看过,如今正躺在榻上歇着呢,想必已经睡了。”   徐砚琪看不止黎王妃,连柳氏脸上都没有什么太过于忧郁的神色,心中暗思,或许当真是自己想多了。若朱斐当真受了什么重伤,纵然黎王妃表面瞒得住,但柳氏作为母亲总还是能露出些马脚来的。   如此一想,她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笑着回道:“既如此,我便不去吵醒他了,只悄悄去看看他便好。”   黎王妃原本以为自己说了那些话,徐砚琪便会打消去看朱斐的念头,不想这丫头对自己的弟弟是真的关心,一时也不好再阻拦:“既如此,我便让玲珑带了你前去。”   徐砚琪轻轻点了点头,起身随着玲珑出了屋子。   玲珑带着徐砚琪到了朱斐如今所住的小院儿,朝着其中一间房子指了指:“少奶奶,大少爷便在那屋里歇着呢,您自己进去吧,人多了怕扰了大少爷休息。”   徐砚琪轻轻嗯了一声,缓缓走上前,掀开门帘走进去。   屋里的地龙烧的正旺,刚一进入便觉得浑身被一股暖烘烘的气体所包围,而最里面,朱斐正静静地躺在榻上,从面色看上去睡得极不安稳,似是因为鼻子阻塞,呼吸不畅,外加脑子深沉的缘故。   突然,朱斐翻了个身,将脸朝向了外侧,正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徐砚琪。而他如今这姿势,却恰好是将左臂给压在了身下。徐砚琪不由想到那夜合欢树下的黑衣人,她记得清楚,那黑衣人受伤的地方正是朱斐压在身下的左臂。   徐砚琪见朱斐躺在那里,脸上丝毫没有那种痛苦的表情,顿时觉得心里放心了许多。看来,真的只是染了小小的风寒而已。   她缓缓走上前去,打算上前探一探他是否还有发烧。然而还未走到床头,胳膊却突然被人拉住。   她惊讶地抬头,不想竟是黎王妃。   “母亲要回去了,她问你要不要同她一起回去。”黎王妃压低了声音问,似是怕吵醒榻上睡得正香的朱斐。   徐砚琪想了想,对着黎王妃点了点头。   二人出了屋子,黎王妃方道:“若我说,你倒不如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也能陪我说说话。”   徐砚琪笑道:“不了,我既同母亲一起来的,又岂有让母亲独自回去的道理。夫君在这里有阿姐照顾,我很放心。”   听徐砚琪如此说,黎王妃自是不会再多言。只笑着点头:“如此也好,再过两日你们还是要过来的,也不怕见不着面儿。”   “说起这个,砚琪有个礼物要送给阿姐。”徐砚琪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簪,“这玉簪虽说做的简陋,但却是我跟一位琢玉的师父亲自学来的,也算是一点点心意,便算是给阿姐的生辰之礼的。”原本,为了害怕暴露自己是崔玥的身份,徐砚琪已打算不送这样的礼物了,但如今见了大哥徐宗益后,又改变了想法。   黎王妃接过来瞧了瞧,很是满意地笑道:“你有心了,想不到弟妹还会做这些东西。”   徐砚琪抿唇笑了笑:“大哥做生意认识不少会打磨玉器的师父,我也不过学了些皮毛。”   黎王妃给也跟笑:“若我说,这跟你兄长的如意珠宝铺子里的东西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样的精致,想来也是费了心思的。”   徐砚琪笑了笑没再说话。   送走了徐砚琪和柳氏,黎王妃便着急忙慌地赶至朱斐所住的院落,掀开门帘进去,见他正在给自己上药。   黎王妃快步上去接过伤药,看到他后背崩裂的伤口心上一痛:“我看你还真是傻了,为了不让徐砚琪发觉,可是连命都不要了。我一进门看你那么侧躺着,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才多久没见,你这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你那娇滴滴的娘子了吧。”   朱斐俊美的脸庞勾起一抹暖暖地笑意:“阿姐这是吃醋了?”   黎王妃伸手在他右侧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臭小子,胆子大了,敢开你姐姐的玩笑了是不是?”   朱斐笑着讨饶:“哪里哪里,我刚刚说错话了,姐姐快饶了我吧。”说罢,一扭头看到黎王妃头上的玉簪,“这簪子是阿琪给姐姐的生辰礼物?”   ☆、第55章   黎王妃点了点头:“是啊,刚送她走时她给我的,还说是自己亲自做的,你倒是娶了个心灵手巧的娘子。”   说到此处,黎王妃突然话风一转:“对了,说到此处,我倒是想起来,以前崔家的阿玥姑娘也会这些个东西,如此倒是巧了。”   朱斐的神色变了变,扭头看向自己的姐姐:“阿姐,你说一个人的灵魂寄居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是很神奇?”   黎王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说的是借尸还魂?怎么,我这无所不能的弟弟还会有如此迷信的想法?”   “以前,我也觉得这种事是天方夜谭,直到……遇上阿琪。”   黎王妃有些听不明白了:“这跟阿琪又有什么关系?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呀,莫不是伤势太重,烧糊涂了?”说罢便要伸手去探朱斐的额头,黎王妃觉得弟弟装傻这么些年,许是真的有些痴了。   朱斐伸手挡下黎王妃的触碰,接着道:“阿姐,我是认真的。你我姐妹自幼感情便好,我有什么事向来也不瞒你,所以我才敢与你说这些。”   黎王妃从朱斐的脸上看到了凝重,不由严肃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如今这徐砚琪并非徐知县真正的女儿?”清原县的事情,黎王妃关心自己的弟弟,自然也打听过些消息。据说,那徐砚琪曾经嫁于戴赢为妻,后来因为个女人上吊自尽了。   朱斐沉默片刻,这才继续道:“姐姐该知道,徐家的大公子徐宗益是个做生意的料,在外这几年所得的财力已不容小觑,我们与皇帝早晚免不了一场混战,而训练兵马最少不了的便是财力和物力。徐家财力雄厚,如今还未表露在明面上,怕是连徐知县都还不知道。若想与朝廷对抗,徐宗益对我们至关重要。”   黎王妃顿时有些恍然大悟:“看来你姐夫说的果然没错,你与那徐砚琪的婚事并非什么祖母做主,父亲逼婚,而是你的谋划。你娶她,竟是为了两家联姻?只是,你当初害怕朱家祸事牵连崔玥,在她面前装疯卖傻的吓她,最后使得你们二人退了亲。如今,怎就不担心另外一个好姑娘给毁了?”   “形势所逼,我也是别无他法了。何况,联姻不假,但我也是打算一生一世护着她的。只是没想到……”朱斐的目光变得深沉,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   几个月前,得知崔玥自尽的消息后,他突然心生愧疚,觉得崔玥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或许自己当初不想方设法的退亲,便不会有如今的悲剧了。   那日是朱霆和崔岚成亲的第二日,也是崔玥入殡之期。他怀着一颗无比自责与内疚的心前去祭奠,却在崔记的门口遇上了徐砚琪。   她当时就端端地坐在马车里,一只玉手紧紧握着马车的珠帘,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言语,她的脸色很是苍白,还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愤恨与悲痛。只一眼,便感染到了他。   那个女子,他认得的。徐知县家的四小姐,戴赢的妻子。   戴家在清原县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戴老爷又在柳州做生意,虽说不算极为富裕,但到底也有些丰厚的家底儿。戴赢私底下与朱霆有些往来,娶得又是徐宗益的妹妹,故而也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中。   今日清晨刚有人来禀报说戴赢的妻子上吊自尽险些丧命,幸好命大才逃过一劫。不想如今却见她出现在此处,对着那崔记门前白色的灯笼发呆。那时的他,还以为这徐四小姐是从崔玥的身上瞧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看着她,他无端端地生出一丝怜悯,一丝疼惜,再加上他本就在发愁如何能另徐宗益为自己所用,因而便生了娶她为妻之念。   那日在巷子里遇到她,纯属巧合,却没想到她会将披风赠予他。   --“神仙姐姐,我以后还会再见到你吗?”   --“会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那时,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隐隐察觉出了些许不同。   只是,那时他却从未想过她会是崔玥。借尸还魂,死后重生,这是多么荒诞的事情?   为了将朱清放在她身边,他亲手摔碎了一尊赏赐的碧玉观音像。原本,他只是打算让她帮朱清还债,然后因朱彤的缘故留他在身边做事。却没想到,她解决此事的办法让他大吃一惊。   亲自修补好了碧玉观音像,和摔碎前简直一般无二,这样的本事,除了崔玥,这清原县怕是没有第二个姑娘会有了。   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会让朱清去璟阑院偷那件她亲自赠予他的披风。这样的行为太过怪异,也不得不让他多想。   这徐砚琪对他作为“傻子”的性子摸得透彻,分明早算准了他若是丢了什么东西总会大吵大闹到祖母那里去,不错,这的确是他装傻这些年的行事风格。   她成功地吸引了祖母的注意,因为处置戴赢和林薇一事博得了祖母的同情和赞许,打算将她许配与他为妻。   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纵然和离过,却也不见得非要嫁他这么一个“傻子”,而且还是自己主动,这行为,实在让他好奇。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渐渐有了大胆的猜测。崔玥和徐砚琪在同一天夜里上吊自尽,会不会真的有灵魂之说?若崔玥成了徐砚琪,那真正的徐砚琪又去了何处?   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是装傻时间太久,脑子有些坏掉了。   然而,婚后的点点滴滴,却是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处了这么久,他一步一步地试探,从新婚之夜佯装无意间唤她“阿玥”,再到崔玥那一曲《冰月禅心》。还有她每次见到朱霆和崔岚虽极力掩饰,却仍被他察觉的强烈恨意,以及崔掌柜死后她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痛。   到了如今,他不得不信,她就是崔玥,死后还魂,心怀仇恨,为复仇而来的崔玥!   黎王妃听得有些震惊,过了半晌才开了口:“这世上……竟真有如此诡异之事?若非你亲口说出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怪不得她同死去的阿玥一样会雕琢玉器,不过,如今这手法倒是和以前不甚一样了,你若不说,还真难往死去的阿玥身上想。”   “那是姐姐不常与她待在一起,她虽说聪明,却也难免会露出些马脚。我猜想,如今朱霆怕也对她的身份有所猜忌。不过朱霆向来多疑,或许在他看来定以为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   黎王妃面色微变:“这又怎么说?”   朱斐叹息一声:“她当初怕是爱极了朱霆,一个是放在心上的男人,一个是疼惜的妹妹,结果两个人合起伙来背叛她。爱之深,恨之切,所以见到崔岚和朱霆时难免会丢失一些理智。”   “说到此处,这朱霆未免太令人寒心。当初你们二人出去游水,回来时你浑身发烧,病好了以后成了痴傻样儿,而他则是越发沉默。那个时候,可真是把我这姐姐吓坏了。   也幸好你后来告诉了我前因后果。我记得,朱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渐渐接近崔玥的,那个时候祖父还在世,又对崔家人格外照顾,最喜欢的便是崔玥那丫头了,他接近崔玥怎么也该是有目的的,却没想到,祖父去了之后,他竟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如棋子一样地抛弃。”   朱斐摇了摇头:“我倒是和姐姐想的不同。朱霆以前接近崔玥是为了讨好祖父,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渐渐对崔玥动了情,侯府水深,人心难测,他不想崔玥进侯府。”   “若真如此,那他这手段也太不高明,就这么平白害了一个好姑娘的性命。说起此事,你当初不也是故意同崔玥退亲的,相比之下,你做的岂不比他做的好些。虽说装傻吓人家姑娘不太道德,可那时你们二人还不怎么见过面,对崔玥也伤害不了什么。   可朱霆呢,明知崔玥早已因为他的刻意接近情跟深种,却又同她的亲妹妹搞出这些事情来,我也是个女人,他这样的做法莫说崔玥,即便是我,怕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打着为她好的旗好,做着伤害她的事,这还真是我们这三弟的行事风格。”黎王妃说到此处,不由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朱斐叹息一声,瞧着屋内炉中窜起的火苗,目光变得坚定:“都过去了,也幸好阿玥又死而复生。以后,我自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黎王妃笑着拍了怕朱斐的左肩:“砚琪是个好姑娘,等一切安定了,你们二人定然会幸福的。”   .   清原县,怀宁侯府   浓郁的月色下,朱霆静静地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手里攥着一块儿雕琢精致的玉石。   “这些玉石都是奴婢从璟阑院里找到的,瞧上去有些棱角还未磨平,应当是大少奶奶近期所刻。”素娥说罢目露猜想,“莫非这大少奶奶和以前的崔玥姑娘相识?虽说手法不甚相同,但仔细看去,倒也有相似之处。”   朱霆眸中闪过一丝阴冷:“阿玥若当真与徐家四小姐相识我又岂会丝毫不知情?当真是二人相识倒也罢了,怕只怕是有心人设计,这徐砚琪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若果真如公子所说,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目的?”朱霆眯了眯眼睛,手里的玉石不由握紧,“真相,总有大白天下的一日。”   ☆、第56章   黎王妃的寿辰,怀宁侯府作为娘家人自然是早早地便到了。   虽说今年是整整二十五岁的寿诞,但黎王妃向来节俭,便也并未大办,无非便是请了些个朝廷官员家中的女眷到府中做客,大家在一起聚聚罢了。   徐砚琪担心朱斐的病情,便只是同朱老夫人和柳氏她们小坐了一会儿,便独自去了朱斐如今所住的小院儿。   没有让丫鬟通传,她便独自掀开了门帘子走进去,却见朱斐正坐在桌边喝着药。   “阿斐的风寒可好些了?”徐砚琪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朱斐早就想到今日寿宴徐砚琪定然会担心自己的安危来看看,故而才早早地坐在这里,如今见她过来,乖乖地点了点头,佯装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我觉得已经好了,可是阿姐还是非要让我喝药,这药好苦啊。”   徐砚琪蹙了蹙眉头,在他身边坐下来:“良药苦口嘛,不喝药怎么能行?风寒这种病起码要十天以上才能完全好清,否则,落下了病根儿,下次稍微吹吹风就又该病了。”   说完又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怎么还是觉得有些烫,快把药喝完了去榻上躺着,盖着被子捂出些汗或许会好些。不是说是轻微的风寒吗,这都几日了竟然还发着低烧呢,看来这宫里的御医也不见得医术多精湛。”   听着徐砚琪因为对自己的担心而流露出责备,不由心上一暖,听话地点了点头,捧起药碗将里面的汤药一口饮尽。   徐砚琪满意地取出腰间的手帕轻柔地为他擦了擦因为喝药显得有些湿润的唇角,抿着笑夸道:“阿斐真乖。”   朱斐却是一脸的不高兴了:“阿斐这么乖,阿琪都没有什么奖励给我吗?”   徐砚琪一阵无语:“那阿斐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朱斐仰着脑袋想了想,眸中闪过调皮,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脸颊,“那阿琪,你亲我一下好了。”   徐砚琪面上一红,想到那次在马车上被他戏弄的情景,心再一次扑通扑通起来,表面却佯装镇定:“要不……阿斐换一种奖励的方法?”   “为什么呀?”朱斐一脸不高兴地拉下脸来,“还说奖励呢,连这个都不行。”   看朱斐俊逸清秀的面容如今带着些孩子般地赌气,徐砚琪一时有些无奈,叹息一声:“那……好吧。”   朱斐听了很是高兴,立刻又抬起头来,弯着唇角等待着徐砚琪的‘奖励’。   徐砚琪犹豫了一下,俯过身去在他的侧脸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又迅速抽回身来。然而还未躲过去,却觉得手腕被人握住,力道大的惊人,她诧异地抬头看朱斐面色有些不对劲,不由心慌起来:“阿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朱斐这才有些清醒过来,暗自懊恼如今自己竟越来越把持不住了,不过一个吻竟会起如此强烈的反应,忙松开了钳制着她手腕的魔掌,低头却见她的手腕已是一片青红。   强自压下身体的不适,他担心地拉住徐砚琪的手,很是自责:“我弄疼你了。”   徐砚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你刚刚怎么回事啊?”   “我……有些头晕。”朱斐有些心虚地回应。   徐砚琪却是并未多想,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快去榻上躺着,休息一下好了。”   “哦。”朱斐乖巧地扶任由徐砚琪扶着去了榻上。   徐砚琪轻柔地帮他盖上被子,温声道:“你先乖乖在这里躺着睡觉,我出去看看母亲和祖母她们,待会儿带些你爱吃的点心来给你。”   朱斐轻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徐砚琪的脚步声刚远去,便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自门口进了室内,对于这步伐的声音,朱斐自是熟悉的,然而依旧不曾睁眼。   “知道你没睡,以为闭着眼睛我就不能笑话你了?刚刚的事我可什么都看见了,也什么都听见了。”悠扬的男声传入耳中,朱斐依然无动于衷地躺在榻上。   男子见了却不恼怒,带着一丝邪魅的眼睛眯了眯,继续道:“不过,说起来你也不容易,天天守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夫人,却只能看不能碰,你夜里会不会憋出内伤来?你们家小娘子的手腕儿我可看见了,都被你捏的红肿了,是不是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这次,朱斐终于有些反应,剑眉微微蹙起,原本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斜眸瞪向站在不远处的邪魅男子。那男子顿时觉得一道狠戾的寒光向自己射来,脸上的笑意一僵,顿时乖乖闭了嘴。   朱斐从榻上起来去桌边坐下,再不看那人一眼:“你来做什么?”   “今儿个王妃寿辰,自然是来拜寿的。”那人说着毫不客气地在朱斐身边坐下,冷冷的冬天却拿着一把羽扇轻轻忽闪着。   朱斐嗤笑一声:“我姐姐请的可都是女眷。”   “正是因为全是女眷,我才更应该来嘛。若都是些个男人,岂不枉顾了本公子的风流?”说完,又满含深意地道,“不过,却没想到,这最绝色的姑娘在你这小院子里藏着呢,看来本少爷今日也算没白来。”   刚一说完,迎面对上朱斐犀利中带着浓烈杀意的目光,那人脸上的笑意再次僵了僵,干笑两声:“那个……我开个玩笑。”说着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喝着,以逃避对面那甚是扎人的目光。   朱斐知道他的性子,不过耍耍嘴皮子罢了,便也懒得同他计较:“你何时来的帝都?”   “何时来的?你竟然问本公子何时来的?”那人有些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站起来,“你这要城府有城府,要心机有心机的【非人】竟然问我这么没有水准的问题?我若是昨天来的,会今天才来看你吗?我若是前天来的,会今天来看你吗?我若是大前天来的,会今天来看你吗?我若是大大前天……”   朱斐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吐出的话不见温度:“你的话太多了。”   那人有些悻悻地闭了嘴,随之又嘟囔一句:“若非整日里为你操练兵马,也没个说话的美人儿,本公子何至于同你这么话唠?说起来,我安木淳怎么也是江湖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星宿阁阁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又是一代神医百草仙人的入室弟子,如今被你当个劳力使唤也便罢了,连想说个话都不许。你这人,还真是没情趣。”   朱斐懒得理他:“你若来此是来跟我抱怨这些的,请便。”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木淳无奈摇头:“算了,我这一肚子的话还是待会儿同那些个美人儿们说吧,给我看看你的伤。”   朱斐睇了他一眼,这才缓缓解下上衣。   安木淳起身走过去,仔细瞧了瞧不由微微蹙眉:“伤得这么重?郑应手下何时有人能伤得了你了?”   朱斐缓缓将衣服穿上,面色平淡:“只是大意了。”说罢又问,“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安木淳想了想回答:“若是把你这伤交给宫里那些庸医,起码也要过上百日方能痊愈,若是让我医治嘛……”   见安木淳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不再言语,朱斐脸上露出不耐:“少卖关子,到底要多久。”   “你若果真听我的话,或许能短上一半的时日。不过,大夫的医术再高明,若碰到个不听话的病人,那也是没法子的。”说完又问道,“你打算在帝都待上多久?”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总要过了元宵的。”   安木淳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你身上这毒我若想配出解药来还需要些时日,如今还是十一月份,若果真留到元宵佳节,我倒是有把握把你这伤治好。”   朱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屋子里变得安静了,安木淳顿时觉得有些不太适应,没话找话地又谈起了徐砚琪的事:“算起来你家小娘子也娶进门数月了,你倒是挺能忍得,若非认识你多年,我都怀疑你是有断袖之癖。”   见朱斐不答话,安木淳又继续道:“我瞧着,你倒是对那姑娘有意,却又为何不愿将真相如实相告?到底也是夫妻,她若是个机灵的,只怕也早就有了怀疑,与其相互猜忌,倒不如向她坦白。如此,她也好为你遮掩一二。”   朱斐顿了顿方道:“我们如今所做之事过于复杂,今后的事也是个未知数,又何必将她拖下水?”   安木淳笑着摇头:“我看你是当局者迷,她既已是你的妻,假若你当真出了事,她又如何能够脱身?你说什么不愿拖她下水,但自你决定娶她便已是拖她下水了。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告诉她真相,徐宗益那边也好有个说话的人不是?”   朱斐凝神望着桌上放着的茶杯,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安木淳叹息一声:“我也算是活了两世的人了,自认见过的女人无数,女人最憎恶的,便是欺瞒。与其让她发觉倒不如你自己坦白。何况,以你朱斐的能力,难道还没有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自信吗?话呢,我也只说到这儿了,至于怎么做,那就看你自己了。”   安木淳说完,起身出了屋子,到了门口又回过身来加了一句:“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这件事上怎会如此犹豫?或许你当真是为她考虑,但你需问问自己,你所谓的关心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朱斐面色依旧阴沉着,心中却是有些乱了。   “以你朱斐的能力,难道还没有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自信吗?”安木淳最后的话回响在耳畔,让他心乱如麻。   是啊,她不知道真相就不是身处于危险之中了吗?想想来帝都途中遇刺一事,还有侯府里的那些肮脏手段,自己如今这般根本不可能次次护她周全。他是不是……真的应该让她知道真相,也好时时留意,使她免受心怀叵测之人的迫害?   既然娶了她,为何不能夫妻之间共同面对呢?或许,这件事当真是他做错了……   ☆、第57章   黎王妃寿辰过罢,朱斐便随同众人一起回了怀宁侯府。   因为他的“风寒”未愈,一回府便同徐砚琪回了自己的暗音阁。   “阿琪,我有些口渴了,想要喝碧螺春,你去帮我泡一杯吧。”榻上的朱斐突然对着徐砚琪说道。   徐砚琪点了点头:“那好,你先乖乖在这里躺着。”   徐砚琪出了内室,径自来到外室的案机上去拿碧螺春,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案几一角静静立着的一尊碧玉观音像,她顿时面色有些诧异。脑海中有无数种念头和想法一闪而过。   犹豫了一下,她终是忍不住伸手将那碧玉观音像拿了起来,仔细一瞧,竟然真的与朱清当日拿给自己的一模一样。上面的裂缝是她亲自修补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却定然是认得的。   朱清不是说这是什么张老爷家的宝物吗,如今怎会在怀宁侯府,而且还在这暗音阁中?徐砚琪望着那观音像,脑子顿时有些发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脑子里蹦出来,却仍是不敢去想。   “少奶奶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啊?”兮然走进来看到徐砚琪,关切地上来询问。   徐砚琪扭头看了兮然一眼:“这碧玉观音像怎会在此处,你放的?”   “不是啊。”兮然摇了摇头,仔细瞧了瞧惊道,“哎呀,这不是以前放在清原县怀宁侯府璟阑院里的那尊观音像吗,都不见了许久了,如今怎么跑这里来了?”   “璟阑院?”徐砚琪有些吃惊,这怎么会是璟阑院里的东西呢?而且,她嫁入侯府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从未见过?   “是啊。”兮然点头,“这观音像是老夫人命人放在璟阑院的,说是保佑大少爷健健康康,早日像个正常人一样。以前奴婢和银屏每日早晚还会给这观音像上香,以此来给大少爷祈福呢。不过少奶奶过门之前就丢了,原以为是被贼人偷走了,却不想谁把它拿来了这里。”   听着兮然的话,徐砚琪一时间呆呆地立在那里,脑海中飞速闪过与朱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朱斐的傻病,可却又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是自己胡思乱想了。却没想到,如今兮然又告诉她这碧玉观音像其实是璟阑院朱斐之物。   这一次,总该不是巧合了吧?   自来到帝都,住进这暗音阁,她虽不曾仔细注意着暗音阁中摆放的物品,但若这观音像一直都在,她没有道理不知道。   刚刚朱斐说口渴了要喝碧螺春,这观音像又恰巧便在碧螺春附近,难道是他故意为之?   可如果一切都是她所猜想的那般,既然隐瞒了这么久,如今又为何要向自己坦白?   心中的疑团得不到解答,徐砚琪只觉得心思凌乱不堪,转首打算去内室找朱斐问个清楚,却不料恰巧便看到朱斐静静地立在内室的门口,如今只着了一件单衣,身材高大健硕,眉清目秀,本是看了许久的夫婿,却让徐砚琪突然之间觉得陌生了。   “兮然,你先退下。”徐砚琪回过神来,转首对着兮然吩咐,一颗心竟然隐隐作痛。   兮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询问,应声走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朱斐和徐砚琪二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过了许久,二人都不曾迈开半步。   最终,还是朱斐率先走向了徐砚琪,看着她有些惨白的脸色,以及那眼中满满的受伤,朱斐心上一痛,不由再次想起安木淳的话: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这件事上怎会如此犹豫?或许你当真是为她考虑,但你需问问自己,你所谓的关心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原来,这一切竟是他做错了。他的自以为是终究是伤了她。   他有些懊悔地对着徐砚琪伸出手去,打算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她,然而徐砚琪却突然躲了过去,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地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是从来都不曾真的痴傻过?”   朱斐神色一黯,沉默须臾,轻轻点头:“是。”   徐砚琪突然笑了,那笑容却是比哭还让人心痛:“原来如此。人人都道怀宁侯府的大公子是个傻子,却原来竟是最精明的那一个。”   “阿玥……”朱斐想要去拉徐砚琪的手,不料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徐砚琪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解释,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她身子踉跄着一步步向内室走去。   望着内室的门被她关上便再没了动静,朱斐无奈地叹息一声,心中五味掺杂,懊恼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娶她时虽心有利用,可是同她成亲这么久,那份利用的心思早已随着对她的感情而消逝。如今他只想小心翼翼地守护她,尽自己平生所有去弥补曾经犯下的错。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一切竟被他自己搞成这样?   突然之间,前所未有的害怕涌上心头,害怕她的不原谅,更害怕她一个人伤心难过。他朱斐为了侯府一个人躲在阴暗里这么多年,这些年多少次命悬一线他都挺过来了,可是这一刻,他终于尝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无力。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那紧闭着的内室房门,背后伤口的疼痛夹杂心上的悔恨,一时间竟让他疼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感受到后背的伤口有血液不停地往外渗出,钻心的疼痛袭来,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身子也忍不住有些摇摇晃晃。他不由的握了握袖中的拳头,强自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立在那里。   内室里,徐砚琪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如今虽是寒冬,她却全然感受不到地上传来的入骨寒气,双手交叠靠坐在墙角处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收回了情绪,起身去开内室的门。   朱斐依然一动不动地在外室站着,冷冽的寒气透过薄薄的单衣侵入体内,他早已是全身冰凉。   见徐砚琪出来,他原本沉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疾步迎了上去,言语间带着关切:“你……还好吗?”   徐砚琪轻轻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来:“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进来说吧。”   见徐砚琪终于愿意听自己的解释了,朱斐心上一喜,随着她一起进了内室。   .   火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二人就那么相对而坐,朱斐解释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徐砚琪则是目无波澜地瞧着火炉里窜起的火苗,不询问,也不插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朱斐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心怀忐忑地去看徐砚琪的反应,而后者却是依旧沉默着,好似并没有发表言论的打算。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让朱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当朱斐以为徐砚琪不会再同她说话时,却听她突然开了口:“如果不是安木淳对你说了那些话,你打算瞒我多久?”   徐砚琪说着抬头看他:“一辈子吗?”   朱斐瞬间觉得心上一紧,竟有些无言以对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当真是不曾想过的。   他装傻那年不过十岁,那时的崔玥也才五岁,他们二人还并未有过太多接触,对于那时的崔玥自然也谈不上有感情。后来她的灵魂在徐砚琪身上得以重生也在他意料之外。   若说何时有了感情,或许也是在成亲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中逐渐产生的。从最开始对于崔玥的心疼,到如今着了魔一般的喜欢,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正是因为太过在乎,他才不希望她像自己一样活得那么累,日日在人前演戏、伪装。他只是想着等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就可以日日相守在一起了。   有时候,他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思索这个问题,当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会原谅他吗?   “我……”朱斐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徐砚琪突然摇了摇头:“你不必解释,我都懂。”原来,她以为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的,同戴赢和离,嫁入侯府,除掉崔岚……却原来,都是假象!   徐砚琪突然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傻得那一个,嫁了这么久的丈夫究竟是真傻还是假装都辨别不清。   如果他的痴傻是假,对她的心会是真的吗?前两日见到大哥时说的那些话再次浮出脑海:   --“防人之心不可无,堂堂怀宁侯府,纵然朱斐是个傻子,但就凭身份想娶个什么样身份的女子娶不到?朱徐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却为何独独选了你,我听阿蓉来信时说,还是怀宁侯亲自提的亲,虽说是提亲,但和逼婚无异。”   徐砚琪轻轻点头,是啊,如此一来,一切的来龙去脉就都理清楚了:他娶她就是为了大哥的那点儿财力。他要对付朱霆和太子,甚至要抵抗朝廷,最缺的可不就是那些个东西吗?至于说后来一步步发现她是崔玥,恐怕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吧?   说起崔玥,徐砚琪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事。朱斐痴傻时她不过五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隐约记得那段时间,她只要一看到朱斐就会被他吓得哇哇大哭。   每当这个时候,朱霆便会从角落里跑出来,拿她最喜欢的糖人儿来哄她。时间久了,她便渐渐对朱霆有了依赖,后来这依赖又转为情愫。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朱斐,明知道他痴痴傻傻不懂人情,却那般心狠地同朱霆一起厌恶她。可如今看来,她崔玥其实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同朱斐退亲,原来不是她为了和朱霆在一起,努力争取来的,而是他根本不要她。   同朱霆在一起,她以为找到了这辈子的依靠,以为会和自己所爱之人幸福一辈子,却没想到也是有十分的利用在里面。   而如今呢,她怀着对他的内疚嫁给他,只想在报了上一世被背叛伤害之仇后尽力的补偿自己曾经所犯的错,只想就这么与他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可她却再一次落入他的计划之中,成了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朱霆娶她是为了讨好老侯爷,朱斐娶她是为了拉拢徐宗益。原来,她崔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着如此大的用处,她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她冷冷一笑,目光凄迷哀婉的让人心痛。她崔玥还真是欠他们朱家的,才会被他们兄弟二人耍得团团转!   “既然我们退了亲,后来你又为何会突然之间对我那么好?”徐砚琪突然又问。如果不是退亲以后他突然对自己很好,她对他的愧疚也不会那么深。   朱斐沉默片刻回道:“我想与你退亲是不想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因为我而卷入复杂的争斗之中,却没想到朱霆会在暗中接近你,从你同朱霆订亲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错了,原是想你远离争斗,却把你推向了对你只心存利用的朱霆身边。   对你好,只是想你能看清朱霆的真面目,远离他。可那时候,你对朱霆用情已深,无论我对你再好,也是无法挽回了。”   徐砚琪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残酷的真相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一颗心,却是隐隐痛着。   ☆、第58章   夜色浓郁,徐砚琪独自一人蜷缩在火炉边呆愣了许久,晚间膳房里送来的饭菜一口也不曾碰过。   朱斐无奈地站在门口,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痛却又无力。从来没有什么事如眼前这般让他懊悔,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兮然从外面进来本打算帮徐砚琪收拾饭碗,不想却是一筷子都没动,她疑惑着看了看门外站着的朱斐,不知为何,她觉得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之间有些怪怪的。大少爷也是奇怪,看上去倒是比平常安静了许多。   犹豫了一下,她仍是问出了心中的猜想:“大少爷是不是惹少奶奶生气了,怎么少奶奶饭都不吃了呢?”   耳边突然传来兮然轻轻的询问,朱斐一愣,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以往的痴傻模样:“我惹阿琪伤心了,都是我不好。”   兮然听得有些蒙,自少奶奶嫁进朱家还不曾跟少爷红过脸呢,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大少爷做了什么,怎就让少奶奶伤心了?”兮然问道。   朱斐静静地盯着屋里的徐砚琪,目光沉痛,没有回答兮然的问题。   见他如此,兮然也有些不忍了,轻声哄着:“好了好了,少奶奶平日里对你那么好,怎么会舍得一直跟你生气。你今晚上乖乖的,等睡一觉少奶奶的气消了,你再哄哄她或许就好了。少爷的风寒还没好呢,快别在这风口站着了。”兮然心中好奇,但毕竟是主子的事情,她一个做丫头的便也不敢多问。   朱斐乖乖点头:“哦,那我今天晚上睡书房好了,你不许跟奶奶和母亲他们说哦。”这件事若是传到老夫人和夫人那里,他装傻一事等同于欺君,那他这些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不说,侯府我会有灭顶之灾。   兮然不由笑了:“好,奴婢知道,我们少爷好面子嘛。那奴婢先去帮你铺床了。”   兮然言罢转身出了屋子。   朱斐见兮然被自己糊弄过去,并未有什么猜想,这才放下心来,扭头探了探屋里依然呆呆坐在那里的徐砚琪,叹息一声,转身去了书房。   .   兮然帮朱斐整理好了床铺,这才回到寝室侍奉徐砚琪。   “少奶奶这是怎么了,心里再怎么不开心也多少吃些东西,饿坏了可怎么好?”   徐砚琪抬头看了看兮然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轻轻摇头:“我不饿,撤了吧。”   “少奶奶这是怎么了,听少爷说他惹您生气了,大少爷什么样您还能不知道吗,总是莽莽撞撞地像个孩子,不过心却是好的。刚刚您不开心,大少爷在外面站了大半天呢,瞧得出来,他也知道错了,少奶奶别跟他一般见识。”   徐砚琪一阵想笑,若他当真如兮然所说的那般似个孩子,又哪里有现在的这些烦恼?可他偏偏是个正常人,而且还有着那么深的城府。若说生气,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吧。   一直以来她都把他当成个长不大的孩子,可突然有一天他却告诉她,他不傻,甚至比一个正常人更有城府,更有耐性。   一个人,能从十岁开始装傻到二十二岁,在人前伪装十二年,徐砚琪想想都觉得可怕。若放在她自己身上,怕是早就疯掉了。   这样的朱斐让她觉得好陌生,他不是她的阿斐,他只是那个为了家族隐忍多年、卧薪尝胆的侯府大公子。他的心里,装着整个侯府百余人的生死存亡,他的眼中透析着侯府大院所有人心中最阴暗的一面。   徐砚琪突然觉得有些冷,不由搓了搓胳膊,却仍是觉得从手到脚,冷的冰凉入骨,任凭火炉中的火苗窜得再旺,终是无济于事。   兮然见自己怎么劝也没有用,看了看那又一次凉下来的饭菜,开口:“既然少奶奶不饿,夜深了,便早些歇着吧。”   徐砚琪任由兮然将自己扶起,搀扶着去了榻上。   兮然轻柔地为她掩好了被褥,这才吹了灯,轻轻地走出室内,掩上房门。   夜色沉寂,寒风萧索。   未过子时,整个怀宁侯府便已暗了下来,除了在外巡逻的守卫,所有人都渐渐进入梦乡。独暗音阁里的一男一女,各自躺在榻上,仰面盯着屋内的黑暗,一颗心被疼痛装得满满地。   徐砚琪一个人趴在榻上哭了许久,哭到最后只觉得眼泪都要流干了,喉咙也一点点变得发干,发痛。   口干舌燥让她整个人一阵难受,因为怕兮然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吓到,她便也不敢去惊动她,强撑着有些沉重的身子起身下了榻。   今夜的夜色浓重,屋子里一片漆黑,她凭着感觉摸索着来到案几前想要为自己倒杯水。然而,拿起空空的水壶后又只得叹息一声放下来。口中的干燥让她一阵想吐,却又因为腹中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时,内室的房门被人推开,她潜意识地唤了一声:“兮然,去帮我倒杯水。”她的声音因为喉咙的干涸而变得有些嘶哑。   话音落下,对面却不曾有什么声响,她忍不住再次唤了一声:“兮然,是你吗?”   这时,她只觉得手上一阵温热,便有一杯水放在了自己手上。熟悉的呼吸声传入耳边,虽然细微,但她依然辨别的真切,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转首将手里的杯子放置在一边,也顾不得口中的干渴,面无表情的扭身向着床榻而去。   “阿琪!”朱斐疾呼一声从后面抱住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至少跟我说说话,你这样我的心好痛。”   徐砚琪用力去挣脱他的手,却又哪里有他那样的力气,拉扯了几下,见无济于事,她只得冷冷开口:“放开。”   她的声音清冷的不见温度,听得朱斐身子一僵,抱着她的手顿时便松散下来,心上的疼痛蔓延全身:“你当真……就那么恨我?”   徐砚琪没有理他,摸索着寻到火种燃起一支蜡烛,屋子里瞬间亮了许多。   昏暗的烛光下,他眼中的悔恨被她看在眼里,面上却是无动于衷,转身走至一张写字桌前俯身捏起一张写满了文字的宣纸递给他:“既然你今晚过来了,这是和离书,你签了吧。”   朱斐身子顿时踉跄了一下,却是并未伸手去接,一双眼眸竟渐渐布满水雾:“你要和离?为什么?”   徐砚琪伸出的手并未收回,绝美的面容依旧淡淡地不见感情:“曾经我以为是自己愧对了你,所以才想要尽自己所能去弥补。如今,既然我不欠你什么,就请你还我自由之身。只要你签了他,自今往后,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曾经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朱斐惊得面色早已惨白,突然上前抱住她:“阿琪,你当真要如此狠心吗?为什么不愿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似是因为过于害怕失去,他的怀抱有力的仿若要将她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窒息的痛引得徐砚琪一阵皱眉,可是她却并未想要去推开他。因为此刻她感到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她也曾真真切切的感受过。   记得当初被朱霆退婚时,她上门找他,傻傻的以为他会听自己的解释。那个时候,她也如现在的朱斐一般紧紧的抱着他,怦动的心跳揭露了她的恐慌和害怕。   那个时候,她好怕朱霆会毫不留情的推开自己,然后他们二人便再无机会了。   可最终,朱霆还是推开了她,甚至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就那么决绝的离开。   那个时候,她心痛的快要疯掉。   那种近乎绝望的心痛,她并不希望朱斐再感受一次。可是,她的心却依然在怨恨着,如果他没有装傻,她的命运根本就不会这么悲惨。可现如今呢,她的人生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痛与恨的交加,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在胸中蔓延,她突然低头咬上了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衣袍用力的将牙齿嵌进他的肉里。一颗颗泪水自眼眶滑落,她的身子在隐隐颤抖着,理智也在一点点迷失。   肩膀上的疼痛引得朱斐身形一顿,却并未作何反应,只那么静静地抱着她,她颤抖着的身子让他整颗心都在滴血。伸手轻轻安抚着她的脊背,试图减轻她的痛苦。   口中渐渐蔓延一股腥咸,徐砚琪胃里一阵翻滚,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望着他被自己咬的渗出血来的肩膀,她惊得禁不住后退一步,从他怀中抽离。望着那渗出的血液将他肩上的衣袍染红,她大口的喘息着,之前心中那股浓烈的愤怒也一瞬间得到宣泄,消失了大半。   “阿琪。”他伸出手来想要拉她,她侧过身去躲开,声音平静了许多,“你先出去。”   朱斐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放弃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徐砚琪偏过头去,没有看他。   朱斐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转身一步步走出屋去。   .   翌日,兮然端了刚烧好的热水进来给徐砚琪洗漱时,徐砚琪已经自己穿了中衣静坐在梳妆镜前。   走过去瞧见她一脸的倦色,眼眸微微有些红肿,面色白皙的不带一丝红润,兮然一阵惊讶:“少奶奶脸色怎么这么差,难不成一夜未眠?”   徐砚琪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梳子梳弄着披散下来的墨发,并未回她,反而问道:“大少爷昨晚睡在哪儿?”   “应该是歇在书房了的,可是奴婢过去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那床铺好似根本就没动过。也不知大少爷昨晚究竟有没有休息。”兮然如实回道,心中却在暗自思索着,看来这少奶奶还是关心着少爷呢。于是,下面准备了许久的话也便有了些底气:   “大少爷昨晚惹了少奶奶不快,今天一大早便跑出去了,说要寻了好东西哄少奶奶开心呢。也不知是有了什么主意,不如我们待会儿去瞧瞧?”   看到兮然状似询问的目光,徐砚琪不由想到昨晚上的事,她眸中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是没有言语。   兮然帮徐砚琪绾好发髻,又选了套湖绿色束领贴身夹袄,并品竹色锦缎广袖长裙给她换上。   “昨晚上听到了树枝被压断的声音,可是下雪了?”徐砚琪问道。   兮然点了点头:“是啊,又下了场大雪。侯爷和老夫人他们原打算这两日动身回清原县的,如今怕是又要耽搁些时日了。”   “出去看看吧。”徐砚琪说着率先向着屋外走去。   兮然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推开房门走出来,地上白茫茫的一片,连只脚印都不曾留下,映衬得整个暗音阁更加明亮起来。   徐砚琪微微蹙眉,面露疑惑:“昨晚下那么大雪,今儿个怎不见有人来扫雪?”记得上一次大雪也是足足下了一夜,但她早上起来时早已被下人们扫出一条条道儿来,当时那白雪掺了地上的泥土,倒是没有眼前这毫无杂质的雪白惹人欣喜。   “是大少爷吩咐不让扫的,昨儿个下了一夜,今天天没亮大少爷便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踩,说等少奶奶醒来看到一定会高兴。”兮然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徐砚琪脸上的表情,见她平淡的双眸中终于有了波澜,心上顿时一喜,“少奶奶要不要下去走走?”   徐砚琪喜欢踩在雪地上走路,自上一次下过雪之后兮然便发现了。   然而徐砚琪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然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发呆。   过了许久,她方才回过神来,缓缓抬起脚步向着那皑皑白雪中走去。   脚下短靴的底板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响着,在这寂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如此大雪,倒不知后园子里的红梅如何了,我们去瞧瞧吧。”徐砚琪突然开了口。   兮然面色一惊,忙道:“该是好好的呢,雪天路滑,外面天气又冷,少奶奶还是少待上一会儿吧,不然该着凉了。”   徐砚琪扭头撇了兮然一眼,兮然有些心虚地躲开她的目光。徐砚琪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无碍,不过就是过去看看,何况本就在暗音阁后面,走几步也便到了。”   徐砚琪说罢,提步便向暗音阁后面走去。兮然忙追了过去:“少奶奶若担心梅花,奴婢帮您跑一趟也就是了,少奶奶还是快些回屋去吧,您穿的单薄,莫要冻坏了自个儿。”   徐砚琪停下步子,清冷的双眸瞪了兮然一眼,兮然吓得顿时不敢再言,只默默跟在徐砚琪身后。   暗音阁的后面是一片小院子,空间并不是很大,只种了几棵红梅。红梅多见,但玉蝶状的红梅却是少见的。所以,自徐砚琪来到帝都,便对这暗音阁后面的几株玉蝶红梅格外爱护。   然而,刚到后园,还未来得及去仔细察看那几株红梅,徐砚琪却突然停下了步子,静静凝望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身影。   “大少爷吩咐说让奴婢先拦着少奶奶的,不想……还是给少奶奶发现了。”兮然有些心虚地解释,说罢又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大少爷如此用心的哄一个人开心,不管之前大少爷做错了什么,少奶奶这次就原谅了少爷吧。”   兮然说完,自己退出了后园,独留下徐砚琪和朱斐二人。   徐砚琪仍静静望着雪地里的朱斐。只见他如今正一点点地滚着雪球,旁边是两个高大的雪人儿,其中一个已经堆好了,头上带着一顶红色的帷帽,雪白色的长裙上零零散散地点缀着些许红梅,红唇微微弯起,黝黑的眼眸闪着光亮,看上去很是俏皮可爱。   而这个雪人的旁边,则是另一个堆砌了一半的雪人,身形看上去比旁边那只高大了许多,瞧上去,应是一男一女。   两个雪人,每一个都足有一人那么高,徐砚琪扫了扫周围,不似刚刚在前院看到的那般满地积雪,应是全部被用来堆砌这雪人的缘故。   望着忙忙碌碌的身影,徐砚琪突然有些恍惚,昨日的一切,恍若梦境。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如今的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装。   朱斐将最后一个雪人耳朵安上去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猜想着待会儿徐砚琪看到这对儿雪人后的样子。   突然斜眼看到静立在不远处的徐砚琪,他神色微滞,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欣喜,见四周无人,这才缓缓向着那边走去。   ☆、第59章   徐砚琪也起步走了过去,在雪人面前站立,看了看那一高一低的雪人,以及朱斐脸上那细密的汗珠,突然就生不起气来了。只目光悠远地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雪吗?”   似乎并没有等朱斐回答的打算,她又接着道:“因为雪是这世间最纯净之物,没有杂质,像最美好的圣物一般。”言罢,她的目光随之一黯,“不像人心,复杂多变,让人看不穿,猜不透。”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朱斐突然握住她的纤手放在心口,俊逸的脸颊透着无比坚定:“只要你愿意,我的心时刻都愿意拿出来给你看,绝不会再有丝毫隐瞒。”   徐砚琪嗤笑一声:“如果一开始就心存利用,那这份真心又值多少钱?”   朱斐高大的身形微滞,面上一阵沉痛,坚定的目光却直直望向她:“我发誓,只有情意,再无利用。”   徐砚琪面色一顿,眸中的错愕一闪即逝:“我从不相信誓言。”曾经的朱霆何尝不是信誓旦旦的对她许下一生一世?   说着她用力地挣扎着,企图挣开他的手,手腕却被他拉的更紧了些。朱斐将她整个人扯入怀中,言语中带着乞求:“阿琪,给我一次机会吧,你不信誓言,那我便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实现它,好不好?”   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徐砚琪痛哭着将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打在他的胸膛,到最后,无力的倚在他的怀中哭泣:“为什么,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   朱斐心疼的拥她入怀:“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突然,她觉得朱斐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似要向后倒去,她惊讶地抬头去看他,却见他面色苍白,原本高大英挺的身子此时却格外瘦弱,虽是笔直的站立,却有些摇摇晃晃。薄薄的双唇紧抿着,惨白的不见血色。本是寒冬,额头上竟渗出些许豆大的汗珠来。   徐砚琪吓得哪里还顾得上怄气,忙上去扶住他:“你怎么了?”   躲在角落望风的朱清见此也慌忙飞奔过来:“主子,你身上的毒……”   朱斐抬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轻轻摇头:“无碍。”   徐砚琪这才忆起那晚与朱窕一起遇到他受伤之事,不由心上一紧:“你果真受了重伤……”   看到徐砚琪脸上的担心,朱斐笑了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徐砚琪抿了抿唇没有再理他,转首对着朱清吩咐:“快扶他去屋里躺下。”   .   到了房里,朱清扶朱斐在榻上躺下,又为他盖好了被褥。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如今怎会这般严重?”徐砚琪望着朱斐额上不停渗出来的汗珠,看上去应是极为痛苦的。不知为何,原本她还觉得很生气,很委屈的,可是这一刻,她心中竟会涌上一股心疼。她竟然……会担心他。   朱清沉声道:“主子深重剧毒,安神医一直没有配出解药,前些日子只是用药物和内力将那些毒压制在了体内。今日主子为了哄少奶奶开心堆了两个时辰的雪人,他体内压制的毒素怕是早已扩散了,毒素入体,侵噬心脉,疼痛难忍。”   徐砚琪心上一紧,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说出的话竟也带了一丝颤抖:“那该怎么办?”   朱清道:“属下这就去找安神医给主子看伤,希望还能补救,主子就麻烦少奶奶照顾了。”   徐砚琪连连点头,眼中的关切异常明显:“那你要尽快!”   朱清离开后,徐砚琪看了看榻上面色苍白,额头一直冒着虚汗的朱斐,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担忧着。   犹豫了一下,她转身向着屋外走去。然而前脚刚迈出去,右手便被榻上的朱斐握住:“阿琪,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徐砚琪心上一软,转身握住他的手:“快先别说话了,你浑身上下都是虚汗,我让兮然打了热水来帮你擦一擦。”   说罢见朱斐手上的力道松了许多,徐砚琪这才又将他的手放回被褥里,转身出了屋子。   刚出外室,恰巧见兮然走过来。兮然看到徐砚琪快步走上前:“奴婢还以为少奶奶和少爷还在后院呢,谁知过去一瞧竟是没人了。”   徐砚琪道:“他原本风寒就未好清,如今又忙活了大半日浑身都是汗,在外面待久了怕对身子不好,便带他进来了。”   兮然听了徐砚琪的话心中一笑,难得看到少奶奶脸上没了愁容,看来少爷这一大早的辛苦倒是没白费。   兮然心中高兴着,却是浑然不知朱斐早已毒素入体,意识昏迷。   “你去打些热水来,大少爷玩儿的出了不少汗,待会儿给他擦洗一下。”徐砚琪佯装没有看到兮然脸上的笑意,接着吩咐道,“大少爷在里面换衣服,待会儿打了水直接放门口就好,不必端进去了。”   兮然点称是。   徐砚琪回到房里,朱斐正闭目侧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听到徐砚琪进来的脚步声,他强撑着意识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阿琪。”   徐砚琪走上前去,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他衣袍的上身褪去,却见他的后背早已被献血染成一片,原本缠绕着的白色纱布此时似是在血液中浸泡过一般,哪里还有其他颜色。徐砚琪看得触目惊心,面上的担忧更加明显了。   “你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跑出去堆什么雪人,不要命了?”她的心中莫名窜起一股火气。   朱斐痛苦地望着她,目光却是一片温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你向来喜欢冬日的大雪,便想到用这个办法让你开心。阿琪,原谅我,好不好?”   看到朱斐眼中的期盼,徐砚琪心上一软,却是并未接他的话,只淡淡道:“别乱动,我帮你把纱布取下来。”   她拿来剪刀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片嫣红的纱布一块块剪下来,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生怕弄疼了他,每一下都格外小心。看着她脸上的担忧,朱斐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一时间,竟忘记了伤口上蚀骨般的疼痛。   重新换了纱布包扎完毕,朱清依然没有回来,徐砚琪心上一阵着急。   朱斐斜倚在床头,忍着疼痛握上她的手:“如果那个时候我能预料到今日的情景,我想,我一定舍不得与你退亲,更舍不得你独自一人承受起那么多的苦难。”   徐砚琪此时哪里还有心情与他说这些,伸手堵上他的唇,语气也比之前温柔了许多:“你都伤成这样了,以前的事不要提了。”   朱斐心上一喜,赶忙握住覆在自己唇上的那只手,一张脸兴奋的像个孩子:“阿琪,你原谅我了?”   徐砚琪苦笑一声:“其实,自始至终你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有你的难处,这些我都懂的。”不管怎样,她与他成亲这么久以来他又何曾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崔岚挑事时更是对她处处维护。   朱斐张了张口还欲再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接着便听到兮然的声音响起:“少奶奶,大少爷的热水打好了,奴婢放在门口了。”   徐砚琪顿时清醒过来,忙将手从朱斐怀中抽离,对着外面应了声:“知道了。”   言罢,徐砚琪转身要去外面端热水,不料却被朱斐再次拉了回来,明亮的眼眸中透着温柔:“阿琪,相信我好吗,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徐砚琪有些迷茫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朱斐见此心上一喜,目光也变得炽热了许多。   她不太适应地躲闪着他的目光:“水一会儿要凉了,我去端进来。”   望着远去的背影,朱斐暗自叹息:怪只怪他们的感情来的太迟,不过幸好为时不晚,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宠她,护她,怜她。   徐砚琪端了热水进来,这才发现他脸上的汗水已是越发多了。她忙将水盆子放在一边,忍不住又想指责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非要乱跑乱动,你是石头做的,都不怕痛的吗?”   朱斐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到你,就感觉不到痛了。”   徐砚琪面上一僵,不自然地撇过头去:“我又不是药,哪里会让你不痛。”   朱斐握住她的手:“不,在我看来你便是我的药。你若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治伤良药,可你若是离开我,于我来说,比这世间任何一种毒.药都让我痛不欲生。”   徐砚琪抽回手,看他刻意压抑着毒素产生的痛苦,尝试着转移他的注意:“不要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不会生气,因为退亲一事,你害我对你心存亏欠了那么久,虽说那个时候我们彼此都没什么感情,那也不能因为你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算了。这是你欠我的。”   朱斐轻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疼你,这样还不算还债吗?”   徐砚琪理所当然地摇头:“当然不算,我嫁给了你,你对我好是你应该做的,怎么能算还债?   朱斐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徐砚琪的话:“那你说我欠你的,该怎么还?”   徐砚琪想了想道:“自今日起,你什么事都必须依着我,必须听我的,还有,不许瞒着我,更不许欺骗我。这要求,你是应还是不应?”   朱斐望着的眼眸浸满柔情,又带着一丝愧疚:“纵然你不这么说,以后的日子里我也定是会如此做的。原是我对不住你,今后定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   徐砚琪心头微微一颤,眸中带了些暖意,转身去拿了毛巾在水盆里湿了湿走过去为他擦拭额上的汗珠。   朱斐的意识终于被毒素的侵噬疼痛的模糊下去,闭了眼睛强自压抑着,面色苍白的吓人。   望着这样的朱斐,徐砚琪一阵心疼,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该不该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他,可是又不忍他这般痛苦着。她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罢了,只希望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第60章   朱清和安木淳刚踏到室内门口,一眼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情景:   朱斐静静地躺在榻上,而徐砚琪则坐在床沿,半俯在他的身上,一手支在床板上,另一只手里拿着巾帕一下一下地帮他擦拭着额上不停渗出的汗珠,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安木淳轻轻咳了两声,转首看下同样有些尴尬的朱清,似是在问:“我们这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   朱清一时也有些犹豫,看样子主子难得把少奶奶给搞定了,也不知他们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会不会被主子给骂出来。只是,若是不进去,主子如今伤口定然是崩裂了,需要尽快医治才好。   安木淳不由翻了翻白眼儿,朱清这小子平日里唯他家主子马首是瞻,哪里能有什么主见,他今日真是脑子被门给挤了,这才会去问他。   想至此处,他再不看朱清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还故意发出重重的脚步声,生怕二人不知道有人进来,再做出什么‘非礼勿视’的举动来。   听到有人进来,徐砚琪忙从榻上坐起身,向着来人的方向望去。   “这位便是安神医吧?”徐砚琪虽是在问,但心中早已有了八分确定。   安木淳倒也毫不客气,一直握在手里的羽扇在胸前晃了晃,吹起几缕墨发,很是风雅地对着徐砚琪抱了抱拳:“少奶奶慧眼,正是本神医。”   徐砚琪一时有些想笑,这位神医倒是别有一番趣味,大冬天的竟然带了这么一把羽扇,莫非想做那诸葛孔明?   虽说心里这般想着,但终究是第一次见面,徐砚琪自是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对着安木淳微微点头:“那就麻烦神医看看夫君的伤势如何了,他一直在发汗,怕是疼的厉害。”   安木淳瞥了眼榻上的朱斐,径自走过去为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又把了脉,眉头皱成了一团。   看到他的脸色,徐砚琪担忧地询问:“神医,夫君这伤势究竟如何了?到底严不严重?我刚刚听朱清说她中了毒,有解药吗?”   安木淳张口就要回答,却在对上朱斐警告的目光后咽了口唾沫,这才回道:“少奶奶放心吧,不管你夫君的伤势如何,只要遇到我安神医,保准药到病除。只是,你家夫君好似不太听话,若少奶奶能好生管教,想来会好的更快些。”   徐砚琪连连点头:“神医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听着徐砚琪近似于保证的话,再看看朱斐一脸的黑线以及恨不得将他撕烂的狠戾目光,安木淳强忍着想要爆笑的冲动,但双肩仍是禁不住抖动了几下。   “咳。”朱斐清冷的咳声响起,安木淳顿觉有千万只毒箭齐齐射向自己,忙绷紧了嘴,再不敢露出一丝微笑。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房递给徐砚琪:“这药是给你家夫君内服的伤药,让外人去买或许不太方便,所以便只好烦劳少奶奶亲自跑一趟了。”   徐砚琪接过安木淳递来的药房,轻轻点头:“神医放心吧,我这便去抓药。”   徐砚琪走后,朱斐的目光幽幽看向安木淳,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捏成柿子然后再榨成汁拿去喂狗。   安木淳吓得后退一步,用羽扇指着他道:“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啊,不要忘了你现在身上可受着伤呢,若真打起来,本公子未必会输给你!”   朱斐眼中的寒光未敛,冷冷地望着他:“谁许你指使她的?”   安木淳顿时有些瞠目结舌,合着他生了半天气就为了这个?   “你不是不想让她听到你的真实病情吗,那我只好支开她了。再者说,她是给你抓药啊,怎就算是我指使她?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枉我一听到你伤势复发便急急忙忙地跑来看你。”安木淳说着,直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冷哼一声,也不看他。   他不说话朱斐也不理他,转首看向一旁的朱清:“雪天路滑,你和少奶奶同去。”   “是。”朱清应了声转身走出去。   安木淳等着朱斐出声安慰自己几句,然而等了许久也没个反应,抬头一看,那家伙竟然就那么侧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安木淳一时间气的牙痒痒,明明是他在生气好吗,如今怎么觉得他的怒气比自己还大?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呀,不就让他家小娘子出去买个药,至于这样吗?   安木淳叹息一声,心中暗思:算了,看在这家伙伤势严重的份上便不同他计较了,等他好了再好好算账。   这般一想,他从腰间取下一只小瓷瓶,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起身径自走至榻前:“张嘴。”   朱斐张口吃下那药丸,缓缓睁开眼睛。安木淳眉头紧锁地望着他:“也不知郑应那老家伙在哪儿寻来的毒.药,里面的成分太多,我一时还没有辨认出所有,所以暂时只能将你体内的毒压制住。   在我配出解药之前你最好安分一点儿,我前脚说你应当将实情告诉她,你后脚便跟着做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听话,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家小娘子在你心中的分量。   不过幸好只是堆个雪人,若是运动再激烈一些,被我压制住的那些毒素扩散开来,我怕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朱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明日下雪,你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安木淳抽了抽嘴角,用手中的羽扇指着他:“本公子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跟你打赌,还订下什么六年之约,有幸明年就是最后一年了,本公子也可尽早脱离你的魔掌。”   朱斐神色微凌,沉默了片刻:“过了明年的冬天,一切都该结束了。”   安木淳叹息一声,扭头看向外面堆砌的皑皑白雪,目光也跟着幽远起来:“这条路,太漫长,如今终于快结束了。”   “徐宗益那边,你谈的如何了?”朱斐突然问道。   安木淳摇了摇头:“那家伙不愧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滑头的狠,我说了半天他也不为所动,一直装傻充愣,气得本公子恨不得揍扁了他。”   朱斐敛眉沉思片刻:“看来,他那边还需要我亲自走一趟。”   “你去?”安木淳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怕他猜出你的身份才一直跟他周旋呢,你若去了,还不一下子就暴露了。你可别以为他妹妹嫁给了你,他徐宗益就会为你所用,那家伙老奸巨猾,可不是好降服的。而且,我查探到太子的人也在暗中与他接触,不过那家伙也没应,我猜想他许是想明哲保身。”   朱斐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他是在考虑哪方的胜算更大些。”   “不会吧?那我丝毫没有向他透漏过我们的实力,他岂不是会看轻了我们去,若到时候他被太子收在账下,凭徐家的财力,对我们可是极为不利的。”   “不会。”朱斐神色一黯,“我们越是不说,他便越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那徐宗益这两日便要动身回清原县了,这么点儿时间,你身子还受着伤,实在不行,让你家小娘子去劝劝?他们终归是兄妹,徐宗益定会顾念着血脉情分。”   朱斐摇头:“她不必知道此事。”他早已下定决心,再不会利用她半分。他娶她,只会用自己的一生去呵护她,疼惜她,而不是去伤她。   安木淳一时无奈:“她既嫁给了你,自是要与你荣辱与共的,帮这点儿忙算什么,纵然你在乎她,也不必护她至此吧。何况唇亡齿寒,徐家和你们朱家,早已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徐宗益想独善其身,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朱斐神色坚定地与他对视,说话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泠然:“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利用她半分。这也是……我欠她的。”   徐砚琪同朱清一起买药回来后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静静地立在外室静听二人交谈,如今听到朱斐的话,徐砚琪面色微怔,握着药包的手紧了紧,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中荡漾开来,使得原本有些冰凉的身子温暖了许多。她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意,柔和、幸福,还带着一丝甜蜜。   屋子里许久听不见谈话声,她这才跨步走进内室:“安神医,药我已经买回来了,是要现在去煎吗?咦,安神医呢?”刚刚她在门外时还明明听到他的声音的,怎么一进来人就不见了?   朱斐斜眼望了望大开的窗户,淡淡一笑:“他不走寻常路。”   感受到朱斐投来的柔和目光,徐砚琪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那个……我去帮你煎药。”   还未来得及转身朱清便已出声拦住她:“少奶奶,还是属下去吧,主子这边也需要人照顾。”   徐砚琪抬头看他:“你会吗?”   朱清点头:“以前煎过,少奶奶放心吧。”   徐砚琪这才将手里的药睇了过去,见朱清离开,她忍不住一阵蹙眉,以前煎过,莫非朱斐以前便经常受伤?   “以前朱清被安木淳拉去打杂,所以煎过。”   朱斐的话音突然响起,徐砚琪不由抬头去看,却见他正柔和地望着自己,她不由觉得一阵脸红。她想什么,他怎么总是猜得到呢?   “过来。”朱斐再次出了声,语气轻柔温和,徐砚琪来不及思索,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第61章   徐砚琪来到榻前,却是有些不敢抬头去看朱斐的目光,只静静地垂下头:“你的伤……还好吧?”他刚刚听安木淳说解药还没配出来,也不知要不要紧。   朱斐话中带笑:“你在外面不是听到了吗?”   徐砚琪一愣,疑惑着看他。他如今身受重伤,竟然还如此警觉?   徐砚琪抿了抿唇:“朱清用轻功载我,所以回来的比较快。”不知为何,自从知道朱斐是装傻以后,徐砚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想到之前自己在他跟前像个大姐姐一般哄着他,宠着他,也不知朱斐在心里是怎么笑话她的。   这般一想,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恨不得此刻赶紧找了地缝钻进去。   朱斐见她面色通红,虽不知在想些什么,却也知跟自己有关,思索着许是自己说的太过突然,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还指望着你能像从前那般在人前与我演一场好戏呢。”朱斐突然说道。   徐砚琪抬头望了他一眼,忙又移开了目光,跟以前一样?她还真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做得到。毕竟,她现在都有些不敢看他了。   朱斐拉住她垂下来的纤手,使她在自己身侧坐下,语气虽然淡淡的,却比同安木淳说话时温和了许多: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原本也想着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了再慢慢告诉你,不过我瞧你自己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与其我们彼此猜忌着,隐瞒着,倒不如早些说出来。刚好如今是在帝都,也不必时常在人前演戏,也给你一个静下来慢慢接受的时间。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你虽表面接受了我,心里只怕仍有嫌隙,我不会强求你的,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   朱斐话语中对自己的尊重让徐砚琪一阵心暖,被他温暖而有力的大掌握着,她的心如受了惊的小鹿四处逃窜着,脸颊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却并没有去挣脱,反而觉得这般被他握着很温暖,也很留恋。   徐砚琪不由再次想到刚来帝都时的那场梦境,却原来,有一天竟会变成真的。   虽说她一直在人前说不在意这些,也再三的告诉自己不管朱斐是什么样子,只要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她便知足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其实她的内心是一直盼望着朱斐的痴傻能快些好起来的。   从崔玥到徐砚琪,她经历了太多的痛,太多的苦。有时候,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好孤单,又好无助。   朱斐对她虽好,可痴痴傻傻的终归是不懂她,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也没个可以倾诉和安慰的人。   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想有一个可以疼惜自己,宠爱自己的夫君,想有几个乖巧懂事、古灵精怪的儿女们环绕膝下,想他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幸福平淡的过日子。   不过,她一直觉得这些想法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奢望,遥不可及。   被朱霆伤过的痛,再加上戴赢对真正的徐砚琪薄情寡义,她一度觉得自己嫁给朱斐已是万幸,不该再奢求太多。   却不想如今她还能得上苍眷顾,赐予她这么一个愿意同她携手一生,患难与共的夫君。他们之间虽仍由隔阂,但她相信,若两颗心是在一起的,那便总会幸福。   其实,她很感谢朱斐是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真相,而不是在一切都结束时才告诉她。她不想自己嫁给他多年以后,才突然发现对于眼前的丈夫一无所知,甚至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她既然嫁给了他,自是要同他患难与共,相互扶持的。今后的路不管多难,都该他们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纵然自己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起码可以在他承受不住时陪在他身边。   “怎么不说话了?”朱斐伸手撩起她一侧垂下来的碎发,抚了抚她娇嫩白皙的脸庞,语气轻柔中带着宠溺。   徐砚琪回过神来,冲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你体内的毒……?”   朱斐笑着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放心吧,有安木淳在,你的夫君还死不了。”   徐砚琪却仍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要紧吗?”   看到徐砚琪脸上真真切切的担忧,朱斐心上一暖,宠溺的将她拉入怀中:“放心吧,我才刚刚卸下伪装与你在一起,还舍不得让自己出事。”   徐砚琪静静地倚在他的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的那一点点芥蒂暂且搁下,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笑意。   这种感觉有点儿陌生,却让她觉得好留恋。   .   大雪又一连下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才算是停了下来。眼看着马上便要入腊月了,老夫人和柳氏归心似箭的想要回去,所以便没有多加逗留,雪刚一化开便收拾了一切回清原县。   朱斐和朱窕是每年都要留下来在黎王府多住些时日的,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朱斐既然留在了这里,作为妻子徐砚琪理应在身边服侍着,于是便也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老夫人和柳氏他们一走,朱斐、徐砚琪当日便搬去了黎王府居住。   徐砚琪和朱斐依然住在王府西北角之前朱斐居住的那方小院,醉庭轩。而朱窕则是独自住在王府的南面。   因为两处离得稍远,再加上不时有帝都里的名门闺媛们找她小聚,故而朱窕倒是甚少去醉庭轩里找徐砚琪。   如此一来,醉庭轩里的徐砚琪和朱斐二人算是得了清闲。   因为醉庭轩外面有隐卫看守,任何人不许入内,每日里的膳食和汤药也是朱清亲力亲为,故而朱斐也不必整日里装傻了,与徐砚琪相处这几日格外自在。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一样待在屋子里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徐砚琪趴在炉边的楠木雕花小圆桌上认真地雕刻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璞玉,而朱斐则是坐在她身旁拿着一本书册仔细地翻阅着。偶尔抬头看看她认真的小脸儿,嘴上噙了一抹笑意。   徐砚琪被他看到有些不好意思,娇嗔着瞪他:“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朱斐放下手里的书册起身在她背后俯下身,伸手拦上她纤细的楚腰,将自己的脸与她的脸贴在一起,轻轻地摩挲着:“真希望能一直这样,有你陪着,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了。”   徐砚琪笑了笑,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轻嗅着独属于他的味道,贪恋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徐砚琪才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望他:“你每年待在帝都都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嗯。”朱斐轻轻应了一声,在她旁边的楠木椅上坐下,拉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今晚,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还如往常一样乖乖睡觉。”   徐砚琪神色微变:“你的伤还未愈,这是又要做什么?”   朱斐并未对她隐瞒,如实相告:“去找你大哥。”   徐砚琪不由想起那日见到徐宗益时他说的话:   --“如今怀宁侯府在朝堂上处处被太子一众人打压,圣上却是置之不理,足见朱家在圣上心中已到了不可不除的地步。朱家若想保住整个家族,如今最缺的便是银两。”   想了想,她才缓缓开了口:“或许,我可以帮你说服大哥,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是他的妹妹,在他跟前说话许会比你容易些。”虽然她才见徐宗益一面,对于这个所为的大哥陌生的很。但她潜意识里觉得有她和徐宗益的这层兄妹关系,或许会好些。   “不必。”朱斐果断地拒绝,“这件事,还是我自己亲自处理比较好。你只需乖乖待在家里便可。”   “可是……”徐砚琪的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自己的唇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徐砚琪惊得几乎忘了呼吸,大脑却是飞速旋转着,忆起刚来帝都的那个夜晚,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梦境,那个让她近日总会无端端浮现在脑海的深情之吻。   而如今,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他的吻,比那场梦境还要真实。   朱斐原本只是为了堵上她接下来要出口的话,然而当一碰到那两片薄薄的唇,清泌、温润的感觉在唇间蔓延,他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得到更多,原本蜻蜓点水的触碰也逐渐变成了辗转厮摩,轻轻吮吸着她唇瓣间带来的丝丝幽香。   许久,朱斐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那已被吮吸的有些殷红的唇瓣,呼吸有些紊乱,极力忍下身体某处的极度不适,目光深邃地盯着她:“阿琪,你真好。”   得了喘息的空间,徐砚琪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想到他身上还带着伤,忙担忧地拉开他:“你身上的伤……”   朱斐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在她娇嫩的手背上小啄一下:“同你在一起,便不觉得痛了。”   徐砚琪一阵羞涩,不太自然地别过头去,想起刚刚二人谈论的话题又不死心地再次询问:“你当真不要我帮忙吗?你当日娶我……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   朱斐心上一滞,随即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丝,语气温和,眼神中透着坚定:“不会了,今后再也不会存这样的想法。你只是我朱斐的妻子,是我要一生一世去守护的女人。”   徐砚琪有些怔愣,只觉得心上的某一处被撞了一下,漾开一层涟漪。其实,如果真爱彼此,又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可是我介意。”朱斐出声打断她,望着她的目光柔情而炽热,“以前是我不懂感情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如今我只愿把你捧在手心珍视起来。”   徐砚琪身形一顿,一股暖流自心田流淌,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朱斐再次吻了吻她的脸颊:“好了,徐宗益那边我已派人调查过,此事若非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会贸然前去的。相信你的夫君,我会自己解决好的。”   “可是,你的身份怎可轻易暴露?”徐砚琪仍有些担忧,虽说对方是血脉相连的兄长,但她毕竟不是原来的徐砚琪,与徐宗益前段日子也是第一次见面,对他的脾气秉性并不了解。因而相比之下更担心自己夫君。   朱斐道:“不是我直接出面,到时我只扮作随从与黎王殿下同去。”   听到此处,徐砚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第62章   浓密的夜,夹杂着冷冽的寒风,黝黑的天幕零星地点缀着几颗星辰,同那半遮半掩的浅月相依作伴。   这一晚,徐砚琪如往常一般早早地梳洗一番,吹灭了房里的烛火躺在榻上休息。   说是休息,可朱斐还未回来,她又哪里睡得着?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但又怕暗地里有人监视着,却也不敢起身,只得心烦意乱地在榻上翻来覆去。   后来许是太累了,这才渐渐平复下来,迷迷糊糊地似要睡去。   半睡半醒之间,她觉得有人躺在了她的身侧,又伸出大掌将她整个人紧紧圈在怀里。   熟悉的味道扑入鼻间,徐砚琪的意识渐渐清醒,扭头看了眼身旁的朱斐,说出的话带着惺忪睡意:“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朱斐将脸埋在她的颈项,吐纳出的气息引得徐砚琪忍不住浑身颤栗。   徐砚琪不太适应地将身子往里面缩了缩:“谈妥了吗?我大哥可答应了?”   “嗯。”朱斐应着伸手将企图脱离自己的徐砚琪一把捞了回来,俯身吻上她的唇,在她毫无防备之时撬开贝齿探了进去,用力吮吸她舌间浸了蜜的汁液,炽热缠绵。   这吻来的猝不及防,徐砚琪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被他吻的浑身酥.软,娇弱无力,意识也在他深情而又温柔的吻中渐渐迷失……   渐渐的,她感受到他的手不安分地缓缓向下游走,最后停在她的腰间,企图解下她身上仅有的那件单衣。他掌心的那份火热使得徐砚琪瞬间清醒了不少,下意识地抓住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掌。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灼热的目光与她对视,隔着夜色,两人之间散发着浓浓的缠绵气息。   “阿琪?”他嘶哑着唤她,温柔的话语中带着询问,一双眼眸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喘息却是越发粗沉起来。   徐砚琪一张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推搡着他将脸侧过一边:“你身上……还有伤呢。”   望着怀里一脸娇羞的女子,朱斐极力敛去眸中燃起的欲.火,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揉了揉她的发丝,语气中满是宠溺:“你可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说罢又重新躺回榻上,伸手将身旁的娇妻再次揽入怀中。感觉到她的不安分,他沉声在她耳边呢喃着:“别乱动,否则我会控制不住。”   徐砚琪吓得整个身子顿时僵在那里,呆呆地仍由他抱着,再不敢乱动一下。   朱斐见她如此,在寂静的月色里微微弯起唇角,渐渐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甜蜜时光。   过了许久,徐砚琪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才忍不住揪眉问道:“我大哥真的答应了?”虽只见过一面,可她觉得徐宗益的心思还是有些难测的。   朱斐轻笑:“自然是答应了?”   徐砚琪不由惊讶:“你究竟同他说了什么,他怎会说答应就答应了?”   朱斐道:“你可知有一种丝绸名唤软烟罗纱?”   徐砚琪凝眉想了想:“好似是听过,这不是朝廷特质的丝绸吗,据说有上百种材料纺织而成,软烟罗纱轻薄如蝉翼,如烟似雾,阳光下映射出五彩华光,女子穿上它便如婷婷立于袅袅仙雾之中,宛若仙子。   不过,这软烟罗纱的材料极其难得,除了朝廷以外并不为世人所知。因其一年方产出一件,价格昂贵无比。”   朱斐道:“不错,软烟罗纱的制作乃萧家秘方,萧家又代代忠于朝廷,故而算是掌控在天子手中的。因为其制作过程繁杂且艰难,一年也只产出几件,每一件都可算是天价了。   因为它的稀有和神秘,这软烟罗纱的制造秘方和材料,更是天下商贾求而不得的东西。   几年前萧家最后一个传承者重病逝世,因膝下无子,那秘方更成了谜题。不过,却被我一年前偶然所得。”   “你打算以此为交易?”徐砚琪愕然,软烟罗纱并非凡品,对于徐宗益的确应当有极大的诱惑力。   朱斐道:“各取所需罢了,软烟罗纱的纺织与制造归他,不过我要从中抽取六分红利。”   徐砚琪心中暗叹,也难怪徐宗益会答应,虽说得了秘方他只得四分红利,却也是个天大的数目了。   .   在黎王府平平淡淡地过了几日,安木淳终于配出了朱斐体内之毒的解药。   安木淳不愧被称之为神医,在他的医治下,朱斐的伤势也逐渐好转。   转眼到了年尾,整个帝都都充斥着过年的喜庆,连黎王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比平日里多了笑脸。说来也是,过新年他们就可以收到黎王和黎王妃给的红包了,甚至还会每人赏赐一件新年穿的新衣裳和各种点心果子,对于他们来说,每日里盼着的也就是这些了,自是早早地便惦记着。   徐砚琪也被这府里的喜庆感染着,期待着在这繁盛奢华的帝都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然而在这紧要的关头,向来身子骨硬朗的朱窕却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原本爱疯爱玩儿的她却不得不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病。   到了年关,所有人都在忙碌着,黎王妃整日里也顾不得朱窕的病了,于是照顾朱窕的‘重担’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徐砚琪的身上。   不过对于徐砚琪来说,她也是乐的如此的。朱斐自伤势好转便经常外出,有时候甚至一连几日都瞧不见他的人影,如今整日里陪着朱窕,倒也不觉得那么孤单了。   近日来,朱窕因为风寒食欲一直不佳,眼看着身子一日日地消瘦下来,徐砚琪见了自是心疼得紧。于是便请教神医安木淳,然后亲自下厨帮她做了碗调养身子的药膳出来。   可谁知朱窕那丫头没什么胃口,死活不愿吃,徐砚琪好一番乞求才算是勉强尝了一口,而这一尝却是把那碗药粥给喝了个精光,徐砚琪瞧了心中一阵满意。   “大嫂这药粥做得不错,糯香松软,非但没有药的苦味,反而还有一种甘甜,比起宫里御医开得那些个黑乎乎的汤药不知道要强多少。”朱窕喝完了药粥,仍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将碗递给一旁的侍奉丫头,这才又抬头看向徐砚琪,“对了,大嫂这方子是在哪得来的?”   徐砚琪道:“是黎王殿下的朋友安公子,整日里在王府走动的那个,你应该也见过的。”   徐砚琪所说的安公子正是给朱斐治病的安木淳。前段日子为了方便给朱斐治伤,他以黎王殿下朋友的身份住了进来。这安木淳向来爱美人,平日里时有去烟花之地晃荡,故而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整日里寻花问柳、不学无术的风流公子罢了。   也正因如此,安木淳在黎王府住了月余,也不曾被当今太子看在眼里。   朱窕听罢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砚琪:“安木淳?怎会是那下流无耻的家伙?”朱窕说着,一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怎么了,你同他有什么过节吗?”徐砚琪心中疑惑,虽说这安木淳有些花心,也经常戏弄下府中一些有姿色的丫头,却也是不曾做过什么过分之举的。更何况他既是朱斐的朋友,该不是品行不端之人。朱窕是朱斐的妹妹,他就更没有理由得罪了。   徐砚琪这一问,朱窕却是咬着下唇突然噤了声。在徐砚琪的追问下,她吭吭哧哧半天,也没说出个原因来。   “反正那安木淳不是什么好东西!”朱窕气呼呼地说着,突然面色一绿,紧张地拉住徐砚琪的衣襟,“哎呀,大嫂,你说他那么黑心的人竟然让你给我做药膳,他不会是要毒死我吧?”   朱窕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一瞬间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肚子痛喉咙痛的,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朱窕急的在在床上打滚儿:“大嫂,你快去叫太医来,我中毒了,我要死了!”   徐砚琪顿时满脸黑线,她这小姑子莫不是撞了邪了?   她急的坐在床沿上拉住她追问:“你和那安公子究竟是有什么过节,好端端的,他下毒害你做什么?”   朱窕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乞求道:“那我告诉你,你可莫要告诉阿姐,回了清原县也不能跟母亲和祖母提这事儿。”   徐砚琪听得顿觉这朱窕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了想这才郑重点头:“好,我不告诉她们也就是了。”   朱窕这才又从榻上翻身坐起来,花还未说出口,脸却是先红了:“我在……凤雀楼里见过他。”   “凤雀楼?那是什么地方?”徐砚琪不由有些疑惑,她自来帝都至今也才出过几次门,却是不曾听朱斐在她跟前提起过凤雀楼这个名字的。   不过看朱窕那红的似要渗出血来的脸色,以及安木淳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徐砚琪心中也猜出了个大概,不由惊讶地望着她:“不会是……那种烟柳之地吧?”   朱窕看徐砚琪一脸诧异,急的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了,凤雀楼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风雅着呢。”   徐砚琪神色微怔,卖艺不卖身,帝都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见徐砚琪不信,朱窕又道:“大嫂,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这凤雀楼在整个帝都可是出了名的,里面的女子们个个都是绝色,她们卖艺不卖身,却仍然能够使帝都里的豪门公子们沉醉其中。   凤雀楼里的花魁瑶琴姑娘谈得一手好琴,但整日素纱遮面,从不在人前显露真容,许多人为了得见佳人一面不惜花费重金来换取与她独处一夜的机会,只为同她弹琴赋诗,红.袖添.香。   据那些见过她相貌的人描述,瑶琴姑娘长相极为貌美,宛若月里嫦娥,又似貂蝉转世,任谁见了都要惊为天人。   我听闻,连当朝的太子殿下都为了她隔三差五地往里面跑呢。坊间传闻,太子殿下为了瑶琴姑娘几度要纳她做侍妾,但瑶琴姑娘一身傲骨,抵死不从,闹腾几次后,太子殿下也只好作罢了。”   朱窕说的吐沫横飞,夸夸其谈,徐砚琪却是对这种事根本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好了,你这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听到你是怎么同安公子有过节的。”   朱窕道:“我这不是马上就讲到了嘛。前几日,我听闻瑶琴姑娘的事心下好奇,便女扮男装去里面溜达了一圈儿,恰巧遇上里面一群男人正在竞争当夜与瑶琴姑娘*一度的机会,我这脑门一热就跟他们一起起哄了。我当时出了五千两银子呢!”   说到此处,朱窕激动的直拍床板:“真不知那些个男人怎么想的,花五千两共度一个*,除了弹琴赋诗,别的还都不能做,还不如攒下这些钱娶个媳妇儿呢。”   徐砚琪却早已是目瞪口呆:“五千两,你哪来那么多银子?怀宁侯府再怎么有钱也不会拿出五千两银子供她随意耍玩的!”何况还是一个姑娘家,纵然那瑶琴姑娘再有名,也不该引起她一个女孩子的兴趣啊。   朱窕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我这不是一时脑子让门给挤了嘛,其实我跟他们起哄不过是觉得那些有贤妻在家却还出来寻花问柳的臭男人们可恶,便想着帮忙抬抬价格使劲儿坑他们的银子,谁知道我五千两一喊出口便没人再往上加了,当时急的牙痒痒,心里直后悔来着。”   徐砚琪一时无奈地摇头:“那后来呢,这事怎的又同安公子扯上关系了?”   ☆、第63-64章   朱窕有些委屈:“我原本就是玩闹一下,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时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拿银票,可是我一个姑娘家出门哪里会带那么多银子啊!”   “那你怎么办了?”徐砚琪追问。   “我摸了摸钱袋,然后说银票被人给偷走了。原本我说丢了五千两银子,大家还是都挺同情我的,那凤雀楼里的妈妈也没打算为难我来着,可谁知安木淳那家伙跳出来说我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五千两银子。”朱窕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将安木淳那家伙撕烂了踩在地上,使劲儿踩!   徐砚琪敛眉沉思:“他为什么这么做?难不成……他是认出了你,故意让你出糗的?”徐砚琪觉得,依安木淳的性子倒是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朱窕气得脸红彤彤的:“那还用说,我每日在王府里走走出出的,时有男装打扮,他一定早就见过我的。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因为他的一句话,大家都不相信我了,合成一气非让我交出五千两银子,否则便是侮辱了瑶琴姑娘的名声。”   “你既没有五千两银子,便算是默认退出了,直接让给前一个就是了,他们又何苦逼你?”徐砚琪心中不解,那种场合她没去过,里面的规矩和套路也不是很清楚。   “大嫂有所不知,这里面有个规矩,就是一旦说出的价格,只能往上添,不能往下降。我也没想到那群男人这么小气,我才不过报了个五千两,后面就没人吱声了。”   徐砚琪不由翻了翻白眼,什么叫不过五千两银子?这五千两在寻常百姓眼中那可是天大的数字。想来也只有这帝都里的纨绔子弟们能这般开销。而这,是不是也在暗示着表面繁荣奢华的大齐在一步步走向*?   徐砚琪想什么朱窕自是不会想到,只当她是在认真听着,又继续道:“我当时是真的慌了,原本去那里就是背着你们的,谁知道又出了这档子事,若是找阿姐要五千两银子,阿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无奈之下,我就只好试试运气冲出去了。不过还好我自幼习武,功夫也还不错,这才算是从里面逃了出来。”   听朱窕讲完了,徐砚琪一阵无语:“你说了半日,我也没觉得安公子怎么得罪你啊,虽说让你出糗,可也没到卑鄙下流的地步吧?”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跟凤雀楼里的人打起来,可你猜我打架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竟然趁机跑到人家瑶琴姑娘跟前献殷勤,我还看到他拉了人家的手,搂了人家的腰呢。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自己没银子见不着瑶琴姑娘的面,所以变着法儿的制造混乱,然后浑水摸鱼的想要亲近瑶琴姑娘。本姑娘就是运气不好,所以才成了他的棋子被他利用。”   “不应该吧?”徐砚琪一脸茫然,安木淳当真是朱窕说的那种人吗?她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啊。虽说,他这人确实有些爱贫。   “怎么不应该啊,你是没去不知道,他可过分了,跑上去对人家瑶琴姑娘又是亲又是摸的,人家瑶琴姑娘气得当场给了他一个耳光骂他下流呢,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这安木淳此举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想瑶琴姑娘那么一个清新脱俗、宛若仙人的女子,多少人想碰都碰不到呢,他竟然如此无礼,指不定一些人背后里怎么治他呢。”   徐砚琪听得有些惊诧,没想到这安木淳竟然……不过仔细想想,既然朱斐都装傻了那么多年,谁又能肯定安木淳此举便是他的真面目呢?   这时,外面却有人进来禀报:“小姐,少奶奶,安公子求见。”   朱窕脸上一阵嫌恶:“他来做什么?赶走赶走,就说本小姐不想看见他!”   徐砚琪忙拦下来:“安公子这时候求见自然是有事的,还是见见吧,或许当日之事是个误会呢?”   朱窕心中有些不乐意,想了想仍是点头:“好吧,那就让他进来吧。”   安木淳一如往常地穿了件藏青色的袍子,外面披了件墨色狐裘,不过,他向来不离手的羽扇却是没有带,整个人看上去文文弱弱。浓密有形的眉毛总是微微扬起着,似是永远都没什么忧愁。端的是倜傥风流,儒雅俊秀。   不得不承认,他这样俊逸儒雅、清风朗月的相貌还是有风流的资本的。   他自进来后,双手交叠在前对着徐砚琪和朱窕微微弯了弯身子:“给少奶奶和朱小姐问安。”   朱窕不屑地唏嘘一声,暗自嘟囔了一句:“谁稀罕你来问安。”   徐砚琪知她心中不快,笑着抬头望向面色从容的安木淳:“不知安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黎王妃听闻朱小姐近来食欲不佳,且又不愿服用宫中那些御医们所开的汤药,故而请本公子前来给朱小姐请脉。”   徐砚琪听罢面上一喜:“若能得安公子相看,想来小姑的病会好的更快些,如此就麻烦安公子了。”   朱窕心上一急,拉着徐砚琪的胳膊道:“大嫂,你怎么就答应他了,我才不要他给我治病呢,他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把我治残了可怎么好?”   安木淳勾了勾唇,面带疑惑地询问:“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朱小姐,你我无冤无仇,安某又岂会害你?”   朱窕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你别以为你装作不认识我你以前做过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在凤雀楼里你敢当众戏弄瑶琴姑娘,根本就是个卑鄙下流的登徒子!”   安木淳敛眉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忙躬身赔礼道:“原来那日竟是朱小姐女扮男装,怪安某眼拙,倒是不曾认出你来。”   朱窕轻蔑地冷哼一声:“假惺惺!”   安木淳又笑,眉宇间说不出的风雅俊秀:“若那日当真是朱小姐,那小姐还欠安某一声道谢。”   “你说什么?”朱窕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让她对他道谢?真是可笑!   安木淳却是不急:“难道小姐不觉得是安某救了你吗?若非安某把众人的目光引在自己身上,凤雀楼高手如云,朱小姐当真觉得自己能逃得出去?”   朱窕气急:“明明是你利用我制造混乱,然后趁机轻薄人家瑶琴姑娘,如今倒在这往自己脸上贴金,黎王殿下怎么认识了你这么一个厚颜无耻之徒,简直是在给黎王府丢脸!”   安木淳挑眉,言语上丝毫不相让:“若是如此,那我倒还觉得朱小姐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还自恃为黎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才真真是给黎王府丢脸呢。”   “你!”朱窕觉得自己遇上这么一个厚颜无耻、气死人不偿命之徒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想她在侯府的时候,怎么也是被一群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何时遇到过这般糟心的事?简直有口难言!她只觉一时间有些头疼。   却听安木淳又道:“那凤雀楼里的瑶琴姑娘与安某乃是旧识,当初为了救朱小姐脱身安某可是声声地受了一个耳光,却不想安某的行为落在朱小姐眼中倒成了卑鄙下流之徒,倒真是叫人寒心。”说罢又是一阵摇头叹息,似是深深地受到了伤害一般。   “你和瑶琴姑娘是旧时?”朱窕瞪大了眼睛看他,心中也在嘀咕着,莫不是自己当真冤枉了他?可随即再想想他当时的模样,又觉得不像是在做戏。说不定,是他在撒谎呢?   这般一想,朱窕又有些理直气壮起来:“你既说你认识瑶琴姑娘,可有什么证据?你若无凭无据,单凭你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凭什么说本小姐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证据嘛……自然是有的。”安木淳走至桌椅旁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不急不缓地喝下,这才接着道,“明晚凤雀楼里有场斗诗大会,到时瑶琴姑娘会亲自登台献舞,你若去了我带你见一见她便是了。”   凤雀楼里的斗诗大会是极为有名的,其实无非是一些文人墨客、翩翩公子们曲水流觞、吟诗对赋罢了。   这样的活动平日里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然有瑶琴姑娘亲自起舞助兴,那就另当别论了。   瑶琴姑娘不仅琴艺高湛,舞姿更是帝都一绝,无人能及。一些见过她跳舞的男人甚至许下非瑶琴娘子不娶的誓言。   不过瑶琴姑娘生性高冷淡薄,倒是从未流露出对哪位男子的特别情愫。也正因如此,那些纨绔子弟们都各各满怀信心地追逐着,盼望有朝一日得佳人青睐。   朱窕每个新年都是在帝都度过的,对于此传闻自是熟悉的。她也早就想一睹瑶琴姑娘的芳容,如今听了安木淳的话自是心里痒痒:“你真能带我见到瑶琴姑娘真容?莫不是哄我的吧?”   安木淳笑了笑:“话安某已经说到这儿了,至于信或是不信,那就看朱小姐您自己了。”   说罢从椅子上站起身:“我瞧着朱小姐的病已无大碍,待会儿我让人熬好了药送过来,朱小姐若想去凤雀楼,最好还是喝了那药为好。安某配的药,应该没有御医们配的那么苦。”   安木淳说完这些话,对着徐砚琪和朱窕再次施了施礼,转身出了屋子。   朱窕却还觉得有些像是在做梦,安木淳那家伙竟然说要带她去见瑶琴姑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她偷偷跑去凤雀楼多次了,却是一次也不曾得见真容,明晚她真的能够如愿?   而且,她现在还生病,若是偷偷溜出去给阿姐知道了,定然是要责罚的吧?   可若是不去她又觉得心里痒痒,不管安木淳说的是真是假,只有去了才知道啊,万一是真的呢?   一番思索,朱窕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徐砚琪身上,挽上徐砚琪的胳膊讨好地乞求道:“大嫂,明晚你陪我去凤雀楼好不好?”   .   第64章   .   徐砚琪没料到朱窕竟会想到带自己去凤雀楼,一时有些怔愣。   朱窕见了,急急央求道:“好嫂子,你就答应了我吧,那安木淳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你若去了也好与我做个见证,省的他日后再拿此事来堵我。而且,我也真的好想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瑶琴姑娘,求求你了,答应我好不好?”   朱窕难得使性子同她撒娇,徐砚琪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拒绝,可是凤雀楼那等地方又岂是她能去的。说来说去,她是嫁了人的媳妇,和朱窕终归是不一样的,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是要被人唾骂的。   思来想去,徐砚琪想了个暂时将此事拖下来的主意:“你的病还未愈,怎就净想着瞎跑,还是好好在家中养病,等病好些了再去不迟。安公子既说与那瑶琴姑娘相识,你若想见她一面何时不能去,何必非要选择明日。外面天凉,夜里更是寒风凛冽,你若再冻出个好歹来,我在阿姐那里也不好交差啊。”   徐砚琪这理由找的含蓄,朱窕又哪里肯罢休?只当徐砚琪这是关心自己的身子,于是忙道:“大嫂不用担心,其实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若是能出去溜达一圈儿散散心的话,没准儿会好的更快呢。”   徐砚琪顿时有些无奈了,面露忧色:“马上便到年关了,我们贸然出去若是惹了什么事端岂不是给黎王殿下和王妃添麻烦吗。你瞧瞧你上次,一个女孩子家跑去跟人争什么花魁,也幸好你没事,你若出了什么事,不是叫阿姐烦心吗?赶着过年,这府里上上下下到处需要打理,王妃已经够忙的了,我们住在这里怎可再无事添乱?”   朱窕这才算是明白了徐砚琪是心思,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乖乖听大嫂的话,绝对不会闯祸的。大不了我们悄悄见瑶琴姑娘一面也就是了。前年在帝都我就想去瞧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难得有机会一见,而且还能亲眼目睹瑶琴姑娘的舞姿,若是错过了,我可真的要后悔死了。”言语间,安木淳的话她已信了九分。   朱窕说着,看徐砚琪面色微微有些动容,心中渐渐有些希望:“好嫂子,你在府里整日也无事,大哥自己就贪玩儿,自是不会去管你,就当是陪陪我了。你若是不应我,我心情郁闷着闷坏了可怎么办?”   徐砚琪一阵想笑,她这小姑子现在是越来越会撒娇了。思索片刻,她无奈地点头:“好吧,那我们到时就去看一眼,见过以后马上便回来,不准在那里多加逗留。”   朱窕高兴的一把抱住徐砚琪:“嫂子,你真好!”   恰逢丫鬟端了安木淳刚配好的药进来,还不等徐砚琪开口,朱窕便急急忙忙接过来一口饮尽,徐砚琪见此,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   翌日清晨,徐砚琪睁开眼睛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却是一片冰凉。她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知他近日在忙些什么,昨晚上竟是一夜未归。   徐砚琪如往常一样的穿了衣服起身,一番梳洗打扮之后,便坐在火炉旁做些首饰打发时间。   到了用早膳的时辰,朱斐这才从外面回来,   徐砚琪见了慌忙迎上去:“回来的刚好,阿姐命人送了早膳过来,快坐下用膳吧。”   “嗯。”朱斐轻轻应了声,脱下外面的黑色大氅,同徐砚琪来到炉火旁。   朱清端了热水过来,徐砚琪帮朱斐擦洗一番,二人才纷纷落座。   朱斐看上去似有心事,饭桌上一言不发的,只静静吃着碗里的饭。   徐砚琪见了夹了块红烧鱼骨放入他碗中:“近来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朱斐抬头,幽深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放心吧,我能处理。”   徐砚琪点了点头:“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吗?事务再忙也该当心自己的身子。”   “别担心,那点儿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话语至此,二人都低头默默用膳,却是不曾再言语些什么。   徐砚琪思索着朱窕拉她去凤雀楼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同朱斐说一声。   “今晚……”   “今晚……”   一段沉默后,两人毫无预兆的同时开口,二人皆是一愣。   “你先说吧。”徐砚琪有些不太自然地别过头去。   朱斐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今晚我许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应该也不会回来了,你不必等我,夜里自己注意身子,别着凉了。”   此话一出,徐砚琪心中一阵失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朱斐抬头问她。   徐砚琪敛去心上的一丝不适,笑道:“没什么,我也刚好只是问问你晚上是否会回来。”既然他不回来,说与不说好似也没什么区别了。   朱斐用罢了早膳便匆匆忙忙地要走,徐砚琪心有不舍,却是不曾表露在脸上.只默默帮他重绾了发髻,又拿了外袍帮他换上。   临走前,朱斐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我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等忙完了这一阵子,我一定抽出时间好好陪你。”   徐砚琪静静倚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温度:“我都懂的,你放心吧,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像上次那样受那么重的伤回来。否则,我会担心的。”   朱斐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吧,有你在家中等我,我自然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说罢,又低头对着怀里的娇妻吩咐着:“帝都你第一次来,想来许多地方都不曾去过。如果一个人实在觉得闷,便让窕儿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   听了这些话,再想想朱窕拉着自己去凤雀楼的事,徐砚琪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你对窕儿倒是挺放心的,都不怕她带着我去闯祸?”   朱斐揽过她的细腰,望着她的眸子里浸满柔情:“若是她一个人的确难说,但若有你在,必不会让她闯出祸事来的。”   徐砚琪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烫:“我哪里就能让你这般信任了?”   朱斐俯身在那粉嫩的樱唇上小啄一口,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说出的话带了一丝低沉的喑哑,眸中浸满柔情:“阿琪,我记得自己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   徐砚琪听得一愣,不禁想起嫁给朱斐的那个晚上,如今想想,却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当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以为的傻夫其实背地里比谁都要精明。   她的面色微微显露娇红,垂下眼眸娇羞着没有看他:“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了?”   朱斐微微一笑,伸手轻柔地帮她撩起垂下来的发丝:“很快你便知道了。”   .   清风浅月,倒影斜疏,幽光照暗生烟尘。   朱窕早早地拿了自己的男装来找徐砚琪,二人一番打扮之后便偷偷摸摸地出了黎王府。   第一次扮男装,徐砚琪觉得有些难以适应,走在大街上也有些放不开,总担心着自己这穿着打扮到时会让人一眼便认出来。   朱窕瞧她一路上愁眉苦脸的便凑上去劝慰:“大嫂就放心吧,我帮你化的妆定然不会被认出来的,女扮男装这种事我做得多了,你只要学学我,挺直了腰板儿大大方方走路,就绝对不会惹人怀疑。   徐砚琪却仍是有些不放心:“我们这身形过于娇小了,且皮肤娇嫩又没有喉结,明眼人一看定能认得出是女子所扮。你平日里胆子倒是不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跑出去,还跟一堆男人混在一起,若是让祖母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处置你呢。”   朱窕努了努嘴:“祖母才不会处置我呢,大嫂你还不知道吧,祖母和祖父是在战场上相识的,那时候的祖母也是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当中的,当时除了祖父不也没人知道祖母是个女儿身?”   徐砚琪忍不住笑起来:“我早些还一直思索着你这性子究竟是随了朱家的那个长辈,听你这么说,莫不是随了祖母?照我看,你也效仿祖母,去军营里做个女将军得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和祖母一样好运,觅得一位佳婿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我也好好在战场上耍一耍威风。”朱窕说着不由停下来这下头顶的树枝做剑,刷刷比划两下,满脸英气。   二人一边笑闹着一边行走,不多时便到了凤雀楼门口。   不过徐砚琪和朱窕并没有事先预订座位,故而立在外面的守门人根本不让她们进入。二人在外面等了许久,却是根本不曾看到安木淳的影子。   朱窕急的在外面直跳脚:“这安木淳也真是的,说好了带我去见瑶琴姑娘的,如今连个面儿都不敢露,莫不是当真在骗我?”   这般一想,朱窕心里更急了。昨日听了安木淳的话她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今日本就是为了见到瑶琴姑娘的真容才出来的,如今倒好,竟然被安木淳那家伙给骗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相信他的话跑来此处!安木淳这个混蛋,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他,否则本小姐非要揍扁了他不可!”   朱窕一通叫骂,身后却突然响起温润悦耳的男声:“朱小姐不知道,在背后说人坏话是极不道德的行为吗?”   ☆、第65-66章   朱窕闻声回头,看到安木淳那张欠扁的脸顿时有些来气:“说好的今晚带我们去见瑶琴姑娘,本姑娘在这里等了你半日,你到现在才来,刚刚骂你都是轻的!你若再晚来一会儿,瑶琴姑娘的舞蹈都要结束了。”   安木淳轻笑:“朱小姐倒是个急性子,不过你们也不必着急,瑶琴姑娘的舞姿不会让你错过的。”   朱窕哼哼一声,心中的火气小了许多:“他们不让我们进去,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带你们另辟入口。”安木淳说着眉毛往上一挑,“跟我来。”   徐砚琪和朱窕随着安木淳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门前,朱窕狐疑地看了看四周,警惕地望着他:“你带我们俩来这儿做什么?”   安木淳道:“这个院子与凤雀楼相通,是为了方便楼里的人进出方便才开的院子,外人很少知道此处。”   朱窕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看来你与这凤雀楼里的关系很不一般嘛,他们连这样的地方都告诉你。”   安木淳得意地笑了笑:“那是自然,朱小姐待会儿见了瑶琴姑娘,可莫要忘了向安某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安木淳道:“前段日子安某好心救你,结果却被你骂作是下流无耻,难道朱小姐不该为自己的言行向安某赔礼道歉?”   “那也要等真的见了瑶琴姑娘再说!”朱窕哼哼一声,心中暗自腹语,一个大男人竟然这般小气!   三人进了院子,在安木淳的带领下进了一条密道。   从密道里走出来,眼前的景象看的朱窕和徐砚琪不由有些惊呆。   这地方并不算大,但贵在精致,每一处建筑都透着清新雅致,别具匠心。   与刚刚那处幽静无人烟的院落不同,此处亭台楼阁,假山碧池,小桥流水,五颜六色的灯烛将整个院落点燃。院中央的几株红梅开得正盛,散发阵阵幽香,偶尔有曼妙女子经过,见到安木淳也毫无反应,似乎对于能在此处能见到他已是司空见惯了。   安木淳解释道:“这里是楼里的姑娘们平日里休息的地方。”说着指了指前面打开着的朱红色木质大门,“从那里走进去便是凤雀楼的前厅,今晚的斗诗大会便是在那里举行。”   “那也就是说瑶琴姑娘也在里面了,我们快进去看看。”想到马上就能看到传说中的瑶琴姑娘真容,朱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见她抬步就走,安木淳忙拉住她:“里面的座位已经满了,且有层层守卫看守,我们没有凤雀楼统一发放的放行玉佩,去了也是没用。”   朱窕又是一阵着急:“那该怎么办呢?你既带我们过来,定然是有办法的吧?”   安木淳道:“我与这里面的人相熟,出出进进自然不需要什么放行玉佩,关键是你们二人。我昨日向顾妈妈讨了两块,她原是答应了的,可如今也还没让人给我,所以我们要先去找她讨了玉佩方可进入。”   “这样啊,那我们赶快去吧。”朱窕说着不由拉上了安木淳的胳膊,急急道,“顾妈妈现在何处?”   徐砚琪见朱窕丝毫不顾及男女礼仪,就那么抓着安木淳的胳膊,顿时被她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刚刚对人家还像个仇人一般,如今倒是说好便好,还真是孩子心性。   却听安木淳道:“顾妈妈此刻怕是在前厅忙活着呢,你们且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找顾妈妈讨要了玉佩再来带你们进去。”   朱窕微微蹙眉:“怎会如此麻烦,他们既认识你,你直接带了我们进去不就是了。”   安木淳道:“今日人多,又都是达官显贵,凤雀楼自然是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的,怎能随随便便因为我一句话就放你们进去。也就是讨个玉佩的事,我很快就回来,你们在这里四处转转也就是了。”   朱窕还有些不满,徐砚琪拉了拉她的胳膊:“好了,就听安公子的吧,我们在这里等等就是了。”   朱窕勉为其难的应下:“那好吧,你快些回来,莫要让我们错过了瑶琴姑娘的表演。”   安木淳走后,徐砚琪和朱窕二人便在这院中四处转悠着。   徐砚琪望着四周的建筑,突然赞道:“也不知是谁想出如此精巧的设计,这院子表面虽小,实则空间很大呢。”   朱窕扬眉:“我瞧着也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大嫂怎就说空间很大了?”   徐砚琪对着右手边指了指:“你看那边,两排墨兰花中间是一条小道,且那条小道儿逐渐由窄变宽,想来后面应是另一番天地。”   朱窕一听来了兴致:“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大嫂我们去看看吧。”   正说着,还未来得及过去,却见安木淳从前厅走了过来:“让二位久侯了。”   看到安木淳,朱窕自是将与徐砚琪的谈话抛之脑后,笑着迎上去:“怎么样,玉佩讨来了吗?”   安木淳叹息一声,脸上带着歉意:“讨是讨到了,可惜就只有这一个。这顾妈妈也真是,原先答应了给我留两个的,结果她一个侄子从外地来看她,他便给了她侄子一个,如今便只剩下这一个了。”说罢拿出仅有的那块玉佩在二人跟前晃了晃。   朱窕蹙眉:“怎么就只有一块儿,这一块玉佩能带我们二人前去吗?”   安木淳摇头:“这里规矩多,一块玉佩只能放一个人进入。”   朱窕原本兴奋的心一下子跌了下来:“这顾妈妈怎么这样儿啊,说好的两块竟然言而无信,如今可叫我们么怎么好?”说着,又心怀期待地看向安木淳,“你不是和这里的人相熟吗,再想想办法啊!”   安木淳一时有些无奈:“我再认识他们也不能通天啊,如今玉佩就只剩下这一块儿,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徐砚琪看了看二人,沉思片刻突然开口:“不如安公子带小姑去吧,我对那些吟诗作对的也没什么兴致,去或不去也是一样的。”   朱窕忙但:“那怎么可以呢,是我非要拉你来此,如今怎可将你一人丢下。若是被我大哥知道了,他又该欺负我了。”   徐砚琪笑道:“我真的没事,这院子瞧着挺不错的,我在这里四处转转也好,左右你不就是见瑶琴姑娘一面便出来了吗?快去吧,再磨磨蹭蹭的,可是要错过瑶琴姑娘的舞姿了。”   被徐砚琪这么一提醒朱窕又有些着急起来,可让徐砚琪独自一人在此又实在过意不去,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徐砚琪推了推她:“好了,我不过在这里四处转转,没什么事的,你们快进去吧,不必管我。”   “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看一半儿就回来,然后换你进去。”   徐砚琪笑着点头:“好,快去吧。”   安木淳带着朱窕离开后,徐砚琪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繁星,今晚夜色不错,虽说没有十五的圆月,却也是格外让人心情舒畅。   扭头看到墨兰花旁的那条小道,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压不下心中的好奇向着里面走去。   果不出人所料,过了条小胡同,映入眼前的便是另外的一个小院儿,比刚刚的院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处比刚刚的那片院子还要大,一片碧湖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却仍能看得到那薄薄的冰块儿下潺潺流动的湖水,天上的繁星在薄薄的冰层上映衬出倒影来,反射出淡淡的微光,迷蒙绚丽。   而一切的房屋好似都是建立在湖水之上,房屋之间相连的连廊也仿若小桥一般铺在湖面上,瞧上去便如从湖面顶破了薄薄的冰层钻出来的崭新世界一般,格外亮眼。   徐砚琪呆呆地立在那里,仿若闯进一个未知的世界一般,一时有些怔愣。   这时,却听得前方传来女子的嘤嘤哭泣,徐砚琪心下好奇,便想要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走上去一看,只见一绿衣女子独自蜷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哭得伤心,好似被谁欺负了一般。   徐砚琪心下不忍,便想着走上去安慰她:“姑娘,你怎么了?”   碧衣女子闻声抬眸,一双有神的杏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是这凤雀楼里的姑娘吗,为何无端在此哭泣,可是有人欺负了你?”徐砚琪又问。   碧衣女子摇头,抽泣着回道:“今儿个斗诗大会,顾妈妈安排了我去给客人们行诗令,可是我不小心扭到了脚,如今根本无法行走。待会儿顾妈妈知道了定然是要着急的,都是我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伤到脚,若是把会场给搞砸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混哪!”女子说罢,顿时哭得更凶了。   徐砚琪算是听出了大概,却仍有些不解:“你既受了伤,难道就没有替补的人吗?再找其她人帮你做也就是了。”   碧衣女子道:“可是我就是那个替补,原本这事是交给邀月姑娘的,可是邀月姑娘今儿个身子不舒服,这才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在凤雀楼里待了大半年一直都是个打杂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露面的机会,却被我粗心大意给搞砸了。若是因为我耽搁了大会,顾妈妈定是要撵我出去的。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出了凤雀楼还能到哪儿去呢?”   徐砚琪沉思须臾:“这么大的诗会,难道你们就没有事先多备几个人手吗?或许可以找其她的姐妹们帮忙啊。”   碧衣女子摇头:“今晚事务繁琐,其她姐妹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还顾得上帮我啊。”   碧衣女子说着又低声抽噎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徐砚琪:“这位姑娘,我瞧着你倒是个稳重的,不如便帮帮我,替我去前厅做了这差事,若是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我来日定当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徐砚琪惊得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着装:“我……我可是个男人!”这朱窕果真还是不太靠谱,说什么女扮男装没人看得出来,如今见了第一个人便被拆穿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太相信她。   .   第66章   .   碧衣女子道:“姑娘莫要唬我,在凤雀楼里待了这么久,人我也见过不少,是不是女扮男装我还是认得出来的。只望姑娘能行行好,权当是救救我这可怜之人吧。”   徐砚琪有些为难:“可我不是你们楼里的人,什么都不会啊,若是做得不好恐怕还会连累了你。”   碧衣女子道:“其实姑娘不必多做什么,那些诗令是我们事先准备好了的,姑娘到时候只用在人前念出来也便是了。到时候大家做得诗词是好是坏自有人来评定。”   徐砚琪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男装:“我这身打扮进去给大家行诗令,怕是也多有不妥吧。”   “这个姑娘不必担心,今晚要穿的衣服顾妈妈已经派人送来了,我瞧着姑娘的身形与我不相上下,想来你穿上定然合身。”碧衣女子说着强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姑娘快跟我进来把衣服换了吧。”   说罢,率先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去。   徐砚琪顿时有些满头黑线,她好似……还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吧。算了,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确实不容易,索性就帮她这一次吧,如此倒还能顺理成章地去前厅了。朱窕把那瑶琴姑娘夸上了天,她这心里还着实有些好奇。若能亲眼目睹瑶琴姑娘的舞姿,也不枉跑来这一趟了。   在碧衣女子的帮助下,徐砚琪总算将那套极为繁琐的衣服穿在了身上,碧衣女子又亲自帮她绾了高高的发髻,擦上胭脂水粉,这才满意地舒心一笑。   徐砚琪瞧着镜中自己满身嫣红的衣着,以及头上拿顶凤头钗,总觉得有些别扭。这衣服和首饰分明就是凤冠霞帔嘛,穿这样的衣服去给人行诗令,怎么觉得有些尴尬呢?   “不是行个诗令吗,为什么这种打扮啊。”徐砚琪心中有些不悦,嫁衣这种东西岂是随便穿的?她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她的请求了。   虽说凤雀楼不是一般的烟花之地,但到底也是供男人们赏玩的场所,她如今已嫁作他人妇,若是再如此妆扮去那一群男人跟前抛头露面,那是为世人所不耻的事情,今后她还如何面对朱斐?   碧衣女子道:“这是诗会上的规矩,姑娘就迁就一下吧,那些达官贵人们就好这口,到时候姑娘把那盖头盖在头顶,没人认得出来。而且姑娘放心吧,会场上有明里暗里的人守着,定不会让姑娘被人轻薄了去。姑娘行行好,权当是救我的命了。”   瞧着碧衣女子可怜巴巴的乞求,徐砚琪心有不忍,暗自叹息一声。罢了,如今衣服都穿上了,又怎好意思再说出拒绝的话来,于是只得点头应下来,暗自乞求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今晚若是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了事,那她可真真是在给侯府和王府丢脸了。这般想着,她心里却更是觉得有些忐忑。   “哎呀,怎么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碧衣女子突然一声惊呼。   徐砚琪疑惑着望她:“怎么了?”   女子道:“事先准备好的诗题我忘了拿过来,我腿脚不方便,麻烦姑娘帮我跑一趟吧。”   徐砚琪点头:“好吧,诗题放在何处?”   “出门右拐,上了阁楼后再左转,最后一个房间便是了。”   徐砚琪点头表示知道,径自出了房门,按照碧衣女子所指的路走去。   徐砚琪离开后,碧衣女子弯了弯唇角,眸中闪现着一抹意味难测的笑意。   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敲了敲门:“邀月姑娘在吗?”   碧衣女子敛了笑意淡淡启唇:“进来。”   只见一个丫鬟推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诗会马上要开始了,顾妈妈让奴婢给邀月姑娘送来会场上要穿的衣服。”   邀月走上前接过那衣服,对着那丫鬟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妈妈,待我唤了衣服便过去。”   “是。”那丫鬟应了声转身离去。   .   徐砚琪上了阁楼,立在左侧最后一间房的门外思索着:“出门右拐,上了阁楼后再左转,最后一个房间,想来便是此处了。只是,这房里怎么这么黑呀,连蜡烛都不点,该不会是长久无人居住吧?”   徐砚琪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些不敢推门进去了。这地方自己毕竟不熟悉,且如今大多数人都聚在了前厅,这阁楼上除了自己再无人烟,且每一间房都是黑漆漆的,徐砚琪顿觉脊背有些发凉。   那女子,莫不是要害她吧?   可随即又摇头,她跟那碧衣女子无冤无仇的,今晚也是第一次见,她怎会害自己呢?   徐砚琪深呼吸了一下,暗自给自己鼓气:来都来了,总不能看都不看一眼便跑下去,若那姑娘并未骗自己,这么贸然下去不是出糗了。人与人之间,还是要多一些信任的。   这么一想,徐砚琪心中顿时又有了些勇气。   推门走进去,一股淡淡的花香沁绕鼻尖,徐砚琪嗅了嗅,是她最喜欢的香味儿。看来这屋里还是有人居住的,想来如今去了会场,所以房里才会这么黑。徐砚琪顿时安下心来。   她身上没有带火种,只能摸索着走进去,凭感觉以及隐隐的月光辨别着房里的摆设,心中却暗自懊恼,大晚上的,出门真的应该带个火种才可以。这么大的房间,也不知诗题究竟放在何处了。   正当她思索着诗题会放在什么位置时,耳边却传来房门被关闭的声音,她吓得心头一跳,警惕地望着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谁?”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她说出的话语中带着轻颤。   来人却没有回她,而是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随着那身影离自己原来越近,徐砚琪也吓得连连后退。   然而,那人却在走了一半时停了下来,转而走向另一边,从怀里取出火种将案几上的蜡烛点燃。   随着屋里的亮光升起,徐砚琪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一时间忘记了开口说话。怎么……会是他?   却见朱斐也是一身大红色的新郎喜服,长身玉立、翩然如风,就那么静静地背对着她,用手里的火种将房里那一排排红烛逐个点燃。   淡淡的光晕将整个房间笼罩上一层薄雾,在嫣红的窗幔和大红喜字的映衬下,散发着暖暖的色调。   徐砚琪瞧了瞧四周喜庆的摆设,再看看二人身上的着装,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你……”她张了张口,感觉有太多话想问,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朱斐点上最后一支蜡烛,这才缓缓转身向徐砚琪所立的方向走来。   他伸手握上徐砚琪交叠放于小腹的柔夷,一双眼眸浸了蜜一般的温柔:“我说过,会重新还你一个洞房花烛。”   徐砚琪整个人有些呆呆的。   朱斐拉着她在一旁的桌边坐下,随手斟了两杯酒水,自己拿起一杯,将另一杯递给她:“我可还记得,我们的合卺酒还没喝呢。”   徐砚琪缓缓伸出手接下,那酒杯之上还带着他刚刚捏过的体温,她只觉心间一动,一种莫名的情愫在胸中蔓延,最后化作一团暖暖的流水在心头漾开。   二人双臂交叠共饮下那杯合卺酒,徐砚琪顿时觉得喉头一阵辛辣,酒劲冲得她整张脸都渐渐泛起了潮红,樱唇小嘴因为口中的*而微微张开着,红的似要滴出水儿来。   她不善饮酒,如今这一杯酒水下肚她只觉的脑袋有些晕沉沉的,连对面坐着的朱斐都看得有些不太真切起来。   她用手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大脑,嘴里嘟囔一句:“这酒好辣,再也不要喝了。”   朱斐笑了笑,上前将怀里的娇妻懒腰抱起,径自便向着床榻走去。   脚下突然腾空,徐砚琪顿时酒已醒了大半儿,换乱中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对上他凝望自己的柔情目光,又羞涩的躲避过去。   她的娇羞落在朱斐眼中自是别有一番风情,心中那股难以压制的火焰也急速地燃烧起来。他快步走向床榻将怀里的娇妻轻柔地平放其上,自己则有些迫不及待地欺身压了上去。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徐砚琪有些害怕,却又不受控制地好奇着,一颗心凌乱地四处奔逃,使得胸前的两团娇嫩也跟着微微抖动起来。   朱斐伸出拇指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细细摩挲着,渐渐地俯身吻了上去,细细品尝那份渴望已久的甜蜜。   他的吻缓缓向下游走,落在她敏感的耳垂,又落在她光洁白皙的脖颈。而他的手也开始不规矩地向下游走,渐渐探入她的衣襟,附在那不断起伏着的娇嫩之上,轻轻揉.捏着。   陌生的触感带着一种别样的冲击引得徐砚琪浑身颤栗起来,酒意充斥得大脑有些发懵,她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娇哼,手也不自觉地攀附在他的脖子上。   滚烫的身子隔着薄薄的衣袍紧密贴合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那份独有的甜蜜与幸福。   意乱情迷之时,她感觉他的手再次缓缓下移,向着她的亵裤探了进.去,她吓得低唤一声:“夫君!”   朱斐身子微滞,静静地望着她,眸中似要燃起的火焰以及紊乱的呼吸声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徐砚琪娇羞着脸不敢看他:“我……我怕痛。”   朱斐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伸手抚弄着她的发丝,吻上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根:“你刚刚唤我什么,再唤一次。”   徐砚琪被他弄得浑身酥.软无力,有些不受控制地遵从他的心意再次唤出声来:“夫君。”   柔软甜腻的称呼使得朱斐心下一软,却又迫切的想要得到更多。他的吻又再次如云如雨般悉数落下。这一次,他要完完全全的拥有她,成为他真正的夫君,她是他的妻,是他最爱的女人……   此时夜色正好,寂静的楼阁之中,独这一间房烛火通明,红烛跳跃。   深红色的床幔被人缓缓拉下来,遮下了那份甜美而又柔软的旖旎风光。随着窗幔的微微颤抖,一件件嫣红的喜袍颓然落地,盖在床沿下那一大一小两双锦鞋之上。   隔着若隐若现的红色轻纱,榻上传来男女急促的喘息,以及那从喉间喷发而出的旖旎之声。   这一夜,她们终于真正的拥有了彼此,成了彼此的唯一,是对方心上的全部。   ☆、第67章   一番*之后,徐砚琪娇羞着倚在朱斐怀中,头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仍是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朱斐半裸着上身平躺在榻上,抱着怀里的娇妻,像一只吃饱喝足了的老虎,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兔子,以待下次食用。   “这是不是你跟安木淳安排好的?”徐砚琪突然抬起头看向他,见他抿唇淡笑,便知自己猜对了。   “那朱窕……”   “她并不知情。”朱斐出声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   朱斐的回答倒是并未出乎徐砚琪的意料,以朱窕的性子,想来朱斐也不会将自己装傻的事情告诉她。   朱斐伸手抚了抚徐砚琪后背的那条浅浅的疤痕,突然心疼道:“都是我不好,才害你受伤。”   徐砚琪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来帝都路上遇刺的事。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当时你自然是有你的难处,何况你当时不也对那人动了手脚吗,否则我恐怕早被他一刀砍死了。”当时她抱着那人的胳膊时见那人根本使不出力气来,以前还觉得纳闷儿,如今倒是都有了解释。   想到那黑衣人,朱斐敛下眼底的阴霾,说出的话冰冷刺骨:“若我再见到他,定让他尸骨无存!”   徐砚琪想了想道:“祖母和母亲都觉得此事很有可能是朱霆所为,你觉得呢?”   朱斐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朱霆做事向来谨慎,恐不是他所为。”   “可是,除了他谁还会有刺杀你和朱善兄弟二人的动机呢?”徐砚琪有些捉摸不透,虽说她之前也觉得以朱霆的谨慎该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凡事总有个万一,难保他如今不是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说完,徐砚琪又觉得脑中灵光一闪,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太子殿下,那些杀手也有可能是太子派来的!或许,他就是希望我们误以为是朱霆所为,以此来离间你们的关系。”   “还记得崔岚那条被放了药物的被褥吗?”朱斐突然问起。   徐砚琪点头,突然睁大了眼睛看他:“那药……该不是你……”   “下药之人究竟是谁我目前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后来崔岚想要借此事除掉你,我便将计就计把那被褥给换了。”   徐砚琪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被褥里的东西她明明让朱彤拿去药铺里查验过,可后来大夫竟说里面只是普通的香料。当时她也觉得奇怪呢,原来竟是被朱斐掉了包。   徐砚琪暗自思索了片刻,突然又问:“你说,在被褥之中下药的人有没有可能是朱霆自己?”   朱斐摇头:“该是不会的,被褥是他们二人盖着的,他纵使不喜崔岚也不至于将自己一起害了。何况,我没有孩子,他应该巴不得崔岚早些怀上他的骨肉呢。”   “可是,侯府里的用度都是有专门的人负责的,如果不是侯府的人,若想在崔岚的被褥中下药应该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朱斐点头:“所以说,下药之人便是侯府中人,纵然不是,也定然对侯府的事了如指掌。”   徐砚琪越发觉得侯府之中深不可测了。只是,如果那被褥是侯府中人动的手脚,自然是不希望崔岚为朱霆生下孩子。   徐砚琪想了想,柳氏是朱斐的母亲,王姨娘是朱善的生母,她们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先说柳氏,朱斐乃侯府中的嫡长子,但因为自幼痴傻,怀宁侯似乎从来没想过将世子之位传给他。反而是对朱霆格外恩宠,若柳氏心生怨念,想要让朱霆和崔岚二人没有孩子,的确不无可能。   再说王姨娘,他的儿子朱善虽为庶子,但却也是怀宁侯除了朱斐之外唯一的儿子了,再怎么说也比侄儿要亲近些才对。所以,如果王姨娘对朱霆怀恨,也不会令人觉得意外。   徐砚琪一时有些头疼,伸手拍了拍脑门儿:“到底会是哪一个呢?”   朱斐瞧了她一眼,似是读懂了她的心一般,轻轻道:“母亲出身名门,自幼便深受传统礼仪教化,做不出这等丧心病狂、下三滥的事情来。”   徐砚琪微微有些囧,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刚怀疑的竟是朱斐的亲生母亲,她的婆母。   “对不起,我刚刚……”徐砚琪有些尴尬地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心中暗自懊恼着,她刚刚明明是自己思考来着,怎么就说出声了呢。而且,她不过就问了那么一句话,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心里在怀疑自己的婆婆?   朱斐笑着抚了抚她那披在后背上的秀发:“按照常理来分析,你会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   徐砚琪再次抬头望他:“若照你这么说,难道你怀疑是王姨娘做的?”说完想了想又摇头,“应该不会吧,王姨娘瞧着倒是个好的,而且按你说的被褥和遇刺若是同一个人,那当时朱善是受伤最严重的,王姨娘怎会忍心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就这一点,也不该是她干得呀。”   朱斐道:“或许你还忽视了一个人。”   “谁?”   “朱霆身边有个侍女,叫素娥,她的姐姐素菱是太子的宠妾,素娥这些年为朱霆做了不少事情,这两年来,倒是有为了朱霆背弃太子和她姐姐的架势。”   “素娥?”徐砚琪暗自蹙眉,她嫁入侯府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怎就不曾听过此人的名字?   朱斐道:“崔岚善妒,以前她在的时候将她指派到了膳房打杂,你没见过她倒也正常。不过崔岚死后,朱霆又将她接了回来。”   “难道你怀疑是她?”   朱斐敛眉:“只要是有可能的,我都会命人仔细盯着,真相总有一日会浮出水面。”   徐砚琪暗叹,或许这便是朱斐装傻的好处吧,他可以躲在背后做自己想做的事,还不会惹人怀疑。不过,如此这般,她想想都觉得累。   透过薄薄的窗纸望向外面的黑夜,她悠悠长叹一声,只希望这一切能够早些结束。   突然,她觉得自己唇上传来一阵冰凉,一回神才发觉竟是朱斐。   朱斐惩罚性地吮吸着她的樱唇,含糊不清地说着:“如此良辰怎可唉声叹气,你当想着接下来该如何侍奉你夫君才是。”   说着,他一个翻身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迫不及待的寻到那一片湿软之地就要挺.身.直.入。刚刚的疼痛感还在,此时又被他这般折腾,徐砚琪哪里会依,伸手抓着他的肩膀,指甲似要嵌进肉里一般,说话的语气带了点讨饶的意味:“今晚不要了,刚刚好痛……”   话还未完,她的唇再次被他覆上,将那未说完的话吞进肚里。   徐砚琪急的伸手去推他,但再次燃起的火焰冲击着他,想到刚刚那极致的快感,他此刻又怎会轻易放手。在她的挣扎下,他极力的将动作放的轻柔,伸手轻轻触摸她的每一寸肌肤,试图挑起她身体上的每一处敏感。直到她的身子一点点变软,再没了抗拒的念头,他弯了弯唇角,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在自己的领域内纵马驰骋,长驱直入……   体内窜起的异样引得徐砚琪忍不住闷哼出声,身前的男子极为卖力,她感觉从未有过的刺激与舒适渐渐掩去了起初的疼痛,整个身子越发柔软的仿若新摘的棉花一般水嫩,轻柔。   长久的酣战使这从未有此经历的二人仿若一起坠入了云端,灵与肉的结合,那种达到了极致的舒适感萦绕心田,使得整个身子都跟着飘忽起来。   似乎是长期禁yu的缘故,如今终于得到了疏解,朱斐一晚上要了徐砚琪多次仍觉不够,最后还是徐砚琪哭着乞求,他这才作罢。   徐砚琪被他折腾得浑身酸软,最后累的趴在他的身上沉沉睡去,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羽睫上还沾染着哭过的痕迹,湿漉漉的粘在一起。   朱斐瞧了一阵心疼,暗自懊恼自己今晚太过急切,竟然弄疼了她。可是想起刚刚的样子,他又贪恋着与她温存时的那份美好,那样渗到骨子里的幸福与快感,是在遇到她之前从不曾遇到过的。   她柔软的身躯,令人陶醉的朱唇,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时一脸的娇羞,她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之沉沦。   他伸手抚过她那恬静的睡颜,唇角弯起一抹暖暖的笑意,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心满意足的抱着怀里的娇妻沉沉入睡……   .   清原县,怀宁侯府   素娥踌躇着立在朱霆的寝房门前,一番纠结之后仍是伸手敲了敲紧闭的朱门。   “进。”里面传来朱霆淡漠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   素娥推门进去,却见朱霆正面无表情的收拾着包裹,忍不住在心中低低的叹息一声。   朱霆知道是她,却也没有抬头,只淡淡问道:“何事。”   “老夫人和夫人在去往帝都的路上遇刺一事并非奴婢所为,当初公子不愿出手,奴婢不曾违了你的意。”   朱霆眸中一片深沉,忽而苦笑一声:“所有人都已认定是我,真相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难道公子就不想找出那背后陷害你的人?”   “祖母已经下了令,命我去龙隐寺带发修行,明日便要启程,你该知道的。”   素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难道公子打算就这么放手了,你在朱家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就这么一笔勾销?”   “放手?”朱霆的目光骤然变冷,凄然地笑了笑,眼中寒气逼人,“杀父之仇未报,岂可说放手便放手?”   “公子的意思是……”   朱霆阴郁着脸看她,周身的冷气让人心底发寒:“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他若想除掉朱家,我有更好的办法。”   看着他脸上的杀气,素娥也不由有些震慑到,不敢多问,只乖乖应下来,转身走出屋子。   朱霆弯了弯唇角,目光看向那浓密的夜色。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68章   寒冬腊月,趋近年关,本是百花尽偃的时节,然凤雀楼里的墨兰花却开得出奇好看,墨兰绕红梅,盈盈香浮动。   徐砚琪一袭红衣薄衫,外面罩了件墨色狐裘大氅,静静屹立于阁楼之上,缄语凭栏,身姿袅袅,倩影绰绰。   此时刚至寅时,夜色正浓,凤雀楼前厅的诗会似是尚未结束,笙歌喝彩之声隐隐传来,抚琴弄萧,吟诗颂曲,好不热闹。   朱斐从屋内走出来,缓缓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肢,将下巴抵在她的香肩,语气中似有责怪:“身上这么冰,怎的起这么早,该多睡会儿的。”   徐砚琪摇了摇头:“睡不着,所以出来吹吹风。”说着回头望他,“这凤雀楼是你的?”   朱斐吻了吻她的唇,没有回她,算是默认了。突又问道:“你可知这凤雀楼的用处所在?”   徐砚琪想了想:“此处费用奢华昂贵,想来只有贪尽百姓之才的朝廷官员、高门子弟方用得起,莫非……便是为他们所建?只是,你不是银两短缺吗,这凤雀楼一看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你如何负担的起?”   朱斐笑道:“为他们提供娱乐之所,自是要花他们的银子,而我,不过是从他们身上获取我想要的东西罢了。其实一年下来,倒是给我们赚了不少金银。”   徐砚琪恍然大悟,是了,这银子可不就是从那一群人身上出的吗,她不由冷笑出声:“与瑶琴姑娘共度一个良宵,单单弹琴赋诗,一个晚上便是上千两银子,那些人倒是舍得。”   朱斐瞧她一脸愤慨,伸出食指刮了刮她因为生气显得有些气鼓鼓的脸蛋儿:“他们愿意花钱自是他们的事,朝廷*,那些银子本就来路不当,收回来用在百姓身上还为我们搏一个好名声。”   “你们凤雀楼还做善事?”   朱斐摇头:“凤雀楼奢华靡靡,高官子弟们虽然追捧着,但在寻常百姓眼里却早已是臭名远扬了。行善得民心之事,是钟楼出面的。”   徐砚琪歪着脑袋看他:“既是钟楼,又是凤雀楼的,你装傻这些年做得事情倒是不少。不过,你什么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哪天卖了你?”   朱斐在她腰间一用力,迫使她整个人反转过来与自己对视,抵在她腰间的手却是未松,力道不轻不重,却使得徐砚琪不能动弹。他微微俯下身来,用极为暧昧的姿势开口道:“为夫的家底儿,夫人还并未尽数知晓。夫人若想卖我,还需再卧薪尝胆几年,如此……方有胜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徐砚琪脸上一热,慌忙侧过去:“这可是在外面,你这个样子都不怕人瞧见的吗?”   朱斐勾唇:“今晚人多眼杂,这凤雀楼里处处都是钟楼里的死士,此处又设的隐蔽,不该进来的人自不会让他们进来。”   徐砚琪面色微僵,他确定这是让她安心的话?   “你是说……”徐砚琪望了望寂静的四周,只觉脊背一凉,“这附近现在全是人?”那他这般暧昧的姿势,岂不是也被那一群人尽收眼底?徐砚琪突然觉得自己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然呢?”   夜色浓郁,朱斐又背光而立,以至于徐砚琪不曾看到他眼底的那抹坏笑,涨红了脸去推他:“那你还不放开我。”   怀中女人的娇羞让朱斐心情大爽,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缓缓松开对她的钳制。负手而立,一双眼眸渐渐收起刚刚的柔情与笑意,语气冷淡疏离,透着股凌然霸气:“朱清!”   话音刚罢,徐砚琪只觉一股凉风掠过,再一细看,朱清一身墨色长袍,腰配长剑,不知何时竟已立于她三步之外:“属下在。”   不知为何,徐砚琪觉得今晚的朱清有些不一样,脸颊微微泛红,一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极为尴尬的样子,想起自己刚刚与朱斐贴的极近,她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将头侧向一旁不敢看他。   朱斐倒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刚刚将美人抵在阑干上的人不是他一般,面色沉寂:“前面如何了?”   朱清恭恭敬敬回答:“回主子,已经差不多了。”   朱斐点了点头,看向徐砚琪时面色暖了许多:“你进去换衣服,我待会儿让朱清送你回王府。”   “那你呢?”徐砚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然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她刚刚说话的语气分明就写着两个字:不舍。   “我是说……”慌乱中,她突然不知道如何解释了,这种事如果解释怕是会越描越黑吧。算了,不舍就不舍吧,他是她的夫君,即便不舍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朱斐走近一步,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放心吧,明晚绝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徐砚琪又羞又急,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她刚刚那话可绝不是这个意思!何况,她有那么……饥渴吗?   不过因为朱清还立在一边,她也不敢发作,只在心中暗暗记下来。这个仇,她还是要报的?   “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早膳之前我便回去。”朱斐直起身,一脸平静地望着她,语气温和。   对于他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技艺,徐砚琪顿时满头黑线,懒得同他计较,绕过他走进屋去,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朱斐见此,嘴角勾出一抹暖暖的笑意。扭头看向一旁的朱清,脸上的笑意微僵,不动声色的换上之前的淡漠脸。   朱清被瞧得身子一颤,忙底下头去,一副“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朱斐将拳头放置唇边轻咳两声,看也不看朱清一眼,缓缓走下阁楼。   见那背影走远,朱清这才唏嘘一声,伸手抚了抚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心中暗自感叹:果然,这才是新婚燕尔的真实模样,和在清原县两人的相处,差别大了去了。   徐砚琪换上出门之时的那身男装从屋里走出来,早已不见了朱斐的身影。她转身看向朱清,刚欲张口朱清便已抢先回答道:“主子有要事处理,属下送少奶奶回去。”   朱清答得太快,再想想刚刚的事,徐砚琪顿时有些不太自在:“我没问他。”   “那不知少奶奶要问何事。”朱清一板一眼地问道。   徐砚琪怔愣片刻:“我是想问……你们俩刚刚说的前厅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徐砚琪慌乱中总算是找到了掩盖尴尬的话题。   朱清想了想,主子既没说不让少奶奶知道,那意思就是少奶奶是可以知道的了?   “差不多的意思是兵部尚书家的李公子和户部尚书家的王公子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徐砚琪有些诧异。   “刚刚李公子和王公子各写了一首诗赠与瑶琴姑娘品评,瑶琴姑娘一看竟发现二人所写的诗句一模一样,半字不差,问及那诗为何人所写,两位公子争论不休,都说是自己所做,最后便打了起来。”   徐砚琪蹙眉,两个人自然是写不出同一首诗词来的。不过听朱斐刚刚同朱清的谈话,似是早有预料,莫非……   “那诗是谁写的?”   朱清道:“那诗本为瑶琴姑娘所作,一共写了两份,夜里刮起了大风,一份儿飘到了兵部尚书的院里,一份儿落到了王公子门前。”   徐砚琪一阵想笑:“这风刮得可是真准,起风之人……是你家主子?”   “少奶奶蕙质兰心。”   “太子殿下没来吗?”今晚姚琴姑娘献舞,太子应不会错过才是,可若是他在场,这两人想来不会如此放肆。   朱清不急不缓回道:“宫中遇刺,太子殿下脱不开身。”   徐砚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都是设计好的。   在帝都这些日子,徐砚琪倒是从朱窕嘴里说起过王、李两位尚书家的公子,貌似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都是一样的不学无术、拈花惹草,胸无文墨,偏偏还爱装出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是这凤雀楼里的常客。   不过,今日他们这般在高门子弟众多的场合打闹,想来明日早朝便会传入圣上耳中,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都是朝廷要职,自然有一群人觊觎着想要坐上去,又岂肯错过此等大戏?   “你们凤雀楼平日里做的便是挑拨朝臣之事吗?若是如此,凭今上多疑的性子怕是早就怀疑上你们了。”徐砚琪突然道。   朱清回道:“今日之前,不曾做过此事。凤雀楼主要用来搜集朝堂情报,朝中大员个个都有秘密,有把柄在手,方可做事。”   徐砚琪挑眉:“既是见不得人的秘密,怎会轻易透漏给你们?”   朱清笑道:“这个便要看我们瑶琴姑娘的本事了。但凡入了瑶琴姑娘的琴之佳境,又有什么打探不出来?”   “幻术?”徐砚琪心上一惊,脱口而出。幻术她只在书上瞧过,莫非世间真有此技术?   “算是吧。”   徐砚琪笑了笑,说出的话不辩悲喜:“你们家主子,倒是有本事,什么人都甘愿为之臣服。”   朱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悠悠看向远方:“主子今日所得也是他九死一生换来的。少奶奶或许不知道,主子入过狼群,穿过大漠,甚至与蟒蛇搏斗显被吃进肚中,费尽九牛之力方得天下能人异世相助。”   徐砚琪再次心惊,面露疑惑:“他向来不是在清原县待着吗,哪有时间做这些事?”   “安神医易容术无人可辩真伪,侯府的那个,有时只是个替身。”朱清解释道。   徐砚琪神色一怔:“那跟我……”   朱清忙道:“少奶奶放心,同少奶奶成亲之后的都是主子本人。”   徐砚琪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若说以前同她睡在一个屋里的是个替身,纵然什么也没发生,她也是要发狂的吧。   不过还好,是她多虑了。   ☆、第69章   回到黎王府时还不到寅时三刻,见天色还早,徐砚琪便又回到榻上睡了去。   直到朱斐回来,徐砚琪在榻上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胡乱游走,顿时睡意便惊醒了几分。   睁开眼,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剥的七零八散了,对上朱斐那满是欲.望的深眸,徐砚琪一个激灵就往里面躲,可朱斐何等机敏,哪里会给她逃走的机会,手臂一伸捞小鸡一样的将她重新捞了回来,徐砚琪却仍不肯妥协,不停地挣扎着。   最后朱斐无奈,握住她的双手将其压制在头顶,语气已经有些粗重:“原本不打算对你怎样的,你若再动,我可真就控制不住了。”   这话对徐砚琪很受用,果真不敢再动,任由他覆上自己的唇一通乱吻,渐渐陷入那一腔柔情蜜意当中。   因为知道她昨晚的辛苦,朱斐却也没敢再做过分的事情,稍稍的缠绵一下便很是不舍地放开她。   终于得了喘息,徐砚琪忙从榻上坐起来,伸手拢了拢凌乱的衣裙,遮住那被他吻得遗迹斑斑的雪嫩肌肤。扭头透过窗户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已经过半,肚子饿了吧?”   “巳时?”徐砚琪一惊,她这一睡竟睡了这么久?也幸好是在王府,她不必每日起来给公婆请安,否则可真是要丢人了。   瞧她一脸懊恼,朱斐笑道:“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午时,早膳与午膳可以合二为一了。”   徐砚琪睇了他一眼:“你还笑我,昨晚若不是你……我能起那么晚吗?”而且她还没睡够呢,就被他一通乱摸给惊醒了。   朱斐揉了揉她披散下来的墨发:“好了,快起来洗漱,阿姐特意让膳房给你做了几样小菜,一会儿他们就送过来了。”   徐砚琪扭头看他:“昨晚我们在凤雀楼的事,阿姐也知道?”   朱斐点头:“你的那套凤冠霞帔还是阿姐准备的呢。”   徐砚琪脸上一红,重新躺回了榻上用被子蒙了脸喊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昨晚发生那样的事,今日又起得这么晚,黎王妃竟然体贴地这时候才给她准备膳食,徐砚琪想想就觉得好丢人。这以后她可怎么面对这个姐姐?   朱斐害怕她闷坏了自己,赶忙拉她出来:“好了,阿姐可是过来人,她会体谅我们的。”   朱斐一句“过来人”又引得徐砚琪一阵脸红,不由想到黎王和黎王妃也……她慌忙摇了摇头,暗自低骂一句:最近这是怎么了,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满脸憋得通红的徐砚琪,朱斐忍不住笑着抱住她,在她脸颊上小啄一下:“阿琪现在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徐砚琪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怎么不一样了?”   “现在的阿琪更加……像个小女人了。”   感受到朱斐话语中的调笑,徐砚琪也道:“那阿斐觉得现在的你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朱斐沉思片刻,意有所指道:“应当是更加男人了。”   “有吗?”徐砚琪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我明明觉得是更加禽兽了嘛……呜呜……”   朱斐一把将她按在身下,在她唇上惩罚性地吻着,手也不规矩探入她的衣裙去寻那两团柔软的玉峰,直到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他才算是放了她,望着她娇喘吁吁的模样,他眯了眯眼睛:“既然阿琪这么说,我想,我还能更禽兽一些。”   说着,她身上的衣服已被他剥去大半儿,徐砚琪死抓着衣裳领子不放,俏皮地眨眨眼睛,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朱斐见此伸手去挠她的痒肋,徐砚琪痒得咯咯直笑,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着。   两人闹得正嗨,却听到门外朱清不合时宜的声音想起:“少奶奶,王妃命人送了饭菜过来。”   徐砚琪心里对着外面的朱清千恩万谢了一番,理直气壮地看着面色很是不爽的朱斐:“我饿了。”   朱斐叹息一声,顺手抓起徐砚琪的衣服:“把衣服穿上,我去把饭端进来。”   徐砚琪穿了衣服下了榻,一番洗漱之后才撩开珠帘走至摆满了饭菜的桌边,眼前一亮:“怎么做这么多,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啊。”   朱斐扶她坐下:“阿姐说多给你补补身子,将来好为我们朱家传宗接代。”   徐砚琪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拿起筷子自己吃起来。若说补身子,也该是给他补才是。   二人饭菜刚吃了一半,便见朱窕急急忙忙地跑了来,看到徐砚琪安然无恙地坐着,一颗心才算是松了口气:“大嫂,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我在凤雀楼找不到你,可真把我吓坏了。”   徐砚琪看了看一旁默默吃饭的朱斐,笑道:“昨晚上你大哥去找我,我便同他回来了。当时不知道你人在何处,便没同你打招呼。”   朱窕在二人边上坐下,拖着下巴笑看朱斐:“大哥,你也太黏嫂子了些,我昨晚不过带她出去玩儿一次,还让你中途把嫂子给拉回来?真小气!”   有朱窕在,朱斐又恢复了之前傻里傻气的模样,将筷子往饭碗上一扔,瞪着她道:“你一个女孩子带阿琪去那种地方,小心阿姐知道了罚你!”   朱窕冲朱斐眨了眨眼睛:“大哥,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啊?”   “咳咳~”徐砚琪刚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不料便听到朱窕这么一问,一时间被呛到,忍不住咳起来,脸颊憋得红润。   朱斐见了慌忙跑过来帮她抚了抚后背:“阿琪,你慢点儿喝,我不跟你抢的。”   徐砚琪许久不见朱斐装傻的样子,如今突然有些难以适应,一时间趴在桌上抖动着肩膀笑起来。   朱窕顿时有些迷糊,看她肩膀抖动着只当是哭了,脸上的笑意慌忙收起来:“大嫂,你怎么了?”   朱斐无奈地看了徐砚琪一眼,自知自己若再待在这里,怕她会忍不住露出更多马脚来。转身瞪了朱窕一眼,气呼呼地走出屋去。   朱窕一脸无辜地瞧瞧徐砚琪,再瞅瞅甩门而去的朱斐,满腹的疑问:“她这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朱斐走后,徐砚琪又笑了一会儿,这才一本正经地直起腰来。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和我大哥都奇奇怪怪的。”朱窕拖着下巴冲徐砚琪翻白眼儿。   “我只是……想到了些开心的事,突然觉得好笑。”   朱窕一听来了兴致:“什么事呀,竟值得大嫂这般开心?”   徐砚琪不太自然地咳了两声:“没什么,说出来就没那么好笑了。”说完,看朱窕那重重的熊猫眼,又问,“你昨晚上没睡好?该不会是在凤雀楼待了一夜吧?”   朱窕道:“昨晚上凤雀楼可热闹了,后来安木淳又寻了块玉佩要带你进去,谁知道你竟不见了,找楼里的人一打听,才知道你自己回来了。你没去当真是可惜了。”   徐砚琪笑到昨晚的事一阵脸红,强笑着问:“见着瑶琴姑娘了?”   朱窕兴奋地点头:“见着了,见着了,简直比传闻中的还美,月里的嫦娥都没她漂亮。我看呀,在我们大齐绝对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了。大嫂你都不知道,昨晚上她跳舞时那全场的喝彩声方圆十里都听得到,我一个女子见了那样的舞姿和身段儿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呢,何况那些男人们。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美的人呢,简直就像个天仙。”   徐砚琪听得也好奇起来:“当真有那么好?”   朱窕点头:“我骗你做什么,瑶琴姑娘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就是觉得……太缥缈了,你明明见她站在你跟前,却又觉得她离你好远。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男子会得了她的芳心,哪个男人娶了她一定会把她如珠似玉地宠着。”   “听你说的,我都想见见了呢。”   朱窕道:“这有什么难,她说了,我以后若想见她随时都可以,下次我带你去见见就是了。”   “你这才见人一面,就混的这么熟了?”   “说来也怪,我同瑶琴姑娘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我却格外亲切,还送了我一份很贵重的见面礼呢。”朱窕说着将一块玲珑碧玉簪在徐砚琪跟前晃了晃,“不过我一无所有的姑娘家,人家对我这么好应该不会是想图我什么,大概是因为安木淳的缘故吧。我突然觉得,安木淳那家伙也没那么可恶了。”   看着朱窕提起安木淳时不经意飞扬的眉梢,徐砚琪垂眸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对了,昨晚上出了件大事呢,我以前跟你提过的两个好色之徒,兵部尚书的儿子李进,户部尚书的儿子王强,你还记得吗?”朱窕又道。   徐砚琪佯装平静的点头:“记得,怎么了?”   “李进和王强分别写了一首诗给瑶琴姑娘品评,结果他们两个的诗一模一样,后来在这首诗是谁写的事情上争了起来,最后还动了手,李进失手杀了王强,惊动了兵部和户部两位尚书。”   “死了?”徐砚琪面上一惊,一场闹剧却失手杀了人,怕也不是巧合吧?   “是啊,那王强欺压相邻、鱼肉百姓,死了倒是活该。不过那王尚书而立之年方得王强这一个儿子,向来爱子如命,李进杀了王强,王强的父亲王飔岂会善罢甘休?今日早朝在圣上面前高了御状,还把李尚书前段日子为了一块地皮草菅人命的事给抖搂了出来,兵部尚书李锐、连同他那杀了人的儿子都被关押刑部等候审判呢。”   徐砚琪渐渐陷入沉思,如此一来,兵部尚书李锐怕是要完了。还有那户部尚书,她听说李锐为人阴险狡诈,王飔让他这次毫无翻身之地,怕是他临死前也要拉那王飔做垫背。到时候户部也要空缺下来。   兵部和户部,可都是朝中要职,公然安插黎王的人必然引起圣上的猜疑,如此一来,却不知朱斐究竟打算如何安顿。   ☆、第70章   因为趋近年关,在圣上的压力下,刑部对于审理兵部尚书李锐和其子李进的案件格外上心,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李进杀害王强一事人证物证俱在,以命抵命自不用说。至于兵部尚书李锐,教子无方本就该受到惩处,再加上前段日子因为一块地皮纵火杀人,烧了方家三十余口人命,其罪大恶极令人发指,纵使当今太子也不可能再包庇他。   李家被诛,兵部尚书之位自然空缺下来。   不过那李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临死前揭发户部尚书王飔与蛮夷私通,贩卖马匹、布帛,从中获得极大的利润。   当今天子最痛恨的便是北方蛮夷,听闻此事自是暴怒,不曾命刑部审讯便下令抄了王飔一家,竟搜出黄金白银共六百万两,如此惊人的数字也算是把他勾结蛮夷贩卖马匹的罪名坐实了。   “想不到,你才来帝都没几日,便将朝堂搅了个天翻地覆,先是离间了郑相和太子的关系,如今又一下子解决两个朝廷要员,当真是闻所未闻之事。不过李锐和王飔被除,却真是大快人心之事!”徐砚琪和朱斐所居住的醉庭轩里,黎王和朱斐在火炉边相对而坐,谈及朝堂政事,黎王面上带着赞赏。   朱斐道:“我们暗中搜集证据那么久,如今也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黎王点头:“是啊,王李两家本为姻亲,一向狼狈为奸,却又个个老奸巨猾,引王飔与蛮夷勾结一事你能做到滴水不漏,确实不易。   一旁的黎王妃却道:“李锐和王飔鱼肉百姓确实该除,不过他们二人没了,下一个接替者定然还是太子的人,如此一来又何必白费心力?我当真瞧不出你们这般费尽心力为了什么?”   黎王笑道:“倒忘了告诉你这事,你猜当今圣上任命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分别是谁?”   黎王妃蹙眉:“是谁?左右不过是太子的人吧?”   黎王摇头:“错,是陆源盛和姜雲。”   黎王妃面色一惊,明显的不相信:“怎会是他们二人?这两个为人倒是刚正不阿,但是因不愿同太子一派同流合污,一向不被人重视,如今怎会突然被提拔上去?”   黎王伸出食指虚指了指她:“看来,你还是没明白阿斐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黎王妃疑惑着向身边的徐砚琪看去,“你可看出来了?”   徐砚琪原本只静静的听他们交谈,如今被黎王妃突然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怔愣,忙笑着道:“我自幼便不曾出过清原县,哪里懂什么朝政啊。”   朱斐看了她一眼,拿起木棍翻了翻埋在炭火下的红薯,淡淡道:“圣上再宠爱太子,也不会容许他还没驾崩便被自己的亲儿子觊觎着帝王宝座。”   黎王妃抬头看他:“这又怎么说?”   “王飔是太子的亲信,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若说王飔与蛮夷私通一事太子殿下毫不知情,我们这生性多疑的皇帝陛下是不会信的。只是商业上的往来倒还好些,怕只怕……”   黎王妃瞬间明了,接了朱斐的话:“怕只怕太子会与蛮夷勾结上演一出逼宫的戏码。”   朱斐笑了笑:“阿姐聪慧。这次圣上没有选择太子推荐的人便是对太子无声的警告,今后的日子里太子若再不有所收敛,怕也落得个被废的结局。”   黎王妃赞道:“怪不得你在王飔身上下了那么大功夫,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所在。陆源盛和姜雲二人虽说不是殿下的亲信,但为人正直,却也不会被太子所收买,此时此刻,也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了。”   朱斐抿了抿唇,翻了翻下面的红薯笑道:“熟了。”   黎王妃接过朱斐递过来的红薯剥去外面的皮,轻轻的咬伤一口,满口的香甜松软,虽有些烫,但却是不可否认的好吃:“这么快便熟了,没想到这炉火除了暖屋子还有这样的妙用,阿琪怎么想到的?”   徐砚琪笑道:“小的时候每到冬天我爹总会买上一簸箕的红薯放在家里,有时候懒得做饭了我便和我爹还有妹……”   徐砚琪脸上的笑意僵住,顿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又改口道:“我是说以前在家时和我爹娘还有大哥二哥他们一起烤过红薯,寒冬腊月,尤其是下大雪的时候,一家人围在火炉边聊天儿顺便烤上几根红薯,会有一种很温暖、很幸福的感觉。”   黎王妃笑道:“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仿佛看到了你和徐知县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徐知县在外面是个为官清廉的好官,没想到在家里也是个慈爱的父亲。”   徐砚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啊,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幸福的。”   朱斐自然知道她刚刚其实想说的家人是崔掌柜和崔岚,突然有些心疼,从下面握上她的手:“没关系,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可以这样。”   徐砚琪微惊,抬头对上他温情款款的眸子面上一红,娇嗔了一句:“你说什么呢,阿姐和姐夫都在呢。”   黎王和黎王妃笑着站起身:“这红薯我们也吃过了,天色已晚,你们也早些歇着吧。”   姐姐和姐夫愿意给自己腾出时间,朱斐自是乐的接受:“既如此,那便不留你们了。”   黎王和黎王府走后,朱斐走上前将徐砚琪抱至榻上,伸手就欲去解她的衣裙。   徐砚琪急的握着拳头去锤他:“你做什么,我……我这几日身子不方便。”   朱斐手上的动作一顿,叹息一声,吻了下她的唇,翻身在她身旁躺下,伸手将她拉入怀里:“看来,这几日我要痛苦了。”   看他听话的没有再动自己,徐砚琪心上一暖,将头趴在他的胸膛上:“夫君。”   “嗯?”   徐砚琪往他怀里缩了缩:“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幸福。”   朱斐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些还不够,我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的。”说着伸出温暖的大掌附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语气温和,“这次还疼吗?之前每次都见你疼得厉害。”   徐砚琪点了点头:“刚刚喝了红糖水,只是隐隐有些痛。”   “那我给你揉揉。”说着那微微有些粗糙的大掌便已探进了她的衣裙,隔着薄薄的一层肚兜附在她的小腹上,小心翼翼的按.摩着。   他的掌心很热,这般一揉按,她觉得小腹内仿佛有一股热流涌动,疼痛感也愈发弱了。   朱斐的手却突然扯过她贴身的肚兜,将整个手心与她小腹上柔嫩的肌肤紧密贴合,徐砚琪吓得顿时身子有些紧绷,但见他除了帮她揉肚子以外再没了其他的举动,也便渐渐安心下来。   谁知,一颗心刚一松懈,她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抵在了她的大腿外侧,隔着两人身上的中衣,那灼热感却依然十分强烈。朱斐的呼吸也渐渐粗重了几分。   徐砚琪吓得顿时有些想往床里侧躲去,不料却被朱斐抱得更紧了:“你别动,我不让他碰你。”   感受到他的怀抱越来越紧,使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徐砚琪突然有些心疼了:“这样你会不会很难受?”   “没关系。”他不假思索地回她,“这样抱着你就舒坦多了,你陪我说说话,一会儿就好。”   徐砚琪心中漾过一股暖暖的幸福感,虽然被他嘞得太用力,身子有些不舒服,可看他如此为自己着想,便也不觉得什么了。   “夫君,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徐砚琪想了想问道:“我是崔玥,灵魂却借居在徐砚琪的身体上,这事情太过诡异,纵然是我自己说出来恐怕别人也一定认为我疯了。你怎么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就算我的种种行为与之前的徐砚琪不相符,你也不该那么肯定我就是崔玥吧?”   朱斐五指穿过她长长的墨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皮,突然道:“阿琪,你觉得未来我们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   徐砚琪有些不解地抬头望他:“未来?”这跟她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朱斐却很认真地点头:“对,未来,一千多年以后,甚至更长的时间。”   徐砚琪想了想:“自古以来朝代更替,每个王朝的的命数也不一样,不过无论什么样的王朝应该都不可能长达千年。千年的时间,应该会有很多个王朝屹立和倒塌,千年之后……应该会有一个新的王朝建立起来。”   徐砚琪说着突然笑起来:“不过那个时候我么埋在地面的尸体怕是都已经化了,所以千年以后的事好像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啊,你干嘛问起这个?”   朱斐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像讲故事一样地说着:“阿琪,千年以后应该会有一个与我们现在浑然不同的世界,那里人们的穿着、语言、生活习惯、甚至朝廷法律都会和现在有很大不同。那里没有皇权,没有天子,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人可以在天上飞,还能跑到月亮上去,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第71章   “月亮上?”徐砚琪一听来了兴致,“那能看到月里的嫦娥和玉兔吗,还有每天在砍桂树的月亮老婆婆。”徐砚琪说着突然自己也好想飞上去瞧一瞧。   朱斐摇头:“月亮里面没有嫦娥,也没有生命,到处都是荒漠尘土和环形山。”   徐砚琪疑惑着看他:“未来是什么样子你怎会知道?”   朱斐伸手环上她的腰肢:“阿琪,你说……一个千年之后的灵魂飘到我们大齐,带着记忆投胎转世,这是不是比你的事情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   徐砚琪心中一颤,有些难以置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事?虽说她的灵魂跑到徐砚琪的身上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千年之后……   徐砚琪摇了摇头,千年之后什么样子又有谁知道呢?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自己就已经是个例外了,如果有比她的经历更加传奇的事情,好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说的那个千年之后的灵魂是……”   “安木淳。”朱斐平静地回她。   “是他?”徐砚琪有些惊讶。   朱斐道:“你别看此人平日里不着调,还有些痞,他那是深藏不露。他是神医百草仙的弟子,更是江湖上无所不通的星宿阁阁主。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且又熟知药理,起死回生,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他看上去同你年龄差不多大,当真如此厉害?莫非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这些东西了?”   “所以说,他说自己来自千年以后还是可信的。”   徐砚琪心中的疑问更多了:“若当真如此,他又怎肯为你所用?莫非,你有什么能治得住他的本事?”   朱斐笑道:“当年为了得他相助,我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入过狼群、穿过大漠,破了他十重机关术,九死一生,才换来与他的六年之约。这些年承蒙他相助,才暗中训练出了一支玄甲铁卫。”   徐砚琪容颜微滞,面色惊诧,没想到这些年他竟然暗中组建自己的队伍,训练兵马,莫非……是要造反?   她不由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她的夫君。或许,以前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朱家,保护自己的亲人。但现在,他想要的,恐怕不止于此了吧?   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他分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团随时都可能喷发出来灼烧万物的火焰,或许,它的名字叫做——野心!   徐砚琪只觉得心上徒然一紧,好似有什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却说不出究竟是喜是忧。   感受到怀中娇妻的异样,朱斐担忧的望过去:“怎么了,可是小腹又痛了?”   徐砚琪轻轻摇头,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像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朱斐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傻瓜,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一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到时候,我们再生几个孩子,教他们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你说好不好?”   徐砚琪心里一甜,轻轻点头:“那到时候我们多生几个女儿,儿子就只要一个,因为我喜欢女孩子。”   “好,那就多生几个,她们都随你,等她们长大了,一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他们。”朱斐说着低头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渐渐睡去的徐砚琪,他弯了弯唇角,眸中浸满柔情。   .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转眼到了除夕。   按照大齐的习惯,除夕之夜圣上会在承乾殿举办一场大型的除夕宴,后宫妃嫔以及诸位皇子王孙都会前往参加,而但凡四品以上的京中官员也会带着家眷前往赴宴,与天子一同迎接新年。宴会直至新的一年来临,方在烟花爆竹声中结束。   黎王殿下作为当今的六皇子,自是也要带着黎王妃和幼子前去。原本,凭着朱斐怀宁侯府的身份,想要去宫中赴宴也并非难事,不过,难得除夕之夜,他还是愿意留在王府与自己的娇妻一同度过。因而,黎王和和黎王妃只带了朱窕前往。   黎王和黎王妃早早前去赴宴,整个黎王府便只剩下朱斐和徐砚琪这两个主子了。   徐砚琪有些百无聊赖的趴在梨花木雕纹小圆桌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则伸出四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月牙似的眉梢微微下拉,看上去不甚开心的样子。   “除夕夜不应该热热闹闹的吗,怎么觉得好无聊啊,阿姐不在,连朱窕都不在,就我们两人……”她有些郁闷的叹息一声,伸长了一只胳膊倾下身子将头侧枕于胳膊上,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   朱斐放下手里的书册起身走过来,伸手将她从桌上拉起,伸手捏了捏她那粉雕玉琢的脸颊,俯身在那饱满多汁的樱桃小嘴上小啄了一下,语带暧昧地道:“既然无聊,不如我们做些别的?”   徐砚琪羞恼着捶了下他的胸口:“想什么呢,哪有除夕之夜做……那种事的。”   “哦?”朱斐略一挑眉,暗自叹息一声,“唉,原想着看你无聊带你出去玩儿一玩儿,瞧你不甚乐意的样子,那还是算了吧。”   徐砚琪眸中闪过喜色:“你要带我出去?”   朱斐一脸惋惜:“原是这样想的,不过还是算了吧,反正你也不想去。”   徐砚琪急的站起身来:“谁说我不想去了,我刚刚是以为你要……”她说着,不由红了脸,未再往下说。   朱斐却是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她,俯下身子使自己的鼻尖与她那小巧可人的鼻子相贴,说话时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以为我要什么?”   徐砚琪自知被他戏弄了,娇嗔着推开他转过身去:“明明是你故意引我误会,如今反倒来问我。”   朱斐笑着从后面环上她,低头含.住她那敏.感的耳垂,伸出滑腻温热的舌尖不断抚.弄着,徐砚琪被他吻得浑身止不住颤栗,挣扎着想要躲开,却被他的胳膊搂的更紧了。   而他的手也渐渐探入她的衣内寻上那两处柔软,温柔而又有力地揉.捏着。食指的指腹在她那红润欲滴的小樱桃上左右拨.弄,引得她纤柔的身子紧绷起来隐隐颤抖着,却让她觉得无比舒适。她只觉喉头一紧,似有声音要冲破咽喉从口中溢出来,她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那令人羞涩脸红的声音叫喊出来。   似感受到了她的隐忍,朱斐弯了弯唇角,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看她:“我就知道,比起出去,你还是更喜欢做这样的事的。”   徐砚琪见自己被他戏弄顿时有些羞恼,伸手用力的推开他:“还不都是你逗弄我,你既如此,今后休想再碰我。”说着气呼呼的就要往屋外走。   朱斐急的慌忙拉住她:“好了,我不逗你就是了,你若今后不许我碰你,可是不打算给我活路了?”   徐砚琪眉头一挑,却是不看他:“是吗,我看你以前活得也好好的呢。”   “那怎能一样?”朱斐说着将眼前的娇妻扯入怀中,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暧昧道:“若早知我家夫人这么好,就该早一点儿动手的。”   徐砚琪被他说的一阵脸红心跳,耳根子都有些热了,伸手拍打着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带我出去,莫不是哄我呢?”   朱斐道:“自然不是。”   徐砚琪听罢顿时一喜:“那我们去哪儿?”   朱斐眨了眨眼睛,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朱斐说着径自走至衣柜旁取了两个银白色的面具过来,将其中一个递给她:“你去换件衣裳,然后把这个带上。”   徐砚琪接过那面具仔细打量一番:“这面具好似跟你以前带的一样。”   朱斐轻轻嗯了一声:“我们的身份如今还不好给人发觉,带着这个出门也方便些。你前些日子去凤雀楼时穿的那件男装还在吗,去换了那件。”   徐砚琪点头:“还在,那是朱窕的衣服,我用过以后一直忘了还给她,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徐砚琪说着走至放衣服的箱子前将那搁放了有一些日子的男装给重新扒拉了出来:“果然还在呢。不过,你不是说我穿了这男装也遮不住女儿家的体态吗?”   朱斐道:“虽然如此,但与其他衣服想比总还是不那么显眼的。你先把衣服换上,一会儿我带你出去。”   徐砚琪想到要出去自是开心的心花怒放,连连点头,跑到屏风后面去换了衣服,又将头上的发钗去掉,绾了男儿发髻。   “怎么样?”徐砚琪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在朱斐跟前转了一圈儿寻求意见。   朱斐打量了片刻点头,目光放在她胸前的凸起上,徐砚琪被他盯得一阵不自在,慌忙双手抱环遮起来:“怎么了?很明显吗?那我再加一层裹胸好了。”说着转身就要进去,不料却被朱斐一把扯了回来,附在她耳边温润道,“不必,若是闷坏了我会心疼的。”   徐砚琪又气又急转身欲走,朱斐慌忙拉住:“好了,不逗你了,这样刚刚好,大晚上的,若不细看,没人瞧得出你是女子。”   ☆、第72章   在帝都西南方六十里以外的地方,有一个村庄叫做沉柳村,沉柳村建立于虎云山脚下,地方偏僻,除了村子里的人鲜再有人烟。   不过这村子虽小,却住了数百口人。   因为今夜乃是除夕,大家伙儿尚未休息,故而这小小的村庄里一片烛火通明,不时还能听到些小孩子们的玩闹嬉戏。   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徐砚琪有些不解,侧头看向身旁的朱斐:“你怎会带我来这儿?”   朱斐道:“这地方五年前还是一片荒芜,灌木丛生。后来河南、山东一带发生旱灾,百姓田中颗粒无收,朝廷拨出去的银两被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们一级级筛选下来,到最后也便所剩无几了。   一些百姓辗转来到帝都,原只是想要求一个公道,不料却被王飔、郑应一干人等下令逐出,甚至对他们拳打脚踢、杀人抢掠。   这些百姓无家可归,眼看着一个个就要饿死,我和黎王殿下便暗中在此地建了个村庄。此处偏僻,倒是不曾被人发觉。而这些百姓,也在这一方天地里平淡度日。”   “你们做了那么多事,该是很缺银两的。”   朱斐点头:“是啊,所以才会想到你大哥这个摇钱树。”   朱斐言罢,伸手握上徐砚琪垂在一侧的柔夷:“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朱斐和徐砚琪两人刚到村口,便被一群在大门外嬉闹的小孩子们发觉,慌忙跑回自己家中禀告,另有几个小孩子便撒丫子奔跑过来:“半阙哥哥!”   徐砚琪听到这称呼稍稍蹙眉,却见朱斐笑着同她解释:“在这里我向来以黎王护卫的身份出现,名字叫做半阙。”   徐砚琪笑着点头,心中暗思,这名字听起来倒真有些冷面杀手的意味。   朱斐弯腰抱起其中最小的一个小姑娘:“云丫头前两日不是染了风寒吗,如今大冷天怎么还跑出来玩儿?”   被唤作云丫头的小姑娘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半阙哥哥许久不来,可云的病早就好了呢。”   朱斐道:“半阙哥哥最近比较忙,所以今晚才抽空来看你们。”   可云乖巧点头:“我知道,沈姐姐说了,半阙哥哥有大事要做,所以不能经常来看我们。不过她说今晚是除夕,半阙哥哥一定回来的。昨晚上她还熬夜帮半阙哥哥做了一条束带,很漂亮的。”   徐砚琪脸上的笑意微怔,扭头看向身旁的朱斐。有姑娘给他做束带?在大齐,这束带可不是随随便便送人的,这是大齐女子向心仪的男子表达倾慕之意的一种方式。   注意到徐砚琪的不自在,朱斐解释道:“沈瑶是个孤儿,父母早亡,去年我见她在街上被人欺凌,救下他后便安置在了此处,这一年里不曾见过她几次。”   徐砚琪心中有些不太自在,嘴上却笑道:“原来是你英雄救美,怪不得惹人家姑娘如此惦记,不知道的,还当你竟是个风流的。”   朱斐左手抱着怀里的可云,腾出右手握上徐砚琪的柔夷,言语带笑:“我怎么觉得我家夫人说话好重的醋味儿。”   徐砚琪睇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不愿理他。   这时,原在屋里围着火炉聊天儿的百姓们纷纷跑了出来,最前面的是位身姿绰约、纤柔娇美的妙龄少女,看上去二八年华,虽是着了件粗布麻衫,却有股山间清泉般的纯净与灵动之气。   “半阙大哥,我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那女子最先跑到朱斐身前,说话时面颊略有绯红,眸中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瞧见依然被朱斐抱在怀里的可云,她柳眉微蹙,佯装生气的开口:“云丫头,怎么那么不懂事,半阙哥哥大老远跑来已经够辛苦了,你还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可云从朱斐身上爬下来,不太高兴地努了努嘴,却更显得娇俏可人了:“明明是半阙哥哥自己要抱我的嘛。”   沈瑶嗔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转首对着朱斐道:“半阙大哥快去里面坐吧。”   他身后的乡亲们也跟着道:“是啊,外面天冷,公子快去里面坐吧。”   朱斐点了点头,转首拉住身旁的徐砚琪语气温柔:“走吧。”   沈瑶眸中略显诧异,将目光落在徐砚琪身上,审视了片刻方问:“不知这位公子是……”   朱斐不动声色地伸手环上她的柳腰:“这是内子,因在家中无聊,我便带她出来走走。”   “夫人?”沈瑶呢喃了一句,脸上的喜悦瞬间便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再笑不出来。   后面可云的娘亲李大娘却惊诧着笑道:“呦,半阙公子何时成的亲,我们大家伙儿竟然不知道呢?”   众人也甚是惊喜,眼光忍不住的看向朱斐和他身旁一身男装,却娇小甜美的女子。   朱斐环在她腰间的手未松,淡淡一笑:“便是几个月前。”   后面不知是谁接了一句:“半阙公子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一位漂亮贤惠的妻子。看你们郎才女貌,实在般配。只是可惜了,半阙公子的喜酒,倒让我们大家伙儿错过了。”   朱斐道:“今日前来,我让朱清备了些薄酒,权当是喝我们的喜酒了。”   朱斐此话一出,徐砚琪疑惑着向后望去,果真见朱清提了几坛酒站在后面,她不由又些发愣,这朱清还真是神出鬼没,跟在他们二人后面一路她竟没有发觉。看来,朱斐是早就打算今晚带她出来了,竟然在家里时还那般戏弄她,当真是可恶。   这般想着,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向朱斐瞪去,朱斐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握了握她的手,眸中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现在知道,也晚了。”   朱斐和徐砚琪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一个最为宽敞的院子里,这是村里的人有了什么事情召集大伙儿的地方,今夜除夕,大家便也是在此处相聚着。   屋子虽然简陋,但的确很是宽敞,且又放了四五盆的炭火,再加上有上百人围着,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难得见朱斐过来,乡亲们各自跑往自己家中取来了过年准备的鸡鸭鱼肉,厨艺不错的大婶大娘们在厨房里炒上几样小菜,再熬上一锅排骨炖鸡汤,好一通忙活。   赵大伯将刚烫好的酒倒入碗中恭恭敬敬地放在朱斐和徐砚琪跟前:“天儿冷,公子和夫人喝些热酒暖暖身子吧。”   徐砚琪笑道:“多谢赵大伯好意了,阿琪不善饮酒。”   边上的陈叔听了忙道:“既如此,我家婆娘正在灶房里熬汤,待会儿给夫人盛一碗过来。”   面对大家的热情,徐砚琪有些受宠若惊了:“我和夫君不过是来看看大伙儿,在家里用过晚膳了的,让你们这帮忙里忙外的,怎好过意得去?”   找大伯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我们现在的生活是黎王殿下和半阙公子给的,如今能照顾你们二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砚琪扭头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朱斐,朱斐握了握她的手,对着赵大伯道:“阿琪说的是,今儿个难得相聚在一起,也不必一直忙活了,让大家都停下来吧。”   赵大伯这才笑着点头:“好,炒完这几个菜,我让她们过来。”   原本徐砚琪已经用过了晚膳,但大家盛情难却,仍是又吃了一些。不过这村里的饭菜虽比不得王府的膳食那般精美,却也都是原汁原味,别有一番风味儿。故而,用到最后,她竟觉得有些撑了。   屋子里,一群人将朱斐围坐一团聊东聊西,徐砚琪闲来无事便独自走了出去。   此时夜色正浓,但家家户户都点着烛火,虽是寒冬,却让人觉得心上微暖。   这时,她听闻前面一群小孩子围坐一团,突然欢呼雀跃起来:“抓到了,抓到了!”   她心下好奇,不由走上前去:“可云,你们在做什么?”   可云正玩的起兴,听到徐砚琪的声音歪着脑袋看过来,兴奋道:“一只斑鸠跑到我们的陷阱里来了。”   徐砚琪顺着小孩子的目光望过去,果真见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捧着一只斑鸠,徐砚琪不由想到幼时也曾和一群小伙伴儿们在雪地里捕鸟,不过大多都是麻雀,斑鸠却是很少遇到的。   “让我看看。”徐砚琪蹲下.身子,对着拿小斑鸠的孩子伸出手去。   那孩子听话地递过来,那斑鸠看上去不过巴掌大小,被徐砚琪捧在手里拼命挣扎着,想到待会儿这群孩子可能会将它烤来吃,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正当她愣神的之际,不料一只黑色的野猫突然不知从何处窜跳出来,发出粗重的叫声,直扑向徐砚琪手里的斑鸠。   徐砚琪如今是蹲着身子的,捧着斑鸠的手离自己的脸不过十公分,且又不曾料到会有野猫跑出来,她只觉有什么东西猛扑过来,顿时左脸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手上稍一松弛,那野猫便叼了她手里的斑鸠向远处跑去。   徐砚琪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群孩子看着徐砚琪左脸上被猫抓的往外浸着血,顿时也是惊呆了,急急地唤了一声:“夫人!”   屋里的朱斐听到声音面色一沉,径自便站起身向屋外飞奔而去。   ☆、第73章   徐砚琪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对于这突来的变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朱斐从屋里跑过来时看到的是便是如今这一幕:徐砚琪呆呆地坐在地上,左脸几道长长的划痕,此刻嫣红的血迹正从那划痕处往外渗,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似是受了惊吓。   朱斐疾步上前扶起她,面色徒然变得深沉:“怎么回事?”   那群孩子还不曾见朱斐这般黑着一张脸,吓得顿时不敢吭声,有些胆子小的甚至撇着嘴,眼里喊着泪花,却是不敢哭出声来。   到底是可云与朱斐更熟一些,她开口道:“刚刚我们捉了一只斑鸠,夫人刚接过去要看,却突然跑过来一只黑猫要抢夫人手里的斑鸠,结果……那猫就把夫人的脸抓伤了。”   朱斐的脸更加阴沉下来,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寒气:“哪里来的黑猫?”   “是……”可云顿了顿,看向人群中早已一片慌乱的沈瑶,没有说话。   沈瑶吓得咽了口唾沫,从人群中站出来,对上朱斐望过来的眸子,竟有一种被凌迟的感觉。她定了定身,才颤抖着道:“那本是一只野猫,三月前跑来这里的,我看它可怜,就养了起来。”   朱斐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沈瑶,虽不发一语,却已是令人心惊胆颤,沈瑶更是双腿有些发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生气的时候竟比那山里的狼都让人害怕。而他的愤怒,竟是来源于他怀中的女子,他的妻。   沈瑶咬了咬下唇,面色白皙的看不到一丝红润,泪眼汪汪的双眸不敢直视她,低垂下来望着自己的裙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来,袖中紧握的双拳隐隐颤抖着,指甲掐在肉里一股疼痛感自手心蔓延在心口。   寂静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夫人怕是伤的不轻,快去屋里上些药吧,外面风大,小心感染。”   朱斐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将一旁的徐砚琪打横抱起,走进其中一间小屋子里,将徐砚琪轻柔地放在床榻边缘。   赵大娘忙拿了酒和治创伤的药来,朱斐小心翼翼的帮她清理了伤口,又撒了伤药:“暂时先忍一忍,等回了王府我再让安木淳帮你瞧瞧。”   徐砚琪轻轻皱了皱柳眉,面带担忧:“我这样,会不会留疤啊。”女子爱美,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相貌的。背上的那条疤痕都够触目惊心的了,如今若是脸上也多了一道……徐砚琪想想都觉得以后没脸出去见人了。   朱斐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斩钉截铁地道:“绝不会,有安木淳在呢,他会治好你。”   徐砚琪点了点头,将头迈进他的胸前,轻轻叹息一声:“我也真是倒霉的了,刚接过那斑鸠就让猫给惦记上了。”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朱斐的一双眼眸骤然变冷,突然将靠在自己怀里的徐砚琪拉开,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语带温柔:“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徐砚琪自知他要去做什么,也并未阻拦,只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朱斐的背影逐渐消失,她面色微沉,不由伸手附上自己脸上的那道划痕。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存有鱼肉,这个时候,若家中有猫狗不是应当仔细看管起来吗,又岂会容一只猫儿四处奔走,若不小心那畜生吃了供奉神灵的贡品,可是大罪。   若当真是意外还好些,怕只怕……   徐砚琪不由想到刚来这里时沈瑶看朱斐的表情,以及可云口中所说的那条束带。她的脸色更加阴沉,怕只怕她由爱生妒,欲毁她容貌。   不多时,朱斐便又重新推门进来,一脸愧疚地抓住她的手:“原是想带你出来开心的,不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都是我不好,今晚上我该一直陪你在身边的。”   徐砚琪摇了摇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必自责,只要……只要你不嫌我现在貌丑……”   朱斐心疼地抱住她:“傻丫头,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放心吧,等回去了我一定让安木淳治好你。”   徐砚琪抬头看他:“我们要现在回去吗?”   朱斐吻了吻她的唇角:“你的伤要紧,再呆在这儿会引我担心的。”   徐砚琪乖乖点头,也好,或许她今晚当真是不该出来的。   朱斐刚拉了徐砚琪走出屋去,便见可云娘急急忙忙跑了来:“公子,不好了,沈丫头哭着跑往山上去了。”   徐砚琪面色微滞,不由看向身旁神色冷淡的朱斐,心中思索着莫不是刚刚朱斐同她说了什么?   见朱斐不动声色,可云娘有些急了:“天色这么晚了,沈丫头也不知会跑往哪儿去,若是在山中再遇到狼,那可怎么办呀!”   徐砚琪面色徒然一惊,心也跟着猛然跳动了几下。   这时,可云急急忙忙跑来:“娘,大哥跟着沈姐姐跑山里去了,我叫不住他!”   可云娘一听脸色顿时刷白:“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那山里都是野兽,能说去就去吗?”   朱清走上前对着朱斐道:“主子,不如属下去看看?”   “不必。”朱斐淡淡地回了一句,转首看向徐砚琪,“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徐砚琪自知他要亲自前去,轻轻点了点头:“那你要小心。”   “属下随主子同去。”朱清不放心道。   “不用,你好生照料夫人便是。”朱斐说罢已疾步离去。   “少奶奶,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朱清建议道。   徐砚琪点了点头,进屋后对着朱清蹙眉问道:“沈瑶怎会突然跑出去,刚刚你家主子同她说了什么?”   “主子只是问了猫的事情,没想到竟是沈姑娘故意将猫放出来抓伤少奶奶的,主子听后很生气,却也并未为难她,只说她的舅父舅母已经找到,过几日将她送至舅父舅母那里,谁知这沈姑娘死活不愿去,赌气之下便跑了出去。”   徐砚琪想了想问:“那山上……有狼吗?”刚刚听了可云娘的话,她总是心惊胆战的,阿斐去追她,也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朱清道:“少奶奶放心吧,主子连一群狼都遇到过,何况这山上的那几只,必会无碍的。”   听到这话,徐砚琪不由想到朱斐那晚说及安木淳时的话:   --“当年为了得他相助,我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入过狼群、穿过大漠,破了他十重机关术,九死一生,才换来与他的六年之约。这些年承蒙他相助,才暗中训练出了一支玄甲铁卫。”   她的神色黯了黯,眸中似有心疼:“他以前,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主子自幼便经受磨难,的确比常人多吃了些苦。主子身上背负太多,也承受了太多,他的孤独和痛苦怀宁侯府里却没有人知道。其实……主子在遇到少奶奶之前,从没有开心的笑过。”   徐砚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痛的无法呼吸。   却又听朱清接着道:“不过还好,主子现在有了少奶奶,从今往后,他再不是独身一人。”   徐砚琪神色微变,没有接他的话,扭头望向外面的夜色,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了鞭炮声和烟花爆竹之声,她有些失神地出声喃喃:“新年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回来了,公子和沈丫头回来了!”   徐砚琪听到动静慌忙飞奔出屋子,朱斐恰巧向这屋的方向走来,徐砚琪心中太急顾不得看路,径直便撞在了他的怀里,一时间被他坚硬的胸膛撞的鼻子生疼。   朱斐也没料到徐砚琪会这般急急忙忙的跑出来,这一撞却是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怀里的娇妻却突然环上他的腰嘤嘤哭泣起来。   朱斐顿时吓了一跳,一双眼眸询问地看向一旁的朱清,朱清很是无辜地低下头去,少奶奶刚刚还好好的,如今突然哭的这么惨,他还真不知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朱斐笑着柔声安慰她。   其实徐砚琪自己也不知怎么就突然哭的这般伤心,刚刚听了朱清的话本就心里难受,再加上担心他在山上遇到什么危险,虽面上没什么,但一颗心早已是一片慌乱。如今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回来,眼泪便如决堤的河流一般哗哗地往外流,想止都止不住。她只是觉得,她心疼他,心疼他以前经历那么多苦难,更恨自己陪在他身边的太晚。   哭够了,她才抽泣着直起身子,语带抽噎道:“你可算回来了。”   朱斐吻了吻她脸上的泪痕,笑道:“傻丫头,难道还担心我出事呀?瞧你,眼泪都把伤口的药给冲走了,疼吗?”   徐砚琪点头:“疼。”   朱斐脸上闪过一丝疼惜,语气更加温和了些:“那进屋我帮你重新擦药,不许再哭知道吗?”   徐砚琪乖乖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进了屋。   ☆、第74章   朱斐扶着徐砚琪走进屋内,又重新拿了伤药帮她擦上。徐砚琪看他面色平静,忍不住问:“沈姑娘如何了?”   朱斐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大碍,只是跑得太急从坡上摔下来,伤了筋骨。”   徐砚琪微微蹙眉:“伤筋动骨一百天,却不知她如此何苦。”   朱斐却是不愿再谈及次话题,望着她的脸一阵心疼:“你脸上被猫抓的不轻,我们还是快些回去诊治。”   “沈姑娘受了伤,你不用去看看她?”   “她如此伤你,若我真再见了她,怕也给不了什么好脸色。该说的也都说了,明日我便派人将她送去舅父那里。”朱斐说着,脸上闪现一丝厌恶。   “其实,她对你……许是一片真心。”   朱斐冷笑:“她心里怎么想我无所谓,但费尽心机来害你,如此耍弄手段我绝不容忍。你同她才见了一次面,她便敢如此对你,若再留在此处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是非来。她曾在我重伤时日夜不听地照顾我,念着这些恩情我才不愿多加计较,但也不该轻易的就原谅她。”   徐砚琪没有再说什么,想到刚刚的事她心中还是有些惊心的,对这仅有一面之缘的沈瑶当真是生不起一丝好感来。她将头迈进朱斐的怀中,暗自叹息一声,他们来这一趟,把这村子搅合的也是够乱的了。   .   回到黎王府,黎王和黎王妃早已经从皇宫里回来了,听闻徐砚琪脸上受伤,夫妻二人也顾不得休息,急急忙忙的赶来探望,甚至拿了各种治疗外伤的药膏来。   安木淳帮徐砚琪看了伤势,不由摇头:“这猫的爪子倒是尖利得狠,竟划出这么深的道道来,”   朱斐面色有些阴沉,握了双拳隐忍着问:“可会留下疤痕?”   安木淳看都不看朱斐一眼,只细细盯着徐砚琪的伤口看:“有我在,自然不会。”   他说着从袖间取出一方精美的青花瓷小瓶递了过来:“此药乃是百花玉露膏,乃上百种名贵花草提炼所治,可消疤祛痕。集齐所有的药材极为不易,如今也便只剩下这些,原本是打算消除少奶奶后背的伤疤的,不过如今看来还是先治眼前的抓痕吧,少奶奶每日早晚涂抹于脸上,不日便可痊愈。”   听闻这药如此珍贵,徐砚琪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忙小心翼翼接过来:“如此,多谢安神医费心了。”   黎王妃瞧着徐砚琪脸上的伤不由有些触目惊心:“这大过年的,怎就搞成这样?”言罢又转首看向朱斐,话语中已有斥责之意,“你也是的,带她出去怎能不好生照料着,却让猫给抓成这样。”   朱斐揽着徐砚琪的手微微一滞,面上带着愧疚之色。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徐砚琪笑道:“我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能让人像看孩子似的时刻盯着。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过幸好有安神医的药膏在,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如此深夜还劳姐姐和姐夫惦记,倒让砚琪心里难安。”   王妃道:“幸好是有惊无险,不过这伤总要过些时日才会好全,这几日恐是要在府里呆着了。就怕到时候你会无聊。”   朱斐道:“阿姐放心吧,这几日我也无甚要事,便留在府里陪伴阿琪。”   黎王妃听罢,这才稍稍放心地点了点头。   黎王揽了黎王妃的肩膀道:“时候也不早了,他们俩来回奔波怕是也累了,便让他们歇着吧,我们先回去。”   黎王妃点了点头,临走前又对朱斐吩咐了一句:“伤口最容易感染,你注意着些,这几日我便不让膳房准备辛辣油腻的东西了。”   “是,多谢阿姐了。”   .   折腾了一夜,徐砚琪刚刚小憩了一会儿天便已亮了。   今儿个是初一,按照惯例是不能睡懒觉的,虽然仍由困意,但她仍是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强撑着坐起身。   然而刚一坐起便被身旁的朱斐一个用力重新拉回他的怀里:“既然那么困就别硬撑着了,再多睡会儿。”   “那怎么能行呢,今儿个是新年第一天,那么多下人可都看着呢,睡着不起算是怎么回事?”徐砚琪说着就要起来,却被朱斐按着身子根本不得动弹。   朱斐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张脸俊美到让人心旷神怡:“没关系,你的夫君是个傻子,昨晚上玩儿的太晚大年初一睡个懒觉没人会说什么。”   徐砚琪不悦地睇了他一眼:“你自然是可以如此了,我怎能也一样。”   “为何不能,你是主子,难不成还在意那些下人们怎么看?”   “自然是在乎的。难不成你希望人家在背后说你的不是?”   “别人怎么看有什么要紧,我若是在乎,就不会活了这么些年。”朱斐说的云淡风轻,好似只是一句笑谈,却让徐砚琪一颗心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她忽而想起重生后第一次在胡同里见到朱斐被一群小孩子嘲笑欺负的情景,虽说他是在装傻,但那些孩子手里的石子却是真真实实砸在他的身上的。   她鼻子一酸,不由将朱斐的腰搂的紧了些。   感受到她的异样,朱斐身子微颤,赶忙低头看她,言语间带着紧张:“怎么了?”   徐砚琪吸了吸鼻子:“没事,就是……想到你装傻这么些年,我觉得好心疼。”   朱斐的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随即温柔地笑了笑:“你这一大早的胡思乱想什么呢,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如今不是还有你陪着吗?有你在,什么就都无所谓了。”   朱斐说着伸手环上徐砚琪的腰,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别不开心了。刚刚我闹着玩儿的,你怎么净胡思乱想了。”   说罢,见徐砚琪仍是趴在自己身上不动,他不由笑了笑:“瞧你,我原本还想多睡会儿的,被你这么一闹困意都被惊没了。今年初一,阿姐一会儿还要给我们发红包和送新年礼物的,你第一次来帝都过年,阿姐定会送你一份大礼,我们若是起的晚了怕是要错过了。”   徐砚琪终于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看他:“那我们是不是也应当给阿姐准备一份新年礼物?可是,我没有准备……”徐砚琪突然有些懊恼,这种事朱斐应当早些告诉她的。   看着她那红红的眼眶,朱斐只觉得心上一片柔软,面色也越发温柔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那倒是不必,阿姐是长姐,我们道声新年祝福也便是了。何况,你前些日子不是刚送了份生辰礼物给阿姐吗,知道你的心意她便很开心了。”   徐砚琪一时也想不出送的出手的礼物,便只得点了点头。   .   朱斐和徐砚琪二人来到黎王府大厅,黎王妃正逐个的帮府里的下人们分发着新年的红包。朱窕手里拿了个鼓鼓的红包站在黎王妃旁边,看到徐砚琪和朱斐过来忙笑着伸手招呼着:“大哥大嫂,你们快过来,阿姐要给我们发红包了!”说着还扬了扬手里那鼓鼓的锦囊。   朱斐在人前依然要装傻,如今听了朱窕的话自是拉了徐砚琪的手一脸兴奋地跑过去:“今年阿姐发什么红包啊,有没有宫里赏下来的水晶山楂果?”   朱窕朝着朱斐哼了哼鼻子:“大哥怎么净知道吃,那水晶山楂果虽说好吃,但外面那一层黏腻的很,放在锦囊里还能吃吗?”   说罢转首看向徐砚琪,不由面露惊讶:“咦,大嫂今儿个怎么带了面纱出来,大过年的难不成还不许我们瞧见真容?”   徐砚琪笑着回道:“是我昨个儿不小心,被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猫给抓了一下,如今脸上挂了彩,可不就只能遮着了。”   朱窕面色一惊,慌忙便跑了过去:“哎呀,大过年的怎么出这样的事,严重吗,快让我瞧瞧。”说着伸手就要去扯徐砚琪脸上的面纱。   徐砚琪惊得猛然后退了一步,昨晚那只猫抓得伤口极深,她不想在人前暴露:“不过是被划了一道而已,如今可怖的很,还是不要瞧了。”   朱窕见此也没再坚持,只一脸忧心忡忡的问:“猫爪子可厉害着呢,脸上的皮肤又嫩,会不会留下疤痕呀?”   “已经让大夫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那还好。我昨晚上在宫里回来的太晚,一回到府里困得倒头便睡了,竟然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猫啊,王府戒备那么松散?”   见朱窕越问越多,恐露出什么破绽来,黎王妃忙笑着插了话来:“快别在那闲聊了,斐儿,砚琪,快来拿红包了。”   徐砚琪应了声随朱斐走上前接过黎王妃递过来的红包:“谢谢阿姐,新年快乐。”   黎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回了句:“新年快乐。你第一次来王府过年,这帝都里的习惯与清原县里不甚相同,可有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   徐砚琪笑着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朱斐,唇角溢出一抹幸福的神色:“没什么不习惯的,反而觉得……这次来帝都没有白来,终归是有所收获的。”   黎王妃自知她是在说朱斐的事,瞧了瞧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不由的会心一笑。   ☆、第75章   因为徐砚琪脸上的伤不方便出门,故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便只是在王府里待着了。不过幸好有朱斐陪伴,倒也不甚觉得寂寞了。   然而朱斐过了大年初三便又开始了忙碌,每日里起早贪黑的,却不知是在忙些什么,这一忙便忙到了初五。   朱斐不在,屋子里便时常只剩下她一人,每日洗脸时瞧瞧自己脸上那道划痕,心中总免不了叹息一声,期盼着这伤疤能快些好起来。   到了初五的晚上,朱斐仍是没有回来,徐砚琪一人无聊,便随意的拿了本画册子翻看着。因为脸上的伤,朱斐怕她一人待在屋子里无聊,便在外面寻了不少画册子拿来给她看,以此来打发时间。   徐砚琪之前是不看这些东西的,不过最近实在无聊便偶尔拿来翻上两页,谁知这一看竟上了瘾。那些画册无非讲些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或悲或喜,有时候看的投入了,竟也会随着里面的人物心情跌宕起来。   她正看的出神,却听朱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奶奶,朱窕小姐在花园里不小心扭伤了脚,您……还是去看看吧。”   徐砚琪听罢急忙站起身跑了出去:“怎么好端端扭伤了脚,严重吗?”   朱清回道:“朱小姐疼的厉害,却也不让下人们仔细查看,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那些丫鬟们不知如何是好,便只好来求助少奶奶了。”   徐砚琪心上一急,来不及多想便疾步往外走:“快带我去瞧瞧。”   .   此时天已经黑了,不过因为过年王府里的小路上点着蜡烛,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烟花的气味儿,倒是不觉得那般冷清了。   黎王府的后花园里,此刻灯火通明,每走几步便有设置灯火,将那些花花草草照的泛着些淡淡的光泽,在浓浓的尘雾下显出几分光彩来,别样有趣。   只是,这花园的景物虽美,此刻却是不曾有人来此赏玩的。徐砚琪环顾四周,竟是连个行走的丫鬟小斯都不曾见过。   她诧异了一下,转首去问朱清朱窕现如今在何处,可是一回头,哪里还有朱清的影子。   她心下一惊,忙又向着四周望去,却仍是空无一人,寂静深幽的花园之中,烛光的柔和渲染下整个园子似被陇上一层轻纱薄雾,将她通体照耀的泛着淡淡的光晕。而此刻,她一袭长裙翩然而立,时有阵阵清风拂过,吹起她背上几缕还未来得及盘起的青丝上,使得那发丝飞扬,衣袂翻飞。在这一片幽静之中宛若立足于万花丛中的曼妙仙子,遗世独立,窈窕蹁跹。   突然,她听到一丝尖锐的声响从耳边响起,转眸望去,却见一个球状的物体通体燃烧着火焰向着一片幽深的夜空中飞去,划过天际一望无际的黑暗,那小球在暗黑的天空中格外亮眼。   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那小球通体都像被烈火燃烧的炸开了一般瞬间崩裂成无数细小的颗粒,且不停变幻着各种颜色向四周喷散开来,犹如天女散花一般向着上空的黑暗喷洒蔓延,不一会儿那五颜六色的星星点点便充斥了头顶的整个夜空,犹如无数颗流星齐数滑落,霎时间,整个黎王府被那明艳的色彩照射的成了虚幻。   徐砚琪不由惊到,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美丽的烟花。以前看过的烟花只要在空中炸开瞬间便没了影子,停留的也只是一瞬之间,可如今这烟花停顿的时间却很长,且又一直向着周边滑行,不时闪耀着各种色彩,抬头看去,竟有一种流星划破天际,向着人间坠落的错觉。   紧接着,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宛若奏乐一般冲破夜里的苍穹,又有几颗小球飞向天际,绽放出绚丽多姿的奇异色彩。随着那色彩的变幻,徐砚琪仰着的一张脸也随之被映射的换了色彩。   徐砚琪看的正起劲,突觉背后一暖,便有人将狐裘披在了她的身上。尚未回头,便觉身后之人已伸出长臂从后面将她整个人紧紧环绕。   熟悉的男子气息萦绕在鼻尖,徐砚琪仍未回头,只静静抬头看着苍穹之上不断变幻的那抹绚丽,唇角划过一抹笑意,在色彩的渲染下,她的脸色闪着柔和的光泽,淡笑着的眼角深出,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空中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着,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成了陪衬,原本在这冬季里难能可贵的墨兰花和那点点红梅也成了二人的点缀。寂静无人的后花园中,一男一女就这么相拥而立,衣袂飘扬,发丝翻飞,共看苍穹之上万花齐放,灯彩绚烂。   “喜欢吗?”朱斐的下巴抵在她的后脑,说出的话温润如玉,随着空中的霹雳啪啦之声一起进入她的耳中。她微微怔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这时,一颗更大的火球向着夜空飞去,只听“嘭”的一声,无数细小的火花如星星一般飞散开来,霎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而那些飞花却并未似之前的那些烟花一般向远处流走,反而奇迹般地向中间聚拢,到最后竟成了一位锦绣端庄,长裙飘飘的妙龄少女。   那女子星眸黛眉,鼻腻朱唇,巧笑嫣然,长发高绾,婷婷静立于夜空当中,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金光,睥睨天下,姿态优雅从容,宛若九天仙女下凡。   霎时间,不止黎王府,整个帝都的百姓们也被这万年难遇的景象吸引的忍不住驻足仰望,震惊的瞠目结舌。愣神之际,不只是谁在人群中唤了一句:“神女显灵,天降祥瑞啊!”紧接着便忽然双膝跪地,匍匐叩拜。   在此人的领头下,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齐齐跑到街上朝着“神女显灵”的方向匍匐叩拜,片刻间,原本冷清寂静的大街上便被人群挤满,人人脸上带着一份虔诚,对着神女磕头叩拜,以祈祷神女能赐予福祉造福万民。那场面尤为壮观。   徐砚琪抬头望着那夜空中五色星火组合在一起的曼妙女子,仔细望去,竟觉得那女子的样貌神态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顿时惊讶的樱唇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愕然回首,见朱斐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她神色一顿,忙又转过身去,面色红润剔透:“这是……”   “安木淳好容易才研究出来的,如今给你的惊喜,喜欢吗?”   朱斐温柔的话语响在耳边,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甜腻的话让她身子忍不住颤栗一下,红颊上染起一抹笑意,嘴上却道:“你最近不是又忙着做正事的,莫不是就在做这个?”   此时天上的烟花早已消失,整个世界又一下自黯淡下来。   朱斐的眸子深沉了几分,望向徐砚琪时却又多上一丝宠溺:“是在忙正事,不过……顺便让阿琪开心一下也是好的。”   徐砚琪面上的笑意微僵,明显有些错愕。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名丫头激动的讨论声:   ”刚刚当真是神女显灵吗,我觉得简直像在做梦。”   “自然是神女,不然难不成是凡人挂在天上?”   “可是,用烟花聚成的女子也太不真实了些。”   “正因为是烟花,所以才更可信啊。放眼整个大齐,谁有能耐做出这样的烟花来?自是神女借烟花显灵,向我们大齐赐予祥瑞而来。”   ……   听着那些人一言一语的讨论着,徐砚琪不由望向身后的男子,却见一双眼眸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深不见底,俊美无暇的脸淡定从容,对于那些讨论声置若罔闻。微扬的唇角似是在笑,却又让人无端觉出些冷意来。   相处了这么久,徐砚琪也渐渐有了了解。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意味着恐有大事来临而。而导致这件事发生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这俊美的能让人窒息的男子。   徐砚琪心上一沉,隐隐觉得自己好似猜到了什么,可又有些不敢确定。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乖巧的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天上的“神女”已经消失,而帝都的一条条大街上,那些跪倒在地的百姓们却是迟迟不能回过神来。   一片寂静中,突然不知是谁传了一句:“刚刚那神女显灵的方向好似是黎王府上空,刚刚出现那样的祥瑞,莫不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哎呀,我好似想起来了,刚刚那神女身旁可是环绕着一条飞龙?”   此话一出,下面忙有人跟着附和:“是啊,刚刚神女周身被一股金光环绕,隐隐约约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如今再仔细一想,那可不就是一条金龙吗?”   一时间,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神女携金龙降临在黎王府上方一事被大家说的神乎其神。真个帝都,也随着这件奇事的发生变得热闹起来。   皇宫之内,一身明黄色龙袍长身屹立在金銮殿门前的大齐天子,抬头望着那“神女”消失的地方,周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气,他的目光深沉且又威严,一张脸阴沉到可怕。   不远处的贴身内侍望着眼前的君王,手心不由冒了冷汗,却不得不大着胆子走上前去:“陛下,文武百官亲见祥瑞,齐齐聚集在了宫门口,求见陛下。”那内侍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发抖。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究竟是祥瑞还是妖孽,也是他一句话的事。   “黎王来了吗?”帝王的话犹如他周身散发的寒光,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回陛下,并未见黎王殿下的身影。”   皇帝深沉的目光扫了眼下面这奢华富丽的宫殿,说出的话依然不辨喜怒:“你亲去黎王府宣黎王一同觐见。”   那内侍明显一愣,却也不敢耽搁,忙点头称是。   ☆、第76章   因为初五夜里的那场烟花,“神女”显灵一事在帝都传开,且传的神乎其神,版本各有不同。   当天夜里文武百官齐聚金銮殿,无非便是商讨此事是人为还是天意。   然而令人奇怪的事,向来猜忌心重的天子却信了那坊间传闻,竟下令将黎王生母,已故的淑妃娘娘追封为皇后,谥号“嘉孝文德皇后”,任太子一派如何苦口婆心的劝告,仍是无济于事。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又是一怔沸腾。   要知道,当今圣上自登位之初至今尚不曾立过一位皇后,太子高束之所以被封为储君,皆因他乃圣上长子,且母妃又是圣上最宠爱的皇贵妃娘娘。不过随着时光流逝,曾经才貌双绝的皇贵妃娘娘早已是年老色衰,而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貌美如花的女人。故而,这些年来,圣上对于这位贵妃娘娘除了夫妻多年的那份敬重外,宠爱早已在岁月里消磨殆尽。   现如今一道诏书之下,黎王生母加封为后,一夜之间不受宠爱的黎王殿下由庶子变做圣上唯一的嫡子,其身份尊贵自不必说。   于是,坊间又有了新的传闻,说当今圣上恐有废太子另立之心。一时间,登门拜访的朝中官员不计其数。   前来黎王府拜访的官员们踏破了门槛儿,而朱斐这个始作俑者却是悠然自乐地躲在自己的房里足不出户,对于外面的热闹景象置若罔闻。   徐砚琪见他很是悠闲地躺在榻上,一手放在脑袋下面,手拿着一本册子似是很认真地看着,他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在床沿坐下:“我算是弄明白了,你在来帝都开始便一直为今日的事情筹谋呢。”   “哦?”朱斐眉梢一挑,将手里的书放置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夫人何出此言呢?”   徐砚琪望了他一眼,平静道:“那晚我与朱窕在合欢树下遇到你身受重伤,你后来说是去了丞相郑应的府邸,你那晚将奏书掉包,换成了参奏太子纵容爱妾的兄长杀人一事,使得太子与丞相之间生了嫌隙,且又让当今圣上对太子心生不满。此为第一步。   接着凤雀楼里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的两个儿子因为一首诗斗殴闹出人命,李锐和王飔因为儿子的事互相指责对方之过,且将多年来不为人知的事情抖搂出来。此招不仅同时除了李锐和王飔这两个太子.党羽,且又让圣上怀疑太子与蛮夷暗中有勾结,凭着当今圣上的多疑,定是对太子的不满更加严重,恐怕早已暗自思索如今这太子究竟能否堪当大任。此为第二步。   然后便是初五那晚的烟花,“神女显灵”一事被传得神乎其神,再加上陛下或许早有废太子的打算,一时间便会对黎王这个儿子多了一些不同的想法。追封淑妃娘娘为后,恐怕便是他废除太子,选黎王另立的一个前兆。而支持太子的那些人,朝中举足轻重的已被你铲除,纵然太子心生不满,凭他一己之力也无法在扭转乾坤。此为第三步。”   将自己的判断和猜测说出来,徐砚琪顿时有些得意。却不料朱斐突然对她伸出手来,徐砚琪来不及思索,整个人已经躺在了榻上,被他压在身下。他的双手支撑床板,恰将她整个人牢牢地禁锢在怀里,无法动弹。   徐砚琪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完美到看不见一丝瑕疵。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一张俊脸似笑非笑。鼻间嗅到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徐砚琪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夫人聪慧。”他的语气轻柔中带着一丝玩味,两张脸离得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直向脸颊扑来,如温风轻抚。徐砚琪的脸顿时更加红润了。   望着怀里娇滴滴的美人儿,面如桃红,一张樱桃小嘴饱满嫣红,他喉头一紧俯身便吻了上去,在她那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啃食,反复啄取。唇齿相碰,辗转厮磨。   徐砚琪被他吻得脑袋一阵发蒙,轻柔的抚弄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开紧闭的牙关,伸手环上他的脖颈,闭上眼睛去迎合他的吻。   徐砚琪难得主动,引得朱斐一时间喜出望外,片刻的愣神之后便再次抢过了所有的主动权,伸出灵巧的舌尖霸道地滑入她的口中,在那浸满了花蜜的口中反复游走,捕捉那滑腻柔嫩的丁香小舌,狠狠地纠缠,霸道地吮吻,极力地在她口中索取甘甜,将身.下之人口中的芳香纳入口中。   徐砚琪顿时觉得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纤柔的仿若一缕扶风。而身子也随着这炽热而又激.情的吻开始一点点发烫,两人都隔着中衣,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双方互相贴紧的身体上有火焰在缓缓燃烧。   朱斐的大掌缓缓下移,覆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掌心的炽热透过薄薄的中衣传进徐砚琪的体内,使她的身子不由一颤。感受到他的手游走着似要去解她的裙衫,她的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忙娇羞着伸手去推他:“现在还是白天呢。”   柔若无骨的纤手伸出去推他那健硕的胸膛,然而却是无力的更像是轻柔的抚.弄,更加撩起了朱斐心中的那份狂热。望着怀里娇羞中尽显妩媚的女子,朱斐的眸中浓浓的情意流转,他俯身噙住她左侧的耳垂,一边吮吻着一边沉声呢喃:“有朱清在外守着,谁会来我们这院子。”   “可是……那也不行。”本是拒绝的话,但吐出来时却更像是娇喘低吟,瞬时淹没在那狂热而又霸道的亲吻中。他的手缓缓附上她敏感的某处,有力的揉.捏着,似要挑起她体内隐忍着的那股热情一般。徐砚琪惊得忍不住娇喘出声,一种美妙的渴望自心间流转,从体内腾然而起,瞬间将她淹没。她的意识,也渐渐被搞得意乱情迷,娇柔的身躯不自觉地微微向他贴近,双手换上了他的腰际。   得到她的回应,朱斐弯了弯唇角,眸中柔情似水,覆在她胸前的大掌终于松开,转而去拉她腰间记着的裙带。柔软的丝带被他捏在手中,只轻轻一拉,身上紧贴着的衣物便瞬时向两边褪去,显露出脖颈间一大片莹白水嫩的肌肤来。   鹅黄色的抹胸下,半裸的两片柔嫩随着她心口的起伏缓缓跳动,霎时间迷了他的眼,眸中燃烧的烈火一时间更旺了几分。   “主子,安神医和朱窕小姐向这边来了。”   朱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自门外传来,朱斐和徐砚琪二人顿时一愣,徐砚琪一时间清醒过来,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竟不知何时被褪去,她面上一红,惊得伸手推开他,慌乱地坐起身将衣服重新穿上。抬头见朱斐依然似笑非笑地坐在榻上笑望着自己,突然之间有些微恼:“都怪你,青天白日的非要动手动脚。”   朱斐道:“这二人来的的确不是时候,待找到机会,定要好生教训一番才是。”   徐砚琪嗔了他一眼穿了鞋子走下床去:“明明是你不安分,如今倒怪在别人的头上了。”说着,又忙跑到梳妆镜前去看自己的妆容,看到自己那被她吻得发红的嘴唇,以及依然停留在脸颊的一抹红霞,顿时有些气恼。   朱斐见了不由轻笑出声。   “大哥,你们俩在屋里玩儿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朱窕的声音自外面响起,紧接着便见她和安木淳两人一前一后掀开了门帘子走进来。   徐砚琪又仔细瞧了瞧自己的仪容,这才自梳妆镜前起身撩开珠帘子走出去,看到朱窕和安木淳两人面露惊讶:“今儿个怎么这么巧,你们二人竟然会同时过来?”   安木淳自走进屋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见走出来的徐砚琪面色红润,如今面对他们二人虽面上带笑,但神色之间似有一抹尴尬,突然觉得这屋子在他们二人到来之前似乎充斥着……暧昧的味道。   一双眼睛不着边际地向着珠帘内的床榻撇了一眼,不动声色道:“在下只是来看看少奶奶脸上的伤如何了,奈何这朱小姐非要跟来,在下自然没有将人赶走的道理。”   朱窕听罢顿时有些恼火了:“我来探望我大哥大嫂有何不可,你凭什么说本小姐是跟着你来的?”   安木淳摇了摇手里的羽扇,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哦,那倒是在下会错意了。这几日,在下在茶馆儿、酒楼、凤雀楼都能见到朱小姐倩影,想来也都是巧合而已。”   朱窕挑眉:“自是如此,那些地方你去的,本小姐自然也去得。”   徐砚琪若有所思的瞧着二人,心中暗笑,朱窕这丫头自那次凤雀楼之后对这安木淳的态度是越发的不同了,莫不是……动了什么心思?   见徐砚琪不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朱窕顿时有些脸红,歪着脑袋向里面看了看:“大哥呢,我刚刚还看听到他的笑声了,怎么不出来?”   徐砚琪笑了笑:“你大哥在榻上躺着看画册子呢,刚刚许是看到什么好看到了,故而笑出声来。”徐砚琪觉得自己如今说谎是越来越顺溜了,脸红心跳都不会。   朱窕了然地点了点头,转首看向徐砚琪:“大嫂脸上的伤瞧着好多了,应该过不了多久便可痊愈了吧。”   徐砚琪道:“这还要多谢安神医的药膏,否则怕是要留疤了呢。”   “应当的。”安木淳一脸谦逊地点头微笑,目光却不时往里面瞧着。徐砚琪下意识地觉得安木淳怕是来找朱斐有事,于是便道,“昨日夫君用过晚膳后便觉得小腹有些胀痛难受,今日安神医既然来了,不如便进去给他瞧瞧?”   安木淳点头:“也好。”说罢扫了身旁的朱窕一眼,徐砚琪立马会意地上前挽上朱窕的胳膊,“我在屋里待的太久都有些闷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朱窕抬眼望了安木淳一眼,眸中的不舍一闪而过,随即对着徐砚琪笑着点头:“好啊。”   ☆、第77章   元宵佳节,果真如朱窕之前所说的那般热闹繁华。   华灯初上,帝都最繁华的集市上早早的便被人群挤得满满的,大街小巷挂满了形状各异、色彩鲜亮的灯笼,使整个帝都都仿若笼罩在灯的海洋里。而最靓丽的,便是汐蕊桥西南方的那株“火树银花”。一棵梨花盛开的的树上,挂满彩灯,将那雪白的梨花映衬的仿若陇上了月亮的光华。   树上的彩灯形状各异,颜色也各不相同,每一个好似都花了极大的心思,精巧细致,图案华美锦绣。在那棵“火树银花”的下面,一群人围坐一团兴致勃勃的猜灯谜,猜中树上的花灯所对应的灯谜便可将树上的花灯取走。   原本这样的节日里朱窕定然是要拉着徐砚琪出来逛一逛的,然自最近这几日却总是追着安木淳到处跑,以至于这样的节日里早就把徐砚琪这个大嫂忘了个干干净净。浑然忘记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说今年的元宵佳节一定要带着她见识一下帝都的繁华。   不过,对于这样的变故朱斐倒是很乐意接受。他原本就在担心着元宵佳节娇妻会被人掳走,如今以来倒是合了他的意。   因为朱斐的身份特殊,故而并未走王府大门,而是以轻功带着徐砚琪越过王府的院墙,又将上次出门时戴过的面具戴在脸上,两人衣着普通,虽然气质出众,但因为看不到相貌,倒是并未有人注意。再加上今晚带着面具的人不计其数,二人混杂在其中便更是不显眼了。   如今,二人十指相扣站在那“火树银花”的旁边,看一群人猜字谜猜的正欢,朱斐笑着扭头望她:“有没有喜欢的花灯,我们也去玩玩儿。”   徐砚琪早就对树上的一只白鹤花灯起了心思,只是碍于朱斐的身份,以为他不会愿意在人前露面,故而一只不曾开口,如今听他主动问起顿时喜出望外,伸出纤纤食指指向那最高处的白鹤花灯:“我要那个。”   朱斐顺着她食指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最高处的灯盏外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相对于其他花红柳绿的灯盏,这白色的显得尤为出众。当真是应了那“鹤立鸡群”四字。   那做灯盏的人似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每一处都雕画的精巧细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里面的烛光摇曳,使得那白鹤周身散发出银色的光华,曼妙的不似凡间之物,使人望一眼便觉得移不开眼去。   朱斐看着那灯盏笑了笑,轻轻点头:“好,就要那个。”   言罢拉着徐砚琪走上前去,指了指树上的白鹤灯对着老板问道:“敢问老板,不知那盏等对应的题目是什么?”   那老板是个四十余岁的瘦小男人,听到朱斐的询问他捋了捋胡须笑道:“这白鹤灯乃是今晚的头彩,若想得此灯盏,要同时猜对三个题目方可。任何一个答不出来,便失去猜谜选灯的机会。其他的任何灯盏也不可再选。”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跃跃欲试的众人一时间沉默起来,这灯谜每一个都不甚容易,同时答对三个方可得那一盏白鹤灯,确实有些冒险了。   老板说完,看朱斐依然不动声色,虽说带着银质的面具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他那气定神闲的态度却是摆在那儿的,他不由笑了笑:“敢问这位公子可是还愿意一试?”   朱斐伸手,对着那老板伸出手去:“那就烦请老板出题了。”   老板笑眯眯地从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小盒子里取来题目展开,缓缓念出声来:“这第一道题目是【湖清水月,各去一方】,打一字。”   谜题一放出,不止朱斐和徐砚琪,连围着热闹的众人也不由跟着猜测起来。   徐砚琪见众人皱眉凝思,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湖清水月为‘古’,各去一方为‘文’。加起来便是个【故】字。”   下面有人也猜了出来,一拍脑门儿喊道:“对,就是这个字!”   老板笑呵呵地点头,徐砚琪见此心上一喜,转首看向身旁的朱斐,却见他也正情意绵绵的望着自己,面上一热忙转过身去。   “第二题,【无可奈何花落去】,乃打一我们的常用语。”   谜题一出,全场再次沸腾,徐砚琪凝眉细思,不太确定地问道:“敢问老板这答案可是【探花】?”   “好像是这个答案,‘探’谐音为‘叹’,无可奈何花落去,可不就是在叹花吗?”人群中一人跟着说到。   老板笑眯眯地捋着胡须:“这探花倒也附和,但终归只谐音,何况这‘探花’二字算不得常用语,故而并不是真正的答案。”   徐砚琪一时有些蹙眉,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答案竟然是错的,这让她顿时生出一种挫败感。心中暗叹,若这都不是最佳答案,不会这老板故意坑人怕人把这白鹤灯给拿走了吧?毕竟这白鹤灯显得尤为出众,明显便是今晚的招牌嘛。   这是,却听身旁的朱斐不紧不慢地看口:“是【感谢】。”他的回答不同于徐砚琪的问句,而是极为肯定,看上去倒是极有自信的样子。   徐砚琪顿时眼前一亮,‘无可奈何花落去’本就是在感叹花谢,她刚刚答得是叹花二字,怎就没想到其实应该是感谢呢?   见那老板笑着点头,众人也跟着恍然大悟,连连拍手叫好。   “第三题,【满帘明月满帘霜】,同样是日常用语。公子既已答出第二道题目,想来这第三道也是难不住你了。”   朱斐笑了笑,垂眸抬眸之间已有了答案,转首看向徐砚琪:“可想到了?”   徐砚琪还未答,便听老板善意的提醒:“刚刚你们二人各答了一次,所以这一道题你们只有一次答题机会,只要说出来的答案是错的,便算是输。”   徐砚琪原本心中已有了答案,但想想刚刚的事,又生怕自己答错,忙道:“那还是你来吧。”   朱斐点头看向老板:“可是【光临寒舍】?”虽是在问,可说话的语气明明是已然确定了。   对于徐砚琪和朱斐片刻之间连答三道题目,老板一瞬间的惊愕之后,脸上堆出一脸笑容:“恭喜这位公子,如今这白鹤灯便是你们的了。只是,灯随有缘人,公子若想要,尽可自己去取。”   这话一出,下面立马有人反对:“那么高的树让人家自己取,这不是刻意为难吗?”   “是啊,这样子分明便是没有诚意嘛?”另一人附和道。   徐砚琪也是有些生气,原本看那老板一直堆着笑容她还以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今看来他果然不愿将这白鹤灯拱手送出,理由还说的冠冕堂皇,灯随有缘人?他们字谜都猜出来了难道还不算有缘人?   正当她愣神之际,只觉耳边一道疾风闪过,抬头看去,朱斐已拿了那盏白鹤灯自上面旋转而下,衣袂翻飞,姿态从容,直看得众人一愣。   徐砚琪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拿了那盏白鹤灯站立在自己身前,将白鹤灯递了过来,身后顿时响起一片欢呼鼓掌之声。   那老板的脸色瞬间便绿了下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笑道:“看来,此灯果真与二位有缘。”   朱斐微微颔首,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多谢老板美意。”   言罢,他伸手牵上徐砚琪柔弱无骨的纤手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而去。众人望去,只觉得这一男一女两个倩影格外养眼,且又温馨和谐,令人称羡,大家的目光也不由多停了片刻。   徐砚琪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白鹤灯,心里高兴,倒也不觉得刚刚老板的行为可恶了,这灯会还未结束招牌便被人给赢走了,若是她自己定然也会不高兴吧。何况,他也只是小小的为难一下而已。当然了,对于朱斐来说连为难都称不上。   二人来到汐蕊湖的难面,见那里围着的人似乎更多一些,且都兴奋的争相往湖中央看去。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宽广的湖面上画舫船只琳琅满目,灯火绚丽,原本平静的湖面随着船只的飘走有淡淡的波纹缓缓向远处流转,波光粼粼,绮丽多彩。   而其中一艘极为精细雅致的画舫之上四周都被曼妙华美的轻纱遮挡,使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致,倒是多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此时,那画舫之上不时有琴音传出,余音袅袅,如泣如诉,婉转悠扬,仿若能将人带入一个崭新的世界一般,沉醉其中,如梦似幻。   徐砚琪听得一阵好奇:“是谁在弹琴?”   朱斐看了看远处,回道:“那是凤雀楼的画舫。”   “凤雀楼?”徐砚琪顿时眼前一亮,“怪不得这么多人在岸上围着,刚刚弹琴的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瑶琴姑娘了吧?”   说罢见朱斐点头,再想起朱窕曾经对于这位瑶琴姑娘的夸耀和赞美,徐砚琪心中也生出一丝好奇来,挽了朱斐的胳膊笑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看到她眸中的期待,朱斐自然不忍拒绝,轻轻颔首:“好。”   ☆、第78章   汐蕊湖中,波光粼粼,画舫船只不计其数,四周人群众多,不时传来众人的吟诵谈笑,温风送拂,夹着袅袅琴音传至整个汐蕊湖盘。   徐砚琪和朱斐二人并肩屹立于一叶扁舟,船夫稳稳地划动着船桨,一点点向着那湖中心最大的一艘画舫游去。   随着离那画舫越来越进,眼前的景象也越发清晰起来。   之间那画舫制作的格外精巧细致,上方是一个八角园亭,每一个角上都垂下来一盏花灯,而那花灯的外形竟是女子身着长裙翩然而舞的姿态,每一盏花灯的形态衣着各不相同,随着轻风的吹拂,那些花灯轻轻摇曳,那灯上的女子仿若一瞬间活了一般,身姿轻盈,舞姿妖娆。   八角亭的最顶端则是一盏花开并蒂的玉莲,花瓣呈粉红色,向外面逐渐扩散,随着画舫的轻轻晃动,那并蒂莲花也随之轻轻旋转着。   远远望去,倒像是八名少女围着那并帝双莲翩然而舞一般,看得人目不暇接。   徐砚琪看得不禁有些痴了:“这些花灯好漂亮,不知道是谁做的,应该算是今晚最漂亮的花灯了吧。”   朱斐看了看道:“想来是安木淳的杰作。”   “安木淳?”徐砚琪微微一愣,突然笑起来,“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凡人了,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徐砚琪说罢扭头看向身旁的朱斐,正打算问他该如何进入那画舫一睹瑶琴姑娘芳容,然话未出口,她便察觉出朱斐的脸色有些不对,忙关切地问:“怎么了?”   朱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着徐砚琪道:“去里面坐着别动,船下有人。”   徐砚琪心上一惊,满腹疑惑萦绕心头。还未来得及多想,却见几名黑衣人已经破水而出,激起层层水花,溅的徐砚琪频频后退,幸好有朱斐拉着才不至于被那股强大的冲力给击倒。   那黑衣人刚一现身便飞速进了画舫之中,顿时里面传来女子的惊叫声以及兵器相撞传来的铿锵声。画舫一时间剧烈的摇晃起来。   外面游玩的众人也被眼前突来的变故给惊到,大家为了保命纷纷划着船只四处逃窜,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周边的美景。一时间,原本热闹繁华的汐蕊湖陷入了混乱当中。尖叫声,打斗声,以及人们落水的声音接连穿来,使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起来。   徐砚琪早已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吓得呆住,这突来的变故让她一时无法思考:“怎么会有刺客,那画舫里是不是有别人。”   朱斐的目光深沉:“如果我所料没错,那些人应该是冲着太子来的。”   徐砚琪顿时恍然大悟,是了,太子钟爱瑶琴姑娘的事众所周知,今晚这样的节日他定然也在这画舫当中。凤雀楼从不与人结怨,那么这群刺客的目标只能是太子高束。   “我们该怎么办?”徐砚琪转首问他。   “让船夫带你上岸,我去救人。”朱斐说罢,对着小舟的另一头喊道,“船夫,将船划到岸边。”   徐砚琪惊得拉住他:“不行,你若现身被人猜出身份怎么办?”   朱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有分寸。不管怎样,我都是这凤雀楼的主子,你听话。”说罢,顾不得再听徐砚琪的反对声,纵身跃入对面的画舫之中。   徐砚琪来不及阻止,眼看他跳入那一片混乱之中,一颗心瞬时便提了起来。   船上的打斗还在继续,徐砚琪所坐的船只却是一点点向着岸边划去。这时,那八角亭上的花灯突然频频坠落下来,灯里的烛火也渐渐染起,火势越来越猛,顷刻间,整个画舫都被大火笼罩了起来。   徐砚琪吓得顿时面色苍白,回首对着船夫道:“不要靠岸,我们划回去!”   船夫一听登时吓得不轻:“这位夫人,那边危险,我们还是快些上岸吧。”   徐砚琪哪里顾得与他说太多,只大声道:“你带我回去,钱我再加三倍!”   船夫原本不愿,可眼看着徐砚琪开得条件太过有人,那船夫一咬牙终于还是将船只划了回去。   熊熊的大火肆无忌惮地燃烧着,里面哭天喊地的呼救声一片,徐砚琪急的对着那不断流动着的湖面大喊:“夫君!夫君!”   正当她急的快要哭出来时,船只的附近突然冒出两个脑袋来,徐砚琪细瞧之下不由大喜:“夫君!”   朱斐听到徐砚琪的声音扭头一看,忙道:“快,帮我把她拉上来。”   徐砚琪来不及多想,忙伸手接过他一直托着的一名女子,二人借力将那女子拖上了穿上。   徐砚琪垂首看着那好似喝了许多水,昏迷不醒的女子,肤白肌嫩,眉目如画,黛眉樱唇,长长的睫毛弯弯如剪影。这样的眉眼徐砚琪在其她女子的脸上也看到过,可是却不曾有人能如她这般集完美于一身。她的美透着一股自内而外的宁静与高雅,宛若出水青莲,又似月里婵娟。   薄薄的衫裙如今被湖水浸湿,紧紧地贴着身子,显现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清雅中又平添几分妩媚。这样一个女子,任徐砚琪一个女子看到了都忍不住心头微跳,怪不得会引得那么多男人趋之若鹜。   这样的她太美,徐砚琪都忍不住呼吸一滞:“她便是瑶琴姑娘?”虽是在问,但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   “嗯。”朱斐点了点头,“她怕是犯病了,我们先带她回凤雀楼。“   “那其他人呢?”徐砚琪扭头看了看外面的混乱。   朱斐道:“已经有人赶来救援的。”   .   上了岸,朱斐找了马车载着瑶琴赶回凤雀楼。   马车里的颠簸震得瑶琴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最后终于将积于腹中的的湖水尽数吐出,意识也一点点清醒过来。   抬眸看到马车里浑身湿透的朱斐,她神色微惊。   “主子……”她虚弱地唤了一声,挣扎着就要起身。   朱斐伸手按住她,语气温和:“躺着别动,你旧病复发,贴身的药也被湖水浸湿,只能先带你回去,如今觉得怎么样?”   瑶琴虚弱的摇了摇头:“刚刚心口悸痛的厉害,这会儿倒是好些了,只是……只是仍有些喘不过气。”   “先躺下好好休息,马上便回去了,我已命人去找安木淳,你会没事的。”   朱斐难得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女子如此亲切,徐砚琪心中微微有些不适,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如今坐在这里倒像是个局外人。   眼前的二人太过亲切,徐砚琪一时有些不忍去看,只得将头扭向外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着,瑶琴唤他主子,可他们之间又哪里有一点主子和下属的样子。朱清一直在他身边追随着,也不曾见他是如今这个态度。   心里越难受,便越想要将自己拿来与她人比较。可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没有瑶琴漂亮,更没有瑶琴那么多才多艺。这么一个无所不能的女子,且又一心一意为他,朱斐当真不曾动过真情吗?   正在胡思乱想着,她觉得自己的纤手突然一热,竟是被朱斐温暖的大掌握住。她惊讶地抬头去看,却见瑶琴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而朱斐则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觉得在朱斐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竟是在笑她吗?   想到这双温柔的眼眸刚刚还曾看过另外一个女人,徐砚琪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不悦,轻哼一声撇过头去,再不看他。用力挣扎了一下,企图抽离他的掌心,不料却被他握的更紧了。   见她不再挣扎,朱斐弯了弯唇角用力一拉徐砚琪便顺势撞上他的胸膛,她气恼着前去推他不料却被他禁锢住两只小手不得动弹。   “我的夫人不开心了?”他温声细雨地说着,由于两人离得太近,湿热的气息从口中吐纳而出,直接扑面而来。徐砚慌忙侧过脸去。   朱斐笑着张了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却感觉马车突然停止,接着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几位,凤雀楼到了。”   马车停止,瑶琴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朱斐转身将面色惨白的瑶琴抱起跳下马车。转首对着徐砚琪道:“我送瑶琴去她房里,先让邀月带你进去。”说罢,不等徐砚琪反应便已急速抱着瑶琴进了凤雀楼的后门。   徐砚琪片刻的怔愣之后,独自从马车里走下来,便有已绿衣女子等在那里,对着她躬身行礼:“夫人。”   徐砚琪望着那绿衣女子不由一阵惊讶“你不是我上次来凤雀楼时那个在门前哭泣的女子吗,你怎么……”   邀月笑着点头:“那晚邀月骗了夫人,还望夫人勿怪。”   徐砚琪讪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就是邀月,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   “那邀月先带夫人去主子的房间等候。”邀月礼貌的说道。   徐砚琪轻轻点了点头:“麻烦邀月姑娘了。”   ☆、第79章   回到上次来过的阁楼,徐砚琪推门进去,里面的摆设一如昨日,她不由想到那晚的缠绵,面上顿时一阵红润。   邀月端了茶水进来见她对着床榻发呆,眸中闪过笑意:“夫人坐下来歇会儿吧,安神医正在给瑶琴姐姐看病,想来过一会儿主子便回来了。”   徐砚琪轻轻点头,在软椅上坐下接过邀月递来的茶水:“瑶琴姑娘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是有什么严重的病吗?”   邀月道:“自奴婢来凤雀楼瑶琴姐姐便一直就有心口悸痛,喘息不畅的毛病,安神医为此耗了不少心血,不过仍是无济于事。只是,这病是怎么产生的,邀月也不知道。”   言罢见徐砚琪好似在凝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又补充道:“其实,凤雀楼里的姑娘们,除了主子以外我们相互之间并不了解对方的家世背景,只知道瑶琴姐姐和主子是在成立凤雀楼之前便相识了。”   徐砚琪心上一震,面上却仍是笑着:“那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邀月点头:“他们对彼此是挺好的,主子向来对我们楼里的姑娘都淡淡的,但唯独对瑶琴姐姐不同,以前我们还一直以为主子对……”瑶琴姐姐有意。后面的话邀月突然止住,望着徐砚琪极力掩饰,但仍被她察觉到的那丝不悦,邀月暗自懊恼,她今日怎么会当着夫人的面儿说这些。   不过刚刚那话却也是她的真心话,以前楼里的姑娘们都觉得主子和瑶琴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以为他们之间也是钟爱彼此的,却不曾想转眼间,她家主子竟是娶了旁人。   记得得知主子娶妻的那段日子,瑶琴姐姐独自一人闷在房里许久,任何人都不愿意见。她想,瑶琴姐姐定然是爱极了主子吧。   “我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先出去吧,今晚跑了一天我觉得有些乏,便先睡一会儿。”徐砚琪突然吩咐一句,将邀月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忙点了点头,“是,那夫人早些休息吧。”   见邀月关门离去,徐砚琪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起身来到榻上和衣躺下。这屋子里因为不常有人住,故而连一盆炭火都不曾有,虽已渐渐入春,但到了晚上寒气却是丝毫未减。   此时夜色已深,徐砚琪蜷缩在被子里,却是怎么暖都觉得暖不热。这个时候,原本已是该睡下了,可是想着邀月刚刚的话,徐砚琪只觉得周身烦躁,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房门再次被人打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面朝内侧缓缓的闭上眼睛假寐。   窸窣的脱衣声自榻边传来,她只觉耳朵一阵发热,却仍是不动声色,继续装睡。   朱斐弯了弯唇角,只着了件中衣掀开被褥躺进去,被褥里一片冰凉,他伸手环上她的腰,握住她冰凉的手一阵蹙眉:“手怎么这么冰,邀月竟然没给你准备炭火,真是不像话。”   徐砚琪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不打算理他,继续装睡,睡着刚挪了一星点儿便被他铃小鸡一般的捉了回来,将胳膊放在她的颈下,迫使她与他脸颊相对。   他低下头用鼻子在她那小巧的鼻子上轻轻地摩挲着,温热的气息吐纳在她的脸上:“怎么,吃醋了?不愿同我说话了?”   徐砚琪被他弄得有些痒,不悦地蹙了蹙眉头,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我困了,不要理我。”   朱斐突然轻笑起来:“从我上阁楼开始,到这屋里,一共就那么点儿功夫,你却在这榻上翻来覆去了四次,有一点像睡着了的样子吗?怎么我一推门进来你就困得睡着了?”   徐砚琪倏然睁开双目,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瞧我不高兴你很开心?   她的脸颊在烛光下映衬的有些发红,柔嫩的似能挤出水儿来,朱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眸中的笑意更甚:“果真吃醋了?”   徐砚琪瞪了他一眼,扭身便要背过脸去,谁知腰肢被他的大掌禁锢着,根本不得动弹,她有些无奈,气鼓鼓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吃醋?”   朱斐笑着低头噙住她粉嫩的樱唇,在上面轻轻啃咬了一下,这才放开她,一双眸子柔情似水:“瑶琴是我师父的女儿,原叫钟灵。”   徐砚琪有些怔愣,脱口问道:“就是那个教你武艺的钟楼前楼主?”   言罢,见朱斐点头,徐砚琪心头一酸:“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朱斐又笑:“你这眼神都能把你夫君杀了,还敢说没有吃醋?”   徐砚琪睇了他一眼,也不理他。   朱斐道:“在钟灵四岁的时候,师父带着她出去玩,不料遇上仇人追杀,钟灵也在那场打斗中失踪了。瑶琴是我五年前在寻找安木淳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与那群狼在山上搏斗了一天一夜,体力早已困乏,那时候原以为自己是走不出那座大山了,谁知竟遇上她。   她的琴声似有种魔力,竟然将那些狼群驱散了。我被狼咬伤,陷入昏迷当中,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她说自己是个孤儿,曾经和师父相依为命,后来师父去世了,她便一个人住在这山上。   后来我伤势好转,她得知我要去找星宿阁阁主,便执意跟随,从那以后,他便一直在我身边。直到后来,师父无意间发现她贴身带着的一块玲珑血玉,那是师父曾经送给师娘的定情之物,一直在钟灵的身上带着,这才认出了她。瑶琴便是钟灵。   师父去世以后,便托我照顾她。她与我而言,不止是师父的女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才会待她与旁人不同。但在我心里,她便像窕儿一样,是妹妹,仅此而已。”   听完了讲述,徐砚琪的心情也渐渐好了些,脸上却是依然没变:“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朱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谁让我的夫人这么小心翼翼,我自然是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觉得她的夫君是个见异思迁,用情不专之人。何况……我答应过她,以后再不会有任何隐瞒。”   徐砚琪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胸中一股暖流略过,她缓缓抬眸,晶亮惑人的双眸与他对视,他的目光深沉,却又浸满柔情,借着柔和的珠光,她好似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描绘着他脸上的轮廓,又顺着他的脸颊缓缓下移,覆在他那紧抿着的唇上。朱斐顺势抓住她的柔夷,在她那柔若无骨的纤手上小啄了一口,语气温和,宠溺地望着她:“不生气了?”   徐砚琪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只得将目光移开:“我才没有生气。”   “是吗?”他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刚刚究竟是谁气得不想同我说话来着?”   徐砚琪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左右看了看:“有吗?我家夫君这么俊秀,有谁会不愿意同你说话?想来夫君是产生幻觉了吧?”   “幻觉?”朱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着徐砚琪挑眉,“想来的确是产生了幻觉。不过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真实的很,夫人要不要告诉为夫那件事是不是也是幻觉?”   徐砚琪心下好奇,脱口问道:“什么事?”丝毫不曾注意到朱斐眼中那抹狡黠的笑意。   朱斐道:“我记得,在这间屋子里,曾经有位貌美的女子第一次开口唤我夫君,不知夫人可曾认得那女子是谁?”   徐砚琪脸上一红,躲闪着侧过头去:“有吗?我不记得?”那晚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她只觉心上一阵悸动。   “是吗?”朱斐勾了勾唇,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望着她。   被他这么赤.luo。luo地戏弄着,徐砚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发烫,忙伸手去推他,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虽隔着一层中衣,但那中似要燃烧起来的炽热仍是透过那薄衫传至她的掌心,她顿时动作一僵。   “阿琪。”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呼吸渐渐变得沉重,目光静静地凝望着她的脸庞,温柔中又夹杂着炽热的火焰。只是,却丝毫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静静地望着她,似是在等她主动。   身.下的硬物抵在她的腿上,压在她身上的的温度也越来越热,他的难受被她看在眼里。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纤细的手掌为他轻轻褪去身上的那层薄衫,随之露出健硕的胸膛来。   朱斐眯了眯眼,等着她进一步的动作。   徐砚琪伸手轻轻拂过他胸前的肌肤,摸索着来到他的腰间,朱斐的呼吸一滞,整个身子顿时僵住。见此,她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却是再没了向下的动作,只伸出食指在他平坦的小腹上一点一点地画着圈圈,惹得朱斐一阵心痒难耐,□□的不适越发明显了,眼中的火焰似是要迸发出来。他闷哼一声却又一脸无奈地望着她:“阿琪学坏了。”   徐砚琪促黠地笑了笑,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调笑道:“有吗?”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   朱斐突然伸手握住她那不规矩的小手:“戏弄为夫,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罢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那团火焰,俯身吻上那娇嫩可人的朱唇,双手齐下很快将她身上的衣物剥去,主动发起了进攻……   ☆、第80章 朱斐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那倒也未必,圣上多疑,会怀疑这是太子的釜底抽薪之计也犹未 可知。” 黎王面色遽然一惊:“你说此事会不会当真是太子的手段?自‘神女显灵’的传言四起,父皇对 本王的态度大有改变,太子为保自己的储君之位设下这样的计谋陷害本王不是没有可能。 ” “若真如此那便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干’之事,我看太子不会这么做。”朱斐说罢,见黎王看 向自己,便又解释道,“太子痴迷瑶琴,这几年来为了得她青睐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当晚他既是同瑶 琴在一起,便该知道若是有刺客闯入,混乱中定会伤到瑶琴,以太子怜香惜玉之心,应也不会做这样 的事。” 黎王冷笑出声:“太子为人心狠手辣,如今为了陷害本王牺牲一个女子又算什么?” “的确,这件事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殿下所为。但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子不会不知道,不仅疑心 重,且又过于自负,所以这件事圣上最先排除掉的也会是殿下你,太子如此费尽心机到最后不会伤你 分亳不说,反而会引火上身,他又何苦?” 黎王的面色愈发凝重起来:“照你这么说,那下手之人果真是冲着太子而来,那么,他的目的又 是什么呢?” 朱斐道: “我的心中,倒是怀疑一人。” “谁?” 朱斐面色深沉,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闪过阴寒之气,不带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朱霆 。” 黎王一阵惊讶,显然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朱霆远在清原县,哪里插手的了帝都的事?” 黎王会这般想早在朱斐意料之中,他不急不缓地解释:“我们来帝都的半路上遇到刺客,祖母怀 疑是朱霆所为,回了清原县后便将他发放到了龙隐寺带发修行,深思己过。然而朱霆却并未安分,而 是与太子府的长史岑锐在龙隐寺见过一面,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 “他们所谈何事?”黎王面色严肃,他直觉上认为绝不是件小事,太子一直想借朱霆来铲除朱 家,如今朱霆主动找他,他又怎会不把握机会?既然会不欢而散,只能说他们商议的事情兹事体大, 岑悦一个太子府的长史做不得主 。 朱斐咬牙切齿道:“通蛮夷。 ” 朱霆如今对怀宁侯府心怀怨恨,竟是什么也不顾了,通敌买国之事也敢做。 黎王的面色徒然一变,眸中火气顿生,一拍桌子:“他怎么敢?” “此事非同小可,太子又岂敢造次?故而才没敢答应他。如果我所料没错,便是这朱霆仍不死 心,故而设下此计,目的便是让陛下更加疑心太子,倒时,太子为保储君之位,不得不听他的。 ” 黎王冷笑:“看来你的这位三弟对于父皇的秉性脾气也甚是了解,太子遇刺受伤,却怀疑是太子 自己所为,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就我这位心思深沉,想法出人意料的父皇做的出来。” 朱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 黎王又道: “若真是朱霆所为,我们可要去阻拦他,毕竟如果他们和蛮夷结成一气,对我们是极 为不利的。 ” 朱斐摇头:“我看不必,若他们真敢这么做,或许对我们更有利些。” 黎王想了想,觉得朱斐所言不无道理,若太子真敢同蛮夷私通,那便是犯了父皇的大忌,且有可 能失去民心,的确是铲除他最好的机会 。 朱斐和黎王二人齐齐望向窗外的景色,眸光深沉。若当真是朱霆所为,想必,过不了多久蛮夷便 会有动静了吧。 · 元宵节过后,一切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平静的竟有些让人心里难安。 这样的日子相处了不过半月,一场许多人始料未及的大事却接踵而至 。 蛮夷入境,侵扰我国边境,一夜之间竟夺下了三座城池,敌军势如破竹,还扬言说要直扑我大齐 巢穴,拿下帝都。 战争的消息一传出,顿时人心皇惶,朝野上下因为帝王的愤怒而提心吊胆着。 然而,对于这突来的变故,黎王府里的黎王和朱斐却极为镇定,一如往常地做着自己的事。 在帝都待的时间己经不短,清原县的老夫人和柳氏也己经催了几次,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这一晚,朱斐和徐砚琪夫妻二人在自己的房里收拾着明日上路的衣物,却见黎王和黎王妃一同前来。 黎王妃上前拉住徐砚琪的手温声询问:“需要的东西可准备妥当了?我命膳房做了些点心,你们 带着路上吃,毕竟,路途遥远,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看到驿站的。 ” 徐砚琪笑着反握住黎王妃的手: “多谢阿姐挂念。” 黎王道: “刚刚宫里派人传了旨,命怀宁侯和本王一起赶往边境退敌,此事你当己有所耳闻吧。” 朱斐点头:“这也便是我让窕儿以陪伴阿姐为由继续留在王府的原因,殿下一走,这府里便只剩 下阿姐一人,有窕儿在也好有个照应。窕儿武艺不凡,到时帝都万一有变,也不会让我们措手不 及。 ” “对了,陛下给了你多少人马?”朱斐又问。 黎王苦笑一声:“五干 。” 听到这样一个数目,连徐砚琪都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蛮夷大军有三十万,如今陛下只派五干人 马,加上边境驻守的将士,一共也不过十万,这样的数目,又如何抵挡敌军的三十万? 朱斐脸上却并未显露惊讶,仿若早已预料:“看来神女显灵之说陛下并未完全相信,殿下只有此 战胜了,陛下的疑心才会尽消。”此战若真能以少胜多,才能彻底的证明‘神女显灵’之说。 黎王妃面露忧色:“十万人马去抵挡蛮夷的三十万大军,等同于以卵击石。神女显灵本就是无稽 之谈,殿下和父亲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朱斐淡笑:“那倒也未必。或许,这正是上苍赐予我们的绝佳时机。” 黎王妃一阵疑惑,转首看向黎王,却见自己的夫君也是眸中带笑,心中暗思着这二人宄竟在打什 么哑谜。      ☆、第81章   翌日清晨,徐砚琪和朱斐早早地便起身上路,赶回清原县。   因为人多了太过招人眼球,故而便只有朱清跟随着。黎王和黎王妃一路送二人到帝都的城门口,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出了清原县,朱斐瞧徐砚琪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自始至终都不见什么笑颜,关切地握上她柔若无骨的纤手,低头在她娇嫩的手背上小啄了一下:“怎么了,有心事?”   徐砚琪抿了抿唇,眸中神色黯淡,沉默须臾,这才抬眸对上那俊美绝伦的容颜:“黎王和父亲去边疆,你也会去吗?”   朱斐心中一笑,原来这傻丫头竟是舍不得自己。   “来。”他说着拉过徐砚琪,使她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   徐砚琪一手环上他的脖子,一手仍被他捏在掌心把玩。却见他如今柔情蜜意地看着自己,眸中带着笑意:“如今边关是个什么情况还尤未可知,我若这时候同父亲前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徐砚琪眸中闪过欣喜之色:“那就是说你不会去打仗了?”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不想他去冒险,更不想与他分开。   见她高兴,朱斐心中自然欢喜。看她原本因为忧郁而微微蹙起的秀眉舒展开来,莹白如玉的脸蛋儿上因为瞬间涌上心田的笑意而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直叫他心中层层涟漪翻滚起来。   他俯身吻了吻她那红扑扑的脸颊,又快速地噙住她娇嫩的樱唇,在她的唇间上下摩挲,甚至用牙齿轻轻啃咬。   徐砚琪被他吻得身体逐渐变得柔软,长长的睫毛低垂下去,两只手同时攀附在他的颈项微微启唇回应着他的吻。   外面的马车依旧在前行,因为路途的颠簸车身不停的摇晃着,从滚动的轮子上发出“吱吱呀呀”地声响。   二人吻了许久,朱斐才终于满含不舍地将她放开,然眸中却渐渐涌上一股渴望。   感受到他的物什抵在她的臀上,她面上一阵羞恼,抬眸瞪向他:“这是马车上,不许乱来。”   “好。”他宠溺地笑着将身前的人儿拉入怀中,极力忍下那种不适,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那就等到了驿站再说。”   徐砚琪娇嗔着用粉嫩的拳头轻捶着他的后背:“尽想些不正经的。”   外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里的二人顿时一愣,徐砚琪疑惑地抬头看向他。   这时,朱清的声音自外面响起:“主子,瑶琴姑娘来送您了。”   徐砚琪忙从朱斐的腿上下来:“瑶琴姑娘该是有许多话要与你说,我就不下去了吧。”   “没关系,你是我的夫人,又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朱斐言罢亲自拉了徐砚琪走下马车。   瑶琴只身一人端坐在马背上,今日的她着了件如意云纹衫,外罩细纹罗纱,长长的墨发绾作垂云髻,只斜插了一只宝蓝点翠珠钗。并不算是什么奢华富丽的打扮,但在那精美容貌的映衬下,仍是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见朱斐和徐砚琪携手从马车里走进来,她的心上微微一紧,握着缰绳的手越发用力了些。   停顿了片刻,她这才翻身下马走了上去,淡笑着望向二人:“知道你们今日要走,在帝都送你们太过引人注意,只得早早地候在这里。”她的笑容很美,衬得周围的一切都随之黯淡。   “保重。”朱斐极为认真地吐出这两个字,对于瑶琴,她的心思他一直都懂,但此生注定要负她。   瑶琴扯了扯唇,望了他身旁的徐砚琪一眼,眸中显露真诚:“半阙哥哥和嫂子也要珍重。”   宽敞的道路上,三人就这么久久站立着,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瑶琴暗自苦笑,是啊,这样的身份,他们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他以后,再也不是她的那个半阙哥哥了,他有了自己的妻子,有了心中最重要的女子。   其实她一直都懂,她与他相识六年,他从不曾对自己表露真情。或许,这便是上天注定的吧,注定她和他今生不可能在一起。   良久的沉默之后,瑶琴终于笑着开口:“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上路吧,否则可就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我来送你,不过是想再见见你们,如今人也见了,就此道别吧。”说出这些话,她觉得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却又一下子释然许多。   朱斐点头:“也好,虽已入春,但寒气依旧,你也快些回去吧。”   “好。”她依旧淡淡地笑着,却觉得脚下的步子犹如千斤重。费力的转身,缓缓上前翻身上马,终是不再看并肩而立的二人一眼,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徐砚琪和朱斐重新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想到刚刚瑶琴离去的背影,徐砚琪突然感慨:“瑶琴姑娘那么好的女子,与夫君相识这么久竟入不了夫君的心,倒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朱斐笑着揽她入怀:“没办法,或许老天早已注定,你的夫君今生都只属于你一个人,所以,任再好的女子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心动。”   徐砚琪顿时失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说的好似你是个贞洁烈女一般。”   朱斐吻上她的额头,轻轻摇头:“不对,该是‘贞洁烈夫’才是。”   徐砚琪抬头看他,似是不信:“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保哪一天你对我厌倦了,再抬几个新人进门。到时候,你是不是也要同她们说这些话?”   感受到她虽在玩笑,但不自觉流露出的紧张,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不会,为夫的宝贝只能留给阿琪一人。”   “宝贝?”徐砚琪吐口而出,当反应过来时脸红的似要滴血一般,娇嗔着推他,“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本是枯燥乏味的路途,但马车里的二人一直沉浸在打情骂俏当中,倒也不觉得无聊了。   三人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一个小镇,进了客栈,徐砚琪和朱斐在房里用罢了晚膳,一番沐浴之后,总算是消除了这一日下来的疲累。   躺在榻上,朱斐出奇的安分,这使得徐砚琪疑惑之外,心中竟又升起一丝小小的失望。   他不理她,她便主动的往他怀里蹭了蹭,然而他也只是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之后,便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反应不同于往日,这使得徐砚琪有了小小的挫败感。马车上还热情如火的男人,如今到了驿站,竟然安安分分的躺在这里,实在很令人费解。   她忍不住又进一步环上他的腰,一只小手不安分地在他光滑的肌肤上随意地写写画画。   似乎了解到怀中人儿的小心思,朱斐微微勾了勾唇,欺身压了下来,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脸上的笑透着一股邪魅:“不累吗?”   徐砚琪顿时羞涩的恨不能找了地缝钻进去,慌忙别过头去:“我……我困了,咱们睡觉吧。”   朱斐伸手捏住她的下颚,眸中带着坏笑:“你把我身上的火点起来了,如今想溜?”   言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我本是怕你劳累,如今看来,阿琪比我还要精神。既然如此,我们的确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徐砚琪打掉捏着自己的那只大掌,红着脸嘴里嘟囔着:“谁说我不累的,都已经困了。”   朱斐翻身躺下来,将怀中的人儿重新揽在怀里:“困了就睡吧,马车太慢了,我们明日换成骑马,第一天你一定不习惯,今晚好好休息。等回去之后,我自然不会放了你。”   “骑马?”徐砚琪这才明白朱斐的心意,顿时心上一暖。   朱斐点头:“我们若这般赶路,只怕赶回去时父亲已经出征上路了,所以要加快进度才行。”   “那我们这次回去,你要将真实情况告诉祖母和母亲他们吗?”   “目前还不是时候,咱们便还如往常一样。不过,父亲是时候知道了。”   徐砚琪心中不解:“祖母和母亲又不是外人,告诉她们应该也无妨吧?难道你是在担心此事会传入朱霆耳中?”   朱斐道:“算是一个原因吧,朱霆与太子走得太近,我们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他手里。”   徐砚琪轻轻点头,静静地窝在他的怀里。朱霆的怒气恐怕如今已被彻底点燃,这次回去,又该是一场波涛汹涌。   “十万抵挡蛮夷的三十万大军,我们会赢吗?”   朱斐叹息一声:“战场上的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最是令人难以预料,是胜是败我也无法做出评断,虽有安木淳的机关阵法在,但我也只有六成的把握。”   徐砚琪伸手抚平他微微蹙起的眉毛,语气轻柔而温和:“别担心,一定会胜利的,你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老天不会看不到的。”   朱斐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上去,原本黯淡下来的眸子逐渐变得温和:“阿琪,能拥有你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事。”   ☆、第82章   清晨,徐砚琪梳洗过后下去用膳时却不见朱清的影子,问了朱斐才知原来是一大早便跑去买马了。   二人坐在客栈最右边靠窗的位置用膳,却突然发现店里吃饭的众人齐齐向着门口望去。徐砚琪心下好奇,也跟着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却见这家客栈的门口,一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女孩子虚弱地趴在地上,看样子似是饿过了头。那店小二恶狠狠地用脚踢着她,语气不善:“臭要饭的,赶紧走,别在这儿妨碍我们做生意!”   店小二说罢见那人居然抓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求求你,给我点儿吃的吧,求求你了。”   “不愿走是吧?好,你等着!”店小二说着走进店里,很快便端了一盆子冷水走出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走还是不走?”   那女子言语中已带了乞求:“求求你了,我饿的实在是走不动路了,求您行行好,剩饭剩菜赏我一点儿也好。”   “好,这可是你自己不愿走的,可别怪我不给你机会。”店小二恶狠狠地说罢,抬起手里的脏水盆子便往那女子的身上泼去。然而,那水盆突然之间被一股突然飞出的物件击了一下,竟迅速调转了方向直直地盖在了店小二的头上。   初春的寒气依旧逼人,一盆冰凉的冷水就这么顺着他的头哗啦而下,顿时让他冷的浑身打颤。混了油渍的水瞬间泼了他满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引得围观的群众忍不住伸袖捂鼻。   店小二受了惊地看向刚刚突然飞过来的物体,竟然只是一支木筷,脸色顿时吓得不轻。他颤抖着环顾四周:“谁?谁在背后偷袭,有种的出来!”   徐砚琪刚刚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自她眼前掠过,此时见店小二叫嚣,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坐着的朱斐,却见他原本拿在手里的木筷如今便只剩下这一根。   “是我。”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出去。徐砚琪见此,便也跟了上去。   见朱斐就这么从里面走出来,身形高大,面容俊冷,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儿,再回想刚刚飞出来的那支木筷,店小二吓得瞬间噤了声。双腿有些立不住的微微发颤。   一直躲在店里充耳不闻的掌柜如今见朱斐插了手,且看他的穿着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自是不敢轻易招惹,如今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忙疾步走了出来,一副刚发现这边闹作一团的样子,对着那店小二呵斥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想偷懒是不是,瞧瞧你如今这幅样子,还不快回去换了衣服干活!”   掌柜的发怒,店小二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麻溜地跑进店里。   掌柜的这才一脸谄笑地来的朱斐跟前:“店里的伙计不懂规矩,打扰了客观用饭的雅兴,还请见谅。为表达歉意,今日早上的饭钱便免了,客观想吃什么尽管点。”   朱斐睇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接着道:“既如此,那就烦请掌柜的再为这位姑娘也点上一桌来。”   “这……”掌柜的面露难色,这乞丐一身臭味儿,若是在他店里吃饭,他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啊?   “怎么?不愿意?”朱斐话语中透着冷冽之气,阴沉的目光直盯得那掌柜的后背一阵发凉,哪里还顾得许多,连连点头,“自然是愿意的,几位请吧。”   那女子激动地趴在地上直磕头:“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徐砚琪这才上前将地上的女子搀扶起来,柔声道:“饿坏了吧,快先进来吃些东西。”   扶着那女子进了店里,朱斐又对着那掌柜的吩咐:“去准备些热水来。”   说罢又转首看向徐砚琪:“你先扶她上楼。”   徐砚琪扶着那女子进了他们昨晚住过的房间,不一会儿店小二便提了热水进来,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客官,您的水来了。”   徐砚琪指了指旁边的木桶:“倒进去吧。”之后又对着那女子道,“你先洗个澡,待会儿把我的衣服换上,然后便下去吃饭。瞧你面黄肌瘦的,定是许久不曾好好吃过东西了,今天一定要吃的饱饱的。”   那女子眼中热泪盈眶:“多谢夫人,你和刚刚那位公子都是好人。”   徐砚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同店小二一起走了出来。   下了楼,朱斐神态自然地坐在之前二人所坐的位置上,她走上前去,探头望了望窗外:“朱清买马还没有回来吗?”   朱斐抿了一口清茶:“回来了,我又让他去帮刚刚那位姑娘买衣裳,如今该是快回来了。”   徐砚琪瞧他自救了那姑娘以后便眉头紧锁着,目光深沉幽远,这样的表情他只有思索时才会出现,如今见此她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朱斐抬头我望了她一眼,摇头:“目前我还说不上来。”   “你说刚刚那名女子吗?”徐砚琪凝眉问他。   朱斐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见朱清拿了衣服回来:“主子,衣服买回来了。”   徐砚琪站起身:“给我吧,我拿去给她。”   来到房门前,她轻轻地叩了叩房门:“姑娘。”   “夫人?请进来吧。”   推门进去,屋子里热气蒸腾,充斥的整个屋子都泛起了一层白雾。   那女子已经从木桶里走出来,只着了件徐砚琪的单衣坐在梳妆镜前。见徐砚琪进来她慌忙站起身。   “夫君让人帮你新买了件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你暂且先试试。”徐砚琪说着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   那女子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红着眼眶道:“我可算是遇到好人了,你们又是帮我买衣服又是给我吃的,今后怜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   徐砚琪不由笑了:“原来你叫怜儿,倒是个好名字。快先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怜儿应了声,接过衣服穿在了身上。朱清买的是一件烟霞色碎花长裙,因为怜儿饿的骨瘦如柴,那衣服穿在身上撑不起来,倒显得稍微大了一些,不过却也是与刚刚在门前看到的乞丐判若两人了。   如今的她沐浴过后肌肤白净,墨发带着湿意披在肩上,一双杏眼又大又亮,竟也是个极为娇俏可人的美人儿。   看着怜儿,徐砚琪微微有些晃神,只觉得眼前这女子极为眼熟,这样的眉眼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但仔细想来,却又想不起这女子究竟像谁。   这时,外面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要的菜已经好了,是下去吃还是端上来?”   徐砚琪看了看怜儿湿漉漉的头发,对着外面道:“端上来吧。”   店小二应了声后,很快便端了饭菜上来。怜儿早已饿的不行,如今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徐砚琪看她应该也大不了自己两岁的样子,如今竟然独自在外漂泊,骨瘦如柴的模样使她禁不住升起一丝怜悯,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慢点儿吃,别噎着。”   说着又盛了碗紫菜蛋花汤放在她跟前:“喝点儿汤。”   怜儿迫不及待地捧着喝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夫人。”   徐砚琪叹息一声:“好好的姑娘家,怎就沦落至此呢,你家中是糟了什么变故吗?”   怜儿吃饭的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哀痛:“我娘临终前让我出来找我哥,可是在半道儿上遇到了人贩子,辗转卖入青楼。   原以为那样的地方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男人,说不准可以找到我哥,可是在那里呆了三年都没有消息。无奈之下我便用三年来赚的银子为自己赎了身,准备出来寻找。   那青楼里的妈妈人还算不错,知道我的难处,临走前还给了我些银两。可是不过一年,我身上的银两便用完了,却仍是没有找到我哥,最后便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看她眼中有了泪花,徐砚琪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问:“那你哥呢,她为什么没有跟你和你娘在一起?”   “我和我哥原本是双胞胎,我爹好赌,欠下了许多债,因为家里没有银子,我爹便把我哥给卖了。我娘因为此事经常跟我爹闹,后来他一气之下撇下我们娘儿俩走了。那个时候我才不到六岁。我娘想我哥想的夜夜哭泣,最后哭瞎了眼。两年前又因病去了,这世上,我也就只剩下我哥这一个亲人了。”怜儿说着再吃不下东西,趴在桌上哭起来。   徐砚琪却听得甚是不解:“纵然你家里缺银两,你爹又怎舍得卖你个呢?”按理说,被卖的那个不该是女孩儿吗?   怜儿道:“据说有个买家出了大价钱,且说了只要男孩儿。我爹那时候正被人追债追的厉害,便把我哥给卖了。”   徐砚琪听得心中火气顿生,这样的人真是枉为人父,为了银子不惜卖了自己的孩子,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   徐砚琪叹息一声:“人海茫茫的,你就这么四处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何时找得到你哥?”   怜儿神色渐渐黯淡下来:“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是我娘生前的唯一遗愿,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我哥。”   “那,你哥身上有什么特征吗?你们自幼便分别了,纵使见了面岂不是也认不得?”徐砚琪又问。   怜儿道:“我哥身上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像一条小鱼,我的在右肩,他的在左肩。”   说着,她将自己的衣裙褪下一些,右肩后方的那块红色胎记,仔细看去,当真是条鱼儿的形状。只是,这胎记长在肩上,谁又会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的肩膀露出来给人看呢?   她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她这样的找法,又如何找得到哥哥呢?   ☆、第83章 怜儿填饱了肚子,这才随着徐砚琪走下楼,店小二看着刚刚趴在门口的乞丐如今梳洗打扮、换了件 新衣服之后顿时显得娇俏可人了,一时间竟有些目瞪口呆。 朱斐见二人下来忙迎上前去: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 徐砚琪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走出了客栈。 朱清早己牵了马在门口等候,见二人出来忙牵了其中一匹交给朱斐。朱斐转身看着徐砚琪,温声问 她:“害怕吗?” 徐砚琪抿了抿唇,沉默须臾才摇了摇头,朝他明媚一笑: “没关系,有你呢。 ” 朱斐笑着抱住她,往上一拖便将她抱上了马背 。 这时,却见怜儿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当场便跪在了二人面前:“ 恩人,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 “怜儿,你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徐砚琪在马背上坐着不好下去,便伸了手道。 却听怜儿接着道:“我找哥哥找了近四年,可是依然音讯全无,我看公子和夫人应当都是神通广大之人,就烦请帮我找到哥哥,怜儿纵使为你们当牛做马也定报答你们的恩情。” 朱斐一手牵着马儿静静地望着怜儿,一张脸瞧不出任何喜怒,却是久久没有开口。 徐砚琪听了怜儿的遭遇本就心生怜悯,如今见她如此乞求又怎舍得拒绝,便朝着朱斐望去: “她一个人在外也挺可怜的,不如我们便带她走吧,顺便沿途也帮她找找看?” 娇妻都开口了,朱斐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转身看向后面的朱清:“让她和你共乘一骑吧。” “是。”朱清应道。 怜儿听了一阵欢,对着徐砚琪和朱斐连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恩人。 ” 突然换成了骑马,因为怕徐砚琪不习惯,朱斐也一直小心翼翼地驾驭着没敢太快。不过仅仅如 此,这速度也比之前坐马车快了不少。 第一次骑马自然有些恐慌,不过被身后之人有力的臂膀圈在怀里,她渐渐的也便习惯下来。 身前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朱斐担忧地趴在她耳边轻声询问:“累了吗?” 徐砚琪摇了摇头:“还好。”她的腰间早己坐的酸困,但她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耽搁了行程,毕 竟还有要紧的事。 这时,她觉得朱斐的一只手突然放在了自己的腰间,随着马儿的奔跑,一股暖暖的力量透过他的 掌心注入了自己体内,瞬间便消除了之前的酸困。见他用内力帮自己减轻痛苦,她不由勾了勾唇扭头 去看他,却见他也正满目柔情地望着自己 。 “还酸吗?”他柔声问她。 她轻轻摇头,舒心一笑,又重新把头扭了回去 。 没有了刚刚的难受,徐砚琪顿时有了说话的兴趣:“对了,你以前经常在外面应该见过很多人, 有没有认识一个男人右肩上有一块儿红色的鱼形胎记?” 话语刚罢,她感觉身后之人明显一滞,随即淡淡重复着: “鱼形胎记?” 怎么,你认识?” 徐砚琪点头: “是啊,怜儿说她的双胞胎哥哥和她一样后肩都有着一块鱼形胎记,她的在左肩,她哥哥的在右肩。怎么,你认识?” 身后之人半晌没有回应,当徐砚琪忍不住想要再次询问时,却听朱斐意味难测地道: “有鱼形胎 记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位,不过,不是她的哥哥 。” 徐砚琪一阵惊讶,这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他竟真认得那么一个人?忙迫不及待地继续问:“是谁 啊?你又怎知那人不是怜儿的哥哥。有这样一块胎记的人应当极少吧,若真的在同一部位,兴许就是 怜儿的哥哥呢?据怜儿说,他的哥哥自幼便被一个大户人家买了去,想来如今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了。” 身后又没了回应,徐砚琪总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扭头看他,却见他目光深沉,面色清冷的不带感情。 “你怎么了?”徐砚琪担心地看着他。 朱斐回过神来,对着徐砚琪一字一句道:“ 我们侯府便有一位有这样胎记之人。” 徐砚琪只觉得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直劈过来,她顿时有些呆住,面色怔怔地望着朱斐,微微张了张 口,却是再吐不出字来。 难道怜儿的哥哥便在怀宁侯府?那按怜儿说的,那户人家花了大价钱买一个男孩儿回去,怎么也 不会是去给人当下人的,既如此,那便只能是朱家三兄弟中的一个了。朱斐身上没有那块胎记她是知 道的,除此以外还有朱善和朱霆…… 徐砚琪心头一阵极跳,怪不得她觉得怜儿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如今仔细想来,那眉宇之间简直像 极了朱善。如果朱善并非是侯爷的儿子…… 可怕的念头闪现在脑海,徐砚琪惊得大脑顿时有些空白,面色也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自她嫁入朱家以来,王姨娘一直恪守本分,老夫人和柳氏也对她并无不悦,这样一个女人,她真 的会做出“买孩子”这样的事情吗? “你说……王姨娘宄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徐砚琪忍不住喃喃出声。 朱斐冷笑一声:“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果然还是不能光看表面的。 ” 徐砚琪不由感叹:“没想到,这侯府里的秘密还真是多呢。” 朱斐抱着徐砚琪腰际的手不由收紧:“看来,一些我们一直苦苦找不到的真相马上便要浮出水面 了。这次回去,刚好一次解决个清楚。” · 一连几日的奔波,虽说有朱斐不停地帮徐砚琪注入内力,但却仍是觉得整个身子酸困的厉害,整 个人也跟着晕晕乎乎的,便好似生了场大病一般。 好容易到了驿站,面对一桌子自己爱吃的饭食,她也总是难以下咽,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犯 呕。 眼看着自己的妻子一日日的消瘦下去,朱斐急的不行。也顾不得何时才能回到清原县,又让朱清 重新买了马车回来。为了让徐砚琪歇着方便,这次买的马车比从帝都出来时用的那辆还要大些,徐砚 琪身子娇小,如今纵使躺在里面也觉得很是宽敞。 不用再骑马,徐砚琪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但仍是觉得食欲不佳,且又极易犯困,有时候若是朱 斐不叫醒她,她能睡上一天。好容易将她叫醒,把她平日里极爱吃的饭食摆在她面前,她也只不过勉 强吃上几口就放下了。 起初,朱斐只当她是因为骑马时的那种痛苦还未缓过阵儿来,但一连几日下来,她的脸色越来越 差,偶尔腹部也会突然的一阵疼痛。朱斐终于坐不住了,忙带了她去看大夫。 徐砚琪听了本还不愿去,眼看着再过些时日便到家了,何况她觉得自己就是来回颠倒着受不住了 而已,如今还能撑得住。 但朱斐担心她的身子,哪里会依。最后无奈之下,徐砚琪只好妥协,任由他拉着自己去找大夫。 医馆里,朱斐望着给徐砚琪诊脉的大夫心急如焚,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好容易见大夫把完了脉,他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询问:“大夫,我夫人宄竟怎样了?” 大夫捋了捋胡须,对着朱斐拱手笑道,笑呵呵地开口:“恭喜这位相公,您的夫人有喜了。 ” 朱斐明显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激动地难以自持,却又生怕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再次问 道: “大夫,您刚刚可是说……我夫人她有身孕了?” 初为人父的喜悦让朱斐忍不住朗声大笑,伸手握上徐砚琪的手一脸的激动和欣喜 :“阿琪,你听 到了吗,你有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徐砚琪笑着点头,这样的喜讯对她来说很温暖,忍不住就要喜极而泣。但转而想到哭泣对孩子不 好,又慌忙忍住了。 “只是……”大夫突然一脸忧愁地看着如今正欢喜的这对儿夫妇,仍是说出了实情,“ 这位夫人的身子不足月余,脉象本就不稳,如今太过颠簸劳累,动了胎气。日后需要多加留意才是 。” 此话一出,原本还一脸幸福的夫妇瞬间便沉下脸来,朱斐看了看徐砚琪这几日来日渐变得胶黄的 脸色,不由一阵担心:“那她们母子如今可还平安?” 大夫道:“幸好你们来的及时,如今母子平安,我开些安胎的汤药按时服下, 日后注意着也便没 有大碍了。 ” 朱斐这才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对着大夫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大夫了。 ” 出了医馆,朱斐终于忍不住地将徐砚琪一把抱起,高兴地旋转着:“阿琪,我们有孩子了,我要 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徐砚琪虽然也心中欢喜,但见路上的行人纷纷向这边看来,她急的慌忙推他,小声道: “你快放我下来,许多人都看着呢。 ” “不放,我还没抱够呢。”他说着忍不住又在娇妻的脸上亲了一下,脸上洋溢着微笑。 看他如今高兴的像个孩子,徐砚琪再也顾不得那些路上的人群,竟也大着胆子吻了吻他的脸颊。 一旁的朱清和冷儿见此,一个个慌忙别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朱清觉得,他家主子自从有了少奶奶以后,好似一下子变了许多。当然了,他自己觉得这样的改 变还是比较好的,起码比以前多了份人情味儿。      ☆、第84章   因为徐砚琪怀孕的缘故,朱斐宝贝的不行,再不敢有任何的折腾,也顾不得何时才能赶回清原县,马车的速度比之前小了一半儿仍是害怕太过颠簸伤到自己的娇妻和腹中的胎儿。   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徐砚琪自是欣慰和感动的,不过也幸好离清原县的路途不远了,虽说行程又慢了许多,但七日后总算还是回到了怀宁侯府。   门口的守卫见朱斐和徐砚琪回来,连忙派了人回去通报,另外几个则是上前来给二人请安:“大少爷,大少奶奶。”   徐砚琪原本还在马车里打盹儿,没想到这说到家便到家了,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朱斐瞧她困得柳眉轻蹙,索性直接将人儿抱了出来,径直便往府里走去。   徐砚琪惊得一声低呼,忙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低声道:“快放我下来,你这般招摇做什么,不怕叫人瞧出端倪来?”如今既然回来了,他自然是要像以前一样装傻的。   朱斐挑眉看她,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话语在她耳边道:“本少爷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如此他们更不会起疑,况且还能抱得佳人,怎能说放下就放下?”   徐砚琪被他盯得一阵羞涩,又见他满面红光,高兴的果真像个傻瓜,也便放下心来。只是,这么多人看怪人一样地看着他们,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抱着她,也着实太大胆了些。   “大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郑管家听到了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看,见自家少奶奶被少爷抱在怀里,顿时老脸一红,不过他知道这大少爷平日里那些不合礼法的事也是不做过不少,故而只意外了一下便逐渐放开来。   朱斐冲郑管家笑了笑,面上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一双眼眸晶亮且单纯:“郑叔,有没有想我啊?”   郑管家连笑着点头:“想,老奴都想死大少爷了。老夫人和夫人早就听说大少爷要回来,天天儿地盼着呢,如今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璟阑院的芷巧和朱彤听闻自家主子回来,也是着急忙慌的迎了过来:“小姐!”   二人刚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顿时便有些惊愕住,她家小姐怎么是被大少爷抱着回来的?莫不是受了什么伤?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芷巧关切的迎上来,眸中尽是担忧。   朱斐听得很是不高兴,冲着芷巧瞪了一眼:“你才受伤了呢!”   徐砚琪忍不住想笑,这朱斐果真是练出来的,刚刚还是个正常人呢,如今变傻的速度也是惊人。   芷巧被他一记眼光瞪过来,撇了撇嘴,很是不开心。不过听大少爷的口气她家小姐该是没有受伤了,既如此,她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既然我家小姐没事,大少爷你快放我家小姐下来啊,你这么毛毛躁躁的,万一一不高兴把我家小姐扔地上了可怎么好?”芷巧复又担心地望过来。   朱斐顿时满头黑线,他的夫人他可宝贝着呢,怎会说摔就摔了,更何况,他抱着的还是两个人。   芷巧太过聒噪,朱斐也不理她,用鼻子哼哼两声,继续向前走。芷巧和朱彤便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眼神半点也不敢离开,生怕徐砚琪一不小心真让朱斐给摔了下来了。   徐砚琪瞧着二人提心吊胆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忍她们一直这么看着,便伸手扯了扯朱斐的衣领,低声道:“安和堂要到了,你快放我下来吧。”   朱斐心有不舍,但仍是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娇妻放了下来。徐砚琪的脚刚一着地,朱彤和芷巧便急急地挤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登时便没了他朱斐的地儿。朱斐气的暗自腹诽,早知道就不放下了来。不过,看在这二人急于关心阿琪的份儿上,他暂且不与他们计较。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小姐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因为路上颠簸的太厉害?”朱彤瞧着徐砚琪的脸色一阵担心。   徐砚琪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许是太累的缘故,放心吧。”其实自从被朱斐逼着一日日喝下那苦津津的安胎药以后,她的脸色便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如今脸色不太好,应该的确是有些劳累了。   朱彤这才稍稍放心心来:“那小姐给老夫人和夫人问了安,便好生回去歇着。这一路上定然饿了吧,奴婢让膳房做些您平日里爱吃的点心来。”   见朱彤如此贴心,徐砚琪一暖:“放心吧,我不要紧的。”   边上的芷巧忍不住道:“小姐说好了年前就回来的,怎么这一去就去了这么久,而且还让兮然姐姐随老夫人一起回来了,在那里也没个照顾的人。”   之前因为银屏的事,芷巧这丫头并不怎么待见兮然,如今见她竟唤起了兮然姐姐,想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几人处的还不错。她不由一笑:“你家小姐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说罢,突然想起怜儿的事,扭头一看,果真见怜儿独自一人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便对着芷巧和朱彤道:“对了,这位怜儿……是我在路上买来的丫头,你暂且将她安置在璟阑院,具体的等我回去再说。”   芷巧见平白又多出来个伺候小姐的丫头,心里有些不喜,但后来想着或许这段日子全靠怜儿照顾了,便也没了太大的怨念,点了点头,同朱彤一起带着怜儿离开。   来到老夫人的安和堂,朱斐也不让人通报,拉着徐砚琪便走了进去。   早有家仆来禀告说朱斐和徐砚琪回来了,老夫人如今正面露焦灼地在房里等着,如今冷不防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孙儿从外面进来,顿时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了,对着朱斐伸出手来:“哎呦,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朱斐拉着徐砚琪走过去,一把扑入老夫人的怀里撒娇:“奶奶,孙儿想死你了。”   徐砚琪规规矩矩地对着老夫人和柳氏行礼道:“儿媳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柔和地笑着,伸手捏了捏朱斐的脸颊:“奶奶也想你,瞧瞧,怎么瘦了呢?”   言罢又转首看向徐砚琪:“砚琪的脸色也不好,你们这一路上糟了什么罪呀?怎么好端端的人儿出去一趟就搞成这样?”   朱斐傻呵呵地笑了笑:“奶奶,斐儿没事,不过,斐儿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哦。”   老夫人睇了他一眼:“都把自己饿瘦了,还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在外面也不好好照顾自己,让我这老婆子一大把年纪还替你们担心。”   朱斐道:“奶奶,真的是好消息呦。你知道吗,大夫说斐儿要做爹爹了!”   老夫人面上一喜,忙拉了徐砚琪在怀里:“真的呀?”   徐砚琪羞涩地点了点头,眸中的喜悦自是不会骗人。   柳氏也是一阵欢喜,她之前还在发愁她的斐儿究竟何时能让她抱到孙子,没想到这往帝都走一趟便有了,当真是让人欢喜。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如此可要好生照料着才是。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柳氏高兴的说着,转首看向候在一旁的孙嬷嬷,“孙嬷嬷,快去让人请了大夫过来,这一路的颠簸可莫要伤了她们母子。”   老夫人也方才反应过来:“对对,是得先让大夫瞧瞧。既然有了身子,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先回去歇着,待会儿吩咐膳房做些可口的饭菜送过去。你如今是两个人了,可是要仔细着些,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了他们去做,可不能亏待了自个儿。”   瞧着老夫人和夫人脸上的紧张,徐砚琪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笑着点头:“谢祖母和母亲关怀,儿媳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老夫人又看向朱斐:“快,陪你媳妇回去歇着。你父亲明日要出征大仗了,临走前听到这喜讯定然高兴,过会儿亲自去书房瞧瞧他,给他报个喜。”   .   出了安和堂,朱斐再次将旁边的娇妻打横抱了起来,引得徐砚琪又惊又吓:“快放我下来,你这样被人瞧见了多不好。”   朱斐却是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斩钉截铁的拒绝:“不放,从安和堂到璟阑院还有一段路呢,我抱着你走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徐砚琪叹息一声:“我原还在担心因为自己耽误了你向父亲禀报实情,如今看来,倒是老天眷顾我们,还好父亲还没走。你不必管我了,快去向父亲请安吧。”   朱斐摇头:“父亲明日才出征,我去找他自有的是时间,如今你才是最重要的,我须亲自送了你回璟阑院歇着方才安心。”   见他坚持,徐砚琪自是不会再说什么,只得任由他抱着回了璟阑院,一颗心却觉得如同撒了蜜一般的甘甜。   ☆、第85章   朱斐抱着徐砚琪一口气到了璟阑院,芷巧和朱彤原本听怜儿说徐砚琪怀孕了正欢喜着,却见自家主子竟是被朱斐抱着回来的,一颗心又是提了上来。   “大少爷,你小心些,我家小姐还怀着身孕你呢,你可莫要摔着了她。”芷巧很是不放心的提醒着,气的朱斐听到这话心里恨得牙痒痒,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继续往房里走。   怜儿站在旁边不由纳闷儿,她跟随大少爷和少爷一路,大少爷明明不是傻子呀,为什么回到自己家里反倒装起傻来了?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终是不敢胡乱说话的,何况大少爷和少奶奶对她有恩,她便更不能出卖了他们。   进了屋,朱斐将徐砚琪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榻上,芷巧和朱彤便双双挤了过来:“小姐,你脸色这么差,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饿不饿,奴婢去帮您弄些爱吃的饭菜过来吧。”   徐砚琪看朱斐满头黑线,似刻意隐忍着怒意,便笑着道:“祖母已经吩咐膳房去准备了,你们不用忙活了。坐马车确实疲累,我如今觉得有些犯困,想好好睡一觉。”言罢又看向朱斐,“阿斐不是要去给父亲请安吗,快去吧。”   朱斐乖乖点头:“那阿琪好好睡觉,阿斐很快就回来了。”   朱斐离开后,朱彤帮徐砚琪褪去外面的衣袍,只着了件中衣躺下去。又小心翼翼地帮她盖上被褥。   徐砚琪迷迷糊糊之际,孙嬷嬷带了郎中前来给她诊治,直到郎中说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下来。   因为老夫人担心着自己的重孙儿,又怕徐砚琪没什么经验不懂得照顾自己,便留了孙嬷嬷在璟阑院里照看着。   徐砚琪一直没什么食欲,孙嬷嬷她变着法儿的做了些有新意的玩意儿让徐砚琪多少吃些,徐砚琪知道尽管吃不下为了孩子也该用些膳食,便强忍着吃上几口。   稍稍垫了垫肚子,徐砚琪瞧了瞧一旁的怜儿,对着孙嬷嬷道:“嬷嬷,这丫头是我在半道儿上买来的,当时是为了方便路上照顾,不过如今我这璟阑院也不缺什么人手,你便帮她重新安排个差事吧。”   孙嬷嬷这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怜儿,仔细打量片刻:“你可会些什么?”   怜儿不卑不亢道:“回嬷嬷话,奴婢早些年跟着我娘学过几年刺绣。”   孙嬷嬷对怜儿的表现很是满意,轻轻点头,转首看向徐砚琪:“恰好绣房里的春丫头前些日子母亲病逝,回老家去了,不如便让这个怜儿去试试看。少奶奶意下如何?”   绣房里的活儿不算繁琐,平日里不是逢年过节的也一般不那么累,于是徐砚琪轻轻颔首:“如此也好,便让她先去试试。”   说了一会儿话,徐砚琪的困意再次席卷上来,孙嬷嬷见了便扶住她继续去榻上歇着。   等徐砚琪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了,孙嬷嬷刚好准备了些胎补的膳食端进来,徐砚琪勉强吃了一些,朱斐方从怀宁侯那边回来。   孙嬷嬷瞧见了笑道:“大少爷今儿个是跟侯爷聊什么了,竟是聊了这么久?”平日里侯爷对于这个儿子虽说也有关切,但终是比不得三少爷朱霆的,朱斐每每向他问安,也是面儿上的那些话说完便回来了。今日父子俩在书房里从晌午说到现在,的确是出人意料。   朱斐呵呵笑道:“我好久不见爹爹,爹爹自然是想我了。”   孙嬷嬷心中欢喜着,暗自思索,三少爷派人在半路上刺杀老夫人和大少爷一事想来定是让侯爷寒了心,不过如此也好,侯爷若不再因为二老爷的事对三少爷心存亏欠,或许便能发现大少爷的好来了,这也是老夫人一直盼望着的。   “大少爷饿了吧,想吃什么,老奴让膳房去帮你做?”孙嬷嬷笑问。   朱斐想了想,一副馋猫的样子两眼放光:“我想吃糖醋里脊,还有红烧丸子和酱鸭肘子。”   孙嬷嬷笑着点头:“好,大少爷在此稍后,老奴去去就来。少奶奶刚睡醒,您就陪她说说话。”   见孙嬷嬷离开,朱斐跟着反锁了房门,这才走过去平躺在榻上,将歪躺着的徐砚琪揽在怀里,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徐砚琪摇了摇头:“你同父亲谈过了?他什么反应?”徐砚琪不由想到当初自己知道真相的时候。   “意外总是有的,不过更多地该是高兴吧,其实这些年为了侯府的安危父亲的压力也挺大的。”   徐砚琪笑道:“如今你们父子同心,总能挺过去的。”   朱斐也跟着笑了笑,伸手附在徐砚琪的小腹上,语气温柔:“自然是要挺过去的,将来我们的孩子,再不必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想到孩子,徐砚琪脸上顿时洋溢着一抹笑意。   .   这边,怀宁侯将自己关在房里已经大半日了,午膳也不曾用过,柳氏心里担忧,便吩咐膳房做了几样可口的膳食亲自端过去。   推门进去,怀宁侯端坐在书案边上,面色凝重地支着头部发呆,见柳氏进来,也只略略抬了抬眼皮,面上仍没什么表情。   柳氏端了饭菜走上去,语带关切:“侯爷在为边关的战事烦忧吗?”   怀宁侯叹息一声:“此一去吉凶难料,前途未卜,怎能不烦。”   柳氏心上一酸,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温和道:“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凯旋的。”   “来。”怀宁侯对着柳氏伸出手来,拉她在自己身旁坐下,“这一战关系着我们整个侯府的生死存亡,我这一走,家里就全靠你了。”   柳氏眼中含泪:“妾身自会好生照料着家里,不让侯爷有后顾之忧。只是,您只身在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如今这身子不比以前,遇上什么事也莫要逞强。”   怀宁侯伸手将柳氏揽入怀里:“我虽说是堂堂一等公侯,却一直被帝王猜忌,无处藏身,使朱家长久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刺客也没少遇到过,嫁给我的这些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嫁给你本就是我心甘情愿。只可怜我们的斐儿从小就……他便像个孩子一样,处处都要让人操心,可你的一颗心全放在霆儿身上,如今倒好了,霆儿竟带人刺杀我们,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想到此事,怀宁侯不由一阵痛心,这些年来,因为二弟的事情,他一直心存内疚。多年前二弟虽意欲杀他,可他也知道全是当今圣上的挑拨,他亲自下令砍他首级终是让他心里难安。   后来斐儿小小年纪痴痴傻傻,他一度认为这是自己造的孽报应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对于曾经的所为,心里的愧疚便更深了些。也正因如此,他才想要在霆儿身上补偿回来,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   可是,谁又想到,霆儿仍是被太子他们引上了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   想到刚刚斐儿来找自己时的那番话,他更是心痛难当。他的儿子为了朱家十岁开始便在人前装傻,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丝毫不知情。这十几个年头,数不尽的日日夜夜,他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   “我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怀宁侯沉痛地闭上眼眸,心中一阵酸痛。   柳氏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忙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对霆儿的父亲心存亏欠我一直都懂,说到底,斐儿终是你的骨肉血脉,这些年你除了想把世子之位给霆儿以外,对他们兄弟二人还是一样的。斐儿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你以前有那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见妻子想起儿子的傻病愁眉不展的样子,怀宁侯一阵心疼,他张了张口想要告诉她他们的儿子健健康康的,什么事也没有。可想到侯府的危机未除,暗地里圣上和太子不知派了多少人盯着,他终究是忍住了。   现如今,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他伸手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别忧心了,砚琪如今不是怀了身孕吗,他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多好。”   提到此时,柳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是啊,他们成亲才几个月,这么快便有了消息,定然是上苍眷顾我们。你说,我们斐儿的病会不会也会在哪一天突然好起来?”   怀宁侯道:“会的,斐儿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一定会眷顾他的。”   .   璟阑院   朱斐刚喂徐砚琪吃了些东西,便见芷巧抱了床褥走进来,径直去了侧面靠窗的一张榻上。朱斐见了忙站起身来:“你做什么呢?”   芷巧仔细铺着床铺并未扭头:“给姑爷铺床啊,你晚上不睡觉?”   朱斐看了徐砚琪一眼,直接走过去夺过芷巧手里的床褥:“谁说我要睡这里了,拿走,赶快拿走!”   芷巧好容易铺好的褥子被他一把掀了起来,一时间有些傻眼儿,这位大少爷今儿个又抽什么风呢:“你以前不是一直睡这里的吗?”   “可我现在不要睡这里了。”   “你不睡这儿睡哪儿啊,难道你要睡院子里去?”芷巧问得理所当然。   榻上的徐砚琪见此,不由有些想笑,而事实上,她也的的确确笑了出来,引得正在一言一语争论的二人齐齐朝她这边看来。   徐砚琪面上的笑意瞬间好似被冻结了一般,僵硬下来,她对着二人微微一笑:“你们先吵,我再睡会儿。”说着忙将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   ☆、第86章   徐砚琪突然觉得当初朱斐不把自己装傻的事情告诉她还是有原因的,就如现在,明明知道他是个正常人,却瞧着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说话,徐砚琪觉得若想忍住不笑,那也是需要境界的。   望着被子里一动一动的身影,朱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回过头来继续一本正经滴……装傻。   “自然是要跟阿琪一起睡了。”   芷巧也继续跟他争论:“可是刚刚孙嬷嬷吩咐了,我家小姐刚怀了孩子,你们不能一起睡。万一……万一你睡相不好,把我们的小主子压坏了可怎么好?”   这芷巧几个月不见,如今变得如此难缠,朱斐一时也懒得再同她废话,拖着她就往外走:“天黑了,你赶快出去,我们要睡觉了。”   芷巧抵不过他的力道,被拉的直向后退,急的对着被子里的徐砚琪喊着:“小姐,小姐,你快管管姑爷啊!”   “嘭~”紧闭的房门顿时将芷巧的喊叫声阻在了外面,芷巧急的对着朱红色的木门不停地拍打着。   朱斐也不理她,将门从后面繁琐后直接便走回了榻上。   徐砚琪这才探出脑袋来看他:“你就打算这么让她在外面叫着?”   朱斐脱了外袍钻进被窝里,将徐砚琪拉入自己怀里,这才轻轻道:“不理她,喊累了自己就走了。”   徐砚琪不由想笑:“你这样,都不怕她把孙嬷嬷给引来了?”   “孙嬷嬷来了我也要睡这里。”朱斐理直气壮地说着,闭上眼睛轻嗅着她发间散发的阵阵幽香,连日来不曾消减的欲.火渐渐自身体的某处爆发出来,那火热隔着一层薄衫抵在她柔嫩的肌肤上,轻柔的触感使得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徐砚琪面色一怔,身子僵硬着顿时不敢动弹了。   “你……很难受?”   “过一会儿就好,快睡吧。”朱斐说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虽在克制,但说话的语气依然粗沉。   徐砚琪看他难受,忍不住劝道:“不如你还是去那里躺着吧。”   朱斐断然拒绝:“不用,就这么抱着你就好。”   徐砚琪终是不忍,犹豫了一下,伸手探进他的下体,掌心的火热引得她整张脸都红的似要滴出血来,却仍是没有松开,只轻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好些?”   朱斐闭上眼睛自鼻间发出一声长哼:“嗯,你再动一动。”   徐砚琪听话地照做,随着他的指挥渐渐加快速度,终于达到顶峰,一股热流自那处蹿涌而出,朱斐得到了疏解,忙起身拿了巾帕在水中搅了搅跑过来给她擦了手,这才复又躺下来抱住她。   “还难受吗?”徐砚琪轻声问他,脸却是早已红的像个熟透的石榴。   朱斐忍不住吻了吻她红噗噗的脸颊:“好多了,有你真好。”   徐砚琪羞涩着钻进他的怀里,嗔道:“好了,赶快睡吧,明日一早你还要去送父亲呢。”   .   翌日清晨,因为怀宁侯今日便要前往边关出征,故而侯府里比往日多了一份寂静。   老夫人也担心儿子此次奔赴战场的安危,忍不住亲自送到了大门口。   一番告别之后,怀宁侯亲自上马,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站立的朱斐身上:“斐儿陪为父走一段吧。”   柳氏忙道:“斐儿快去送送你父亲。”   “哦。”朱斐乖巧的应下,接过家丁牵来的马随着怀宁侯一起向着远处奔去。   出了清原县的城门,怀宁侯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他回过身来看着马背上长身玉立的儿子,语重心长道:“为父这一走,侯府就全靠你了。”   “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托,请父亲放心。”   “太子此举分明便是打算彻底置我朱家于死地,不管是胜是败,你都需小心提防着,莫要让我们朱家人成了太子手中的把柄。”   “孩儿知道,我早已命钟楼的人隐于暗处日夜守护,定当保护她们的安全。”   怀宁侯满意地点头,捋了捋胡须赞赏道:“斐儿的聪明睿智与为父当年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有你祖父年轻时的风范。看来,我们朱家有望了。”   难得听到父亲的夸奖,朱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淡淡笑了笑。想到边关的战事,又道:“对于这一仗,父亲有几分胜算?”   提起战事,怀宁侯面色一沉:“说实在的,为父虽与蛮夷时有接触,但这一战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心里也是没底,如今也不过有三分把握。”   朱斐道:“孩儿这些年暗中也训练了一支玄甲卫,这些人受过专门的训练,都可以一敌百,再加上星宿阁阁主安木淳的机关阵法,虽说人数不多,但也有绝对优势,我有六分的把握取胜,如今再加上父亲的三分,胜算便到了九成,最后那一成便要看天意了。”   怀宁侯面露意外之色,星宿阁阁主他也略有耳闻,他不仅是星宿阁的创建者且医术高明,被世人称之为“神医妙手”。精通奇门八卦和岐黄之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说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不过,这些也只是存在于传言当中,真正见过此人的却是没有几个。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认得这位行踪神秘的阁主。   他不由又是感叹,自己身为一个父亲,竟是对自己儿子这些年的经历一无所知,实在是心中有愧。   .   徐砚琪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是空空如也,忆起今日怀宁侯出征之事,心中便也了然。   唤了朱彤进来帮自己梳洗一番,孙嬷嬷的又端了各种补品来给她吃,徐砚琪依然是胃口不佳,只吃了一些便放下了。   入了春以后的天气日渐转暖,今日难得是个大晴天,院子里的花儿也开得正好,徐砚琪突然便有了兴致,想要出去走走。   入了二月,院子里的花便相继的露出了花骨朵儿,含苞待放,再有天上暖暖的阳光照耀着,倒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本就是出来赏花,她走得倒是并不快,如此也是为了怕一不留神伤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第一次怀孕,她心中还是格外紧张的。   孙嬷嬷则是同朱彤二人跟在她的身侧,也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生怕眼前的主子生什么意外。   芷巧本就是个活泼的,如今好不容易把自家小姐给盼回来了,便一路上缠着她讲些帝都上的趣事儿,听到有趣的便也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来。   正走着,前方的小路上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手里捧着几株鸢尾朝这边走来,见到徐砚琪忙退至一侧,低着头行礼:“大少奶奶。”   徐砚琪瞧见他手里的花儿不由好奇:“如今该不是鸢尾花开的时候吧?”如果她没有记错,该是再晚些时日才对。   那人道:“少奶奶说的极是,不过这几株不知怎的了,开得倒是比其它几株早些,二少奶奶向来喜欢鸢尾花,王姨娘便命小的送去放在二少奶奶房里。”   徐砚琪了然的点头,心中暗思,如果朱善不是王姨娘的亲生儿子,那林氏自然也不是她的儿媳了,不管王姨娘当初出于什么原因使出此等低劣的手段,不可否认的是,她对待林氏还算是个合格的婆婆的。   想到这里,她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便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她的面色突然一变,转身对着准备离去的那人喝了一声:“站住!”   显然是没料到徐砚琪会再一次叫住他,刚转过身的背影明显一滞,僵硬了片刻才缓缓转身:“不知少奶奶还有何吩咐?”   徐砚琪笑着走上前去:“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花儿好看,不知可有多余的来,也好让我摆在房里去。”   徐砚琪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男人的反应,听了徐砚琪的话,他的身子似乎一瞬间放松了许多,笑道:“如今盛开的便只有这些了,若是大少奶奶想要,不如亲自同二少奶奶说说,小的听闻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关系要好,想来二少奶奶不会在意这几株花草的。”   徐砚琪道:“既是她喜欢的东西,我又怎好夺人所好,我也不过是瞧着这花儿漂亮,一时兴起而已。罢了,你只拿了过来给我仔细瞧瞧,也便是了。”   “是。”那人说着将手里的鸢尾花呈了上来,置于徐砚琪跟前。   望着捧着鸢尾花的那只左手,徐砚琪心头猛地一紧,整个身子不由的向后趔趄,朱彤吓得慌忙扶住她:“少奶奶,您怎么了?”   徐砚琪抬了抬手,轻声道:“许是出来的太久,有些累了。”   “少奶奶既然累了,不如先回去歇着,您如今的身子可是劳累不得。”孙嬷嬷提议道。   徐砚琪虚弱地抚了抚额头,柔声道:“也好。”言罢,又看向那男人,摆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你且送你的花儿去吧,莫要让二少奶奶久等。”   那人应了声,这才转身告退。   “这人瞧着面生,嬷嬷可认得?”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徐砚琪佯装无意地问道。   “回少奶奶,他叫陈六,前些日子刚被招来府上。”   “陈六?”徐砚琪呢喃了一句,又问,“是谁招进来的?”   “前些日子府上的花匠师父摔伤了腿,便招了他来,是按照平时招募下人的规矩招进来的。”孙嬷嬷说着看向徐砚琪,见她一脸凝重,忍不住问,“少奶奶认得此人?”   徐砚琪心中冷笑,何止是认得,她背上的刀疤便是拜他所赐,又岂能忘却?   “他在府上与哪位主子来往密切些?”   孙嬷嬷摇头:“不过是打理花卉的花匠罢了,老奴并未曾见他与谁相熟。不过此人养花的功夫确实不错,连老夫人和夫人都赞不绝口呢。”   “看来还是个有本事的。”徐砚琪意味难测的说了一句,眸光渐渐深沉起来。   左手食指少了半截,这个特征她永远都不会忘,想不到此人如今竟然胆大包天隐匿在府里,看来,去帝都的路上遇刺一事,该从此人身上着手好好查查清楚。   ☆、第87章   回到璟阑院,朱斐送怀宁侯已经回来了,看到徐砚琪很是高兴的跑过来,简直像个孩子:“阿琪,你跑哪儿去了?”   徐砚琪笑着拉住他:“不过在园子里四处转转。”   徐砚琪言罢转首看向孙嬷嬷:“嬷嬷,这会儿子我突然又觉得饿了。”   难得见徐砚琪自己主动要吃的,孙嬷嬷听了自是高兴:“少奶奶想吃什么,老奴这便吩咐了膳房去做。”   徐砚琪想了想,有些难为情地道:“孙嬷嬷的佛手酥我已经许久不曾尝过味道了,这会儿倒是想念的紧。”   “原来是这个呀。”孙嬷嬷不由笑道,“那少奶奶在屋里等着,老奴这便去给您做去。”   徐砚琪不太好意思地点头道谢:“那就麻烦孙嬷嬷了。”   “麻烦什么,这本就是老奴应该做的,何况,少奶奶愿意吃东西了老奴高兴还来不及。且这璟阑院小厨房里什么都有,一会儿就能出炉了。”   徐砚琪道:“这佛手酥做起来比较复杂,嬷嬷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这会儿馋的紧,嬷嬷就带了朱彤和芷巧一块儿去帮忙吧,我这里暂时也不需要人伺候。”   孙嬷嬷点头:“也好,那便让兮然先在外室守着,少奶奶有什么事也好有个人。”   .   孙嬷嬷带着朱彤和芷巧离开后,朱斐迅速将身旁的娇妻拦腰抱起,平稳地放置在榻上,又拿了靠枕帮她垫在后面,眼睛微微眯起着,似有笑意:“夫人把她们都支走了,可是想念为夫?”   徐砚琪娇嗔着拍了他一下,虽说是有意支开她们,不过她也确实是突然想念起佛手酥的味道了。   徐砚琪也不与他争执,只是神色认真道:“我之前同你说过,去帝都的路上在我背上砍了一刀的那个黑衣人,他的左手食指少了半截,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朱斐眼中布满阴霾,这件事他岂会忘记,那人敢在他最爱之人身上留下伤疤,他定不会轻易放过!   “我刚刚在花园散步,竟然瞧见了那人,据孙嬷嬷说他是刚入府的花匠,名叫陈六,当初我与那刺客离得较近,他的身形体态,还有眼神都还记得真切,再加上那断了半截的食指,我应该不会认错,”   “陈六……”朱斐沉吟片刻,倒是没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你不必多想,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你呀,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安心养胎。”   徐砚琪又道:“我突然有了些想法。”   “什么?”   “你说,当初的刺客会不会与王姨娘有关?之前觉得不是她,是以为朱善是她的儿子,一个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舍得自己的孩子身处险境的。可如今,既然朱善根本不是他的儿子,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或许,那些人的目标是你,让朱善受伤根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将矛头指向朱霆的身上。你想,如今朱霆因为此事被祖母赶去了龙隐寺,也失了父亲的信任和宠爱。而你,又根本是个傻子,那么朱家最后的受益者会是谁?”   看徐砚琪认真地分析着,朱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怎的没在你身上显露出来?”   徐砚琪嗔笑着打掉他的手:“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朱斐握上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放在唇角吻了吻,正色道:“你说的这些,我已有想过,只是,凡事还是要讲求证据的。那个怜儿的事,我已命钟楼的人前去她的老家打探消息,朱善的身世,想来很快就会有定论。至于这个陈六儿,他既然来了府中,自然便是有目的的,我先派人暗中盯着,若是个有心思的,还怕抓不到把柄来?”   徐砚琪轻轻点头:“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虽说陈六儿是刺客一事已然确定,但若是现在揭发了他,只怕会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逃脱,如今也就只能先装作不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兮然带着笑意进来禀报:“少奶奶,您快瞧瞧谁来了?”   徐砚琪闻声回头去看来人,不由得面上一喜,起身就要下榻:“母亲,二姐姐你们怎么过来了。”   苏氏就走过去扶住她:“好了,也不是外人,就不必下来了,你现在有身子,便好好在榻上歇着。”   言罢,又拉了徐砚琪的手仔细的查看着,面上不由带着心疼:“这才多久没见面,怎的就瘦成了这样?”   徐砚琪道:“自怀孕以后总是没什么胃口,不过还好,这两日已渐渐调理过来了。母亲和二姐姐怎么过来了?”   她原本是想要亲自回徐府一趟的,毕竟这身子的原主不在了,占了她的身子,她理应替她为家人尽孝。不过老夫人说身子还不足月余,不可轻易出门,便只好先递了喜讯过去。   苏氏道:“你有了身子,我这当娘的自然是要瞧瞧的。你二姐姐许久不见你,也是想你了。”   “二姐姐。”徐砚琪对着徐砚思笑着唤了一声。   徐砚琪上前握了她的手语带关切:“你这是头一胎,想来老夫人和夫人她们也提着颗心呢,平日里可要小心些。”   徐砚琪点头:“我知道的,母亲和二姐姐放心吧,我会注意着的。”   徐砚思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瞧瞧,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   徐砚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头看向苏氏:“对了,二嫂嫂怎的没来?”   提起陈慧,却见苏氏面上带笑:“她呀,现如今跟你一样,你二哥整日里宝贝的不行,我哪敢让出门呀。”   徐砚琪听了也是一阵高兴:“真的呀,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娘亲盼了这些年,可不就盼这个呢嘛。”   苏氏眸中带笑:“是呀,我如今也是知足了,你大哥自这次过年回来也一直在家里待着,看他们夫妻二人如胶似漆的,我也就放心了。”   “大哥还在家?”徐砚琪撇了眼独自坐在桌边耍玩的朱斐,状似好奇地问着。   苏氏点头:“是啊,说是回来修养一段日子。听他说你们在帝都遇上了?”   “是呢,许久不见大哥,我乍一瞧只当是二哥无端端跑到帝都去了呢,不过,说上两句后立马就觉得不对了。”   “你呀,自幼便与你二哥更亲切些,你大哥好容易在帝都遇见你,谁知你一上来便唤二哥,你大哥回来还止不住说这事儿呢,说你这丫头心里眼里净想着二哥了。”   徐砚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那也是大哥自幼不在我身边的缘故,我倒是想亲近,可是连面儿都少见,还是二哥好,一直在我身边。”   “鬼丫头。”苏氏说着,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徐砚琪笑着缩进苏氏怀里:“看来我去帝都的这几个月家里倒是挺好的,爹的身子也还不错吧?”   “健朗着呢。”苏氏说着,又忍不住叹息一声,“如今你们一个个的好起来了,倒是砚秋和砚芳那俩丫头不让人省心,倒是把你爹爹给气得不轻。   “她们怎么了?”徐砚琪蹙眉问道。   见苏氏一脸愁容没有答话,徐砚琪只好看向徐砚思:“二姐姐,大姐姐和三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砚思轻叹一声:“还记得你出阁前你三姐姐找你借银子的事吗?”   徐砚琪点头,她记得当时徐砚芳让她帮忙找母亲借五万两银子做生意,她觉得不太靠谱便没应她,后来好像是大姐徐砚秋答应帮她筹钱的,如今徐砚思突然问起这事,难道是这些钱……   “莫非三姐姐的生意赔了?”徐砚琪不由惊呼一声,五万两银子呢,若是真没了,对于他们这小门小户来说,可当真不是件小事。   苏氏无奈道:“说起这事我便来气,砚芳那丫头也是个没心肝的,什么话都信,竟撺掇着跟你大姐一起做什么生意,原以为你三姐夫的那个朋友是个可靠的,如今可倒好,一分钱没捞着不说,那人还卷了所有的银钱销声匿迹了,   你三姐姐的公爹气得病倒在榻,下令将你三姐和三姐夫逐出家门,前两日他们回来求你爹,既是嫁出去的女儿,又做了这样的混事,你爹又怎好插手,连面儿都没见便逐了她们出去。   不过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又哪里舍得太过狠心,让人给了他们夫妻二人些银两,至于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且看他们的造化吧。”   “那……大姐姐呢?”徐砚琪问道。   苏氏再次叹道:“你大姐也是,原想着可以从中抽些红利好得公爹一家人赏识,如今却是什么都没了。丢了我当时给她置办的嫁妆不说,还暗地里向你大姐夫要了两万两,也全赔了进去。   柳州知府知道后气得咬牙切齿,甚至起了休妻之念,若非你大哥刚好回来,填补了那些银两,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她在石家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了。   徐砚琪听了忍不住感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她自认为还是诚恳的劝过徐砚芳的,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便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了。   各人有个人的命数,她这两位姐姐便看自己的造化吧。   ☆、第88章   转眼到了初夏,徐砚琪的肚子也一日日的开始显怀了,由于近段时间的调理,她的身体和精神也都日渐的好转起来,而胃口也是逐渐的大增,一日里要吃上好几顿。   因为她如今身怀有孕,老夫人像个宝贝疙瘩似的宠着,生怕有丝毫闪失,甚至为了怕她觉得闷热,特意让人定时的在璟阑院里放上几盆冰块儿,以此来消解暑天的热气。   不过尽管如此,徐砚琪有时候仍是觉得无聊烦闷,怀着孩子老夫人哪里都不让去,一处景色纵使再美,也有看腻的一日。   再加上朱斐一边要关心着边关的战事,一边还要调查王姨娘的事,自然不能一日里时时刻刻的陪伴在自己身边。徐砚琪自知他的辛苦,又哪里想要他在自己身上过于劳累,每每无聊时便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这一日,她闲来无事坐在门前一边吹着和风一边做着针线,想要帮自己腹中的孩子亲手做些小衣裳。这时,恰好怜儿已经做好了几件小衣裳送过来,颜色与花式搭的倒是极为漂亮,徐砚琪瞧着一阵欢喜,突然便觉得自己做的不甚好看了,于是便拉了怜儿在自己身边指点一二。   听怜儿说的头头是道,徐砚琪忍不住赞道:“之前听你同孙嬷嬷说会刺绣,我只当你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你还果真算得个绣娘了。”   怜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的娘亲原本就是方圆百里闻名的绣娘,故而小时候也常跟着娘亲学,不过,也只是学了我娘的皮毛而已。”怜儿本就长得精巧,之前饿成了皮包骨头,倒也不觉得,如今在府里待了几个月,面色渐渐变得圆润起来,如今再一笑当真是个美人坯子。   徐砚琪越发觉得怜儿和朱善相像了,她不由的暗叹,朱斐派人调查怜儿村里的事,然而知情当年怜儿父亲卖子一事的,要么已经不在人世,要么便是踪迹全无。于是,这条线索便生生的断了。   至此,又有谁能证明这朱善是她的哥哥?仅凭一块胎记,如今又能证明什么?若就此揭发出去,到时候王姨娘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怜儿身上的胎记是造假的。   府里的事情让她无端生出些许烦闷,她长叹一声将手里的活儿放下来:“今儿的天气倒是不算太热,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怜儿应着也放下手里的针线上前来扶她。   出了璟阑院,二人随意的在那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走着,不时的说些闲话。   这时,却见前方突然升起浓浓的烟雾,直直向着天际冲去。怜儿最先看到,不由惊呼一声:“哎呀,那里是不是着火了?”   徐砚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面色瞬间大变:“那不是二少爷的呈阑居吗,快过去瞧瞧。”说着,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徐砚琪还未到呈阑居的门前,便觉得一股浓浓的烟味儿扑鼻而来,她忙用手帕掩了鼻子。   呈阑居里烟雾弥漫,熊熊的火焰把周围的温度都烧高了许多。仆人丫鬟们如今正急急忙忙地拿水去浇灭屋子里的火势。   徐砚琪忙拉了一个丫头问道:“呈阑居的哪间屋子着火了?里面可还有人?”   那丫头回道:“回少奶奶话,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房间,今儿个二少爷不在,二少奶奶揽着小少爷在屋子里午睡,现如今人还在里头呢,也不知怎么样了。”   王姨娘随柳氏在园子里散步,见了这火势也急急忙忙赶来,听了那丫头的话王姨娘也顾不得柳氏还在身边,对着那丫头喝道:“二少奶奶和小少爷还在里面,你们怎么还不去救人呐,这火势那么大,烧着了她们你们有几条命赔?还不快去!”   那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搞得一时有些发蒙,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回王姨娘的话,已经有人进去找了,只是里面的火太大,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王姨娘急的直跺脚:“要你们都做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救不出来,”言罢便自己着急忙慌的要跑进去。   里面的烟雾太大,柳氏生怕她有危险,赶忙让人拦下来:“快别进去!”   “夫人让妾身进去瞧瞧吧,这火越来越大,若是烧出个好歹来,可让我怎么活呀。”王姨娘眼中含泪,对着柳氏跪下来乞求道。   柳氏道:“映月和璘儿自然是要救的,可怎能让你只身前去?”言罢转首对几个仆人吩咐,“还不快给我进去找,一定要将二少奶奶和小少爷给我找到。”   见众人领了命离去,王姨娘这才止了哭声,但面色依然发白,眉头蹙成一团紧张兮兮地望着呈阑居里的动静。   见王姨娘如此,徐砚琪不由有些纳罕,如果朱善当真不是王姨娘的儿子,那朱瑞璘便更是与朱家以及她自己没有任何血缘了,可她如今的担忧确实不像是假的,这又实在让人觉得不解。   不过,此时却不是她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走上前去也跟着劝慰道:“姨娘别担心,璘儿和映月他们二人都会没事的。”   正说着话,几名家丁已抱了朱瑞璘和林氏从里面出来。朱瑞璘因为吸入的烟尘太多早已昏迷不醒,而林氏的左脸也被大火烧着了一大块儿。   王姨娘骇得脸色顿时有些惨白,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幸好后面的丫鬟扶着,才算站稳了脚跟。   她疾步扑到林氏跟前,心疼的眼眶湿红:“映月怎么会搞成这样啊,你的脸……”   “走开!走开!”林映月发了疯的乱吼乱叫,一把将身旁的王姨娘推倒在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疼的禁不住叫出声来。   见她如此,王姨娘跌坐在地上也顾不得生气,又赶忙爬起身来握着她的手道:“映月,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姨娘啊,我是姨娘啊。”   林氏却好似听不懂王姨娘的话一般,拼命摇头,对着王姨娘张牙舞爪地乱抓乱打:“你走开,你走开!”   瞧着她们二人如此,柳氏也是一阵触目惊心,赶忙吩咐着:“快去请郎中来。二少奶奶怕是受了惊吓,快带她和小少爷先回房里。”   王姨娘也跟着道:“先带去我的院子,快!”   王姨娘和柳氏跟着林映月和朱瑞璘离开,徐砚琪抬步便也要跟上去。许是因为吸入的烟尘太多,她只觉喉头一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柳氏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忙道:“哎呀,砚琪快去屋里歇着,你还怀着身孕呢,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吸太多烟对孩子可不好。”   言罢,抬眼看到向这边走来的朱斐,忙道:“斐儿,快扶砚琪回去歇着。”   “那映月和璘儿那边……”看到林映月刚刚被烫伤的样子,徐砚琪有些担心,还有璘儿如今还昏迷着呢,看样子怕是伤了肺部。   柳氏道:“他们你先别担心了,自己的身子也重要,待会儿大夫瞧过我差人知会你一声。”   徐砚琪想了想,觉得柳氏说的在理,便听话的点了点头,对着柳氏微微施礼:“那儿媳便先回去了。”   柳氏转身跟着众人离开,徐砚琪独自站在原地,再一转身却是没了怜儿的影子,她不由疑惑出声:“怜儿呢,她刚刚还在呢。”   话语刚罢,她觉得自己脚下突然一个腾空被朱斐抱在了怀里,她下意识地揽上他的脖子,却见朱斐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徐砚琪环顾四周,见此时无人注意他们,便也任由他抱着,轻轻点了点头:“是有一点儿累。”   朱斐抱着她向着璟阑院走去,徐砚琪心中疑惑:“是你把怜儿支走了?”   朱斐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一下,又继续向前走:“没有,刚刚是陈六将璘儿从房里救了出来,不过璘儿被其他人从他怀里接下来后他就走了,怜儿应该认识他。”   徐砚琪蹙眉:“你是说怜儿跟着陈六走了?”徐砚琪确定陈六就是当时想要杀朱斐的黑衣人,怜儿怎么可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呢。   朱斐瞧她皱眉一阵心疼,颔首吻了吻她的樱唇,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了,怜儿那边我派人盯着呢,到底什么情况晚上就知道了。”   徐砚琪这才点了点头,也对,这种事情有阿斐在呢,她根本不必操什么心思。   .   府里的花匠因为要日日照料侯府里的花花草草,故而并未同府里的下人们住在一起,而是在花园不远处的僻静空地上搭建了个木屋,木屋的周围摆放着平日里培育的一些花花草草,那些花草开得好了便送去主子们的房里。   陈六进了侯府以后便被安排在这间小木屋里。他救了朱瑞璘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屋里,他关上房门,痛苦地捂上自己的心口,艰难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瓷瓶,颤抖着倒出里面的一颗黑色药丸放入口中。   这本是极为简单的动作,但他做起来却格外费劲,额头上竟也出了一层汗珠。   服过药,他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整个身子倚靠在衣柜上用力的喘息着,紧握双拳等待着心口钻心的疼痛赶快消逝。   这时,门外一个身影闪过,他神色一凛,迅速起身,防备地看向外面:“谁?”   推门进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那女子自进门以后便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眸中隐隐闪现着恨意。   陈六有些心惊,这女子眉宇之间有几分眼熟,不过他确定自己不曾见过她。   “你是……”陈六有些心里没底,他这几年杀了不少人,也不知这女子是不是来寻仇的。言语间,他已用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怜儿看着身前满脸胡腮,身形高大的男人,心中一痛,冷笑出声:“这世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得的父亲,恐怕就只有你陈虎罡了吧?”虽然今日她只瞧见了他一眼,却也认得真切,这个人,就是那个卖了她的哥哥,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陈虎罡!   ☆、第89章   听到怜儿的话,陈六的身子明显一僵,又直愣愣对着她打量半晌,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你是……小怜儿?”   怜儿嘲讽一笑:“我当你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怜儿这话让他越发肯定了,再加上她这相貌的确与他曾经的妻子有些相似之处,不由得心上一喜,上前就要去拉她的手:“哎呀,当真是小怜儿啊,都长这么高了,你怎么在这儿?”   怜儿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不悦的蹙眉:“我来此可不是跟你叙旧拉家常的。”   陈六的手僵在半空,却也没恼,嬉笑着道:“不管什么事,先坐下再说,来来来,坐下说。”他说着就要再次伸手去拉她,却被怜儿再次很不善意的躲开,便只得悻悻收了手。   怜儿径自去里面的小木桌旁边坐下,陈六则是在门口探了探头,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的将房门反锁,跟着在小木桌前坐下。   “我刚刚瞧你很难受的样子,在吃什么药,你生病了?”怜儿不带感情的询问,面色清冷。   陈六抚了抚胸口,面上显露怒色:“也不知被哪个狗崽子给害了,伤了心脉,寻了不少大夫也治不好,如今就全靠药撑着了。”陈六提起这个就来气,当初他为了赚些银子听王姨娘的话雇了杀手去帝都的路途中截杀朱斐,眼看着就要得手了,谁知突然被徐砚琪那疯女人抱着胳膊不得动弹。   想及此事,他便觉得有些邪门儿。那大少奶奶一瞧便是个不会武的,大少爷也是个傻子,那么当时究竟是谁突然发出一道内力打入他体内,让他伤了心脉,且又浑身使不上力。想想当时,若非自己拼出半条命提刀砍了徐砚琪一下,指不定现在早被他们抓起来五马分尸了。   他的这些想法怜儿自是不知,只冷冷一笑:“你是坏事做多,遭天谴了吧?”   陈六被这话气的只拍桌子:“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你这是不孝知道吗?”   怜儿嘲讽地勾了勾唇:“父慈子孝,父若不父,儿女们又谈何孝道?”言罢,又看着陈六正色道,”不过我今日来,也不是跟你谈什么父慈子孝的,我有事要问你。”   陈六听了这话虽说不喜,但终归还是自己生的,又多年不见,也不愿与她置气,只淡淡问:“什么事?”   怜儿也不愿再与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哥呢,你究竟把他卖到哪儿去了?”   陈六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滞,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这才回答:“不知道。”   怜儿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如今见他回答时连看都不敢看自己,心上更急了,伸手抓了他的衣袖质问:“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啊!”   陈六不耐烦地拉开她的手:“瞎嚷嚷什么,这么些年你们娘儿俩没有你哥不也过得好好的,他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赶快跟你娘在家好好过日子,一个女孩子家到处瞎晃荡什么?”   陈六的无情让怜儿心上一痛,思及娘亲的死,她唇角扯起一抹苦涩:“我娘死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来了这么久,你可曾有一句是问我们娘儿俩近年来过得怎么样?可曾问过我娘如今过得好不好?她死了,是被你气死的!”   怜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现在真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她却做不出如他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听到这个消息,陈六的身形微微一顿,瞧着面前满脸泪痕的女儿到底还是有些心软:“谁到最后还没有个死啊,别伤心了,你现如今不还有我这个爹吗?”   见他递了手帕过来,怜儿嫌恶地没有伸手去接,随便用手擦了擦:“我不是来向您认亲的,你只需告诉我,我哥哥究竟被你卖到何处了,我要去找他。”   陈六一脸为难:“你哥他如今过得很好,你又何必去打扰他呢,何况人家是豪门贵公子,若是认了你这么个妹妹,你让他后半辈子怎么过?跟着你回咱家那小地方,每日里起早贪黑的去种地砍柴?”   怜儿怒道:“哪怕他是天皇老子他也是我哥,是我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找到他是我娘临死前唯一的念想了,当初你一声不响把我哥卖了,还无情无义的抛弃我们娘儿俩,娘为此哭瞎了眼,重病在榻多年,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如今你明知道我哥究竟在哪儿,却故意欺瞒着不告诉我,又到底安得什么心?我只是想我娘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这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吗?”   陈六沉了沉眼帘,停顿半晌才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惹出了什么麻烦来,对你哥可是极为不利的。”   “我哥到底是谁?”怜儿越来越有些不耐烦了,她根本不想同这个所谓的父亲多待半刻。   陈六叹息一声:“你哥哥如今是……怀宁侯府的二公子,朱善。”   怜儿面色一惊:“你说什么?”   陈六瞧了她一眼:“莫说你不信,就是我知道这事时也是吃了一惊。这些年我一直暗中帮王姨娘做些大大小小的事,却是不曾想到她就是当初买你哥哥的人。当年她托了旁人与我交涉,若非前些日子我瞧见了二少爷右肩上的胎记,怕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怎么会……”怜儿呆愣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原本该高兴的,可是却又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二少爷是她的哥哥,天下间竟有这样巧的事?   陈六道:“所以说此事非同小可,现如今这侯府里大少爷是个傻的,三少爷也因为刺杀老夫人等人而被幽禁在了龙隐寺,如今够格做世子的也就只有二少爷了,眼看着他再努力一把就能成为未来的怀宁侯了,你若此时认了他,那他到时定然被逐出侯府,到时可就什么都没了。”   怜儿也顿时有些傻眼,心里纠结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她找了多年的哥哥竟然成了怀宁侯的儿子,她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   “那我哥……我是说二少爷,他自己知道这事吗?”怜儿又问。   陈六摇头:“他自然不会知道,我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便一直闭口不言,连王姨娘都不知道朱善其实是我当年卖给他的。”   怜儿想了想,似是下定了决心:“我不管,无论他将来是不是做怀宁侯,他都只是我的哥哥,我答应了我娘一定要认下哥哥,然后带着他去我娘坟前给她上柱香,如今不能因为他是侯府里的二少爷就不认了,不行,我去找他!”   陈六一惊,慌忙伸手拉怜儿重新坐下:“你个死妮子,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懂吗,你如今贸然去认他可是要害惨了他!”   怜儿怒火顿起:“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初若不是你狼心狗肺的卖掉我哥,我和我娘会落得今日这般?如今你倒是在这里装好人了,说什么全是为了我哥,其实你是为了你自己吧,你巴不得我哥早点做了侯府里的世子你好从中得利,别以为你这些花花肠子我不知道!”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怜儿的脸上,怜儿顿时被打的别过头去,左侧的脸颊被打得红肿,唇角已带了一丝血迹。她只觉脑袋一阵发蒙,胸中的火气顿时更大了:“你凭什么打我,我说错了吗?”   “打你都是轻的,有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吗?”陈六气的牙痒痒。   “老子?”怜儿嗤嗤一笑,眸中尽是嘲讽,悠悠然站起身,“你如今倒是摆起老子的架子来了,那我倒要问问你,我娘思念我哥哭瞎了双眼时,你在哪里?我娘忧思成疾,无钱可医,因病去世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寻找我哥,路上遇上歹人被卖青楼,被那些男人们践踏□□,人尽可夫的时候,你这个所谓的老子又在哪里?“   怜儿眸中两行清泪滚滚而下,一颗心如刀割一样痛。这些年所遭受的苦难和委屈尽数涌上心头,使得她整个身子就像被无数条皮鞭凌迟一般,痛的不能呼吸。   怜儿最后的话使得陈六阴沉的脸上有了变化,惊诧地看着她:“你……你被卖入青楼?”他依稀记得女儿小的时候也曾娇俏可爱,他抱过她,亲过她,也真心实意的疼过她。卖了儿子,他把所有的愧疚和爱意都给了这个女儿,如今听到女儿曾被人□□践踏,他怎可能无动于衷?   他这些年也渐渐老了,有时候便总会想起女儿小时候被他抱在怀里时那可人的模样,再看看女儿如今这模样,他顿时一阵愧疚涌上心头,有许多话梗在喉间,却是再说不出来。   他伸了伸手,想要帮女儿擦去脸上的泪水,却被怜儿嫌恶的打开。   怜儿胡乱擦了擦眼泪,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跑出屋去。   娘死了,家也毁了。她不会原谅他的,她到死都不会原谅他!   ☆、第90章   怜儿和陈六的谈话传入徐砚琪和朱斐耳中,两人均是一阵惊愕。有些事还真是凑巧,这陈六竟然便是怜儿的亲生父亲。   朱斐自得了消息后便一直沉默着,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砚琪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见他回神望向自己,这才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朱斐握上她柔若无骨的纤手,面色逐渐变得温和:“别担心,我会处理的。既然此事与陈六脱不了干系,不妨从他身上着手,我想能得到许多我想要的。”   言罢,他伸手抚上她的小腹:“这两日仍是要小心谨慎,安胎药除了贴身的芷巧、朱彤还有兮然三个,其她人绝对不能碰。还有陈六送来的那些花花草草,也离得远远儿的。”   徐砚琪笑道:“瞧你紧张的,这种话自我有了身孕你就一直在我耳边唠叨,我都听出茧子来了,怎么还是叨叨个没完,以前倒没觉得你竟是这样的。”   朱斐伸手将眼前的人儿揉进怀里,用鼻子碰了碰她的鼻尖:“什么都没有夫人和孩子重要,自然是要好生嘱咐着,仔细照料着,不然为夫怎能安心?”   徐砚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也是一脸甜蜜:“我感觉,这小家伙就是上天赐予我们俩的礼物,真恨不得他快些出来。”   言罢,不由又蹙了蹙秀眉:“唉,怀胎十月,难道我们要日日防备着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吗?”   瞧她皱眉,朱斐心疼的伸手帮她抚平,郑重地回道:“不会,相信我,就这两日,该清理的便全都会清理干净。”   “这两日?”徐砚琪抬头看他,“你是有了什么主意吗?”   朱斐笑着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徐砚琪轻轻点头,伸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又困了,我想睡觉。”   “那我扶你去榻上歇着?”   徐砚琪摇头,朱斐见此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她张开了胳膊撒娇道:“你抱我过去。”   难得见她使小性子,朱斐又岂会不从,起身弯腰将梨花雕纹圆木墩儿上的她打横抱起。徐砚琪顺势环上他的脖子,嘟了嘟小嘴儿:“你说,我以后若是被你抱上瘾了可怎么办?”   朱斐平稳地将她放在榻上,又亲自为她脱了鞋子,自己也蜕了外袍躺下去,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抱你一辈子。”   徐砚琪心上一甜,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夫君真好。”   朱斐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好了,快睡吧。”   徐砚琪也觉得困意越来越浓,有些抵不住了,便乖乖点头,闭上眼睛睡去。   .   翌日清晨,徐砚琪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朱斐的身影,她心中不由疑惑,自回了清原县,朱斐惯爱睡懒觉,即便不困也总是喜欢躺在榻上抱着自己假寐,今儿个她醒的已是早的了,不曾想朱斐竟比她还早。   “朱彤?”她坐起身对着外室唤了一声。   朱彤闻声推门进来:“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徐砚琪轻轻点了点头:“姑爷去哪儿了?”   “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朱彤言罢,思索了一下,仍是忍不住说道,“奴婢觉得,今儿个姑爷好似与往常不太一样。”   徐砚琪微微蹙眉:“不一样?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朱彤摇了摇头:“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今日大少爷醒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奴婢给他行礼,他竟然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那模样就好似是个正常人一般。”   朱彤言罢抬头去看徐砚琪,却见她家小姐正凝眉沉思些什么,她不由觉得自己失言了。姑爷若当真是变好了自然是喜事一件,但若是没有变好,她刚刚那些话不是生生地给自家小姐添堵吗?   恰好芷巧端了热水走进来,朱彤见了忙上前去扶徐砚琪下了榻。   朱彤与芷巧一起帮徐砚琪梳妆,整个过程中,徐砚琪都不曾开口说过什么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朱彤只当她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话心里不舒服了,便也不敢多嘴。   梳洗过后,孙嬷嬷端了些滋补的羹汤糕点过来,徐砚琪虽说不觉得饿,但总不能饿了孩子,便也勉强吃了些。   正吃着,却见兮然带了绣房里的雨晴急急忙忙跑来,雨晴看样子似是跑的很急,仍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雨晴一看到徐砚琪,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大少奶奶,您快救救怜儿吧。”   徐砚琪心里一惊,忙放下手里的羹汤询问:“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说着示意兮然将雨晴扶了起来。   雨晴哭道:“怜儿那丫头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错,突然间就被夫人身边的苏嬷嬷带人给押走了,看样子似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虽说奴婢不知道怜儿会做什么错事惹得夫人生气,可是自怜儿入了侯府奴婢便与她关系要好,我知道她本性善良,而且恪守本分,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求大少奶奶看在怜儿也曾伺候过你段日子的份儿上,去找夫人求求情,饶了怜儿吧。”   “母亲将怜儿带走了?”徐砚琪敛眉沉思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怜儿会没事的。兮然,先带她下去。”   言罢,她径自站起身,对着身后的芷巧和朱彤道:“随我去找母亲。”   .   到了柳氏所住的跨院儿,还未来到前厅的门口,徐砚琪便已听到了柳氏发怒的声音:“王姨娘,自你进了我们朱家,侯爷和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又怎可如此丧心病狂,做出此等昧着良心的事情来?何况朱善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了刺杀斐儿嫁祸给霆儿,竟然不惜伤了自己的儿子来遮掩,天下间,又岂有你这样的母亲?”   “母亲或许还不知道,孩儿已经查明,二弟朱善并非王姨娘的亲身儿子,而是王姨娘买来的。”   朱斐的声音响起,徐砚琪不由心里一惊,看样子他已将事情告诉母亲了,只是,他之前不还害怕自己装傻一事传入圣上耳中坐实了欺君之名吗,如今怎会突然暴露自己?   她抬步走进去,见王姨娘、陈六和怜儿正在厅堂的中央跪着,朱斐、朱善还有林氏则是在一旁站立,林氏的脸因为烧伤的缘故,此时带了面纱来遮掩,她的眼中闪着泪光,整个人散发的恨意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徐砚琪顿时有些恍惚。   而朱善,也因为刚刚朱斐的话面色顿时惊得惨白,受伤的目光看向王姨娘,一字一顿地问道:“大哥刚刚所言……可是真的?”   朱斐道:“无凭无据我又岂会在此胡言乱语?你和怜儿姑娘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二人一左一右肩上都有一块鱼型胎记。是自打娘胎里出来时就长在身上的。”   碗王姨娘心头一跳,忙矢口否认:“你没有证据就不要在此血口喷人,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怎能说明什么?善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侯爷的亲生骨肉,当初我怀孕可是几个大夫都诊看过的,夫人也该清楚的不是吗?”她说着将目光落在柳氏身上。   柳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慑到,转首看向朱斐,她这个孩子,刚告诉自己他是在装傻,转眼便捅出这么多事来,她到现在都觉得眼前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朱斐冷笑一声,不急不缓道:“你确实曾身怀有孕,朱家子嗣单薄,你知道父亲和祖母一直想要男丁,害怕生个女儿失了父亲的宠爱,于是便拜托你的表兄林耿帮你寻几个和你怀孕时间接近的妇人,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你果真剩下了个女儿,于是便将早已看好的孩子买了回来。林耿找了个偏远村子里的妇人,自以为相距甚远,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被人发觉,可是老天有眼,让那孩子的父亲在你身边做事。   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这些年帮你坏事做尽的陈六便是当年把孩子卖给你的男人!”   王姨娘转头看了身旁的陈六一眼,目光躲闪:“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不认识?”朱斐眸光渐渐发寒,“当初在崔岚的被褥里下药,便和此人脱不了干系!还有璘儿的生母,好端端的一个人,生下孩子后便一直体弱多病,早早的丢了性命,这些,难道不是王姨娘你让陈六动的手脚?”   “你血口喷人,璘儿的生母与我无冤无仇,我又为何会害她?”王姨娘狡辩道。   朱斐冷笑:“当年你把自己生下的女儿给了表兄林耿抚养,多年后女儿长大,你又想让她堂堂正正的入侯府,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朱善娶她,你不愿女儿做妾,自然将璘儿的生母视作你的绊脚石。”   “你!”王姨娘惊愕的伸手指着不远处长身玉立的朱斐,他神色从容,目光深沉淡漠,浑身散发着沉稳霸道之气。这样陌生的朱斐让她一颗心顿时凉了下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府里那个痴痴傻傻的毛头小子竟然是如此的可怕,简直令人发指。他今日这般,定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这么多年一直掩埋于她内心的秘密竟也被他给挖了出来,她又岂会有回旋的余地?   ☆、第91章   陈六早已发觉事情不妙,这王姨娘眼看着连自保都困难了,又哪里会有功夫顾得了他。如此看来,他若想活命,也就只有依靠自己了。   一番思索之后,他对着柳氏和朱斐磕头求饶道:“夫人饶命啊,这一切都是王姨娘她指使小的所为,并非小的自愿,求夫人开恩,饶小人一命啊。”   柳氏微微蹙眉,沉默着没有说话,朱斐却上前几步在他身旁站立,说出的话森寒无比:“当初在去往帝都的途中,拿刀想要取我性命的可是你。”   陈六脊背一阵发寒,头上竟已有冷汗冒出,心口那股钻心的疼痛也随之蔓延开来,他颤抖着伸出食指来指向朱斐。真相现如今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那暗中注入他体内,致使他伤了心脏的内力便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一个表面上温柔无害,暗地里却是比阎罗还要可怕的男人。   陈六心里有些没底,这大少爷疼惜大少奶奶在侯府里早已经是出了名了,可他当时竟然还拿刀砍了大少奶奶一刀,也不知大少爷心里是如何记恨的。瞧朱斐的眼神陈六便知他对自己动了杀机,整个身子顿时吓得咯噔一下。   朱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对于他的哀求充耳不闻:“你企图刺杀朝廷官员的家眷,这般饶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言罢,他转首看向柳氏:“母亲,此人罪大恶极决不能留。”   柳氏点头:“他既然触犯我大齐律例,如今人又在清原县,自当交由徐知县处置。来人!”   陈六看这架势便知自己若是落在徐知县手中,以他的铁面无私自己怕是性命不保,情急之下只得扭头对着一旁的朱善乞求:“二少爷,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可得救救我啊!”   “父亲?你若视他为子,当初就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卖掉自己的亲生骨肉,你这样的人心中可还有一点人情?”朱斐厉声质问。   朱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寂静的厅堂里却显得格外悲凉,引得众人纷纷向他看去。而他却仿若未察觉一般,眸中带着受伤地看向王姨娘:“我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我明明是你的儿子,可你的字里行间每每关心的都是你的儿媳,我只当你是这天下间最好的婆婆,却原来,这才是真相。把女婿当作儿子来养,姨娘下得可真是一手好棋。不过,事到如今,我这颗棋子可是作废了?”   言罢,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林氏,一声声质问:“这段日子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们都知道,却独独瞒着我?”   “夫君……”林氏上前拉了他的手想要解释,却被他一把甩开,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朱小姐请自重,我这乡野村夫,怕污了您的手。”   他说完,又大笑几声,再也不理屋里的众人,踉跄着向外面走去。   见朱善没有救自己的打算,陈六无奈之下把身旁的女儿当作救命的唯一稻草,拉了怜儿的手道:“小怜儿,我是你爹啊,你一定舍不得爹死的,对不对?我知道我曾经很混蛋,我抛弃了你们母女,但我以后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我发誓,你跟大少爷求求情,让他饶爹一命好不好?”   怜儿嫌恶地拉开他的手,嘲讽一笑:“你知道,我娘临终前说过什么吗?”   见陈六沉默,她继续道:“她说,她此生最遗憾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便是没能找到哥哥,第二件,是没能亲手杀了你!因为你一时的贪念你毁了我娘,毁了我,如今也毁了我哥,你简直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你以为我还会认你是我爹?你做梦!”   怜儿说罢,哭跑着去追刚离去不久的朱善。   陈六却因为她刚刚的那些话彻底震慑,僵直了身子跪在地上,直到柳氏再次唤了人来拉他下去,他也没再吱上一声。   处理完了陈六的事,接下来便到了王姨娘,王姨娘一事若传将出去终归是对府上的名声不利,故而柳氏也不打算交由徐知县来处理,只默默吩咐人端上一杯酒水,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体面。   至于朱善和林映月的事,毕竟是关系着侯府血脉的头等大事,柳氏如今也不能草率地做决定,便只是先维持原样。   解决了一切,柳氏叹息一声看向自己的儿子:“此事估计已传入你祖母耳中,她怕是心里惦记着你呢,去跟你祖母解释清楚,也好让她放心。”   “是,孩儿这就去。”朱斐说着带着徐砚琪告别了柳氏。   出了柳氏的院子,朱斐对着徐砚琪柔声道:“你站了这么久,定然累坏了,我自己去同祖母解释清楚,一会儿便回去。”   徐砚琪想了想点头:“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去便好。还有芷巧和朱彤陪着你,不必担心我。”   朱斐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那你小心点儿”。   徐砚琪羞涩的躲开他,抬眸睇了他一眼,娇羞着嗔道:“你做什么呢,这是在外面。”   朱斐不由轻笑:“好,那便等回去了再亲。”   徐砚琪看他不正经的样子,羞恼着不愿再理她,转身便回了璟阑院。   .   困意袭来,徐砚琪回到璟阑院倒头便又睡了一觉。   当再次醒来时,朱斐已经在自己身旁躺着了,见她睁眼他温柔地笑了笑,亲亲她的额头:“睡醒了?”   徐砚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话语带着一丝喑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午时呢,肚子饿不饿?”   徐砚琪摇了摇头。   朱斐却又道:“你不饿,我儿子可是饿了,起来吃些东西吧,孙嬷嬷说你早膳没用多少,可不能饿到肚里的宝宝。”   徐砚琪笑着将附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拿开:“还没生呢,你就怎知是个儿子,万一是个女儿呢?”   “女儿好啊,我喜欢女儿,将来像你一样。”   徐砚琪甜甜地笑了笑,抬眸问他:“跟祖母解释清楚了?”   朱斐点了点头,将身旁的人儿拉入怀里:“解释清楚了,以后再不用伪装了,真好。”   徐砚琪有些不解:“你之前不是还怕当今圣上知道此事吗,如今怎又不怕了?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   朱斐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道:“是出了变故,圣上驾崩,太子将于两日后登基为帝。今日一早刚得来的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此事便会传至我们清原县了。”   徐砚琪听得心头一惊:“圣上驾崩?怎么这么巧,黎王殿下刚去出征便驾崩了……”   朱斐冷笑一声:“是挺巧的,圣上身体虽说大不如前,但也不该此时驾崩,如今突然暴毙,看来太子是等不及了。”   “如果太子弑君,难免遭天下人诟病,他真的会如此冒险?”   朱斐道:“这主意怕是与朱霆脱不了干系,黎王此次若是胜了,对太子的储君之位极为不利,只有太子趁此时登基,才更容易把一切捏在手里。太子自认为自己打的一手好算盘,做了一国之君,却不知朱霆只是想利用他对付朱家而已。父亲不在,朱霆定然以为此时是对付朱家的最佳时机。只是,他却算漏了我。”   徐砚琪忍不住一阵感叹:“当初二叔被已故的圣上当作棋子,最后丧心病狂,心里扭曲到想要残害自己的骨肉至亲,如今的朱霆终究是步了他爹的后尘。”   朱斐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太子却比不得他的老子,利用朱霆的同时,却也成了朱霆手里的一颗棋子。”   徐砚琪不解:“这又怎么说?”   “朱霆给太子出这么一招,明着是在帮他,但若仔细想来,却是在为他自己铺路。最近他正暗地里拉拢朝中的一些官员,其目的,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先利用太子除掉朱家,再反过来揭发太子弑君杀父的罪行,到那时,他若是公然反叛,又有朝中的大臣支持着,还有那些忠于朱家的武将们做支持,他想做那九五之尊,岂不是易如反掌?”   徐砚琪惊得微微长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他……当真有了如此野心?”   “仇恨激发他的野心,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我没有猜错,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会跟着太子一起对付朱家,只会在暗地里动手脚。毕竟,他还想要赢得武将们的支持,就不能暴漏了自己,公然与侯府为敌。”   “那你如今暴露身份是什么意思?如此,岂不是刚好给太子留了一个可以除掉你的借口?”徐砚琪又问。   朱斐道:“外面的人只会知道,侯府里的大少爷痴傻的毛病突然好了,到时再将安木淳的名号传出去,纵使太子有了疑心,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朱霆,他计划的太好,此事怕是正沾沾自喜,如今,便正好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听着朱斐的话,徐砚琪静静窝在他怀里没有出声,不过她心里清楚,一场大的变动,怕是就要来临了。   ☆、第92章   没过几日,圣上驾崩新帝登基的消息便传来了清原县,不过这样的消息与距帝都遥远的清原县百姓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使人大喜或大悲的事。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衣食无忧,至于掌权之人究竟为谁,又有多少重要的?   不过,这也只是一部分人,除此以外,总有一些人喜欢拿国家大事于饭前茶后侃侃而谈,先帝身体虽然抱恙,但突然暴毙总让人心生怀疑,虽说他们疑心新帝弑君杀父是为大不敬之罪,但山高皇帝远的,谁又会真的奈何他们什么?   再加上黎王与怀宁侯带兵出征却只得了五千人马,众人更是觉得此事与新帝脱不了干系,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关于新帝的不好言论竟然在一时之间迅速上升起来。   似乎因为如今的圣上刚刚登基为帝,一心想着如何在朝堂稳定根基,又或者是朱斐突然不再痴傻让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自继位以来有很长一段日子里朝廷都不曾主动来找朱家的麻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徐砚琪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转眼入了夏,炎暑天气,徐砚琪热的总是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再加上心头莫名的恐慌之感,以至于整日里看上去都气色不佳。   朱斐见她如此很是心疼,便提议道:“许是今年的暑期太热了,我瞧着连祖母都气色不太好,不如我们大家去迟云山的庄园里避避暑气,毕竟你这样对胎儿也不好。”   “迟云山?”徐砚琪蹙了蹙秀眉,迟云山与霖山比邻,但因为霖山有香火鼎盛的龙隐寺,故而比迟云山热闹许多。迟云山鲜有人烟出没,她倒是当真不知道朱家在那样的地方还有一处庄园。   朱斐点头:“那是我当初命人秘密修葺的庄园,侯府里除了我并无外人知道,你如今有了身子怕热,去那里刚好可以避暑。而且还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带了祖母一起去,祖母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徐砚琪想了想,轻轻点头,最近在这侯府里待着闷得有些心慌,出去走动走动也好:“那我们把映月也带上吧,自王姨娘的事情之后,怜儿带了朱善和璘儿给他们的生母上坟,就只有映月一个人待在府里,眼看着消瘦了不少。”   朱斐道:“也好,既如此,那便带着她一起。”   .   夫妻二人商量完毕,便又去了安和堂询问了老夫人的意见,老夫人听说自己的孙子在外面修葺了庄园可供消暑,自是乐的不行,还说要带了大家一起去瞧瞧。   原以为朱斐会带了大家直接过去,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暗地里在侯府里修了密道,出了密道便恰是通往迟云山的一条僻静小路。而那里也早已命人备了马车等候着。   瞧着这样的安排,徐砚琪莫名觉得心中阵阵不安,一路上几度欲张口询问朱斐,但见他神色从容不迫,气定神闲,一副并无大事的样子,终是没有问出口。   到了迟云山的“云鹤山庄”,便有朱斐事先安排好的刘管事带着一群丫鬟仆人们迎在外面,徐砚琪身子不便,再加上舟车劳顿,便没有跟着老夫人和柳氏她们去欣赏山庄的景色,而是直接随朱斐回了事先准备好的院子。   这云鹤山庄建于迟云山半腰处,空间宽大敞亮,且如今正值盛夏,花香四溢,夹着令人舒适的清风飘散在整个山庄的四周,使人觉得一下子心旷神怡了许多。   徐砚琪在房里同朱斐一同用了膳,便躺在廊前的湘妃榻上小憩,迷迷糊糊之间她做了一个梦,吓得登时苏醒过来。   一睁眼,朱斐仍陪在自己身边。瞧她额头上渗出细汗,朱斐担心的上前扶起她:“怎么了,做恶梦了?”   徐砚琪点了点头,伸手紧紧环上他的脖子,话语中带了哭腔:“我梦到你突然一声不响的走了,我一个人等了好久好久,我们的孩子都出生了你也没有回来。你不要我了……”   朱斐心上一紧,温柔的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你现在有了身子,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这样可是会伤身的。”   “那你告诉我,你突然把我们大家都聚集在云鹤山庄保护起来是怎么回事?你是要走的,是不是?”徐砚琪紧追不舍地问道,一颗心早已惴惴不安。   见朱斐突然保持沉默,徐砚琪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忍不住继续追问:“战场上,到底怎么样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同她说过战场上的事情,可从他眉宇间偶尔显露的忧郁他她也早已猜出了大概,边关的战事怕是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容易。   朱斐敛眉沉思半晌,这才认真地看着她:“父亲失踪了。”   徐砚琪一惊:“怎么会……莫非是被蛮夷的人掳走了?”   朱斐摇了摇头:“父亲刚到边关没多久便出了这样的事,以父亲对边关的了解不该是蛮夷的人所为,恐怕……是自己人。具体怎么回事,目前我也并不十分确定。不过,无论如何,我都需亲自过去看看。”   “那……”徐砚琪担忧地拉着他的手,抿了抿唇,艰难地询问,“你什么时候走?”   朱斐捏着她的柔夷吻了吻:“朝廷不派兵马亦不运粮草,摆明了要致我们于死地,这两日我正与你大哥商议从江南一代押运粮草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便是这两日了。”   “大哥跟你一起去?”   朱斐点头:“购买粮食和兵械,样样都需大量的金银,他必须亲自过去。当时同你大哥结盟为的也便是今日。”   言罢见徐砚琪抿着唇没有说话,朱斐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家人,放心吧,我走之前会以你身怀有孕时常思念母亲为由将岳母大人接过来的,定不会让朝廷和朱霆伤害到他们。”   “那我爹呢?”徐砚琪担忧地问道,虽说她并非真正的徐砚琪,但自己的家人已经不在,徐家是她如今在这世上最亲的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不希望徐家任何一个人有事。   朱斐爱恋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徐知县乃是一县之长,自然不能躲起来,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他,绝不让他有任何危险。只要边关的战事没有胜利,你们所有人就都暂时没有危险。”   徐砚琪轻轻点了点头,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那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我还等着你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呢。”   朱斐抚了抚她凸起的腹部,目光柔和却又复杂:“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再有四五个月就……我怕是赶不回来了。不过,孩子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如果是个男孩,就叫……”   徐砚琪慌忙捂上他的唇,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萦绕心头:“不,不许你现在告诉我,纵使你看不到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也要等你回来后亲自给我们的孩子取名。你必须回来,必须平平安安的回来!”   朱斐心上一暖,温柔地笑了笑:“傻丫头,怎么那么担心我,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既然你不放心,等我回来再给孩子取名也便是了。”   徐砚琪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眸中染了一层水雾:“那你,不许骗我!”   朱斐吻了吻她的手,语气温和而轻柔:“不骗你。”   徐砚琪突然觉得腹部一阵揪痛,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面色瞬间白了下来。   朱斐见了心上一慌,忙扶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疼痛一瞬即逝,徐砚琪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突然疼了一下,不过现在又不疼了。”   徐砚琪虽如此说,但朱斐仍是不放心,急急忙忙命人请了郎中过来瞧过,确认并无大碍,这才算是放心下来。   听刚刚那郎中说确实是动了胎气,朱斐心里一阵懊恼:“这件事原本是想要瞒着你的,为的就是怕你知道了为我担心,不小心动了胎气。”   徐砚琪道:“你如果不现在告诉我,等日后我突然知道了,怕是比现在还要难受。你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朱斐点头:“刚刚那位许郎中是这清原县里医术最好的了,在你养胎期间,我将他安置在这云鹤山庄,但凡有一点不舒服都一定要叫他来瞧瞧,万不可大意,知道吗?”   徐砚琪点头:“我知道的,第一次有孩子,我这心里也宝贝着呢,定不会叫他出事。”   朱斐温柔地揽过她:“你知道吗,相对于这个孩子,我最担心的是你的身子。在这世上,再没有谁能如你这般叫我担心,叫我牵肠挂肚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徐砚琪乖巧地缩在他的怀里,鼻子有些酸涩,却怕他担心不敢哭出来:“我会没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会没事的。我一定会在家等你,等你回来。”   ☆、第93章   朱斐走的第二天,朱清便带了苏氏等人来到云鹤山庄小住。   陈慧的肚子已然有六个多月了,不过看上去倒是徐砚琪的肚皮更大些,这番一比较,杨蓉在一旁忍不住感慨着:“小姑的肚子这样大,将来莫不是个龙凤胎?或许可请个郎中过来瞧瞧,五个月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应当诊断的出来。”   徐砚琪笑了笑:“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我和夫君的孩子,就都是好的。我呀,就只盼着她能够平平安安的,等着他父亲回来。”   见徐砚琪提及朱斐神色黯淡,杨蓉忙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姑爷既然能部署了这么些年,自然是有把握打这场仗的。你呀,就乖乖地把心放肚子里,一切都会过去的。”   徐砚琪抬头看她:“大哥随夫君去了边关,难道大嫂不会为此牵肠挂肚?”   杨蓉叹息一声:“会,怎的不牵肠挂肚。不过,我一个女人家,又帮不了什么,能做的无非是平日里上两柱香,乞求菩萨保佑他们。”言罢,她看向徐砚琪的腹部,笑道,“其实你这样还好,肚子里怀着孩子,心里有什么话还能跟孩子絮叨絮叨,倒也还有一个牵挂,不像我,午夜梦回之时总是被噩梦惊得睡不着……”   徐砚思刚一进来便听到姑嫂两个的谈话,不由道:“大家快别感慨了,若我说,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呀,总该没事的。”   众人齐齐扭头看过去,却见徐砚思端了两碗汤药走进来,对着陈慧和徐砚琪笑道:“二嫂嫂,四妹妹,该喝安胎药了。”   徐砚琪吩咐了朱彤上前接过,这才笑道:“今儿个怎么让二姐姐亲自送来了,芷巧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徐砚思道:“她呀,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的厉害,我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这种事不好假手他人,便索性亲自给你们煎了这药。”   徐砚琪听闻芷巧病了,不由担心:“好端端的,怎就吃坏了肚子?”言罢,转首看向兮然,“你去带了郎中过去瞧瞧。”   见兮然领命过去,徐砚思才跟着在几人跟前坐下:“好端端的,怎就又聊起那不开心的事儿了,若我说啊,四妹妹如今有了身子,放宽心才是正理儿。”   徐砚琪轻轻点头:“我知道的,让二姐姐挂心了。”   话语至此,大家也不愿再提这不开心的事,徐砚琪便又转了话题:“二姐姐怎么出房间了,这山上风大,你身子弱,可要当心着些。”   徐砚思笑道:“其实自从有了朵儿,我这身子倒也没之前那么弱了。平日里走动走动也好,顺便来看看你们。”   “朵儿跑哪儿去了,怎就你一个人过来?”杨蓉突然问道。   徐砚思道:“她呀,奶娘带了她去找大姐姐家的卉儿玩去了。”   听了这话,徐砚琪这才想起,这次朱斐命朱清去接徐家的人,苏氏和二哥徐宗文担心徐家的安危并未过来,倒是这个大姐姐徐砚秋跟着来了。不过,这个大姐姐虽说住在云鹤山庄,但除了来的那一日之后,她们姐妹却是不曾碰过面的。   之前心中有疑问却也不想多说,如今见大家都在,徐砚琪终是忍不住问道:“大姐姐如今住在娘家到底算是个什么事?莫不是……”   徐砚思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别提了,还是上次她与三妹妹合伙做生意赔了本儿的事,当初柳州知府那里不曾表态休妻,说白了看的也是怀宁侯府的面子,如今可倒好,她自己受不得公爹家的气带着女儿跑回来,她只当人家会眼巴巴地接她回去,可你看这都多久了,连个信儿都没有。虽说那石洛没休妻,可这般又和休了有什么两样?”   杨蓉也忍不住接话:“若我说,她也是个糊涂的,出了这样的事她能在夫家好好待着已是万幸,还非想着折腾出些什么来,如今可倒好,什么都没了。以前在我们家里趾高气昂的,以为自己是嫡长女,人人都矮她一大截,如今却是数她最落败了。她自来了云鹤山庄不曾来看你,怕也是没了脸面。”   徐砚琪笑了笑:“她怎么想的与我无关,当初若非她想拉了三姐姐一起治我,何至于有次境地?我也不是那活菩萨,她不理我,难不成我还眼巴巴的上赶着去求她?左右我还有两个嫂嫂和一个姐姐陪着,要难过也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陈慧拉了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嫁了人,都快要做娘亲了,也还是老样子。”   杨蓉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活得率真些也没什么不好。”   .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等待是最漫长的,徐砚琪觉得没有朱斐在的每一日都似是在煎熬。不过还好,朱斐一到边关便迫不及待的让人送了信回来,以安她的心。   终于等来了他的亲笔书信,一直埋藏心底的那份思念却是更加疯狂的滋长和蔓延,她恨不能亲自骑了快马去寻他。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   边关   黎王静静地端坐在主帅的位置上,眉头紧皱在一起,单手支起头部,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距怀宁侯失踪已近两个月了,没有主帅的消息,他这个做副帅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全军上下眼看着也要瞒不住了,若一旦大家得知主帅失踪,军心定会大乱,到时他们大齐的军队将会是一盘散沙。如此畏首畏尾,也不知究竟何时方能打完这仗。   朱斐坐在黎王下手的位置,目光阴沉,面色冷冽的有些渗人。整个营帐自一开始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之气所包围,久久不能散去。   这时,外面有人匆匆进来禀报:“报,前方敌军带了大队人马过来了,看样子该有十万大军!”   黎王听罢怒得将身旁的桌子一掀而起,引得站在一边的将士们频频后退。   “简直欺人太甚!”他怒不可遏地喝道。   左将军萧韧请命道:“元帅,末将请旨应战,定要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此话一出,下面也有人跟着附和:“是啊,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形式对我们更加不利。元帅,我们应战吧!”   一直沉默着的朱斐,也突然站起身对着黎王抱拳:“元帅,末将也主张应战。”   黎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仅是六军的统帅,更是你的父亲!”   朱斐依旧面无表情:“正因为他是我父亲,我才更加了解,把握时机,打败蛮夷,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我方与蛮夷军力悬殊,这一仗本就危险万分,若是因为父亲失踪一事畏首畏尾,这场仗我们是打还是不打?高束弑杀先帝,逼宫篡位,朝中上下现如今定是一片混乱,你我心知肚明,这一仗是胜是败关系着整个黎王府和怀宁侯府的生死存亡,难道,我们要因为优柔寡断致使最后死更多的人?”   黎王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本王出征之前曾答应过你姐姐,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你父亲周全,现如今怎可……”   朱斐道:“此一时彼一时,殿下有仁义之心固然是好,但有时还是该狠得下心来,殿下应当知道自己如今身上的责任。   我们领兵打仗为的是什么,难道不该是保家卫国,守护家园吗?如果因为这一点点的困难便唯唯诺诺不敢应战,难不成要等着敌军攻入大营,踏平我大齐天下吗?   父亲到此时还没个消息,想必早已落入敌人的手里,他们不谈条件,反来侵袭,要的就是我们方寸大乱。我们又怎能着了他们的道儿?”   朱斐此话一出,下面的将士们再次热血沸腾起来。   “是啊元帅,主帅被俘,你作为副帅当统领三军,带着我们的兄弟们灭了蛮夷那群乌合之众,将元帅给救回来才是啊!”急于出战的左将军萧韧再次忍不住请缨。   下面的其他众将也开始异口同声地附和:“出战!出战!出战!”   黎王一掀战袍直起身,面露严肃地对着众人道:“既如此,朱斐,本王命你为振威大将军,军中人马任你调用,这一次,我们定要大挫敌军的锐气,将我们的元帅给救回来!”   “末将领命!”   出了营帐,安木淳等在外面,见朱斐出来疾步迎了上去:“你跟黎王这一个唱白脸儿一个唱黑脸儿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不错,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黎王和他的意见向来一致,这一次却因应不应该出战一事出了分歧,凭他的经验来看,自然只能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二人商量好的。   不过,朱斐会这么做却是无可厚非,他刚来军中,如果直接领兵出战那些将士们定难真心信服,他刚刚那翻话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分析起局势来也说的头头是道,的确是给那些人心中点了一把火,也赢得了一份信任。如此一来,待会儿指挥他们来也会顺手许多。   朱斐睇了安木淳一眼,却是并未说什么,只加快了速度往前走。这一战,他定是要赢得!   .   得知主帅失踪,本该令军心大乱,然而这一次,在朱斐的带领下,将士们却是出奇的团结一致,似乎潜意识里早将他当作了真正的主帅。   季水坡一场恶战,最终以蛮夷的打败而告终。   是夜,将士们为着这次战争的胜利而欢呼庆贺,朱斐却是略吃了些烤肉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黎王掀了营帐进去,却见朱斐独自一人坐在案桌前,手里拿着一块晶莹通透的碧玉,目光深沉的看不到边际。   “你果然还是担心着岳父大人的安危的。”   黎王殿下的声音响起,朱斐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起身去迎:“他是我父亲,又岂会真的不担心。”   黎王道:“那你今日让我陪你在萧韧他们面前演上这么一出戏,就不怕惹怒了蛮夷对岳父大人的安危不利?”   朱斐摇头,拿着那块玉在黎王眼前晃了晃:“父亲不在敌军手中。”   黎王不解:“你这话何意?”   朱斐道:“这玉乃父亲的贴身之物,上面刻有他的名字,乃是一出生祖父便请了上好的工匠特意为其打磨的,这些年从不离身。这样的玉,除了父亲,当年叔父出生时也该有个一模一样的。”   “难不成你怀疑朱霆的父亲还活着?岳父大人便是他带走的?”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当年父亲并未真的杀了叔父,被斩首的是叔父跟前的一个侍卫。这件事,是我回到清原县向父亲坦白自己这些年所为时,父亲亲口告诉我的。父亲独独留下此物让我们看到,想来并非巧合,如果我所料没错,掳走父亲的人便是他。”   黎王恍然大悟,忙道:“若真如此,他们应该还在这附近,我立刻派人去寻。”   ☆、第94章   转眼到了八月深秋,没有朱斐的日子对徐砚琪来说每一日都似是在煎熬。眼瞧着肚子一日日的大了起来,她对朱斐的思念也越发深切了,每日里巴巴地盼望着他能回来,然而自刚到边关时送了信回来以外,到如今这一连几个月里却是音讯全无。   徐砚琪几度跟朱清打听边关的消息,但朱清为了照顾自己日夜跟随着,又哪里会知道边关的战事呢?   没有消息,徐砚琪的心里便越发不安,有时候晌午稍稍的眯一眯眼都会做恶梦。   杨蓉和陈慧两位嫂子怕她胡思乱想,便总是一起结伴来陪她,彼此说说话,聊聊肚子里的宝宝,以此来缓解她的忧虑。   这一日,姑嫂三人一如既往的在陈慧的房里谈天儿,却听陈慧一阵呼痛。   徐宗文自陈慧即将分娩开始便来了云鹤山庄照顾她,如今听到一点儿声响便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赶了来:“莫不是要生了?”   屋子里的三人也都是没生过孩子的,到底是不是时辰到了谁又真的知晓,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却也不敢耽搁,徐砚琪匆忙让朱清请了早已养在云鹤山庄的稳婆过来。   稳婆见陈慧果真要生,便将众人纷纷赶至房外,独留了几个有经验的丫鬟做帮手。   屋子里陈慧的哭喊声一声接着一声,直听得徐宗文心乱如麻,恨不得如今躺在榻上受苦的人是他。   徐砚思听说陈慧要生,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见大家一个个儿的都守在门外,一脸的忧心忡忡,便道:“哎呀,大家都杵在这儿做什么,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四妹妹你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的,快别在这风口站着了。朱彤,扶你家小姐去偏房歇着。”   徐宗文这才反应过来,也忙道:“砚思说得对,你如今大着肚子在此站着不好,快让大嫂陪你去偏房等着,我自己在这里守着便是了,等孩子生下来,我会马上通知你们呢。”   徐砚琪也知道究竟什么时候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再加上自己身子笨拙,便也没有再勉强,随着杨蓉和徐砚思去了偏房等候。   “听二嫂一声声地叫着,我这心里当真有些不安,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痛苦。”徐砚琪一进屋便皱着眉头道。   徐砚思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好了,痛是自然的,但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你瞧我,那么柔弱的身子生了朵儿不也好好的吗?连我都没事,你和慧儿健健康康的两个人,定然都会安然无恙,生出健康漂亮的孩子来的。”   徐砚琪轻轻点头:“希望如此吧,只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够平平安安,安然无恙。”   看她目光幽远,徐砚思自然知道她这是想到了远处的朱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会平安的,所有人都会平安的。”   徐砚琪轻抚着自己的大肚子,悠悠感叹:“再有一个多月,这孩子也该出来了。其实二嫂嫂也是幸福的了,如今分娩还能有二哥陪在身边,我到时候却不知他爹……”   杨蓉道:“你也别总是胡思乱想的,没有消息没准儿便是好的消息呢?起码,没有什么坏消息传出来不是吗?你如今可是最关键的时候了,这般忧思着不仅对自己,就是对腹中的胎儿也是极为不利的。”   徐砚琪轻轻点头:“大嫂,我知道的。”   陈慧自巳时便开始叫痛,然而等孩子落地时已是夜里子时了。   夜色当空,月明星稀,当云鹤山庄的上空响彻出几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整个山庄的氛围也变得不再那般沉寂了。   陈慧的寝房里,一众人围在一起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脸上无不带着笑意。   刚出生的婴孩皱巴巴的,并不好看,但却是一个新的生命。   徐砚琪身子不方便,怕伤着较弱的孩子,倒也不敢去抱,只单单看着心里便欢喜着,恨不能自己的孩子也能够早些出生。   “对了,二哥可曾给你们的乖女儿取名字?”徐砚琪突然问道。   陈慧点头:“孩子没出生的时候便想好了,如果是个女孩儿便唤作徐玥。”   “玥?”徐砚琪强自忍下心头的跳动,曾经的她也是叫玥的,崔玥,据爹爹说,那是娘亲在世时取得名字。她不由喃喃道,“相传黄帝之子少昊出生时有五色凤凰领白鸟相贺,凤凰投果核于少昊手中,瞬时地动山摇,果核裂开,一颗罕见的神珠破核而出,太白金星将此神珠定名为‘玥’。”   陈慧点头:“却有这么个典故。”   徐砚琪敛去心头的那丝不适,笑了笑:“二哥和二嫂不愧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取个名字都这般含义深远,这‘玥’字,当真是个好名儿,我听了都觉得喜欢,倒不如,等将来我的孩子出世,也让你们二人给取名字得了,也省的我们自己费脑。”   陈慧笑道:“姑爷可是个人物,文武双全,想来早已给你们的孩儿取了名儿,又哪里用得着我们?”   陈慧此话不由让她想到朱斐临走前的话,她记得他当时的确说自己已经取好了名字,不过,她没有让他有机会说出来罢了。   看完了陈慧的孩子,回到自己的房里时夜色已经深了,徐砚琪今晚许是真的累了,一会去便乖乖的躺下休息,倒是比平日里睡着的快了些。   这个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要分娩,孩子在她肚里死活不肯出来,还开口跟她说话,说他们要等爹爹回来,孩子折腾得她浑身使不上劲儿,眼看着整个人都要虚脱。谁知道,朱斐竟然真的回来了。看到他,她好似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拼尽全力的生下孩子。   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夸她有福气,一家子的人来看她,可是却突然又没了朱斐的影子。   她不顾自己刚刚生产过的身子,就那么跑出去找他,大声的唤他,却是连一丁点儿的回音都没有。   “阿琪。”朱斐的声音幽远却又不失温柔,就那么在她背后响起。   她的身形一滞,却是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他便又没了踪迹,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朱斐静静地来到她的面前,一脸的欣喜:“阿琪,真的是我啊,我回来了!”   徐砚琪抬头看他,却见他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跟前,他着了一件白色中衣,上面的斑斑血迹看得人心头狂烈地跳动着。他的眼神很温柔,但仔细看去,却又觉得陌生而冰冷,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在这昏暗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渗人。   她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拼命的摇头:“不,你不是阿斐,你不是我的阿斐。”   “阿玥,你忘了我吗,我是阿斐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脸上是浓浓的受伤。   徐砚琪双手捂着耳朵,发了疯地大喊着:“不,你不是,你不是阿斐。我也不是阿玥,我是徐砚琪,我是徐砚琪!”   “不,你就是阿玥,你是我的阿玥!”跟前的男人突然变得狠戾起来,原本温柔无害的脸一点点改变,五官也随着他的冷笑变了模样,到最后,竟成了朱霆的样子。   徐砚琪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眸中渐渐燃起怒火:“阿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朱霆缓缓弯下.身子来,一脸邪魅地看着她,伸出修长的指尖,指了指他身上那斑斑血迹,嘴角噙了一丝嗜血的残酷:“瞧见我身上的血了吗,你知道是谁的吗?”   徐砚琪拼了命地摇头:“不,阿斐不会有事的,你骗我,你骗我!”   “不,我没有骗你,他死了,他被我杀死了,你今后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   “不会的,不会的!啊!~”   徐砚琪拼力的睁开眼睛,屋里的陈设依然没变,她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起刚刚的那场梦境,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儿,怎么也放不下去。   外面守夜的朱彤听到动静急忙点了灯烛跑进来:“小姐,您做恶梦了?”   徐砚琪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拿起娟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樱唇微张,不住地喘息着。   “现在什么时辰了?”徐砚琪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蹙眉问她。   朱彤道:“小姐刚睡了一个时辰,还未到寅时,天还未亮呢。小姐如果睡得不踏实,奴婢陪您说说……”   朱彤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脖子一歪,晕倒在地上。   徐砚琪面色微惊,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一只大掌附在了自己的嘴上,叫她喊不出声音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朱霆那张俊美却又分外冷冽的面孔映入眼帘,想起刚刚的那场梦境,她心头大骇,拼命拍打着钳制自己的那只大掌,用指甲狠狠地抓挠着。   他被她抓得吃痛,渐渐松了手。   而徐砚琪还未来得及唤外面的朱清进来,却又闻到一股甜甜的花香,意识也跟着模糊起来,她只觉眼皮沉重的让她睁不开眼,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昏昏睡去。   朱霆伸手扶住她,才使她不至于摔倒在榻。屋内烛火摇曳,在淡淡的光晕下,她的脸色带了一丝红润,竟引得他原本深沉凛冽的眼眸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   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榻上的人儿悄悄消失在房中……   ☆、第95章 (捉虫)   当徐砚琪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   强撑着意志扶着沉重的头皮坐起身,房里的摆设却让她不由一震。   素雅简朴的摆设,屋子并不算大,但该有的设备却是一样都不缺。不知是头晕还是怎的,她觉得整个屋子都在轻轻地摇晃着,使得她脑袋一阵发蒙。   这时,一位身着鹅黄色烟雨长裙的曼妙女子推门走进来,见徐砚琪醒来眸中带笑:“夫人醒了,该吃药了。”   徐砚琪戒备地看着她,语气中带了森森寒意:“你是何人?”   那女子笑了笑:“奴婢素娥。”   那女子自称奴婢,但瞧她穿着打扮却丝毫没有丫鬟之气,反倒是像个气质端庄的千金小姐。徐砚琪微微蹙眉,将素娥这个名字在自己脑海中搜索一遍,不由眼前一亮。   是了,阿斐曾经说过,朱霆身边有位红颜知己名唤素娥,她的姐姐原是太子高束的宠妾,如今高束登了帝位,她的姐姐也因此荣升为贵人,算起来,这素娥也称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以前在侯府时她没怎么注意过此人,如今再细看,倒真的是个难得的美人,一张好看的鹅蛋脸,杏眼黛眉,俏鼻樱唇,眸中水波流转,如烟如雾,袅袅动人。   “夫人既然醒了,就先将这安胎药服下吧。”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语气温柔恬淡,但徐砚琪听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自己。   不过,她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的,她如今也不是自己非要赖在这里的。   “朱霆呢?”她看也不看那黑乎乎的药碗一眼,淡淡地问道。   “公子有些事要处理,如今怕是还不能过来,夫人先服了这药,好好修养自己。至于您腹中的胎儿,也大可安心,公子早已在这船上请了稳婆,随时等着给夫人接生。”   此话一出,徐砚琪便听出了几层意思,不悦地竖眉看她:“这是在船上?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朱霆到底想干什么?”怪不得她觉得整个屋子摇摇晃晃的,看来不是她自己头晕,而是船身在晃动。且朱霆连稳婆都准备好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是绝对不会放自己离开了。   素娥笑了笑:“这就不劳夫人担心了,您只管好生在这里养胎便是。”   “我要去见他!”徐砚琪气得掀开被褥就要下榻,然而却被素娥拦下来。素娥是练过武的,只那么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便让她不得动弹。   “夫人还是好生歇息的好,该见你的时候,我家公子自然会见你。”素娥的话语中已没了刚刚那份尊敬,淡漠地警告着,“夫人怀有身孕,外面风大,还是不要轻易出这屋子为好,奴婢便在外面守着,定不会离开夫人半分,夫人只管安心在此修养。至于这药,是公子特意命人给夫人准备的安胎药,信或不信,单凭夫人自己做主。”   素娥说罢转身出了屋子,徐砚琪却气得咬牙。在外面守着?说的倒是好听,是监视还差不多!   她淡淡扫了眼素娥放置床头小案桌上的汤药,却是没有去喝。安胎药?她对朱霆可还没那么放心。   .   “大夫来的药可曾用过?”   船舱的另一间房里,朱霆着了一件藏青色绣纹长袍,长身玉立,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情绪。他的背影高大而修长,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   虽然如此,素娥仍感受到今日的他比平时多了一份温和。自他被逐出朱家,赶至龙隐寺静修,他已许久不曾有这般温和的一面了。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曾经他们一起在月下对酒长叹时的模样。   而如今他的这份温柔,却源自于一个女人,一个身怀六甲,马上要给别的男人生下孩子的女人。   素娥只觉鼻头一阵酸涩难受,却强自忍下来,淡淡回道:“没有,她该是……不放心吧。”   朱霆叹息一声:“安胎药依旧按时送过去,喝与不喝看她自己的意思。”   素娥听得心里来气,忍不住道:“既然她不领公子的情,公子又何必这般待她。她不过是我们将来威胁怀宁侯和黎王他们的筹码,我们又何苦这般巴巴地护着她?”   朱霆突然转过身来,阴沉着脸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才道:“你既然知道她只是我们的筹码,又在生什么气?她如今身怀有孕,又马上要生产,若不仔细照料着,将来一尸两命我们所有的计划可就全完了。”   “公子当真是这么想的?”素娥握了握袖中的拳头,抬眸问他,眼中水汽密布,“公子对她好,难道不是因为她会雕琢玉器,且手法与曾经的崔玥一模一样?与其说是为了害怕失去这颗棋子,倒不如说公子把他当成了崔玥,想要把这些年来您对崔玥的亏欠和内疚补偿在她的身上。”   “素娥!”他额上青筋暴起,却强自压下胸中的那团怒火,只淡淡道,“你逾越了。”   素娥抿了抿唇,缓缓低下头去:“属下告退。”   素娥关门离去,朱霆从腰间摸出那枚一直带在身上的暖玉,盯着玉心并列的“朱霆”和“崔玥”四字,他只觉心上被什么东西给堵得喘不过气来。   他将那暖玉紧紧握于掌心,放置心口,轻轻闭上眼帘,脑海中却全是曾经与崔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以及她唤自己“阿霆”时眉宇间那让人心上为之沉醉的一点娇羞。   “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何为真,何为假?我以为自己是为你好,却害得你无辜丧命。玥儿,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放下心中的仇恨,丢掉那份执念,只为你而活。”   .   徐砚琪躺在榻上,船只的摇晃让她整个人心里窝了一团火,睡也睡不着,早已饿的头晕眼花,却又害怕那些吃食不安全,不敢轻易入口。毕竟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个时候她必须万分小心才是。   盯着上方摇摇晃晃的床幔,徐砚琪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她如今被朱霆他们困在这里,也不知究竟是要带自己去何处,她已经失踪了这么久,祖母和母亲她们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担心的。   还有阿斐,不知道边关的战事到底如何了,也不知他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朱霆这样子,将来定是要拿自己对付他们的,如果自己和孩子到时连累了他,那该如何是好?   许是想的太多,再加上自己早已饿的没了体力,她就那么脑袋昏昏沉沉的,似要睡去。   昏昏沉沉之中,她觉得有人在摇晃着她,让她连睡也睡不安稳:“醒醒,快醒醒。”   睁开沉重的眼皮,便见朱霆如今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而她也正歪躺在他的怀里。见到朱霆,徐砚琪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火起来,但因为自己如今身体虚弱不得动弹,这才只能任由他抱着,眉头却早已蹙成一团。   “怎么不吃不喝的,难不成真的担心我下毒害你?”朱霆微微挑眉,看着她面色惨白他禁不住一阵心疼。   徐砚琪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没有理他,他害她她却不怕,怎么也是被他害过一次的人了。何况,如今他留着自己自然有用,又岂会让自己有什么危险?她怕的,不过是担心他对自己的孩子不利。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朱霆勾了勾唇:“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你和你的孩子安然无恙。”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将徐砚琪放下,使她斜靠在软垫上,这才端起一碗药粥用勺子搅了搅:“撑不住了就垫垫肚子,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如今这般怕这怕那的,恐怕我没下毒害你,你自己先把你们母子给饿死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玩味,却也说到了徐砚琪的心里。她担心的也是这个,如今这样不吃不喝的,她受不住不说,又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阿斐还没有回来,难不成她要将他们的孩子还未出生就饿死?   见她犹豫,朱霆又道:“吃一些吧,我自认自己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去毒害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他说话的态度很诚恳,望着徐砚琪的眼神似是在保证什么,倒真的让徐砚琪稍稍信了几分。左右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能离开这里,不管怎样,她也只能赌一赌了。   她挪了挪身子,伸手去接朱霆递过来的碗,不料却被他避开:“你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如今还有力气拿饭碗?还是我来喂你吧。”   他的亲昵让徐砚琪浑身不自在,她垂下眼眸没有看他:“不必,我自己来。”   然而朱霆却仍在坚持:“说起来,你也是我的大嫂,我如今帮着大哥照顾你,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他一再坚持,徐砚琪又早已饿的不行,又哪里还愿同他计较,只得由着他亲自喂她喝下那碗药粥。   松香软糯的滋味蔓延在口中,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便充斥在整个口腔,引得她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僵。这样的药粥,她以前原是喝过的。那时的她还是崔玥,每当她有了什么病痛,他都会亲自熬上一碗药粥给她喝。那个味道,曾经是她心中最甜蜜的回忆。   不过,如今再想起,却只能感慨沧海桑田,一切都不是曾经的那个样子了。   朱霆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压下心头的一股激动,状似无疑地问:“怎么,这粥你以前吃过?”   ☆、第96章   药粥刚放入口中便听得这么一个问话,徐砚琪口中咀嚼的动作一滞,咽了后才淡淡笑了笑:“药粥不都是那个味道,无非是不同的中药罢了。”   “是吗?”朱霆勾了勾唇,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在审视着徐砚琪脸上的表情,“我以为,我亲自熬制的药粥里加了圣上御赐的桂花蜜,这味道会与旁人所做不同。”   徐砚琪笑了笑:“果然是御赐之物,倒真有股淡淡的桂花香,这样的药膳却是难得。看来,我今日倒是饱了口福。”   徐砚琪的表现让他心中淌过一抹失望,不过很快便被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温柔所替代:“你若喜欢,我日日做了给你吃。”   “那倒不必,我又怎敢劳烦三少爷,”徐砚琪温声拒绝,话语中带了丝讽刺的意味。   朱霆听了却是不恼,只继续道:“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她与朱霆已经数月不见,如今刚一见面,他便对自己这种态度,当真让徐砚琪有些难以适应,下意识觉得他是别有所图。屋里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忙转移了话题:“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朱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去帝都。”   这样的答案徐砚琪早就想到了,却又仍是不解:“既然如此,却又为何走水路,毕竟,这样会绕的很远。到达帝都的时间也会延长一半。”   朱霆望着她笑了笑:“你身子不便,做马车恐伤了你,不过这时间我也是算好的。到现在边关还没有消息传来,这就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战争还没有胜利,既然如此,我们纵使走水路,也一样能在他们带着大军赶回来之前抵达帝都。”   徐砚琪不由蹙眉,连朱霆都不知道边关的战事如何了?   “看来,你倒是算准了夫君和黎王他们会大胜而归。”徐砚琪又道。   朱霆眸中一道寒光乍现,随即又被迅速掩去。   “他们是胜是败如今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如果败了,那自然最好,如果胜了……”朱霆突然停顿下来,俯身与徐砚琪的目光对视,“难道你不想知道,在你的夫君心中,天下和你究竟哪个重要些?”   徐砚琪嘲讽一笑:“如果胜了,那你这招可是走的极险,男人都是有野心的,你用我这么一个妇道人家又能要挟什么?”   “那不妨我们试试看?”   徐砚琪无奈地摇头叹息,却又忍不住劝道:“你也是朱家的骨血,难道非要毁了朱家才肯善罢甘休吗?聪明如你,难道看不出这一切都是高束的圈套,他要的就是你们骨肉相残,你为何……”   “那又怎样!”朱霆的声音骤然提高,眸中闪现一抹狠戾,袖中的拳头握的嘎吱作响,“朱方业命人将我父亲处斩是事实,这些年来祖母因为父亲生前的诅咒冷落我,厌恶我,这也是事实!”   徐砚琪面色大骇,吃惊地看着他:“你都知道?”原来,事情的真相他全都知道。   朱霆睇了她一眼:“知道又如何,你可知道这些年在朱家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费力地讨好所有人,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说我对朱家狠心,那么那些人又何曾善待过我?去个帝都半路遇上刺客,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说是我所为,你知道那种被人诬陷,却又百口莫辩的滋味儿吗?你知道自己最在乎的家人不相信你时的那种痛彻心扉吗?”   “我当然体会过!”徐砚琪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出声。见朱霆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努力平复心情,淡淡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跟你一样,被最亲的人陷害,被最爱的人抛弃,他们心里跟你一样有着太多的苦水想要倾诉,却根本不会有人去听她们的解释。可是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因为自己的痛苦而去毁灭所有人,那这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   徐砚琪转首看他,见他认真在听,又继续道:“你扪心自问,你曾经,就不曾冤枉过谁,不曾让哪个人有苦难言,百口莫辩?”   朱霆的心头徒然一震,怔怔地愣在了原地,一下子,他好似又看到了当初崔玥哭着向他解释的样子。曾经那个他最爱的女人,却因为他的不信任永远的躺进了棺材里,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或许,这便是报应吧。”他身上那股凌然的霸气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仅有的是一股浓浓的哀痛和寂寥。   他颓然地站立良久,这才缓缓抬头去看榻上的女子,目光复杂的让人看不真切:“你好好休息。”   言罢,他再不曾看她一眼,径自出了屋子。   .   边关   朱斐端了刚熬好的汤药走进营帐里,怀宁侯已经坐直了身子在桌案前发呆。   “父亲怎么起来了,您身上还有伤呢。”   怀宁侯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对了,你叔父可有苏醒?”   朱斐点头:“醒倒是醒了,一直闹腾个没完,大喊大叫吵嚷着要见您。”   怀宁侯叹息一声:“他呀,究竟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待我喝了药,先去看看他。”   言罢,他伸手接过朱斐递来的汤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见怀宁侯起身去穿外袍,看样子是要立马去见朱方林,朱斐很是不明白:“父亲,叔父那样对您,您怎么还……”看着自己父亲的这一身伤,朱斐便有些心疼,他和黎王没找到他们二人的日子里,朱方林每日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划下一道伤痕,致使他的身体如今再无完整之处。这样残忍的手段,分明就是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   怀宁侯穿衣服的动作微微一滞,目光变得越发深沉。良久,他长叹一声:“有些事,却也不是孰是孰非那么简单的。”   朱斐有些怔愣地看着跟前的父亲,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好似并未知道当年事情的所有真相。或许,他的父亲和叔父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怀宁侯并未再解释什么,而是扭头对着朱斐道:“带我去见见他。”   “是。”   .   进了朱方林所住的营帐,却见朱方林蓬头垢面,浑身戾气地躺在榻上,双腿与双脚一直不停地挣扎着,却因身上的绳索太过结实,他根本挣扎不开。   .   见怀宁侯和朱斐进来,他反抗的更加激烈起来:“你不要以为这样绑着我我便会屈服与你,如今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任你处置,你这般绑着我算什么本事?”   怀宁侯浓眉紧蹙:“你当真想死?”   朱方林哈哈大笑着:“怎么,你当年饶我一命,到如今仍然不敢杀我?朱方业,你是怕你的心里难安吧?身为兄长,却觊觎自己的弟妹,这也确实够你惭愧的了。”   “啪”的一声,怀宁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朱方林的脸上,眸中似要喷发出火焰:“混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说这种荤话!”   朱方林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僵硬,随即扯出一抹嗜血的冷笑:“怎么,我说的有错吗?你敢说你和她之间清清白白?我可还没忘,当初是大哥先乞求父亲去姚家提亲的,只不过,被阿阮拒绝了而已。你敢说,自阿阮嫁给我,你对她就丝毫没有其他想法?说不定,你们早就背着我干出了什么勾当来!”   怀宁侯气的一口气差点吐不出来,幸好朱斐扶着才勉强站稳。他气得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可以污蔑我,但不要侮辱了她对你的感情!”   “感情?”朱方林嘲讽一笑,“她若对我会有感情,当初我带她搬出侯府之后,她便不会背着我深更半夜地与你私会,你以为,你们当初做的那些事,我全都不知道吗?如今可好,我在大家的心里死了这么多年,她现在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你了?还有那个孽子,没准儿也是你和她……”   “你混账!”怀宁侯一个耳光再次落了下来,气的朱方林不住地叫骂,“你打,你打,有种你就打死我,自己做了龌龊之事,难不成还怕我说?”   怀宁侯气的浑身颤抖着:“当年我心高气傲,不愿与你解释这些事情,今日,我便解释给你听,我也只说这一边,信与不信,都随你。”   见朱方林安静下来,怀宁侯这才继续道:“当年我的确对阿阮有情,但她却情系于你,拒绝了我和她的亲事,但自她嫁你为妻,我对她的感情便早已放下。她是我的弟妹,我会对她怎样?我们之间自始至终都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你的事。反而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亲手毁了你们之间的一切。   当初你们搬离侯府,你常与太子身边的人打交道,迷了心智,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叛你。父亲和母亲担心你的安危,这才让我时常去看看你们,我与她见面,谈的也都是你。   她一心一意为你,替你生儿育女,没想到你到现在还在怀疑她。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我当初放过你,一是因为你是我弟弟,二来也是怕你不在了她会伤心难过。   我却没想到,放你离开,这些年你却连帝都都不愿回。你可知道,如果当初你去帝都看她一眼,她或许便不会自尽!”   朱方林的瞳孔倏然放大,不敢相信地看着跟前的怀宁侯,说话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她自尽了……”   “是,当初我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我们都以为你会回来,你会牵挂着她们母子,却没想到,她苦等数月,你却连个影子都没有。你明明活着,却不回去看她一眼。你可知道,她当时离开的那种绝望?”   提起阿阮,朱方林身形一顿,目光呆滞地望着营帐的上空,再没了反抗的力气,只那么呆呆地躺着没了反应。   ☆、第97章   朱方林觉得自己一瞬间整颗心都被什么掏空了一般,再使不上什么力道大喊大叫,他觉得自己突然好似看到了当年她带着儿子每日站在门口张望自己的身影,以及等不到时脸上残留的泪水。   她竟然,一直在等他回去。   他以为,如果他不回去,便是成全了她。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同大哥在一起。   她死了,那他这些年苟且偷生地活着,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如今的所作所为突然变得可笑。阿阮走了那么多年,他如今为什么还活着?   “阿阮,我去陪你……”   朱斐看出了他的意图,迅速伸手封住了他的穴道,让他不得动弹。   怀宁侯沉声看着他:“现在你想咬舌自尽了,告诉你,想都别想!”   朱方林气愤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去望他,确是嘴唇僵硬着说不出话来。   却听怀宁侯又道:“你可知道,因为你的无知和愚蠢,毁了阿阮不说,也毁了你和她的儿子。因为你当年的诅咒,他小小年纪承受了什么你知道吗?他现在,便如当年的你,被仇恨驱使着,害了他自己,也害了身边关心他的人。你现在若是死了一了百了,难不成,你打算让他继续布你的后尘吗?”   见朱方林目光黯淡下来,似是真的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怀宁侯又继续道:“所以,你决不能死,你是唯一能解开他心结之人。他是你的儿子,让他走向正轨,也是你的责任!更是你对阿阮欠下的债。”   .   出了营帐,怀宁侯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战,多亏有你,现如今蛮夷被打的节节败退,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回京复命了。”   “是啊,终于可以回去了。”朱斐扭头看向远处蔚蓝的天际,心中一抹柔软被触动。这个时候,阿琪怕是要生了吧……   .   波光粼粼的江面,一艘划行的船只上,陆续传来女子的呼痛声,听的人心中忍不住为产房里的女子以及她腹中的孩子捏一把汗。   朱霆焦躁不安地在徐砚琪的屋前徘徊,到如今,已经两个时辰了,孩子却是仍没有生下来,听着那一声声嘶叫,他心中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   “徐砚琪,你不能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他搓着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掉,房里的徐砚琪早已疼得没了呼喊的力气,朱霆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手心里也攥了一把湿汗。   这时,房里终于划过了一声孩子的啼哭,他顿觉心上一阵放松,紧绷的一根弦就要缓缓松懈下来。   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却见稳婆这时候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公子,不好了。”   朱霆心上一紧,握了她的肩膀急切问道:“怎么了,孩子不是生下来了吗,夫人可平安?”   他握着她肩膀的力道惊人,稳婆心里一阵呼痛,面容也跟着揪在了一起,却是并不敢多言,只急急道:“回公子,夫人生下来位小少爷,可是……可是如今早已耗光了体力,昏厥过去,肚子里还……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一旁的素娥也忍不住惊叫一声,一下子生两个纵然使人高兴,但却也比一个更加危险,如今这状况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朱霆却是没有什么力气去思考别的,他只知道,徐砚琪要活着,她一定要活着。   他发了疯地钳制着稳婆的肩膀:“需要帮忙的尽管提,我家夫人她不能有事,你听到没有,绝对不能有事。”   稳婆面露为难:“那妾也只能再去试一试了,只是夫人的身子原本就弱,这生孩子靠的就是力气了,若是夫人使不上劲儿,到时候怕是大人小孩儿都难保啊。”   朱霆思索了一会儿方道:“你进去,掐她的人中唤醒她,告诉她还有一个孩子在她腹中,相信她会拼劲全力的。”言罢,又对着一旁候着的丫鬟道,“去取了上好的参片儿来,给夫人含在嘴里,快!”   说完了这些话,他仍是不放心的起步要往房里奔去,却被素娥立马拦下来:“公子,产房阴气重,您不能进去,会不吉利的!”   “这个时候还顾什么吉不吉利,她现在生死一线,正需要人鼓励她,我必须进去!”   说完,他再不顾素娥的苦苦劝阻,径自推门走进去。   素娥怔怔地立在原地,嘴角扯过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不在乎她?”   徐砚琪被稳婆唤醒,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朱霆那英俊的面容,以及他眸中显露的关切与焦急。   “我这是……”她虚弱着似乎要说不出话来,声音也因为之前的嘶喊而显得有些沙哑。   朱霆握了她的手道:“阿琪,你听我说,你刚生出来一个孩子,如今腹中还有一个,那是你和朱斐的孩子,你一定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对吧?你再努力一下好不好,要不然,你和你腹中的孩子都会没命的。”   徐砚琪一听说肚子里还有一个,顿时不知道是喜是忧了。她如今还有多少力气去生下这个孩子?可是,那是她的骨肉啊,她又必须生下他。   她急切的将目光投向稳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他不能有事,他一定不能有事。”   朱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温和了许多:“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阿琪,你再努力一下好不好,努力把孩子生出来。”   徐砚琪咬牙点头:“我会拼全力的。”   或许母爱的力量的确伟大,原本虚弱且又有气无力的女子,在这个时候却又觉得一瞬间某处积存的力量被挖掘了出来,意志也又一瞬间坚定下来。   疼痛侵袭着她的身子,这一次,她却没有再叫出声来,她必须保存力气,将她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她咬着下唇在卯足了力气,心里暗暗祈祷着:“孩子,你快出来吧,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这时,丫鬟终于取来了参片儿递过来,朱霆慌忙接过来放入徐砚琪口中,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看着力气就要被耗光了,整个人逐渐陷入虚脱的状态。   床榻另一侧的稳婆也有些急了:“夫人,你再忍忍,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朱霆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中寒气密布:“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边关的战事早已结束,我们大齐,赢了!”   徐砚琪显然听到了他的话,心上淌过一抹欣喜,赢了,那阿斐是不是就要回来了?她终于可以见他了吗?   看到她眸中的欣喜,朱霆心上一阵揪痛,面色却依旧镇定:“是,边关战事告捷,兴许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你是希望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母子三人平平安安的,还是只留下你刚刚生下的那个,然后你的第二个孩子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如果你不在了,你觉得他会伤心到什么境地?”   这样的话对徐砚琪来说果然极其管用,她的阿斐就要回来了,她必须活着,活着才能见到他。她还想,再好好看看他。   她再一次攒积了力气拼劲里的往下使劲儿,脑海中满脑子都是阿斐回来后他们二人相见的情景。还有他们的孩子,她一下子给他生了两个孩子,阿斐如果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吧。   突然,她觉得自己身.下一空,接着便是稳婆的声音:“哎呀,终于出来了。这孩子倒是奇怪,刚一落地,不禁不哭,反而咧了嘴笑,倒是个少见的。”   听到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徐砚琪终于可以安下心来,还未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便已缓缓闭上眼帘,再次昏睡过去。   .   夜色浓郁,从边关赶往帝都的半路上,朱斐出神地站在营帐前发呆,深沉的眸子里带了一丝忧郁。   怀宁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还没休息?”   朱斐摇了摇头:“睡不着,总觉得有些心里难安。”   “想媳妇了?”   朱斐笑了笑:“自然是想的,这时候产期也该到了,不知道她们母子是否平安。”   怀宁侯抬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夜色,暗暗点头:“是啊,日子该是到了。”言罢,又转首看向一旁的儿子,“不过,有你祖母和母亲照料着,该是没有大碍的。”   这时,一位士兵急急忙忙赶来,睇了书信过来:“报,元帅,清原县那边送信过来了。”   朱斐面上一喜:“一定有阿琪的消息。”他说着慌忙接过那人递来的书信,正欲展开,这才恍然发觉自己逾越了,动作一滞,转首看向一旁的父亲。   怀宁侯慈爱地笑了笑:“打开看看吧,或许有她们母子的消息。”   朱斐这才慌忙拆开书信,却在看到里面的文字时面色徒然一顿,半晌说不出话来。   怀宁侯发觉了他的不对劲,疑惑着开口:“怎么了?”   朱斐咬牙切齿:“阿琪失踪了。”   怀宁侯面色一沉:“这个时候失踪,怕是同霆儿和圣上脱不了干系。”   朱斐急急地看向他,抱拳道:“父亲,孩儿……”   怀宁侯伸手打断他:“我知道,你心系她们母子安危,先行一步也好。不过,我们此次回到京城,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你如今只身前往帝都,凡事都需多加小心谨慎。”   “孩儿明白。”   怀宁侯欣慰地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放宽心,如果他们是为了要挟你,砚琪她们便一定是安全的。”   朱斐对着怀宁侯躬身施礼,眼光冷冷扫过无边的黑夜,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着:“备马!”   ☆、第98章   朱霆将徐砚琪带至帝都后,便将她们母子三人安置在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四合院儿里。   转眼入了十一月份,徐砚琪的两个孩子也已经满月,每日里忙着照顾孩子,一时间倒是分了不少她的心。不过,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对于朱斐的思念却也愈发深切起来。   今年的雪比去年来得似乎跟早了些,而且一下便是好几天。外面寒风凛冽,鹅毛大雪随风飘扬,肆意盘旋。   徐砚琪刚出月子,身子依然柔弱,再加上两个孩子还小,朱霆对徐砚琪母子的照顾还算是不错的,早早地命人搬了几盆炭火在屋子里烧着,为了怕炉火烧的屋子里干燥,还特意贴心地放了几盆水在火上蒸发着,一时间,这房里房外的,简直便是两个世界。   朱霆一连忙碌了几日,这几日突然便闲了下来,时不时地跑来逗弄一番徐砚琪的两个孩子,相处的倒是比以前融洽了许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兴许还会觉得这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   不知为何,朱霆很享受跟徐砚琪和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光,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能卸下身上的那份伪装,暂时忘掉心里的仇恨,心里,眼里,便只装得下她。   有时候,他甚至发了疯地希望自己能带她走,离开这尔虞我诈,纷争不断的凡尘俗世,找一个宁静祥和的桃源之地,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当然了,这些话他从不敢跟徐砚琪提起。因为,二人相比起来,徐砚琪对他倒要冷淡许多。   不过,他掳她来当人质,当做威胁朱斐的筹码,她的确应该恨他的。   就像这个时候,他趴在摇篮边儿上拿了在集市上买来的拨浪鼓逗弄着两个孩子,而徐砚琪则是一声不吭地坐在火炉边认真地给自己的孩子做着小衣裳。   原本,孩子未出世时衣裳什么的都已做了许多,但谁也没料到她会被朱霆掳来这里,虽说朱霆让人制备了一些,但她总觉得自己闲来无事,给孩子们做些衣物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如此,也好避过与朱霆相处的尴尬。   偶尔抬头看看与孩子们玩儿的高兴的朱霆,徐砚琪便有些五味掺杂。   曾经,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同他在一起,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过,那些痴心妄想都被他的无情摧残的什么都没了,对于他,她的那颗心早已随着那三尺白绫悄然而逝。如今,再没有谁能越过阿斐在她心里占下一席之地。   现在对她而言,最大的渴望便是阿斐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他们一家人可以团聚。孩子一天天的大了,阿斐在边关定然也很想见一见吧。   两个孩子已经满月,名字却是依旧没取,她曾经说过,要等他回来亲自取名的,她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大哥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愧是忍辱负重,装疯卖傻了这些年,以前倒是小瞧了他。我大齐的十万大军对抗蛮夷的三十万,你觉得,如今的战况如何?”朱霆悠悠走过来,在徐砚琪的对面端正而坐,深沉的眸子里透着寒光。   朱霆一连来她房里几日,今日倒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前方的战事,徐砚琪手里的动作一滞,缓缓抬眸,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他,似要从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读出些什么。听他这口气,莫不是……已经赢了?   眸中的欣喜一闪而逝,随之平淡地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   对于她的冷淡,朱霆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在,只朗声大小几下,眸中的寒气却不曾消减半分:“那我告诉你,他赢了,十万抵三十万,你的夫君赢了一场漂亮的大仗!   在这一点上,我的确佩服他。要知道,当初先帝只派了五千人马,边关虽有十万军队,但那些人远离朝廷,各各心高气傲不服管教,对于朱斐这种初出茅庐,从未有过战绩的人来说,想要那群人听他指挥,便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可你的夫君,才刚到边关便带着他们小胜了一场,瞬间掌握所有人的心。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如此神通广大。   我也是近几日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暗中培养了一批玄甲铁卫,与星宿阁阁主安木淳一起排练五行阵法,那支军队人数不多,却可以以一敌百,在战场上简直让人大开眼界。蛮夷数万大军都不能将其攻破。我这位痴傻多年的大哥,当真是极好的手段。”   朱霆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那笑容却越来越令人发寒。   徐砚琪淡淡瞥了他一眼:“既然不开心,何必逼着自己笑出来。”   朱霆俯身过来,伸手捏起徐砚琪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怎么,他打赢了,你不替他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徐砚琪勾了勾唇角,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竟然与蛮夷勾结一起来侵占我大齐的土地,掳掠我大齐子民。   而我夫君保家卫国,对抗蛮夷,救万民于水火。你们两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为能有这样一个夫婿为荣,更为夫君有你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弟弟而感到耻辱!”   “你说什么?”朱霆手下的力道不由加重,一双带了血丝的眼眸似要喷出火焰来。   徐砚琪的下颚一阵疼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凝聚,却强忍着不流出来,倔强地看着他:“怎么,我说的不对?我夫君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像你,不择手段,心机阴沉,尽会耍些阴谋诡计!”   “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朱霆嘲讽地望着她,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若他光明磊落,怎会在人前装疯卖傻十几年?若他坦坦荡荡,又怎会心存谋逆,私自训练兵马?”   说到这里,他意味难测地看着她:“这一次能打赢这场仗,全靠你大哥倾力相助,这半年来的粮草、兵械,哪个不是靠你大哥提供的?如今你口口声声地夸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说不定,他当初娶你根本就是为了你大哥徐宗益的那点儿家财!若说心机阴沉,不择手段,他朱斐又何尝不是?”   徐砚琪冷笑一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只懂得利用和欺骗?是,他当初娶我的目的是不单纯,可他又何曾伤害过我什么?与我大哥的结盟,我并未有丝毫的参与,这一切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他会全心全意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像你,自以为是,永远觉得天下人都对不起你!可是,你又何曾用心待过别人?”   朱霆的身形明显一顿,愤怒地反驳她:“你又怎知我不曾真心待过别人?”   他捏着徐砚琪下颚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哀痛与自责。他的目光越发深沉起来。   突然,他嘲讽一笑:“是啊,我何曾真心待过她,都是我自以为是罢了。我以为,那样是为她好,可以远离侯府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怕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可是,最后却是我亲手葬送了她。她的心里,该是恨我的吧……”   回想从前,徐砚琪早已没了之前的怨念,看他如今为了崔玥的死伤心自责,她不会觉得欣慰,也不会觉得心疼。她只是觉得,这样的朱霆真可怜。是啊,如今的他可算是众叛亲离了,曾经唯一那个一心一意为他的女子,也被他亲自给毁了。   “我想,她不会再恨你了。”徐砚琪突然淡淡开口,见他抬头看向自己,又继续道,“另一个世界的她一定不会想要带着对你的恨继续活着,那样太痛苦。而你,根本不值得她为你这样。我想,她一定会忘了你,彻彻底底地忘了你,没有爱,也没有恨。从此之后,你们二人再无任何瓜葛,她会重新找寻新的生活,找回那个最初的自己。她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一定比你好!”   “你胡说!”朱霆生气地打断她,“她不会的,她不会忘了我,我的玥儿一定不会忘记我的。”   徐砚琪冷冷勾唇:“真可笑,你凭什么让她记得你?从一开始你就对她心存利用,不管你后来的所作所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会想要去承受。”   “你不是她,你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朱霆的眸中渐渐涌现杀机。   “因为我也是女人。”徐砚琪毫不畏惧地继续说着,笃定了他此时一定不会动手杀了她,“怎么,你这是在害怕吗?害怕到如今,连死去的崔玥都不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   “啊!”朱霆怒喝一声,一掌愤力挥下来直接砸在身旁的梨花木小圆桌上,震得桌上的水壶摇摇晃晃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朱霆这一声尖叫夹杂着瓷器的落地,吓得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徐砚琪心上一急,也不理发了疯地朱霆,快速奔跑过去抱起啼哭的孩子轻声地哄着。   朱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走出屋去。   ☆、第99章   自上次徐砚琪话语中惹恼了朱霆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见过他的面儿。他不来看她,她倒是乐得轻松了。每日里照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儿,盼望着远在边关的阿斐能够快些回来。   孩子一天天地变化着,长得也比刚出生时漂亮了不少,简直一天一个样儿。不过,毕竟还小,这两个小娃娃还是极好哄的,每日里做得最多的便是吃了睡,睡了吃。   这一日,她哄了两个孩子睡着后,自己则是坐在摇篮的旁边,望着那粉粉嫩嫩的小肉团儿,一颗心好似都化作了柔水,眸中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时,外面却传来了素娥的声音:“夫人,我可以进去吗?”   自从被朱霆安置在这座小院儿,徐砚琪平日里顾着带孩子一般不出门,再加上这边有奶娘和几个有经验的婆子照顾着,她倒是许久不曾见过素娥的面儿了。   徐砚琪觉得素娥今日前来定然是有事的,敛眉略一思索,她缓缓站起身走至外室,这才对着外面道:“进来吧。”因为害怕惊扰到睡梦中的一对儿娇儿,她说话的声音格外轻柔温和。   听到徐砚琪的回应,素娥掀开了门帘缓步而入。见到徐砚琪,也未有任何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求夫人去看看公子吧。”   徐砚琪眉头微蹙,淡淡询问:“他怎么了?”   素娥道:“不知怎的,这几日公子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的,酒倒是喝了不少,我怎么劝他都没有用,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夫人顾念着往日情分,去劝一劝他吧,他若再这样下去,人怕是都要毁了。”   徐砚琪突然有些想笑,她不动声色地抚了抚额头:“往日的情分?我与他之间可曾有过情分之说?莫非素娥姑娘忘记了我和我的孩子们如今为何会在此地?”   素娥被徐砚琪堵得一时没了话,面色纠结着,下嘴唇被牙齿咬的已经有些泛红。   沉吟片刻,她方开口继续道:“不管怎么说,公子他也是朱家的人,是尊夫的堂弟,难道夫人当真就这么不闻不问?何况,公子他会成今日这个样子,怕是和夫人您脱不了干系吧?我听下人们说,公子他是来这里看过夫人之后才会便成那样的。”   徐砚琪不由冷笑:“如此说来,这倒是我的责任了?”   素娥面色镇定地看着徐砚琪,神色从容不迫:“公子他走到这一步,也实非他所愿,他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的。不知公子与夫人之间曾经可有什么过节,使得夫人对公子的敌意如此深切。只是,我跟随他身边多年,却很少见他会为一个女子变成今天现在这幅模样,我想,夫人您一定体会得到,公子他……真的很在意你。”   徐砚琪心上一紧,面上瞧不出一丝波澜:“素娥姑娘可是忘了,我是他的大嫂,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我当然知道。”素娥的眸光淡了淡,“我只是不想他像现在这样堕落下去,并没想夫人怎样。自从崔家的大姑娘去了后,公子就再也没有开心过。而近日同夫人在一起,他脸上的笑意却那样真诚。说起来,也是上苍作弄,若非夫人和崔玥一样懂得琢玉,且又手法相似,又如何引得公子对你这般?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或许,这便是上苍给公子的补偿呢?”   补偿?徐砚琪有些想笑,却是笑不出来。   沉默半晌,她满含深意地望着对面立着的素娥:“你很在乎他。”   素娥倒是也并未隐瞒:“是,我在乎他,也心疼他。人人都觉得这件事是他做错了,朱家上下如今没有人待见他,可只有我不会抛弃他。大家只想着公子背叛了朱家,可是公子从小到大,又何曾被谁真心的关爱过?若说背叛,难道不是朱家人先背叛了他吗?”   谈到朱霆,素娥眸中隐现一抹沉痛,一丝怜惜,恨意也随之袭来:“夫人扪心自问,在朱家,你的夫君是什么样的待遇,公子又是什么样的待遇,难道这一切对他公平吗?”   徐砚琪也有些怒了:“纵然如此,他也不该心存邪念,你看看他如今都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他,边关或许不会这么快就发生战事,你可知战乱意味着什么?   一场战争,需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又会有多少人因为战争而丢掉性命,会有多少家庭因为战乱妻离子散?   他无辜,难道那些将士们就应该为了他心中的那点怨念奔赴沙场,送上性命?我大齐的十万人马抵抗蛮夷的三十万大军,你可知这场仗纵然赢了,也是无数条将士们的尸体堆砌来的?”   话音刚落,只听房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帘子被突来的力道坠得摇摇晃晃,冷冽的寒风顺着缝隙流窜进来,整个屋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朱霆浑身酒气的倚在门框上,见徐砚琪止了声惊愕地看着他,他丢掉手里的酒坛子,不顾那满地的碎渣,摇摇晃晃着向她走来。   几日不见,他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脸上长满了胡茬,眸中布满血丝,凌乱的发丝垂在两侧,面色清瘦的有些不甚正常。   他上前伸手遏制住徐砚琪柔弱的双肩,眸中闪过一丝悲痛:“原来,你竟是这样看我的。我原以为,只要我努力,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我还是可以找回你,弥补我之前犯下的错。玥儿,你当真如此恨我?”   朱霆毫不遮掩地唤自己玥儿,倒让原本还异常镇定的徐砚琪神色遽变:“你……你在说什么?”   一旁的素娥也是瞬间呆住:“是啊公子,你喝醉了,她不是崔玥,是徐知县的女儿徐砚琪啊!”   “不,她是崔玥!”朱霆果决地打断素娥的话,一双眼眸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我知道,我不会认错,你就是崔玥,你根本没有死。”   徐砚琪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表面上依旧佯装镇定,淡漠地勾了勾唇:“不知你哪里来的自信,难道是喝醉了来我这里撒泼?”   朱霆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突然伸手将她扯入怀中,见她挣扎,他的双臂更加用力了些,使得她无法动弹。   “如果你将一个人放在心底,不管她便成什么样,你都不会认错。而你崔玥,纵使化成了灰,我都认得你。你一入朱家便处置了崔岚,难道不是因为她当初诬陷你,害你被世人唾骂?从你嫁进朱家我就感受得到,你恨我,也恨崔岚,这世间若说有人会同时对我们两人有敌意,怕也非你崔玥莫属了。而且,你还会琢玉。尽管你刻意隐藏实力,但我不会认错。”   徐砚琪轻笑一声:“仅仅因为这些,你就断定我是崔玥?”   “不,”朱霆打断她,突然松开对她的钳制,浸了柔情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最重要的,是那种感觉,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跟她很像,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也相信我的判断。如果当真是我认错了,那就让我一直错下去吧。”   朱霆说着,俯首便要去吻徐砚琪的唇,徐砚琪只觉一阵恶心,惊得慌忙侧过脸去伸手推他:“朱霆,你走开!”然而自己力道太小,根本推不动他。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一个耳光便挥了过去。   这一掌,徐砚琪用了十足的力道,再加上朱霆根本没有防备,于是便生生地承受住,侧脸上鲜红的五指印立马显露出来,使得他脑袋一阵发懵。   朱霆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双眼眸满含受伤地看着她。她再不是曾经那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玥儿了。   徐砚琪也有些心惊,一颗心砰砰砰地跳着,面上因愤怒染上一抹烟霞之色。   喘了气,她才嘲讽地望着他:“你这样的人,简直无可救药!如果你当真把我看成崔玥,你就不会想着将我当做你要挟他人的筹码和棋子。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莫说我不是崔玥,纵然我是,也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朱霆急着解释:“若我当真想要伤害你,此时此刻早将你交给圣上,任他发落,而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关在这里。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朱家吗?将事情弄成现在这幅局面,只是因为我想要带你走!我从未想过要拉你做棋子,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徐砚琪再次被他的话震慑到,眼前的男人越来越让她觉得陌生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将她圈禁在自己身边?多么可笑的理由!   素娥也呆呆地立在原地,心中的某一处被撕扯的快要碎裂一般。怪不得,怪不得到帝都这么久了他依然不带她入宫,原来,他之前所设下的棋局,皆是为了她一人而已……   素娥痛心地看着一脸嘲讽的徐砚琪,却又觉得天理不公。   徐砚琪,你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此相待?如果他能待我如此,总是让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我也觉得值了……   ☆、第100章   良久的沉默之后,朱霆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徐砚琪的脸颊,却被徐砚琪嫌恶的侧脸避开。   朱霆心上一痛:“你当真,就那么恨我,当真打算永远都不原谅我?”   徐砚琪认真地看着他:“你若想让我原谅你,那就放我们离开,不要让我和我的孩子有可能成为我夫君的把柄和软肋,这些,你做得到吗?”   徐砚琪说罢,嘲讽地勾了勾唇,似乎笃定了朱霆一定不会这么做一般。是啊,他朱霆是什么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哪怕毁灭了也不会让她离开。   “好,我放你们走。”朱霆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一双炽热的双眸夹杂深沉的哀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徐砚琪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素娥便已出声阻止道:“公子不可!”精心设计了这么久,如今怎可说放下就放下?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然而,素娥的话在态度决绝的朱霆面前,却又显得格外无力。   朱霆仿若根本没有听到素娥的话一般,依旧将目光紧紧锁在一脸惊愕的徐砚琪身上:“你去收拾东西,我亲自送你回去。趁我还没有改变决定之前,我们现在就走。”   徐砚琪被朱霆的话彻底惊到,他竟然……真的愿意放她离开?   不过此时局势危及,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她略一思忖,下定决心转身就要走向内室。   然而刚一扭头便听到一声冷冽决然的声音:“不准走!”   随着这句话的响起,有冰凉而又锋利的刀刃架在了徐砚琪的脖子上,瞬时划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殷红的血夜随之涌流而出。   朱霆看得一惊,一双眼似要喷出火来:“素娥,你做什么!”   “做什么?”素娥手里的剑在徐砚琪的颈项划得更深了些,眸中带着浓烈的恨意,“公子你为了这个女人,连自己该做什么都忘了,我现在就替你除掉她!”   “我该做什么何时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放开她!”朱霆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以素娥的性子,保不准真的会杀了徐砚琪,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公子,素娥是为了你好啊!”素娥有些痛心地喊道,满腹的委屈梗在心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为什么就感受不到?   朱霆却突然嗤笑道:“你口口声地说是为了我,其实是为了你姐姐在后宫的地位吧?你以为你立了功,圣上就会对你姐姐多眷顾几分?别做梦了,圣上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喜新厌旧根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他不会永远宠爱你姐姐的,纵使你做得再多,你姐姐也一样会失宠。”   “是,我承认潜入侯府是因为我姐姐,可是我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了,到如今是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吗?在侯府这么多年,你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那些人又是怎么对你的?难道这些仇恨你真的可以说放下就放下?我只是希望公子卸下心里的仇恨之后可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我不想你活的那么累,你明白吗?”素娥眸中两行清泪顺势滑落,在明亮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格外晶莹剔透。   颈间的疼痛使得徐砚琪不由闭了闭眼,却又忍不住冷笑出声:“这世间之人还真是可笑,总有那么一些人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为对方好,却做着伤害别人的事。”   素娥眸中的狠戾一闪而过,握着剑柄的手更用力了些,冷冷扫过身旁的徐砚琪:“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再胡言乱语我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徐砚琪仿若听不懂她的要挟一般,神色坦然地面对她:“我当然相信你会杀了我,可是你明白他的心吗?站在你跟前的这个男人!”   徐砚琪说着伸出食指指向对面的朱霆,眸中掠过一丝轻嘲:“他究竟想要什么,你说得清楚吗?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如今可曾有一丝一毫顾惜到你的感受?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赔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不用你管!”徐砚琪说中了她的痛处,素娥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目光无神地摇着头,“不,不是你说的那样,至少,至少公子还是拿我当朋友……”   就在她失神的当口,一支细小的匕首毫无意料地飞射过来,毫无预兆地没入她的腹中,素娥只觉得身子一空,握着剑柄的手稍一松弛,架在徐砚琪颈上的利器便顺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又冷冽的铿锵声。   腹部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秀眉,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晶亮的眼眸越发黯淡,夹着沉沉的哀痛与难以置信,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那个她用心交付的男人。   朱霆见此,慌忙上前伸手拉了徐砚琪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跌坐在地的素娥,冷厉的目光无情的让人心底发寒:“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她,你也不行!”   素娥嘴角扯起一抹自嘲,张了张口,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那么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徐砚琪分明看到她滑落在眼角的泪珠,那是瞬间的心死与绝望而产生的强烈恨意与不甘。她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生会这样草率的结束吧。   死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手上,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与沉痛?徐砚琪不由想起了当初那个三尺白绫含冤自尽的自己,她缓缓转身望向一旁的朱霆,他好看的剑眉簇成一团,双拳紧紧握着,身上散发的哀伤格外清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地上躺着的素娥。   她心底涌起一抹冷笑,他朱霆还是以前那个心肠又狠又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朱霆,他根本就是一个恶魔!素娥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当真是她的悲哀。   她终是落得个和当初的崔玥一样的结局。   不过,素娥的死到底让她心里难安,她刚刚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好借此机会脱身,却怎么也想不到朱霆会用这么决绝而又无情的方式……杀了她。   徐砚琪突然觉得有些冷,从头到脚,冷到骨子里。   内室里突然传来孩子们的哭声,顿时惊醒了各怀心思的两人。   徐砚琪疾步奔到内室,伸手摸了摸儿子和女儿湿漉漉的裤腿间,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拿了干净的衣服来给孩子们换上。   两个孩子不住地哭着,朱霆见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上前去帮忙。   素娥惨死的画面还在徐砚琪眼前回荡,虽说是为了自己,但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素娥的心思他定然是知晓的。他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底发寒。   如今见朱霆碰自己的孩子,徐砚琪顿觉心中不适,面上倒是并未表露半分:“你没什么经验,不必忙活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朱霆也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帮不了什么忙,便道:“那我唤奶娘过来帮你,我去准备马车,待会儿便送你走。”   见徐砚琪垂首不语,朱霆也没再说什么。出去命人清理了素娥的尸体,这才请了奶娘进来。   帮儿女们重新换好了衣物,徐砚琪将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则是去收拾东西。不管朱霆变成什么样,现如今局势危急,她必须先离开帝都,脱离了圣上的掌控才可以。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和孩子成为威胁到阿斐的筹码。   收拾好了孩子们换洗的衣物,朱霆也已准备妥当带她们母子三人上了马车。   朱霆说为了遮掩视线,不让圣上的人发觉,故而不能轻易带人上路,只带了一个奶娘方便照顾。马车也是准备的极为普通窄小。虽然他说的在理,可徐砚琪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也说不上来。   她总觉得朱霆的话不可信,不过只要能暂时脱离圣上的掌控,以后的事,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徐砚琪和奶娘坐在马车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倒是睡得极为香甜,一路上安分的很,给徐砚琪省了不少的心思。   只是,半日来的路程下来,徐砚琪越发觉得不对了。她掀开窗牖的幔帘往外看去,只觉得窗外的景象格外陌生,不管怎样,她终归是来过帝都的人,这半日的路程下来却不曾有过丝毫与上次回清原县时重叠的景象,一时间倒让徐砚琪有些心里难安了。   她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的朱霆,话语中声声质问:“你究竟要带我们母子去哪儿,这根本不是去清原县的路!”   朱霆转头对她微微一笑,宛若春日的暖阳:“那条官道怕是有朝廷的人马阻拦,我们还是走小道安全些。”   徐砚琪冷笑出声:“我的确不常出门,但如今艳阳高照的,我还不至于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你这根本就不是回清原县的方向,你以为我当真发现不了?”   见徐砚琪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朱霆也不再装傻充愣,转首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浸满柔情:“玥儿,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说着,他沉默半晌,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出口,“我会把你和他的孩子,视若亲生。”   ☆、第101章   徐砚琪被朱霆的话惊到,一个不慎,险些跌坐在马车的底板上,幸好朱霆伸手搀扶才不至于跌倒。   “你骗我,你答应了送我回清原县的。”徐砚琪嫌恶地推开他,虽说早已预料到会这般,但听他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格外愤怒,他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可以欺骗她?她腾出一只手拼命地捶打在他的后背,让他调转方向,可惜他根本不为所动。   后来见她情绪激动,朱霆一拉缰绳迫使马车停了下来,纵身跳下马车。   徐砚琪见此,也抱着女儿跟他一起跳下去,眸中的愤怒越发火热:“看来,我当真不能太信你,你根本就不值得我信任!”   朱霆上前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面上的感情倒是极为真切:“玥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为了你,我可以抛下仇恨,放下所有即将到手的一切,我想要的,只是和你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连你和朱斐生的孩子我都接受了,你还想我怎样?”   徐砚琪略一勾唇,冷冷地扫视他一眼:“我说过了,我不是崔玥,我是徐砚琪,我不是崔玥!”   “不,你是崔玥,你就是崔玥!”朱霆再次上前一步,若非徐砚琪怀里还抱着孩子,他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静静感受着独属于她的馨香和温度。   徐砚琪无奈地摇头,怜悯的看向他:“或许,你到现在都没能明白究竟什么是爱。你根本就不喜欢崔玥,你喜欢的,只是占有她的那种感觉。你想要的,只是这世上还有一个如崔玥那般愿意将整颗心都掏给你的傻子。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是崔玥,也永远不会像她那样傻傻的喜欢你,然后被害得遍体鳞伤,心灰意冷!”   徐砚琪说着,禁不住再次嘲讽道:“崔玥死了,我想这世上除了素娥没有哪个人会真心实意地对你了吧,不过可惜,素娥被你杀死了,你可知被自己最在乎的人无情抛弃的感觉有多痛?崔玥,素娥,这世上或许除了她们不会再有人那么对你,可是她们全因你而死,她们全都是你害死的!”   朱霆面色微怔,似是被说中了痛处一般:“你以为我想杀了她?我只是害怕她会伤了你,我是迫不得已……”   “救我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可以打伤她,却也不至于一剑刺中心脏,何等狠辣无情?你连让她最后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你都不愿看她一眼。一个女人为你卑微至此,难道你的心当真就那般无情无义吗?是,你当初是为了救我,可若是阿斐,他绝不会如你那般心狠手辣!”   朱霆眸中冷光一闪,杀机乍现,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咽喉,一双眼眸布满血丝,极近疯狂:“阿斐阿斐,你一口一个的都是阿斐,他当真那么好?若他真如你所说,为何你被劫持了这么久他还不来救你?你如今身处险境,能救你的只有我,只有我你知道吗?!”   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宽大的手掌轻轻握着她那仿佛只需再稍一用力便会被生生捏断的脖子,额上因愤怒而暴起一团青筋,面上充斥着血色:“事到如今,你只能依靠我,能让你们母子安然无恙的,也只有我!”   徐砚琪毫无畏惧地直视他,呼吸越来越困难却仿若未觉,唇角的笑意丝毫不曾退却:“你若觉得自己杀的人还不够多,那就再杀我一个。”   她的话极尽挑衅的意味,却惹得朱霆的身子一颤,握着她脖子的手竟然松懈下来,踉跄着后退几步:“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从来都没有。”   他无措地轻轻摇头,目光一点点变得涣散:“玥儿,我不想这样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为什么……”   就在他晃神之际,却见数名黑衣人突然从暗处奔涌而来,手中的利器在那淡淡的日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泽,晃得徐砚琪有些睁不开眼。她心上一阵收紧,眼看黑衣人越来越多,她惊得连连后退,难以置信的看着朱霆:“原来你从未想过放我走,我果真信错了你!”   朱霆也发现了那群手拿利器一点点向这边逼近的杀手,心上顿时一阵发寒,急于对着徐砚琪解释:“这些人不是我派来的,你相信我,我没想过再伤害你!”   话音刚落,那群蒙面黑衣人已握起手里的刀剑向着这边砍过来,朱霆来不及多想转身从马车里取出宝剑,剑一出鞘便锋利地刺向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的身体里。   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飞溅在他藏青色的竹纹锦袍之上,甚至落在他英俊的面容之上,一时间他红了眼,不顾一切的没入人群当中拼命的厮杀着。   他剑法又快又狠,招招致命,兵器相撞的铿锵之声顿时飘荡在空荡的四周,一时间,血肉翻飞,偶有残肢断臂四处掉落,哀嚎声一片。   徐砚琪抱着女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她从来不知道,朱霆一旦愤怒起来,竟是如此的可怕。   他的武艺也是不凡,这些黑衣人一看便是有组织的杀手,个个手法狠绝,一看便知绝非一般的凡夫俗子,而他竟然可以只身一人与之搏斗这么久,这惊世武功的背后,想必和朱斐一样,定也是费尽了不少的心血和努力。   就在徐砚琪晃神的档口,已有几名黑衣人手持刀剑向她这边跑来,眼看着自己便要落入他们手中,她吓得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女儿哇哇的哭声惊起了正在人群中厮杀的朱霆,他来不及多想,转身飞跃而来挡在她的身前,迅速挥舞起手里的宝剑,击退企图上前的几名刺客。   在朱霆拼尽全力的保护下,那群人一时间竟是不敢再上前来,一个个哆嗦着连连后退。   这时,站在后面的黑衣人突然大喝一声:“圣上有令,但凡能杀了朱霆,活捉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赐良田前倾,封万户侯!”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怯懦的刺客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一片寂静之中,不知是谁带头大喊了一句:“兄弟们,拿下这个女人我们就能发财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犹豫的几个人顿时内心坚定起来,随之对着朱霆再次发起进攻。   这一次,那群人一看便是拼尽了全力的,朱霆的武艺纵然再非凡,又如何敌得过他们人多势众?再加上一边还要护着身后的徐砚琪母女,不多时便已耗尽了力气,而他的身上,也早已是伤痕累累,满目疮痍,直看得徐砚琪触目心惊,幽静的眼眸中复杂难辨。   眼看着这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而朱霆也再没了还手之力,带头的一个黑衣人冷笑一声走过来,声音低沉浓郁,语气冰冷狠绝的让人发寒:“朱霆,你敢抗旨不尊,你可知这是死罪?”   朱霆冷笑一声,轻碎了一口吐沫,不屑地看他一眼:“我朱霆想做什么,何时轮得着他来指手画脚,这一切的计划,你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你以为我会真心效忠于他,简直痴人说梦!”   那人眸光一凛,对着身后众人吩咐:“杀了他,就地处决!”   朱霆眸中杀机尽现,他转首扫了眼背后的徐砚琪,语气温和许多:“玥儿别怕,纵然我死,也绝不会让他们伤你一分一毫。”   徐砚琪的心跳突然一滞,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怀里的女儿还在哇哇的哭泣着,她低头望了女儿一眼,满含坚定地看向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朱霆,语气真挚:“你不能有事!”   似是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妙的语言,朱霆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勾了勾唇角,淡笑着道:“放心吧,这个时候我怎能抛下你一人?”   话语刚罢,他收紧手中的宝剑,再次卷入一场厮杀当中。   朱霆彻底发了狠,动作和招式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纵使被那无情的利刃刺伤*,洒出鲜血来,也豪无所觉。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纵使受过训练的杀手也有些胆战心惊了,一时间,那群人原本坚定下来的心再次退缩下来,一点点地后退着,犹豫不前。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杀了他!”那带头的人再次喝道。   朱霆一阵冷笑,如此惜命的刺客,看来是朝廷自己的禁卫军吧,当真是丢了大齐的脸面!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的蹬蹬声,听声音便知来人内力雄厚,人马也不少,那黑衣人眼见面前的局势有些不受自己的掌控,心知这任务今日怕是完不成了。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马车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之声,在这突然的寂静之中那哭声格外嘹亮。   徐砚琪心上一惊,待看到那黑衣人的眼神时心中暗叫不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见那黑衣人一声令下:“撤!”   随着那一个字的响起,他已飞身跃上马车,挥起马鞭向前奔去。其他人见此,便也渐渐收起手里的利刃跟随着上前。   徐砚琪发了疯地抛弃追赶:“孩子,我的孩子!”   马车里的奶娘也吓得不轻,抱着怀里的小公子探出头来:“夫人!夫人!”   马车越走越远,徐砚琪绝望地跪坐在地上,怀里的女儿也再次响起了哭声。   朱霆艰难地走过来搀扶她:“你放心,你的孩子不会有事,我定会想办法救……”   话说道一半,他终于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徐砚琪惊叫一声:“朱霆!”   前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传来一声嘶鸣,立在她的跟前。   徐砚琪泪眼婆娑着抬眸望去,见在那人群当中,最前面的男子气宇轩昂,面色冷峻,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她,冷静的眼眸中似有心疼萦绕。   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徐砚琪顿觉鼻头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而出……   ☆、第102章   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儿,朱斐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与狂喜,飞快地纵身下马,直奔徐砚琪身边而去。   “阿琪,我,回来了。”不过是句简短的话语,当说出来时,却几乎让他拼尽了全力。   徐砚琪怀里的女儿还在哭泣,她自己脸上的泪珠也不停地掉落着,发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看着跟前的男人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的模样让朱斐一阵心疼,缓缓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数月不见,她越发消瘦了,面色也苍白的让他心惊。他伸手将眼前的妻子和女儿一起揽入怀中,轻声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徐砚琪颤抖着双唇,牙齿也在微微打颤,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我们,的孩子,被,抱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丝,还带着些微轻颤,引得朱斐心上一滞。眼看着她的身子一点点瘫软下来,一双抱着女儿的臂膀却是丝毫不敢松懈,生怕仅剩下的女儿也会被人给抢走。   朱斐见此看了一旁的瑶琴一眼,瑶琴赶忙上前来企图接过徐砚琪手里的孩子,徐砚琪的意识瞬间清醒,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些:“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夜里见不到我他会哭的。!”   朱斐只觉喉头一哽,鼻头酸涩着,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闭了闭眼,将眼泪重新逼回去,这才又温和地对她道:“阿琪乖,把孩子给瑶琴,我带你回去。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朱斐的话让徐砚琪瞬间安静了下来,抱着女儿的臂膀渐渐松懈,瑶琴顺势接了过来。   徐砚琪只觉手上一松,见抱着女儿的是瑶琴,倒也没有再继续反抗,而是伸手环上了朱斐的脖子,将一张脸全部没入他的怀中,轻轻地呜咽着:“你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子出来,一定要救他出来!”   “好。”他微微张口,轻轻地应下来,语气却格外坚定。   她的情绪有些不稳,朱斐抚了抚她的秀发,弯腰将怀里的人儿打横抱起,纵身越上马背,这才俯身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朱霆,复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冷厉,语气冰冷无情地对着身后的众人吩咐:“带他走!”   言罢,再不看这里一眼,带着怀里的娇妻纵马而去。   .   夜色沉寂,寒风萧索,沉柳村的灯火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却是不曾褪去。   淡淡的烛光在家家户户的窗前跳跃飞舞,似乎暗示着村子里今夜的不平静。   一间素雅简单的房屋里,朱斐静静地躺在床边上,身旁是昏迷不醒的妻子,以及吃饱喝足之后睁着晶亮的大眼珠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女儿。   房里淡淡的烛光萦绕,若非还有一个儿子不知所踪,若非自己的妻子仍旧昏迷不醒,这样的景象该是多么温馨浪漫啊。   “朱斐大哥。”外面响起瑶琴轻声的呼唤,自上次一别,她便对朱斐改了称呼,再不曾唤过他半阙哥哥。   朱斐瞧了眼熟睡的妻子和安安静静的女儿,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走出屋去。   见他出来,瑶琴道:“已经查出来了,带走孩子的是朝廷,这会儿已经入了宫,宫中戒备森严,我们的人也不好探进去查看。”   朱斐敛眉沉思:“高束想借孩子来威胁我们,此时该不会让他有危险,皇宫之中危险重重,凡事还需从长计议。”   朱斐说罢,抬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再看看瑶琴一脸的疲累,心上涌起一抹愧疚:“为了找阿琪母子,你也累了几天了,先回去歇着,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瑶琴张了张口,没有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那好,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   瑶琴走后,朱斐长叹一声,对着空旷的夜色清冷地唤了一声:“朱清!”   朱清如鬼魅般自房顶飞跃而下,除了一缕疾风,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你只身潜入皇宫,想办法找到小少爷和奶娘被关之地,一旦找到,速来回我。”   “是。”朱清领命之后,再一个旋转,又如鬼魅一般消失在这寂静的夜色当中。   一切恢复平静,朱斐这才转身重新回到房里,榻上的女儿依旧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屋里的陈设,见朱斐进来,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晶亮的眼眸闪耀着孩子们独有的奇异光泽。   朱斐伸出食指拨弄着女儿粉粉嫩嫩的脸颊,望着榻上的母女二人,他的心瞬间柔软下来,却又不禁有些心痛。他离开前最害怕的便是阿琪会有危险,却仍是低估了朱霆的力量,竟然在朱清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   想到她们母女这段日子吃了那么多苦头,他原本柔和的双眸不由得染上一层冰霜,寒冷无情。   徐砚琪从昏迷中渐渐苏醒,抬眸开到身旁坐着的朱斐,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脑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随即孩子被人带走的事情涌入脑海,她的意识瞬间清醒,猛地从榻上坐起:“我的孩子!”   见她醒来,朱斐忙起身坐在床沿扶住她:“你醒了,饿了吗,我让人帮你做些吃的?”   徐砚琪摇了摇头,对与昏迷之前的事仍是难以相信:“我们的儿子被高束带走了,是不是?”事到如今,她连对那个带走自己儿子的人尊一声圣上都不愿意,眸中满满的恨意。   他心疼地伸手拂过她鬓前垂落的发丝,面色甚是坚定:“我已让朱清去打探消息,你放心,有我在,定不许他伤到我们的孩子一分一毫。”   徐砚琪抱起旁边的女儿,俯首吻了吻她娇嫩的脸颊,眸中闪过一丝忧郁:“我曾经梦到过无数次与你重逢的画面,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你回来了,我们的孩子却……”   话未说完,眸中两行清泪滑落,她忙侧过头去,生怕自己的眼泪滴在女儿的脸上。   朱斐心疼地轻拍她的脊背:“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一家人总会在一起。”   伤心过后,徐砚琪才渐渐反应过来,抬头看他:“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朱斐道:“边关的战事已经了结,父亲和黎王他们正带了大队的人马赶回来,我听说了你被掳走的事,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不过还好,你如今好好地在我身边。”   朱斐正同徐砚琪讲述着边关的事,可云娘端了滋补的羹汤进来:“半阙公子,我给夫人熬了些羹汤,快趁热喝些吧。”   朱斐忙起身接过来,徐砚琪闻到淡淡的香味不由也觉得饿了,最近她没什么食欲,连奶水都没以前好了,刚好需要滋补,见了那羹汤一脸感激地道谢:“多谢大娘。”   可云娘摆了摆手:“谢什么,半阙公子对我们一家人而言可是大恩,老身熬这些羹汤又算得什么?”   原本乖巧的女儿似乎也闻到了香味儿,竟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徐砚琪不由有些心疼:“妞妞怕是饿了,我如今身上都没什么奶水了,竟连个婴儿都喂不饱。”   可云娘道:“夫人身子弱,需要多喝些补品奶水才会好。对了,西头的陈娘子前几日刚生了个儿子,奶水好的都吃不完,不如我抱了妞妞去吃些。待夫人修养些时日,我再帮您熬些下奶的羹汤,也便好了。”   徐砚琪听了一阵感激:“如此便多谢大娘了。”   可云娘笑了笑上前抱起哇哇大哭的孩子,轻柔地哄着出了屋子。   屋子里顿时剩下徐砚琪和朱斐两人,朱斐温柔地将羹汤摆在她跟前:“快吃些吧,把自己养好了,我们的孩子才有饭吃。”   徐砚琪勉强笑了笑,准备伸手接过,不料却被朱斐躲开,目光温柔而又灼灼:“我喂你,你只管张嘴便好。”   许久不被他这般宠着,徐砚琪只觉鼻头一阵酸涩,也没再拒绝,听话地张口,任由他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喝下。   .   高束该是早有防备,故而将徐砚琪的孩子藏在了不易查找到的地方,朱清潜入皇宫多次,竟是仍未找到孩子和奶娘被关押之地。   没有孩子的消息,徐砚琪不由心急如焚,每日里都没什么笑颜。   这日,徐砚琪和朱斐正在房里望着沉睡的女儿,偶尔说说话。瑶琴见大门敞开,便没有禀报便走了进去,屋子里很静,她不由说话也轻微许多:“小萱儿睡了吗?”   小萱儿是朱斐为自己的女儿取的名字,也是他早就想好的名儿。原本想着,如果是个女孩儿,取名为朱萱,是个男孩儿,则取名为朱瑞瑾。如今倒是两个都用上了。   朱斐见瑶琴进来,轻声道:“刚睡,如今城门戒备森严,你怎么跑出来了?”   瑶琴笑道:“凤雀楼与朱斐大哥的关系,谅那狗皇帝也查不出来,何况如今凤雀楼有他罩着,那些人谁敢拿我怎样?我出来的时候很小心,不会有人跟来的。”   朱斐这才放下心来:“黎王府的人,可都安置妥当了?”   瑶琴点头:“幸好朱斐大哥和黎王早有部署,昨夜黎王妃和朱窕小姐她们已经从密道逃离帝都,赶往清原县了。我又派了几个姐妹乔庄打扮在王府里住着,任凭狗皇帝派了重兵看守着,这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痕迹来。”   朱斐沉吟片刻:“你的那些姐妹,让她们找了合适的时机赶快脱身,黎王府毕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将来若是被他发觉,怕她们便逃不出来了。”   “朱斐大哥放心,这些我已安排好了,不会让她们陷入险境的。”   瑶琴说罢,见徐砚琪愁眉不展,这才说出自己今日前来的意图:“朱斐大哥,瑶琴今日前来实有要事与你商议。”   朱斐抬眸看她,见她又道:“如今狗皇帝手中唯一的把柄应该便是瑾儿了,我思来想去,或许,只有我进宫去找找看了。自高束登基为帝,一直想着让我入宫为妃,若我进宫,应该可以从他口中套出瑾儿和奶娘的下落。”   ☆、第103章   朱斐面色一变,断然拒绝:“不行,救瑾儿要紧,但也不能牺牲你。”   徐砚琪也跟着道:“是啊,怎能让你因为瑾儿进宫呢,做了高束的妃子,你以后的生活可就毁了。”   瑶琴满不在乎地笑着摇头:“这个决定也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并非一时的意气用事。所以你们不必为我考虑,至于将来的事……”瑶琴的神色黯了黯,很快又恢复如常,幽深地目光望了朱斐一眼,“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们不必觉得欠我什么。”   “那也不行,要救瑾儿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怎能让你去冒险。”朱斐再次断然拒绝。   瑶琴笑了笑:“权当是你们二位成全我的一番心意吧。”   朱斐张了张口,面对这样的瑶琴,他心中满满的愧疚,却是再说不出什么拒绝她的话。   .   这日过后,转眼到了年尾。帝都的百姓们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一场血腥即将在这富丽奢华的城堡中上演,家家户户都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忙忙碌碌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帝都里也四处宣扬着一件异事:向来冷傲淡漠,从不为任何男子心动的凤雀楼花魁瑶琴娘子,突然之间答应了当今天子入宫为妃的要求几日前被宣召入宫,封为了瑶贵人,三日后直接晋升为瑶贵妃,看样子好似还有立后的打算。   这样的殊荣和待遇,在本朝还是第一例。   对于此事,大家的看法各有不同。   有人认为是天子的痴心终于感动了瑶琴姑娘,或许在那人人都不相信爱情的深墙宫苑之中会传出一段亘古的佳话。   当然了,除此之外,也有人认为是瑶琴姑娘贪慕虚荣,瞧上了高束一国之君的身份,欲要坐那天下女子无不趋之若鹜的最高位,母仪天下,享万民之尊荣。   不过传言终究只是传言,具体是怎样的一种境况与心境,除了当事人,该是没有人能真正地晓得了。   帝都的传闻传入朱斐和徐砚琪耳中,两人心情格外的复杂,以至于每日里都为伸出皇宫之中的瑶琴提心吊胆。   就在这形势格外严峻的年关,黎王和怀宁侯他们也终于率领着大队人马赶回了京城。   边关的十万大军,再加上蛮夷大败后心甘情愿,不计报酬地借兵给他们,如今带回来的人马足足有二十万人。而如今驻扎在帝都附近可供天子高束调遣的人马也不过二十万,如此看来,表面是旗鼓相当。   不过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同样是二十万大军,但高束的一方却早已成了弱势。   想当初在边关,朱斐带着十万大军对抗蛮夷的三十万大军都势如破竹,不可抵挡,如今这二十万人马,又何惧朝中这些常年不曾经历过战事的二十万乌合之众?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莫说别人,只怕皇宫龙椅上的高束也看的是清清楚楚。   怀宁侯和黎王他们刚一到达帝都附近,高束便遣了贴身的内监前去宣旨,然而,黎王却是公然抗命,当场斩杀那内监,且怒斥高束逼宫谋反,弑君杀父,在三军将士前立下誓言,必讨伐之。   这件事很快传入京中那些百姓和官员耳中,一时间竟是闹得人心惶惶。   高束也是吓得不轻,直接命人紧闭了帝都的城门不敢应战。   自大军回来之后,朱斐便从沉柳村回到了军队的营帐之中,但因为军中纪律严明,他不可带女子前往,故而只能将徐砚琪和女儿依旧留在沉柳村里,并派了钟楼里那些武艺高强的隐卫在沉柳村的附近,生怕在这紧要的档口她们母女再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沉柳村消息闭塞,自大军驻扎在帝都城外之后,高束吓得闭门不出,百姓们根本不得出入城门,故而,沉柳村的百姓们也规规矩矩地躲在村子里,对于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每每想到眼前的战事,徐砚琪心情总是格外烦躁,再加上瑾儿到如今仍是没个下落,一颗心更是提心吊胆着,每日都极其郁闷。   不过还好每日里可云总会带了一群孩子来找萱儿玩闹,一群小孩子们叽叽喳喳,无忧无虑的样子,总会在不经意间感染到她,让她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   这一日,可云和那些孩子们玩儿的累了,刚被自己的爹娘叫走,一位身着铠甲军服,气宇轩昂的男子便泰然自若地走进屋内,面如冠玉,身材修长高大,每走一步,都似有一股难以遮掩的泠然霸气。   见到他,徐砚琪终于展现了笑颜,起身迎上去:“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朱斐笑着握了她的手,温和地询问:“小萱儿睡了吗?”   徐砚琪点头,看了眼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女儿:“可云她们陪她玩儿了一会儿,现在刚睡着。”   两人的谈话格外轻柔,似是怕打扰到女儿甜美的梦境一般。   徐砚琪见他手掌冰凉,不由蹙了蹙清秀的峨眉:“怎么那么冰,快去炉子边烤一烤吧。”   朱斐笑着点头,随徐砚琪一起在炉火边坐下。   “这次前来,是带叔父与朱霆见面的,郁结在心中多年的疙瘩,希望这一次可以解开。”朱斐轻声说道。   自朱斐回来之后,便早已将朱霆生父未逝的消息告诉了徐砚琪,故而如今听到此话,她倒是并未觉得奇怪。   徐砚琪轻轻点头:“有些事,他们父子见了面,是该讲讲清楚了。”被朱霆带来帝都,他们二人也曾相处过一段日子,那段日子她渐渐发觉,其实朱霆早就知道自己是被高束欺骗和利用的,这么多年来,他唯一解不开的心结,便是自己父亲的死,以及这些年来在侯府所遭受的不公待遇。   不过如今倒是好了,若他得知自己的父亲没死,那之前的一切怨恨是不是也可以一笔勾销呢?   二人正说着话,有士兵匆匆来报,说朱霆和朱方林父子那边出了状况,朱斐一听,立马站起身要出去,却又突然回头:“他应会听你的话,一起去瞧瞧吧,萱儿先让朱清看着。”   徐砚琪略一思索,轻轻点头。   .   朱霆自上次被高束派的那群黑衣人打伤之后,便一直长卧于榻,再加上他心情郁结,根本不听大夫的吩咐,故而这段日子以来,身上的伤终是不见好。   朱斐和徐砚琪二人刚来到朱霆所住的屋子跟前,便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哐当声,以及朱霆那满是愤怒的嘶吼:“你出去!出去!”   朱方林满是自责与心疼的话语也随之传来:“霆儿,你听为父解释啊……”   “解释?”朱霆冷笑一声,“你想要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你明明活着,却装死那么多年都不肯回来看看我?还是解释为什么你会对朱方业下诅咒,说纵然你死,我也定会为你报仇,让朱家满门倾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这二十多年来我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如今我和朱家决裂,闹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事到如今,你还来解释什么?!”   一连串的反问,让朱方林顿时语塞,久久不能言语。   千错万错,都是他一人之错。当初若不是误以为朱霆是妻子与朱方业的骨血,他又岂会说出那样的话,让所有人都排斥他,畏惧他?   他根本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到如今,他又有何脸面来面对他的儿子?或许,他根本就不该随着大军一起进京,永远都不该父子相认。   见儿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仇恨,朱方林长长地叹息一身,高大的身形一顿,无力地转身走出屋去。   见到朱斐和徐砚琪夫妻二人,朱方林身子一滞,眸中闪过浓浓地愧色与深深地自责,无奈地摆手:“罢了,罢了,我自己种下的恶果,如今又在乞求什么呢?”   徐砚琪扭头看了朱斐一眼,轻轻道:“我进去瞧瞧?”   朱斐握上她纤细的柔夷,断然摇头:“他如今情绪不稳,你还是不要进去了,或许,让他冷静一下也好。”   “可是,你不是说高束手下统领大军的那几个武将与朱霆的关系非同一般吗,如果可以减少战乱和死亡的发生,我们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见朱斐沉默,徐砚琪又道:“何况,正如你说的,朱霆该是不会伤害我的,如今让我去劝他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朱斐握着她的手不由重了几分,眸中带着浓烈的担忧:“那好,你自己进去,我就在门外守着,若他对你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你就出声唤我,我听到声音便立刻进去找你。”   徐砚琪轻轻点头:“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徐砚琪走进屋内,屋子里被朱霆摔砸的一片凌乱,几乎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朱霆背朝外侧躺着,听到动静,好看的峰眉蹙成一团,眸中夹杂怒火:“不是说不让你进来吗,你如今又来做什么?告诉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一定不会承认你这个父亲的!”   他的背依旧挺得很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连头都不曾抬上一下。   徐砚琪低头瞧了眼地上被他摔烂的药碗,以及那残留的药汁,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把治伤的药全洒了,可是不打算好好养伤了?”   熟悉而又轻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朱霆身形瞬间一滞,这才难以置信地猛然回头。   ☆、第104章   “玥儿,你怎么来了?”朱霆慌忙从榻上起身,因动作太快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他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   徐砚琪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再上前一步:“你不是一直纠结于你父亲的死吗,现在你知道他并非公爹所杀,为何却又这般样子?”   朱霆苦笑着摊了摊手:“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为何会有今天,难道还不是拜他所赐?亏我一直敬他重他,一心为他报仇,可如今他竟是如此的折磨我!这样的人,配做我的父亲吗?”   徐砚琪轻叹一声:“是折磨开始释然,这得看你自己不是吗,旁人并不能左右。如果你能够放下仇恨,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是啊,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朱霆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悠悠然从榻上走下来,站立在她的身边,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蹙眉躲过去。   看她的样子,他再次苦笑出声:“今后那么长的日日夜夜,我该怎么过?玥儿,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以来是仇恨支撑我活下去,为了报仇我甚至丢了你,现如今如果没了恨,我还剩下什么?你和我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   被他深情款款地盯着,徐砚琪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忙别过头去,脸上的表情依旧没变:“我说过了,我不是崔玥,崔玥已经死了,在你娶崔岚的前一个晚上便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   “是吗?”朱霆勾了勾唇,那笑意却极为苦涩,眸中的沉痛格外明显,“那如今的阿琪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过我?”   徐砚琪深色微滞,随即淡淡地将目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目光坚定从容:“在阿琪心中,除了夫君,再没别人。”   “再没别人……”朱霆苦笑一声,脸上的悲痛越发明显。   徐砚琪抿了抿唇,沉默须臾又道:“聪明如你,我想你该明白我今日前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如今两军对垒,大战在即。先帝突然暴毙,高束如何登上了帝王的宝座,我想你比所有人都清楚。   现如今黎王殿下的军队就在城外,其实胜负早已有了分晓,是高束不甘,想要拼死一搏。可是,因为他的意气用事,又即将赔上多少将士们的性命?   而如今能够改变如今这局势,减少战乱的发生,使百姓免受战争之苦的人,或许便只有你了。”   朱霆的目光淡了淡,重新回到榻上躺下,侧过身去,再没有看徐砚琪一眼,只淡淡道:“我为何要去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天下人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何况,你以为领兵的那些人凭什么要听我指挥?”   徐砚琪清冷地笑了笑:“现如今就你我二人,你又何须隐瞒?你其实心里知道,如果黎王府和怀宁侯府真的垮了,凭高束的疑心和狠辣,到时候定然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你,我相信你不会把自己逼到那一步的,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这一年来你联络朝中的文武官员,部署了多少事自己心里应当清楚。我想,这高束如今也就是个表面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暗地里,其实早就被你架空了对吗?若不然……如今正是高束最需要你的时候,瑾儿被带走那天高束怎会派人将你赶紧杀绝,招招致命?”   朱霆突然回过身来,重新坐起来,眸中闪烁着一丝淡淡的光泽:“你果然很聪明,就像曾经的崔玥一样,分析起问题和局势来,总能说得头头是道。”   听他再次谈起崔玥,徐砚琪心中微微有些不适,不过又很快被自己掠过,只微微一笑:“看来,我并没有说错什么。”   朱霆略微点头,下了榻走至徐砚琪跟前:“没错,你的确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现如今我是一无所有了,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岂不是正合我的心意?”   “你!”徐砚琪不由握住了拳头,脸上染起一丝薄怒,一双眼眸直直盯着他。   朱霆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眼光越发温柔迷离起来。不经意间,他缓缓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徐砚琪惊得慌忙后退几步,眸中的怒意更加明显了。   朱霆不介意地弯了弯唇角:“想让我找他们退军,我只有一个条件……”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徐砚琪的表情。   徐砚琪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抿着唇半晌没有看他。   却又听他接着道:“你跟我走。”   徐砚琪倏然抬头,眼光冷冷地直视他:“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我说过了,我不是崔玥,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与我?你若真爱她,真心为她的死而悔恨谴责,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从她人的身上苦苦追寻她的影子。   你爱的,只是你自己!崔玥死了你可以再找一个,哪怕她已为人.妻,你也可以安慰自己说她是崔玥,是那个爱你的崔玥。可这对我公平吗?我是徐砚琪,我不是崔玥!”   “你,你就是崔玥,我绝不会认错的!”朱霆的声音徒然抬高,伸手钳制住她的肩膀,徐砚琪被他抓得眉头也跟着蹙起来。   心中一团火气渐渐踊跃而出,她拼尽全力推开他,眼神再不愿在他身上停留半分:“话我已说到这儿了,究竟如何打算,那是你自己的事。”   言罢,她缓缓转身就要出去,刚跨过门口的门槛,却听外面的朱斐大喊了一声:“叔父!”   徐砚琪心中猛然一惊,快速走了出去,却见朱方林无力地躺在地上,朱斐半扶着他,脖子上该是被划了一刀,大量的鲜血自伤口涌出,连口中都开始不断地倾吐鲜血。   朱霆听到声音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地上的朱方林,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却依旧站在门口,一动未动。   朱方林将目光落在儿子的身上,颤抖着伸出手去,眸中的希冀那般明显。   徐砚琪心中一急:“到如今,你还不愿去看看他吗?”   朱霆缓缓走过去,却也只是站立在朱方林的身边,淡淡地望着他。   朱方林张了张口,拼力地说出几句话:“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怨我,都是应当的,只望你,能够改过自新,不要像我一样,将来悔恨一辈子。我没什么要求,只想你,能好好活着。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我就……”   说到这里,朱方林终于承受不住地永远沉睡过去。   朱霆的面色徒然一变,急忙蹲下.身子推开朱斐,将再不会说话的父亲拥在怀里,一滴眼泪自眼眶掉落,滴答在朱方林染了鲜血的唇角上。只是,那沉睡的男子,却是再也不会睁开眼来看他。   “父亲,父亲!”朱霆终于失控地大叫出声,将怀里的男子拥得更紧了些。这些年来,他一直渴望父爱,渴望母爱,好容易有了父亲,却又被他逼死了,他根本就是一个万恶不赦的罪人!   望着眼前的朱霆,徐砚琪心中感慨万千。曾经她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他痛苦绝望,她以为只要他这样,她就开心了。   但如今事情演变至此,她却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反而觉得朱霆有些可怜。   徐砚琪悠悠叹息一声:“其实没有谁真的欠你什么,公爹没有,朱家的所有人没有,这帝都里的百姓更是没有。倒是你,这些年为了心里所谓的仇恨做了多少事?事到如今,心里的那点儿怨念和仇恨你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朱霆静静地抱着怀里逐渐凉下去的尸体,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整个身子僵直了一般,一动未动。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毛绒绒的雪花自天际缓缓飘落,伴着冷冽的寒风呼啸在耳边,飘落在院中的四人身上,落在发如泼墨的头顶。   整个空气和温度似乎一下子冰凉了起来,四人的气氛也变得越发冰冷,随着落地成霜的白雪,四周渐渐蔓延了一股沉寂而又悲凉的气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徐砚琪和朱斐静静地站立一旁,望着地上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朱斐终于发觉外面的天气,心疼地回眸望她:“外面冷,我陪你回去,当心着凉。”   徐砚琪看了眼地上的二人,轻声问:“那他……”   朱斐握了她的手催动体内的内力来帮她取暖,目光往那边瞥了一眼:“或许,他也需要好好静一静,现如今,是劝不动他的。”   徐砚琪心想也是,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淡淡地点了点头,任由朱斐握了自己的手转身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叔父是听到了我和朱霆的谈话才自尽的吗?”路上,徐砚琪忍不住问道。   朱斐轻轻点头:“只是没想到,叔父会用这么果断决绝的方法来唤醒朱霆心中的那丝理智。现如今,他却是真的失去父亲了。”   徐砚琪略微抬头望了望空中越下越大的雪花,轻轻呢喃:“只希望这让人寒冷的冬天,赶快过去。”   第一次,她有些不喜欢这冬日里洋洋洒洒的雪花了。这淡淡的雪白那般死寂冰冷,似乎总在她心中提醒着什么,让她心中格外不适。   ☆、第99章 大结局(上)   朱方林的死,似乎真的对朱霆产生了刺激,将自己独自一人闷在房里不吃不喝,关了一天一夜。   这一次,连徐砚琪他也闭门不见了。   当大家都以为他会就此堕落下去之时,他却在第三日的早晨突然没了踪影,连朱方林的尸体也随之销声匿迹了,任朱斐和黎王他们派了多人四处寻找,终是不曾找到他的下落。   徐砚琪静静地坐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枚精致的虎符,只觉得那冰凉的物体格外沉重。刚刚发生的一幕,又再一次涌入脑海……   刚刚她正坐在炉火边为孩子们做着小衣裳,却突然觉得身后一股奇异的冷风掠过,她惊讶之于急忙回头,却刚好对上朱霆那双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眼眸。   多日不见,他的眼神纯净了许多,或许是终于敞开心扉的缘故,他的眸中再没了她以往看不懂的复杂与深沉,只有温柔如水的凝视。   徐砚琪微微有些怔愣,沉默半晌才微微起唇:“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如今已距他失踪那日六天有余,她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却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她。”   “我只是,想再最后看看你。”他的声音似乎也比以往嘶哑了许多。   徐砚琪抿了抿唇,转身重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轻轻然开口:“我有什么好看的。”   朱霆笑了笑,径直走至沉睡中的朱萱身旁,俯身望着摇篮里带着笑意的睡颜,他的目光越发柔和下来:“那便当是来看看我的小侄女吧。”   他说着,突然又转过身来,伸手将一块雕琢精致非常的老虎放在徐砚琪跟前:“这个,便当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虽说未必有你做的那些玉器精致,但我想你该会喜欢它。”   徐砚琪的面色微微一滞,望着那只小巧却又格外威严的老虎一动未动。纵然她不曾见过此物,单凭这无人能及的雕琢技艺和朱霆刚刚的那些话,她也能猜得出它为何物。   一只虎符,代表着帝都里的二十万大军,这礼物,当真是极为贵重的。   她听阿斐曾经说过,当初高束为了得到皇位命朱霆拿着虎符召集四方兵马,然而兵马到了帝都之后,朱霆却并未将虎符交出。正因如此,高束才一直忌惮着朱霆,生怕他何时会生了不轨之心。   然而,虎符早已落入朱霆手中,且他又与朝中的文臣武将早有联络,也就等同于朝中的实权在不知不觉间被朱霆紧紧攥在手心。高束除了派手下的几千禁卫军反复刺杀,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虎符不在高束手中,任凭他如今仍是一国之君,那些将士们也未必会听他的派遣。徐砚琪自然知道这东西如今对于黎王和阿斐他们的重要性。   见徐砚琪一直盯着那虎符,却没有伸手去接,朱霆拿起徐砚琪的手直接放在她的手心:“我知道,这一直是朱斐和黎王他们想要的,有了这虎符,二十万人马任他们调遣,便不必大肆开战,血流成河了。”   徐砚琪望着手里的虎符,只觉得那东西格外沉重,面色低沉着:“为什么……要给我?你可以直接交给夫君,或者公爹。”   “其他人对我无所谓,我只是想最后看看你,而这虎符,我也只愿意交给你。”他的语气果断坚定,不容拒绝。   徐砚琪心中一阵复杂,悠悠长叹一声:“你又何必如此,我说过了,我不是……”   “我知道。”朱霆出声打断她的话,目光却一如既往地温柔,“不管你是或不是,我都愿意对你好。你也不必拒绝我什么,今日见面之后,我们也不会有什么纠缠。你是玥儿也好,不是也罢,开开心心的就好。”   “你要走?”徐砚琪面露惊讶,“去哪里?”   朱霆笑了笑:“走到哪儿算哪,世界之大,又岂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   ***   思绪回转,徐砚琪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虎符,眸中染上一层复杂。   “想什么呢?”朱斐不知何时进了屋,从后面将她紧紧环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闭了眼静静吸纳着她发间散发的淡淡馨香。   徐砚琪举起手里的那枚虎符,侧头看向他:“朱霆刚来过了。”   朱斐睁开眼睛看着那虎符,却是没有说话。   徐砚琪又道:“他好像,变了许多,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朱斐站起身在徐砚琪身旁坐下,伸手接过徐砚琪递过来的虎符,面色有些沉郁:“这些天父亲一直在找他,看样子,他是没打算再见了。”   徐砚琪握了他的手柔声道:“这样也好,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眼下,朱霆交出了虎符,也该考虑眼前的事了。”瑾儿至今不曾回到自己身边,徐砚琪每日夜里都辗转难眠。只是,因为不想给朱斐太大的压力,她才一直不曾催促。   其实朱斐又何曾不了解徐砚琪的想法呢,那是他们共同的骨血,他和她一样担心,一样着急。   他回握她的柔夷,俯身在那白嫩细滑的手背上小啄一口,一脸保证地道:“放心吧,我们的瑾儿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听朱斐主动说起儿子,徐砚琪终于忍不住从眼中涌出泪花来,她轻轻点头,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控制不住地低声抽泣着:“已经一个月了,我好想他,也不知他会不会饿着,冻着,下一次见到会不会已经不认得我了。”   瞧着窝在怀里痛苦的娇妻,朱斐一阵心疼,伸手抚弄着她如墨的秀发,轻声劝慰着:“放心吧,我们的瑾儿,马上就会回来的!”   .   朱霆交出了虎符,一时间驻扎在帝都附近的二十万大军落入黎王帐下,帝都一时间不攻自破,大军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城。   大年初五的正午时分,黎王与怀宁侯、朱斐他们带领着部分军队浩浩荡荡地进入皇城帝都。   因为高束弑君篡位的消息在这段日子里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去年初五黎王府上空神女显灵的传言,以及黎王带领大军打败蛮夷,百姓们纷纷喝彩道好。   皇宫的禁卫军虽然不少,但又哪里敌得过黎王的数万人马,刚至黄昏,大军便从神武门打入了金銮殿,一时间原本富丽奢华,象征着皇权与至高无上的地位的深墙宫苑变得萧条起来,太监宫女们四处逃窜,尖叫声,兵器相撞的铿锵声响彻在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上空。   当黎王和朱斐带着大军进入金銮殿时,那金灿灿的帝王宝座之上却根本没有高束的影子。   因为心系瑾儿的安危,今日徐砚琪是随朱斐一起来此的,如今见着金銮殿里没有高束的人,刚刚前去他寝宫搜查的将士禀报那里也是空无一人,徐砚琪早就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担心地扯着朱斐的胳膊:“他会不会带着我们的瑾儿逃走了?瑶琴之前不是说进宫打探瑾儿的下落,可为何自她进了宫便再没有消息传出来,你说她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徐砚琪越想越害怕,眼泪也止不住地在眼眶打转。   朱斐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眸中闪过一抹阴冷:“你放心,不管他逃到哪里,我一定不会让瑾儿有危险的。”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匆匆进来禀报:“殿下,有人在瑶台上发现了人影,看样子该是那昏君高束。”   黎王听罢望了朱斐和徐砚琪一眼,淡淡问:“只有高束一人吗?”   那将士回道:“外面天已经黑了,瑶台又太高,将士们看不真切,不过,除了高束以外,好似有个人影被几个禁卫军挟持着,那女人怀里抱着的该是个婴儿。”   徐砚琪心中一紧,又惊又喜着喊道:“定然是瑾儿!”   朱斐见她面色苍白,转身扶着她的脸庞道:“你看上去很虚弱,我先让人带你回去,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子平安带回你身边的。”   徐砚琪连连摇头:“不,看不到他我不放心,就让我跟着你吧。”   朱斐无奈地叹息一声,见她一脸的紧张,便也只好由着她了。很少见她如此任性,又是为了他们的孩子,他又怎忍心拒绝呢?   黎王和朱斐等人带了大军赶至瑶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年初五的寒风刮得肆意凛冽,瑶台最顶端的人影被那狂风刮得衣袂飞扬,整个身子好似都在摇晃着,仿佛一个不慎就会被那猛烈的大风刮得跌落下来。   宫里的瑶台建立的足足有七层阁楼那么高,站在上面可以将整个帝都尽收眼底,俯瞰万物。   正因为建的高,上面也是冬日里的最阴寒之地。   望着上面,徐砚琪惊吓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瑾儿还那么小,如何抵得住上面的狂风猛烈?这样吹下去,他定然是要生病的啊!   朱斐也早已提了一颗心,如今瑶琴和瑾儿都在他的手里,当真是让他进退艰难。扭头瞥了眼通往瑶台顶端的台阶,早已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看来,高束根本就没想过活着走下来。这一次,他早已是破釜沉舟,连丝毫的后路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彻底的疯了。   黎王身穿铠甲,浑身散发着帝王的霸气,他眸光冷冽,抬头对着上面的高束大喝:“高束,你身为太子,却行弑君篡位之事,简直天理不容。且又私通蛮夷,投敌卖国,更是我大齐的败类,罪加一等,人人得而诛之!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婴孩做要挟,你的心里,可还有一丝一毫的悔过之意?”   瑶台上的高束眸中闪过一抹阴冷,嗜血的冷笑道:“高烨,成王败寇,你又何苦在此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我弑君篡位,你有何证据,我如今只看到你身为亲王竟然带兵打入皇宫,企图谋反篡位。若说弑君篡位,那也是你高烨!朕乃堂堂天子,一国之君,又岂会向你俯首称臣?简直痴人说梦!”   黎王道:“先帝之前身体虽说不好,但宫里的御医也说过,三两年内根本不会有大碍,然而本王刚离京出征,先帝便突然暴病而亡。且先帝病重的那段日子里,只有你和掌握禁卫军的统领张宪在场,张宪本就是你的人,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仅凭你们二人的一面之词,又能证明什么?”   高束道:“若说不信,那也是你一人不信,朝中上下除了你高烨,人人还不是尊我为皇?”他说着,展开双臂,任冷冽的狂风吹拂得衣袂翻飞,闭目享受着内心奔涌着的自豪感,对着下面的众人大喝,“朕是天子,是天命所归,尔等公然反叛,便是有违天道,上天必遣之!”   黎王勾唇冷笑:“当初你逼宫谋反,朝中大臣的家眷尽在你手,他们谁还敢说一个不字?他们尊你为皇,不过是迫于形势所逼,此等弥天大谎,你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本王!更骗不了你自己的心!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做出此等叛逆不肖的事情来,将来又有和面目面对先皇,面对我高家的列祖列宗?”   高束面色越发阴沉起来,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狠辣与怒火:“我无颜面对先祖,莫非你高烨就有颜面了吗?这些年为了得到那至高无上的帝王宝座,你背地里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着,突然转身走至瑶琴的身边,伸手毫不留情地握住她那光滑新嫩的脖颈,满目的阴狠毒辣,唇角勾起一抹令人浑身发寒的笑意:“凤雀楼里的花魁娘子,钟楼前楼主的亲生女儿,这几年来,凤雀楼可是给你搜集了不少的情报,帮了你大忙了!”   他的手猛然收紧几分,瑶琴顿时被卡的喘不过气来,面色也越发苍白了。她怀里的孩子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孩子的哭声很大,听得下面的徐砚琪和朱斐一阵心揪,同时也为此时的瑶琴捏了把汗。   朱斐面色一凛,对着瑶台之上的高束大喝道:“高束,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如今竟然要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婴儿来保全自己,简直不知羞耻!”   “哈哈!”高束仰天大笑,目光如一把弯刀直直射向瑶台下长身玉立的朱斐,眼眸微微眯起,“朱斐,朕还不曾定你的欺君之罪,你倒是先教训起朕这个皇帝来了。”   他说着扭头去看仍被自己捏着脖子的瑶琴,继续道:“这女人的父亲,前钟楼的楼主岳中是你的师父,岳中死后把整个钟楼交给了你。试问,若你真的自幼是个痴傻之人,岳中会把自己多年来的心血交给你?这些年你背地里做了多少事,与星宿阁阁主安木淳勾结,训练玄甲铁卫,暗中联络黎王行谋反之事,甚至娶了富甲一方的徐宗益的妹妹为妻,你这些所作所为,难道就堪称君子所为?”   朱斐冷笑:“若非你和先帝心胸狭窄,将整个怀宁侯府逼得无路可退,我又何至于此?从我懂事开始,朝廷暗中派出的杀手便不计其数,我所做的一切均为自保,你会有今日之恶果,均是你自作自受,又如何怪得了别人?若非你苦苦相逼,谁又愿意挑起战乱,险黎民于水火?”   高束道:“事到如今,我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既然我今日难免一死,就不防让她们两个来为我陪葬!这两个,一个是你敬爱的师傅之女,一个是你的骨肉至亲,想必都是极有分量的吧?”   “瑾儿!”徐砚琪吓得面色惨白,眼神一动不动地望着高束渐渐从瑶琴手中夺过依旧哇哇大哭的孩子,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身子也越发站不稳了,踉跄着就要往后倒。   朱斐一惊,慌忙上前扶住她,抬眸看向瑶台之上的高束,眼光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出口:“你敢!”   这两个字,他似乎用了极强的内力,震得周围的将士们都觉得耳膜一阵剧烈的疼痛。上面的高束心头一跳,身子险些没有站稳。然而面上却并未表露多少害怕,事到如今,他早已破罐子破摔,还有何可怕的?   “那你看我敢不敢!”他说着伸手拎起婴孩的襁褓口悬挂于栏杆外,整个孩子在他手上摇摇欲坠,哭声从不曾停歇。   接着,他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使颜色,那两名侍卫忙将瑶琴捆绑起来,也跟着悬挂起来,那绳子看上去并不结实,仿佛只要稍稍一动,整个人就会从那极高的瑶台之上跌落下来。   徐砚琪差点昏厥过去,朱斐的手心也跟着冷汗直冒。   却听上面的高束张狂地大笑着:“朱斐,我知道瑶台下面的人只有你武艺最强,她们若是从这么高的瑶台掉下去,你接住她们应当不是难事。可是,若从不同的角度同时掉下去两个,你会先救谁?是你的亲生儿子,还是……”他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瑶琴,“还是一心为你,不惜深陷险境的瑶琴姑娘?”   “高束,你卑鄙!”瑶琴拼尽全力的对着高束大喝,脸色格外苍白。她不知高束何时打听到了凤雀楼的事,表面上对她极好,邀她入宫,极尽宠爱。而背地里,却给她喝下汤药,在不知不觉间功力尽失。   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圈套!   她只恨自己太笨,被这个恶心的男人霸占了身子不说,现如今还被拿来要挟朱斐大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仇恨自己,恨自己的没用!   “朱斐大哥,你不要管我!”瑶琴对着下面的朱斐叫道,话音刚落,就被高束狠命地揪住了头发,她疼的眉头紧皱,眼泪也跟着被逼出来了。然而嘴上却是毫不松弛:“朱斐大哥,这是你和嫂子的骨血,你不能抛下他,一定要救他啊!”   “瑶琴!”朱斐大喝一声,额头上青筋瞬间暴起,握在袖中的双拳咔咔作响。   徐砚琪心头一阵难受,却仍是扭头低声对着朱斐道:“夫君,救瑶琴,我们不能对不起她,救瑶琴!”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一名将士跑到朱斐跟前耳语几句,却见朱斐眸中神色微微一变,却是没说什么。   上面的高束脸上早已露出不耐的深情,如今见下面的情形有些不对,生怕再拖延下去生出变故,也不敢再多加停留,对着身旁的侍卫大喝一声:“放!”   随着一声的响起,他手中的婴孩连同瑶琴头顶的绳索被斩断,急急向下落去。   一时间,一切好似都停止了一般,大家不约而同地向上看去,对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惊讶无比,更是为下面的朱斐捏了一把汗。   ☆、第100章 大结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斐一个闪身,纵身飞跃而起,在空中稳妥地接下早已闭了眼睛等待死亡的瑶琴。突然而来的拥抱使得徐砚琪心头一惊,不由睁开眼睛看向怀中的男人,俊美儒雅的面孔落入眼中,一时间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正急速地跌落下来,徐砚琪只觉整颗心好似被掏空了一般,朱斐的做法她能够理解,却仍不忍见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就这么跌落在自己跟前。   “瑾儿!”她大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去接下自己的孩子。   就在这时,半空中却横空飞出一对儿金灿灿的凤凰,那凤凰速度极快,在一瞬之间飞跃至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空,周身散发着闪闪金光,凰鸟稳妥地用翅膀将哇哇大哭的瑾儿拖入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向半空中望去。   大家谁也不曾见过如此巨大且又真实的凤凰齐飞,不由看得呆住,个个仰面望天,以崇敬的姿态仰望着空中那抹绚丽的色彩。   这时,凤鸟的口中突然喷出一股熊熊的火焰,火焰落入瑶台的顶端,一瞬间便燃烧了起来,火势随着那高处的狂风越来越猛,片刻间,原本站立在台前的高束便被淹没在火海之中。   熊熊烈火映红了一望无际的天际,整个帝都都跟着变得鲜红夺目起来,被这绚丽的红光映衬得仿若进了虚幻之境。   火势又快又猛,顷刻间将帝都最高大巍峨的瑶台烧作灰烬,火光也一点点黯淡下来。   随着夜色的黯淡,一个巨大的火球从黑暗处迅速向天边飞去,在人群的上空轰然爆炸,闪耀着五颜六色的点点星火。最后,那星火奇异地向不同的方向聚拢和分散,去年大年初五的夜晚所发生的奇迹,又再次上演。   金光闪闪的神女在光环的围绕下出现在夜空当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照的人绚丽夺目。而她的周围,一条环绕的巨龙越发清晰。   须臾,神女消失,巨龙却突然冲破天际,盘旋在黎王头顶上方,伴随着凤凰的一声嘶鸣,朱斐突然单膝跪地,对着跟前的黎王一脸敬重地膜拜:“神女显灵,凤凰齐飞,黎王殿下乃天命所归,真命天子。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朱斐话音的响起,将士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黎王匍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飞龙和凤凰早已消失不见,但整个皇宫高呼万岁的声音却依旧响亮。   城外驻扎的四十万将士们也早已对着皇宫的地方亢奋高呼,一时间,整个帝都都被淹没在这一声又一声的浪涛之中。   .   戊戌年正月初六,高束因弑君杀父被诛杀,黎王高烨顺应明心,即皇帝位。半月之后行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嘉元,同年为嘉元元年,称嘉元帝。   登基之后,犒赏功臣,免三年赋税,大赦天下。   三月初六,黎王妃朱氏被册封为后,入住椒房,母仪天下。其子朱俭被立为太子。至此,天下安定,战乱平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   帝都怀宁侯府,暗音阁   朱瑞瑾和朱萱兄妹两个不知不觉便已经五个月大了,随着一日日的成长,他们二人倒是越发相像了,眉眼渐渐长开,脸色也比以前更加红润富有光泽,瞧着是越发的水灵,越发的让人欢喜了。   最让徐砚琪感到欣慰的便是两个孩子掌握了翻身和坐的本领。如今已是暖春,百花竞放,绿意盎然。   每到暖阳高照时分,徐砚琪都会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侯府的后花园,在一片绿幽幽的草地上铺上一层又一层柔软的软垫,将两个孩子放在上面,再摆上各种各样的玩意儿,然后自己坐在一边看他们玩儿的热闹。   这一日,徐砚琪一如往常地坐在花园里带孩子,却见朱瑞瑾和高俭表兄弟二人拿着一只纸鸢向这边奔跑而来,朱窕则是在后面小步追赶着:“太子殿下,你慢点儿跑。”   徐砚琪瞧见二人忙站起身来,弯腰对着已牵着长线立在自己跟前的高俭道:“太子殿下怎么跑这么快,小心摔着。”自从怀宁侯一家重新搬回帝都,高俭这个东宫太子倒是经常来做客,一下子多了几个孩子,整个怀宁侯府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了。   朱俭对着徐砚琪灿烂地笑着:“我和璘儿表弟来找小瑾儿和小萱儿玩。舅母你看,太师教我做的纸鸢,它们的翅膀会上下忽闪着动,就跟真的一样。”高俭说着,伸手指着天上的纸鸢,很是兴奋。   他口中的太师是安木淳,自新帝即位,因赏识他满腹才学,故而被封为太子太师。   不过这安木淳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平日里不教太子学什么治国之策,反而整日里研究这些个机关之术,且太子高俭还学得兴趣盎然。   徐砚琪抬头看去,那纸鸢是白鹤的形样,随着暖风的吹拂,在那蓝天白云之下果然在忽闪着翅膀,倒像是真的一样。   看到这纸鸢,徐砚琪不由想到当日皇宫上方飞起的一对儿凤凰,她没想到,这安木淳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当日那凤凰便格外逼真,若非事后朱斐告诉自己,恐怕她也难以相信,那两只凤凰其实是安木淳和朱窕两个人。而那只救了瑾儿的凰鸟正是朱窕。   正想着,朱窕也已经走了过来,对着徐砚琪甜甜地唤了一声:“嫂嫂。”   见朱窕整日里喜气洋洋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儿女的娇羞,她也不由为她感到高兴。   “你的婚期也快到了,嫁衣绣的如何了?”   见徐砚琪问此,朱窕脸上一阵红润,随即笑道:“已经差不多了。”言罢,她娇羞着蹲下.身子去逗弄自己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儿去了。   见自己的小姑子眼看着也要有了自己的幸福,徐砚琪是打心眼儿里为她祝福的。   记得第一次来帝都的时候,她和安木淳在凤雀楼相识,徐砚琪早就觉得这朱窕对安木淳有意,不想这么快两人都要成亲了,倒也算是上天有成人之美了。   高俭和朱窕都在围着朱瑞瑾和朱萱玩闹,倒是朱瑞璘独自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木讷,又有些局促不安。   自从王姨娘被处置之后,朱善随着怜儿回乡拜见亲母至今未归,林映月也将自己整日关在佛堂闭门不出,原本就极为娇羞内向的朱瑞璘一下子好似又少言寡语了许多。   王姨娘的所作所为毕竟有辱家风,再加上朱瑞璘年幼,朱善又是自幼在侯府里长大的,故而关于血脉一事便未曾对外严明,一切也都如原来一样。但事有不透风的墙,一些风言风语总是难免的。   朱瑞璘年纪虽小,但听到一些对自己不好的言论却也难免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   朱窕心疼她,便总是对她多加照拂,但这孩子的脾性却是怎么也改不掉了。   徐砚琪有些心疼地弯腰蹲下去拉了她的手柔声问道:“璘儿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之前听奶娘说你不怎么吃东西,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朱瑞璘抿着唇摇头,却是闷声不吭。   徐砚琪怜爱地摸摸他的头:“那璘儿以后可要乖乖吃饭,不然怎么长高呢?你瞧你伯父和父亲他们,长得多高啊,难道你不想自己长大了跟他们一样?”   徐砚琪话音刚落,朱瑞璘却突然低声抽泣起来:“母亲不理璘儿,父亲也不回来看璘儿了。大伯母,璘儿是不是真的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他们说璘儿不是祖父的孙儿,所以祖父才不疼璘儿。连□□奶奶都只喜欢瑾儿和萱儿,不喜欢璘儿。”   徐砚琪怜爱地伸手捏了捏朱瑞璘的脸蛋儿,暖暖地笑着:“瞎说,璘儿当然是祖父的孙儿,□□奶奶不是也挺喜欢你的吗,只是弟弟妹妹们太小了,更需要照顾。瞧你前两日因为不好好吃饭生了病,祖母和□□奶奶她们多担心你,□□奶奶年纪那么大了还天天跑去看你,又怎能是不喜欢你呢?”   朱瑞璘不由红了眼眶:“那父亲去哪儿了,人家都说他被□□奶奶赶走了,是不是真的?璘儿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父亲了。”   徐砚琪认真地回道:“父亲只是有些事要处理,过些日子应该就回来了。璘儿乖,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样等你父亲回来看到你才不会心疼,知道吗?”   朱瑞璘乖巧地点头:“是,璘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   夜幕降临,暗音阁的主卧里早已燃起了烛火,自从有了两个孩子,徐砚琪晚上睡觉似乎都没有熄过灯火。   每当这个时候,两个孩子也总是格外精神,朱斐和徐砚琪两人躺在榻上,目光都落在中间的空地上两个小粉团儿趴在柔软的榻上摆弄着身边的玩具。   这样的时光总是格外静谧,格外安详,时过境迁,长久的疲惫和辛酸过后,最想要的平静也便是如此了。   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徐砚琪不由想到了今日看到朱瑞璘时的情景,心上顿时有些软下来:“朱善随怜儿回老家,至今没个音讯,映月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整日里将自己关在佛堂,如今璘儿虽说有几个丫鬟婆子们照顾着,但我却仍觉得不放心。他还小,正是性格养成的时候,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照顾着?”   朱斐凝重地沉思着:“这件事,我也一直在考虑,璘儿还小,不管上一辈如何,都不该影响到孩子的成长。不过,朱霆的事你也知道,流言蜚语断不掉,便终究是个祸端,以前朱霆的事我不希望在璘儿的身上再发生一次。何况,你带两个孩子已经很辛苦,再多一个,身子怕是又要劳累了。”   徐砚琪抬眸望他:“莫非你有了什么更好的主意?”   朱斐道:“前段日子我已经和安木淳商量好了,等他和窕儿成了亲,便把璘儿也给接过去。安木淳和朱窕这性子,想来璘儿跟着他们比在侯府里听一些人疯言疯语地说些难听的话让他难过要好上许多。”   听朱斐这般一说,徐砚琪顿时也觉得极为道理。   的确,如今带着两个孩子,确实已经够累的了。如果安木淳和朱窕将来愿意把璘儿接过去,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且安木淳又是个讨孩子们喜欢的,定能把璘儿给带好。   “时间过得还真快,以前祖母还在发愁窕儿的终身大事,如今眼看着都要出嫁了,祖母和母亲她们不知有多开心呢。”徐砚琪突然笑着感慨。   朱斐伸手捏了她的纤手在掌中:“再过个几年,我们的瑾儿和萱儿也就长大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瑾儿和萱儿却是双双哭了起来,徐砚琪一惊,慌忙坐起身,这一瞧不由蹙眉嗔道:“这两个小混球儿,又在榻上撒尿了。”   朱斐一手抱起一个,佯装生气地趴在儿女们的小耳朵旁低声教育着:“看你们两个把娘亲都惹生气了,是不是该打屁屁了?”   两个小粉团儿被父亲抱在怀里,顿时止了哭声,小家伙睁着圆溜溜地大眼睛抬头一眨不眨地望着抱着自己的阿爹,无辜地吃吃手指,突然都咧开嘴笑起来。   徐砚琪无奈地看着他们父子三人,摇了摇头:“好了,快别玩儿了,衣服肯定都尿湿了,先抱去让奶娘换件衣裳,我让朱彤重新换一床褥子来。不然今晚可别想睡觉了。”   朱斐笑着在儿子和女儿的脸颊上各亲了一口,宠溺地笑道:“这兄妹俩倒是感情好,连撒尿都是一个时辰,说哭一起哭,说笑一起笑。”   徐砚琪也不由勾唇轻笑:“好了,快抱去吧,孩子穿湿衣服容易生病的。”   朱斐这才起身抱两个小娃娃出去,徐砚琪唤了芷巧和朱彤进来重新换上干净的床褥。   芷巧拿着刚换下来被褥瞧了瞧,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两个小主子还真厉害,染了这么大一片。”   徐砚琪笑着摇头:“自从有了那俩家伙,这家里就没消停过,这床褥一日里不知道要换多少次。”   芷巧道:“即便如此,我们却也不觉得辛苦,多了两个小主子,这暗音阁里头也是热闹了不少呢。对了,前两日奴婢和朱彤去街上采买东西,不想碰到朱清去药铺子里买安胎药,没想到絮窕刚被她接来帝都几个月,竟有了身子,你说快不快?”   “絮窕有身孕了?”徐砚琪面上一喜,这倒真是个令人欢喜的消息。她还记得当初那个毅然决然地帮二嫂陈慧挡下一切流言蜚语的瘦弱女孩子,现如今拥有了自己的幸福,且就要做母亲了,她衷心地为她祝福。   如今天下安定,朱清也可以好好留在她身边陪伴她了。   “既然有了身孕,她在帝都无依无靠的,既是从我们徐家嫁出去的,我也算是半个娘家人了,这几日我们买了东西去看看她。”徐砚琪道。   芷巧道:“这种事奴婢和朱彤去瞧瞧也便是了,姑爷如今官拜正一品首辅大人,小姐也是三品的诰命夫人了,亲自前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徐砚琪笑着摇头:“这种事怎么能用官衔来定义呢,絮窕虽只是二嫂嫂身边的丫头,但毕竟对我们徐家有恩,何况朱清在夫君身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如手足,我去看看也是应当的。”   芷巧赞同地点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那奴婢便同朱彤一起下去准备。”   芷巧和朱彤离开后,徐砚琪重新回到榻上歇息,不多时朱斐便自己推门进来了。   徐砚琪瞧见了忙坐起身:“瑾儿和萱儿呢?”   朱斐径自褪了外袍,走至榻上掀了被子钻进去,将身旁仍然坐着的徐砚琪按倒在榻上,栖身便压了下来,含情脉脉,眼光灼灼:“这两日一直让那俩家伙留在这儿,我可是好久不曾与你亲近了。”   说罢,他已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灵巧的舌尖扫过她的贝齿滑入口中,寻上那细嫩柔软的丁香小舌,在她口中极力地索取甘甜。   他身体的火热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在她的体内,坚.硬的下.体抵在她的腿.间,徐砚琪顿时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心底那份压抑已久的渴望也随着他的贴近而越发浓烈起来。   不自觉地,她主动伸手攀附在他的脖颈,亲密地去迎合他的热情,闭了眼细细去品尝那思念已久的热吻。   她的主动引得朱斐更加喜出望外,对着身.下的人儿也是越发怜惜起来,他的吻越来越热烈,细滑的舌尖扫过她的脸颊,脖颈,一路滑向她胸前的诱人之处,呼吸也越发粗重起来,贪婪地呼吸着自她体内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一双手,也在不知不觉间缓缓扯开了她的一带,摸索着向下游走……   一场酣战结束之后,徐砚琪无力地歪倒在朱斐的怀里,身体上早已被汗水大湿,带着淡淡的黏腻,如墨的长发紧密地贴合在她的肩上,颈上,胸上,在那半遮半掩的棉被之下,好一段美丽春光。   “听人说,这几日有不少的朝中大臣向我们的首辅大人尽显各色美人,可是真的?”徐砚琪突然悠悠出声,娇憨的语气中带着调弄的意味。   朱斐勾了勾唇,伸手轻揉着她娇弱无力的香肩:“怎么,夫人吃醋了?”   徐砚琪娇嗔着睇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吃醋,只是夫君好似也没给我这个机会。怎么那些个女人,夫君一个也瞧不上?”   朱斐侧躺着,左手肘支撑着头部,伸出右手捏上徐砚琪的下颚,眸中带笑:“夫人是想为夫瞧上呢,还是瞧不上?”   徐砚琪挑眉:“这种事,难道夫君会由我做主?”   朱斐想了想,认真地点头:“这种事,的确不能听夫人的。”   徐砚琪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她略微蹙眉,伸手拍掉他的大掌,一个翻身背了过去:“既然我做不得主,夫君若想三妻四妾,尽管去就是了,我不会拦着。”   见她生气,朱斐一阵好笑,忙伸手将身旁的佳人揽在怀里轻声哄着:“怎么就生起气来了,我的意思是说,为夫除了夫人是绝对不会要其他女人的。即便夫人同意,为夫也一定不看其她女人一眼。”   徐砚琪被他说的心里一甜,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满满的幸福在心头萦绕。   她悠悠叹息一声:“如果能一直这样,幸福一辈子,那该多好……”   朱斐将怀里的娇妻收紧了些,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的,我一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一辈子,宠你,爱你,疼你,护你,惜你,怜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徐砚琪眼眶不由湿润,轻轻点头:“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全文完) 第101章 番外(一) 嘉元元年的六月二十六,终于迎来了怀宁侯府千金朱窕和当朝太子太师安木淳的大婚,圣上钦赐的婚姻,再加上两人郎才女貌,两心相印,这场婚礼自然是得到了帝都上至朝堂,下至黎民的一众祝贺。 因为这场婚礼,怀宁侯府已经前前后后忙碌了数月,这几日更是日夜不停的忙忙碌碌。 朱斐如今虽说已是当朝首辅大员,但依然住在怀宁侯府里,徐砚琪作为侯府里的长媳,自然更是不得空闲,前院后堂奔波个没完。 眼看着六月二十六日,朱窕在喜婆和丫鬟们的簇拥下,由朱斐背着上了花轿,由一身新郎官服装的安木淳带领着浩浩荡荡,吹吹打打地离开,徐砚琪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安木淳毕竟是朱斐相交多年的好友,朱窕嫁安木淳为妻,朱斐作为当朝一品首辅大员,又是新娘子的娘家人,自然也是要前往安府为二人的婚礼见证的。 安府上早已人山人海,前来祝贺的朝中官员们不计其数。朱斐刚到便被一群人簇拥着各种嘘寒问暖,徐砚琪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合,正思索着该如何脱身时,恰巧瑶琴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自上次皇宫里她被朱斐救下后,朱斐便将她父亲留下的钟楼交付在了她的手上,新楼主继任,楼里自然有着许多事要处理,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瑶琴的面儿了。不曾想如今能在安木淳的婚礼上看到她,徐砚琪面上一喜,对着身边的朱斐说了一下便逃出了人群。 “瑶琴姑娘,上次一别之后听夫君说你离开帝都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瑶琴今日着了一件鹅黄色银纹绣白蝶穿花云缎长裙,臂弯处挽着乳白色烟罗轻纱逶迤拖地,长长的墨发用一支翠玉木兰簪高高绾起,左侧几缕青丝自然垂下,在微风下轻轻飘扬,流露万种风情,再加上一张鹅蛋脸生的极美,就这么翩然而立,浑身上下无不彰显着一股别样的出尘清丽之气。清冷孤傲,宛若一朵纤尘不染的白莲。 瑶琴见到徐砚琪微微勾唇一笑,语气轻柔婉转中夹杂着一种时过境迁的释然:“安公子怎么也与瑶琴相识多年,如今有了携手一生之人,瑶琴自然该来祝贺的。数月不见,嫂嫂和朱斐大哥可安好?” 徐砚琪轻轻点头:“一切都好,当初瑶琴姑娘为救瑾儿身陷险境,砚琪还不曾对姑娘说声感谢。”她说着微微屈膝,对着瑶琴盈盈一拜。 瑶琴赶忙伸手扶住她:“嫂嫂快莫要如此多礼,说起此事,瑶琴也觉得惭愧,当初原想救瑾儿平安出来,不想刚好入了高束的圈套,倒是惹了不少麻烦。” “不过,瑶琴姑娘为瑾儿愿意舍身相救,砚琪说声谢谢也是应当的。只是,说来也怪,钟楼和凤雀楼的事向来隐秘,也不知高束当初是怎么突然知晓了夫君和瑶琴姑娘的身份的。” 瑶琴叹息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清冷:“楼里不知何时混入了细作,这才有了当初的那场惊险。我接手钟楼之后,便已处置干净了。” 徐砚琪心头一惊:“细作?怎么会……”钟楼纪律严明,怎会有细作混入呢? 瑶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日嫂嫂被朱霆带走,朱斐大哥起初以为你被抓进了皇宫,便派了钟楼里的兄弟们前去打探,那时有几个弟兄被高束的人抓住审讯过,有些事,便是在那时走漏了消息的。” 瑶琴说罢,见徐砚琪脸上隐现一抹自责,忙又接着道:“不过还好有惊无险,那几个人也被我处置了,嫂嫂也不必为此介怀,如今大家相安无事的,也就是了。” 看着这样的瑶琴,徐砚琪不由心中感慨,这样一个好姑娘,上天一定会眷顾的吧,只希望,她能快些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嚷嚷着:“要拜天地!” 徐砚琪对着瑶琴温婉一笑:“要拜堂了,走吧,我们去瞧瞧?” 瑶琴见徐砚琪对自己伸出手来,微微一笑,伸手握了上去,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 . 转眼到了七月,徐砚琪已经许久不曾回清原县了,朱斐知她思念徐家的亲人,经得老夫人的同意后,便带着徐砚琪和一双儿女回了清原县,打算今年的中秋在清原县度过。 听到这样的喜讯,徐砚琪心中激动不已。虽说她不是真正的徐砚琪,但不知不觉的也过了这么久,徐家人对她来说,便如同真正的亲人一般。如今自己也有了一双儿女,更是能体会到爹娘的不易来,对于清原县里的爹娘便越发想念了。 尤其徐知县和苏氏又待她这个小女儿极好,如珠似宝地宠着,便更是让她心里感恩不已。 何况,她也想去前世爹爹的坟前祭拜一番。 朱瑾和朱萱如今也已经□□个月了,比之以前,是越发地活泼多动起来。因为学会了爬行这一本领,朱斐为了怕两个小家伙闷着,便让安木淳亲自设计了一个大型的马车,里面铺上柔软的垫子,任两个小家伙自由爬行。 朱斐和徐砚琪夫妻二人就这么并肩坐在一边看着玩闹的孩子们,心里便是幸福的。 小家伙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已经慢慢开始嘟着小嘴儿咿咿呀呀地说些大人们听不懂的语言,徐砚琪听了欣喜,便极有耐心地一路上教他们唤“娘亲”,偶尔从哪个嘴里听到发音相似的,便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朱斐的手直炫耀。 每当这个时候,朱斐总是宠溺地捏着她那粉嫩的脸颊叫声“傻瓜”,而心里却是和她一样的高兴。 回清原县的这一路上,他们一家人走的极慢,等回了县城,已经是八月十四的黄昏了。 徐知县和苏氏一接到消息便急急忙忙地领了家里的一大帮人在家门口等候着,见朱斐的马车驶过来停在门口,便极为庄重地带着家人匍匐叩拜:“卑职参见首辅大人,首辅大人万安,夫人金安。” 朱斐和徐砚琪见了,慌忙将孩子交给随性的奶娘和朱彤,自己则疾步下了马车上前搀扶。 朱斐亲自扶了徐知县起来:“岳父大人快不必多礼,我和阿琪如今是微服归来,按照家规理应给岳父大人行礼才是。” 他说着弯下身子对着徐知县单膝叩拜,徐知县顿时受宠若惊,忙搀扶他起来,一脸的欣慰:“好好好,快起来。外面冷,大家都快屋里坐吧。” “是,岳父大人先请。”朱斐规矩地对着徐知县伸手。对于这位岳父,朱斐还是打心眼儿里敬重的。原本因为徐宗益的功劳,圣上打算请他入京为官,不料徐知县拒绝了圣上的好意,仍是愿意留在这清原县造福一方黎民。 他在这清原县生活了二十余载,对于徐知县自然不会陌生,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若大齐的官员们都如他这般,又何愁家国不兴,天下不宁? 进了徐府,朱斐陪着徐知县和徐家兄弟们在前厅聊天,徐砚琪则是带着孩子随苏氏回了后院。 第一次瞧见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儿,苏氏心里自是开怀,一手一个地抱在怀里,两个平日里极其认生的小家伙今日也不知怎的,被外祖母抱着却是动也不动,苏氏见她们乖巧可爱,脸上满满地笑意。 逗弄了一会儿外孙,苏氏将孩子交给奶娘,拉了女儿的手感慨道:“看你们过得好,我和你爹也便放心了。也是上天有眼,这一次,我的女儿总算是没有嫁错人。” 一旁的杨蓉听了忍不住笑着打趣儿:“如今母亲倒是说这些话了,当初小姑出嫁那日,母亲后来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可是被我瞧见了。” 苏氏脸上一红,嗔了她一眼:“当日谁又曾预料到如今的一切来了,我那也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嘛。” 徐砚琪忍不住掩面轻笑:“我看呀,大嫂如今有大哥护着,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母亲都敢笑话。” 杨蓉被徐砚琪说的一阵脸红,羞涩地别过头去。 一旁的陈慧跟着笑:“小姑子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样,说这些话连害臊都不会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开怀。 这边笑的正高兴,外面却有奶娘抱了哇哇大哭的小玥儿进来。 苏氏听到小孙女儿的哭声,早已起身迎了出去,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哎呦,我的小心肝儿睡醒了,快看看谁来了?” 苏氏抱了徐玥进屋,原本还哇哇大哭的徐玥一看到屋子里陌生的徐砚琪以及她身边的朱彤、芷巧等人,顿时便止了哭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神地看着屋里的众人,眼眶中还有晶莹的泪花涌现,水汪汪的格外讨人喜欢。 徐砚琪见了走上前去对着徐玥拍了拍手:“小玥儿好可爱,来,让姑姑抱。” 陈慧在后面笑道:“这孩子认生,怕是不一定给你面子。” 徐砚琪听了忍不住笑:“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熟络熟络。”言罢,她直接抱了徐玥在怀里。 本以为自己强行抱她过来会将她惹哭,谁知这小家伙却丝毫不觉陌生,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徐砚琪,眨都不眨一下,不哭也不闹,引得周围的人一阵稀奇。 “小玥儿什么时候这么给人面子了,可真是不容易。”杨蓉在一边笑着打趣。 苏氏笑道:“恐怕是闻到了她姑姑身上的奶气儿,小家伙的鼻子可是通灵着呢。” 这边的徐玥乖巧的稀罕,那边看到自己娘亲怀里抱着别人的朱瑾和朱萱却是不乐意了,兄妹俩好似商量好的一般,在朱彤和芷巧怀里极不安分,挣扎着让娘亲抱,一边挣扎,一边还咧了嘴哇哇地哭着,一下子,这屋里是更热闹了。 陈慧见了,忙上前去接了自己的女儿道:“瞧瞧,这才多大就知道争怀了,我们玥儿可是不敢让你抱了。” 陈慧刚接过徐玥,那俩家伙顿时止了哭声,继续拍着手咿咿呀呀地玩儿自己的去了。 俩孩子这么大点儿就如此强势,引得屋里的人频频笑出声来。 徐知县带着儿子女婿们刚进后院便听到阵阵欢笑声,一条腿刚跨进门槛儿就忍不住笑问:“这是做什么呢,这般热闹?” 苏氏笑着将刚刚的事说与他们听,大家又是一众乐呵。 徐知县看到外孙和外孙女心里亲切,伸了手想抱一抱,谁知两个家伙不给面子,死活不肯。惹得徐知县顿时没了脾气,无奈下只得去抱自己的孙女儿。 徐砚琪见了忍不住笑:“孩子认生,这几日多陪父亲玩玩儿,也便认得了。” 徐知县笑呵呵道:“这俩孩子倒是被养的不错,白白胖胖的,像你小的时候。” 苏氏也跟着道:“和砚琪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越大倒是越瘦了,瞧瞧现在,生完了孩子仍是胖不起来。” 徐砚琪孩子气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儿,委屈地看向一旁的朱斐,小声嘀咕着:“哪有,明明是被你养胖了。” 朱斐笑着揽过她的腰际,语气温柔:“看来,还要再胖一些才好。” 徐砚琪挑眉:“我若胖了,可就变丑了。” 朱斐轻笑:“丑了才好,把你好好藏在家里,宝贝似的供着。” 徐砚琪脸上一红,浓浓的甜蜜在心间萦绕,眉宇间扬起一抹化不开的柔情。 ☆*——*——*——*——*——*——*——*——*——*——*——*—*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