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妖孽国师滚边去 作者:笑无语 本书标签:权谋 ==================   ☆、第一章 丑女与国师   “苏惊羽!你能不能管好你养的这些小猫小狗,你明知我对动物的皮毛过敏,还任由它们四处乱跑,你安的什么心?”   一声高昂夹杂着点点怒意的女子声音响彻庭院,吵醒了正卧在藤椅上小憩的人。   苏惊羽睁眼,望着对面快步而来的浅黄色身影,迎视着对方愠怒的目光,她抬手托着下颌,啧啧叹息,“你对动物皮毛过敏,就不许我养动物,那你还对海鲜过敏呢,难道你还要求全府上下的人都跟着你不吃海鲜么?这是什么道理?”   “胡搅蛮缠。”对面的美人冷哼一声,“海鲜不会自己跑进我碗里,但你养的猫狗跑进我的院子里了,上次就害我的手臂上起了红点,你敢说你逃得了关系?”   “你自己毛病多怪得了谁?我允许你将它们赶出你的院子,已经对你很是公平。”苏惊羽的语气不咸不淡,“但,我不允许它们少一根毛。”   她云淡风轻的口气,自是惹恼了对面的女子,“岂有此理,我这细嫩的肌肤若是过敏可就是好几日出不了门,你就不能拿绳子把你养的那些畜生拴好!”   苏惊羽眼也不抬,“照你的说法,若是你犯错,也要拿绳子拴你么?”   “你!”黄衫美人顿时水眸睁大,而后竟笑了,“行,苏惊羽,你这主人管教不好它们,我不介意替你管教管教,春儿!”   随着她一声呼喊,身后不远的假山后拐出了一名小丫鬟,小丫鬟的右手上正拖着一根麻绳。   苏惊羽一见那绳子,目光倏然冷凝。   绳子的另一端,正绑着一只小白狗,粗粝的绳子套在小狗的脖子上,勒的很紧,几乎快被它白色的皮毛挡住,牵着它的人步伐很快,小狗是被一路拖着脖颈走,四肢也在地上拖行着,口中发出了呜咽声。   它的毛发也有些凌乱和肮脏,她的狗都是十分干净的,之所以会这样,必定是挨了打了。   苏惊羽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到了那丫鬟跟前,一手拽下她手中的绳子,另一只手狠狠地掌掴在她的脸颊上——   “我不是早已警告过你们,不准动我的狗!”   “苏惊羽,你敢打我的丫鬟!”一声娇喝响起,黄衫美人走至苏惊羽面前,怒目瞪视,“谁给你的权利打我的人?”   “苏紫晴,原来你也明白打狗要看主人的道理。”苏惊羽望着对方不屑嗤笑,“你打我的狗不经我的同意,那为何我打你的狗就要经过你的同意?”   苏惊羽一句话顿时让苏紫晴噎了一下。   然而很快的,苏紫晴便冷笑道:“人和畜生怎么能一样……”   “走狗难道不算狗?”苏惊羽将她的话打断。   “你……”苏紫晴望着她,水眸中的怒意忽然间就褪去了,转而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只不过是劝你管好你的小猫小狗,你不愿就算了,你怎么还能动手打人……”   这忽然的变脸让苏惊羽眯了眯眼。   一瞬间从野蛮的泼妇转换为楚楚可怜的小白莲花,必有原因。   而她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是什么。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一道墨色身影从身侧走过,那人身形挺拔,越过了她直接走到对面的苏紫晴跟前,背对着她,伸手擦拭着苏紫晴眼角的泪痕,“紫晴莫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   苏惊羽懒得看,蹲下身子忙去解开小狗脖子上套着的麻绳。   天杀的,绳子竟然绑的这么紧,一点儿空隙不留,可真心疼死她了。   这一头她在心疼着她的狗,另一头,那墨衣男子也正心疼着她的二妹妹苏紫晴。   “我对动物的皮毛过敏,你知道的,我只不过是来找大姐姐,让她能体谅着我点,管好她养的小狗,我并没有要算账的意思,春儿为了我好,用绳子绑了小狗过来,被大姐姐扇了耳刮子,脸都打肿了。”   软糯的声音带着点儿哭腔,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是个男子听了都该心疼了。   苏紫晴本就生的美丽可人,如出水的芙蓉一般,芙蓉哭泣,当真撩人心弦。   苏惊羽抬眼瞥了一眼春儿的脸,右边脸颊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可算是给苏紫晴的控诉当了证据了。   “苏大小姐,紫晴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了一只畜生如此欺负她?”男子的声线低沉而微冷,责怪的意味实在明显。   苏惊羽抬眸望着他,眼前的男子清俊的容颜上带着冷意,再往上,不意外地看见他黑眸下的不屑与嫌恶,她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   不错,寻常的男子,在这样的情况,都会帮着苏紫晴的。   畜生与人不能相比?畜生犯错活该受虐?   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罢了,更多的原因则是——   当一个正常男子站在美人与丑女之间,且看着美人受了委屈,理智会告诉他,应该帮着美人的。   不错,她苏惊羽是个丑女。   帝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苏惊羽,相府大小姐,天生丑颜,出生起右边的脸颊上便带着一块胎记,占着整个脸颊的三成。   多数人看她第一眼,都会嫌恶的。   如她这样的,正常男子都不愿娶她才是,故而,与她从小指腹为婚的将军长子严皓轩便成了最倒霉的人,也就是如今眼前这位仁兄。   严皓轩,挺拔俊朗,文武双全,英姿勃发,多少女子为之着迷,因此这就让她更加招人烦,背地里不知道被多少女子骂了,说她祸害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   此刻,这位严大公子正在用眼神控诉她的‘恶行’。   她也懒得解释,只淡淡道:“在我眼中,她苏紫晴的丫鬟并不比我的狗高贵,严公子你若是要和我理论,还是省了吧,我的狗还需要我的安慰,你们慢聊。”   她说着便要起身,哪知道她才转过身,身后便响起严皓轩的声音——   “原本我还为了退亲一事愧疚,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如苏大小姐这般蛮横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我严家的媳妇,家父命我带了些珍宝来赠予大小姐以示歉意,令尊也已经同意退亲一事,苏大小姐,就等你与我在大堂签退婚书了。”   苏惊羽脚下步子一顿,说实话有今天她一点也不意外。   如苏大小姐这般蛮横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我严家的媳妇……为何不说,如苏大小姐这样貌丑的女子会丢我严家脸面?   退亲,正合她意。   “好,退亲。”她背对着他,不紧不慢道,“等我给我的狗洗个澡先。”   “……”   一刻钟之后,苏家大堂。   “苏丞相,苏夫人,以及今日在此的诸位见证,我严皓轩与苏大小姐苏惊羽相互不喜,婚约就此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严皓轩朗声念着面前的白纸黑色,站在长桌前,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之后,他将笔递给身侧的苏惊羽。   苏惊羽并不抬头,却也能感受到来自四方的视线,其中,同情、嘲讽、各类眼神数不过来。   她毫无压力轻描淡写地接过了笔,签下了退婚书。   完事之后,她搁下笔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她的狗还没喂呢。   一路回了自己的庭院,半路上,却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等等,大姐姐。”   她停下脚步,转身望着迈步而来的苏紫晴,想也知道是来说风凉话的。   “大姐姐,我真要谢谢你。”苏紫晴走到她跟前,朝她淡淡一笑。   “不用谢。”苏惊羽挑眉,“我本来也看不上严皓轩,我该谢他才是,男方先提出的退亲,外头对我的恶意评价也会少一些。”   她此话一出,如她预料般的,苏紫晴眉头一拧,“苏惊羽,别给脸不要脸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尊容,皓轩怎么可能娶你过门,原本他对我好还得有些顾虑,现在完全不需要了,苏惊羽,我来就是为了警告你,往后,你可给我管好了你养的那些畜生,皓轩说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一定会炖了它们的。呵呵……”   苏紫晴说完之后,也不等苏惊羽回答,转身掩着唇低笑着离开了。   她全然不知,身后的苏惊羽眼神如何冷冽。   苏紫晴,严皓轩,我会让你二人知道,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伸手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耳畔听见了衣衫翻飞之声,她动作一顿,转头望着来人。   是她贴身丫鬟之一的绿萝。   “小姐,宫中出事了。”绿萝走近,朝着她低声道,“陛下的恶疾又犯了。”   苏惊羽眉目微动,“备车,进宫。”   ……   皇宫。   崇德殿内,金黄色的床幔后,响起断断续续的重咳,“咳咳……”   “陛下,您再忍忍,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床头前的宫人朝着床幔里的帝王轻声说着,随后转过身朝着殿外大喊,“再去催,国师怎的还不来!”   下一刻,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国师到——”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雪白的身影踏入殿内,逆着光,一身广袖曳地白袍,胸前,衣襟,袖口处的古老金色图腾象征着来人的身份,玉冠束发,遮着整个脸庞的银质面具上似有冷光浮动,高贵,圣洁。   他步履轻缓,风轻云淡,他的出现,使得大殿中等候的宫人和臣子纷纷为他让开了道。   他身后,跟着一名同样身着白衣的侍女,侍女轻纱遮面,手中端着一物,像是菜肴,用银盖子盖上了。   “陛下,请恕微臣来迟。”他开口,轻曼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清凉,如玉石作响。   “爱卿……无妨。”床幔后的男子说话带着喘息,还有一点儿喑哑。   “微臣为陛下带来一副良药,陛下吃下便会好转了。”他说着,上前一步,掀开了床幔。   他身后的侍女也上前,将银盖子打了开,让众人看清了那盘子上盛放的东西,竟然是——饺子。   所谓良药,是一盘饺子?   众人心里疑惑,却没有人在这时候出声质疑。   “来,陛下。”轻柔悠然的男音响起,他夹起一个饺子,递到了那九五之尊的唇边。   床榻上的人不疑有他,张口吃下。   大殿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   “咳!”床上的人一声咳嗽,原本还手脚无力,这一刻竟十分轻易地坐起了身,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了疲倦,面上的苍白也褪去不少,“朕感觉好多了,胸口不闷,头也不疼了,爱卿总是能为朕分忧……”   “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白衣人的声线没有起伏,“不过,陛下,您若是要谢臣,倒不如谢做这盘饺子的人。陛下此次犯病,乃是因为前几日出宫,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所幸这一次陛下的良药十分易找,才能快速祛除病痛。”   “这一回确实好的比以往快,爱卿给朕说说,这回是谁制了朕的良药,朕必有重赏!”   “帝都以南,明月馆。”   皇帝疑惑。   候在一边的宫人闻言,出声提醒道:“陛下,国师所说的是一个饺子馆,听国师的意思,立了功的莫非是那老板娘饺子西施?”   “饺子西施?”皇帝沉吟片刻道,“那依国师之见,该如何赏赐?”   白衣人道:“她让陛下龙体康复,陛下还她美满姻缘如何?”   “国师的意思,朕要将此女纳入后宫?”   “陛下,这……”一旁的宫人犹豫了一瞬,随后道,“这饺子西施号称西施,但却是这帝都里最肥的女子,腰如水桶,面如圆盘,传言她还十分泼辣。”   此话一出,身后一众臣子哗然。   如此粗俗女子,要入后宫?   “陛下不必担忧,此女虽然有福,但这功劳还不足以陛下亲自来报,且,陛下与此女命格不合。臣已经算过,严将军之长子严皓轩,与此女命格甚合,就让严公子来为陛下回报这恩德吧。”   啦啦啦~新文难产出来了~   告诉我,多少人看了文名以为男主是国师?天真O(∩_∩)O哈哈~   本文和以往风格略有不同,女主开头就已经黑化,男主黑的不会比女主少,关于相府大小姐怎么变成的国师,之后会有解释,双重身份必然会有原因,欢迎姑娘们脑洞大开给出神解释。   此文各种掉节操变态怪胎渣男玛丽苏白莲花心机婊随时出没,没有预警,请自带避雷针。   放心,还是会照顾大家三观的~老读者都知道我的德行。   求收藏,求收藏~   还有老朋友不~冒个泡,前十名送币币~   ☆、第02章 心灵扭曲的尤物   此话一出,整个寝殿之内霎时鸦雀无声。   不多时,皇帝沉声开口道:“如此甚好,那就按着爱卿的意思办。朕即刻拟旨,为他们二人赐婚。”   白衣人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愈快愈好,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微臣便告退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那榻上的人有所回复,就已经起了身往殿外而去。   榻上的帝王见此倒也没有半分责怪,而周围的人更像是习以为常,目送着那道洁白的身影踏出了殿外,这才收回了视线。   “陛下,严大将军驻守边疆多年,战功显赫,他的长子严皓轩,少年英才,理应配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若是将那粗鄙的妇人许配给他,这恐怕……”   “怎么,你认为国师的提议不可?莫非你认为此女入后宫更合适?”皇帝开口,声音冰凉中带着一丝不悦,鹰眸扫向了那说话之人,户部尚书。   “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能否请教一下国师,可还有其他的合适人选,严家家世显赫,那样的女子过门必定成为笑柄,请陛下看在严将军……”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严家为朕鞠躬尽瘁,但你的眼光怎可那么世俗?那女子是经过国师认可的,也许她能给严皓轩带来福气也说不定,朕相信,严家是不会拒绝这一门亲事的。此事就这么定下,无需再商量。”皇帝说着,视线落在了榻前的宫人上,“拟旨。”   ……   夜凉如水,月已高悬。   谪仙殿是出云国历任国师居住的寝殿,除了帝王与国师允许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可擅自进出。   “我听说,今天你把给陛下治病的功劳算在饺子西施的头上了。”逶迤倾泻的珠帘后,响起了男子清朗而低缓的声音,“你平日和那肥婆有交情?”   “一点交情也无,甚至可以说不相识,只是她名声不小,腰如水桶脸如圆盘,还敢自称是西施,外加泼辣刁蛮开着帝都最大的饺子馆,常去街上混的谁不知道她。”女子的声音慢条斯理,白色的曳地长袍随着走动轻轻摇曳,她在男子的正对面坐了下来,顺手揭下了脸上的银质面具搁在了一旁,露出面具下那张印着褐红色胎记的脸庞。   “和她没交情还这么帮着她?”男子的声线带着疑惑,下一刻,恍然大悟般道,“哦,那一定是和严大公子有仇。”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不可置否。   “苏惊羽啊苏惊羽,我不眠不休好几日,好不容易配制出来的药,就给你变成了一盘饺子,陛下的恩人成了那饺子西施,为了还人情推出了严大公子给她当相公,你和那严大公子有多大的仇怨?啊,我想起来,我好像听说你有个未婚夫,是姓严,对么?”男子低笑了一声,“怎么?未婚夫背着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如此报复他?”   苏惊羽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退了我的亲,还放言要炖了我的宠物。”   “嗯,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就你这副尊容,男方退亲也不能怪人家,至于宠物,你觉得,在人的眼里,动物能有什么重要性可言?”   “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些。”苏惊羽起了身,“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明日准备看好戏。”   “夜里冷,出门带个披风。”   “谢了,不用。”   苏惊羽迈出了大殿,转了个方向去了偏殿将一身象征性的白衣褪下,换上自己原来的衣裳。   换好衣戴回了面纱,她走到了衣柜边,望着殿内唯一的一幅壁画,将壁画掀了开,抬手在墙的某处轻轻一按。   “啪”的一声,手边弹开了一块墙壁,也就婴儿拳头般的大小,一个清晰的锁孔呈现在眼前。她拔下头上的银簪,在簪头处一按,细长的簪子立即弹开了几个齿,如同钥匙一样造型,让她不得不佩服此刻在主殿的那个家伙。   如此精妙的机关设计,潜入百来个贼也不怕了。   将钥匙插进了锁孔,便打开了密道的机关,这是通往谪仙殿外的路。   谪仙殿夜里主殿和偏殿都无人,这是历来的规矩,也方便她夜里出入,以国师的身份进殿可以光明正大,但以苏惊羽的身份出去必须偷偷摸摸,密道出口就是谪仙殿不远的假山中。   一路走出了密道,又是一道开锁程序,同样的钥匙和锁孔,出去时她将‘门’锁了回去,假山内的门与山壁自成一体,打着灯都很难看得出来。   摸着黑出了假山,本想去找接应的人,未想到,才走出假山的那一刻,她就听见了耳边有什么异响。   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一丝闷哼,似乎还是男音,这不禁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侍卫宫女暗度陈仓?有这个可能,毕竟白日没有时间,不过这胆子着实是有些大,竟敢在谪仙殿附近干这勾当,是算准了这附近人少么?   声音离自己并不远,苏惊羽索性踏出步子顺着声音来源处去看,不过两三步就看见了人影,但是真实的情景和自己想象中的简直——天差地别。   前方超出两丈不到三丈的地方,上演着真人版惊悚片段,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黑夜中一抹十分醒目的红,那人身形颀长削肩柳腰,袖口,衣领与腰带均是深黑的龙形图纹,红与黑的交织恰到好处,可见此人身份不低且穿衣很有品位,天色太黑加上侧立使得她看不清全脸,但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与羊脂凝玉般的肌肤让她都不禁要赞叹,再看侧颜,长睫浓密卷翘,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定是尤物一枚。   此人光看侧颜可定义为安静的美男子,如果忽略他手上的动作的话。   一名身着太监服侍的宫人,脖颈被他左手提着,真看不出这瘦削体型的男子有这等力气,拎人像是拎只鸡,而他的右手,指节修长,已经探了一半进对方的胸腔。   不错,直直探进胸腔!   苏惊羽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徒手挖人器官,还是发生在这么一个看似单薄纤瘦的男子身上,且他还面无表情,好似在看一根木头。   他的动作缓慢,似乎一点儿也不急,苏惊羽屏息看了片刻反倒看的没耐心,真恨不得上前帮他一把。   但是她若真的这么做,那就是作死。   此人一看必定是心灵扭曲三观崩塌的不良少年,她在宫中好几个月,熟悉宫中大多主子级别的人物,这一号人却没见过也没听说,故而不能对号入座。   苏惊羽忽然很期待他转过正脸来。   那被他拎在手上的人嗓子必定坏了,喊不出声只能呜咽闷哼,到现在还没死透,可想而知多么痛苦煎熬。   终于,那男子像是达到了目的一般,一抽手,抽出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同时左手一松,让尸体自由落地。   苏惊羽暗暗叹息,这杀人手段着实残忍,一点痛快都不给人家。   月光打在那一抹修长的身影上,原本白皙的手已经被染红,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他倏然转头,望向苏惊羽所在的位置。   苏惊羽暗暗一惊的同时,也看到了他的正脸,虽然依旧没看清。   那人逆着月光,五官识别不到,但她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眼眸中泛着孔雀蓝的色泽,幽深而危险。   我靠!   刚才那磨磨蹭蹭掏心没吓着她,这一个转身倒是真吓了她一跳。   被发现了,不可惊慌,不可恐惧,否则,将面临的是杀人灭口……吧?   看到不少老读者,好欣慰嘤嘤嘤。   想不想听惊羽说一套解剖学?   ☆、第03章 变态遇上变态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苏惊羽从假山中迈出了一步。   且看那男子单手拎人徒手掏心的行为,就能断定此人必然三观不正且武力值不低,三脚猫功夫的人是修炼不到这个程度的,所以仅仅这么两丈多的距离,她不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愈想逃,只会让对方愈觉得自己是软柿子好捏,倒不如表现得悠然一些,无所畏惧,让对方也摸不准自己的实力,猜不透自己的心思,气势上就算是打成平局。   她原本也并不惧怕死尸,在她看来,不过像是一块腊肉而已。   “哎呀呀,没想到这半夜三更出来散步,还能碰见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本不想打扰你的,只不过,看的移不开眼。”苏惊羽迈着缓慢的步子,边走边道,“掏个内脏磨磨蹭蹭半天不完事看得我恨不得上来帮一把,瞅瞅人家杀鸡的动作多利索,你这解剖手法也不够完美,差评。”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经离那人不到一丈的距离了。   本想等着那人开口说话,却没想到,对方愣是一言不发,且还一动不动。   这就让苏惊羽纳闷了,她抬眸望着对方,视线还没接触到他的脸,他便已经一个利落地转过了身,拿修长的背影背对着她。   不给看?还一句话也不说?   苏惊羽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他的头顶的银冠上,一路扫到了袍角。   这真是一个高冷的背影。   滴答,滴答……   液体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道道血红顺着他的手指蜿蜒而下,在指尖留恋地停留了一会儿,而后落下。   配着他的身影与他衣裳的颜色,诡异,瘆人。   无声的诡异,苏惊羽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儿发凉。   不是被吓得,而是被夜风吹的。   “这样吧,念在你我有缘,我给你普及一下正确的解剖学?你把你手上的东西先放回去。”她朝他说着。   他依旧一言不发,却是微微偏过了头,随手一丢,手中的物体准确无误地投进了死尸的胸腔里。   “你找心脏的位置并没有很准确,看来你也不是常干这事儿,你知道心肝脾肺肾的准确方位吗?五脏六腑,每一个器官都是一个执行特殊功能的结构,而且能力不容小觑,即使受到损坏也能正常运行,你刚才掏心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人还在挣扎,如果你悬崖勒马,没准还有救,当然,整个分离出来那是立马没救了,另外告诉你件有趣的事儿,肠子掏出来可不会很快死,拿火烧烤一刻钟人都还能踹气呢,呵呵呵……”   她说着掩唇低笑起来,因为是低着头的,因此她并不知道,身前的男子眉毛抽动了一下。   “跟你说话你都不理人,这人真的是,一个人说没意思,我走了,你慢慢玩吧。”苏惊羽见对方如此安静,自己说多了反而显得磨叽,索性转过了身直接走。   转身的那一刻,她全身戒备。   那人惜字如金到一个字都不说,这心思实在难猜,万一忽然发难,也不知能不能招架的住。   她并不知道,身后的人望着她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带着点儿兴味,带着点儿寒凉。   许久没碰见这么有意思的人了,看来又有的玩了。   苏惊羽的步子不疾不徐。   一步,两步,三步……   七步,八步,九步……   那人没上来。   苏惊羽松了一口气,大步流星朝前而去。   遇上变态,可以装作更变态以此来脱身,毕竟当变态遇上变态,也得有几分顾忌。再加上自己没看清他的正脸,他也没见着自己的脸,索性井水不犯河水,萍水相逢,相忘于皇宫。   当初念的解剖学拿来唬人倒真是好用,还能壮胆,否则,再年轻几岁,见着那样的惊悚画面指不定当场吓尿,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前方是御花园,接应她出宫的人会在那里等候。   今夜碰上个变态家伙,得回去喝杯凉茶压压惊外加好好睡一觉。   ……   第二日。   苏惊羽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起床的时候,丫鬟海棠已经给她端来午膳了。海棠是除了绿萝外的另一名贴身丫鬟。   “诶,这一觉睡得可真好。”苏惊羽伸了个懒腰,下榻梳洗。   “小姐,您是睡好了,可是这有人呐,估计接下来好几天都睡不好喽。”海棠正将饭菜摆上桌,说到这儿,掩唇低笑了一声。   苏惊羽笑道:“怎么,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说起来不仅有趣,还颇为不可思议呢。”海棠道,“今儿早上我起来去买菜的时候,经过了二小姐的院子,里头噼里啪啦的,我一好奇去看了,二小姐正在那儿乱摔东西,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我拉了个人问,这才知道,原来是严家公子被陛下赐婚了,一大早圣旨就下到严家了,这二小姐对严公子有好感府里大家都清楚,可不得气死她了。”   “是么,终于等到严皓轩把我的婚给退了,没想到中途又杀出了一道赐婚圣旨。”苏惊羽悠然地坐到了桌边,“喜闻乐见。”   “可不是么?陛下指的婚约,谁能有异议呢?看二小姐不气的鼻孔冒烟眼歪嘴斜。”   “严皓轩娶了别人,又不是不能再娶。”苏惊羽道,“苏紫晴若是真那么放不开他,做个侧室还是有希望的。”   “这侧室要是当了,只怕会惹人笑话呢。”海棠轻笑一声,“这严公子指婚的对象可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贵女,而是那明月馆的饺子西施,她一个人有严公子两个大,我的天……原本大伙儿都不敢相信呢,后来有人说这婚事其实是国师促成的,小姐可别看那西施肥如猪,她倒还是个贵人,据说皇上的恶疾好了有她的功劳。”   “嗯,有点儿本事。”苏惊羽笑着道了一句,舀了一勺碗里的小米粥放入口中,“一会儿用过了早膳,咱们去遛狗吧。”   “遛狗?”海棠愣了愣,“小姐,这时候不是应该去看看二小姐的好戏么?”   “好戏?”苏惊羽漫不经心道,“还不到时候,要等另一位正主出现这才算真的好戏开场,现在顶多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我可没兴趣看泼妇骂街。”   ☆、第04章 哭晕在茅厕   用过早膳之后,苏惊羽便戴上了面纱,抱着爱犬小雪球携着海棠朝府外而去了。   没想到的是,这脚才跨出了门槛,便见迎面一道墨色的身影走来,衣袖随风轻曳,好不潇洒。   而他的神色一点也没有他的步伐潇洒,黑如锅底,几乎能用‘阴沉’二字来形容。   真是冤家路窄。   然而苏惊羽很快注意到了他身后不远,一团颤颤巍巍的‘庞然大物’也跟了上来,让她差点儿没笑出声。   “噗嗤”身后的海棠没忍住笑意。   那迎面走来的男子正是严家的公子严皓轩,而他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闻名帝都的饺子西施。   严皓轩在前头大步流星走得飞快,那西施却是用跑的都没能追赶上,可见那裙子底下大粗腿的累赘。说她一个人有严皓轩两个大这一点也不过分,每跑一步,身上就能颤一下,脸若圆盘腰如水桶形容她十分贴切,不过此女的五官倒还端正,不至于歪瓜裂枣。   但——如果是让严皓轩在歪瓜裂枣的瘦子和肥的流油的胖子中选择,相信他更愿意选前者。   因为原本的自己在严皓轩眼里就是歪瓜裂枣的类型,他见着自己的时候,脸色还不至于如此阴沉,仿佛谁欠他八百万两银子。   眼见严皓轩走近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素闻严大公子风度卓然,可你如今的行为根本称不上风度二字,你难道不知有姑娘在你身后追着你跑,你即便不停下,也该放慢步子,好歹听听人家找你做什么。”   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一把,根本就不符她苏惊羽的性格。   她知道严皓轩一肚子气,她便乐于煽风点火,总归会气死的也是他严皓轩,他也奈何不了她。   “苏大小姐,想必你也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了。”严皓轩望着苏惊羽,目光不善,语气冷硬,“到此刻你说这样的话,存心看我笑话不成?”   “对,我就是存心看你笑话。”苏惊羽大方承认,朝着身侧的海棠使了一个眼色,下一刻,主仆二人同时张口——   “哈哈哈……”   “哈哈哈……”   齐齐连笑几声之后,苏惊羽也不管呆愣在原地的严皓轩,直接越过他走了。   严皓轩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惊羽已经走出好几步外了。   他握了握拳头,而后一甩袖子,直接迈进了苏府中。   今日就暂且不与那丑丫头计较了。   再说苏惊羽,自然是和胖西施打了个照面,对方在她跟前停了下来,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她,仿佛要透过那层面纱看她的真容。   “姑娘,前面那是相府了,你进不去的。”苏惊羽朝他的道。   “你是何人?方才和我相公说什么?”西施双手插着腰,泼妇本质显露无遗。   苏惊羽暗笑,还没成亲就以严家媳妇的身份自居,看来是吃定了严皓轩了。   “不得对我家大小姐无礼!”苏惊羽身后的海棠开口,语气中也自带几分骄横。   “罢了,海棠。”苏惊羽早就知道这西施的德行,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忍着笑道:“听闻姑娘好手艺,为当今陛下治了疑难杂症,惊羽甚是佩服,原来你除了厨艺好,还能妙手回春,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这……这乃是我家族的秘密,不能与外人说。”得知对方是丞相的小姐,西施嚣张的态度倒是收敛了一些,却依旧洋洋自得,“能为陛下效劳,是我水饺姐的荣幸,再加上国师神机妙算,我才有的今天,这相府么,我现在进不得,以后总进得,大小姐,我早听说,你原本与他有婚约,之后双方商量着解除了,我又听说,这二小姐与我未婚夫,也有着十分密切的来往?”   “姑娘是觉得我苏家的姐妹都和他牵扯不清么?呵呵,我与他的婚约,原本就是个错误,看来你对他的事了解的差不多了,那么我奉劝你,提防该提防的。”苏惊羽说着,伸手拍了拍水饺姐的肩。   水饺姐想了想道:“那二小姐若是也要嫁给他,会压我一头吗?”   她直接忽略了苏惊羽,苏家大小姐长得不好看谁都知道,严皓轩与她碰不出什么火花,反倒是二小姐貌美如花的才惹人担忧。   苏惊羽笑道:“这不好说,你们三的事儿,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苏惊羽说着便要走。   下一刻,她的手臂被人抓住,“诶诶诶,大小姐,我拜托你件事儿。你看你就住在相府里,天天都能见着二小姐,万一他们两有什么动静,你就和我说说呗,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二小姐的,你帮我这个忙。”   “你怎么知道我和二妹感情不好?”苏惊羽挑眉。   “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啊……”   “我可以答应你,我帮你,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行行行。”水饺姐翻了个白眼,“与守卫说我是你好友,能进你们府么?”   “你若想进,我现在便可带你进去先看看。”苏惊羽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来吧。”   她怎么会不知,水饺姐这是心急了,怕严皓轩这会儿就去找苏紫晴。   将水饺姐带进了府,苏惊羽便听得耳边‘哇’的一声惊叹。   “相府原来这么大。将军府是不是也有这么大……”水饺姐四处观望,眼睛都瞪大了,径自四处乱走欣赏了起来。   “小姐,她果真是一点儿也不记得小雪球了。”苏惊羽身后,海棠抚摸着怀中小狗的皮毛,冷哼一声。   “呵,此女生平最喜食猫狗之肉,宰杀的数不胜数,她哪里会记得这么一只小狗呢。”苏惊羽回身抚摸着小雪球的头,“但凡是残害过我的宠物的,我必定会讨回来。”   海棠轻哼,“难怪肥的流油嫁不出去,真是报应,幸好派出去的人找得快,要是晚了,小雪球的四肢都要给卸了。”   “不提这事儿了,她来了。”苏惊羽说着,迎向了对面走来的庞然大物,“参观好了么?”   “这么大,看不完呢,对了大小姐,二小姐的院子是在哪里?”   “我带你去。”苏惊羽说着,转了个方向,“这边。”   二人朝着苏紫晴的院子走去,本以为也许能在这儿遇见严皓轩的,却没想到,才到了院子外头,便见前头两丈之外一道粉色的身影奔跑而过,一边跑还一边抽泣着。   那人可不正是苏紫晴。   苏惊羽本以为苏紫晴是受了刺激,也许刚和严皓轩谈过话,自己要找个角落哭泣再矫情一回,反正她也不是头一次矫情。   但没想到的是,苏紫晴一路奔着进了不远处角落的一个木屋子,关上门便没有出来。   随后,一堆丫鬟仆人组队着也奔跑而过,在庭院四处张望愣是搞不清楚主子去了哪里,便都四散开来分头去找。   苏惊羽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   苏紫晴去的小木屋是——茅房。   而后面的下人没来得及追上,一定也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找地方躲,殊不知他们主子一边受着刺激还一边解决人生大事。   如果说这已经算好笑,接下来的事直接让苏惊羽笑岔了气。   身后的水饺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庭院内仅有的石桌边,看了那石桌一会儿,张开肉呼呼的手臂直接将那桌子整个抱起。   她身上肉多却也力气大,抱着大桌子一步一个脚印朝着那小木屋挪去。   “小姐,她她她……这是要把二小姐关在里面不成?”海棠看的直接结巴了,“这西施还真敢……”   那一个桌子起码两个大男人合力才能搬动,要是横在木屋门口堵着,里面的苏紫晴可就出不去了。   关键是现在这院子里没有她的下人,加上茅房原本长得就在角落,要是站远点也听不见里面的喊叫。   “这回是真的要哭晕在茅厕了……”苏惊羽笑够了,才道了一声,“快走!别让人发现了。”   ☆、第05章 吃了哑巴亏   三人一同向苏紫晴的院子外奔去,路上,苏惊羽还能听见身后人的大喘气——   “大小姐,你们慢点儿,我快……跑不动了。”   “做坏事不撤的快一点怎么成?”苏惊羽如此说着,还是放慢了步伐,毕竟人是她带进来的,她也撇清不了,“水饺姐还真是好气魄啊,还未见面就敢那么恶整我二妹。”   “大小姐,您还是直接叫我的外号水饺吧,这声姐我可不敢担,那什么,我实在是这心里头不痛快,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来气……你不会泄露出去的吧?”   “你说呢。”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由于带着个拖后腿的,苏惊羽只能改跑为走,实在是身后的庞然大物跟不上。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猪一样的队友啊……体型如猪比脑子如猪更加可怕。   而她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   “苏大小姐?”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带着疑惑。   苏惊羽听这声音,脚步一顿。   这下好了,被严皓轩抓到她们三人走出苏紫晴的院子,他一旦得知苏紫晴被堵在茅房里出不来,自然会联想到她们……又会起一场争执。   “大小姐怎么会从紫晴的院子出来?你可有看见紫晴?”严皓轩显然也在寻找苏紫晴,如此说着,便朝着苏惊羽走去。   苏惊羽回身,还没开口,身后的水饺已经眉开眼笑地迎上了严皓轩,“皓轩……”   “站住!”还未近身,严皓轩对着她便冷声开口,“我不是说了,未过门之前,你不用如此熟稔,女子当知自重。”   苏惊羽饶有兴致地旁观。   而原本骄横刁蛮的水饺西施面对严皓轩的斥责,却是像个小媳妇似的垂下了头,竟没有顶嘴。   “苏大小姐带你进来的?”严皓轩皱了皱眉,“这是相府,在你还没有学好礼仪规矩前,最好不要进出这儿,省的招人的笑话,你还是快些回家吧。”   说完,他也不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只冷淡地瞥了一眼苏惊羽便转身离开了,也不再询问她们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了。   想想也知道是那水饺要进来打探他与紫晴的事,不过她们应该是没碰上,毕竟一刻钟前水饺还在府外,算算时间,多半也是才到这个院子。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那又怎样。”水饺磨着牙,“我是陛下指给他的媳妇,他不要也得要!二小姐再漂亮能如何?挤进严家的大门还得给我奉茶呢!哼。”   苏惊羽笑道:“这倒是,趁严皓轩还没发现,你快些回去吧,他迟早会知道苏紫晴被堵在茅房里的。”   “那他是不是会怀疑咱们啊。让他知道又怎样?他奈何得了我们谁,我是陛下指给他……”   “行了行了咱们赶紧走吧,咱们不承认不就完事了,他要问起你就装傻,又没被抓到现行,狡辩谁不会。”苏惊羽也有些不耐烦了,推着身后的庞然大物朝府外而去。   有严皓轩在,苏紫晴要维持温婉的外表,必定不会和自己发火,所以么,最后必定是严皓轩来找她算账,而苏紫晴,明着不来,暗地里少不了报复的。   她无所谓。   终归都只是被她玩弄在掌心的一群人而已。   送走了西施,苏惊羽便回到了府内,未想到,抬头,远远地看见一道墨色身影偕同粉色身影走来。   算账来的这么快。   “苏惊羽!你太过分了!”人还未走近便是一声冷斥迎面而来,“我是退了你的亲,但你再怎么不如意也不能报复在紫晴的身上,即便没有她我也不会中意你这样性格的女子,你怎么就如此心胸狭隘?”   “啧啧,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么?我何时表现过对你在乎了?你要退亲,我没抗议过,你和二妹妹来往,我没干涉过,种种迹象表明我对你并不在意,那么我为何要为了你整二妹妹?”苏惊羽轻哼一声,“简直不知所谓。”   “你……”严皓轩蹙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莫非是水饺做的?”   “你说呢?”苏惊羽淡淡道,“那么大的桌子你也看见了,凭着我与海棠这身板,你认为,抬得动?”   “皓轩,如果真的是水饺,那便罢了,她心里不痛快也是可以理解的……”严皓轩身后,苏紫晴扯着他的衣袖,“我就当是让她发泄一次好了。”   “就是嘛,你看二妹都如此大度,你作为七尺男儿怎的就这么计较。”苏惊羽慢悠悠道,“人家水饺本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看你与二妹来往密切心里难受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就是堵在茅房里,没什么实质性伤害,二妹也是知道水饺只是小小的整治,并不放在心上,你若是去问水饺,她不承认你能怎样,无凭无据的,我劝你别太放在心上,别找水饺算账,没准她会以为你们两大度,以后不会再整二妹,以德报怨,懂么?”   苏紫晴被苏惊羽噎了一下,而后勉强扯起一丝笑,“大姐说的有道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说着,她又朝严皓轩道:“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这么点小事与水饺姑娘争吵,传出去,只怕咱们都要落人话柄。”   “二妹真是善解人意,对了,快去沐浴更衣。”苏惊羽轻笑一声,抬步越过二人走了。   苏紫晴,这个哑巴亏你注定要吃。   谁让人家有九五之尊下的婚约呢。   敢装圣母,就要勇于面临圣母所承载的种种伤害,将以德报怨感化恶人进行到底。   天色将暗,苏惊羽遛狗完毕回府,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   “海棠,一会儿回屋给小雪球准备点儿羊奶。”苏惊羽朝着身后的人吩咐着,回头时与迎面一名仆人擦身而过,走出几步之后,她停了下来。   “海棠,刚才那下人看着眼熟,是二小姐院子里的吧?”   “好像是。”海棠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前方,“小姐,他难道是从我们的院子里出来的?”   苏惊羽所居住庭院在相府中算是比较偏了,再往后走便是废弃的院落,没什么好风景,平时这条路只有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会常走。   苏紫晴的下人会经过这儿,倒是有点儿奇怪。   苏惊羽眯了眯眼,而后朝着海棠道:“你和绿萝去把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都检查一遍,四处翻一翻有什么奇怪的玩意,然后,让厨房里的人将所有的食材都好好检查检查,狗粮猫粮都不能放过,最后,让人将茅房也检查一下,顺便周围都给我打扫干净。”   “小姐,你是怀疑……”   “有备无患,万一那臭丫头片子报复来了,总得防得住。若是我多虑了,那么就当是让大家伙儿加个班了,月底加工钱。”   “是。”   抱着小雪球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苏惊羽将小雪球搁在了椅子上,自己坐到了它身边倒水喝。   小雪球在椅子上转了两圈,忽然间跳下了椅子,直接朝着苏惊羽的床底去了。   “诶,你钻床底下做什么?等会儿一身灰尘还得再洗澡,出来。”苏惊羽只当它是贪玩,便走到了床边蹲了下来,趴下身想把它拎出来,然而,视线触及床底下那一刻,骤然一沉。   最近频频碰上恐怖事件,幸亏以前学解剖的,否则这小心脏怎能承受得住。   “小宝贝,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将小雪球拎了出来,苏惊羽也将床底下的人拎了出来。   白天还是活生生的人,这会儿却是……苏紫晴,你真是够狠心,对身边人都如此。   “小姐,羊奶盛好了。”海棠这时候正踏进了门槛,抬眼瞥见屋子里的一幕顿时‘啊’的惊呼一声,手中端着的羊奶洒出了不少。   ☆、第06章 你又土又逗   但见那被苏惊羽拎出床底的女子,双目圆睁瞪得如铜铃一般,里头尽是不甘心与怨愤之色,不仅如此,她的眼鼻口乃至双耳,都有道道血丝溢出蜿蜒流下。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平日在苏紫晴身边伺候的丫鬟春儿,前不久才让苏惊羽扇了个大耳刮子的。   天色将暗,将这样死状的人藏在床底下,一个不慎看见了,对上那双眼睛真要被吓死。   “七窍流血,是被毒死的。”苏惊羽倒是十分淡然,将手中的尸体搁下,“我猜到苏紫晴会报复我,但我着实没想到她能下的去手害身边的人,这春儿看来是倒霉哪里惹了她不高兴,才落得这个下场。”   贵族家庭主子打杀下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但都是私底下处理,不会宣扬开,对外更不会说,虽然丫鬟仆人的命在贵族子弟眼里不值一提,但这么残忍的毒杀要是传出去,对名声极其不好。   她想,要不了多久苏紫晴就会借口来她的院子里,诬赖自己杀了她的丫鬟,从而让自己恶毒阴狠的名声散播出去。   人长得丑还心思歹毒,这样以后谁还敢娶她苏惊羽。   “小姐,春儿怎么会死的这么惨……”海棠平日里机敏伶俐,可到底只是十六七的小丫鬟,此刻难免有些惊魂未定。   “倒霉喽,摊上那么个主子。”苏惊羽转过身,“去把绿萝找来,让她速速将这尸首处理了,看你吓的。海棠,你不知道死人是最无害的么,死人是伤不到你半分的,你只要这么想,就能少些恐惧了,你要是有绿萝那么大的胆子就好了,高门宅邸,这样的事情常会发生,你必须将自己的心性锻炼的足够坚强,懂么?”   “小姐,道理我懂,只是,我看着春儿那双眼睛我觉得瘆的慌……”   “嗯,是有点儿难看,那这样吧,你过来,帮她合上眼,让她死得瞑目点儿。”苏惊羽朝海棠淡淡一笑。   海棠苦笑,“小姐你不是整我吧?”   “不听话了?让你过来就过来,死人比得上活人可怕么?过来,帮她合眼!”   在苏惊羽的注视之下,海棠只能硬着头皮挪上了前,望着春儿那双充满不甘与怨气的双目,咬了咬牙,伸手替她合上了眼皮。   触手冰凉,让她有点儿手抖,不过还是完成了。   想想这丫头也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如今就这么去了,说到底,还是没跟对主子。   望着春儿的尸体,海棠心中起了同情,自然就少了恐惧,自己的主子虽然行事古怪偶尔有些阴森的行为,但还是极其靠谱很令人安心的。   苏惊羽自然不知道海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朝她道:“快去找绿萝来处理尸体,要快。”   “是。”海棠起了身,正准备往门外去,蓦然听见门外有异响,似乎有很多人的脚步声。   “小姐……”海棠隐隐感到不安。   “来的这么快,还真是怕抓不到我把柄,苏紫晴,你够胆。”苏惊羽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小姐,是二小姐带着人来了!”海棠从门缝中看见外头的情形,不由得着急,“都是小姐你非要我帮春儿合眼浪费时间,你看看现在都来不及了。”   “就那么点儿时间你以为多长?看他们这速度,就算方才让你马上出去喊绿萝都来不及了,不差那么会儿。”苏惊羽轻描淡写道,“紧张什么,我还有后招呢。”   ……   苏紫晴带着人破门而入的时候,苏惊羽正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茶,海棠抱着小雪球正在给它喂羊奶。   “我说苏紫晴,你这嚣张的气焰愈发旺了,现在竟然带人直闯我闺房了。”苏惊羽轻描淡写地说着,慢悠悠地摇晃着手中的茶杯,“你今儿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了,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大姐姐,你先别生气啊,可不是我要擅闯的,而是爹爹吩咐让大家伙儿将府内搜一搜的。大姐还不知道吧?我的贴身丫鬟春儿丢了,这丫头平日里乖巧的很,去哪儿都会说的,她不明不白消失了大半个下午,我这心里着急,门口的守卫说根本没见她出去,我就担心她会在府里出什么事儿。”苏紫晴笑道,“我这么解释,大姐愿意理解么?全府上下都要找,大姐这院子自然也不能落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那你们搜查吧。”苏惊羽不咸不淡地说着,又偏头朝海棠道,“绿萝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儿偷懒了,你去找她,让她好好给小雪球洗个澡。”   “是。”海棠应着,抱着小雪球出门了。   看似十分正常的对话,苏紫晴全然没在意,只朝着身后的一众仆人道:“搜,仔仔细细地搜。”   苏紫晴一声令下,身后的下人们便行动了起来,苏紫晴眼见下人们将房间搜了个遍,床上床下柜子全没有落下,却什么也没搜到,目光一沉。   怎么会……难道不在这个房间?   “二妹,趁着他们搜,咱们出去透透气吧,顺便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苏惊羽如此说着,悠哉地踏出了房门。   苏紫晴磨了磨牙,转身跟了出去,踏出屋子的那一刻,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二妹,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苏惊羽带着她来到屋前,她屋子前种植了不少奇花异草,到了一个土包前,她停了下来,用鞋子拨开了土,让苏紫晴能看清土下的东西。   “让我看什么?”苏紫晴上前,望着那冒出土外的褐黄色物体,半晌,才看出了端倪,“土豆儿?”   “是啊,土豆。”苏惊羽道,“二妹妹,送给你好么?”   苏紫晴奇怪地瞥了苏惊羽一眼,“送这个给我作甚?”   苏惊羽道:“因为你和它太像了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紫晴敛眉,“我哪里像这个东西了。”   “你的心智以及你的一切行为都在表示,你和它很像,甚至我觉得这样说还是太抬举你了。”苏惊羽说着,朝苏紫晴迈近,淡淡道,“你能拿出点上得了台面的手段么?下次不要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浪费我的时间,你的所谓报复,你的阴招,简直又、土、又、逗。”   最后四个字,苏惊羽咬的很重。   苏紫晴反应过来自己被狠狠嘲笑了一把,正想发作,倏然间听见好几道惊呼声在不远处响起——   “天呐!春儿死了!”   “春儿在二小姐床底下啊!”   “春儿……”   苏紫晴闻言,瞪大了眼,愣了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如箭射向苏惊羽。   苏惊羽见此,忙跳开两步,伸手捂住嘴,“天呐!二妹妹,原来春儿是你杀死的!”   “苏惊羽!”苏紫晴怒喝一声,双目好似能喷出火。   “好你个苏紫晴,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主子,我平日就让着你不少,今日你闯我院子搜我闺房我也让着你了,只为了让你快点找到你那小丫鬟,没想到你竟是这幕后的黑手,还装模作样地借这个理由来搜我的院子,你安的什么心?有何目的!”   苏惊羽的呵斥让周围的下人纷纷围了上来。   “我,你……苏惊羽,你不要血口喷……”   “你给我滚,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在我院子里撒泼,你还是先想好理由和父亲解释去吧,你这个毒妇,滚,好走不送。”苏惊羽边说着便抬起了腿,二话不说一脚蹬在苏紫晴腰上,直直将她飞出五六尺之外。   苏紫晴摔了个狗啃泥,她迅速站起想要转身,迎面一个褐黄色物体飞来砸在她的胸前——   “带上土豆滚。”   想看男主的,不要捉急~   疑惑惊羽是如何成为国师的,在两个身份之间游走的,更不要捉急~   我不会剧透的…   ☆、第07章 宫中惊人命案   苏紫晴被这么一踹一砸,怒火早已旺盛,但无奈此刻院子里多双眼睛全投在自己身上,众人似乎都很难以置信,等着她作出解释。   不远的身后丫鬟们还在惊呼着春儿死了在二小姐床底,诸如此类的话。   她此刻没有时间和苏惊羽在这里耗了。   她首先得弄明白,那死丫头是怎么跑到她床底下去的!这事儿要是解决不了,以后她虐杀奴婢的恶名传出去可不好。   “走着瞧。”朝苏惊羽磨了磨牙,苏紫晴转身快步离开了苏惊羽的院子。   “你们还呆在这儿做什么,等我像招待二小姐一样招待你们?”苏惊羽回身,瞥了一眼苏紫晴带来的一众仆人。   众人从呆愣中回过神,想起方才二小姐的狼狈,忙灰溜溜地全散开了。   大小姐素来地位不如二小姐,但也不是好招惹的。   待众人散开之后,苏惊羽迈着缓慢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不多时,海棠和绿萝也回来了,一进门,海棠就轻呼出一口气,“真是好险,不过小姐,我竟一直不知道你这屋子里还有机关密道啊。”   “现在不是知道了么。”苏惊羽淡淡道,“这事儿没必要特别说明。”   海棠一听这话顿时闭上了嘴不再过问。   小姐的秘密,当然不需要和丫鬟说明。   苏惊羽瞥了一眼屋子角落的柜子,“如果今天不是这条密道的话,恐怕会有些棘手。”   她屋子里的密道是通往相府的一处墙角的,她的院子偏僻倒也有偏僻的好处,来往的人甚少,对她溜出府外提供了不少方便。   苏紫晴进来的那会儿,她叫海棠出去,正是去找绿萝,让绿萝将密道里的尸体扛走,放去苏紫晴的屋子里。   苏紫晴为了诬赖自己,带着她院子里一大帮下人大摇大摆地来,那么她那院子可不就没剩下几个人了,绿萝潜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毕竟绿萝是暗卫出生,这种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小姐,经过这件事儿,应该能杀杀二小姐的威风了吧?”海棠开口道,“连吃好几个亏,盼望着她能消停下来。”   “未必,等着看吧。”苏惊羽轻哼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张破嘴多么能说,在我面前盛气凌人,面对外人面对长辈谦卑有礼,变脸程度令人赞叹,她一定会设法为自己开脱,罢了,不提她了,海棠你去给小雪球洗澡,我有话单独和绿萝说。”   海棠闻言,撇了撇嘴,抱着小雪球离开了。   苏惊羽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必在她心里,认为自己偏心绿萝,所以许多事儿都只找绿萝商量,而不告诉她。   这个傻丫头哪里知道,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能卷进来的。   “说吧,什么事儿?”从进屋开始绿萝就给她打了好几回眼神暗示,显然有什么急事。   “宫中惊现连环惨案,从前天夜里到今夜,已经莫名其妙死了好几名宫人,更蹊跷的是,他们都死状凄惨,且现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弄的现在宫中人心惶惶。”绿萝顿了顿,继而道,“少主让我告诉您,这事儿闹大了,必定会找国师出面的,让您早做准备。”   “连环惨案?死状凄惨?”苏惊羽蹙了蹙眉,“怎么个凄惨法?”   “缺胳膊少腿的,缺眼睛缺舌头的,更甚者,缺心的都有呢……”   “缺心?”苏惊羽微微一怔。   说到缺心,不由自主联想起那个男子。   生掏人心还那么优雅的……   她在宫中见过最诡异最神秘的一人,甚至不能说是见过,因为她连他的正脸都没看清楚,只在月光下看见了一个侧颜,还是逆着光的,她只记得那人长身玉立睫毛卷翘肤若白玉。   而这样特征的男子,在皇宫里一抓一大把,皇子们贵公子们也常有此类型的。   忽的,脑海中浮现起他那双泛着孔雀蓝色泽的眸子,苏惊羽再次怔住。   只是惊鸿一瞥,会不会是她的错觉呢?如果宫里真有个蓝眸的人,应该是个奇葩,不可能没人议论。   她能安然无恙地从他手中逃脱,是他大发慈悲?还是他觉得能碰上个跟他普及解剖学的变态是一种缘分?   毕竟这个世道,少有女子能一本正经地讲那么血腥的事情。   而且那人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能找到他,一句威胁也没有,不,应该说,吝啬的一个字都不肯说,真是怪胎。   苏惊羽少有如此纳闷好奇的时候。   连环惨案……离奇死亡……怕是最后又要请出国师。   她得赶紧进宫和谪仙殿里那个家伙商量一下了。   ……   “公主,陛下今儿不是派人来传话了么?入夜了就莫要随便出宫门,公主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邀月宫内,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紧追在浅白色宫装女子的身后,眼见宫装女子就要走出大殿外,忙上前去拦。   “公主,真的不能出去!”   “宫中四处都是禁卫军,你怕什么,瞧你这鼠胆。”   白色宫装女子正是出云国二公主贺兰夕婉,听着身边人的劝阻,非但不听从,反而嗤笑不屑,“不就是死了几个人么,死的还都是奴才,本公主就不信还有人敢来害我,我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你别扫兴。”   “公主,奴婢求您了,回去吧!”身后的宫女眼见劝不动,索性跪了下来。   “再啰嗦一句就杖责二十,滚开。”贺兰夕婉一脚蹬开了她,继续朝着殿外而去。   不过她未想到,才迈出大殿的门,迎面遇上一整队禁卫军,领头的正是禁卫军的副指挥,眼见她出来,朝着她俯身行礼,“公主请留步,末将奉命守卫这后宫的安危,近日这宫里不太平,娘娘们与殿下们夜里还是不要出来走动。”   “呵,守卫如此森严的皇宫,竟还能接二连三发生惨案,真怀疑你们这些禁卫军是干什么吃的,连人家的影子都摸不着,一群饭桶自以为骁勇无比,与谪仙殿里那个满口天机整天装神弄鬼的家伙一样惹人讨厌!”   “公主,注意您的措辞!末将无能,可以由着您骂,但国师您怎可随意污蔑?您要知道,这话要是落进了陛下的耳朵……”   “你不说,父皇能知道吗?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和父皇告密本公主辱骂国师?”贺兰夕婉冷哼一声,“我都差点忘了咱们还有个通晓天机圣洁高雅的国师大人,近日宫中惨案,怎的不去找他解决一下?没准人家再给死人吃个饺子,能直接复生,哦不,应该说诈尸,这样你们也省的查了,不是么?这个主意好不好?咱们现在就去找国师!”   贺兰夕婉说着,不等那副指挥回神,已经快速朝着殿外去了。   “公主!”那副指挥一惊,忙追了上去,“公主不可!没有陛下允许,任何人不得闯谪仙殿!”   “我就闯了怎么着!他帝无忧还能将我如何?我倒要看看这次他怎么解决,看我不将他故弄玄虚的事儿揭穿,一个装神弄鬼的假半仙,整天神叨几句就住那么好的寝殿享受那么好的待遇,可笑!”   死人写多了会不会吓着你们呀~   ☆、第08张 你真怪胎   贺兰夕婉一路骂骂咧咧地朝着谪仙殿奔去,身后一众禁卫军紧追不舍,而贺兰夕婉倒也跑得快,在众人追上之前已经赶到了谪仙殿。   “不用追了。”领头的副指挥止住身后的一众人,“既然没能拦得住,那就随公主去,她多半是进不去的,怕是会惊动了谪仙殿的人,那咱们便撤远一点。”   而贺兰夕婉果真在殿外便被拦住了。   贺兰夕婉并不是不知道谪仙殿的规矩,硬闯不进,便冷哼一声,“去通报国师一声,就说是本殿亲自上门看他来了。”   “国师已经休息了,公主请回。”殿外的守卫木讷地回应着。   “休息?”贺兰夕婉听得笑了,“这才入夜不久,他就休息了,国师每日都睡得这么早么?真当本殿好糊弄,白天说是闭关,夜里又要休息,他这一整天就抽不出点时间来了?那你们说,他都在干些什么?”   贺兰夕婉此话一出,自然是没得到半点儿回应。   “大了你的胆了,区区小侍卫,问你话竟敢不回!”贺兰夕婉眼见连守殿的侍卫都敢无视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谪仙殿的人可真是有出息!连公主都能不放在眼中,今日我若是见不到帝无忧,便不走了,叫他出来!”   这一头她在瞎嚷嚷,而另一头的谪仙殿里,一蓝一白两道身影正悠闲地坐着品茶。   “近日宫中频发惨案,咱们谪仙殿肯定要不得安宁了,出云国历来国师的职责原本只是卜算福祸庇佑帝王,从上一任国师开始就变得越管越多,直到这一任,连宫里的命案都要管。”一袭白衫的男子轻抿了一口茶,而后抬眼望着正对面的人,“你说,算不算是抢大理寺卿的饭碗?”   “你也不想想国师的名讳,历任国师都是那一个名字,帝无忧,帝无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要让帝王无所忧虑,起这么个破名字,能管得不多么,本来神棍当得好好的,现在却连看病验尸破案的活都要承包,混的可够不容易的。”苏惊羽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本不是我的职责所在,可我若是设法推辞,一定又要有风言风语出来,暗地里说我是没本事只会吹嘘的神棍骗子。”   “谁让咱们的根基不稳呢?上任还不足两年,比起老国师,能力的确不足以让人信服,但其他人信不信服无所谓,只要皇帝一人信,那这地位便无法撼动。”   “皇帝也不是全然相信我的,要不是给他治了几次病,兴许也不拿我当回事,千百年来国师制度虽然一直保留着,但并不是每一任皇帝都十足信任国师,更多的还是半信半疑。”苏惊羽顿了顿,道,“不过,半信半疑也够了,只要地位在,其余的不重要……说说正经事吧,我听绿萝说,惨死的几人,都会缺掉身体某些部位?听起来只让人奇怪,作案的人摘掉人家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收藏?”   对面冷不丁冒出的两个字,让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月光,你想象力真好。”嘲讽了他一句后,苏惊羽端正了脸色,“问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这宫里,有谁的眼睛是蓝色的?不深不浅的那种,类似孔雀蓝的色泽,蛮好看的。”   月光听闻此话,俊秀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疑惑,“蓝眸?有这样的人?你别是看错了吧?”   “看来你从未见过。”苏惊羽轻叹一声,“且当我是看错了吧,忽略掉蓝眸,你见没见过这样一个人,长得挺高挑挺瘦削,衣裳穿的是红衣黑边,袖口,衣领子和腰带是黑色的龙形图纹,皮肤白皙,气质有些冰冷,相貌应该很不错。”   月光闻言看了她好半晌,眨了眨眼,“光是看衣裳一点也不靠谱,这宫中做工一样图案一样的衣裳也不是没有,至于你形容的外表,肤白高挑清瘦,这宫里也能找出那么几个,相貌应该很不错?什么叫应该?人家长什么样子你到底看没看清楚?”   “夜里黑,借着月色也就看了个侧脸,人家不让我看正脸。”苏惊羽沉吟片刻,道。“我亲眼所见此人生掏人心的,你把你所能想到人,符合条件的跟我说一遍,两日之前,宫门来往过多少贵族公子,包括这宫中皇子,有几个能对号入座的,给我拟一份名单吧。”   “你当真亲眼看见人家生掏人心?”月光神色微讶,“要说这作案的人本事不小,功夫想必也高,那么多侍卫连影子都捞不着,你在暗处躲着看见他作案他就没发现你?”   “发现了啊。”苏惊羽淡淡道,“不过我眼也不眨地跟他普及了一下解剖人体的相关知识,他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走了,多半是以为碰见了同道中人,这才没出手。”   她这话一出,对面的男子当即往后挪了挪,伸手拢了拢衣领,“你也掏过人心?”   “掏过,不过是掏死人的,做试验而已,活人的我可不动,我没那么丧心病狂。”   “掏死人的也足够丧心病狂!你可真够怪胎的,你现在要是告诉我这些案子是你做的我都信了。”   “你找抽……”苏惊羽眼角一跳,作势要打对面的人,却忽听有脚步声走近,立即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保持冷静。   “国师,二公主在外面吵嚷着不肯离开。”外头响起一道男子声音,“她还放言要砍了拦她的守卫,要砸了谪仙殿的门,二公主乃是陛下长女,平日里陛下也很是纵容,因此我们并未对她动粗。”   “贺兰夕婉那个刁蛮丫头,是该教训一下了。”苏惊羽对面,月光低笑一声,“她一直看你不顺眼来着,背地里说了你不少,却没当面找茬,想必是之前不敢,这一回兴许是沉不住气了,你该治治她了,她是个麻烦精。”   苏惊羽点了点头,“是应该。”   月光道:“那依你看,是该先警告警告,还是直接打压?”   “看她什么表现了。”苏惊羽的语调漫不经心,“若她只是单纯嘴欠骂骂我就算了,若是她看我不顺眼想拉我下台,给我故意找麻烦,我就找个说法把她给嫁了,嫁出宫去,省的添乱。”   ☆、第09章 夜间乱走,容易倒霉   “还没到那个地步,且先不想这些损招,好了,我该去更衣换装了。”苏惊羽说着,便站起了身。   “真打算见那个刁蛮公主?”   “不打算见她,不过,事情闹大了,想必会有比她身份更高的人请我出来的,还是得做做准备。”苏惊羽淡淡道,“外人皆言国师高高在上神秘莫测,既然高冷又神秘,当然要摆架子。”   “也是,区区王女,的确不用给她面子。不过……”月光沉吟片刻,“你已经做好了接手这个烫山芋的准备了,那你该如何?真要亲自出马恐怕不方便。”   “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苏惊羽道,“且这个帮手,必须是女子,胆大,能力强,脑子好使。”   “可有人选。”   “早有了。”苏惊羽一本正经道,“左相家大小姐苏惊羽,正是最佳人选。”   月光一口茶噗的喷在了桌上。   难怪说到胆大能力强脑子好使的时候她那般神采飞扬,敢情都是夸自己去的。   “你要用苏惊羽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宫里出入?也是,所幸你还有这个身份……但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让自己进来?如果是你作为国师亲自挑选的话,只怕有心人会做文章,甚至起疑查你底细,我们不能让人以为,苏家大小姐与国师是相识的。”   “所以为了不让人怀疑,我不能自己挑自己,要让所有人认为,苏惊羽是靠本事进宫来做事的。我与皇帝说需要一个帮手,让他下一道令在民间,挑选具备资格的女子,届时应该会有不少人报名,我必须与她们竞争。”   “也对,自己脱颖而出,才能做到天衣无缝。”月光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多半有人要趁这个机会安排卧底进谪仙殿,你这个法子,还能顺便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想和你为敌。”   “不错。”苏惊羽挑眉。   话音才落,殿外又有脚步声响起,来人道:“国师,陛下派身边的近侍王总管来了,请国师前往御书房叙话,轿子已经候在殿外了。”   “瞧瞧,来的还真快。”苏惊羽淡淡一笑。   整理好了仪容,戴上必不可少的银质面具,苏惊羽朝着谪仙殿外去了,远远地便看见一道浅白色的身影站在门槛后,双手环胸趾高气扬。   “国师大人总算是舍得出来了,果然还是父皇的邀请管用,本殿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连见上你一面都难。”苏惊羽还未走近,就听见了贺兰夕婉阴阳怪气的话。   苏惊羽对此,只淡淡道:“风波还未平息,公主便四处乱走,总有公主后悔的时候。”   “怎么?这是你方才掐算出来的?本殿不听劝夜里乱走,是不是早晚倒霉呀?那国师不妨告诉本殿,哪儿有危险,本殿好早做提防。”贺兰夕婉轻瞥了一眼苏惊羽。   苏惊羽这回理也不理她,径自跨过门槛走向前方的轿子。   贺兰夕婉磨牙,眼见着轿子被人抬走了,只能甩袖离开。   “帝无忧,我看你怎么解决这事儿,本殿还就不信,你无所不能。”   ……   夜色凉如水,明黄色的火光映照着御书房内的两道人影。   “陛下,近日宫中惨案无关福祸,无关国运,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为事件,陛下认为,找微臣来,能比那些巡逻的禁卫军管用?”清凉的男子声音响起,语调毫无波动。   堆积着层层奏折的书案之后,明黄色衣裳的男子沉声道:“朕也知道这不是爱卿分内之事,只是这最近宫中流言四起,说这根本不是人所为,若是人,怎么会捞不着半个影子,留不下一点儿线索,整个后宫守卫如此森严,不明不白死去这些人,且死状凄惨诡异,这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等奇事,弄的人心惶惶,纷纷谣传是不是鬼怪伤人,朕颇为头疼,只能找爱卿来。”   苏惊羽心下冷哼一声。   好说辞……明明是找真凶无力了,黔驴技穷了,这才编排出什么鬼怪伤人的话,既然扯到了鬼啊怪啊,可不就能找自己了么。   出云国国人多数迷信,毕竟自己将来还需要借鬼怪之说来混,所以根本不能否定神鬼之说,否则就是自己打脸。   “陛下多虑了,此事无关鬼神,否则微臣自当早早出面了,不过微臣方才灵光一闪,倒是有了主意。”   “爱卿这么快就有主意了?”   “请陛下下一道令,给微臣找个帮手来,微臣的谪仙殿里没有合适的人,需要在民间找一个。”   皇帝面有疑惑,“为何要在民间找?爱卿要什么样的帮手连宫里都找不着?”   “宫中只怕没有,臣需要一个能在后宫中自由出入的人,男子必然不方便,必须是女子才可,且必须符合以下几个条件:胆大心细,身手要好,功夫,脑子,胆子,缺一不可,身手要好,胆子要大到:看见死尸无所畏惧,且敢动手摘死人器官,解剖尸体不眨眼。放眼宫中,只怕没有。”   “这样的女子,果然只能在民间找。”皇帝笑着摇头,“宫中女眷,只怕听爱卿这段话就能吓得花容失色了。”   “那就请陛下明日下旨。若无其他事,臣告退。”   离开了御书房,苏惊羽坐上了返回谪仙殿的轿子。   她确实有点儿困倦了,就在她差点在轿子里睡着时,一阵悠扬的笛声将她的瞌睡虫惊跑了。   那笛声缓徐低回,伴着清风,柔和绵长,曲调悠然。   苏惊羽只觉得这笛音很是好听,正听得入神,却被一道娇蛮清晰的女子声音打断了——   “大半夜的吹什么笛子,也不嫌吵得慌,你不休息旁人还要休息呢。”   这声音,不用看脸也知道是二公主贺兰夕婉。   那么被她斥责的人是?   “我在这花园中吹笛子,能吵得到哪个安睡的人?也就途经这儿的人能听见了,我的笛音柔和低缓,非习武之人五丈之外就约莫听不到了。”   男子的声音清凉却又慢条斯理,显然是个优雅的主儿。   “就你理由多,宫中最近这么多命案,身为皇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出来瞎晃,本就病殃殃的,还不在自己宫里呆着,咱们那高雅圣洁的国师大人可是说了,四处乱走,可容易出意外了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苏惊羽一阵不悦。   这二公主最是娇蛮无理取闹,真是闲得慌总找人麻烦,说出这样的话可不存心诅咒人家。   看来得给她找点儿事做,不能让她再这么‘闲’下去。   她以皇姐自称,那么她训斥的是哪个皇子?   苏惊羽掀开了轿帘,目光触及不远处的两道身影,越过了贺兰夕婉落在她身前的人身上,微微一怔。   ☆、第10章 苍白脆弱的美男子   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在月色照耀之下仿佛笼上了一层轻纱,加上贺兰夕婉身后宫女手中的宫灯照耀,让自己可以清楚地看清那男子的面容。   一头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用玉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他有着一双清澈可比深山中清泉的凤眸,漆黑的瞳仁如墨,微微上挑的眼角注定这双眼睛漂亮,可漂亮之余,却一点也不失清雅,那是一种很干净的美丽。   睫羽如扇,鼻梁高挺,唇线慵懒而漫不经心,看似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   这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却因为苍白的肌肤,依旧显得整个人孱弱单薄。   难怪贺兰夕婉要说他病怏怏。确实,光是这么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单薄脆弱。   如今是九月末,夜里的风是凉风,称不上多冷,他却外罩一件红色的披风,那披风看起来可不薄,像是入冬才需要用上的。   只这么一眼,苏惊羽大约就能猜到他是谁了。   十皇子贺兰尧,一个平日并不怎么出彩的皇子,听说自幼身体孱弱,平时不怎么踏出自己宫殿的大门,也不讨皇帝喜欢,宫里许多大型重要的场合,他都不参与。   如果说太子与排行在他后面的几个皇子怒刷存在感,那么这十皇子显得存在感略低了些,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自己今天这也是头一回见到他。   “出不出意外,不劳皇姐费心。”他的语气不紧不慢,话是对着贺兰夕婉说的,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好心劝你还不识抬举,摆什么死人脸给我看,你当我真想关心你?”贺兰夕婉冷笑,“今日我心情不好出来散心,你吵着我了,给我挪地。”   如此蛮横无理的话,听在苏惊羽耳中,不由得心里冷笑。   皇家这些个兄弟姐妹自成好几派,个别争锋相对本就不奇怪,可这十皇子算是一个从不惹事也不瞎掺和的事外人,贺兰夕婉如此对待他,应该不是因为对方和她作对,而是她压根就不把对方当回事,看人家好欺负。   苏惊羽从来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此刻却是不痛快。   她正好、恰好、刚好看这贺兰夕婉不顺眼。   她绝不是因为看那十皇子孱弱而起了同情心,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不差他一个。   帮他这一次,也改变不了什么,举手之劳,她并不吝啬。   “停轿。”她开口。   她这一出声,轿子立即就停了,宫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国师有何吩咐?”   “二公主就在不远处,替本座转告她一声,若是她夜里碰上了什么倒霉事,可别怪本座没提醒她。另,此处离谪仙殿较近,本座不想听见这附近有什么杂音。”   她的话音才落下,轿子外的人道:“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大多机灵,自然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要将贺兰夕婉赶远一些。   不多时,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贺兰夕婉的声音——   “离谪仙殿较近怎么了?本殿又没在他寝殿里说话,国师大人这耳朵是不是也太长了些?隔这么远还能听见动静……你们做什么?放肆!大胆!”   “公主殿下息怒,奴才们也是为了您好。”   “你们这些卑贱的下人,回头有你们好看的。”   宫人们自然不惧怕贺兰夕婉的威胁,他们只是按国师吩咐做事,算不得犯上。   出云国的国师没有官位,但地位却不比朝上任何一个人小,即使皇亲国戚,也得看三分脸色。   打发走了贺兰夕婉,苏惊羽便吩咐外头的人继续抬轿。   她没有撩开轿帘去看那十皇子一眼。   对苏惊羽来说,这样的举手之劳,转头就能忘了。   但是她并不知道,那外罩红色披风的孱弱男子,望着她的轿子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   ……   苏惊羽回到谪仙殿时,月光正坐在白玉桌边写字。   苏惊羽走上前,就看见那白纸黑色罗列着一堆人名。   “回来了?趁着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查明了这几天在宫门出入的年轻男子,符合条件的,有这几人,你先看看,应该不会有遗漏的,大不了明日我再查一遍。”月光将手中的纸张一抖,“喏,太子贺兰陌,三皇子贺兰逸,右相次子李风封,严大将军次子严昊影,就这四个了。”   苏惊羽接过了纸张,“才这四个?”   “不然呢?你希望很多么?”月光耸了耸肩,“皇宫每天出入那么多人,年轻公子只占了一成还不到,肤色黝黑的不算,相貌粗犷的不算,吊儿郎当温和活泼的不算,你要皮肤白的,长得俊美,气质冷的,就这几个。”   “比我想象的少。”苏惊羽抬手抚了抚下巴,“你确定没有遗漏?”   “出入宫门的应该没有遗漏,至于皇子们……十皇子也符合条件,但我并未算在内,他自幼病弱,众所皆知。总之你可以先从这几个查。”月光轻呼一口气,“其实我觉得你不该把范围划的这么小,改变相貌不大可能,毕竟那人不会预知自己杀人会被人看见,改变肤色那是扯淡,但是气质这个东西,不要相信你所看见的,有些人在人前人后表现会大不相同。”   “有理,这宫里带着面具做人的太多,也许平时看着无害的私底下可能阴狠毒辣,这样吧,你再给我重新列……”   “不早说!”   “唾沫星子别乱喷。”苏惊羽颇为嫌弃地拧了拧眉,正准备去换衣裳,又听得有人来禀报——   “国师,邀月宫出事了。”   邀月宫?那不正是贺兰夕婉的寝宫么?   苏惊羽想到这儿,来人又继续道:“有一名侍卫被尸分了四块,分别挂在二公主寝殿前的两棵树上,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二公主回寝殿路上看见了当场吓晕了过去,邀月宫上下一片慌乱。”   苏惊羽闻言,眯了眯眼,随后道:“知道了,退下。”   等通报的人离开后,苏惊羽冷哼一声,“报应来得这么快,才说她会倒霉还真的就倒霉了……”   话音还没落下,又听得门外有衣裳翻飞的声音,下一刻,一道人影落在了殿外。   “主子,出事前的一个时辰,太子、三皇子均是在自己的寝殿内,一步也没挪,而右相和将军的公子,下午出宫门后便没再进宫。”   苏惊羽与月光对视一眼。   “名单上的四人,全部排除。”月光以手撑着下颌,“这下该如何是好?”   苏惊羽静默了片刻,忽然道:“对于十皇子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第11章 你的眼睛真漂亮   “怎么忽然提起十皇子?他能与这事有什么关联?”   “你之前说傻子才会怀疑他……”苏惊羽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他本身也符合我说的那些条件,只要有一丁点儿嫌疑,就不能排除在外,我可不管他身子弱不弱。病秧子,可未必是软柿子。”   说到这儿,苏惊羽的目光沉了沉。   那十皇子看上去确实十分弱不禁风,单薄脆弱,可他面对贺兰夕婉的蛮横时却没有半点儿惧怕或是忌惮的样子,甚至他的目光都未曾挪到她身上,不卑不亢,对于明显比自己强势的皇姐,既不顶撞也不低头。   病娇,却不懦弱。   “说起十皇子,我之前没跟你提过,是因为觉得此人并不重要,说来这十皇子也算是悲催的一个人物,他一出生,整座永宁宫内的桃树全数枯死,桃花尽数凋零,可把众人都惊呆了,皇帝请了前国师来解释这一现象,素来通宵天机的前国师竟然解释不出来,宫廷异象的源头是十皇子的出生,而他是一个连国师都不能预测的谜团,于是便有许多人说十皇子是不祥之人,要知道前任国师精通占卜星象,可不是像你这样的能编会造,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他都解释不出来,只能说十皇子是怪胎了。”   “不能预测,那么就是福祸难测,这样就被定义成不祥之人,未免说不过去。”苏惊羽顿觉好笑,“看来,出云国国人,太把神棍的话当回事了。”   她掌握着贺兰家皇室成员的简单信息,其中包括太子与几个皇子在朝里的一部分势力分布,对于不起眼的人并没有多在意,因此她只知道这个十皇子存在感低不受宠,却不知道他这样的身世。   一出生就被冤枉的孩子,还是个天生的药罐子,真是倒霉透了,生在帝王家,也不见得好。   “国师不是神棍,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月光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神棍是讽刺人的话,比起有真本事的前任国师,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再说了,出云国也不是大家都迷信,总有人不信的。”   “若不是不得已,你以为我爱当神棍?你可知我以前多鄙视这种人么?现如今,我却不得不成为这种人。”苏惊羽冷哼一声。   月光闻言,目光一沉。   的确,苏惊羽是不得已的,要是有的选择,苏惊羽是绝对不会做国师的。   “总之十皇子自由体弱,兄弟姐妹与他也几乎没有交清,这宫里,也就老太后把他当回事,觉得他可怜,处处照料着他,否则他兴许活不了这么大。对于他的性格,我是不了解,你若还对他起疑,自己再去查查吧,反正你也准备拿你苏大小姐的身份进宫了,对了,你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我如何安排,自有我的主意。”苏惊淡淡道,“你就等着看吧。”   ……   一夜过去,就是第二日的来临。   用过早膳之后,苏惊羽便戴上了面纱,带着海棠与爱犬出门了。   “小雪球,我可警告你了,今日出门我就不给你套链子了,你要是敢不听话到处乱跑,下回我还给你套上链子。”离开府门的那一刻,苏惊羽对着腿边的小白狗警告一番。   小白狗蹭着她的裙子摇尾巴,似是在讨好。   苏惊羽这才满意了,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了集市。   今天,一定会有告示贴出,为国师选近身帮手。   帝都的集市在白日里十分热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苏惊羽总是时不时瞄一下身边跟着的小白狗,虽说这小家伙对集市也算熟悉,但关注它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路过一个卖丝巾的铺子时,苏惊羽停了下来,目光扫过摊子上的一条条丝巾,小雪球见她停下,索性就在她裙子边蹭着外加打滚。   “别闹。”苏惊羽抬脚,用鞋子将它推开。   小雪球不依不饶地又蹭了上去,爪子扯着她的裙裾玩。   苏惊羽无奈,索性不去管它,正当她挑着丝巾的时候,忽然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悦耳清晰的女子声音,声音并不大。   “好有趣的小狗儿,大哥,我想要那只小狗。”   “别胡闹,你自己也看清楚了,那是有主人的。”女音之后又想起一道男音,不疾不徐,略带惫懒。   “我不管嘛,我就是喜欢,我之前养的几只都不见得这只小白狗有灵性,你帮我出出主意,要不帮我买过来?”   苏惊羽听着身后女子从娇蛮到撒娇的语调,翻了个白眼。   看上她的小雪球?眼光不错,但可惜,太会妄想。   “那得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身后的男子这会儿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万一人家不同意,你想如何?”   “不同意?凭我们的家世,要只小狗有什么难的?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上去了。”   “行行行,我帮你问。”   苏惊羽站在原地等着那对兄妹上来,她也有些好奇,如此狂妄的口气,是什么样的家世?   “这位姑娘,在下冒昧,能否与你商量个事?”男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惊羽回过身,望着来人,一身蓝白相间的锦服,肤色宛如温玉,飘长的青丝被一顶玉冠绾束起,俊美的面容棱角分明。   苏惊羽并不说话,等着他开口。   但她没有想到,对方在她转过来的那一刻,望着她似乎怔住了,好半晌没开口。   苏惊羽见此有些疑惑——自己是带着面纱的,对方也看不见自己丑,这反应是闹哪样?   而下一刻,男子开口,让她完全料想不到——   “姑娘,你的眼睛……真漂亮。”   苏惊羽:“……”   不是来买狗的吗?   这忽然冒出的一句让苏惊羽一时间愣了,好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正常女子这个时候的反应应该是——   后退一步,微微垂首,然后说:“公子请自重。”   “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了。”对面那公子忙道着歉,随后笑道,“姑娘,是这样,舍妹十分喜爱你身边这条小白狗,不知能否……”   “恕不割爱。”苏惊羽直接扔出这四个字,而后转身便离开了。   才走出三四步,身后一道女子的喝止传来,“站住!你可知道我们兄妹是何人?我们是永泰李家的兄妹,还不留步?”   苏惊羽没有留步,却是在思忖着那女子的话。   永泰李家,永泰镇里姓李的士族……   苏惊羽眉目微动。   右丞相李珩?他的女儿,难怪如此嚣张。   今天还有要紧事,她可没功夫和那两人闹。   “诶,前面贴告示了!”   “走,咱们都去看看写的什么?”   蓦然间传来路人的对话,苏惊羽立即抬头,快步朝着前方人多的地方去。   而她身后——   “大哥,她跑了,我要那只狗我要那只狗!”   “行了我知道我知道,哥哥会给你想办法的。”锦衣男子望着苏惊羽奔跑的方向,伸手摩痧着下巴,唇角轻扬,“直接上去搭讪,人家不肯也正常,若是与她熟悉了,那应该就不是难事了,阿湘你再多等几天吧。”   “你,你老毛病又犯了!”脚背忽然一疼,耳畔传来女子的低斥,“你看见个漂亮姑娘就不眨眼睛,蒙着脸的都能吸引你!”   “你懂什么!那姑娘眼睛多漂亮,那睫毛跟小扇子似的,从前我都是被脸吸引,这回却是被眼睛吸引,这一定是个美人,蒙着脸是怕引人注目。你看她走那么快,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第12章 强行插队   苏惊羽好不容易挤开了人群,挤到了最前头,望着前方张贴的告示,果然是皇帝下令给国师找助手的。   周围围观的众人一片感叹,大抵都是说,如此胆大的女子,真是难寻之类的话。   的确,敢于解剖尸体,摘死人器官,再加上要功夫好,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很难做到,更别说是那些大家小姐,因此,她早也想到,会报名的应该都是混江湖的人了。   “你看你看,还真挺多人去报名的,一个个的,看上去跟女侠似的,不容易呀。”   “那可不,当国师的近身,一进宫准是吃香喝辣的,我看这阵势,是要找女仵作并女保镖啊。”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苏惊羽朝着众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人头攒动,又挤出了人群,这才看见一丈之外的树下摆了一张长桌,有两名侍卫模样的人坐着,询问着上来报名的人相关问题。   这苛刻的条件,竟也能引来几十个女子排队报名,这些女子当中有侠女模样的,也有体态丰腴少妇模样的,甚至也有拎着杀猪刀的中年妇女。   也是,杀猪的向来粗犷胆大,不过这功夫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今天来报名的这些人,有多少个是朝中臣子安插进来的呢?   苏惊羽来得晚,自然只能站到最后了,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她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得等一刻钟以上。   侍卫要询问户籍,年龄,还有签字画押的流程。   “小姐,你真的要报名那什么国师的助手?”海棠在身后道,“整个队伍中,恐怕就你一个世家小姐了。”   “那又怎样,又没有规定这贵女就不能报名,还有,你不大声说话,旁人也不知道。我在这儿排队就行了,你带着小雪球去遛遛。”   “这,小姐,还是我帮你排队,你去玩吧……”   “让你去你就去!”   把海棠打发走了,苏惊羽耐心地等待着,本想看看身后还有多少人,没想到,这一转头,却对上一张男子脸庞。   来人唇含浅笑,“姑娘,好巧。”   这人可不就是刚才要找她买狗的那位仁兄么,此刻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巧合,是刻意。   她家的狗魅力就是大,能让人这么死缠烂打的。   “姑娘在这儿排队做什么?是朝廷要征用什么人么?竟全是女子……”   苏惊羽道:“国师的近身,协助查理宫中命案。女子出入后宫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姑娘,前面还几十号人,你这排队还得等好些时间,不如我带你直接上去报名,咱们走。”   他的话音才落,苏惊羽便觉手腕一紧,他已经拖着自己走出了队伍。   强行插队?这可不是什么好品德啊,不过这人敢这么做,必定是有依仗的。   苏惊羽瞥了一眼自己被他扯着的手,也罢,看在他让自己不用排队的份上,就不计较这个了。   苏惊羽被他拉着直接到了那长桌前,他二话不说,从自己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牌子,拿到那两名侍卫眼前展示,“报名!”   那二人原本见有人插队沉下了脸,要斥责的话却在看见那块牌子时哽在了喉咙里,转而换上了客套的笑容,“原来是李公子,公子,我们今日要征用的是女子。”   “不是我报名,是她。”   苏惊羽被推上了前,朝着二人道:“是我报名。”   那二人见此,倒是什么也没说,一人执笔,另一人朝她问道:“名字?”   苏惊羽道:“苏惊羽。”   “苏……惊羽?”执笔的那人闻言,眼角似乎抽了一抽,迟迟没下笔。   “怎么了?怎么不写?”苏惊羽身后的男子见着那侍卫的反应,不禁疑惑。   “苏,苏大小姐?”侍卫试探性地问。   苏惊羽点了点头,“没错。”   “苏大小姐?”苏惊羽身后的人似乎依旧疑惑着。   “李公子,您难道不认识她么?她是左丞相家的长女,苏大小姐苏惊羽!”侍卫望着那李家公子,有些无言以对。   自己带来的人,自己还不清楚么。   出云国设立左右丞相,同居一个官位的两位丞相,不和睦是众人皆知的。   左相家的小姐怎么和右相家的公子混在了一起,而这公子明显还和她不熟。不过也是,李家的公子,从来只注意美人,不美的大多不会去记,不认识苏家大小姐也正常,今日这大小姐蒙着脸,兴许这李家公子不知道她长得难看吧。   “这……我还真不了解……”李家公子挑眉,“居然是左丞相长女。”   “苏小姐,我们兄弟今日是有要务在身,这实在不是你能来玩的地方,苏小姐还是请回吧,后面的人还要报名呢。”侍卫显然以为苏惊羽只是来找乐子来的。   苏惊羽闻言,只淡淡道:“我来报名,告示上没有明文规定贵女不能报名,总之你们给我登记了就是,如果我没本事,自然会被淘汰。”   那二人闻言,只能给她登记了。   后面还有一大串人,就不和这苏小姐纠缠了,反正报上了她也选不上。   苏惊羽登记完了,拿了比赛需要的号码牌离开了登记处。   比赛时间为未时到申时,地点是定在三里外的一个稻谷场,有马车专门接报名的女子去。   “苏姑娘,我方才看了一遍,这报名的人约莫四五十人,这些女子,一个个的不是相貌粗俗持刀拿剑,就是体型硕大结实如牛的,你如此纤弱,与她们挤一辆马车只怕会受排挤,你好端端的,报名应征这个做什么?”   “关于这个,李公子还是不要多问了,你帮我提前登记,我很感谢你,不过,苏家和李家无甚交情,你我之间还是少来往的好,这要是让双方父母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的,如果你是看上了我家那条狗,我再说一次,恕不割爱。就此别过。”   苏惊羽说完之后,转过身便走开了。   径自走向了对面的茶馆,等着报名的人登记完,与她们同行。   总共四十八人。   与她们坐上了去稻谷场的马车,果然如那个姓李的所言,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不屑。   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接收着他人投来的怪异目光,苏惊羽只当不知道。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个马车里被不屑的目光所洗礼的不止她一个,有一人,比她更加引人注目。   若说自己是长得纤细被人轻视,对面那位——则是生得太好看了。   一袭黑色的束袖衣裙,肤色白皙而细腻,柳眉细细长长,鼻子挺秀精致,瞳仁中像是聚着点点冰凉,有些冷漠。   纤细倒是算不上,只是看着气质像是大家小姐来的,这是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报名的贵女么?先前倒是没怎么注意。   在周围人的眼里,自己与她看起来倒像是绣花枕头,无害而娇弱,也难怪其他人不屑。   就这么一路被人瞅着到了目的地,马车停下之后,苏惊羽由于离车门较近,第一个蹦下了马车,而后等着其余的人也一一下车,而就在那黑衣女子要下车的时候,苏惊羽清楚地看见身后的人将脚伸到女子的裙摆下,故意去绊她。   那女子正半弯着腰,一不留神给人绊了,眼看着就要摔倒下来,却一个抬手拍在了马车边缘,借力跳起,随后平稳地落在了地上,并转过身冷眼望了一眼那绊她的人。   苏惊羽心道,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   自己考自己出的题目,还能碰上对手的话,倒也有趣。   别问男主谁了,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嘤嘤嘤……   不过,老读者的话可能轻易看得出来哪个不是男主的,往后你们可以用淘汰法先淘汰几个试试,总共也没出来几个美男……   ☆、第13章 丧心病狂的考题(首推求收)   所有的人都下了马车之后,有侍卫负责来清点人数检查号码牌,随后将众人带到了五间茅草屋之前。   屋子前,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侍卫沉声道:“诸位姑娘们,我是你们的考官,第一场比试,在一刻钟之内捕杀十只老鼠,并剥下鼠皮。这里有五间屋子,十人一间,一号至十号一间,十一号至二十号一间,以此类推。”   考官的话音落下,便有人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摆放的全是亮晃晃的匕首,在烈日照耀之下,冷芒浮动。   “这匕首锋利无比,为了方便诸位杀鼠,诸位使用时可要小心着些,一人一把,只许杀鼠,不得故意伤人,要是有人为了竞争伤害其他人,则取消资格。”   苏惊羽拿过盘子上的匕首,面纱下的唇角轻勾。   这题目看起来不难,捕杀老鼠,敢来的多半都敢动手,只是,这杀老鼠容易,剥皮可不容易。   剥皮还很消耗时间,难度系数高。   而且,即便是剥下来了,考官也会选剥皮手法好的人留下。   “比试开始!”   随着考官一声令下,众女纷纷进了指定的茅草屋中,苏惊羽进屋之后才发现,那黑衣女子是和自己同组的。   那女子一进来面对着屋子里四蹿的老鼠,面上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没有,甚至连厌恶都没有,拿起匕首,对着角落中的老鼠便是狠狠扎去。   ‘吱吱吱——’   片刻的功夫三只老鼠直接串了一整个匕首。   苏惊羽微微挑眉,不甘落后,一个起落,脚下踩了两只老鼠的尾巴,一边一刀,成功捕杀。   捕捉老鼠看起来似乎简单,然而人一多也显得乱,有些老鼠钻进人的裙子下,有些爬到了房梁上掉下来直接落在人的头顶上,吓得不少女子惊呼连连。   即使是胆子大的女人也爱干净,老鼠跳到头上身上难免惊慌。   这种时候,考验的就是灵敏程度了。   苏惊羽听着耳边的鬼叫连连仿如未闻,十只老鼠片刻的功夫已经捕杀到,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剥皮。   上一世,为了做实验,她曾经一天杀掉并且解剖三四十只的老鼠,那时候解剖的还是认认真真的,今天只是剥个皮。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了。   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根铁钩子,直接勾住了鼠嘴。   她今天本来就是有备而来的。   “太恶心了,呕——”   “臭死了!老娘受不了了!杀猪都比这个简单。这出的考题真丧心病狂……”   耳边不断响起谩骂声,苏惊羽只当没听见。   忍受不了气味忍受不了脏嫌恶的注定过不了这关,想想也是,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来说原本就是为难,今天总共四十八人来,这第一场恐怕就能淘汰一半以上。   苏惊羽忽然很想看看那黑衣女子什么反应,便微微偏过了头,那女子正背对着自己,手中的刀在切割着什么,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手腕上衣袖上都沾了不少血,侧脸的表情依旧是冷淡的。   看来是个狠角色。   苏惊羽收回了视线。   “咚咚咚——”   不多时,茅草屋外响起了敲锣的声音,男子浑厚的嗓音响起——   “时间到!”   ……   第一场就淘汰掉的人比苏惊羽想象的还要多,四十八人仅剩下八个。   剥皮五张以下的全部淘汰。只有她与那黑衣女子完成了十张的任务,其余的六人从五张到八张不等。   “第二场比试,两个人一组,总共四组,四组人去前方的那个小竹林,竹林中有五名天牢死囚的尸体,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处的五马分尸之刑,尸块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你们谁能在一刻钟之内找到尸块拼凑一具完整的尸体,便算是过关,同样不能伤人,你们四个,来抽签选队友吧。”   苏惊羽也被点了名,走到了考官前,随手抽了一支竹筒里的签。   “二十九号,折菊。”   “我。”冷淡的女子声音响起,来自于黑衣女子。   苏惊羽暗笑。   抽了个好队友,不错。   不过,下一局依旧是对手。   “好了,你们四组去吧。”   随着考官的话音落下,一行八人朝着五丈之外的竹林奔去了。   “折菊是么?我叫苏惊羽。”既然同为队友,苏惊羽自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方听闻此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对于她的冷淡,苏惊羽并不在意,继续问道:“你对验尸这一方面懂多少?一会儿要按照伤口的痕迹来拼接尸首的。”   折菊闻言,道:“不是很懂。”   “那既然如此,等会儿拼凑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这丛林有五具尸首,咱们利用七成的时间,能找多少尸块就找多少。”   苏惊羽的话,终于让折菊有了反应,她转过头望着苏惊羽,“你很懂这个?”   “还好吧……”苏惊羽话还未说完,蓦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朝前一个趔趄。   光顾着说话,连路都没看。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苏惊羽自己稳住身体,身后的折菊反应极快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回拉,避免她摔跤。   而这么一扯,就导致苏惊羽落进了她的臂弯中,苏惊羽的右臂,不慎碰触到了她的胸。   折菊见她站稳,松开了她的手,与她拉开了距离。   苏惊羽一怔。   刚才那触感……有点硬?   难道……   脑海中一刹那间划过一个想法,但苏惊羽很快便装作惊魂未定般,抬手拍了拍胸膛,“差点了摔了,没反应过来,谢了啊。”   折菊闻言,并未说什么,径自朝前走了。   苏惊羽自然是跟了上去,“咱们兵分两路,双手能提多少就多少,等会儿还在这会合,别忘了。”   说完之后,她便转向了右边的方向快步离开。   在她身后,折菊瞥了一眼她的背影,而后收回了视线,与她相背而行。   这个女子,真的是很不一般。   有信息量自己寻找~   首推啦~妞们别养文了吧~(>_<)~嗷呜   ☆、第14章 他是个男的!(一更求收)   苏惊羽一边走着双眼一边快速地扫过周围的树木,这片林子杂草丛生,但好在草长得不算高。   虽然是自己出的题目,但放尸块的位置却是临时的,考官随意放,作为国师自然是不能指定这个,而这林子周围有侍卫把守,自己不能安插人进来。   为了向外界证明比试绝对的公平,考官以及带来的侍卫,其实全是出自皇帝身边的死士。   所以该靠自己本事的时候还是靠自己,除了知道考题,她其实也没有其他的优势了。   好吧,光是提前知道考题,已经很无耻了。   苏惊羽一边溜达一边扫视,很快的便找到了两块连着半截身体的胳膊。   她一手提着一个,像是在提着一串腊肉,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两边不是同一个人身上的。   不过也不管了,全带回去,万一折菊那里有能拼的上的也说不定。   余光又瞥到红彤彤的一块,苏惊羽走上前,这一回是半截腰,连着个腿,腰上还有腰带,苏惊羽将那腰带解了下来,将残肢断臂全绑在了一起。   这些死人的血液早已凝固了,身体上每个部位都僵硬得很,因此没有多少血能洒出来,要是血多的话,循着血迹,会好找很多。   眼见时间尚早,苏惊羽又溜达了片刻,这回干脆直接捡到了一个头,眼见实在是拿不了了,这才往回走。   回到了约定的地点,苏惊羽将双手上的东西全扔在地上,抬眸,正看见折菊回来了,手上拿着的东西,比自己只多不少。   自己想到用腰带绑,她同样想到了脱下尸体的衣服去绑。   “你比我还多。”苏惊羽挑眉,“解开吧,咱们拼一拼。”   将残肢断臂全摊开了,总共四条腿,三条胳膊,三个头颅,以及其他腰部尸块。   “你那边东西不少啊。”苏惊羽道,“我眼神也很好使的,却没捡到这么多,就剩下两个头,那三组没剩多少能拼凑的东西了。”   “我抢的。”折菊开口,声线平静,“两个头都是抢的。”   苏惊羽:“抢?”   “只说了不能伤人,又没说不准抢。”   苏惊羽点头,“这人头抢得好,赶紧拼凑。”   “这条腿,和这条腿,不行不行,不一样长,诶,那条拿过来试试!”   “也不是这条。”   “左右腿总共是各五条,我们这儿三左一右,这三条左腿竟然都对不上这条右腿,这运气真是差劲。”苏惊羽叹息着。   “我去再找其他的左腿。”折菊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又起身走开了。   苏惊羽继续拼凑尸体。   还好,胳膊竟然能对上。   苏惊羽继续拼凑着,算算时间,过了一半多了。   三个头颅也有一个对上了。   折菊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很快便带回来一条左腿和两条胳膊。   “刚才忘了和你说,胳膊不用再找了,你别又是抢其他人的吧?”苏惊羽说着,将那只左腿拿去拼,这一回,伤口对上了。   “大功告成!”苏惊羽望着地上的杰作,面纱下的唇角勾了起来。   “咚咚咚——”   不远处,锣声响起了。   这林子本就安静清幽,因此,隔着不太远的距离,锣声听得很清。   时间到了,其他的三组,多半是淘汰了。   很快的,便有侍卫进入了林子里,苏惊羽朝着来人挥了挥手,来人上前一看地上的尸首,便道:“没错,完整的一具。两位晋级最后一轮比试。最后一场,武打。”   “诶,咱们要从队友变成对手了,谁能进宫,关键就看这最后一场比试,你有把握胜出么?”苏惊羽望着正对面的人,语气毫无波澜。   折菊抬眸看她,“还没比,未可知。”   “是还没有比,但我有预感,我会赢的。”苏惊羽道,“我这么说,是否过于自负?”   折菊闻言,难得怔了怔,随后道:“你倒是有自信,的确,你身法灵活,反应敏捷,捕鼠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了。但我并不以为,自己一定会败于你。”   “这是我目前听你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苏惊羽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   其他三组果真没有完成第二场比试。   六人出局,最后一场比试,果真只剩下她和折菊了。   报名的时候就在想,也许能在比试中寻到对手也说不定,没想到还真的碰上的。   在第二轮比试开始前,其实她没有自信到自己会赢的,甚至她想过,如果今儿折菊真的胜出,作为国师的自己,大不了寻个借口,找时机说人手不够,再加个近身助手,如此一来,顺便观察折菊到底是谁派来的人。   对于今天来报名的人,必定有不少是朝臣安插进来的,试图赢取比赛在国师身边当卧底。   国师帝无忧,被朝中多少人视为敌人,没有一半也有三成。   文官倒还好,只言鬼怪神明之说不可信,都是人心猜测,武将则是直接背地里说自己妖言惑众,只会冲着皇帝说些神乎其神的话,其实没多少本事,装模作样说什么天机,简直一派胡言。   当然这些话当着皇帝的面不敢说,私底下把自己踩得那叫一个狠。   这一次自己放话要在民间找助手,可不得有朝臣赶紧安插人进来报名,混在自己身边,找寻国师破绽之处,找寻花言巧语的证据,一把拉下台。   只可惜这如意算盘终究打不成,折菊要真是谁刻意派来的,那这背后的人眼光倒是不错,就是——傻了点。   那般重要的破绽,竟然都露出来。   “最后一轮比试,二位点到即止,谁若是胜出了,便能拿到国师赐予的玉牌,进宫当差。”   考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惊羽唇角一勾,朝着折菊勾了勾手,“折菊,在开打之前,我还要和你说一句话。”   折菊见此,虽面有疑惑,但还是去了。   她并不怕苏惊羽偷袭,因为考官还未喊开始。   然而没有想到——   “考官大人,我要举报,他是个男的!他男扮女装混入比赛!”苏惊羽一把抓住折菊的衣领,“这算犯规么?告示明言说了只要女子不要男子的,考官大人,既然如此,我才是胜出者,你若是不信,来验明正身。”   不收藏不给加更╭(╯^╰)╮!乖点儿收藏!下午加更   表一直猜男主是谁,看你们猜这个猜那个看得我捉急啊,恨不得告诉你们,但想想还是算了~   不过我愿意告诉你们女主是谁,本文女主腹黑加小无耻哦~希望你们能爱   ☆、第15章 我记住你了(二更求收)   “什么?男扮女装前来参加比试?”考官听着苏惊羽的话,当即一惊,随后立即望向了折菊。   看起来如此清秀美丽的姑娘,竟是男子假扮的?   折菊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几乎是极快地挣开了苏惊羽的手,迅速后退几步,“难怪那般自信说一定能赢我,原来你……”   “只能说你不够敏感,在林子里摔跤的时候,你拉我那一下让我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你的前胸,只那么一小下,我很快避了开假装受惊。”苏惊羽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提醒过你的,我放话说自己会赢你,只是你没想到我发现了你的身份,只以为我是太自傲,如何?你现在有没有很后悔拉扯我那一下?否则你本可以不用暴露的,你真是蛮拼,竟然想出男扮女装这样的办法。”   折菊的脸色一僵。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被识破的,只可惜自己那一会儿当真没察觉。   对方明明早已发现,却不动声色与自己合作完成了拼凑尸首,直到最后一场,直接当场揭穿。   这么一来,胜利者便是她了,根本不用再比试。   “你果真是男子?”苏惊羽身旁,考官沉下脸低斥,“荒唐!简直荒唐!你可知身份不符实是罪犯欺君?还妄想进宫,来人,给我将此人拿下!”   考官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便冲着折菊蜂拥而上。   “苏惊羽,我记住你了。”眼见众人冲上来,折菊面上倒也没有慌乱之色,只朝着苏惊羽道了这么一句,而后转过身,足尖轻点地面,快速逃了。   “给我追!务必将此人抓住!”考官气的吹胡子瞪眼,直嚷着。   苏惊羽见此,道:“您大可不必气怒,还好没有酿成错误,要是让此人进了宫再被发现身份,那才是真的麻烦呢。”   “这倒是真的,幸亏发现的早。”考官点了点头,蓦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瞥了苏惊羽一眼,“苏姑娘早知此人的身份,还拖到这时候才说,利用了他完成第二场比试再揭穿,当真聪明。”   考官怪异的语调,让苏惊羽低声一笑,“诶,大人,我承认,这确实是卑鄙了些,但是大人,我若是在林子里拆穿了他,那我可就没有队友了啊,其他六人都组好了队,我也没其他选择,大人可莫要质疑我的能力,我与他分头找尸块,但拼凑一具完整的尸首,却是我一人完成的,我也不全是依仗着他,只是时间紧迫,没工夫考虑那么多,再说了,大人果真不愿意谢谢我看穿了他的身份?”   “苏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句句是理,这叫我怎么说的过你。”考官淡淡地道了一句,“也罢,这报名的四十八名女子,除去方才那人,的确是苏姑娘最为出色,也最有胆色,作为最后的胜利者,这国师赐予的玉牌便给你了。”   “谢大人。”苏惊羽接过考官递来的盒子,“请问大人,我何时进宫?”   “今夜傍晚,自会有人去贵府接姑娘进宫的。姑娘可千万保管好这玉牌。”   “明白了,我定会保管好。”   “大人!”倏然间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苏惊羽回头,只见方才去抓折菊的一众侍卫全回来了。   猜猜也知道会抓不到。   “没抓到?废物!”考官冷哼一声,“去帝都内贴告示,继续抓!”   “大人,可否听我一句劝?”苏惊羽道,“既然比试的结果出来了,那么大人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对上头的人只需要上报结果,并不需要特意说明这过程中的意外,大人又何必给自己再找任务去抓这一个浑水摸鱼的人?要是上报了,这一两天抓不到,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得清闲了,比试的人中混进了男人,说得不好听,也是大人的失职,倒不如就直接略过了此事,大家也不用在花力气抓人,你看如何?”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一众侍卫无一人反对。   考官听着这话,低头思索。   “大人,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反正那人也并没有得逞,那人功夫不低,溜的又快,短时间之内恐怕是抓不到,这要是真的贴了告示去抓他,那么没抓到就不算完事,当真有点麻烦。兄弟们就全当没发生此事,总之只要记得,其他四十七位姑娘,都是这位姑娘手下败将便好。”   苏惊羽见有人附和,忙继续道:“大人,此事我绝不会往外说的,我巴不得所有人以为我最厉害呢,对外,我也只说我胜过了其他人,绝口不提这个男子,这次就且算他运气好,碰上大人如此宽宏的。”   折菊,既然利用了你,索性帮你这一回,也算是扯平了。   “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么大家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考官轻咳了一声,“大伙将场地清理一下吧。”   众人应道:“是!”   这么说,就是当做那事没发生过了。   苏惊羽勾了勾唇。   ……   “什么?苏惊羽去报名国师的近身助手,且还拿了第一?”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响起,宽敞雅致的屋内,淡黄色衣衫的女子脸色阴沉。   “是的二小姐,刚经过大小姐的院子,里面的下人都在议论此事。”苏紫晴身后的丫鬟道,“奴婢听说那比试可血腥了,什么杀老鼠,找尸体的,听着就恶心透了,大小姐也能下的去手,多脏多可怕。”   “她连死人都敢往我床底下塞,有什么奇怪的?差点害我传出恶名,幸好爹爹相信我。”苏紫晴坐了下来,搁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什么美差,谁不知道是进宫查死人案子的,宫里这几天天天死人,被挖眼挖心的,断手的断脚的,把夕婉公主都吓出病了,她倒好,为了出头还往宫里凑,只盼什么时候也能把她吓死了最好。”   说到这儿顿了顿,苏紫晴笑道:“去把爹爹托人从西域给我带的海珠项链拿来,咱们去宫里看望夕婉公主,请求她,等大姐进宫了,特别照顾一下。”   二更了~快来收藏~!   话说评论区的有些妹子脑洞太大了,我笑的砸键盘…   ☆、第16章 又被人惦记上了   傍晚时分,宫中果真来了马车,苏惊羽便随着来接她的人进了宫。   这往后,终于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皇宫,犯不着再总是走密道找人接应了。   由于密道设置的隐秘,她常常要绕很多弯路,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烦恼的,却又不得不如此,现在好了,省事得多了。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停下来的那一刻,外头的车夫道了一句:“参见霍大人。”   霍大人?   苏惊羽稍稍一想就知道是谁了,玄轶司主司,霍钧。   玄轶司,宫中专门复杂查隐秘案子包括搜集情报的一个机构,相当于侦探局加情报局,一共有两名主司管辖,据说有大概半个玄轶司是太子贺兰陌的势力。   之所以建议皇帝在民间征用一个女子,就是为了能方便出入后宫,玄轶司里全是男子,后宫作为公主娘娘们的居住地,对玄轶司的人来说,出入各个寝宫都不方便,大多还招那些女人烦。   苏惊羽掀开了马车的布帘下了车,朝着正对面一身青蓝色官服的年轻男子俯首道:“见过霍大人。”   霍钧,年纪不过才二十有七,官拜正二品,身形高大而挺拔,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端正俊逸,轩昂的眉目间透着些许亲和力,看似平易近人,据说是不少贵女的梦中情郎,这其中还包括皇家的公主。   确实是有几分气魄,作为国师的时候见过那么几次,都是远远的看着,今日这么近的距离打量,发现此人光看外表气质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但也只是看起来不错而已。   “这位是苏相大人家中的大小姐么?真是让我好意外,本以为这次征用的女子会是江湖中那种潇洒活泼的女侠,想不到是世家小姐。”霍钧淡淡笑着道。   “世家小姐就不能潇洒活泼了么?”苏惊羽挑眉,“能劳烦霍大人亲自来迎接,惊羽不胜荣幸。”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霍钧身后还跟着三四人,其中一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一套蔚蓝色衣裳以及一块腰牌,看这阵势,确实是这玄轶司的主司亲自来迎接。   “哪里哪里,苏小姐是相爷千金,又是以后能进谪仙殿的国师近身助手,身份本就比较特殊一些。苏小姐算是我玄轶司第一个女子了,因为在宫中当差,作为助手总不能没有个一官半职的,所以陛下便下令让你暂时做玄轶司的密探,你手上已经有一块国师赐的玉牌了,这一块,是玄轶司的腰牌,你也带着。”   霍钧说着,将托盘上的腰牌递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腰牌,行了一个拱手礼,“以后,还请霍大人多多关照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惊羽要先进一趟谪仙殿了。”   “你且去吧。”霍钧朝她笑道,“对了,这套衣裳,你记得带上,往后来宫中,要穿的。”   “好。”苏惊羽上前去拿衣裳,经过霍钧身侧时,霍钧朝她耳语道——   “那个,惊羽,作为你的上级,我往后就这么称呼你了,回头出了谪仙殿,能否告诉我一下里面究竟长什么模样?若是能得见国师真容,也与我说说。”   苏惊羽拿过衣裳,有些忍俊不禁。   她带着面纱,霍钧只能看见她眉眼弯起,似乎是想笑。   “惊羽,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纯粹好奇,这宫中恐怕只有谪仙殿是我从未去过的地方了。”   “好,我回头一定和大人说说。”苏惊羽点头。   “人前叫大人,人后便不用这么客套,你可以叫我霍大哥。”   “大人,我这就去了,告辞。”   “……好吧。”   苏惊羽带着衣裳离开了,她并不知道,就在不远的茶花树后,一名浅白色宫装的女子,将她与霍钧的一切互动看在眼里,狠狠地折下了一根枝条。   “这就是苏惊羽?一个名气不小的丑女,竟然敢与他那么亲近!头一次见面便悄悄耳语,下作的东西!”   “公主,你这气色才好了一些,可别因为她再给气病了,不值得。”贺兰夕婉身旁,苏紫晴搀扶着她的手臂,“公主,这里风有点儿凉,咱们还是回你的寝殿里吧。霍大人为人和善,即便是丑人他也不嫌不躲,这倒是不能怪他。”   “我没有怪霍大哥,只是气你那大姐姐,分明丑的不敢见人了,还好意思和他套近乎,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贺兰夕婉眼看着霍钧走远了,这才收回了视线,眸中依旧带着气愤。   “我和我这大姐向来就处的不好,她总是为了皓轩为难我,皓轩原本就是喜欢我的,她却将皓轩对我的好怪在我的头上,说起皓轩……”苏紫晴咬了咬牙,满面愤恨,“皓轩明明和她退婚了,却因为国师的一席话和水饺西施有了婚约,为了报复我和皓轩,大姐就连同那水饺西施一同欺负我,这让我怎么还能忍的了?”   “谪仙殿里那神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贺兰夕婉冷哼一声,“这下好了,苏惊羽也能进谪仙殿了,这两人成了一伙的,本殿非要想个办法,把他们两一同整惨了不可,走着瞧。”   ……   苏惊羽并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一路悠闲地让宫人带着朝着谪仙殿去了。   拐过一个假山时,余光瞥见了一抹红影,她下意识去看,脚下步子一顿。   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精致无双的面容,他乌发轻扬迎风站立,这并不算是冷的天气,却外罩一件红色的披风,衬得他好像更白了。   白皙中透着一点儿苍白,看着让人有点儿唏嘘。   自从知道了十皇子贺兰尧的出生以及经历,苏惊羽便想着,这家伙是从小悲催到大,出生之时,桃花凋尽,身体不好还被人说成不祥之人,桃花凋尽关他毛事?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桃树有病,或者——人为?   总之和他是不是不祥之人没关系,大自然很多事情是不好解释的,光是一个桃花凋尽,便断定这个时候出生的人是不祥之人,简直扯淡。   不过谁让出云国迷信的人那般多,这国风还真是不好改。   好在这十皇子虽然病弱,却很有风骨。   也不知他站着是做什么,他的目光,似乎看着正对面。   苏惊羽好奇之下,转头去看,这一看,眉头一挑。   ☆、第17章 能不能借我点钱   大概五丈开外的地方,一只通身漆黑的猫正朝着贺兰尧的方向奔跑而去。   原来他之所以站在那儿吹冷风,是为了迎接那只猫的。   那只黑猫的毛黑的几乎能发亮,迎风奔跑使得它身上的每一根毛似乎都在抖动,看的苏惊羽很想上去摸一把。   这手感一定很好,宠物若是养得好照顾的好,身上的皮毛便会柔顺无比。   这只黑猫的毛和她的小雪球有的一拼,看来贺兰尧平日里将它照顾的很好,看不出来,他也是喜欢小动物的人。   苏惊羽眼看着那黑猫奔到了贺兰尧的披风下,贺兰尧俯下身将它捞起抱在了怀中,由于贺兰尧是侧对着苏惊羽,此刻,那只猫被贺兰尧横抱着,猫头正对着苏惊羽,苏惊羽这才看见,这只猫的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苏惊羽一怔。   之前只顾着欣赏它的皮毛,没把视线放在别的地方。她见过各种品种的猫狗数不胜数,蓝眼睛的猫并不值得她大惊小怪,但,看着这只猫的眼睛,她竟不由自主想到那一夜看见的那个生掏人心的男子。   那双孔雀蓝的眸子,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   所幸她不是正统的出云国人,否则以出云国人的迷信程度,她兴许会以为那夜的那个男子是猫妖变的了。   才这么想着,贺兰尧已经带着那只猫转过身离开了。   苏惊羽则是陷入了思索。   “苏姑娘,苏姑娘?”前面传来了宫人的声音,苏惊羽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太久,忙将视线收回,随着那宫人去谪仙殿了。   她是以苏惊羽的身份头一次光明正大地进入谪仙殿,自然要装模作样,表现得有点儿拘谨,直到进入谪仙殿正殿,才恢复了常态。   和月光打了招呼闲聊了一会儿自己报名比试的经历,苏惊羽眼见天色黑了,这才走出谪仙殿准备回苏府。   车夫依旧是接她进宫的那名宫人,苏惊羽上了马车,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   “苏姑娘。”行至半路的时候,车外的车夫忽然开口叫她。   苏惊羽应了一声,“嗯?”   “那个,苏姑娘,不怕您笑话,我这肚子好疼,您能不能先在这儿等我一下?”   “你去吧。”人都有三急,苏惊羽自然是同意了。   这里离苏府还有一大段路,苏惊羽当然不会要求人家一路忍着到苏府。   然而苏惊羽没有料到,这车夫一走,就是许久没有回来。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正常人上两回茅厕都够了,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闹肚子,还是中途出了什么状况?   苏惊羽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想看看那车夫回来了没有,而这么一探头东张西望,便看见了后头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而来。   四角挂着璎珞珠翠,边框是红木所制,车顶上还镶嵌着明珠,达官贵人都少有这样的阵势,看起来像是宫里的马车。   那辆马车在离自己这辆马车三丈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苏惊羽正想看是什么人,没想到马车上并没有人下来。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车夫,那车夫竟看着自己这边,等她的视线与他对上的时候,立即避开。   苏惊羽有些敏锐地皱起了眉,随后,像是察觉了什么,当机立断掀开了马车车帘,下车步行。   身后那辆马车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至于自己的车夫——什么肚子疼,根本就是跑路了,显然有人刻意收买,让他这个时候离开,这么一来自己等不到他,便会坐不住。   收买他的,想想也知道是宫里的人。   苏惊羽脚步加快了几分,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拐角,便朝着那里走去,拐过这条街的那一瞬,她隐在了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后,悄悄从缝隙中往外看。   果然有人跟踪她,而且,这两人,她都认识。   竟是便装出门的贺兰夕婉和她二妹苏紫晴。   苏紫晴与自己作对倒是正常,但贺兰夕婉,厌恶的应该是作为国师的自己,是帝无忧,作为苏惊羽的自己,似乎和她不认识吧?   也不知是怎么的惹到了她。   苏惊羽冷哼一声,转过身快速地离开了。   身后的两个蠢货功夫不如自己,想让她们跟丢,太简单了。   苏惊羽本想出个主意戏弄一下二人,右边却倏然响起一道粗犷男子的声音——   “客官,你这,你这是什么钱啊,我们这里从来就没见过,这碗面只要三个铜板,看你穿的也不差,怎么就连三个铜板都没有,你拿这什么鬼东西敷衍我呢?”   “这不是鬼东西,这就是钱!我们那边的钱都长这样的,按理你应该给我找钱的,什么叫我敷衍你?!”   苏惊羽闻声偏过头,一张清雅俊颜印入眼帘。   那是一名大概只有双十年纪的男子,身着黑色的锦衣,眉眼十分的清秀好看,双耳的耳垂上均是带着小小的银环,深紫色的穗带束发,穗带极长垂落在胸前,气宇不凡,贵气十足的同时,有一种异域的风情。   不同于出云国的男子,他的好看,有那么一丝外族人的成分。   而且他也确实是个外族人。   苏惊羽的目光落在他身前那个粗犷的麻衣男子手上,一块长方形的铁块。   这种货币是……   苏惊羽目光一紧,赤南国!一个南方偏远一些的国度。   谪仙殿里有不少各国的书籍,都是月光收藏的,她曾经翻看过不少,碰巧认得这一款钱币。   然而这个钱币在出云国没有什么毛用。这个有着异域风情的外族男子,身份一定不低,并且对出云国根本不了解,否则也不会吃个饭拿出自己国家的钱币来用。   苏惊羽唇角一勾,从衣袖里摸出一串铜钱,迈步上前,“这位大哥真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是外族人,他们的国家长得比较远,用的钱和咱们出云国不一样,他头一次来,不知道这个,这面钱我帮他付。”   苏惊羽说着,将手中的铜钱塞给了面馆老板,并将他手上的钱拿回,还给了外族男子,“以后在出云国,不要用这个钱了,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钱。”   店主拿着苏惊羽给的钱,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抱歉了这位公子。”   “谢谢你。”外族男子反应过来苏惊羽在帮自己解围,道了句谢,而后道,“为什么帮我?我好像不认识你。”   “看出了你是外族人,对我们这不了解,正好有钱,顺手帮帮你。下次记住不要用你们那的钱了,告辞。”苏惊羽说着,转过了身。   不出她意料,身后的人一定会叫住她的。   一步,两步,三步……   果然,下一刻——   “诶,等等!”身后传来男子有些犹豫的声音,“……能不能借我点你们这里的钱?我会还你的!”   苏惊羽转过头,“行啊,不过,我帮你一次已经很好了,再帮你一次,你能不能也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   “后面有两个女人跟着我,想整我,你帮我整整她们,让她们能在大街上丢丑,你办得到我就借钱给你,就算你不还都可以。”   一天不喊收藏你们就不给我收藏╭(╯^╰)╮~!   嗷呜,喜欢异域风情的男纸吗?   ☆、第18章 出来混别狂!   苏惊羽本以为,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外族男子应该会考虑一番,毕竟教训人这种事,得看一下是什么人,权衡一番对方的身份,若是惹了大人物可不好。   其实苏惊羽也就是随口一提,就算这个外族男子不答应也无妨,她依旧会帮他,主要是想卖他一个人情。   她是想结交几个异国的朋友的,身份愈高愈好。   但苏惊羽没有想到,对方竟没有多想,一口答应。   “我试试吧,你想怎么个整法?”   他的干脆果断让苏惊羽怔了一怔。   “随你怎么整都好,不管用什么法子,能让她们丢脸就成,特别是那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子,主要是她。”苏惊羽道,“我就在这家面馆里等你,你转身,她们差不多快走来了,她们容貌美丽,分别穿白衣与粉衣。”   贺兰夕婉毕竟是公主,不好直接得罪,因此苏惊羽特别强调了粉衣,所针对的便是苏紫晴。贺兰夕婉日后她可以自己找机会收拾。   “行吧,你等着。”外族男子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苏惊羽隐在面馆的大门后,打算看他是怎么办的。   苏紫晴与贺兰夕婉显然是跟踪自己跟丢了,正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两双眼睛四处搜寻着。   跟踪人,其实也是个体力活。   苏惊羽眼看着外族男子朝着她们走去,在经过苏紫晴身侧的时候,外族男子状若不经意般,用肩头顶了一下苏紫晴的肩,将她撞的硬是后退了一步。   苏紫晴原本就在找着苏惊羽的身影,没太认真看前边的路,也没有想到这街上人不多,还会有人眼神不好地撞了自己。   肩头被撞的有点儿疼,再加上跟丢了苏惊羽,原本就心情不好,她当即皱眉,语气冷硬地朝撞她的人道:“你走路没长……”   话还没说完,在看见对方的脸庞时哽在了喉咙里。   刚才的话只是心情恶劣之下条件反射说出来的,但是对着眼前人的脸,她想要斥责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眼前的男子长得十分俊俏,但是比起出云国的英俊男子,他的俊美,另有一番风情。   苏紫晴也算是见多识广,短短的时间,便看出眼前的男子是异国人。   “姑娘,方才那一撞,疼么?”男子开口,语气微有歉疚。   “不,不疼。”苏紫晴低眉,轻声道,“公子不必太过介怀。”   贺兰夕婉从对外族男子的惊艳中回过神,听着苏紫晴的话,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起初明明就是想斥责对方的,这下倒好,眼见是个俊美极了的公子,便开始装贤惠了。   外族男子眼见苏紫晴态度的转变,心里跟明镜似的,此女无非就是看自己容貌身份不俗这才收了最初那句话,当真肤浅。   那一下撞的不轻,明明就该疼,非说不疼,出云国的女人,果真比不上赤南国的实诚。   如此一来,他倒没有半点儿罪恶感了。   “姑娘如此宽宏大量,在下倒是觉得心里不安了。”他淡淡地笑了笑。   “公子不必如此,我……真的无碍。”苏紫晴亦是朝他笑了笑,“看公子似乎不太像本国人?”   “姑娘好眼力。”他挑了挑眉,“这天都黑了,姑娘你这等相貌,走在街上可不安全,可带了护卫?”   苏紫晴一听这话是夸自己的,心下欣喜,面上浅笑,“谢过公子关心,我很快便要回家了,公子不必挂心。”   外族男子心道:原来没带护卫。   “姑娘府上住在何处?这么晚了,不如我送姑娘回去?”他依旧是温和有礼的笑。   “这……倒是不用麻烦了,我家便住在相府,离这儿不远。”苏紫晴虽对眼前的男子有几分好感,但也不敢答应下来,只怕被人说闲话,毕竟她和严皓轩情投意合,相府那条街过去的人大多知道。   但是,如今皓轩身负皇命,要娶饺子馆的那个肥婆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爹爹不会同意自己做侧室,和皓轩多半是不可能的了,若是和严皓轩不能走到一起,她终究要找其他的好人家。   因此,她刻意透露了自己相府小姐的身份。   而外族男子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就是个丞相小姐,他完全得罪得起。   于是乎,他一反原先的态度,冷哼一声,“好吧,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也就这样的家世而已,本公子的确不用和你道歉,反倒是你一开始,似乎是想骂人?”   这前后巨大的态度转变,让苏紫晴蓦然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让你给我道歉。”外族男子双手环胸,悠然道,“为你最初想要骂我一事给我道歉,我不是你能骂得起的人。”   苏紫晴这回总算是听清楚他的话了,望着对方傲然的眉眼,回想起方才他的态度,很快明白自己被耍了,当即眉头一皱,“你是在故意耍我玩么?”   “对,我就是耍你,你能怎么样?”   “你……!”苏紫晴气的满面通红,忍不住伸手指着男子,食指都在颤。   而同一时,外族男子迅速伸手反扣住她的手腕,同一时间伸腿往苏紫晴脚下一绊,让苏紫晴瞬间失衡,跌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快速地将手脚收回,并且道:“记住,没有实力,没有靠山,没有护卫,出来混就别狂。”   说完,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抬步便走。   在他意料之内的,苏紫晴在他身后大喊,“你站住!”   到底是谁狂?!   苏紫晴的跌倒和喊声,很快吸引了路人,四面八方的目光,顿时投投注在了她身上。   苏紫晴身侧,贺兰夕婉不着痕迹地挪开了几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插手,也不插话。   “我与你什么仇怨,你要这么耍我?”苏紫晴面色阴沉,眸光愤怒。   外族男子脚步一顿,转回身,望着她摇了摇头,“我还想问你,你一个黄花闺女的,为何要在大街上对我死缠烂打?我早说了,我早有意中人,我不能与你在一起,你还在坚持什么?”   苏紫晴楞在当场。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方才不小心推倒了你,是我的不对,但是若不如此,你会松开我的胳膊么,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来烦我了,你身为相府小姐,应该更加自重才对。”   话落,他也不管身后的路人是如何指点苏紫晴,快步走开了。   反正没人指责他就是了。   不远的面馆门后,苏惊羽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眼角一抽。   这个外族男子,之前应该与苏紫晴不相识吧?头一回见面能把人整到这个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仇恨。   还特意说明了苏紫晴相府小姐的身份,这还不得被路人一传十十传百,成为酒楼茶馆茶余饭后的话题。   真是太出乎意料。   且那外族男子还够义气,没有完事后便直接走回来,而是一路走远了,不让苏紫晴看出来是与自己有交易,他多半要绕一大圈路再回来。   苏惊羽想着,便决定进馆里坐着等他,果然没过多久,那男子从后院绕进了大堂,直接到了她面前,伸手,“借我可以买一栋宅子的钱。”   评论区有说男主是猫妖的哈哈哈,我笑的飙泪了…   ☆、第19章 长得丑?没关系   一栋宅子的钱?   苏惊羽微微挑眉,看来他是打算在这帝都之内久居了。   “这可不便宜,一栋民宅,大概需要……”   “不,我要住好的宅子,要有大的院子,你们这儿,达官贵人住的那种宅子多少钱?”不等苏惊羽说完,外族男子便开口打断她的话。   “达官贵人住的宅子,你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苏惊羽望着他,有些好笑,“我看起来像很有钱的吗?你一开始若是问我要这么多钱,我就不让你去帮我整人了。”   外族男子一怔,“这……买个宅子而已,很难吗?”   “你真是没过过穷日子。”苏惊羽眼眸微眯,“一栋宅子,有些人拼搏半生都未必买的起。我身上带的钱可以都给你,看你这模样,草屋你多半住不下去,干脆去住客栈的上等房,够你住半个月的。钱给你,你自己掂量着花。”   苏惊羽说着,将腰间的钱袋扯下递给了他。   瞅着这人,准不是个省钱的料。   外族男子接过了钱袋,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找女人借钱这种事,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做,既然人家只有这些,那就这样了。   “我怎么还你?”他问道。   苏惊羽道:“不用你还,就当是我雇用你帮我整仇家的佣金了。”   “那不行,我要还。”男子十分坚定,“整人那次,就当是回报你之前帮我付的饭钱。”   这人倒真是明算账。苏惊羽笑道:“也罢,不算你利息了,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你是我在出云国认识的第一个人,我胡东杨交你这个朋友了。”胡东杨说着,在苏惊羽正对面坐了下来,以探究的目光望着她,“既然算是相识了,你总得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否则以后还钱都找不着人。”   “我长得不好看。”苏惊羽道,“准确来说算丑,所以要蒙着脸。”   “长得丑?”胡东杨一怔,随后道,“没关系!交朋友可以交丑朋友,娶媳妇不能娶丑媳妇,朋友是美是丑无所谓了。”   苏惊羽:“……”   可以交丑朋友,不能娶丑媳妇……似乎也说得通。   “也罢。”苏惊羽点头,抬手揭下了面纱,“苏惊羽,我的名字。”   胡东杨望着她的脸片刻,轻咳一声,“好了,记住了。”   那块褐红色的胎记位于右边脸颊,如此清晰的印记,想不记住都难。此女要是没那块胎记,必定是个倾城佳人。   如此想着,他又想认真看她另外半边脸,但苏惊羽已经把面纱戴了回去,起了身,“就此别过吧。”   说着,她朝着面馆外走去,才迈出两步,身后传来胡东杨的声音,“你家住哪儿?”   “有缘自会再见。”苏惊羽只留下这么一句简短的话便走出了面馆。   一定会再见的。   赤南国皇子,古月东杨。   胡,拆开即是古月。古月,是赤南国皇族姓氏。   早在古月东杨对买房子没常识的时候,她便怀疑他是那种养尊处优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子弟,而寻常贵族,没理由千里迢迢跑来出云国,还连出云国的钱币都不认识,想必不是独自来的,是跟着大队伍来的,否则,就他这样的连路都不认识,早被拐卖不知道几回了,任他功夫再好,没常识也能被人下了药丢进小倌馆。   再之后他报出姓名,她更加确定。   要是自己猜的没错的话,要不了多久,朝中就会接到赤南国使者来访出云国的讯息了。   苏惊羽如此想着,一路悠闲地回了府。   整了苏紫晴,交了个有分量的朋友,被车夫半路甩下,也值了。   算来这还是苏紫晴的功劳,若不是她想出的馊主意,自己也不会有此收获。   与此同时,街道另一头——   “紫晴,知道本殿为何袖手旁观么?其实本殿早想提醒你,那男子不是个好惹的,你倒好,不等我开口就急着吼人了,你怎么就如此没有心眼?本殿若是不离你远点,不得跟着你一起丢人?”贺兰夕婉斜睨着苏紫晴,此刻夜色已晚,路人少了,她才走回了苏紫晴身侧,“你是不知道你方才多丢人,想必要不了多久,你苏二小姐当街缠着男子不放的事就该传遍整条街了。”   “我之前压根就不认识他!”苏紫晴恼火极了,“明明最初态度还好好的……”   “整人的不都这样么?趁其不备。”贺兰夕婉冷哼一声,“遇到这样的事,吃了哑巴亏就罢了,你偏生要大声嚷嚷,让他绊了摔那么一跤,疼是疼了点,你不喊,能发生后面的事么?本殿就知道没好事,这才一直不说话,这一回,本殿也帮不了你。”   “公主教训的是。”苏紫晴心里有气,面上却只能低眉顺目。   贺兰夕婉她得罪不起,但是,她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整她!   是了,苏惊羽!   原本她们是跟着苏惊羽出来的,如今跟丢了不说,自己还丢了人,必定是苏惊羽发现了,这才找个人来作弄她!   “公主,我知道了,一定是苏惊羽……”   “好了,你以为本殿会猜不到么。”贺兰夕婉面上浮现一抹不耐,“看来你这大姐还有点儿本事,你玩不过她,明天且看本殿怎么对付她,学着点。”   ……   这一夜,苏惊羽睡得格外好。   第二日,苏惊羽从榻上起来,洗漱之后,换上了玄轶司特有的制服,出了房间门还没走出府,便有丫鬟上来叫住她——   “大小姐,老爷找您去大堂谈话。”   谈话?关于自己做了玄轶司密探这事儿?   呵,现在才想起来找自己谈话,原先自己去干什么了他都不知道。   也是,他的心思从来不放在她这个丑女儿身上。   “回去和父亲说,来不及了,我要赶着进宫,有什么事,等我夜里回来了再说。”   话落,她直接迈步走出了相府。   昨日头一回光明正大进宫领腰牌,是宫中的人接送,此后便可以用自己府里的下人驾车,想必不会再出现车夫半路甩下她这种事了。   苏惊羽一路去了皇宫,等马车停稳了,下了马车,按理说应该先去谪仙殿给国师‘问安’。   而谪仙殿方圆十丈之内,是不允许有马蹄声的,剩下一段路她便只能自己步行去。   “哟,玄轶司何时出了女密探了?莫不是那位才通过国师所出考题的女巾帼?本殿正想认识一下。”互有一道娇脆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惊羽脚步一顿。   贺兰夕婉,果然是太闲了。   听着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少说也有十人以上了。   “听闻这位新人还是苏相府中的大小姐,话说回来,本殿从未见过苏家大小姐,许多次宫宴上只见过苏家其他的小姐,不知苏大小姐,为何从不进宫赴宴呢?”贺兰夕婉的声音愈来愈近,直到走到了苏惊羽跟前,抬眼的那一瞬,微微一惊,“你怎的蒙着面进宫的?蒙着面的除了死士就是刺客,你不知吗?苏大小姐,你往后要在宫里常常出入,怎能天天蒙面见人?”   “蒙着面的,不是死士就是刺客?”苏惊羽淡淡一笑,“敢问公主殿下,那么当朝国师,算什么?”   ☆、第20章 皇后被吓晕   苏惊羽此话一出,顿时让贺兰夕婉给噎了一下。   是了,谪仙殿里那个家伙每回都是带着面具,这宫里恐怕是没几人见到他的真面目,苏惊羽拿他来堵自己的话,可谓机灵。   想到这,贺兰夕婉冷哼一声:“国师自然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他一样,苏大小姐说这话,是想拿自己与国师比拟?”   “不敢,以惊羽的身份还不够格,惊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没有抬高自己身份的意思。”苏惊羽的语气波澜不惊,“倒是公主殿下,你之前那句话原本就说的不对,不是吗?”   “你——”贺兰夕婉蹙了蹙眉,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这苏惊羽倒是伶牙俐齿,难怪苏紫晴那个笨蛋玩不过她。   “苏小姐,恕我直言,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该如此顶撞公主。”身后忽然想起一道女子声音,“即便是公主不慎说错了话,那也是无心的,你是苏家小姐,也是玄轶司的新人,理应对公主尊敬,但你的表现却有些趾高气扬。”   “正是,况且公主说的也没错,苏小姐你既然在宫里做事,本就不应该蒙着面见人的,难道你面见上级,甚至帝后都蒙着脸?这未免太不尊敬了。”又是一道附和的声音,全然是在帮着贺兰夕婉说话的。   苏惊羽转过身,这才看清了,身后的一众人全是如花似玉的女子,穿着打扮尽显贵气,想来都是朝中臣子的女儿。   这些贵女,簇拥着贺兰夕婉来这儿,就是专程看自己笑话来的,一方面,也是趁机巴结贺兰夕婉。   但是她怎能让这些人如愿?   “诸位小姐的意思,惊羽明白了。”苏惊羽弯起了眉眼,“对身份高过自己的人,是应该谦卑有礼的,惊羽受教了。”   一众贵女闻言,想了想,这话没错。   “没错。”   “你知道便好。”   “既然知道了,就该给公主殿下致歉了吧?”   “致歉?是应该。”苏惊羽呵呵一笑,下一刻,目光倏然冷冽,语气冷凝,“既然同意我说的话,那你们是否也该给我致歉?我父亲官拜丞相,敢问各位小姐谁的父亲官位在我父亲之上?站出来,我愿当面道歉。其次,你们也知道我是玄轶司的人,又是国师的近身,还轮不到各位小姐对我指手画脚,即便要训斥,在这里也只有夕婉公主有这个资格,我自然要给夕婉公主致歉的,但是,除此之外,你们也该对我一一致歉。”   但凡是重臣之女,绝不会这么舔着脸巴结公主示好。   苏惊羽话落,在她的目光之下,对面的众女大多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些,嚣张的气焰顿时熄了大半。   没错,此刻除了贺兰夕婉,其他人的身份确实没有高过她苏惊羽。   但,既然站在贺兰夕婉这边,她们便也没理由怕苏惊羽。   但还没等她们重新提起气焰,苏惊羽已经转过身,朝着贺兰夕婉淡淡道:“惊羽为刚才的话向公主赔个不是,不过,惊羽还有要事在身,公主若是因为我蒙面一事不满,便自己去向陛下说吧。”   话落,她直接抬步跨了出去,也不管后面的人再说什么。   贺兰夕婉望着她的背影,磨了磨牙。   这种小事,怎么可能还去专程找父皇,父皇定会觉得她小题大做。   本想压一压这苏惊羽的气焰,谁知这人一点儿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毫不忌惮。   想到这儿,她冷哼一声,“走着瞧。”   ……   苏惊羽一路往谪仙殿而去,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收拾贺兰夕婉,走到中途,忽听身后不远处似乎有异响,转头去看,只见不少宫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奔来跑去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相隔不远,苏惊羽索性走过去,抓住一人便问:“怎么了这是?”   被她抓住的宫女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皇……皇后娘娘吓晕过去了,大伙正叫太医呢。”   “吓晕?”说到吓晕,苏惊羽只觉得没准与贺兰夕婉被吓那次相似,便追问道:“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皇后娘娘……床头前……放着一颗人心,是平日里贴身伺候她的……”小宫女说着,唇都在发颤了。   果然又是那种事。   苏惊羽放开了她,“带我去娘娘的寝殿,我要去看一看现场……罢了,你带我到大殿外就成了。”   眼见对方吓得发抖,苏惊羽心道:这才是一个正常女子见到那种场面该有的状态。   像自己这样的,在这个年代确实罕见。   小宫女领着她到了大殿外不远,便道:“大,大人……奴婢还有事……”   “去吧。”苏惊羽抛给她这么一句,便朝着前头的大殿去了。   那般鲜血淋漓的场面,小姑娘是该跑的越远越好。   皇后应该被转移了,宫人们又跑光了,那么这偌大的凤仪殿应该没人了。   而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踏进了殿里,竟还能听见人声。   “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我,还说不是妒忌我长得漂亮,就会合伙来欺负我,老妖妇,遭报应了吧,活该大白天的被吓晕,最好全吓病了,看你们狂……”   嘀嘀咕咕的虽然不算大声,但在这安静的寝殿里,足以让苏惊羽听清了。   竟然还有姑娘在?骂皇后老妖妇?   这年头敢背地里这么骂皇后的,是胆子太肥,还是算准了没人听见?   “吓死你们最好,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你们被吓,祖宗保佑,这些邪门的事不会找上我啊……”   “累死我了,姑奶奶真不想干了,等我哪天飞上枝头了,看我不整死你们,以我的容貌,我不信会埋没在这宫中,你们这群混账,等着瞧。”   苏惊羽越听越觉得好笑,循着声音去,终于在寝殿角落的柜子后找到了那叽叽咕咕的女子。   难怪所有人都跑了,就她没跑。   敢情是被用铁链锁上了。   双脚,双手都带着铐子,四条链子的尾端都绑在柜子的四个角上,柜子边还有一盆水,一条抹布,链子很长,是为了让她有干活的空间,但是,绝对走不出这个寝殿。   宫里折磨宫人的法子本就很多,苏惊羽不觉得奇怪。   苏惊羽脚步轻盈,悄然靠近她,“我当是谁口气这么狂妄,原来是个宫女。”   她这忽然的出声,把那宫女吓了一跳,忙转过身,一见苏惊羽穿的是玄轶司特有的衣裳,愣了片刻后忙跪下,“大,大人……奴婢,奴婢……”   “想飞上枝头?”苏惊羽蹲下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微一挑眉。   果然有狂妄的资本,这宫女在宫女堆里绝对是一颗耀眼的星,天生一副媚态,一双秋水眸,似乎有点儿阴邪。   一定是个整天做着凤凰梦的女子,并且平时被人欺压惯了,心里不甘。   苏惊羽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想法,松开了女子的下巴,“想飞上枝头,我帮你,条件是你以后做我在宫里的眼线,你考虑考虑。”   有这样的一个眼线,会是自己巨大的助力。   “您……说什么?”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愣了。   苏惊羽见此,眉眼一弯,“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今天就飞上枝头?”   每天都有人问男主,╭(╯^╰)╮~,你们就那么喜欢剧透么……   罢了,剧透一下,男主已经出来了,把出来的男生列个表,用排除法试试吧……   接下来会有正式出场,和女主的对手戏什么的,这是一个高智商和高智商碰撞火花的故事。   ☆、第21章 计划进行中   “怎么?不相信?”苏惊羽眼见对方瞪着眼睛看自己,显然还没回神,便又站起了身,“既然不回答,那么就当我没有说过好了。”   说着,她似乎是想走开,但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的人忽然扑上来揪住了她的袖子,“大人,不是在寻我开心?”   “我好端端的寻你开心做什么?”苏惊羽笑道,“你叫什么?”   “宁若水。奴婢不能理解,大人您……会怎么帮我。”宁若水抬眸望着苏惊羽,目光中有讶然,有期许,也有几分——狐疑。   虽然不知玄轶司什么时候也收女子了,但是身为女子,能进精英云集的玄轶司,想必是很有本事的,玄轶司在宫里,本就是十分坚固厉害的一个存在。   但是眼前的这女子,怎么就敢保证能让自己飞上枝头?飞上枝头这种事,哪是那么简单的。   “那就得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苏惊羽望着她,微一挑眉,“我要你做的事情,是有风险的,你想要过高人一等的生活,怎么可能顺风顺水?皇后既然是受了惊吓昏迷的,太医一定会开安神静心的汤药,我要你设法进御膳房,在药里下东西,你敢不敢?”   “这……”宁若水一惊。   “放心,不是让你去杀人的,我给你的药,就连太医也不会有本事查出来的,就算皇后身体不适,也保证诊不出病因的。你要冒的风险就是,想办法下药。你长了这样的一张脸,可不是白长的,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苏惊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没必要害你,我只是需要一个眼线,你可以选择不做,我再找别人,你继续做你的小宫女……”   “不,我不要做任人欺负的奴才!”宁若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倏然坚定,“大人真的保证,我只要能下药成功,其他的都不关我事了?”   “当然,只要你不被发现,只要你敢。”苏惊羽道,“不过药呢,我不可能随身带,我会让人转交给你的,等会儿你就在大殿外的几棵树那里转转,现在宫里有点乱,没人会关注你的。你记住,送药的人,耳边会别一朵玉兰花。”   “好。”宁若水点了点头,“那么我现在怎么离开?我的手脚都被锁住了。”   “我身上没带兵器,这里死了人,玄轶司的人肯定会来查的,我也就是比他们早知道了消息,所以早来。等会儿玄轶司的人来了,你就哭喊着求救便好了。”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而后笑了,“真是说来就来。”   身后成片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往大殿里冲的,只会是玄轶司的人了。   苏惊羽低头看了宁若水一眼,“知道该怎么做吗?”   宁若水会意,低下头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开始挤眼泪。   没过多久,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苏惊羽回头,正是玄轶司主司霍钧带着十几人进来了。   “惊羽?”霍钧微微一怔,“你来得好快。”   “方才恰好就在这附近,我也是才到。”苏惊羽道,“正准备进去看一下现场,却被这小宫女揪着了。”   “大人,救救我,帮帮我可好……”宁若水的眼泪来的到也快,抬头的一瞬间,满面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对面一众男子都微微呆了一下。   这宫女生的好标致,抽泣的样子似乎要让人的心化成一滩水,且……看着有些眼生。   看看她手脚上的链子,再想想这是皇后的寝宫,众人一瞬间就明白了。   在宫里,折腾宫人的刑罚本就很多,想必是做错了什么,大殿里发生惨案,宫女都吓得往外跑,她被捆着才跑不掉。   “霍大人,我手里没刀剑,你就帮她砍了这链子吧,这里是案发现场,她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也影响我们办事。”苏惊羽说完,便转过身率先走近了内殿。   床头前,三尺之外的地上,躺着一个无心人,是个宫女,据说是原先贴身伺候皇后的,目光再往后移,绣着鸳鸯的枕头前摆放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东西,与旁边金灿灿的锦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惊羽走上了前,低下头观察着那颗心脏。   “大人,这位苏姑娘真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女子了。”   “这苏姑娘是生的一副女儿身男儿心吧?”   听着身后的议论,苏惊羽没半点儿反应。类似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   这个世道出不了几个像她这样的女子,但是在她前世的那个时代,可多了去了,身边的女孩都是一个个看似柔弱其实都能操起刀解剖各种活物的,什么鲜血淋漓的反胃场面没见过。   “咳,那个,惊羽……虽然你已经入了玄轶司,但是,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在,你姑娘家的,还是先避避吧。”霍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儿笑意。   “霍大人,你忘了惊羽本来就不怕这些的,不过,既然大人你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那确实没惊羽什么事了,惊羽还没向国师问安呢,这儿要是没什么我能帮的,我便先去谪仙殿。”   苏惊羽巴不得寻个借口离开,霍钧的话正中下怀。   “惊羽且去吧。”霍钧笑道。   苏惊羽朝他微一点头,而后朝着大殿外走去。   向四周扫了一圈,果然在不远的梅花树下看见宁若水的身影,苏惊羽收回视线,快步向谪仙殿走去。   ……   “月光,把你那养了半年的寒冰蛊拿一只来给我用用!”   “你要拿来做什么?一开口便问我要一只,你可知,我一共也就才养了三只?”   “难不成还能要半只?三只正好,留下一公一母继续繁衍,多出一只给我。”   “……”   “我有要紧事,你快点行不行!”苏惊羽眼见月光一脸不舍,忙道,“很要紧的事,你先给我再说!”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月光面上有无奈之色,“等着,我叫人去给你拿。”   “拿了不用给我,直接叫人耳朵上别一朵玉兰花,拿到凤仪殿外的桃树下,交给一个叫宁若水的宫女。”   “好了,我知道了。”   “我还有一个请求。”苏惊羽道,“你能不能把火蟾蜍也借我用一用?这个是借,用完马上还。”   月光隐隐觉得肉疼,“那是我的宝贝……”   “所以我说了是借!借!考验友情的时刻到了,你借不借?”   月光:“……”   苏惊羽最终还是借到了火蟾蜍。   将火蟾蜍拿到手之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再研墨写了一封书信,而后折叠起来,放进袖子里。   望着手心里装有火蟾蜍的盒子,苏惊羽笑了。   现在就看宁若水那个丫头能不能得手了,想必自己不会看错人。   能猜到女猪计划的,留言,猜中奖励币币= ̄ω ̄=   男主出场倒计时……   ☆、第22章 谋划   要是真的自己眼神不好,看错了人,最糟糕的局面无非就是宁若水失败了落网,她即使想供出自己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自己很好开脱。   苏惊羽这么想着,一路悠闲的迈步走至漪澜殿。   凤仪殿里如今不干净,皇后转移到了不远的漪澜殿里。算算时间,这时候也应该有个结果了,宁若水到底有没有得手,一问就知道。   走到距离漪澜殿好几丈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只等里面有人出来,揪一个来问问情况。   而比漪澜殿的宫人出现的更早的,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宫女,耳边别着一朵半开的玉兰,一派从容的朝着苏惊羽迈去,路过她身边时,说了一句:“宁若水已经得手。”   那宫女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停留,只是在走近苏惊羽时放缓了脚步,经过时微微张口说了那句话,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就像一个普通的擦肩而过。   月光身边的人,做事总是谨慎的。   苏惊羽微微勾了勾唇,而后走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还得劳烦太医院的那帮太医伤脑筋呢。   蛊和毒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性质,许多有本事的大夫会解毒但不会解蛊,而蛊这个东西,在民间和宫里都不常见,是从遥远的苗疆流出,混江湖的人用的居多,且不好饲养,也不好买,除非是碰上行家,否则……太医们恐怕也很伤脑筋。   更何况,那是月光都舍不得用的东西,所以她才有信心,除了她和月关,没人能短时间之内治好皇后。   离开了漪澜殿,走向凤仪殿,还不等她走近,便有一块石头滚动到了她的脚边,苏惊羽循着方向去看,假山后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苏惊羽微一挑眉,轻扫了一眼四周,没有来往的宫人,这才走了过去。   “大人,您吩咐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宁若水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期盼,“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路我会帮你铺的,不过……”苏惊羽顿了顿,低下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瓶子交给了宁若水,“把这个喝了。”   宁若水望着那瓶子,迟疑。   “怎么,后悔了?你该知道的,我帮你原本就不是白白帮的,要是不能控制你,你还能算什么眼线?我现在把话和你说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交易,当然,没有人强迫你,你即使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苏惊羽话音还没落下,宁若水已经夺过了瓶子,拔了瓶塞,当着苏惊羽的面将瓶子里的东西喝了。   “既然决定了,那你现在就去找点儿事做吧,平时都干什么活,照旧,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干活了,很快你就能扔掉这身宫女衣裳了。等着吧。”苏惊羽说完便转过了身,又照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而这一回,还没有走近便远远地看见了一道不小的队伍,为首的人一身明黄色龙袍,正大步流星地朝着漪澜殿迈去,凡是所经过的地方,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皇后病了,自然是会惊动皇帝的。   而皇帝身后,还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身着黑色金边锦衣,乌发绾梳整齐,头上带的紫金冠在日头照耀下流光浮动。   太子贺兰陌。皇后是他的生母,他自然也是应该来的。   今天的漪澜殿注定是要热闹了。   苏惊羽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只等着有宫人从漪澜殿里出来。   按照皇帝的性格,要是他的手下没有一人能够解决的了的事情,必定会依仗国师帝无忧。   显而易见的,皇后的疾病与宫里的惨案算是有关联,那么他又有理由去找国师。   无关福祸,无关国运的事,本来不是国师的分内之事,但是谁叫她这个国师太年轻了口碑不好,如果不显露些本事出来,这神棍的名头可不就坐实了。要是换成从前的老国师,必然是另一种待遇。   苏惊羽只在原地等了片刻,便见有一名宫女从漪澜殿里跑了出来,急急忙忙地从自己身边跑过的时候,苏惊羽一把揪住了她,“里头什么情况?皇后娘娘如何了?”   “娘娘一直昏迷不醒,原本只是脸色苍白,哪知道这会儿竟然全身发凉了,还不是普通的凉,实在怪异,不知是什么病,也并不是中毒,好几名老太医诊不出原因,便开了几副驱寒的药方子。大人,奴婢没时间跟您说了,该去煎药了。”   苏惊羽松开了她,朝着漪澜殿走去。   到了漪澜殿大殿之内,被侍卫拦了下来,苏惊羽道:“玄轶司密探苏惊羽,奉国师之命,前来面见陛下,烦请通传。”   侍卫进去了一人,片刻之后,便回来了,直接站到了边上,朝苏惊羽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惊羽迈进了殿内。   此刻的寝殿可谓是一片寂静,宫人和太医跪了一片,只有皇帝太子二人站立,二人身后,浅黄色的床帐下,一名容颜苍白的妇人静静地躺着。   气氛静的有些可怕。   她也曾带着一片面具和皇帝面对面说话,到了此刻,虽微微有些紧张,但还是十分从容地走上前,按照宫中礼仪单膝跪下。   “玄轶司苏惊羽参见陛下,陛下……”   “免了免了。”不得她说完话,皇帝便挥了挥袖,“起来说话,是国师吩咐你前来的?朕刚准备要找国师的,你却来了,国师让你这时来,可是为了皇后?”   “回禀陛下,正是为了皇后娘娘这件事来的,国师如今正在闭关,不便出行,便将一切事宜吩咐惊羽了。”苏惊羽道,“早在今早去谪仙殿问安的时候,国师便吩咐了我,说是今日宫里必有大事……”   苏惊羽话说到一半,倏然间大殿外响起一道尖锐的叫声——   “太后娘娘驾到——”   苏惊羽抬眸去看,一道金红的身影迈进了大殿的门槛,踏进殿里老妇人身着大红滚金边广袖,庄重而贵气,年纪大概六十上下。   而她的身侧,是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正扶着她的手臂,缓缓踏进殿里。   今日的太阳有些暖,他终于不用再外罩一件披风了,雪白的锦衣衬得脸色倒是没有那么苍白了,今天看他,好像气色比以往好了点。   太后一来,皇帝与太子便也迎了上去,太子贺兰陌上前就去扶太后的另一边,“皇祖母慢点儿。”   话说到这儿,他望了一眼贺兰尧,“十弟不是身子骨不好么,怎么也来了?”   ☆、第23章 一派胡言!   “本是在青镜宫陪皇祖母说话的,听闻皇后娘娘病倒了,这就和皇祖母一同过来了。”贺兰尧开口,声线轻曼优雅。   贺兰陌道:“原来如此。”   “这是怎么了跪了一地啊,都起来吧起来吧。”太后走近了,一见跪了一屋子的人,看了皇帝一眼,“是不是皇帝又发脾气了。”   “母后您是不知道,太医院那帮家伙,没一个人能瞧得出端倪,活了一大把年纪,也就这点本事。”皇帝说着,朝着地上的众人冷哼一声,“都起来吧。”   “谢陛下,太后娘娘——”   苏惊羽站起身的那一刻,察觉到有两道视线分别落在了自己身上。   皇帝和太后说话的空档,贺兰陌与贺兰尧正打量着她,不过倒也没看太久,很快就收回视线了。   太子对国师是存在着些许偏见的,那么对国师派来的人自然没好感,等下自己实行计划,可必须谨慎,不能让他搅黄了。   至于十皇子,她一早知道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从初见就知道,此人顶多就是冷眼旁观。   “青镜宫离这儿也大老远的,怎么惊动母后您了?听闻母后最近身子也不好,还是少走动些。”皇帝说着,将太后扶到了床边坐下。   “皇后病了哀家自然是要来看看的,皇后是不是一直没醒呐?太医是怎么说的?”   “皇后这次的病确实是奇怪,全身异常冰凉,却又没中毒,汤药也没有半点儿问题,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醒。”皇帝顿了顿,又道,“不过母后不用担忧,国师正派了人过来,专程为皇后的事来的。”   “哦?是谁?”太后的视线扫了一遍底下跪着的人,苏惊羽显然较为特别,目光便停留在了她身上,“哟,玄轶司什么时候收姑娘了?哀家记得,玄轶司向来都只有龙精虎猛的男子。这女娃娃怎么还蒙着脸来的?”   “回太后的话,惊羽不才,能进玄轶司真是福气,惊羽蒙着面是因为惊羽生得难看,不敢惊吓了太后和陛下。”   “女娃子能进玄轶司,那就是本事。不论长相,已经不凡了。”太后面上浮现一抹慈祥之色。   苏惊羽垂首道:“承蒙太后夸奖,惊羽不敢当。”   苏惊羽并没有因此放松。   她做国师在宫里也算潜藏了好一段时间,这太后的性格有些难测,并不是纯粹慈祥,严厉的时候也严厉,现在夸奖了一番,并不代表就真的看好她了。   “太后说的倒也在理,你是第一个进玄轶司的女子,也是经过了国师认可的,这夸奖你受着便是。”皇帝沉吟片刻,道,“你有你的原因,朕也听说过你的事了,这样吧,朕让人给你打造一个能遮你脸上瑕疵的面具,遮小半个脸,能让人认得出你便好,这样在宫里来回走动也方便。”   苏惊羽求之不得,低眉道:“谢陛下恩典。”   蒙着面在宫里走动原本就是不应该的,但她有个人原因,加上国师帝无忧做靠山,玄轶司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子,穿上制服蒙着面也知道身份,这才没人说她什么,除了那个想看她笑话的贺兰夕婉,倒是没有其他人针对这事找茬。   但蒙脸终究不合适,皇帝的这个特许,可算是能帮她挡掉某些人的不满和看笑话的心思。   “曾经哀家还是皇后的时候,前国师帮哀家治好过恶疾,如今皇后也生了怪病,不知道这上任不到两年的新国师,可有什么办法吗?”   太后依旧是笑盈盈的,苏惊羽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又是在拿前国师比拟新国师。   前国师弱冠之年上位,在位二十八年,余威犹在。新国师上任两年,这期间除了皇帝的恶疾,倒也没发生其他大不了的事,因此被人认为能力不足,威信不足是正常的。   太后的话,已经是拿二者相比较了。   “太后请放心,相信国师能治好皇后娘娘,也相信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苏惊羽说着,迈步到了床前,“国师命我带了两样东西前来,一样是一封要交给陛下的信,一样是此物。”   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了装有火蟾蜍的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开。   一只通身火红还没掌心大小的蟾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鼓着腮帮子,一双金黄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红色的蟾蜍,还是金眼,我生平还真是头一次见。”贺兰陌望着那蟾蜍,“这对皇后娘娘的病有起到什么作用吗?”   苏惊羽道:“皇后娘娘不是病,而是招惹了阴气。”   “一派胡言!”贺兰陌闻言立即皱眉,“皇后娘娘乃是凤体,何等尊贵,什么阴气不阴气的?”   “太子请息怒,惊羽知道这话您不爱听,但却有此事。”苏惊羽分外平静,“国师说,后宫之中最近阴气太盛,死亡的人太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这些人的死虽然和鬼怪无关,但人死的多了,却会有极重的阴气汇聚,想想之前的夕婉公主也曾被吓到病了一场,因为女子本身便柔,没有半点儿阳刚之气,阴气一点也不惧怕,身子要是不好就容易沾染上,而陛下身上不仅有阳刚之气,还有杀伐之气,诸位皇子同样,这些都是阴气畏惧的,国师告诉惊羽,下一个受害的人,多半还是这后宫中的女子,所以才劝各位公主娘娘不要夜里出行,晚间睡觉的时候点上一盏明灯,有宫人陪同,人多一些,阴气自然忌惮。”   苏惊羽一本正经的言语,让皇帝点了点头,“阴阳相克,却有此事,皇后虽然并不体弱,但也一点都不强壮,前些日子也染过风寒,加上这回床头前死了人,难怪说她阴气缠身。”   贺兰陌眉头微微一抽,本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唇,终究没说。   在他看来,全是胡扯。   话虽然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他可是不信的。   所谓国师,也许能掐会算是真的,但是说什么鬼啊怪啊,他从来不信,无奈父皇还把那国师当回事,他自然不能说太多国师的不是。   国师帝无忧,没有党羽却还能在宫里屹立不倒的,靠的还不全是帝王的信任。   一旦这信任崩塌,一旦他有失手,且看他地位会不会一落千丈。   “既然国师说皇后娘娘是阴气缠身,那么有何解法?”贺兰陌冷静下来,淡淡道,“是靠这只蟾蜍么?”   “火蟾蜍,金眼红身,不惧火焰,能破寒冰,阳中至宝。”清凉缓慢的声线在贺兰陌身后响起。   贺兰尧的话,苏惊羽心下微微一惊。   好识货……居然认识火蟾蜍。   那么,他知不知道这蟾蜍的作用和功效……   苏惊羽面上没有半点异常,望了贺兰尧一眼,“十殿下认识此物?”   “不认识。”贺兰尧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而已,金眼红身这特征过于明显。”   苏惊羽心下松了一口气,面色依旧淡然,“惊羽不敢冒犯皇后娘娘凤体,还请太子殿下在娘娘手上划一个小伤口。”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o(╯□╰)o……   ☆、第24章 太子找茬   贺兰陌斜睨了苏惊羽一眼,“要做什么?”   “用这火蟾蜍吸走阴气。”苏惊羽道,“殿下与陛下请放心,国师这么做,必定是有把握的。”   “朕相信国师。”皇帝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陌儿,照她说的做就是了。来人,拿一柄匕首过来。”   “是。”贺兰陌应了一声,只等宫人把匕首拿来了,他掀开了皇后的衣袖,用匕首在她手腕上划了一道小伤口,立即就有血液溢了出来。   苏惊羽也立刻将蟾蜍放在了皇后的手腕上,火蟾蜍一嗅到血液的味道,便凑了上去吸食。   众人的眼睛此刻都盯在蟾蜍的身上。   只见那蟾蜍,随着吸食的血液愈来愈多,身子也随之膨胀,直胀到了原来的两倍,还不停下来。   “怎么回事?这东西一直在吸食母后的血!”贺兰陌眉眼间浮现一丝怒意,伸手就要去抓那只火蟾蜍。   苏惊羽眼明手快,一把拦下他的手腕。   “殿下别碰!在它吸食的过程中不能打断。”苏惊羽同样沉声,“难道当着陛下的面我还敢伤害娘娘不成?殿下若是不相信国师,难不成还有更好的办法?”   “你……”贺兰陌还想再说什么,苏惊羽已经收回了手。   “好了!”望着此刻那比手掌还要大的蟾蜍,苏惊羽道,“让娘娘醒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完成了一半?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贺兰陌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你最好是给本宫解释清楚。”   “陌儿,哀家知道你担心皇后,但你也不要着急,这丫头如此胸有成竹,必定是有把握的,若是她失败,哀家和皇帝自会处置她的。”在一边看了许久的太后出声了,望向苏惊羽,“现在,你只管做就是了。”   “谢太后信任。”苏惊羽将火蟾蜍托在掌心,“这只火蟾蜍,确实是吸食了皇后娘娘的血液,但这个步骤是必须进行的,眼下,血液中的阴气算是除了,但皇后娘娘也因此更为虚弱了些,需要马上进补,还差一味补药,这补药也是血液,和她身上血液所能配型的血液。”   贺兰陌微微蹙眉,“配型?是何意?本宫是母后亲生,本宫的血可能用?”   “殿下的血不能用,殿下阳刚之气强盛,必定要排斥的,而且,这血液配型,不一定至亲之人就能配上的。”苏惊羽说到这儿,眉间浮现一丝疑惑,“国师是这么对惊羽说的,具体的缘由惊羽实在是不清楚,也领悟不了,只照着国师的意思办事,皇后娘娘的补药,也算是娘娘的有缘人,就在后宫之中。”   贺兰陌此刻自然没有兴趣去猜测这其中的奥妙,只道:“那这补药是何人国师可说了?”   “凤仪宫中人,至于是谁没有人知道,只有它知道。”苏惊羽的目光落在掌中的火蟾蜍身上,“它是最清楚娘娘所需要的血液是什么样的,请陛下将凤仪宫中的所有女眷召集在一起,让大家都放点儿血出来,以便火蟾蜍来寻找。”   ……   片刻的时间之后,凤仪宫上下所有的女眷全聚集在了漪澜殿大殿中。   皇帝调了几名太监出来,纷纷用匕首划破了宫女们的手掌。   血液顺着手掌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偌大的漪澜殿,绽开了朵朵血色小花。   苏惊羽蹲下身,将火蟾蜍放了出去。   所有的宫女们在这一刻都紧张了起来,一张张或是清秀或是平凡的面孔上带着期许之色。   要是能作为皇后娘娘的补药,让她醒来,必定是大功一件,重赏是少不了的。   火蟾蜍在众人的视线下蹦来跳去,在一个个宫女身旁跳过,最终,落到了一人的脚边,停顿了片刻,忽然跳起直蹦向那宫女的手掌,一口咬了上去,吓得那女子‘啊’了一声。   “是她?”   “是她啊……”   “是若水啊……”   “找到了吗?”皇帝望着身前的宫女,沉声道,“是谁?站出来。”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的宫女自动向两边站了开。   宁若水跌坐在了地上,掌心传来烈火焚烧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似乎被一点一点抽离,疼痛,却能让她很清醒。   身体上的痛,比不过此刻心里的痛快。   终于是可以告别过去了,一切将重新开始。   “火蟾蜍已经在吸食她的血液了。”苏惊羽望着前头的场景,朗声道,“诸位发现了吗?火蟾蜍现在又和原来一样大了,之前吸食皇后娘娘的血液已经消化干净,这一回的血不能让它消化掉,等会儿它吃饱了,刺破他的肚皮,将血液全放出来,煎成药给皇后娘娘服下,半个时辰之内,娘娘必醒。”   “那这火蟾蜍是不是就死了?”贺兰陌望着苏惊羽,“听刚才十弟的说法,是个难得的宝物。”   “火蟾蜍不会死的,顶多是受点儿伤。”苏惊羽笑道,“即便是死了,能让皇后娘娘好起来,死了都不亏。”   “哦,原来还能活?”贺兰陌眯了眯眼,“既然救母妃有它的功劳,那么它要是伤了,本宫倒是愿意把它养着,本宫对这火蟾蜍有点儿兴趣,苏姑娘可否……”   “太子殿下,这火蟾蜍不是惊羽的,若是惊羽的,殿下看上送给殿下便是了,但……”苏惊羽说到这儿,眉眼间有些为难。   这贺兰陌,倒是不傻。   火蟾蜍要是落他手里,月光非把自己暴打一顿不可。   “本宫差点忘了,这是国师的东西,国师的东西,本宫不该争的。”贺兰陌说着,笑了笑,“当本宫没说好了。”   “殿下言重了,惊羽方才都忘了说,这火蟾蜍伤了,殿下只怕养不好,它可是得吃不少名贵药材才能养好的,谪仙殿里,国师早已备好了药材,其中有几样,太医署都没有的。”苏惊羽面上回的恭谨,心中暗骂贺兰陌。   真是句句带刺,什么叫国师的东西,本宫不该争,幸好这里没有那些对国师有偏见的大臣在,否则铁定当场唾沫横飞,说国师夸大,自诩比储君还高贵等等。国师再得皇帝信任毕竟是臣,君臣有别。这贺兰陌还真能找话说。   也不知道皇帝听见这番对话心里会怎么想。   苏惊羽转头,本想看皇帝什么脸色,却没想到,此刻的皇帝竟把目光投注在前方的女子身上,好似并没有把自己与贺兰陌的对话听进去。   皇帝没认真听,真好。   苏惊羽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坐在大殿中央的女子,此刻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像是在承受巨大痛楚,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却没喊一声疼,这看似柔弱可人的女子,倒是坚强。   宁若水这架势,果真是抱着大决心的,也不知她以后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哎哟,看这丫头挺疼的,长得又瘦弱,竟然都不喊疼。皇帝,过后你可得好好赏赏。”一旁的太后望着殿中的一幕,如此说着。   苏惊羽心道,放心吧,这赏绝对是少不了的。   苏惊羽的目光从宁若水身上收了回来,一个不经意间,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眸子。   贺兰尧似乎也是不经意间撞上她的目光的,眼中什么情绪似乎都没有,只那么一瞬,又移开了。   苏惊羽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被看穿的感觉。   但是,对方一点儿表情,甚至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好像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视线碰撞,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不收藏点击的都拉出去小皮鞭伺候~   ☆、第25章 密谈 (二更求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火蟾蜍的身子又开始膨胀起来,苏惊羽抬步朝着宁若水走去,在一边等候了片刻,忽的蹲下身伸手将火蟾蜍从宁若水手上抓了下来。   “碗!”   在一边端着碗等候的宫人立即将碗端了上去,苏惊羽拿起匕首刺破了火蟾蜍的肚子,让它腹中的血液流进碗里。   “这蟾蜍,看起来没有刚才吸完母后的血时那么大了。”贺兰陌走上前道,“这些血,够补么?”   “这只是一个开端,殿下莫要着急。”苏惊羽云淡风轻地道,“即使是补药也不能一次性补得太多,娘娘的身子需要调理,这名宫女既然是补药,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还得负责给娘娘放血煎药。一个月后,皇后娘娘必定痊愈。”   “连续一个月放血煎药?”皇帝的声音倏然从后面响起,“那她可还有活路?她能撑到一个月这么久么?”   这句话,寻常人听起来只觉得,皇帝陛下是担心皇后还没治好宫女就翘辫子,但苏惊羽觉得,这话中,其实还有一层含义。   皇帝陛下算是对宁若水动了些怜惜之情了。   出云国皇帝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上百,这位陛下并不是清心寡欲的陛下,除了有上位者的智谋和精明,也有风流男儿的天性,人到中年,依旧有让后宫佳丽争的头破血流的资本。   苏惊羽正是因为算准了他的风流天性,才选择了宁若水。   而此刻正个寝殿,恐怕也没有其他人会怜惜这个小小宫女了。   贺兰陌对宁若水的死活自然一点儿都不在意,却是担心她会熬不过一个月,不能让皇后痊愈,忙也道:“父皇说的是,这宫女的体质,我看别说一个月,半个月都难。”   “这一点,殿下与陛下不用担心。”苏惊羽道,“虽是补药,但不会要了她的性命,除了这第一次放血放这么多,接下来的一个月,每日只需要四五滴血液即可,熬过一个月,她依旧好好的。”   “那就好。”贺兰陌的神色放松了下来,瞥了脸色苍白的宁若水一眼,“为母后做补药,你立了功,本宫也会送些名贵的药材给你补身子,赏赐少不了你的。”   “谢太子殿下恩典。”宁若水朝他行了一礼,“能为皇后娘娘做药,是若水的福气。”   “难得你有这份勇气与忠诚。”皇帝不知何时走到了宁若水跟前,垂眸望着她,“退下包扎一下伤口吧。”   说着,望了一眼其他人,“还有你们,全都退下处理一下手上的伤。”   众人道:“谢陛下——”   “陛下,还有一事。”苏惊羽眼见宫人们都退了出去,走到了皇帝跟前,垂首道,“惊羽这有一封书信,是国师让惊羽交给陛下的。”   话落,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件,呈到了皇帝面前。   “国师给朕的信?”皇帝从苏惊羽手中拿了信,当场便拆开了。   贺兰陌自然是好奇的,但此刻虽离皇帝站的近,却也不敢抬眼去看。   “国师的信?国师说了什么呀?”其他人不敢多问,太后自然是敢问的。   “哦,说的是关于宫里惨案的事,儿臣前些日子和他商量的。母后您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皇帝朝着太后这么说了一句,而后又转头望向苏惊羽,“你随朕去一趟偏殿,朕有话要问你。”   苏惊羽低眉,“是。”   贺兰陌在一旁听着,眸中划过些许深意。   那封信,起初父皇看的时候,似乎是愣了一下,他总觉得也许不是关于宫里案子的。   ……   “国师真的是这么说的?”偏殿之中,皇帝望着苏惊羽,讶然。   “惊羽不敢妄言,国师的确是这么和惊羽说的。皇后娘娘的凤体沾染阴气,不仅仅是只靠所谓的补药,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是得需要陛下的天子之息与补药结合,协助驱赶,那名宫女只算是一个药引,真正能帮助娘娘的还是陛下,不过刚才当着太子殿下与太后的面,惊羽不大敢说,国师也吩咐了,具体的情况,还是得与陛下密谈才行。”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说来倒是便宜了那个宫女了。”   “皇后母仪天下,为朕管理六宫,朕为她做些事也是应该的。”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信折叠起来,拿到烛台上烧了,“朕明白国师在顾忌什么,出云国的历任国师,一开始都不轻松,面临着各方的压力,母后心中对前国师的印象太深,而太子太年轻,对国师有些偏见,这些朕明白。要是他二人知道,让朕临幸宫女是国师出的主意,必定当场就要呵斥了。但,如果换一种方式,是朕自己看上的,那么他们就说不了什么了。”   苏惊羽心里早已跟明镜似的,面上却装作似懂非懂,“陛下的意思是……”   “行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回谪仙殿告诉国师,朕明白他的意思,想必他也是担心朕和太子母后起争执,你这样悄悄来说,省了不少麻烦,作为新国师确实有不少的压力,你替朕转告一声,辛苦他了。”   苏惊羽心下好笑。   陛下,其实你们一家和不和睦我一点也不想操心。   ☆、第26章 保护十皇子?   “惊羽明白了,惊羽告退。”苏惊羽朝他行过礼之后,转身出了偏殿。   才出了偏殿不远,便听见身后似乎有成堆的脚步声,苏惊羽转头去看,十皇子正扶着太后从漪澜殿出来,太后离开,那想必皇后早已醒了。   苏惊羽等着她上了前,才要跪,便听她道:“免了,你也来扶哀家回青镜宫中。”   “是。”苏惊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去另一边扶她。   “出云国每换一任国师,谪仙殿的人也都跟着换了,平日里谪仙殿的人不轻易外出,你这丫头算是特别,自由出入。”太后的声音淡淡的,“新国师确实也有本事,哀家有些好奇他的模样,你跟哀家说说?”   苏惊羽眉目微动,原来这太后是想打探新国师。   “太后,您的这个问题,惊羽可是回答不出来的。”苏惊羽说到这儿,语气也带着些许遗憾,“其实惊羽何尝不是对国师好奇呢,惊羽虽然有入谪仙殿的资格,但也不能见到国师真容,离国师的距离,最近也有五尺之外呢。”   “是这样……”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忽然话锋一转,“丫头,你在入玄轶司之前,是干什么的?”   苏惊羽有些掐不准她的心思,怎么问着问着又问到自己身上。   “回太后,惊羽是苏相家中的大女儿。”苏惊羽道。   “什么?你是苏相的女儿?”太后面上浮现一丝惊讶,“士族女子,居然进玄轶司来了,你倒是头一个。”   “惊羽的那些事,不说也罢。”苏惊羽叹息一声,“不怕太后您笑话,惊羽自小就不大招人喜欢,出生在名门望族也是白搭,与其闷在家里生霉,倒不如做些有用的事。”   “你这丫头倒是想的真开啊。”太后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哀家忽然有一种感觉,你能在玄轶司混出大名堂来,说不准哪天,这帝都众多名媛淑女,没一个及得上你,届时青年才俊都凑上来,你就不会觉得自己不招人喜欢了。”   苏惊羽眉毛一颤,“太后这般说,倒真是让我惶恐。”   不知为何,苏惊羽总觉得这老太后话里有话。   和蔼的语气,和善的脸,但是与她说话就是莫名其妙觉得一点也不轻松。   她与太后说话的期间,另一边的贺兰尧一个字都没插,真是安静得很。   一路扶着老太后走到了青镜宫,苏惊羽正要告退,太后却忽然道:“惊羽,你跟哀家进殿一趟,小十,你也别走,一同进来。”   苏惊羽直觉有事,却一点也猜不到是什么事,只能应了一声是,随之进了寝殿。   到了太后的寝殿,太后将所有的宫人都遣退了出去,自己到了软榻边坐下,这才望向苏惊羽,“丫头的功夫如何?能进玄轶司,除了胆大,想必功夫也是有的。”   苏惊羽垂眸道:“功夫尚可。”   “听着这话就是谦虚了。这么一来,让你保护小十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朝着她笑了笑。   苏惊羽:“……”   保护贺兰尧?敢情把她叫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是玄轶司的密探,是国师的近身,这还不算,时不时还得分身去当做那高冷神秘的国师,宫里的破案子还没解决,一点都不闲,还得做贺兰尧的保镖……   她此刻是蒙着脸的,但太后依稀也能猜到她一定是懵了,正想说话,贺兰尧忽然开口,“皇祖母这是做什么?孙儿平时在永宁宫里呆的好好的,哪里需要人保护?”   贺兰尧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没什么情绪,但苏惊羽能听得出来,他本身并不太愿意。   她还不愿意呢,一堆破事等着她做。   “小十,你少忽悠皇祖母了。”太后望着贺兰尧,脸色板了起来,“皇祖母和你离得远,但消息可灵通着,你身子骨不好,宫里伺候的人才那么几个,皇帝不关心你,你那几个皇兄皇姐不照顾着你也就罢了,风凉话没少说,夕婉更是过分,你以为哀家都不知道吗?哀家现在年纪大了,都管不住他们了,他们嘴里喊着皇祖母,也不拿我当回事,这宫里也没几个哀家信得过的人,不过惊羽这个丫头,不知为何,哀家看着很是投缘,不似那些娇贵的千金小姐,办事还靠谱利落,一定也是个好孩子,要是她能保护你,哀家就放心。”   苏惊羽:“……”   “惊羽不说话了,也就是同意了?”太后说着,又是和善的一笑,目光忽然落在苏惊羽的腰间,“惊羽,哀家年纪大了,能力有限,不过,在你这腰带上镶一颗浅蓝色的玉石,还是办的到的。”   苏惊羽眉目微动。   玄轶司中一共五种职位,五等人,最高是两名主司,其次是副指挥,玄衣卫,密探长,最后是密探,密探的人数是不限量的,每年都在招收新人,为第五等,每二十人中,有一个密探长,为第四等。   前三等,主司两名,副主司两名,玄衣卫四名。区分身份的象征是在腰带上镶嵌一颗玉石,一等蔚蓝玉,二等青蓝玉,三等浅蓝玉。太后的意思是要给她升两级……正四品玄衣卫,这么一来整个玄轶司比她大的也就四人了。现在她充其量就算个新人。   这一下能跳两级的诱惑倒是不小,毕竟国师是没有任何官位的,职位升降插不了手,也不能干涉,所以她没办法自己升自己的级。   但是太后不一样,作为皇帝的母亲,她是有分量的,即使插手,也不会有臣子跳出来指责她。   “太后,不是惊羽不愿意,但在玄轶司当差,恐怕惊羽抽不出大量的时间……”苏惊羽心里动心,面上还是装作有些为难。   “诶,这个哀家知道,当然不能让你失职,哀家是让你暗中保护小十,有事没事去永宁宫探望一下,你是女孩,肯定细心,他不会照顾自己,你可以提醒着点。”太后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若是有谁欺负了小十,你暗中记着,来告诉哀家,你要是能处理,就暗中处理一下,碰上你处理不了的,你就来青镜宫。”   “太后指的处理是……”   “若是那些敢冒犯主子不长眼的宫女太监,直接做了。”太后冷哼一声,“不管他们的主子是谁,你都给做了。现在宫里惨案这么多,多死几个人也正常,如果是身份高的人,你能背地里整,你就想法子整,出了事就来青镜宫,晓得吗?”   苏惊羽闻言,垂首道:“惊羽遵命。”   保护十皇子,相当于能有老太后做靠山,这笔买卖倒是划的来。   苏惊羽唇角轻勾。   但——   “皇祖母,一定要如此么?”许久没出声的贺兰尧开口了,声线里有一丝无奈。   苏惊羽心想他八成不乐意,忙转身道:“殿下请放心,如果殿下平时不喜有人打扰,惊羽远远地瞧一瞧就行了,惊羽会多关注您寝殿的动静,但不会惊扰,殿下可以当做没有我这个人。”   下午二更好不好?   ☆、第27章 不得不防(二更来了)   “你听听,你听听。”太后望着贺兰尧,呵呵一笑,“都这样了,你就别再推辞了,有人暗中照料你,皇祖母也就安心了。”   贺兰尧闻言,低眉道,“那就听凭皇祖母安排了。”   “好,好。”太后脸上绽开了笑容,又朝着苏惊羽道,“惊羽,你才入宫不久,哀家也不好直接升你的职位,你总得做些出彩的事,这样可以顺理成章,找个机会给你升。”   苏惊羽自然明白这职位是不可能一下子升上去的,这本就是一条长远的路,太后算是给她开了一条捷径,缩短了路程。   “惊羽明白,惊羽不着急。”苏惊羽道,“太后的吩咐,惊羽会记着的,请太后放心。”   今天这一趟青镜宫,算是没有白来。   与贺兰尧告别了太后一同走出了青镜宫,跨出了宫门,苏惊羽转身朝贺兰尧道:“殿下要是没有什么吩咐,惊羽这就告辞了。”   “吩咐倒是没有,只不过……”贺兰尧并没有看苏惊羽,只是垂下了眼,眼睫轻颤,“许久没吃桂花酥和酸枣糕了。”   苏惊羽:“……”   这种事吩咐宫人不就行了吗?还用跟她说。   她算是他的保镖,又不是他的保姆。   “殿下……”苏惊羽耐着性子同他道,“比起照顾你起居的宫人,我忙碌的多了。”   言外之意,找你的下人别找我。   “我宫中一个宫女都没有。”贺兰尧的声线不紧不慢,“我身边,只有两名宦官,他们虽然照顾我的起居,但……”   “不会做饭?”苏惊羽听着有些惊讶,“那殿下你平时都吃的什么?”   “你想看看么?”贺兰尧抬眸,看着她,目光澄澈。   苏惊羽试探性地道:“很差劲么?殿下没有同太后说过?”   “这种小事,不想去烦皇祖母,总归我还是好好的,不想让她再担心。”贺兰尧说着,又垂下了如羽扇般的睫毛,“方才你问我有什么吩咐,我就与你直说了,你可以探听一下我平日的生活,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直接转过了身,留给苏惊羽一个单薄的背影。   苏惊羽望着他的身板,其实已经信了八分。   这家伙如果平时营养好,哪里会这么脆弱,看上去扇一巴掌就能倒。不像太子,那健硕挺拔的样子,一看就什么都不缺。   “殿下!”苏惊羽朝着他的背影道,“晚些,我会让人送些东西给殿下!”   贺兰尧没有回头,只是脚下步子顿了一顿,而后又迈开了。   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   这家伙当真过的那么糟糕?   苏惊羽漫不经心地走在花栏小道上,前方正有几名宫人走过,苏惊羽上去随便揪住了一名宫女,塞了一锭银子给她。   “听着,我吩咐你的事不许说出去,否则,玄轶司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宫女闻言立即会意,“奴婢明白,您请说。”   “桂花酥和酸枣糕会做么?不会也没关系,做其他糕点也行,悄悄送去永宁宫十殿下那里,别让人发现了。”   交代完了之后,苏惊羽走向了谪仙殿。   今天这一天,可真不轻松。   一路正儿八经地进了谪仙殿,到了国师正殿,苏惊羽这才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下。   “看你的模样似乎很累。”清朗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的火蟾蜍呢?”   “看你惦记的,就怕少根腿似的。”苏惊羽从袖子里将锦盒掏了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月光忙捞过了盒子,转身走了。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洗脸。   冰凉的液体激在脸庞上,只觉得神清气爽,而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望着脸上的那块胎记,忍不住伸手抚了抚。   真丑。   “别摸了,再摸也掉不下来。”月光处理完火蟾蜍,回来看见苏惊羽在照镜子,忍不住道,“放心好了,为了不妨碍我的视线,我会帮你除了这块东西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喜欢脸上长个这么碍眼的东西。”苏惊羽冷哼一声,将脸擦干净了,又回到桌边坐下。   “你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再经过之前十七年的长久积累,想除掉确实很难,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的。”月光沉吟片刻,道,“你这脸是其次的,关键是你体内的余毒要清楚干净,这毒很厉害,一点儿也不能留。冰山青莲,除了皇宫里,我真的想不出其他地方有这味药材了。”   “找药材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自己来。”苏惊羽顿了顿,道,“目前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什么事?”   “太后找我保护十皇子。”苏惊羽道,“你知道这宫里许多事情,跟我说说,这家伙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月光蹙眉,“你答应了?”   “人家是太后,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而且,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苏惊羽见月光神色不好,忙道,“有什么问题吗?”   “小心那家伙变成烫手山芋。”月光道,“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么?十皇子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场,和前国师逃不了干系,虽然他没有直接指出十皇子是不祥之人,但也没有否认,所以十皇子对国师一定没有任何好感,而你是国师身边的人,你觉得,他会不会趁机报复你,为难你呢?惊羽,你不得不防。”   苏惊羽闻言,敛眉,“他会是一个迁怒别人的人么?我总觉得他不会。”   ☆、第28章 阳奉阴违(一更)   “你觉得他不会?你与他认识多久,对他了解多少,你怎知他不会?”月光说着,轻挑眉头,“在这宫里,就没有几个真正心思单纯的人。”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并不认为贺兰尧讨厌我,直觉。”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且,如今我与他各取所需,他日子过得不好,需要我照应,而我照应他,太后会给我好处,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做。我凡事都要先考虑利益,当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随你的便吧,看你这样,贺兰尧想为难你估计也讨不着什么好处。”月光白了她一眼,“你之前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那个眼线……”   “应该是挺成功的。”苏惊羽摸了摸鼻子,“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结果了,好了,我该回府了,你找人帮我查查十皇子,拜托了。”   ……   坐在回苏府的马车上,苏惊羽倚靠着马车壁,听着马车外的喧嚣,揉了揉眉心。   这以后的路,可不会轻松了,但是,她不会停止往前走的。   一年多之前住进这个身体,不仅带着一身毒还带着个丑女的名声,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月光,帮她清理着身体里的毒,已经一年多过去了,余毒未清,最要命的还属脸上的这块胎记,其实并不算胎记,是母体中久积的毒素汇聚在了婴儿的身上,随着婴儿出生,到现在已经十七年,十七年的毒,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解的,幸好认识了月光,让她有了更多的希望。   要彻底解毒需要几味十分名贵的药材,其中最珍稀的冰山青莲据说在皇宫里,但是具体位置找不到,作为国师的时候,她曾有一次无意跟皇帝提起了,但皇帝却像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作为臣子,他不能提出疑问,也不能表现出对青莲太过在意,只那么不经意提过一次,就再也没提起过。   但是她相信月光,月光说在皇宫里,那么就一定在皇宫里。   马车停了下来。   “大小姐,到了。”   “嗯。”苏惊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掀开车帘便下了车,还没走近大门,便有一名下人跑上前来,“大小姐回来了,老爷等您许久了呢,就在大堂。”   “知道了。”苏惊羽淡淡地回了一句,朝府里走去。   反正早晚都少不了被问一翻。   这平时几个月都不问候一次,现在忽然想起她来了……用脚趾头都猜得到原因。   苏惊羽一路走向了大堂,远远地便看见她的丞相父亲与大夫人相对而坐,一副等候她的模样。   说起这位大夫人,出于富甲之家,二十年前是帝都之内财富排上前三的大户,生有一个女儿,苏三小姐苏怀柔,外界传言端庄有理,是大家闺秀之楷模,也是苏府地位最高的一位小姐,月初随着她舅舅去塞外游玩,至今还未归。   二夫人,苏紫晴的母亲,也是名门之家的小姐,但比起大夫人,却是差了不少。而自己的生母,三夫人,位份更低,普通商人家的女儿,还是远嫁来的,最迟过门却最早怀上,生下自己没多久便去了。   苏惊羽走进了大堂,朝着二人道:“父亲,大娘。”   “惊羽回来了啊。”大夫人一见苏惊羽进来,端起了笑容,“一大早去宫里,现在才回来,想必是累了吧?别站着了,快坐下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惊羽心知她是假意,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谢大娘。”   说完,她也拉过了椅子坐了下来。   “惊羽,你去报名国师近身的事情,怎么跟为父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苏相面上看不出息怒,语气也十分平静,“为父一早知道你去宫里,可是吓得不轻。”   “没有事先告诉父亲,是惊羽的不是。”苏惊羽垂眸,“惊羽看到告示的时候,已经开始报名了,名额有限,时间也紧迫,只能先凑过去报了名,报名之后,他们也没给休息的机会,直接便带去比试了,考官办事效率极快,当天就出了结果。等比试结束后,回府已经很劳累了,也忘记了与父亲说,今早第一天进宫见国师,怎么也不敢怠慢的,只能拖到现在来见父亲。”   苏惊羽的说辞可谓是合情合理,态度和善,苏相自然找不出理由责怪,便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为父自然不怪你,为父只是很吃惊你能进玄轶司,不过想想,以前对你的关心确实是少了些,知道你胆子大,却不知道你胆子那么大,都有当仵作的本事,话说回来,可是见到国师了?”   苏惊羽心下冷哼一声。   这位父亲大人竟会拿这么好的态度和自己说话,以前可都是爱搭不理,如今这样,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大女儿有出人意料的本事,可以为他做事了么?   有个在玄轶司当差的女儿,对于他这个苏相来说,百利无一害,如果自己的职位能更高,他只会更高兴,那感觉就像是捡到了一个破烂,一开始以为只是个破烂,忽然有一天专家鉴定出是个古董,那种惊喜的感觉。   他心里一定认为,只要现在开始重视自己,以后就能为他做更多的事了,这么一来,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关系了。   她不生气,因为,她现在身在苏府,要是能获得苏相的重视,以后待遇便会更好,当然,她会对他阳奉阴违,装作听话,但其实……不拿他当回事。   利用和反利用,关键是看谁更会忽悠。   “父亲,我也以为自己能见着国师的,但,我虽进了谪仙殿,却还是见不到国师的面,国师很神秘,我总是离他五尺之外的,他也很冷漠,不喜欢身边人太多话,父亲也知道,我好不容易博到这个差事,可不想惹国师讨厌。”苏惊羽眉间一派认真,“也许我呆久一些,国师足够信任我,我便能有机会见着他了,父亲能否告诉我,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可有什么喜好?”   “他的性格,他的喜好,恐怕放眼整个朝廷也没有人知道。”苏相笑了笑,“你是新人,他冷漠你也属于正常,也许像你说的,时间一长他可能就会对你好些了,你不要太过担心,总之你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就行。”   “惊羽明白了。”苏惊羽点了点头,“父亲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那个,惊羽啊……”苏相没说话,一旁的大夫人忽然开了口,握上了苏惊羽的手,“从前你不爱出门,整天闷在院子里,现在你在宫里做事了,以后认识的人会愈来愈多,可不能再打扮朴素了,你等会儿回自己屋子看看,大娘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都是大娘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别推辞。”   苏惊羽眸底划过一丝讥讽,抬眼之时,却换上惶恐之色,“惊羽什么也没做,怎么能收您那么多礼物……”   “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大夫人笑道,“惊羽要是真的想谢大娘,闲暇之余,帮大娘在宫中打听一下,太子殿下的喜好……”   “咳!”苏相忽然在边上重咳一声,“我不是早与你说了,此事急不得,关键要看柔儿自己,惊羽如今只是玄轶司新人,你叫她做这个,不是难为她么?”   “这……我也不强求,只是和惊羽这么一说,若是真的办不到,那也无妨。”   苏惊羽淡然地听着二人一唱一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下个月初八,出云国一年一度的彩灯节,宫里会举办宴席,不仅是妃嫔、皇子们要出席,大臣们也能带上女眷,届时贵女云集,太子与几个皇子都还没有正妃……之前宫里似乎传出风声,今年皇帝要给太子和几位皇子定下正妃,太子妃的人选今年一定会出,看来,有的热闹了。   ☆、第29章 殿下出事了?(二更)   “父亲,惊羽尽力打听吧。”苏惊羽眸底划过一丝笑意,抬头道,“若是能帮上三妹的忙,惊羽自然是乐意的,事关咱们苏家的荣耀与父亲的地位,惊羽既然能帮的上忙,义不容辞。”   “好,好。”大夫人一听这话,忙笑着拍苏惊羽的手背,“尽力就好,大娘在这儿先谢谢你了,你看,都是自家姐妹,要是柔儿能有福气被太子看上,将来惊羽要是在宫里有什么需要柔儿帮忙的,也能帮衬着。”   苏惊羽笑而不语。   恐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苏怀柔理也不会理自己,而这位大夫人,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   这对母女是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她心里都有数。   告别了苏相和大夫人,苏惊羽往自己的屋子回去了。   就在她离开之后,大夫人收起了笑容,朝着苏相道:“老爷你说,这丫头会真心帮柔儿么?过去的那些年,咱们对她照顾的并不好,这丫头长得那个模样,还被严家公子退了亲,原本是不指望她嫁名门望族的,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甘心,居然想办法进了宫,你说这以后要是能成为国师身边的红人,她翅膀硬了,咱们管不住了怎么办?”   “国师身边的红人?哪是那么好做的?”苏相淡淡一笑,“再说了,这位新国师,在朝中声望不高,但是也不好撼动就是了,陛下还是挺信任他的。咱们姑且相信这位国师能站得稳,但是惊羽,以后的日子未必顺风顺水,总有她需要求我这个父亲的时候,她若是听我的话,我自然也会对她好些,同样的,柔儿当太子妃,总比其他人当来的好,你嘱咐柔儿,一定要对惊羽好一些。”   “老爷放心,这点我明白。”大夫人说着,笑了笑,“也希望那丫头明白。”   苏惊羽回到自己的屋子时,推开门,目光落在桌子上,冷笑一声。   桌子上放置着两匹锦缎,还有六七套折叠的十分整齐的新衣服,以及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各种珠钗首饰,这些东西,看上去光鲜亮丽,可她并不稀罕。   珠宝首饰戴多了,那种厚重感实在不舒服,而衣服么,颜色太鲜艳看着也不舒服。   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是对于大夫人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二十年前,她家中的财富能排上帝都的前三甲,二十年后,虽然帝都新崛起各种势力,但是她的家族势力依旧位列前茅,不过,商场上的势力,想插手官场并不是那么简单,何况她已经外嫁,所以想让女儿当上太子妃,摸不着途径,就试着来找自己。   这妇人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苏惊羽正想叫海棠来把桌子收一下,却没想到,海棠走来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大小姐,我刚才路过二小姐的院子,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二夫人准备了几个礼盒,是要给你的,却被二小姐拦了下来,两人似乎起了点争执,我就听着二小姐说,她不需要来求你,她靠她自己也可以,她不会向你低头的。”海棠说着,冷哼了一声。   “有骨气。”苏惊羽点了点头,“对,不能来向我低头,低了头也白搭,送礼也白费,二夫人又没有大夫人这样的财富,苏紫晴也没有苏怀柔的地位,就算来跟我示好能怎样,苏紫晴也是争不过苏怀柔的。苏紫晴还是比她娘看的明白,不来找我,是对的,毕竟人家还有个好闺蜜夕婉公主呢。找公主总比找我有用啊。”   “那公主搭理她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第二天,苏惊羽进宫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既意外又不意外的消息。   陛下宠幸了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还是个身份特殊的宫女,宁若水,宫女出生却有幸成为了皇后的‘恩人’,更有幸的是,一夜召幸之后,第二天,就被封为嫔,封号丽嫔。   说不意外,是因为早知宁若水会获封。   说意外,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封上了。   苏惊羽唇角轻勾,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向谪仙殿。   然而,远远地看见了谪仙殿,却在半路上被一名宫女拦截了。   “大人您总算是来了,奴婢等您许久了,丽嫔娘娘有请。”   “既是这样,带路吧。”   苏惊羽正要跟着那宫女走,却没想到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奔跑而来,看着就像是冲自己来的,苏惊羽转头,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这位想必就是惊羽姐姐了吧?”那小太监眨巴着眼睛看苏惊羽。   苏惊羽被他那声‘惊羽姐姐’喊的眉毛一颤。   那小太监看了看苏惊羽,又看了看苏惊羽边上的小宫女,想了想,凑到了苏惊羽耳边,悄声道:“我们殿下出事了,姐姐跟我走一趟吧。”   这殿下,明摆着就是十殿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看情况,不是小事。   苏惊羽想了想,朝着那宫女道:“与丽嫔娘娘说一声,我晚些再去她那儿。”   说着,苏惊羽转身直接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你们殿下到底怎么了?说清楚点。”   “姐姐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样子是故意不说出来。   苏惊羽也不再问,跟着他走,却发现,这小太监带着她一路七绕八绕的,边饶边道:“殿下的宫殿比较偏,这样绕,路上来往的人少,可以尽量避开,姐姐您以后可以这么走,不容易让人知道。”   苏惊羽:“……”   从宫殿的位置果然就能看出这十皇子的地位了。   这后边越走越没人,根本都不用再刻意避开了,而进了永宁宫,大倒是挺大,却空荡荡的,装潢简单的根本就不像一个皇子住的地方。   大殿中央,一张方桌边上,正趴着一道单薄雪白的身影。   苏惊羽忙走上前,“殿下,你是不舒服吗?”   贺兰尧听着她走近了,也不抬头,只低声道:“我饿了,他们做的东西太难吃,你能给我做点吃的吗?”   苏惊羽:“……”   大老远叫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第30章 下厨(一更)   苏惊羽暗自磨了磨牙。   这才是个开始呢……她可不能表现出不满,否则对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她该多些耐心,等什么时候与贺兰尧混熟了,再跟他说明白,自己不是闲人。   想到这儿,她转过头问刚才领他来的小太监,“殿下平时吃的都是什么样的饭菜?”   “不怕惊羽姐姐笑话,殿下宫里就我和月落两人,手艺都不太好。”小太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转身跑向了寝殿外,大喊道,“月落,今早的饭你倒了么?!”   他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个托盘,和他一同回来的,是另一名小太监,可当苏惊羽看清那后来的人时,微微怔了一怔。   孪生兄弟?!   一对眉清目秀白嫩单薄的双生子,和他们主子的瘦弱程度差不多。   苏惊羽看了二人好一会儿,视线在二人脸上转来转去,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   “你是月落。”苏惊羽指着后来的那一个,又看向前面的那个,“你是带我来的那个?”   “姐姐好眼力,怎么看出来的?”最前面的笑着道,“我叫乌啼。”   “月落乌啼……”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挑,“真有趣的名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唉,是这样,我们二人出生的时候,是黄昏月落的时候,窗子外的乌鸦总叫唤个不停,听起来真是晦气,但母亲可不管那么多,偏偏就不信邪,于是给我们兄弟二人起名,月落乌啼。”   “有意思。”苏惊羽笑了笑,“要辨别你们也不难,细细看,耳朵不一样。”   说着,她视线一转,落在乌啼的耳轮上,“你耳轮上有颗痣,月落的没有。”   “姐姐这都能看出来,真厉害。”   “行了别说漂亮话了,我看看你们都做的什么菜。”苏惊羽一把拿过月落手上的托盘,只一眼,唇角一抽。   “是谁教你们,炒鸡蛋的时候,蛋壳和蛋一起炒的?!”   “不是,我们没挑干净,敲蛋一不小心就敲碎了……”   “还有这青菜,炒的这么焦,控制火候都不会么?”   “没,没人教啊……”   “还有肉,这么硬,你们都不知道切成片,滚上淀粉再下锅吗?!”   “不,不知道……”   看着没底气又十分无辜的二人,面上带着委屈之色,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姐姐,这也不能怪我们,食材本来就不多,我们手艺差,别的宫的宫人知道我们是伺候十殿下的,都不和我们来往。”   “算了,不说你们了。”苏惊羽眉间浮现一丝无奈,“厨房在哪?”   “这边这边,姐姐跟我来……”   苏惊羽跟着二人去了厨房,果然食材不多,不过……只要有食材,就能做出菜。   说来很久都没有下厨了,在苏府里,海棠和绿萝的手艺都很好,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但厨艺这个活,就算是生疏了,她也能做得像样,起码比月落乌啼的像样。   “学着点,看,鸡蛋要这么打,不能敲太重,否则会碎。”   “肉要这么切,拿点番薯粉再拌点酱油下锅,会更好吃些。”   “下次再让我看见带着蛋壳的炒蛋,我就把你们两个吊起来打,这么简单的,不能不会。”   由于贺兰尧还饿着,苏惊羽也没有闲情做太多菜,用最快的时间煮了一锅面,约莫才一刻钟就熟了。   “碗。”   “惊羽姐姐真厉害!”月落乌啼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她碗。   苏惊羽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像个姐姐,现在,她可不就是在照顾他们么。   “别总说好听的,学着点才是要紧的。”苏惊羽将第三碗面盛好,放在托盘上,“端过去吧。”   ……   “殿下,面给你做好了。”苏惊羽将一碗面推到了贺兰尧跟前,“怕殿下你等太久,就做的简单了些,下回,再给你多做些吃的。”   贺兰尧拿起了筷子,正要探进碗里,忽然顿了顿,而后抬头,“惊羽,谢谢。”   “殿下这就太客气了。”苏惊羽笑了笑。   一个皇子还跟她道谢,真是……   “唔,好吃。”   “好吃好吃,惊羽姐姐真厉害。”   “我今天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惊羽姐姐真厉害。”苏惊羽白了一眼吃的正欢的月落乌啼,“这么简单都不会,还好意思说我厉害,我要是弄一桌子好菜,你们是不是就把我当降世观音了?你们殿下这么单薄清瘦,有你们的责任。”   二人闻言,低下头吃面不再说话。   “怪不得他们。”贺兰尧慢悠悠道,“反正我也习惯了。”   此话一出,苏惊羽顿时听出了无奈之感。   虽然贺兰尧一直云淡风轻,但……其实他只是不愿意告诉旁人他的心事罢了,他表面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心里应该是落寞的。   一个皇子,待遇也太差劲了,太后的手再长,也不能事事都照顾他,毕竟隔得远,难怪想找个人照顾他。   “殿下不用担心。”苏惊羽道,“以后,惊羽会给你弄些有营养的东西吃的,惊羽还有点儿事,你们慢慢吃,晚些再过来一趟。”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   “惊羽姐姐慢走!”   “好。”苏惊羽起了身,转身迈出了殿外。   “喵——”一声响亮的猫叫忽然在大殿中响起,此时此刻,苏惊羽却已经走出去了。   “小蓝,你又跑出去疯了啊。”月落转过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处,一只通身漆黑的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近,睁着幽蓝的瞳孔,舔着嘴边的一抹鲜红。   “你这臭家伙,别总是吃那么腥的东西好么?过来吃些清淡的。”月落说着,蹲下身,将碗里的面拨到了地上。   “等会儿,把它的嘴巴洗干净了。”贺兰尧瞥了一眼黑猫,收回视线,“下回再这样回来,直接扔殿外去过夜。”   ……   苏惊羽离开了永宁宫,走到路上,忽然想起件事。   宁若水的寝殿在哪儿来着?刚才把那小宫女扔下,都忘了问。等会儿路上随便揪一个人问吧。   才这么想着,苏惊羽忽然听见耳畔有异响,而且动静不是一点点。   她抬眼,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群人朝着这儿来,个个身着蔚蓝色衣裳外罩轻薄的黑色披风在风中抖着,不是玄轶司的人是谁。   这么大一波人,一定是又出了什么事,且还朝着这个方向来,自己想躲恐怕不容易。   此处离贺兰尧的寝殿只有那么一小段距离,算是较为偏僻的一个地方,她出现在这儿有些突兀,不过她已经想好了计策。   能出动这么多人,八成是又死人了,而且这一回,说不定被他们捕捉到了人影。   苏惊羽就站在原地,装作四处扫视的样子。   “惊羽?!”清朗的男子声音带着点惊讶,正是霍钧。   “霍大人。”苏惊羽转头朝他道,“方才走在谪仙殿的路上,一道黑影从背后蹿过,我反应过来时那影子闪出了很远,一路追到了这儿,居然无影无踪了。”   “你也看见了?”霍钧道,“大约什么特征你看清了么?”   “看不清,太快了。”苏惊羽皱眉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这一回是哪个宫的?”   “庄妃娘娘的紫月宫。”霍钧揉了揉眉心,“一个侍卫,被碎花瓶割破了喉咙死的,还少了两根指头,却不是被切下来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现在都有传言,说宫里有吃人怪物了!”   “这么邪门。”苏惊羽面上有片刻的惊讶,随后道,“可我还是觉得不是怪物,也许有人故意捣鬼呢?”   萌编告诉俺,文文要二十几万字上架,让我双更,所以么,多半是一天两更,亲爱的们,不要养文了好伐?   本章有信息量,嘿嘿,下午还有一更   ☆、第31章 丽嫔娘娘(二更)   “就算是有人故意捣鬼,但吃人手指头这种行为还是够可怕了。”人群中有人这么说着。   “就是,想想就恶心……”   “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不是人呢?!”   “都给我住口!”霍钧低喝一声,“有时间在这儿瞎猜,怎么不想想应对之策!”   说着,他望向了苏惊羽,“其实我与惊羽的看法是一样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物,而是人为,你们倒还真相信有怪物这回事,不过都是流言罢了,要我相信有怪物,除非我亲眼见着。”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惊羽点了点头,“这次咱们肯定是不会有收获了,大家也不用再白忙活了,霍大人,我目前有一个办法,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也只能试试了。”   霍钧忙道:“什么办法?你说。”   “大家都发现了吧?受到惊吓的都是后宫中的女眷,这样,到了夜里,不能出行,要宫门紧闭,连窗户都不要开,然后在公主和娘娘们的寝殿内,设几串铃铛,床头一串,窗户后一串,寝殿中央再挂一串。”苏惊羽顿了顿,道,“这样一来,如果忽然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来得及马上摇铃铛,让寝殿外守着的侍卫听见,窗户决不能开,否则风声也会吹动铃铛,会让守殿的人误解。”   霍钧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怕就怕她们嫌闷,又会把窗户打开。毕竟,公主和娘娘们要是想开窗,谁能拦得住?”   苏惊羽笑道:“那就要问她们是安全重要还是一时的开心重要了,若是她们不愿听,出了事,也不能算在玄轶司头上,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   “有道理。”   苏惊羽的注意,获得了众人一致赞同。   终究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按惊羽说的办。”霍钧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朝苏惊羽道,“对了惊羽,陛下赐给你的面具,今早送到了玄轶司里了,你跟我去拿。”   “好。”苏惊羽点了点头,随着他去了。   一路去了玄轶司,苏惊羽接收到了不少来自玄轶司中男子的目光,有好奇的,有喜悦的,有怀疑的,甚至有……不屑的。   玄轶司上下五百多号人,可就她这么一个女子,有些人会因为她的加入而欢迎,有些人则是会怀疑她的能力。   这些都不重要,毕竟,这才开始呢。   “惊羽,这个。”霍钧从书架子上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苏惊羽接过了锦盒,打了开。   银质的面具,看这轮廓,是由眉心,经过鼻翼,再到耳根,正好遮住她脸上的瑕疵,其余的地方依旧一览无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她。这么一来,就不会再出现贺兰夕婉带着人指责她蒙面类似的事情了。   毕竟这个面具,是皇帝赏的。   收起了面具,苏惊羽道:“霍大人,今天进宫时,丽嫔娘娘托人来传话,等我给国师问安之后就去一趟她的宫里,我应下了,却忘了问在哪儿。”   “丽嫔娘娘居住于枕霞宫,就在漪澜殿的后边就是了。”霍钧道,“你去见她?正好,顺便把你那铃铛计划实行一下,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去枕霞宫布置了。”   “明白了。”苏惊羽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玄轶司,苏惊羽便扯下了面巾,打开了锦盒,将那块银质面具戴了上。   苏惊羽抚着面具,指尖冰凉的程度让她微微一怔。   真正意义上的,带着面具做人,无论是国师帝无忧,还是苏惊羽。   皇帝把宁若水安排在枕霞宫,枕霞宫就在漪澜殿后边不远,想想也知道,是方便宁若水送药,毕竟接下来一个月,皇后都得喝她炖的药。   苏惊羽朝着枕霞宫走去,到了宫门外,宫人直接将她请了去了,竟然连通报都省了。   想必是宁若水吩咐的。   苏惊羽踏进了寝殿,一抬头,眉头一挑。   正前方的软榻上,坐着一个紫衣美人。   精美的头饰下,一张十分标准的瓜子脸庞,双颊自然带着若桃李一般的淡绯色,挺翘的鼻梁下,红唇如樱桃般艳丽。   褪下了宫女的那身简单的装扮,她果然更适合这种繁华的宫装,深紫的抹胸衬得肌肤莹白,锁骨精致。   “参见丽嫔娘娘。”苏惊羽微微低下了头,声线轻慢。   宁若水望了她一眼,朝着寝殿中其他的宫人道:“你们全都下去。”   等所有的宫人都退出去之后,宁若水才起身,缓缓走到了苏惊羽面前,直接跪下,双手交叠朝她一拜。   “诶诶,用不着这样,你说句谢就行了,你现在是娘娘,怎么还能跪我?”苏惊羽蹲下身把她扶了起来,“虽然你我是存在交易的,但这宫中耳目太杂,外人面前,不能对我太客气,当然,私底下也不用行此大礼,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惊羽就好。”   “我能有今天,到底还是你给的,这一拜也是理所当然。”宁若水低眉道。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苏惊羽淡淡笑道,“这后宫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我已经能预想到,以后找你麻烦的人不会少,你想怎么和这些人斗,或者你想爬的更高,我都不干涉,但是若水,你得记住,我当初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所以,你要是背叛,你得知道后果。”   “这点我很明白。”宁若水道,“从一开始我就明白。”   “那就好,现在,先帮我做件事。”苏惊羽道,“想法子让人每天都去给十殿下送顿饭,饭菜必须要好,你如今肯定比我清闲,能办到吧?”   说好的二更   ☆、第32章 照头一盆水(一更)   “给十殿下送饭?”宁若水面上一抹惊讶,“永宁宫那位十殿下?”   “不然还有哪个十殿下?”苏惊羽微一挑眉,“怎么,有难度?”   要是这么件事都办不好,那她拿什么本事在这后宫里混呢。   而宁若水倒也没让苏惊羽失望,“没有,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说到这里,她也没再追问苏惊羽这其中原因,苏惊羽不过问她的事情,她自然也不敢多过问苏惊羽的。   “那就辛苦你了。”苏惊羽朝着宁若水笑了笑,“你我达成交易的那天,我让你喝下的那毒,每个月月底服用一次解药便好,我会按时给你送的,不用担心。”   宁若水闻言,只道:“好。”   “你倒也不用担心此生都会受我控制。”苏惊羽望了她一眼,“也许有一天,我会给你彻底解毒了呢,等我不需要在这皇宫呆下去的时候,我就不需要再制约你。”   她不能让宁若水以为,这辈子逃不出自己的控制,否则,只怕宁若水一开始会听话,哪天指不定就冒着风险反了。   她要给宁若水一个希望,让她不会去冒背叛自己的风险。   “会有这么一天?”宁若水望着苏惊羽,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你以为我喜欢呆在宫里么?我自然有我不得不呆着的理由,若水,你查过我的底细么?”苏惊羽说到这儿,目光紧盯着宁若水。   “查过。”宁若水在她的注视之下,实话实说了,“你是苏相之女,虽然是玄轶司的新人,但同时也是为国师招的人,能进谪仙殿,身份很是特殊。”   “那你应该知道我从小长得不好看,还被退过婚了。”苏惊羽朝她笑道,“你可以这么认为,我生的难看,又被严家公子所嫌弃,名门望族哪个愿意娶我回家,都怕变成笑柄,而我又不甘居于家中随便找个人嫁了,一辈子就这么过去,所以要想方设法出人头地,如果我哪天成了国师身边的红人,或者我在玄轶司的地位爬的更高,那么我还愁嫁么?不愁。届时我地位高升,谁还管我好看不好看,我找到了好归宿,就不用再辛苦拼搏,到时候也不需要你这个眼线,自然多的是给我办事的人,你就彻底自由,你这么想吧。”   “……”宁若水沉默片刻,而后道,“其实,我觉得你生的不好看,是上天刻意给你出的难题,你如此聪明,有手段,家世背景又好,若是再让你生的美若天仙,你这辈子就太顺利了,所以……”   “噗嗤!”苏惊羽听得笑出了声,“你真是会夸人,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她所经历的曲折,宁若水又怎么会明白。   “好了,我给你这宫里布置几串铃铛吧。”苏惊羽收起了笑意,“最近宫里不太平你也知道,夜里不要出门,不要开门窗,现在宫中每个寝殿外都有侍卫把守,床前要有宫女守夜,若有什么情况发生,立即摇动铃铛,明白吧?”   “明白了。”   在宁若水寝殿内设好了铃铛的位置,又嘱咐了她一番,苏惊羽这才离开了枕霞宫。   离开了枕霞宫,她便前往庄妃的紫月宫。   她要去验尸。   而到了紫月宫,苏惊羽方知庄妃因为受了惊,暂时搬离了紫月宫,去和她的女儿夕婉公主住一起去了。   先是贺兰夕婉,再是皇后,现在是庄妃……这事情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一次的死者还没有处理掉,苏惊羽进殿的时候,玄轶司的人也在场。   一批她十分眼生的人,不是平时跟在霍钧身旁的那堆人。   她的踏入,让众人回过了头,苏惊羽清楚地看见正中央最高挑的那名男子,面容俊逸,年纪约二十五上下,腰带上一颗蔚蓝色玉石。   一等蔚蓝玉,是与霍钧平起平坐的另一名主司,严昊影,她前未婚夫严皓轩的亲弟弟,据说是东宫太子那一派的人。   严家到底是将军世家,不同凡响,长子严皓轩是少将,将来要继承父业,次子严昊影是玄轶司最高阶的主司之一。   严皓轩的弟弟,对自己应该——很没有好感吧。   “这位想必就是苏大小姐了。”严昊影望着苏惊羽,略微冰冷的容颜生面无表情,“苏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大人真是言重了,你是我的上级,怎么能称呼我苏大小姐,要是大人不嫌弃,直接呼我姓名就好。”苏惊羽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严昊影的态度,淡淡道,“我来验尸。”   “这儿有我们就行了,不劳烦你一个姑娘家。”严昊影的态度依旧冷漠,眸底一丝厌恶之色悄然划过。   苏惊羽怎么会听不出这是在排挤她,也清楚他对自己的看法,只挑了挑眉,“哦,这样,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惊羽告辞了。”   说着,她不给严昊影等人反应过来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严昊影倒是懵了。   这女人就这么走了?他让她走她还真走?   “哼,也罢,算她有自知之明好了。”严昊影冷哼一声,转回了身。   苏惊羽离开紫月宫,头也不回。   玄轶司这个宫中机构,已经不是一体的了,现在自分两派,分别以两名主司为首,上下完全不团结,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   要是两名主司能和谐相处,这才是好样的。比如,换掉其中一名主司,让新上任的能与现任的达成共识,避免争执,多好。   严昊影啊严昊影,你要是公报私仇,想为你那大哥打抱不平,且就拿你玄轶司老大的位置来赌吧。   “诶,惊羽,这是要去哪儿啊?”忽然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苏惊羽抬眸,是一名平时常跟在霍钧身后的密探长。   “哦,本来去紫月宫看尸体,被严大人赶出来了,没得看了。”苏惊羽叹息一声。   “又是严大人……平时想揽权不说,现在又欺负新人,他八成是觉得你跟咱们霍大人关系好些,这才不待见你的。”对方长叹一声。   苏惊羽懒得解释,只道:“或许吧,对了,你应该看过尸体吧?除了被咬掉的两根手指头,和被碎片划破的喉管,还有什么其他的伤口么?”   “有,被碎片划伤的大小伤口五六处,腰间还有被什么东西紧紧勒过的痕迹,除此之外没有了。”   “好的,多谢。”苏惊羽朝他道了谢,便走开了。   腰间还有勒痕?   真是愈来愈匪夷所思。   罢了,先不去想,让宁若水给贺兰尧送饭的事,还是先去和贺兰尧打个招呼的好。   苏惊羽这么想着,便按照之前乌啼教给她的绕路法,一路绕着去了贺兰尧的永宁宫。   踏进宫门,依旧是安静地很,像是根本就没人居住一般安静,然而多走了几步,却似乎能听见人的说话声。   “小蓝,你别折腾,安静点,你再折腾我拔了你的毛你信不信啊。”   “乖,洗干净点,否则殿下就不喜欢你了。”   是月落乌啼的声音。小蓝,小蓝是谁?   被前方的一个拐角挡了视线,苏惊羽看不清,便朝着说话声走去,却没想到,走近时,迎面一盆子水朝自己身上就泼了过来——   我真的不愿意误导你们,没有猫妖,没有猫妖,没有猫妖,重要的事儿说三遍,本文不玄幻的,都怪我没解释清楚那个蓝眸,= ̄ω ̄=,其实真相很有意思的,估计是没人能猜到,我继续憋着不说,反正也快揭晓了…   ☆、第32章 嫌我麻烦么?(二更)   说时迟那时快,苏惊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快速朝着旁边躲了开,却还是让那盆水泼到了鬓边的头发。   接下来是齐齐两道惊呼声——   “惊羽姐姐?!”   “惊羽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有人来了,话说回来,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一模一样的两兄弟中,一人急急躁躁地上来问候,显然是乌啼。   “惊羽姐姐不要紧吧?我去拿条干净的帕子来给你擦擦。”月落说着,转身进了殿,离开的时候,怀里还抱起了一团乌漆墨黑的东西。   “没事儿,还好没泼到身上。”苏惊羽身手抹了抹湿发,“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哦,在给小蓝洗澡。”乌啼道,“小蓝是殿下养的一只猫,刚才给它洗澡它不听话来着,我们注意力都在它身上,完全不知有人来了,幸好姐姐反应快,不然要是泼一身水,殿下一定会骂我们的。”   说着,他垂下了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行了,我不跟你们殿下说,反正也没泼到,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苏惊羽道,“带我去见十殿下,我有事要和他说。”   “惊羽姐姐,擦擦头发吧。”二人正说着话,月落从正殿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方干净的帕子,走到了苏惊羽身前便直接帮她擦拭着鬓边的湿发。   苏惊羽本想自己来,但月落已经上手了,她干脆就任着他帮她擦拭了片刻。   然而在这期间,苏惊羽察觉到,一股奇异的清香缭绕在鼻翼间。   “这帕子,怎么有股清香?”苏惊羽望着月落,面上有些玩味的笑意,“是不是哪个小宫女送的?”   “姐姐又说笑话,这宫里根本就没人愿意和我们玩了,这清香,是柜子里带的,手帕在柜子里放久了也沾上了香味,是殿下的母妃前不久给殿下缝制的香包上的味道。”   “殿下的母妃?”苏惊羽捕捉到这一句话,问道,“我都忘了问,殿下的母妃现在是在何处?”   “惊羽姐姐不知道么?”月落说到这儿,面上浮现些许落寞,“殿下的母妃,在帝都十里外的云间寺里修行多年了……”   苏惊羽直觉这又是一件令人忧伤的事,便打住了不再问,“好了,我去看看你们殿下。”   关于贺兰尧的事,回头去问月光就好了,那家伙消息灵通。   苏惊羽被月落乌啼带着去了贺兰尧的寝殿内,苏惊羽见着贺兰尧的时候,他正在沏茶。   他修长白皙的手正拿着镊子夹着茶杯烫杯,动作优雅而熟练。   “我还以为你会晚些过来的。”贺兰尧抬头,朝苏惊羽道,“现在就来,想必是有事?”   “嗯,殿下说对了。”苏惊羽走到他对面,直接便坐下,“我来是通知殿下一件事,往后,会有宫人每天都来给殿下送饭,我已经吩咐好了,殿下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直接和她说。”   “你不住在宫中,怎么会有信得过的宫人呢?”贺兰尧状若不经意的问,说话间已经倒了两杯茶,端了一杯到苏惊羽眼前。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这不是我的人,是丽嫔娘娘的人,她与我有交情,可以信,殿下放心就是。”   贺兰尧正端起茶杯,听到这,动作一顿,“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把我转手给别人照顾了?是嫌我麻烦么?”   苏惊羽正抿着一口茶,听到这话,差点呛着。   这忽然变得落寞的语气是闹哪样?怎么这话听起来像是自己抛弃了他似的?   “不是这个意思,殿下你真是多虑了。”苏惊羽轻咳一声,“我是担心自己有时候会忙的抽不开身,丽嫔娘娘比我清闲,只是送顿饭,怎么就成了我嫌你麻烦了?”   “我不喜欢与外人接触,也不喜有外人进我宫里。”贺兰尧悠悠道,“我也不想认识这后宫中的女子。”   苏惊羽静默。   贺兰尧的意思是,自己不算外人?   也是,毕竟是老太后的意思。   “这一点殿下放心吧,她不会来你这儿的,绝对不会,她只会叫人来送东西,你若实在介意外人来,我去吩咐一声,让宫人送到永宁宫的门槛后就好,绝不踏进正殿。”   贺兰尧想了片刻,而后道:“好,那就这样吧。”   “殿下是不是不满意我的这个决定?”苏惊羽道,“我刚才解释过了,我……”   “这么一来,你是不是以后不会常来了?”贺兰尧打断她的话,“也不会再给我下厨了?万一她送的我不爱吃那该如何?”   “嗯?”苏惊羽唇角一抽,“月落乌啼那手艺你都吃得下,御厨的你怎么可能吃不下?殿下,你又在说笑了。”   “也很难说。”贺兰尧淡淡道,“他们二人跟我多年,我可以将就,但是其他的人,我也许将就不了,这个要看心情,看人。”   迟来的二更,作者学生党理解下吧么么哒~   ☆、第33章 血腥味(一更)   看心情,看人?   苏惊羽顿时觉得好笑,“那么殿下觉得,我的手艺如何?”   贺兰尧闻言,不吝啬地给出了评价,“挺好。”   “那若是我得闲了,再给殿下下厨吧。”苏惊羽笑道,“我闲不下来的时候,那就请殿下‘将就’一下御厨做的吧。”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贺兰尧是不喜欢与其他宫的人有来往。   他性子喜静,又深居在这永宁宫多年,能和自己这个外人来往,已经不太容易。不过……她也确实是没那么多闲工夫。   “嗯。”贺兰尧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眼也不抬。   “那就这么决定了,殿下你要是没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苏惊羽说着,起了身,临走前瞥了一眼身后的月落乌啼,“好好照顾殿下,有什么急事的话,传话给枕霞宫的丽嫔娘娘,我行踪不定,找她便好。”   “是。”月落乌啼齐声道,“惊羽姐姐慢走。”   苏惊羽离开了永宁宫,便往谪仙殿而去。   其实她这么快离开,是为了——赶紧去洗个澡。   乌啼那泼出来的水是给猫洗过澡的,虽然没泼到她的身上,但是泼到头发上了,怎么也得赶紧去洗个头。   贺兰尧养的猫,想必就是自己上次看见的那只黑猫了,看着似乎挺漂亮的,身上应该也不会多脏吧?   苏惊羽一路快步地进了谪仙殿,一进入正殿,便把脸上的面具给摘下来扔在了桌子上。   “哟,这就是皇帝赐给你的新面具?做的不错。”一声带着笑意的男子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回来,是怎么了?”   “被猫的洗澡水给泼了。”苏惊羽道,“我先去好好洗洗,回来再和你说,对了,你前几天新调制出来的玉兰香露,给我用用。”   “在柜子第三层,有标记,自己拿。”月光坐在椅子上看着苏惊羽的新面具,头也不抬。   “这面具挺有意思啊,正好能遮住你脸上那一块,遮了那一块,看其他的地方,还是挺美的……咦,什么味道?你用了什么香粉?似乎不是我调制出来的。”   就在苏惊羽经过他身侧的时候,他敏锐地嗅到了苏惊羽身上的一股清香。   他平日呆在这谪仙殿里喜欢研制一些药物,也包括香粉香露之类的洗浴用品,他对自己研制出来的香十分熟悉,苏惊羽平时也喜欢用,但是今天竟然换了?   莫非苏惊羽已经找到了比自己调制出来的香粉更好用的了?他不服。   然而还不等他发问,苏惊羽便道:“我哪里有擦什么香粉,有你这么一位出色的药师,我哪会用别家的?”   这家伙向来对自己调制的药很有自信,且爱听漂亮话。   “你还说你没用别人家的,你身上明明就有其他的香味,不是我调的香!”   “其他的香味?”苏惊羽怔了一瞬,忽然想了起来,“哦,对了,刚才在永宁宫被泼了猫的洗澡水,后来那宫人帮我用帕子擦头发来着,那帕子就很香,他说是在柜子里放久了,带出来的香味。”   “原来是这样,很别致的一股清香,虽然还是比我的差了点,但也蛮好闻。”月光道,“你过来让我闻闻,我想闻出来有什么材料在里面。”   “就属你狗鼻子灵。”苏惊羽无奈,拿了玉兰香露,而后拉了把椅子到了月光旁边坐下。   月光直接将鼻子凑到了她的头发上,忽然眉头一紧,随后立即退开了一尺。   “苏惊羽,你头发上怎么一股子腥味?你干嘛去了?”   “腥味?”苏惊羽一惊,抬手摸了摸鬓边的头发,将手凑到鼻子前,“我只闻到了香味,不曾闻到什么腥味。”   “废话,你的鼻子怎么能和我的比?我擅长制药调香,我的嗅觉是你们正常人的几倍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判断不会错的,就是血腥味。”   苏惊羽一怔。   没错,月光是个怪人,他的嗅觉异常灵敏,能和动物比拟,他的判断,极少失误。   他说有血腥味,绝对不是在胡说。   那这血腥味,只有可能是乌啼泼的那盆水里的。   “你发上那股子清香含有桂花香,成分浓郁,完全可以掩盖血腥味,对你们常人来说,是闻不出来的,但是我靠近点就能闻出来,这么仔细一闻还真是不好闻,你赶紧去洗洗!”   月光面上带着一丝嫌弃之意,而苏惊羽却是陷入了沉思。   那只黑猫身上的血腥味。   御膳房的宫人看门看的很紧,那是给最尊贵的人做菜的地方,绝不会允许放猫狗进入,贺兰尧在宫中的伙食之前一直不大好,那么他的猫出去觅食,倒是有一个简单的途径:最近频发的命案。   再想起一个时辰之前,霍钧带着大批人追赶一名‘嫌疑人’,撞上了自己,当自己假意说看见黑影的时候,他还十分惊讶,问那人什么特征,可见他没看清对方什么样,只是听着动静来的,她和霍钧碰面的地方,再往下走用不了多就是永宁宫了。   霍钧的身手属于一流,但是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捕捉不到,如果他只是听见了动静追的,有没有可能……他追的就不是人呢?   细细回想起来,月落乌啼泼到了她水之后有些紧张,随后月落马上进殿拿帕子给她擦头发,那帕子又那么香,能掩盖她发上的血腥味,是巧合,还是刻意?   宫门森严,防守严密,一个出动了所有侍卫严守都找不到影子的凶手……这让她已经可以不把凶手往人身上想了。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怪物,动物,也可以杀人的。   她要去验证一件事情。   月落所说的柜子,有没有放着那据说是贺兰尧母妃绣的香包。   ……   苏惊羽洗浴完毕之后,回到了正殿朝着月光道:“人皮面具借一张我用用,女人的。”   “你又想干什么去?”   “验证一件事情而已。”   从月光那儿借了人皮面具,苏惊羽一路去了枕霞宫。   “我有事求见丽嫔娘娘,烦请通传。”   进了枕霞宫,宁若水正坐在软榻上绣花,一件苏惊羽进来,便将周围的人全遣退了出去。   “若水,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午膳你让人送去了没有?”   “还没有,可能快做好了。”宁若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宫人耽搁了时间的。”   “不,我不是来催的。”苏惊羽道,“今天中午的我亲自送就好,给我吧。还有,宫女的衣服给我准备一套。”   宁若水闻言,虽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好,我去给你拿。”   ……   永宁宫。   “小蓝,你这臭家伙,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折腾人,殿下不搭理你,你也别咬我的衣服啊,衣服又不能吃。”   正殿前的台阶上,乌啼正揪着一只黑猫,因为此刻黑猫的牙正咬着他的衣服。   “松口,松口!再不松口我拔了你的毛信不信?”乌啼正骂着,忽然一顿,随后抬眸,望向宫门外。   一抹粉色的身影站立,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是个相貌普通的宫女。   “那个,这是给你们殿下的,我们娘娘说了我不能踏进宫门,给你。”那宫女说着,朝他递出食盒。   ☆、第34章 败给了一只猫(二更)   “总觉得惊羽今日有点儿不太对劲呢。”谪仙殿内,一道浅白的身影端坐在白玉桌前,桌上放置着大大小小瓶瓶罐罐,各式各样,颜色各异。   “从我说她的头发上有血腥气之后,她就不大对劲。”月光说到这儿,手上动作一顿,“绿萝啊,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没有?”   “还没。”身后站着的黑衣女子应了一声,随后,忽然抬眸望向殿外,“回来了。”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进大殿,单膝跪下,“少主,苏姑娘先是去了枕霞宫,而后换上了您的面具出了枕霞宫,提着食盒,去了永宁宫,属下跟踪的途中险些被察觉,就没再继续,能确定她应该是去了十皇子那里。”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了。”月光皱了皱眉,低下头,将手伸入腰间,拿出了三枚铜钱,另一只手则是拿过了放在桌子边缘的一个白色圆盘。   他将铜钱放在手中,闭上了双目,双手合掌紧扣并摇晃手中的铜钱,随后掷入卦盘中,如此反复六次之后,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惊羽此番,有惊无险,咳——”   “少主。”身后的绿萝见他咳嗽,忙上前一步。   “没事儿,许久没有卜卦了,这么卜一次不要紧的。”月光摆了摆手,“我真是多此一举,她的命数还久远着呢。”   绿萝皱眉,“既然您明白,那为什么还……”   “我与她福祸相依,她要是出什么事,我也讨不着好处。”月光笑了笑,“所以就算是为了我着想,你们都该关心她的安危。”   “我不明白,如果折了苏惊羽,您不能再找别人么?”   “找谁?”月光转身,饶有兴致地望着绿萝,“找你?叫你当国师你去吗?”   绿萝被噎了一下,“巧舌如簧能忽悠人,心思要八面玲珑,遇事要随机应变,我可不敢当。但是……除了她,真的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目前真的没有。”月光悠悠道,“谁让她脑子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呢。”   说到这儿,他抬眸望着殿门外,金黄的日光倾斜了一地,折射进了殿内,看来今天天气很不错。   “少主,今天日头有点大,往后挪一挪吧。”绿萝在身后道,“可别让阳光照到了。”   “不用,就这样吧,照不到身上的。”月光低下头,将卦盘里的铜钱拾起,放回腰间,“欤寒之症让我已经晒不着太阳了,让我看看阳光总不为过吧?”   ……   永宁宫。   “真是辛苦这位姐妹了。”乌啼走到了宫门外,接过了宫女手上的食盒,“我替咱们殿下多谢丽嫔娘娘了。”   “不客气,那我回去了。”那宫女说着,转过了身,与此同时,乌啼也转身向殿内走去。   但他没有想到,下一刻,倏然身边刮过了一阵轻风,粉色的身影直接闯进了殿内,越过他朝着正殿去了。   乌啼脸色一变,“站住!”   说着,他搁下了食盒,朝着那道身影追了过去。   乌啼的喊声惊动了正殿内的月落,月落听着声音,忙起身往殿外而去,正看见一道粉色的身影迎面而来,速度极快,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拦,“什么人?!”   但是对方压根不理他,到了他面前,挥手就将他拍开。   “好大的胆子!”月落面色一沉,抬手挡住攻击,另一只手扣到了对方的肩膀上,“你是什么人?”   对方冷笑一声,一个反手擒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直接往边上抡去。   月落眉头一皱,这女子好大的力气啊。   再说那女子,才摆脱了月落,身后的乌啼已经追了上来,二话不说伸手朝着她抓来,显然是要阻止她进入寝殿。   又被拖住了,她只能再次回击,在这空档,月落又缠了上来,局面成了二打一。   真是想不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眉清目秀的两个少年,身手还真是不一般,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她唇角轻轻扬起,忽然退开了身,将手快速伸到袖子里,下一刻掏出来,朝着对面两人洒出一把粉末!   月落乌啼一惊,纷纷朝着两边退了开。   她冷哼一声,快速朝着寝殿里冲去。   “喵呜——”忽然一声锐利的猫叫在耳畔响起,一只通身漆黑的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势如闪电一般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   她本以为前面的路畅通无阻了,哪里会想到来这么一出,忙伸手要将身上的黑猫揪下来,哪知道手才触摸到了黑猫的毛,那只猫便回头张口咬她的手!   她一惊,将手缩了回来,却还是被黑猫的牙咬破了一点皮,她磨了磨牙,手握成拳,朝身上挂着的黑猫一拳打去!   “喵呜——”黑猫吓得跳离了她的身。   她正要继续前行,却没有想到,才迈出一步,一阵昏沉的眩晕感袭来。   她顿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越来越迷糊。   她隐隐觉得有人朝自己走来,但是来不及看对方是谁,便一头栽倒。   那只猫的牙——居然有毒。   赢了两个人,却败在一只猫的手上,她不服!   一直没说月光的身份,他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闲人,月光和女主是有渊源的,会给出解释,= ̄ω ̄=,对了,这里要说明,他的病相当于是一种阳光过敏症,不能晒太阳,只能呆在阴凉没有日光的地方,他的占卜术,是古人的一种六爻占卜法= ̄ω ̄=。   败给了一只猫,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小看小动物,不能轻视弱势群体233333   ☆、第35章 我是坏人吗?( 一更)   苏惊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是浅白色的床幔。   她动了动手指,又试着挪了挪腿和胳膊,发现自己除了眼皮子有些累,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不适。   她索性直接翻了个身,发现自己是处于一个寝殿中,周围没有人,殿门大喇喇地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明媚。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戴着那张从月光那里借的,略有些粗糙的人皮面具。   这和她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啊……她已经知道了贺兰尧有问题,贺兰尧竟还让她安然无恙地躺在这儿。   她原本想着,自己可能被五花大绑,抓起来审问一番,或者醒来也许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她设想了很多糟糕的结果,但是事实却比结果好了很多……   她坐起了身,正想下地,却忽然听见了几道脚步声。   她动作一顿,索性靠在了床壁上,看向殿门外。   下一刻,三道身影齐齐出现在殿外,为首的贺兰尧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而他身后跟着的月落乌啼则是低垂着眼睛,一路看着地板进来的。   苏惊羽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月落乌啼此刻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实在是——让她不能理解。   “你醒了?感觉如何?”贺兰尧走近了她,语气十分平稳,毫无波澜。   苏惊羽沉默了片刻,才道:“殿下不想问我些问题吗?”   “不,应该是向你解释才对。”贺兰尧说着,忽然朝苏惊羽淡淡一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多半猜的到了,惊羽,觉得我是这么多命案的幕后凶手么?”   他这忽然的一笑,倒是让苏惊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他唱的是哪出。   贺兰尧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而且……他很少笑,素来都是一副淡漠而平静的脸庞,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在意的,所以他脸上也不需要什么表情,但是,他的笑,真的很好看。   但同时,她也觉得危险。   都说国师帝无忧最为神秘,其实,真正神秘的应该是这位十皇子才对。   “殿下,我不想再和你绕圈子。”苏惊羽淡淡道,“殿下有什么话都直接说吧,我自认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   “你除了是皇祖母派来保护我的人之外,同时也是玄轶司的密探,所以,你追查宫里的案子我也能理解,毕竟是你的职责,但是惊羽,如果这两件事情互相冲突,你怎么办?”贺兰尧在床边坐了下来,抬手替苏惊羽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追查凶手是你的职责,保护我是你的任务,你该怎么办?你想怎么办?选择公平,还是选择掩护我?”   他的动作柔和,却并不温暖,因为他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他如此的开门见山,让苏惊羽意外,反应过来后,苏惊羽笑道:“什么职责不职责的,殿下以为我是公平公正的人?其实宫里死多少人我都不在意,跟我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关心,我凡事只先考虑利益,我只知道,我进宫就是来查案子的,我身份特殊,是国师招的人,如果长时间还什么都查不到,会保不住饭碗的。但是如果有人愿意保我的饭碗,我也不介意帮他做点事。”   她算是明白了。   贺兰尧不想和她撕破脸,而是想——和平谈判。   但是为什么呢?他完全可以威胁,可以逼迫,他却选择了最和平的方式,因为他是个好人吗?   扯淡。   “还有一个原因。”苏惊羽说着,叹息了一声,“殿下原本是我要保护的人,可是我忽然发现,你也许并不需要我,这时候我就难免好奇了些,也怪我太自以为是,居然就这么闯了进来,我本来只是想来验证一下猜测,没想到栽在一只猫的手上。”   “惊羽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吗?”贺兰尧说着,又是浅浅一笑,也不等苏惊羽接话,继续道,“其实,这些人都不是我杀的,你说,重重守卫的宫墙内,我能这么肆意杀人吗?”   “那只猫?”苏惊羽眯了眯眼,“应该不止吧?啃手指头,咬死人它或许做得到,但是,断肢分尸,它肯定是做不到的。”   “当然还有一个同伙。”贺兰尧道,“你不妨猜猜,还有什么动物,有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苏惊羽思索了片刻,忽然,眸光睁大,“蛇?!”   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在紫月宫死的那名侍卫,腰间是有勒痕的,如果是动物造成的,那么一瞬间就能让人联想到是蛇了。   蛇的身子是最长的,而蛇捕食庞大的猎物的时候,喜欢用身子把猎物缠起来,让猎物被束缚住无法脱身。   所以,紫月宫那个倒霉的侍卫,应该是被蛇勒住了腰,抛了出去正好砸中了花瓶,花瓶碎裂,人倒在花瓶上被碎片杀死,而后,被猫啃掉了手指。   别人养宠物是来玩的,而他贺兰尧养宠物却是来杀人吃人的。   简直……变态。   亏他平时一副鬼畜无害的样子,单薄脆弱地让人心疼,敢情就是一只披着绵羊皮的狼。   但是此刻,她的这些心理活动万不可表现出来,她只能……淡然相对,冷静。   “惊羽果然很聪明,一点就通。”贺兰尧柔柔一笑,“为什么会怀疑我?说说。”   苏惊羽此刻觉得他的笑容——真是太他大爷的让人发寒了。   但是她心理素质向来很好,关键时刻,面瘫脸她可以摆的很真实。   所以,她面无表情道:“倒也不是怀疑殿下,只是,我之前曾经想过,凶手不是人,当然不可能是怪物,只可能是动物。因为紫月宫那侍卫死的古怪了些,如果是人为,那么这杀个人倒是真麻烦,又勒又割又咬的,这明明随便一下就能要人命的,能用碎片割死,何必还用勒死,勒也就罢了,不找脖子勒,找腰,简直莫名其妙。再外带被咬下来的两根手指。没有人会这么浪费时间杀个人,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个人。动物比人灵敏,比人速度快,比人善于隐藏。”   顿了顿,她又道:“之所以会易容来探虚实,是因为,乌啼泼到我头发上的猫的洗澡水,带有血腥味,月落拿带香的帕子给我擦拭,是为了掩盖血腥味吧?我心里怀疑,便来探探。”   “分析的真好。”贺兰尧抬手抚过她的鬓边,“你这鼻子也太好使了,这个竟然都能让你发现。”   苏惊羽闻言,并不解释,她没有必要提到月光。   “其实,我不是草菅人命的人。”贺兰尧叹息一声,朝苏惊羽凑近了几分,“这些人死自然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误,庄妃与贺兰夕婉母女二人,每每见着我都要奚落嘲讽一番,她们宫里死过的人,都是她们曾经派来整我的,其他宫死的人,多数是因为欺负了月落乌啼,月落乌啼长得好看,曾被年纪大的宫女,甚至侍卫试图轻薄,你说这样的人,活着干什么?杀他们,难道不是替天行道?惊羽,我自己是出不了手的,所以小蓝它们帮我出手,因为宫里没有人会给我做主的,惊羽,你说,我是坏人吗?”   苏惊羽一怔。   如果,都只是为了报复,那么贺兰尧这么做,并没有错。   她不是圣母观世音,她也很记仇,睚眦必报,所以对于得罪自己的人,不会手软。   但问题是——贺兰尧的话,能信几成?这其中的真假成分,光凭他自己说,能信吗?   不过眼下的情况,她心里不信,表面上也只能信了。   ☆、第36章 真想一巴掌糊过去(二更)   “殿下当然不是坏人。”她抬眸,朝他笑道,“如果殿下是坏人,那我也是了,类似的事情,我也没少做过的。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善与恶。”   “是么?”贺兰尧淡淡一笑,“惊羽的话,可是真心的?”   “怎么就不真心了?”苏惊羽的脸上依旧盈着笑意,“殿下不相信我么?如果殿下不信我,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么多事情?你若是真的担心我泄露了出去,应该杀我灭口的才对。”   “惊羽怎么就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死的明白?”贺兰尧的脸庞逼近了她,与她的鼻尖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吐气幽兰,漫不经心,“看在你也算是照顾过我的份上,让你在黄泉路上,走的明白一些。”   苏惊羽被单下的拳头攥紧。   近在咫尺的危险气息,他的话虽然轻描淡写,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死人本来就是最可靠的,对于贺兰尧来说,自己与他的交情也并不算多好,甚至夹杂着利益关系,他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但是——   “如果殿下一开始就不想让我活,那么何必给我解毒呢?”苏惊羽面上波澜不惊,抬起那只被黑猫咬过的手,摩痧着伤口,伤口有些冰凉,显然是被处理过了,这一点她很敏感地察觉到了,“黑猫的牙有毒,而我只是蹭破了点皮,中毒并不深,至少没那么快死,殿下要是想让我死的明白,那么,为什么我现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殿下怎么解释?这伤口难道不是你们处理的?”   说完,她抬眸,与贺兰尧对视。   贺兰尧也看着她,并不说话。   片刻之后,贺兰尧忽然笑了,“一点都不好玩。”   苏惊羽:“……”   “你呀,面临生死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你装糊涂也好啊,我很想看看你受到惊讶的模样的。”贺兰尧说着,冰凉的指尖划到了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惊羽,带两层面具,不累吗?”   苏惊羽发誓很想一巴掌糊过去。   管他是不是弱不禁风,管他外表看上去多么单薄脆弱,要是能有机会,她一定抡一巴掌过去。   但是现在,她是待宰羔羊。   他所说的两层面具,一层是真的面具,一层,是无形的面具,将自己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的无形面具,他的意思,是在说她善于伪装。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不可能真的不紧张吧。   “殿下有所不知,这两层面具,一层是为了生存戴的,还有一层,是为了隐藏容貌戴的。”苏惊羽不紧不慢道,“并不是惊羽不畏生死,而是惊羽相信,殿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就像殿下相信我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一样。”   “你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你与我素无恩怨,我怎么会害你呢?我在这宫里可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了,自然不舍得你受伤害。”贺兰尧收回了手,“刚才就是吓唬你玩的,别当真。”   苏惊羽皮笑肉不笑,“承蒙殿下不嫌弃,愿意与惊羽这样的小人物为友。”   “我哪有资格嫌弃你呢。”贺兰尧垂下了眼眸,“我从小就不讨人喜欢,你应该也听说过了,他们都说我是不祥之人。”   你真的是个不祥之人。苏惊羽心想着。   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是:“说来,我与殿下境遇十分相同呢,我自小也不讨人喜欢,谁让惊羽天生长得难看,也就殿下不介意了。”   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很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而月落乌啼作为旁听者,则是很想笑,却又不敢笑。   两个看似自哀自怜的人,其实都已经成了精,哪有半点儿自卑孤独的样子。   “惊羽你倒也不必悲观了,长得难看有什么要紧的,不过一具皮囊而已。”贺兰尧抬手摩痧着苏惊羽的头发,以安慰的语气道,“像我这样长得好看的,不也幽居深宫,无人问津么?其实人的命运,从来和长相就没有关系。”   苏惊羽点头,“殿下说的有理。”   你他大爷全家都长得好看。   贺兰尧自然不会知道苏惊羽在暗骂她,只笑道:“好了,今日的事就全当没发生吧,惊羽,可不要因为我吓唬了你一次,以后就不来看我了呀。”   “当然不会。”苏惊羽道,“有空还是要常来殿下这里走动的。”   “欢迎至极。”贺兰尧朝她笑着,转头望向月落乌啼时,却收起了笑意,“你们两人,下回做事小心着点,若不是你们,也不至于让我暴露了,幸亏碰上的是惊羽,这要是换了其他人……”   “其他人,也未必有惊羽姐姐这么敏锐呀。”乌啼撇了撇嘴,“再说了,若是其他人,灭口就好了嘛。”   苏惊羽:“……”   这回连月落乌啼都不能直视了。   苏惊羽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永宁宫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真像在做梦。   绕着路去了枕霞宫,苏惊羽将宫女的衣服换下,穿回了玄轶司的制服,戴上了那小半片银质面具,出了枕霞宫。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响起几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不是苏大人么,您跑枕霞宫跑的还真勤快啊,不知一天去玄轶司能有几趟?”   “诶,叫什么大人,咱们都是同一级的人,凭什么尊称她大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还是国师的近身,唯一能进谪仙殿的外人,叫一声大人不为过,苏大人,您说是么?”   苏惊羽一咬牙,转过身,望着身后的几人,同样是玄轶司的人,同样的五等密探。   这几人,是之前跟在严昊影身边的其中几人,此番来奚落自己,八成是为了讨好严昊影。谄媚狗腿的人,在什么地方都存在。   “你们几个,废什么话!”苏惊羽冷笑一声,“不服是吗?那还站着干什么?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收拾不了贺兰尧,还收拾不了这几个杂碎么!   ☆、第37章 四皇子解围   苏惊羽的话气势十足,倒是让对面的三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三人均是不屑一笑。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男人,可不能打女人。”   “更别说是三打一了,即便是赢了传出去一点儿都不光彩。”   眼见三人并没有要应战的意思,苏惊羽冷笑,“自打进了玄轶司的门,我就没把自己当成是姑娘家,你们不是对我诸多意见么?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打架,打不打?”   “不想和你一般见识。”对面一人嗤笑了一声,朝着其他二人道,“咱们走。”   其实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对苏惊羽冷嘲热讽几句,可没想过真的和她动手。   男人打女人,传出去那不成了笑话。   而苏惊羽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既然他们不出手,那么她便主动出手,虽然说同样是五等密探,她的身份到底是特殊了些,她可不怕得罪这些人。   “奚落了我还想走,门都没有!”苏惊羽不给三人离开的机会,抬脚便冲上前去。   玄轶司的一般密探不可能会是她的对手,因为她进宫的时候,可不是以玄轶司五等密探的门槛进宫的,而是以‘国师’开出的条件入宫的,只不过在宫里当差需要有个职位,便先暂时做玄轶司的密探,可她到底比这些五等密探要特殊,如今这些个小喽啰都敢欺负到她的头上,不教训,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既然他们不愿意和她动手,那么她就先动手,这几个人,总不会让她白打不还手吧?   苏惊羽既然发狠自然就不客气,直冲上了前,在其中一人反应过来之前,一脚踹上他的腰,直将他踹出好几尺外。   “就这样的反应还好意思做密探?你们严大人平时的训练也不怎么样,手下全都是饭桶么?”   若说一开始三人还不想与苏惊羽动手,此番遭到如此挑衅,不动手都不行了。   “欺人太甚!既然你要打,好,苏大小姐,这可是你先动手的,我们若是伤着了你,你可别怪我们!”一人低喝一声,朝着苏惊羽迎了上去。   “还没打赢就急着吹,你不吹牛能死?!”苏惊羽抬手扣住对方袭来的手腕,一个反手将对方的胳膊直接拧了一圈。   那人闷哼一声,抬腿要向后踹,苏惊羽唇角一勾,直接松开了手,让他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喏,就剩你一个了。”短时间之内倒下两个,苏惊羽望着前方站着的一人,勾了勾手指。   “岂有此理。”那人正摆出一副要打架的阵势,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男子的高喝——   “什么人胆敢白日斗殴!”   “不好,惊动了侍卫了。”男子顿时收回了手,朝着正对面苏惊羽道,“为首的副指挥为人古板又严谨,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打架,必定要上报主司惩罚一番,这样,我们各退一步,就说是互相切磋玩闹,顶多挨几句批评就好,你看怎样?”   “你倒是机灵啊。”苏惊羽转头望向身后不远处,果真来了好几名侍卫,而侍卫身后,夹杂着一道墨色身影。   见到那道身影,苏惊羽眸中划过一丝笑意,而后转身朝着对面的男子道:“偏不!我就要打!”   “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打架斗殴被当场抓到,不惩罚都说不过去了!”   他话才说完,苏惊羽已经又奔了上来踹人,他不得已,只能抬手去反击。   看来是少不了挨罚了,那怎么着也不能让这女人白白揍了。   但他没有想到,苏惊羽对于他的反击,竟然不还手,而是朝后一仰,让他的手正拍在了她的肩上,她借力顺势直接朝后飞去,还不忘朝他浅浅一笑。   那阴笑顿时让他又不好的预感。   他那一下反击其实也不重,苏惊羽完全飞不出那么远,她还偏借力飞远了,莫非等会儿是要诬陷自己伤人了?   “住手!”一声低喝响起,十余名侍卫已经赶来,将四人直接包围了。   “玄轶司的人,青天白日在宫中斗殴,还有没有规矩了!”领头的人正是御林军的副指挥,一双冷眼扫过四人,在看见苏惊羽时,愣了一愣。   女子?   三男打一女?   玄轶司只有一个女子,就是前几日刚进入的新人。   “哎哟,大老远的听见动静,是谁在打架斗殴?”一声散漫的男子声音响起,一道墨色身影踏进了人群中,银冠束发,有棱有角的面容上,三分温和七分揶揄,他随意扫了一眼众人,视线落在苏惊羽身上时,顿了一顿。   下一刻,他脸色一沉,双眸狠狠瞪向三名男子,“男人打女人?还是三个男人打一个女人?你们玄轶司的男人可真出息啊,以多欺少外加以男欺女,你们不丢人?”   “四殿下,不是我们先动手的!”   “四殿下明察,我们根本不想与她动手,实在是她不分青红皂白便上来打人,一点都不手软。”   “谁先动手有什么要紧吗?关键是她是女子,你们是男子,大老爷们人高马大的,让姑娘打两下能死?”墨衣男子并不打算听三人的解释,冷哼一声,随后蹲下身把苏惊羽从地上扶起,面对苏惊羽,立即换上一副笑颜,“我听说,玄轶司开设到现在就只有一名女子加入,想必就是你了。”   苏惊羽垂首,“是,见过四殿下。”   四皇子贺兰平,众皇子中最风流多情之人,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   苏惊羽正是因为早就看见了他,才有恃无恐,早在四皇子过来看见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今天她准没事,而对面那几个家伙,一定倒霉。   “摔得不严重吧?身上可有什么伤么?随本殿去一趟太医院吧,让那群老家伙给你看看伤势。至于这里的事,你不用管了,走。”贺兰平说着,率先转身离开,苏惊羽一言不发,跟在了他的身后。   御林军副指挥见此,像是根本就没看见,只望着中央的三名男子,沉声道:“将这三人拿下,扭送进玄轶司,让他们主司亲自处理。”   ……   “多谢四殿下解围。”苏惊羽朝着身前的贺兰平道,“四殿下不用送我去太医院了,我身上没伤。”   贺兰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朝着苏惊羽浅笑:“苏姑娘,玩的开心么?”   苏惊羽:“……”   这位殿下是明眼人,这么问,其实是已经看出来了。   “那几人碰巧本殿认得,平日跟在严主司身边的,身手都差不多,你既然能把其中两人打趴,自然不可能打不过另一个。”   “那殿下还帮我解围?”   “本殿不是说了么?是爷们,让姑娘打几下有什么要紧,本殿是怜香惜玉之人,自然帮着你的,不过,你这回也算是幸运遇上了我,否则,御林军的人一定把你一起拿下了,下回,注意着些。”贺兰平笑道。   “谢殿下提醒,往后一定注意,惊羽还有其他的事,先告退了。”   苏惊羽朝他颌首,而后转身离开了。   拿三个蠢货当了出气筒,感觉不错。严昊影,今日之事一出,看你懂不懂得收敛。   她和严家兄弟注定争锋相对了。   “喵呜——”   倏然一声细弱的猫叫在耳边响起,苏惊羽脚步一顿,转过头。   几尺之外的芭蕉叶下,趴着一只通身漆黑的猫,幽蓝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眼见她看过来,又叫唤了一声。   苏惊羽注意到它的唇边有一抹鲜红,翻了个白眼,“臭家伙,你又干什么去了?你这回又啃了谁的手指头啊你?”   黑猫又喵呜了一声,而后伸出了一只前爪。   苏惊羽这才看见,它黑色的爪子上,满是粘稠的鲜血,一个伤口清晰可见。   “你受伤了?”苏惊羽蹲下身望着它,皱了皱眉。   ☆、第38章 他还真敢养(二更)   黑猫望着她喵呜了一声,舔了舔唇边的血迹。   苏惊羽想起之前差点被它咬了手,冷哼一声:“还以为你这家伙有多么狡猾机灵,想不到你也有落魄的时候,手指头好吃吗?”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神经来嘲讽一只猫,她只知道,这家伙绝对不同于一般的宠物,说不定它听得出来自己在嘲笑它。   黑猫又是喵呜了一声,下一刻,收回了爪子,猫脸也朝一边别开了,不去看苏惊羽。   “嘿,你还真听得懂啊,你一只猫脾气还不小。”苏惊羽望着它有些好笑,“你之前差点儿咬了我的手,现在是在向我求助么?”   黑猫这回也不叫唤了,只是静静地趴在芭蕉叶下。   苏惊羽冷哼了一声,走近了它,“我告诉你小蓝,我这回帮你可不是因为我脾气好,而是我天生就喜欢猫,我可以原谅你咬我手的那一次,但如果有下次,我剁了你的爪子去炖汤,我不管你能不能听懂,话我是放出来了。”   说完,她蹲下身,将黑猫从芭蕉叶下揪了出来,揣进怀里。   黑猫安静得很,落进她怀里的时候,舔了舔唇。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咬我,我可真饶不了你,你给我安分点,别给我捣乱。”   她说着,捏了捏它的耳朵。   她一定是疯了,对着一只猫恐吓。   谁让这只猫也是只变态猫。   变态养出来的东西,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惊羽揣着猫快步奔去谪仙殿,谪仙殿外两边的守卫见此,纷纷挪动脚步,挡住苏惊羽的去路。   苏惊羽脚步一顿。   除了月光和绿萝,没有人知道她的双重身份,现在她只是一名得了国师允许能进谪仙殿的外人,然而她能进,她带的任何活物都不能进。   她差点忘了,谪仙殿的规矩严谨,别说是一只猫,一只鸟飞进去都不行。   “我带的这只猫,是经过国师允许的。”苏惊羽正色道,“你们可以进去确认,我在这儿等着。”   殿内有月光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守卫进去了一人,很快便出来了,到了殿门外,朝其他人道:“放行。”   苏惊羽勾了勾唇,踏进殿门。   “我听说,你抱着一只猫要进谪仙殿?惊羽啊,你是越来越肆意了,你是打算在谪仙殿内养宠物?还是怕我无聊,带只猫来给我打发时间?”苏惊羽还没走进正殿,里头就传出一道悠闲的男音。   “你要是真那么无聊,我可以从家里带一只来给你,但是现在这只,不能给你,只怕我给你,你还不敢收。”   “我有什么不敢收的……”月光听着她的话觉得好笑,正饮着茶,苏惊羽走进来了,看清她手里抱着的东西,他噗的一声喷了。   “你至于吗?”苏惊羽脚步一顿,“不就是只猫吗?”   “蓝眼黑猫?”月光望着苏惊羽怀里的东西,眯了眯眼,起身走到苏惊羽的身前,朝着她怀中的黑猫伸出了食指。   苏惊羽一惊:“你别……”   同一时间,黑猫张开口欲咬,而月光已经眼明手快地收了回来,哇了一声,“你果然是吃手指的。”   “你知道它?”苏惊羽讶然,“这只猫有什么来历么?”   “十大通灵宠之一。”月光微挑眉头,“谪仙殿里存着不少有趣书籍,都是老前辈们留下来的,其中有专门记载各国奇珍异宝,奇人异事的,这其中就包括十大通灵动物,蓝眼黑猫排行第四,速度奇快,嗜血,有爱啃手指头的怪癖,因为它觉得人身上就那个部位最好吃。”   苏惊羽‘啧啧’两声,“领教过了,差点被啃,它是十宠之一,其他九宠又是什么样的?”   “通灵动物榜首是邪灵猫,蓝眼白猫,听说很厉害,但怎么个厉害法不知道。”月光顿了顿,又道,“第二,黑羽黎鸦,一种百毒不侵的黑色小鸟,身子小却力大无穷,听起来很荒谬。”   “第三,青眼红蟒,速度奇快,据说喜食人心。”   “第五,天茶灵蛇,据说会寻宝,哪里有珍贵的药材,就往哪里窜,通常它呆着的地方,附近一定有很名贵的药材。”   “第六,紫眸灵狐,血肉是极为珍贵的药材,可治百病。”   “剩下的雪原貂,蓝羽雀,金燕子,天山白虎,都没有详细记载,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外形特征。”月光说着,视线落在苏惊羽怀中的黑猫上,似笑非笑道,“它你都敢抱……”   “真是一个赛过一个变态……”苏惊羽嘀咕着,忽然,目光一紧。   青眼红蟒,速度奇怪……喜食人心?   难道,每次和小蓝一起作案的同伙,就是它?   贺兰尧这是养了些什么东西啊……他还真敢养。   = ̄ω ̄=十大萌宠,本文估计只会出现两三只吧,因为其中有好几只在俺的其他文里出现过了,老读者可能会有印象。   对了,蛇的名字叫小红,自古红蓝出cp嘛~   ☆、第39章 在逆境中变态   “话说回来,我一直觉得这些动物挺稀奇,大多数人听起来也是半信半疑的,今天见到这猫,算是验证事实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月光望着黑猫,唇角轻扬,“有生之年,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见到其他的……”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定就有机会见着。”苏惊羽打断他的话。   “你让我说完不行么?我知道我有些时候说话很扫兴,但我从不爱逃避问题。”月光朝她淡淡一笑,“如我这样连日光都不能见的人,哪有机会去玩转外面的花花世界?你们描述给我听我都知足了。”   苏惊羽横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扫兴,就少说几句,别废话了,帮它包扎伤口,你敢不敢?”   “敢啊。”月光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苏惊羽怀中的猫,伸手本要摸,可惜手还没碰到猫的毛,黑猫便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爪子要挠他。   “这么凶。”月光挑眉,“小家伙,你这样我可就不乐意给你包扎了啊,这样吧,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起见,我先用迷针把你扎晕。惊羽,你抓紧它的脖子,别让它挣扎,它要是发起狠来,只怕你我的手指头都会保不住。”   苏惊羽觉得月光说的有理,小蓝现在乖乖呆在她怀中,是因为需要她帮它,一旦给它治好了,没准它就翻脸了。   这嗜血的家伙,必须提防着点。   苏惊羽抬手就抓黑猫脖颈后的皮毛,黑猫果然不愿意,抬起爪子一个反手就要挠,月光眼明手快,一支银针,落在了猫头上。   黑猫顿时耷拉下头,爪子无力垂下,整只都软绵绵的,一双蓝色瞳孔紧紧盯着月光。   “哎哟,这眼神真瘆的慌,惊羽,它不会记仇吧?我开始慌了。”月光装模作样地后退一步,“这要是治好它,它恩将仇报该如何?这样好不好?咱们干脆把它炖了喝汤,蓝眼黑猫的肉,一定很补,放心,我的迷针,大象都是一针就倒,这小猫短时间之内肯定没力气。”   “别闹了,也许它本来还不记仇,被你这么恐吓,反倒得记仇。”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伸手给怀里的黑猫顺毛,“小蓝,别听他胡说,他逗你的,你乖乖的,不许捣乱,不许咬人,给你治好了就让你走。”   许是苏惊羽的顺毛真的起到了作用,小蓝将头别到了一边,看也不看月光了。   “这家伙还真的有灵性,能养得了它的人,多半不是个正常人。”月光说着,转过了身,“我去拿药箱。”   月光很快回来了,苏惊羽将黑猫放在了桌上,月光拿起黑猫的爪子,用清水清洗掉了粘稠的血液,露出了完整的伤口。   “原来它整个爪子都被利物刺穿了,看这伤口大小,不好判断是什么东西。”月光拧了拧眉,“不过,正常的猫受这样的伤尚且不会安分,更何况是小蓝,它本性凶残,能乖乖被你抱着,想必是很累,我怀疑……”   “伤口有毒?”苏惊羽当即反应过来,“有这个可能,难怪我看见它的时候,它老老实实趴在芭蕉叶底下。”   “这是你捡来的么?”   “算是吧,它是有主的。”苏惊羽说着,笑了笑,“你知道他的主人是谁吗?”   “我懒得猜。”   “十殿下,贺兰尧。”苏惊羽道,“我来,除了让你治小蓝,还想听你跟我说说,这位十殿下的来历。”   “竟是他养的啊,说起他,那可说来话长了……”   ……   苏惊羽抱着小蓝离开谪仙殿的时候,回想起月光与自己讲的关于贺兰尧的事,忽然觉得此人也并不是那么可恶。   贺兰尧的生母于贤妃,当年也是一位宠妃,地位仅次许皇后。有孕的时候,更是风头极盛,所有人本以为这于贤妃诞下皇子会获得更高的荣宠,却没有想到,生下十皇子当天,殿内殿外桃花凋尽,皇帝在永宁宫内怒极,掀桌离去。第二日,朝堂之上,甚至民间说有传言于贤妃生下一个不祥之人,而当年的国师并没有定义十皇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朝中不少臣子上奏,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以影响出云国国运的理由,建议除掉十皇子,皇帝差点答应下来的时候,于贤妃以死相逼,太后含泪劝说皇帝,就在皇帝无计可施的时候,国师说了一句话:当不能确定一个人的罪恶的时候,就不该剥夺他生存的权力,他虽然不能看破十皇子的命格,但并不建议将他杀死。   皇帝最终留下了十皇子,但于贤妃从此失宠,照料十皇子到他十岁那年,忽然就主动请求皇帝让自己离宫,去帝都十里之外的云间寺清修,为出云国祈福,也为十皇子积福,皇帝应允了,于贤妃丢下年仅十岁的十皇子,出家去了。   听起来简直莫名奇妙。   据说还有一件事,当年为十皇子接生的产婆,以及十皇子出生当天出入永宁宫的宫人,全部被灭口了。   于贤妃丢下十岁的儿子,皇帝灭口宫人,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纳闷的人一定不少,但是敢于求证的人,估计一个都没有,谁都不会吃饱了撑了去查多年前的事,还是皇帝忌讳的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贺兰尧在宫中可谓是无依无靠,唯一不嫌弃他的太后年事已高,也管不住皇子公主们对他的奚落。   所以……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还养了小蓝这样的动物,哦对了,还有一条蛇。还有月落乌啼那两个长着正太脸但其实是刽子手的孪生兄弟。   靠着两只动物耍了一个皇宫的人,闹成这样人人自危的局面,玄轶司上下没有一天能闲着,所有人都忙着布置如何抓凶手,他在自己寝殿里逍遥法外,装着小可怜,面上很淡定,其实心里估计在笑所有人都是傻逼。   不容易啊,起码值得她佩服。   不在逆境中失败,就在逆境中变态。   “小蓝啊小蓝,等会儿要是有人经过我,你最好闭上你的眼睛,别太引人注目了。”苏惊羽顺着黑猫的毛,慢悠悠地走。   她想什么果真就来什么,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喊,“嘿,惊羽,总算找着你了啊,咱们玄轶司又进了一个新人,霍大人说,这新人给你带几天,这样你就不是最新的了,诶,你和严大人手下打架的事我们可听说了,那三个家伙,现在正被罚板子呢,哈哈哈……”   苏惊羽脚下步子一顿。   新人?   玄轶司收新人其实都是成批收的,一批少说二三十人,要经过几番比试和淘汰筛选出来,自己进来算是特殊的例子,这回又进了一个新人,也是特殊例子?   能单招的,通常都不简单。   苏惊羽转过身,抬眼,正见着对面走来的人,看清那人的相貌,她怔住。   蔚蓝色的衣裳裹着他挺拔的身形,露在衣裳外的皮肤白皙,光洁的额头下,一双黑色的瞳仁中像是聚着点点冰凉,从里到外透着丝丝漠然,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他是个男子,但他的五官,却可以用好看来形容。   至少男扮女装看不出来。   苏惊羽心道一句:真是冤家路窄啊……还是让这家伙混进了宫里。   “这位师姐,今后还请多多关照。”男子走到苏惊羽跟前,状若恭敬道,“以后折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师姐指点一二。”   苏惊羽眉头一抽,才要说话,旁边插来一道声音,“诶,惊羽,你两挺有缘,他也姓苏,苏折菊。”   苏惊羽:“……”   照旧会二更~   ☆、第40章 可恶的小蓝(二更)   还姓苏?   苏惊羽呵呵一笑,“都是新人,什么指点不指点,互相照应才是真的。你能被单招,想必也有不小的本事?”   “那还得感谢霍大人的知遇之恩。”苏折菊声线平稳,“听说您也是单独招进来的,可比我这种路上顺手捡来的强多了。师姐就不需要谦虚了。”   苏惊羽闻言,皮笑肉不笑道:“那也是新人,只比你早几日,算不上师姐,不用叫的这么客气。”   一旁的几人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知为何总觉得有有些怪,但具体哪里怪了,却又说不上来。   “惊羽,你们先聊着吧,我们还要去各宫布置铃铛,先走了。”   “慢走。”苏惊羽朝着其他人挥了挥手,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望向了苏折菊,淡淡一笑,“怎么?还记仇呢?兵不厌诈,你要是个女的,当初我一定和你公平竞争,可你是个男的,就别怪我阴你了。”   苏折菊望着她,面无表情,“那一次,算我输了。”   “什么叫算你输了,你本来就输了。”苏惊羽面上笑的友好,“而且你还真不能记仇,因为事后我可是帮了你了,你难道就不疑惑,为什么事后没有人抓捕你?男子混进女子队伍里比试,要是真给你拿了第一,进宫被拆穿,可是欺君之罪。在比试的时候被拆穿,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苏折菊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眯了眯眼,“是你和那考官说了什么?”   “我说,看你溜的速度,估计也不是三两天能抓到的,要是上报了,到时候抓不到就不算完事,那些都是宫中侍卫,人家忙得很,哪有时间浪费在你这个漏网之鱼身上?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没发生,毕竟女子队伍里混进了男人,是考官的失职。”苏惊羽说着,笑了笑,“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举手之劳,不用谢。”   苏折菊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   被她阴了反倒还得谢她?   她若是不拆穿他,他也不至于让人抓。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不想与苏惊羽计较此事,只淡淡道,“希望以后,一起做事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损招了。”   “那是自然,与君共勉。”苏惊羽轻挑眉梢,“你我还是同一个姓氏的,说来还真是挺有缘。”   苏折菊轻扯唇角,视线落在苏惊羽怀中的猫身上,但见那黑猫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哦,先不和你说了,我要给这小家伙喂点食物,再会吧。”苏惊羽边说边顺着猫背上的毛,转身迈开了。   这臭猫还算是听话,真的乖乖闭上眼睛了。   苏惊羽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将黑猫放在了地上,“小蓝,你的伤也给你处理好了,你就自己回去吧,我可不送你回去了。”   苏惊羽说着,转身便走。   但她没料到,她才走开,身后传出喵呜两声,下一刻,小蓝就从自己身边跑过,到了她面前又停了下来,挡在前面不走了。   苏惊羽瞥了它一眼,绕过了它继续走。   身后又喵呜了两声,苏惊羽没走出两步,小蓝又蹿到了她身前挡路。   “你又想干什么?”苏惊羽有些好笑,“你不会是饿了吧?”   小蓝喵呜一声。   “你跟我叫也没用,我又听不懂。你要是饿了,我可没办法,我上哪给你找手指头啃啊?一边玩去!”苏惊羽装作凶恶的模样朝它吼了一句,随后继续走。   小蓝锲而不舍地继续跟上。   苏惊羽第一次发现,宠物也能这么烦人。   如果换做平时,有小动物愿意跟着她,她自然是开心的,可此刻跟着她的却是一只她养不起的猫。   她真的养不起,也伺候不起这样的宠物。   “你给我走开!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家主子,我可不会惯着你,你要吃什么你自己去找,别跟着我!”头一次对小动物这么凶恶,苏惊羽只觉得一阵无奈。   这只猫跟着她,总觉得它会惹祸。   苏惊羽瞪了它一会儿,发现它还是不走,索性开溜,飞也似的跑开了。   她要甩开这只猫!   一路也不知跑过了多少地方,苏惊羽在御花园一处花草浓密的地方停了下来喘息,本以为终于甩开小蓝了,一个转身,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两步开外的地方,小蓝蹲在地上,幽蓝的瞳孔望着她。   “我靠。”苏惊羽禁不住爆了粗口,真想一脚上去飞了它。   “娘娘快看,那只猫有一双蓝眼睛呢,真少见啊。”倏然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女音。   苏惊羽暗道一句糟糕。   “哟,还真是呢,本宫从没见过蓝眼睛的猫,这眼睛还真漂亮,你去给本宫抱过来看看。”身后女子的声音带着笑意,不难听出愉悦的成分,显然是对小蓝感兴趣了。   苏惊羽居高临下地望着黑猫,低斥一声:“快走!”   小蓝蹲着不动。   “娘娘,前面那人穿的是玄轶司的衣裳,也许是这只猫的主人也说不定,咱们要是过去抓,只怕会跑,不如让他给娘娘抓过来?”   “有理,你去给本宫把那人叫过来。”   苏惊羽磨了磨牙,随后换上一副笑脸,“小蓝乖,你先跑,回头我给你找吃的好不好?”   小蓝还是没搭理她,蹲在原地不动。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   “诶,这位密探,这是你养的猫么?”下一刻,宫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贵妃娘娘想玩玩你的小猫,劳烦你抱过去。”   苏惊羽背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   玩猫?玩瘟神吧!   ☆、第42章 护花狂魔四皇子   她不知道小蓝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咬人,她只知道,要是身后的这位娘娘真的对小蓝感了兴趣,准备带回宫里玩,那可就真的要出乱子。   小蓝是只机灵的猫,可它天性嗜血,它若是发起疯来,她一准拦不住。   但她也不能装作没听见身后人的话抱起小蓝就走,只因身后站着的是贵妃,目前宫中只有一名贵妃,那就是右丞相最小的妹妹,目前风头正盛的一名宠妃。   自己目前只是玄轶司五等密探,还不宜在宫中得罪任何人。而国师帝无忧也还未站稳脚跟,很多事情,不能借着国师之名来做。   只能祈祷小蓝安分了。   如此想着,苏惊羽转过了身,朝着面前的宫女笑道:“原来是贵妃娘娘想玩,我这就抱去给娘娘玩。”   话落,她回身将小蓝抱起了,顺着它背后的毛,“小蓝要乖乖的,等会儿不许捣乱,知道么?”   苏惊羽怀抱着小蓝朝着不远之外的李贵妃走去。   这位贵妃,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华美的红色宫装裹着玲珑的身段,一头乌黑的如云秀发高高挽起,发上珠翠闪烁,肌肤如雪,五官细致,柳眉之下的一双明眸难掩傲然之色。   此刻她的目光正落在苏惊羽怀中的猫身上,唇角轻勾,“这只猫儿倒是长得好看,皮毛都黑的发亮。”   “参见贵妃娘娘。”苏惊羽朝着她弯身行礼。   “免礼吧。”李贵妃望着苏惊羽,淡淡道,“你就是新进玄轶司的女密探?苏家的小姐么?”   “正是。”苏惊羽道。   “苏家的小姐,竟有闲情逸致到宫里当差来了,怎么说也是个贵女,身娇肉贵的,在这宫里做事,恐怕不能持之以恒吧。”李贵妃说着,低笑一声,目光落在苏惊羽怀中的猫身上,伸手欲摸。   “娘娘,这只猫儿今日还没有洗澡。”苏惊羽后退了一步,垂首道,“只怕有些不干净呢,您千金之躯,还是不触碰的好。”   这话果然有用,李贵妃伸出去的手顿了一顿,而后收了回来,“这样啊,也无妨,你现在抱去洗个澡,洗干净了再抱来给本宫玩。”   苏惊羽心道一句,事儿真多。   苏家和李家在朝中势均力敌,两家原本就不和睦,此刻这李贵妃对她不以为然,字里行间像是直接把自己当下人使唤。   也难怪,同样是贵女出生,李相的小妹做了宠妃,苏相的女儿却只是个玄轶司的五等新人,这身份,差的可不是一点点多。   “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李贵妃见苏惊羽站着不动,瞥了她一眼,“本宫的声音是太小了么?你没听清楚?”   “娘娘,惊羽还有事儿没做完,恐怕没有时间再去做娘娘吩咐的事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最近宫里不太平,惨案连连发生,霍大人吩咐下来了,要在各宫设防备凶手的铃铛,保证公主娘娘们的安全,惊羽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请您谅解。”   李贵妃闻言,唇角斜勾,一丝冷笑逸出,“你的意思,倒是本宫妨碍你办公事了?”   “惊羽不是这个意思。”苏惊羽微微颌首,“只是,惊羽承蒙霍大人和国师信任,要是没办好他们交代的事,只怕要挨罚,娘娘深明大义,想必可以理解惊羽的难处。”   李贵妃吩咐的事到底只是小事,而她现在所说的却是大事,她的话合乎情理,如果对方还要纠缠,那就说明,这位贵妃脑子不够灵活了。   “好吧,本宫不难为你了。”李贵妃轻蔑一笑,“你都抬出霍主司和国师大人了,本宫还能说什么,那你去忙你的事吧,把猫儿留下,本宫让宫人给它洗澡就好了,本宫逗猫玩,总不算是妨碍你办事了吧?”   苏惊羽闻言,同样勾唇浅笑,“自然不算。不过,忘了和娘娘说了,这只猫并不是惊羽的,而是四殿下托惊羽照顾的,娘娘您看,要不要跟四殿下说一声?”   她在宫中所认识的高阶人物不少,但身份能够在李贵妃面前起到作用,并且可能愿意相助自己的,估计也只有贺兰平了。   四皇子贺兰平的生母也是一名贵妃,生前也曾风头极盛,可惜身娇体弱,死在了一场伤寒中,她离世的时候四皇子只有十来岁。虽说生母已死,但皇帝还是十分疼爱这位四皇子,虽然他不务正业,风流肆意,但这些并不影响他的地位。   “四殿下的猫?你方才怎么就不说清楚。”李贵妃听闻苏惊羽的话,冷哼一声,“罢了,本宫忽然不想玩了。”   说完,她转过身,朝着周围的宫人道:“今儿这御花园空气不好,回宫罢。”   苏惊羽望着她离开,眉头一挑。   看李贵妃的这反应,是与四皇子曾有过节?   那再好不过了,要是有过节,想必不会跑去问四皇子小蓝的事了。   不过,自己要是有碰上贺兰平,还是得与他打个招呼。   苏惊羽如此想着,抱着小蓝离开了御花园。这只臭猫,她还是亲自把它送回永宁宫吧。   但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才出了御花园,便偶遇了一人。   “苏姑娘,这是要上哪儿去?”来人一身墨色锦衣,俊美的面容上三分温和七分揶揄的笑,不正是贺兰平?   “四殿下,好巧。”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我正有事要与您说。”   贺兰平闻言,面上疑惑,“何事?”   苏惊羽将方才发生的事与贺兰平说了一遍,颇有些感叹,“殿下您可别怪我小气,我苏家与李家素来不合,我担心贵妃娘娘也许因此不会好好对待这猫儿,这才……”   “倒也不怪你,李贵妃原本就心眼小。”贺兰平轻挑眉梢,“这位贵妃脾气不太好,在父皇面前与在其他人面前是全然不相同的两个人,往后你见着她,能绕道尽量绕道,不要与她起冲突最好。”   “殿下,是与她有什么过节么?”   “过节倒也算不上。只不过嘛,本殿从她那里挖走了好几名宫女。”贺兰平说到这儿,扬了扬眉毛,颇为愉悦道,“她心情不好总喜欢拿身边下人出气,很不巧被本殿碰上那么两三回,她教训宫女太狠,一开口就是十个板子,打下去人都得躺床上好几日,我碰上了都会阻止她,直接将她要惩罚的人拉走,而后去告诉父皇,看上了哪个宫女,想调到我宫里去服侍我,父皇虽然会说上我两句,最后还是会同意的,我想,李贵妃在心里应该将我骂了许多遍了。”   苏惊羽:“……”   护花狂魔。   “殿下真是怜香惜玉。”   “过奖了,这宫里除了父皇的妃子本殿不敢怜惜,其余的,都能怜上一怜的。”贺兰平笑着,视线落在苏惊羽怀中的猫身上,“哟,睡着了?”   苏惊羽心知小蓝是假睡,朝着贺兰平颌首,“惊羽还有其他的事要忙,殿下,告退了。”   贺兰平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苏惊羽抱着小蓝离开,中途还不忘骂上一骂。   “臭家伙,叫你走你不走,还得我亲自送你回你主子那里,你别假睡,我知道你没睡!”   绕着路到了永宁宫,苏惊羽揣着猫进了正殿,抬眸却没见着一个人影。   “殿下?”   “月落、乌啼?”   “他们做饭去了。”一道悠悠的声音倏然在耳畔响起,让苏惊羽心漏了一拍。   这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无声息真是跟鬼一样……   苏惊羽转过身望着贺兰尧,还没开口,贺兰尧便先朝她笑了,“和四皇兄聊得挺开心?”   此乃一更。   ☆、第43章 就是你们傻(二更)   苏惊羽额上青筋一跳。   她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他竟然知道。   然而还不等她发问,贺兰尧像是猜到了她会说什么,率先解释道:“哦,是这样的,小蓝出去玩的太久没回来,我就让乌啼出去找,他正巧看见你和小蓝在玩猫抓老鼠,哦不,猫抓人的游戏,他跟在你们后面,追了你们大老远呢。”   苏惊羽:“……”   猫抓人的游戏?   这形容的……倒是贴切得很。   她可不就是被一只缠人的猫追的躲无可躲么。   苏惊羽斜勾唇角,将怀中的小蓝塞到贺兰尧怀里,“是呢,殿下这只猫可真是了不得,缠人的功夫一流,我与小蓝不熟,殿下是小蓝的主人,想必应该知道它跟着我是为了什么吧?”   贺兰尧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瞥了一眼怀里的猫,在看清它爪子上裹着的纱布时,笑了笑,随后直接朝后一扔。   小蓝在地上滚了一圈,喵呜了一身跑开了。   苏惊羽唇角一抽,“它爪子都受伤了你也不问问,你还摔它?”   “这有什么好问的,碰钉子了呗,它自己受伤又不赖我,还不是怪它自己笨,再说你不是也帮它处理了么。”贺兰尧朝着苏惊羽淡淡一笑,“这宠物啊,可不能太惯着,容易得寸进尺,这不,你给它包扎了它还想让你给它找吃的呢。”   苏惊羽轻扯唇角,“果然是想让我给它找食物……”   “它就是欺软怕硬。”贺兰尧的语气云淡风轻,“而惊羽你呢,倒是懂得软硬兼施,我方才在想,要是被李贵妃碰触到了小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只可惜,你用四皇兄做借口把她挡回去了。”   “听殿下的语气,似乎觉得很遗憾?”苏惊羽磨了磨牙,“若不是认识了四殿下,今日恐怕无法收场了,殿下就不担心小蓝出事?”   “担心它?没有必要,它逃跑可是很有本事的。”贺兰尧说着,朝苏惊羽凑近了几分,“你怎么不问,我担不担心你呢?”   “不敢劳烦殿下担心。”苏惊羽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我还是有点自保的本事的。”   “也对。”贺兰尧点了点头,“四殿下,国师,或许都能帮到你,哦,还有那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空有美色的丽嫔。还有你们霍主司,多的是人帮你,惊羽,你人缘尚可。”   苏惊羽目光一紧。   “殿下,掌握我的行踪有这么好玩吗?”苏惊羽面无表情,吐字冰凉。   “别生气,作为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我自然是该关注一下你的。”贺兰尧唇边一抹无害的笑,“也许我是多此一举了吧,毕竟你有一个不错的靠山,国师帝无忧,挺看重你的。”   “殿下说笑了,我才进谪仙殿没几天,国师怎么会看重我,充其量我就是个打下手的。”苏惊羽淡淡道,“不知是何原因让殿下以为国师看重我,我只想说,殿下您想多了。我连国师长什么模样都见不着。”   “你问我原因?那就要从皇后生病那一件事说起了。”贺兰尧悠悠道,“我能看出,惊羽你做事还是很利落的,治好皇后,除了那位作为补药的丽嫔之外,你也有不小的功劳,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什么事情?”   “那就是,让一个卑微的宫女,成了娘娘,是国师的意思,还是……”贺兰尧说到这儿,顿了一顿,随即笑道,“你自己的意思?”   “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苏惊羽皱起眉头,“是陛下看上的人,自然是他的意思,我与国师只负责救治皇后,其余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插手的?宁若水能当上娘娘,是她自己有福气,你方才也说了,她就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空有一副美丽皮囊的女子。以色侍君,有什么稀奇的吗?与我何干?”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贺兰尧歪过头,漂亮的眸子里带着疑惑,“那既然你和国师只负责救治皇后,何必多此一举拉一个宫女出来当补药?据我所知,皇后体内应该是寒气积郁,否则也不会用到火蟾蜍,而火蟾蜍救人其实很简单,只要被火蟾蜍一咬,身体里的血液自然就会清除寒气的,还需要什么补药进补,子虚乌有。如果不是你故意搞的这么一出,那就是国师吩咐你搞的这么一出,要不然,就是你们傻,多此一举。到底哪个原因?”   苏惊羽忽然很有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第44章 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原来贺兰尧早已经将一切都看明白了。   她本身对火蟾蜍的了解有限,月光只是随意跟她提起过几句,并且说此物十分珍稀,在许多医书上都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特征,并没有详细的说明,至少深居皇宫里的人都不识货,她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忽悠众人。   但是没想到,贺兰尧却是个行家。   所以,她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计划,在他看来,像是在看戏一样。   而且他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因为没有必要,兴许,他只是觉得好玩。   “我真是班门弄斧。”苏惊羽用鼻子轻哼一声,“殿下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你承认了?”贺兰尧面上浮现一些诧异,随后‘啊’了一声,颇为不可思议地道,“原来那火蟾蜍的事真的是你瞎胡说八道的啊?根本就没有补药的这一回事,原来宁若水这个宫女,真的是给你办事的?”   苏惊羽面部表情呈石化状。   他诈她?!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了解清楚,他只是怀疑,一切他都还没确定,他只是以一种坚定的陈述,来诈她的话。   这叫什么?不打自招。   “贺兰尧!”苏惊羽险些跳起,长久以来,头一次被人气的无法镇定。   她平日里可以勉强做到平稳如泰山的表情,还是在他这里破功了。   “快聋了啦。”贺兰尧抬手捂住自己的双耳,轻扯唇角,“至于么?不就诈一诈你,你一早和我说实话多好,总归我是不会出卖你的,除了你,谁搭理我?你连我都防备,真是不拿我当朋友。”   苏惊羽不语,双目怒瞪着他。   最他大爷想防备的就是你……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偏生一副无害的样子装无辜。   虽说贺兰尧表现得很好脾气,但苏惊羽并不打算再对他大呼小叫,毕竟,他是她惹不起的人。   “好了,别瞪眼睛了。”贺兰尧伸手将她的眼皮子往下拉了一点,“眼瞪这么大可就不好看了。”   苏惊羽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本来就丑,无所谓再丑一点。”   “哟,看我都给忘了。”贺兰尧将手游移到她半边面具上,指尖抚着面具冰冷的质感,“可能我下意识觉得你漂亮吧,所以才不希望你面部表情太过狰狞。”   苏惊羽平静的脸上再度出现一丝龟裂。   她真是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你仿佛在刻意逗我笑。”苏惊羽尽量保持语气平缓,“殿下要是没其他的事情,我先告辞了,我还有事儿没做。”   “什么事?给后宫的女主子们在寝殿里装上铃铛防止意外?这个借口你拿去挡完李贵妃,又拿去挡四皇兄,现在,还要再拿来忽悠我么?”贺兰尧面上有些似笑非笑,“玄轶司上下五百多号人,真就那么缺你一个?惊羽,我看你是不想与我说话,这才找借口要离开这儿的。”   苏惊羽发现和贺兰尧说话真的……很气人。   说话直白是好事,但有的时候太直白,那就是欠收拾。   他是料定了自己不敢拿他怎么样,就使劲拿自己开涮,自己要是真的生气了,那才是让他得逞了。   他不就是喜欢耍人玩么,她生气就是如了他的意,所以,不能生气,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殿下言重了。”苏惊羽淡淡道,“我只是履行我的职责,怎么能说是借口,只不过一直没抽出时间而已,小蓝紧跟在我身后。太妨碍我做事了。说到小蓝,殿下最近应该看紧点它,李贵妃和她的宫女可是看清楚它的样子了,这要是哪一天又撞见……”   “她想玩借她玩两天又如何?”贺兰尧笑着打断苏惊羽的话,“我又不是吝啬之人,我肯的。”   苏惊羽耐着性子道:“您肯,但是小蓝恐怕不乖。”   “那就不关我事了。”贺兰尧面带无辜之色,“我都愿意借了,还想怎样?让小蓝吃素么?除非日出西边。”   苏惊羽:“……”   他果然唯恐天下不乱。   苏惊羽正想说些什么,贺兰尧倏然将头一转,望向殿外——   “谁?!”   “看刀——”   殿外一声低喝之后,响起‘扑通’一声,是物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有人潜进永宁宫了?!”苏惊羽忙闪身到了殿外去看,所见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来人身着玄轶司的衣裳,头部正插着一把切菜刀,刀锋在艳阳照耀下冷光浮动,有鲜血顺着额头淌下。   尸体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脸镇定的乌啼,显然是饭做到一半看见有人潜入,拎着菜刀就飞人家头上了。   贺兰尧的目光落在尸体头顶上,随后移到乌啼身上,唇启,“又浪费一把菜刀。”   “殿,殿下,没菜刀了……”乌啼有些结巴,“不然,洗洗,继续用?”   贺兰尧望着他不说话,目光平静如水。   “当我没说!”乌啼拔腿开溜,直奔殿外,“我去别的宫里顺几把过来!”   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眉头轻挑。   原来他还有这洁癖。   “竟然会有人进来。”苏惊羽望着地上的尸体,“殿下的寝宫素来无人问津,这密探只有可能是冲我来的,但来的路上,应该没有人跟踪我,能被乌啼一刀劈中,这身手也只能算一般,他若跟踪我,我会发现的。”   “不跟踪,未必找不到我这儿。”贺兰尧悠然道,“我这儿实在偏僻,宫门前这条路算是荒凉的,他若是远远地看见了你,不需要跟踪,我这永宁宫也在猜测范围内,他既然怀疑,便会一路过来探个究竟,反正都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说到这儿,他转身望着苏惊羽,“惊羽啊,你得小心了,往好的方面想,兴许这人只是见你行踪可疑,好奇之下来看看,往不好的方面想,你是被人盯上了,而我觉得,不好的可能性比较大,都怪乌啼下手没个轻重,否则还能问一问。”   “多半是玄轶司内部的人盯上我了。”苏惊羽想了想,道,“我想到一个人,严昊影。但不能确定。”   “要真是有人盯着你,这个密探死了,一定还有下一个。”贺兰尧唇角轻扬,“绕路来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你身份特殊,这宫里的眼睛太多了,如果有人冲着你来,进了我的宫里,那么,来一个会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不死封不住他们的口,但死多了你会有麻烦的。”   “殿下说的是呢。”苏惊羽颇为赞同地点头,“这样吧殿下,以后呢,我就隔久一些……”   她本想说久久来一次,但贺兰尧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   “你另寻路径吧。”贺兰尧道,“谪仙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外人的眼睛可都盯不进去,你设法在谪仙殿里开个密道,通向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离我这儿越近越好,当然,你不用告诉我出口在什么地方,以免你认为我想混进谪仙殿里去。”   “在国师的地盘开密道,殿下,你是让我找死吗?!”苏惊羽咬牙,“这可真是个办法。”   “你可以经过他的允许啊,以你的机灵,一定找得到理由的。我相信你。”贺兰尧朝她眨了眨眼,“你别忘了你答应皇祖母什么,你要保护我,照顾我,你要是隔得太久来一次,你都不担心我遇到危险?”   苏惊羽暗自磨牙。   遇个屁的危险!   ☆、第45章 找人背黑锅(二更)   “罢了,关于以后我怎么来这件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苏惊羽的语气毫无波澜,“要是我自己不小心让人跟了过来,我会自己解决的。”   “那就随你吧,我也不多说了。”贺兰尧面上一抹无害的浅笑,“省得你说我烦。”   苏惊羽:“……”   确实很烦。   但是她又能怎样呢?不能。   怀着一肚子闷气离开了永宁宫,苏惊羽愈发觉得心里头不爽。   现在她确实是拿贺兰尧没办法,但是终有一天,她要和他撇清关系。   虽然他对自己始终和颜悦色,但是她看不透他,面对着他,总有一种——被他戏弄的感觉。   漫步在皇家园林中,这一刻倒是惬意,很适合哼首曲子。   “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为什么……”   歌声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了前方花丛下蹲着的一只猫,毛色黑得发亮,正背对着自己摇尾巴。   也不知道花丛里是有什么它感兴趣的东西。   苏惊羽不再往前行,悄然后退。   不能让小蓝发现,不能让小蓝发现……她可伺候不起这只猫了。   才后退了两步,前方蹲着的小蓝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喵呜’,猛地一下蹿进了花丛里。   莫不是看见老鼠了?   苏惊羽想着,趁着小蓝抓老鼠,赶紧溜,省的被它发现,又追上来缠自己。   但是转身之际,花丛里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可以想象里面战况之激烈,如果真的是抓一只老鼠,以小蓝的本事,还不是一口的事?   苏惊羽隐隐觉得不对劲,那只臭猫的爪子才受了伤被裹起来,会不会降低它的战斗力?也许真的碰上对手了呢?   罢了,还是去看看,终究做不到丢下它不管。   朝着前方那处花丛走了过去,苏惊羽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了‘嘶——’类似于某种动物吐信子的声音。   蛇?!   花丛里隐隐露出一条长长的青色尾巴,苏惊羽蹲下身,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朝着那露在花丛外的青色尾巴投了过去。   匕首稳稳地钉在了那条尾巴上,下一瞬,‘嗖’的一声,那条尾巴便缩回了花丛里。   “喵呜——”小蓝还在嘶吼着。   苏惊羽忙上前扒开了花丛,一条绿影正迎面而来,苏惊羽早有防备,避了开,那青蛇迅速蹿走了。   连带着蛇尾巴上的匕首也直接拖走了。   “喵呜——”小蓝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朝着小蓝追去。   这个时辰已经快日落西山,幸好这条道上来往的人不多,否则哪能由着她这样瞎跑。   蛇和猫的速度都比她快,再这么下去肯定得跟丢。   “小蓝,回来!”苏惊羽朝着前方的黑猫低斥一声,“你不回来,我叫你主子炖了你!”   蛇如果在宫里乱蹿被侍卫逮着一定会打死,但是猫的话就不好说了,尤其还是这样罕见的蓝眼黑猫。   而苏惊羽很快就追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见了不远处,黑色楠木匾额上‘东宫’两个大字。   蛇蹿进了太子东宫,准被打死。   但是她不能让那只臭猫也闯进去。   “小蓝!回来!蛇肉不好吃,咱们去吃人肉好不好!吃你喜欢的手指!”苏惊羽实在没辙了,只能试着再这么喊一声。   “什么人!”几声低喝远远地传来,是东宫两侧的守卫。   苏惊羽低咒一声,迅速隐到了一棵大榕树之后。   “有蛇!快打!”东宫外的守卫怒号森森。   苏惊羽悄悄从树后探出头,有两名守卫已经拿着长枪要去杀蛇了,却在下一刻,被人喝止——   “住手!不准打我的蛇!”   这一声娇喝,让守卫果真停住了动作,随后齐齐转身朝着来人道:“花姑娘。”   花姑娘……苏惊羽挑眉。   莫名喜感的一个称呼。   苏惊羽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但见她身形窈窕,面遮轻纱,秋水剪瞳,身着一件束腰红色纱裙,深红色的水袖上,肩膀处没有衣料遮挡,露着两个雪白的肩头。   看这衣着,并不是出云国的国风,应该也是个外族来的女子。   守卫称她姑娘,可见她在东宫是没有名分的,那么,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手下或客人。   她还养蛇?苗疆女子吗?   才这么想着,一声喵呜在耳畔响起。   “闭嘴。”苏惊羽低头,朝着黑猫低斥,“别出声了。”   “花姬,出什么事了么?”一声平稳低沉的声音传入耳膜,苏惊羽抬起了头,贺兰陌已经踏出了宫门,询问着那红衣女子。   “太子殿下,奴家养的蛇被人打伤了。”花姬蹲下身望着地上盘旋的青蛇,语气中带着些不忿。   苏惊羽听着二人的对话,唇角轻勾。   今天碰见的事,真算是件好事。   她正愁宫里的案子该怎么解决呢,因为她是不可能出卖贺兰尧的。   而宫里的案子也必须解决。   那么,就需要一个替贺兰尧背黑锅的人了。   ☆、第46章 你可真够黑心的   “花姬,本宫与你说过许多次了,本宫可以允许你在东宫之内养蛇,但你也需管好你的蛇,别四处乱窜,否则出了东宫,让人打死了,即便是本宫也没法子帮你。”贺兰陌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悦,“你可知道,这宫中住着多少尊贵的人?万一误伤,你难辞其咎。”   “奴家知错,但是殿下,你要相信奴家,奴家养的蛇素来都是很听话的,不会擅自蹿出去,除非……是有人故意去招惹它。”花姬站起身,跺了跺脚,“一定是有人招惹它的,否则,没有我的允许,它不会随便咬人。”   “谁会去招惹它?”贺兰陌似是有些无奈,“好了好了,如今这样根本无从追究,往后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行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花姬自然不再闹,低眉道了声,“是。”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花姬蹲下身捡起从蛇尾巴上拔下来的匕首,“殿下,据奴家所知,宫里的兵器,应该都有一些特征的吧?你看这匕首的柄上刻着鹰的图纹,是什么人能用到的?”   苏惊羽在榕树后听着这话,心道一句,这外族女子还真不傻。   的确,宫中每个机构的服装有讲究,兵器也有讲究,例如御林军身上的刀,刀柄都刻着狼形图纹,而死士手中的剑,剑柄上刻着的是两把小剑交叉相叠的图纹,而玄轶司密探随身携带的匕首,匕首柄上则是刻着鹰的图案。   贺兰陌一定会知道这把匕首属于玄轶司内部人员的。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玄轶司上下五百多号人,这女子想找伤她宠物的人报复,就算挨个站她面前,她也找不出来。   而她也不可能明着去找人算账,在宫里养蛇,还放纵蛇出门,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不对,她想算账,也只能私底下算了。   “这匕首是玄轶司的密探专用的。玄轶司的密探从事侦查、缉捕、查案,许多时候需要用到一些小型兵器,因此玄轶司的密探身上基本都会带着两把匕首防身备用。”贺兰陌望着花姬手中的匕首,“就算本宫告诉你这些,又能怎么样呢?单凭你知道这兵器的来历,你怎么能找到人?”   “请问殿下,玄轶司上下多少号人?”   “五百多人吧。”   “那也不是没有办法找到。”花姬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道,“殿下,奴家想让殿下帮奴家一个忙,现在就召集玄轶司的所有密探,看看谁身上少了一把匕首,那个刺伤我的蛇的人,他可能转身就把这事忘了,他一定不可能知道会有人去追究匕首的事,殿下,您现在召集他们,也许还来得及……”   苏惊羽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   这倒算是个办法。   如果不是她此刻正好在这儿偷听,兴许她真的不会在意一把匕首,丢了就丢了,改天想起来再去领呗。   但很不巧她听见了。   “你这不是瞎胡闹么?”东宫之外,贺兰陌脸色并不好看,“为了一条蛇,你要本宫大动干戈专门给你聚集所有的密探?你找到了人能如何?还能当场教训不成?”   “殿下先别生气,听奴家说清楚。”花姬走到贺兰陌身侧,伸手抓着贺兰陌的胳膊晃了晃,“奴家是帮殿下做事的,怎么会害了殿下?殿下,您召集所有的人,就这么说,说皇后娘娘丢了一件珍贵之物,失窃的地方遗落了一把玄轶司的匕首,所以要诸位密探配合一下调查,他们肯定不敢问那珍贵之物是什么,也不敢有人说您小题大做,毕竟您是对娘娘孝顺。殿下,举手之劳,就帮帮奴家吧。”   “你倒是鬼点子多。”贺兰陌轻哼一声,“在宫中,下人盗窃主子的东西可是死罪,因为一条蛇,你就要害一条人命吗?”   “奴家不会的,就是以审问为理由,教训他一顿,他明知盗窃是死罪,一定不会轻易认罪,到时候咱们就以证据不足,放人喽。殿下,你就帮帮吧,殿下……”   “小蓝,咱们走吧,我鸡皮疙瘩抖一地了。”苏惊羽抱起地上的猫,转身快步离开。   好一个花姬。   看姐怎么整你。   ……   “折菊,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何事?”   “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等会儿咱们叫几个平时比较眼熟的密探来,和他们这样说……”   “果真有此事?为了一个女人,真是好笑。”苏折菊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随后望向苏惊羽,“你要我帮你一起散布这个消息,凭什么?”   “不仅如此,我还会说,是咱两一起听见的,我一个人的话不可信,再加你一个,可信度大,你看起来就不像会说谎的。”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要是不帮我啊,我就把你男扮女装的事说出去,你扮起女装来,可好看了……”   苏折菊脸色一黑,“就这一次。”   “行行行,就这次。”   ……   “刘密探,陈密探,张密探,你们过来一下。”   “惊羽,折菊,有事么?”   “你们身上的两把匕首还在么?提醒你们,千万带好,没带的赶紧去带,丢了的,悄悄回总部备用室去拿,否则,会有大麻烦,我跟你们说啊,刚才,我和折菊亲耳听见……”   “什么?有这样的事?当真?”   “骗你们我有什么好处?你们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其他人,可千万别落在那个外族女子手里。”   “太可气了,在宫里放蛇,还有脸找打蛇人,妖言惑众蛊惑太子殿下,真是妖女一个。”   “好了好了不要骂了,快去吧,等会儿召集令就该下了。兵分几路,迅速将这消息传出去,哦对了,严主司那边的人,咱们就先不用管了。顾好自己这边的就行。”   “你可真够黑心的。”苏折菊瞥了一眼苏惊羽,“明知严主司是太子那边的人,还如此,万一严主司那正好有倒霉蛋被逮着了,事后知道太子只是拿失窃当幌子,那么严主司和那女子没准就会掐架,他不敢指责太子殿下,却一定会对那外族女子不满。再加上玄轶司这么多密探都不满那个女子,你都省的自己出手了。”   “我只是向大家散布真相而已。”苏惊羽淡淡道,“而且,一传十十传百,照这速度,玄轶司上下很快都会知道,那女人如果知道有人告密,想要追溯来源,找到你我这里来了,咱们就找霍主司评理去,谅她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即便她敢,太子也不会肯。”   “看来你当初阴我还算手下留情了。”苏折菊听得眼角轻抽了一下,“你能把心思放在查案上多好,整人你倒很会,国师当初在民间招人是为了什么?查案,你倒好,整日游手好闲,你就不怕时间一长有人说你?”   “你错了,我没有游手好闲,我在等待国师大人下一步指示。”苏惊羽一本正经道,“国师近来闭关,我不好打扰,过几日他会抽出时间给我一个指示的。”   “国师能卜算出凶手?”   “我哪知道?天意不可揣测,不该问的不能问。他要是什么都说,那还要玄轶司干什么?我们这帮人就成了摆设。”   苏折菊正想接话,倏然听得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在上空响起,抬头只见一道烟花窜上天际,‘嘭’的一声炸开。   “这是集合用的烟花弹。”苏惊羽道,“走了,集合去。”   一更都是稳定在早上滴,九点前,二更可能下午可能晚上,姑娘们别忘了看二更= ̄ω ̄=   ☆、第47章 对,你最无辜(二更)   傍晚的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卷云。   随着连续两声的烟花炸响,成群结队的人不约而同地奔向了同一个地方——玄轶司操练场。   “霍大人,除去在宫外执行任务的,告假在家的,今日在宫中的统共四百多人,已经到齐了。”   霍钧点了点头,双目扫视着眼前的众人,“今日将大家集合在此处,是因方才收到了来自东宫的命令,皇后娘娘丢失了一件珍贵之物,而失窃的地方,遗落了一把我玄轶司特有的匕首,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一定就是我们内部的人所为,但为了配合调查,大家将随身携带的两柄匕首拿出来看看。”   霍钧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纷纷从靴子边与腰间各掏出了一把匕首。   片刻之后,几名负责检查的玄衣卫纷纷上前禀报,“回大人,没有人缺一把匕首,都在呢。”   霍钧想了想,道:“今日去过备用兵器室的人,站出来。”   他的话音落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都没人去?”霍钧挑了挑眉,朝身边的一名玄衣卫道,“去查一下,兵器室里的匕首少了几把。”   “大人,这个……怎么查。”那玄衣卫一脸为难,“咱们的操练主张近身攻击,匕首对于咱们玄轶司的密探来说,就像御林军的刀,丢了得补,钝了得换,平时他们自己要就去拿,咱们也从来不登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谁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的啊。”   “意思就是不了了之了。”霍钧有些好笑,“也是,谁能想到有今天这样的事,你去一趟东宫,把具体情况告诉太子殿下吧,这儿没有他要找的人。”   这一头霍钧在吩咐着,底下的众人也都纷纷私语起来。   “还真是用这样的借口来调查啊,可叹咱们玄轶司上下这么多人,却因为一个妖女被调查。”   “打了她的蛇又怎么样,在宫里养蛇还有理了,哪天咬伤了人,看她怎么倒霉。”   “还怂恿太子殿下拿皇后娘娘做借口,依我看,这事儿就该让皇后娘娘知道,不能让殿下身边留着这样一个妖言惑众的妖女。”   “这下子你满意了否?”苏折菊听着耳畔的议论,朝身侧的苏惊羽道,“听听,和你预想的效果差不多。”   “我只负责传递真相,不让大家受到欺骗。至于有什么后果,与我无关。”苏惊羽回答的漫不经心,“有些人,太过张扬,太过跋扈,总是会有应得的教训,我只是作为一个揭发者,大家的火气,跟我可没关系。”   “对,跟你没关系,你最无辜。”苏折菊面无表情。   苏惊羽偏过头,“感谢你的理解。”   “……”   “你们底下在议论什么?叽叽喳喳的,叫你们集合配合调查有这么难吗!”一声低喝在前头响起,霍钧扫视着众人,“行了没事了,都散了散了。”   说完,他正准备离开,却忽然被人叫住——   “大人,我们有事禀报!”   霍钧回过神,便见迎面数十人奔了过来,围到他身边,个个面色不忿。   “大人,根本就没什么失窃案,这只是殿下为了一个妖女调查我们的借口而已!”   “你胡说八道什么?”霍钧敲了一下他的头,“太子殿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大人,不是我们议论殿下,实在是殿下身边的妖女太猖狂,殿下一定是让她迷惑了……”   霍钧越听越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妖女?”   “大人您听我说,是这样的……”   不远处,苏惊羽望着被众人包围的霍钧,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你笑的真阴险。”耳畔传来一声淡漠的男音。   苏惊羽没打算和他计较,只道:“今日之事,谢了。”   “不用,只要你别再提那件事就行。”   “哪件事?你男扮女装那件……”苏惊羽说着,眼见苏折菊脸色一僵,忙道,“好好好,不提不提,呐,传播事实的源头是我们两,如果太子有心来查,会查到的,你相当于被我拖下了水,但你放心,我虽然把你拖下水,但也负责把你捞上来。”   苏惊羽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而后越过他走了。   苏折菊望着了一眼她的背影,收回视线。   真是个狡猾的人。   ……   “没有查到?”东宫之内,花姬听着前来禀报结果的人,秀眉一拧,“真是可恶!那人竟然那么走运。”   “本宫尽力了,但是看样子,此时不可能有结果了,就此罢手吧。”贺兰陌平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殿下——”花姬转过身,眸中带着不甘。   贺兰陌不为所动,“本宫说了,此事作罢,你也不要再折腾。”   “殿下,还有一件事。”前来通报的宫女道,“方才严主司手下的密探来报,说,说……”   “说什么?”贺兰陌扫她一眼。   “说玄轶司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了,根本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失窃,他们都知道,这是花姬姑娘出的主意了……”   此话一出,花姬与贺兰陌都是一惊。   “什么?!”   “谁泄露出去的消息!”贺兰陌一掌拍在身后的桌子上,力道之大让桌子都震了一震,可见怒气不小,随后,他望向宫女,语气冷硬,“去告诉严主司一声,本宫要知道消息的来源。”   ☆、第48章 花姑娘,有事吗?   “殿下,这件事情,是如何泄露出去的?”花姬此刻面上也有了几分焦急。   事情就这样被人揭发,那么今后这宫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说她闲话了。   她一定要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人,让她逮到,拿给她的蛇当点心吃。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你我,就只有本宫殿外那两名亲信在旁边听着,他们一整日都没走开,不可能是他们泄露出去的。”贺兰陌眸底划过一丝冷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有人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听见了。”   “真是作死。”花姬恨得咬牙切齿,“是聪明人就该装傻,那人听听就算了,居然敢泄露出去,难道就不怕太子殿下查到他头上要他好看吗!”   “查到了能怎样?本宫怎么要他好看?”贺兰陌轻瞥了一眼花姬,“你要清楚你如今的处境,放蛇出去原本就是你的不对,现在整个玄轶司的人都知道了,想必对你诸多不满,这件事情我们注定不能闹大,你该祈祷这事就这样过了,闹大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本宫是太子,也得讲理,他们表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也会议论本宫。”   “那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花姬神色愠怒,眸中带着不甘。   “表面上只能这么算了,玄轶司的两名主司都是聪明人,不会闹到东宫来,但是,你以后见着玄轶司的人,能避开则避开吧。现在你指不定被他们骂成什么样了,本宫也不宜再出面。”贺兰陌说着,垂下眼,食指轻轻摩痧拇指上的玉扳指,“等找到传播消息的人,暗中把他解决了就是了,这件事情,你已经惹了麻烦,最好不要再闹。”   话说到这个份上,花姬也只能试图平复着心情,朝贺兰陌低眉道:“奴家知道了,这一次,是奴家的不对,差点儿就拖累殿下了。”   她十分清楚贺兰陌对这件事已经没耐心了,她不能再折腾。   “下不为例,这一次,是谁都没料到的。”贺兰陌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人机灵,就是太爱计较,睚眦必报,本宫希望你以后能稍微改改你这毛病,否则……”   不等他说完,花姬忙道:“奴家明白,以后绝对不会再拖累殿下!”   贺兰陌轻轻‘嗯’了一声,随后道:“让人去传晚膳吧。”   一刻钟之后,有端着盘子的宫人鱼贯而入,很快檀木桌上就摆满了珍馐美味,贺兰陌坐下来的那一刻,花姬也上前帮他布菜。   “殿下,这是我们家乡那很受欢迎的野菜鲫鱼,您尝尝。”   “这宫里的菜肴吃多了,吃吃你们的家乡菜,果然好味道。”   贺兰陌正吃着花姬夹给他的菜,忽然殿外有人踏了进来,到了桌前道:“殿下,您吩咐的事儿查到了,是两个人,就是新进玄轶司的两名新人,苏折菊和苏惊羽。”   “苏惊羽?”贺兰陌的筷子顿了一顿,“确定是她?”   这个女子……还真是胆子不小。   “错不了的,严主司那很快就查到了,众人都先后指出了是谁传出来的消息,一个一个往上追溯,查到这两个人那儿,有人说,他们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岂有此理。”花姬咬牙,“定是这两人提醒所有的人带好匕首,没准就是他们当中的人伤了我的蛇,这两人现在在哪儿?”   “还在宫中。”   “你又沉不住气了。”贺兰陌一脸平静地吃着菜,不咸不淡地道,“收拾他们可以,但是,你可不能再留下把柄。”   “殿下放心!我会暗地里解决他们的。”   ……   天色将暗,偌大的玄轶司操练场上,空旷寂静,只有一道身影坐在台阶上,旁边放着一个食盒。   苏惊羽单手托着下巴,吹着小风,只觉得惬意得很。   “天黑了,你不回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平稳无波。   “那个家有什么好回的,一群居心叵测的人,还不如呆在这儿,安静。”苏惊羽并没有回头,“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霍主司在宫里给我安排了住处。”苏折菊说着,望了一眼苏惊羽旁边的食盒,“这是你的晚饭?”   “是,你吃过没,没吃过可以分你一些。”苏惊羽转了个身,揭开了食盒,一股热腾腾的饭香扑面而来,“凤尾鱼翅,八宝野鸭,葱爆牛柳,一品官燕,怎么样,菜色挺丰富的吧?”   苏折菊唇角一抽,“你这些菜是哪来的?玄轶司的伙食从来没有这么好。中午只有鱼香肉丝和清蒸黄花鱼。”   “玄轶司当然不会提供这些菜,这都是御膳房里的。”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吃不吃?”   “吃。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哪来的?”   “你还怕是我偷的?”苏惊羽斜他一眼,“枕霞宫送过来的。”   苏折菊闻言,淡淡道:“你跟丽嫔娘娘的关系果然不错。”   “心里知道就行别说出来。”苏惊羽正要把饭菜拿出来,手才伸进食盒里,忽然顿了一顿,眸光一凛。   “谁?!”苏折菊同样很敏锐,已经朝着右边看了过去。   “来都来了,当什么缩头乌龟。”苏惊羽看都懒得看,只是拿起放在地上的盖子,盖了回去。   真是的,连个饭都不能安静地吃了。   “果然不能小看你们,不过也对,连太子殿下都敢得罪,想必胆子不是一般大。”一声轻笑声响起,大树底下走出一道红色身影,身形窈窕,纤腰盈盈。   “花姑娘,有事吗?”人都找上门来了,苏惊羽自然也不准备装傻,开门见山,“别是暗杀我们来的吧?毕竟你没脸把事情闹大,只能私底下来解决了。”   “你!”花姬眉头一拧,“你先别得意忘形,等会儿我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哎呀我好怕啊。”苏惊羽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你想对我们做什么?你该不会又想放蛇吧?女孩子家家的,养这么危险的宠物不好,花姑娘,你那条小青蛇伤的怎么样了?我们玄轶司的匕首很锋利的,我那一刀下去,想必刺穿了吧?我本想砍断它的尾巴,但是让它溜走了。”   “原来真的是你!”花姬望着苏惊羽,眸光几乎喷火,“你敢伤我的蛇,用的哪只手?”   “右手。”苏惊羽眨了眨眼,“你奈我何?我告诉你花姑娘,我上面,那可是有人的,我父亲是丞相,我朋友是娘娘,我靠山是国师,我这身上有玄轶司的求救烟花弹,你敢动手,我马上放出去,除非你有自信在人来之前把我们两个人都干掉,否则你最好不要动弹,我们玄轶司的弟兄视你如妖女,他们要是看见你,我怕你被千百把匕首扎死,你最好考虑清楚了。”   “你……”   “你什么你?你跟我说废话都浪费了多少时间了。我这人其实挺好说话的,不想与人为恶,所以奉劝你知难而退。”苏惊羽朝她笑着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吾之旧友狂似卿,如今坟头绿草盈。”   吾之旧友狂似卿,如今坟头绿草盈。不用我翻译了吧233333   ☆、第49章 青眼红蟒(二更)   苏惊羽明显的挑衅与不以为然的模样,让花姬愈发火冒三丈,同时——也多了几分顾忌。   父亲是丞相,靠山是国师?她不就是一个区区五等密探,怎么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身份?   而就在花姬犹豫不决的时候,苏惊羽已经十分干脆地从腰间掏出了匕首,朝着身侧的苏折菊道:“咱们一前一后夹击,打她一个,有信心吗?”   苏折菊面无表情,“虽然有点不公平,但我有信心。”   苏惊羽挑眉,“这么有信心?”   “真正的高手内敛沉稳,不会趾高气扬,横眉竖目。”苏折菊瞥了一眼花姬。   “后者指的是她,前者不会是说你自己吧?”苏惊羽打趣道。   花姬见对面的两人竟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由得冷笑一声,快速后退了几步,扯下了腰间的一根短笛,拿在唇边吹了起来。   “她在招蛇。”苏折菊目光一凛,“打掉她的笛子!”   苏惊羽在谪仙殿曾听月光说过苗疆驭蛇术,苗女将蛇从小养大,并且在它们成长的过程中总是会给它们吹笛子,培训它们听着笛声完成自己下达的命令,她此刻吹的笛音,必然是在招蛇。   苗疆,是各种奇门方术和巫术汇聚最多的地方,苗女招蛇,并不算是稀奇事。   而这个花姬,能在贺兰陌身边这么得势,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她的貌美,更多也许是她的本领。   苏惊羽与苏折菊快速地朝她逼近着,而这个时候花姬也不再继续吹笛,而是转身就跑。   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快速地钻出了数十条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个头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朝着苏惊羽二人的方向蜿蜒爬行,吐着长长的信子。   苏惊羽二人自然不能再追花姬了,而是背抵着背,手中匕首紧握。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本事了吧?”不远处,花姬双手环胸,笑的恣意,“我告诉你们,千万不要小看我们苗疆女子,随随便便的巫蛊之术就能要了你们的命,否则你以为,我是凭什么成为太子身边的红人?凭你们也敢惹我,不自量力。”   “打蛇打七寸。”苏惊羽懒得去理会花姬的嘲讽,在花姬看不见的地方,递给苏折菊一颗药丸,低声道,“把这个吃了,要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不会那么快倒下,这药丸可以抵抗好一会儿。我们动作快一些。”   苏折菊这个时候自然没功夫问苏惊羽药丸的来历,不疑有他,直接接过吃下了。   “准备好了么?”苏惊羽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抬起了匕首。   苏折菊轻轻应了一声,蓄势待发。   周围气氛寂静,只能听见蛇吐信子的声音,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猫叫。   苏惊羽现在一听到猫的叫声下意识就想起了小蓝。   不过就算现在小蓝真的在,也帮不了什么忙吧?斗一只蛇它还行,斗十几只,只有被虐的份。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人大跌眼镜。   继那一声猫叫之后,一道细长的红影倏然从二人身后蹿出,所过之处,好几条小蛇被带的飞起。   苏惊羽与苏折菊齐齐一怔。   那细长的红影竟是一条蟒,约有一丈多长,五寸粗,它正弓起了蛇身,一双青绿色的蛇瞳正望着二人。   素来冷静面瘫的苏折菊见此都有些头皮发麻,“苏惊羽,你说,这下子,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苏惊羽反而笑了,“本来还不确定能不能全身而退,这下子,一定能全身而退了。”   苏折菊拧了拧眉,无法理解苏惊羽的话。   只因他没看见,正对面原本得意洋洋的花姬,此刻瞪着大眼望着那忽然冒出来的红色蟒蛇——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大家伙?   而下一刻,更让她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那红色蟒蛇忽然一扭蛇身,朝着身边一只黑色小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它叼在了嘴里,蛇牙正咬在黑色小蛇的腹上,随后一仰头整条吞了进去。   原本围攻着苏惊羽二人的十几条蛇,此刻已经纷纷换了目标,朝着那红蟒袭击去了。   苏惊羽放松了下来,开始淡定地观赏着面前小蛇咬大蛇,大蛇吃小蛇的壮观场景。   “这条红蟒……”苏折菊望着红蟒,总算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一条,不是花姬招来的,而是和花姬作对来的。   “它叫小红。”苏惊羽站的累了,蹲下身子,单手托腮。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青眼红蟒呢。   忽然身后响起喵呜一声,苏惊羽回头,小蓝正优雅地走过来,到了她身边蹲下,仰头看她。   “这就是你的好伙伴小红啊,果然威武。臭家伙,你总算帮了我一回了。”苏惊羽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你养的猫?”苏折菊听着苏惊羽的话,有些讶然。   她的意思是,这条蛇是这只猫招来的帮手?   蛇和猫能和谐相处,听起来真是古怪。   不过这只猫的眼睛,着实漂亮。他蹲下身想触摸,小蓝的眼睛就在这个时候,盯住了他的手。   “这只猫碰不得!”苏惊羽及时阻止了他,随后将小蓝的头扳了个方向,正对着花姬,“小蓝,她的手指头应该好吃点。”   有姑娘会问此文会不会玄幻,不会的,小蓝和小红只具备攻击技能,外加有灵性,蛇本身就有灵性,猫更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了——,有灵性的动物太多了,狼、狗、鹦鹉,狐狸这些也都算,那么多古装武侠片里,例如天龙八部神雕侠侣,都曾出现灵性的动物,所以不要想多,不会玄幻。   虽然小蓝塑造的凶残了点,但是我还是觉得很萌啊……被自己萌哭   ☆、第50章 殿下就爱吓唬人   而就在苏惊羽望向花姬的时候,花姬已经认清了当下的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苏惊羽身侧的猫,光是那条红蟒就够她惊吓的了。   红蟒还在和她的小蛇们奋斗着,暂时没有注意到她,趁这个机会,她转身就跑。   一边跑着,一边还不忘吹着手中的短笛,试图招出更多的蛇来掩护她逃跑。   而小蓝原本已经要追出去,看见前方几条蜿蜒的蛇便又撒丫子往回奔了。   苏惊羽算是看出来了,这只臭猫也有害怕的时候。   花姬仅有的优势就在于蛇的数量多,但对于红蟒来说,小蛇的攻击根本就是无关痛痒,而对于小蓝来说,还是十分值得忌惮的。   “好了小蓝,咱们下回再去啃她的手指,先让她再轻松几天吧。”苏惊羽蹲下身顺着黑猫背上的毛。   “不追上去?真不像你的性格。”苏折菊望着花姬跑远了的身影,如此说了一句。   “不像我的性格?在你看来,我的性格是什么样的?”苏惊羽抬头,有些好笑地望着他。   “有仇必报。”苏折菊顿了顿,道,“至少你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你说对了。”苏惊羽点了点头,“这个仇当然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总有她好看的时候。”   她方才的确有机会拿下花姬的,但她的计划,没有花姬还真的行不通。   花姬,目前是唯一一个可以帮贺兰尧背黑锅的人。   苏折菊听着苏惊羽的话,心底下明白苏惊羽并不想和自己多说她的计划,便也不再细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方才给我吃的药丸是什么?”   “说到药丸,真是浪费了。”苏惊羽状若叹息般道,“那是国师赐给我的解毒药丸,一般毒性可以直接清除,剧毒范围的则可以稍稍拖延发作时间,总共也没几颗,刚才咱们一人就浪费了一颗了。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安危是大,你被我拖下了水,给你一颗药丸也不亏。”   “那么这只红蟒又是怎么回事?”苏折菊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红蟒之上,它依旧在撕咬吞食着前来纠缠的小蛇,已经有好几条知难而退,向着四面蹿开了。   “这只红蟒和这只黑猫都不是我的,是我……朋友养的。”苏惊羽说着,站起了身,望着苏折菊,目光平静如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关于今天在操练场发生的这些,不要多想,不要多问,更不要向外人提起,你是聪明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折菊的神色平静无波,“饲养它们的主人才是我们今日真正的帮手,而他不出现,必定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不是多话的人,你安心吧。”   “你的这张面瘫脸总是很容易让人相信你的话。”苏惊羽轻挑眉梢,“好吧,信你了,你先行离开吧,这两只对你很陌生,我担心它们等会儿对你有敌意,趁着小红还没吃完,你先走。”   苏折菊离开之后,苏惊羽回到了台阶边上,将食盒的盖子揭了开。   还好菜还没凉,这个花姬,并没有浪费她多少时间。   她才把饭菜拿出来,小蓝也凑上来了,苏惊羽见此,淡淡一笑,拿了一盘到它面前,“没法请你吃手指头了,请你吃其他的肉还是可以的,小蓝啊,我觉得你啃手指的毛病得改,你以后改吃鸡鸭牛羊的肉行不行?”   小蓝根本不搭理她,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凑到盘子上吃牛柳了。   这一边一人一猫分着吃晚饭,另一边的红蟒也在享受着美餐。   苏惊羽吃过饭之后,再抬起头来时,操练场上已是一片空荡荡的,红蟒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空地上的一些血迹证明刚才发生了一场‘恶斗’。   花姬的蛇,除了侥幸几条跑掉了的,其余的基本被红蟒吃光。   苏惊羽起身离开,打了两桶水回来,将空地上的血迹冲刷掉,随后望着地上的小蓝,笑了笑,“走吧,该去谢谢你的主人了。今天这事要是不和他道谢,恐怕他要不高兴的。”   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去永宁宫,她已经不担心有人再跟踪了,毕竟这时候人少。   ……   清冷寂静的寝殿之内,三道瘦削身影端坐在木质的桌边,一白二青。   桌子上,叠着一层厚厚的面皮,以及一小盆的——白菜肉馅。   “月落,你包的饺子难看死了。跟扁豆似的。”   “你的也好不到哪去,都破肚了。”   “没有人嫌弃我的,是不是代表,我包的最好了。”贺兰尧慢悠悠地捏着面皮的边,眼也不抬一下。   对面的月落乌啼,静默。   包的好不好他们哪里敢说。   贺兰尧正专注地捏着手里的面皮,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蹭着自己的靴子,低头一看,椅子边正盘旋着一条红色的蟒。   它在绕着他的椅子打转。   “走开。”贺兰尧一脚把椅子边上的大家伙蹬开,“一进来就带着血腥味,去河里游两圈再回来。”   红蟒吐着信子,朝着殿外蜿蜒爬去。   苏惊羽一进正殿,正撞上一条红蟒从脚边快速蹿过,差点跳起。   反应过来之后,那红蟒已经蹿到黑暗中去了,瞬间就没影了。   “我真担心,这么大的家伙平时得吃多少东西才能饱。”望着红蟒消失的地方叹息一句,苏惊羽踏进了正殿,望着桌边的三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包饺子?”走近了,苏惊羽看清了他们手头上做的事,没忍住嫌弃道,“好好的饺子给你们包成什么了,不像包子不像汤圆的。”   扁的太扁,大的露馅,还有圆的椭圆的,奇形怪状。   “我们也是头一次尝试。”乌啼撇了撇嘴,“要不是去紫月宫偷菜刀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包饺子,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东西了。没人教,就包成这样了。”   苏惊羽语塞。   也是,这么大个寝宫就他们三个人,平时无人问津,会的东西少也是正常的。   想吃个饺子都难,她是不该挑刺的。   “我来吧。”苏惊羽也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面皮,望着盆里的馅,“白菜馅?其实韭菜馅的会好吃些,你们剁的这是什么肉?”   说着,她舀了一勺子馅,拿到鼻子前闻。   而就在这个时候,贺兰尧冷不丁冒出一句,“人肉馅。”   苏惊羽轻瞥了他一眼,“骗人,你当我闻不出猪肉的味道?殿下就爱吓唬人。”   “可你也没有被吓到呀。”贺兰尧悠悠道,“不好玩。”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真是童心未泯。   “殿下很幽默。”苏惊羽将馅扣在了面皮里,轻描淡写道,“今晚的事,多谢殿下了。”   “嗯?”贺兰尧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什么事儿?”   苏惊羽抬头看他一眼,“今夜被苗疆女子刁难,本想和她掐一架,关键时刻小红来解围,难道不是殿下叫去的?”   “什么?有这回事?”贺兰尧一脸不知情的模样,随后叹息一声,“真是只多管闲事的蛇,好好的帮你解围干什么,让你多锻炼锻炼身手多好。”   苏惊羽:“……”   ☆、第51章 国师脾气差(二更)   “难道我说错了么?区区一个苗女,惊羽怎么会应付不来,完全不需要那只笨蛇多管闲事。”贺兰尧说着,抬眸朝苏惊羽笑了笑,“我对你素来很有信心的。”   “苗女我自然是可以应付的。”苏惊羽淡淡道,“但是她招来的十几条蛇,我可没自信能应付得来,若不是小红出现,八成身上得多几个牙印了。”   “原来那苗女还会招蛇呀,那就难怪了,小红是挺喜欢吃蛇的。”贺兰尧低下头继续捏着饺子,“或许是它恰好在附近栖息,又或许是小蓝引它去的。”   苏惊羽望着他的眼神略带着狐疑。   当真不是他叫去的么?   罢了,这厮向来喜欢作弄人忽悠人,也不知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不管是不是他让小红去的,蛇是他养的,这个人情也得记上。   “天黑了呢。”乌啼望着殿外的天色,忽然道了一句,“惊羽姐姐还不回家?”   “晚些也无妨,反正天已经黑了,再黑也就这样了。”苏惊羽漫不经心道,“再说了你姐姐我长得也很安全,并不需要担心夜里回家有什么宵小之辈。”   “惊羽姐姐以为这世道除了劫色就没别的了?还有劫财的,绑架的,而且这要是回去的太迟了,半路遇到仇家暗算……”   “你哪来那么好的想象力。”苏惊羽将指尖的面粉朝着乌啼脸上弹去,“这世道有乱成这样么?你也学十殿下开始吓唬人了,只可惜你说的这些都吓不住我。”   “我还不是出于担心嘛。”乌啼嬉皮笑脸道,“要不姐姐晚上就住这儿?反正这儿几乎不会有人来的。”   “你别逗我玩。”苏惊羽斜睨他一眼,“你也说了是几乎,不代表没有,而且,我即使是留在这宫里不回家,也该住枕霞宫。否则,要是让人知道我在宫中过夜,问我住哪儿,我怎么回答?”   乌啼不语。   “枕霞宫的那位怎么说也算是你扶上位的,你与她毫无顾忌地来往,倒真是不担心有人说什么。”贺兰尧悠悠道,“你是唯一一个能进谪仙殿的外人,几方势力可都盯着你呢。”   “我与丽嫔的来往早就不算什么秘密了,大家也都知道,既然都知道,倒不如就大大方方地来往,我们都是女子,成为闺中好友又有何不可?后宫中的女子,不乏与大臣家中的女子来往的,我家那二妹苏紫晴不也和夕婉公主常有来往?”苏惊羽笑道,“至于殿下说盯着我的几方势力,那就让他们盯着吧,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安理得。”   “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贺兰尧点了点头。   “不过惊羽姐姐有一点说的不对。”乌啼没忍住插话,“苏二小姐和二公主哪里算得上好友,充其量就是走狗……”   “你这孩子说话就是太诚实,不婉转。”苏惊羽唇角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也是,苏紫晴在贺兰夕婉那里,算哪根葱。   “说笑了这么久,咱们该说正事了。”苏惊羽朝着贺兰尧正色道,“殿下,我已经帮您设好了一个局,不过,需要您这边也出点力。”   贺兰尧漫不经心,“嗯?什么局?”   “宫里的连环惨案,这都几天了,再没点结果出来,只怕我要让人怀疑我的能力了。”苏惊羽道,“当然,我已经给殿下找到了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说到这个案子……”贺兰尧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眸望着苏惊羽淡淡一笑,“我记得,父皇是找过国师来解决的,但这并不是邪祟作怪,也不关乎国运,算起来,不是国师责任范围之内的事,但国师还是同意帮父皇解决,这才决定在民间找一位帮手,按照他的指点解决案子,惊羽,国师就没有指点你什么?或者说,他能不能掐算出来,这事儿与我有关?”   “殿下,你真是问到重点了。”苏惊羽停下了手中的活,一本正经道,“我信得过殿下,所以,只告诉您,其实这事儿本就是玄轶司责任范围内的,您也说了,不在国师的管辖之中,所以他这心里一定不高兴,总觉得这宫里有解决不了的破事就找他,但碍于陛下对他的信任,国师自然不会对陛下有不满,但他对玄轶司那帮酒囊饭袋可是十分不满啊,他还悄悄与我透露,这玄轶司,迟早要易主,尤其是那个姓严的,他这位子,坐不了多久的,国师让我放开手查,实在没辙了再找他,他平时要闭关,我无事不得打扰。”   “哦。”贺兰尧点了点头,“国师这脾气比我还差些。惊羽,这么看来,我比他好相处吧?”   苏惊羽被噎了一下。   “如帝无忧那样的人,平日里说话冷冷清清,行踪神神秘秘,比金枝玉叶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食人间烟火,不与外人接触,内心深处必定十分孤独且寂寞,外界对他的评判不一,有好有坏,他这心里攒的火多半没处发,一旦找到可以发泄的人,只怕一发不可收拾,惊羽,你与他相处可得小心了。”贺兰尧说着,朝苏惊羽眨巴了一下眸子,“你若是在他那里受气了,回头与我说,只要他走出谪仙殿一步,我就让他……”   “殿下!您多虑了。”苏惊羽忙道,“国师虽冷漠,还是挺平和的,从未斥责过我,殿下,还是不要找他麻烦的好,他能掐会算,惊羽不希望殿下暴露了自己。”   ☆、第52章 教你装纯   “我还没说完呢。”贺兰尧见苏惊羽接话接的快,不禁笑道,“你担心我暴露自己?放心吧,不会的,我不亲自出马,让小红去,国师被蟒蛇袭击,怎么也赖不到我头上的。”   “他是没有证据,但是他会卜卦,如他这般能探测天机的人,我还是不希望殿下你去招惹他。”苏惊羽以平稳的口气道,“我在谪仙殿,并没有过得不好,相反,谪仙殿算是最清净的地方了,国师最多也就是不搭理我,他本性冷漠,这倒是无妨的。”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希望有一天扮作国师踏出谪仙殿的时候,迎面窜来一条蟒。   若说小蓝她还能招架的住,可要换做是小红,她可没有那个自信。   而且,贺兰尧的确像是敢做这种事的。   所以,她往后可不能在贺兰尧面前假装抱怨国师了,省的贺兰尧哪天心血来潮,派小红去谪仙殿做客。   蟒蛇破坏东西的能力绝对不小,真有那么一天,月光一定会拿大刀追着自己砍的。   “既然惊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采取行动了。”贺兰尧说到这儿,柔柔一笑,“要是哪天在谪仙殿受了委屈,记得跟我说。”   “多谢殿下关心了。”苏惊羽波澜不惊道。   “跟我无须客气。”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未敛,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低头咳嗽了两声。   “咳!”他手上沾着面粉,不能捂着口,便只能手握成拳抵在唇边。   “殿下!”月落乌啼见他咳嗽,都紧张地扔下了手里的活站了起来。   “乌啼,你去拿药,我去倒水。”   苏惊羽眼见两兄弟跑开了,而贺兰尧此刻还未抬头,她却依稀也能看见他脸色不好。   “殿下,没事儿吧?”苏惊羽朝他问着。   贺兰尧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了,习惯了。”   “殿下的体弱多病,是真的?”苏惊羽望着他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的苍白了些,可见他的病症不是装出来的。   “你以为我连这个都是装的么?”贺兰尧的语气不紧不慢,“我喜欢伪装倒是真的,不过我身体不好也是真的。”   他说的直白,苏惊羽自然也没有多疑。   他的好性格的确只是表面上的,她摸不清他的心思,非要找到一句话形容他的话,那就是:绵里藏针,表里不一。   然而,他的纯良无害是装的,他的单薄他的脆弱却不是装的。   三分真七分假,才更让人捉摸不透。   月落乌啼很快将药和水拿来了,贺兰尧所吃的药丸,是一种黑色的形似桂圆般大小的药丸。   “殿下,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病?”苏惊羽道,“我有一位朋友,医术尚可,我可以把你的症状与他说一说,没准能帮到殿下。”   “多谢惊羽好意,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贺兰尧云淡风轻道,“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别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反正死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原本好心想帮他一把,他自己倒还不愿意多说了,不说拉倒。   “殿下,我今天来的目的,还是要跟你说说我的计划。”苏惊羽一边说着,又继续包上了饺子,“我布的这个局,如果没有小红帮忙的话,是根本行不通的,但只要有小红在,那就一点都不难。”   贺兰尧闻言,饶有兴致道:“愿闻其详。”   苏惊羽勾了勾唇,放下一个捏好的饺子。   ……   夜凉如水,枕霞宫前树影婆娑,有一人缓缓走近,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殿外站立着的宫人,见到来人齐齐道:“苏密探。”   “嗯。”苏惊羽轻轻应了一声,“丽嫔娘娘可在寝殿中?”   宫人道:“在呢,娘娘吩咐,只要是苏密探来了,可以直接进寝殿里。”   苏惊羽径自迈进了寝殿中,抬眸只见一道艳丽的身影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   苏惊羽轻咳了一声,“娘娘,这都大晚上了,还描眉呢?”   “惊羽?”宁若水偏头看了她一眼,放下了眉笔,“这么晚了,你还在宫里?”   “今夜不准备回家了,在你殿里住,方便么?”苏惊羽朝着她淡淡一笑。   “自然方便,陛下今夜没有召见我。”宁若水说到这儿,垂下了眼睫,面上似乎有几分惆怅。   苏惊羽见此,挑眉,“一晚上没召你,你不至于这样万千愁绪吧?君王之爱都是雨露均沾,这一点我想你也明白。”   “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这个我自然是明白,陛下多隔几天来看我,我也不会等不及,只是……”宁若水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今日似乎有点惹他不高兴了,没准接下来,要被冷落很长一段时间。”   苏惊羽闻言,敛眉,“什么原因?”   “我原来是皇后的宫女,自从被册封为嫔以来,被皇后刁难了数回,起初我也隐忍着,但是今早我给她送药的时候,她装作没接好碗,洒出药狠狠烫了我一下,随后又叫我给她端茶倒水捏肩膀,我现在已经不是宫女了,她还拿我当下人使唤呢!我每日放血给她熬药,她一点也不感激,还处处为难我,今天我只是委婉和陛下提了一提这事儿,陛下似乎就不太高兴了。”   宁若水说着,咬了咬唇,“时至今日,我还得受那个老女人的气,委屈还不让说。”   “笨死你算了。”苏惊羽毫不客气地抨击,“亏你在宫里呆了这么久,还看不透,皇后是什么身份,出身士族,背景庞大,你是什么身份,一介宫女,如今的世道,太看重一个人的出生了,如果你爬的还不够高,可不能得意忘形,帝后是政治联姻,所以即便皇帝不喜爱皇后,皇后的位置也是十分稳定不可撼动的,这么些年,后宫里的女子再怎么争宠,也不可能取代皇后,我们的陛下对皇后平日关爱甚少,所以对于皇后暗中一些恶劣的行为,必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后为难妃嫔,这实在太正常了,你只是个小小的嫔,恩宠还没几天就想着找她算账,你会不会想的太美了些?”   宁若水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苏惊羽又继续道:“我们的这位陛下是个风流帝王,他最初喜欢你,多半就是冲着你的美貌和单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你和其他的宫妃没什么不同,只知道争宠,耍阴谋诡计,他很快会把你遗忘,再寻新人,那些失宠的宫妃,哪个曾经没有风光一时?现在不都渐渐沉寂了?”   “她们也曾天真浪漫,到最后个个都心机深沉,帝王最厌倦的就是这些了,你可不能成为她们那样的人,你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满载心机诡计的后宫,保持着你的纯真,当然,表面上的而已,你要与众不同,你要脱颖而出,你得让陛下觉得,这后宫里还有点那么不一样的风景,那么,我相信他会时时停留,就算以后再进了新人,也不会把你忘在某个角落。”苏惊羽一口气说完,径自倒了杯水润嗓子。   宁若水听着苏惊羽的话,思忖了好片刻,而后道:“我明白了,不斤斤计较,凡事多忍耐,要宠辱不惊,进退得当,不乱嚼舌根,说白了就是,要在陛下面前,保持本性纯良。”   “孺女可教也。”苏惊羽点了点头,“说白了就是教你装纯。现在这世道,男子不就喜欢纯善的女子们?如山野间迎风摇曳的白莲花,他们就好这口。”   当然,我们的小十不好这口~   下午照旧二更   ☆、第53章 红蟒凶残(二更)   “多谢惊羽指点。”宁若水低眉道,“你可懂得真多,倒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看多了,全是书上学来的。”苏惊羽笑道,“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也希望你爬的越高越好。”   宁若水闻言,咬了咬唇,“惊羽,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苏惊羽一听这话,眯了眯眼,“你别是背着我干什么了吧?”   “不,说来与你没什么关系,这才没告诉你,但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宁若水说着,又支吾了起来,“前几日扑蝶差点掉进湖里,玄轶司里有个玄衣卫恰好路过将我救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之后几日总是能遇见他,巧合的让我觉得是他刻意,今日我惹陛下不高兴,出了枕霞宫去散心也碰上了他,被他安慰了好几句话,我总觉得……”   “他对你有意思?”苏惊羽眉目微动,“这事儿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宁若水摇头,“没有,我只告诉了你,我身边的宫女只见过他一两回,并没有察觉什么。”   “三等玄衣卫,敢肖想宫妃,还真是有点胆大不怕死。”苏惊羽摩痧着下巴,“就是不知道,这是出于真心,还是怀揣着某种目的,在宫中,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纯粹,许多都是有目的性的,你自己感觉如何?他跟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试图打听什么?”   “没有,他字里行间都是对我的关心,并不冒昧。”宁若水顿了顿,又道,“而且,他总是借着巡逻查案的理由在我面前晃悠,我无可奈何。要是刻意躲避,倒像是心虚一样。”   苏惊羽想了想道:“此人姓甚名谁?我去给你探探虚实,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有什么目的,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和他保持距离。”   “这我明白,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传出闲话。”宁若水道,“他叫欧阳淳。”   “我知道了。”苏惊羽道,“记住我教你的。”   “记住了。”宁若水点了点头,“我让人去偏殿收拾一下,今夜你就睡那儿,需要什么,直接跟宫人说。”   “嗯。”苏惊羽应了一声,低头抿茶,而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传出了一阵人声。   “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宁若水听着殿外杂乱的声音,“这么晚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苏惊羽动作一顿,“我出去看看。”   说着,她放下了杯子,起身朝着殿外迈去。   大殿之外,几十道人影呼啸而过,全都是玄轶司的密探。   玄轶司的密探来自于五湖四海,大半都是都是在宫里定居,住在同一个院落,四五人一间房,所以一旦宫中发生什么事情,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只要惊动几个人,就是大部队出动。   今夜的皇宫,注定不太平。   苏惊羽随手抓住一个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蛇!好多蛇!大小不一总共十几条,还有一条大蟒,小的打死了几条,大的根本抓不住,速度极快,我们无法近身。”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出动呢?”苏惊羽面上一副惊讶之色,“从什么地方出动的?目前有没有人死伤?”   “二公主的邀月宫,李贵妃的怡华殿,其余的不大清楚,还没有人伤亡。”   这一头二人正说着话,身后的寝殿内忽然响彻好几声尖叫。   苏惊羽眼角一抽。   那家伙放蛇连枕霞宫都不放过么……不过这样倒也好,作为受到惊吓的对象,宁若水多半会得到皇帝的慰问。   “里面什么情况?”苏惊羽神色一紧,和身边的密探一齐冲了进去,正遇上两条蛇蜿蜒而来。   二人抽出身上携带的匕首,两刀下去各自解决一条。   “丽嫔娘娘无碍吧?”苏惊羽望着前方,脸色有些微白的宁若水。   这事儿事先没跟她说,这会儿吓到她倒也是正常的。   实在是她也没想到蛇会放到枕霞宫来了。   宁若水摇了摇头,“无碍。”   “娘娘没事儿就好。”苏惊羽身侧的人道,“这小蛇倒还好解决,那条蟒一定很棘手,速度还出奇的快。大伙儿带上了铁网和弩箭,也不知今夜能不能抓住了。”   苏惊羽闻言,心下隐隐有些担心小红,便道:“那咱们一起跟上去看看吧。”   枕霞宫外的人声还未消停。   看来今夜注定要惊动不少人了。   苏惊羽奔出了枕霞宫,跟上了大部队。众人的目标直奔东宫而去。   远远地,依稀可以看得清,东宫之外也是一片混乱了,月色之下,一条一丈多长,五寸粗的蟒正弓着蛇身,一双青绿色的蛇瞳在月色下绿的发亮,玄轶司的密探们站在距离它一丈之外的地方,每四人一张铁网,都犹豫着没敢上前。   “保护殿下!”东宫殿门之外也站满了侍卫。   “弓弩手,准备!”站在众人前面一名年轻男子高喝一声,他腰带上嵌着浅蓝玉石,是玄轶司三等玄衣卫。   苏惊羽站在后头,双手环胸。   不作死就不会死,听贺兰尧说,今夜会顺便解决一个玄衣卫,多半就是此人了。   而就在那个人扬起手的时候,一声“放箭”还没喊出来,红蟒便一头朝着他蹿去,速度快的惊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张口血盆大口,直朝着那玄衣卫的胸膛而去,下一刻,从胸膛中叼出血淋淋的一物,鲜血四溅,溅落在最前排的人身上脸上。   饶是精悍胆大的玄轶司密探,见此场面也差点腿软,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   苏惊羽咽了一下口水。   原来——小红以前都是这么作案的。   ☆、第54章 苏惊羽!是不是你?   青眼红蟒,速度极快,喜食人心——果真是和月光形容的一模一样。   片刻的时间过去,众人从玄衣卫的遇害中回过了神,手中握着弓弩的密探们直接举起了弩纷纷对着红蟒射去。   但让人惊讶的是,弩箭射在了红蟒的身上,却根本无法穿透它的蛇皮,倒像是在给它挠痒一般,不伤分毫,弩箭落了一地,红蟒还是好好的。   此刻此刻,那红蟒正弓着身子甩着尾巴,口中叼着一颗鲜血淋漓的活人心脏,一双青绿色的眼眸望着众人,那架势像极了嘲笑和挑衅。   苏惊羽望着它那甩尾巴的模样,真是嚣张猖狂到了极点。   兴许是第一个开口的人惨遭厄运,众人都以为,这红蟒是看谁叫的大声就攻击谁,顿时都不敢大声言语,手中的武器握的牢牢的,却也不敢上前。   没有一个带头冲锋的人,可见那招蚕食人心所带来的震慑力。   “苏惊羽,你怎么也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苏折菊。   “大伙儿都来了,我也来看看。”苏惊羽道,“这红蟒真是厉害啊,看的我提心吊胆的。”   苏折菊在操练场是见过小红的,所以,她此刻这么说,苏折菊心中自然明白她是装模作样的。   “可不是么?你是姑娘家,还是退远一些来的好,这种场面实在不适合你看。”苏折菊顺着她的话道,“太危险了,这宫中好好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蛇,还有这样一条凶残的红蟒。这么多蛇一起出动,不会是有人安排的吧?”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心中暗笑。   果然是个聪明人,会说话。   这么关键的时候,他故意提出了这个问题,让周围听着的人都忍不住去想,自然会有人联想到花姬的身上去。   看来苏折菊对自己的计划已经心知肚明,他在操练场答应过自己,不多问,不外传,此刻他就像真的不认识小红一样,引导着周围的玄轶司密探们去怀疑花姬,因为太子为了花姬调查众人的事情就发生在白天,在众人脑海里,都存在着对花姬的偏见和怨愤,并且都知道她在宫里养蛇。   而接下来的事情,果真也如同苏惊羽预料般。   站在前排的密探和侍卫们握着武器的手心都在出汗,而站的后一些的人则是直接私下议论了起来。   “我也觉得这么多蛇同时出来,不可能是偶然或者巧合,这背后肯定有人安排,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宫里养这么多蛇?”   “是那个姓花的外族女子吧?太子殿下很纵容的那个女子,叫什么花姬,除了她,还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驱使这些蛇?”   “一定是她折腾的,我听说此女是苗疆来的,苗疆那盛行巫术,这苗女潜入我出云国的皇宫中,到底安的什么心?让这么多蛇出来作乱,是成心要害死我们吗?”   就在众人忿忿不平的时候,东宫殿门后传出了宫人的喊叫——   “殿下!殿下!不可上前啊,殿下!”   原来是太子听见了动静要出来,东宫的宫人想拦却没拦住。   贺兰陌踏出殿门的时候,身后还跟着数十名举着火把的黑衣人,纷纷护在了他的身边,他的前头,还有一队御林军守卫着东宫的殿门,可谓是足够安全的人肉围墙。   贺兰陌到底还算镇定,望着红蟒,脸上的神色未变,只是朝着身后的黑衣人道:“弩箭不行,用火箭!来人,先泼雄黄粉。所有人听令,朝后退开!”   贺兰陌一声令下,众人都小心翼翼地往后撤退。   苏惊羽隐在人群中,此刻无人注意到她面上一抹担忧之色。   雄黄是蛇的天敌,纵然小红皮厚速度快,但是蛇总有蛇的弱点,而且,贺兰陌还准备用上火箭。   她早就与贺兰尧说过,小红完成它的任务就该退场了,它的任务仅仅就是引起骚乱,惊动众人,现在它的任务完成了,它还在这儿摇头摆尾的干什么?   它也未免太嘚瑟了。   贺兰陌不愧是出云国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要紧时刻,能想出最有效的法子。   他身后的黑衣死士已经提来了整桶的雄黄粉,穿过侍卫,一个起跳到了半空中,正要将桶里的雄黄粉撒开来,红蟒便已经朝着后方的御林军快速蹿去,快如疾风一般,对着人群张开血盆大口,由于之前才发生了生吞人心的例子,吓得御林军此刻都纷纷向两边让开了道,红蟒见此,朝着那空隙直接蹿了出去。   “别让那畜生跑了!”贺兰陌低喝一声,“今日不除,只怕以后还会作怪,可别让它再钻到别的宫里去,你们几个,去追!”   贺兰陌一声令下,身后的黑衣死士齐齐奔出,追着红蟒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苏惊羽松下一口气。   只要被小红逃脱了,再想追上去可就难了。   人的速度,通常是快不过动物,更何况动物还善于隐藏。   “你们也都别愣在这儿了,去各宫加强戒备,在各宫都撒上雄黄粉,一日不解决那只畜生,就一日不可放松警惕。”贺兰陌朝着众人沉声开口。   “殿下,卑职倒是觉得,那只畜生,哪里需要我们去抓?殿下宫中就该有人能解决了吧?”也不知是谁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接下来,附和声一声接着一声。   “殿下兴许是被妖女蒙蔽了,今夜发生的这事,罪魁祸首多半就是殿下宫中的那个苗疆妖女,殿下到了此刻,还要再庇护她吗?”   “这偌大的皇宫,除了那位花姬姑娘,还有谁敢养蛇?花姬姑娘这时候怎么就不敢出来了?卑职可是听东宫的宫女提过,那花姬姑娘在宫里养了成堆的蛇,这对殿下来说是多么危险的事儿?殿下,请让那位花姬姑娘出来,给大伙一个说法!”   凶残的红蟒威胁到了众人性命安全,玄轶司几名高阶人员这时候倒也顾不得太子的威仪,纷纷声讨。   霍钧与严昊影两名主司在帝都都有府邸,夜里不宿在皇宫,故而此刻群龙无首,几名玄衣卫发话了,其余的密探便也纷纷起哄。   面对着声声质问与众人的不满,贺兰陌也攒了满肚子火,朝着一边的宫人低喝一声,“叫花姬出来!”   “殿下,我来了。”不等宫人去通传,一道火红的身影就从殿门后踏出,一见贺兰陌便道,“那红蟒可还在?殿下,奴家或许有办法解决它。”   贺兰陌此刻觉得太阳穴疼。   这女人一出来就说这个,还真不怕招人骂。   她精通驭蛇术,早一点出来,解决了那红蟒兴许众人还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这时候出来,她所要承受的可就是百人的怒火。   而事情发展果然也如他所想——   “你有办法?你当然有办法,不都是你这个女人一手搞出来的事吗?!”   “你有办法你一开始怎么不出来了?这会儿蟒都跑了你才出来,你还说能解决,骗鬼呢你!你这妖女混进皇宫到底做什么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花姬面对一声声质问,秀眉紧蹙,“今夜的事与我何干?我养的蛇都乖乖的在窝里呆着呢!我哪里有养过那么大的蟒?你们别血口喷人!”   “你看?这不是承认了?你养蛇,还有蛇窝呢!你这居心叵测的妖女,纵容蛇行凶,伤我玄轶司玄衣卫的性命,待我们将此事告知陛下,看他如何处置你!”   “简直荒谬!”花姬被一口一个妖女骂得几乎跳脚,也朝着众人厉声道,“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纵容蛇行凶了?凭什么出现蛇伤人的事就与我花姬有关,你们怎知宫里就我一人养了蛇?还有……”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目光扫向人群,“苏惊羽!是不是你?你要是躲在人群里,就给本姑娘滚出来!别敢做不敢当!”   ☆、第55章 猪一样的对手(二更)   众人原本还满腔怒火,被她这一声斥,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好好的,怎么就牵扯到了苏惊羽?   “呵,好大的火气啊。”苏惊羽低笑一声,从人群中从容地迈出,望着前方双眸都快喷出火的花姬,“我想请问花姑娘你的话是何意?我这站的好好的也没惹你,你吼我做什么?”   “到了此刻你还跟我装蒜!”花姬冷笑一声,上前两步,“这宫里养蛇的可远不止我一人,你敢对天起誓,你没有养蛇?”   花姬这话一出,底下众人一片哗然。   苏惊羽也养蛇?   “花姑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何时在宫里养过蛇了?你有证据么?众所皆知我苏惊羽是有家可回的人,我这几乎日日回家,在宫中连个住处都没有,我怎么养蛇?”苏惊羽一脸迷茫,“非要说有个落脚点的话,那就是谪仙殿了,难道花姑娘的意思是,我在国师寝殿里养蛇?你说话有点脑子行不行?”   “你!强词夺理!”花姬被苏惊羽一席话堵得咬牙切齿。   的确,她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甚至没有证人。   但是,她能确定,今夜出现的蟒,一定是苏惊羽捣的鬼。   “就事论事,怎么就成了强词夺理了?”苏惊羽冷哼一声,随后转身,望着面前的玄轶司众人道,“诸位也听见了,这位花姬姑娘一点儿证据也没有就诬赖我在这宫中养蛇,甚至想把今夜的事推给我,清者自清,方才花姬姑娘问我敢不敢对天起誓,那好,我这就当着大伙的面发誓,我苏惊羽要是养过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不得善终。同样,我需要一个公平,我敢起誓,花姬姑娘,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   蛇是贺兰尧养的,跟她没有一毛关系,这个誓言发的可谓是毫无压力。   并且这个誓言一出,还能起到好些作用。   至少,玄轶司的众密探,对花姬的印象,愈发差了。   “凡事讲究一个公平。”这时候,苏折菊也上前了一步,面无表情,眸光却锐利地扫向了花姬,“花姬姑娘自己惹了事,就想推个干净,栽赃给我们玄轶司的密探?是因为姑娘真的能证明,还是口说无凭,只为报私仇?毕竟我与苏惊羽曾将你的一些无耻行径告诉了众位密探,作为传播事实的源头,自然被你憎恨,你纵容蛇行凶还妄图用皇后娘娘丢了东西当借口,将我们玄轶司的人当成猴一样耍,这笔账怎么算?你一个无名无分的苗疆女,怂恿太子殿下调查我们玄轶司上下,妄图加一个莫须有的盗窃罪名,只为了找出打蛇人,花姬姑娘,打算怎么给我们赔罪?”   苏折菊一番话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却字字如冰锥一般锐利,足以激怒玄轶司众人。   “你这居心叵测的苗女,满口诡辩,现在你还有什么什么话可说?”   “太子殿下,您也听见了?该如何处置这个妖女?”   “太子殿下如果没法子处置,那就将这祸乱皇宫的妖女交给陛下定夺吧!”   听着周围一声盖过一声的激愤言语,苏惊羽好整以暇地望着面色如土的花姬。   苏折菊,神一样的队友。   贺兰尧,神一样的幕后人。   花姬,猪一样的对手。   这一场胜负,早已经能预见了。   “都给本宫安静!来人!”贺兰陌早已满面阴沉,此刻,只能下达命令,“将花姬押送刑部!是非曲折,交由刑部主审公正定夺!”   话落,他甩袖离开,看也不看身后的花姬。   “殿下,殿下……”花姬被御林军制住,眼见着贺兰陌不听自己的叫喊越走越走,偏过头,阴毒的目光狠狠瞪向苏惊羽。   “自作自受,自食恶果。”苏惊羽朝着花姬挥了挥手,“不送。”   “恶人自有恶人磨。”沉冷如铁的声线忽然在耳畔响起。   苏惊羽偏头看了一眼苏折菊,“冰块脸,你在说我是恶人?你这就不对了,我是很有原则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想要我的命,却被我抢先扼住了喉咙,这只能说明我机智,不能说我是恶人。”   苏折菊的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你有心情自夸,倒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这下你可把太子得罪了。这个花姬,能被太子所纵容,想必平时为他做了不少事情。说不定,她早把红蟒的事情与太子说了,太子心里有数,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才拿你没辙。”   “所以我并不担心他光明正大找我麻烦,我要提防的是暗箭。”苏惊羽笑道,“行了,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苏折菊的目光紧盯着苏惊羽的眸子,“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这宫中连环剖心惨案,是否与你有关?”   苏惊羽静默了片刻,随后笑道:“你脑子转的可真快。”   从刚才小红生吞人心,他已经猜想到之前那些缺了心的人和小红有关。别人都还惊魂未定,他倒还有时间推理。   “是,或者不是?”苏折菊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不是你信吗?红蟒我的确认识,但,毕竟不是我养的,所以……”苏惊羽望着他,正色道,“不——是!”   说完,她转身便走。   信不信随他了。   这个线索,苏折菊能想到,刑部的人也会想到,但如今除了苏折菊,所有人的怀疑都在花姬头上,这个黑锅,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苏惊羽回到枕霞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并没有去打扰宁若水,而是将宫人都遣退了出去,正准备更衣,却在镜子里看见了一道红影。   “唉呀妈呀。”并不是被吓到,而是他的出现实在太突然,太突兀,她忍不住蹦出了这么一句。   今夜的风有点儿凉,于是他又外罩了一件红色披风,衬着有些苍白的容颜,真真一个病娇俏男鬼。   他真的像鬼,来的悄无声息。   “这是枕霞宫,你怎么进来的?”苏惊羽回身望着他。   贺兰尧眨了一下凤目,“窗户没关。”   ☆、第56章 他的谢礼   原来他是翻窗进来的。   苏惊羽走到桌边,给他倒上一杯茶,“这么凉的夜,殿下是有什么事来找我么?还亲自跑过来。也不怕着凉了。”   贺兰尧闻言,唇角扯起一抹很浅的弧度,答非所问,“你关心我?”   “关心殿下是我分内之事。”苏惊羽将茶杯递给了他,“热茶,殿下请。”   贺兰尧的手从披风下伸了出来,接过茶杯,“你把关心我当成是任务,那么如果没有皇祖母的吩咐,你是否就不会关心我了?”   “这事说不准。”苏惊羽朝他淡笑,“殿下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兰尧的话题转的总是很快,时而淡漠如水,时而又像是有心事,更多的时候则是云淡风轻,像一个看破红尘的人……   不怪她这么想,只因为相识了这么些天,她看不见他的喜怒哀乐,就连笑容都不真实,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重视,他的世界观里,就只有好不好玩,有不有趣。   “专程来夸奖你的。”贺兰尧边说着,边抿了一口茶,“今夜我又见识了惊羽的伶牙俐齿,那个姓花的蠢钝女子输给你倒也不冤枉,空有泼妇的气势,却没有吵架的本领。”   苏惊羽眸子微眯,“殿下你……当时你在旁观?你在什么地方旁观?”   “在暗处啊,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来看看。”贺兰尧的凤眸含笑眯起,“我也许久不曾看见皇兄发那样的火了,惊羽,这往后你可得小心点儿。”   苏惊羽:“……”   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像幸灾乐祸。   罢了,她从来不指望他能说什么中听的话。   “多谢殿下提醒,我自会小心的。”苏惊羽道,“小红现在如何了?”   “它呀,不用我们担心。”贺兰尧唇角轻扬,“太子身边的死士也算不上什么厉害人物,今夜兴许还会搭上那么一两个,作为被小红分尸的对象。如你所说,要把连环命案的元凶锁定在小红身上,刑部的人很快就会查出来的,虽然一条蛇是元凶,这个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但只要有人亲眼目睹,那就是不争的事实。”   “剖心,分尸,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联想到之前的那些死者的死法,花姬作为嫌疑最大的人,必定受到制裁,因为除了她,已经找不到第二个怀疑的对象了。”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我是亲眼见到小红吃人心了,往胸膛一钻就那么叼了出来,但分尸我还未见过,我当初看过那些尸块的形状,尸块边缘血肉模糊,伤口不齐,我猜测,小红是用尾巴当刀使了吧?”   她见过青眼红蟒两回,那真是一条十分嘚瑟的蟒,喜欢弓身外加左右摇摆着尾巴,它的尾巴十分灵活且尾端锐利,作为凶器也不是不可能的。   蛇的全身都能当凶器来用,牙,身子,以及,尾。   “真聪明。”贺兰尧轻挑眉梢,“不过,不是当刀使,是当鞭子使,它的尾巴抽人可是很厉害的,力度相当于一个内力充实的人狠狠挥一鞭子,把人一分为二,是完全能办到的。”   苏惊羽呵呵一笑,“真是厉害。”   简直可怕。   “更值得欣慰的在于,我不在它身边,它会自己寻找目标。”贺兰尧悠悠道,“小红很喜欢我为它制作的蛇莓香,所以,每当我有目标的时候,只要让月落乌啼将蛇莓香洒在目标身上即可,小红会自己去找目标袭击,那些人做梦也想不到,可能只是和月落乌啼一个擦身而过,就能丢了小命。”   苏惊羽垂眸不语。   谁说不是呢。在这宫里,下药尚且不算难事,在人身上洒个香料就更简单了。   “殿下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人么?”苏惊羽道,“往后,不能让小红在宫中肆意杀人了,否则命案没完没了,如今它已经暴露,我也找了人来背黑锅,最好立即停止它的出动,更不能让人知道它在永宁宫。”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要是再让它行凶,你们玄轶司的人可就消停不下来了。我确实打算收手了。”贺兰尧说着,抬手帮苏惊羽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况且,小红要冬眠了。”   苏惊羽一怔:“冬眠?”   “即便是灵蛇,也有寻常蛇的习性和特征,它也怕雄黄,它也要冬眠,届时它会钻进自己的洞穴里,明年四、五月份才会出来。”贺兰尧说到这儿,面上有些惋惜,“真可惜,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它,我该庆幸猫不会冬眠,否则,没有它们和我玩,生活都没意思。”   苏惊羽语塞。   头一次听说人没了动物会觉得生活没意思。   贺兰尧这是打算和一蛇一猫共度一生了么。   “对了惊羽,我今日还发现了一件事。”贺兰尧说到这儿,凤目锁定在苏惊羽脸上,“新进玄轶司的那个苏折菊,与你关系不错?”   “没有的事,我与他只是互相帮助过几回。同僚而已。”苏惊羽道,“也许是碰巧都姓苏,有点缘分,因此合作的时候没有分歧。”   “哦,仅仅只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我并不希望会出现另一个人,来分走你的注意力。”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自己中意,其实她心里清楚,他根本就是把她当保姆使,他的御用老妈子。   “殿下多虑了,我想他并不需要任何的照顾。”苏惊羽面无表情道,“照顾殿下一个我就够忙了,没时间再管第二个。”   “那就好。”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我夜里睡不着,你给我唱歌听。”   苏惊羽唇角一抽。   这话题转的真快。   “小时候睡不着,母妃都会给我唱歌听。”贺兰尧说着,漂亮的凤眸望着苏惊羽,眸中含着希冀,有一种几乎让人不忍拒绝的魔怔之感。   苏惊羽差点儿就魔怔了。   贺兰尧最大的优势,除了他人畜无害的脸,还有他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   仿佛在说:你就答应了吧,答应了吧。   “我……”苏惊羽望着他半晌,有些无奈地笑道,“殿下,很多时候我怀疑你只有五岁。”   “我哪儿像五岁?”贺兰尧听得笑了,“虽然我还未及弱冠之年,但也不至于那么小吧?”   “您当真听不出来我这是调侃?”苏惊羽有些好笑,“这是枕霞宫,你得回永宁宫去睡,留在这是不可能了,但殿下要叫我去永宁宫的话……这么晚了,我实在有点儿困倦,能不能下次?”   这时候再给他唱催眠曲,等他睡着了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他那么能折腾,她都不用睡了。   “好吧,看在惊羽帮我找人背黑锅的的份上,就不耽误你睡觉了。”贺兰尧这回倒是好说话,“不过我该谢你的,你先闭上眼睛。”   苏惊羽闻言,眼眸微眯,“难不成殿下带了谢礼来了?”   这真是让她有些意外,他贺兰尧什么时候也学会客气了。   “你先闭上。”贺兰尧道。   苏惊羽闻言,只得闭上了眼。   正猜测着贺兰尧会送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下一刻,双唇一软,被什么微凉的物体覆盖了,鼻翼间还萦绕着清浅的淡香。   呼吸相闻,苏惊羽顿时睁眼,直接愣在原地。   他……   反应过来想要推开贺兰尧,但贺兰尧已经撤离了她的唇了,还抬起手摩痧着脸庞,“惊羽,你的那半片面具好凉啊。”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苏惊羽的声线瞬间提升了一个高度。   “谢你啊。”贺兰尧轻描淡写道。   “有这么谢人的吗?”苏惊羽的眼角轻抽,“殿下你真的单纯到不知男女有别?!”   “难道不应该吗?”贺兰尧面有疑惑,“是这样的,我曾经夜里散步看间侍卫和宫女在树底下聊天,侍卫对宫女说,好妹子,你该怎么谢我啊?那宫女就是这么干的,二人不亦乐乎。”   “那不是聊天,是私会,那也不是道谢,是谈情说爱!”苏惊羽额上青筋都在抽着,“你长这么大没人跟你说过吗!”   ☆、第57章 看她怎么死(二更)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啊。”贺兰尧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那这么说来,以后道谢不能用这种方式了。”   “当然不能……”苏惊羽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她心底其实怀疑贺兰尧是在装蒜,但,她找不到他装蒜的理由。   他母妃只养育到他十岁,那么小的年纪,当然不可能跟他说这些,月落乌啼那两兄弟也像没长大的孩子,多半也不懂这些,而他身边没有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想必从来没有人教过。   其次,论姿色,贺兰尧这么做吃亏的是他自己,她总不能控诉他吃豆腐。   但他在宫中好歹也呆了这么些年,难道真的就不懂吗?   罢了,她的心态一向好,不跟他计较这些,他若真的在男女之情上只是一张白纸,自己计较倒显得矫情。   “殿下,看来我有必要好好教教你了。”苏惊羽尽量以平和的口气道,“以后类似这么亲密的举止,只能在有感情的基础下进行,也就是说,你要和对方两情相悦,彼此喜欢,以后再不可随便做出此类行为。”   她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或者似懂非懂,总之没有下一回。   苏惊羽的神色十分认真,贺兰尧却是漫不经心的状态,“好吧,我明白了,我就说那侍卫宫女怎么举止有些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年少的时候我曾被母妃带出宫玩过,宫外的人,举止也是这么随意的,有许多地段繁华热闹,男子女子来往之间毫无顾忌,逮着一个就随便搂抱随便啃……”   “那是烟花之地,也就是青楼楚馆,放浪不雅之地,殿下不要去。”苏惊羽打断贺兰尧的话,一本正经,“如殿下这样单纯不染纤尘的人,去了那种地方,就好比白纸上染了墨,不复洁白,不复干净。”   “这么严重。”贺兰尧拧了拧秀眉,“那我一定不可以去。不过惊羽你倒也不用担心,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只有我允许的才行,所以,你不要生气。”   苏惊羽眼皮子一跳,“我哪有生气?我只是在教导殿下,不是生气!”   “好好好,你没生气,也没骂我,是我不对。”贺兰尧垂下了眼,睫羽如扇,似是有点儿委屈,有点儿不高兴。   苏惊羽一个头两个大。   对付这种病娇外带傲娇的人,其实应该狠狠敲他几下让他长记性才好。   但是她没有忽略掉他骨子里的那丝变态因子,他做事全凭喜好都在一念之间,思维跳跃极快,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实在不好下手。   所以她不能打骂,只能循循善诱。   “殿下,你没有错,咱们不闹了好不好?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睡了,说好了不耽误我休息的。”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往窗子边上推。   “在我走之前,给我点东西吃。”贺兰尧被推到了窗子前,便站着不动,“我有点饿了。”   “行行行,桌子上还有些糕点,都是你的。”苏惊羽折回桌子边将整盘子糕点端来,塞给了他,“还有事吗?”   “明天我要吃饺子。”贺兰尧道,“再帮我带点儿水果。”   “好好好,都是小事。”苏惊羽全应下了。   “诶,我想起来了。”贺兰尧忽然朝苏惊羽凑近了几分,离她的鼻尖只有一寸距离,“惊羽你会炖汤吗?”   他忽然的靠近,苏惊羽下意识后退一步,“会!只要是关于吃的,我什么都会!殿下,走好不送。”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下去也全浪费了,不长肉。   “那好吧,明儿再和你商量。”贺兰尧朝着苏惊羽淡淡一笑,跃上了窗台,一个轻盈的跳跃稳当地落在了地上,随后捏起了一块糕点,边吃着边悠闲地走了。   苏惊羽赶紧关了窗户。   她如今的年纪可是比贺兰尧都要小上两岁,却什么都得帮他打点,真正的御用老妈子。   老太后啊,可真是从你手上接了个苦差事。   不过好在现在总算是能睡觉了。   这一头苏惊羽正宽衣洗漱,另一边,贺兰尧已经悠闲地晃回了寝宫中。   他才迈进了正殿,乌啼便迎了上来,将一个汤婆子递给了他,“殿下,小红回来了,跟踪它的死士也被甩开了,小红一尾巴劈死了一个,残了一个。”   贺兰尧接过了汤婆子,捧在手心里,冰凉的手很快便暖和了。   他轻启唇,声线轻曼,“那花姬到底什么来历?”   “明面上看起来像是一名宠姬,其实是太子身边一个挺是得宠的属下,出生苗疆,会驭蛇术,还有一手好厨艺。太子出门在外都会带上,她有苗疆驭蛇术,一个人可顶的上十几个侍卫,带着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相当于护卫、厨子、侍女都齐了,必要时候说不定还能暖床。”乌啼嘿嘿一笑。   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去,派些人手,埋伏在刑部大牢外头。”   “殿下为何要在大牢外埋伏人?”   “你也说了,这女子对于贺兰陌来说,是护卫厨子侍女兼并宠姬,功能还挺多,折了她一个,相当于同时丢了四件东西。能不心疼吗?说不定他会想办法给捡回来。”贺兰尧说到这儿,沉吟片刻道,“贺兰陌折了花姬,就好比我折了苏惊羽,换我我肯定舍不得,我肯定得想办法从牢里捞出来,所以,你就派些人守在大牢外,以贺兰陌的本事,兴许花姬定了罪,还能有办法给捞出来,一旦花姬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你就把她给我劫了,伪装成她的同伙,这样越狱的罪名再加一个,那就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看她怎么死。”   ☆、第58章 惊羽,听说你升官了   “殿下,真是高明。”乌啼笑的眉眼弯弯,“这么一来可算是把她的路全给堵死了,原本她可能还有那么丁点希望,可要是多扣一个越狱的罪名,那就真的无路可退了,罪无可赦了。”   “所以,务必成功不能失败。”贺兰尧双手摩痧着汤婆子,漫不经心道,“这样吧,派去劫花姬的人,让他们身上都扛上竹篓,装它十条八条蛇过去,务必给我把苗疆人装像了。”   “殿下就放心吧!保证十成十的像,咱们手底下的人虽然没有一个苗疆人,但是有塞外的呀,原本就是外族人,跟出云国的人有较大的差异,再稍稍那么一乔装,一准让大牢守卫往苗疆人身上想。”   “那就这么办吧。”   “好嘞。”   ……   这一夜,苏惊羽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日醒来之时,已是暖阳高照了,她才洗漱好准备吃早点,宁若水却在这时候急急忙忙地进了偏殿。   苏惊羽眼见她步子极快,问道:“怎么了这是?莫非外面又发生什么事了?我这早点都还没吃。”   “没时间吃了,你快去一趟青镜宫吧。”宁若水道,“方才有宫人来传,说是太后召见,让你快些去。”   “太后召见?”苏惊羽眨了眨眼,“看来这顿早点真的吃不成了,这样,你还是给我准备一下,回来的早还能吃上。”   “哎你怎么还想着吃呐,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等你回来都该用午膳了,快去吧。”   “好吧好吧,别催了。”苏惊羽整理好了仪容,戴上了那半片面具,快步往枕霞宫外去。   太后召见,她可不着急。她灵敏的第六感告诉她,只可能是好事,不可能是坏事。   跟着前来通传的宫人去了青镜宫,迈入正殿时,却让她怔了一怔。   大殿之上坐的不仅仅只有太后,与太后相邻而坐的,是皇帝。   “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老太后望着她,呵呵一笑,“昨夜睡得可还好?发生那么大的事儿,闹腾了一整夜,听说你昨夜没回去,睡在枕霞宫了,枕霞宫也跑进了蛇,你与丽嫔,没事儿吧?”   “谢太后娘娘关心,惊羽无碍,丽嫔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   “昨夜可是吓着了不少人啊,庄妃,夕婉,李贵妃,几条蛇把宫里弄的乌烟瘴气的,还搭上好几条人命,真是作孽。”太后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太子素来都机敏沉稳,做事周全,怎么身边就带了那么个祸害呢,皇帝你说,那苗疆女子她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还敢越狱,太子当初是怎么把这种人留在身边的,听说还很是宠惯,依哀家看,他就是身边少了个照顾他的女子,趁着下个月彩灯节,赶紧给他选个正妃,有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看着,他身边就不会再带些乱七八糟的人。”   “母后说的是,该给陌儿选个太子妃了。”皇帝点了点头道,“关于那个越狱的苗疆女子,母后就不要操心了,玄轶司的密探们会把她捉回来的。”   “花姬越狱了?”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讶然,“刑部大牢把守严密,她是如何做到的?”   “凭她的本事自然是做不到,是刑部主审要提她去审问的时候,将她从牢里押出去时被人劫走了,一伙儿苗疆人,功夫高,又随身藏着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去的,朕现在看见蛇听见蛇就烦心。”皇帝说到这儿,面上也微有阴沉,“昨夜有一条红蟒,你也见到了吧?朕虽没有见到,但听他们说起,十分凶残,刑部主审说,那蟒能生吞人心,还能拿尾巴劈人,长得结实,弩箭都刺不穿,昨夜被它祸害的人,死状竟然和连环惨案的那些死者相似。朕实在难以想象那些人的死是红蟒所为。现在花姬跑了,那条红蟒也没捕捉到,这宫中戒备依然要加强。你们玄轶司的人,这段日子要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分内之事,算不上辛苦。”苏惊羽沉吟片刻,道,“陛下,惊羽有个建议,如今惊羽得以进入谪仙殿,不如让惊羽去问问国师,对于这条红蟒,他可有办法?”   “国师……他不是在闭关么?说实在的,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他职责之内的。他会卜算福祸,去除邪祟,但是如果抓条蛇也要叫他,朕都觉得为难他,如此一来,倒显得我出云国没有其他能人了。”皇帝说着,有些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陛下,惊羽只是说,问问,如果国师办不到,也无妨,毕竟这不是他的职责,但,若是国师真有办法,那不是省事很多么?如今那条红蟒兴许还在宫中某处,能早一日解决最好,就让惊羽去问一问吧。”苏惊羽垂首道,“没准就能了却陛下的烦心事呢。”   “哀家认为惊羽说的有理。”太后附和着道,“哀家也是第一次听说有那么凶残的东西,上百人围攻都能让它跑了,那简直就是怪物,多让那东西在宫里呆一天,都得让人提心吊胆的,还是让惊羽去问问国师吧。”   皇帝听闻二人的话,道,“既是如此,那就这么办吧。苏惊羽,朕听说,那个花姬的恶行最初是你和苏折菊一同揭发的,她在宫中养蛇的事,太子显然是知道的,却纵容着,你们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去揭发她,当真勇气可嘉。若不是你们,恐怕她还现不出原型呢。”   苏惊羽淡笑,“太子殿下只是被妖女一时蒙蔽,惊羽相信殿下是公正的,此后,应是不会找惊羽算账的,臣女听闻殿下一直是明事理的人,只要臣女是对的,自然不怕得罪了他。”   “你倒是心宽。”皇帝爽朗一笑,“想不到,苏相的大女儿,还是很有能耐的,你的胆识和才能,少有女子能及得上。太子这次确实有错,朕要罚他禁足半个月面壁思过,而你,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惊羽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哪里敢讨赏。”苏惊羽道,“能得陛下如此高的评价,已经知足了。”   “诶,皇帝,哀家听说,昨夜红蟒残害了一名玄轶司的玄衣卫啊。你看,惊羽的身份原本就特殊,是替国师选出来的帮手,当个五等密探,哀家早就觉得不妥,昨夜的行动折损了一名玄衣卫,需要有人接替,你看,惊羽如何?昨夜丽嫔的宫里也进了蛇,要不是惊羽当时恰好在丽嫔寝殿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这又算一件功劳了。”太后说到这儿,望了一眼苏惊羽,“这孩子哀家是挺喜欢的,能力哀家也信得过,皇帝你看……”   “那就依母后的意思。”皇帝说着,望向苏惊羽,“苏惊羽,今日起,升你做玄轶司三等玄衣卫,赐浅蓝玉石腰带,再赐一对玉如意作为嘉奖。”   “臣女谢陛下恩典。”苏惊羽行了一礼,低垂着头,唇角轻扬。   老太后,真是说话算数呢。   “好了,朕也该去看望一下丽嫔和庄妃她们了,昨夜吓得不轻,是该去慰问一番,母后,明日再来看您。”皇帝说着,起了身。   太后点了点头道,“替哀家也慰问慰问。”   苏惊羽道:“恭送陛下。”   待皇帝离开之后,太后朝着苏惊羽笑着招了招手,“惊羽,你过来。”   苏惊羽走上了前,“太后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哀家听说你把小十照顾的不错,真是好孩子。是这样,小十在宫里太闷了,他的身份有些尴尬,不能明着出宫,哀家就想,让你带他出宫转转。”太后说着,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一块令牌,递给苏惊羽,“等会儿,哀家叫宫人用马车送你们出宫,只需要出示这块令牌,宫门的守卫就不会查马车,直接放行。你和小十,玩的尽兴些。”   “臣女遵命。”苏惊羽应着,接下令牌。   小十,你真是你家皇祖母心中永远的小公举啊……   苏惊羽望着令牌,微微叹息。她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奶奶。不过看样子,老太后应该不知道她的小十背着她干了不少缺德事……   苏惊羽拿着令牌出了青镜宫,一辆马车正停在殿外,苏惊羽上前掀开马车的布帘,对上一张浅笑吟吟的精致容颜。   “惊羽,听说你升官了,真是值得庆祝,说说,要请我吃什么?”   “殿下,你除了吃还能想到别的吗?”   “怎么?”贺兰尧凤目轻眨,“得了赏还不给我买吃的?”   ☆、第59章 又借钱?(二更)   “买买买。”苏惊羽无奈一笑,踏上了马车。   “苏大人且慢。”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音,苏惊羽回过神,正见一名宫女朝着她走来,递给她一个锦囊,“太后娘娘方才忘了让苏大人带上这个。”   苏惊羽不知里头是什么,伸手接了过来。   然而,接到的那一刻,锦囊沉甸甸的感觉以及里头清脆的声响,让她一瞬间就知道是什么了。   她打开看了看,果然——是银锭子和银票,银票还是大面额的,出去挥霍一整日都绰绰有余。   太后让她和贺兰尧出宫去玩,还不忘了报销经费,真是贴心极了。   “惊羽姐姐,那都是钱么?”乌啼望着苏惊羽手中的锦囊,目光一亮,“惊羽姐姐等会儿给我买烧鹅好不好?”   “你跟着你家殿下就学会了一样,那就是吃。”苏惊羽打趣了他一句,而后将锦囊直接塞给了贺兰尧,“这是太后给你的,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足够用了。”   “那就让乌啼跟在我们身后付账吧。”贺兰尧将锦囊丢给乌啼,“乌啼,回头不准乱买东西。”   “只要是用得着的都可以买。对了,记得找钱,这里头没有碎银子,等会儿拿张大面额的银票换些碎银子。”她生怕这主仆二人对花钱没概念,一个银锭子就直接扔了走人,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对了,月落怎么不跟来?”苏惊羽疑惑,“把他丢下,合适么?”   乌啼无谓道:“月落喜静,没有爱凑热闹的心思,让他留下,还有小蓝陪着他呢,正好看着小蓝不让它出去作怪。”   苏惊羽点头,“也是,双生子里总有一个好动一个安静,一个老实一个圆滑的,你就是那个好动圆滑的。”   “惊羽姐姐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月落一点也不老实!”   “我不想跟你斗嘴,好歹你们是兄弟,买东西时别少了他那一份。”   “就不买他的!”   “你再跟我顶嘴试试?”   “……”   临近中午,帝都的街道上繁华热闹,人头攒动,苏惊羽慢悠悠地走着,看着那主仆二人开启疯狂购物模式。   “乌啼,买这个。”   “惊羽,这糖人看上去蛮好吃的啊?你要不要?”   “乌啼,这糖炒栗子多买一些,带回去吃。买十斤吧。”   苏惊羽有些凌乱。   “十斤?贺兰公子,这糖炒栗子隔夜可就不好吃了,最多不能留两天以上,十斤,会不会太多了?”   “没事儿,我们三人吃得完。”贺兰尧说着,余光瞥见了酒楼的牌匾,立即转过了身,“惊羽,我听说,规模大的酒馆,里面的菜通常都很好吃的。”   “是的贺兰公子,咱们一起去那儿休息一下吧,顺便吃午饭。”终于能停歇一会儿,苏惊羽求之不得。   “那好。”贺兰尧率先进了酒馆,苏惊羽和乌啼从后边跟了上去。   虽说在宫外没有人认识贺兰尧,但苏惊羽却发现,他一路上还是招来了不少的关注。   其中,雌性生物居多,这不,就连进个酒楼都不安生,账台上穿的光鲜亮丽,看似掌柜女儿的姑娘,手里的账本和毛笔都还未放下,就迈步到了他跟前,浅笑,“这位公子,需要些什么呢?”   “我们要一个雅间,靠窗子的。”苏惊羽挡在了贺兰尧跟前,“菜么,就上些招牌菜,来个十道八道的。”   “没问题。”那姑娘瞥了一眼苏惊羽,“三位二楼请。”   三人进了雅间,并没有等候多久,菜便陆续上来了,小儿临走前,还在桌上放了一坛桃花酿。   “我没有要酒。”苏惊羽道,“是不是送错了?”   “不是的姑娘,没有送错,这是我们小姐请这位公子的,本店上好的桃花酿,香醇不烈,这个不另外收钱。”   “惊羽,酒好喝吗?”贺兰尧望着苏惊羽,面微有疑惑。   “小二说不是烈酒,殿下可以喝一点儿。”此刻雅间内仅有他们三人,苏惊羽望着贺兰尧,唇角轻扯,“长得好看不怕饿死。”   果然什么时代都是看脸的时代。   三人吃了一会儿,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苏惊羽道:“谁?”   门外响起了方才那小二的声音,“姑娘,隔壁雅间的公子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您的朋友。”   她的朋友?会是谁?   “殿下,你们二人先吃,我去一趟隔壁,很快回来。”苏惊羽朝着二人说着,起身走出了雅间。   到了隔壁的房门外,苏惊羽抬手敲了敲门,里头传出男子清朗的声音,“请进。”   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苏惊羽可以确定不是熟人。   她伸手推开门,抬眸的那一瞬间,轻挑眉头,“原来是你。”   里头坐着的人,身着黑色锦衣,深紫色的穗带束发,举手投足间有一丝天然的贵气,外加一抹异域的风情。   这个外族来的俊男,她的印象很深,更何况自己还是他的债主。   “苏惊羽,我方才透过窗户看见你在大街上就想叫你来着,但你身边还有个俊美公子同行,我在猜你与他是什么关系,要是大声叫你,总觉得唐突,所以只能等你上来,单独叫你了。”胡东杨说着,抬手撑额,朝苏惊羽淡淡一笑。   “那是我的朋友。”苏惊羽道,“所以你其实不需要避讳什么的。”   “不管与你是什么关系,我都得避讳着点,毕竟,我有求于你,这事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有求于我?”苏惊羽眯了眯眼,“你该不会……”   “苏惊羽,这是最后一次了。”胡东杨说着,轻呼一口气,“我原本想,靠自己的能力生活的,但我在街上转悠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事做,而且我发现给人家做事挣钱,赚的怎么就那么少呢,这么大个酒楼,伙计一整年的工钱都不够我花两天的……”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开门见山,“要多少?什么时候还?”   皇子打工赚钱,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好笑呢。只怕被老板一句斥责,就能扬言拆人家的店。   “这一回,能不能多借些?”胡东杨道,“过些日子,我的家人就要来了,届时一定还,我还外加赠一份谢礼。”   “谢礼就不必了,阁下只要记得,他日也许我也会有求于你,届时,你若能帮,可别推。”   “一定不推。”   “那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   “乌啼,听清楚了么?”贺兰尧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桃花酿,砸了砸嘴,“勉强能喝吧。”   “听清楚了。”乌啼贴在墙边,笑道,“隔壁那男子找惊羽姐姐,原来是借银子。”   “惊羽今日来宫中,并不会提前预知我们要出宫来玩,所以,身上一定没带多少。”贺兰尧悠悠道,“她一会儿回来,铁定找你。”   乌啼闻言,捂紧了怀中的锦囊,“殿下的意思是,不要借吗?”   “借啊,怎么不借。”贺兰尧扬唇一笑,“你现在马上去一趟街尾,那儿有个秘密经营的黑市,里面有出售假银票,买几张大面额的,回来的时候,第一张首张放上真银票。”   “好嘞,明白了!”乌啼会意,立即奔出房间,开门的时候,正撞上苏惊羽回来。   “乌啼你上哪儿去?”   “惊羽姐姐,我肚子疼,去去就回。”   ☆、第60章 御用老妈子   苏惊羽见乌啼跑的急,不免失笑,心想装着银子的锦囊还在他那里,只能等他回来了。   在这之前,还是得和贺兰尧说一声才行。   “殿下,这些菜可还合胃口?”苏惊羽缓步走向贺兰尧,目光落在开了封口的桃花酿上,“这酒的味道如何?”   “尚可吧。”贺兰尧淡淡地给出了评价,“我还是觉得你的手艺好些。”   “这就太抬举我了,这么大的酒楼,请的厨子通常都是名厨,菜色丰富又可口,我是比不过的。”苏惊羽笑道。   “见完朋友了,那么也该坐下一起吃了吧?”贺兰尧说着,举杯望向苏惊羽,“要不要坐下陪我喝上一杯?”   许是因为玩得高兴,又饮了酒的缘故,贺兰尧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不再是那种羸弱的苍白,总算是多上了几分正常的红润,在他原本就眉目如画的基础上更添了几分好看,不禁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不过苏惊羽并未盯着他看太久,和贺兰尧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定力可不一般。   以后见着别的俊男,恐怕不能轻易让她有惊艳的感觉了。   贺兰尧平日的衣着很是简洁单调,他并没有过于贵重华丽的衣裳,不比太子和四皇子那些雕龙画蛟的锦衣华服,但饶是如此也难掩风姿,苏惊羽有时候想,如果贺兰尧也愿意盛装打理一番,那会有多好看。   但是他本人对这些似乎不太感兴趣,吃穿用度,他最看重吃……   “惊羽,我跟你说话你怎么走神了呢?”贺兰尧见苏惊羽半天没回话,不免疑惑,“想什么呢你。”   “没什么。”苏惊羽朝着他淡淡一笑,“殿下,有件事儿和你商量一下,我朋友手头有点儿紧,找我救急,我身上并没有太很多银两,所以想从乌啼那儿借一些。”   “你我之间,说什么借不借的。”贺兰尧扬唇浅笑,“等会儿让乌啼将银票都给你,剩下的银锭子和碎银子也足够咱们用的了。”   “殿下,那是太后娘娘给你用的。”苏惊羽有些好笑,“于情于理,我都得还上。”   “那就当做你照顾我的这些天给你的酬劳了。”贺兰尧道,“往后你还得继续照顾我的,要是跟你计较这些银子,岂不太吝啬了。”   话都这么说了,苏惊羽也不再坚持,“那就按殿下说的办吧。”   “惊羽,这是宫外,不要再这么称呼我了。”贺兰尧顿了一顿,继而道,“更何况你我已经是熟人了,我也是个被人遗忘的皇子,将来说不定封王爵都没有份,这个称呼也显得生疏,你还是换一个称呼吧。”   对于称呼,苏惊羽倒没有太多的想法,贺兰尧确实不会摆架子,换个称呼到也无不可。   她想了想,道:“贺兰?”   “整个出云国皇室都姓贺兰,又不止我一个,不行。”贺兰尧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称呼。   苏惊羽又想了想,“小十?”   “那是皇祖母叫的。”贺兰尧显然更不乐意了,“况且我年长你两岁,你怎么能叫我小十?”   “那您说说什么称呼好?”苏惊羽没辙了,“殿下还有小名么?”   贺兰尧唇角轻勾,“要不你叫我尧哥哥?”   苏惊羽差点儿喷笑。   她是得有多傻白甜才能对着他叫出这个称呼?   除了亲哥哥,她一直都挺反感叫外人哥哥的,总觉得没个正经,像情哥哥情妹妹似的。   “行了,有那么好笑么。”贺兰尧冷哼一声,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   “阿尧。”苏惊羽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样称呼还比较正常,你看我平日里什么都帮你打点,有时我有种错觉,我像你的长辈一样……”   “行了,别说了!”贺兰尧绷着脸道,“闭嘴,坐下,吃饭。”   苏惊羽少见他有这么明显不悦的神色,又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脸上刻画着大写的傲娇两字。   这一刻,她差点儿忘记了他骨子里的凶残和冷酷。   但其实,她对他的提防,从未放松过。   她不会因为他和自己谈笑,他和自己玩闹,就忽略了他真实的本性。   但如果,他们能够一直这么和睦相处下去,这么玩耍下去,她一点也不介意照料他,谁说冷血的人就不需要朋友呢,恶人尚且有知心人,如贺兰尧这样的,更需要能交心的人。   “公子,我回来了。”门外响起了乌啼的声音。   苏惊羽偏过头去看,乌啼正走进屋子里,面上有点儿红,显然是奔跑导致,苏惊羽失笑,“你需不需要吃点儿药?是不是平时在宫中吃的太清淡,今日这些油腻的菜就消受不起了。”   “才不是呢,我还是消受的起的。”乌啼撇了撇嘴,回到了座位上。   “乌啼,把身上的银票都拿出来给惊羽。”贺兰尧说着,筷子伸向了一盘虾。   乌啼只装不明白,问道:“惊羽姐姐要买什么?”   “让你给你就给,问什么问。”贺兰尧看也不看乌啼,夹起了一只虾,看了好片刻,似乎不知道往哪儿下手。   苏惊羽见此,伸手从贺兰尧筷子上把虾夺了过来,“这个头和壳是要剥开的,尾巴也不要,里面的肉蘸着酱会好吃些。”   原来他都没吃过虾。   苏惊羽暗叹,难怪美食能牵绊他,他从小到大没吃过的东西也许很多,所以很多食物看着都新鲜。   “你先吃点儿别的,我给你剥。”苏惊羽说着,瞥了一眼乌啼,“你把银票送去给隔壁的那位公子吧,我就不过去了。”   乌啼闻言,看了一眼贺兰尧。   贺兰尧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随后专注地看苏惊羽剥虾,看了片刻,又拿起筷子吃其他的东西了。   乌啼很快便回来了,眼见苏惊羽在剥虾,本想帮忙,却听苏惊羽道:“洗过手了没?钱并不干净,没洗就不用剥了。”   “那我现在去洗。”   “不用了,你们吃吧。”苏惊羽淡淡道,“我一个人也能剥完,反正已经是御用老妈子,不差剥虾这个活。”   “惊羽姐姐,那个,你说御用什么?”   “吃你的别多问。”   剥了半盘子,正准备继续,贺兰尧道:“不用了,我吃这些就够了。”   说着,他夹了一只起来,蘸了酱油,放入口中。再夹起一只蘸了酱油,却是递到了苏惊羽唇边。   苏惊羽怔了怔,张口吃下。   贺兰尧朝她浅浅一笑,随后低头继续吃。   午饭用过后,三人离开了酒楼,迈出酒楼的那一刻,贺兰尧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林氏糕点铺?”   “哦,那家啊,是有,开了很多年的老店了,就在街尾。”苏惊羽道,“你是听何人说有这么家铺子的?”   “皇祖母说,这家铺子的枣泥糕好吃,宫里御厨做的没有她喜欢的那个味道,她偶尔会吩咐宫人出来买,今日我们出来,就顺便给她带些回去。”贺兰尧说着,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二人跟了上去。   到了那家糕点铺,贺兰尧便钻进去挑选糕点,苏惊羽失笑,正准备给他推荐一些,蓦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十弟?”   苏惊羽步子一顿。   这个声音是——   “苏姑娘?”下一刻,身后的人也叫了她一声。   苏惊羽回身,望着来人,唇角浮起一抹象征性的笑,因是在宫外,不宜张扬身份,她便道:“四公子,真巧。”   应该说,世界真小。   正对面站着的可不就是四皇子贺兰平,他的身侧,还有一名秀丽佳人相伴,果然不辜负风流惜花之名,惜花惜到宫外来了。   “苏姑娘,你和十弟怎么会……”贺兰平望着她,轻挑眉梢。   苏惊羽还未答话,贺兰平身侧的女子便道:“公子,这位是……”   “这位是苏家的大小姐。”贺兰平朝身侧的女子说着,又望向苏惊羽,“苏姑娘,这位是大理寺卿的侄女,姓杨。”   “哦,原来是苏家的大小姐啊,名唤惊羽,我认得。”贺兰平身侧的女子轻笑一声。   “你认得?”贺兰平有些疑惑,“认得怎么还问?”   “认得名字,没见过真人而已,您一说,我就知道了。”那女子笑道,“苏家大小姐,谁人不知。早几年前我就听说了呢。”   望着对方投来的轻蔑目光,苏惊羽心下冷笑。   这么明显的嘲讽,她苏惊羽可不就是长得难看才出名的么,这女子与自己素无冤仇,还这么说话,显然是只为寻开心的。   她苏惊羽可不是想嘲笑就能嘲笑的。   “四哥,这些年你眼光越来越差。”身后忽有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不温不火,“什么人都往身边带,大理寺卿侄女都能入你法眼,我记得你前些年身边的可都是郡主,国公小姐,如今你这是凤凰孔雀看多了腻了这才决定换换口味么,那你也不能找只野山鸡凑合吧?”   ☆、第61章 顺便一起剁了吧(二更)   苏惊羽原本是想自己回击,听得贺兰尧在身后说的这番话,顿觉好笑。   贺兰尧的一番话是以这女子的身份打压她,虽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但身份上毕竟不配贺兰平,贺兰平自然也就是交往着玩的,不可能会花太多心思。   虽说她时常觉得自己像贺兰尧的御用老妈子一样照顾着他,但关键时刻,贺兰尧也是护短的,且他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讽刺的还当真挺有水准的,兴许他也是一个吵架的能手,以后和人吵架带上他,一准拉风。   “你……”正对面那杨家小姐被贺兰尧一番话轰炸的面如土色,水眸圆瞪,想要开口回击,却先是怔了一怔,随后闭上了口。   苏惊羽看清她眸中的惊艳之色,有些好笑地挑眉。   被人骂还能被对方的姿容给震慑住,这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再说,这大理寺卿的侄女,凭这身份应该是没进过几次宫的,不了解宫里的情况,在她的认知当中,被四皇子贺兰平称弟的那自然也是皇子,她就算心里在不痛快,也不能当面顶撞回击。   “十弟,这话怎能这么说呢。”贺兰平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贺兰尧,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子,“杨姑娘,你往后说话也要注意着些分寸才是,有些时候,不要失了礼仪。”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对苏惊羽的讥讽,此刻这么说,也算是站苏惊羽那一边了。   苏惊羽发现贺兰平还算是讲道理的人,分得清是非黑白。   “我……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是有心的。”那杨姑娘咬了咬唇,退开了一步,“公子,我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事,这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糕点铺。   她确实也没什么必要再留在这儿了。   贺兰平并未说一句挽留的话,只朝着苏惊羽歉意一笑,“苏姑娘,杨姑娘心地不坏,就是不太会说话,苏姑娘别往心里去。”   “四公子言重了,类似这样的话我也没少听过了,再说,十公子方才不是回击了吧,一人一句,扯平了。”苏惊羽并未往心里去,在她看来,这种小事还不足以让她记挂。   “苏姑娘果真有气度。”贺兰平朝苏惊羽说完,又望向了她身后的贺兰尧,“十弟,怎么出宫来了?”   “四哥能出来,我就不能出来么?”贺兰尧边说着,边捏了个柿子饼,放在唇边张口一咬,“四哥,我刚才说的是心里话,你这几年,眼光越来越差,我不仅是针对那位小姐的相貌,更要说的是品行素养,就以那位小姐的言行,呵呵,恕我不敢恭维。”   说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捏了个柿子饼,递给了苏惊羽,“这个不错,尝尝。”   吃吃吃,就没停下来过。   “我……”贺兰平张口吐出一个字,半天接不上下文,只因贺兰尧的话,他自个儿心里其实也赞同了一大半,除了那句眼光越来越差。   “杨姑娘的言行确实不妥,但,四哥的眼光并没有……”   “四哥无需解释。”贺兰尧淡淡道,“四哥的眼光如何,小弟并没有资格评论,刚才只是无心一说,四哥别放在心上就是了。”   “咳!”苏惊羽轻咳一声,朝着贺兰尧低声道,“差不多得了。”   无心一说,都说了两遍了还能叫无心?   “罢了,你们继续玩,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咱们回头见吧。”贺兰平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迈着步履潇洒地离开了。   “十公子,你家四哥脾气不错啊。”苏惊羽啃着柿子饼,“你这么说他都不生气的。”   “众位兄长里,也只有他脾气不错了,兴许是看我排行小,不想与我计较吧。”贺兰尧道,“他玩世不恭惯了的,不是爱计较的人。”   “这种人活的最自在了,也最逍遥。”苏惊羽扬唇一笑。   的确,换成是太子那种心性,说他一句不好他一准修理你。   “惊羽,老是夸四哥做什么?”贺兰尧的语气淡淡,“他眼光那么差……”   “是是是他眼光差,你眼光好。”苏惊羽忙道,“别逮着一点就不放了,你买好了没有?买好了咱们就走吧,别占着人家铺子的空间。”   “你在变相夸耀你自己。”贺兰尧在她耳边轻语了一句,随后低笑一声走开了。   苏惊羽反应过来,眼角一抽。   也是,他身边就自己一个雌性生物,说他眼光好,真是夸自己……   一行三人离开了糕点铺,苏惊羽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对着整条街大扫荡。   不是说女子最爱买东西了么,她一早到现在还没买几样,贺兰尧二人买的东西已经能装大半个马车,她都要怀疑等会儿回去能不能坐下三个人了。   但逛着逛着,苏惊羽发现了不对劲。   方才不经意瞥见了几道身影,似乎一直在他们身后转悠。   她记性好,对人脸和衣着的识别尤其好,她能确定,他们被跟踪了,并且来者不善。   贺兰尧与乌啼逛得正开心,还是不要惊动他们,她自己悄悄去解决得了。   “殿下,有人跟踪我们。”此时,乌啼在一个摊子边停了下来,朝贺兰尧道,“惊羽姐姐好像也发现了。”   “我也早发现了。”贺兰尧说着,目光落在眼前一个摆放着饰品的摊子上,拿起了一只银质镯子,嘀咕了一句,“做工太次了吧……”   不过这样式还不错,可以拿上等的材料照着样式打造一个。   “你去,把惊羽给我叫来。”他朝着身侧的乌啼道,“然后,你去把那几只跟踪的杂碎剁了。”   “是,我也好奇是谁派来的,这跟踪本事真不敢恭维。”   “从派来的人就能看出幕后人是什么货色。”贺兰尧的目光始终落在镯子上,“若是皇室宗亲,身边都有死士暗卫,这些人一看就是市井打手三文钱一个,这幕后人一定没什么出息,没什么大身份,那么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你回头顺便一起剁了吧。”   ☆、第62章 我想积德了   “好嘞。”乌啼十分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而后转身便走,快步行至苏惊羽身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惊羽姐姐,公子让你过去一趟。”   苏惊羽正准备去收拾那些个跟踪的男子,忽听乌啼这么说了一句,便转过了身。   “你就去吧,其他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乌啼推着苏惊羽的肩,示意她去贺兰尧那儿,不等她说话,快步走开了。   苏惊羽望着他的身影,失笑。   也是,这主仆二人何其敏锐,自己能发现,他们自然也能发现。   既然乌啼去了,那么她也就不插手了,转身迈到了贺兰尧所在的摊子前,“看什么呢。”   “你看这个手镯,如何?”贺兰尧将手中捏着的镯子拿到苏惊羽眼前。   “外观倒是好看,上面雕刻的纹路也很有层次感。”苏惊羽夸赞了两句之后,贴着贺兰尧的耳朵悄声道,“不过这地摊货的材质恐怕不怎么样,外面这层银是镀上去的,价格也比正规银器铺的便宜许多,你若是想买,咱们去规模大些的店铺看吧。”   正对面还站着摊主,她说话才刻意放低了声音。   毕竟这种路边摊卖的金银玉饰本就不是什么上等物品,大家也是心里清楚的,来买也就是图个便宜实惠,正规店铺,寻常人家也许消费不起。   但饶是她这么说了,贺兰尧却还是决定了要买。   “既然你觉得好看,那就买了吧。”贺兰尧买下了手镯之后,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准备送人?”苏惊羽笑问。   “没错。”贺兰尧道,“你不妨猜猜我是想送谁。”   “这个……”苏惊羽想了想,一时间想不到贺兰尧身边还有什么女子。   除了月落乌啼,她就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反正不是送她,若是送她,在她对他耳语的时候,他就该放弃了,而后找个正规的银器店才是,毕竟没有哪个男子在听见姑娘对手镯那样的评价之后还会再买。   “你敬爱的祖母?不对,若是送她,你定然不会这么草率了,兴许是一个并不怎么重要的人吧,送那人只是意思意思。”   贺兰尧闻言,面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   “不对,以你的思维,答案应该是很难猜且很出人意料的。”苏惊羽想起贺兰尧那跳跃的思维与不正常的三观,便也往不正常的地方想,“难道是买回去给小蓝戴脖子上的?”   “噗嗤——”贺兰尧头一次毫无预警地笑出了声,随后转身走了,苏惊羽在他身后,都能看见他双肩都在颤。   有那么好笑吗?能让他笑成这样。   或许……自己真的想太多了。   不想了,反正与她无关,也许他想自己戴也说不定。   跟在贺兰尧身后又逛了片刻,乌啼不知何时尾随了上来,朝着二人道:“解决完了,没人发现我。”   “好样的。”苏惊羽道,“如何做到的?”   “我装作不经意,经过他们每个人身旁时,往他们体内送了一根毒针,毒性等会儿就会发作,他们的袖子里都藏了刀,可见真的要对我们动手。天杀的,出门逛个街都有人刺杀,还是这种不入流的市井打手。”乌啼冷哼了一声,“雇他们的人就是那个姓杨的娘们,不知给她跑哪儿去了,没功夫追。”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如今这世道,人心怎么就能狭隘到那个程度?都不让人逞口舌之快,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就让人惦记上了。”   那女子先出口嘲笑她,被贺兰尧更加厉害的反嘲了回去,本以为就此扯平了,小事一桩,想不到还能让她动了杀心。   如今这官宦人家的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心胸狭隘,一个比一个阴毒。   “四哥的眼光,居然已经差到如此程度了。”贺兰尧状若叹息了一声,低头吃着刚买的桂花酥。   “重要的事儿说三遍就好了,你这都说了四遍了。你四哥听见该仰天长啸了。”苏惊羽说着,上前夺过贺兰尧手中的桂花酥,“你这都吃了大半天的甜食了,这种煎炸烘烤类的不要吃这么多,会流鼻血,小心嗓子疼。”   贺兰尧望着被苏惊羽夺走的半块桂花酥,“我不管,我要吃。”   他伸手欲拿回来,苏惊羽眼明手快,直接塞进口中,对着贺兰尧扬了扬眉毛。   “惊羽。”贺兰尧悠悠道,“那是我吃一半的。”   苏惊羽反应过来,原本是想阻止他的,怎么一着急自己吞了那半块了。   想了想,她轻咳一声,“哦,没事儿,下回我也允许你抢我的。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她思想开放,吃了他半块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不就间接那啥了么,反正直接的都发生过了。   一行三人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到宫中,如苏惊羽预料般,马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堆了一座小山,三个人坐一起勉强坐的下来。   马车一路驶回了皇宫,到了青镜宫外,贺兰尧从买来的糕点中翻出了一包枣泥糕,随后三人下了马车,走近了正殿。   一名年纪稍大的宫女迎了上来,“殿下,苏大人,太后娘娘正睡着呢。”   这宫女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青竹,年龄约莫三十有几,是宫中老人,苏惊羽见过她几回,很是面善。   青镜宫的宫女们,侍奉太后身侧,因此对外都很是傲慢威风,对贺兰尧这个最没有地位的皇子却都是十成的尊重,没有一人敢不敬。   青竹瞥了一眼贺兰尧手中的东西,“殿下是从宫外带了太后娘娘爱吃的枣泥糕了么?”   “既然皇祖母正睡着,那我下回再来。”贺兰尧将手中的那包糕点交给青竹,“皇祖母醒来,记得给她,青竹,你可不能偷吃。”   苏惊羽唇角一抽。心道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   还死吃不长肉,吃下去多少都白搭。   “青竹,我们马车上有些东西,我们三人带一些回殿下宫里,剩下的,就要劳烦你们帮忙带去了。”苏惊羽道,“糕点和栗子买的多了些,你们也拿一些去分。”   “不不不,多谢苏大人,奴婢们可不敢和殿下抢点心吃。”青竹掩唇低笑,“苏大人可千万别让奴婢们挨骂啊。”   “算你们聪明。”贺兰尧唇角轻扬,转身离开。   苏惊羽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心中腹诽。   有时候真觉得他只有五岁。   ……   回到永宁宫的时候,月落正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之上,边上蹲着一只蓝眼黑猫。   “月落,我们都跑出宫去玩,你中午吃的什么?”苏惊羽走上了前,俯下身,习惯性地给黑猫顺着毛。   如今的小蓝,当真对她的手指头再也不感兴趣了。   “给自己煮了碗面,忽然发现我还是不适合做饭。”月落嘀咕着,“还是难吃。”   “慢慢来,我们带了不少吃的回来,你去看看吧。”苏惊羽说到这儿,想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慢着,都是点心类的东西,放个几天也不会坏,还是吃点儿正经的热食吧,我去准备准备,你们看着你们殿下,别让他再吃了。我去厨房煮些清淡的。”   苏惊羽说着便起了身走开了。   “殿下,你真买了这个手镯?”乌啼见贺兰尧一坐下来,就从衣袖里拿出在街边摊买的镯子,不禁纳闷,“这种材质的玩意您都买回来,这……”   “说你笨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你。”贺兰尧轻瞥了一眼乌啼,“我就是图它的外观好看,买回来做个借鉴。密室里不是存放着一块寒铁么?还有我去年生辰,皇祖母送的据说是赤南国才有的猫眼石,跟小蓝的眼睛颜色还真像,从寒铁上取材,按着这个镯子的样子做,做好了之后,把猫眼石切出大小相同的三颗,镶在这上面。”   “哎呀我的殿下,这么一来,那戴着可就大气了。”乌啼眸光一亮,“我已经能想象殿下戴着这镯子的模样。”   贺兰尧斜睨他一眼。   跟了自己这么久,还是这么蠢。   “对了殿下,那个姓杨的娘们怎么办?她竟敢雇人对咱们下手。”乌啼说到这儿,眸中凶光一闪,“要不我找人把她……”   他比划了一个手刀砍脖子的动作。   “你怎么就知道杀人,你稍微善良些行么?脑子里别总是些阴狠的想法。”贺兰尧叹息一声。   “诶,她要对我们动手,我们还击难道不该么?殿下你今儿怎么回事啊?您想如何?”   “我想积德了。”贺兰尧淡淡道,“这样吧,毒哑了,绑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村,嫁个七老八十的老光棍。”   乌啼正端着茶杯喝水,听到这儿,噗的一声喷了一桌。   ☆、第63章 挖个大坑给他跳(二更)   这就是殿下所谓的积德……   对于那种千金小姐来说,比起夺她的性命,让她给山野里的老头做媳妇似乎更加残酷吧?   何况还要弄哑她的嗓子,不让她说话,那么她连哭闹都是奢求。没准她哪天就生无可恋,自己寻死去了。   “明白了。”乌啼点了点头,“明儿这事就能办好,殿下放心就是。”   ……   “娘娘,您看这海棠花,开得多好看啊。”团花锦簇的御花园里,几名宫女围绕在一名紫色宫装女子的身侧,那女子相貌艳若芙蓉,身姿窈窕。   她伸手抚上一朵海棠花的花瓣,余光瞥见一抹蔚蓝的身影,眸底划过一丝不耐烦。   那家伙站在那儿已经许久了,到底想干什么,真是阴魂不散。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将宫女全遣退了,宁若水不意外地看见那抹身影朝着自己走来了。   “欧阳淳,你到底想如何?”宁若水回身望着来人,柳眉轻蹙,“你能不能别总在本宫面前晃悠?宫中耳目众多,你就不怕哪天让人注意到了,传出闲言碎语?你不担心本宫还担心呢。”   “丽嫔娘娘,你我之间不过就是寒暄几句,清白的很,清者自清,何必怕有人说闲话呢?”正对面的男子高大英挺,相貌也算俊逸,此刻唇含浅笑,“只是听说,昨夜枕霞宫进了蛇,臣心中担忧……”   “昨夜有苏大人陪在本宫身边,什么事儿都没有,不劳你记挂了。”宁若水语气冷硬,“你说的清者自清固然有理,但这宫中多得是无中生有的人,本宫不想落人话柄,你若真的将本宫视为朋友,那就与本宫保持距离。”   “娘娘先别动怒,臣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欧阳淳望着她,叹息一声,“只是,臣从未遇见过能让臣如此魂牵梦绕的人,即便是心里想着离您远些,双脚,却也是不听使唤。”   “放肆!”宁若水低斥,“你怎么敢这么说?你存心想害我的是不是?这话要是让人听见,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臣不怕。”欧阳淳忽然朝着宁若水迈近,宁若水忙往后退,直到被逼近花坛中,已是退无可退。   此处胜在花朵叶多,足以遮挡二人的身影。   “你现在若是大声斥责,只怕有人经过,你我都玩完了。”欧阳淳抬手拨开宁若水鬓边的发丝,“我知道陛下这几日对你有些冷落,你要知道,你毕竟一介宫女出生,能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是福气,将来陛下身边又有新人,你该如何?学着那些被冷落的宫妃,老死宫中?与孤独作伴?皇后娘娘对你满怀怨恨,你一旦失宠,我只怕你都没有命留下,而我,玄轶司三等玄衣卫,正五品,我父亲是兵部尚书,我有能力在今后保护你的安危。”   “我不需要。”宁若水冷冷看他,“我自有人保护,你不护着,本宫也没那么容易死。”   “谁保护你?苏大人吗?我知道你和她关系颇好,可她一介女流,女人,能帮女人多少忙?她对你顶多只是友谊,我对你却是喜欢,她是丞相之女,又是国师红人,若是有一天她嫁人了,玄衣卫这官她不当了,她要去相夫教子,她还管你?”欧阳淳说到这儿,笑了笑,“可我不同,男儿志在四方,我这官职,以后还会再升,我绝对有护你的能力,我不忍看你像那些失宠宫妃一样,你懂吗?”   宁若水静默。   “若水,陛下身边从来不缺美人,后宫佳丽三千,你要知道,花无百日红……”   “好了!”宁若水打断他的话,终于和颜悦色道,“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看出了她眸中的挣扎,以及脸上一丝动容,欧阳淳退开一步,“抱歉,我不应该让你如此纠结,我只是想让你早点认清事实,你记住,只要你需要我,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离开之际,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宁若水,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而他也没有看见,宁若水望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什么玩意。   ……   “若水,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儿么?”枕霞宫里,苏惊羽与宁若水相对而坐。   才从贺兰尧那儿出来,就看见枕霞宫的宫人在到处找她,她随着宫人来枕霞宫,一进殿就看见宁若水坐在桌边,满脸写着‘我有心事’的模样。   “惊羽,那个欧阳淳……”宁若水抬眸,将御花园里发生的事儿跟苏惊羽一五一十全说了。   “果然不怀好意。”苏惊羽听完宁若水一席话,失笑,“此人倒是挺有头脑,并没有直接离间你我二人,而是装模作样地跟你分析利弊,什么叫女人能帮女人多少,我一介女流,相夫教子以后就不管你了……这倒算不上是数落,只是想让你以后疏远我亲近他,幸亏你没被他说动了去。”   “我是一介宫女出生,在宫里几年却也见多了人心险恶,我还分得清什么是人话什么是鬼话。”宁若水说着,顿了顿,又道,“惊羽,此人举止轻浮,又心怀鬼胎,能不能……把他……”   “把他做了?”苏惊羽挑眉,“你知道他爹是谁的人吗?”   “谁?”   “兵部尚书,太子党羽。”苏惊羽挑唇一笑,“他是太子派来亲近你,打探虚实的。”   “我这儿有什么虚实可打探的……”宁若水嘀咕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当日,为皇后治疗的时候,你那一番阴气缠身之说,太子听了就很是不高兴,之后我封了嫔,皇后那老女人总跟我过不去,昨天,你又把太子身边那苗疆女子给揭发了,他找人探我的虚实……不会是为了对付你吧?再顺便让那姓欧阳的把我也修理了?”   “聪明。”苏惊羽轻挑眉头,“我猜,他根本就不信我的话,他心中多半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背后捣鬼,我推你上位,让他的老娘不开心了,又把他的宠姬整垮了,如今他被下令禁足,一定在心里将我凌迟了八百遍。可笑我从没想去主动招惹他,我做的这些,也不是为了动摇他的地位,只是这些事,难免波及他身边的人,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该如何是好?”   “那个欧阳淳,不是对你‘情深意重’么?”苏惊羽悠然道,“你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吗?他举止轻浮,也就是只纸老虎,他不敢真的过分亲近你,除非他不怕死,他主要目的是撩拨你的内心,让你对他感动,从你这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这招美男计……其实我见过他好几回,此人顶多算是长得端正,哪里是什么美男,可你,你是真正的美人,他诱你,你反诱,咱们挖个大坑给他跳。”   ☆、第64章 打赌!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计就计?让他以为我是真的被他打动,而我的目的是让他对我动心?”   “就是这个意思。”苏惊羽笑着点头,“他既然敢给我们挖这个陷阱,那我们就将他一起拉下来,踩着他的身子爬出去,让他一个人蹲在陷阱里。我知道你心思坚定,才丝毫不被他打动,那么在今后,你也要一样坚定,这件事情虽然有风险,但是你曾经做过比这风险更大的事,现在,你敢吗?”   “如何不敢?”宁若水冷哼一声,“要是不摆平他,今后还是会没完没了,夜长梦多,不过,他真的会对我动心么?”   “有点自信嘛。”苏惊羽挑眉,“大多数男子,有一种荒唐的心理,越是不容易到手的,他们越热情,这太容易到手的女孩子,反而让他们觉得无趣,你只需要做的就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时而流露出一点真情,时而又要冷漠相待,让他猜不透,让他莫名其妙,让他越想了解。当然,来往不可太密切,不要让人逮着,不过这点我相信你们都能做到,毕竟,太子那一方也不想暴露。”   宁若水听着苏惊羽的话,有些瞠目结舌。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苏惊羽问她。   “没……”宁若水语气有些不平稳,“只是觉得,你真奇特,竟然那么了解男子……”   “书看多了。”苏惊羽只是这么敷衍了一句。   宁若水不语。   有什么书上会专门写男子的想法么?   “对了,今儿要交给你一个小任务,挺简单。”苏惊羽说着,将一枚翡翠戒指拿了出来,在宁若水的注视下,将戒指上的翡翠打开了,露出了翡翠下的白色粉末,“你看,这块翡翠是可以打开的,相当于一个盖,这儿有一个很小的扣,稍稍一用力又可以把翡翠扣回去,今夜戌时之前,你带着这个翡翠戒指,去一趟李贵妃的寝宫,随便找个理由,就说是送礼也行,她心高气傲的,只会以为你去献殷勤,你只要想个办法近她的身,把藏在戒指里的粉末洒在她身上。”   宁若水接过了戒指,“这里面的粉末是做什么用的?”   “里面藏着蛊,我怕它跑掉,才用粉末盖着,你只要洒在她身上,蛊自然会钻进她体内。”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当然,这个不是害人用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你。”   宁若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李贵妃找过你麻烦么?”苏惊羽问道。   “还不曾,如你所言,她心高气傲,目前,她还不觉得我算什么,自然不跟我斗,只是挖苦过几句。”宁若水说到这儿,冷哼一声,“不像皇后那个老女人……”   “那是因为你以前是服侍她的,她身边微不足道的小宫女忽然就有了出息,这心里想必很不痛快,你如今还是能忍则忍,等你什么时候爬高了,再说吧。”   宁若水撇了撇嘴,随后,点了点头。   天色渐沉,二人在枕霞宫用过晚膳之后,苏惊羽便起身去谪仙殿,宁若水也往李贵妃的怡华殿而去。   苏惊羽一路正儿八经地进了谪仙殿,迈进主殿后,看见书案之后的人,一改正经模样,上前打了个响指:“小月光,在这地方憋久了吗?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月光翻书的手顿了顿,“怎么,你晚上有什么活动?”   “请你出殿,摆平一件事情。”苏惊羽笑道,“关于青眼红蟒的。”   “出殿?”月光抬眸望着苏惊羽,有些讶然。   “天已经黑了,你可以出门了。”苏惊羽垂下了眼眸,“离你上一次出门,该有好几个月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在暗处生活,几个月还是几年,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月光轻呼出一口气,“惊羽,我想改个名字。”   “改什么?日光?”   “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对自己的名字苦大仇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惊羽叹了口气,“会好的,总有让你见到日光的那一天。”   月光,本是很优美的名字,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却携着无尽的忧伤。   他是真的只能站在月光下的人。   他的肌肤,不能接受日光的照耀,否则便会发红发紫,生不如死。   “当然会有见到日光的那一天,那就是在我死的时候。”月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临死之前,我就不用管自己晒太阳会有什么后果了。”   “这种话以后少说,容易挨揍。”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准备一下,换上衣服,戴上面具,一会儿跟我出门。”   “可是我还没用过晚膳,我没力气走路。”月光悠悠道,“反正你也是国师,你自己上吧。”   “嘿,你想跟我罢工不干了?当初不是说好了白日归我夜里归你吗?”苏惊羽一拍桌子,“给我起来。”   “你当真听不出我的话外音吗?”月光挑眉,“我方才说,没用过晚膳,这才没力气走路,所以……你难道不应该给我做个饭什么的?”   “你事儿真多。”   “你给你的十殿下做饭炖汤包饺子的时候怎么不嫌他事多?”   “他只有五岁,你也和他一样么?”   “只要你现在去做吃的,我愿意说我只有三岁。”   “抱歉,我觉得我已经在养一个儿子了,不想养第二个。我治不了贺兰尧,我还治不了你?”   “……”   虽说和月光斗嘴到最后斗赢了,但她还是去煮了碗面。   月光平时都呆在这闷得要死的谪仙殿,和她斗嘴,也算是日常的乐趣了,所以,输赢其实并不重要。   “青眼红蟒惹出的乱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贺兰尧养着那么两只动物,其实早有本事把皇宫搅乱。”月光一边吹着面条上的热气,一边道,“他之所以安分地呆在自己寝宫里,想必有很重要的原因,你难道不曾怀疑,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摆脱这闷得要死的皇宫,他留在这儿做什么?”   “他的事情,我不去过问太多。”苏惊羽道,“难道现在还不够乱?连环惨案不就是他搞出来的事儿。”   “原本还可以更乱,你见识过青眼红蟒,你该知道它的厉害。”   “风一般的速度,凶残,皮厚,厚的连弩箭都刺不透。贺兰尧确实变态,这样的蟒都能驯服。”苏惊羽道,“不过,那些死者,都是得罪过他的,他有仇必报,并不是纯粹乱杀人,他只是报复的手段极端了些,那些人,也算是倒霉。”   “你在帮他说话。”月光用汤匙搅着碗中的汤,轻描淡写道,“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惊羽,你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的好,至少,不要插手他太多事,也千万不要去探知他的秘密。”   “难道你也想说他是不祥之人?”   “前国师都没有确定下来的事儿,我自然不会乱说。”   “那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在意太多。”苏惊羽笑道,“我只知道,人如何对我,我如何对人,他贺兰尧就算是个怪胎,但只要对我和善,对我没有恶意,我便不管别人如何说他,照样也对他好。我对朋友,向来如此。”   “只是朋友?”月光眯了眯眼,“你对他,不曾动过其他念头?比如……男女之情?”   “当然没有。”苏惊羽瞥他一眼,“我目前最在意的是如何站稳脚跟,不论是作为国师还是玄衣卫,接下来,我要培养更多的眼线和人手,有助于在宫中找寻冰山青莲的下落,来根治我脸上这块丑的要死的胎记。我哪来的时间谈情说爱?再说,找谁也不能找贺兰尧,那么难缠,那么不好驾驭。”   “哦,是么。”月光也笑了,“但愿你日后不会打脸。你记住你方才说的,要是哪天你当真对他动了男女之情,你就在我面前,自己抽自己一耳刮子,赌么?”   “你好无聊。”苏惊羽眼角一抽,“那我若喜欢的不是贺兰尧,你该如何?”   “我就用脚掌抽自己的脸。”   “这么拼?赌了!”苏惊羽眸光一亮,“我输,手掌打脸,你输,脚掌打脸,口说无凭,来签字画押!”   ☆、第65章 国师出殿(二更)   “看你的神情,那般自信,好像我们一画押,我就会输掉一般。”月光笑着摇头,“你可别得意太早,咱们不立下字据,你将来还可以抵赖。”   “我为何要抵赖?我是怕你抵赖。”苏惊羽哼了一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星眸微眯,“不对,你这话有问题。我都险些忘了,你不是正常人,你怎么会跟我打这个赌,像是在给我挖坑似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卜算了什么,关于我的?”   月光笑道:“你别问我,你问我,我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是呢,我是假神算,你是真卜卦,我是胡说八道,你是字字真理。”苏惊羽笑道,“你看,你我是这么要好的好友,你就不能跟我透露一下,我的命格?”   “不可以。”   “不直接说也行,旁敲侧击。”   “不可以。”   “好,不问,那你教我卜卦术?”   “这个,你不会愿意学的。”月光有些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干我这行的,兴许能看别人的命格,却看不了自己的命格,我将来会怎样,我也不知,但,前辈们有训,我们这一门的人,终身不会有好姻缘,即使有喜爱的人,也最好是憋在心里,不说。”   “这么邪门。”苏惊羽撇了撇嘴,“罢了,不学了,也不问了,知道自己的将来未必就是好事,不如顺其自然。你也真是的,当初为何要走这条路。”   “没得选择,命该如此。”月光道,“故而,也只能接受,像你所言,顺其自然。”   说到这儿,他抬眸瞥了一眼苏惊羽,“别管这么多了,你自己看,还赌不赌了?”   “赌。”苏惊羽弯眉一笑,“我想看你怎么用脚掌抽自己。”   “……”   月光吃完面后,二人果真白纸黑字立下了赌约。   接下来,又用了片刻的时间商议了一下出殿之后的具体计划。   “贺兰尧那边,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主要还是看咱们的。”   “他能保证,今后青眼红蟒不会再出现了?”月光悠悠道,“要是再让人看见,届时,咱们要如何自圆其说?”   “他和我承诺了,不会再让青眼红蟒张扬出动,何况,就算真的事情有变,以你我三寸不烂之舌,还怕摆不平?”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好了,国师大人,去整理好行装,我在殿外等你。”   撂下这么一句话,苏惊羽转身出了正殿。   在原地等了片刻,偏殿方向有一道湖绿色的身影走近了,正是绿萝,此刻她的手中,正捧着一个锦盒。   “大小姐,丽嫔那边已经得手了。”说着,她将盒子递给了苏惊羽,“这是您要的。”   “好,我知道了。”苏惊羽应了一声,接过了锦盒,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转回身去看,不禁莞尔一笑。   前方一道颀长的雪白身影,一身白袍曳地,广袖垂于两侧,胸前,衣襟,袖口处绣着同样的的古老金色图腾,白色的玉冠束发,遮着整个脸庞的银质面具上似有冷光浮动,高贵而圣洁。   “看着你,我仿佛看见了昔日的我是如何清冷如霜,高雅如仙。”苏惊羽走上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嗯,简直一模一样,声音呢?说一句话听听。”   “随本座出殿。”清凉又慢条斯理的声线从面具后逸出。   苏惊羽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随后垂首道:“国师请。”   他的嗓子可以模仿出多种人声,所以在声音上,他们也可以做到一模一样。   这是月光的另一面,神秘莫测,高贵冷傲的一面,算来,也是本色出演。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那一面,是作为她的朋友时显露的一面。   他和她是同样在双重身份间游走的人,卸下这身国师衣袍,便能恢复真正本性,穿上的时候,却要努力将最冷静平稳的一面展示出来,处变不惊,不能露出分毫破绽。   而月光显然比她更游刃有余。   二人迈着轻缓的步子踏出了谪仙殿,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苏惊羽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全聚集过来,随着身边人雪白的衣袍浮动。   “国师?国师从谪仙殿里出来了?”   “真是国师。”   “这尊大神竟露面了。”假山边上,手持青色酒壶的俊逸男子望着不远之外的白衣人,轻挑眉梢,朝着身侧的人道,“霍兄,上一回他出来,是什么时候来着?”   “四殿下,是陛下卧床那一次。”霍钧的目光也落在那白影上,眸底掠过一抹思索,“据说国师闭关,这忽然出殿,必定有事。”   “他的出现每次都如同昙花一现,出来两下就没影了,上一次父皇卧病,本殿从宫外赶回,没碰上他,上上回,好似也错过了,算起来也有个把月没见着他了,今天总算逮着一次。”贺兰平说着,双手环胸,面上浮现一抹笑意。   “四殿下,这朵昙花,是男子。您还是不要抱有太多的想法。”霍钧慢悠悠地在贺兰平耳边道了一句。   “说什么呢你?找打。”贺兰平眼角一抽,“本殿就是好奇他什么样,平日里翩若谪仙,却总蒙着个脸,你说,那张脸,是太好看呢?还是太磕碜?诶,你回头去苏姑娘那儿打听打听。”   “惊羽说她不曾见过国师真容。”霍钧道,“四殿下若是好奇,那么不妨……”   “不妨怎样?你有何主意?”   “不妨憋在心里,反正再好看,也与殿下无缘。”   “给本殿滚。”   “四哥若是真的好奇,小弟倒是有个办法。”忽有一道悠然轻曼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二人回身一看,来人外罩一件红色披风,面容精致如玉瓷般,不知是何时站在身后的。   “十弟,你何时来的?悄无声息。”贺兰平挑了挑眉,随后笑道,“你有何办法?”   “四哥胆子素来大,小弟这个方法,需要大胆一试。”贺兰尧笑道,“只是不知四哥敢不敢?”   “十弟莫要卖关子,快说。”   “这件事儿,需要你们二位一同出手。”贺兰尧道,“二位,附耳过来。”   ☆、第66章 祥瑞玉兔(一更)   苏惊羽陪同着月光,二人云淡风轻地走向不远处那笼罩着明黄色火光的御书房。   守候在御书房外的太监还不等二人走近,便是愣了好片刻,而后慌忙迎上了前行礼,“国师大人。”   “陛下可在书房中?”清冷的声线响起。   “回国师,陛下正在批阅奏折,烦请国师稍后,奴才立即去通报。”那小太监说完之后,便要往回走,不料,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从御书房踏出,他险些撞上,看清了之后,忙跪下道,“陛下,奴才正要禀报……”   “朕已经听见了。”皇帝抬眸望着正对面的白衣人,视线一转又落在苏惊羽身上,唇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本以为爱卿在闭关中,不会轻易出殿,想不到,惊羽还是把爱卿带出殿外了。”   “比起宫中的安宁,闭关自然是算不得大事,微臣此番出殿,正是帮陛下解决忧心之事。”   “有你在,朕确实安心不少。”皇帝莞尔一笑,“想必事情的始末爱卿已经知晓了,是太子识人不清所带来的后果,如今那恶蟒还藏匿在宫中,爱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臣有办法,不过,还请陛下吩咐下去,让当日见过青眼红蟒的人,全数到场。”月光的声线淡淡,“臣要给他们一个解释,一个交代。”   皇帝闻言,朝着身边的太监道:“按国师说的去办,当日见过这蟒的人,速速叫来此聚集。”   太监应声退下。   宫中传话效率素来极快,不多时,便有黑压压的一片人有序奔跑而来,到了御书房前,纷纷参拜。   “免礼平身。今夜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听听国师所言,对于那只恶蟒一事,国师已经有了解决良策。”皇帝朝众人说完,随后望向月光。   底下众人一片寂静,心中却都十分疑惑。   原来今夜国师出殿,是针对恶蟒一事而来。   “说来也许陛下不信,这只蟒,并非是恶蟒,相反,还是一只灵蟒。”月光说到这儿,顿了顿,在皇帝诧异的目光下,继续道,“陛下可曾听说过,青眼红蟒?”   “青眼红蟒?”皇帝蹙了蹙眉,“未曾听说。”   “微臣也是在前几任国师留下的书籍中得知的,青眼红蟒,嗜血暴躁,势如闪电,不惧刀剑。敢问陛下,宫中是否也这么传言的?”   “的确是,玄轶司上百名密探与御林军亲眼所见,此蟒凶残而坚硬,弩箭都刺不穿它的皮,太子原本下令要用火箭攻击,却让它给溜走了,有两名身手不错的死士追了上去,一死一残,活着的那个说,另一个是被那蟒的尾巴抽的一分为二。”皇帝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如此凶恶,留在宫中一日,朕都寝食难安。”   “陛下,此蟒不可杀。”月光的声线带着笃定。   “为何?”   “此蟒具备天生灵性,食山中珍稀药草,听寺间僧人佛语长大,非寻常的蟒可比,它本该栖息在深山之中,却有人将它带来这繁华人间作乱,打乱它的生活规律,始作俑者唯恐天下不乱,因果循环,这一切罪恶不该只让这青眼红蟒承担,它亦是这当中受害者,它沾染了血腥,必会折损寿命,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何不将它放归山林,它剩余的寿命不过几十载,死去之后,它所栖息的地方必会有珍稀草药丛生,供人采摘,也算是造福百姓。”   月光一席话如同溪水潺潺般平缓的旋律,却让听者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苏惊羽差点儿被感动了。   她没想到,自己准备的这番言论,从他的口中道出,竟如此有说服力。   仿佛他天生就有一种能说服人的魅力。他在原本准备的那番话上添了一句,那便是最后一句。而这最后一句,恰恰很能打动人心。   皇帝显然也动容了,“这……那始作俑者已经逃之夭夭……此蟒还有谁能收服?”   “臣说过,因果循环,她必有恶报,这一点,陛下无须担心。至于此蟒,微臣既然来了,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帮它说情来的。微臣会将它赶出皇宫,去它该去之地,陛下今后绝不会再被它打扰,如此一来,留它一命又有何妨?若是要杀它,绝非易事,恐怕又要折损许多人,此类同归于尽的办法,陛下觉得妥当吗?”   这番话无疑是说到众人的心坎中。   要杀青眼红蟒,必定要付出代价,而付出代价的这些人,只会是玄轶司密探和御林军。   “如果可以用最平和的方式解决,不费一兵一卒,那何乐而不为?”皇帝道,“那么爱卿就说说,你有何良策?”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青眼红蟒,自然也有它的克星。”月光说到这儿,偏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人,“惊羽。”   “在。”苏惊羽应了一声,随后到了皇帝的身前,将手中的锦盒打了开。   “这是……”皇帝望着锦盒里的东西,怔了一怔。   一只白茸茸的,身子娇小的——袖珍兔子。   “爱卿,何意?”皇帝指着锦盒,“你不会是想说,这只兔子,是青眼红蟒的克星?”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哗然。   兔子克蟒?闻所未闻,听着……只觉得荒谬。   然而众人心里腹诽着,却是没人敢在此时插话。   “陛下,此兔,名唤祥瑞玉兔。”苏惊羽淡淡一笑,随后转过身面向众人,“大家此刻兴许觉得荒谬,但请大家相信国师所言,必能将青眼红蟒驱逐,不费一兵一卒,只靠祥瑞玉兔,大家见识过,蟒怕兔子的吗?青眼红蟒十分喜爱深山中一种草药,一会儿,我会以身试险,将这草药研成的粉末洒在身上,引青眼红蟒现身,让这只祥瑞玉兔来救我。”   “苏惊羽,你可知,你的举止有多危险?”皇帝听闻此话,面有惊讶之色,“稍有不慎,你可就……”   “臣女相信国师。”苏惊羽道。   也相信贺兰尧。她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   “朕也相信国师。”皇帝正色道,“苏惊羽,若是成功,凭你勇气可嘉,朕一定有厚赏。”   “臣女先谢过陛下。”苏惊羽莞尔一笑,随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去了瓶塞,将瓶子里的药粉倒在自己身上。   她并不知此刻,人群中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惊羽是不是疯了?这都敢试,万一有个意外……”   “谁说不是呢,即便国师真有本事把恶蟒驱逐了,那谁能保证她会毫发无损?”   “谁给她的胆子?真担心等会儿蟒出来了,她给直接吓晕了,然后落进蟒口……折菊你说会吗?”   苏折菊听着身边几名密探的谈论,不语。   祸害遗千年,她苏惊羽哪会那么容易出事。   众人的目光,此刻正追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直到她捧着那装着兔子的锦盒,站在了三丈以外的地方。   寂静的夜里,似乎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屏息以待。   皇帝身侧早已围了一圈的黑衣死士。   月光依旧悠然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静无波。   月夜之下,前方不远的地方,忽然弓起一物,细细长长,青绿色的双瞳如翡翠一般,寒光凛凛。   青眼红蟒果真现身了。   苏惊羽怀抱小兔,镇静地望着它步步逼近,直到它蹿到了自己的身前,猛然一个俯身,张开血盆大口——   一口吞下,女主卒,享年一十七岁。   ……   以上纯属胡扯。   ☆、第67章 有缘人(二更)   这一刻,众人只觉得头皮发凉,有些人甚至将头偏向一边,不忍再看。   说时迟,那时快,苏惊羽正视那血盆大口,将怀里的兔子直接丢进蛇口!   兔子入蛇口的那一瞬间,青眼红蟒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般,身子直直僵在半空中,还保持着弓身的状态。   苏惊羽见此退后数步。   苏惊羽身后众人瞠目结舌。   忽的,那青眼红蟒一个仰头,蟒身开始在原地胡乱的扭动了起来,摇头摆尾,仿佛十分难受。   吞下一只那么小的兔子,何以让它癫狂至此?   “那兔子,是否有什么问题?”   “那祥瑞玉兔……不会是被下过毒的吧?”   “我看不像,那兔子分明就是活生生的……”   身后众人各有看法,而苏惊羽望着前方仿佛在疯舞的青眼红蟒,心底暗叹一声。   可怜的小红,为它家主子牺牲的可真不小。   那只兔子的皮毛,是熏过香的,贺兰尧说,那是一种让青眼红蟒非常厌恶的植物,叫什么来着,朱雀草,他将那玩意捣烂了研制成香粉,下在焚香里,点燃了焚香,将兔子熏了一遍,让兔子身上带有那种味道,青眼红蟒若是吃了,一定会整个吐出。   他说,平时小红不听话,他就会用那种熏香对付它,它就会乖巧。   那种熏香,在人闻起来只有十分清淡的味道,并不会有多大感觉,但动物嗅觉天生敏锐,对于青眼红蟒,相当于把那味道扩大了几十倍。打个比方,就好比把正常人困在臭尸堆里,不晕也吐。   当贺兰尧的宠物,其实也不容易。   苏惊羽望着摇头摆尾的青眼红蟒,直到它一个大幅度的弓身,忽然一甩头,张开大口,将一白色的绒毛物体整个吐出。   苏惊羽一把接过那袖珍小兔,捧在怀中,还是活生生的。   她抱起兔子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青眼红蟒确实是吃着珍稀草药长大的,吃人心只是其次,所以它的蛇腹也和寻常蛇不同,不会带有腥臭味。   苏惊羽再次抬眸时,青眼红蟒已经耷拉了身子下来,一双青绿色的瞳孔望了一眼众人,随后转了个身子,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蜿蜒而去。   “陛下,现在可以派一些功夫上等的死士跟上去看了,它会自行离开皇宫,但切记,不能伤它,否则激怒它,惨剧会再次重来。”清凉而平缓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爱卿放心,若是它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朕自然不伤它分毫。”皇帝回过神来,朝着身侧的黑衣死士打了一个手势,立即有几道身影掠出,朝着青眼红蟒离开的地方而去。   “朕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皇帝长舒一口气,望了一眼苏惊羽手中的兔子,“这祥瑞玉兔,到底什么来头?”   “陛下,有关祥瑞的来历,在微臣的保密范围之内,不能泄露,还望陛下见谅。”月光的声线依旧不疾不徐,毫无波澜起伏。“陛下若是好奇,微臣可以将这只兔子借陛下几日,只是陛下与祥瑞玉兔并无缘,恕微臣不能将它赠予陛下了。”   皇帝听闻此话,神色并无太大的变化。   历任国师,都有权利保守关乎天机的秘密,祥瑞也在这范围之中,即便是对天子也不能透露,否则会折损自身寿数,帝无忧不愿意说,倒也在情理之中。   “罢了,关乎祥瑞,朕也不强求,爱卿既然愿意借上几日,那么朕很快会归还的。”   苏惊羽闻言,将小兔抱上了前。   皇帝正想伸手接过,却不料那兔子忽然挣脱开苏惊羽的手,蹦到了地上,随后就朝着西南方向蹦去了。   苏惊羽作势要去抓,身后的白衣人忽然道:“慢着!”   苏惊羽回过身,面上似有疑惑。   “陛下,我们不妨跟上它,看它会跳到什么地方去。”月光悠悠开口。   皇帝闻言,只觉得他这话这些玄机,便朝着底下聚集的上百人道:“尔等都退下吧。”   说完,他抬步跟上了那只兔子。   月光与苏惊羽也跟了上。   他们并没有跟多久,眼见着那小兔子跳向前方不远的寝宫,皇帝面上有些讶然,“这祥瑞玉兔要去的地方,是怡华殿?”   怡华殿,是李贵妃居住的寝殿。   皇帝快步上前,眼见着那小兔子一步一步跳到了怡华殿,直奔主殿。   他顿觉稀奇。   一只兔子能大老远地自己找路,还能自己找人,且可能是一个陌生人,是不是说明,这只兔子要找的人,非比寻常?   “陛下?”怡华殿的宫人见到来人,面露讶色,随后跪地行礼,“参见……”   “别出声。”皇帝摆手止住众人,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兔子上。   跟着兔子到了殿内,原来这殿内不仅李贵妃一人,连同皇后和丽嫔也都在。   三人一件皇帝,齐齐一惊。   “臣妾参见陛下。”   “臣妾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李贵妃说到这儿,嘀咕一句,“宫人怎的都不通报。”   “怪不得他们,是朕让他们不要出声的。”皇帝上前扶起李贵妃,朝着边上的丽嫔与皇后道,“平身吧。”   “谢陛下。”   “芸茹,朕今日来给你看一个稀奇的东西。”皇帝说到这儿,莞尔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兔子,“此兔是国师带来的祥瑞玉兔,方才从朕的御书房,一路蹦到你这儿的,也是它将朕带来的。”   “陛下你是说,这兔子自个儿大老远跑来臣妾这儿?”李芸茹望着地上的兔子,只觉得稀奇,抬眼看见皇帝身后站着的二人,秀眉微挑,“国师大人也来了,倒是许久未见了。”   月光并未回应她的话,在出云国的国师制度中,国师可不用向宫妃行礼。   “陛下,祥瑞玉兔已经找到它要找的人了。”月光的目光落在兔子身上,“陛下请看。”   皇帝闻言,低头去看,这一看,不禁一笑。   那小兔子此刻正蹲在李芸茹的裙角边,不再挪动了。   “芸茹,原来,你才是它的有缘人。”皇帝笑道,“它大老远地从御书房跳来寻你,没有任何人指路,你与它缘分匪浅,朕方才还觉得可惜,这祥瑞玉兔和朕没有缘分,这会儿,却不觉得可惜了。”   “陛下是说,这祥瑞玉兔理应归我么?”李芸茹原本也喜爱乖巧的动物,如今听皇帝说这袖珍小兔的来历,不由得更是喜欢。   一旁的许皇后望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心中冷哼,面无表情道:“妹妹,这祥瑞玉兔乃是国师之物,国师探测天机,身负守国之任,此兔若是祥瑞,呆在国师身边,想必更合适吧?”   李芸茹闻言,眸底快速划过一抹冷嘲。   老女人,纯粹的嫉妒她。   苏惊羽将二人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中,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与宁若水目光相撞时,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第68章 我若饿死,怎么办?   宁若水会意,视线转到了那只兔子上,笑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国师既然带着祥瑞玉兔前来,应当不是只为了让大家看看,国师的用意,想必就是要将这祥瑞玉兔赠予有缘人,如今,贵妃姐姐既是这兔子的有缘人,那么,归她似乎在情理之中。”   李芸茹听着这番话,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得意。   这丽嫔倒是会说话,显然是站自己这头,正好气气那老女人。   许皇后心中恼怒,当着皇帝的面,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佯装端庄镇静,正想说话,月光却先她一步开口,“丽嫔娘娘所言正是,这只祥瑞玉兔,从此刻起,归李贵妃娘娘,陛下,青眼红蟒一事既已结束,微臣该回谪仙殿了。”   “辛苦爱卿了。”皇帝点了点头,知他每次处理完事都不会久留,便朝苏惊羽道,“惊羽,你护送国师回谪仙殿吧。”   “臣女遵旨。”   苏惊羽与月光转身离开的一瞬,还听得身后李贵妃如黄莺出谷的一声,“国师慢走。”   苏惊羽忍着笑,与月光走远了,这才笑出了声。   “好了,看把你嘚瑟的,今夜,上百人见证了你的勇猛,明日就该传遍宫中了,你苏大小姐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好了。”此刻周围无人,月光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哪里哪里。”苏惊羽轻咳一声,“往后,还得仰仗国师您。”   月光面具下的容颜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就爱耍贫嘴。”   眼见前头不远就是谪仙殿,行走之间,苏惊羽忽然听见身后有不寻常的异响,顿时目光一凛,快速转身,正迎上两把亮晃晃的剑锋。   “国师,快回殿!”苏惊羽一个低头避开正对面二人的袭击,朝着身后的月光低喝一声,抽出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那两道黑影迎了上去。   她一人对上两个,已经无暇顾忌月光,只能催他快走,而电光火石之间,却又有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直逼身后人。   那黑影与她擦身而过之时,有熟悉的清浅馨香传入鼻翼间,极淡,极好闻。   这种味道,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她的嗅觉虽比不上月光那般敏锐,却也能断定,刚才一闪而过的黑影就是她熟悉的那人。   趁着她和月光回谪仙殿的路上伏击,他想干什么?   苏惊羽有一瞬间的失神,在打斗时走神可是很糟糕的,眼前正对面的剑锋已经逼近了脸庞,对方却又把剑锋拐了个方向,拿剑身拍她的胳膊,将她震到一边。   对方根本无意伤她,否则,就在她走神的那一瞬间,已经能让她败了。   这样也就更证明了她的猜测,这场伏击的策划者……是他。   苏惊羽忽然就撤回了招式,站在原地不动弹,正对面的二人齐齐一惊,随后反应极快的,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地拐开,和她两边的胳膊擦过,只磨损了她袖子上的布料。   霍钧与贺兰平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见了无奈。   苏惊羽……想必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再看正对面,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也斗在了一起,身法极快,他们作为旁观者,可以看得清,白影已经渐渐处于下风。   今夜真是太让他们意外了。   平日里无人问津,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十皇子,与谪仙殿里神秘莫测,优雅冷清的国师,竟然都是高手。   贺兰平与霍钧自认为功夫不差,可看着对面那两道身影,却很明白,换做自己,对上其中任意一个人,都没有胜算。要是今夜贺兰尧不动手,凭他们二人,断不能成功。   苏惊羽也在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贺兰尧的出手。   单打独斗,月光打不过。月光擅长制药,可他今夜出殿没有带任何防身的药。   眼见月光落了下风,苏惊羽终于朝着黑影低喝出声:“贺兰尧,住手!”   她这一声喝,并没有让那道黑影停下来。   “贺兰尧,我知道是你,住手!”苏惊羽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被旁边的二人阻拦。   “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国师真面目罢了。”清朗温和的男子声音响起,听起来很有可信度。   “这还叫没有恶意?挖掘别人的秘密,在四殿下看来,很理所当然?”苏惊羽瞥了一眼左边的黑衣人。   贺兰平轻咳一声,不语。   苏惊羽目光一转,望向右边的黑衣人,“霍大人,也觉得这么做是没错的么?”   “诶?我没说话啊……”霍钧微讶,“你怎么认……”   “你束发用的大红色穗带出卖了你。”苏惊羽唇噙冷笑,“就我所认识的人中,用大红色穗带束发的男子只有你一人,再加上身形相似,一下便能联想到了,霍大人,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的风骚,很容易出卖你,你穿的再黑也没用。”   “噗嗤——”贺兰平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随后望了一眼霍钧的头顶,“想不到老霍你竟如此骚包,我也是今日才注意到。”   霍钧身材高大,他平日里才不认真看他头顶,想不到苏惊羽如此细心。   霍钧顿时眼角一抽,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趁着二人的分神,苏惊羽快速掠出,朝着前面的月光和贺兰尧去了。   贺兰平二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拦不住了。   “这招分散注意力真无耻啊……”贺兰平叹息一声,“看来今夜无缘得见国师容貌了。”   “住手!”苏惊羽逼近了二人,也不管他们打到什么程度,硬生生插了进去,月光没有料到她会这么横冲直撞进来,险些一掌拍上去,幸亏收的快,这才没打上去。   “谁让你冲进来的?”贺兰尧也收了手,逸出唇间的语气依旧慢条斯理,与平时无异。   但苏惊羽却能看得清,他那双漂亮的凤眸中,寒意升腾。   “你为何这么做?”苏惊羽冷静地望着他,“就单单为了看国师真面目?”   “如果我说,是呢?”贺兰尧眉眼微动,“最初是四哥提出来的,我不过是帮四哥这个忙,我们三人中,我身手最好,而国师本事如何尚且不知,自然由我对他出手,他们二人负责拖住你,有问题么?”   几步之外,贺兰平眉头耸动。   “呵呵,四殿下,十殿下这可推的真干净啊,全算你头上了,不过也确实,是你先提的,十殿下说自己要对付国师,可真让我意外,不过现在看来,他这个任务分配的对啊……”   贺兰平斜睨了一眼霍钧,不语。   “殿下的本事让我刮目相看,同样,卖队友推卸责任的做派也让我钦佩。”苏惊羽唇边浮起一抹讥笑,“若是陛下知道今夜二位殿下和霍大人的所作所为,不知会怎么处理?”   “惊羽,不关我事!”霍钧闻言,忙道,“是四殿下吩咐的,他是皇子我是臣,我只是照他意思办事。”   “老霍你……”贺兰平磨牙,“你才说十弟推卸责任,那你现在呢?”   “四殿下,这事你一个人担着也无妨,十殿下的情况你也知道,不能让他担着,而臣作为玄轶司主司,万不能对国师不敬,可您不一样,陛下平日里疼爱您,您一个人承担,挨几句骂多半也就完事了。”   贺兰平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个两个就知道把责任推给他。   “惊羽的意思,是要举发我们伏击国师一事?”贺兰尧神色平静无波,“你会吗?”   不等苏惊羽接话,他又道:“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你当然不会。”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平日里对我最好,你不会让我受罚的。”   “你……”苏惊羽银牙一咬,瞪了他好片刻,终究冷哼一声,转过身,朝着身后的白衣人垂首道,“国师……”   “不必说了。”月光打断她的话,“既然他们只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举动,本座不与他们计较,终归他们没有犯错,但,下不为例。”   话落,他背过了身,迈步离开。   “吓我一跳,还以为要去陛下那儿告状,我白担心了。”霍钧松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开,“没我事了,四殿下,下次再有这种事,千万别找我。”   贺兰平唇角抽了抽,望了一眼贺兰尧与苏惊羽,虽有满腹疑问,终究没问。   现在,好像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于是他也离开了。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此刻四下无人,贺兰尧朝苏惊羽迈近了一步,凤目轻眨,“去我殿里说。”   “不必,我没有什么想问的,殿下的事,可以不用告诉我。”苏惊羽淡淡道,“殿下的功夫,让惊羽自愧不如,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根本不需要我。”   贺兰尧闻言,静默片刻后道:“我可以不要你的保护。”   “那既然如此……”   “但我需要你的照顾。”他打断她的话,“武功再好不能当饭吃,脑子再聪明也不识油盐酱醋,你离开我,我若饿死,怎么办?”   ☆、第69章 你生什么气?(二更)   苏惊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被噎了一噎。   随后她冷哼一声,“我对你而言,只有帮你做饭陪你逛街这点用处?那你大可不用找我,你去和太后说,让她再给你换个更体贴的人就是了,不会如我这般对你不敬。”   “不会有人比你体贴的。”贺兰尧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旁人我不要,就要你。”   “抱歉,十殿下。”苏惊羽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我并没有签卖身契给你,如今小红的事情我帮你摆平了,背黑锅的人我也为你找了,我还欠你什么吗?”   她真不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   “你不能升了官就不要我了。”贺兰尧语气平淡,却隐隐带着一丝控诉,“你升到三等玄衣卫,这是皇祖母对你的承诺,但照顾我,是你对她的承诺,你现在想要甩下我不管,你过河拆桥。”   “我过河拆桥?”苏惊羽听得气笑了,“你扪心自问,这些日子我哪里对你不好?什么事情不是依着你,虽然与你拌嘴过几回,但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我对不起过你吗?我关心你简直就像关心我亲儿子一样,膳食为你办的周到,你甜食吃太多我阻止你是怕你上火嗓子疼,你做了什么缺德事我从来都不管,天地良心,我从来就没这样照顾过谁。”   “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你离开我啊。”贺兰尧莞尔一笑,“你若离开,这世上哪有第二个苏惊羽?”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除了你和皇祖母,我也不知要依靠谁,以皇祖母的年纪,为我做饭陪我玩这事儿她做不来,咱们要尊敬长辈,你这花一般的年纪,挺适合做这些的。”   “你……”苏惊羽磨牙,他的思维果然奇葩,“你到底有没有听到重点?你方才说我过河拆桥……”   “听到了听到了,我以后再也不说就是了。”贺兰尧忙抢过话,“你自己也晓得,你对我多好?那么我就要问你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要离开我?就因为我今夜伏击了国师?”   他虽是笑着在说,目光却泛上丝丝冷意。   苏惊羽正要说话,忽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她看了过去,是夜里巡逻的禁军。   “先离开这儿再说。”苏惊羽一把扯过了贺兰尧就走。   这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回来了呢。”回到了永宁宫,贺兰尧才坐下来,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苏惊羽望着他身上单薄的夜行衣,下意识道:“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再说,这衣裳太薄了。”   “怎么?你怕我着凉?”贺兰尧眼角轻挑,目光盈着几许笑意,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一丝奇异的妖娆。   苏惊羽挪开了目光,不想被他那人畜无害的小脸再欺骗,淡淡道:“你若着凉生病,太后必会怪罪我,说我照顾不周。”   贺兰尧闻言,顿时敛了笑意,“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辙。”   说完,他起身换衣裳去了。   苏惊羽眉目微动。   有些事,做着做着就习惯成自然了,比如天气凉嘱咐他添衣裳,她根本不用经过思考就直接说出。   不多时,苏惊羽听见缓缓走近的脚步声,偏头一看,贺兰尧已经换好了一身雪白的锦衣出来,衬着他白皙到有些苍白的面容,彷如瓷器般精致又易碎,只让人想捧在手心保护着。   苏惊羽为自己这个想法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自己有病。   脆弱个屁,这厮外表如白兔,内里却装着一只猛虎,稍有不慎惹到了他,就会被他一爪子拍死。   谁能想到,这看似柔弱无害的人,其实分外强悍,如罂粟般美丽,却有毒。   “殿下,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伏击国师,但他也是我所需要保护的对象。”苏惊羽回归到正题,开门见山道,“若是还有下一回,我还是会照样阻止你。”   月光是个哀伤的人,也是她的朋友,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保护朋友,本就理所当然。   而贺兰尧,她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把自己当朋友。   “你以为,你能阻拦的了我?”贺兰尧到了桌边,抬手倒了一杯茶。   苏惊羽笑道:“不妨试试。”   “你这么护他?”贺兰尧眸中划过一丝锐利的寒意,忽然转身,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上苏惊羽的下颌,“我知道你认识他比我早,而且早很多,但……因为他,你要和我翻脸吗?”   苏惊羽只觉得他指尖触感太过冰凉,让她十分不舒服,不由得星眸微眯,“我好像没说过要跟你翻脸,你生的什么气?”   ☆、第70章 真正的占便宜   “嗯,你似乎没有和我翻脸。”贺兰尧淡淡一笑,笑容毫无温度可言,“但你让我找皇祖母换人,难道不是想疏离我么?”   “我即使不照顾你,我们也可以是朋友。”苏惊羽唇角斜勾,皮笑肉不笑,“是你自己的想法太偏激了。”   “如果不是今夜发生的事,我们不会闹成这样。”贺兰尧敛起笑意,“谪仙殿里的那位,对你来说,也是好朋友?能和他成为好朋友,我该说你挺有本事么?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素来冷情寡淡的国师居然会帮着你一起说瞎话,我原以为,他就算不是真的神通广大,起码也高风亮节。”   “说瞎话?为了谁?”苏惊羽冷笑,“帮你你还有的嫌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贺兰尧道,“能让他出手帮我,我该好好感谢你的对么?”   苏惊羽不语,只淡漠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和月光早就认识……呵呵。   “那一夜,那个挖人心的妖孽,是你吧?”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会有和小蓝一样的蓝眼睛,但我知道是你。”   “那只笨猫,说来我也算是与它有缘,我要不是看它有双蓝眼睛,早让我扔了。”贺兰尧扬唇一笑,“你想知道我的眸色为什么会变么?你想知道关于我……”   “不想知道。”苏惊羽回答的干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有,我有,国师也有,我们也都有权利守着自己的秘密,你犯不着跟我说太多,知道越多,麻烦越多。”   “你是个有意思的人,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贺兰尧朝苏惊羽逼近一分,二人的脸庞近的都能呼吸相闻,他轻启唇,声线温润轻柔,“惊羽,你胆子……真的很大。”   “这个我承认。”苏惊羽淡淡道,“我看尸体就像在看一块腊肉,并不觉得可怕,你再怎么残忍地解剖,无非就是五脏六腑心肝肠肺,全掏出来,也就是难闻了点。”   “我不觉得我残忍,相反,对于你,我一点都不残酷,你对我好,我难道对你不好?”贺兰尧轻声开口,吐气如兰,“然而就算这样,你还是想离开我,你才是残忍的那一个,你知道吗?想让我依赖一个人,很难。”   “不要说得像是在告白。”苏惊羽唇角轻抽。   明明就是当保姆使,只不过她称职了点,就因为这个,他就想捆绑她了?   “我除了会做饭,没一点好,我甚至长得难看。”   “你可以再难看一点,我不介意。”贺兰尧悠悠道,“相貌不过一具皮囊,死后就烂了,到时候,只会更难看。”   苏惊羽:“……”这话听着竟好有道理。   眼见苏惊羽不回答,贺兰尧的指尖在她脸上摩痧,“我想要留住的人,一定逃不了,就是死,也逃不了。”   苏惊羽原本还在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继续给他当老妈子,这妖孽长着一副祸水容颜却不以貌取人,这点值得赞赏,但他最后的那句话,无疑是惹到她了。   他妈的什么叫死了都逃不了?   苏惊羽正想发火,蓦然唇上一凉,被他柔软却带着微冷的唇覆上,熟悉的浅浅馨香再一次窜入鼻翼间。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他不仅手凉,连脸庞和唇瓣都是凉的……   但现在不是注意他体温的时候。   又他大爷占她便宜,真当豆腐是好吃的了!   苏惊羽抬手要拍开他,贺兰尧却在同时松开她了,蜻蜓点水般的吻,不过片刻就结束了。   “你身上,很暖。”贺兰尧望着她,眸光里依旧是一片澄澈,相当无辜,“我身子凉,忍不住想靠近你,感受一下来自你身上的暖意。”   “你他大爷说的话总像情话,但事实全是瞎话!”苏惊羽冷眼看他,“你懂得尊重人么?我身上暖和,那你取暖的时候是不是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我觉得,你不会跟我计较这个的。”贺兰尧歪着头看她,似乎对她忽然来的火气表示不理解,“你不高兴?那好吧,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   说着,他朝她笑了笑,“把手借我捂捂行么?”   望着他无害到堪称温柔的笑容,如莲花般纯洁,苏惊羽悄悄磨了磨牙。   她不会再相信他了,这朵伪装成莲花的曼珠沙华。   真当老子的便宜是好占的。   “好啊。”她忽然就笑了,朝着他伸出手。   贺兰尧虽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握上了她的手,霎时,一片暖意自掌心传来。   他怔了怔。   他没有正常人的体温,连血液都是凉的,所以他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有人牵着的感觉,而不是像过去那些年,手冷的时候,只能靠着火炉,抱着汤婆子。   而就在他怔愣期间,苏惊羽缓缓靠近了他,“殿下,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贺兰尧听着她忽然柔和的声音,显然不对劲,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有多喜欢?”苏惊羽继续问。   贺兰尧想了想,道:“就像喜欢小蓝和小红,没有它们,日子会很无趣,就算它们不够聪明,不够听话,还是喜欢。”   苏惊羽心道一句真你妹的挑剔。   那一蛇一猫完全就是猫界和蛇界的大佬,他还不知足,最可恶的是,原来她在他眼里也就像宠物,狗屁的喜欢。   “原来这么喜欢。”她呵呵一笑,忽然倾身扎进贺兰尧怀里,“那就让你抱一抱,这样更暖。”   贺兰尧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垂下眼,看见的是她漆黑的发,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翼间,竟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他想伸手回抱上她,却蓦然察觉背后一麻,他身体一僵。   “殿下,我用的是什么,你想必不陌生。”苏惊羽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乌啼常用的迷魂针,上次我找他讨了几根防身,没想到,今儿派上用场了。”   贺兰尧闻言,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能成功暗算到我的,目前也就只有你苏惊羽了。”   他方才失神的那片刻,竟让她得手了。   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但是他还是选择和她亲近。   “殿下的镇定真让我钦佩。”苏惊羽放开了他,将他一把按在了椅子上,他暂时内力全失,被她一按就按下去了。   “殿下不妨猜猜,我想做什么?”苏惊羽笑问。   “抽我几下,踹我几脚?”贺兰尧依旧云淡风轻,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担心,“你的性子我清楚,恩怨分明,只要我不曾伤害你,你也不会害我。”   要比起狠毒,她可不如他。   “你是没害过我,可你占我便宜。”苏惊羽冷笑,“殿下说,我该怎么治你?”   贺兰尧倒是真的想不出来她会怎么治他。   眼见她扬起了手,他闭了闭眼。   死丫头,敢扇他巴掌的话,看他回头怎么收拾她。   但下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苏惊羽那一掌不是为了扇他,而是一把揽过了他的脖颈,“傻殿下,你也知道我恩怨分明,要说论美色,你不知超过我几倍,你占我便宜,我当然是占回来了,我怎么舍得扇你?这么好看的脸扇肿了多可惜,我今日是要告诉你,要学会尊重人。”   话落,她低头一张口狠狠咬在他唇上。   贺兰尧全然没料到,闷哼一声。   这就是所谓的占便宜?那怎么也不能用咬的才对,下口真狠。   苏惊羽可不管他有多疼,她思想可不古板,都亲过两回再多一回也不算事了,但这一次,主动权在她手上。   以往看见的情人们之间是怎么亲吻来着?不管了,下口要狠,力道要重,蹂躏死他,没错。   唇瓣被厮磨的生疼,贺兰尧下意识都想转开脸,但苏惊羽可不依他,揽着他脖颈的手转到他的下颌,死死扣住。   苏惊羽的亲吻带着报复性的撕咬,很快尝到了血腥,贺兰尧挣扎的力度愈来愈小,唇瓣微张,苏惊羽鬼使神差地,探了进去。   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占便宜,你那只是雕虫小技。   贺兰尧已经开始轻喘,显然是累的。   疼死了……   腥甜的味道,是血么?   苏惊羽很快也累了,察觉到贺兰尧放松了挣扎,便也放开了他。   “你肺活量不行,差评。”苏惊羽抹了抹唇边的血丝,瞥了一眼贺兰尧,他的脸色总算不苍白了,想来是憋也给憋红了,如玫瑰般的薄唇上沁着血丝,额上也有薄薄的汗,一双凤眸望着她,带着些愠怒。   “你也会生气?”苏惊羽这一刻忽觉心情好了许多。   这报复可过瘾了吧,把小十吓懵了……   ☆、第71章 不服咬我啊(二更)   她当然不会真的将贺兰尧怎么样,先不说他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光是他背后那位疼他如命的太后,就够她顾忌得了。   所以,她选择用这个方式来治贺兰尧。   以他那傲慢的性子,这事儿他肯定是不会往外说的,她一点也不担心他去太后那里告状。   她也不担心事后贺兰尧会修理她,谁让他现在需要她。   她看得出,贺兰尧是真的有点儿依赖她了。她之前对他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的,他自然感觉得到,这才不想再换个人,毕竟,他这样的性格,没几个人伺候得起。   “殿下,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儿,我就先告辞了。”苏惊羽见贺兰尧一语不发,只是拿那双漂亮的凤目瞪她,不由一笑,“不服是么?起来咬我啊!”   贺兰尧:“……”   “殿下,我想通了,这件事儿,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吧,太不愉快了。”苏惊羽轻呼一口气,随后走到贺兰尧身前,帮他固定好有些松散的发冠,那是刚才挣扎时弄松的。   “玄轶司三等或以上级别的人员,若无重要案件,每个月可随意休假五日,所以么,我明日就不来了,去街上采办些东西,买些殿下爱吃的甜点。”苏惊羽自顾自说着,帮他整理好发冠之后,转身离开了。   贺兰尧望着她的背影,难得磨了磨牙。   赏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苏惊羽,真有你的。   好在这迷针对他来说并不算厉害,只能压制住他片刻的内力,其实他本可以强行使力,只不过那么一来会导致气血不稳,发力之后会感到身体不适,所以他选择了安静等待药效失效。   毕竟,他笃定苏惊羽不会做什么,要是她真的敢揍他,下次他也会找机会修理她。   可没想到她竟然……   “唔,好饿。”忽然一声男音在前方响起,贺兰尧抬眸,乌啼正懒洋洋地走过来,“殿下,那糖炒栗子还没有吃完罢?我有些饿……殿下,你怎么了?”   丹田中的内力在这一刻恢复过来,贺兰尧一下子站起了身,随手抄起身边的茶杯朝乌啼扔过去,“吃你的头!这般蠢,谁让你给她迷针的?谁让你给的!罚你明日不准吃饭!”   乌啼没料到贺兰尧忽然就炸毛了,印象中,殿下若是不高兴多半是冲人凉凉地笑,极少像这样砸东西骂人的。   他堪堪躲过砸来的茶杯,只觉得无辜极了,却还是道:“殿下说的是我给惊羽姐姐的迷针吗?她管我要我就给了……”   几根针,算什么大事儿?何来这么大火气?   “殿下,青镜宫来人了!”忽然在殿外响起了月落的声音,在此时无疑是救了乌啼。   果然,下一刻贺兰尧便恢复了常色,望向大殿之外,月落正带着一名宫女缓步而来,那宫女朝贺兰尧行了一礼,道:“十殿下,太后娘娘让奴婢来,请您去青镜宫。”   贺兰尧闻言,淡淡道:“好,这就去。”   ……   “祥瑞玉兔?”东宫之内,身着墨色绣蟒锦衣的男子端坐在桌边,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青瓷茶杯,“呵,这么一来,那蟒蛇一事就算完了?”   “据说那蟒真的已经离开了,是陛下身边的死士亲眼看着它离开的。而那只所谓祥瑞玉兔……如今在李贵妃手上。”   “李芸茹……”贺兰陌嗤笑一声,“本宫算是明白了,他们将那兔子给了李芸茹,父皇便会对李芸茹更是喜欢,李芸茹得了这祥瑞玉兔,想必很是开心,真把自己当成有福之人了,这以后,要是有人说他帝无忧妖言惑众,那么李芸茹第一个不同意,谁让她是祥瑞玉兔的主人呢?”   “太子殿下,眼下该怎么办?”贺兰陌身前,欧阳淳蹙了蹙眉,“据说,这件事把皇后娘娘气得不轻。只怕今后,李贵妃在娘娘面前,更加耀武扬威了。”   “他们这是想分散母后的注意力,让她把精神放在对付李贵妃身上,这么一来,母后兴许就没有心思去管宁若水了。”贺兰陌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欧阳淳,“一介宫女,还妄想能爬多高,还不是靠着苏惊羽和帝无忧,本宫让你去探虚实,你探到了没有?”   “殿下,那宁若水对卑职还十分顾忌,甚至有点儿想躲避的意思,不过她并没有起疑心。”欧阳淳笑道,“请殿下再给我些时间,我自有办法离间宁若水与苏惊羽,问到我们想问的。”   ……   青镜宫。   “小十啊,看你今日,似乎不大开心啊。”望着正对面坐着的人,老太后面上浮现一丝疑惑,“是不是有心事?”   “小十哪里像是心情不好?”贺兰尧望着她,扬唇一笑,“皇祖母多虑了。”   “别忽悠皇祖母,你看你这手,在茶杯上搓来搓去,茶都凉了,还有你这眼神飘来飘去的,你神游到哪儿去了?”   贺兰尧闻言,下意识松开了手,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不过这事儿,是小事,您就别问了。”   “罢了,从小到大,你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太后眉眼间拂过一丝无奈,望了一眼桌子中央的一碟山楂干,朝他推了过去,“这是青竹今早晒的,你不是挺喜欢吃这个的么?”   贺兰尧望着一眼那盘山楂干,伸手捏了一个,放入口中,咬下去的那一刻,脸色微变。   唇上被苏惊羽咬破的地方,沾到酸的,顿时只觉得一小阵刺痛感袭来,让他想也不想直接吐了出来。   “呀,怎么了?”太后不解,等贺兰尧将脸转过来时,更是一惊,“小十啊,你怎么吃个山楂连唇都破了,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第72章 穷困两兄妹   “皇祖母不用担心。”眼见太后神色有些紧张,贺兰尧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咬到了。”   “那你可不能再吃酸的东西了,不然刺激了伤口可不好。”太后忙将那盘山楂干挪了回来,“你看看你,怎么都咬出血了,就算是不小心,也不至于把自己咬成这样啊……”   说到这儿,她细细看着贺兰尧的唇,蹙了蹙眉,“小十,你这伤,是方才刚咬到的么?总觉得不像……”   她刚才是看着他拿起山楂干直接放入口中的,咬到舌头还说的过去,咬到唇就有些奇怪了。   贺兰尧拿起桌上凉了的茶灌了一口,将唇边的血丝舔去了,这才道:“皇祖母,这伤口是来青镜宫之前的,吃糖炒栗子不小心磕破了,一不留神就弄了个伤口出来,孙儿方才一时没想到,看见山楂干就吃了。”   “吃栗子磕破的?这倒还说的过去。以后剥栗子这种事儿你就不要自己动手了,你宫里就两个下人,还不机灵,连个栗子都不知道帮主子剥,要不,皇祖母再派两个给你?”   “皇祖母的好意,小十心领了。”贺兰尧说着,叹了口气,“他们其实伺候的很周到,我早已习惯了他们的服侍,不想要新人,就我们几个人,显得清净,这样就很好了。”   太后闻言,无奈一笑:“也罢,不要就不要,其实皇祖母今夜叫你来,是想跟你说,初八的彩灯节,届时宫中要办宴,你父皇会在当日给太子选个正妃,其他皇子的婚事,他也在考虑着,小十啊,皇祖母想,是该找个懂事体贴的女孩照顾你了。”   “排在我前面的好几位皇兄都还未娶妃,我的婚事,晚些再说吧。”贺兰尧说着,又喝了口水,将唇上又溢出的一点儿血丝抿了,心中暗骂苏惊羽狠心,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小十明年才及弱冠之年,不着急。”   “那皇祖母先帮你物色一些人选,这总行吧?”   贺兰尧望着她眸中的希冀,这一次没有拒绝,轻点了点头,“嗯。”   “太好了。”太后面露和蔼的笑容,“你放心,皇祖母的眼光,那可是极好的。”   贺兰尧不语。   届时,他全说不中意就是了。   皇祖母的眼光极好?呵呵,他的要求也是极高。   ……   “小雪球,几日不见,可想死我了。”落英缤纷的庭院中,苏惊羽怀抱着小白狗在原地转着圈。   还是她养的小宠乖巧讨喜。不像小蓝和小红,那两只任何一只让她养她都伺候不起。   “大小姐,你前两日都不回府上,我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呢。”海棠从屋子里走出来,望着苏惊羽笑道,“想不到大小姐竟然升做三等玄衣卫了,大小姐,你这升的也太快了。”   “我升的快你不高兴么?”   “哪里,高兴极了,为了庆贺这事儿,大小姐是不是该带海棠出去胡吃海塞一顿?”   “你呀!就想着吃。”跟永宁宫那位有的一拼,一听她升职就是要她请客。   “不过也好,我今日休假,就带着你出去逛街,想去哪家酒楼,让你选。”苏惊羽朝她笑道,“走吧。”   “好勒!”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身处酒楼之中,苏惊羽点了一整桌的招牌菜,上菜之前,先从一旁的纸袋子里摸出一颗栗子来剥,这是才买的。   “大小姐,您买这么多糖炒栗子做什么啊?还有那枣泥糕……我记得你平日里也不爱吃这些甜食啊。”   “买给一个怪胎吃的。”   “怪胎?谁呀?”   “吃你的,别多问。”   贺兰尧那个家伙不知现在消气了没,这一回把他成功暗算了,这以后想再偷袭他那可就难了。   不过,他应该也晓得自己是不好惹的,看他往后会不会收敛。   那家伙说脾气差也差,一句不合就目露寒光,说好哄也好哄,几句软话,几块甜食也就行了。   一边剥着栗子一边看着窗子外的风景,在看到一处时,苏惊羽怔了一怔。   一男一女,在一家店铺门口争执。   街上有人争执,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苏惊羽却关注上了。   不为别的,就为那女子的装扮,以及第一眼就看见的,那女子耳朵上带着耳坠子,和被深紫色的穗带束着的长发。   看着怎么就那么眼熟呢……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想到了那个有着异域风情的男子——胡东杨。那女子所戴着的耳坠子和穗带简直和胡东杨一模一样,而当她转过脸来,苏惊羽险些以为自己看见了女版胡东杨。   少说七分相似的脸庞,作为女子,她的五官较为胡东杨,更细致柔美一些。   此女必定是胡东杨的胞妹,赤南国公主。   赤南国皇子和公主都来了出云国帝都,想必,仪仗队很快也会来了吧?只是不知为何,哥哥脱队了,妹妹也脱队了,而且两人还不在一起,哥哥甚至穷困到找人借了两回钱。   苏惊羽很快注意到,与那女子起争执的男子,也是她认识的。   曾经那位想买下她的狗,并且之后帮她在报名进宫时强行插队的李家公子,她记得清楚。   这两人怎么就给吵上了?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胡东杨的住处,否则,她不介意告诉他妹妹。   “大小姐,您看什么呢?菜都上来了。”海棠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扯回。   “哦,没什么,吃吧。”苏惊羽收回了视线,提起筷子,想了想,又放下筷子,起了身,“你先吃着,我下楼问候一下朋友,一会儿上来。”   如果赤南国皇子和公主都欠了她的人情,那可就好玩了。   苏惊羽一路下了楼,走出酒楼之后,朝着那还在争执的二人走近。   “姑娘,你分明拿了在下的钱袋,为何就是不承认呢?在下一点儿也不介意将钱袋给你,只需要你承认罢了。”   苏惊羽听着那男子的话,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亲兄妹,一样的‘穷。’   一个找人借钱,一个直接顺手牵羊了。   好歹是异国皇子和公主,到了这儿连钱都没的花,这些贵族,出国都不看攻略,不了解地方风土人情,以及——钱币差异。赤南国的钱在出云国是完全不能用的。   “本姑娘没做过的事儿,为何要承认,你给我让开。”那女子想要将男子推开,却被一把拉住。   “姑娘,在下若是现在喊一句捉贼,这路人便都会来围观了,但我并不想如此,也不想怪罪你,只是,既然错了,为何不承认?”   寻常小贼若是碰上这么好脾气的,多半也就认错了,但这女子不认,其中原因苏惊羽猜到了七八分。   让一个公主承认自己盗窃,简直太失脸面。   “胡姑娘,原来你在这儿,找你好久了呢。”苏惊羽走上前,直接伸手拉那女子的手腕,“胡公子就在我身后的酒楼里,你快随我去见见。”   那女子原本还觉得莫名其妙,一听‘胡公子’,顿时一喜,“哥哥在那酒楼里?”   他们的姓氏是古月,外出游玩隐藏身份,便都会改成胡,这是他们兄妹二人的习惯。   男子望着苏惊羽,有些试探性地开口,“苏姑娘?”   “李公子。”苏惊羽朝他点了点头,“您这眼力不错啊。”   上回她是蒙着面纱的,这回她是戴着小半片面具的,这家伙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苏姑娘这双眼睛,李某印象深刻。”男子朝她淡笑,随后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女子,“这位姑娘是你朋友?”   “是,她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请公子多多包涵。”苏惊羽朝他淡笑,“改日我必赠上谢礼。”   “苏姑娘言重了,既然你们二人还有事,李某今日就不打扰了。”李家公子说着,有些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二人,随后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拉着女子上了楼。   “胡姑娘,其实,我并不知道你兄长在什么地方,刚才只是借这个理由把你拉走,省的你和那李家公子继续纠缠。”苏惊羽带着她到了雅间,“你是拿了他的钱袋,没错吧?这儿没其他人,我们都是女子,你不用顾忌。”   “我……知道他是丞相公子,我拿了他的钱袋,也没打算白拿,以后会还的,我实在放不下面子找陌生男子借钱,只能做回缺德事了。”女子说着,朝苏惊羽笑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么?那我就不怕告诉你,我很缺钱,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借我些?”   苏惊羽:“……”   ☆、第73章 他的终身大事(二更)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惊羽回过了神,朝着她笑道:“你不是已经拿了那李家公子的钱袋了么?”   “那是无奈之举,我若有钱,才不要他的呢。不过现在好了,遇见你了,我就不需要他的钱了。”女子说着,从衣袖里将方才摸来的钱袋掏出来,“这个,我让人转交给他就是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苏惊羽轻挑眉梢,“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借给你?”   “你不是我哥哥的朋友么?”   “准确来说,我是他的……债主。”   “啊?”   “啊什么啊?你若是不信,回头找到你兄长,自己问他就是了,问他记不记得苏惊羽这号人。”苏惊羽说着,朝身后的海棠伸手,“海棠,剩下多少银两,都拿来。”   “你兄妹二人总共欠我八百五十两,记好了。”苏惊羽将装有银票的荷包递给对面的女子,笑道,“你叫什么?”   “胡西柚。”女子说着,瞥了一眼身边的饭桌。   苏惊羽见此,笑道:“一起吃吧。”   用过午饭之后,二人便分道扬镳了,路上,海棠禁不住问,“大小姐,你与那姑娘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帮她,你光是知道她的姓名,怎知她以后会不会还钱?”   “她会的。”苏惊羽慢悠悠道,“你且放心吧,你家小姐我,从不做亏本生意。”   回到了庭院里,苏惊羽一打开门,便看见桌上又放着一个锦盒,与前几日收到的锦盒一样,想必又是大夫人送来的。   她走上前打开锦盒,果然,又是满满的一盒首饰。   “大小姐,三小姐初五就会回来了。大夫人是想靠这些小恩小惠收买您,好让您为三小姐选上太子妃出力吧?”海棠在身后叹息一声,“唉,大夫人娘家怎么说都是曾经帝都前三的富甲之家,送这点东西也太少了吧?怎么不送几斤珍珠翡翠来?”   “你呀,就爱贫嘴。”苏惊羽望着满满一盒首饰,笑道,“她爱送就让她送吧,咱们照旧找当铺当了换银子花。”   那位太子殿下如今恨不得踩死她,会娶她的妹妹?呵呵。   第二日,苏惊羽带着一整盒的甜点去了宫里,没想到,才下了马车,便看见前方一名宫女款款而来。   “苏大人,太后让奴婢在您的马车停靠的地方等您,请随奴婢去一趟青镜宫。”   “好,就来。”   太后找她,会有什么事儿?   一刻钟后见到了太后,方知……是为了贺兰尧的终身大事。   “惊羽啊,你帮哀家看看,这些姑娘,可有你认识的?这个,是你们霍主司的表妹,这个,是光禄寺卿的小女儿……”   苏惊羽望着那一叠画像,轻呼了口气。   “太后娘娘,臣女……都不认得。既然是给十殿下选妃,您为何不让他自己来挑?”   太子今年二十七还未娶正妃,贺兰尧才十九,这太后偏心的果然有些厉害。   不过,太子的婚事,多的是人操心,帝后必定会选出他们认为合适的,而贺兰尧……太后不管,还会有谁管?   “你以为哀家没和他提过吗?他显然不愿意听。”太后说着,轻叹一声,“那些朝廷重臣的女儿,哀家有几个中意的,但,哀家也清楚小十如今的地位,想必和他无缘了,好在朝中有些清廉臣子,不好权势,踏踏实实的,哀家让人探过口风了,他们都愿意,现在,就看小十愿不愿意了。”   “所以太后叫臣女来,是去劝十殿下的么?”   “真是个聪明孩子,哀家知道你机灵,你想个法子帮帮哀家,找个机会,哀家把那几个姑娘宣进宫来,你和她们聊聊天探探她们的品行,你也是和她们年龄相仿的贵女,想必能和她们谈得来。”   “臣女尽力。”苏惊羽望着那一叠画像,“太后,不如先这样,我先拿画像去十殿下那儿,不跟他说是替他选妃,就说是臣女帮堂兄选嫂子,让他帮着看看,试试看,他会对哪家姑娘有好感?”   “这个想法不错。”太后眸光一亮,“那就这么办,你认真记下,听他夸了谁,然后告诉哀家。”   “是。”   ……   “殿下,只一日不见,你的气色好了许多。”   “是么,我自个儿怎么没发现。”   “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   “有心了,既然带了,顺便帮忙剥了吧。”   “好嘞。”苏惊羽这一回应得干脆,拿起栗子就剥。   贺兰尧像是忘记了那天被她修理的事儿了,而她自然也选择了绝口不提。   “这些是什么?”贺兰尧瞥见苏惊羽搁在椅子上的一叠画像,漫不经心地一问。   “哦,这些是为我兄长物色的未来嫂子画像,他挑的累了,让我帮着看,殿下,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兄长?苏相膝下只有三女,不是么?”   “我堂兄。”   贺兰尧闲的无趣,顺手拿了过来,翻了几张,每张都认真地看了看。   苏惊羽总觉得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考虑这些女子的,只不过她既然答应了太后,过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这些画像,和真人有差异么?”贺兰尧看了一会儿,问道。   “都是上等画师所画,与本人相差无几。”苏惊羽道,“怎么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点评了,这个,额头太宽,下巴却尖,略显奇怪。”   “这个,脸太圆润了些,你堂兄若瘦削,二人看着就没夫妻相。”   “这个,脸儿太瘦,长得真小家子气。”   “这个,眼睛太小,看着多没精神。”   “这个,额头高,鼻梁低,嘴巴下颌颧骨偏大,这是克夫相啊……”   ☆、第74章 再打赌   苏惊羽听着他对一个个画中女子的评价,从最初的面不改色,到后头,愈听眼角抽动的愈厉害。   脸圆不行,脸瘦也不行,眼小就是没精神,下颌颧骨大还成了克夫……   “殿下。”苏惊羽抬眸望他,面无表情,“你就不能挑一个来夸夸么?”   “挑一个来夸?”贺兰尧望着她,凤目轻眨,“行吧,我再看看。”   话落,他又低下头翻了一遍画像,从第一张翻到了最后一张,随后抬眸,轻叹一声,“不是我不愿意夸,而是我天生不爱说谎……”   苏惊羽不忍再听,忙道:“行了,我晓得了,劳烦殿下帮我看画像,你还是继续啃栗子吧。”   苏惊羽说着,就要将贺兰尧手中的画像拿回。   眼见就要碰触到那叠画像,贺兰尧却将手一偏,让苏惊羽拿了个空,而后笑得温润无害,“皇祖母让你拿这些画像来,是为了想听我夸赞谁么?”   苏惊羽收回了手,靠回椅背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将那些姑娘评成那样,真是嘴上不积德。   “皇祖母宫里的动静,是逃不过我的掌握的。”贺兰尧将画像随手丢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轻描淡写道,“更何况,你们商量的也不隐秘,旁听的人不少吧?”   “太后宫里你都安插眼线?”苏惊羽望着贺兰尧,星眸微眯。   “错,是护卫,兼并大夫。”贺兰尧淡淡道,“这人年纪大了,身子就容易出现一些毛病,我安排自己人在皇祖母身边,也是为了她好,有个小病小痛,身边都有人照看,省得去找太医院那帮废物。当然,她并不知道。”   贺兰尧说到这儿,眼眸微垂,“不知道最好了,如今这样,就很好。”   “殿下放心。”苏惊羽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不会说的。”   在太后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天真无邪纯良无害的小十。   如贺兰尧所言,这样挺好,毕竟,他做的那些事,不在太后那老人家承受的范围之内,还是不知道的好,一直持续着如今这样的生活方式,最好。   从出生被冠为‘不祥之人’,险些遭生父杀死,亲娘又在年少时丢下他离开,与兄弟姐妹又合不来,要是真没人关心他,只会造成两种结果,要么,生无可恋,要么,彻底变态。   贺兰尧此刻自然不知苏惊羽在想什么,只道:“我方才给的那些评价,都是真心的,你可别以为我是乱说的,虽然我不知这些女子品行如何,但光是相貌,我就不喜欢,更没兴趣了解她们的品德。”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诶,不对啊,这厮几天前才说过一句话——   “你可以再难看一点,我不介意。相貌不过一具皮囊,死后就烂了,到时候,只会更难看。”苏惊羽念出这一段话,“这番话,是前天殿下才和我说的,犹记得当时我说自己难看,你就是这么回我的,可见殿下不是在意相貌的人,那么,你今儿对这些女子的评价,岂不打脸了?”   “惊羽啊,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笨呢。”贺兰尧将手肘撑在桌上,以手腕托着下颌,笑望苏惊羽,“看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有些话,是只有对某些人才能说的,想让我说好话,得看对方是谁。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苏惊羽被噎了一下。   的确,有些话,是只有对有些人才能说的。   贺兰尧的言外之意太过明显,他说看自己顺眼。   才想跟他客套一下说声谢,没想到,贺兰尧接下来一句话,让她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   “你和她们怎么能一样,你是我的暖炉啊。”   说着说着就延伸到了‘暖炉’话题,让她不由自主想起前天那个不愉快的晚上。   她忽然很想避开这个话题,轻咳一声,“既然殿下都不喜欢,那我回去和太后说就是了,但你的那些评价,恕我不转达,我会说,殿下看了画像,只是无言。”   “随你怎么说。”贺兰尧莞尔一笑,“初八就是一年一度的彩灯节,今年的彩灯节,注定会很有趣,届时,你多买些林氏糕点铺的柿子饼来,咱们边吃便看热闹。”   苏惊羽一听这话,有些敏锐地眯起了眼,“你有行动?这回要坑谁呢?”   “你怎么老把我往坏处想。”贺兰尧似是有些不悦,“我说的有趣,是纯粹图热闹看的,届时贵女云集,众女争一夫,还不有趣?”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单纯看热闹?鬼信呢。   众女争一夫,所谓一夫,不正是太子贺兰陌。   “依殿下之见,这太子妃人选,花落谁家?”苏惊羽状若漫不经心地问。   “这个你怎么能问我,你该去问谪仙殿那位能掐会算的半仙。”   苏惊羽:“……”   好好的又扯到月光身上去了。   “太子娶妃,与国师没有半文钱关系,这种事儿,我还真不敢去问。”苏惊羽呵呵一笑,“我只是想听殿下的看法。”   “人选最多不过五人罢。”贺兰尧悠悠道,“想做东宫的女主人,背后必要有强大势力,放眼朝中,多半也就是右丞相家两个女儿,还有你家一位,你家那位二妹不成气候,你父亲自然是指望你三妹,再则就是周国公之女许祯兰,许皇后是她亲姑母。”   苏惊羽听到最后,轻撇了撇嘴。   皇后的亲侄女,太子的表妹,近亲联姻……这些人真不怕生个畸形。   奈何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懂科学,可叹。   “这才四个。”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笑道,“还有一个,只怕不在朝中吧?”   “赤南国的仪仗队,已经到了帝都二十里之外,不出意外,这两日就会到,这最后一位人选嘛……”   苏惊羽听到这儿,直接接了他的话,“赤南国公主,古月西柚。”   “你消息真灵通。”贺兰尧低笑一声,“你说,最后结果会如何?”   “恕我不会卜算,不晓得。”苏惊羽说到这儿,沉吟片刻后道,“殿下,这样吧,光是看热闹没意思,咱们两来打个赌,赌太子妃之位花落谁家。”   贺兰尧闻言,有些似笑非笑,“要跟我打赌?确定不是想从我这儿提前知道人选?其实,这事儿,我真没想掺和。即便我说出人选,也不一定对。”   “不在掌握之中这才好玩啊。”苏惊羽道,“殿下就说,赌不赌?咱们就赌……”   “要赌可以,赌注我定。”贺兰尧打断她,慢条斯理道,“我输了,以后再也不用你来伺候我,我会亲自与皇祖母说,给你绝对的自由,绝不让她找你麻烦,甚至,让她像以往一样,继续给你当靠山,不需要你任何回报。”   苏惊羽闻言,微微一怔。   赌这么大?   她之所以给贺兰尧当御用老妈子,一来是她如今斗不过贺兰尧,二来是顾忌着太后,她并不想惹那位老太后不悦,若想全身而退,除非贺兰尧愿意放过她。   赌得越大,说明他把握越大。   但,她还是想一搏,先听他说完赌注。   “我若输了呢?”   “你若输了……”贺兰尧轻瞥她一眼,“要求不高,给我当十年暖炉就好,白天黑夜随叫随到。”   苏惊羽摇头,“不赌了。”   “怎么,你怕了?”贺兰尧挑眉。   苏惊羽点头,“嗯,怕。”   贺兰尧不悦,“你怎么如此没有胆量?”   “我就是这么没有胆量。”苏惊羽不反驳。   “我真是高看你了。”   “听殿下这么说,我惭愧。”   “一年。”贺兰尧忽然改口,“不用十年,一年就好。”   苏惊羽道:“一个月。”   “半年。”   “两个月,不能再多。”   “三个月,不能再少。”   “成……交。”苏惊羽瞥他一眼,“殿下要说话算话。”   不伺候他,日子该会有多轻松?   “口说无凭。”贺兰尧道,“写字据,签字画押。”   ☆、第75章 你的问题真多(二更)   “慢着,既然赌注是你定的,那么,我也有一个条件。”苏惊羽轻瞥贺兰尧一眼,“关于我们各自的人选是谁,现在且先不说,初六晚定。”   她得先去了解一下这几人的具体情况,再做判断。   贺兰尧闻言,莞尔一笑,“可以。”   “那就这样吧。”苏惊羽站起了身,将椅子上的画卷拿起,“我这就去回了太后娘娘,殿下,告辞。”   话落,她转身迈向大殿之外。   贺兰尧望着她的背影,敛起了笑意。   其实,他最初真的不打算插手太子选妃一事,无论选谁,都和他没有一丝关系。   但,现在看来,不得不插手一下了。   “喵呜”耳畔传进一声熟悉的猫叫,贺兰尧偏过头,小蓝正蹲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一双幽蓝的瞳孔望着他。   “怎么?饿了?”贺兰尧朝它温柔一笑,将指尖的东西递出,“来,吃颗栗子。”   小蓝脖子往后一缩,慌忙跳下椅子蹿走了。   ……   “当真没有一个他中意的么?”青镜宫内,太后望着桌子上的一叠画像,面上似有一丝愁容。   “回太后娘娘,殿下他说,看不出哪个好哪个不好,他看了几眼就把画像扔回给臣女了。”苏惊羽垂首道,“让太后娘娘失望了。”   “罢了,哀家有想过,此事不会这么顺利,只是让你去探探口风。”太后说着,沉吟片刻道,“你说,小十该不会是从哪儿得知了,这些女子其实是帮他选的吧?”   “太后,臣女一个字儿都没透露。”苏惊羽忙道,“臣女的确是忽悠殿下,说是替兄长选嫂子。”   “哀家没说是你,你透露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太后说到这儿,目光扫了一下殿中的宫人,“看来,哀家这宫里有些人跟小十走得近了,莫不是让十殿下给收买了?是谁?站出来,哀家不罚她,十殿下给多少好处,哀家给十倍。绝不食言。”   话落,寝殿内寂静无声。   苏惊羽憋着笑,强装镇定,“太后娘娘,兴许您想多了,十殿下或许并不知道。”   没人站出来,太后也泄气了,“也罢,哀家自己再想其他办法。也不急在这一时。”   “太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女告退了。”   “去吧。”   待苏惊羽离开之后,太后身后站着的青竹才道:“太后娘娘,也许并不是咱们宫里泄露出去的消息,十殿下自己猜到了也极有可能,或许他是真的不感兴趣吧。”   “哀家何尝没有想到呢,可是青竹啊,哀家现在年纪也大了,再不给小十主持婚事,只怕以后,没人给他……”   “太后娘娘说什么呢,您身子骨还是好好的,可别再说这种话了。”青竹面上掠过一抹无奈,随后叹息一声,“青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后听闻此话,略有疑惑,“你都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敢讲的。讲。”   “青竹觉得,十殿下会不会……对苏姑娘中意?”青竹犹豫片刻,才说了出来。   “不会吧?”太后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哀家看他们二人并无情愫啊?”   “难道太后娘娘从未考虑过苏姑娘?是因为苏姑娘的相貌?”   “哀家也不要求小十娶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但凭惊羽的相貌……不妥不妥,再则,你别看她在哀家面前恭顺讨喜,她平日里可彪悍了,你知道她凭什么能进谪仙殿?她能生剥鼠皮,拼凑碎尸,眼都不眨一下,哀家听着就瘆的慌,哀家看重了她的能力才让她保护小十,但若是把他们凑成对,只怕小十受不了啊,她要是哪天再彪悍一下把小十吓晕了那可怎么是好?不行不行。”   “这……太后娘娘的顾虑也不无道理。”青竹垂首道:“是奴婢妄言了。”   苏惊羽走在半路上,忽觉鼻子一痒,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天气转凉了,该添衣了。”一道沉稳的男音传入耳膜,苏惊羽偏过头看着来人,微一挑眉。   “木头脸,几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卑职很好。”苏折菊淡淡道,“说来,还没恭喜玄衣卫大人升职呢。”   “卑什么职啊,不用跟我来这套。”苏惊羽淡笑,“说来,咱们也曾一起做过缺德事了,找你当同伙,每回都是以成功收尾,这往后,你我之间不需要上下级的客套。”   “好吧,苏惊羽。”苏折菊果真也不客套了,开门见山问道,“那只青眼红蟒怎么回事?当真去深山里了?”   “还能怎么回事,冬眠去了呗。”苏惊羽悠悠道,“总之,今后你不会有什么机会碰上它了。”   “国师为何帮你扯谎?”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祥瑞玉兔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的问题真多。”苏惊羽敛起笑容,“坦白和你说吧,这次国师确实瞎扯了一回,但他也是为了青眼红蟒,青眼红蟒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灵蟒,关于青眼红蟒的来历,不是扯淡,是真实的。国师慈悲,不忍看御林军与蟒拼杀,若是不扯淡,御林军会死多少人?你想过吗?杀了灵蟒,损失数人,值得吗?一点都不值得。而花姬,她背黑锅纯粹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即便如你所言,国师一心慈悲救青眼红蟒……”苏折菊轻扯唇角,“可祥瑞玉兔为何偏要放在李贵妃身边,而不送给与你交情更好的丽嫔娘娘?”   “你能不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你们下一个要对付的是李贵妃?”   “无可奉告。”   “把玉兔给李贵妃,是为了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将其余宫妃的怨愤都引过去,从而保全丽嫔,让她在没人关注的情况下,愈爬愈高?”   “我拒绝讨论这个问题。”   “你为何这么扶持一介宫女,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折菊。”苏惊羽望着他,“这些和你有半文钱关系吗?”   ☆、第76章 我不是一般人   “的确没有半文钱关系。”苏折菊面色平静无波,“只是好奇,你为何要搞出这么多事情,为了保全谁?为了帮谁?”   “你干涉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苏惊羽回的冷淡,“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很多事情不要刨根究底,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是聪明人。”   “宫中生存法则,我自然明白。”苏折菊语调平稳,“可你不是将我视作朋友吗?还是说,我太抬举自己了?”   “朋友分多种,无话不谈的和交情一般的。”苏惊羽唇角轻扬,“你觉得,咱们属于哪一种的?我一直认为你性格冷漠,为何忽然想知道这么多?”   话说到这儿,她眸底掠过一丝提防之色。   她知道苏折菊是不会出卖她的,否则也不会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但他今日说的话不大符合他平时的性格。   “你不用提防我。”苏折菊看出了她的戒备,淡淡道,“我看你挺有本事的么,好几方靠山,一个人就能搅动一池子水,怎么说我也是和你同流合污过的人,你要不要提拔我一下?”   苏惊羽闻言,一怔。   他刚才说什么?让自己提拔他?   真不像是冷漠的木头脸会说出的话,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屑于类似这种走后门的方式的。   苏折菊像是看出了苏惊羽的疑问,淡淡道:“你没有听错,若有机会,你也带我升个职如何?”   “以你的本事,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苏惊羽有些好笑,“让你当玄轶司的五等密探确实是屈才了,但,跟同级的人相比你显然更出色,何必来找我提拔,你迟早都会升。”   “你也说了是迟早,早,自然比迟好。有捷径,为何不走捷径?”苏折菊慢条斯理道,“那么,你是答应不答应。”   “我苏惊羽不是小气的人,你既然提了,帮你就是,不过……”苏惊羽说到这儿,淡淡一笑,“往后,要是还有什么事儿需要你同流合污的,你可别推辞啊。”   “若我能办到,就不推。”   “行吧。不过升职这种事儿要看机遇,这次是出了青眼红蟒这样的大事,下一个机遇,我可不确定。”   “这道理我明白。”   “那就好。”   “那就不打扰了。”苏折菊眉目微垂,“告辞。”   望着苏折菊离开了,苏惊羽不禁失笑。   果然,在宫里混的人,没有几个是单纯的,踏踏实实的。   “哟,我当是谁呢。”倏然间身后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子声音,颇为耳熟,“原来是苏大小姐啊,你说,这作为玄轶司唯一的一名女子,倒是不少好处啊,与一群男子做同僚,人家都要让着她关照着她,可比呆在自己家里好多了。”   苏惊羽闻言,只是一翻白眼。   这贺兰夕婉嘴上不积德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种尖酸刻薄的语言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多少杀伤力,比起贺兰尧的毒舌,差远了。   “二皇姐,莫非眼前这位就是那胆识过人的苏大小姐苏惊羽么?”继贺兰夕婉之后响起的,是另一道柔和的女子嗓音。   苏惊羽转过身,轻描淡写道:“见过二公主殿下,五公主殿下。”   贺兰夕婉身边那位身着浅黄色宫装,貌若出水芙蓉般娇俏可人的女子,正是五公主贺兰诗雅。   记忆中也就见过那么两三回,这个女子,从表面上看并不比贺兰夕婉刻薄,显然和颜悦色的多,但也只是表面而已。   “这面具做的真是不错。”贺兰夕婉的目光落在苏惊羽那半片面具上,淡淡道,“这样看起来果然顺眼很多,不知道的,以为是像国师一样装神秘呢,忽略掉这片面具,本殿发现,你也是蛮能看的嘛。不过……无论怎样,还是改变不了原本的事实,苏大小姐,本殿很是佩服你,一般人若像你这样的相貌,必定幽居在家,不会这么抛头露面。”   “二公主说的是。”苏惊羽面不改色,“一般人若像我这样的容貌,必定幽居在家,而我选择了抛头露面,说明我不是一般人呐。”   “你……”贺兰夕婉被噎了一下。   “苏大小姐这般口齿伶俐,也让本殿很是钦佩。”眼见贺兰夕婉说不过,贺兰诗雅开了口,“不过苏大小姐似乎忘了一件事儿,方才你对我们二人问礼,我们还未说免礼。”   苏惊羽心中暗笑。   果然,这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二位殿下没说过么?我刚才明明有听到的呀。”苏惊羽面上出现一抹疑惑,“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二位公主记错了?”   她们二人身后没有跟着半个宫人,眼下就三个人,没有证人,她无需顾忌。   “你……”贺兰诗雅眉头微蹙,“你怎能如此耍无赖?”   “我怎么了?”苏惊羽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干啊。”   “苏惊羽,你别以为你升了职,父皇夸奖了你,你就能在本殿面前这般放肆。”贺兰夕婉冷冷一笑,“别说是三等玄衣卫,你再升两级,跟霍主司并肩,本殿也能压你一头,现在可别高兴太早,你这丑丫头能力再怎么出众,就这长相也上不了台面,你最好给本殿记住了,离霍主司远一点,你若敢跟他走近,本殿要你后悔进宫。”   苏惊羽这下子当真莫名其妙了。   霍钧?她跟他哪跟哪?   除了是上下级,还能是什么关系?但这贺兰夕婉话都放出来了,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莫非有人在她面前乱嚼舌根,故意让她误会自己和霍钧走得近?   毕竟,这宫里多的是人知道,二公主爱慕玄轶司主司。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才到了现在还没嫁。   原本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早该生了好几个孩子,可她公主之尊,再大也不担心没人要,皇帝又纵容,这才把她留到现在还未嫁。   望着她那刻薄又狠辣的妒妇样子,苏惊羽不以为然。   “我对霍主司,没有半点儿兴趣。倒是公主你,是听信了谁的话?那个在公主面前嚼舌根的人,是否与我不合?公主请回去细想,可别被人当刀使了。”苏惊羽唇角的笑容有些凉,“这宫里,借刀杀人的例子,还少么?”   贺兰夕婉闻言,眸中划过一抹深思,随后有些狐疑地望着苏惊羽,“你真与他没关系?”   说着,她又笑道:“不管有没有,总之你给我记住了,没有最好,有的话,你就给本殿走着瞧。”   苏惊羽正想说话,忽听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哎呀,出云国公主的品德,本王算是见识到了,人后这般尖酸刻薄心胸狭窄,不知在人前,是什么模样的?”   苏惊羽一怔,这个声音——   她抬头,眉梢一挑。   她们所站着的地方正是假山边上,此刻,假山的山头上正坐着一人,那人一袭黑色锦衣,俊美的面容,用来束发的深紫色穗带极长垂落在胸前,一双乌黑如墨一般的眼瞳,有一种出国男子没有的异域风情。   古月东杨,竟然这么快就进宫了。   贺兰夕婉二人抬头的那一刹那,也怔了怔,回过神后,贺兰夕婉抬手指他,“竟敢站在假山头上指责本殿,好生放肆!这宫中岂由你胡来?你给我下……”   话未说完,一物直接朝她脸上砸来,疼的她惊呼一声,那东西滚在地上,她下意识一看,是一颗鹅卵石。   敢拿石头砸她?!   “呀,手滑了。”古月东杨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公主,还好么?”   “岂有此理!”贺兰夕婉低喝一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你快些去跟你们陛下告状。”古月东杨漫不经心道,“我就坐在这儿等你来收拾我。”   苏惊羽闻言,低下头,掩住唇边一抹笑意。   那几百两银子真没白借。   ☆、第77章 气死本王了(二更)   “二皇姐,先别冲动。”眼见贺兰夕婉脸色阴沉,贺兰诗雅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在她耳畔低语,“此人不像我出云国的人,却能在这宫里肆意行走,如今还敢对二姐这般放肆,你看他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必定是有所依仗。”   贺兰诗雅这一番话,倒是让贺兰夕婉镇静了些,“那依你看,这家伙是什么人?”   “他敢自己鼓动二姐去找父皇告状,说明他身份不一般,听说今日一早,四哥亲自去帝都外迎接赤南国的来使,此人,若是我没有猜错,八成是赤南国的皇室宗亲,身份绝不低于你我二人。”贺兰诗雅沉吟片刻道,“通常,只要是异国使臣来访,要么,进贡,要么,结盟,赤南国来自南方偏远的国度,国力强盛,根本无需向我们进贡,二姐若是真的要教训他,只怕回头挨父皇骂的就成了你了。”   贺兰诗雅声音虽小,苏惊羽却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这五公主,较之二公主,竟然更加聪明。   若是今日没有贺兰诗雅该多好,由着贺兰夕婉跟古月东杨闹起来,回头挨皇帝的骂,倒真是喜闻乐见。   两国之间的结盟,决不能因为一个公主,给异国的使臣留下坏印象,回头传了出去,丢脸的是贺兰皇室。   “二位公主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可否让我也听听?”头顶上空,古月东杨随意地道了这么一句,而后竟然直接从假山头上跃了下来,跃到了贺兰夕婉二人身前。   二人没想到他忽然就跳到眼前,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只是这么退了一步,已经是输了阵势了。   “二皇姐,咱们不是约好了要去听戏的么?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了。”贺兰诗雅反应果然很快,随口找了个脱身的办法,像是没看见古月东杨一般,拉着贺兰夕婉就走了。   贺兰夕婉心里气急,却也只能跟着走了。   报复不急在一时,总有她报复回来的时候。   “真没意思,出云国的公主就这德行,整个一泼妇,比起我们赤南国的公主,差的何止一星半点。”古月东杨望着二人的身影摇了摇头,随后看向苏惊羽,笑道,“怎么?意外了么?没想到我会出现在宫中,没想到我敢欺负你们的公主?”   “一点也不意外。”苏惊羽唇角轻扬,“我若告诉你,在遇见你的第一天,就猜到你的身份,你会不会意外?”   “什么?”古月东杨面有讶色,“你早知道?”   “第一,你的外貌,不像我国人,第二,你使用的钱币,很不巧,我早就在书上见过赤南国的钱币了,第三,你的姓氏,胡,拆开即是古月,赤南国的皇族之姓,你这名字改的也太简单了吧?胡跟古月,稍稍有脑子就猜到了。”苏惊羽有些好笑,“你要是换个姓氏,没准我猜不到。”   “那这么看来,下次我真得换个姓氏。”古月东杨面上划过一抹懊恼,“怎么那么巧你知道我国的钱币和皇族姓氏,要是你不曾看过那本书,你一定猜不到,那么我今日的见义勇为,必定很惊喜。”   苏惊羽挑眉,“惊喜,不至于,教训公主,我明着不敢来,暗着也能来。我这人,素来阳奉阴违。”   “这么大方地承认自己阳奉阴违?”古月东杨淡淡一笑,目光落在苏惊羽脸上,细细打量。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苏惊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我发现,忽略掉你脸上这小半片面具,你挺好看的嘛,苏惊羽,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你为何脸上要长那么一块东西呢?若是不长,必是美人胚子。我打听过你了,苏相的大女儿,宫廷三等玄衣卫,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玄轶司有多少能耐,但你身为女子,胆识过人,你要是漂亮点,兴许我娶你回赤南国,别在这儿受那些个破公主的气。”古月东杨说到这儿,似是叹息了一声。   苏惊羽听出他话里的玩笑成分,淡淡道:“别跟我说笑了,你和你妹总共欠我八百五十两。”   “说到钱,真气死本王了!我问你,那一日在酒楼,你派来给我送银票的那小子在哪里?揪出来,我要狠狠收拾他一顿!”古月东杨说着,磨了磨牙,“他给我的是假银票!除了第一张是真的,后面的全是假的。要不是我信得过你的为人,今日我就不帮你了,你告诉我那小子在哪儿?看我不提他去喂鱼。”   “什么?假银票?”苏惊羽惊诧,“那天,你收到的是假银票?”   “必定是那小子把真的自己藏了,拿了假的给我。”古月东杨冷哼一声,“敢耍我,就要知道后果。”   “这个死乌啼……”苏惊羽嘀咕一句。   不对。   乌啼,有什么理由去整古月东杨?   难道是……   贺兰尧,你个缺德的。   ☆、第78章 我本性纯良   “我看人素来很准,我稍稍细想,就知道不是你耍我,想必是那小子为了敛财,那一看就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东西。”古月东杨望着苏惊羽,面色微沉,“那小子是不是你的下人?这种人,你最好别放在身边,鬼心眼太多了。”   “他不是我的下人。”苏惊羽眉眼间有几分无奈,“故而,我没有权利处置他,不过,也或许假银票的事和他无关呢?你也不能这么肯定地说是他。”   “是不是他,抓来问问不就好了。”古月东杨道,“你若是怕我冤枉了他,咱们当面问。”   “我也想啊,只不过,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在何处。”苏惊羽面上划过一丝为难,“而且,此人是我朋友的下人,我也不好折了朋友的脸面,你看这样如何,下回我再见到他,私底下帮你教训他一顿,几百两银子的事儿,不要太伤和气。”   “银子是小,耍我是大。”古月东杨双手环胸,悠然道,“惹过我的人,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的,不亲自收拾他,我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语气虽淡,可言语之间,皇家自有的贵气和傲然显露无遗。   “你一定要找他麻烦?”苏惊羽面色有些不悦,“我说情都没用?古月东杨,你曾说过与我是朋友,现在,你恢复了身份,是否就不想承认我这个朋友了?也是,我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丞相女儿……”   “苏惊羽,你胡扯什么?”古月东杨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我何时说过恢复了身份就不承认你这个朋友?我古月东杨说过的话,那就不会收回,我这人素来公平,不过,我也很睚疵必报的,帮过我的,我记着人情,得罪过我的,我一定要教训。”   “没有例外?”苏惊羽淡淡一笑,“若是我一定要护着这个人呢?他不过就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你何必与他这么计较,古月东杨,你几岁了?早过了弱冠之龄了吧?二十好几的人,跟个少年计较什么?我回头说他几句不就行了么?你能有点儿雅量么?”   “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古月东杨眼角一跳,“错了就是错了,年少就能作为犯错的理由?十六七也该懂点儿人事了吧?”   苏惊羽不言语,只是淡然地望着他。   “行行行了,算是本王卖你一个人情。”终究是懒得和苏惊羽继续争了,古月东杨冷哼一声,“算那小子走运了,他真该好好感谢你,别让我看见他就成。”   “那我代他,多谢你的宽宏了。”苏惊羽莞尔一笑。   古月东杨撇了撇嘴。   “皇兄!”忽然自不远的身后响起一道高昂的女子声音,二人回头一看,来人一袭杏色罗裙,与古月东杨七分相似的脸孔,正是古月西柚。   “皇兄皇兄,我跟你说,我方才看见一只黑猫,蓝眼睛的,我本想去摸它,谁知道它跑的比什么都快。”古月西柚说着,脸上浮现懊恼之色,“我追着它都给追丢了,你看见没有?”   苏惊羽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她碰见小蓝了?   幸好是大白天,小蓝在人多的时候不会轻易咬人,有生人就开溜,这要是换成晚上,人少的话,很可能它就犯咬手指的毛病了。   “猫有蓝眼睛的?”古月东杨显然也有些讶异,随后望向苏惊羽,“你们出云国还有蓝眼睛的猫呢?这倒是稀奇事。”   “是呢,蓝眼的黑猫,我也是头一次见。”古月西柚说到这儿,才注意到苏惊羽,只一眼便认出了,“你,你不是那谁……”   “公主,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苏惊羽朝她微微一笑,“你说的蓝眼黑猫,宫里是有一只,我也见过那么两三回,但它神出鬼没的,机灵的很,很难捕捉到。”   “是啊,速度真快,一下子就没影了,也不知是谁养的,真想借来玩玩。”古月西柚叹息一声,“皇宫这么大,也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不就是只猫么?”古月东杨失笑,“见不到便罢了,大不了,回头皇兄也让人去找一只来。”   “那你可要记得,别忘了。”古月西柚撇了撇嘴,“方才就在御花园看见的,那儿的花开的正好看,皇兄你陪我去逛逛,说不定还能碰见它,我轻功不如你,要是碰见,你或许抓得到。”   “好吧,我也正想逛逛。”古月东杨说着,望了一眼苏惊羽,“苏惊羽,咱们回头见。”   “二位去吧,我正好还有些事儿要做。”苏惊羽朝着二人笑道,“回见。”   和那两兄妹分别之后,苏惊羽转身便往永宁宫的方向去。   一路避开了宫人到了永宁宫,远远地便看见一道修长单薄的身影倚靠在殿门边上,姿态慵懒,手中还拿着细长的一物。   走近一些看了,她才看清,那东西是甘蔗,那男子的目光定格在地上某处,似是在思考什么,口中还叼着一小支甘蔗。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啃甘蔗也可以看起来如此如诗如画,优雅养眼。   但下一刻,她就幻灭了。   贺兰尧‘呸’的一下将口中的甘蔗吐到地上,继续拿起手上那根,才拿到唇边,忽然抬眸望见苏惊羽,甘蔗拐了个方向,面向她,“来一口?挺脆的。”   苏惊羽眼角微微抽动,走到他跟前,劈头盖脸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用假银票整人?人家和你有仇吗?”   “我还以为你怎么才走多久又回来了,没想到是教训我来了。”贺兰尧慢悠悠地说着,转身进了殿内,“怕他不还,索性就给假的,但我本性纯良,所以么,给了他一张真的,这样就算不还,也没损失多少不是么。”   苏惊羽听到‘本性纯良’这几个字眼,揉了揉眉心,不想与他争辩,只问:“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还?”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会还?”   “我就是知道。”苏惊羽皮笑肉不笑,“你差点害我在朋友面前失去信用。”   “你也说了是差点,那就是没事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那你还与我计较什么。”   “你……你能不能别拿整人当好玩?十殿下。”   “我不整你就行了,你管我整谁。”贺兰尧转过身,唇噙浅笑,“你和他是何关系,这么帮他?上一回为了国师教训我,这一回为了个吃软饭的教训我,你什么时候能为我教训教训别人?”   “你……”   苏惊羽才要说话,一道声音却突兀地插入,携带着一丝冷哼。   “好啊,原来是你,若不是追着黑猫过来,本王还不知道有这回事。”随着话音落下,一道黑色的影子掠了进来,落在苏惊羽二人身前。   “跟着小蓝来的?很好,把外人带进来,看来这笨猫又想挨饿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冰凉,望着正对面的黑衣男子,轻瞥了一眼苏惊羽,“这就是你朋友?长得这叫什么模样,尖嘴猴腮的。”   苏惊羽此刻真觉得有些头疼。   两个都是坏脾气,杠上了。人家古月东杨好好的异国俊男,硬是被贺兰尧嫌弃成了猴。   小蓝啊小蓝,你自求多福。   “你说谁尖嘴猴腮?”古月东杨眸光一沉,打量了贺兰尧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小白脸似的,一脸苍白像是病了许多年,你不会是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吧?”   “你真孤陋寡闻,我们出云国男子,以白皙高挑为俊,我嘛,只是太白了些。”贺兰尧斜睨着古月东杨,“如阁下这样的,在我们国人的眼里,标准的歪瓜裂枣,你看看你这脸型,跟闹着玩似的,你当真不是猴子变的吗?”   “你找打!”古月东杨上去就是一脚飞出。   “还脾气差。抱歉,我不该说话那么难听。”贺兰尧一个侧身避开了,到了苏惊羽身后,笑道,“我该说,他像雕刻出来的,还是雕坏了的。”   苏惊羽:“……”   ☆、第79章 绝不手软(二更)   他果然是一天不损人就睡不着。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古月东杨满面阴沉,二话不说朝着苏惊羽背后冲去,赤手空拳欲抓贺兰尧。   贺兰尧冷哼一声,朝后一仰避了开,同时,手里那截甘蔗刺出,抵上了古月东杨的掌心。   古月东杨只觉得这一瞬间手心一麻,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冷笑一声,“看不出来,本事还不小,我赤手空拳,你拿着武器,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甘蔗能算武器?”贺兰尧一脸诧异,“你管这玩意都能叫武器,你是真傻啊。”   “只会耍嘴皮子算什么英雄。”古月东杨嗤笑,“你有本事把甘蔗扔一边,咱们空手来打。”   “那不行,我要拿来吃的,没吃就扔,多浪费。”贺兰尧说到这儿,走近了苏惊羽,“你曾说过浪费可耻,你说他是不是挺可耻的?”   “你给老子闭嘴!”   “你们都给我闭嘴,吵死了!”苏惊羽终于听不下去,低喝一声,那声音高昂到让人禁不住耳朵一麻,不难听出她真的没耐心了。   “你,古月东杨,身为异国来使,你所代表的是赤南国,你能否凡事冷静一些,一言不合你就要跟人打架,传出去好听吗?”   “你,贺兰尧,能不能嘴上积点德?跟你有仇跟你没仇的你都要损几句,你成天吃饱了撑的老是犯毒舌的毛病,你图什么?”   “身为皇室宗亲,一点儿皇家风范也无,凡事斤斤计较,难道从来没有人教过你们要知礼谦让?”   她话音落下,回应的是齐齐的两声——   “没有。”   “没有。”   苏惊羽一个头两个大。   而就在这时候,远远地传来几声‘皇兄’。   苏惊羽忙道:“听见没?公主在找你,你还是快些去吧,别让她担心。”   “原来,他也是皇子。你们出云国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让我不敢恭维。”古月东杨冷哼一声,“也罢,我小妹在寻我,今日且先不与你计较,苏惊羽,我这可是看着你的面子,下回,你让他口上积点德,小心哪天嘴巴让人缝了。”   话落,他冷冷地睨了一眼贺兰尧,转身离开。   贺兰尧看也不看他,只是径自低头啃了一口甘蔗。   苏惊羽看着古月东杨离开,这才回头看贺兰尧,“我说你……”   她才开口,一小枝甘蔗就塞入口中,贺兰尧的动作很快,她没来得及提防。   “很甜的。”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   苏惊羽眼角一抽,将甘蔗吐了,“他是异国的使臣,你能否不要去招惹?他过几日兴许就滚蛋了,犯不着和他起冲突。”   “那又怎样?”贺兰尧敛起笑容,“异国皇子就能耐了?骂我小白脸,说我药罐子,你怎么不帮我骂他?”   “是你先骂他像猴子的。”   “这算骂?实话都不让人说了。”贺兰尧唇角扬起一抹凉凉的笑,“你帮着他是不是?好,从今日起,我若是和人争吵,你要么就都别说话,要么你就帮我说话,你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帮谁我就整死谁,绝不手软。”   他说的云淡风轻,不等苏惊羽回话,转身便走。   “贺兰尧,你脑子有坑坑里有水水里养鱼是不是?”   ……   “看你今日心情很不好,似是心里有火?”枕霞宫内,宁若水望着正对面的人,唇角微抽。   只见她拿筷子夹了一只红焖虾,那虾原本是该剥去虾头和壳的,可她夹起来直接塞进口中就嚼,眸光里有一丝狠厉,嚼了半天,才发觉整只吃起来味道太怪,一口吐了出来。   “这什么味道?这么难以下口!”   “是你自己吃的方法有问题。”宁若水叹息一声,“不是御厨的问题。”   苏惊羽觉得口中苦涩,反应过来自己吃虾连虾头都啃了,撇了撇嘴,灌了一大口汤。   与贺兰尧那个赌,她必须想法子赢,她再也不想伺候那个家伙。   即使没有太后给她撑腰,也无妨了,她还有月光这张王牌。   “我今儿没什么胃口,你吃吧,我自个儿出去走走。”苏惊羽放下了筷子,起身离开了。   然而才走出枕霞宫不久,苏惊羽便看见有宫人带着太医急急忙忙地走过,边走那宫人还边道:“哎哟林太医,咱们得快点儿,怕那位使臣会等不及了,中毒这种事儿不能等啊。”   “老朽也想快呀,只是这年纪大了,跑不动。”   使臣?赤南国使臣中毒?   苏惊羽上前几步追了上,问那宫女,“哪位使臣中毒?怎么中毒?”   “不知,只听说是睡着的时候手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醒来后脸色都紫了,也不知是不是又有蛇出来了。”   前几日人心惶惶的青眼红蟒事件,已经让宫中不少人对蛇敏感了。   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手……   手?   苏惊羽星眸一眯。   得了,她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了。   ☆、第80章 我偏不找他   脑海中浮现出贺兰尧不久前才和她说的一句话——   “从今日起,我若是和人争吵,你要么就都别说话,要么你就帮我说话,你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帮谁我就整死谁,绝不手软。”   她知道他说到就会做到,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采取行动了。   古月东杨惹了他,他对赤南国的其他使臣下手,完全就是出于迁怒。   咬人的不用猜也知道是小蓝了,小蓝的牙似是有毒,她才认识它的时候,也被它咬过一回,只是咬破了点儿皮,就让她晕了。这一回之所以不去咬古月东杨,想必是因为古月东杨不那么好下手,也许小蓝还没下口,就让他给发现了。   为了不使小蓝曝光,贺兰尧就挑了个软柿子下手,让小蓝能成功的同时也不会暴露,这么做,应该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警告她,他说到做到。   真是个小心眼的家伙。   也不知道那异国使臣中的毒御医能不能解。   她袖子里还藏着月光送给她防身用的解毒药丸,一般毒性可解,剧毒可延缓,既然那个使臣是因为自己才倒霉的,那么她送他一颗药丸也在情理之中。   苏惊羽快步跟上了前方御医的脚步。   赤南国的来使全都被安排在了太行宫,古月西柚住正殿,古月东杨和其他使臣则是在偏殿,苏惊羽跟在御医身后要踏进了殿门时,被宫人拦住了,“苏大人,请问有何事么?”   “去通报赤南国来使,就说我带了国师所赐的药丸前来,可解百毒。”   “让她进来。”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正是古月东杨。   苏惊羽迈进殿内,入目的是清一色异域风的男男女女,人数约莫有十几个。   “你有办法解此毒?”古月东杨到了她跟前问道。   “我在路上听说你们使臣中毒,想起前不久国师赐给我的药丸,此药,一般毒性可解,厉害的毒性可以延迟,我只能帮这么多了。”苏惊羽说着,将衣袖里的瓷瓶掏了出来,“吃一颗就够了,多吃没用。”   “皇兄,快拿来试试吧,太医说此毒他从未见过,我看他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这毒可不能再拖了。”古月西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古月东杨也不再多言,快速走到了榻边,将苏惊羽给的药丸倒出了一颗,给榻上的中年男子服下了。   眼看着他将药丸吃了下去,脸上的紫气顿时褪去了许多,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没醒。   “果然有用!”   “不过我看这情况,似乎没完全解毒?”   “刚才那姑娘说,一般毒性可解,厉害的毒可延缓,难道这毒厉害?”   “苏惊羽,此药丸是能暂时缓解毒性,但不能全解,看来,这毒不简单。”古月东杨起身,将药瓶还给了苏惊羽,眉头蹙起,“可叹我们自己带来的大夫也没有法子,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苏惊羽接过了药瓶,“这位使臣,是什么身份?”   “我们赤南国的少傅之一,曾是我的老师。想不到跟我们来了一趟出云国,让他这般受罪。”   苏惊羽闻言,安慰性地道了一句,“吉人自有天相。”   贺兰尧,下手还真狠。   他是不是也算到了自己会出手帮忙,回头找不到解决之法就会去永宁宫找他?   他说过,他清楚她的性格,恩怨分明,所以,若有人因为她倒霉,他猜到她会出手相帮,他说过,她远不如他狠毒。   他确实狠,连对待陌生人都如此狠,至少她不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狠。   所以他会觉得自己一定会找他拿解药?他就等着自己去找他说好话呢?他想得美。   “借你吉言,希望少傅能渡过难关吧。”古月东杨叹息一声。   “或许还有办法,待我去问问国师。”苏惊羽道,“我不敢保证一定有法子,所以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古月东杨微微一怔,随后道:“好,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会对你致谢。”   “谢就不用了。”苏惊羽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月光啊,但愿这次你能帮到我,煞煞贺兰尧的威风,看他还狂。   ……   “被蓝眼黑猫咬伤?”   “对,你能想法子给治好么?你这么全能,又会调香又会制药,你有办法对么?”   “先别忙着夸我,我多半要让你失望了。”摆放着瓶瓶罐罐的桌子后,浅蓝色衣袍的男子低头捣着药,慢条斯理道,“被那只猫咬伤,你不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   “贺兰尧?他想得美。”苏惊羽皮笑肉不笑,“我找他岂不是让他得意死了?我偏不找他,我不信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确实还有一个办法。”月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望着苏惊羽,“你去找蓝眼黑猫,让它咬你一口,贺兰尧必定会救你,这么一来他就得意不成了,反而被你气着,你再顺便要赤南国使臣的解药,贺兰尧一定会被你气晕,一举两得。”   “馊主意!”苏惊羽低斥一句,“我有这么无私拿自己去冒险么?凭什么?你当我善男信女,万一贺兰尧被我气得连我都不愿意救,那我找谁哭去?”   “他会救你的,这个不用卜卦,我就能猜到。他不救你以后谁伺候他?正常人伺候他,没几天就该疯了。”   “……”苏惊羽心下觉得月光说的倒是有道理,不过她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小蓝,会愿意咬我吗?我都差点忘了,我和它已经这么熟了,它肯不肯咬我还是个问题。”   “也是啊。”月光点了点头,“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   “蓝眼黑猫的毒,算剧毒,又不算剧毒,说算,是因为此毒很难找到解决之法,最简单的途径就是找它的主人,说不算,是因为中毒者不会很快死,前辈留下的书中记载,中毒者,能耗上个把月的,让毒素缓慢地侵蚀五脏六腑,神智模糊,直到全身紫黑,咽下最后一口气,你既然拿我的药丸缓解了毒性,说不定能多活上十天半个月。好几个月的时间,你还怕拿不来解药?”   “还能活个把月呢?”苏惊羽有些意外,“那确实不急。”   “没那么简单。”月光淡淡一笑,“这个把月很难熬,全身处于忽冷忽热状态,若是高手,兴许能忍耐,若是一般人,生活难自理,每日都难受煎熬,还不如一刀给他来的痛快呢。”   “这么变态?”苏惊羽眼角一跳。   “变态的事你见得还少么?蓝眼黑猫和青眼红蟒足够变态,还有你伺候的那位殿下,不够变态吗?我以为你早该习惯了。”月光叹息一声,“到头来你还是得去找他,除非你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你受罪,因为你死,你这人向来分得清是非,是你间接害的人,想必你心里过意不去,去找贺兰尧,不就一两句软话的事?他也不是头一次得意了,你也不是头一回对他妥协,没什么大不了的。”   “……”   她知道月光很有说服人的本事,他总是很轻易看穿一个人,所以,他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   但是她真要放任贺兰尧这么得意下去么?   “怎么?不甘心?”月光望着她,忽然笑了,“放心,以后,会有你得意的时候。”   ☆、第81章 你想抽死谁?(二更)   “日后会有我得意的时候?”苏惊羽闻言,立即抬眸,“为何这么说?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明知故问。”月光淡淡道,“如果你想让我折寿,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什么。”   “那你还是别说了。”苏惊羽翻了个白眼,“差点忘了,不能问你关于任何未来的事,既然你说以后会有我得意的时候,那么这一回,再容他得意一下。”   月光总是如同世外高人一般,时而说话高深莫测,让人好奇,却又不会真的告诉你他所知道的。   在认识月光之前,她一直以为那些满口玄机的人大多都是神棍,现在想想,也不尽然。   迈出了谪仙殿,苏惊羽心想,回头要和贺兰尧怎么说才好。   没多久前才和他起争执,差点吵起来,现在要去找他拿解药,首先得让他开心一下?   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开心呢?甜点?   是了,宁若水那儿好像有西域盛产的一种彩色的瓜子,据说瓜子皮是拿水果和鲜花的汁浸染的,这种瓜子目前民间市集上没得卖,对贺兰尧来说,想必很新鲜。   苏惊羽想着,只能又去一趟枕霞宫。   然而她到了枕霞宫殿前时,守在殿边的宫女一脸凝重地上前,“苏大人,你可算来了,快想想法子帮帮我们娘娘,她正被二公主刁难呢。”   “二公主在里面?”苏惊羽微微诧异,“她们二人能有什么矛盾?”   “您是不知道,今日李贵妃和二公主的母妃庄妃,以及我们娘娘在御花园碰见了,李贵妃口头上总是夸奖我们娘娘年轻美貌,暗讽庄妃人老珠黄,李贵妃的势力您也知道,庄妃哪里敢得罪她,就把气撒在我们娘娘身上了,而且她还聪明着呢,自己不来,派了二公主来,二公主平日就嚣张跋扈的,陛下又纵容着她,苏大人您可想想办法吧,我们实在找不到帮手了,我们娘娘说了,不论她平时受了什么气,都不许往外宣传,更不能在陛下面前提起半个字,我们只好闭口不言。”   苏惊羽闻言,面上倒没有多大表情,“你们娘娘说得对,以她如今的处境,自然要忍,公主,贵妃,一个都不能明着得罪,而陛下,也厌倦后宫斗争,不爱听这些,所以你们是该听你们娘娘的话。”   “那难道,我们娘娘就得白白被欺负?她可没犯什么事儿啊。”   “急什么。”苏惊羽朝她淡淡一笑,“来,我教你,你拿着我的玉牌,去一趟青镜宫。”   苏惊羽说着,将随身携带的一块玉牌递给她,这是她入宫前参加比试得了第一得到的腰牌,上面刻着‘谪仙殿,帝无忧赐’。   那宫女拿着玉牌,有些没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让奴婢去找……找太后?”   “不然呢。”苏惊羽拍了拍她的肩,“快去,告诉太后,我被二公主欺负惨了,去吧。”   “好,好的!”那宫女拿着玉牌,飞奔似的跑了。   乖乖,这苏大人背后的靠山,原来不止国师一个。   苏惊羽勾了勾唇,转身,悠然地迈进了殿内。   走得近了,记忆中那道嚣张又恶劣的女音传入耳膜,随着走的愈近,也愈来愈清晰——   “本殿说你几句,你不甘心是么?也是,你如今身为嫔,本殿确实无权处置你,但,本殿自认为还是有能力让你在宫中不好过的,丽嫔,我母妃柔善守礼,不愿与你计较,但本殿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最好去与我母妃认个错,往后再对她不敬,小心本殿去父皇那告你的状。”   “若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从未说过庄妃娘娘什么,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本殿的母妃平白冤枉你?”贺兰夕婉冷笑一声,“你一来没有高贵的出身,二来只不过是个嫔,我母妃冤枉你图你什么?羡慕你还是嫉妒你?她也曾如你这般年轻貌美,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就你这样,本殿看你这辈子也没希望爬上更高的位置,要不是你运气好当了嫔,将来你做宫女的期限满了,出宫后也只配嫁个叫花子。”   “经常诅咒别人,小心老天爷发火,哪一天就反弹到你自己身上了。”忽然身后想起一道清凉的女音,让贺兰夕婉秀眉一皱。   哪个不知好歹的敢这么说她?   转过身的那一刻,她的火气当即上来了。   “苏惊羽?你刚才说什么?有胆子你再重复一遍!”   不久前才因为这臭丫头被赤南国的皇子奚落了一番,现在她竟敢这么放肆,简直不知死活。   “我说,公主您找丽嫔娘娘的麻烦,恐怕不仅仅是庄妃娘娘羡慕嫉妒她吧?公主您没准也是,年轻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之一,惊羽要是没记错的话,您今年二十五了啊,还没嫁出去,丽嫔年方十七,你大了她快十岁,这要是在寻常家庭,她是您的姨娘,您也好意思还待嫁闺中,您要耗到几时嫁人?将来您儿子出世,要管她叫姐姐还是奶奶啊?”   “苏惊羽!本殿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贺兰夕婉听得怒火中烧,抬手朝着苏惊羽脸上挥去。   苏惊羽一个侧身避了开,立即换上一副惶恐的神色,连带着声线也拔高了一些,“公主,惊羽做错了何事您要打我?”   “你敢笑话本殿,本殿要你好看!你算什么东西,你们一个宫女一个丑女都敢这般得意,简直不知死活!”贺兰夕婉眼见苏惊跑开,冷笑,“今日我非抽死你不可。”   “你想抽死谁啊?”忽然间后方传来一声喑哑而沉稳的女子声音,沧桑之中不乏一丝严厉。   听到这声音,贺兰夕婉一怔,缓缓回身,立即站端正了,“皇,皇祖母……”   ☆、第82章 臣女不敢有所欺瞒   “参见太后娘娘。”枕霞宫内跪了一地的人,眼见太后神色微沉,多数人都不敢抬头。   太后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们,“都起来,夕婉、丽嫔和惊羽留下,其他人全给哀家退出去。”   “是——”   等宫人们全都退下了,她这才看向了正前方的贺兰夕婉,冷哼一声。   “这些年你嚣张跋扈的还不够吗?你是你父皇的长女,却也是最不懂事的一个,你再继续这么蛮横下去,也不怕让人笑话?你小时候最是讨人欢心,怎么长大了成了这副德行?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么?皇家的公主,却如同市井的泼妇,哀家倒是要问问你的母妃平日都去做什么了,对你如此疏于管教!”   “皇祖母,你这回可冤枉我了!”眼见太后神色严厉,贺兰夕婉急忙解释,“我哪里是跋扈了?若不是她们惹我在先……”   不等她说完话,太后便打断了她,“哀家分明看见是你在大呼小叫的,丽嫔一句话也没说,你的性子哀家还能不知道?在这儿喊什么冤,你这气势也是够足的,整个枕霞宫的宫人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出来说你,你当真就不怕自己以后恶名在外吗?”   “皇祖母,是她先嘲笑我年纪大!”贺兰夕婉见太后并不信自己的话,不禁一跺脚,抬手直指苏惊羽,“你敢当着皇祖母的面说,你方才没有嘲笑我?”   “公主,为何要如此污蔑我?”苏惊羽面上一副十分惊讶的神色,看完贺兰夕婉,立即望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女绝没有说过此类的话,臣女哪来的胆子如此以下犯上?”   “你……苏惊羽!你还要不要脸了?”贺兰夕婉的眸光似乎能喷出火来。   “够了!”太后低斥一声,“哀家不想听你们吵,哀家只信自己眼睛看见的,夕婉,你霸道跋扈也不是一两天,丽嫔再怎么说也是你父皇的妃嫔,你在她这儿闹成这个样子,你父皇知道也不会姑息你,哀家罚你禁足七日闭门思过。”   “皇祖母……”   “你若还有意见,就再罚你抄经!”太后说到这,望着她的目光泛着厉色,“是不是哀家年纪越来越大,就越来越管不动你们?”   “夕婉不敢。”贺兰夕婉低下头,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话,“夕婉遵命,但是苏惊羽她……”   “她说了什么,哀家自会查证,她若有错,同样罚她。”太后面无表情,“不过夕婉你倒是提醒哀家了,你如今二十有五,是不能再耗下去了,改日让你父皇帮你张罗一门亲……”   “皇祖母!夕婉还想再侍奉母妃一段时日,这件事儿,等大皇兄成婚之后再议吧!”一听要嫁人,贺兰夕婉眉眼间划过一抹忧虑,“夕婉先告退了。”   苏惊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   贺兰夕婉之所以怕嫁人,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嫁不成霍钧,霍钧早已有了婚约在身,她堂堂公主决不能做小,而皇帝似乎也无意将她指给霍钧,所以,她如今应该很是担心自己哪天就被指婚了,能拖一日是一日,想必以她的性格,会设法介入霍钧与他未婚妻之中。   她贺兰夕婉什么事做不出来,抢男人算什么。   等贺兰夕婉离开了,太后望向了苏惊羽,神色无波,“你跟哀家出去走走,哀家有话要问你。”   苏惊羽垂首,“是。”   二人走出了枕霞宫,立即有宫人上前,俯首道:“苏大人,您的腰牌……”   “嗯。”苏惊羽拿回了玉牌,挂回腰间,随后扶着太后下了阶梯,“太后娘娘,慢些。”   “你们几个,等哀家走远了再跟来,哀家要和苏玄衣卫说话。”下了阶梯之后,太后朝身后跟着的几名宫女道。   众女应着:“是。”   “你跟哀家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嘲笑夕婉?”走在路上,太后平淡地问了苏惊羽这么一句。   苏惊羽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   太后多少还是了解贺兰夕婉的,对于贺兰夕婉的话,其实还是信了几分。   “惊羽有罪,不该欺瞒太后,不过,惊羽也没想过事后再继续欺瞒,即便太后不问,我还是会坦白的。”苏惊羽的声线轻描淡写,“惊羽今日得太后庇护,感激不尽,平时惊羽也不会去招惹夕婉公主,但夕婉公主说话实在过分难听,惊羽并不是指她奚落我与丽嫔一事,而是说她对十殿下的态度,恕惊羽不敢恭维。”   听到苏惊羽提起贺兰尧,太后眉头一蹙,“她又对小十怎么了?”   “臣女不敢有所欺瞒,这就学给您听,咳咳……”   苏惊羽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随后捏着嗓子,骄横道——   “大半夜的吹什么笛子,也不嫌吵得慌,你不休息旁人还要休息呢。”   说到这儿,她又放平了语调,改为淡漠宁静,“我在这花园中吹笛子,能吵得到哪个安睡的人?也就途经这儿的人能听见了。”   一句话完,她嗓音骤变,又变的刁蛮:“就你理由多,宫中最近这么多命案,身为皇姐我劝你还是不要出来瞎晃,本就病殃殃的,还不在自己宫里呆着,咱们那高雅圣洁的国师大人可是说了,四处乱走,可容易出意外了呢。”   “出不出意外,不劳皇姐费心。”   “好心劝你还不识抬举,摆什么死人脸给我看,你当我真想关心你?今日我心情不好出来散心,你吵着我了,给我挪地。”   苏惊羽模仿的对话十分清晰,丝毫不似作假,太后照着她的话,脑海中便也差不多能构成那个画面,顿时低斥一声,“岂有此理!这就是庄妃生的好女儿,对自家兄弟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哀家真是罚轻了。”   “臣女不敢扯谎,这就是前几日,宫中连发命案的时候,殿下只是独自吹着曲子,夕婉公主不爱听,就上去各种冷嘲热讽。”其实这段对话早已经过去不知多少天了,犹记得那时候她和贺兰尧都还不相识,当时她还以国师的身份,帮贺兰尧轰赶了贺兰夕婉。   时隔多日。这段话搬出来还是好用。   “看来哀家有必要让庄妃好好管教她,这些年,她真是嚣张够了,不知所谓!”   “太后娘娘也别太气才是,心情多放松些,对身子骨才好。”   “呵,一看见她们母女哀家就轻松不起来!”   将太后一路扶回了青镜宫,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   在这位老太太面前说话,起码得有八成真话才行,她洞悉力可好着呢。   今日若不是因为贺兰夕婉实在太过,太后又看她不喜许久,这才只罚了贺兰夕婉,否则按规矩,自己也得罚。   不过还好,贺兰尧这个挡箭牌起到不小的作用,太后帮着自己,必定是看在自己照顾贺兰尧许久的份上。   说到贺兰尧——她瓜子也没想起来拿。   懒得再去枕霞宫拿瓜子了,空手去得了,大不了给他现场做顿好吃的。   如此想着,她转了个身,朝着贺兰尧的寝殿去了。   ……   “惊羽姐姐,殿下身体不适,说谁也不见……”   她没想到,到了永宁宫时,迎接她的是乌啼这么一句话。   “少跟我来这套,我问你,他是不是指定了见到我才这么说?嗯?”苏惊羽一把扯过乌啼的领子,笑道,“小乌啼,不要说姐姐对你不好,跟姐姐说实话,有好吃的。”   “好吧,殿下说要把姐姐挡在外面!姐姐自己进去吧,乌啼去趟茅厕!”   ☆、第83章 叫我一声好听的(二更)   乌啼说完就径自跑开了,这让在他身后的苏惊羽有些失笑。   一个个的看上去都这么好收买,一点点好吃的就愿意妥协,谁能想到他们其实都一肚子坏水呢?   若是贺兰尧真的不想见她,乌啼绝不会放行,挡了她又让她进去,无非就是想告诉她,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这一点她一直都很清楚。   到了正殿之外,她抬眸就看见一道单薄的身影慵懒地侧卧在软榻之上,跟没长骨头似的,又优雅惬意地像只猫。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挡着脸,似是专注地在看,以致于没有发现她的走近。   “惊羽竟不知道,殿下何时养成了倒着看书的爱好。”苏惊羽望着他手上拿倒了的书本,有些好笑。   想必是随手拿起挡脸的,表示他没看见她。   至于吗?一边装着不想见她一边又不阻拦她见他,如此纠结,果然是病娇和傲娇的双重结合体。   “我何时养成的爱好,需要和你汇报么。”贺兰尧依旧没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声线慢条斯理,“你此番来,难道就是为了教我看书的正确姿势?”   “殿下聪明绝顶,必定知道我来的原因。”苏惊羽缓缓迈近。   “这个乌啼,愈来愈不像话,看来他又想挨饿了。”贺兰尧答非所问。   “乌啼肚子疼,我体恤他,让他赶紧去了,殿下不必怪罪他,殿下不给他饭吃,我给就好了。”苏惊羽说着,径自坐到了榻上,也不问贺兰尧同不同意,“这么近的距离看书对眼睛不好。”   “谁让你坐在我软榻上的,没见我正卧着么?”贺兰尧的声音似有不悦。   苏惊羽道:“你是没同意,可你也没说不行啊,当初是谁说在他寝殿中我不用跟他客气的?”   贺兰尧眼见这个话题接不上了,换了个话题,“干什么来了?”   “你说呢?”苏惊羽朝他笑着。   “恕我愚笨,猜不到。”贺兰尧语气淡淡。   “你若愚笨,那我岂不成了愚蠢。”苏惊羽敛起笑意,“之前的事儿,是我不对,但是殿下,我不知那位赤南国使臣犯了什么错,是对您冷嘲热讽了呢?还是受了谁的指使整了您呢?亦或者调戏了月落乌啼?”   她记得他之前制造连环命案,那些死去的人多多少少得罪过他,不乏以上三种原因。   “他什么也没干。”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只是他相貌太次了,我看着就吃不下饭,小蓝为了我好,就去咬了他一小口。”   苏惊羽:“……”   这种理由居然也能拿出来用。   “我要是信你的话,我就是傻子。”苏惊羽皮笑肉不笑,“对于殿下平日的狠,我从没有反对过,但,你不该无理由地发狠,赤南国使臣在出云国的皇宫出了这样的事,若是好了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只怕他们会追究到底,要是正好不巧有人认得他身上的毒,知道是小蓝所为,岂不麻烦?关于蓝眼黑猫,不可能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贺兰尧闻言,终于抬眸看她,“你是在关心小蓝?”   “当然。”   “十大通灵动物,你知道多少?”   “全部知道,但我只见过其中两只。”苏惊羽道,“其他的都只是听说,殿下见过么?”   “见过一半。”贺兰尧起了身,将手里的书扔到一旁,“雪原貂曾和小蓝打过架,没打赢溜走了,钻进雪地里连根毛都捞不着,黑羽黎鸦和紫眸灵狐,为夕照国公主花未安所拥有,只不过那位公主玩失踪了,行踪向来神秘,这位公主也算是夕照国的奇女子,精通医理,貌若天仙,有一句话是这么形容她的‘缥缈遗世花未安’。”   贺兰尧说到这儿,面上起了淡淡的笑意。   苏惊羽头一次见他说起一个女子会笑,遂面无表情道:“哦,看来殿下很是欣赏这位公主。”   “那是。”贺兰尧干脆地应了。   苏惊羽淡淡道:“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时候我叫她安姨。”贺兰尧瞥了一眼苏惊羽,“我小时候她还抱过我,喂过我吃饭,像我娘一样温柔。”   苏惊羽:“……”   原来是阿姨倍的人物……   “不过后来她又失踪了,好几年没见到。”贺兰尧说着,忽然凑近苏惊羽,莞尔一笑,“我刚才夸她的时候,你好像不太高兴?”   “殿下说笑了,我哪儿有不高兴。”苏惊羽忙道,“小蓝的存在若是让人知道了不好,会打破你们现在平静的生活状态,还是让那位使臣好起来吧,不留下一丁点儿痕迹,那位使臣的地位不低,是个少傅,万一他们遍寻名医,从而发现小蓝的踪迹,那就不妙了。”   “哦,也是啊。”贺兰尧点了点头,“那我把解药给他,等他好了换个别的方法作弄他,用我自己的毒,这样我看他们怎么追查。”   “你……”苏惊羽揉了揉眉心,“你一天不搞出点事儿你就睡不着?”   “是啊,睡不着。”   “你能不能安静几天?别总是惹事?”   “能。”贺兰尧望着她,悠悠道,“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考虑考虑。”   苏惊羽强扯出一抹笑,“这位俊俏的公子……”   “我要听好听的,不是要听废话。”贺兰尧斜睨着她,“这么明显的事儿就不要说了嘛。”   ☆、第84章 好意思说自己亏本   苏惊羽唇角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却是一时语塞了。   此人从来就不知道谦虚?   “那在殿下看来,什么话叫好听的?”苏惊羽耐着性子道,“夸你俊俏,你觉得是废话,那么夸你聪明睿智,夸你举世无双,是不是也算废话?”   “虽然都是实话,但你也犯不着再强调。”贺兰尧面上一副失望的神色,抬手,修长的手指勾起苏惊羽一缕发丝把玩着,状若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悟性足够强了,到了此刻,你还不知道我想听什么?我要的是称呼,不是溢美之词。”   苏惊羽:“……”   称呼……他想听什么?尧哥哥?   他曾经是让她这么喊他的,但被她回绝了,那时他就不大高兴了。   这种没个正经听着就起鸡皮疙瘩的称呼,几乎能用傻白甜三个字来形容,她觉得她没法逼自己喊出来。   苏惊羽仔细想了片刻,直到贺兰尧都快没耐心了,她唇角一勾,抬眸朝他喊了句:“男神!”   “嗯?”贺兰尧乍一听这两个字,面上起了一抹疑惑之色,“男……神?”   “听不懂?容我给你解释一下。”苏惊羽故作严肃道,“这个词,我也是有一回在谪仙殿翻阅书籍时无意中看见的,是一个偏远的国度,比赤南国还远,那里女子形容心目中最具有崇高地位的男子的一种词汇,通常一个女子这么称呼一个男子,表示此人在她心中如同神祗一般,让她十分钦佩和敬仰。”   “这么回事。”贺兰尧凤眼微眯,“那么,你对其他人喊过这个称呼么?”   “没有。”苏惊羽淡淡道,“这个称呼,只能针对一人,若是有人占据了,那么就不能再对第二人这么称呼。”   “我明白了。”贺兰尧点了点头,又问,“那么换过来说,男子对心中最仰慕的女子,是叫女神喽?”   苏惊羽打了个响指,“正是如此。”   “听起来不错。”贺兰尧面上总算有了笑意,“听着也新鲜,好吧,解药可以给你,但我有条件,你心目中男神的位置,不可更换,除非你能找到那个人比我强的理由。”   “不换不换。”苏惊羽轻松地应着。   男神跟意中人是两码事,有人会归于一码,但有人还是会将二者分开看待,她以后若是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同样可以把这个称呼只留给贺兰尧。   “解药在柜子第三层第二个抽屉第五格,那个小青花瓷瓶里装着的就是。”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服用一颗就好了。”   苏惊羽立即下了榻找解药。   按着贺兰尧说的拿了解药,苏惊羽正要将小瓶子揣进袖子里,却听贺兰尧道:“慢着。”   苏惊羽动作一顿,“怎么,殿下又有要求?”   “拿一颗就好。”贺兰尧悠悠道,“不准拿整瓶,不要多拿,拿完放回去,回头我再换个地方藏。”   苏惊羽:“……”   这厮心眼还真多,生怕她一整瓶拿走,将来阻挠他捉弄人么。   “知道了。”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苏惊羽拿了一颗,将瓶子归位了。   “看来我又无形中帮了帝无忧。”贺兰尧状若叹息般道,“碰上你,怎么总是做亏本生意呢,等会儿你拿解药给那个使臣,回头人家问起来,你必定要说从国师那儿求的灵丹妙药,届时他解毒了,必会感谢万分,赤南国那一帮二愣子,就会把这个人情算在帝无忧头上,可怜我一颗药出去,没有半点儿回报,唉。”   苏惊羽听着这话,真想拿鞋子拍他。   他大爷的是谁下的毒?好意思说自己亏本。   亏死也是自己作的。   苏惊羽心中暗骂他,面上却一派淡然,很明智的没有与他争执,只是与他告了别离开。   回到了使臣居住的太行宫,众人果真都坐着等她,一见她回来了,纷纷站起了身。   古月东杨快步走到她身前,“怎么样了?有办法吗?”   “国师将这颗药丸交给了我,说是由上百种珍贵药材提炼而成,让我拿来给中毒使臣服用。”苏惊羽说着,将袖子里的药丸拿出,“这药丸万分珍贵,是国师原本打算给陛下强身健体用的,国师手中的数量也十分有限,他只有一个要求。”   她这么说,一来是强调这药丸的珍贵性,说是帝王专用药,让这帮人中不会有人敢索取,否则要是接下来还有人出个意外,跟她要,她可给不起。   二来,这么‘珍贵’的药丸,拿来救人若是什么都不图,倒是不免让人怀疑背后真实的目的,人性就是这样,很多不求回报的举动反而容易遭到误解与怀疑,她提出要求,倒是更显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如此珍贵……有什么要求姑娘就说吧!”对与苏惊羽的话,众人均是没有异议。   “是这样,不怕诸位笑话,我们出云国皇室中,有那么一两位不省心的主儿,陛下忙于国事,娘娘们有些疏于管教,相信各国都有这样的皇室宗亲存在,咱们都不必假正经了,我们的公主殿下,不久前才得罪了贵国的皇子殿下,国师的要求是,若是我们的公主或皇子们,有那么些个不懂事的惹了诸位,希望诸位多多包涵。”苏惊羽说着,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古月东杨,“您说呢?”   “好说。那件事儿本王已经忘了。”古月东杨淡淡一笑,“出云国与我赤南国,本就要结盟,若是这当中,有不小心起了冲突的,我们都尽量避免争执,看在国师出手相助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贵国国师的胸怀,我等钦佩。”   “如此要求,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惊羽代国师谢过各位。”听着众人的回应,苏惊羽笑着将手中的药丸交给古月东杨。   古月东杨接过,立即回到榻边给那中毒使臣服下了,不过片刻的时间,他面上的紫气褪了大半,呼吸渐渐平缓。   众人欣喜,忙不迭再次向苏惊羽道谢。   苏惊羽笑着一一回应。   可心里,怎么就感觉那么不好意思呢……果然是装好人过头了。   ……   东宫。   “什么?苏惊羽从国师那儿求来了秘药救了中毒使臣?”   “是的殿下,那帮使臣,现在对她可是客气的很,连带着对国师也感激不已。”   “救的是古月东杨的少傅,这么一来,古月东杨与苏惊羽,可算是有了交情了。”贺兰陌背靠着藤椅,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冷笑,“本宫真是小看苏惊羽了,在本宫禁足这期间,她这日子过得简直是顺风顺水毫无阻碍啊……”   “殿下请放心,卑职今儿又抽空去看了一回丽嫔,她总算肯与我贴近了些距离,说了些知心话,说起她以前过的日子。”立于贺兰陌对面的欧阳淳笑道,“不管苏惊羽如今怎么得意,等丽嫔与她反目,很快就能弄垮了她。”   “先别高兴地太早,丽嫔以前是宫女,过多了卑微的日子,如今成了妃嫔,她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弃如今的荣华,她一定很是珍惜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她恐惧失去,便会有很多顾虑和提防,在她没有完全信任你之前,别太得意。”贺兰陌轻瞥他一眼,“至于苏惊羽……呵,你想个办法,透露一个谣言给古月东杨,内容是:使臣中毒一事,与国师有直接关系。否则他帝无忧凭什么就能解毒?中毒的是古月东杨的少傅,他若是听了这消息,必会发怒,生疑,只要让他不再相信苏惊羽,就好办了。”   ☆、第85章 不能踢!(二更)   “苏大人,今日可真是要多谢你了,否则,少傅恐怕是凶多吉少。”   “公主不必客气。”苏惊羽踏出了大殿的门槛,回身朝古月西柚笑道,“公主不用再送了。”   “反正我在这太行宫闲着也是无趣,不如,你陪我走走。”古月西柚并未回殿,而是拉着苏惊羽一同往前走了,“皇兄不让我出宫玩,我闷得慌,苏大人今日忙不忙?不忙的话,不如带我去逛些有意思的地方?”   “有意思的地方?”苏惊羽想了想,“御花……”   “你可千万别跟我说御花园,你们出云国有的花,我们那儿也有,都看了十几年了,如今我可没那闲情逸致。”古月西柚撇了撇嘴,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能不能带我去谪仙殿玩一玩?我听说你们出云国的国师很有本事,神秘莫测,你带我认识一下你们国师?”   “公主,您大概是不了解我们这儿的规矩。”苏惊羽朝她淡淡一笑,“谪仙殿,是整个皇宫最特殊的一个地方,几乎可以被归于禁地,除了陛下之外,任何人不能在无旨的情况下擅入,连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都不可,曾经夕婉公主想闯过一回,被直接轰出来了,您觉得,我敢带您去么?”   “如此森严?”古月西柚有些讶异,“那为何你就能随进随出啊?”   “这完全是运气好。”苏惊羽有些感叹,“国师平日在殿里不轻易外出,所以需要一个与外界有接触的人传达他的各项命令,以及办好他交代的事,除我之外,谪仙殿的其他人,几乎从未离开过,而谪仙殿,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但每一个都是高手,除此之外,一路设有各类复杂的机关暗器,若是有人擅自潜入,一个不慎,可能就身首异处……”   “这么吓人?!”古月西柚睁着大眼,“他平时在殿里干什么,需要如此谨慎?”   “闭关。”苏惊羽淡淡道,“国师的事,我无权过问,我只能说,谪仙殿,是最冷清最安静最无聊之地,很适合睡觉与清修,如此,公主还有兴趣吗?”   “没了!”古月西柚翻了个白眼,“这么闷,国师跟和尚有什么区别……诶,就没其他好玩的地方了?”   苏惊羽想了想,笑道:“看公主是直爽豁达之人,还有一个地方,公主兴许有兴趣,那就是陛下专为我们玄轶司密探设的操练场,此刻,应该有不少人,公主想不想去?”   “练武场?好啊好啊!”古月西柚面上绽出一抹喜色,“那你快带我去!”   ……   “这就是你们的操练场?苏大人,我说句实话,你可别不高兴呀,你们玄轶司的密探,看上去都那般魁梧高大,但功夫,并不算很好,起码我一个打两个是没问题的。”古月西柚望着不远处比武的两名密探,啧啧叹息,“这个,出腿太慢,动作不够灵活,已经能看出输的迹象,对面那个,胜在力气大,然而太急促,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看那冲动的样儿,你得好好管教一下。”   苏惊羽听着她的批判,不禁好笑。   不过,这古月西柚快人快语,她会这么说,想必本身也是有本事的。   苏惊羽的目光在操练场上扫过,扫到一处,忽然顿了顿,而后扯了一下身边古月西柚的袖子,“公主你看,那位,如何啊?”   古月西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怔。   那是一场形似擂台战的操练。   最中央的男子,身影矫健而灵活,跟其他人比起来,实在算不上魁梧,相反,他长得很是秀气,看起来像极了软柿子,然而,他的身影,几乎能用‘身轻如燕’来形容。   “好灵活敏捷!”古月西柚面上盈满了赞赏之色。   “这是上百名密探中,十分出色的一位,苏折菊。”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此人,公主还有的挑剔么?”   玄轶司中确实有那么一些靠着关系进来的,没多少本事,却能在每年淘汰中存活下来,靠着多半都是走关系,所以在古月西柚眼中,这类人,她能挑出太多刺。   苏折菊,足够撑起玄轶司五等密探的脸面了,完全的大材小用,他的升职指日可待。   “也姓苏啊?是你兄弟?”古月西柚的目光依旧没挪开。   “碰巧都姓苏而已……没什么关系。”   “让我来会会他!”古月西柚忽然嘿嘿一笑,不等苏惊羽反应过来,已经蹿了出去。   “公主!”苏惊羽没料到她就这么冲过去了,一时讶然。   她是要去挑战苏折菊?苏折菊若不知她是公主,回头手下不留情可怎么是好?   苏惊羽蹙了蹙眉,忙跃下了阶梯。   而古月西柚这时已经逼近了苏折菊,苏折菊忽觉一道黑影笼罩而来,抬眸的一瞬,有些疑惑。   怎么还有个女子来打擂台?   然而还不等他想清楚,对方已经一脚飞了上来,他不得不抬起腿迎上去反击。   “这忽然冒出来的女子是哪来的?”   “她的衣着有些奇怪,不过长得真是好看。”   “这个女子,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   一旁众人在议论,而中央的两人早已经过了十来招,苏折菊的身影不知怎么的绕到了对方的身后,在半空中抬起了腿……   同一时间,不远的苏惊羽低喝一声:“苏折菊,她是公主,别踢!”   然而,就在她说话的空档,苏折菊已经一脚将古月西柚蹬出去了……   ☆、第86章 你会整死他么?   苏惊羽唇角一抽,果然自己还是不够及时……   这操练场上人多,太远了喊铁定听不清,近了喊又慢了一步,她望着古月西柚如同断线风筝一样飞出的身影,好在离自己的方向偏的不远……   她飞快上前几步,张开双臂,将那只‘断线风筝’一捞,稳当地捞住了。   “公主,没事儿吧?”苏惊羽扶好她,忙道,“公主你可别跟他计较,他还不知你的身份,这才……”   “好狠的一脚。”古月西柚站稳了,望着大约三丈之外的苏折菊,磨了磨牙,“这人不知道怜香惜玉么?就算我不是公主,他就不知道轻一点么!”   苏惊羽听闻此话,莞尔一笑。   这话出来,多半就是不跟苏折菊追究了,至少,她不会去古月东杨那儿告苏折菊大不敬。   即使是不知者无罪,打了公主也必定要受处罚,除非,这古月西柚自己不计较。   “公主?”同一时,苏折菊望着不远处的那女子,眉头微敛。   那女子看服饰并不像本国人,而苏惊羽却叫她公主,那么……必定是赤南国来的公主。   “苏折菊,你踢了异国公主!”   “苏折菊,你今儿怎么如此倒霉,这公主一上来就和你开打,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看那架势,脾气必定不小,你快上去跟公主磕头认个罪,这时候,就别管什么脸面不脸面了。”   “折菊啊,赤南国是来结盟的,你打了赤南的公主,要是她跟你追究起来,只怕你……”   “够了,闭嘴。”苏折菊冷眼瞥了一眼周围说话的同僚们,面色依旧冷然淡漠,“磕什么头认什么罪,她自己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动手,我哪里晓得她的身份,再说了,咱们方才打的是擂台赛,她既然过来打了,那么就要公平,如今她败了,怪我了?”   “你,你怎么敢这么说?她的身份可摆在那儿呢。”   “死要面子活受罪,人家管你公平不公平,她是公主,你是什么?”   众人议论间,古月西柚与苏惊羽已经走过来了。   众人的议论声渐渐消了,而苏折菊,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半分不动,神色平静无波。   “你敢踢我那么用力。”古月西柚抬手指着苏折菊,神色状若不悦,“你知道我是谁么?”   “赤南国公主。”苏折菊淡淡道,“可那又如何?公平比武,只论输赢,不论身份,如果公主要搬出身份,那么你为何不早说,这样我好让着你啊。”   苏惊羽听到这儿,差点没憋住笑。   苏折菊,当真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   而周围众人,听着这话,神色各异。   他连个错都不认,还如此气定神闲,言语中,甚至还有那么点儿嘲讽的意味。   “你……”古月西柚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语塞了片刻,而后道,“那你难道不知怜香惜玉?抛开我的身份,你打女人这么狠的?”   “比武场上,只论输赢,不论男女。”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我是完全将你正视为对手,管你是男是女,若是男女打架男方一定要让,那战争四起的时候,还要男子保家卫国作甚?直接组一队女子军多好?”   “噗嗤!”苏惊羽终究没憋住笑。   有了苏惊羽的开头,四下纷纷有人窃笑,有些笑苏折菊言语的有趣,有些则是笑他不知好歹。   “你真是个木头,你气死本公主了!”古月西柚几乎是咬着牙说话的,“要你一声安慰一声道歉,就这么难么?你能有点风度么?”   “我没有错,为何要道歉?”苏折菊的神色万年不变,“而且,你也并非矫揉造作的女子,又哪里需要安慰了。”   古月西柚:“……”   “公主,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苏惊羽噙着笑意,扯了扯古月西柚的衣裳。   “你也笑话我!不许笑!”古月西柚瞪了一眼苏惊羽。   “好好好,不笑。”苏惊羽抿着唇,故作严肃,望着对面一众人,“热闹看完了么?有趣么?都散了散了。”   众人正转身要走开,古月西柚喊了声,“等等。”   众人停下,回过身。   “本公主在跟他说话。”古月西柚指着苏折菊,望着其他人道,“没跟你们说话,走开!”   众人听她语气不好,忙麻利的散开了。   “木头,你功夫挺好嘛,十几招就让我败了。”古月西柚双手环胸,望着苏折菊,这会儿倒是不生气了,反而笑道,“你要知道,你的那套公平论,虽然是有些道理,但是道理,对于身份悬殊的两人来说,完全没用,我若是告诉我皇兄你踢了我,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踢我的事儿,我可以当做没发生,只要你教我功夫,你考虑一下。”   “你们公主都要如此不讲理么?”苏折菊眉头轻蹙,“你要去说就去,我不在意。”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古月西柚,转身便走开了。   “诶,你这人……”古月西柚瞪着眼看他走远了,方才转过头朝苏惊羽道,“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一点都不怕死,他就不怕我整死他?”   “公主,你会整死他么?”苏惊羽面上浮起一丝玩味,“如此有风骨的人,公主嘴上说着要整死,其实心里,是欣赏的吧?公主,你我都是爽快人,直说吧,你当真想弄死他么?”   “怎么不想?”古月西柚冷哼一声,“我总要叫他知道我的厉害,找机会我就整死他。”   “哦,这么想整死他,不用找机会了,现在就行。”苏惊羽道,“我现在便可以召集周围的密探将他拿下,随你教训,拳打脚踢都可以,以你公主之尊,教训一个五等密探,还是他先得罪的你,你占理的。打残了也无妨。”   “诶,等等!”眼见苏惊羽踏出步子,古月西柚忙将她拉了回来,“这太不公平了!显得我多嚣张跋扈?不成,我要靠我自己整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是个有风骨的人,让一群人绑着他来,是对他的折辱,我打了也没成就感,苏大人,这事儿你不许管,我自己出招。”   苏惊羽了然一笑,“好好好,我不管,您自个儿玩。”   将古月西柚留在了操练场,苏惊羽转身离开。   这位公主明显还不想离开,且就让她自己玩一会儿。   她现在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   ……   谪仙殿。   “强身健体的药丸?还必须得是白色的?请问苏大小姐,你想做甚?”   “给自己留条后路。”苏惊羽眉目微动,“我听了你的劝告,去找贺兰尧了,你说的没错,讨解药,也就一两句软话的事,他给了,解药是白色的,差不多这么大。我对使臣们说,是找国师求的秘药,这药,原本是要给陛下强身健体用的。”   苏惊羽说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个宽度,“差不多就这么点大,雪白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呀,心眼真多。”月光勾唇,淡笑,“一个破解药,你非要说成帝王专用药,这下好了,以后他们谁再出意外什么的,只要不严重,谁敢跟你再讨药?你把药说的如此贵重,他们必定对国师存有感激,为了不露出破绽,你要我配一味外形相同的补药给陛下吃?”   “没错。”苏惊羽点头,“我知道你这儿好药材不少,有的太医院都未必有,你拿出几样,能让那帮老太医都动心的珍稀药材,配进补药里,这样,太医院的若是检查补药的成分,看出药材十分贵重,再感叹几句,我的话可信度就更高,你想,使臣的毒,众多太医束手无策,你却能解,难免有人疑心重会怀疑到你我头上,这么做,以防万一。”   ☆、第87章 叫来给我嗑瓜子(二更)   “唔,很有道理。”月光点着头,面上一抹浅浅的笑意浮动,“跟贺兰尧混久了,你也变得和他一样心眼多了。”   苏惊羽闻言,面上似有不悦,“别扯他,他是奸诈,我是聪明,不一样。”   “你若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月光轻挑眉梢,“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配置一瓶给你。”   “好。”苏惊羽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道,“皇帝的病,似乎许久不曾发作了,兴许是你的药配制的好,发作的间隔愈来愈长了。”   “他的恶疾,虽然严重,但还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月光说着,顿了顿,“五年,或许不需要五年,兴许我就能把他的恶疾彻底治好。”   说到皇帝的病,月光望向苏惊羽的眸光,不禁多了几分深意,“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每回给他送药,都要故弄玄虚一番,上一回是借着送药的机会把饺子西施指婚给严皓轩,下一回……”   “下一回你想如何?”   “我想把贺兰夕婉那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给嫁了。”苏惊羽唇角牵起一丝冰凉的弧度,“这个女人,继续留在宫里,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你已经把她得罪的差不多了,她性格专横跋扈,心胸狭隘,如此偏激,难保不会给你惹麻烦。”月光淡淡道,“那你是想把她嫁给谁啊?”   “嫁远点好了,眼不见心不烦,具体如何,只能等陛下下一次发病了。我得想个好一些的借口才是,毕竟她身为公主,不比严皓轩那般好对付。”   “贺兰夕婉出嫁,少说得在彩灯节之后了。”月光单手托腮,笑望苏惊羽,“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关心一下太子正妃的人选吧。”   “统共不过五个人选,如今,大抵只剩四个了。”苏惊羽垂下了眼帘,“希望再过两三日,能再少一个。”   “怎么说?”   “李相家就有两位人选,三小姐李沉尘与四小姐李香湘,这三小姐,据说是集贤良淑德于一体,饱读诗书,落落大方,四小姐,长袖善舞,多才多艺,容貌更胜三姐,这二人听上去各有千秋,但重点是,品行不同。四小姐为人两面三刀处事圆滑,你想,娶妻娶贤,即使她再多才艺,长得再美,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她的品德,她就落了下风了,所以,李相家中,我们只取三小姐即可。”苏惊羽说的有些渴了,径自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说来这四小姐,她也见识过了。   上个月,她要报名参加比试入宫那一日,她就在自己身后吵着嚷着要买自己的狗,之后她的兄长,李家公子上来好说歹说,自己就是不愿割爱,可把那四小姐气的直嚷嚷。   这件事她本来都快忘了,要不是太子选妃一事勾起她的回忆,她都差点忽略了,那四小姐是个什么品行。   “有理,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过两三日,能再少个人选?”月光笑着问她。   “赤南国公主,古月西柚。”说到她,苏惊羽有些失笑,“这公主太顽皮了,一点不安分,又有些凶悍,并不算是合适的人选,其实结盟并不一定要结亲,这位公主,还未必愿意嫁太子呢。”   “那么你心中想必有人选了?”   “有啊。”苏惊羽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茶杯,“没准,这次我能赢贺兰尧呢。”   ……   清冷寂静的寝殿中,有身着雪白锦衣的男子趴在桌子边上,枕着自己交叠的手臂,双目紧闭,精致绝伦的面容上一派柔和宁静。   忽然间起了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与衣摆,他却依旧睡得安稳。   而就在这般安静的时候,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来人身形修长,面若冠玉,墨色锦衣外罩着一件白色披风。   他将手中的木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后,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睡着的人身上。   月落乌啼正从偏殿过来,见着这一幕,便都站在了门槛外。   “四殿下?”   贺兰平朝二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走到了二人身前,清润如风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责备,“你们殿下在这儿睡也不知道给他披件衣服?”   “这……我们,我们都不知道殿下睡着了,刚才他明明没睡……”   二人低下了头,似是自责。   贺兰平闻言,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越过二人走了。   二人眼见他的身影走远了,这才转身回了寝殿里,而他们这一转身的时候,贺兰尧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正望着他们。   被贺兰尧这么一盯,乌啼额头不禁跳了跳,“殿下,你到底睡没睡着啊?”   “本来是睡着的,又醒了。”贺兰尧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随后看向桌子上的盒子,随手打了开,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盒的彩色瓜子。   “西域的五色瓜子,拿鲜花的汁和水果的汁染的,听说,最近宫里的主子们都有在吃这个,不过,数量有限,每个宫里只分了一盒,皇后,李贵妃,太子和四殿下那里是最多的。”   “看这盒的分量,四殿下应该是把他那份全给殿下你了。不过也是,他似乎不爱甜食。”   “这么多,要磕到几时。”贺兰尧随手捏了一粒,放在唇边,启齿磕开了瓜子皮。   “殿下,你要吃,我和月落帮你磕。”乌啼嬉笑着坐了下来,正要去拿,被贺兰尧一句话制止。   “我不想吃你们磕过的。”贺兰尧斜睨他一眼,“去,把你的惊羽姐姐叫来给我嗑瓜子。”   ☆、第88章 苏惊羽,你可真有趣   “大功告成。”堆放着瓶瓶罐罐的书案之后,月光低垂着许久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伸手捞过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空瓶子,将才配制好的十粒雪白药丸装了进去。   “要体现珍贵,数量不宜过多。十颗正好,不多不少。”苏惊羽唇角轻扬,“话说回来,这药,具备什么功效?”   “为了帮你圆这个谎,自然是要耗费一些珍稀的药物的。”月光将瓶子递给了她,“清热解毒,提神醒脑,晚间服用一粒,第二日必定精神百倍,不过,这个药太补,不能天天吃,少说要间隔五日以上。”   “明白了。”苏惊羽将药瓶收入袖中,“这回多亏了你,用了不少好药材,肉疼么?”   “当然,希望你以后说谎的时候多考虑考虑后果,别再让我亏本就成。”   “还不是都怪贺兰尧,没事找事。”苏惊羽撇嘴。   “若是要追朔来源,最该怪的可不是他。”月光淡淡道,“是谁导致他没事找事的?”   “那怪我了?得了,不想与你争。”苏惊羽冷哼一声,“告诉我,有没有能买到的药材,我补回来给你。”   “我谪仙殿里的药材,你想买就买得到?”月光有些好笑,“若是用钱能买,我至于心疼么?”   苏惊羽自知理亏,没接上话。   “其实,我也不想吝啬的,这样吧,你帮我带样东西来,我就再也不跟你唠叨药材的事了。”   “什么东西?”   “蓝眼黑猫的毒。”月光说着,递给苏惊羽一方锦帕,“蓝眼黑猫的毒在他的牙齿上,你与它不是挺熟悉了么,设法让它张开嘴,你用手帕,从它牙上抹点儿毒液下来,带给我。”   “怎么?你要制作解药?”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讶异。   “难道你不希望我研制出解药么?”月光淡淡一笑,“我若能制出解药,对你也有好处。这样,若是再有无辜的人被咬,你有解药,何必还去找贺兰尧说好话?”   “有道理,如此一来,诸如这次使臣中毒的事件,以后要是还发生,那就好解决了。”苏惊羽笑道,“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离开了谪仙殿,苏惊羽便朝着养心殿而去了。她要先将月光配好的补药送去给皇帝。   行走之间,忽然听见一道略微熟悉的清朗男音在身后响起——   “苏惊羽。”   苏惊羽回过身,正是古月东杨。   “有事么?”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礼仪性的微笑,“对了,往后在宫里,我可不能直呼你的姓名了,王爷。”   古月东杨在赤南国皇室中排行第二,弱冠之年已经封了亲王,居于赤南国帝都逍遥王府,称逍遥王。   逍遥……看上去确实挺逍遥的,逍遥到提前脱离了仪仗队,四处疯玩,以致于不识异国钱币,穷困到找人借钱的地步。   “称呼不必太在意了,不过宫中礼仪确实烦人,也罢,人前用尊称,人后你也可以唤我名字。”古月东杨说到这儿,神色难得有了几分严肃,“今日我找你,是有件要事的。”   “什么要紧事?”见他忽然一本正经,苏惊羽直觉不是小事。   “苏惊羽,你我虽不算老熟人,但我自认为看人很准,你曾说与我是朋友,那么,我不希望你我之间存在着猜忌。”古月东杨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交给苏惊羽,“现在,检验友谊的时刻到了,苏惊羽,我信你,你若骗我,只怕以后咱们朋友做不成了。”   苏惊羽听他如此说话,心里已经猜到了八分原因。   能让古月东杨说出这番话,必定事关重大,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他的少傅中毒一事了。   她接过了纸条,摊开,看清上面的内容,面色一沉。   古月东杨的目光落在苏惊羽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神情。   她唇角紧抿,神色微沉,显然是看见纸条后心情不好,并未露出什么心虚的表情。   古月东杨松了一口气,他希望此事真的和她无关。   “纸条是绑在弩箭上射入柱子的,没有人知道是谁送来的纸条,好在是我第一时间查看,其余的人,我并未给他们看。”古月东杨淡淡道,“我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   上面只有两行字:贵国使臣中毒一事,与国师有关联,请务必详查,勿轻信他人。   “好个居心叵测的小人。”苏惊羽冷笑一声,将纸条揉烂了,随后将藏在袖子里的药瓶拿出,递给古月东杨。   “这是国师专为陛下配制的药,原本只配了十颗,后为救中毒使臣,给出一颗,剩余九颗,数量上有些不大好看,于是再补齐了十颗,如今,配这个药丸的药材已经差不多用完了,这几面有几味药材,太医院都没有,为证国师清白,我可以与你走一趟太医院验证。”苏惊羽的语气不温不火,“我知道事关少傅,你怀疑查证是应该的,我不介意你查证,但我要说,国师为何要害使臣?又为何要浪费珍贵药材救他?难道就为了博一个好名声,为了博得感激?这么做有何意义?你们过些日子就要回国,他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他害人又假意救人,就为了让贵国使臣们回国之后对他好生赞颂一番?这理由真真要笑死我了。”   “正是因为我察觉这其中不对劲,这才来直接问你。”古月东杨打开瓶塞,望了一眼里头的药丸,将瓶塞盖了回去,还给苏惊羽,“不用去太医院了,我信你,这幕后捣鬼的人显然是想让我们将矛头指向国师,这纸条上的内容虽然无凭无据,但只要引出了人的疑心,那么他们差不多也达到一半目的了,他们认为,至少我们看过纸条后,会对你,对国师产生芥蒂,苏惊羽,好在这纸条我还未给别人看,你好好想想,与你们国师为敌的有哪些人,多提防着些。”   “今日多亏了你的信任了。”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若是所有使臣都看了,只怕我很难说清。”   “清者自清,你这么能说会道,还怕解释不清?”古月东杨面上也露出笑意。   “没做过的事儿我们打死不认,还是这么缺德的事儿。”苏惊羽说的不咸不淡,“真要被逼急了,我发毒誓喽,此事若与国师有半点儿关系,我出门就让雷轰。”   这事儿本来就和月光没半丝关系,真不知哪个嘴贱的胡说。   “我也没让你发毒誓,你犯不着如此。”古月东杨失笑,“你对你们国师如此信得过?如此好……”   “他是我的靠山,我就指望着他发达呢,你知道我长这副尊容,如今不渴望一个有情人,也不甘深居宅院,那么我就只好去争取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利,你知道我从五等密探升到三等玄衣卫只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么?我的靠山对我来说,无比重要,我自然要维护他,不允许旁人中伤,污蔑他。”   “苏惊羽,你可真诚实。”古月东杨望着她,忽然笑了,“也真有趣。”   “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办正事去了。”苏惊羽挑眉,“再会。”   古月东杨笑着点头,“再会。”   苏惊羽与古月东杨分别之后,迅速去养心殿送了补药,听着皇帝又说了一番夸奖的话,便告辞离开,往永宁宫而去。   一连走了不少路,她都有些儿累。   贺兰尧这个闲的没事干的,真能给她制造麻烦,好在古月东杨对她有几分信任,否则,有她烦的。   不过现在不是埋怨贺兰尧的时候,她得找到小蓝,完成月光交代的事。少不了又得跟贺兰尧说好话了,让他把小蓝借自己玩玩。   到永宁宫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一边迈向正殿,一边朝着里头喊:“男神!”   回应她的,是一道悠悠的轻柔嗓音,“五步之外逸香,声如玉石作响,想必,是女神来了。”   苏惊羽正迈进门槛,听着这话差点没踩稳……   ☆、第89章 窃贼?(二更)   女神来了……   这家伙倒真是能举一反三。   “怎么?是否我的言语太动听,以致于你差点儿摔了一跤?”前方,响起贺兰尧惯有的悠漫调子。   苏惊羽轻咳了一声,气定神闲地迈进了寝殿内,“殿下的语句,确实让我惶恐了些。”   五步之外逸香,声如玉石作响……哪里像她了。   “旁人怎么评价你我不管,总之我的夸赞都是发自内心的。”贺兰尧笑望苏惊羽,“过来,帮我嗑瓜子。”   苏惊羽:“……”   “看你来时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想必是解决了烦心事。我方才还让乌啼找你过来,他说出去晃了一圈,没找着你,想必你是在谪仙殿里。”   “嗯,国师吩咐我办点儿事情,办好了我就过来了,正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琢磨着给你做什么吃。”苏惊羽走到了桌边,望着桌上满满一盒五色瓜子,顿觉讶异,“这瓜子哪来的?”   她之前还打算找丽嫔拿一些来给他吃呢,想不到他自己这儿就有。   贺兰尧道:“四哥送的,他不爱瓜子点心,便把他的那份给我了。”   苏惊羽随手捏了一粒磕着吃,说来她还没吃过这瓜子。   “确实比一般瓜子吃着香。”   “你别顾着给自己磕,给我磕一些。”贺兰尧说着,将一只空茶杯推到了苏惊羽跟前,“磕了放这儿,我磕的都累了。”   苏惊羽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让我磕满满一茶杯的瓜子仁?”   贺兰尧莞尔一笑,“很简单吧?”   苏惊羽眼角一跳,尽量保持神色平和,“月落乌啼呢?怎么不叫他们来?”   “他们……今日打扫累了一天了,让他们休息会儿。”   “……”罢了,来都来了,随便给他磕一些得了。   “怎么这两日没有看见小蓝?我倒是挺想念它的。”苏惊羽状若漫不经心地道。   “方才还在呢,这会儿,可能是跑出去玩了。”贺兰尧悠悠道,“你若是想找它,可以去御花园里找,它喜欢躲在花丛里睡觉。无聊时还会挠着花朵玩,御花园是它最常去的一个地方。”   “这样啊。”真是一只有雅趣的猫。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并没有再交谈什么,苏惊羽磕了差不多半个茶杯的瓜子仁,决定罢工。   “磕的我牙累。”她起了身,“这个时辰该吃晚膳了,晚膳前就别吃太多点心了。”   “好吧,那就听你的。”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晚饭不用做乌啼他们的份了,他们下午的时候点心吃多了,正撑得慌。”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头,二话没说就往厨房去了。   大概两刻钟不到的功夫,她就炒好了两道菜,晚饭不宜过于丰盛,因此她准备的都是清淡食物。   “茄子,黄瓜,清热去火,你们平时吃的甜点都是烘烤煎炸的食物,容易上火。晚饭吃这个正好降火。”苏惊羽将饭菜布置好了,将筷子递给了贺兰尧。   贺兰尧接过筷子,却没动菜,而是轻唤了她一声,“女神……”   苏惊羽差点一口饭哽在喉咙里。   她顺了顺气,随后无奈道:“能不能不这么叫我?我听着觉得不适应。”   “不是你不适应,是你太自谦了。”贺兰尧的神色毫无波澜,“好吧,惊羽,方才,我忽然想着,你除了脾气差点,性格凶悍了点,似乎,你也挺贤惠的。”   “然后……”贺兰尧忽然朝她淡淡一笑,“想过嫁人么?”   “暂时不想。”苏惊羽道,“我这人虽长得不大好看,但我对未来夫婿要求很高,暂时还没有合适的。”   “什么要求?”   “首先,一心一意,身体、精神上,都不能出轨。”   “出轨?”   “就是不能纳妾,除了我,不允许有其他女人的意思。”   “哦?这么简单。”贺兰尧凤目轻眨,“其他的呢?”   “简单?你真是太单纯了。”苏惊羽有些好笑,“你还年轻,不懂男女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吃饭吧。菜都凉了。”   贺兰尧:“……”   用过晚膳后苏惊羽便离开了永宁宫,准备按着贺兰尧说的,去御花园找小蓝。   看来今夜又得去枕霞宫过夜了。   然而苏惊羽才走到半路,倏然间听见身后一阵嘈杂的声响,转身一看,竟是大批密探同时出动,一众蓝色的身影中,夹杂着两道黑影。   有情况?   苏惊羽忙也奔过去看,就在她快临近的时候,竟有一黑影冲开了包围圈要逃,逃的方向正好迎着她,苏惊羽想也不想,一脚飞在那人胸膛上,将那人踹回了包围圈里。   片刻的功夫,两道黑影被拿下,其中一人身中数刀,已经死亡。   “这两人干什么的?”苏惊羽上前问道。   “大人,他们是从庄妃娘娘的寝宫出来的,据庄妃娘娘说,这二人是贼,盗窃了她宫中的一条西域海珠手链。”   “窃贼?”苏惊羽望着那二人的脸孔,眯了眯眼,“那东西呢?”   这二人都是年轻男子,最多不过二十五上下,关键是,相貌英俊,身姿也矫健。   长得俊还需要做贼?还是两个都长得俊,而且这二人被捕,一句反抗的话也没说,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不见伤心。   怪异。   有密探上前搜查二人的衣服,而后朝苏惊羽道:“大人,东西没找到,不知道被他们藏哪里了。”   “没找到?”苏惊羽眸中划过一丝好笑的意味。   庄妃生下贺兰夕婉已经二十五年,算是宫中年纪较大的妃嫔,妃位虽高,却早已被皇帝冷落多年,这两人说是贼却完全看不出贼样,甚至连赃物都找不到,有没有可能是……   “说,偷的东西在哪儿?”苏惊羽蹲下身,望着存活下来的那人,“交出来,没准让你死的痛快点。”   那人冷哼一声,一句话不说,闭上了眼,似是等死。   “哎呀,你还敢跟我较劲。”苏惊羽冷笑一声,抽出身上的匕首,在那人英俊的脸庞上比划,“既然身上都找不到,那么看来只可能藏在一个地方了。”   话落,她忽然匕首一转,插在旁边死了的那人腹中,“海珠手链,不算大东西,吞下去也是有可能的,来人,给我把这个死了的就地开膛破肚,找找他肚子里有没有。要是没有,再把活的这个一起开膛了。”   苏惊羽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寂静。   那坐在地上的男子,额上沁下一滴冷汗。   ☆、第90章 秽乱宫闱   “大人。”苏惊羽身后,有人迟疑开口,“就地开膛?在这儿?”   “怎么了?哦对了,咱们玄轶司的人不怕,这要是有其他人路过吓到了可不好,无妨,你们围成一个圈,挡住过往人的视线即可。如今是夜间,此处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经过的。”苏惊羽说着,握着匕首柄,一抽,将带血的匕首抽了出来,随后又望向了那男子,将匕首贴近了那人的脸颊,往下渐渐游移,将鲜血抹在他脸上。   冰凉而粘腻的触感,让那人朝着苏惊羽低喝一声,“够了!要杀就杀好了,废什么话,东西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你至于么?不就一串海珠手链?再贵重能比命还贵重?”苏惊羽望着他,忽然笑了,“又或者说,你去庄妃娘娘的寝宫,其实不是为了盗窃,而是有比盗窃更加重要的事儿,重要到死都不肯交代?”   那人目光一紧,瞪了一眼苏惊羽,随后忽然作势咬牙。   苏惊羽眼明手快,抬手狠狠钳制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咬舌自尽,而后朝着边上的人低喝一声,“把他的嘴堵上,不能让他死了!”   “你越是想死,越让我疑惑,有什么事是死都不能说的,这不免让人怀疑,你不仅仅是一个盗窃犯。”苏惊羽眼见他被一名密探拿手帕堵了嘴,朝他笑了笑,拿带血的匕首拍了拍他的脸,“死的太痛快不能说明你是硬汉,受得了折磨了酷刑才能说明你厉害,既然你不肯说,那么我就要实践我刚才的话了,来人,把他给我押好,让他看着。”   话音落下,边上有二人一左一右押着那男子的肩膀,将他转向苏惊羽的方向。   苏惊羽低头,将死者的上衣直接划开,而后匕首一起一落,刺在那男子的锁骨下方,顿时鲜血溅了她一手,她眼也不眨,握紧了匕首,二话不说,刀锋往下狠狠一划——   玄轶司的匕首无比锋利,顷刻间,将那人胸膛直接开了一条线。   霎时鲜血四溢,醒目的红色印入众人眼帘,有浓浓的腥气在空气中散开。   被扣押着的黑衣男子立即转开了头。   “把他的头给我固定住,不许让他闭上眼睛,让他看!”苏惊羽朝身旁的众人低喝一声。   然而却是没人动。   苏惊羽疑惑,回头一看,周围一众密探正瞠目结舌地望着她,眼神何止惊讶。   他们以为,她说的开膛只是唬人而已,没想到她竟真的亲自动手,将人开膛……   玄轶司虽是负责侦查案件,但也有一部分人从未亲眼见过开膛破肚,有一部分人在验尸官手中见过,却也惊讶于苏惊羽敢这么做。   她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胆子大也就罢了,竟能生猛到这个地步……   “愣着干什么?我说的话没听见么?去啊!”苏惊羽又朝着众人低斥一声,总算有人反应过来,去按住那男子的头。   “大惊小怪。”苏惊羽瞥了众人一眼,嘀咕一声转回了头。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时代,女仵作都很罕见,更何况,她的动作并不是慢条斯理的解剖,而是简单粗暴的剖腹。   此刻她可没闲工夫温柔地解剖人体。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你的下场,和他一样,不,比他还惨。”苏惊羽凑近了他,不紧不慢道,“我会在你活着的时候,对你的胸膛来这么一刀,不,那样会很快死,我会先在你腹部开一刀,掏出你的肠子,用火慢慢烤,这样你少说还能撑一刻钟以上,慢慢体会那种将死未死的绝望,感受着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她的声音慢条斯理却紧揪人心,让人觉得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很像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一众玄轶司密探,早已目瞪口呆。   那被押着的男子脑后冷汗连连,眸光中已闪烁着惊惧之色。   苏惊羽知道就快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了,继续柔声道:“你的表情早就告诉我,你不是个贼了,你何必死咬着秘密不说呢,你只要告诉我,你去庄妃娘娘寝宫到底是去做什么的,我就不折磨你了,你还可以把你的顾虑说出来,兴许,我还能帮你呢,配不配合,就看你自己的了。我数到十,你再不做决定,我要继续了,检查完他的腹部,再检查你的,看看你们两肚子里有没有海珠手链。一,二,三……”   “你们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忽然一声娇脆的女子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打破了寂静。   “五公主殿下,您不能看!请离开。”   “什么不能看?本殿方才听说,庄妃娘娘宫中闹贼,你们是否捉到贼了?为何不让本殿看?让开。”   苏惊羽听着后方贺兰诗雅的声音,不甚烦躁。   这时候她来添什么乱。   “五殿下,里头在对犯人使用酷刑,太过血腥,不能看!”一众男子围成了一个圈,将贺兰诗雅的视线隔绝在外。   然而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   “酷刑?你们玄轶司用刑为何不去你们监管的大牢?在这假山边上用刑?别是糊弄本殿好玩的吧?”贺兰诗雅狐疑,视线透过缝隙,隐约看见了一片银晃晃的物体,细细想来,似乎是苏惊羽脸上的面具。   苏惊羽在里面审问盗窃犯?那么这些人所说的酷刑八成是假的,她一介女流,能用什么酷刑?也不知在里面搞什么鬼。   如此想着,她忽然毫无预警地抬腿踢了一下面前一位密探的膝盖,那人猝不及防,更不敢还手,一下子重心不稳朝边上栽倒。   包围圈顿时缺了个口,贺兰诗雅趁机探头进去。   下一刻——   “啊——”   一声锐利的女子尖叫响彻众人耳膜。   苏惊羽觉得耳朵一痒,这贺兰诗雅的声音还真够尖的。   叫她别看还非要好奇来看,吓到也是自己作的,怪不得任何人。   贺兰诗雅瞪着眼望着地上血淋淋的人,忽然两眼一翻,晕了。   “将五公主送回寝殿。”苏惊羽瞥了一眼贺兰诗雅,收回了视线,磨了磨牙,随后望着那被押的男子,“五公主闹这么一出,足够我数到二十了,你还没考虑好,行,我掏空他的肚子给你看。”   苏惊羽说着,只手就要探入那死尸的腹中。   “呜呜——”那被押着的男子忽然有了反应,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苏惊羽动作一顿,一把扯下了他口中的帕子。   “我不是盗贼!我与他是庄妃男宠,我们若出卖她,我们的家人都活不了!你若要我说实话,先救我家人!”   他语速飞快,一句话一气呵成,道出的事实让众人均是一惊。   宫妃豢养男宠?!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并不多意外。   果然是这样。   这两人的皮相算是上等,哪里至于混到做贼,即便真的有恶趣味想做贼,也不至于为了保住一件偷来的东西而愿意送命,一听就不可思议。   这男子看着不惧死,可到底没经历过多少风浪,看他那白皙温润的皮肤,想必平时小日子过得不错,愿意保家人性命去死,已经十分胆大,不怕死却怕受折磨,所以方才看见同伙被开膛才会恐惧。   其实她那一刀本不深,有意先吓唬他而已,而他也确实给吓住了。   “去,拿针线来。再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来。”苏惊羽朝边上的人吩咐着,而后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人。   她要将死者那道伤口缝合回去。虽然人已经死透了,但毕竟是她开的口子。   愿保全家人而牺牲自己性命的人,应该干干净净地走。   “早些说多好。”苏惊羽转过身,望着那惊魂未定的男子,“说吧,你家人在哪?”   ……   邀月宫。   “二皇姐,二皇姐,出事了!”一道湖绿色的身影慌慌张张地奔进了寝殿,朝着坐在桌子边上的女子道,“庄妃娘娘被逮到豢养男宠,秽乱宫闱,父皇已经去了她宫中要找审问她!”   “什么?!”贺兰夕婉闻言,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刚发生的,苏惊羽带着玄轶司的人逮到了两名疑似窃贼的男子,打斗中死了一个,活着的那个招供,与你母妃有染!”   ☆、第91章 证据确凿(二更)   “什么?这绝不可能!”贺兰夕婉水眸圆瞪,“我母妃与男子有染?苏惊羽说的?我看这贱人真是不想活了,害了我又想来害我母妃,我非撕了她不可!”   说着,她抬步就往殿外奔去。   “二皇姐,等等!你这样是出不去的!”贺兰诗雅一把拉住了贺兰夕婉,“你忘了?皇祖母罚你禁足的时间还未到呢,你现在冲出去,肯定出不去。”   “那该如何是好?”贺兰夕婉一阵烦躁,“不行,我一定要出去,我不能让她得逞。”   “别急,容我想想办法……”贺兰诗雅嘀咕着,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某一处,“有了!”   说着,她走近了桌子,拿过果盘上的小刀,藏在袖子下,“二皇姐,我们走。”   “你想干什么?你想杀守卫不成?你脑子糊涂了吧?你刀子还没刺出去你就能给制服了。”   “不是要刺守卫,你跟我来就是。”贺兰诗雅拉着她走向殿外,离守卫只有几步距离时,忽然拿出藏在袖子下的匕首,朝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溢出。   贺兰夕婉一惊,“你做什么?”   贺兰诗雅咬了咬唇,忍着疼,“快叫人,把他们引过来,然后,你趁机跑。”   “我知道了,好妹妹,谢谢你。”贺兰夕婉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前方大喊,“快来人,五公主受伤了!”   她这一声喊,顿时让殿外的守卫都看了过来,眼见贺兰诗雅受伤,忙奔了过来。   “你们带五公主去看太医!她若有闪失,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眼见守卫过来,贺兰夕婉忙起身,朝着殿外跑了出去了。   贺兰诗雅受伤,守卫顿时也无暇顾及贺兰夕婉,只能看着她跑了。   贺兰诗雅望着贺兰夕婉奔跑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   好姐姐,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这往后,该轮到你巴结我了。   ……   夜凉如水,紫月宫中灯火通明。   寝殿中仅有两道身影,一站,一跪。   “陛下,冤枉!臣妾没有与人苟且!”寝殿中央,庄妃跪在地上,望着站在身前,神色冰凉到几乎快让她绝望的男子,几乎要哭出来,“臣妾哪里秽乱宫闱,单凭贼人的一面之词,陛下怎能相信?”   “听说,你之前扬言这二人盗了你的海珠手链,但这二人身上都没有,你作何解释?”皇帝望着她,冷笑,“朕还听说,这二人本是宫里的乐师,宫中乐师上百,唯这二人相貌最好看,你说他们是贼,那他们宁可死都不说出偷的东西在哪儿,有趣了,宁可死也要保住财宝,他们是准备带着你那珍贵的手链下地狱过好日子么?”   说到这儿,他语气骤然一沉,扬声道:“来人,把那二人提上来!”   他的话音落下,苏惊羽带着四名密探,将那二人,一人押了上来,一人抬了上来。   “一死一活,好在还有人活着招供了你的恶行。”皇帝冷眼看她,“现在,朕给你对质的机会。”   说着,他转身,望向那被押着的黑衣男子,“你把一切实情说出,朕可以饶你父母性命,你独自一人死即可,但你若有半句谎话,你全家老小都得上刑场。”   “是。”那黑衣男子道:“小人是宫中乐师里的一名,与庄妃娘娘来往长达三年之久,陛下可以查看,偏殿中有一条密道,通往浣衣阁的一个废弃旧仓库,夜间很少有人,平时,小人就是通过那条密道与娘娘会面,小人还知道,庄妃娘娘背后,脖颈下五寸的地方,有一块黄豆般大小的胎记。”   他愈说,皇帝脸上的神色便愈冷。   连这样小小的特征都能说出来,若不是与她亲近过,怎么会知道。   “若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小人还有办法,陛下可检查娘娘的身上,必定还留有痕迹。”   他的话音落下,庄妃仿佛彻底绝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目光中仅剩下惊惧。   苏惊羽轻瞥了一眼庄妃,只一眼,便知道事情不可挽回。   这男子所说的痕迹是……欢好过后身上留下的痕迹。   抓到这两人是大概半个时辰前,这么短的时间,身上的痕迹不可能消失。   气氛一瞬间寂静的可怕。   “陛下,小人已全部交待,希望陛下金口玉言,放过小人父母。”就在这时,那男子忽然朝着皇帝磕了头,下一刻,身形倒地,唇角溢出黑血。   苏惊羽蹲下身,掰开了他的嘴,看了一眼道:“陛下,他口中藏有毒囊,自尽了。”   “他倒是死的容易,还不等朕发落。”皇帝斜睨了一眼地上的人,视线一转,落在庄妃身上,“庄妃,需要朕让人验证一下此人所说的话么?”   庄妃的唇轻颤,早已无言。   “父皇,父皇!你们给我滚开,别挡着我!”大殿之外,忽的响起贺兰夕婉的声音,“父皇,让夕婉进去,切不可听信小人的话啊父皇!”   皇帝听闻这个声音,面上划过一丝不耐,偏过头冷声朝着殿外的守卫道:“让她进来!”   ☆、第92章 我何德何能当他的女神?   “父皇,母妃一定是被冤枉的,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贺兰夕婉一进殿,忙不迭奔到皇帝身前,“母妃服侍您二十几年,她的品行您是知道的,一定是有人诬陷于她!”   说着,她目光一转,落在苏惊羽身上,“一定是你,是你居心不良诬陷我母妃,你可知污蔑宫妃是什么罪名!”   “住嘴!”皇帝忽然扬手,毫无预警地一巴掌扇在贺兰夕婉脸上。   贺兰夕婉惊呼一声,抬手捂着脸颊,呆楞地望着身前的人,“父皇……”   她是他的长女,他从前即便生气,也只是斥责,不曾动手。   “证据确凿,你母妃不知廉耻,做出如此损害皇家颜面的事,你还在这儿跟朕大呼小叫。”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贺兰夕婉,目光锐利,“你母妃,不可饶恕。”   贺兰夕婉被他注视着,只觉得浑身冰凉,动了动唇,没能说出话,目光一转又落在庄妃身上,见她丝毫不为自己辩解,顿时如兜头灌下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苏惊羽冷眼旁观,无喜无忧。   深宫妇人,最是寂寞,做出这种事儿倒也不稀奇了,只是,她没想到,庄妃竟会这么大意。   又或者是那两名男宠太过大意,竟被玄轶司的密探逮到了。   更不巧的是让自己碰上了,若不是活着的那个被自己恐吓威逼了一番,恐怕就死无对证,庄妃的事情便直接掩盖过去,不会有人挖掘出来。   贺兰夕婉这下必定恨死自己了,虽说错在她母妃本身,但以她的性格,还是会将自己当成仇人。   “来人,将庄妃打入冷宫,听候发落,不准给她一滴水一粒米。”皇帝垂目望着庄妃,淡淡道,“别以为这就完了,朕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白绫,毒酒,都太便宜你了。”   “父皇!”贺兰夕婉听闻此话,忙伸手扯住身前人的衣袖,神色悲悯,“父皇,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父皇不可……”   “你给朕闭嘴!”皇帝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袖子,甩开贺兰夕婉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沉怒,“到了这时候你还为她辩解!你平时胡闹顽劣也就罢了,如今还如此是非不分,你母妃自己都无话可说,你还吵什么?你难道要朕放过你母妃?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朕就不处置你,可你若再替她辩解一句,你这公主就不用当了!”   话落,他又瞥了一眼那服毒自尽的男子,“罪大恶极,怎能留全尸。这两人,都拖去喂野狗。”   贺兰夕婉瘫坐在地上,不敢再说一句话。   平日对她从不严厉的父皇,此刻陌生的让她心惊,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说一句惹他生气的话,他就会废了她公主之位。   秽乱宫闱,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这样的行为。   昔日再风光,再得宠的妃子,只要安上这么一个罪名,最后只有一个结果。   母妃为何会有这样的下场?是了,苏惊羽,都是因为苏惊羽。   她不再说话,目光飘向了苏惊羽的位置。   苏惊羽,从今往后,我贺兰夕婉与你不死不休。   苏惊羽并没有看任何人,她一早就知道揭发这件事情会有人恨她。   但那又怎样?她不在意。   ……   离开紫月宫的时候,苏惊羽边走着,边抬手替自己锤肩膀。   这一天的事儿可真多。   再去御花园走一圈,要是还找不到小蓝,就明日再找好了。   说来夜里找小蓝反而比白日里容易,它那双眼睛在黑夜中会发亮,猫都是如此,一到夜里眼睛晶亮晶亮的,而小蓝的眼睛,在夜里更是如同蓝宝石一般漂亮。   临近御花园的一路都较为安静,因为少有人会大半夜去赏花,因此耳畔只听徐徐风声,而苏惊羽在行走之间,忽觉耳畔风声一紧,身后似有异响,她当即回头,“谁?!”   而这么一回头,却让她吃了一惊。   “你?!”   苏惊羽望着正对面站着的人,身形矫健颀长,肤若温玉,面目俊朗,可不就是刚才在紫月宫服毒自杀的庄妃男宠?   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朝她微笑着。   苏惊羽望着他片刻,忽然就淡定了。   “你诈尸了?不,我该说,你根本就没死?”苏惊羽说到这儿,星眸中划过一丝诧异,“我明明看你服了毒。”   “这世上,有一种本事叫做障眼法,我很荣幸,能够骗过苏姑娘。”对面的男子朝着苏惊羽淡淡一笑,随后低头朝她有礼地道,“在下小黑,很荣幸认识苏姑娘。”   “小……黑。”苏惊羽听着他的姓名,脑海中瞬间联想到一个人。   “看苏姑娘的神情,想必您已经知道我是谁的人了。”小黑又是柔柔一笑,“我的主子告诉我,您生性多疑谨慎,只要跟您说‘女神’二字,您自然不会对我的话持有怀疑。”   苏惊羽:“……”   “所以说……”苏惊羽用最短的时间消化了小黑是贺兰尧的人这个事实,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开口,“你今夜是故意让我逮到的,你的惊恐你的害怕全都是假的,今夜的这一切基本都在你家主子的意料之中,而你指认庄妃的时候,她不为自己辩解是因为你所说的全是真的,她显然是认识你的。我想请问,你演戏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你们家主子吗?”   “苏姑娘说对了一半以上。”小黑依然在笑,“不过,其实庄妃并不认识我。”   说着,他当着苏惊羽的面,抬手摩痧着自己脸庞的边缘,不多时,撕下了一层薄薄的面具,露出面具下的脸,一张儒雅俊秀的脸,丝毫不比之前的差。   “人皮面具。”苏惊羽眯了眯眼,“原来你是假扮她的男宠,这么说来,并不是庄妃大意,而是你故意要让玄轶司的人抓住你,而你之所以知道庄妃寝宫的密道,知道她背后有一块胎记,是因为你监视了她有一段时间了,你知道她与男宠苟且,你知道他们平日来往的方法,你甚至……躲在暗处偷看他们翻云覆雨?”   说到后面,苏惊羽眼皮子都在抖。   这监视当真是太尽责了,尽责到真人版的春宫秀都不放过。   “苏姑娘果真是聪慧。”小黑面上划过一丝揶揄的笑意,“难怪我家殿下将您当做女神。”   “我也把你们家殿下当男神。”苏惊羽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字,“他真男神,他的聪慧,让我自愧不如,我何德何能当他的女神呢?”   “苏姑娘太自谦了。小黑没见到苏姑娘之前,就十分好奇姑娘是什么样的女子,见了之后,只觉得殿下眼光当真极好,原来苏姑娘与我家殿下有一样的兴趣呢,只是小黑需要将一个懦弱的男宠演足了,这才不能看着苏姑娘亲手将人开膛破肚,掏出五脏六腑,实在遗憾极了。”   苏惊羽听着他的叹息,终于没忍住低叱一声——   “谁他大爷的跟他一样的兴趣?没事掏人内脏玩?我又不是变态,你当我喜欢?你是否觉得我很好骗?你们是否觉得这样很好玩?你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滚蛋,让他找别人当女神!”   ☆、第93章 要他亲口说(二更)   她十分认真的在审问犯人,追溯事实,而这一切,在他贺兰尧的眼中,却像是笑料一般?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她既然接手了现在的这个职位,想要步步高升,自然处理起事情来也是认真细心,庄妃这一事,她认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却没有想到,她自己本身也在贺兰尧的算计之内。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贺兰尧可以将庄妃的这件事当成一个游戏,但是,把她一起算在游戏中,是不是应该经过她的同意?   他对她的了解程度也让她非常不爽。小黑说,一切基本在贺兰尧预料的范围内,那么就说明,贺兰尧基本已经清楚了她的行事风格,基本可以猜测她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他凭什么对她这么了解?   “苏姑娘,何必动怒呢?”正对面,小黑望着苏惊羽有些沉的脸,又是一声叹息,“我知道苏姑娘在想什么,无非是不喜欢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罢了,苏姑娘,殿下和您不是敌人,这点想必你也清楚,相互了解,有什么不好的么?”   “相互了解?”苏惊羽听得笑了,“我该说,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没本事么,我至今对十殿下还并未了解多少。”   “如今不就正在了解了么?”小黑面上挂着儒雅的笑容,“我的出现,苏姑娘难道不觉得这是殿下的诚意?如果我不出现,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苏姑娘大概再也想不起我这号人了,而事后我却出现,将一切都告诉你,是为了什么?我是殿下手中一枚暗线,原本可以一直隐藏,殿下将我翻出来给姑娘看,这就说明姑娘已经被规划在自己人的范围内了,包括你可以触碰小蓝,不受它的攻击,这些,不算诚意么?”   “自己人?”苏惊羽听着这三个字,面上浮现一丝玩味,“这三个字,可不能乱说哦。我并没有兴趣挖掘十殿下太多事情,你大可不用跟我客套。”   “苏姑娘还是没消气。”小黑面上似有无奈之色,“如果我说,今夜揭发庄妃的秘密,与苏姑娘有关,苏姑娘信是不信?”   苏惊羽闻言,依旧神色淡漠,“怎么说?难道不是因为二公主与十殿下不合,这才惩戒她们母女二人?”   “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罢了,二公主一直以来没少对殿下冷嘲热讽,但殿下一直不收拾她,是何原因?没将她当回事罢了,一株微不足道的杂草而已,除了瞎蹦跶整天跟狗似的乱吠,倒也没做什么踩着殿下底线的事,念在同样流着贺兰氏血缘的份上,这才不和她计较。”小黑慢悠悠道,“不过,最近她却不小心惹着殿下了,苏姑娘不妨猜猜原因?”   “你该不会想说是因为我?”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么?”小黑轻挑眉头,“她平日乱吠,殿下从未理会,但她如今却对苏姑娘起了坏心,你得罪过她,以她的性格,必不会放过你,二公主虽脑子不好使但胜在她是陛下的长女,在一众公主中最是得宠,以她的地位,她可以妨碍你很多事,不过,这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事事称心如意,这不,她的母妃做出此等秽乱宫闱之事,咱们只需将其揭发,必能惩治这二人,往后,二公主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这算不算一个大教训?”   苏惊羽闻言,垂眸不语,似是在衡量他此话的真实性。   “其实我早几日便发现了,今夜才得了殿下的命令,一旦发现苏姑娘的踪迹,便主动送上门。在这之前,我解决了真正的男宠,扮作他,故意惊动玄轶司的密探,和另外那名男宠逃亡的过程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顺带在打斗途中把他解决了,当时情形混乱,密探们自然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分别是谁捅的。”小黑说到这儿,有些好笑地望着苏惊羽,“苏姑娘倒是对他不错,在他胸膛上开了口子还给他缝回去,让人给他换上干净衣裳,想必是尊重他是孝子?其实此人完全是贪生怕死之徒,外带卑鄙无耻,这两名男宠,平时暗中较劲,在庄妃面前浪着呢,黑心事没少做过,德行败坏,不值得尊重。”   “你的话说完了么?”苏惊羽忽然抬眸望着他,面上波澜不惊。   “说……完了。”小黑没料到她只给了这么简单的回复,不禁问,“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有,但我不想问你。”苏惊羽淡淡道,“我要听他自己给我解释,不需要你在这中间为他解释,他若真的是要帮我,我要他亲口说。”   ☆、第94章 人活得还不如一只猫   “这……”小黑听闻她的话,沉吟片刻道,“苏姑娘想去找殿下解疑是苏姑娘的自由,您且去吧,小黑这就告辞了,期待有机会能看姑娘大展身手一次。”   “大展身手?”苏惊羽唇角轻扯,“抱歉,我没有经常对人开膛剖腹的爱好,除非是案件需要。”   真不愧是贺兰尧手底下的人,与他一样有着让人无法苟同的恶趣味,三观不正。   “那么,我期待下次的案件。”小黑笑的儒雅。   然而他的笑容看在苏惊羽眼中,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虚伪。   这是对人的一种习惯性的假笑,并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这种笑,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过,这小黑确确实实是个能人,办事效率倒是极好的。   “喵呜——”倏然一声突兀的猫叫在一旁响起,那是苏惊羽久违了的声音。   她偏过头一看,果真是小蓝。   在月色下,它的皮毛黑的发亮,一双眼睛也蓝的发亮。   见到小蓝,苏惊羽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小蓝在乖的时候,还是相当可爱的。   “苏姑娘,你看,小蓝一定是听见了咱们说话才出现的。”小黑垂下眸子望着小蓝,笑道,“只可惜了小蓝再有灵性也就是只动物,它若是能出声为殿下说话,兴许苏姑娘乐意听的。小蓝,你说是不是?”   苏惊羽不语。   这个笑话真的很冷。   “小蓝,天黑了,该回去了。”苏惊羽蹲下身,朝小蓝招了招手,小蓝见此,迈着优雅的猫步朝她走去了。   “苏姑娘,就此别过。”一声轻笑响起,小黑转身离开,片刻的功夫便隐在了茫茫黑夜中。   “小蓝小红小黑……”苏惊羽给怀里的猫顺着毛,不禁失笑,“不知道有没有小白小青小紫?小蓝你说,到底有没有?若是有,你喵呜一声?”   小蓝没有出声,趴在苏惊羽怀中闭着眼睛,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睡了。   苏惊羽挑了挑眉,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右手缓缓抽了出来,用左手托着小蓝,右手则是伸到了怀中,将一方手帕抽出,凑到了小蓝的嘴边。   手帕才触碰到它的胡须,它像是警觉到什么似的,忽的睁开了眼,一口咬住了手帕。   苏惊羽唇角轻勾。   月光必定是抹了什么东西在手帕上,手帕上应该是有小蓝喜欢的味道,才会让它有这么大的反应,一口咬住。   而小蓝很快也察觉嘴里咬着的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便松开了牙,又将眼睛闭上了。   苏惊羽将手帕折叠好,塞进腰带间,而后抱着它往永宁宫走去。   即便是在夜里,也难保不会无意中让人发现,她依旧是警惕的,直到跨过了永宁宫的门槛。   正殿的灯火还是亮着的,苏惊羽抱着小蓝迈了过去,然而看见殿里的一幕,她却忍不住想翻白眼。   望着那桌子上一小堆彩色瓜子皮,她真想问问贺兰尧他的牙累不累。   吃吃吃,闲着没事就是吃点心,那一大盒的瓜子,都磕了大半天了,从中午到晚上……   她跟他说了多少次这些东西上火,他有时嘴上应得好听,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真想着他哪天吃成个胖子,她笑话他圆滚滚的一圈,但是,望着他此刻依旧单薄瘦削的身子,那样的削肩柳腰,她觉得那一天似乎不大可能降临。他的个子比她高了一大截,腰身却似乎和她差不多纤细。   “来了?”贺兰尧察觉到她的走近,停止了嗑瓜子,抬眸望着她,面上展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女神,似是心情不好?”   苏惊羽不知为何,总是适应不了他喊她那个称呼。   虽说对她是一种赞扬,但她到底没有自大到那个地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哪里心情不好,挺好的。”苏惊羽走到椅子边上坐下,她才坐下,小蓝就睁开了眼睛,从她怀中跳到了地上,蹿到了贺兰尧后边的软榻上睡了。   苏惊羽怀中一空,微一挑眉。   软榻上铺着狐裘,想来是比被她抱着舒服。   “惊羽,你对小蓝都比对我好多了。”贺兰尧望着她的脸庞,不疾不徐道,“我从你的神情看出了不舍,若是它不醒过来,让你抱着它在这儿坐上大半个时辰,你约莫也不会松手吧?”   “你为何要拿自己和宠物比拟?”苏惊羽有些好笑,“宠物不就是让人抱着玩么?我在家中养了几只小猫小狗,也经常是这么抱的,尤其是我最喜爱的一只小白狗,叫小雪球,有时我能抱着它抱到我手软了为止。”   “你对它们都如此有耐心。”贺兰尧幽幽叹息一句,指间捏着一粒瓜子在反复揉着,“对我却不会,你每次离开这儿的时候,从未表现过半分不舍,而小蓝从你的怀里跳出,你却感到不舍,你对我与小蓝的态度区别如此明显,这叫什么?人活得还不如一只猫。”   苏惊羽一时语塞。   这都什么跟什么……果然是他的思维能想出来的。   “如果殿下你的身子也与小蓝一样小巧,我不介意也抱着你。”苏惊羽漫不经心道,“别说是小蓝那么小,殿下你若是个婴孩,我都愿意抱着你的,知道原因么?人对待小巧可爱的事物,总是会难免生出怜爱之心,多些耐心出来,因为它们可能戳到人心中的柔软之处,它们单纯又惹人喜,它们不会算计,没有城府,所以在与它们亲近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有顾忌,这是人之常情。”   说着,她径自伸手拿过桌子中央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贺兰尧听闻她的话,神色平静无波,“惊羽,在你看来,和我亲近,我会算计你么?”   他岂会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   “这个要问殿下自己了。”苏惊羽淡淡道,“我想我早就说过,我喜欢真诚的交流。”   “今夜的事我猜到你会不高兴,我没有提前告知你。”贺兰尧的语气慢条斯理,“但我不说,也是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我若是告诉你了,只怕你对小黑,就不会展示一出那么逼真的恐吓。我让你将他当成你审问的犯人,你才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你让他送上门,你就一点不担心我要了他的小命?”   “不担心,为了确保事情顺利,小黑不会让另一名男宠活着,只剩他一个,你必定会先审问他。我了解你的性格,对于和你没有任何恩怨、造不成威胁的人,你不会下毒手,所以小黑在你手上不会有多大危险,我不知你会用什么手段,但我知道你不会用玄轶司那些老套的酷刑,你有你独特的想法,果然,你用了恐吓的手段,小黑没受刑罚,却假装被你吓着,招供一切,毕竟,作为一个没经过大风大浪的男宠,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很正常,他招供一切,很合情合理。”贺兰尧说到这儿,朝苏惊羽微微一笑,“我早知你生猛,却还真没料到你恐吓人也有一套,这一点倒是与我挺像。”   ☆、第95章 不曾喜欢任何人(二更)   将贺兰尧一番话听在耳中,苏惊羽一时间竟答不上话。   他当真能很轻易看穿一个人。   他很聪明,睿智,他的洞悉力和思想让她佩服,却也让她警惕。   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被人看穿,连性格和行事风格他都能推测,像是认识她多年一般,其实他们相识不过个把月的。   “这往后,贺兰夕婉不会再有能力与你作对了。秽乱宫闱之罪,至死不能翻身,饶是庄妃侍奉君侧再多年,落得这样的一个罪名,也是必死无疑,且不会死的痛快。”贺兰尧唇角轻扬,“这件事情,要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宫中,明面上不会有人敢议论,但背地里嚼舌头的必定不少,贺兰夕婉不被牵连已经是万幸,一个落魄公主,不会再有昔日的尊荣了。”   “你这步棋,走得很好,好到几乎没有破绽,若不是小黑自己来跟我坦白,我也无法发现,他太能演,恕我眼拙没能瞧出来。”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你身边能人不少,包括月落乌啼,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早就能离开这个破皇宫了,却还要呆在这儿,想必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也不会多问,我只想说,你身边,根本不差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   他又为何要揪着她不放?   “谁说不差,很差。”贺兰尧回答的十分干脆,“我身边的人,明处的月落乌啼,包括暗处的几人在内,全是不懂的照顾人的爷们,完全没有你的细心和周到,他们连饭都做的那么难吃,我甜点吃多了,也从来不敢劝我少吃点,害得我都大半夜流鼻血,你说,若是没你,我该如何?”   “你大半夜流鼻血?”苏惊羽微微一怔,随后冷哼一声,“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糖葫芦,瓜子,栗子,点心,糖人这些烘烤煎炸的东西,吃多上火,会嗓子疼流鼻血,你就是不听,说了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我行我素。”   她说完这番话,却没听见贺兰尧的回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上起了淡淡的笑意。   “惊羽,你发现了么?”贺兰尧望着她,莞尔一笑,“你是很关心我的,你的语气虽带着责备,但你对我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你自己都不曾发现么?”   苏惊羽闻言,微微一怔。   好像,他说的,有点儿道理……   她习惯性地跟他提醒这些,她对他,的确是关心的,兴许是照顾久了的缘故吧。   “习惯了,习惯成自然。”苏惊羽轻咳一声,拿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茶。   而她这样的动作,落在贺兰尧的眼中,倒像是心虚了一般。   “既然已经习惯成自然了,那么你若是离开了我,兴许我们都不习惯。”贺兰尧忽然起了身,迈到苏惊羽身侧,伸手覆上了她的手,“你就一直陪着我不好么?为何总是想着摆脱我?你不喜欢被人看穿你的内心,但如果这个人对你全然没有恶意,你也要那般小心翼翼地提防么?”   他的指尖微凉,苏惊羽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住,抽不回。   而且不知为何,她觉得脑子有点儿蒙,他的话在耳旁回响,他似乎很认真。   “来,惊羽,站起来,看着我。”贺兰尧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扳过她的肩膀,让她注视着自己,薄唇轻启,“告诉我,你也是挺喜欢我的,你并不是想摆脱我,只是你与我闹脾气,你怪我隐瞒你太多,你说,你其实一点儿也不讨厌我。”   他的声线无比轻柔,似乎带着丝丝奇异的魅惑。   鼻翼间萦绕着他身上的淡淡馨香,很淡,却很好闻,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苏惊羽鬼使神差地,朝他凑近了几分。   然而下一刻,不知为何,眼前有点儿晃,他的脸庞竟然有些模糊。   “贺兰尧。”她下意识喊了一句。   “我在。”贺兰尧应了一声,见她似乎站不太稳,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绕到了她的脑后,将她连着面具两端的细绳解开了。   “其实在我面前,不用戴这个东西,我从不关心你长什么样子,这个胎记,也不算很丑么。”贺兰尧将她的银质面具随手扔在桌上,低笑了一声,目光游移到了她的唇上,毫不犹豫地,倾头,将唇覆上。   “唔——”苏惊羽被他突然的一吻弄的愣了,下意识想推开,却被他紧紧揽着腰,扣着脖颈,她没力气挣开。   耳畔回想起他的话,他其实从不关心她长什么样,在他面前不用戴着面具,心中莫名一暖。   从始至终,他从来不曾在意过她的瑕疵。   这个人,也不算很可恶么。   他的亲吻很温柔,辗转摩痧,慢条斯理,却又让她避不开,她停止了反抗,推着他胸膛的手不知何时环上了他的脖颈。   她甚至忍不住开始回应。   可当他撬开她的牙关,准备更深入的探索时,她有些迷糊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个念头。   不对!   她是不讨厌贺兰尧,但也不至于喜欢他到抱着他亲,她哪会被那么轻易的迷惑。   “不对!”她忽然使劲推开了他,转身扶着一旁的椅子,咬了咬唇,使劲甩了甩脑袋。   唇间的疼痛让她霎时清醒过来,睁开眼,入目的是桌子边缘的半杯茶,那是她刚才喝过的。   对了,她就是在喝过这杯茶之后,才开始思绪朦胧。   “茶里下了幻情散,是苗疆地带一种厉害的迷情药,中药者,会暂时神志朦胧,眼中脑中只剩下自己意中人的模样,会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错看成自己的意中人对待。”耳畔响起贺兰尧柔和的语调,“从药效发挥到现在,你只喊了我一人的名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不曾有过意中人,要么……”   “要么怎样?我喜欢你?”苏惊羽蓦然回头,呵呵一笑,“抱歉,我刚才眼前一片模糊,看到的并不是你,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任何人。”   ☆、第96章 贺兰尧,你个幼稚鬼   幻情散……   这家伙给茶里下这玩意,目的就是为了窥探她内心喜欢谁么?   若她真的有意中人,药效发挥后,将贺兰尧当成喜欢的人,口中也许会不自觉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如此一来,贺兰尧就能得知她喜欢谁了。   但可惜了,她心里那块地方,目前还无人触及。   “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贺兰尧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那么为何要叫我的名字?”   “我说了,我眼前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苏惊羽淡淡道,“我那会儿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了,我身边只有你一人,我下意识喊你的名字很奇怪么?我其实最初想说,贺兰尧,我头晕。”   她觉得那个下意识低喃而出的名字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可你还是只喊了我一人,未曾喊过别人。”贺兰尧似乎要与她争辩到底,“你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却还记得喊我,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我在你心中地位与其他人不同?”   “你和我计较这个有什么意思?”苏惊羽的语气终于不负平淡,有些冷硬,“牛不喝水你强按头么?在我看来,那一声并没有意义,药效发挥的时候,我眼前没有出现任何人的模样,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   “那只能说明你对我的喜欢还不够深刻。”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所以你只喊了名字而已,也许你对我的情感,你自己没有发觉到罢了,或者,你不愿意承认。”   “你若一定要这么认为,那你就这么认为吧,总之我不承认。”苏惊羽嗤笑了一声,“看看,这就是为何我总是提防你的原因,你总是妄图窥探我的底细,我的秘密,你想知道我喜欢谁你不会自己来问么?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何不直说?在茶里下什么幻情散,可笑我在你寝殿吃东西从没有提防过,若茶里是毒药,我现在已经见阎王去了。”   “毒药?”贺兰尧听着这两个字眼,无奈一笑,“你在想什么呢,我害你,对我自个儿有半分好处么?惊羽,你必须要清楚,无论我对谁下手,都不会对你下手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话我是搁在这儿了。”   “那么你为何要下这幻情散?”苏惊羽正视他,语气一派平静,“若是我刚才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你要如何?”   贺兰尧闻言,脸上的笑意一敛,“不如何,我只想知道,你所喜欢的人究竟有多好,足不足以与我相比拟,若真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对于那个人,我一定会要他知道,他与我相比,有多差劲。”   苏惊羽不以为然,“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号人存在,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比他厉害?”   “我对自己向来很有信心。”贺兰尧莞尔一笑,“所以很多时候,我不需要考虑输的后果。尤其是事情关乎你的时候,我会很认真,我若认真起来,很吓人的。”   他的语气十分悠然,一点儿也不张狂,可就是能让人听出一股子傲慢的味道。   “殿下,有自信是好事,但,不能太自以为是。”苏惊羽的语气平淡,“你可有听过一个词,骄兵必败?”   “我通常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贺兰尧淡淡道,“至今我还并未佩服过谁,我倒是希望,有生之年我能碰见一个足以让我佩服的人。”   “我真该庆幸我今天没喊出其他人的名字。”苏惊羽冷哼一声,“否则只怕那人要领会一下你的手段了。”   “惊羽以为我会害人?我在你心里就这么狠毒么?”贺兰尧轻挑眉头,“其实,比起害他,我觉得,击败他,让他无脸出现在你面前,会让我更有成就感,我若是害死了,你成天惦记着,那我岂不白忙活?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心里并没有人,就算以后有,那也只能是一个人。”   “谁?你么?贺兰尧——”苏惊羽望着他,缓慢地吐出几个字,“你个幼稚鬼。”   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面具,她伸手拿了回来,正要戴回脸上,旁边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上了她的手腕。   苏惊羽转过头看贺兰尧,“做什么?”   “我帮你戴。”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笑的柔和而无害。   单看他的笑颜,那是一种很纯粹的干净,潋滟的凤眸里,能看见的也只是清澈。   这样的人,看见他的第一眼,总是很轻易让他的外表欺骗,加上他单薄的身子,白皙中透着些苍白的容颜,好似瓷娃娃一般精致又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就在苏惊羽怔愣出神的时候,贺兰尧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双手牵着面具两端的细绳,帮她在脑后系好了,还十分贴心地为她整理了一下发式,将绳子的结头隐藏在了她的黑发下。   “贺兰尧。”苏惊羽轻唤了一声。   贺兰尧应了一声,“嗯。”   苏惊羽轻叹一声,“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么。”   “这个嘛……”贺兰尧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悠悠道,“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改啊。”   苏惊羽:“……”   眼见她接不上话,贺兰尧低笑一声,“怎么,改还是不改?”   “天色不早了,你该去歇息了。”苏惊羽答非所问,“我也该离开了。”   说着,她抬步就要走,却察觉胳膊一紧。   身后,贺兰尧正抓着她,轻声道:“你上回说的,你未来夫婿必须符合的条件,除了一心一意之外,还有呢?”   “还有……”苏惊羽背对着他,唇角轻勾,“这个一心一意是前提,其次嘛,长得不能比我好看,否则我会自卑,接着呢,不能太过聪明,否则我以后斗不过他,管不住他反倒被他耍得团团转那可就不好了,这最后嘛,年纪得稍大一些,起码大我五岁至十岁吧,大一些知道疼人,若是连弱冠之年都未到,那简直就是幼稚鬼,好了,就这些,殿下若是有意帮我介绍夫婿,就按着这些条件找吧。”   贺兰尧:“……”   苏惊羽说完之后,便掰开了贺兰尧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径自朝着殿外而去了。   贺兰尧望着她的身影走出殿外,脑海中回想着她说的那些要求,唇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那些条件,分明是故意说来耍他玩的。   苏惊羽,以为这样,我就没辙了么?   呵呵。   同志们双十二快乐~   ☆、第97章 把他们的手给我折了(二更)   苏惊羽离开了永宁宫,便朝着谪仙殿的方向而去,途中经过宁若水的枕霞宫,看见殿门口站着平日在皇帝身边服侍的王总管,不禁唇角浮起几丝笑意。   庄妃一事,皇帝心中必定攒了不少火,这样的时刻的确应该怀抱着软玉温香,方可得到些安慰。   苏惊羽踏进谪仙殿的时候,还未迈入主殿,就听见一阵袅袅琴音传出,舒缓如流泉一般,让人不禁有些心旷神怡。   她放慢了脚步,缓缓迈向主殿,踏进殿门的时候,琴声正好在收尾处,前方那弹琴的人拨完了最后一个音,而后收回了手,抬眸,朝苏惊羽淡淡一笑,“来了。”   “圆满完成任务。”苏惊羽朝他挑了挑眉,抽出她塞在腰间,那沾了小蓝的毒的手帕。   “我本来都打算早早歇息,但我转念一想,我要是睡着了,你又来吵我那可怎么是好,这才等你到现在。”月光笑的温和,“姑娘家的太迟了回家不好,以后,最好早些回去。”   “那是针对一般姑娘家,我,算了吧,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来抢劫。”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劫财,我身上可没带多少钱,再说了我穿着玄轶司的制服,不会有人冒险来劫我,劫色,这个概率比劫财还要小,所以我再晚回家都是无妨的。”   “随口一句关心,犯不着如此较真。”月光有些好笑。   “喏,给你。”苏惊羽将手帕递给了他,目光瞥向了他身前的古琴,“我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碰琴了,也不知琴艺退步了没有。”   “那不如也试着来一曲吧。”月光接过了手帕,站起身,将位置让给苏惊羽,“琴棋书画,不可荒废,你可别觉得这些东西没用,虽说你现在在宫里主要是负责侦查案件,但你毕竟是贵女出生,你除了是玄轶司玄衣卫,还是苏相长女,这往后要是有宫中宴席,有人刁难你想要你展示才艺,你若展示不出来,那可就惹笑话了。”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差劲?”苏惊羽轻瞥他一眼,“你当我还是一年多年前那个才被你救回来的土姑娘?我学东西本就快,再加上有你这么一位良师,你觉得,我的才艺会上不了台面?”   “不谦虚。”月光状若叹息般摇摇头,“试试吧。我有预感,在彩灯节宫宴上,你少不了会来一曲的。”   苏惊羽听闻月光的话,眸底不禁划过些许深思。   月光说话向来靠谱,暗藏玄机,状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很有可能是他的旁敲侧击。   彩灯节宫宴上,少不了来一曲?既然这样,那就得赶紧练了。   苏惊羽如此想着,低眉望着身前的古琴,神色多了几分认真,她双手微微屈起,抚上琴弦,拨出一串流畅的曲调。   悠扬的琴音从指尖泄出,曲韵缓徐低回……   有一段时间没有弹奏了,不过好在还没生疏。   然而就在她弹奏到一半的时候,中间有几次转音的地方,她并没有看见月光的神色变化。   “停。”月光忽然喊了一声。   苏惊羽动作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名指扎桩四指悬,勾摇剔套轻弄弦,须知左手无别法,按颤推揉自悠然。这首曲子你还不够纯熟,转音的变化不够细腻,节奏的快慢掌握的还不足,你果然是久了没练有点儿退步了。”月光的语调慢条斯理,“重来。”   “你要求太高了吧?”   “严师出高徒你不知道?”   “……”   在月光的点评指正下她又反复将一首曲子弹了五六遍,终于一曲结束后,她两手一收,“行了,今儿就练到这里,我该回去了。”   “回吧。”月光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每次让你练这些你跑都来不及。”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一时无言。   她果然就不适合做一个淑女。   离开谪仙殿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苏惊羽走到了停靠马车的地方,却见绿萝正站在那儿等着她。   苏惊羽见到绿萝,淡淡一笑,“等了多久了?”   “一会儿而已,小姐上车吧。”绿萝笑道。   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这个时辰,街道上的行人都十分冷清。   苏惊羽坐在马车里,耳边听到的都是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而没过多久,她却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车轮滚动声中夹杂着女子的喊叫声,不过三两声便消失了,那喊叫依稀有一些……凄厉?   “绿萝,停车。”苏惊羽朝着车外的人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马车停了下来,绿萝道:“方才好像是有,不过没去注意……小姐,右边的小巷,似乎不太平。”   苏惊羽掀开了马车右边的窗帘,朝着外头看,前方的小巷子里,有几道魁梧的身影围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借着月光,她只能依稀看清是好几名男子和一名女子,虽然隔了一些距离,但她看那阵势,似乎是……   施暴。   “龌龊死了。”苏惊羽冷嗤一声,“绿萝,去把他们的手都给我折了。”   在这样的时代,女性似乎总是得不到尊重,女子视贞节如同生命一般,出了这种事情,大多不是寻死就是背井离乡换地方生活,她们根本没有办法声讨,更不敢张扬。即使有人帮着她们讨回公道,在民众的眼里,她们也成了破鞋了。   不管这个女子是好是坏,总之她身为女子,见不得男子对女子施暴,还是这么多男子对一个女子施暴。   这要是换成打架,她就不管了。   绿萝的速度很快,在那个女子身上的衣物还没扯光之前,已经出手将那几名男子的手拧折了。   苏惊羽下了马车,顺手将马车上的披风带下车,走向那女子。   她车上没有多余的衣物,只有这一件披风,是早晨入宫时觉得天凉才带上的,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小巷中,女子的啜泣声断断续续,苏惊羽走近了她,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没事了,回家吧,以后不要这么晚出门。”   “多谢姑娘。”那女子抬眸望着苏惊羽,怔了怔,“玄轶司……姑娘,你是苏大小姐?”   “你认得我?”苏惊羽有些意外。   “玄轶司的衣裳,我再熟悉不过了,我未婚夫婿就在那儿当差,曾与我说过一回,他们玄轶司破天荒地进了一个女子……”   “你夫婿?”苏惊羽面有疑惑。   那女子抽了抽鼻子,而后道:“我未婚夫婿是玄轶司主司之一,霍钧。”   ☆、第98章 有毒的烂桃花   “你是霍主司未婚妻子?”苏惊羽眸中浮现一丝讶异,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面向那几名被绿萝制服的大汉,冷声开口,“侮辱朝廷命官的未婚妻子,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你们动手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她是谁,作死么?”   “女侠饶命!我们是受人雇佣,并不知道这姑娘身份!”那几名男子一脸惶恐,忙下跪求饶,“这姑娘她只是一个医馆大夫的女儿,我们看她家中也没什么势力,这才敢下手,我们不知她的身份啊!”   “谁雇佣你们的?”苏惊羽声线冰凉。   其实她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了。   仇家若是男子,大可以将这姑娘杀之而后快,犯不着找人侮辱她,再说这姑娘生的如花似玉,他何不自己上?   雇人来对这个女子施暴,那么这幕后人必定也是个女子,女人的天敌,自然也是女人,也只有女人,才会采用这样的手段。   霍钧的未婚妻,谁会这么恨她?   除了邀月宫那位,她暂时想不到其他人了。   “女侠饶命,不是我们不说,而是我们当真不知,雇我们的是个女子,蒙着脸,长什么模样我们都不清楚,她出手十分阔气,哥几个长这么大没拿过这么多钱,一时脑子发热,就答应了,我们若是知道这姑娘的底细,断然不敢下手!”   “蒙着脸?出手阔气?”苏惊羽淡淡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么?再想想,越详细越好,没准我能饶你们一条小命。”   那几人一听这话,忙仔细苦思冥想了起来。   “那女子虽蒙着脸,但应该是挺年轻的,皮肤白皙,手指也十分纤细,一定是那种养尊处优的主儿。”   “那女子大概这么高,比你女侠你,矮了那么点,身形纤细,头发上戴的那叫一个金光闪闪,一看就很是有钱的姑娘。”   “对了对了,她穿的那个鞋,是帝都最好的锦缎铺子,锦绣阁里的绣鞋,做工很是细致,没准那姑娘就是锦绣阁里的人呢。”   苏惊羽听着几人七嘴八舌的形容,星眸微眯。   锦绣阁是帝都第一的绸缎铺子,不是达官贵人名门望族,根本踏不过锦绣阁的门槛,而锦绣阁也与皇家做生意,据说最上好的绸缎,都是最先流入皇宫。   而皇家的女子,穿的都是特制的衣裳或者鞋子,尤其是公主郡主一类,她们最是喜欢独一无二,不爱与其他人穿的一样,所以锦绣阁专门针对皇族女子,所制作的衣鞋基本都是一个款只有一样,只给某位公主某位郡主,换一个人,就要换其他的款式了。   想知道指使的人是不是贺兰夕婉,去锦绣阁一查便知。   “鞋子长什么样子?给我好好想想。”苏惊羽故作凶恶的问。   “鞋子,鞋子……上边绣的是金牡丹,大概就在脚趾的上边那地方,好大一朵金牡丹。”   “哦。”苏惊羽淡淡应了一声,随后笑道,“你们回答的很好,我不会杀你们的。”   那几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多谢姑娘……”   “但是——”苏惊羽不等他们高兴完,又道,“此事关系姑娘家的名节,不宜报官处置,所以我不会将你们扭送衙门,我素来言而有信,我说了会放过你们那么我会做到,但是,霍大人放不放你们,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了,我也无权管呀。”   几名大汉听闻她的话,顿时面如猪肝色。   “绿萝,把他们捆紧实了,堵上嘴,咱们去一趟霍府吧。”苏惊羽朝绿萝吩咐着,随后转过身,扶起还蹲在地上的女子,“你可有受什么伤?”   “没有。”那女子摇了摇头,脸上泪痕未干,“所幸苏姑娘来得及时,惜薇在此谢过苏姑娘,若是今夜苏姑娘不出现……”   “别说丧气话了,我出现是天意,你该说,是天意要你今夜不受伤害。”苏惊羽笑着拢了拢她的披风,“以后这么晚出门,记得找人陪着才行,现在,你是要回家还是要与我去一趟霍府?”   “我随苏姑娘去一趟霍府吧。”沈惜薇抹干了脸上的泪痕,“这事儿,我必须得让霍大哥给我做主,太可恶了。”   “也是。”苏惊羽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我有马车。”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该找情郎哭诉哭诉了。   ……   装潢整洁而雅致的房屋内,灯火未熄。   面目俊朗的男子正端坐在桌边阅书,忽听屋子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一道人影正慌慌张张地奔来,到了他门外道:“公子,玄轶司的苏姑娘求见,额不是,她们已经进来了,同行的还有沈姑娘,一看见沈姑娘,守门的没敢拦,沈姑娘这回神色不对劲,公子,我看肯定有事。”   “小薇来了?”霍钧听闻此话,忙把书搁到了一边,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才出了房门,便见三道身影正朝着自己这边来了,顿觉疑惑。   惊羽和小薇是何时相识的?他怎么不知道。   “小薇,你怎么……”霍钧眼见沈惜薇走近了,正要问,却见她红了眼眶,像是才哭过,顿时神色一紧,“出什么事了?”   “霍大人,这正是我们今夜要跟你说的事。”沈惜薇身后,苏惊羽缓缓开口,“霍大人,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快些进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霍钧说着,将沈惜薇扯进了屋子里,走动间发现她披风下的衣裳凌乱,他蹙了蹙眉。撩开披风一看,顿时一惊。   “这是?!”   “还不是怪你招的烂桃花,还是一朵有毒的烂桃花。”苏惊羽踏进屋子,“若不是我正巧路过,后果必定不堪设想,意图染指沈姑娘的几个混账玩意我已经绑在马车里了,据他们招认,雇他们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蒙面,特征是珠光宝气,出手大方,霍大人才思敏捷,想必知道我说的烂桃花是谁了吧?”   “贺兰夕婉?”霍钧稍作细想便道出这个名字,此刻,神色再也不复平时的温和,阴沉无比,“她竟雇佣人对小薇做这种事?”   苏惊羽没有忽略过他眸光里一闪而逝的杀气。   不错,杀气。   平日里看似随和,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霍主司霍钧,这会儿竟然想杀人。   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犯的底线,而霍钧的底线就是沈惜薇,沈惜薇差点儿被侮辱,足够挑起他对贺兰夕婉的杀意。   “霍大人,咱们谈谈吧。”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那几人说出了一个重要特征,那就是锦绣阁的金牡丹绣鞋,你在皇宫当差多年,应该知道锦绣阁针对公主们的衣鞋,都是每人订制独特的一款,不出现重复,若是确定这幕后指使的人是二公主……你会如何?”   霍钧听着苏惊羽的话,静默了片刻,方才抬眸看她,“惊羽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第99章 必定事半功倍(二更)   “什么都瞒不过霍大人。”苏惊羽朝着他淡淡一笑,“庄妃一事过后,贺兰夕婉的地位一落千丈,已是今非昔比,再也不会有从前的尊荣,人在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之后,可能会变得冲动而疯狂,做事不计后果,我想请问,在今天之前,贺兰夕婉曾为难过沈姑娘么?”   “有过那么三两回。”沈惜薇的眼睛此刻依旧有些浮肿,神色也有些愠怒,“只不过并不算太过分,毕竟我与霍大哥是早有婚约的,她明着也不能把我怎么着,我以为,她不会再有更过分的举动了,谁知道……”   “谁知道她会想出这么龌龊的点子呢?”苏惊羽淡淡道,“沈姑娘,你是太单纯了些,她对付你,是早晚的问题,以她的性格,她绝不会愿意看着你们二人琴瑟和鸣,否则她何至于到了二十五还未嫁?她对霍大人,有一种可怕的执念,不得到必定不会罢休,我想这一点,霍大人自己很清楚。”   “她纠缠我,我从未搭理过她。”霍钧冷哼一声,“堂堂公主,对着一名男子死缠烂打也就罢了,如今还用如此龌龊的方法对待小薇,小薇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拉着贺兰夕婉下地狱,不计任何后果。”   “这女人如今已经疯魔了,继续存在宫里,对咱们都不乐观。”苏惊羽一本正经道,“原本我只想自己对付她,没有想过要将霍大人牵扯进来,但是如今,沈姑娘出了这种事,霍大人恐怕坐不住了,我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需要霍大人的推波助澜,霍大人只要在其中稍稍施力即可,霍大人,愿意帮忙么?”   “苏姑娘!”不等霍钧说话,沈惜薇忙道,“贺兰夕婉到底是公主之尊,不是咱们想对付就对付的,我不希望因为此事,让霍大哥去冒险……”   “沈姑娘不用担心。”苏惊羽朝她莞尔一笑,“我当然不是让霍大人去冒险的,我跟你担保,他只需稍稍出些力即可,关键怎样,还是要靠我,沈姑娘,愿意相信我一回么?”   “小薇,听话,你不用插手此事,我自会帮你讨回公道的。”霍钧安慰性地拍了拍沈惜薇的肩膀,随后望向苏惊羽,“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具体事宜如何,要等彩灯节结束之后。”苏惊羽唇角轻扬,“到时我会将计划告知你,我们,拭目以待吧。”   霍钧见她似乎胸有成竹,便点了点头。   “哦对了,那几个混账东西,我捆在马车里了。霍大人,交由你处置了。还有一事,我明日告半天假,就在这儿直接跟您说了。”   “好,今夜之事,多谢惊羽了。”   “都是同僚,霍大人不必客气。”   苏惊羽离开霍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回到了马车之上,绿萝便调转了马车的方向,在这空档,身后不远连连传出了男子的求饶声。   但只是几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马车之内,苏惊羽打了个哈欠,“全处决了么?”   “是的小姐。”车外,绿萝回头瞥了一眼,“一个不留。”   “猜到了,玄轶司主司,哪里是那么好挑衅的。”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所以说,有些人平时看上去随和,但也很不好惹。比如你们家少主月光也是如此。”   “小姐说笑了。”马车外的绿萝低笑一声,“其实少主一直都不好惹。”   苏惊羽笑了笑,不可置否。   “小姐,我若是没有记错,明日是三小姐回府的日子了?”   “不错。”苏惊羽道,“我与她也有个把月未见面了,她去塞外玩乐的这段时间,还真有点长。听说塞外的女子性格豪爽活泼好动,也不知她这次回来,能不能沾点塞外女子的性格。别再柔弱地跟只小白兔似的。”   “我看难。”绿萝轻哼了一声。   二人回到府中,苏惊羽都还未走回屋,便有下人上前来道:“大小姐,老爷找您去书房。”   “知道了。”苏惊羽淡淡地应了一句,随后转了个方向。   这一天真不安生。   远远地看见书房的灯火亮着,苏惊羽迈步到了门口,朝着书案后的人道:“这么迟了,父亲还不歇息?”   书案后的人抬起头,神色淡漠,“进来说话。”   苏惊羽见他脸色并不是很好,心中暗笑,面上却装作疑惑。   她迈进了屋子,在他的对面坐下,“父亲似乎心情不好?”   苏相面上无甚表情,“前几日我知太子被软禁,却一直不知此事与你有关,只知是玄轶司的人声讨太子身边的妖姬在宫里放蛇,陛下大怒,将太子禁足,为父也是今日下早朝才听人无意间提起,这事情最初算是你挑起来的,是你最先揭发的那个妖姬,如今太子禁足期还未过,他心中难免对你怨恨……”   “父亲是担心,太子对我怨恨,会连带着埋怨咱们苏家?对三妹选妃不利?”苏惊羽不以为然,“您实在多虑了,先不说这选妃并不仅仅是太子的意见,更要看陛下的意思,陛下对我,还是赞扬颇多的,这对咱们苏家来说不是好事么?再有,我虽然得罪了太子殿下,但这点小矛盾,还不足以让殿下对苏家产生不满,他是有远见的人,对待选妃一事,必定会先撇开这点小恩怨,关于花姬这件事,和苏家并无关联,我揭发花姬的行为代表的仅仅是我自己,并不是苏家,他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为父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他不会算在苏家头上,只会算在你头上,这才为你担忧啊。”苏相叹息一声,“为父还是希望你与太子殿下的矛盾能够化解,能想法子消了他的怨恨,往后你还要在宫里做事,切不可与他矛盾深化。”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中冷笑,面上却妥协,“惊羽明白。”   真是关心她?拉倒吧。   选妃是帝后做主,皇帝可不会管她苏惊羽和太子有什么矛盾,只要看顺眼了就是他儿媳妇,而苏怀柔若是真的被选上了,太子难保不会因为自己和他有过节,而找苏怀柔的麻烦,婚后冷落她。   要是以后自己还继续惹他不高兴,他回东宫见着苏怀柔约莫也不会给好脸色,毕竟是她苏惊羽血缘上的亲妹妹。   这丞相爹爹与其说是关心自己,倒不如说是担心自己连累苏怀柔。   他是已经开始设想苏怀柔成为太子正妃之后的生活了?这信心可真大,没准,他自己暗中已经想出什么损招了。   “父亲,觉得此次彩灯节宫宴上,三妹会有几分把握?”苏惊羽一脸正色道,“惊羽倒是希望自己能帮些忙,不瞒父亲说,前两日在谪仙殿中,惊羽听到一曲几乎堪称仙乐的曲子,原来是国师亲自弹奏,他平日里闭关,偶有闲暇时,也会弹上那么一曲,若是能有此曲为三妹伴奏,必定事半功倍。”   ☆、第100章 挑衅   “哦?是什么样的曲子,有这般动听?”听闻苏惊羽的话,苏相面上起了好奇之色,“彩灯节宫宴,少不了要有才艺比拼,你三妹能歌善舞,为父倒是不愁,不过,若是能有让人一听便欢喜的伴乐,无疑是更好的助力,听你说起国师弹奏的曲子,我倒是好奇,只可惜如今无缘一听。”   “父亲不必忧愁此事,我既然说了,自然是因为我记住了一些韵律。”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国师的寝殿太过幽静,故而,他有弹奏,我便听得十分认真,不敢打扰,我记住了前半段,这后半段还有些朦胧,待我明日再去听一听,一定要记下来,弹给三妹听。”   “你怎知国师明日还会弹奏?若是他往后不再弹奏呢?”   “国师虽是清冷之人,但却喜爱音律,这是我在谪仙殿这么久,唯一能挖掘到的他的喜好之一了,国师为人不好亲近,若是没有吩咐,通常不会与我说话,但,他既然喜好音律,明日惊羽就斗胆找他讨教讨教,看看是否能引起他的兴趣,将那首曲子全记下来。”苏惊羽低眉道,“此事,惊羽必会尽力。”   “好。”苏相面上露出满意之色,随即,又有些感叹,“为父以前对你,关心当真太少了,竟不知道,你也钻研音律。”   “父亲不必如此说,是惊羽从前太孤僻,往后,惊羽必会与父亲多多交谈。”苏惊羽淡淡一笑,“父亲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惊羽回房了。”   “去吧,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是。”   苏惊羽起身离开书房,转身的那一瞬,唇角的笑意一敛。   好戏,快要开幕了。   苏惊羽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绿萝正为她点上了灯。   “小姐,你与十殿下的赌约,似乎要在初六就定人选了。”绿萝面上浮现一丝好奇之色,“小姐是想选谁?”   “其实谁做太子妃都与我无关。”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关键是,我一定得赢了贺兰尧才行,只怕他会从中作梗,让我不能称心如意。”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   “看我这位父亲大人的意思,似乎是志在必得。”苏惊羽淡淡一笑,“是时候该了解一下我最陌生的那两位候选人了,李沉尘与许祯兰。”   顿了顿,她又道:“现在,睡觉。”   这一夜,苏惊羽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日,苏惊羽醒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了。   她下床穿衣洗漱完毕后,便招呼绿萝和自己出门,临行前,她朝绿萝道:“带上小雪球一起去。”   “小姐,不吃早点么?”   “不吃了,带你去醉仙楼吃烤鸭。”   醉仙楼,李相家中的大公子最爱流连的地方之一,不出意外,通常都是隔两天便去一次,只因他最爱醉仙楼的一道招牌菜“凤舞九霄”,说白了就是烤鸭切片,配上特制的酱料秘方,他曾花重金想要买这道秘方,但醉仙楼掌柜的不乐意,这李大公子倒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勉强,便隔两天来一趟。   苏惊羽早打听好了,今天,恰巧是他会来的日子。   进了醉仙楼,便有伙计出来迎客,绿萝道:“要一个雅间,来四五道招牌菜,凤舞九霄要两道,一会儿,若是李家公子来了,请上雅间来。”   那伙计怔了一怔,随后道:“明白了,小姐,楼上请。”   苏惊羽二人等候了也就约莫一刻钟左右,那李家的大公子便到了。   “小姐,来了。”绿萝从窗户外往下看,笑了一笑。   片刻的时间过去了,苏惊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朝绿萝道:“开门吧。”   绿萝走到了门后,不等来人敲门,便率先开了门,“李公子,请。”   门外站着的男子怔了怔,随后一笑,踏进了房间,“苏大小姐,别来无恙。”   “难得李大公子还记得我。”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不是据说,李大公子向来只记美人的么?如我这样的,你也能记着,看来外界的传闻有误啊。”   “苏大小姐取笑李某了。”男子眼见苏惊羽正对面搁着椅子,便走上前径自坐下了,“你我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在下记性不至于那么差,况且,在下不仅仅是对美人印象深刻,对美的事物印象都很深刻,比如苏大小姐你这双如同夜空星辰般璀璨的眼睛,比在下见过的许多美人都要好看呐,想不记住都难。”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有些失笑。   李家大公子,不愧风流之名,一开口就是好听的话,跟嘴上抹了蜜似的,怪会讨人开心。   而且他不仅是个颜控,更是一个……眼睛控。   说起来,李相膝下四个子女,起名都颇有意思,取义‘龙凤呈祥’,长子李龙荣,次子李风封,长女李沉尘,幼女李香湘,名字虽然算不上多好听,但胜在有意义,像是叠名又不是叠名。   “苏大小姐出来吃个饭,连它都带上了么?”李龙荣的的目光落在绿萝手中的小雪球身上,“不介意的话,能否给我抱抱?”   “不介意,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惊羽慢条斯理地开口,“李公子觉得,你那两位妹妹,谁在彩灯节宫宴上会出彩些?”   苏惊羽此话一出,气氛顿时静了。   李龙荣望着她好片刻,这才叹息一声,“我早知苏姑娘请我吃饭是有事的,却没料到这么开门见山,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正常情况下,咱们不是应该先东拉西扯说一大堆客套话,而后你再找机会把话题转移到太子选妃一事上么?我这一口还没吃上你就问了……这让我都不好意思再跟你绕圈子,我若是不正面回答,都显得我婆妈了。”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头,“我喜欢真诚的交流。”   “你怎知我会说?又怎知我会跟你说真话?你的妹妹要和我的妹妹争这个太子妃之位,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我不在意你会不会说,更不在意你说不说实话。”苏惊羽莞尔一笑,“因为我今儿就是找你挑衅来的,李大公子,你听好了,太子正妃的人选,只会是我家三妹妹的,你家那两位,没戏。”   李龙荣听闻此话,眨巴一下双眼,似是有点儿懵了。   而苏惊羽只是笑。   “原来你今儿就是为了说这个。”李龙荣反应过来,忽然笑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烤鸭吃,似是心情很好,“若真是这样,那太好了,我家两位妹妹我这个大哥最是了解,小妹阿湘就不像个贤妻良母,虽多才多艺,但太过任性,指望她是不可能了,皇后娘娘对她未来儿媳必定十分注重性格,三妹阿尘倒是很符合,知书达理,但阿尘心里早就装着四殿下,只怕不会听从父亲去争这个太子妃,让你家三妹胜了也好,这样阿尘没准就能得偿所愿了。”   “三小姐,心仪四殿下?”苏惊羽眸中划过一丝讶然。   原本今日想来他这里套一套话,只因他这样的浪荡公子大多对朝廷上的事不感兴趣,口风不那么严。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如此无谓,似乎自己这么跟他挑衅,正遂了他的意。   “是呢,外界不知道,我这个兄长还能不知道么。我与四殿下,也是有交情的。”李龙荣说着,冷哼一声,“他那个人,整天四处勾搭美人,没个正经,连宫中的宫女都让他挑逗过,打着怜香惜玉的旗号四处耍流氓,真不知道他哪点好了……”   苏惊羽听着这话,翻了个白眼。   半斤笑八两,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苏大小姐兴许不相信我的话,无妨,外人不清楚,他四殿下心里最清楚,你大可去问。”李龙荣不甚在意地说着,随后目光又挪到了小雪球身上,“苏大小姐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这小可爱能给我抱了么?”   ☆、第101章 我画的(二更)   “当然。”苏惊羽朝着他淡淡一笑,“不过我有一事不解,四殿下不是最会怜香惜玉的么?按理说不会辜负了美人才是,三小姐既然心仪于他,他本人有何表示?”   “他呀,不好说。”李龙荣从绿萝手中接过了小雪球,伸手捏了一片烤鸭喂它吃,漫不经心道,“他应该是不希望有个媳妇处处约束自己,对于三妹,他态度不明,依我看来,四殿下虽对女子极有风度,但这对他未来的正妃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他整日招蜂引蝶,也不知何时才能收心,可三妹就是喜欢,我这个兄长也拿她没辙,只希望她开心就好,至于那劳什子太子妃,还是让苏三小姐去争吧,我们三妹,不乐意奉陪。”   “我很感谢李公子告知我这些。”苏惊羽轻挑眉梢,“希望你家妹子能够得偿所愿才是。”   “你家妹子若是真能嫁太子,那么我家妹子要嫁四殿下也不会是难事。试想一下,除了太子殿下,只有四殿下最得陛下喜爱,若是众贵女中最出彩的那位许给了太子,那么其他的,陛下也会挑一位出色的许给四殿下的,我家三妹,是有希望的。”   “若是这样,那真是极好的。”苏惊羽浅笑着道,“但愿最后,大家都能如愿以偿。”   “借苏姑娘吉言了。”   “呵呵,客气了。”   ……   “小姐,您信他的话么?”回府的路上,绿萝如此问着。   “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苏惊羽淡淡道,“这个李大公子,看起来没个正经,但是你不难看出,他对自己的妹妹很是疼爱,这个我早就见识过了,当初他想跟我买下小雪球,就是因为他妹妹跟他闹着要,他跟我说这一番话,想表明的意思很简单,这争当太子妃,其实与后宫斗争十分相似,是迈入后宫斗争的前一步,虽不如后宫那般狡诈危险,却也很不轻松,各个家族之间相互算计,李家公子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将来成为后宫斗争的牺牲品,也是变相告诉我,他妹子不想争,让我们没有必要去算计她。”   “我明白了。”绿萝点了点头,“难怪他连四殿下都搬出来了,他是猜想着,我们若是不信,可以去四殿下那儿求证,求证他的话是事实,就不会再盯着他家妹子,转而去盯别人家的。”   “就是这样。”苏惊羽笑道,“只要不是他家妹子受伤害,谁家妹子受伤害都不关他的事,所以,咱们苏府的三小姐若是嫁了太子,他一点意见也没有。”   “也是啊。”绿萝低笑一声,“那么小姐,您有选择了么?”   “早有了。”苏惊羽笑了笑,眼见着前面就是苏府了,此刻门口停靠着好几辆马车,有下人来来往往地搬运着车上的东西,不禁让她眉头一挑。   那外出游玩多日的三妹,终于是回来了么。   二人看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下车,想来,是应该已经进去了。   “咱们回屋吧。”苏惊羽淡淡道,“等着我那三妹自己登门来找我。”   ……   午间的微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卷云。   青镜宫中。   半敞着的窗,有细细的凉风吹进,拂过桌子边上趴着的单薄身躯。   身着一袭雪白锦衣的贺兰尧双臂交叠在桌上,下颌抵着自己的臂弯,半掩着他静谧精致的面容,他看上去无精打采,神色倦倦。   “小十啊,你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这么没精神。”桌子的另一头,太后望着他,眸中含着关切之色,“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贺兰尧并未抬头,闷声道:“惊羽今日没有进宫。”   “原来就为了这事啊,你是不是饿了?听说她的手艺很好,你就喜欢吃她做的菜,这一天不吃,想念的紧是么?她兴许是告假在家呢,玄轶司三等及以上的职位,若无重要案件,每月不是有几日可以休息么?”太后笑道,“你总不能不让她休息是不是?”   “可她也没和我说啊。”贺兰尧冷哼一声,“说都不说一声,让我白期待着她来。”   “小十,你是不是太依赖着她了?”太后听闻贺兰尧的话,敛起笑意,正色道,“你可不能这么依赖着她,她的人生可不是只围着你一人打转的,皇祖母让她照顾你,也得让她有个自由的时刻吧?你若是真那么想要一个每时每刻都照料你的女子,皇祖母可以帮你找……”   “也好。”贺兰尧听闻此话,终于抬头,“皇祖母,你为我准备的那么一大摞女子的画像,在哪儿?给我看看吧。”   “你果然早就知道。”太后面上起了一丝笑意,夹杂着淡淡的欣慰,“好,给你看,青竹,画像拿来。”   “是。”一旁的青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不多时,拿着一摞画像回来了。   “殿下,都在这儿了。”青竹将画像递给贺兰尧,“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嗯。”贺兰尧轻轻应了一声,拿到了自己膝上,开始细细地看。   “怎么样?有中意的吗?”太后望着他,面上有着期待之色。   眼见他翻过一张又一张,终于在翻到某一张时,直接抽了出来,搁在了桌子上,“就这个。”   太后一脸喜色地拿过,却在看见画中人的那一瞬,怔住。   画中的女子,盘着一个十分简单的发式,三千青丝如流水倾泻,星眸琼鼻,唇角轻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的右边脸颊上方,戴着一小片银质的面具,遮盖着整个脸颊的三成。   “这张画像……什么时候加进去的?”太后的唇角似是抽了一下,“谁画的?”   “刚才。”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我画的。”   ☆、第102章 女神, 你好残忍   “你……”太后望着他,无言了好片刻,才叹息一声,将画像搁回了桌子上,“小十,你这是做什么呢?”   “小十的意思,难道皇祖母还不明白?”贺兰尧朝她笑道,“皇祖母不是早就催着我选了么?如今我这算是选出来了,皇祖母可满意?”   “小十,你听皇祖母跟你说啊,惊羽那样的姑娘……不适合你。”太后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当然,皇祖母的意思不是说她不好,而是她的性子,她那种不安分的性格,与你这么安静的性子,怎么能凑到一起呢?”   “皇祖母,性格相似的两人凑在一起,那才无趣呢。”贺兰尧抬手托着下颌,面上似有笑意,“皇祖母当真仅仅是因为性格问题么?没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惊羽的相貌……”   “你看看,你自己都知道惊羽长什么模样,何必再多问皇祖母这一句。”太后又是一声叹,“皇祖母是挺欣赏她的,但这相貌确实是个大问题啊,小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长得标致,现在惊羽成天戴着面具,你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若是她不戴面具了,你能长时间忍受她的相貌么?”   “为何不能。”贺兰尧回答的云淡风轻,“惊羽的缺陷就在于她脸上的那块胎记,若是没了那胎记,那必定是颜如舜华,让您赞不绝口。”   “你看看你又说傻话了,那是生来就带的胎记,这一辈子都会在她脸上,除不掉的。要是她脸上那块东西能消失,皇祖母绝不会反对你们。”   “皇祖母,原来您也以貌取人。”   “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后没好气地道,“哀家没让你得找个绝代佳人,但你起码得找个长得端正的吧?若是长得不好看,这将来你的孩子也跟着不好看那可如何是好?你看看咱们贺兰皇室的子孙,哪个相貌不标致?”   “皇祖母,您想的还真长远。”贺兰尧眸底划过一丝笑意,随后正色道,“谁说惊羽不好看了,惊羽其实可好看了,只是这事旁人不知道而已,关于惊羽的相貌,这背后可是有秘密的呢,皇祖母,趁着惊羽现在还不好看,咱们不能让其他人占了先机。”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趁她现在不好看?难不成她以后还能变好看?”   “皇祖母连小十的话都不信了么?”贺兰尧随手摸了一片山楂干,放入口中,轻描淡写道,“您听我跟您说啊,这事,是这样的……”   ……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边,一蓝一紫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大姐姐,个把月不见了,姐姐看上去,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呢。”   “三妹是不是想说,我比从前,精神了许多?”苏惊羽望着正对面,久违了的苏怀柔,客套般的笑了笑。   个把月不见,她这三妹还是这么漂亮,这么……温柔。   果然在塞外呆了那么久都是白呆的,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一种弱气——温婉柔弱之气。   这种柔弱和贺兰尧的柔弱完全不同,贺兰尧只是静着时柔弱,动起来你会发现他一点儿不弱,而苏怀柔的柔弱,是从头到脚,从长相到气质,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两个字——温柔。   如果说贺兰尧是伪装成白莲花的曼珠沙华,那么苏怀柔就是一整个的白莲花傻白甜。   当然,这都是在人前的表现,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发现她背地里拿簪子捅死了贴身小丫鬟,并让人将尸体丢去乱葬岗,事后梨花带雨地跑去告诉丞相爹爹丫鬟莫名失踪,没准,还真觉得她是傻白甜。   然而事实证明,对面这位蕙质兰心,温柔大方,美丽端庄的三妹,其实就是一标准的圣母心机婊。   高门宅邸的主子们,总是不拿身边下人当人看,想杀就杀想捅就捅,唉。   说来说去她苏惊羽真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至少从不虐待下人。   “大姐,三妹的意思是说,你如今终于愿意跟自家人亲近了,以往,你总是自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和家里人多说说话,父亲有时在我们面前提起你,总是忍不住叹气呢。”苏怀柔说着,面上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次游玩回来,大姐倒真是让我惊喜,也让我惊讶,小妹从没想过大姐有这么大能耐,真忍不住要替大姐高兴了。”   “三妹,你还是这么温柔体贴。”苏惊羽朝她一笑,“我从前孤僻了些,没发现家里人的好,总是自己缩在院子里,与严家的公子退亲之后,我忽然想通了,我若是还一直在院子里缩下去,这辈子就该完了,于是,我壮着胆子去争取了在国师身边做事的机会,想不到,我人虽难看,运气却不差。”   “大姐说的哪里话了,说起退亲这事,是那严公子有错在先,他从未对大姐有过好脸色,这婚约也是说废就废了,这哪里是君子的作风,听说他要娶那水饺西施了,陛下指的婚,这下他也退不了,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苏怀柔说着,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大姐还未满十八年华,成亲不急于一时,这往后,良人必定还会有的。”   “三妹真会安慰人,要是早知你这般好相处,我早就来与你多亲近亲近了。”   “现在亲近也不迟,大姐,来,看看我从塞外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苏怀柔说着,将一个小巧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苏惊羽身前,“大姐看看,喜不喜欢?”   苏惊羽伸手打开了那盒子,望了一眼,笑道:“喜欢,既然是自家姐妹,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黑玛瑙手链,每一颗玛瑙都黑的发亮,经过工匠的精心打造,每两颗大的中间夹杂着两颗小的并立在一起,刚好是大玛瑙的一半大小,颇有规律。   在出云国,黑玛瑙是很罕见的,苏怀柔这个礼物,不得不说,挺阔气。   “自然是不应该客气的了。”苏怀柔笑道,“姐姐喜欢就好。”   “多谢三妹……对了,我今日只跟霍主司告了半日假,一会儿我还得进宫一趟,晚些回来了再找三妹聊。”   “大姐有事就快些去吧,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好。”苏惊羽朝她淡淡一笑,起身离开。   坐上了入宫的马车,苏惊羽进了宫后便直往枕霞宫而去。   这个时辰刚好是午膳过后不久,宁若水正卧在软榻上小憩,一见苏惊羽来了,便坐起了身,将周围的宫人全遣退了出去。   苏惊羽径自扯过了椅子坐下,“怎么样?从欧阳淳那里,有套到什么消息么?”   “我装作不经意地跟他提起太子选妃一事,他果然以为我是帮你套话的,便装作随意地告诉我,太子偏好妖娆冷艳的女子。”宁若水沉吟片刻道,“那位周国公的小姐,也就是太子的表妹许姑娘,太子从小便不大喜欢她,与她客套的很,原因是这许姑娘太守规矩,凡事都有板有眼,太子从小到大没少听过她说教,据说是听烦了,其实这许姑娘蕙质兰心,十分端庄,很难挑出毛病,可他就是不爱,反倒对那个任性娇蛮,没规没矩的花姬十分宠爱。”   “我明白了。”苏惊羽面上起了一丝笑意,“皇后是许姑娘的亲姑母,很疼爱这个侄女,所以太子从小到大与她接触必然不少,对于她这种类型的,免疫了,就是见多了不感兴趣,而花姬,恰恰相反,泼辣,妖娆,随性,爱撒娇,欧阳淳的意思是,太子,他就好那种放荡不羁的。”   “那么欧阳淳的话,竟然是真的了?”宁若水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他是说来忽悠咱们的。”   “说忽悠,也算忽悠,他的话不假,但是,绝对不能采用。”苏惊羽冷笑,“太子喜好那种野性难驯的女子,但是这种女子,绝不可能被挑来做正妃,他是有意误导我们,想看看我们会有什么举动罢了,他兴许以为,我回去就会告诉我那三妹,让她回头摆出那种放浪不羁的模样,让她做个妖娆的打扮,好笑,要真是听了他的,那才没戏了,所以,他的话是真话,但是我们可以当做是废话,太子喜欢妖娆野性的,帝后可能喜欢么?”   “我明白了。”宁若水点头,“你若要帮你的三妹,必须让她迎合帝后的喜好才可,决不能迎合太子的。”   “不错。”苏惊羽说到这儿,淡淡一笑,“且让我们看看,到时候,宫宴上会有几个蠢的去迎合太子的喜好?”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那个西域的五色瓜子,你还有没有?能分我点么?”   ……   “女神,你早上不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你害我没有午饭吃。”   “不至于吧?难道你大半天没吃饭了?”苏惊羽望着面前的人,眼角一挑,“月落乌啼吃了我做的饭那么久了,手艺也该有点进步了吧?”   当初本来是吩咐宁若水托人来给他送饭,但他吃了几日就腻了,再后来,由于她来的次数频繁,也就没让枕霞宫那边的人继续送,她本以为,月落乌啼那么机灵的两人,学做菜不至于一点长进都没有。   可偏偏他们就是没做饭方面的天赋。   “不指望那两个笨蛋能有所长进。”贺兰尧淡淡道,“无聊之际,忽然想起好几日没去看皇祖母了,便去了她那儿一趟,蹭了一顿午饭。”   苏惊羽闻言,星眸微眯,“在太后面前,你可有埋怨过我?”   “哪能啊,我都是夸你去的。”贺兰尧朝她笑道,“我哪会埋怨你呢,我说,你不知道有多好,多体贴。”   苏惊羽可不信他的话,却也没再继续问。   “对了殿下,我们的那个赌约,你可还记得?”苏惊羽莞尔一笑,“你的人选是谁?”   “怎么?今儿才初五,你就要定下人选了?”贺兰尧挑了挑眉,“当初咱们不是约的初六定人选么?不过想想也是,不差这一天,你问我选谁?我选,周国公之女,许姑娘。”   “哦。”苏惊羽点了点头,“我选我家三妹。”   “呀。”贺兰尧装模作样地叫唤了一声,“我听说你和你家那两位姐妹素来没什么交情,这下子你选你三妹,是要帮她了?”   “她是几个候选人里,与我离得最近的一位,我帮她,很奇怪?”苏惊羽挑唇一笑,“她若成功,我也少不了好处的呀。”   “惊羽,跟我面前,就莫要胡说八道了。”贺兰尧面上起了一丝揶揄的笑意,“好处?能有多大好处?最多几句夸奖一份谢礼而已,难不成还能升官发财?在你家妹子看来,你恐怕只是她一个小小的助力,她飞上枝头,以后可不一定会记着你,而你帮她,无非是因为,其他人已经被你筛选的七七八八,选她只是方便,你想要的不是帮她,而是赢这个赌局,好摆脱我?”   “殿下,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苏惊羽一脸无辜,“我帮我亲妹子哪里错了?我是个好姐姐,我助她,也是为了家族光耀,赢殿下,只是顺便而已。”   贺兰尧:“……”   无言了片刻,他叹息一声,“女神,你不觉得这么做太残忍了些么?你怎么就那么想摆脱我?”   “殿下怎么就死揪着我不放?”   “因为你是我的女神呀。”   “打个商量,这女神我不当可以吗?”   “不可以。”   “……”   商量无果。   “初八晚上,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   这章字数多吧~   下午还有二更~   ☆、第103章 宫宴!(二更加V公告) 两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终于还是迎来了初八彩灯节宫宴。 一场盛宴。 宫宴设在华阳宫,宴会席位的安排是帝后同席,以李贵妃为首的高阶宫妃位于帝后席的两旁,王侯将相与重臣的席位分别居于帝王之下左侧,而右侧则是以太子为首按着皇子公主们的年纪排行安排的座位,位于他们后排的,则是一众千金贵女。 来来往往的宫人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酒席中,偌大的宴会之上,好不热闹。 闺阁千金们无不悉心打扮将状态调至最好,苏惊羽与苏怀柔、苏紫晴同坐,入席的时候,苏怀柔倒是十分贴心地坐在二人的中间,把相看两厌的二人隔开,而苏紫晴从始至终未和苏惊羽说过一句话。 苏惊羽也没功夫搭理她,目光扫过殿上的众人,竟没有发现贺兰夕婉的身影。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她恐怕是没心情来这宫宴上,接受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忽然察觉到正对面的一道视线,苏惊羽望了过去,古月东杨正朝她挑着眉头,在他身旁,古月西柚也坐着,朝她挥了挥手。 苏惊羽朝二人笑了笑,就在这时,有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太后娘娘到——” 这一声之后,众人便见一道金红的身影迈进了大殿的门槛,踏进殿里老妇人身着大红滚金边广袖,庄重而贵气,而她身侧,是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面容精致,眉目如画。 众人久违了的十殿下,一年一度的彩灯节宫宴,他来倒也不奇怪。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千岁千千岁,主席上有说有笑的帝后也都下了阶梯,去搀扶太后。 贺兰尧主动让了开,到了苏惊羽跟前的一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苏惊羽微微一怔,随后目光挪向了太子的座位,依次数下来,少了贺兰夕婉,贺兰尧此刻坐着的正是第九个位子。 “十哥,许久没有看见你了。”贺兰尧右侧,一个年级约莫才十五六的少女笑着道,“十哥的脸色好像比从前好了不少。” “是么。”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那是因为,有人照顾的好。” 在他身后,苏惊羽听得清清楚楚,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这彩灯节宫宴,哀家可是盼了好些天了,就盼着来跟你们这群年轻人热闹热闹。”首座之上,太后望着右侧的众人笑道,“老规矩了,也不用哀家说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难道没有准备才艺来助助兴么?” 太后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就静了。 “母后,您这么说,她们都不好意思。”一旁的皇帝面上似有几分笑意,“这总得有人起个头,这样吧,母后您挑一位先上来展示一番才艺如何?” “让哀家挑啊,那就……”太后的目光从右侧的众人身上扫过,停在了一处,“李相家的姑娘起个头如何?哀家听说李相家两位姑娘都很是出色,长袖善舞。” 苏惊羽听闻此话,瞥了一眼邻桌的李家兄妹四人。 “得太后娘娘夸赞,臣女倍感荣幸,只是臣女前两日扭伤了脚,这腿脚不大好,跳不得舞,弹琴却是可以的,就由臣女来弹奏,小妹来起舞如何?”被点了名的李沉尘起身,朝太后笑的优雅,“臣女的小妹,舞的可比臣女好得多了。” 太后听闻此话,点了点头,“既是这样,也好。” “太后娘娘,那臣女就献丑了。”李沉尘身旁,李香湘站起了身,走向了大殿中央。 苏惊羽这才发现,李香湘今日的服装竟然是——与古月西柚衣着十分类似的,赤南国女子服饰。 她这是要跳外族舞了? “诶,皇兄,她穿的,是我们赤南的服饰。”古月西柚望着李香湘,神色期待,“莫非,要跳我们那儿的舞?” 古月东杨点了点头,“必定是。” “铮——” 随着一声琴音响起,立于大殿中央的女子缓缓起舞,在琴声转调的一个瞬间,从衣袖中挥舞出两条与她身上浅紫色衣衫同色的丝带。 丝带轻舞,一起一跃之间婀娜轻盈,舞动的身影,旋飞的浅紫彩带,在宫灯的照耀之下,衬得那舞动的人肌肤仿若珍珠般无暇。 舞动之间,那及腰的长发在空中拂过,柔软的腰肢扭动,令人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苏惊羽边看边饮酒,借用酒杯挡住自己唇角上扬的弧度。 这赤南国的舞蹈虽好看却十分妖娆妩媚,这李香湘,果然是迎合着太子的喜好去的。 苏惊羽状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贺兰陌,他果真看的津津有味,一派认真。 视线一转,落在李沉尘身上,但见她神色淡漠,毫无热情,果真是不想去争。 扭伤了脚不能跳舞的借口多半也是瞎编的,李家小妹跳的这个舞,好是好,但必定不能入帝后的眼,连带着她这个姐姐也可以闪到一边,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苏惊羽放下了酒杯,忽然间从邻桌飞来一个小纸团,正落在她酒杯边上,苏惊羽怔了怔,趁着苏怀柔二人专心看舞,捏起纸团,望了一眼邻桌。 李大公子正朝她微笑着。 苏惊羽收回视线,打开了纸团子,上面只有简洁的几个字:我没骗你吧? 苏惊羽忍俊不禁。 原来是他给他家小妹出的好主意,李龙荣与李沉尘这是联手坑妹,故意要落选的。 而李家小妹还兴致勃勃地迎合着贺兰陌的爱好,殊不知有一些迂腐的臣子,已经没有兴致去欣赏了。 太子正妃,须要端庄得体,这李家小妹舞姿太过妖艳,谈什么端庄。 一舞结束,李香湘施了一礼,“臣女献丑了,今日趁赤南国王爷与公主在场,这一舞,算是对他们二位的问候了。” 这话说的很是得体,显然想表明,她此舞是对赤南国来使表示欢迎。这么一来,必然受到不少夸赞。 “李姑娘跳得真好!”坐席之上,古月西柚豪不吝啬地赞扬,“本公主都不敢说自己跳的比你好。” “公主过谦了。”李香湘朝古月西柚笑了笑,随后回了自己的座位。 “李卿的女儿舞艺着实好。”首座之上,皇帝的声线清朗,“既然李相家的姑娘已经起了头了,那么苏相家的姑娘,是否也该有所表示了?” “陛下既提名,那么臣女也献丑了。”苏惊羽身侧,苏怀柔起了身,温婉一笑,“臣女也要舞,臣女的舞,便由臣女的大姐姐以琴音伴奏。” “这个好啊。”皇帝面上笑意未散,“李相与苏相家的女儿,都如此姐妹情深,朕倒是要看一看,你们哪两位更默契些。” 苏怀柔起身走向大殿,苏惊羽自然也起了身。 走出坐席之时,经过了贺兰尧的座位,她听见他悄声道—— “女神,不要紧张,放轻松些。” 苏惊羽:“……” 本来都不紧张,被他这么一说真该紧张了。 他总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搞破坏吧? 苏惊羽放平了心态,走向了放置着古琴的小桌之后,坐了下来,与苏怀柔对视一眼,她朝着自己微微点了下头。 苏惊羽收回视线,抬手,抚上琴弦。 对面不远,贺兰尧望着她,唇角轻扬。 惊羽,希望等会儿,你不要打死我才好…… ------题外话------ 最后一章公众章节了~ 萌编通知入v的具体时间是16号,就是明天,请大家明天中午前来刷新哦,大概是十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字数应该在15000+ 同志们,订阅起来!首v章发布后,订阅正版的姑娘在评论区留言,前二十名每人赠送88520小说币~ 非正版则跳过楼层,延续到下一位~第二天的作者后台,都能看见正版读者的订阅~ 友情提示:赌局之万万没想到,宫宴是惊羽和小十的一个赌局,结果会出人意料的,嘿嘿…… 爱我别走~支持俺的首订~(>_<)~   ☆、第104章 三道赐婚圣旨!(求首订)   “铮——”   苏惊羽莹白的指尖拨上了琴弦。   如山泉流水般旋律缓缓从指尖流泻出,缓徐低回。   正中央,身着浅紫色衣裙的苏怀柔顺势起舞,她缓缓抬手,广袖轻扬,动作轻慢而优雅,下一刻,一个旋身,正跟上了苏惊羽的一次转音。   这一刻的琴声不复最初的低缓,由如从天际倾泻而下的清梵雅律,幽幽绵长,带着回旋的荡漾,高声好似要扬透了长空,未几,再次转音,曲调悠悠清然。   在这期间,苏怀柔的舞动也顺着琴声的变化而时快时慢,她的身体轻盈地彷如一只紫蝶,舞动的身影轻快又不失柔美,一个轻跃一个旋转好似都在配合着苏惊羽的琴声,默契十足。   苏惊羽也暗暗惊讶于苏怀柔对舞蹈的天赋,想不到才与她排练了两天,她的舞步竟然可以和自己的琴声如此契合。   然而这只是一个前奏而已。   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苏怀柔的舞步时,苏惊羽启唇,吟唱起那一段在谪仙殿唱了数遍的歌——   袖风染雨,花台下酒共饮   青丝风凌,三千愁肠谁系   把酒东篱,谁见形单只影   曾忆,与谁共约亭台西   烽烟铁骑,金戈铿锵风里   春秋几季,何人把离人忆   醉别烟雨,回首云淡风轻   愿与,与君共月归故里——   在座众人一时惊愕。   想不到这舞不仅仅伴有琴曲,还伴有歌声,且这歌声十分轻快,歌词优雅中不乏一丝英气。   不错,英气。   前段袖风染雨,花台共饮,后段烽烟铁骑,金戈铿锵,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混合在歌词中,倒是让人忍不住构思起那一副画面,别有一番味道。   而苏惊羽的吟唱还在继续——   一夜难诉尽,几番浓情   晓风未起,看云卷君向何兮   可曾共沧桑几许   谁侧畔轻呢   不如归去   良夜却似曾与君共饮   残月未尽,枕畔可曾留君情   盈袖处兰香已尽   拂身过红尘意   随着话音落下,她指尖琴音再度变化,一个颤音泻出,那快意回旋的曲调渐渐放慢了节奏,不消片刻便是又变的悠远绵长如溪水潺流……   大殿中央,苏怀柔的舞步渐渐放慢,与苏惊羽的琴音节奏配合一致,玲珑翩然的身姿,万分优雅而柔和。   二人的神色均是泰然自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一曲一舞,契合地可谓天衣无缝。   在座众人无不心旷神怡,甚至有多数人忍不住唇角轻扬。   一场万分精彩的表演。   优雅与英气并进,柔美与刚强同在。   贺兰尧的目光从始至终只落在苏惊羽身上,从她的脸上游移到她的指尖,目光中掠过一丝笑意。   原来女神还会唱歌,以前竟不知道。   她骂人的时候那般有劲,平日里看起来那么生猛,想不到,她静下来好好地吟唱一曲时,竟也让人觉得端庄优雅,赏心悦目。   “皇兄……”坐席之上,古月西柚看的眼也不眨,伸手扯着身边人的衣裳,“皇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舞,真好看呀你说是不是?”   她跟古月东杨说着话,视线却还是跟着苏怀柔的舞步。   “这一舞,胜在伴乐。”古月东杨悠悠道,“这一曲一舞如此契合,若是光有舞少了曲,那么舞步便会乱了章法,因为没有引导舞步的节奏,而如果光有曲少了舞,那么只听曲子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所以,苏惊羽起到的作用,还是比她妹子的多。”   “有道理。”古月西柚点头,“没了跳舞的,光听歌也不错,但要是没了弹琴伴唱的,那这舞就跳不好了,算起来这弹奏者,功不可没。”   这一头两兄妹在议论着,另一边,李家四兄妹也在私语。   “小妹,别恼。”李沉尘安慰着身侧的李香湘,“是咱们自己技不如人,你恼了也没有用,我的琴音输给了苏大小姐,你的舞也输了苏三小姐,胜败乃是常事,如今胜负已分,你就释怀些吧。”   “阿尘说的没错。”李龙荣附和着,“阿湘,你也看见了,太子殿下看的多入神,确实是她们更胜一筹,听大哥的,别恼,回家后,大哥给你找其他的好婆家……哎呀你别踢我。”   “大哥,你少说两句吧,这么多人呢,别再惹小妹了,等会儿把你踹翻了。”   李家四兄妹的坐席正位于贺兰尧后方偏右,贺兰尧自然是将他们的话全听了进去。   李相若是知道他四个儿女中,除了四姑娘,其他三人都与他对着干,也不知会不会气的昏死过去。   贺兰陌,看来你也并不算香饽饽……多的是人想远离你。   此时此刻,苏惊羽自然是不知道四周众人都在议论着什么,她只知道,她与苏怀柔的这一表演,必定是今夜的一个亮点。   这首被月光指正多遍、嫌弃多遍、并且要她少说弹了上百遍的曲子,在这宫宴上奏出,听在众人的耳中,已经足够称为完美的旋律。   月光的音律造诣之高,是她无法形容的,单凭他的声音可以千变万化,她就知道,这世间难度多大的曲子,都难不住他。   像这种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柔,时而刚,旋律也多次变化节奏的曲子,绝对能让在座众人耳目一新。   苏怀柔的一舞已经临近收尾的状态。   苏惊羽的琴声也缓缓放慢了节奏,直到最后一个音拨出后,她双手一收,呈放在了膝上。   苏怀柔的舞步也在同一时间凝滞,双手自然垂放在身前,交叠在一起。   大殿中寂静了一瞬,忽有清脆的掌声掌声响起,苏惊羽抬眸望去,是贺兰平。   “如此有难度的一曲一舞,竟配合的如此默契,苏家姐妹二人,感情确实深厚到令人羡慕啊。”贺兰平的面上盈满了笑意。   “苏相的二女,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首座之上,皇帝的目光中也含着赞赏,“这舞柔美中不失一丝英气,优雅中隐隐又带有一丝刚强,你二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回禀陛下,我们早已不记得了。”苏惊羽垂首道,“只是闲来无事钻研出这么一曲一舞,能得陛下如此赞赏,我二人不胜荣幸之至。”   “哀家总算回过神来了。”皇帝身侧,老太后忽然呼了一口气,“这琴声变化无常,舞步竟然能跟的一丝不差,哀家许久都没听过这么好的琴声,看过这么好的舞了。”   苏怀柔听闻此话,优雅地福了福身,“太后过奖。”   “哀家说的是心里话,这夸奖你们受着就是了。”太后似是心情很好,“好了,你们想必也累了,都别站着了,回去坐吧。”   “谢太后。”二人齐齐道了一声,而后走回自己的坐席之上。   苏惊羽从贺兰尧桌子边上经过时,贺兰尧又悄声道了一句,“女神,表现得真好。”   苏惊羽没接他的话,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贺兰尧赌的是周国公之女许祯兰,她倒是要看看这许姑娘有什么能耐了。   昨夜,绿萝带回了消息,周国宫之女贤惠文雅,饱读诗书,才情甚好,她最厉害之处在于她的文采,而不是才艺。   她最大的优势便是她是皇后的亲侄女,皇后一直有意将她嫁太子,然而,皇帝的心思是怎样的,没人知道。   贺兰尧既然押了她,那么接下来,她所表现的,应该也不凡。   “大姐,三妹敬你一杯。”就在苏惊羽思索之际,一杯酒忽然出现在视野里,苏惊羽偏过头,苏怀柔正朝自己温雅地笑,“今夜能这般出彩,全多亏了大姐,这一杯,大姐要喝。”   “好,我喝。”苏惊羽朝她笑了笑,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酒杯。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再需要帝后亲口提名,便有贵女陆续起身,或是弹琴或是歌舞,众人依旧在欣赏,却不再与之前一样津津有味了。   “怎么觉得这几位的歌舞都很一般。”古月西柚是个安静不下来的,看了一会儿便朝着古月东杨悄声道,“皇兄,你不是挺会吹笛子的么?你要不要也上去吹奏一曲。”   “别闹。”古月东杨轻瞥了她一眼,“你知道今夜的宫宴,主要是为了什么?明面上看来,是为了庆贺一年一度的彩灯节,但实则,是为了考验在场的这些闺阁千金,从她们的神态、歌舞、举止中,选拔优秀者,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应该明白了吧?”   “哪用你废话,我早知道,今夜是出云国的陛下帮着太子选妃的。”古月西柚轻哼了一声,“但同时,不也是为了大伙儿都玩的开心尽兴么?没有规定只准女子表演,为何不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赤南国逍遥王的风采?没准,你还能在这儿给我找个皇嫂呢。”   “又顽皮。”古月东杨斜睨了她一眼,“你那么爱热闹,怎么你自己不上?上去跳个舞,把那李相家的姑娘比下去,人家出云国的女子都会跳咱们那儿的舞了,你就不应该在这儿坐着,上去跳啊,让她见识一下我们赤南国公主的风姿。”   “我才不要。”古月西柚说着,朝古月东杨低声道,“我怕那太子看上我。”   古月东杨正喝着酒,听到这句话,险些呛着。   “皇兄你慢点,我说真的。”古月西柚声音低的只有二人听得清,“我刚才和那李家姑娘说,兴许我跳的还不比她好,那是我谦虚,你教过我要学会谦虚的,她虽然跳的不错,但必定是没有我好的,我就不去跳,我怕我一跳舞,不是被太子看上就是让其他的皇子看上,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怎么说?被他们看上,说明你有能耐。”   “我就不。”古月西柚挑眉,“我才不想让他们看上,以免妨碍我。”   “只怕是因为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是你中意的吧?”古月东杨淡淡道,“你别以为你想什么皇兄不知道,你别是看上了玄轶司那个五等密探了,叫什么来着,苏什么……哦想起来了,苏折菊,皇兄告诉你,没可能,你们身份悬殊,你那天真的想法就此打住。”   “谁说我喜欢他了?是你自己瞎想,我只不过想学他的功夫,你不准找他麻烦!”   “不喜欢?那就最好,闭嘴,看歌舞,别再吵我。”   “……”   “三妹,方才的这几位,你觉得如何?”苏惊羽静静地欣赏着此刻大殿中央的舞姿,脑海中回忆起苏怀柔的舞步,二者一比,立显高下。   不得不说,苏怀柔的舞姿是少见的美,胜在柔,且该柔的的时候柔,该快的时候,也不拖泥带水。   她看起来温柔,就连舞起来,也是那么柔弱无骨。   然而,说起舞,其实李香湘的舞姿也不差苏怀柔多少,今夜之所以会输,主要还是被兄长和姐姐坑了一把。   赤南国的舞,对众人来说也算是新颖,但是这并不能算是一个优势,李香湘的相貌原本就属于偏妩媚一些的,再跳起那般妖娆的舞,对于一些迂腐的臣子而言,只觉得没个正经,但因为李香湘一舞过后的那句话‘向赤南国王爷与公主问候’,顿时也让那么迂腐臣子无话可说。   赤南国的贵宾在这儿,且赤南国的公主对此舞评价甚高,那么李香湘的舞,便说明是她代表出云国表现出好客之道。   然而终究没什么卵用。   夸奖是夸奖了,终究入不了帝后的眼。   “这几位姑娘,才艺也是相当好的。”苏怀柔轻抿了一口杯中酒,淡淡道,“只不过,上一场那位姑娘的琴艺,比起大姐,可是差了不少。”   “三妹可别这么夸我。”苏惊羽朝她笑道,“你我那一场,之所以受了陛下和太后的夸奖,是因为你我配合得好,我是抚琴的人,你是要随着我的琴声舞动的人,你跟着我的每一个节奏,算起来,辛苦的是你,若没有你那样的舞姿,我这曲子再好听也是枉然。”   “大姐可别这么说,若不是你弹得好,我又怎么能舞得好?”苏怀柔笑的温雅。   二人的声音十分细小,但坐在苏怀柔边上的苏紫晴却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听着二人的对话,她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却是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点点,心中暗自冷笑。   真是虚伪的两人,在这儿装什么姐妹情深,你夸我我夸你的,平日里也没见怎么来往,过去十几年住在同一个府里,也没见她们多说过几句话。   现在好了,一个来争着当太子妃,另一个不遗余力地帮着,二人配合的那般好,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要不是过去十多年与这两人住在同一个府邸,她没准还真以为这二人姐妹情深,现在看来,逢场作戏而已。   苏惊羽,倘若苏怀柔有本事真的嫁了太子,你以为她会记得你么?   可笑。   只怕到时候,你会被她一脚踢开,踢得不知踪影。   我看你们两这对好姐妹能装到几时。   想到这儿,她眸底划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一个不经意的抬眸,落在了一处,她顿了顿。   古月东杨,那个当初在大街上戏耍她的男子,让自己丢尽了脸的人,竟是赤南国的王爷。   犹记得那时候跟着贺兰夕婉一起跟踪苏惊羽,结果跟丢了不说,还被这王爷当街狠狠戏弄了一番,她至今还记得清晰。   苏惊羽这个丑女,何德何能,让赤南国的王爷帮着她耍自己?   苏紫晴如此想着,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苏惊羽,别太得意,我早晚要让你乐极生悲。   “二姐,你怎的了?”苏怀柔一个回身,发现苏紫晴坐的离自己远了一些,又见她紧绷着脸神色有些难看,不禁问了一问。   “没什么。”苏紫晴心底厌恶苏怀柔,到底不敢得罪她,只道,“我身体有些不适,你们不用管我。”   而苏怀柔果真也不再管她,而是继续转过头,跟苏惊羽说笑。   苏惊羽面上笑着与苏怀柔说话,心中却也有些烦了。   这苏怀柔,体贴起来也实在是太体贴了些,句句好话,声声细语,旁人听了,指不定真以为她们两好得不得了。   这样的女子,逢场作戏的功夫如此炉火纯青,当真是在哪儿都可以生存……   觉得苏怀柔烦的不仅仅是苏惊羽和苏紫晴。   对于坐席正位于她们三人之前的贺兰尧来说,她们的声音再小声,他也是听得清的。   他的五官何其敏锐,可谓是听得一字不漏。   原来苏惊羽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可以这么温和,面对她那叽叽喳喳烦死人的三妹,她都那么有耐心,和她有说有笑,而对于自己,对她真心相待的自己,她竟然总是骂他,总是不给好脸色。   这让十殿下心里很不爽,很不爽。   他不想再听身后那只鸟对着苏惊羽叽叽喳喳,这让他觉得很烦。   于是,他转过身。   “惊羽,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很吵,影响我看歌舞。”他朝着身后的二人这般说了一句,趁着苏惊羽怔愣的时候,回过了身。   苏惊羽全然没想到贺兰尧会忽然转过身来说话。   吵?她们的声音那般小,他的耳朵还真是长。   不过想想也是,功夫好的人,听觉通常敏锐。   “大姐,十殿下方才说……我们吵?”苏怀柔同样满面疑惑,“咱们的声音,他竟听得到?大姐,原来你与十殿下是认识的。”   “在宫里做事,见过十殿下几回,算是认识。”苏惊羽道,“兴许是咱们方才说话,有那么几句大声了些,他才觉得吵吧。”   “原来如此。”苏怀柔点了点头,十分好脾气道,“既是这样。那咱们就回去再说话。”   苏惊羽点头,“好。”   此刻她也没什么心情再与苏怀柔说客套话,她在等着一个人物的出场。   周国公之女,贺兰尧押的那位许姑娘。   也不知这位许姑娘会如何的出彩,贺兰尧有没有私底下帮着她?   而苏惊羽等了也并没有多久。   又是一位贵女的舞结束了,首座之上,沉默了许久的皇后终于把视线扫向了大殿右侧的坐席之上,“祯兰,这么多位贵女已经都出来展示一番了,你为何还如此安静?姑母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着你了,想念的紧。”   “祯兰谢过皇后娘娘挂念。”一声淡雅如水的女子嗓音响起,随后,一众贵女中,有一名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站起了身。   苏惊羽望了过去,却怔了一怔。   那女子高挑而纤细,一头乌黑的如云秀发高高挽起,有几缕自然垂落于肩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侧脸姣美却神色恬淡,她就那么站着,有一种恬静的美。   然而,苏惊羽没有错过她脸上的那一丝苍白之色。   不错,苍白。与第一次见到贺兰尧时,那种十分相似的苍白脸色,苏惊羽可以完全肯定,这位许姑娘,如今处于病弱的状态。   而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或多或少脸上都有些惊讶。   这许姑娘虽看似纤细,但平日里脸色也是十分正常的,怎么如今神色苍白成这样,竟是带病出席的。   她原先都十分安静,隐在众多贵女中,因此没几个人特别注意到,如今这么站起来,才让人看清了她的脸色。   “祯兰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皇后望着她,神色颇为意外。   “朕也是才注意到。”一旁的皇帝蹙了蹙眉,“祯兰,是不是身子有恙?”   “这孩子,哀家眼神不太好使,竟也才看见你脸色不对,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赶紧叫个太医来给你看看啊,你父亲今日说他身体不适,没法子来,你怎么看上去也一副病弱的模样?你父亲知道么?”太后望着许祯兰,面上满是关切之色。   苏惊羽指尖摩痧着酒杯,望着这一幕,眯了眯眼。   周国公之女,因为是皇后的亲侄女,所以从小到大,常常来宫中玩耍,不仅皇后疼爱她这个侄女,就连皇帝与太后也是自小看着许祯兰一点点长大,对她也关爱有加,如今她病了,都对她嘘寒问暖一番,在旁人看来,必定羡慕极了。   贺兰尧就是笃定了这个女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一定会成为太子正妃?   “祯兰谢过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关心,是祯兰自己喜欢凑热闹,这才非要跑来。”许祯兰说着,掩袖轻咳了几声,“祯兰没,没事……”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朝着一旁倒下去了。   众人哗然。   “许姑娘!”   “祯兰!”首座之上的皇后惊了一惊,忙起了身走下阶梯,“快,传太医!”   这个局面是苏惊羽没有意料到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祯兰便被带走了,宫宴不可能因为一人的生病而停止进行,许祯兰被带走了之后,宫宴便继续进行,而皇后也随着许祯兰一同离开了。   最疼爱的侄女病了,她自然要跟着去照顾的。   苏惊羽顿觉得一阵疑惑。   许祯兰晕倒这事,在不在贺兰尧的计划之内?与贺兰尧有没有关系?   如果贺兰尧是帮着许祯兰的,那么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苏惊羽当真想不到了。   本以为,贺兰尧也会像自己帮着苏怀柔一样,也会帮许祯兰策划一个近乎完美的才艺展示,却没想到,这姑娘最后是晕倒被人带着离开了。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苏惊羽都在看歌舞中度过了。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就只剩下揭晓结果,她郁闷也没用,若是真的会输,那也……没办法。   不过她现在还没输,那就不急着沮丧,先看看歌舞再说。   晚宴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期间,首座上的皇帝与太后似乎说了许久的话,皇帝身后的王总管哈着腰,期间点了好几回头。   苏惊羽将一切看在眼中,垂下眸子。   晚宴,快结束了吧?   “众位,这宴席也快结束了,就且听朕宣布一件事情吧。”首座之上,皇帝扬声道了一句,气氛顿时寂静了下来。   众人望向首座之上,皇帝身后的王总管向前踏了一步,高声道——   “陛下有旨,左丞相小女苏怀柔,毓质名门,蕙质兰心,婉娩天资,今,册为太子妃,与太子择日完婚。”   “右丞相之三女李沉尘,秉性柔嘉,温恭谦雅,端庄得体,指婚四皇子,于太子大婚之后完婚。”   “左丞相长女苏惊羽,才德兼备,聪慧过人,恪礼谨言,指婚十皇子,待十皇子及弱冠之年后完婚,钦此——”   三道旨意连下,仿佛一个惊雷丢向人群,众人皆惊。   苏惊羽听第一道旨意时,正抿着一口酒,第二道旨意下来,正将酒入喉,第三道旨意下来,险些把自己噎死。   最后那道旨意说的什么?!   然而不敢置信的远不止她一人。   古月东杨与古月西柚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眸中看到了惊奇。   苏惊羽的邻桌,李家四兄妹中,李沉尘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而喜悦过后,则是安慰着身侧的小妹。   贺兰平没料到今日会顺便连自己连同贺兰尧的婚事都给定了,片刻的惊讶过后,很快也恢复了常色。   最让他惊讶的可不是他和李沉尘的婚事,而是——贺兰尧与苏惊羽。   最后那道指婚才是最出人意料的……也不知,父皇为何会下这样的旨。   众人心中惊奇,神色各异,然而也都寂静无声了。他们揣测不了圣意,陛下的旨意既然下了,那么相当于板上钉钉。   苏惊羽从震惊中回过神,几乎要把手中的酒杯给捏烂。然而酒杯是银质的,她自然捏不烂。   这他爷爷的什么圣旨……这是要吓死谁呢!   苏惊羽身侧,从狂喜中回过神的苏怀柔端正了身子,面上恢复了平静。   纵然心中有极大的喜悦,她也不表现得太明显,惊喜过后便是惊讶。   谁也没有料到,陛下会将苏惊羽和十皇子搭对。   一个胆识过人却相貌丑陋的女子,一个眉目如画却毫无地位的皇子……倒也算是挺登对了,或者说,能嫁个皇子,也算是她苏惊羽的运气,十皇子地位再低,也好过她那前未婚夫。   苏怀柔抬起酒杯端到唇边,挡住唇角扬起的弧度。   ……   宫宴散去之后,众人都离了席,往殿外走去。   苏惊羽瞅着前方贺兰尧的身影,眸底划过一丝愠怒,正要跟上,身后传来苏怀柔的声音,“大姐姐,你要去哪儿?”   “我还有点儿事,三妹妹你们先行回去,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苏惊羽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跟上前头的贺兰尧。   苏惊羽只觉得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   非要形容的话,那只能是——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他爷爷的,她和贺兰尧的赌,如今有结果了,结果是她赢了,贺兰尧输了,那么她就不用当他三个月的暖炉,按照约定,他要放她自由,再也不胁迫她,再也不死揪着她,更不能搬出太后来压她。   她相信贺兰尧是讲信用的人,他们签字画押立下了赌约,她赢了,那么他的承诺要兑现。   但是现在算怎么回事!   她赢了跟没赢有哪门子区别!   甚至比输了还要坑爹。   若是没有那道赐婚的旨意,输了,那就是当他三个月暖炉,随他抱随他吃豆腐去,忍三个月也就过去了,现在赢了,皇帝赐婚了,那么理论上,她得当一辈子暖炉,一辈子保姆!   她现在若是手中有一条鞭子,她一定会上去狠抽贺兰尧一顿。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事儿和他脱不了干系!   贺兰尧的脚步很快,苏惊羽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此刻已是深夜,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贺兰尧的步子愈发快,苏惊羽速度也不落下,到最后,直接成了两人用轻功一路掠向永宁宫的方向。   “贺兰尧,站住!”此时此刻周边没人,苏惊羽低喝一声,倏然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追上前方的贺兰尧。   而贺兰尧在听见她那一声之后,果真放慢了脚步,才想回头便见迎面一个拳头打过来,他迅速地避了开,拳头打到了他的肩上,一拳把他抡到了旁边的树上,他索性伸手扯住了树干,呆在树上不动了。   苏惊羽冷哼一声,跃到了他面前的树干上,大树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禁不住晃了晃,苏惊羽踩稳了树干,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贺兰尧却忽然伸手揽上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上扯。   树干在晃,苏惊羽一时站立不稳,又没料到贺兰尧会扯她,顿时失了重心,跌在了贺兰尧身上,双手抵上了他的肩,头也和贺兰尧的头撞上了,还很巧合的,唇撞上了唇。   力道不小的一个撞击,苏惊羽觉得连牙都被磕到了。   贺兰尧也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磕的有些疼。   苏惊羽听着他的吃痛声,心下冷哼一声。   真是活该。   然而她忘了她与贺兰尧的双唇还相互贴着,直到贺兰尧动了动唇,她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却导致树干再次晃动,同时,贺兰尧揽着她腰肢的手再度把她压进自己怀里。   苏惊羽这下子有了准备,双手抵上了他的胸膛,头与他保持了几寸的距离,避免再次无意‘亲密接触。’   “你的面具好凉,砸下来……好疼。”贺兰尧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视线落在苏惊羽唇上,“不让我亲一亲,安慰一下我么?”   苏惊羽嗤笑一声,“你还真好意思说啊。贺兰尧,我就没见过如你这般可恶的人。”   “亲都亲过几回了,你还没习惯。”贺兰尧朝着她淡淡一笑,那笑容十分温和,“刚才都让你打了一拳了,还没消气呢?”   “消气?”苏惊羽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这般算计我还指望我消气?打你一拳又不重,这样就想让我消气,你当我脾气那么好?贺兰尧,把我当猴一样耍,好玩么?”   说到后头,她语气冰凉,显然是动怒了的。   “我哪里算计你了。”贺兰尧叹息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又要动怒了,今夜的事儿,不能怪我的,女神……”   “别叫我女神!”苏惊羽恶声道。   “我说实话也得遭你骂。”贺兰尧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悦,“我对你的真心你似乎根本看不见,你只记得我算计你,却把我的好全忘在脑后了,反之,你那妹妹,叽叽喳喳跟只鸟一样呱噪,装的温柔体贴实则不知内心多险恶,对你没有半点儿真心,你与她说话都好声好气,为何就不能对我也温柔一些?”   “你这是半斤笑八两。”苏惊羽冷哼一声,“她装温柔,实则内心险恶,你呢?你整天外人面前装无辜,在你皇祖母面前一个劲儿卖萌装柔弱,你内心多善良?没错,你有时候是对我挺好,但是你算计我的时候,你耍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讨厌被人算计被人耍?”   “我没有在耍你。”贺兰尧回答的很快,几乎是不经过考虑,“我想娶你。”   苏惊羽被噎了一下。   “你脑子抽的什么风?”她想了好片刻,挤出这么一句话,“你喜欢我么?想过跟我过一辈子么?想过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么?想过不离不弃么?这些你要是都没想好,你谈什么娶我?”   “我原本也就只喜欢你啊。”贺兰尧望着她,唇角轻扬,“惊羽,其实,一开始,我将你当做宠物一样,就像小蓝和小红……”   苏惊羽眉头一抽,刚要开口骂人,却听贺兰尧道:“先别骂人,听我说完,我以前,不懂男女之情是什么,我看见你第一眼,觉得你十分有趣,便想逗你玩,后来,皇祖母把你安排在我身边,我发现你更有趣了,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你的情感,不像是对待一个好玩的事物那么简单,从前,我的世界里只有好玩不好玩,有趣不有趣,好吃不好吃,你让我怎么懂得去讨女孩欢心?又没人教过我。”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一时语塞。   这家伙以前没有感情经历,觉得有趣的人或物就想要占为已有,所以说,一开始,他纯粹将她当成好玩有趣的一个人,打发他无聊的时间。   而时间长了,他自己似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睿智如他,稍稍细想,便发现他对待她的感情终究不是因为纯粹的感兴趣。   最初,她的性质就像小蓝和小红一样,宠物?   那么现在,终于把她当人看了?   她该说他终于正常了么?   “贺兰尧。”苏惊羽望着他,再度吐出一句话,“你个幼稚鬼。”   “如果你非要说我是幼稚鬼,我也没辙,但,我觉得你应该原谅我这个幼稚鬼。”贺兰尧凤目中闪烁着一丝笑意,“皇祖母常说,我还小,我还年轻,很多事不明白,我还未及若弱冠之年,被你说成幼稚鬼,我也没什么好羞愧的,幼稚就幼稚吧,说明我年轻。”   贺兰尧说着,伸手撩起苏惊羽一缕头发在指间把玩着。   “都快二十岁的人的还小?”苏惊羽磨了磨牙,“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登上大宝,太子都生了,你觉得你现在还小么?骂你幼稚你还当夸奖了?”   “我父皇如我这么大,已经生了贺兰陌了?”贺兰尧听闻此话,细细想来,“好像还真是,惊羽,你是在提醒我,让我也赶紧生个?你让我考虑考虑,我听说养孩子很麻烦,若是你愿意跟我生,我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   话还未说完,苏惊羽已经起了身将贺兰尧一把揪起往树下扔。   而贺兰尧也没躲,被她丢到树下‘扑通’一声,发出一声闷哼。   “唔……”贺兰尧吃痛,逸出口的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虚弱,“惊羽,我的手好像……”   苏惊羽一惊,没有料到他竟然躲都不躲,忙跃下了树,将他从地上拎起来,这才发现他身旁的地上突出了一个尖石块,他的手腕正砸在上面。   苏惊羽忙将他的手拿起来看,那白皙细嫩的手腕上被石块嵌出了一个伤口,皮往外翻,有鲜红的血液快速溢出,往下流淌。   从树上直接砸下,那力度必定不轻,好死不死地砸到了那石块上,幸好只是手腕,这要是砸胸口或砸脸上了,那她真成罪人了。   “你怎么不躲?你又不是躲不开!”苏惊羽低斥他。   “躲开了然后呢?被你继续骂继续教训继续嫌弃?”贺兰尧扯了扯唇角,“那还不如让你打一顿得了,乌啼说过,要得到一段感情总得付出点代价,什么都不付出就想得到,没那么好的事儿。”   “这死乌啼都乱教你什么?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怎么没个正经!”   苏惊羽低斥了一声,而后从袖子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贺兰尧的手腕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而后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扯着他往永宁宫的方向走。   “回去上药!”   贺兰尧由她扯着走,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下回若是看见我发狠,你能躲就尽量躲开,有时候我下手没个轻重,太后若是知道我伤了你,只怕会在我身上瞪穿一个窟窿。”苏惊羽说着,回过了头,却见贺兰尧在笑,“你笑什么?”   受伤了还有心情笑。   “我笑,自然是因为我心情好。”贺兰尧悠悠道,“原来,看见我受伤,你还是会紧张,忙着给我包扎,连要找我算账的事儿都忘了。”   “谁说我忘了,我没忘。”苏惊羽冷哼一声,“待我给你处理完伤口后再和你慢慢算账。”   贺兰尧挑了挑眉,不语。   一刻钟后——   “忍着点疼,这金创药可能会对肌肤有些刺激感。”   “无妨,洒吧。”   “那我洒了。”苏惊羽听他的语气一派轻松,心想,等会儿可别叫得像杀猪。   被那尖石块捅的一下还不轻,尽管她用手帕先给他包扎了,这会儿依旧没有止住血。   苏惊羽将手帕解下来丢到了一边,一手拿着装有金创药的瓶子,一手握住贺兰尧的手腕,将药粉洒了上去。   苏惊羽见贺兰尧的手腕稍稍颤动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听见想象中的嚎叫。   她是体会过在伤口上洒金创药的疼痛的,上好的金创药,药物对肌肤的刺激就愈大,如贺兰尧这样的伤口,药粉撒下去起初必定会有一阵刺疼感,伴随着痒的感觉,那叫一个酸爽。   然而她抬眸时,却见贺兰尧神色平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么淡定?   “你……没有感觉么?”苏惊羽问他。   “有啊。”贺兰尧道,“疼。”   “那你怎么没点表示?你的脸色告诉我你好像没感觉。”   “我表现出我有感觉又能如何?”贺兰尧朝她轻挑眉头,“你因此会好生安慰我么?你会对我温柔么?你会原谅我,不找我算账么?”   “不会。”苏惊羽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想得美。”   最多她就是动作放轻些,他那套卖萌扮弱的手段在她这儿没用。   “那不就是了?”贺兰尧悠悠道,“我喊疼你也不会多心疼一下,我皱眉头你也不会安慰我,那我又何必表现出疼给你看?倒不如就这样云淡风轻,好让你佩服一下我的忍耐力。省的你嫌我柔弱。”   苏惊羽:“……”   他的话倒是说对了,如果今日换她受这样的伤,撒药的时候她至少也会皱皱眉头,那是对待疼痛的一种本能反应。   但贺兰尧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不得不说,他忍耐性极好。   “你做每件事之前一定要考虑一下有没有回报么?”苏惊羽斜睨他一眼,“就连受个伤撒个药,你都要考虑一下用什么表情面对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你有必要么?你想这么多不累么?”   苏惊羽语气虽不怎么好,但给他包扎的动作却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纱布一圈一圈地绕过他的手腕,在绕过伤口的时候还刻意放慢了动作,怕扯到他的伤口。   贺兰尧敏锐地发现到了她的动作与口气不搭,不禁唇角轻扬,“你还是关心我的,就承认了吧。”   “那又如何?”苏惊羽冷哼一声,“因为我关心你,你就可以耍我玩?那么我就要考虑一下我对你的关心究竟值得不值得。”   “你又说我耍你,我怎么耍你了?”贺兰尧对她的话并不承认,“仅仅是因为那个赌局?”   “这个赌局还不够气人么?”苏惊羽冷笑一声,抬眸看他,“你可别告诉我陛下的赐婚与你没有关系,他不可能无故下这道旨意。”   “这个,与我有关。”贺兰尧莞尔一笑,“但我是认真的,可不是因为觉得好玩,这个我必须强调,至于赌局,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吧?你帮着你那三妹的时候,我也没有从中捣乱,而且最后,还不是你赢了?”   “我赢了跟没赢有区别么?!”苏惊羽皮笑肉不笑,“我和你的婚约都有了,那么我赢这个赌局有什么意思?你告诉我,这个赌局还有没有意义,你完全就是在坑我,最后的结果就是比我直接输了还要糟糕,枉我还一直在猜测着你会怎么帮许祯兰来把苏怀柔压一头,却没料到,你完全就没将这赌局当回事,从头到尾认真的仅有我一人,而你,想方设法弄一道旨意,就把我捆死了!”   “在你看来,这个结果很糟糕?”贺兰尧敛起笑容,神情不在柔和,潋滟的凤目紧盯着苏惊羽的脸庞,“嫁给我就那么糟糕?”   苏惊羽见他这一刻目光冷凝,上一刻的温和神色不复存在,好似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很是不愉快的话。   他是认真的?   她看得出来,他真的不是在说笑。   “你问过我么?”苏惊羽面无表情,“好,你说你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的,我信你,但我问你,你想娶我你问过我么?你难道不知,嫁娶是需要双方情投意合,强扭的瓜不甜,你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我的意见?你要娶的人是我苏惊羽,你怎么不到我面前来问问我愿不愿意跟你成婚?你这叫不尊重人。”   “乌啼没有教过我这些。”贺兰尧转过身,背对着苏惊羽,“我以为,只要我是认真的,只要我拿真心待你,你就不会再想着要摆脱我,至于你说的一心一意,我贺兰尧完全可以做到,我爱算计人,但从不拿感情欺骗人,在你之前,我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说过喜欢,我的感情,何等珍贵,我从不拿自己的感情去欺骗女子,若不是我打心眼里喜欢的,根本就不配让我说出‘喜欢’二字。”   苏惊羽一时语塞。   的确,他贺兰尧,骨子里是傲慢的人,他不屑用感情去欺骗女子……若不是他中意的,他必定不会说这些话。   她之所以发怒,是因为总觉得被他戏耍一般。   但是她差点忘了,他从前没有过情感经历,也许……他不知道对待喜欢的人该去如何表达,便只能做出自己认为对的行为。   “贺兰尧……”苏惊羽此刻,终于心平气和地开口,“你确定你对我的喜欢是真的么?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我是第一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女子,你感受到了我的细心,久而久之喜欢上我,但这其实只是一种依赖,若是以后我不在,换个人来照顾你,她同样可以这么细心……”   “你在跟我开玩笑么?”贺兰尧忽然回身,冷笑,“我会幼稚到分不清喜欢和依赖么?即便是如你所说,皇祖母再给我找个女子来,她比你温柔,比你周到,但是她身上会有你的性格么?会有你的气息么?会长的比你难看么?”   “你说什么?”苏惊羽听着他最后一句话,唇角一抽。   会有你的性格么?会有你的气息么?会长的比你……难看么?   难道她长得难看还成了他非她不可的理由了?   “我实话实说。”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你本来就长得难看,至少在旁人的眼中,你完全谈不上‘好看’二字,而你长这样我都能喜欢你,我放着那么多好看的不要,选择你,我图什么?我只是顺从自己的情感而已。”   苏惊羽:“……”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很难看,这是事实。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不用在意。”贺兰尧忽然笑了笑,伸手要去揭苏惊羽的面具。   苏惊羽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手,“行了,我知道你从不在意我的长相。”   “那你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贺兰尧不再试图去揭她的面具,却朝她迈近了一步,手绕到了她的脖颈后方,将她揽到了身前,垂眸看她,“你方才说,你生气是因为我问也不问你一声,我常常耍你玩,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原因的了?我以为你会说……你从来不曾喜欢过我。”   苏惊羽一怔。   “你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说过。”贺兰尧低笑一声,“到了此刻,你还要说对我没有感觉?”   苏惊羽道:“我……”   “你说了也没用。”贺兰尧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即使你说了我也不会信。”   “幼稚。”苏惊羽冷哼一声,“如果我是你,解释完了之后,一定会给对方考虑的时间,而不是这般步步紧逼,追问到底。”   贺兰尧闻言,微一挑眉,松开了苏惊羽,“好,给你考虑的时间,下次再回答我,但我希望……不会太久。”   不管她考虑的结果如何,这个婚约她是赖不掉了。   “怎么,没耐心?”苏惊羽唇角轻扬,“你不曾有过感情,我也没有,所以我也理当慎重考虑一下。”   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她必须承认,她对贺兰尧不是没有动过情,也许在某个模糊的时间段,她也有过悸动。   原先她没有想过会出现这个一个人,毫不在意她的长相。   古月东杨曾经对她说过:朋友,美丑无所谓。但是媳妇,不能娶丑媳妇。   古月东杨不曾对她的相貌有过嫌恶,因为他将自己当成朋友对待。   她想过,这世上总有些男子,不那么以貌取人,比如古月东杨,比如霍钧,比如贺兰平,都不曾嫌弃过她,但……他们至多也就是将她当做朋友一般,对于这几人,她已经颇为欣赏了。   在看脸的世界里,他们不曾对她有过一丝嫌弃,能对着她有说有笑,她何尝不感谢这些人。   但贺兰尧却是对她动情……真是让她想不到。   “惊羽,你做事情素来不拖泥带水的,唯独在情感方面,有些迟钝。”贺兰尧说着,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只怕我不提醒,你就给直接忘了,若是你对待情感也像你给人开膛破腹那样干脆果断,那该有多好。”   “你这是什么比喻。”苏惊羽唇角微抽,伸手抚了抚额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星眸微微眯起,“我说,贺兰尧,你之所以看上我,该不会是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变态吧?你觉得我和你有着相同的癖好,喜欢虐尸?”   贺兰尧听闻此话,唇角的笑意似是僵了一僵。   “你还说我幼稚鬼,你何尝不是个幼稚鬼。”贺兰尧望着她,幽幽开口,“最初,这只是我对你感兴趣的一个原因,你看上去这般纤细柔弱,却也喜欢那档子血腥的事儿……”   “打住,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苏惊羽忙道,“若非需要,我才不虐待人家尸体呢!”   “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儿虐待人家?那是惹了我的,没有招惹过我的,我也很好说话的。”贺兰尧语气轻柔,“当然了,惹怒我的,死了也别想安生……”   “那我要是以后惹怒你,是否也该身首异处,被你凌虐至死?”   “那不一样,你是女神,怎能与那些杂碎相提并论?”   苏惊羽:“……”   经过一番谈话,苏惊羽的心情从最终的满腹怒火,到了此刻,竟然没剩下多少。   贺兰尧真是个谈判高手。   原本要找他算账的,这会儿却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算是……和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没火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苏惊羽撂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身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脚步一顿,“明日想吃什么?”   身后忽然没有声响了,苏惊羽疑惑,回身去看,却正撞上贺兰尧的胸膛,他正朝她伸出双手,眼见她转过来,顺势环上了她的腰。   “吃什么都好。”趁着苏惊羽怔愣,贺兰尧飞快地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撤开,舔了舔唇,“这个,就当做我受伤你给我的安慰好了,若是皇祖母看见我手上的伤,问起来,我便说,是自己走路不长眼,摔倒划破的。”   苏惊羽一时无言,好片刻后才道:“松手了,我要回府了,回的晚了,我那父亲恐怕要多问。”   “那你就如实回答他,与我在一起,你忘了我们半个时辰前定下的婚约了,即使你在我永宁宫过夜,又能怎么着?”   “我拒绝,我可不想宫中的闲话把我淹死,而且,我很矜持。”   “谁敢说闲话,我让小蓝去问候他。”   “得了,松手。”苏惊羽将他的手掰开了,“别总是拿婚约说事,就以你十殿下的地位,要不是有太后娘娘,你能弄来这一道婚约么,整天就知道在她面前装小白兔,现在你得逞了,你就笑吧,但你可别动不动拿婚约唬我,还有,别让小蓝乱咬人。我走了,明天见!”   苏惊羽说完,忙奔出了永宁宫,生怕贺兰尧再将她拽回去。   不过好在,贺兰尧没把她拽回去。   苏惊羽一路朝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   今夜来赴宫宴,他们父女四人是乘坐两辆马车来的,苏相一辆,她们三姐妹一辆,方才她丢下他们自己去找贺兰尧,想来,他们应该会给她留一辆马车才是吧?   然而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停靠马车的地方,车前坐着苏府的下人,见到她走过去,朝着身后马车里的人道:“三小姐,大小姐来了。”   苏惊羽眉头一挑。   苏怀柔竟在这儿一直等着她?   真是……体贴啊。   下一刻,马车的布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撩开,露出苏怀柔温婉的面孔。   “大姐姐,事情处理完了么?”苏怀柔朝她笑的温柔。   苏惊羽装作惊讶,上前道:“三妹,我不是让你们先回去的么?”   “来是一起来的,自然不能将大姐姐一人撇下。”苏怀柔笑道,“我让父亲和二姐姐先回去了,我在这儿等你。”   “三妹,下回可不用再等我了,万一我临时有事耽误得久了,只怕你要等好久。”苏惊羽一边说着边上了马车,“我心中会过意不去的。”   “既然大姐这么说了,听大姐的就是。”苏怀柔笑道,“大姐方才是去做什么?”   “想起玄轶司有点儿事,便去了一趟。”苏惊羽说着,也朝苏怀柔笑道,“对了,我都忘了,此刻,应该恭喜三妹……哦不,恭喜太子妃。”   “大姐可别这样,我还不是正式太子妃呢。”苏怀柔忙道,“即使是以后嫁了太子,大姐也别和我太生分了,私底下还是叫我三妹便好。”   苏惊羽莞尔一笑,“好。”   苏怀柔话是说的动听,但苏惊羽却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逝的轻蔑傲慢之色。   她向来敏锐,又岂会看不穿苏怀柔的假客套。   想装姐妹情深,我就陪你装到底。   ……   “砰!”   “砰!”   夜凉如水,邀月宫中响起阵阵瓷片碎裂之声。   “混账东西,什么玩意!”宽敞的寝殿之内,贺兰夕婉将桌上摆放的好好的茶具与花瓶统统扫到地上,神情怒极。   “该死的贱婢!”   “公主息怒。”贺兰夕婉身后,平日里跟在她身侧的贴身侍婢道,“公主何必为了那些个杂碎生气呢,气坏了身子反而不好,倒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如何能让陛下消气才好。”   “消气?”贺兰夕婉冷笑一声,“我贺兰夕婉如今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父皇最恨欺骗和背叛,我母妃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你让我怎么再去讨父皇喜欢?我母妃都要被处死了,父皇没有降罪于我已经实属万幸,他如今还在气头上,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今夜的宴会我都不敢出现在他眼前,你说,本公主还能回到过去么?你说啊!”   她的声音到了后面已经是歇斯底里,将那宫女吼得都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公主,事情还有转机,您素来是陛下最疼爱的长女,庄妃娘娘一事,陛下并未降罪你,这就说明他还是对公主不忍心,公主如今可别太过急躁,也许,过些日子,陛下消气了……”   “他就算消气了我也回不到以前了,回不到了……”贺兰夕婉低喃着,伸手触摸到椅子,无力地坐下,“现在只要我出了这个殿门,多少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多少人等着看我贺兰夕婉的笑话,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再也回不去了……苏惊羽!都怪苏惊羽这个贱人!她妹子做了太子妃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苏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再有能耐,她长得那个鬼样子,凭什么和本公主作对!”   说到这儿,她又径自冷笑了起来,“丑八怪有什么大能耐,还不是嫁了个病秧子,能不能多活两年还不知道呢。”   正在这时,忽有一名宫女从殿外小跑了进来,到了她跟前,垂首道:“公主,在沈惜薇家外盯着的人来报,她……”   “她怎么样了?!”贺兰夕婉紧盯着身前的宫女,面上带着期待之色,“她两日没回家,是不是没有脸回家,死在外面了?”   “她……她今夜被霍主司亲自送回了家中。”那宫女支吾了片刻,才道,“原来,那帮男子没有得手……沈惜薇这两日没回家,是暂住在霍大人家中,霍大人今夜送她回家,与她的父母商议着,这个月下旬,成……成婚。”   贺兰夕婉怔住,片刻之后,抬脚狠狠地踢在了面前宫女的膝盖上——   “废物!”   “公主饶命!”那宫女忙跪地求饶,“奴婢都去打听清楚了,那几个男子都被霍大人处决了,原本是可以得手了,但是应该在中途被人阻挠了,听说,是苏惊羽将沈惜薇送到霍大人家中的……”   “又是这个贱人!她不跟本公主作对她能死么!”贺兰夕婉将地上的宫女揪起来,面目狰狞,“去,去叫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杀了,提她的头来见本殿!”   “公主您冷静些!”贺兰夕婉身后的宫女忙上前劝道,“这苏惊羽本身功夫极好手段也残酷,在宫中的时候咱们根本不可能下手,在苏府,苏府的守卫也是十分严密的,我们的人,找不到机会杀她,若是贸然行动,暴露了反而会连累公主的啊……”   “那你说怎么办?!”贺兰夕婉低喝一声,“杀不了苏惊羽,那就给我杀了沈惜薇,那个没用的弱女子,也杀不了么!”   “公主,若是以前,兴许是有机会的,但是现在,那帮男子没有得手,只怕霍大人开始提防了……现在要杀沈惜薇,只怕也不容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养你们有什么用!”贺兰夕婉反手一个耳光抽到身后人的脸上,“废物,什么主意都没有,蠢笨如猪!本公主还就不信谁都杀不了……”   说到这儿,她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随后,唇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苏惊羽杀不了,沈惜薇杀不了,但是有一个人,既没用又没有人保护着,本殿就不信,连他也杀不了……”贺兰夕婉低笑一声,随后蹲下身,望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去,毒杀十皇子,办成了,本殿重重有赏。”   “公主……”那宫女目光震惊。   “她苏惊羽不是能耐很大么,我看她怎么有能耐救这个病秧子,这个病秧子的寝殿长得偏僻,宫里也没几个伺候的人,你若要得手,应该不难,事后你也不用担心,父皇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必定不会深究他的死因。”贺兰夕婉勾起唇,朝着面前的宫女道,“去,给十殿下下毒,毒死他。”   是夜,冷月高悬。   永宁宫内,一道纤细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厨房。   在厨房中停留了片刻,她转身离开,却忽听门外有动静,她顿时屏住呼吸。   “喵呜——”门外响起一声猫叫,之后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将头探出厨房,环顾着四周,眼见周围没人,她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厨房,快速地朝着殿外奔去。   十殿下的寝宫,果然好进,连个守着宫门的人都没有……   ------题外话------   肥更送上(≧▽≦)~~   赌局的结果…没料到吧…   美人们看完了记得留言,V章发布后留言的前二十名正版读者,送88520小说币~错过的不要紧,还会有下次活动~币币统一明早发放~   群么么~   ☆、第105章 多给殿下烧些纸钱(万更)   她并不知道,她奔出之际,身后不远的一只黑猫拔腿就要追赶。   “小蓝,回来,要吃手指头过两日有的吃。”黑猫身后,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子声音。   黑猫的身影顿了顿,而后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回走,月色之下,那一双蓝眸蓝的发亮。   “小蓝乖。”乌啼朝着它笑了笑,而后转身到了寝殿内。   “殿下。”乌啼走进寝殿,望着卧在榻上的男子,叹息一声,“厨房里的菜都不能吃了。”   “为何?”   “有毒。”   “谁下的?认识么?”   “贺兰夕婉身边的宫女,我见过她几回。”   “哦。”榻上的人懒懒地应了一声,“不能吃便不能吃罢,明儿弄点饺子皮和馅来,让你惊羽姐姐给我包饺子吃,顺便跟她哭诉哭诉。”   “好勒。”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日。   苏惊羽才踏上去宫中的马车,便听得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大小姐!”   苏惊羽转过身,看见的便是平日里跟在苏怀柔身边的丫鬟小巧,正提着一个食盒朝自己走来。   “大小姐,这是我们小姐从塞北带回来的干果点心,您带一些去宫中吧,闲暇时尝尝看。”   苏惊羽闻言,接过了食盒,“回去替我谢谢你们三小姐。”   她不爱吃这些,但是贺兰尧喜欢吃。   苏惊羽在前往宫中的路上,打开了食盒,发现里头真是满满一盒的干果,还有一种类似于奶酪饼的点心。   巧了,这些基本都是贺兰尧喜欢的,他平日里闲暇时就喜欢啃这些东西吃。   按理说这些干果类食物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及营养,可他为何吃来吃去都是那个单薄瘦削的样子,这种死吃不胖的体质当真是很令人……不爽。   进了宫后,苏惊羽提着食盒便往贺兰尧的寝宫去了,正要向以往那样绕路走,忽然转念一想,现在、似乎、好像、不用再刻意绕路去了,不用像以往一样,避开宫中的耳目。   于是她连路都懒得饶了,就那么直接走向了永宁宫。   让人看见便看见吧,反正也传不出什么闲话了。   苏惊羽踏进贺兰尧寝宫的时候,他正慵懒的坐在门槛前的藤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可真悠闲啊……   早晨的阳光,温暖又不显得炙热,他就那么沐浴在暖阳之下,微微仰着头,乌黑的墨发散在身后,从脸庞到下颌的弧度完美的彷如白玉雕成的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真是美人如画啊……   苏惊羽提着食盒正端详着他,那闭着眼睛的人忽然就轻启唇——   “女神,要偷窥我不用站的那么远,可以站近些的。”   苏惊羽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随后冷哼一声,“谁偷窥你,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看你头顶上有只蚊子在打转。”   贺兰尧闻言,睁开眼,又往后仰了一些,似乎想去看苏惊羽说的蚊子在哪。   苏惊羽忍着笑,走近了他,“别看了,飞走了,来,看看我给你带的什么?”   说着,她将食盒递给了他。   “早上别吃这个当早点,这个留着回头当点心吃,我去煮些粥。”   “不用去了。”贺兰尧见她转身,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苏惊羽回身,不解地望着他。   “厨房里的东西都不能吃了。”贺兰尧望着她,神色似是有些无奈,“都被下了毒了,咱们好几天的伙食,就这么浪费了。”   “下毒?”苏惊羽微微一惊,“怎么回事?”   稍稍细想,她便猜到了原因,“谁要害你不成?”   贺兰尧在宫中似乎并没有树敌,他是一个快被人忽略的存在,谁会想要来害他?   “哎呀惊羽姐姐啊,你可来了,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苏惊羽偏过头一看,乌啼正拎着一个篮子从殿外进来,到了苏惊羽跟前,便皱起了鼻子,似是万分委屈,“厨房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投毒了,我只能去枕霞宫那儿找宫女姐姐要了些菜回来,惊羽姐姐,有人要害我们——”   “得了,正常点,别撒娇!”苏惊羽眼角跳了跳,“看你们这样,你们显然知道了是谁投毒的,说。”   “邀月宫的宫女。”乌啼抽了抽鼻子,“我们也没去招惹她,竟对我们下此毒手,哼。”   苏惊羽星眸一紧,眸底掠过一丝冷光。   贺兰夕婉,你真是生怕自己死的太晚,屡屡来挑衅我么?   “她不是冲你们来的,而是冲我来的,毒害你们,以此向我示威。”苏惊羽唇畔勾起一丝冷笑,伸手,挑起贺兰尧一撮头发,在指间缠绕着打转,“男神,跟我绑在一起,这往后,你的日子恐怕不清净啊。”   在贺兰夕婉的认知当中,贺兰尧仅仅只是一个病弱,又无甚地位的皇子而已,是一个她基本可以忽略的人。   可如今,贺兰夕婉却想要毒杀贺兰尧,无非是因为,如今贺兰尧和自己捆绑在了一起,贺兰夕婉没有把握能杀了自己,便将心思动在了看似毫无能力,寝宫守卫又低的贺兰尧身上。   在旁人眼中,贺兰尧寝宫的守卫何止是低,就那么两个宫人,相当于没有戒备。   所以似乎看起来很好下手,想弄死就能弄死了。   很多人,往往就是死在小瞧了对手这一点。   “不清净也无妨,反正我都过了那么多清净的日子了,若是能来些刺激的事,倒也有趣。”贺兰尧不甚在意道,“我也想知道,将惊羽视作仇敌的,有多少人。”   苏惊羽扯了扯唇角,瞥了一眼乌啼篮子里的东西,白菜、韭菜、瘦肉、香菇……这看起来,似乎像是做饺子馅要用的。   “要吃饺子?”她几乎是一猜就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是呢。”乌啼咬了咬唇,“好久没有吃了。”   “好好说话,正常点,别卖萌。”苏惊羽瞥了他一眼,夺过了篮子,“至少在我面前正常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有多么不纯洁。”   说着,她冷哼了一声,提着篮子去厨房了。   “我……不纯洁?”乌啼面上划过一丝疑惑,转头望着贺兰尧,“殿下,我哪儿不纯洁了?她为何忽然这么说我?”   “你哪儿纯洁了?”贺兰尧继续闭着眼睛晒太阳,懒得看乌啼。   乌啼:“……”   好好的,为何都忽然说他不纯洁了。   ……   装潢华丽的寝殿之内,焚香缭绕,逶迤倾泻的珠帘之后,传出男子一声满足的叹息。   “若水,你这手可真巧。”   “陛下过奖了。”软榻之上,宁若水正跪坐着,替身前的男子揉捏着双肩,时而揉时而捶,“陛下政务繁忙,想必很是劳累,臣妾会的也不多,只能给陛下揉揉肩膀了。”   “诶,这揉肩也要功夫好才行,你的力道捏的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皇帝半磕着眼,“帮朕捏过肩膀的几个人中,就属你捏的最舒适了。”   “臣妾入宫之前,有帮着家里的长辈捏过,这是母亲教的。”宁若水笑道,“臣妾竟不知道自己捏的这么好,其他人,都还有谁?”   “王总管力度总是太轻,不太敢用力揉,跟挠痒痒似的,皇后么,怎么说呢,就只会挑着一个地方揉,庄妃……”皇帝说到这儿,怔了怔,待反应过来自己道出那两个字后,目光中倏然掠过一丝狠厉,随后冷哼一声。   那个贱人,他虽不常去她宫中走动,却也没忘记她在他身边服侍了二十几年,看她平日里一直十分贤淑,没料到……   “臣妾有罪!”宁若水慌忙下榻,跪了下,“不该提起令陛下不愉快的事情,臣妾不知……”   “起来,朕没有气你,你本来也是无心一问,并不知道朕说的人里有她。”皇帝望着榻下的人,面色缓和了几分,“朕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犯不着如此惶恐。”   “谢陛下。”宁若水起了身,又回到了榻上,继续给他捏着肩。   “若水,朕听说,前几日,夕婉是不是来你宫里闹了,骂了你许多难听的话?”皇帝的语气淡淡道,“她如此任性妄为,那样对你,你怎么也不跟朕说?”   “那件事儿……”宁若水怔了怔,随后道,“关于夕婉公主这事儿,太后娘娘已经来斥责过她了,并且罚了公主禁足,公主已经受了罚,臣妾又何必再和陛下说呢?陛下平日里就忙碌,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要拿来烦您了,臣妾觉得,再和陛下告状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呀,真是好脾气,难怪夕婉那个丫头那么欺负你。难得你为了朕着想,不过往后再受了委屈,可别憋着,要说出来。朕平日里政务忙,后宫的事都是皇后在打理,但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人,是该受罚了。”   听着皇帝略带冰凉的语气,宁若水眯了眯眼,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柔声道:“陛下,公主已经受过罚了,就不用再罚了吧?”   “朕说的不是夕婉,是她那该死的娘。”皇帝说到这儿,似乎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听说,你与苏惊羽,交情很好?”   “确有此事。”宁若水道,“说到惊羽,臣妾想起来了,听说,陛下把惊羽指婚给了十殿下?”   彩灯节的宫宴,素来都是只有高阶的宫妃才有入席的,因此她没能去成,不过听说了苏惊羽的消息,却也很是惊讶。   “是啊,母后所希望的,朕自然要顺着她。”皇帝说到这儿,眉眼间浮起一丝追忆,“小十年少,她母妃便出家修行了,她的母妃,原本就很讨母后的喜爱,因此,母后对小十,总是比对其他的孩子要好,这些朕早就知道,昨日,母后忽然就来了御书房,开口就求朕,母后向来很少跟朕要求什么的,好在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让朕给小十赐个婚,对象竟是苏惊羽,朕很惊讶。”   “太后娘娘?”宁若水也稍稍惊讶,随后便道,“臣妾若是没有记错,太后娘娘,似乎是挺欣赏惊羽的。”   “不错,母后还告诉朕,曾让苏惊羽暗中关照着小十,小十对她也颇有好感,你与苏惊羽来往多,你也该知道,她胆识过人,机敏聪慧,最大的问题就是长相,没想到母后竟不在乎这个,她跟朕求,朕没有理由不答应。”皇帝悠悠道,“苏惊羽嫁小十,倒也是有福,太子成婚之后,成年皇子都将封王爵,搬出皇宫,在帝都建设府邸,苏惊羽除了是玄轶司的玄衣卫,也是王妃。就是不知道,她做了王妃之后,还想不想当玄衣卫了。”   “惊羽是个好动的性格,想必还是会留在玄轶司当中,不会请辞。”宁若水沉吟片刻后道,“听说昨夜惊羽一曲惊四座,其实惊羽,除了相貌之外,当真不好挑出刺了,她连才艺都那般好。”   “说起那一曲一舞,倒是真的好。”皇帝轻笑一声,“你若是想听,回头叫她来弹给你听罢,你也会欣赏的。”   “陛下若是喜欢听,臣妾就跟惊羽学。”宁若水轻笑一声,“听说琴音可洗涤疲惫,陛下要是什么时候累了,就来枕霞宫听听曲子罢。”   “如此,甚好。”   ……   苏惊羽同贺兰尧用过早饭之后,便走出了永宁宫,朝着玄轶司的操练场去了。   一大早的吃饺子,吃多了还真的有点儿腻。   可偏偏永宁宫那三只吃的不亦乐乎。   正好,去操练场消化消化。   正走着,余光却忽然瞥见一道身影朝着自己这儿奔来,苏惊羽偏过头一看,是枕霞宫的宫女。   “苏大人,娘娘有请。”   ……   “丽嫔娘娘,叫我前来,有何贵干呐?”苏惊羽进了枕霞宫,便朝着软榻上坐着的宁若水打趣道。   “瞧你说的。”宁若水失笑,将宫人都遣了出去,这才朝苏惊羽道,“我先恭喜你,要当王妃了。”   “等会儿……什么王妃?”苏惊羽面色微有疑惑。   “方才陛下下了早朝来我这儿,我给他捏肩膀,他随口跟我透露的。”宁若水正色道,“太子成婚之后,成年皇子都将封王爵,搬出皇宫,在帝都建设府邸,十皇子不例外,惊羽,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苏惊羽闻言,目光微有讶然。   出云国的皇子册封王爵,分为两种,亲王和郡王。郡王为次于亲王一等的爵号,除皇室外,臣下亦得封郡王。   所以在出云国,郡王见了亲王,是该见礼的。   同样是皇子,从册封的王爵,就能立分高下,看出谁得宠,谁不得宠。   她原本以为,以贺兰尧的地位,能得封郡王便已经算是很好的,这要是皇帝真的不喜欢他,把他漏了册封都有可能,让他继续呆在永宁宫,将他渐渐遗忘了。   反正除了太后,也不会有人提起他的。   “他只说是册封王爵,并未说是封什么。”苏惊羽道,“你怎么就敢现在恭喜我。”   “惊羽,我耳朵没聋,听得清楚呢。”宁若水道,“陛下说了,你除了是玄轶司的玄衣卫,也是王妃,而不是郡王妃。”   “你的意思是,十皇子所封的王爵,应该是亲王?”   “不错,而且……”宁若水顿了顿,道,“我觉得,陛下在提起十皇子的母妃,于贤妃时,语气似有一种奇异的温柔。”   “于贤妃……”苏惊羽陷入了思索。   当年的于贤妃是何等的得宠,她倒也从月光那儿打听了一些,得宠几年都不曾有过衰败的迹象,直到贺兰尧的出生,因为命格难测被人冠上了一个“不祥之人”的头衔,之后于贤妃才被冷落了。   出云国的国师向来不说空话,到了月光这一代,虽然会忽悠人了,但是,依旧保留着推测未来的能力,这一点,她是确信的。   一个国家的君主,面对着一个可能对家国不利的人,最正确的方法就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可这人若是他的亲生子,那么又该怎么抉择?一个不知是福是祸的人……   出云国的皇帝选择了将他留下,但是不给予任何荣宠,由着他自生自灭,这么多年过去了,贺兰尧心中,对皇帝,对国师,有多少憎恨?   也许他和有些人一样,都将国师当成‘神棍’,一个不知所云搬弄是非故弄玄虚的人,至少他不会对国师有好感。   “惊羽,怎么了?”宁若水的声音,将苏惊羽的思绪扯回了。   “没什么。”苏惊羽回过神,淡淡道,“关于册封王爵的事……顺其自然吧。”   “惊羽,你……”宁若水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喜欢十殿下么?”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问我这个问题。”苏惊羽眉眼间浮起一丝无奈,“不管喜不喜欢,都已经被婚约捆绑在一起了,起码,算是自己人了。”   苏惊羽话音才落下,忽然有一名宫女从殿外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到了宁若水跟前,“娘娘,刚才听养心殿那儿传来消息,陛下的恶疾又犯了。”   “什么?”宁若水微微一惊,“早晨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   “恶疾这种东西,是不分时间的,娘娘不用着急。”苏惊羽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本宫知道了。”宁若水朝着宫女挥了挥袖,示意她退下,等她离开了,她这才耷拉着肩膀,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   “看你的神色,似乎并不担心陛下?”苏惊羽朝她淡淡一笑。   “担心?我担心有何用,我又不会治病,再则,那么多娘娘,即便我去养心殿探望他,也未必能见到人。”宁若水说着,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不过,我还是得去一趟的,不管能不能见着,要是不去,会有人说我没心没肺。”   苏惊羽有些好笑,“你对陛下,究竟有几分感情?”   “自然是有的,不过,在我心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自己重要。”宁若水淡淡道,“我娘亲去世得早,父亲再娶了一个后娘就不管我了,我小小年纪被送进宫当宫女,我对他们也没多少感情了,而陛下,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比我爹倒是好了些,不过他的性格难测,在他面前我总得小心翼翼的。”   “当然,伴君如伴虎,不过,你只要在他面前维持着你恬静不争的模样就好,帝王,最厌倦的就是后宫争斗不休。”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话说回来,欧阳淳呢?”   “他?”宁若水冷笑一声,“逢场作戏罢了,我对他可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就算他现在见阎王我都不心疼,不过,他对我似乎有点儿喜欢……就像你说的,我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他猜不透我的心思,就愈想来探测,男人果然都是这样的贱性,女人就不应该靠男人。要靠就靠自己。”   “这话有理。”苏惊羽颇为赞同地点头,“看来这世上都没有你在意的人了,若水啊,这样挺好,你只为自己着想,就不会让人发现你的弱点了。”   不过……贺兰尧却不一样。   在情感方面,如同白纸一样的干净纯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看都懒得看一眼,这是她所发现的他身上少数优点中的一项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宁若水说着,忽然回头,朝苏惊羽淡淡一笑。   苏惊羽闻言,挑眉,“谁?”   “你呀。”宁若水托着下颌,朝苏惊羽笑道,“你像一座承载着金银珠宝的桥梁,而我是一个走在桥上的人,你这座桥要是塌了,我会连同财宝一起栽到水里去,所以,你终究和其他人不一样。”   对于宁若水的直接,苏惊羽只是笑而不语。   她很诚实,她知道她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往后还得靠着自己,所以自己这个靠山对她而言,还是颇为重要。   “若水,帮我做件事情,不过可能有点儿风险。”苏惊羽敛起笑容,正色道,“这件事情要是成了,对你的好处,很大。”   “风险?有比当初给皇后下蛊那一出风险大么?”   “应该不会,关键是你得会说话,得会演得下去,可能还得……吃点儿苦。”   “你想做什么?”   “我想……”苏惊羽唇角轻勾,“搞死贺兰夕婉。”   皇帝的恶疾犯了,整垮贺兰夕婉的机会,也就来了。   苏惊羽离开了枕霞宫,便朝着玄轶司的操练场而去,到了操练上,霍钧正站在阶梯之上,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底下密探练武的进展。   “霍大人。”身后响起一道清凉的女子声线,霍钧回过身,便见苏惊羽站在身后。   “惊羽。”霍钧朝她笑了笑,“我方才站在这儿看着,发现,你所管辖的那一队密探,似乎都不曾偷懒过,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偷些懒,有的还藏在树后边休息,生怕被我逮着,看来,他们上级对待他们,管的太松了些,应该叫其他的玄衣卫来你这儿请教一下,怎么管好手下的人。”   “我接任的是上一位玄衣卫,林大人的职位,他手底下的人都与我不太熟,因此并不了解我的性格,我在上任当天,就先给了一个下马威,并且立下一条规矩。”苏惊羽说到这儿,勾唇笑了笑,“但凡是偷懒被我抓到的,我都不会体罚他们,只是……我会找人,趁他们睡觉的时候,给他们的衣服里撒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痒粉。”苏惊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霍钧,“霍大人可以拿去试试,蛮爽的,我一般都叫人下在背部的位置上,想挠又不好挠的地方,哎哟,那滋味……”   霍钧唇角抽了一下,接过苏惊羽递来的纸包,“你哪学来的这种整人的法子。”   没有体罚,却比体罚还……磨人。   “有效时间为一个时辰。”苏惊羽笑道,“还不伤身体,霍大人可以多推广推广,保证偷懒的人会少些,顺便,你可以在一组人中找一个眼线,专门给你盯着,我保证,会大大提高他们练功的效率。”   霍钧:“……”   真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比自己那古板又老套的体罚有效多了。   “霍大人,管教属下的事儿谈完了,咱们谈谈别的吧。”苏惊羽忽然话锋一转,朝他淡淡一笑,“比如,夕婉公主的事儿……”   霍钧听闻此话,神色微变,瞥了一眼四周,而后朝苏惊羽道:“借一步说话。”   “在这儿说也没事,他们都忙着练武,耳朵也没那么长,不用如此谨慎。”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霍大人,我要交代你的事儿真的很简单,对你来说几乎没有困难,并且只有你一人可以做到。”   霍钧疑惑,“怎么说?”   “对贺兰夕婉假意的关心,强颜欢笑,你能做得到么?”苏惊羽朝他淡笑,“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我只要你说,不需要你行动,当然,她可能会投怀送抱……”   苏惊羽话还未说完,霍钧便拧起了眉头,眉眼间浮现一丝厌恶。   要他对着那个伤害他未婚妻子的女人表示关心,甚至加以亲近?   “霍大人,你此刻的表情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苏惊羽叹息一声,“你要是在贺兰夕婉面前也这个表情,我的计划就得泡汤了,相信我,在我的计划中,你的任务,是所有人里最轻松的那一个。”   最不轻松的,自然是宁若水。   “要我亲近她,只怕我很难做到。”霍钧想了想,还是舒展开了眉头,“不过,若是能一劳永逸,我也不介意先给她好脸色,嘘寒问暖一番,至于肢体接触,恕我办不到。”   “没让你和她多亲近,只要你能劝说她,让她去陛下身边伺候汤药就行了。”苏惊羽莞尔一笑,“必须让她去陛下身边照顾陛下,这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其他的事情,便不劳霍大人操心。”   “只要能劝得动她,其他的无关紧要是么?”   “是,所以我说,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换成其他人,她贺兰夕婉愿意搭理谁?我倒是想替你,只怕她会直接抡起椅子砸死我。我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   片刻的寂静后,霍钧道:“我明白了,放心,此事,我必能做到。”   为了沈惜薇,他不能留着贺兰夕婉。   “霍大人真是大丈夫,下官在这儿先祝你和沈姑娘百年好合。”   霍钧:“……多谢吉言。”   苏惊羽呵呵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她相信霍钧必定能成功。   接下来,该进行第二步了……   苏惊羽正往外走,却没想到,抬眸之际,看见前方大榕树边上一抹单薄瘦削的身影。   他长身玉立侧对着她,有微风拂起他的衣带轻跃,此刻他双手环胸,唇线紧抿,似乎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苏惊羽挑了挑眉,也不知那位殿下为什么郁闷,但既然都撞见了,总该上去打个招呼不是。   “殿下,真巧,在这儿遇见你,是饺子吃多了出来散步助消化么?”   “是呢。”贺兰尧依旧侧对着苏惊羽,语气不紧不慢,“原本吃了女神包的饺子,心情很不错的,但是出来散个步,心情又变得有些差了。”   “能告诉我是为何么?”   “因为我看见女神对着别的男子笑的无比灿烂,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她有对着霍钧笑的灿烂?笑的像朵花?   她那分明是习惯性地客套的笑,友好的笑,礼仪的笑!   “殿下,你眼儿不好使。”苏惊羽扯了扯唇角,“我对着他笑是因为和他有事相商,为了表现我良好的教养与素质,我必须微笑着说话,但是不知为何在你眼中会像一朵花。”   “是么?”贺兰尧终于偏过头看了苏惊羽一眼,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既然如此,那么你也给我笑一个?”   苏惊羽不知他抽的哪门子风,不过笑一个确实没什么,她便也勾了勾唇,“这样?”   “好假。”贺兰尧收回视线,“一点儿也没有刚才那么灿烂,对着我你果然就是笑不出来。”   苏惊羽:“……”   事儿真多。   “找人帮忙,自然是要微笑着说话,才显得有诚意。”苏惊羽瞥了他一眼,“若是成天板着个脸,谁爱跟你多说话?”   “找他帮忙?”贺兰尧似乎来了兴趣,“哦?帮什么?不妨说说,看看我能否帮得上。”   “这个……你还真的帮不上。”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玩味,“对贺兰夕婉使用美男计,除了他,还有谁能完成?”   “我果然帮不上。”贺兰尧敛起了笑意,语气淡然,“我怕我会吐。”   苏惊羽:“……”   “你已经决定要对付贺兰夕婉了。”贺兰尧对着苏惊羽莞尔一笑,“是因为她想害我么?”   “她害的了你么?”苏惊羽不以为然,“就目前看来,我所认识的人中,还没有人能害的了你。”   “需要帮忙么?”贺兰尧唇角轻扬,后背轻轻倚靠在了身后的榕树上,像没长骨头似的。   他就那么看这苏惊羽,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潋滟的凤眸深若寒潭,慵懒中平添一丝魅惑。   苏惊羽被他这一笑电了一下,忙挪开了视线,心道一句这死妖孽笑起来可真要命。   假笑的时候还好,笑起来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而真正笑起来,尤其是摆出这么一副如同慵懒猫儿般的姿态,真叫人招架不住。   当初怎么就把他当成无害的小白兔了,真是瞎。   苏惊羽心里虽不平静,面上却保持着淡然之色,轻咳一声,“我自己办这事儿就好了,要是让你出马,你又要叫小蓝去,或者你又打算来个掏心挖眼?不不不,我要的是贺兰夕婉光明正大的死法,你那些个手段要是用出来,过几日宫里又要传出惊人命案,皇帝又要叫人查明真相,到最后瞎忙碌的还是我们玄轶司,贺兰夕婉毕竟曾是他最宠爱的长女,如今就算地位一落千丈,也断然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倒时候,我上哪儿找替死鬼来背黑锅?”   “我没有说一定要暗杀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父皇彻底厌倦她,厌倦到即使她死了也不会过问的那种程度。”贺兰尧眉梢轻挑,“从前她那般飞扬跋扈,父皇都不曾责罚过她几回,如今出了庄妃那档子事,算是对她有了些隔阂,你想再做一件什么事,彻底挑起父皇的怒火,对么?你有你的计划,但这计划,不可能是你一人实行,你就真不需要我的帮助么?”   “你就这么想帮我忙?”苏惊羽望着他的脸庞,星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能为女神排忧解难,何乐而不为。”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的计划中,最有难度的任务是什么?适合我去完成么?”   “不适合。”苏惊羽道,“最有难度的,需要宁若水完成,也只有她能完成,她与霍钧的作用是相同的,换人,就不行了,很遗憾我的计划中,都是给固定的人布置了只有他们才能完成的任务,殿下,你省省吧,我知道你行,但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表示你的能力。”   贺兰尧眼角似是跳了一跳,随后冷哼一声,“不需要我就算了。”   说着,他转身,似是要离开。   苏惊羽见他这模样,八成又要不高兴。   但凡是贺兰尧想要做的事情,若是不给他做,他八成还是会插一脚,他的性子她算是明白了,根本安静不下来,他绝不会乖乖地在寝殿里坐着。   他有一个十分可恶的特点:唯恐天下不乱。   “诶,等等。”苏惊羽不想计划再出现什么变故,忙叫住了贺兰尧,“今日我要办的事至关重要,你可不许跟我闹,这样吧,交代你去做一件事儿,完成之后你等着看结果便好,千万不要打乱我的计划,好么,男神?”   “好的,女神。”   “……”果然还是说好话管用。   装潢华丽的寝殿之内,有身着杏色宫装的女子靠坐在藤椅之上,她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数道珍馐美味,她却连眼也不想抬。   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吃东西。   “公主,您就吃一些吧。”身后响起宫女细若蚊蝇的声音,“您已经好几顿没有用膳了……”   “本殿说了没心情,你耳聋么!”贺兰夕婉朝身后的人低斥了一声,“昨夜让你去办的事情,有没有结果了?”   “回禀公主,十殿下他们还不曾动过厨房里的菜,兴许是早上起得晚,便没有吃早膳……请公主再等一等,他们总是要做菜的,想必,他们今日就都可以……”   贺兰夕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苏惊羽弄不死,沈惜薇弄不死,她就不信连一个病秧子她都弄不死了。   就在这时,忽有宫女从殿外跑了进来,到了贺兰夕婉跟前,神色有些欢喜,“公主,霍主司求见!”   “你说谁?”贺兰夕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主,您没有听错,是霍大人求见。”   “是霍大人还不快请进来!”贺兰夕婉颓靡了许久的面容上终于迸发出一丝喜色。   他怎么会想来见自己的……   自己如今这般落魄,以前自己风光的时候他都不亲近自己,一直拒她于千里之外,而他愈是如此,她愈想靠近他。   他是一个刚毅而沉稳的人,看似随和,也十分倔强,出云国的男子,还没有几个敢不把她贺兰夕婉放在眼中的,他霍钧就算一个。   从不攀龙附凤,不谄媚不狡诈,她一直都欣赏他的性格,若不是他那个该死的青梅竹马沈惜薇,他早该是她贺兰夕婉的驸马了。   她一直望着殿外,直到那一抹蔚蓝色的颀长身影出现,她站起了身,朝他微笑着,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落魄。   “参见二公主殿下。”霍钧到了她身前,照例行礼。   “霍大哥,不用多礼,都是老熟人了。”贺兰夕婉笑道,“今日怎么会来见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身边的宫人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们退下。   宫人们了然,全退了出去,将寝殿留给二人。   “公主,应该知道陛下犯了恶疾吧?”霍钧沉声道,“公主为何不去看望陛下?”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贺兰夕婉脸上的笑意凝固,“我何尝不想去看望父皇?可他如今会愿意见我么?他现在见着我就烦,我去探望他,难道不会被拦在养心殿门口么?”   “不管是否被拦,不管陛下是否愿意见你,公主,你都应该去一趟,即使他不愿意见你,你也该让他知道你是关心他的,你若不闻不问,他心中会怎么想,只怕会怨恨为何生了你这么个女儿。”霍钧的神色淡淡,“为人父母者,对子女总有感情,即使生气,也是割舍不了的,陛下也是如此,公主是陛下的长女,难道不应该在陛下犯恶疾的期间,好生照顾,伺候汤药么?”   “霍大哥,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臣只是希望,公主能与陛下和好了才是,毕竟庄妃娘娘那件事,错不在公主,公主您,真不该在这儿继续坐着,陛下若是不见,你应该跪到他见你为止,如今,是公主打动陛下最好的时机了。”霍钧叹息一声,“公主,莫要错过。”   “霍大哥,你是特意来帮我的对么?”贺兰夕婉眸中泛着喜色,“你是在……关心我么?”   霍钧心下烦躁,面上却淡然道:“公主,眼下最关键的是陛下的病情,臣只是觉得,庄妃娘娘这事,公主的确无辜,公主,知道该怎么做了么?臣的话说完了,告辞。”   “霍大哥……”贺兰夕婉在霍钧转身之际,伸手扯住他的胳膊,“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关心我?”   霍钧平复着内心烦躁的心情,淡淡道:“是,公主,好自为之。”   话落,他掰开了贺兰夕婉的手腕,迈步离开。   虽然他的语气一直不温不火,可他那一句‘是’足够让贺兰夕婉高兴不已。   “小桃!”贺兰夕婉高喝一声,殿外的宫女当即奔了进来,到了她面前。   “去,给本殿拿一身素雅些的衣裳来。”   她不能珠光宝气地去求见父皇,她要素雅些,憔悴些,让父皇知道,她这几日过的多么不好,她必须让父皇消了气才行。   小桃闻言,道了声‘是’,随后转身奔出殿外,跑去偏殿。   公主平时的衣裳都很华丽,正殿几乎没有素雅的衣裳,偏殿,倒是有那么几件。   她奔进了偏殿里,到了衣柜前,找到了两件素雅的衣裳,转身之际,却看见梳妆台上的铜镜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抹白影。   她吓了一跳,却没有惊呼出声,而是——怔住。   镜中那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身形高挑而瘦削,肌肤莹白的如同羊脂凝玉一般,银冠束起了头上一部分乌黑如墨的发,剩余的自然垂落在肩后,浑然天成的精致轮廓,光洁的额头之下,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衬着那双似是能将人魂都吸走的轻雾凤眸……   一个美如画的男子。   她不陌生。   “十,十殿……”她怔愣地开口,倏然感觉有冰凉的触感贴上了脖颈,同一时间,她也忽然在铜镜中看见……自己的肩后爬出细长的一物,约莫有两寸长,通身褐黑色,她看清了那东西,几乎吓得魂都要没了。   蜈蚣!   那东西正攀在她的脖颈之上,往她的脸上游移着……   她开口就欲尖叫,但是她的口才张开,还没喊出声,那条蜈蚣已经飞快地蹿进她口中,让她狠狠地呛了一下,顿时叫不出声。   她能感觉那东西瞬间就进了她的喉管,被她吞入肺腑之中。   她恶心地想要吐出来,吓得肝胆俱裂。   “好吃吗?”一道慵懒而姑且称的上是温柔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慢条斯理而紧揪人心,“别紧张,让它在你腹中呆些时间,只要你听话,这小东西也会听话,但是你若不听话,它可能就会吃掉你的五脏,别看它小,吃起东西可要命。”   她惊恐瞪眼,难以置信。   “你怎么这副见了鬼的表情,我很丑么?”身后的男子语调倏然转凉,凉的几乎让她头皮发麻。   “十殿下饶命!”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贺兰尧磕头,“殿下你是人是鬼啊……你若是鬼,可千万不要找奴婢,不是,不是奴婢要害你的……”   贺兰尧低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请你吃点儿东西都能吓得这幅熊样,与你这等鼠辈说话,真是费劲。”   “是是是,奴婢是熊,奴婢不是人,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殿下不要找我,我晚些多给殿下烧些纸钱,要多少都好……”   贺兰尧看也懒得再看她一眼,背过了身,望着身后在偷笑的乌啼。   乌啼立即绷住了脸,忍着笑。   这宫女八成以为殿下是被厨房里的菜毒死了,这偏殿原本就清冷,再加上殿下那白的有些苍白的脸色,和那温柔却夹杂着阴冷的声音,只让她以为是见了鬼了。   “你处理。”贺兰尧望着乌啼,凉凉道,“把你惊羽姐姐吩咐的事儿跟她说一遍,台词太多了,我懒得重复。”   “是。”乌啼忙应了一声,随后走到那宫女前,抬脚蹬了蹬她的肩膀,“睁大你的狗眼,人鬼不分,就这胆子你还下毒呢,现在,听我吩咐,记好你的词,回头照办,就取出你肚子里的蜈蚣,听着……”   贺兰尧缓步迈出偏殿,眉眼间划过一丝不悦。   片刻之后,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乌啼走回了他身边,“殿下,都吩咐好了……殿下你,怎么了?”   乌啼见他神色不悦,似是很不愉快的模样。   “你惊羽姐姐,真过分。”贺兰尧吐字冰凉,“竟给我安排这么平庸而无聊的任务……”   ------题外话------   亲们,昨天抢楼活动的币币已经发送完毕~81条留言,由于520小说币有限,俺赠送到了前26楼~可以往下翻翻书评,或者进入会员控制面板,查看消费记录——书评获奖记录~   以往写精华书评的也常常会送出奖励币币~嘿嘿   下次送币活动会选在午休的时候,这样学生党和上班族就都有机会了~   今天还是万更~走起~   小十萌不萌?   ☆、第106章 苦肉计   “殿下觉得这个任务平庸而无聊么?乌啼倒是不这么觉得。”乌啼低笑一声道,“殿下难道还不了解惊羽姐姐么?她做事素来谨慎周密,既然是她计划好的,那么在她看来,每一步都是至关重要的,但凡是计划范围内的,都不应该出现纰漏,在殿下看来,惊羽姐姐让殿下做的事情太无聊了,但是在惊羽姐姐眼中,她是相信殿下才会让殿下来帮忙的,殿下在姐姐面前,可千万别抱怨啊。”   贺兰尧闻言,斜睨了乌啼一眼:“你这嘴就是能说,难怪那些个小宫女被你迷得七荤八素。”   “殿下可别取笑我了。”乌啼干笑了两声,而后道,“殿下,咱们得快些离开了,迷迭烟的药效差不多该过了,那些守卫要清醒过来了。”   ……   与此同时,御花园的某处假山之后,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若水,急着找我来,何事?”欧阳淳望着站在身前的女子,但见她垂眸咬着唇,双手绞着手绢,一副紧张不安,心绪不宁的模样。   他直觉有事,忙又问,“到底怎么了?若水,我不能出来太久,今日是我监督密探们练功的日子,我若是离开太久,被霍主司发现了,必定要挨批了。”   他自然是不会知道,他口中的霍主司,此刻也不在操练场上,没时间去骂他了。   “我们的事儿被二公主发现了!”宁若水似是犹豫了良久,才道出了这么一句,面上浮现几分急躁,“现在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欧阳淳听着她的话,微微一惊,“你我的事,被二公主发现了?这怎么会呢?我们每次相见都那般隐秘,连你的贴身宫女都不晓得,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也许是某一次被她无意中看见了,而她却没有揭发,作为以后来要挟恐吓我的筹码。”宁若水说着,揉着手绢的力度用力了几分,几乎是咬着牙道,“这个女人现在已经疯了,你知道昨日她和我在御花园中见着,她跟我说了什么?她说,别以为她不知道我那些丑事,我藏着掖着又能如何,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说,她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她去陛下那儿告发我,要么,我就帮她除掉苏惊羽。她亲口跟我说的,她绝不是在说笑。”   欧阳淳听着宁若水的话,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只给我三日的机会,让我给苏惊羽下毒,她知道我和苏惊羽有交情。但是……我怎么可能除得掉苏惊羽?就算我要除了她,也不能在我自己的寝宫中,可是其他的地方,我能选择去哪儿?若是被苏惊羽察觉,她一只手就能掐死我,她的手段你见识过,她想要我死一定会有很多种方法,这是一件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呢?”欧阳淳的目光紧紧盯着宁若水的脸庞,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你要我帮你除掉苏惊羽?”   “你这脑子怎么转的!”宁若水听着他的话,有些气急败坏,“苏惊羽是谁的人你不知道么?她与国师是捆绑在一起的,就凭你,你拿什么跟人家斗?我一点也不想去惹苏惊羽,我与她甚至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至少如今我还必须依靠着她,她还没有准备放弃我,我绝不能冒险去除她,一个不慎,我就玩完了,所以,我们只能除掉贺兰夕婉……”   “你疯了不成?”欧阳淳双瞳一紧,“她如今即便落魄也还是公主,她的寝宫防守依旧严密,怎么除?”   “她不死就是我们死。”宁若水神色冰冷,“她要借我的手杀人,我要是妥协了她这一次,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她看见了又如何?她也没有证据,单凭她一面之词,陛下凭什么相信?”   “陛下不需要相信,只要怀疑,我们就完了。”宁若水冷笑,“帝王的心思,你会不明白?我绝不能让她威胁到我,她既然敢那么跟我说,就代表她或许有把握打垮我,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现在要你除掉她,你却退缩了?你这叫哪门子对我好?那个疯女人跑来我寝宫骂我侮辱我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不是不帮你……”被宁若水冰凉而带着失望的眸光盯着,欧阳淳拧了拧眉,细细想了一番,道,“若水,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但我们未必有机会对她下手……”   “不用我们对她下手,我自有办法整垮她。”宁若水面无表情,“我昨夜想了一整晚,已经想好了计划,我们就故意让她抓一次,我自有办法让她彻底玩完,而且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出太大的力,我听说,你与太医院的刘太医挺有交情,那么,我要你找他拿几味药材……”   宁若水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交给他,“就上面这些药材。”   “这些……”欧阳淳望着上头的药名,“这都是干什么用的?”   “这些药材,是很珍贵的药材,却带有毒性,能救命,却也能致命。”宁若水淡淡道,“药量若控制得好,那就是良药,若是少了,那就没什么用,若是多了,那么,很可能中毒,危及性命。”   “若水,你到底想做什么?”欧阳淳眉头紧锁。   宁若水闻言,偏过头朝他淡淡一笑,“为我们尊贵的陛下试药啊,当然,这些药的分量要怎么控制我非常清楚,我绝不会让自己死的,你只要负责帮我弄来就行。”   “你的意思是,这些药……是你要吃的?!”欧阳淳惊诧,细细一想,很快明白了宁若水的意图,“苦肉计?”   “不错。”宁若水脸上神色平淡,“又不是给你吃,你犯不着这么惊吓。”   “若水,你老实告诉我……”欧阳淳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这件事情……苏惊羽知不知道?”   宁若水没有看他,亦没有说话。   “苏惊羽也知道的对不对?”欧阳淳继续追问,“其实,我与你的联系,苏惊羽也知道的对不对?并且是一早就知道,她应该让你从我这儿套过话吧?因为我父亲是东宫的人,所以,你起初,也怀疑我是太子那一头的人,你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不单纯,你一直,都没有对我放下戒心吧?”   “是又怎样?”宁若水斜睨他,“难道不是?得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关于我和你的来往,我起初是没有告诉苏惊羽的,但是她何其敏锐,我稍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就能看穿,你们都是觉得我是靠着苏惊羽和国师才得来的荣华,那么我自然不会蠢到去得罪他们,所以,我只能选择,让贺兰夕婉玩完,这件事情,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总之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必须按着我的计划行事。”   “你……”   “你很生气是么?”宁若水唇角轻勾,“等完事了再生气吧,你我想要过得安稳,贺兰夕婉,不得不除,而且,要除的漂亮。”   欧阳淳迫使自己压下心中的怒意,而后开口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宁若水已经把他拉下了水,除了配合,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么……   ……   “父皇,父皇,让夕婉进去看看您吧父皇!”   “父皇,您若是不让我进去,我便一直跪在这儿不起来!”   养心殿外,贺兰夕婉一身素雅宫装跪在门槛前,平日里珠光宝气的满头钗环,此刻被几支简单的玉簪子替代了。   “父皇,您就真的那么不想见我么?”   “公主,别跪着了,起来吧。”一旁的宫人道,“陛下说了,他想歇息,不见任何人,您就别在这儿嚷嚷了。”   “本殿只是想看一看父皇,又不会去吵他,用你多嘴?”贺兰夕婉朝着边上的人冷笑一声,随后便不再说话,继续跪着。   不远处的榕树下方,苏惊羽冷眼望着养心殿前那一抹跪着的身影,唇角浮现一丝冰凉的笑意。   果然还是霍钧说话管用,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说动了贺兰夕婉了。   苏惊羽静静地站立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看二公主跪着,很有趣么?”   苏惊羽眉头微微一挑,转身,望着站在身后的苏折菊,“这个时辰,你不去练功,来这儿做什么。”   “霍主司说,由于我跟密探们打擂台,连续赢了十场,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比试了,所以么,为了奖励我,这个月每天,我都可以少练两个时辰。”苏折菊淡淡道,“于是我就出来散步了,你呢,为何站在这儿含情脉脉地望着二公主的背影,久久不离开?”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唇角一抽。   含情脉脉……   这木头真的很会说冷笑话。   “我已经是三等玄衣卫,不用你们一起练功夫。”苏惊羽道,“所以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这儿?”   “用你管。”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有目的。”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如果你否认的话,那么就说明,你是爱慕二公主了,否则,没有哪个人会那么无聊地一直盯着一个人的背影,看了良久都不愿离开,除非,那是她魂牵梦绕的人。”   苏惊羽不得不说,苏折菊的话真的是把她……恶心到了。   不是说她不赞成同性之爱,而是……苏折菊将她和贺兰夕婉捆绑在一起。   “你成功的让我恶心到了。”苏惊羽瞥了一眼苏折菊,“为了不让你继续说出这种雷人的话,我就如实告诉你,我确实有目的,有不单纯的目的,然而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你可以离开了。”   “真不愿意告诉我?”苏折菊没有离开,而是道,“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不需要,你别搅和进来就行,走走走……”   “要我走也行,别忘了提拔我。”   “成交,三日之内,我一定让你当上密探长,等我升官发财了,有机会,我再帮你也当上玄衣卫都成,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行了吗?走吧走吧。”苏惊羽实在不想与他浪费时间,便赶紧答应了下来。   苏折菊看上去十分不像那种追求名利地位的人,可事实就是,他在她面前表现过好几回‘我很想升官’的那种态度。   但是,一个人的眼神不会欺骗人。   他的眼神总是漠然的,就算是提起类似于升官这种事,他也是不冷不热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期待和炙热。   他当初甚至男扮女装都要进宫,如果只是为了名利,他扮女人做什么?   所以苏折菊在宫中,升官发财绝不是他的目标,他应该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于苏折菊的秘密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这个家伙,很多事情都看透,却不点破,凡事喜欢冷眼旁观,不爱插手。   “那我走了。”苏折菊见苏惊羽答应,果真也没再停留,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顿了顿脚步,回身道,“真的不需要帮忙?”   他依旧面无表情,顶着那张冰块脸,却呈现出一副想助人为乐的态度。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不需要!”   苏折菊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回过身的时候,养心殿门口,贺兰夕婉的身子似是晃了两下,不仅如此,她还抬手扶了扶脑袋。   下一刻,她的身影忽然就朝着一旁栽倒了。   “公主!”养心殿外的宫人一惊,忙将她扶起来,随后,有宫人奔进了养心殿内。   片刻之后,皇帝身边的王总管踏出了殿外,朝着两侧的宫人低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二公主扶到偏殿去休息?”   两名宫人忙一左一右扶起贺兰夕婉,将她扶走。   苏惊羽见此,淡淡一笑。   她的目光落在了贺兰夕婉头上的几支青玉簪子上。   那每一支青玉簪子上都沾染了‘梦沉香’,那原本是一种有助于人安睡的焚香,在香炉里点燃了,吸入肺腑中,能让疲惫的人有更好的睡眠,睡得更加沉静安稳。   这是月光的作品。   拿青玉簪在焚香里捣一捣,插入发间,药物便会渗入头皮,只要戴着半个时辰,便会让人昏昏欲睡。   制作这香的时候,只要加重些药量,那就会适得其反,不仅仅是犯困,而是让人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之所以这簪子能戴在贺兰夕婉的头上,可得多亏了那名去永宁宫厨房下毒的宫女了,贺兰夕婉的贴身宫女之一,小桃。   就连她那身素雅的宫装上,也有着梦沉香的味道,同样是加重了分量的,与她近距离接触的人,尤其是在病弱中的人,闻多了便会更加头晕目眩的难受,她只要能见到皇帝,喂他喝下一碗汤药,这期间所消耗的时间,吸入梦沉香,皇帝便会由此感到头晕。   接下来,趁着贺兰夕婉昏迷,小桃便会将她头上的那些玉簪子全换掉,再给贺兰夕婉吃下抑制梦沉香药效的药丸,使贺兰夕婉本人不受到梦沉香的影响。   皇帝自然不会因为忽然的头晕而把原因联想到贺兰夕婉身上去,这只是她提前做好的一个铺垫,让贺兰夕婉成为国师口中‘扫把星’的铺垫。   她对付贺兰夕婉所制定的这个计划,目的就是要给她扣上一个扫把星的头衔。   看她还整天取笑别人是不祥之人,让她也尝尝被人当扫把星的滋味。   如此想着,苏惊羽迈出步子,朝着养心殿走去了。   还未走近养心殿,门外的王总管便看见了她,忙跑上前道:“苏大人您可来了!国师那儿,说了什么没有?陛下的头疼的厉害着呢。”   “国师已经知道了。”苏惊羽正色道,“国师只让我过来转告一声,说陛下的恶疾,两日之内,必定能止住,至于是个什么方法,很快陛下就会知道了。”   王总管听闻此话,想了想道:“明白了,看来,只能等了。国师,可有什么提示?”   苏惊羽闻言,淡淡一笑,“总管您是明白人,陛下每回犯恶疾,这良药都不一样,陛下是天子之命,必定能安然无恙就是了,国师并没有透露什么,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该出现时,国师自然就会出现。”   王总管听她说得玄乎,只能无奈一笑,“但愿这次陛下头疼不会疼太久啊。”   “王总管放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既然陛下在休息,那么我便不打扰了。”   “苏大人慢走。”   苏惊羽淡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该用午膳了。   ……   “男神,你太瘦了,来,吃个猪蹄。”   “女神,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了,带皮的东西我不敢吃,反胃。”   “……”苏惊羽瞥了一眼筷子上红的油亮的红烧猪蹄,“需要我给你去皮了不?猪蹄要是去了皮,那就没剩多少肉能吃了。”   “行啊。”桌子正面对,贺兰尧托着腮,朝她淡淡笑道,“多吃几块就好了,劳烦女神给我多扒掉几块猪蹄皮,我只吃瘦肉。”   “好。”苏惊羽朝着他温和一笑,而后起了身,夹着猪蹄到了不远处的一棵美人蕉下,小蓝正惬意地沐浴着阳光,一刻钟前它才啃了几个鸡腿。   “小蓝,来,帮你主子把猪蹄上的皮吃了。”苏惊羽将猪蹄丢到小蓝面前,“记住哦,只要把皮吃了就好了,肉可别吃,留给咱们男神吃。”   贺兰尧:“……”   苏惊羽蹲在地上看着小蓝啃猪蹄,它压根就没理会她那句‘只准吃皮,不准吃肉’,张开口就整个啃了。   “呀,殿下,真是不好意思,小蓝可能还没练会只吃皮不吃肉这个绝活,所以整个啃了。”苏惊羽偏过头,望着贺兰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我很嫌弃。”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么一句,而后将筷子夹向了桌子上的一盘瘦肉。   他怎么可能和那只笨猫吃同一根猪蹄。   苏惊羽摆明了就是逗他的。   “这吃饭啊,要求千万不要太高,能自己动手的,莫要让别人代替。”苏惊羽起了身,缓步走回了饭桌边,“我说了要帮你去了皮,你还当真了?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当老妈子使习惯了,什么都要我伺候,你手脚健全的,吃个猪蹄要人给你去皮,吃个虾要人给你剥,吃个瓜子要人给你磕,你快赶上小蓝那么懒了,你知道么?”   “总是听你说老妈子这个词。”贺兰尧微一挑眉,“是丫鬟的意思么?”   “差不多,就是照顾你像你娘一样,什么事都由着你使唤的那个意思。”苏惊羽坐了下来,“所以我常常会出现一种幻觉,觉得我在养儿子。”   贺兰尧:“……”   这个话题他不想再继续进行下去。   于是他选择了安静地吃着饭,不再说话了。   乌啼说,想要讨姑娘喜欢,就是尽量不要与她多争辩,多让着她些,即使她是错的,也得妥协。   女人很多时候都是不讲理的,你愈是要和她争论一件事,她便火气愈大,无论如何都要争赢了才罢休,故而,沉默,是最好的方式。   苏惊羽见贺兰尧忽然安静下来了,轻挑了挑眉,便也低头继续吃着饭了。   还没吃多久,月落乌啼便回来了。   “惊羽姐姐,贺兰夕婉那边,陛下似乎是心软了,眼见她跪到晕倒了,便没有再说要赶她的话,由着她在养心殿呆着了,而贺兰夕婉果然也没让咱们失望,说是要亲自侍奉汤药,直到陛下好了为止。”乌啼说到这儿,笑了笑,“小桃已经准备好了,要将贺兰夕婉骗到太医院的药园子里去。”   “欧阳淳和丽嫔那边也准备好了。”乌啼身旁的月落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贺兰夕婉‘捉奸’了。”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苏惊羽眉梢轻挑,“咱们,等着看吧。”   ……   养心殿。   “父皇,感觉可是好些了?”贺兰夕婉喂着床榻上的人喝完了一整碗汤药,将空碗交给了旁边的宫人,“去,再去煮一碗姜茶过来。”   吩咐完之后,她回过了身,却见皇帝抬手正揉着额头,似是十分疲惫。   她忙道:“父皇,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头忽然有些晕。”皇帝淡淡道,“好了,朕想睡一觉,你也回去吧。”   “父皇,国师那儿究竟是怎么回答的?”贺兰夕婉并未离开,而是道,“您之前几次恶疾复发,不都是他给您医好的么?这回,他怎的还不出现?您都头疼成这样,他还能再谪仙殿里坐的住?”   “你懂什么,你当朕这个病那么好治,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朕也不至于被这恶疾折磨了这么些年。”皇帝并未抬眸,只是冷哼一声,“早在前国师还在位的时候,这个恶疾就染上了,并不是每一回都那么好医治,但是,总能压制得住,过个把月再发作,有时只需要喝一滴露水就好,有时,只需要吃个水果就好,上回,不也是只吃了个饺子就好了?前国师说朕命中颇多病多伤,也许,真是因为年轻时,造成太多杀戮所要偿还的代价了。”   “太多杀戮?”贺兰夕婉蹙了蹙眉,“自古帝王哪个不铁血?杀戮,也是为了更多的安宁,这个理由未免太让人难以信服了。”   “你是在怀疑国师所言?”皇帝抬眸,皱了皱眉,“你有本事,你也去卜算福祸?前国师卜算从未失误过,他为人虽冷淡,却是个慈悲心肠,他说,少动杀念,终有报的,朕年轻时就是因为太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如今人到中年,这才恶疾缠身。好在从未有过性命之忧,新国师虽在众人眼中威信不足,但他依旧能为朕抑制恶疾,容不得你们去怀疑他的能力。”   贺兰夕婉闻言,心中不屑,面上却只能道:“是夕婉不懂事说错话了,父皇见谅。”   “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整日口不择言,你真的该学学怎么当好一个公主,以后,给朕收起你的专横跋扈,不要再惹是生非,挑战朕的耐性了。”皇帝的语气有些冷硬,“出去吧。”   贺兰夕婉咬了咬唇,“是。”   闷闷不乐的走出养心殿,贺兰夕婉冷笑一声。   帝无忧,不就是个会治病的郎中么,故弄玄虚,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且看本公主找机会,扒下你那身半仙的皮,让大伙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一个只懂胡扯搬弄是非的神棍,能得意多久?   “公主。”正在贺兰夕婉暗骂帝无忧时,前方响起贴身宫女小桃的声音,贺兰夕婉抬眸,见她红肿着眼,咬着唇,一副刚和人吵过架的模样。   “你这是干什么了?”贺兰夕婉瞥她一眼,“这么个表情,让谁给打了?”   “公主,刚才经过太医院的药园子,可把奴婢给气死了。”小桃咬着唇道,“几个看园子的贱婢,背地里骂庄妃娘娘和公主您,说娘娘不要脸,公主您是落魄凤凰,以后您嚣张不起来,都不用再怕您了,奴婢跟她们理论了两句,差点给揍了,公主,怪奴婢没用,她们人多……”   “说本公主母妃不要脸?本公主往后再也嚣张不起来?”贺兰夕婉听着小桃的话,眸光里燃了怒火,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带本公主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几个不知死活的贱婢,还怕收拾不了她们!”   以为她贺兰夕婉失宠了,就可以看低她?甚至背后取笑她?   简直找死!   贺兰夕婉一路怒意腾腾地朝着太医院的药园子走去,到了药园子门口,却发现没人。   “人呢?都去哪儿了,奇怪……”小桃往四周看了看,而后冷哼一声,“她们一定是怕了,听说我要去跟公主说,吓得都躲起来了。”   贺兰夕婉也在找人,往里走了走,目光向四周扫视着,倏然间瞥到一处地方,她目光一顿。   前面那棵大树后边是什么人?   一男一女,那女子的穿戴倒是挺好,像个有身份的人物。   “公主,您在看什……”小桃正要问,贺兰夕婉却忽然转身,朝她低斥——   “别说话!”   小桃顿时不敢再说话,噤了声。   贺兰夕婉迈着轻缓的步子朝着那树后的一男一女走去,待看清了那两人的脸孔,她微微一惊——   宁若水?   那个男子是——   玄衣卫之一的欧阳淳,她见过几回。   孤男寡女,在这幽静隐蔽的药园子里相会?!   贺兰夕婉眼见欧阳淳拉住了宁若水的手,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好你个贱婢,竟跟男子在这儿私会,这下我可抓住你的把柄了。”贺兰夕婉冷笑,“之前你害我被皇祖母责罚,又得罪我母妃,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公主?那两人是……”贺兰夕婉身后,小桃惊讶的捂唇,“天呐……”   “你没有看错,是宁若水和欧阳淳。”贺兰夕婉笑道,“这两人还真会选地方,也算他们倒霉被本公主撞见。”   “公主,咱们若现在冲上去,他们必定会分开,到时候他们死不认账该如何,咱们也没有证据。”小桃想了想道,“咱们这回得拿证据说话,不能再口说无凭了,公主,我看不如这样,我在这儿盯着他们,你快些去找陛下来,这儿离养心殿也不远,好在您现在也能进养心殿了,我一定把他们堵在这儿,等着陛下来,他亲眼看见,丽嫔就死定了,正好为您和庄妃娘娘出口恶气。”   “你够机灵的啊。”贺兰夕婉笑道,“那你可得给我看紧了,我马上去请父皇来看,回头本公主重重赏你。”   “放心吧公主,奴婢就在这儿盯着,您快去。”   贺兰夕婉忙跑开了。   小桃眼见着她跑向了养心殿的方向,这才转过身,而宁若水和欧阳淳已经走过来了。   “欧阳大人,娘娘。”小桃朝二人福了福身。   “做的不错。”宁若水淡淡道,“现在,可以去请林太医过来了。”   “是。”小桃应了一声,朝着药园子外奔去了。   宁若水低下头,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上面放着许多混合在一起的药材。   她伸手抓上药材,边往嘴里塞。   “若水……”欧阳淳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放心,死不了。”宁若水将药材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而后继续吃着剩下的。   不多时,小桃已经带着林太医赶过来了。   那林太医一见宁若水吃的药材,顿时一惊,忙跑了上去,“丽嫔娘娘,这些药不能乱吃啊!这要是控制不好药量,会出人命的!”   “只要能配制出合适的药量控制陛下的恶疾,本宫怎么就不能冒险一试了。”宁若水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塞着药。   林太医伸手要夺,宁若水却避了开。   “娘娘,真的不能再吃了!”林太医见她躲得快,忙看了一眼身边的欧阳淳,“原来你找我拿这些药材,就是为了给娘娘试吃的?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我能担待的起吗?还不快把那些药材夺过来!”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药园子外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音,“父皇,就在里头!”   林太医一怔,转头望了过去,看见药园子外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忙行礼道:“参见陛下……”   同一时,他身后的宁若水轰然倒地。   “丽,丽嫔娘娘?!”他一惊,扶起宁若水,见她面色发紫,顿时眉头一皱,“糟了,真的吃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前方响起男子的一声低斥。   林太医抬头,便见皇帝大步而来,到了他面前,俯下身,“丽嫔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身后的贺兰夕婉怔住。   这结果,为何会是这样?!   “陛下,臣该死!”一旁的欧阳淳跪了下,“臣不该答应丽嫔娘娘给她这些药材……”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皇帝蹙眉,目光落在宁若水的手帕上,“这都是些什么药材?”   “这些都是有利于抑制头疼的药物,稀少而珍贵,只是,这些药物带有一定的毒性,太医院将它们收藏着,却还没能研制出来,多少的分量才能配成药,这些药能救命,也能致命。药量若控制得好,那就是良药,若是少了,则无用,若是多了,则危及性命……”林太医顿了顿道,“这些药材,本来是不能随便让人拿的,但,臣因为和欧阳大人有些私交,欧阳大人要,臣便,给了他一些……”   “陛下,是丽嫔娘娘要求臣一定要帮她,臣实在没有办法,丽嫔娘娘方才找王太医拿这些药材,却被王太医拒绝了,臣那会儿刚好才和林太医说完话,丽嫔娘娘见臣与林太医交情好,便央求臣帮她,要为陛下试药。”欧阳淳说着,顿了顿道,“她甚至都跪下求臣了,臣实在惶恐,这才不得不答应……”   “朕回头再罚你们二人!”皇帝听着二人的话,又见宁若水面色发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忙低叱道,“丽嫔情况如何?还不速速救治!”   “臣遵命!”林太医当即将宁若水放平了,为她诊脉。   “奴婢去叫人来抬丽嫔娘娘进屋子!”皇帝身后,小桃这么说了一句,便跑开了。   贺兰夕婉愣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如何就不可能!”皇帝倏然回身,两步走至她面前,扬手一掌在她的脸颊上,“整日好的不学,就知道搬弄是非!你口口声声说丽嫔与欧阳淳有染,这就是你说的有染?为了帮朕试药差点把命都搭上,这就是你说的有染?!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不知廉耻的母妃一样?!”   “父皇!我明明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贺兰夕婉捂着脸颊,神色愠怒,“夕婉没有说谎!他们明明就……”   “公主!臣何时和娘娘拉拉扯扯?”欧阳淳忙辩解,“那是臣才和林太医说完话,要离开,却被丽嫔娘娘叫住,硬是要臣帮她拿到这些药材,臣知道这上面几味药材有毒性,便没有答应,娘娘不依不饶,甚至都开口求臣,您让臣怎么办?只能冒犯将娘娘推开,她却和臣都跪下了,您告诉臣,臣该如何!”   “鬼话连篇!”贺兰夕婉低斥,“本公主分明就看见你们在私会,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与父皇,一定是……”   “公主,欧阳大人所言乃是句句属实啊!”一旁的林太医忙道,“臣,还有王太医,周太医,都是知道娘娘来药园子里是为了试药,有两味药材还是地里现拔的,难道我们都在扯谎不成?”   “你们,你们,全都在胡说八道!”贺兰夕婉眼见皇帝神色愈来愈冷,忙上前道,“父皇,叫小桃来,她能作证……”   “够了!你当朕不知道你与丽嫔有过节?你今日陷害冤枉她,不就是想替你自己出气?你屡教不改,惹是生非,如今构陷宫妃,你怎配再做我出云国的公主?来人!给我将她……”   皇帝气的面色涨红,话还未说完,却晃了晃身子,朝着旁边栽倒。   “陛下!”   “陛下!”   ……   永宁宫。   “哦?陛下被二公主气晕了?”苏惊羽坐在殿外的藤椅之上,听着面前小桃的禀报,轻描淡写道,“然后呢?”   “陛下没有来得及说如何处置二公主,欧阳大人他们只好先将二公主困在了药园子里。”小桃低声道,“而后我们就一起去了养心殿,太医说,陛下是恶疾加上怒火太旺,这才晕倒了,醒过来便好,但只怕……还要头疼,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都去了养心殿,商量着……废了二公主,将她贬为庶人。”   “太后娘娘说的?”苏惊羽挑眉。   小桃点头:“是。”   苏惊羽淡淡一笑。   太后娘娘此举,有点儿公报私仇的意味呢。   谁让贺兰夕婉之前总骂贺兰尧病秧子不长命来着……自己作的。   况且,她回头得应该将贺兰夕婉下毒一事告诉太后才行,让太后再给她的计划推波助澜一把。   “丽嫔娘娘情况如何?”苏惊羽又问。   小桃道:“所幸中毒不深,性命是安全了,可太医说,兴许会落下病根,得好好休息调理才行。”   苏惊羽不语。   有她在,怎么会让宁若水留下病根,她必定能让她痊愈。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宫女忽然朝她跪了下,央求道:“苏大人!求求您!帮我取出腹中的蜈蚣吧,奴婢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就是了!”   “蜈蚣?”苏惊羽听着她的话,面有疑惑,“什么蜈蚣?”   “是我请她吃的。”背后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慢条斯理,“女神,那可是我养了好几个月的,我都给她当谢礼了,只不过她是活吞,可能味道不太好,熟的会美味些,你有兴趣尝一尝么,我那还有几只,我们红烧可好?”   苏惊羽:“……”   ☆、第107章 扫把星转世!   “抱歉,我的殿下,我对那种生物没有兴趣,更没有食欲。”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殿下要是觉得美味,自己独享即可。”   “真的不试一试么?清蒸也可以,要不爆炒?”   “我拒绝烹饪那玩意。”   “既然女神这么不想吃,那就算了。”贺兰尧状若叹息般道,“等哪天你有了兴趣,再说吧。”   苏惊羽听闻贺兰尧的话,背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她腹中的蜈蚣,有什么用?”   “以笛声操控,若是她不听话,就吹笛子,给蜈蚣下达指令,吃掉她的五脏。”贺兰尧的声线依旧万分柔和,“若是她听话,那只蜈蚣便会乖乖呆在她的腹中,绝不会乱爬。当然,如果咱们吃熟的,那么蜈蚣就没有任何威胁性。”   苏惊羽:“……”   她交代贺兰尧的任务就是让她摆平贺兰夕婉的这个贴身宫女,她知道他恐吓人威胁人很有手段,她也不问他会怎么恐吓这个宫女参与计划,因为她相信这个任务对于他而言太简单。   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贺兰尧恐吓人很有一套,竟然……喂人吃蜈蚣。   她十分讨厌那种丑不拉几又很多脚的东西,光是想想它进入一个人的肚子里,还是一整只活的,就觉得一阵恶寒。   难怪这个小桃这么尽心尽力地帮着他们,想必是恶心透了,害怕极了。   “苏大人,十殿下,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小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下毒也不是我出的主意,我只是照着公主的意思办事,如今公主落魄至此,我发誓,以后绝不跟着公主再胡作非为,求苏大人,求十殿下放过我吧!”   她哀嚎着,几乎就要哭出来。   然而苏惊羽和贺兰尧都不曾露出半点儿动容之色。   仿佛她的哀嚎在他们看来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苏惊羽又岂会不知,身在皇宫里的下人们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已,只能按着主子的意思办事,但……一个人跟了什么样的主子,久而久之,对她所造成的影响,是不小的。   贺兰夕婉的贴身侍婢,伺候着她多年,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个宫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从她参与这个计划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她苏惊羽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几句哀嚎几句求饶,就能让她心软。   “要取出你腹中的蜈蚣,倒也不是不行。”苏惊羽淡淡道,“这蜈蚣作用可不小,以后还要给别人用的呢,若是只用来控制你一介小小宫女,未免有些浪费。”   “是是是,浪费极了,奴婢又没什么本事,翻不起什么浪花,只想活下去,若是苏大人和十殿下不嫌弃,奴婢以后只听你们的吩咐,让奴婢做什么都好。”   “既然如此,那就再帮我做一件事情吧。”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随我去一趟太后娘娘的青镜宫,向太后娘娘承认,你是听从了二公主的命令,给十殿下投毒,把二公主是如何吩咐你,你又是怎么投毒的过程,详细清楚地告诉太后娘娘。”   “苏大人,这要是告诉了太后娘娘,奴婢还有命能活吗?”小桃一惊,随后又哭丧着脸,“只怕太后娘娘会将奴婢立即处死……”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苏惊羽冷眼看她,“要么,拒绝我,被你腹中的蜈蚣折磨致死。要么,你就随我去太后那儿说出实情,十殿下兴许可以帮你求求情,让太后娘娘饶了你的小命,你也知道太后娘娘平日对十殿下多好了吧?十殿下,你看如何?”   苏惊羽说着,偏过头看贺兰尧。   贺兰尧伸手温柔地抚着她的头顶,“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依你。”   苏惊羽莞尔一笑,随后看向小桃,“做好选择了么?”   “奴婢,随苏大人去青镜宫就是了。”   “这就对了。”   ……   “啪!”   “你给哀家再说一遍!”青镜宫内,端庄而威严的老妇人坐于红木靠椅之上,长袖划过空气,一声掌心拍打紫檀木桌的重击让底下跪着的宫女缩了缩脖子。   “皇祖母,别动怒。”坐于一边的贺兰尧见太后神色沉怒,忙道,“先听她说完好么。”   太后脸上的怒意半分未退,望着跪在地上的小桃,“继续说。”   “奴婢听从了二公主的话,昨夜去永宁宫的厨房里,给菜和米都撒上了毒药,十殿下的寝宫没有人守着,奴婢很轻易就进去了,但是没想到……今天还是被苏大人给逮到了。”小桃的语气中有一丝颤抖,目光轻抬,望向贺兰尧身后站着的苏惊羽,“如今公主被囚,奴婢也就不担心被公主处置了,苏大人将奴婢好生教训了一番,让奴婢来太后娘娘这儿承认错误……太后娘娘,奴婢也是不得已的啊!”   “你家主子为什么要害十殿下?”太后的眸光锐利,注视着她,“十殿下何时惹你你家主子了?让你去他宫里投毒?”   “据奴婢所知,十殿下并没有惹二公主。只是因为庄妃娘娘那件事,公主怪在了苏大人的头上,而公主没有把握能杀的了苏大人解恨,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十殿下身上,以此来报复苏大人,十殿下身子弱,寝宫里也没几个人看守,暗害十殿下,比杀苏大人来的简单得多,十殿下若是不在了,苏大人便当不成皇子妃,您也不会再多照顾着她了……”   “混账!庄妃自己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还不允许人说了?!”太后又是一声低喝,“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太后娘娘饶命!”小桃一惊,顿时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了苏惊羽。   “太后娘娘,且慢。”苏惊羽开口道,“其实倒也怪不得她,二公主的那个性子,想必您也知道,她手底下的人,哪个敢忤逆她?况且十殿下刚才已经答应她了,只要她主动来您这儿承认实情,就绕她不死,十殿下您说是不是?”   “是。”贺兰尧轻轻应了一声,而后转头朝着太后道,“皇祖母,就绕她一命吧,小十刚才已经答应了她了,您总不能让小十出尔反尔是不是?”   “你呀,就是心地太好!”太后叹息一声,“像这种贱婢,就该乱棍打死。”   苏惊羽站在贺兰尧身后,听着太后那句‘心地太好’,唇角抽了抽。   “皇祖母,下毒的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就看在小十的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吧。”贺兰尧声线清润如风,“小十也不希望有鲜血,污了您这干净的地方。”   “好了,哀家真是怕了你了,既然这样,那就饶她不死,但她若下回再做恶事,一定得杖毙不可!”太后说着,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桃,“看在十殿下为你求情的面上,就饶你小命。”   “谢太后娘娘,谢十殿下!”小桃忙朝着二人磕头。   “得了,出去吧,别让哀家再看见你。”太后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   小桃不敢再留,忙起身退出去了。   “这贺兰夕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太后眉眼间怒意未散,“仗着自己是长女,皇帝纵容,就愈来愈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心狠手辣,怎么配做皇家的公主,等皇帝醒过来,哀家一定要跟他提议,把这丫头废了!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皇祖母,您又动怒了。”身旁传来贺兰尧温和的语调,“二皇姐此次犯的错,父皇想必也怒极,自会做出处置的,您就不用太在意了,更不要为此动怒,要是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哀家怎么能不气?小十啊,她想害你,你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太后说到这儿,又是一声叹息,“你就是太心善,对于那些妄图加害你的人,皇祖母一定会为你做主,绝不手软,你也该学着对这类人狠一点,别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苏惊羽听着太后再一次强调贺兰尧的‘心善’,还是翻了个白眼。   真善,真善,呵呵哒。   “幸好你身边有惊羽,她做事能狠得下心,有她在,皇祖母倒是不担心你让人欺负了。”太后说到这儿,转过头看了苏惊羽一眼,“惊羽,你是怎么发现厨房的菜里被下了毒的,又是怎么抓到那宫女的?”   “回禀太后,最初,是十殿下宫里的下人发现的,说是,半夜看见一道人影悄悄摸进了厨房,于是他就躲在暗中看,那人竟然是二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他眼看着那宫女离开,也不敢大声叫嚷,今日一早才告诉了我,我忙去了厨房检查,用银针一试,就知道那些东西有毒了。”苏惊羽说着,叹息一声,“十殿下身边的人不敢声张也是为了殿下好,毕竟不敢明着去得罪二公主,怕给殿下惹麻烦,于是只能先告诉我,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二公主刚好被囚禁在药园子里,我便可以直接去抓那宫女来教训了,琢磨着,这事儿只能先来和太后娘娘说,您一定是相信我的。”   “哼,这个贺兰夕婉。”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一定要和皇帝商量,废了她,惊羽,你现在就带人去搜她的寝宫,给哀家找找看她宫里有没有那毒药,哀家要拿证据去找皇帝。”   苏惊羽垂眸道:“是。”   ……   是夜,冷月高悬。   邀月宫内,众人翻箱倒柜,搜罗着各类瓶瓶罐罐。   没有主子的邀月宫内,一时人来人往,主殿,偏殿,被玄轶司密探翻得乱七八糟。   同一时,在邀月宫较为偏僻的一个角落,一道娇小的人影步步后退。   “别杀我,别杀我,你们,你们说了要放了我的……”小桃望着正对面的清秀少年,眸光中闪烁着恐惧之色。   这个跟着一众密探一起闯进邀月宫的少年,正是十殿下身边的一个宫人,名唤——乌啼。   他找到了她,二话不说就将她拎到了这个地方,朝她笑的无比——森冷。   不错,那笑容太冷,毫无温度,混迹宫中多年的她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杀人灭口。   “放了你?不错。”乌啼朝她笑道,“太后说要放了你,殿下说要放了你,苏大人说要放了你,但是……我乌啼可没说要放了你,敢给我们殿下下毒,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你,你别过来!”   “从你进厨房的那一刻,在我眼里,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你没有任何价值了,知道为什么,不让太后处决你么?”乌啼朝她步步迈近,“因为,你还有最后一个任务,那就是,留着你,再坑你主子一把,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家主子是扫把星转世,会害身边的人倒霉,所以你这个贴身丫鬟,半夜走路都能失足落水,淹死。”   小桃瞪大眼。   这……这是什么理由!   “放心吧,不会太痛苦的。”乌啼朝她笑道,“下辈子,千万别当宫女了啊,这个活,一旦跟错主子,你就完了。”   乌啼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短笛。   小桃转身就跑,“你们出尔反尔,我要去告诉陛下,告诉太后一切!”   玄轶司的人正在搜查邀月宫,只要她跑去人多的地方大喊一声,让他们注意到自己,那么身后这人就杀不了自己了!   她拼命地跑,然而她才跑出几步,倏然觉得心口一疼。   身后,响起悠扬的笛声。   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手脚一软,跌在了地上,指甲抠着地上的青草,想爬,却爬不动。   她很快停止了挣扎。   “我说了,不会很痛苦的。”乌啼走近她,蹲了下来,将她的口掰开了,将手伸到她的唇边。   很快,一只通身褐黑色的蜈蚣爬了出来,到了他手上便不动了。   蜈蚣有剧毒,在她心脏上咬上一口便能无力回天,这么一来,身体上便检查不出任何伤口。   而这毒,仵作的银针亦检查不出来。   乌啼将她整个人提起,走向了前头不远的鲤鱼池。   ……   “苏大人,搜到了这些。”   邀月宫主殿中,苏惊羽望着桌子上,被密探们搜罗出来的瓶瓶罐罐,淡淡道:“将这些瓶子都送去太医院那儿。”   顿了顿,她又道:“所有地方都搜过了么?”   “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过了。”   “那好,撤吧。”   苏惊羽带着众密探离开邀月宫时,抬眼就看见前头不远处树下一道雪白的身影,正远远地望着他,她挑了挑眉,走向了他。   “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苏惊羽走上前,问他。   贺兰尧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自然是来送送你的,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回府了?”   “是应该回去了,不过回去之前,我得去一趟谪仙殿。”苏惊羽悠悠道,“和国师商量点事情。”   “什么事?”贺兰尧笑着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还问。”苏惊羽淡淡道,“上次祥瑞玉兔那件事,国师帮小红开脱,这次贺兰夕婉的事儿,同样得需要他帮个小忙,否则单凭我自己,怎么给贺兰夕婉冠上‘扫把星’的头衔?”   “那么霍钧和宁若水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贺兰尧声线一派平静,“他们都参与了计划,贺兰夕婉的结局如何,与你必有关系,到时候,你该怎么和他们说?说你与国师串通起来忽悠众人,说国师其实就是一个满口胡言的神棍?”   “他不是神棍,他是有真本事的,只不过,他也会忽悠人就是了。”苏惊羽不紧不慢道,“至于霍钧和宁若水那边,我早就想好理由了,我就与他们说,贺兰夕婉原本就是天定的扫把星,而我们做的这一切,其实也是国师允许范围之内的,让陛下对贺兰夕婉彻底失望,厌恶,更有利于拔除这颗扫把星,否则,陛下要是心软,这扫把星赶不走了,那就是出云国之祸。”   “这种理由,也就只能骗骗他们。”贺兰尧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却不带丝毫温暖,“你跟帝无忧究竟交情多好?他这么一次两次地帮你?出云国国师换了这么多代,到了他这一代,却是最不靠谱,正经的事没做几件,就光顾着忽悠人了,而且还都是帮着你的,他凭什么帮你?”   “做好事需要理由么?”苏惊羽悠悠道,“上次帮小红开脱,是因为他心地好,不想看见太多人的死伤,杀青眼红蟒,需要耗费太多人力,大家各让一步,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岂不是皆大欢喜?小红也可以不用被攻击,这算不算好事?这一次,贺兰夕婉这种人,害人不浅,滥杀无辜,把她除了,不也是做好事?你不能说他总是帮我忽悠人,他忽悠人,其实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尽他国师的义务。”   “是么。”贺兰尧不温不火道,“如果他只是为了做好事,帮你只是顺便,那么你对他呢?你若是和他交情不好,为何言语间对他总是维护?听不得我说他一句不好?”   “因为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苏惊羽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贺兰尧忽然笑了,“没有其他的了?”   “贺兰尧,你能不能不这么刨根究底的?”苏惊羽忽然有些无奈。   “我的未婚妻子和其他男子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我怎么就不能问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冰凉。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惊羽皱眉,“什么叫不一般的关系?你清楚事实么你就胡乱推测?”   “想不让我乱推测,你就把你隐瞒我的事儿全告诉我……”   “我不说你能如何?你能不能别一副我红杏出墙被你抓到的态度?”苏惊羽又好气又好笑,“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个计划……唔!”   话还还未说完面前的人便是一个俯身,薄唇压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下颚忽的一疼,被他冰凉的手扣住了,唇上的力度也有些重,似是携带着一丝怒意。   他将她抵在了树边,辗转啃咬着她的唇瓣。   苏惊羽觉得唇间传来清晰的疼痛感,想挣脱开来,无奈她的力气竟然敌不过贺兰尧。   贺兰尧虽单薄瘦削,但他的功夫可是比她好的,她此刻不敌他,根本挣脱不开。   片刻之后,她放弃了抵抗。   懒得抵抗了。   而贺兰尧察觉到她的安静,唇间的力度轻了些,好片刻之后,终于放开了她。   苏惊羽瞥了一眼周围,好在现在天色黑了,这大树后边也无人经过,否则——让人看见多不好。   被人看见一向生猛利落的苏大人,被单薄瘦削的十皇子压在树边强吻,还毫无抵抗之力,她以后还怎么还玄轶司混?   只怕要被人笑话了。   “苏惊羽,给我听着。”耳畔响起贺兰尧有些清冷的声音,“我可以只对你一人好,同样的,除我之外,你也不可与其他男子亲近。”   “我跟谁亲近了?国师?你脑子有坑坑里有水水里养鱼吧?”苏惊羽横了他一眼,“他是帮过我几回,但我与他,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了,他是什么人你晓得么?清心寡欲,清冷如雪,跟个和尚似的无欲无求,比和尚还像和尚,言语间总有一种看破了红尘的感觉,人家的心思,从来不放在男女之情上,十殿下,我敢发誓,我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你满意否?”   贺兰尧闻言,面上并没有出现类似于‘满意’的神色,只淡淡道:“那便最好,你也只能亲近我一人,若有其他人插足,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变态。”   苏惊羽白他一眼,“幼稚鬼。”   “你以前不是总骂我变态。”贺兰尧低笑一声,“没准哪天,我真变态给你看看?”   “得了,没兴趣看,当个正常人多好,何必当变态。”苏惊羽没好气地道了一句,随后叹息一声,朝他道,“你能对我一心一意,我挺感动的,但……有些事情我还不想说,你让我再藏一段时间便好,等我哪天……想通了,我会告诉你的。”   原本想说,等我哪天彻底喜欢上你了,再告诉你。   可这么一说,贺兰尧这个幼稚鬼必定又要变脸,又要闹了。   所以,挑好听的说吧。   若是有天,她真的交心了,她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当然,他的她也要知道。   贺兰尧岂会不明白苏惊羽的意思。   他这位女神,现在对他,应该只是……有点喜欢吧,还不至于让她把所有的秘密都倒出来。   无妨,他还能再等一等,总不能逼的太紧,让她踹不过气,反而会适得其反。   “最后问你个问题。”贺兰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让贺兰夕婉成为‘扫把星’,是为了报复她从前嘲讽我是不祥之人么?”   不仅如此,还有病秧子、药罐子、短命鬼……诸如此类的话。   他从来都懒得正眼看那个可笑的二皇姐,他知道,如她这样的人,活不了太久的。   他若是想暗杀她,真是太简单了。   但……那就太便宜她了,并且,若是暗杀她,最后忙碌的依旧会是苏惊羽。   谁让她在玄轶司做事?   公主被暗杀,对玄轶司来说是个天雷,若是查不出真相,玄轶司上下都不能安宁,这不是苏惊羽想要的结果。   她要的,是狠狠打击报复贺兰夕婉。   “我若说是,你满意了么?她嘲笑你是不祥之人,就让她也当回扫把星。”苏惊羽朝他笑道,“明日,且看看这扫把星的结局吧。”   贺兰尧唇角轻扬,“有劳女神费心。”   “男神不必客气。”   好说歹说终于将贺兰尧打发回永宁宫了,苏惊羽这才呼出一口气,往谪仙殿而去。   她压根就没想过隐瞒贺兰尧月光帮她的事儿,贺兰尧早在祥瑞玉兔那一次就有所怀疑了。   不过贺兰尧终究还是挺为她着想的,让他怀疑了也无妨。   但是关于谪仙殿有两个国师的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进了谪仙殿正殿,苏惊羽伸了个懒腰。   “看你的模样,好像很累。”一道悠然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苏惊羽抬眸望了一眼前方的人,淡淡一笑,“还好。”   “小姐,你看,我和你像不像?”身后忽然响起绿萝的声音,苏惊羽回身一看,微微挑眉。   身后的人,赫然就是她苏惊羽的翻版。   几乎相同的身形,相同的衣裳,相同的个子,就连那小版块银质面具,也是一模一样。   “像。”苏惊羽笑道,“等会儿回府,你就开始装病,苏怀柔或是苏相要看望你,你就说太累,想休息,感染了风寒怕传染了他们,明早就告个假,在家休息着。”   绿萝装成她走出谪仙殿的门,出了皇宫,那么她便可以留在这谪仙殿,等着明早的到来。   “小姐放心,那我去了。”绿萝轻笑一声,转身,走向殿外。   苏惊羽见她离开了,转身朝月光笑道:“国师大人,明天我又要借你的名义出去骗人了。”   “去吧。”月光声线轻慢,云淡风轻,“贺兰夕婉,原本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怎么个死法,都是一样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苏惊羽挑眉,“我睡偏殿,明早若是起得晚了,记得叫我。”   “没问题。”月光淡淡道,“记得给我准备了早点再出去骗人。”   “没问题。”   ……   第二日。   清晨的养心殿内,传出一阵的咳嗽声。   “陛下,再喝口姜茶吧!”王总管站立在榻前,满面担忧,“要不,再传太医来?”   “不了,让朕睡一会儿。”皇帝轻轻摆了摆手,“睡着了,头才不会疼,只是这一整日的睡,也不是个办法……”   正在这时,有宫人忽然小跑进来,垂首道:“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来了。”   皇帝闻言,从榻上坐起了身,“请母后和皇后进来吧。”   不多时,皇后便携着太后从殿外进来了。   “皇帝,头还疼么?”太后一脸关切道。   “时而疼,时而又不疼。”皇帝扯了扯唇角,“母后别站着了,坐吧。皇后,你也坐。”   “陛下!”还不等二人坐下,之前那通报的宫人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王总管见此,低骂一声,“蠢奴才!这么慌张作甚?没看见陛下在休息么?就不能小点儿声。”   “总管,国师来了!奴才见着国师,这才激动了些。”那宫人忙道,“国师正走进来了!”   皇帝有疾时,国师出入寝殿,素来都很自由,不需要经过批准。   一听国师到来,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寝殿之外——   一抹修长的白影缓步而来,一身白袍曳地,白色的玉冠束发,遮着整个脸庞的银质面具上似有冷光浮动。   国师帝无忧出现,便证明,皇帝的恶疾,有良药出现。   而白衣人也十分开门见山,一进来,便直接切入正题。   “陛下此次的恶疾复发,原因与前几次大不相同。”白衣人面具下的声线清凉如玉,“陛下年少时杀戮太重,千百冤魂尚在人间,形成恶气,直逼皇宫以东而来,可即便如此,帝王星的光芒依旧繁盛,未被掩盖,冤魂之气,无法对帝王星造成撼动,但凡是邪气作祟,陛下的病都不会持续太久。”   “莫非这一回的病情不那么好压制了?”皇帝沉吟片刻,道,“那依国师卜算,这次是何原因?”   “这一回,只怕陛下要狠下心来,舍弃手心肉了。”白衣人淡淡道,“昨夜帝王星南移,拱卫帝王星的北斗七星阵局已乱,帝王星光芒竟微微黯淡下来,原来是扫把星来犯,原先臣并未卜算出这扫把星的具体位置,只因它隐藏的过好,竟让它在帝王星附近浮游甚久。”   “国师。”皇帝神色微微一沉,“扫把星是何人?”   “陛下身边人。”对方语气悠悠,声线毫无起伏,“也是最近造成陛下颇多烦扰的人,扫把星近日光芒渐盛,有以下特征,第一,凡是与她所接触之人,近日必不得安宁。第二,此人若是靠陛下太近,陛下会有明显头晕不适的症状。臣如此说,陛下是否能猜到是谁?”   “你,你的意思是……”皇帝苍白的面容上难掩惊讶之色,“夕婉?”   他忽然想起,有几回贺兰夕婉喂汤喂药时,他会忽然出现一阵的头晕目眩。   当时他并没有往贺兰夕婉身上想,现在细细想来,似乎对其他人,都不曾会如此。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未说话的太后与皇后对视了一眼,均大感惊讶。   “国师,能否允许本宫问一问?”皇后开口道,“凡是与她接触过的人,近日会不得安宁,国师能否告诉本宫,这不得安宁是怎么个不安宁?”   “东面养心殿,西面紫月宫,南面枕霞宫,北面永宁宫,西北玄轶司,西南邀月宫。”白衣人的声线不疾不徐,“这六处均受到牵连,皇后娘娘不妨好好想想。”   “养心殿受苦的是陛下,紫月宫,倒霉的是那庄妃,枕霞宫丽嫔中毒,险些丧命。玄轶司……听说苏玄衣卫病了,告病在家中休养。”皇后细细思索道,“邀月宫是夕婉自己的寝殿,又有谁遭殃了?对了,听说她的贴身侍女,名叫小桃的,昨夜半夜失足坠落在她宫里的鲤鱼湖里,淹死了。她也是平日里和夕婉接触颇多的人,至于永宁宫那儿,十皇子又出了什么事了?”   皇后话才说完,太后便冷哼了一声,“哀家今天本来要说这事儿的,小十宫中厨房里的菜和米,前天晚上都让人给下毒了,他宫里的小太监说,亲眼看见邀月宫的宫女进厨房了,只不过他不敢声张,不敢得罪了夕婉,你们也知道夕婉平时是个什么性格,谁敢去惹她?即便知道她要害人都不敢明说,哀家可没冤枉她,昨夜派人去她寝宫里搜查了一遍,在她床边的柜子里找到了几个药瓶,经太医验证,和永宁宫厨房里那些菜上的毒是一样的,人证物证俱在,难不成还是小十冤枉她?小十能有本事去她寝宫里放毒药么?”   “夕婉竟毒杀皇子?”皇后听着太后的话,面上颇为惊讶,“十皇子和她有何冤仇啊?”   “小十和她没有过节,但是惊羽和她有过节。你忘了皇帝不久前才给小十和惊羽赐的婚么?”太后冷笑,话语中带着一丝沉怒,“不顾念半分血缘亲情,如此草菅人命,阴狠毒辣,竟还让她在宫中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母后您先息怒。”皇后忙轻声劝慰,“咱们听听国师怎么说吧。”   此时此刻,倚靠在床榻上的皇帝已是满面阴沉,听着太后与皇后的对话,手不知何时紧紧扣上了床沿,手背青筋暴起。   “这个逆女!咳……”   “陛下!这时候可切莫动怒,对身子不好。”皇后见他咳嗽,忙转身到桌边倒上了一杯热茶,端着热茶走到了床沿边坐下,“陛下,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皇帝看也不看她,将茶轻轻推开了,目光望向床前的白衣人,“国师要说什么便说吧,对于她,朕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对于皇帝口中的‘她’,众人心知肚明所指的是贺兰夕婉。   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二公主,终究是惹得他厌烦,甚至……惹得众人厌烦。   她如今落魄,竟没有一个人为她开口求个情,说句话,可见她平日里多么过分了。   “天降扫把星,是天子之祸,也是我国之祸。”白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本不该拥有如此高贵的身份,加之她的所作所为,只能以一个‘恶’字来形容,惹得天怒,这才使得陛下如此受苦,要解决这扫把星,并不需要杀戮,将她驱逐即可,但在这之前,要祛除了她的贵气。”   “祛除贵气?”皇后面色不解,“皇家的贵气,要除去,是否废了她公主之位就算除了?”   “废去公主之位,不是本质上的去除贵气,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须将公主许配一名身份卑贱之人,这才能算是冲去她一身贵气,方可除祸。”   “此人是谁?”皇帝沉声问道。   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在他看来,贺兰夕婉所犯的罪恶,即便是处决都不过分。   如果今日帝无忧的解决之法是将她处死,那么,他不会留着她。   如今,只是将她逐出皇宫,嫁一个身份卑微之人,对于她来说,丝毫不过分,她甚至不需要受任何刑罚。   “今日午时,入帝都城门的第一个叫花子。”白衣人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陛下的恶疾,正午过后即可不药而愈。不过在这之后,陛下,再也不要见二公主了。”   “朕原本也不想再见她了。”皇帝转了个身,躺回了榻上,“便按照国师的意思办吧。”   “既是如此,微臣告退。”   ……   “青菜萝卜干?这东西你也敢拿给本殿吃?!”太医院边上的药园子里,传出女子的怒斥,“本殿才不吃这鬼东西。”   “公主,您爱吃不吃。”贺兰夕婉身前的宫人望着她,悠悠道,“青菜萝卜不错了,您还想吃山珍海味呢?去跟太后娘娘说啊。”   “太后娘娘?”贺兰夕婉蹙眉,“这种食物是太后给我安排的?”   “二公主还不知道呢,您毒杀十殿下的事儿,现在宫里谁不知道啊?”那宫人淡淡道,“得了,您也别嚎了,有青菜罗卜干不错了,将就着吃吧。”   那宫人说完后,转身便离开,不再理会贺兰夕婉。   “死老婆子,从小就偏心,枉我叫你一声皇祖母,这么对待我。”贺兰夕婉望着碗里的青菜罗卜干,咬牙切齿。   与此同时,药园子外——   “五公主殿下。”看守贺兰夕婉的宫人朝着前来的女子行着礼。   “开锁,我来看望二公主,就说几句话。”贺兰诗雅说着,瞥了一眼身边的宫女,那宫女从衣袖中掏出了钱袋子,塞给守园子的宫人。   “公主您太客气了。”宫人收下了钱袋,转身开了锁,“五公主请。”   贺兰诗雅迈了进去。   “五妹妹?”贺兰夕婉眼见贺兰诗雅进来,忙上前道,“妹妹,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外面啊?”贺兰诗雅朝她淡淡一笑,“说姐姐您是扫把星转世。”   “你说什么?”贺兰夕婉面色一沉,“谁是扫把星?”   “国师亲口所言。细细想来,近日与姐姐有来往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贺兰诗雅悠悠道,“东面养心殿,西面紫月宫,南面枕霞宫,北面永宁宫,西北玄轶司,西南邀月宫。这几处,据说都被姐姐这扫把星给不小心扫了……”   ☆、第108章 下地狱?那就下吧   “住口!”贺兰诗雅话音还未落,贺兰夕婉便低斥一声。   她若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贺兰诗雅探望她是假,落井下石才是真,那么她就白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了。   原本还以为贺兰诗雅是真的好心来探望她,没想到……也是这副可恶的嘴脸。   “二姐你骂我作甚。”贺兰诗雅望着她,轻勾唇角,“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二姐想发火,别朝我发火啊,有本事,找国师大人去,二姐还不知道国师的原话是什么吧?”   说着,她也不顾及贺兰夕婉阴沉的脸色,继续悠悠道:“昨夜帝王星南移,拱卫帝王星的北斗七星阵局已乱,乃是因为扫把星来犯,二姐,原来父皇这次的恶疾是你引发的呢,并且比前几次都要严重,只要你靠近你,便会头晕目眩的难受……想不到二姐你还有这样的能力,那你可别靠我太近,我怕自己受牵……”   “啪!”   话音未落便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贺兰夕婉根本不给贺兰诗雅说完话的机会,扬手一个巴掌便招呼到了她的脸上。   “就知道这个神棍不会放过我,什么扫把星转世,妖言惑众,可笑至极!这样的借口,竟也有人相信。”贺兰夕婉冷笑一声,瞥了一眼贺兰诗雅,“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来这儿笑话我,真不知道是谁以前跟条狗似的跟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巴结奉承,一口一个二皇姐叫的那叫一个亲热,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等我出去了,非扒下你们一层皮不可。”   “出去?”贺兰诗雅捂着被打的脸颊,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是,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出去嫁给一个叫花子,妹妹先在这儿恭喜姐姐你了,你把父皇害成那样,父皇也没赐你什么刑罚,只将你削了公主之位,嫁一个叫花子,算是对你极好的了。”   “你说什么?”贺兰夕婉闻言,面上浮现难以置信的神色。   “要我再重复一遍么?”贺兰诗雅低笑一声,“国师说……你这扫把星生在皇家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加上你作恶多端,你根本不配再做公主了,把你削了公主之位,嫁给一个身份卑微之人,方可祛除你身上皇家的贵气,将你这扫把星赶出皇宫,父皇的头疼之症自然便会不药而愈的。父皇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你很快便可以离开这儿。”   “不……不可能。”贺兰夕婉低喃着,“这不可能,父皇不可能对这么对待我的……你胡说,你胡说!”   “你若不信,等你出去后就知道了。不过好在你要嫁叫花子的这件事,对外是保密的,只有咱们这些兄弟姐妹知道,对外,所有人只会以为姐姐你只被贬为庶民,毕竟这事对于贺兰皇室来说,实在太不光彩,父皇特意交代我们不准说出去,并且,在姐姐你离宫之后,都要离你远一些,不要心软去探望你,省的被你这扫把星连累了。”贺兰诗雅说到这儿,讥讽一笑,“放心,念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我一定会给你送份贺礼的,我这就走了,姐姐你好自为之。”   说着,她转身,捂着脸颊出去了。   贺兰夕婉依旧未回过身。   削了公主之位,逐出皇宫,嫁一个低贱的叫花子?!   父皇怎么可能如此对待她?   不多时,贺兰夕婉便听得身后响起宫人惊讶的声音,“五公主殿下,你的脸……”   “不碍事的。”贺兰诗雅的语气温和平静,“二公主心里苦,拿我发泄发泄也是正常的,你们不要多言。”   “二公主怎么能如此过分,五公主好心来探望她,她竟然如此对待公主,五公主,您就不应该来看她!”   “都落到了这般田地还猖狂,这二公主可真是无药可救了,且看她以后还能不能猖狂的起来!”   贺兰夕婉听着身后的声音,闭上了眼眸。   一群落井下石的狗奴才。   她如今落魄到这般地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倏地,她睁开了眼,眸中厉光闪烁。   苏惊羽,帝无忧,宁若水,欧阳淳……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忘记你们带给我的耻辱!   总有一日,我要将你们这些人的白骨踩在脚下。   ……   二公主是天降扫把星的事儿,仅仅一日的时间,传遍整个宫廷。   听到消息的众人无不大感惊讶,其中不乏有些人幸灾乐祸。   这位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主儿……以后总算是可以在皇宫里永远地消失了。   ……   “这贺兰夕婉,人缘还真是糟糕透了啊。”   永宁宫中,三道身影坐在大树下悠闲地乘着凉风,乌啼边嗑着瓜子边悠悠叹息,“连个帮忙求情的人都没有,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没的说了。”   “贺兰夕婉曾仗着陛下纵容,在宫中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别说是宫里,朝野上也没人帮她说情。”月落淡淡道,“想想她昔日的作威作福,飞扬跋扈,再看看她今日……当真是爬得越高,跌下来就摔得越惨。”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着,而一旁的贺兰尧像是根本没听见,只沐浴在阳光下闭目养神,一派惬意,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月落乌啼对视了一眼,齐齐挑了挑眉。   惊羽姐姐不在的时候,殿下的话格外少。   “月落啊,你说,惊羽姐姐明日会来么?”乌啼忽然这么问了一句,而后瞄了一眼贺兰尧。   贺兰尧依旧没反应。   “我又不是惊羽姐姐,我哪里晓得她会不会来。”月落说到这儿,顿了顿,继而道,“惊羽姐姐若是不来,只能咱们自己试着做饭了。”   “可惊羽姐姐不是装病在家中么?据说她有点儿事要办。”乌啼道,“明日应该会来吧?”   “谁知道呢。”月落叹息了一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别是真的得了风寒吧?”   “你们两个,是不是最近太闲了。”一道淡淡的声线自一旁响起,那闭着眼睛的人终于开口道,“若是闲的要靠聊天才能来打发时间,那么我得想想,给你们找点儿事做了。”   “殿下,别。”乌啼干笑了两声,随后道,“我们是看殿下许久不说话了,似乎心情不大好,这才想跟您聊聊天解闷,只有说起惊羽姐姐,您才会有反应啊。”   “即便是要解闷,跟你们两个能有什么好说的。”贺兰尧嗤笑一声,“无趣。”   “跟我们没话说,跟惊羽姐姐总有话说啊。”乌啼嘿嘿一笑,随后道,“殿下,您知道么?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子,想让她开心,绝不能在原地等着姑娘来找,应该主动去找她才是,殿下你每回都是等着惊羽姐姐大老远地过来找你,给你做饭吃,你去找过她几回?即便有找,您这步子也没踏出皇宫过,您难道不应该主动出宫去找她一回?”   贺兰尧听闻此话,终于睁开了眼,潋滟的眸光中划过一抹思索。   “殿下您自己想想乌啼说的有没有道理?”乌啼慢悠悠道,“虽说,你们几乎天天见面,一个月里,起码能看见二十几天,但,大多数都是她主动过来找的,她也不是个闲人啊,忙里忙外的,倒是殿下你,只以为能天天见面就够了,却没想过,惊羽姐姐,心里多少会觉得有些不平衡。”   “会吗?”贺兰尧蹙了蹙眉,“怎么从没听她说起过?”   “姑娘家心里想什么哪能都告诉你啊,她们经常都是心口不一的。”乌啼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尤其是关乎男女之情,你看惊羽姐姐,对感情方便似乎有点儿迟钝,您呢,也不太会讨女孩子开心……这也就是为何你们相处这么久,她却还未对殿下表现出喜欢的原因。”   贺兰尧闻言,倏然目光一凛,如利剑一般的眸光扫向乌啼,“你也觉得她不喜欢我?”   “咳,不不……”乌啼警觉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话,忙道,“喜欢啊,只是她自个儿不承认而已,她的行为举止,我们都能看出她对殿下是喜欢的,但是,她有些迟钝,月落你说是不是?”   “是。”月落忙附和着,“惊羽姐姐哪会不喜欢殿下。”   贺兰尧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乌啼的意思是,殿下您得加把劲,让惊羽姐姐承认对殿下的喜欢。”乌啼嘿嘿一笑,“其实我们都看的出来,殿下对她的喜欢,比她对殿下的多,殿下您真的应该努力一些,让她也赶上才是。”   “你这脑子里其他的东西没有,关于男女之情倒是懂很多。”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   虽然语气依旧是凉凉的,但贺兰尧的神色却很是平稳,可见乌啼的话还是有效的。   贺兰尧垂下了眸光,陷入思索。   似乎……乌啼说的有几分道理。   苏惊羽原本就有些迟钝,难保不会再这么迟钝下去。   看来,他的确不能继续坐在这永宁宫了。   本以为常常见面,总有利于培养感情,但他忽略了,他似乎还没主动出宫找过苏惊羽呢。   “乌啼,去备马车。”贺兰尧淡淡开口,“陪我去趟苏府。”   “好勒。”   与此同时,谪仙殿——   白玉桌边,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此刻临近中午,二人正在吃着饭。   “你说,皇帝的恶疾要不了五年你就有办法彻底治好,那么五年之后,我是否就不能再招摇撞骗了?”苏惊羽扒着饭,目光落在右手边的小瓷瓶上。   这里面装着的是皇帝这一次的药。   回头她得让这药,悄无声息地进入皇帝的肚子了。   当然,得在贺兰夕婉被逐出宫之后,这么一来,国师的说法才能顺理成章——驱逐扫把星,帝王星归位。   她真佩服自己的脑洞。   “五年?你还想做五年国师么?”正对面,月光闻言有些忍俊不禁,“只怕那时候,你早已经有了更好的生活,更美满的日子,不愿意再做这个劳什子国师了。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五年后会是怎样的,我们都不得而知。”   “你会不知道?”苏惊羽有些好笑,“你这半仙还会不知道?”   “我从不会闲得无聊去卜算一些我不感兴趣的事。”月光道,“卜卦,也很耗费精神力的,你晓得么?若不是必要的,若不是我想了解的,我根本就不会去卜算,一个人有着卜算未来的能力,未必会是什么好事。”   “这个我承认,我宁愿将来的生活是未知的,充满神秘感,我也不想提前知道我将来会怎样,我会什么时候死,我若是知道了,反而无趣。”苏惊羽撇了撇嘴。   她从不羡慕月光。   别看月光平日一副悠闲散漫的模样,他却有着别人无法体会的忧伤。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一个可以正常沐浴在阳光下的人,而不是只能站在月光下,仰望星空。   他有他的使命,无法离开这清冷的谪仙殿,所以,他常说,她的到来,是给他解闷,给他无聊的人生中增添了一抹乐趣。   “惊羽。”月光忽然开口唤了她一声。   苏惊羽应着,“嗯?”   “我总算明白贺兰尧为何那么喜欢让你给他做饭了。”月光说着,夹了一块排骨到碗中,“真的很好吃。”   “真的么?”苏惊羽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有那么好吃?”她面上浮现一抹疑惑,“我自己怎么不觉得。”   “可能你吃多了自己的,便没有感觉好吃。”月光悠悠道,“做饭好吃,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继续保持。”   苏惊羽:“……”   懒得和他贫嘴了。   只等伪装成她的绿萝回来,她便可以出去,解决皇帝的恶疾了。   完事之后,她还要去看贺兰夕婉的好戏呢。   苏惊羽自然是不知道,此刻,贺兰尧的马车,已经驶出了皇宫,驶向了苏府。   “殿下,许久没有来宫外了。”与贺兰尧同坐在马车内,乌啼望着窗户外的景色,“前头不远就是苏府了,说起来,咱们还从没去过呢,不知等会儿惊羽姐姐见了殿下,会是什么表情。”   “你猜她会是什么表情?”贺兰尧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忽然的拜访,会不会让苏惊羽吃一惊呢?   回头见了她,是不是该带着她去街上玩玩……去游湖还是去放风筝?   其实这些事他都不是很喜欢,但乌啼说姑娘家大多喜欢。   可苏惊羽不是寻常的姑娘,这种富有闲情雅致的事,她会喜欢么?   “惊羽姐姐必定惊讶,之后说不定还会有些感动。”乌啼说着,嘿嘿一笑,“殿下可是想好了要带惊羽姐姐去哪儿玩?”   “还没。”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说的游湖,放风筝,我方才考虑了一下,这样的事,平庸又无趣,她又不是那种温婉娴雅的大家闺秀……”   “殿下您又来了,我说过几回了,和姑娘出去玩,她喜欢什么你都要赞同她的,而不是按着你的想法去决定,平不平庸,无不无聊,得先问过她才知道。”乌啼叹息一声,“惊羽姐姐虽不同于寻常的姑娘那般风雅,但没准,她也有一颗恬静的少女之心呢?”   贺兰尧冷哼一声。   恬静的少女之心?   听着怎么……有点好笑。   “殿下,到了。”马车外头响起了月落的声音,下一刻,马车便停止了行驶。   苏府外的下人见府前停靠着一辆看上去颇为华丽的马车,车顶四角装饰着琳琅珠翠,布帐之上绣着展翅凤凰,金丝银线上似有流光浮动,顿觉得马车内的人必是贵人,忙上前道:“请问,马车里的是?”   月落道:“烦请通报贵府苏大小姐一声,十殿下来访。”   “十殿下?”苏府的下人怔了一怔,反应过来是与大小姐指婚的十殿下,忙道,“好,小人这就去通报。”   说完,他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月落,你个猪脑子,通报什么啊通报,惊羽姐姐现在是告病休养,咱们应该下车去府里探望她,而不是让她出来迎接。”乌啼数落了月落一声,而后掀开了马车的布帘。   月落:“……”   他给忘了。   再说苏府那下人正往回走,很巧的便迎上了从府中走出来的苏怀柔,他停下脚步道:“三小姐。”   “前头马车里的是什么人?”苏怀柔问道。   “是十殿下,说是来找大小姐的。”   “十殿下?”苏怀柔怔了怔,随后道,“大姐姐感染了风寒,也许出不了门了,不如请十殿下进府里来坐。”   而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从前方的马车中,探出了一道身影。   一身雪白的锦衣,衬着那人白皙如玉一般的肌肤,三千青丝被一顶银冠束起,散落了一部分自然垂在肩后,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凤眸澄澈而潋滟,一举一动,赞一句风华无双,毫不为过。   他下了马车便朝着她所站着的地方缓步而来,行走之间衣带轻跃。   苏怀柔有些怔愣,望着缓缓走来的修长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身为女子的自己见了这位十殿下都要自愧不如。   这十殿下虽说不被陛下看重,地位不高,但他的容貌,他的那么多兄弟中却还真没人能及得上。   苏怀柔回过身的时候,贺兰尧离她仅有两步的距离,她正准备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迎接,贺兰尧却半分没有停留,直接越过她朝着府里去了,像是根本就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   苏怀柔唇角的笑意微微僵了一僵。   听说这十殿下平时不太喜欢与人接触,也不爱出自己寝宫的门,兴许,性格冷淡了些吧。   毕竟是皇子,苏怀柔也不好不打招呼,便只能在贺兰尧身后道:“十殿下,大姐此刻可能在休息,有些不方便见殿下,不如我先去看看她醒了没有,殿下先去大堂里坐坐?”   贺兰尧脚下步子一顿。   他与苏惊羽是有了婚约,但若是直接去她闺房,终究不妥。   他本人是觉得没什么,但是苏府这些人难保不会乱说什么闲话。   思及此,他淡淡道:“也好。”   “你先带十殿下去大堂坐着,我去看大小姐。”苏怀柔朝着旁边的下人吩咐着,便走向了苏惊羽的院子。   她一路走到了苏惊羽的屋子前,伸手敲了敲门,“大姐姐,你醒着么?十殿下来了。”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绿萝微微一惊。   十殿下?来这儿?   “大姐姐。”屋子外,苏怀柔还在叫着。   绿萝忙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挪到了柜子边上,伸手打开了柜子第二层上的一个夹板,按动了夹板内机关的按钮。   下一刻,床底下响起‘笃——’的声音。   持续时间不长,声音也不大,隔着门板,屋子外的苏怀柔听不见。   绿萝钻进了床底下的密道里。   她可不能让十殿下逮着。若是被逮到她是假的,难保不被逼问一番。   “大姐姐?你在不在?”屋子外的苏怀柔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听见回应,不禁有些疑惑。   难道人不在里面?   如此想着,她伸手,直接推开了门。   果然,屋子里空无一人。   “三小姐?”右侧传来一道女子声音,苏怀柔回过头,是海棠。   “大小姐呢?”苏怀柔问道,“知道她去哪儿了么?”   “大小姐?不在屋子里?”海棠忙走到了门口,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屋子,嘀咕一声,“奇怪了,明明躺了一早上,刚才还在呢,什么时候离开的……”   苏怀柔闻言,淡淡道:“去告诉十殿下,就说大姐姐不在屋中。”   ……   “怎么就这么不巧,惊羽姐姐不在屋子里。”一行三人离开了苏府,乌啼嘀咕着,“看来咱们没挑对时间来。”   “殿下,惊羽姐姐不在,咱们要回宫么?”月落望着贺兰尧道。   “先不回宫。”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之前让你们去查娶贺兰夕婉那叫花子的住处,你们找到了么?”   “查到了,那叫花子就住在隔壁那条街的街尾,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里,那破屋子下雨天屋顶还漏雨。”乌啼啧啧道,“让那位身娇肉贵的二公主殿下住那种破地方,不知会嚎成什么样子呢。真是便宜了那个叫花子,听说他在城门口被陛下身边的死士抓住的时候,直接就拖进了一条巷子里给他套上了喜服,死士跟他说,他们是一个富豪老爷家的护卫,他们的小姐中邪了,连带着家里生意也赔本,算命的说要嫁个叫花子驱驱邪,那叫花子听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天上掉馅饼的事,能不高兴么。”月落冷笑一声,“贺兰夕婉指不定现在心里头多恨呢,没准,正想着该报复谁。”   “她不会有机会报复谁的。”乌啼眉头轻挑,“敢毒杀咱们殿下,找惊羽姐姐的麻烦,哪能让她嫁个叫花子就完事了?想的也太美了些,把她弄到宫外,就是为了在宫外弄死方便,反正宫里也不会有人再惦记她了,她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倒是比在宫里暗杀她来的好,死在宫里,倒霉的就是玄轶司了,查不出来的话,高阶人员都难免要受罚,惊羽姐姐也不例外。”   “可我不明白,为何国师不直接说,杀了扫把星呢。”月落疑惑道,“用他的话说,扫把星威胁到了帝王星,打乱了北斗七星阵局,那么除了扫把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这脑子就是不会转弯。”乌啼轻哼一声,“谪仙殿那位,要体现出慈悲为怀,怎么能动不动杀生呢?将扫把星驱逐出宫,那就不是要她的命了,这么一来陛下也不心疼。要是说杀了她,陛下犹豫了怎么办?驱逐出宫,那就不需要犹豫了,起码人没死,出云国国师,素来不爱那种血腥之事,必要的时候,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当然,他不杀,咱们杀就是了。”   贺兰尧听着月落乌啼的交谈,轻描淡写道:“你们觉得,谪仙殿里那位,很慈悲么?”   他的声音虽平淡,月落乌啼却觉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情似乎不好。   起码不如表面那么平淡。   月落乌啼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   惊羽姐姐和国师,关系似乎有点儿……好,他们殿下心里膈应得慌,这提起国师,八成是惹他不高兴了。   乌啼是个机灵的,忙道:“殿下,我觉着吧,那是假慈悲,做给众人看的,让人觉得这位国师心胸宽广,凡事留有余地,对待恶人也不赶尽杀绝,其实他心里指不定多阴暗呢,一定是个假正经的。”   贺兰尧唇角轻扬,“这话有理。”   月落乌啼忍着笑。   殿下不喜欢的人,一个劲儿贬低就对了。   一行三人很快便到了那叫花子的住处——街尾的破屋子外边。   这叫花子的住处不仅破烂,还脏乱不堪,屋子边上堆成的垃圾都快成了一座小山,显然是人们都将这当成了垃圾堆的。   经过的人都没几个。   贺兰尧嫌恶地蹙了蹙眉,在距离屋子一丈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挪动半步。   “这么破这么脏,真是连屋子都不想进了。”乌啼抽了抽唇角,目光向周围扫了扫,瞥见街边蹲着两名叫花子,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银子,砸了过去。   银子砸在了二人跟前,那二人眼睛一亮,顺着银子丢来的方向看,便见乌啼朝他们招了招手。   二人忙奔了过去。   “站住!别靠我们太近!”不等两人走近,乌啼低斥一声,“就站在这儿,听着,把前面那堆脏东西帮我清扫干净了,动作要快,完事了,再赏你们几锭银子。”   二人闻言,立马双眼放光,奔着那垃圾堆便去了。   没过多久二人便将屋子周围清理干净了,乌啼丢了几锭银子打发了他们,这才朝贺兰尧道:“殿下,干净了,可以进去了。”   贺兰尧这才迈动了步子,朝着那木屋步步走去。   三人原本站得远,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走近了,这才听到屋子里传来‘呜呜——’类似于被堵住嘴,想叫又叫不出的声音。   想想也是,贺兰夕婉必定不会乖乖听话,押着她的人只能将她捆绑,封口,这才能制得住她。   “小姐,不用担心,嫁给我之后,你就驱邪了。”屋子里传出男子得意的声音,“算命的说你犯太岁,中邪了,只有我才能帮着你驱邪,你就乖乖从了我,你们家生意也就好了。”   “呜呜——”   “你想说话是不是?好,让你说,但你可别大喊大叫。”   “相公。”屋子里忽然传出女子姑且称得上温和的声音,显然是封口的东西被男子取下了。   屋子外,乌啼差点儿没憋住笑。   她贺兰夕婉,竟有一日,愿意对着一个叫花子喊‘相公’?   不过能让她那般飞扬跋扈的人这么做,想必她是心中压抑着巨大的恶心感,能让她如此隐忍的原因,必定是因为仇恨。   当一个人的仇恨累积到一定程度,她为了报复,可以忍耐许多事情。   “相公,我已经接受现实了,我中了邪,想要驱邪,只能跟你好,但是,这样绑着我,我会很难受的。”贺兰夕婉的声音带上一丝恳求,“你总得解开我的绳子吧?我保证不会跑了的,我既然嫁了你,也嫁不了其他人了,只要你对我好,我将你带回家里,你入赘我家中,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如何?”   “当真?”男子的语气中似有一丝激动。   “当真,我都嫁了你了,我还能怎样?除了你,也不会有其他人要我了,我只能对你好。但我不喜欢这么脏兮兮的你,我有钱,我带你去换身像样的衣服,别这么邋遢好么?”   “好好好……依你,娘子,你真好。”男子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屋子里忽然就没有了说话声,片刻之后,响起一声闷哼,而后是‘扑通’一声。   “真当我贺兰夕婉是那么好对付的。”贺兰夕婉望着地上气若游丝的人,瞥了一眼手中带血的发簪,蹲下身,再一次狠狠扎在男子的背部上,连扎几下,眼见着人断气了才罢休。   “下贱的东西,也配亲近我。”贺兰夕婉冷笑一声,将簪子丢到了一边,随后起身,走向屋外。   摆脱了这个叫花子,她便有时间,实施复仇计划了。   然而等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抬眼看见门外站着的三人,却让她吃了一大惊。   正中央那名男子,颜如舜华,美若玉雕,单薄瘦削,此刻,正用着他那双深若寒潭一般的凤眸望着她。   他眸中一派寂静,如一汪冰冷的湖水,他望着她,朝她轻轻勾唇。   那笑容不带一丝温暖,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可抑制地后退了一步。   “二皇姐,别来无恙。”对面人的声音轻柔好听极了,却让她觉得背后发寒。   他竟然能找到这里……   贺兰尧踏进了木屋中。   月落乌啼随着他进入,顺手关上了房门。   “你们想干什么。”贺兰夕婉退后两步,望了一眼地上带血的发簪,忙蹲下身捡了起来,指着贺兰尧,“你要来报复我的对不对?贺兰尧,我已经落魄至此,被贬为庶人,再也不能威胁你什么了,你怎么就不放过我?!”   乌啼翻了一个白眼,“哟,贼喊捉贼,也不知是谁先害的谁,现在摆出这么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你不嫌恶心我都嫌恶心呢。”   “闭嘴,我跟你主子说话,谁让你这奴才插嘴。”贺兰夕婉瞪了一眼乌啼,随后望向贺兰尧,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央求,“十弟,放过我吧,以前是我不对,如今我落到这个地步,只想好好活下去,你放过我吧,看在同是贺兰家的人,看在我到底算是你的姐姐的份上,放了我吧。”   “放了你?”贺兰尧淡淡一笑,“放了你你去害我的惊羽可怎么办?我不得不担心啊,就你这心胸,狭隘的蚂蚁都钻不进去。”   贺兰夕婉听闻此话,倒是颇为惊讶。   她这十弟虽说不得父皇喜欢,但这相貌却标致的让人挑不出刺,父皇下旨将苏惊羽赐婚给他,怎么说都是他吃亏了些。   再不得宠,都不至于娶个丑女……苏惊羽那丑女心里指不定多得意,那种长相竟有福气嫁个皇子,而贺兰尧心中,想必对那丑女很是厌恶吧?   正常的男子谁不喜欢美人。   但她没有想到,贺兰尧竟会说——放了你你去害我的惊羽可怎么办?   他贺兰尧是哪根筋不对了,竟护着那个丑女?   “十弟,那个苏惊羽有什么好的?只要你放了二姐,二姐多得是办法给你找最好的美人。”贺兰夕婉循循善诱,“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好,你要是肯帮二姐,二姐以后一定待你好,二姐还会想办法,让父皇能看重你。”   “哦?”贺兰尧挑了挑眉,“可惜,我并不觉得二姐你有这本事,至于美人,这世上又有几个美人比得上我的惊羽?二姐你长得丑也就算了,眼还瞎。”   贺兰夕婉:“……”   她算是明白了,贺兰尧就是个脑子有病的。   干脆先不和他争,让他放过自己再说。   “十弟,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儿,咱们不提了,我发誓,我绝不会害苏惊羽,我也没本事再去害她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害任何人!”贺兰夕婉道,“你若放我,我往后一定好好做人,我可以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你和苏惊羽的眼前!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如果发誓管用的话,这世上,每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雷劈。”贺兰尧垂下了睫羽,“得了,我也不为难你,二皇姐,看在同是贺兰家人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在我的银丝曼陀罗下存活下来,我便放了你。”   贺兰夕婉不解,“银丝曼陀罗?”   “二公主,说起这银丝曼陀罗,容我给你介绍介绍。”乌啼说着,咧嘴一笑,从腰间掏出了一物。那是一根约莫有六七寸长,还不及手指粗的银质——管子?   倒也不像管子,有一端是比较粗的,有着明显的弧度,看起来有点像一个花苞。   而下一刻,乌啼捏着那支管子,不知怎么的,一扭一旋,那花苞顿时就开放了起来,原本只有手指那么粗的花苞,一下子绽放的有手掌那么大,原来那花苞是个机关,可收可放,绽放之后,便是一朵具有五片花瓣的曼陀罗形状,尾端泛着冷光,微微向里勾勒,里头的花蕊也随着乌啼旋转管子的动作而旋转着,花蕊做的十分纤细,用的是纯银的丝线。   “银丝曼陀罗,好看么?”乌啼朝着贺兰夕婉笑道,“这个东西,有两个作用,一,装饰品,二——”   他顿了顿,缓缓吐字:“剖、心。”   贺兰夕婉瞪大了眼。   “这个花朵完全绽开的时候,正好能勾勒住整个心脏,连带着花蕊刺进心脏,稍稍用力一收,就能夹着整个心脏从胸腔里掏出来。”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你我是姐弟,我就不那么残忍了,只让这曼陀罗在你胸腔里,旋转三圈即可。”   “不,不——”贺兰夕婉顿时手脚冰凉,花容失色。   原来,他贺兰尧就没想过要放过她!   思及此,她咬了咬唇,高高扬起手,拿着手中的簪子朝着贺兰尧刺去——   跟他拼了!   然而,还不等她近贺兰尧的身,月落便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腕朝后一扭,押着她,面向乌啼。   贺兰夕婉望着那朵银质的曼陀罗渐渐逼近心房,低喝出声——   “贺兰尧!你这般狠绝毒辣,就不怕死了之后下地狱吗!”   这曼陀罗扎进来她就死定了,还谈什么旋转三圈,能活下来就放过她。   但凡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下地狱?那就下吧。”贺兰尧好脾气的笑了笑,“如我这般狠绝毒辣的人,下地狱未必就不能耍狠,就是不知道下了地狱后还能不能见着你,二皇姐,你早些下地狱早些投胎吧,顺便保佑我晚些下地狱,省得我们在阎罗地狱都能见面,你死了变成鬼都得让我虐待。”   “贺兰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剩下的话语,被月落另一只手拿着破布堵上了。   “你从前怎么跋扈都与我无关,我也让你嘲讽过多回,压根懒得理你这样的跳梁小丑。”贺兰尧并未看那朵刺进她胸腔的曼陀罗,只把目光落在她脸上,望着她额上的细汗,白如厉鬼一样的脸色,只淡淡道,“但是你惹我的女神,就是不行。”   贺兰夕婉承受着心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早已发不出声音,更加无力抵抗。   她真想快点儿死了算了。   一刀落下,都好过此刻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都要凝结了。   真正意义上的撕心裂肺。   ------题外话------   看还有没人说小十萌╭(╯^╰)╮~   ☆、第109章 闭嘴,幼稚鬼   乌啼面无表情地旋转着手中的曼陀罗,衣裳混合着血肉早已一片模糊,浓重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   很快,贺兰夕婉便没有声息了,双眼瞪得如铜铃一样大,死不瞑目。   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她双眸中依旧带着怨恨与不甘。   “太脆弱了。”乌啼缓缓抽出了曼陀罗,“我才旋了两圈不到,她就不行了。”   眼见贺兰夕婉停止了呼吸,月落便手一松,将贺兰夕婉的身子扔在了地上。   贺兰尧轻瞥了一眼贺兰夕婉的尸首,随后转过身,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两个字:“化了。”   月落闻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去了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倒在了贺兰夕婉身上。余光瞥见地上那被贺兰夕婉捅死的叫花子,便转身,顺便倒了些在他的身上。   那瓶中的液体一接触到尸首,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焚烤般的声音。   化尸水,最终会将人化的连骨头都不剩。   “回宫吧。”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抬步,迈出屋子。   屋子中,只余阵阵血腥味混合着焦臭味……   而就在他收拾贺兰夕婉的这期间,绿萝已经坐着马车进宫了。她一进宫便慌忙赶去了谪仙殿,气喘吁吁直奔主殿。   “绿萝,来了?”苏惊羽见她跑的急,有些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   “怕遇上十殿下。”绿萝喘息着,道,“我也十分意外,不知十殿下怎么就忽然来了苏府上,好在他没有直接进屋,我急忙遁着密道逃出来了,一出府便立马雇了马车赶来,他应该会在我后面。”   “他去苏府做什么,难不成是看望我去的?”苏惊羽嘀咕一声,随后朝绿萝道,“好了,没让他发现了就好,你去休息吧,我出去应付他就是了。”   ……   苏惊羽走出谪仙殿,便朝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   贺兰尧竟然会特意去苏府探望她?是闷在宫里太闲了么?那厮扑了个空,也不知会不会心情不好,等会儿回来他要是问起来,她就说,自己在她去苏府前,便已经出发来宫里了。   幸好绿萝机灵跑得快,否则她可不觉得绿萝的伪装能够瞒得过贺兰尧,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夜宿谪仙殿的事,否则铁定要变脸。只能找个好的理由掩饰过去了。   反正那幼稚鬼,跟他说几句好话便行了。   而苏惊羽到了永宁宫后,便站在殿外等候,只等了片刻,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过来了。   马车四角装饰着琳琅珠翠,布帘上金丝银线绣着五彩凤凰,那是太后的马车,拿给贺兰尧用的。   驾马车的月落远远地看见苏惊羽站在殿门外,有些讶异,驾车到了殿门外,勒马停车,“惊羽姐姐?”   “大老远地便看见你了,你们上哪儿去了?”苏惊羽也佯装疑惑地问着。   “我们去苏府找你了。”月落道,“想不到你却在宫中。”   “你们出宫是去苏府?”苏惊羽星眸眨了眨,随后笑道,“可真让我意外……那想必是我们擦身而过了,我也是才到宫中不久,你们都不等我来,就找我去了?”   “忽然想起从未去探望过女神,便心血来潮的去了。”马车内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下一刻,他掀开了布帘下了车。   在贺兰尧之后下车的,便是乌啼。   而乌啼跃到地面上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别在腰间的曼陀罗脱离了腰带,掉在了地上。   “这是个什么玩意?”苏惊羽看见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乌啼本想去捡,但被苏惊羽手快先捡去了,便只好站在原地。   同一时,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面上呈现几分好奇之色。   有点像是花苞的一根——簪子吗?那这簪子未免粗了些。约莫六七寸长,一端较细,另一端像个花苞,打磨的十分光滑,触手冰凉,通身是浅浅的螺纹型设计,符合人的手型。   咦,这根东西似乎是两节套在一起的,好像可以拧得动?   苏惊羽试着拧了拧,这一拧,便使那扁圆的花苞一瞬绽放了开,绽放到手掌那么大,五片银质的花瓣相同的大小,在日光照耀之下似有银光流动,花中的花蕊也是银质丝线所制作,每一根都很纤细。   苏惊羽旋转着花朵下那银质的管子,不,应该称作‘花杆’,花苞便随着她转动花杆的动作一收一放。   “这么高级的玩意?”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有些赞叹,“做工真细致,好看。”   说到这儿,她抬眸瞥了乌啼一眼,“乌啼,你身为男子,身上怎么挂着这么个玩意?是要送给哪个姑娘的?”   “惊羽姐姐,这是殿下的。”乌啼嘿嘿笑道,“是殿下暂放在我这儿的。”   “哦?”苏惊羽来了兴致,“哪儿买的?”   “没得卖。”贺兰尧见苏惊羽来了兴趣,淡笑道,“这东西,是我找能工巧匠做的,目前,应该只有这一根吧,漂亮么?”   “漂亮。”苏惊羽笑道。   “女神若是喜欢,送你就是了。”贺兰尧唇角噙着笑意,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曼陀罗’,而后扬起手,插在了她的乌发上。   “咦?难道这玩意还真的是个簪子么?”苏惊羽摸了摸被贺兰尧戴在她头顶上的‘花’,“这花是蛮漂亮的,设计的也十分巧妙,就是有点儿扎手。”   那几片银质打造的花瓣,尾端都微微往里勾勒,触感有些尖利,有些刺人。   月落乌啼望着苏惊羽头顶上的花儿,抽了抽唇角。那些花瓣就是用来刺进人心窝里的,能不扎手么?   更扎手的是花苞里的花蕊,不过好在比花瓣短了许多,平时不担心被扎到。   那是扎进人体内用来搅动血肉的,只要不拿来对付人,光是看的话,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惊羽姐姐要是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不知还会不会戴在头顶上……   而苏惊羽此刻自然是不知道这花的作用,抬手到了头顶上,将它拿了下来。   “怎么,不喜欢么?”贺兰尧眼见她拿下来了,问道。   “喜欢,不过,现在不是戴首饰的时候。”苏惊羽笑了笑,“穿着玄轶司的制服,不宜佩戴首饰,你看我这发式多简单?戴着这么一朵银花显得太扎眼了。好看的首饰自然要搭好看的衣服,等我什么时候穿上罗裙了,再戴这个。”   说着,她将手中的‘发簪’拧回了花苞的状态,别在了腰间,“既然是男神送的,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自然不需要和我客气。”贺兰尧冲她温柔一笑,“什么时候想戴都好,必要的时候,你还能拿来防身。”   “防身?”苏惊羽回想起那些扎手的花瓣,顿觉得有理,“也是,这东西像花苞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不带任何攻击性,可要是拧开了,那些扎人的花瓣都可以拿来捅人用了,还能出其不意,这簪子,不仅好看还可防身,一物两用,不错不错。”   说到这儿,她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便星眸微眯,望着贺兰尧道:“我说,这玩意该不会就是个暗器吧?当簪子只是它的第二个用处?”   贺兰尧闻言,挑唇一笑,“为何这么想?”   “若只是发簪,没有必要做这么精密的设计,这花瓣还扎手,用来偷袭可真是好用,所以,作为暗器才是它主要的作用,簪子的外形只是拿来蒙蔽人的眼球,作为发簪,粗了些,长了些。”苏惊羽笑道,“还说不是暗器?”   “这都让你发现了。”贺兰尧面上划过一丝笑意,“不错,就是如你想的这样,送你,你可开心?”   “开心开心,开心极了。”苏惊羽垂眸望了一眼腰间的花苞式发簪,“好看又好用,多谢男神的礼物了。”   “那么女神有没有回礼呢?”贺兰尧眉梢轻挑。   苏惊羽:“……”   这厮送人东西还要回礼的?   她何曾想过他会忽然送她礼物,哪有准备什么回礼。   “这个……我也没料到你会送我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不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如何?”苏惊羽端出一个笑容,“过几日,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其实,不需要你费心再为我准备礼物。”贺兰尧忽然伸手揽过她,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前,微微俯下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开口,“亲我一下?”   苏惊羽眉头一跳,忙将视线挪开,看了看四周。   月落乌啼早就不在身侧了,那两个家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开的。   “放心,周围没人。”贺兰尧低声道,“不怕人看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苏惊羽:“……”   既然没人,那就……亲了吧。   如此想着,她仰头,踮起脚在贺兰尧脸颊上迅速啄了一下。   贺兰尧抬手摸了摸脸,眉眼间划过一丝惆怅,“你也太吝啬了,我送你那么珍贵精美的礼物,你竟然只亲了一下脸就算回礼了。”   苏惊羽额上青筋跳了一跳。   刚才是谁说不需要回礼的?!   这个家伙真的是……   咬了咬唇,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正准备撤开,贺兰尧抬手扣上了她的后脖颈,将唇又压了回去。   然而苏惊羽的面具实在是太凉了,贺兰尧便只是吻了吻便将她放开了。   “这面具真讨厌。”他望着苏惊羽那小半块面具,淡淡道,“以后在我寝宫不要戴。”   “习惯了。”苏惊羽摸了摸面具,忽然觉得脸上戴着这么个东西倒也不错。   防止这幼稚鬼吃豆腐。   不过……也许是习惯了,现在让他吃豆腐倒是一点都不排斥。而且这厮论美貌不知甩了她几条街,她理论上是不吃亏的。   “好了殿下,你大老远跑出去一趟捞了个空,想必是饿了吧?”苏惊羽扯着他往殿里走,“我给你做些吃的去,要吃什么?”   “我要吃饺子。”   “又是饺子?那咱们得现包了。”   “我帮着你一起包,叫上月落乌啼。”   “你们三帮忙?得了吧,你们还是坐着就好。”   这几个家伙做饭不好吃也就罢了,连饺子也包不好,菜也切不好,鸡蛋也打不好……   关于做饭的事,还真是不需要他们帮忙。   ……   饺子馅很快便剁好了。   然而尽管苏惊羽不需要贺兰尧的帮忙,贺兰尧还是上手了。   与苏惊羽坐在桌边,贺兰尧一只手拿着面皮,另一只手用汤匙挖着饺子馅,一边看着苏惊羽包饺子的动作。   一连看她包了好几个,他才将饺子馅舀到了面皮里,学着苏惊羽的样子捏着面皮的边缘,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苏惊羽本以为他只会吃,而等他真的将一只饺子捏好放在盘里时,苏惊羽却大感意外。   “你……会包?”苏惊羽望着贺兰尧包的那只饺子,不得不说……还是挺像样的。   “本来不会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看见你包,认真学几下便会了。我可不像月落乌啼那两头猪,关于做饭他们怎么学都学不好。但凡是我想要认真学的东西,很快便能学会了,我素来心灵手巧的。”   苏惊羽:“……”   心灵手巧……   “原来殿下你学东西如此快。”苏惊羽面上绽开一抹笑意,“那么我便教你怎么做饭,如此一来,以后即使我不来,你也不会挨饿……”   “拒绝。”贺兰尧回答的十分干脆,语气悠悠,“月落乌啼做饭难吃,我若是跟你学会了做饭,难道要我做饭给他们吃?不,我贺兰尧从不伺候别人。好了,我已经学会了,女神,剩下的交给你包了。”   苏惊羽眉头剧烈一跳,随后冷哼一声,“对,你十殿下了不起,身娇肉贵的,只能别人伺候你。”   面对苏惊羽明显有些嘲讽意味的话语,贺兰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错。”   苏惊羽白他一眼,“那你跟我学包饺子干什么?!”   学都学了,还不自己动手?还非要让别人伺候?   简直……欠抽。   “女神,我只是想通过包饺子这件事告诉你,其实很多事情,不是我不会做,而是我不想做。”贺兰尧对着苏惊羽柔柔一笑,“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学习天赋极高,所以,我不是只会吃,也不是懒,我只是有些娇弱而已,你必须原谅我,不能要求我什么都会,我把做饭的机会让给你,也是为了体现你在这一方面的优秀,否则,你若是什么都比不上我,旁人会笑话你的。”   苏惊羽很想一块面皮糊到他脸上。   “女神别生气。”贺兰尧见苏惊羽脸色有些黑沉,忙道,“虽然在你面前这么炫耀我的能力有点不对,但我们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人,所以,我的所有优点,你必须都要看见。”   “那缺点呢?”苏惊羽冷笑,“殿下何不也说说你的不足之处?让我也了解了解?”   “不足之处?”贺兰尧怔了怔,随后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抬眸道,“暂时没有发现,以后慢慢挖掘吧。”   苏惊羽嗤笑一声,“那让我来告诉你吧,幼稚,是你最大的不足之处。”   贺兰尧:“……”   苏惊羽见他不语,吐出那个她喊过无数遍的称呼。   “幼稚鬼。”   “不要总逮着这一点来说我。”贺兰尧眼皮轻抬,“你好歹换个……”   “闭嘴,幼稚鬼。”   “你不能……”   “我不想再和一个幼稚鬼斗嘴,殿下,你要是还想吃饺子,请不要再说话,否则,你到天黑都吃不到。”   贺兰尧:“……”   事实证明,千万不能在吃饭的时间惹恼苏惊羽。   否则后果就是——   贺兰尧望着面前一整碗被煮烂了的饺子,皮馅分离,混合着汤,压根就没一个完整了的。   他望着汤面上漂浮的面皮,拿筷子一夹,面皮直接分成两半,落回了碗里。   夹都夹不起来的……一碗煮烂了的饺子。   于是他只能拿汤匙捞了,而吃进口中的东西……味道也不怎么好。   和想象中汁多馅厚的饱满饺子一比,难吃了许多。   贺兰尧抬眸望着正对面面无表情喝汤的苏惊羽,叹息一声,“你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包,就煮出了一锅这样的?”   “火候大了,时间久了,一不小心就这样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殿下若是不想吃,也可以不吃,但我已经累了,没有心思再做其他的饭了。”   这厮对着她一阵的瞎得瑟说着欠揍的话,完了还想能有好吃的给他?呵呵,她虽然不可能真的揍他,但是整整他总是可以的。   哪怕花了大半个时辰包的饺子故意煮烂,只要能让她出出气也是值得的。   贺兰尧一顿饺子吃的闷闷不乐,几乎可以说只是在喝汤。   “殿下吃好了么?吃好了我便要走了。”苏惊羽悠悠道,“晚饭可能就不能给你做了。”   “为何?”一听晚饭也没着落,贺兰尧顿时蹙眉,“又有什么要紧事。”   苏惊羽很早便发现,贺兰尧有很明显的两大爱好——吃,玩。   没东西吃他会不高兴,破坏他玩的兴致他也会不高兴。   幼稚鬼就是幼稚鬼。   “去看望一位老朋友。”苏惊羽露出一个浅笑,“今日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呢。”   她总是想看看贺兰夕婉的结局的。   但苏惊羽没料到,贺兰尧一听她的话,便低笑一声,“这个啊,恐怕你是看不到的了,还是不用出宫了,晚饭记得给我做。”   “此话何解?”苏惊羽直觉贺兰尧的话不对劲,“为何我会看不到?”   “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还怎么看?”贺兰尧轻挑眉梢,“当然,你若是想看她的骨灰,兴许还是能看到的。”   “你说她……死了?”苏惊羽微微一惊,“如何死的?”   “我弄死的。”贺兰尧低下头,抿了一口汤,淡淡道,“不死留着作甚,难不成等她寻仇?女神,你晓得么?仇恨是可以支撑起一个人的信念的,哪怕这个人很微不足道,也不要给她任何的机会,哪怕机会很渺茫。以后你若是得罪一个人,让人家对你起了杀心,千万不要留下那人的性命,当然,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帮着你解决的。”   “我没有想过要留下她的命,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先我一步。”苏惊羽回过神后,道,“既然这样,那我倒是省的出宫了。”   对于贺兰尧会杀了贺兰夕婉这一事,她并不感到惊讶。   虽说贺兰尧对自己好,但她从未忘记过,他阴暗狠毒的本性,对待敌人,他可以毫不手软,赶尽杀绝。   他与贺兰夕婉之间那一点可笑的血缘关系,相当于没有。   “女神,不用太感动的。”贺兰尧低头喝着汤,悠悠道,“只要下回不要再将饺子煮烂了就好。”   苏惊羽:“……”   与贺兰尧吃了一顿并不算好吃的午饭后,苏惊羽便离开了永宁宫。   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做一件事了。   贺兰夕婉两个时辰前被驱逐出宫了,那么皇帝的病,自然就该好了才对。   苏惊羽快步前往枕霞宫。   到了宁若水的寝殿时,宁若水正躺在床榻上休息。   不过她并未睡着,眼见苏惊羽来了,她转过头望着苏惊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的身子虽然虚弱,然而她的心情显然很好。   “这一回,可真让你吃了苦了。”苏惊羽到了床榻边坐下,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的药丸,每晚服用一次,直到全吃完为止,不会落下任何病根的。”   宁若水接过了苏惊羽递来的瓶子,“你这一计,可真是妙,让贺兰夕婉毫无翻身的机会。”   “要的就是她不能翻身。哦,对了。”苏惊羽说着,从身上拿出另一个白色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是真正的能够抑制陛下恶疾的药物,你要想办法让他吃下去,悄无声息地吃下去。可以下在食物里,你若是也吃了食物,无妨,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好。”宁若水接过了那个瓶子,拢在手心里,“放心吧。”   苏惊羽见她问都不问,不由笑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吩咐我的事,我照办就是了。”宁若水无谓道,“很多事情,不该刨根究底,就不要去探寻,这宫中,很多人都是死于话多,或者死于好奇。”   “要是宫中人人都有你这想法,必定可以少死很多人。”苏惊羽笑道,“若水啊,其实你挺懂得生存的,你就不应该是个小宫女,不仅浪费美貌,还浪费智慧,现在想想,我当初也是运气好,选了你这么个帮手,要是换了其他人,能不能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应该说是我幸运才对。”宁若水轻咳一声,而后道,“抓住飞上枝头的机会,我就决不能松手,也绝不能再跌落,在我看来你是个神秘的人,但我不想探索你的秘密,所以有些事情,你吩咐我就行了,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问,只要对我没坏处,我便不会去探究。”   苏惊羽笑道:“好。”   瞧给她机灵的。   她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很多人死于话多,死于好奇。   至理名言呐。   而就在这时候,忽有宫女急急忙忙地奔进殿里,朝宁若水道:“娘娘,陛下正往这儿来了!”   “陛下来了?”宁若水怔了怔,随后望向了手中的白色小瓶。   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苏惊羽闻言,趁着那宫女低头,忙从宁若水手中拿过了小瓶,越过了那宫女走向桌边。   宁若水从榻上起了身,起到一半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便朝那宫女伸手,“过来扶本宫一把。”   苏惊羽趁这个机会,将瓶子中的药粉倒进桌子中央的茶壶里,荡了荡茶壶,而后收起瓶子,回到了床榻边。   “娘娘,您能下的了榻么?”那宫女扶着宁若水,有些担忧,“奴婢看您好像没什么力气。”   “那也得下,陛下来了,怎能不迎……”   她话音还未落下,寝殿外便响起了宫人们参拜的声音——   “参见陛下。”   宁若水眼见皇帝踏进了寝殿之内,她的双脚正落在地上,便站起了身,“臣妾参见……”   还未站直,便觉得脚下一软,顿时朝前一跌。   苏惊羽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这才没让宁若水跌倒。然而不等她将宁若水扶起,便有一双手探过来,扶上宁若水的双臂。   苏惊羽见此便松开了手,“臣女参见陛下。”   “你呀,没力气就不要下榻行礼了,你看看,差点摔着。”皇帝将宁若水扶回了榻上,而后朝着苏惊羽等人道,“起身吧。”   “谢陛下。”苏惊羽起了身,垂首道,“陛下的头疼之症,如何了?”   “方才还疼着,这会儿又不疼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抑制了。”皇帝说着,望了一眼苏惊羽,“朕听说,你昨夜得了风寒?”   “是,不过中午的时候便好了很多,臣女便进宫来了,来探望丽嫔娘娘。”苏惊羽说着,莞尔一笑,“臣女和娘娘叙话完了,臣女先行告退了。”   皇帝点了点头,“去吧。”   苏惊羽转身离开,那进来通报的宫女也十分有眼力劲地跟着离开了。   寝殿之内,便只剩两人。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朕的病自然有国师来治,你怎么就去试药了呢?太医都说那些药材有毒,药量控制不好可会丢命,太医说你如今必须好好调养,否则要落下病根的。”皇帝将宁若水的手拢在了掌心,“以后这样的蠢事可别再干了,朕生病,还有国师和太医院呢。”   “臣妾是笨,什么忙都帮不上,臣妾知道国师会有办法的,但是在这之前,陛下还是会受苦,臣妾想着,能用药物暂时压一压,缓解陛下的痛苦也好,可那些药材分量怎么控制,太医院还未研究出来,臣妾想着,是不是试了药,就能知道分量怎么控制了。”宁若水的声音细若蚊蝇,“小时候算命的说臣妾命大,臣妾也就没想那么多,不过事实验证了,臣妾还真是命大。”   “你呀,怎么如此天真,别信街头那些算命的,多的是胡说八道,你知道你这回险些就搭上性命了么,下回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你可别再犯糊涂了。”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月,就好好休息,皇后那儿不用去请安,等身子养好了再去。听朕的,一定要好好休养。”   宁若水低眉,柔声道:“臣妾知道了……”   话音未落,她便又轻咳了几声。   “身子虚的时候要多喝些水,你看你,唇都干了。”皇帝说着,起身到了桌边,倒上了一杯热水,回到了床榻边,将杯子递给了宁若水。   “谢陛下。”宁若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而后抬眸望着面前的人,轻笑一声,“陛下,您的唇也有些干呢,来,也喝一口嘛。”   宁若水虽神色苍白,笑起时却依旧掩饰不住眉眼间天然的风情,此刻望着他,水眸中似一汪碧湖,带着几分俏皮,将杯子抵到了他的唇边,朝他灿烂地笑着。   皇帝见此,不禁有些心神一荡,张口将她喂过来的水喝了下去。   宁若水笑着将杯子搁到了一边,忽然间头又晃了晃,她抬手便扶住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皇帝见她似是头晕,忙扶着她躺下,“不舒服就休息吧,别起身。”   宁若水躺了下来,柔声道:“臣妾一休息,陛下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皇帝闻言,淡淡一笑,“朕不那么快走,等你睡了再走可好?”   宁若水闻言,莞尔一笑,“好。”   ……   玄轶司操练场。   “惊羽,你的计划成功了。”与苏惊羽站在大榕树底下,霍钧的面上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我与小薇,终于得以安宁了。”   “是呢。”苏惊羽笑道,“不知何时能喝到霍大人的喜酒?”   “这个月二十五。”霍钧笑道,“你可得来。”   “当然,厚礼少不了的。”   “看你说的,能将贺兰夕婉驱逐出我与小薇的视线,便是最大的礼物了,不会有其他人比你的这个礼还大。”霍钧说到这儿,笑容一敛,“不过惊羽,有件事我还是很想问……为何让我劝贺兰夕婉去照顾陛下?这其中有什么奥秘你能否跟我说说?为何国师又会说她是扫把星转世?”   “她是真的扫把星转世啊。”苏惊羽长叹一声,“其实,咱们做的这些事情,是在国师允许范围内的,整个计划国师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以说,国师才是咱们最大的助力,起初,我只是想自己制定一个计划扳倒贺兰夕婉,却没有料到,国师将我叫到了谪仙殿,让我帮他实行一个计划,正好也是针对贺兰夕婉的计划。”   霍钧闻言,神色惊讶,“竟是这样?”   “不然呢?你认为国师会帮着咱们扯谎不成?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你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你去劝贺兰夕婉照顾陛下么?因为这么一来,她才能有机会接触陛下,想去求他原谅,而她是天生扫把星,与帝王星犯冲,她的接近,会导致陛下病情加重,陛下犯病那几日,正好是帝王星偏移的日子,扫把星光芒太胜,对帝王星产生威胁。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你那么做,你这一步可谓十分关键。”   “我明白了。”霍钧沉吟片刻,道,“贺兰夕婉的接近,会导致陛下身体不适,而其他人却不会,如此一来,只要国师解释一番,陛下必定就有所领悟,才会相信国师所言,否则,依他曾对贺兰夕婉的纵容疼爱,没准他会不舍得处罚她,只有让他明白,贺兰夕婉会威胁到他,他才不会犹豫,由此,可以将贺兰夕婉驱逐出宫。”   “不错,就是如此。”苏惊羽点头,“国师就是担心陛下心太软,才想让陛下看清现实,要说服陛下,自然需要有真凭实据,而他也确实拿出证据了,贺兰夕婉这人,当真是接触不得,真是谁和她接触谁倒霉,你看看,她娘倒霉了,她的贴身宫女倒霉了,我倒霉了,丽嫔娘娘倒霉了,陛下倒霉了,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说她扫把星,哪里冤枉她了?”   “还真是扫把星。”霍钧嗤笑一声,“好在终于扫出宫了。”   “就是嘛。”苏惊羽冷哼一声,“总算眼不见为净。”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苏惊羽一个不经意地抬眼,便看见不远处一名小宫女四处张望,那小宫女她不陌生,是宁若水身边的贴身宫女。   这宫女来玄轶司的操练场,那么只可能是来找她的吧?   而那宫女也在一个转眼间看见了她,立即便朝她走了过来。   “苏大人。”那宫女到了她跟前,福了福身道,“丽妃娘娘让我来告诉苏大人一声,就说您让她帮忙的事,她已经办好了。”   苏惊羽闻言,莞尔一笑。   宁若水托这个宫女来传话的意思是,抑制头疼的药已经让皇帝服用下去了。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娘娘。”苏惊羽朝宫女说着,忽然笑意一敛,“诶,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丽……妃?”   “是的苏大人,您没听错。”那宫女朝苏惊羽笑着,面上洋溢着喜悦之色,“我们娘娘不是丽嫔了,而是丽妃了,陛下才下的旨,赏赐了好多东西呢。”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苏惊羽笑道,“替我转达你们丽妃娘娘,恭喜了。”   “奴婢一定转达,苏大人,告辞。”   “丽妃娘娘?”苏惊羽身后,霍钧笑了笑,“这位娘娘本事还不小。”   苏惊羽笑而不语。   关于欧阳淳和宁若水合谋陷害贺兰夕婉的计划,霍钧自然不可能知道。   霍钧知道的原本就十分有限,好在这个家伙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也从不爱关注后宫中女人们的那些斗争,一心只放在沈惜薇和玄轶司身上,故而,没有去深究她那些个计划。   而关于贺兰夕婉下嫁叫花子的事,也只有贺兰皇室内的人知道,毕竟这种事实在太不光彩,不好泄露出去。   “对了霍大人,我得跟你提个醒。”苏惊羽偏过头望着霍钧,道,“我这几日观察了一下,玄轶司密探长里,有那么几个,实在不够格做密探长,训练还常犯懒,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当的密探长,你真该关注一下,有些该撤的,趁早撤了,换上更够资格的人去做。”   “惊羽是想推荐苏折菊?”霍钧稍稍一想便领会了她的话,淡淡一笑,“有道理,苏折菊这样的人才不能被埋没在众多五等密探中,那些密探长里,有几个着实不够资格,这两日,我会让苏折菊顶替一个人的职位,其他几个,再观察观察,要是还没有觉悟,不积极练武,就全撤了。要说有些密探长是严主司任命的,他那人,近两年真是愈来愈散漫了,整日只知道奉承巴结东宫那边,正经事不干,呵。”   苏惊羽挑眉,不语。   严昊影,严皓轩那个弟弟,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和霍钧并立为玄轶司主司,还真是为难霍钧了,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霍主司比那严主司尽职得多。   好好的差事不干,去做太子党羽,涉入党争,真是闲的。   还有那个欧阳淳。   玄轶司中,真是有不少的太子党羽。   天色将暗的时候,苏惊羽正准备去永宁宫给贺兰尧做晚饭,途经荷花池畔时,却见宁若水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外罩一件雪白的披风。她身后还站着两名宫女。   苏惊羽见此,走上了前,“丽妃娘娘身子好些了么?坐在这湖边吹冷风。”   “整日躺着也难受,出来走动走动。”宁若水说着,朝身后的宫女道,“我与苏大人说些话,你们先退下,等会儿我让苏大人陪我回宫就是了。”   两名宫女离开之后,苏惊羽笑着道:“升了妃位,开心么?”   “自然是开心的。”宁若水笑道,“吃了点苦,拿了这么大一个赏,赚了。”   “但是在别人看来,你可是差点就豁出命了。”苏惊羽说着,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一株梨树后,“别躲着了,看见你的衣角了,出来吧。”   “谁?”宁若水并未发现有人,听苏惊羽这么一说,这才偏过头,望向梨树后。   梨树后,走出一道蔚蓝色的身影。   “欧阳大人,我必须得跟你说说了,你要是为了丽妃娘娘好,以后就少出现在她面前。”苏惊羽望着缓缓走来的男子,淡淡道,“虽说在药园子里,扳倒了贺兰夕婉,但是,你最好不要再与丽妃有接触,省的旁人看见了误会,毕竟,你们曾被贺兰夕婉‘诬陷’过,这能不接触,最好不接触。”   “不劳苏大人提醒。”欧阳淳望着苏惊羽冷笑,“苏大人,你好计谋,好心机,利用我铲除了二公主,将我拖下了水,你这心中感觉如何?”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对你我能有什么感觉,你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以为咱们丽妃娘娘是那么好接近的?你奉太子的命令来勾搭她,明着深情,实则假仁假义逢场作戏,被我们利用,一个词形容你,活该。”   “我真是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欧阳淳面色一沉,“你们早知我的目的,还将计就计,若水,可笑我竟然还为你担心,而你呢?对我就毫无感情?只是利用?”   “你小点声,作死啊你。”宁若水站起身,望着他,“你我之间本就是虚情假意,我若当真,岂不是傻?”   “所以你们二人就利用完我将我一脚踢开?你也不准备以后再和我来往了?”   “棋子用完就丢,很奇怪么?”苏惊羽起身,迈到了宁若水身前,笑对欧阳淳,“你不甘心被一脚踢开是不是?那好……我多给你几脚!”   话落,苏惊羽抬腿便蹬了上去——   欧阳淳没有料到苏惊羽忽然发难,忙一个侧身避了开,而苏惊羽却不依不饶,又是一腿扫了过去,欧阳淳不得不反击。   “苏惊羽,别逼我打女人!”   “你打啊!”苏惊羽笑道,“别把我当女人,你打,我保证不哭。”   欧阳淳听得咬牙切齿,眼见苏惊羽步步紧逼,也抬腿一脚飞了回去。   别当她是女人?这可是她说的!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出脚的那一瞬,衣领子忽然一紧,背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有一丝凉风灌入。   他的身形顿时动弹不得,无法再迈出一步。   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他竟没有发觉。   而还不等他转过身,他便忽觉后脖颈一疼,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进肌肤,让他顿时全身疲软,丹田中的内力都提不上来了。   这偷袭真是猝不及防!   “敢打我女神?”耳畔响起一道低柔轻缓的声音,“刚才出的是哪只脚?自己说,不说,就两只脚都废了。”   而欧阳淳压根也没机会说了,只因脑子一片混沌,还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   他这一晕,顿时朝后仰,身后的贺兰尧眼见他朝着自己怀中压来,顿时嫌恶地松开手,忙不迭闪了开,没让他的衣裳碰触到自己的一根头发丝。   欧阳淳的身影轰然倒地。   宁若水望着那一幕,有些没回过神。   苏惊羽同样很意外,望着忽然出现的贺兰尧,“你怎的来了?”   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知道么?”贺兰尧抬眸望她,潋滟的凤目中隐隐有一丝控诉,“我好饿。”   ☆、第110章 给我打,别手软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一时语塞。   眼下这时辰……嗯,确实是到饭点了。   所以他是觉得没东西吃,这才等不下去了出来主动找她?   苏惊羽想到这儿,朝着贺兰尧展露一个浅笑,“我正准备过去呢,只不过,中途遇上了点儿事。”   “是因为这个杂碎么?”贺兰尧瞥了一眼旁边的欧阳淳。   苏惊羽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点头了,贺兰尧极有可能会将欧阳淳踹进河里去。   耽误他吃饭,在他看来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儿。   而此时,站在苏惊羽身侧的宁若水察觉到了贺兰尧对于欧阳淳的敌意,忙朝着苏惊羽道:“眼下,欧阳淳还杀不得,这里,可不是杀人的地方……”   苏惊羽原本也没有想要欧阳淳的命,在她看来,这家伙虽是太子派遣来勾搭宁若水的,但最后反而是他自己栽了跟头,宁若水对他无情,他却似是有情。   一场诱惑和反诱惑之间的较量,欧阳淳败给了宁若水,又被她们二人利用……也算是个可怜的人了。   “殿下,没事了,咱们回去吃饭吧。”苏惊羽走到贺兰尧身前,笑道,“此人,不过是我刚利用完的棋子,他这心里不甘心,跑来大呼小叫的,让我教训了一顿,他可没讨着半分好处,咱们且不管他了吧。”   “棋子?”贺兰尧轻挑眉梢,随后莞尔一笑,“那么他还有用么?没用就处理了吧,没用的棋子,就是弃子。”   苏惊羽自然明白贺兰尧口中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为了防止他忽然心血来潮又要宰人,苏惊羽轻咳了一声,随后低声道:“不管他,其实他呀,原本是丽妃的仰慕者,方才跑来要死要活地求爱,结果让人家拒绝了,还被贬低了一番,你说,是不是怪可悲的?”   贺兰尧听闻此话,眸中划过一丝轻嘲,“真是愚蠢,竟然爱上有夫之妇。”   苏惊羽闻言,有些不解,“爱上有夫之妇很奇怪么?”   “怎么不奇怪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乌啼说过,别人用过的女人,那就不纯洁了。”   苏惊羽翻了一个白眼,“呵呵,别人用过的女人就没有权利再寻找真爱了么?那你们男人呢?睡过一个女人后,是不是也不应该再有资格拥抱其他的女人?凭什么女子嫁过一个男子之后,就要被你们定义为不纯洁?凭什么你们男人一生可以睡无数的女人?”   “我,我没有睡过……”贺兰尧蹙了蹙眉,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沉吟片刻之后,才道,“我的意思你没明白,我想表达的是……”   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依旧没能解释出来。   这世间的男女关系怎么就那么乱七八糟的?!分析起来简直是一塌糊涂。   苏惊羽见贺兰尧一副明显懵了的模样,心下忽然有些明白了。   这个家伙,有洁癖。   “我的殿下,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苏惊羽双手环胸,云淡风轻道,“你想表达的是,你贺兰尧中意的人,必须要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干干净净的?对么?”   “正如女神所言。”贺兰尧望着苏惊羽,唇角轻扬,“因为我自己就是如此,我当然有资格要求,我中意的女子也必须如此。”   “嗯,你有资格。”苏惊羽点了点头,“那万一你以后又看上别人了,而你本人已经不那么干净了,人家姑娘还是干干净净的,是不是也可以嫌弃你?”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儿。”贺兰尧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苏惊羽,眉眼间显然很是不悦,“只有我认定的人,才够资格碰我,当然,我此生也只会认定一个人,认定了,就不会再改变了,我说过,我贺兰尧的感情何其珍贵,故而,你所假设的,全是废话。”   “那万一你认定的人背叛了你呢?那你该怎么办?要不要再重新寻找一个贴心人?”苏惊羽望着他,淡笑。   贺兰尧静静凝视苏惊羽,“你会背叛我么?”   “我只是做一个假设,我说的是万一。”苏惊羽道,“回答我的问题,好么?”   “她若背叛,死。”贺兰尧的语气极淡,声线几乎没有起伏,“她若背叛,我一定会亲手挖出她的心脏,祭奠我的感情。”   苏惊羽听闻此话,怔了怔,随后淡淡一笑,“那好,换一个假设,她若是没背叛,但是死得早,怎么办?你总不能一人孤零零地过日子?”   贺兰尧低笑一声,“那就要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我再看看这世上还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能留恋的,等到我对尘世不再有所留恋时……”   苏惊羽听着这话倏然觉得心头一紧,忙打断,“慢着!万一她死了,给你留了个孩子,还不许你死,你怎么办?”   “你的问题怎么如此多。”贺兰尧难得眉头抽了一下,“这些问题有何意义么?你是想说你心里有别人了?还是想说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会早死?”   “我只是想借这些问题推翻你的理论而已。”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这尘世间,男女总是不平等,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需要从一而终,这原本就是对女人的不公平,在进行一段感情的时候,能一心一意才是最好的,当然,如果说这段感情有裂缝,变质了,有哪一天,双方都不想再维持了,男方或者女方和平分手,想再找意中人,这也是可以的,所以,你不能鄙夷有夫之妇,懂么?”   贺兰尧闻言,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女神,你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我是说正经的。”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也许大多数男子会觉得我的言论古怪,毕竟,这是个男子为尊的世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父皇有很多女人,所以他的女人们,也可以在背地里找其他的男人?”贺兰尧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就要看她们对你父皇是否真爱了,后宫中,也有不少女子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她们也许并不稀罕你父皇,也许她们在入宫前也有意中人,却被家族逼着入宫,这样的女子,不可悲么?”苏惊羽说着,悠悠叹息一声,“男神啊,我希望,你是可以理解我的想法的,也许我的想法在其他男子眼中,很可笑。”   “不,你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贺兰尧低笑一声,抬手揉了揉苏惊羽的发丝,“你该给我做饭了。”   苏惊羽:“……”   “我不想听那些杂乱的男女关系,与我无关。”贺兰尧柔声道,“我只知道,我只要有你便好了,现在是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你要是背叛我,我杀了你,当然我也不会再找其他女子,因为如果连你都不值得信任了,那么我想,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女子,无论我与你最终如何,我只有这么一份感情,给了就是给了。”   “幼稚鬼,你现在把话说得这么绝,以后要是反悔了,岂不自己打脸?你经历过一次情殇你就不敢相信女人了?你这么一棍子打死一船人,你三观不正啊,你这思想……恕我不敢赞同。”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虽说贺兰尧的三观有些不正,但,他的话,真的——很让人动心。   “所以女神你要珍惜我。”贺兰尧悠悠道,“如果有一天你让我失望了,我就……”   “你就怎么了?杀了我?”   “只杀了你怎么能够解恨。”贺兰尧的语调温柔地能滴出水,“我要解恨,只用你一人的鲜血是不够的,我会动用我所有的人力,杀尽天下……负心女。”   苏惊羽被他最后一句话雷得外焦里嫩。   得亏了她胆子比熊胆还大,否则被贺兰尧这么恐吓,没准当场吓尿。   杀尽天下负心女都能说得出来……这句话简直雷神在世。   “女神,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我饿了好久。”耳畔响起贺兰尧的一声叹息,“什么时候给我饭吃?”   “现在。”苏惊羽扯着他的袖子便走,抬眸,看见一丈开外的宁若水,正坐在石凳子上……看荷花。   光顾着和贺兰尧东拉西扯,都把宁若水和欧阳淳给忘了。   而宁若水看着自己与贺兰尧聊天,倒是一句话不曾说,只坐着等他们二人说完话,不曾开口打搅。   “你给欧阳淳下了什么药,得把他给弄醒。”苏惊羽转身朝贺兰尧道,“弄醒他,咱们再走,留在这儿,被路过的人看见了不好。”   贺兰尧闻言,扬起了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朝着欧阳淳的背部便射了过去。   银针钉在了欧阳淳的后脖颈。   贺兰尧道:“很快他就能醒了。”   苏惊羽闻言,走向了宁若水,朝她道:“欧阳淳很快便会醒,你现在先回寝宫,我与十皇子也离开,欧阳淳醒了,他也会自行离开的。”   经过刚才闹这么一出,欧阳淳往后应该不会再闹一遍了。   毕竟他被暗算的时候,连暗算他的是谁都不知道,想必他醒后,应该明白她这回是看他可怜好心放他一马。   否则,趁着他昏迷,要他命又有何难?   宁若水听这苏惊羽的话,应了声‘好,’随后便转身往枕霞宫的方向去了。   虽然不知为何一向看起来单薄的十皇子能轻而易举地偷袭到欧阳淳,但这显然不是她应该过问的。   皇宫之中,本就不少卧虎藏龙……   而就在三人离开后不久,那晕倒在湖畔边的人也缓缓苏醒。   背后怎么一阵酸麻之感?   欧阳淳睁开了眼,费力地爬起身,发现自己依旧在原本和苏惊羽打斗的那个荷花湖畔,此刻天色黑了,周围无人经过。   苏惊羽就把他这么丢在这儿了?   他不知道背后偷袭他的人是谁,与苏惊羽打斗时,他甚至不曾发觉有人靠近。   而背后那人的袭击也让他毫无还手之力,若是趁他昏迷,苏惊羽想要他的命……又有何难?   处理完了随便找个地方将他掩埋了,最多宫中也就是流传出‘玄轶司玄衣卫无故失踪’的消息,而后他欧阳淳就能彻底人间蒸发。   但是……她们竟都没有要他的命,只是将他打晕了就完事了?   苏惊羽绝不会这么好心的,难道是……   宁若水?   她终究不是那么无情的人,想必是她心软,阻止了苏惊羽?   欧阳淳起了身,这才察觉后脖颈处有些刺痛,他反手触摸向刺痛的地方,摸到一根——针?   将那针拔了下来,他也转身离开了荷花池畔……   东宫。   “蠢货!”一声茶杯碎裂之声响起,贺兰陌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望着身前单膝跪地的人,抬脚蹬上他的肩头,“做蠢事之前怎么不晓得先告知本宫?”   欧阳淳的肩头被贺兰陌这一蹬,顿时便跌坐在了地上,垂首道:“是臣愚蠢。”   “你还知道自己愚蠢。”贺兰陌嗤笑,“被人下套了还往里钻,她宁若水说什么你都信,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殿下息怒,臣当时也是一时慌张。宁若水说二公主发现了我与她来往,以此要挟她对付苏惊羽,臣也是担心被二公主抓住了把柄,这才答应了她的要求,陪她演了一出戏。”欧阳淳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宁若水并未给臣考虑的时间,臣以为,既然已经被拖下了水,那么只能按照她们的计划行事了。”   “她说二公主发现了你们的事你就信了?”贺兰陌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在胡扯?你怎么就没想到,骗你,把你拉下水,也是她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殿下,臣当时的反应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有此事,那臣……”   “你为自己的安危考虑本宫不是不能理解,但你难道就不知道通知一下本宫?让本宫去探探虚实么?”贺兰陌冷哼一声,“什么天降扫把星,什么帝王星移位,帝无忧说的那几个地方,养心殿,紫月宫,枕霞宫,永宁宫,玄轶司,包括贺兰夕婉自己的邀月宫,这几处被扫把星牵连的地方,那几个与贺兰夕婉有过接触的人,细细一想,父皇的恶疾,隔段时间总是会发作,他帝无忧找什么理由都行,紫月宫,庄妃的那桩丑事,是苏惊羽翻出来的,枕霞宫的宁若水也是苏惊羽的人,永宁宫,贺兰尧如今也算是苏惊羽的人,玄轶司,她自己装个病假意告个假不就行了?而邀月宫,贺兰夕婉的贴身宫女,本宫还真不相信是失足落水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而后沉声道:“这些事与其说是被扫把星引起的,倒不如说都是人为,是苏惊羽为了解决贺兰夕婉,早就事先计划好的而已,可笑竟然还没有破绽可找,若不是你这个蠢货擅自行动,也不至于让她得逞了去,你当初要是把宁若水的计划告诉本宫,本宫必定不会让帝无忧如愿以偿,可笑本宫竟然是事后才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殿下。”欧阳淳垂眸道,“殿下若是知道计划,必定会破坏的吧?让苏惊羽宁若水不能如愿,打乱帝无忧的计划,苏惊羽是帝无忧的得力助手,宁若水也是苏惊羽从宫女堆中挑出来,扶持她从一个低等宫女到如今的丽妃,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能迅速拔除,帝无忧一时间就缺了帮手,殿下是想借此打击他?臣……也要成为牺牲品吗?”   贺兰陌静默。   “欧阳淳,本宫知道你忠诚。”贺兰陌的语气平缓了许多,“但你要是一早告诉本宫,本宫可以不插手你和宁若水的苦肉计,贺兰夕婉那个丫头嚣张惯了,本宫看她也不大顺眼,但,苏惊羽的这些连环计划是相扣的,连贺兰夕婉的贴身宫女都被收买,那宫女知道的必定很多,才会被杀人灭口,之后又被他们扔进河中,装作失足落水,本宫要是早点知道,就能从那宫女入手,也能找出不少破绽,谁说就要牺牲你了,你何尝不是本宫的助手呢?”   “臣愚蠢。”欧阳淳低声道,“请殿下责罚。”   “罢了,事已至此,责罚也没用。”贺兰陌坐回了椅子上,似是在平复着心情,“宁若水不再相信你了么?她对你,究竟有没有感情?”   “臣原本以为有的,但现在看来,一丝也无。”   “一丝都没有?”   “没有。臣就是一颗用完就被一脚踢开的棋子。”欧阳淳顿了顿,又道,“今儿还被苏惊羽嘲笑了,说臣活该。”   “这个苏惊羽,真有能耐。”贺兰陌冷哼一声,“奈何不了帝无忧,本宫还就不信奈何不了一个臭丫头片子,猖狂成这样,本宫总要将她解决了才行,宁若水那儿,只能劳烦母后多去费心了。本宫就不信,我出云国每代帝王都要靠着国师,每代帝王都摆脱不了国师的操控,国师……下一代帝王,不会再有国师傍身了。”   贺兰陌话音落下,捏着椅子把手的手紧了几分。   这一任国师,是出云国最后一代国师。   出云国,根本就不需要国师这个东西。   “太子殿下。”就在此时,忽然有宫人从殿外小跑而来,“皇后娘娘来了。”   贺兰陌闻言,忙起了身,望着从殿外踏进来的金红色身影,忙迎了上前,“母后。”   “陌儿,似是心情不好?”许皇后由着他扶到了椅子前坐下,如此问道。   贺兰陌闻言,朝着欧阳淳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欧阳淳离开之后,贺兰陌才道:“母后,这次,又让帝无忧得逞了。”   “母后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当初国师说夕婉是扫把星的时候,母后可就在旁边听着。”许皇后沉吟片刻,道,“即便你我二人不相信国师所言,但是太后与你父皇却都深信不疑,母后当时要是有异议,铁定是要被训斥的,只能安静地听,夕婉那丫头,原本就飞扬跋扈,口没遮拦,对国师也是言语颇为不敬,她曾经多风光,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她愚蠢。”   “儿臣可不是为夕婉抱不平,夕婉什么下场,儿臣可不关心。”贺兰陌沉声开口,“但是帝无忧如今这般得父皇信任,以后,儿臣难保也要受帝无忧的牵制,母后,出云国为何一定要有国师?我出云国的帝王,江山可自己打理,福祸自有天定,哪里需要一个满口玄机的神棍傍身?得个病就得找他去治,治个病就能被人当成半仙供着,真是可笑极了。”   “但你父皇的病,看了那么多良医,当真只有国师能治,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许皇后淡淡道,“母后真的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在你父皇面前,母后可不能说国师一句不好,毕竟,母后当初得病了,还是国师给治的。”   “母后不说这事还好,一说儿臣就来气。”贺兰陌冷笑,“他鬼扯什么母后阴气缠身,真是笑话,还找了个卑贱的宫女给母后您当补药,日日以血入药,在外人看来,那宫女都成您的救命恩人了,如今更是当上了丽妃……”   “宁若水这个贱婢,空有一身狐媚子的本事,竟还让陛下那么宠信,你当母后不生气么?”提及宁若水,许皇后冷笑一声,“早知留着这个贱婢能让她有如今的地位,当初就该将她早早弄死了,现在,她跟一滩软泥似的,躺在枕霞宫,一副虚弱可怜的模样,母后要是这时候欺负她,无端会惹得你父皇讨厌,且就让她得意得意,我绝不会让这小贱人嚣张太久。”   “母后且先别动怒。”贺兰陌淡淡道,“您也说了,丽妃空有狐媚的本事,她的确迷惑了父皇,但,花无百日红,趁着她如今虚弱,母后,儿臣帮您安排一个帮手如何?”   “陌儿想怎么做?”   “找个比她更妩媚贴心的如何?母后放心,儿臣找的人,一定会忠于咱们,即便做了宠妃,也是咱们手里的木偶,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皇后闻言,疑惑,“是何人?”   “母后可还记得花姬?”贺兰陌悠悠道,“花姬有一个姐妹,也在儿臣手底下办事,与花姬相貌并不相似,但同样是美人胚子,母后且放心,她绝不会惹您生气的。她对于害她姐妹之人,可是恨之入骨,就把苏惊羽和宁若水,交给她吧。”   许皇后思索了片刻,道:“只要能除了宁若水那小贱人,母后没有意见,你父皇身边总有美姬无数,这要是多了一个自己人,听话的,倒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母后同意,那么儿臣就尽快让她入宫。”   “嗯。”   ……   “殿下,看看我这回煮的饺子,满意否?”   装潢简洁的寝殿之内,一道雪白修长的人影正慵懒地卧在软榻上,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轻轻抬眸,朝着前方桌边的女子笑道:“只要不再是煮烂的,就满意。”   中午那顿煮烂了的饺子,吃着实在是令人不愉快。   好在还剩下一些馅,苏惊羽将馅都包完了,也足够两个人吃的。   至于月落乌啼,自然就去喝中午剩下的那些饺子汤,中午剩的汤,也能够撑死那两人了。   “这回保证没烂。”苏惊羽有些好笑地望了一眼贺兰尧,“你先吃着,我准备些饭后水果。”   说着,她便转身出了寝殿,去厨房切水果了。   摆好了一个果盘,苏惊羽回到寝殿的时候,贺兰尧坐在桌边吃的正认真。   虽然他对吃东西总是很有兴趣,有时候一整日嘴巴都停不下来,但他吃东西时,也是十分优雅的。   这美若玉雕一样的妖孽,有时半躺在软榻上磕着瓜子,瓜子壳扔的一地都是,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依旧不缺失他天然的优雅以及慵懒,如同一只高贵的猫儿,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   哪怕他把瓜子壳扔的满地都是。   难怪他喜欢养猫,很多时候她觉得他也是属猫的。   慵懒,优雅,高贵,傲慢,淘气……却又让人一点儿也讨厌不起来,反而还愿意去伺候他。   她真是发了神经,从最初的诸多抱怨,诸多不甘,到现在,给他当老妈子都习惯了。   不过她照顾他也就仅限于吃的那一方面——煮饭,剥虾,嗑瓜子,砸栗子,吃肉的时候还得给剔皮……   除了关于食物方面的,其他的事情他倒是不会叫她去做。   “女神,你又在偷窥我了。”贺兰尧正咽下一口饺子,朝着苏惊羽这般说了一句。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哪儿算是偷窥了。”   “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苏惊羽没好气地道了一句,也拿着汤匙拿起一只饺子,张口咬下。   一口下去,馅厚汁多,美味。   不过这美味,也就算是普通的美味,在她看来,只要不难吃的东西,她都不是太挑。   贺兰尧说她做饭好吃,月光也说她做饭好吃,但她却有点纳闷了,每次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们怎么就那么夸奖她的手艺。   御厨做的可不会比她差,但贺兰尧就是不爱吃。   情人眼里出西施,难道情人眼里还出高厨?   不对不对……月光对她可没意思。   也许,他们是给她面子吧……   “好看你就多看看。”贺兰尧眼也不抬,悠悠道,“什么时候想看都让你看,旁人可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你要珍惜。”   苏惊羽被噎了一下。   这家伙……夸他一句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下回,别再那么神出鬼没了。”苏惊羽道,“你知道今日我和欧阳淳打架,你忽然出现,会让人很意外么?好在没有太多外人,也就宁若水看见了,但,她也表现出不小的惊讶了。”   “人多的时候我自然是不会如此的,但是那丽妃,不是你的人么。”贺兰尧悠悠道,“我以为,让她看见也是无妨的,怎么,难道她还没有获得你足够的信任?那就不太好了,万一给泄露出去……这样吧,我这儿有些控制人的蛊,拿去用她身上。”   “用不着,早在我扶她上位的时候,我已经给她服用了药物,每个月都给她一回解药。”苏惊羽眼角微挑,“并不是不信任她,她是个聪明人,她很明白她的地位是谁给她的,所以她会抓牢我这个靠山,但我和她毕竟是相互交易的关系,算不得主仆,所以有些事没必要和她说,但她既然已经看见了,那么便看见了吧,她多半也会装不知情。”   “你就没几个心腹么?”贺兰尧抬眸,“需要我送你个最忠诚的心腹么?”   苏惊羽唇角一抽,“这倒不用了。”   即使送了,那也是他贺兰尧的心腹。   要说忠诚的心腹,倒也不是没有,绿萝是月光的心腹,足够忠诚,奉月光的命令听从于自己,但……毕竟是月光的人,最效忠的是月光。   海棠,那个丫头倒是很忠心,可惜,只是高门宅邸中那种普通的丫鬟,普通的人,没有好的身手,没有高超的本领,有的,只是富贵人家小丫鬟的那种圆滑,小聪明。   自己也没有打算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做冒险的事,只是将她留在府里,照顾着小雪球,照顾着她的宠物,过着安稳的日子。   那种小丫头,是做不来大事情的。   “女神,你性格多疑谨慎,又喜欢独来独往的,我觉得,你真的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才行。”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送你的人,必定是效忠于我,而不是你,对么?你这心里有疙瘩,故而才不接受,你看看你这小心眼的,我的人给你用,你还担心背叛不成?”   苏惊羽:“……”   “暂时还不需要,这宫中没有好的落脚点,我带着心腹,也不知往哪儿安放,等我想好了再说吧,目前,有你和宁若水在宫中,我并不需要人手了。”苏惊羽道,“等我何时需要人了,自会和你说的。”   贺兰尧听闻她这么说,便没有再多言,只道:“行啊。”   苏惊羽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忽然抬眸,“阿尧,谢谢你。”   这家伙,虽是个恶人,心狠手毒,但……对待感情却真诚而单纯。   诚如他所言,他的感情何其珍贵,喜欢,那就是纯粹的喜欢,不会夹杂着其他的东西。   相处愈久,便会发现他愈来愈好说话,生气的时候也好哄,只爱听好话,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不开心的时候,如对待小猫一般,顺顺他的毛就好了。   “谢我做什么。”贺兰尧正吃完,便起了身,走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又摸起榻前小桌上的瓜子磕了,一边磕着,一边轻描淡写道,“你我之间,不需要言谢。”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轻扬,抬眸时,看见他又在吃瓜子,顿时笑意一敛,起了身,将桌子上的果盘端起。   她走到了他身前,将他手上的瓜子夺过,将果盘塞给他,“吃这个。”   饭后吃水果才是正确的。   贺兰尧挑了挑眉,随手捏起一个山楂放入口中。   苏惊羽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也伸手拿了一块剥好的香柚,咬了一口,酸甜适中。   “这个香柚味道不错,清凉去火。”苏惊羽道,“试试。”   耳畔,响起贺兰尧的声音,“好吃么?”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苏惊羽随口应着,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半块香柚。   而她没想到的是,下一刻,贺兰尧的手便搭上她的肩,将她扳了过去,面向着他。   苏惊羽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却见他美若玉雕的脸庞靠了过来,同时,一手扣上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揽到了跟前,他凑近了一分,与她几乎呼吸相闻,薄唇轻启,“好,我试试。”   他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面上,苏惊羽的心在这一刻莫名跳动地快了几分,她抬眸看他,撞进那双精致的凤眸里,里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深邃地令人无法探知其中情绪。   她怔了一怔,下意识开口:“你……”   话未说完便见他精致的脸孔直接压了下来,而后感觉唇上柔软一片……   她怔然地眨了下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双手揪着他的衣裳不知此刻该干什么,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见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然闭上,羽扇般的睫毛翘而长,掩住了眸里一池潋滟。   他轻柔的吻让她的心莫名有些悸动,不是第一次同他亲吻,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而就在她愣神之间,忽觉得牙关被撬了开,而后,口中那块还没来得及咬下香柚就被他卷了去。   下一刻,贺兰尧的唇撤了开,咬着那块从苏惊羽那抢来的香柚,轻描淡写道:“味道不错。”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果盘里没有么?作甚从我这儿抢?”   “你不服气是不是?”贺兰尧望着她,眸光中笑意闪烁,“你也可以从我这儿抢,我不会有意见的。”   苏惊羽:“……”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苏惊羽索性不说话了,拿了块苹果,转过身背对着贺兰尧,狠狠地咬下。   而这么一转身,一个不经意间,瞥见榻上角落里的一小叠书。   看见书原本是不值得奇怪的,但苏惊羽看见那书的封面,眼角却忍不住一抽,只因上面清清楚楚地书写着——   竞春图。   那是——   苏惊羽起身,一把捞过最上面那本书,翻开一看,果然……   各种少儿不宜妖精打架。   “贺兰尧,你看春宫图册?!”苏惊羽转身,扬起手上的书。   贺兰尧闻言,抬眸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只一眼,又垂下眸子继续剥香柚吃,“乌啼早上才拿来的,说是让我闲暇时看看,我还没来得及翻,我素来没有读书的爱好,竞春图……是什么书?听着有点儿耳熟。”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书本随手丢到角落。   这个乌啼……   “乌啼现在何处?”苏惊羽问道。   贺兰尧道:“不知,不过听他说,枕霞宫的宫女连翘给他做了不少点心,他回头要拿来孝敬我的,眼下很有可能和那小宫女一起。”   “这个臭小子。”苏惊羽嘀咕一声,起身走向殿外。   贺兰尧所言果然不错。   还未走到枕霞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苏惊羽便看见一名清秀小宫女将一个食盒交给乌啼,朝他笑得灿烂。   不一会儿,那小宫女离开了。   苏惊羽正走过去,忽然间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一个宫女,双手捧着一盅盖得严严实实的汤,递给乌啼,“乌啼,这是我给你炖的补汤,你要喝光哦。”   苏惊羽翻了一把白眼。   而乌啼并不知苏惊羽在附近,朝着身前的小宫女笑道:“迎春,你可真贴心。”   那名叫迎春的宫女听着他的话,面上升腾起两片红云,“你喜欢就好。”   乌啼笑道:“喜欢,不过我今儿没时间陪你玩,回去晚了殿下要骂的,下次再找你。”   将迎春打发走了,乌啼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倚靠在树边,似是在等什么人。   苏惊羽也不再靠近,隐在离他不远的榕树后。   片刻之后,苏惊羽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看,又是一名眼熟的宫女,平日在宁若水身边伺候的芍药。   她手上也提着一个食盒,唇角荡着一丝灿烂的笑容,一个抬眸间看见苏惊羽,怔了怔,“苏大人?”   “手上提的,要送给乌啼?”苏惊羽笑道,“你们这几人,对他倒真是好。”   “我们几人?”芍药面有疑惑,“苏大人的意思是……”   “连翘,迎春,方才都给他送了点心,再加上一个你。”苏惊羽似笑非笑,“他可真受欢迎。”   “什么?”芍药眸光惊讶,“难道不是只有我一人么?”   苏惊羽道:“我才看见了连翘和迎春也给他送了。”   芍药闻言,撇了撇嘴,“他之前说过,连翘做的点心太甜腻,不合他口味,但连翘偏要给他送,他下回不会再接受了,我做的才最合他心意……”   “是么?我一直以为他最喜欢迎春啊。”苏惊羽眨了眨眼,“他说迎春最贴心的。”   “他说的?”芍药瞪大了眼,“他明明说迎春太野蛮!比不上我好脾气。”   “我明白了。”苏惊羽淡淡道,“去,把迎春和连翘给我找来。”   ……   乌啼靠在树边等了良久,不见预想中的人到来,不禁四处张望,忽然一个转头,看见——   苏惊羽正双手环胸朝着他走来,而苏惊羽身后,跟着三名宫女,那三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迎春,芍药,连翘。   三女眼见他望过来,竟朝他齐齐露出一个冷笑,不仅如此,她们边走着还边卷着袖子,在苏惊羽的带领下,朝他快步走来,来势汹汹。   乌啼顿时大感不妙。   这三人凑在一起,该不会是……   乌啼转身便想开溜。   “站住!”身后传来苏惊羽一声低喝,“你敢多走一步,回去我叫你殿下把你吊起来打,你信是不信?”   乌啼顿时脚步一顿,不敢再走,转过身,朝着苏惊羽挤出一个笑容。   苏惊羽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到了他身前,揪住他的衣领,“今儿你说清楚,迎春,连翘,芍药,你最喜欢谁呀?谁最温柔?谁最贴心?谁做的点心最好吃?”   乌啼:“……”   “说不出来了吧?说谁好,都会得罪其他两个。”苏惊羽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好的不学,朝三暮四,花言巧语骗小姑娘,自己不学好就罢了,还教坏你们殿下,给他看什么竞春图,心思一点都不纯洁,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你姐姐,连翘,芍药,迎春,打他!”   “惊羽姐姐饶命……哎哟!”   乌啼望着三双手六个拳头招呼过来,忙蹲下身抱住头。   “你说!我跟迎春到底谁贴心?你不是说我最贴心的么!”   “连翘漂亮还是我漂亮?我们三,谁最漂亮?”   “芍药温柔还是我温柔,说啊!不说,打扁你!”   “给我打,别手软,长得人畜无害,年纪不大却这般风流,竞春图你自己留着看吧!我看你还敢再教坏你们单纯的殿下,你个不正经的骗子。”苏惊羽眼见三个宫女用拳头招呼乌啼,下手却又不重,显然是不忍心真打,不禁翻了个白眼,也挽起了袖子。   ☆、第111章 诱人的气息   “惊羽姐姐,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乌啼的后背承受着一个个拳头,不禁哀嚎,“我没有花心,姑娘们不是都喜欢听夸奖么,我自然就挑着好听的夸她们,她们不是也听得挺开心的么?我也没有教坏殿下,殿下不懂男女之情,我只是与他解释一番而已,至于那竞春图,殿下明年就要成婚了,给他看看,难道不对么?”   苏惊羽呵呵一笑,“别给自己的不正经找理由,你同时勾搭好几个小宫女,你那些话是夸奖么?分明就是花言巧语地给人家灌着*汤,至于你家殿下那儿,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打爆你的头。”   “我给殿下看那种书有什么不对的么?还不是为了惊羽姐姐和殿下……”   “闭嘴。”   “让殿下从书上学,不都是为了你们好么?不然,谁教他,难道你要亲自教他不成?”   “闭嘴!”   “惊羽姐姐,其实你也该多看看。”   “我让你闭嘴……”苏惊羽眼角一抽,低叱道,“这种事儿以后别挂在嘴边,给我正经点,否则,罚你不准吃饭!”   乌啼总算噤了声。   “哟,苏惊羽,你这是作甚呢?带着一帮小姑娘围殴一个少年?”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苏惊羽转身一看,身后站的那人,一身墨色锦衣,一头乌黑的墨发以深紫色的穗带束着,如刀削般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淡笑,正是古月东杨。   苏惊羽淡淡道:“我们在教训一个不良少年,王爷,你要么站在边上看,要么走远些。”   “不良少年?”古月东杨面上浮现一丝好奇,“怎么个不良法?”   “朝三暮四,花言巧语哄骗小姑娘,就该给些教训。”苏惊羽说着,转过头朝连翘等人道,“你们若是打累了便休息一下吧。”   连翘闻言便停了手,“苏大人,这应该打够了,他想必也知道错误了,就放过他得了。”   连翘一停手,其他的二人也停了手。   “是呢苏大人,我们三都发泄了,现在也不生气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苏大人,再打下去,只怕他得受伤了。”   苏惊羽闻言,面上划过一丝好笑的意味,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乌啼,“罢了,既然你们都出了气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这三人都没下狠手,那拳头下去也没多重,能受什么伤?   而且三人还都不打乌啼的脸,方才还气呼呼肚地,这会儿倒是都给他说情了。这小子平日里一定给这些小姑娘灌了不少的*汤。   “谢惊羽姐姐。”乌啼站起了身,咧了咧嘴,“后背好疼。”   苏惊羽瞥他一眼,“活该,没打你脸就是便宜你了。”   “是你?”正在此时,古月东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语气不复原先的平静,带着一丝冷凝,“就是你这小子上次在宫外,将苏惊羽给本王的银票换成了假银票?”   苏惊羽听闻此话,这才想起古月东杨一直记恨着乌啼来着,当初就说要狠狠收拾乌啼一顿,无奈那时没见着人,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竟还记着这事儿。   也是,他堂堂赤南国逍遥王,骨子里总有皇家的傲气,在外头被人耍了,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而乌啼望着古月东杨,很快便也想起了假银票那事儿,心下冷哼一声。   今儿真是不巧,被此人给逮到了,殿下想要整的人,即便是个王爷他乌啼也敢整。   若是私底下,他还能和这位王爷过过招,再说几句难听的话气气对方,但眼下周围这么多人,他身为一个区区低等宫人,自然不能朝着异国的使臣大呼小叫,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王爷,是出云国的贵宾。   这会儿,就应该表现出一个小喽啰该有的怂样了。   “惊羽姐姐,他的眼神好吓人呀。”乌啼面上浮现一抹慌张之色,接收着古月东杨的眼刀,忙往苏惊羽身后躲,“惊羽姐姐,你可得帮我,别袖手旁观。”   苏惊羽:“……”   她自然明白乌啼这会儿是装的。   月落乌啼,看似柔弱无害,实则,和他们主子一个德行,都是伪装成绵羊的狼。   眼下乌啼的这副姿态,显然是为了表现出一个正常小人物该有的反应。   “敢戏弄本王。”古月东杨望着苏惊羽身后的乌啼,冷笑,“给本王滚出来。”   “王爷,小人当初不知王爷的身份,若是知道,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绝不敢戏弄王爷的。”乌啼缩在苏惊羽的身后,颤声道,“得知王爷身份,小人惶恐,但求王爷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这一回,莫要和我计较。”   古月东杨原本心有怒意,听着乌啼求饶的话,那语气中的惶恐成分不似作假,显然是真的害怕后悔了,心中的怒气便消了一些,语气却依旧冷硬,“若是每一个得罪本王的人都这么说,那本王是不是要饶过每一个人?假银票那事,是你德行有失,哪怕本王不是王爷,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这么做也是错,做错事,就该罚。”   “惊羽姐姐~”乌啼在苏惊羽身后扯着她的袖子,朝她求助着。心中暗道这逍遥王可真是够烦人的。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明知乌啼在装模作样,却也忍不住心软。   乌啼是贺兰尧的心腹之一,又叫她一声姐姐,她自然是得护着他的。   “王爷,你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的。”苏惊羽望着古月东杨,淡淡道,“王爷忘记了么?”   “本王当初说,卖你一个人情,别让本王看见他就成,但如今看见了,总该给点儿教训。”古月东杨道,“你方才不也说,这小子哄骗小姑娘么?看来果真不是什么善茬,不罚他都说不过去。”   苏惊羽听闻此话,朝旁边站立了良久不出声的连翘等人道:“连翘,你们先回去。”   连翘等人有些担忧地望了乌啼一眼,却也明白得罪了王爷这种事儿不是她们这些奴婢能插手的,只能离开了。   她们离开之后,原地便只剩下三人,苏惊羽便不再顾忌,朝着古月东杨道:“王爷,这小子我今日一定要袒护,那些银票,是我借给你的,既然让他换成假的了,那你便不用还我了,连带着我借给西柚公主的,也都不需要归还,我在你们身无分文之时救济你们,你们就不应该给我点儿回报么?我如今只要一个小小的回报,就是,你不要再找乌啼算账。”   “我当初答应过你,你救济了我,你若哪天需要帮助,只要我办得到的,我便可以答应。”古月东杨道,“本王并不是不知回报的人,欠你的人情,总会还的,你说你需要回报,难道要把这个人情,用来救这个混账小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要本王放过他,那么以后,本王可就不欠你任何人情了。”   他古月东杨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难道苏惊羽会为了一个小奴才,把他逍遥王的人情拿来用了?   但古月东杨没有想到的是,苏惊羽十分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那便这样吧,王爷与乌啼这笔账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王爷再也不要找他的麻烦,这人情就算是还我了,你我之间,也就互不相欠了。”   “苏惊羽,你当真要如此?”古月东杨蹙了蹙眉,“你可知,有我的这个人情,也许往后可以帮你做些有难度的事儿?你却为了这个小子,要用上这一个人情,你即使把他交给我处置,我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最多就是赏一顿板子,他区区一个下人,得你这般重视?”   “我并未将他当成一个下人。”苏惊羽的语气平静无波,“他叫我一声姐姐,我还能当他是下人么?若我将他当成下人,我能允许他这么称呼我?王爷,你是言而有信的人,我不需要你的人情了,往后,假银票那事,你就不要再提及了。”   躲在苏惊羽身后的乌啼一怔。   今日就算苏惊羽将自己交出去,他也绝不会对她怨恨。   他知道,苏惊羽心里其实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他同时勾搭了那几个小宫女而揍他了。   他最初叫她一声惊羽姐姐,是因为他习惯了在外头笑脸对人,身为贺兰尧的心腹,他与月落都是表里不一的人,表面上笑的友好,心中却是冷漠的,最初,他与月落根本就没将苏惊羽当回事,不过是个太后找来伺候殿下的女子而已。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她的想法改变了,是从殿下喜欢她开始,还是长久的相处下来,他们发现,对待她,心里多了些尊敬,佩服。   而苏惊羽表面上会教训他,实则护短,她可以自己教训他,却不让外人教训他?   “苏惊羽,你……”古月东杨望着她无言了片刻,随后竟笑了一声,那声笑意味不明,“你要护着这个小子,是因为,他是你未婚夫婿的人?”   苏惊羽的未婚夫婿,出云国的十皇子,那个苍白单薄,又可恶又嘴毒的小白脸病秧子。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追着那只蓝眼睛的黑猫,到了一处偏僻冷清的宫殿,那宫殿里的主人,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骂他尖嘴猴腮。   他堂堂赤南国逍遥王,数一数二的俊男,被那病秧子说成尖嘴猴腮,歪瓜裂枣。   果然是有什么样可恶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可恶的下人。   “王爷若是要这么想,倒也是可以。”苏惊羽的语气慢条斯理,“王爷,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与你多说了,希望你能守信用。”   话落,她不再搭理古月东杨,转身离开了。   乌啼自然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二人身后,古月东杨望着二人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贺兰尧,据说是出云国皇室里最不得宠的皇子。   传闻,体弱多病,冷漠恬静。   当真是这样么?   他可不这么觉得。   ……   “以后没事少去招惹那个逍遥王,那厮睚眦必报,你家殿下当初也是吃饱了撑的,人家古月东杨也没惹他,他非要拿假的银票戏耍人家,现在好了吧?那逍遥王如此记仇,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想来报复,你们如今不宜太张扬。”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教训着乌啼,“还有,给我收起你不正经的那一套,你才多大的年纪就成天勾搭人家小姑娘,勾搭一个也就罢了,你同时勾搭好几个,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也不怕她们吵起来你给唾沫淹死,你自己不正经,别乱教你们殿下。”   乌啼闻言,静默了好片刻,才道:“惊羽姐姐,以为我年纪多大?”   苏惊羽轻瞥他一眼,“十六七?”   这乌啼的个子也就比她高了一些,相貌清秀中又透着一丝稚嫩。   她在女子当中属于较为高挑的,因此乌啼的个子并不矮小,甚至与成年男子差不多,但相貌一眼看上去就是稚气未脱的毛小子。   但他问的这句话什么意思?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蹦出来,莫非,他想说明什么?她猜错了?   “惊羽姐姐,我和月落,都二十有二了。”耳畔传来乌啼细小的声音,“我们比殿下都大了三岁呢。”   “二十二?”苏惊羽顿时眼皮子一跳,讶然地看着他,“你这小正太你敢跟我说你二十有二?”   如此清秀稚嫩的脸庞,一看就是妥妥的未成年少男,实际年龄竟也有二十几了?   “小正太是什么意思?”乌啼面上有着一丝不解,“惊羽姐姐,我可没骗你。”   “就是相貌可爱的少年。”苏惊羽斜睨着乌啼,“你还好意思叫我姐姐,竟大了我这么多。”   她这具身体……可还未满十八年华呢。   “旁人不知道我们真实的年纪,只当我们还年少,我们自然也不多解释,管你叫一声姐姐,也是因为习惯了。”乌啼道,“你以后可不能再说我不正经了,以我的年纪,懂男女情事有什么好奇怪的,殿下也快及弱冠了,总该也让他多了解一些……”   “闭嘴。”苏惊羽瞥他一眼,“总之我信不过你,你不许乱教。”   这个世道,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弱冠,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要懂得男女之事,而乌啼,显然已经是情场高手。   虽说是宦官,但,深宫之中,宫女和太监也有对食一说,宦官,有些也总是能讨宫女的喜欢。   再说贺兰尧,情场新手,许多皇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经不知有了几个侧室,染指过多少女子,而如同他这般对待感情如此单纯的,犹如凤毛麟角一般难寻。   在遇上他之前,她从未喜欢过谁,因此很难明白心动的感觉,但如今,她对贺兰尧,应该是真的心动了。   “女神,想什么呢?怎的都不看路?”倏然间前头响起贺兰尧的声音,苏惊羽抬眸,只见他正倚靠在殿门前的柱子上,双手环胸,笑望着她。   “没想什么。”苏惊羽一把扯过乌啼,将他拎到了贺兰尧身前,“乌啼这个家伙的话,以后少听为妙。”   贺兰尧闻言,面上似有不解,“哦?关于哪方面的?”   “男女之情方面。”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这家伙本身太过花心,我不希望他教坏了殿下,殿下,你这般纯洁,可别和他学。”   乌啼耷拉着肩膀,有些无奈地望着贺兰尧。   “不和乌啼学,那和谁学?”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苦恼,“月落对这一方面也不大懂,乌啼的话又不能听,那我可怎么办呢,若是不多了解一些,以后可怎么讨女神的开心,难不成女神你要亲自教?”   “殿下,关于男女之情,其实很简单。”苏惊羽莞尔一笑,“诀窍就是:专一,细心,诚恳,尊重,只要具备这些便好,在我看来,殿下如今这样便很好了,不需要再学太多,还有乌啼放在殿下榻边的那一小摞书,不适合你看。”   他这不看倒还好,看了万一想实践,那可就……   她和他还早着呢,起码明年才能成婚。   不能让他脑子里有一些不正经的想法,否则,难保他以后天天吃她豆腐。   那些书还是……没收吧?   “你说的可是竞春图?”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可我已经翻开了。”   “你看了?!”苏惊羽微微一惊,“看了多少?”   “翻开看了一页。”贺兰尧说到这儿,轻瞥了一眼乌啼,眸光中有些冰凉,“亏你还说是什么好东西,上面的人相貌那般丑陋,让我怎么有心思往下看?”   苏惊羽:“……”   乌啼:“……”   完美主义者,那便是看春宫图,也需要主角容貌标致,方可看得下去。   有些春宫图册,确实不太注重描画人的容貌,画师注重的方向一般都比较……咳,符合主题。   苏惊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贺兰尧的挑剔,有时候倒也是件好事。   ……   夜色深沉,左相府内,依旧有几处房屋灯火通明。   苏惊羽站在榻前,正准备宽衣安寝,忽听屋子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而后是女子柔和的嗓音在外响起,“大姐姐,还未睡?”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道一句废话。   灯火未熄灭,自然是还没睡。   也不知她这三妹半夜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苏惊羽转身走向房门,将门打了开,望着屋子外的人,淡淡一笑,“三妹,这么晚找我,有何事么?”   “大姐姐,明日我想与你一同进宫。”苏怀柔朝苏惊羽柔柔一笑,“大姐是玄轶司高阶人员,可持腰牌进出宫门,但是三妹我还未自行进宫过,故而,明早想跟着大姐姐的马车进一趟宫。”   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不解,“三妹为何要进宫?”   除了宫中举办晚宴时,朝臣们可携带家中女眷入宫,平时的宫门却不是那么好进的。   当然,有些人很轻易便能进出皇宫,即使他们没有任何通行证,例如皇后的亲侄女许祯兰,从小随意出入宫门习惯了的,进出皇宫毫无阻碍。   而苏怀柔,以往也许不那么容易进宫,如今与太子指了婚,按理说,进宫不成问题才对,却还要让自己带着去?   “想去给太子殿下带一份礼物。”苏怀柔笑道,“听说太子殿下喜欢玉石,而小妹我,从塞北回来,刚好带了一块上等优质水墨玉,雕成了福字的字样,在咱们出云国,可是少见那样的水墨玉。小妹我对宫中不大熟悉,希望大姐姐你能带着我认认路。”   苏惊羽闻言,微一挑眉,“既然如此,明早,三妹可得起的早些。”   原来是要自己带她去熟悉皇宫的……   她才没有那个闲心情,明日随便扯个宫女带苏怀柔去逛逛就是了。   “大姐放心,我一定起早。”苏怀柔笑道,“可不能让大姐等我。”   ……   第二日,苏惊羽醒来之时,被海棠告知,苏怀柔比她早起了半个时辰。   果然很早。   洗漱完毕,用过早点之后,苏惊羽便带着苏怀柔一同去皇宫了。   在前往宫中的路上,苏惊羽再次理解了,为何贺兰尧会说苏怀柔是一只‘聒噪的鸟’。   这个三妹,似乎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与她说话,她似乎永远不知道累。   姐妹情深的戏码,从这位三妹自塞北回来开始,上演到今日不曾断过。   总算是到了皇宫,苏惊羽下了车后,便佯装慌张地道了一句,“呀,我这脑子最近真是能忘事,昨日十殿下跟我说他身子不舒服,我答应过他今早要去他宫中照看他的,还好想起来了,否则只怕要被太后娘娘怪罪了。”   “十殿下身子不舒服?”苏怀柔听闻此话,忙道,“那大姐姐你就快去他寝宫吧。”   “那三妹你可怎么办?我答应了要带你熟悉一下皇宫的。”苏惊羽敛了敛眉头,随后道,“有了,我叫个与我熟悉些的小宫女带你转悠转悠,你看可好?”   苏怀柔道:“也好。”   “那三妹你就在这儿等候片刻,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的。”苏惊羽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一路快步地走向了枕霞宫,苏惊羽抬眼便看见了正走出殿门的迎春,便交代她去找苏怀柔。   “好,奴婢这就去,对了苏大人,乌啼他怎么样了?那赤南国的逍遥王,放过他了么?”   苏惊羽听着这话,有些失笑,“他没事了,不用担心他,那小子花言巧语的,你们可别太心疼他了,下次他再这么朝三暮四的,你们只管揍他就是。”   这个乌啼,为他操心的人还真多……他哄姑娘果然很有一套。   来了枕霞宫,自然不可能不问候宁若水,进殿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苏惊羽便往玄轶司操练场去了。   好几日没有关注她手底下那批人练武的情况了,是该去监督监督了。   在她看来,陪苏怀柔逛皇宫,还不如去看玄轶司的密探们练武。   而苏惊羽到了操练场之后,一抬眼便看见阶梯边坐着的一道身影,那么的……孤单。   她从侧面已经看出那人是欧阳淳了。   苏惊羽缓步走近了他,而欧阳淳也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苏惊羽,冷哼一声,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苏惊羽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一把白眼。   “苏惊羽。”欧阳淳背对着她,忽然开口说话了,“若水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也是如同我一样么?是你的棋子,等你哪天不需要了,是否也会将她一脚踢开?”   “怎么?心疼了?”苏惊羽好整以暇地开口,“当真喜欢若水了?那要不要考虑一下背叛东宫,投入我的阵营?”   欧阳淳:“……”   “我这么问是不是太直接了?”苏惊羽顿了顿,又道,“要不我问个简单些的问题吧,太子应该是知道了你参与我们对付贺兰夕婉的计划,他什么反应?如何处罚你的?是否对你大感失望?可曾骂你蠢货?踹你几脚?”   欧阳淳:“……”   她怎么知道太子骂了他蠢货还踹了他?   这女人说话真的是……让人听着不爽极了。   “苏惊羽,我并不想与你合作,我觉得,投入你的阵营,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欧阳淳起了身,背对着苏惊羽道,“看在若水为你做事的份上,希望你跟她提个醒,小心着些皇后,皇后如今对她可谓是恨极,也许,很快就会采取什么行动了,你们多提防着些,若水对你也算是尽心了,希望你能有些良心。”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   苏惊羽望着欧阳淳的背影,微一挑眉。   真是个悲催的男子。   欧阳淳,宁若水,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临近中午,苏惊羽才离开了操练场。   她那招拿痒粉威胁人倒是挺管用的,她管辖的一队人,比起其他队的,倒是勤快的多了。   “惊羽。”正出了操练场,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苏惊羽回身一看,是霍钧。   “霍大人,今儿一上午都没看见你。”苏惊羽见他额头上有一层细汗,好奇道,“你是做什么去了?”   “陛下的恶疾从昨日起就没再发作过,果然是真的抑制住了,他心情大好,今早便要去南郊狩猎,带了我同行,这才回来。”霍钧说到这儿,笑道,“怎么样,早上我不在,密探们偷懒了么?”   “还好,老样子。”苏惊羽说到这儿,面上又有些不解,“你们早上去狩猎,临近正午便回来了?这么快?”   以往皇帝狩猎,几乎都没有半天就回来的。   “说到这个,今早发生了一件事,有些意外。”霍钧沉吟片刻,道,“原本打猎打的好好的,不知哪里忽然冒出的一个女子进了猎场,狩猎区附近都是有官兵守着的,忽然出现一个女子,让我们也颇为意外,后来才知道,那女子是采药时从一个山崖上滚下来的,猎场树多,正巧挂在一株树上大难不死,但是逃过了摔死,差点没逃过陛下的箭羽。”   苏惊羽听着如此戏剧性的一出,眼角微挑,“然后呢?”   “陛下在追一只羚羊时,放出的一箭有些失误,射得远了些,我们只听见一声女子惊呼,知道是不小心射到了人,忙过去一看,是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姑娘。”   “那姑娘呢?”苏惊羽直觉,这个故事不会到此结束的。   那姑娘一定没见阎王。   “这就是我们为何这么快回来的原因了。”霍钧不疾不徐道,“那姑娘的伤在肩胛骨,好在没有危及性命,不过在外面处理也处理不好,陛下便将她带回宫了。”   “因为一个误入猎场的女子,便放弃狩猎提前回宫?”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笑意,“这姑娘必定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出云国的陛下如今四十有几,壮年时期,本性风流,狩猎狩到一个绝代佳人,想必这后宫又要多个娘娘了。   “那姑娘相貌确实是极好。”霍钧道,“咱们的陛下,睿智精明,少年便风流,他素来不会太介意宫妃的出生,只要是他喜欢的,即便是低等宫女,不也能成为高阶宫妃么?”   苏惊羽不可置否。   这话没错,宁若水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霍钧说的这个故事,未免也太戏剧性了。   ……   “喵呜——”   “小蓝啊小蓝,小红冬眠去了,你就没有玩伴了,你是否常常感到孤单?”永宁宫中,苏惊羽蹲在一棵美人蕉前,伸手挠着小蓝的下颌,“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玩伴?我家中养了一只小白狗,名叫小雪球,你想和它见个面么?想的话,就叫一声?”   小蓝半眯着眼,不曾理会苏惊羽。   “女神,普通的小猫小狗,和小蓝是做不成玩伴的。”身后响起一道低柔悠漫的声音,“小蓝觉得它们太平庸了,不会正眼瞧一眼。”   “我的小雪球同样很机灵。”苏惊羽背对着贺兰尧,淡淡道,“虽不如你的小蓝和小红一样具备强大的攻击性,但也是十分讨喜的,我很喜欢。”   “那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耳畔,有浅浅的呼吸喷洒,“什么时候让我见一见那只平庸的小狗?”   苏惊羽:“……”   宠物还分什么平庸不平庸,幼稚鬼。   “红烧鱼的火候应该差不多了。”苏惊羽掰开腰间的手,“我去看看。”   一刻钟之后。   与贺兰尧坐在一起吃着饭,她正低头扒着米饭时,忽然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将一块去了骨的排骨夹进了她的碗中。   苏惊羽怔了一怔,随后抬眸。   “女神不要太感动。”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快吃。”   苏惊羽当然不觉得感动,只是讶异。   这个家伙……忽然这么贴心了,只怕又是哪里学来的吧?   但她才没有开口问,而是低下头夹起来吃了。   二人正吃着,忽听殿外响起了脚步声,贺兰尧并不去理会,苏惊羽却是抬眸,只见乌啼端着一盅汤进来了。   苏惊羽见次,有些好笑,“怎么,经过昨日那一顿拳头,她们还继续给你送东西?”   “芍药说,这是她们厨房里煮多了的,反正扔了也是浪费,不如给我。”乌啼捧着那盅汤到了桌边,“殿下,这汤孝敬您好么?”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煮多了的?枕霞宫那么多宫人,谁喝不行,作甚非给他喝。分明就是特意给他的,女人,果然口是心非。   “你自己享用吧。”贺兰尧轻瞥了一眼乌啼,“厨房里炖了排骨汤,你这汤,哪能比得上你惊羽姐姐炖的香?”   “那自然是比不上的。”乌啼嘿嘿一笑,“我自己喝就是了。”   “人家姑娘对你这般好,你可别欺骗人家感情。”苏惊羽冷哼一声,“喜欢谁不喜欢谁,最好和人家说清楚,不要给人家留有幻想与希望,花心鬼。”   “惊羽姐姐,你可误会我了,我真没对谁说过喜欢。”乌啼撇了撇嘴,“我只是挑着好听的话夸赞她们,她们听的开心,就常给我送东西,我可没说出喜欢二字,我也没有总是勾搭宫女,若不是因为枕霞宫的丽妃是你的人,我可不会招惹她的宫女,我与她们玩在一起时,偶尔会装作随意地从她们口中套消息。”   “套消息?”苏惊羽轻瞥他一眼,“枕霞宫能有什么消息好套的?”   “惊羽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宫人们是最能传播消息的了,枕霞宫的宫人,并不仅仅只了解枕霞宫,对于其他各宫,也时常能听到一些消息,宫中,数量最多的便是宫女,太监,侍卫,而最碎嘴的,当属宫女。”乌啼道,“我接近丽妃的贴身宫女,也是为了时不时打探一下她的动向,好知道她对你有没有二心啊,不过好在,她安分得很。”   苏惊羽闻言,微一挑眉,“哦?那你近来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八卦,的确是宫人们的一大特点,闲暇时,私底下可是什么都敢说,因此,后宫之中不少宫妃总是会在其他宫安插眼线,方便打听消息。   如乌啼这样一边听着最新八卦又一边泡妞的,真是自在。   “近来都是些无聊的消息,不过今日倒是听到一个有趣的。”乌啼低头饮了一口汤,而后道,“比如陛下南郊狩猎,狩到了一个绝色佳人,听闻,皓齿蛾眉,千娇百媚,我见犹怜,甚至听说比李贵妃、丽妃,都还要美上几分,才带回宫中一个时辰,已经封了祥嫔。”   乌啼话音落下,苏惊羽还未接话,贺兰尧却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沉迷女色。”   乌啼:“……”   苏惊羽:“……”   听着贺兰尧明显带着鄙夷的话语,苏惊羽轻咳一声,道:“帝王风流,本就不稀奇,更何况陛下如今四十好几,倒也不算一把年纪,再过个二十年,依旧会有人为了争他头破血流,你信是不信?”   贺兰尧冷哼一声:“为老不尊。”   苏惊羽正扒着一口饭,听他这句,差点没咳出来。   这厮对他的皇帝爹压根就表现不出‘尊敬’二字。   贺兰尧并未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妥,只问道:“用过饭后,又要很快离开么?”   苏惊羽道:“我已经好几日没去关注我管辖的那批密探了,要是不去给他们提点两句,他们私底下会议论我这个上级不称职的。”   “既然如此,等会儿我与你一起去。”贺兰尧道,“你管你的人练功,我就当散步了,我也好奇,你们玄轶司密探有多少斤两。”   苏惊羽直觉,以他这傲慢的脾气,回头肯定要对玄轶司众人一顿贬低,却还是道:“行吧。”   用过饭后,二人便出了永宁宫,一路悠闲地走向玄轶司操练场。   然快要走近操练场的的时候,苏惊羽却看见了操练场的围栏之后站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那身影隔着围栏观看着操练场里的情形,身旁还站立着一名宫女。   苏惊羽见此不禁挑眉。   看那打扮,也不知是哪位公主或者娘娘,按理说,宫中的女主子们,少有对这种练武之事感兴趣的,而玄轶司与内宫隔得远,平时不会有人大老远跑来看密探们练武。   除了那位活泼好动的赤南国公主,她倒是来的勤快,可几乎每次都是奔着苏折菊去的,以致于现在苏折菊常被同僚们调侃,怀疑那位异国公主看上他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走近时,那道纤细的紫影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便转了个身。   她这一转身,让二人看清了她的面容。   这一刹那,苏惊羽脑海中浮现出的形容词便是:娇美。   娇艳之美。   女子看上去约莫双十的年华,肌肤温润而莹泽,柳眉之下,是一双水盈盈的含情目,漆黑的瞳仁好似能溢出水一般。双颊艳若桃李,鼻尖微微挺翘,唇瓣泛着红月季一般的色泽,娇艳而有些丰润。   她一身浅紫的紧身束腰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衣领处各自绣着一朵绽放的月季,如她带给人的第一感觉——   一朵盛放的妖艳月季花。   那女子的目光在苏惊羽面上停留了片刻,视线一转又落在一旁的贺兰尧身上,愣了片刻,便又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苏大人,十殿下。”那女子身侧的宫女朝着苏惊羽二人福了福身。   “十殿下?”那紫衣女子听闻此话,怔了怔,下一刻便有些仓促地行礼,“民女见过……”   “娘娘,您又忘了!”她才屈膝,她身边的宫女忙将她扯了起来,“您现在是祥嫔娘娘,不是民女,见着皇子殿下不用跪的,否则可就乱了规矩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梢轻挑。   祥嫔,这就是祥嫔。   皇帝从南郊狩猎意外狩回来的美人,仅仅不到半日的时间,宫中传言,美貌胜过李芸茹,宁若水。   如今一见,果然,五官细致赛过李芸茹,娇媚风情略胜宁若水。   “臣玄轶司苏惊羽,见过祥嫔娘娘。”苏惊羽朝她垂首道。   “苏大人,不,不必客气。”祥嫔柔声说着,语气中,似乎有点儿紧张。   苏惊羽自然知道她紧张什么。   民女出身,平时没见过大场合,甚至不清楚宫中的规矩,见着有人对自己行礼,总会觉得不自然,不习惯。   这位祥嫔,比宁若水当初还局促拘束,毕竟宁若水当了好些年宫女,早就见惯了大场面。   不过,迟早要习惯的。   “祥嫔娘娘,对玄轶司密探的训练感兴趣?”苏惊羽笑问。   “我才入宫,对宫里有些好奇,便让人带我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原来这就是玄轶司的密探们,以前,在街上偶尔能看见密探们,英姿飒爽,想不到,有一天能目睹他们的训练。”   苏惊羽闻言,礼仪性的一笑,“那娘娘便继续看吧,臣要进去督促他们了。”   祥嫔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苏惊羽见她一言一行都很拘束,便也不再多言,拉着身侧的贺兰尧绕过了围栏。   从她和祥嫔说话开始,贺兰尧便一字不发,安静得很。   “殿下,怎么忽然就这么安静了?”苏惊羽偏过头,笑问贺兰尧。   贺兰尧悠悠道:“都是些无趣的客套话,我并不认为她够资格让我跟她客套。”   苏惊羽笑而不语。   二人并不知,在他们走远了之后,围栏外的紫衣女子目光逐渐冰冷,原本的宁静柔和荡然无存。   “珠儿,那就是害死我花姬妹妹的苏惊羽么。”祥嫔望着前头苏惊羽的身影,冷冷一笑,“看上去果然挺特别,此女的笑容格外虚伪,不带一点儿人情味。”   “这位苏玄衣卫,和丽妃宁若水,就是咱们的目标。”祥嫔身后名唤珠儿的宫女道,“香姐,太子殿下特别嘱咐过,此女不好对付,一切小心为上。”   “知道了。”祥嫔淡淡地应了一句,随后似是有些感叹,“珠儿,我这身打扮,是不是不大好看?又或者我这两年美貌消减了,不如从前好看?”   “哪里会?这身打扮分明我见犹怜,楚楚动人。香姐原本就千娇百媚,盛装打扮更加好看。”珠儿说到这儿,面上泛着不解,“香姐怎么忽然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了?这可不像你啊。”   “你看见那十殿下的反应了么?”祥嫔不温不火道,“我从没碰见,有男子见了我的容貌之后,毫无情绪变化的,他刚才看我就像在看一根木头,什么感觉都没有。想当初,太子殿下初见我,都是惊艳了好一会儿。”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随后又冷哼一声,“还有咱们的陛下,看见我的那会儿,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从前一直便是信心满满,但今日见着那位传言体弱多病,清冷宁静的十皇子,却让她难得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质疑。   珠儿听闻她的话,怔了一怔,随后眸光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怎么?香姐对十皇子感兴趣了?这十皇子确实有些冷淡,惜字如金,方才你和苏惊羽说话,他可是一个字都不曾说。”   祥嫔沉吟片刻,而后道:“他身上有一种气息,不知你有没有察觉。”   “气息?什么气息。”   “一种能引起我注意的气息,从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察觉了。”祥嫔望着前头那一抹走远了的白色身影,目光中溢出点点兴味,“一种,干净的,诱人的气息。”   那个美若玉雕,清冷若霜的十皇子,今日她也是第一回见。   她虽然表面上控制的极好,惊艳过后便很快故作镇定与局促,但她心底,却是不平静的。   那个看上去如同瓷娃娃一样精致又脆弱的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同时,也想……蹂躏。   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男子产生如此浓烈的兴趣了。   “香姐,感兴趣归感兴趣,可别忘了正事。”身旁的珠儿轻咳了一声,“香姐可别忘了,你可是答应了皇后娘娘要整垮丽妃,那丽妃应该比苏惊羽好对付一些,咱们便先从她入手吧。”   “答应归答应,但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想给自己找找乐子的,我想,太子殿下也不会管我太多,他要的,只是结果而已。”祥嫔扬唇一笑,“这个十皇子,住哪个宫?”   ☆、第112章 那你可喜欢他?   “香姐,你想做甚?”珠儿听祥嫔问贺兰尧的寝宫,忙道,“这如今可是在皇宫,不同于外面了,这宫里这么多双眼睛呢,香姐你可别做的太过……”   “你当我没有分寸么?”祥嫔打断她的话,“我自然是不会如同我的花姬妹妹那么笨的,我没有忘记,我来宫中是给她报仇来的,但是,这宫里这么闷,我总得找些解闷的事来做,你放心,我自会避开宫里的耳目,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   珠儿听她言语中那般自信,便也不再劝说了,道:“皇宫以北,永宁宫,那宫殿较为偏僻一些,十皇子不得宠,宫中也没有多少防卫,很好找的。”   祥嫔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偏僻?那更好,行了,回宫吧,我这肩上的箭伤又有些疼了,偏偏还不能用我自己的药。”   她一个区区‘民女’,身上自然不应该带着什么好药,只能用太医院太医提供的,这肩上的伤,也只好暂时忍一忍了。   为了进这个宫,还真是不太容易。   ……   “女神,你们玄轶司的密探们,还真是不乏酒囊饭袋。”同苏惊羽站在高处的阶梯之上,贺兰尧望着操练场上数百密探,目光从左到右扫视了一圈,仅仅片刻的时间就收回了视线,不咸不淡地给出了一个差评。   “平庸的招数,不团结的群体,不整齐的节奏。”   苏惊羽早就料到他不会有好话,如今听他给出的评价,只是呵呵一笑,“殿下,你可以继续贬低,我只当做没听见。”   玄轶司数百名密探,虽然说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是通过关系,或者不正当的手段进来,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平庸之辈,再差劲,也不至于如同贺兰尧说的‘酒囊饭袋’。   数百人的队伍,本领总有高低之分,内部总有斗争,这都是避免不了的,高阶的人员看在眼里,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确实可以当做没听见,因为你压根就不需要太积极管理他们。”贺兰尧在她耳畔低笑一声,“毕竟你以后是要与我成婚的,届时,我才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这些玄轶司密探算什么东西,你这玄衣卫其实也可以不用当。”   “那可不成。”苏惊羽回答的十分干脆,“我以为男神你足够了解我了,我可不愿做躲在男人身后,依靠男人生活的没用女人。”   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   更大的原因在于——关于她脸上的这块瑕疵,关于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   月光早说过,她脸上这块胎记,更准确来说是一块毒斑,是可以祛除的,而他缺失一样东西——冰山青莲。   这东西就在皇宫之中,她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消息。   说句不矫情的话,若能摆脱丑女的头衔,没有哪个女子会不想摆脱,她苏惊羽虽然不以貌取人,但明知有方法而不去尝试,那就是傻。   贺兰尧跟她强调过不止一次,他从不在意她的容貌。但她却希望,有一天能祛除了这所谓的毒斑,站在贺兰尧的身前,让他能看清她好看的模样。   还有……月光白天出不了谪仙殿,这是一个秘密,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要是被敌人得知,对月光会大大不利,不能见日光,是月光一个堪称致命的弱点。   他帮过她数不清的忙,总不能就丢下他,她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阿尧,你是否会觉得我很古怪。”苏惊羽忽然低笑一声,“即使我成婚之后,我也未必能做一个安分的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也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你若是哪天真的有这种想法,那才吓人。”贺兰尧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的话,“我建议你婚后不要继续呆在玄轶司,并不是想让你安分地做一个贤妻。相夫教子这种安稳的生活,平庸又无趣,不适合你这么生猛活跃的女子。”   苏惊羽唇角轻轻一抽,“那是什么原因?”   “玄轶司上下五百多号人,全是男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子,你整日地混在男人堆中,我怎么放心?”贺兰尧不疾不徐道,“若是哪一天,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将你勾搭走了……”   “打住!你以为就我现在的容貌,谁会来勾搭我?”苏惊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玄轶司的那帮家伙们,自从我逮住庄妃的男宠就地开膛那一日起,他们压根就没将我当成女人了,如我这般凶狠的女子,又长得这副模样,你以为谁会眼瞎了来勾搭我?他们眼神好着呢。”   贺兰尧望着她,潋滟的凤目微微眯起,“女神的意思是我眼不好使了?”   “我不是在说你……”苏惊羽一拍额头,“我是说,除了你,不会再有人能看上我了,你晓得么?这世上能有几个贺兰尧?”   “贺兰尧只有一个。”贺兰尧悠悠道,“但……能看上你的,却未必只有我一个,女神你如今虽不大好看,但你身上那股子狠劲还是挺吸引人的,只怕,会有人看上了你这股狠劲,想要与我争夺你。”   苏惊羽:“……”   想多了吧?正常的男子,不都是喜欢温婉大方,小鸟依人,贤良淑德的,就比如她那三妹,相信一定是许多男子的心仪对象。   而她苏惊羽……玄轶司众密探私底下评价她,几乎都是:生猛、凶狠、不像女人、诸如此类的话。   尤其是抓庄妃男宠那夜,亲眼目睹她逼问小黑,听她讲述开膛破腹烧烤肠子那番话的那些密探们,想必在他们心中,她是一个很难忘的女子。   一个凶残又血腥的女子,已经不被规划在大家闺秀的范围内,他们几乎都能将她当成男人看待。   她也不介意,让某些自以为是的男子们,见识见识女人的狠。   女人,可不是随意能轻视的。   “有时候我觉得,女神你的这副尊容,也挺值得我高兴。”贺兰尧散漫的语调在耳畔响起,“如此一来,便导致了你不会有几个倾慕者,这样我可以少弄死一些人,最好一个倾慕者也没有,也省的我去烦心。”   苏惊羽翻了一把白眼,“这么说来你还不希望我长得好看些了?”   “不太希望。”贺兰尧回答的十分干脆,“只怕你好看了,就会四处勾三搭四招蜂引蝶,即便你不招惹别的男子,也会有人主动贴上来。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你知道么?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脸上那处瑕疵没有了,你成了绝代佳人,往哪里站都能放出光彩,而后吸引了不少的烂桃花,争先恐后往你身上贴,他们几乎要将你淹没,让你都无法看见人群外的我。”   苏惊羽听着这话,眼皮子一跳,“然后呢?”   “然后……”贺兰尧沉吟片刻后道,“然后我便怒了,杀出了一条血路,逮着一个烂桃花就往他身上砍,我杀的血流成河,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地面上开着一朵朵血色之花,我踩着一堆堆的白骨……”   “好了我不想听了。”苏惊羽抬手揉了揉眉心,“接下来的你不用讲了。”   但贺兰尧并没有停下来。   “然后我踩着许多人的尸体向你伸出了手,你眼含热泪地望着我,一把抱住了我,对我说,你就是我最爱的男神。”   苏惊羽发誓她想呕血。   这么一个开头正常,过程悲剧,结局喜剧的毫无逻辑的故事,果然只有贺兰尧与众不同的思维才能编的出来。   还以为他要说,他踩着一堆堆的白骨,而后她吓得跑了,他抓住了她,将她囚禁在身边,让她满心买眼只能是他。这才符合逻辑。   “女神你怎么不说话了?”贺兰尧的声线带着笑意,“被我的梦境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殿下,恕我直言。”苏惊羽叹息一声,“你的故事,简直雷神在世。”   贺兰尧冷哼一声,“不会欣赏。”   “好了我的殿下,你若是无事,就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下去一趟,嘱咐他们几句。”苏惊羽如此说着,伸手快速捏了一把贺兰尧的脸颊,而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时跃下了阶梯,快步离开了。   他的肌肤,手感可真好。   贺兰尧望着苏惊羽离开的方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苏惊羽之所以急着离开,是因为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某个人。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远远的跟上那人,那人走得不紧不慢,直到走到一棵大榕树边,这才将背靠了上去。   “苏折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苏惊羽喊了一声那倚靠在树边休息的人。   苏折菊听见她的声音,偏过头看她。   苏惊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苏折菊方才一个回眸,唇角似是有笑意。   要说这个冰块脸可是很吝啬笑容的,平日里,他大多面无表情,很容易让人怀疑他的面部肌肉是否僵硬。   “苏惊羽。”眼见苏惊羽走近了,苏折菊道,“多谢你的提拔。”   “霍主司这么快就升你一级了?”苏惊羽轻挑眉梢,“你倒也不用谢我,密探长里,总有那么几个不够资格的,确实应该将位置让给其他人,不过你升职我倒是有占那么一点儿功劳,故而,能否帮我个忙?”   苏折菊闻言,淡淡道:“说吧。”   “我这人,比较忙,有时候吧,可能抽不出空闲的时间来管辖我那队人,你平日里帮我多注意着些他们的训练状况。”苏惊羽笑道,“就这个小忙。”   “据我所知,你不是采用了防偷懒的办法了么?”苏折菊倚靠着树干,双手环胸,“你那招给人下痒粉的招数,大半个玄轶司已经知晓了,中过招的,暗暗抱怨,没中招的,总是提防着哪天会中招,不过也许他们没有想到,那痒粉除了你,其他三名玄衣卫都没有,而他们,多半也拉不下面子来你这儿跟你要。”   “我只管好我自己的那一队人便好。”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我知道,你不是我这一队的,但你我好歹都算是霍钧这一队的,你有空就帮着我盯一盯吧,这偌大的玄轶司,霍钧和严昊影各自半边势力,严昊影整日巴结东宫,心思没有放太多在玄轶司上,霍钧这个主司显然更为称职,也许有一日,霍钧这半边势力能压严昊影那一头。”   “你与太子有矛盾,严昊影的兄长是你前未婚夫,故而你才会站在霍钧这一头吧,不过你也算是选对了队伍。”苏折菊不咸不淡道,“苏惊羽,玄轶司中,有一半人是站东宫那边的,这全都是因为有着严昊影的带领,如果哪一天,严昊影坐不住主司的这个位置,那么我想,东宫就要折掉半个玄轶司的势力,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你当我真吃饱了要与太子作对?”苏惊羽冷哼一声,“我与他,几乎没有正面交锋,但他如今对我却有很大的意见,他东宫有多少势力,我一点也不想关心,但我只知道,对付我的人,我一定要还击。太子因为花姬一事记恨我,严昊影因为他哥哥严皓轩而厌恶我,若是他严昊影想要来找我麻烦,我真的不介意让他从主司的位置上跌下去。不过折损一个严昊影,未必太子就损了半个玄轶司,你怎知,换一个主司,就不会是东宫的人?除非……”   “除非换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或者……你自己上?”苏折菊面无表情道,“你能费心思整垮一个贺兰夕婉,自然不愁整不垮一个严昊影,但是,玄轶司在宫中地位举足轻重,更换主司这样的大事,东宫必定会插一脚,你若想当主司之一,恐怕太子不会让你如愿。”   “我野心有这么大么?”苏惊羽轻瞥他一眼,“和太子的梁子已经结下了,现在就看他到底想怎么对付我了,见招拆招吧。”   欧阳淳的提醒,她可是记得清楚。   许皇后对宁若水恨之入骨,贺兰陌兴许会想法子先解决掉宁若水。   宁若水如今是她的一个助力,她得保住宁若水才行。   而就在她思索间,苏折菊忽然道:“需要帮忙么?”   苏惊羽抬眸望他一眼,“作甚总是想帮我?就为了升职?”   他那一套鬼话他才不信,帮她纯粹为了抱大腿求升官?这种理由忽悠不了她。   “也许因为我们都姓苏吧。”苏折菊淡淡道,“这个理由可以吗?许多人乍一听我们的名字,不去查询的话,只会以为你我是一家人。”   苏惊羽,苏折菊。听着多像一家人。   一句平淡的话,苏惊羽不知为何,却听出了一丝落寞之感。   苏折菊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知道。   但她不知他为何会总问她‘需要帮忙吗’,他的样子从未像是在说笑,似乎都是认真的在问。   “若是我哪天真的需要帮忙了,我会找你的。”苏惊羽淡淡道,“在宫里,能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不容易,苏折菊,我不欠人情的,我帮我一次,我会还你一次,眼下我还没有什么事,往后再说吧。”   话落,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不知为什么,在苏折菊身上,她似乎能看到一种沉淀已久的哀伤与孤寂。   这种情绪很浅,只有不经意间才会流露出来,同样的情绪,她在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   月光。   月光是因为身体有疾,连他自己都治不了,无法见日光。   而苏折菊,却不知是因为什么了。   苏惊羽一路往回走,她并不知,身后的苏折菊望着她的背影良久。   “诶,冰块脸。”忽然一声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折菊闭了闭眼。   是那个自打被他踹了一脚就时常缠着他的赤南国公主。   “冰块脸,你怎么总是不理我?”古月西柚见苏折菊不语,低斥一声,“本公主每次都跟你好好说话,你却爱搭不理,非要让我大声呵斥,你才理我么?”   “公主,凡事要讲究你情我愿,我说了不想教你武功,便不会教,你不要再整日闹腾。”苏折菊的语气没有起伏。   “你这人真吝啬,学你几招你都舍不得。”古月西柚冷哼一声,“也罢,今日我就先不缠着你教我武功,你陪我说说话吧。”   苏折菊不语。   “冰块脸,你能不这么惜字如金么?”古月西柚见他又不理睬自己,不由蹙眉,“你说,你跟苏大人说话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有耐心,你们说了那么多,我也没见你不耐烦,与我说说话怎么了?”   “那是公事。”苏折菊面无表情,“玄轶司内部事务。”   “拉倒吧,就你这小密探,苏大人要谈论公事也不该找你,玄轶司密探五六百号人,怎么就轮到你跟她谈内部事务?你要是三等玄衣卫,没准我还信你的鬼话。”古月西柚冷嗤一声,“你就是不想理我,苏折菊,本公主究竟哪里不好了?你踢了我我甚至都没告诉皇兄让他来找你算账,而你呢,区区一个小密探,对我什么态度?”   “我素来话少,公主见谅。”   “真的吗?素来话少你还和苏大人在这儿说老半天话,嘴巴一张一合的我怎么看都不像话少啊,你若真天生话少,为何跟她能说那么久?难不成对她有意思?”   古月西柚话音落下,苏折菊只是淡淡斜睨她一眼,面上毫无表情。   古月西柚见此,撇了撇嘴,“好吧,我说错话了,怎么可能,苏大人那长相,可不讨人喜欢……不过好在她为人不错,可惜了相貌不好……”   “他人相貌如何,你为何多嘴评价?”苏折菊语气原本就沉冷,此时更是增添一丝漠然,“你若无事,便离开吧,玄轶司操练场并不是公主你来玩的地方。”   “你生气了?”古月西柚有些讶然,随后又有些气恼,“我说的原本就是实话,你跟我生什么气呢?我心直口快还不行么?你说我多嘴,行,我多嘴,苏折菊,那我再多嘴问一句,你听不得别人说苏大人,你是不是……”   “并不是。”苏折菊打断她的话,这一刻语气又恢复平淡了,“我与苏惊羽,怎么可能。”   古月西柚没好气地道了一句,“怎么就不可能?一个男子维护一个女子,不是喜欢是什么?”   “除了喜欢,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   “还能是什么?兄妹?姐弟?可她不是说了么,你们一个姓,但不是一家人。”   苏折菊不语。   “苏折菊,你……”古月西柚还想再说什么,但苏折菊已经转身,似乎不想再听了。   古月西柚在原地跺了跺脚。   “冰块脸,你给我等着!”   ……   苏惊羽回到原来的位置时,贺兰尧正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眉眼间淡淡的不悦之色分外明显。   “殿下,您这又是怎么了?”苏惊羽到了他身侧坐下。   其实看见了贺兰尧的表情,她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这偌大的玄轶司操练场,虽说可以看清众人的举动,但是往最后边看去,人脸根本就识别不清,隔着远远的距离,根本看不出来具体是谁。   兴许贺兰尧的目光是追随着她的步伐的,但是她方才与苏折菊说话的那地实在是有些远了,再加上人群的流动,贺兰尧基本是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同样的,她站在那儿也是看不见贺兰尧的,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似乎是久了点。   本来只是想叮嘱苏折菊帮她多盯着一些她那队的密探,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很准时地出现,毕竟她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监督者,永宁宫谪仙殿随意地走动,都快将她管辖的那队人抛诸脑后了,如此久而久之,只怕底下的人要说她不称职了。   玄轶司四个玄衣卫,两名副主司,对监督教导练武这项任务都是轮班制,她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好在这些高阶的人员们并没有很守时,而底下的人通常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玄轶司分裂成两半,相互比较,只要不被严昊影那边的人逮着便好,否则便少不了一场唇枪舌战。   然而,和苏折菊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关乎玄轶司主司的位置,再说到东宫,就又耗费了一些时间,可把贺兰尧晾在这儿好一会儿了。   “小羽毛,你下回再将我一人丢下这么久,我便要生气了。”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紧不慢,却有点儿凉飕飕的。   让苏惊羽感觉凉飕飕的不仅仅是这句话,更是她多了一个雷人的昵称。   小羽毛……   也是,贺兰尧若是不高兴,她怎么还能指望他继续喊她女神。   “殿下,这回是我的不对。”苏惊羽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散步也散完了,咱们回吧。”   贺兰尧一言不发,起了身,率先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摸了摸鼻子,跟上。   事实证明,贺兰尧虽然大多时候好说话,但脾气也是说来就来的。   从操练场走回永宁宫,一路上贺兰尧都不主动跟她说话了。   苏惊羽眉眼间泛着一丝无奈,跟在贺兰尧的身后,与他保持着一丁点儿距离。   此时正值午后,宫中不乏有宫人走动,二人穿过一条花栏小道时,迎面走来几名端着果盘的宫女,眼见她与贺兰尧一前一后地走着,面上不禁泛着探究之色。   苏惊羽一见她们的神色就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了。   宫中耳目众多,八卦好事者更多,乌啼说过,最碎嘴的当属宫女,在这些小宫女心中,想必是觉得十殿下与她之所以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是因为十殿下不喜欢她这个相貌难看的未婚妻吧。   毕竟此刻贺兰尧心情不大好,他与她,就像是他在前边走,她紧跟在后边缠着他似的。   苏惊羽心想,要不干脆别跟了,直接走开?   万一这些个宫人明日又在背地里议论着,十殿下不喜苏大人,二人同行却不并肩,十殿下走在前头一脸不耐,苏大人跟在后头死缠烂打……   想想就觉得令人不爽极了。   苏惊羽才这么想着,前头贺兰尧的脚步忽然一顿,她一时不妨,脚下没停住,就那么撞上了,下巴撞到了他的背后,上下牙狠狠磕了一下。   苏惊羽眼角一跳,正要下意识抬手揉下巴,贺兰尧却在同一时转过了身,伸出莹白如玉抚上她的脸庞,“疼么?”   他语气轻柔,带着十分明显的关切。   苏惊羽怔了怔,随后道:“也没多疼……”   “那就好。”贺兰尧将手从她的脸颊上拿开,转身时牵过了她的手便继续走。   苏惊羽由着他牵着,与那几个端果盘的宫女擦身而过时,明显发现她们的表情变化了。   这会儿她们是惊讶的,并且是——非常惊讶。   不过片刻之间,她们的心理活动便经过了巨大的转变,只是因为贺兰尧的几个动作而已。   与那几个宫人相隔远了,苏惊羽这才道:“你方才,故意的?”   “当然。”贺兰尧的声线毫无起伏,“我可不希望让某些碎嘴的宫人传出,苏大人还未过门就遭十殿下嫌弃,诸如此类的话。即便他们闲得慌想要议论我们,那也得是——十殿下对苏大人如何好,如何温柔。类似这样的话。”   苏惊羽:“……”   玩心思,果然还是他贺兰尧高明。   苏惊羽垂眸望了一眼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   这个幼稚鬼,聪明起来的时候,真让人招架不住。   她不得不承认,她此刻,心情很不错。   一路牵着苏惊羽回到了永宁宫,贺兰尧道:“在操练上你将我一个人晾了好久,那么今日下午你便陪着我一下午,否则,我只怕不能消气。”   苏惊羽翻了一个白眼,“你话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么?”   “你可以试试啊。”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那抹笑颜温润无害。   苏惊羽莫名背后一凉,直觉不能拒绝。   否则幼稚鬼该掀瓦片了。   “好,陪你就是了。”苏惊羽挑眉。   “一下午的时间,长的很,帮我磕瓜子吧。”贺兰尧如此说着,便走到了寝殿内的软榻边上,端过小桌子上的一盘瓜子,到了苏惊羽身前,“磕。”   “你除了吃还能想点别的事情么?”苏惊羽接过盘子搁在了一边,“即便是要吃,也不能天天吃这些干果点心,若是大半夜又流鼻血怎么办?”   “流点儿血,能有什么要紧的。”贺兰尧唇角噙着一抹淡笑。   苏惊羽:“……”   这厮总是很会找理由,为了吃东西,似乎都顾不得健康,真是任性极了。   “也罢,女神不想要我吃,那我便不吃了。”贺兰尧忽然这般说了一句,随后转身走向了角落的柜子,“陪我喝点儿小酒如何?你我相识了这么久,还未把酒言欢过。”   “把酒言欢?”苏惊羽一听这话,有些好笑,“既然殿下有兴致,也好。”   贺兰尧转身回到桌边的时候,手中正拎着一小坛子酒,另一只手上拿着两只精致的白玉杯,朝苏惊羽道:“咱们去主殿后的花园里坐坐如何?”   苏惊羽从他手中拎过那坛酒,笑道:“好啊,不过……殿下,我记得你好像酒量不好?”   “是有些不好。”贺兰尧悠悠道,“所以只敢与你小酌,可不敢放开了喝,要是喝输了你,岂不丢人?”   苏惊羽挑眉,“你怎知我就很能喝?”   “如女神这般生猛霸气的女子,酒量想必不会差。”   “这理由虽然有些不合理,不过……不得不说殿下你猜对了。”   酒量和外表可并不成正比。   但,她的酒量当真不差。   上辈子她便牢记一个法则:姑娘在外面混,要么滴酒不沾,要么喝趴十个壮汉。   与贺兰尧一同走向主殿后的花园,到了园中,苏惊羽惊奇的发现——原来这清冷的永宁宫还有这样的一处景色。   她与贺兰尧相识这么久,每每来永宁宫都是直奔主殿,连偏殿都没去过几回,更别说这主殿后的花园了。   这是一处占地面积并不宽敞的花圃,雪白的围栏边上,围绕着成片的鸢尾花,而鸢尾花内,开放着大片的——曼珠沙华。   紫色的鸢尾与火红的曼珠沙华的交织,渲染出一片妖娆的色彩。   “鸢尾是母妃喜欢的。”贺兰尧清凉低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曼珠沙华是我喜欢的,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我这儿才有。”   苏惊羽心道一句,当然只有你这儿会有。   曼珠沙华,又名地狱之花,不祥之花,在皇宫中是禁止栽植的,但他在他的宫里种,也不会有外人知道。   “这花,还有一个名字,彼岸花,据说,是开在黄泉奈何桥边的花。”苏惊羽抬手触摸上一片花瓣,淡淡道,“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走向死亡的人,就是踏着这凄美的花朵通向幽冥之狱。宫中之所以没有栽植,是因为此花不祥。”   “不祥之花?”耳畔传进贺兰尧的一声低笑,“谁让我是不祥之人,不祥之人,自然应该养不祥之花。”   “我可不管什么吉祥与不祥。”苏惊羽冷哼一声,“花,只要美就行,人,只要顺眼就行,所谓不祥之人,只不过是一种没有依据的传言罢了。”   因为不祥之人这个头衔,他受尽多少冷眼,多少嘲讽。   虽然他未必在意,但是她听着却莫名心堵。   “你是在心疼我么?”贺兰尧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耳畔,浅浅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你怕不怕我这个不祥之人给你带来厄运?”   “你能不随波逐流么?”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别人说你是不祥之人,你就真把自己当不祥之人了?你是被他们的言论洗脑了么?别瞎扯这些有的没的,不是说了要来把酒言欢?”   贺兰尧听着她不在意的语气,莞尔一笑,“好,来吧。”   话落,他起了身,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白玉桌。   苏惊羽也站了起来,这一转身,便看见了那方白玉桌上放置着一把古琴,不禁意外,“你也弹琴么?”   “当然。”贺兰尧坐在了桌边的藤椅之上,朝苏惊羽道,“过来。”   苏惊羽轻挑眉梢,走向了他。   那藤椅约莫四五尺宽,两人坐下依旧很宽敞,苏惊羽坐在他的身侧,伸手将酒坛子拖到身前,开了封口。   霎时,一阵香醇浓郁的酒香传入鼻翼,苏惊羽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酒?”   “百花酒。”贺兰尧笑道,“酿制过程十分复杂繁琐,这可是我的珍藏,试试?”   “好啊。”苏惊羽笑了笑,将酒倒满了两只白玉杯,而后拿起酒杯,端至唇边抿了一口。   霎时,口腔中便盈满了一阵甘甜香醇的味道,舌本回甘。   “这酒好香。”苏惊羽砸了砸嘴,“我可从未喝过。”   贺兰尧低笑一声,拿起另一只酒杯,抿了一口道:“不然怎么能叫百花酒呢,自然是一口就能让人记住,齿颊生香,回味无限。”   苏惊羽颇为赞同,将酒杯中剩余的酒饮尽了,而后拿过坛子继续倒。   “你介不介意我多喝一些?”   “怎会介意。”贺兰尧悠悠道,“你还没有听过我的曲子罢?我给你弹奏一曲好么?”   苏惊羽笑道:“好。”   想不到这厮不仅睿智腹黑,还十分多才多艺。   要不是被那什么不祥之人的头衔扣着,他绝不会被皇帝冷落在这永宁宫中,他必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人。   不过他似乎也不稀罕这些。   就在她如此想着时,贺兰尧已经抬起了手,修长白皙的指尖拂过琴弦,带起一串流畅的音律……   从他指尖流泻而出的旋律,如山泉流水般轻快流畅,只是一个前奏,便让苏惊羽微微一惊。   这是——   彩灯节宫宴当天,她为苏怀柔伴奏的那一首曲子。   她只弹过那么一次,他便记下来了。   苏惊羽片刻的惊讶过后,便唇角轻扬。   这厮原本就不是正常人,怎么能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喝着香醇的百花酒,听着耳畔熟悉的旋律,苏惊羽不知不觉竟有些困倦了。   兴许是太惬意,太舒适了,她缓缓磕上了眼皮。   而贺兰尧弹奏的曲子,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变换了旋律,轻扬流畅的琴音开始变得急促,荡开圈圈涟漪,苏惊羽迷糊之间蹙了蹙眉,只觉得思绪忽然有些混沌,倒头便压向了贺兰尧的肩膀——   贺兰尧的琴音骤停,伸手一把捞过了苏惊羽,揽在怀中,开口声线轻柔无比,带着一丝奇异的蛊惑,“小羽毛,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鸢尾花的香味,特制的百花酒,加上他中途变换的*曲,足以让她的脑子失去片刻的清明,陷入一种迷惘的状态。   这期间,他问什么,她都会下意识回答。   她意志十分坚定,上一次的幻情散也只能让她有片刻的失神,这一回,他可是下了功夫的,就不信问不出来。   “我……”苏惊羽半磕着眼,面颊泛红,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回答他。   “我是……”   “你是什么身份?告诉我。”贺兰尧继续以诱哄般的口气问着。   苏惊羽张口,吐出两个字,“佣兵。”   佣兵?   贺兰尧蹙了蹙眉,这是个什么词汇从没听过。   罢了,先挑重要的问。   “帝无忧与你是什么关系?”   “月光……”苏惊羽含糊不清道,“朋友,恩师,救命二人……”   “救命?”贺兰尧蹙了蹙眉,“发生何事他要救你?他在什么地方救的你?”   “……乱葬岗。”   贺兰尧目光一紧。   乱葬岗……那种地方。她怎么会在那里?   但苏惊羽没有回答原因,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月光,是帝无忧的真名?   也是,帝无忧只是历任国师的一个代号而已,他们原本应该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的。   “他对你来说,只是朋友与恩人?”贺兰尧将唇凑到了她耳畔,“可曾喜欢过他?”   苏惊羽含糊道:“不……”   不喜欢?   贺兰尧冷哼一声,不喜欢就好。   “贺兰尧呢?”他继续问,“贺兰尧对你而言,是什么?”   苏惊羽这一回倒是回答的很快:“……幼稚鬼。”   贺兰尧听闻这样的回答,眉眼间难得划过一丝无奈之色,他在她心中就只是个幼稚鬼?   他平复着心情,继续柔声问道:“那你可喜欢他?”   ------题外话------   要回答啥呢,我打算拿前天买的木糖醇来数,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就看木糖醇的数量是奇数还是偶数了~   我这么说会不会被打?   ☆、第113章 祥嫔的诱惑   话音落下,她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容,等待着她开口。   贺兰尧自己都未曾发觉,他揽着苏惊羽的手在这一刻紧了几分。   “喜欢……”苏惊羽含糊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随后唇角轻轻勾起,闭上了眼。   她真的很困倦……   贺兰尧听着她的回答,有些紧绷的情绪在这一瞬放松了,随后唇角牵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白皙的手摩痧着苏惊羽因为饮酒过后有些微红的脸颊,触手的温度十分的温暖,那股暖意似乎能通过指尖传遍全身。   目光落在她湿润的唇瓣上,贺兰尧俯下头,覆了上去。   口中都是香醇而微甜的气息,百花酒的味道还未散去。   他在她唇上辗转了片刻,她却忽然毫无预警地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嘀咕了一句,“阿尧别闹,让我睡觉,好困。”   说完,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睡了。   贺兰尧:“……”   不多时,便有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响起,她是真的睡着了。   贺兰尧见此挑了挑眉,索性将头倚靠在藤椅上,也闭上了眼。   这样清朗而宁静的下午,的确是很适合睡觉呢。   ……   苏惊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睁开眼,入目的是柔软的雪白衣料,她眨了眨有些惺忪的睡眼,微微抬头,便看见靠着藤椅闭目的贺兰尧,她正躺在他的腿上,仰视着他,这个角度看他,仿佛在仰望一尊美如神祗的玉雕,每一寸肌肤都莹白如玉。   与他相处的时间也很长了,但总是在不经意间能被他惊艳,他这张脸庞,永远都看不腻。   每每看着他的脸,她都忍不住想,这厮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是如何忽略掉她脸上那块瑕疵的?   苏惊羽望着他片刻,忽然叹息一声。   此人有时十分可恶,十分任性,十分恶毒,但又有时十分可爱,十分温柔,十分善解人意。   哪怕他有时候做事无理取闹,不符合逻辑,但不管怎样,他总是有让她妥协他的本事。   这就是贺兰尧的魅力。   她忽然觉得似乎与他越走越近。   苏惊羽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尽量不去惊醒贺兰尧,但她是睡在他腿上的,她动了,他怎么会不醒。   贺兰尧睁开眼的时候,目光中透着一丝初醒的慵懒,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原来是苏惊羽起身了。   “我酒量素来很好的,怎么才喝了两杯便醉了。”苏惊羽望着桌子上的酒,“你这酒看似不烈啊,怎么会这么易醉?”   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听着他的琴声,便渐渐有些困了,而后似乎睡倒在他的肩上。   “这百花酒,太过香醇,有点儿安神的作用。”贺兰尧抬手揉了揉眼,随后朝苏惊羽浅浅一笑,“你不是醉,是困倦了,饮此酒,能洗涤疲惫,令人感觉到惬意,即便是劳累了许久的人,喝上一杯也会觉得浑身轻松,你睡着的那会儿,可有感觉到惬意,轻松?”   “确实有。”苏惊羽想起那会儿喝着酒听他弹琴,何等的惬意舒适,便笑道,“那看来,这酒不能贪杯,喝上一两杯便好了。”   “你若是喜欢,多喝一些也无妨。”贺兰尧朝她柔柔地笑着,“醉了困了,就在我这永宁宫里歇息,又有何妨?”   苏惊羽闻言,微一挑眉,“那可不妥。”   这世道,未婚夫妻也得遵循礼仪教条,若是整日腻在一起夜不归宿,只怕外面的人也会说他们不检点。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叽叽喳喳的鸟了。   贺兰尧听着她说不妥,顿时也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轻挑眉梢,“也是,你如今身为玄轶司高阶人员,确实要更加守规矩,不能让人传出你的风言风语,但你若是偶尔在我这儿夜宿一两次,我还是有办法帮你掩饰过去的。”   苏惊羽闻言,面上不禁好奇,“哦,什么办法?”   “小黑不是精通易容么。”贺兰尧悠悠道,“让他扮作你那么一两回,代替你回府之后与你家里人少接触一些,不让他们发现,你便可以在这儿陪着我了。”   苏惊羽:“……”   “我可不是那么好模仿的。”她轻咳了一声,“这事儿就不劳烦小黑了,万一我那多话的三妹半夜想找我聊天,小黑能应付的过去么?”   贺兰尧闻言,静默片刻后道:“也罢,如今你我见面次数频繁,我确实不该再要求太多了。”   说到这儿,他眼睫轻垂,似乎是有点儿惆怅。   苏惊羽望着他故作忧愁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我的殿下,别跟着我卖萌了,你这套,也就太后面前管用。”苏惊羽目光中笑意闪烁,“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咱们回寝殿吧。”   贺兰尧闻言,从藤椅上起了身,将那坛子只喝了一点的百花酒也顺手拎走了。   路上,他问着,“听你说了几回卖萌,之前忘了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萌,即是可爱讨喜。卖萌,这个词的意思是,故作可爱的模样打动他人。”苏惊羽悠悠道,“你每回在你皇祖母面前不都这样,让她什么都依着你。”   “我并非是故作姿态。”贺兰尧的语调中似乎带着一种不悦,“大多时候,我是不经意自然会变成这种状态,你若是要找个词形容我,那也是自然萌。”   苏惊羽听着这话,脚下的步子险些没踩稳……   拉倒吧。   ……   天色将暗,天气便凉了许多。   东宫主殿,一派寂静,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吹拂过寝殿内二人的衣裳。   “嘶——”乍一吹到凉风,粉衣女子下意识捂住了肩头。   她这受了箭伤的肩膀才上过药,御医说了要少动弹少吹风。   “肩上的伤,还疼么?”贺兰陌见身前的人捂着肩,关切般的问了一句,随后转身走到了窗子边,将窗户关上了。   “劳殿下记挂,不太疼了,只是活动受限。”沐挽香朝着贺兰陌淡淡一笑,“太子殿下的计划果然很周密,让我顺利地就进了宫。”   “香姬,你做事素来比花姬谨慎,希望你可别让本宫失望。”贺兰陌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椅子边坐下,“见过苏惊羽了么?”   “见过了。”提到苏惊羽,沐挽香面上的笑意一收,“害我妹妹的人,我自然是不会放过的,殿下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好过的,不过,收拾苏惊羽之前,我得先想法子收拾了丽妃。”   “最难对付的,自然要留到最后。”贺兰陌说着,唇角轻扬,“你知道如今宫人们私底下都议论着什么吗?说新入宫的祥嫔,美貌胜过李贵妃,妩媚也胜过丽妃,不过这并不值得得意,美貌虽是厉害的武器,但这后宫里,有几个并不算是绝代佳人的,也曾经很是得宠,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最看重的,并不是容貌?”沐挽香面有疑惑,“那几个女子,靠的是什么?”   “容貌虽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贺兰陌淡淡道,“本宫记得,父皇身边曾有两名宫妃,韵嫔和琳妃,这二人的容貌都不算是顶尖的,但她们入宫不久便很是得父皇的喜欢,她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温婉,心善,宽容。不过这二人,有一人死于难产,另一人在后宫待久了,善良和宽容的性格被磨没了,如今变得尖酸刻薄心眼多,父皇便将她丢在一边,多年不去探望了。”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沐挽香唇角轻勾,“听说那丽妃就很是贤惠,为了帮陛下试药,差点丢了性命,可把陛下感动的,她们的苦肉计用的倒是很妙。殿下放心,维持着温婉的表象,是我所擅长的。”   “本宫对你有信心。”贺兰陌淡淡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便快些回宫吧。”   “殿下,我还有一事。”沐挽香沉吟片刻道,“只是这事儿,我若说了,您可别骂我。”   贺兰陌听闻此话,不禁疑惑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我这儿有一个计策,虽说没办法整垮那苏惊羽,但绝对是足够打击她的。”沐挽香笑道,“若是能给予她打击,也算是先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贺兰陌轻挑眉梢,“怎么个打击法?”   “众所皆知,这苏惊羽是个丑女,即使她有胆识,有计谋,可她长得那个模样,是不会有权贵子弟喜欢她的,听说她挺讨太后的喜欢,太后请求陛下给她和十皇子赐了婚,这十皇子虽说不讨陛下喜欢,但好歹是个皇子,她苏惊羽能当皇子妃真是她的运气,但如果,咱们破坏了她的这桩婚事,是否算给她一个打击?”沐挽香唇角勾起,“听闻十皇子体弱多病,太后选了苏惊羽给他,多半是因为这苏惊羽手段厉害,又有胆识,太后挑了她,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护卫十皇子才对,毕竟陛下不重视十皇子,加上他体弱,有个苏惊羽这样的女子傍身,对他是一种保护。”   “这倒是。”贺兰陌道,“我那十弟,那苍白脆弱的,之前还总是受夕婉的嘲笑,兄弟姐们没有一个跟他交情好的,可偏偏皇祖母最偏爱他,父皇不重视他,皇祖母却想尽办法去照顾他,如今皇祖母年纪大了,便想找个可靠的人帮着她照顾十弟,苏惊羽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她貌丑,若是能嫁个皇子,那真是难得的运气,她一定会想法子照顾好十弟,讨皇祖母开心。”   说到这儿,贺兰陌瞥了一眼沐挽香,“你该不会是想暗杀十皇子?让苏惊羽又落得一个没人要的结果?那你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之前夕婉去他宫里下毒没成功,皇祖母知道了,生了好大的气,皇祖母是看着本宫长大的,对本宫还是挺好的,她如今年纪大,本宫不希望她承受太大的打击,十弟对本宫没有任何威胁,本宫并不需要拔除他,万一他没了,皇祖母承受不住,本宫可不饶你。”   “太子殿下误会了,香姬可没有这样的想法。”沐挽香低笑一声,“殿下怎么会认为我想杀人呢?我的意思是,离间了他们二人,让十殿下厌恶苏惊羽,可比害死十殿下好,若是十殿下去太后面前说苏惊羽不好,甚至有意要退婚,太后还能对苏惊羽喜欢的起来么?听说那苏惊羽之前就跟严家的公子退过婚,要是再给十殿下退婚一回,她这脸可不丢大了,看谁以后还敢娶她。”   “离间?”贺兰陌听闻此话,眯了眯眼,“香姬,你该不会是想……”   “殿下这般聪明,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沐挽香笑道,“香姬想,去征服十殿下,他若是对我中意了,还能去接受苏惊羽么……”   “你可真想的出来。”贺兰陌冷笑一声,“香姬,你莫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否看上了我那位十弟?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现在的身份。”   “香姬没忘。”沐挽香含情目轻眨,“我一直便是殿下的人。”   贺兰陌嗤笑一声,“本宫说的是你祥嫔的身份。香姬,你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别见着个俊俏男子你就感兴趣,这宫里耳目众多,你想勾搭我十弟?”   “耳目众多,那是白天,这夜里,哪来的耳目众多?”沐挽香笑道,“殿下可别忘了我的本事,不让我试试怎么能知道呢?即便有风险,那也我一人担着就好,十皇子的宫殿偏僻,不会有人看见的,殿下,我有分寸的。我定能让十殿下为了我,与苏惊羽反目。”   “罢了,你既然这么有信心,那你便去吧。”贺兰陌淡淡道,“总之你给本宫小心点。”   沐挽香柔柔一笑,“是。”   ……   天色黑沉之际,苏惊羽从永宁宫中走出,并没有直接直接离宫,而是拐弯去了一趟枕霞宫。   这个时辰,宁若水正在用晚膳,眼见苏惊羽进殿,便笑道:“用过晚饭了么?”   “吃过了。”苏惊羽应了一句,便径自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望着满桌的珍馐美味,苏惊羽终于还是道了一句:“不过好像未吃饱,丽妃娘娘,还是给我添一副碗筷吧。”   宁若水闻言,便叫了宫女给苏惊羽拿了一副碗筷,随后朝着周围的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苏惊羽拿着筷子,伸向了桌子上的菜。   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没吃饱,而是她当真想对比一下,自己的手艺和御厨有什么不同。   从前在苏府,有海棠给她做饭,后来进了宫里,她便几乎都是在吃自己做的菜了。   苏惊羽将桌子上的菜几乎都尝了一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御厨做的还是比她的好吃些。   为何贺兰尧会吃不下?   还没遇见她之前,他吃的都是月落乌啼做的饭,那两小子做饭确实难吃,之后与她相识了,她曾带过好几回御厨做的给他吃,按理说吃多了月落乌啼做的,乍一吃宫廷御膳,那种天差地别的感觉,贺兰尧应该能体会出,御厨的手艺有多好。   可他吃了几回又不吃了,硬要拉着她给他做饭,她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家常菜,却没听他嫌过一句。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贺兰尧总是拉着她给他做饭吃,是希望……她能多些时间陪他吧?毕竟她从前去永宁宫,只有一个任务——做饭。他总说她不给做饭他就会饿死。   如果从前他愿意吃御厨做的菜,那么她就不用每天都去永宁宫,因为没有了必须去的理由。   那个家伙真的是……   “惊羽?”宁若水的声音传入耳畔,带着一丝疑惑。   苏惊羽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着咬筷子的姿势,便放下筷子,轻咳一声。   “没事儿,方才走神了。”苏惊羽说着,从怀间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放置在桌上,“这个瓶子你收好,里面装着十粒药丸,是我平日出门必备的解毒丸,针对一般毒性,可直接解毒,针对烈性毒药,则可延迟毒发时间,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如今宁若水所食用的饭菜以及汤药都有宫人先试过,但多一个保障还是更好些。   “这个解毒丸……很珍贵吧?”宁若水拿过了那个小瓷瓶,只觉得听着这药丸的效果便很不一般。   “是挺珍贵的。”苏惊羽淡淡道,“既然是帮我办事的,我又怎么会亏待你,我对自己人,向来不吝啬。”   宁若水握紧了瓷瓶,低笑道:“这我知道。”   “最近凡事小心谨慎一些,欧阳淳给我提了醒,说是许皇后准备对付你。”苏惊羽正色道,“想必她如今最痛恨的人就是你,昔日她身边的宫女,如今是丽妃,她心中指不定在后悔着怎么没有早点弄死你,你一定要多些警觉,一旦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必须尽快告诉我。”   “我会小心的。”宁若水点了点头,而后又有些疑惑,“你说,是欧阳淳给你提的醒?”   “是呢。”苏惊羽说到这儿,面上多了几分兴味,“看来他是真的看上你了,我还是想问你,你当真对他没有一点儿感情?”   “没有。”宁若水摇了摇头,“我从最初就提防着他,一个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的人,我怎么会允许自己对他动心。”   苏惊羽挑眉,“好吧,他真是倒霉,栽在你手里了,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对我尽心尽力,我应该有些良心,可别利用完你也将你一脚踢开。”   “如此说来,他似乎对我是有几分真心的。”宁若水笑道,“那不如,我再给他一个机会得了,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劝说他背叛东宫,让他在太子身边卧底,给我们传递消息如何?”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拉拢他了。”苏惊羽挑唇一笑,“这件事情有一定的难度,要是做不到,也无妨,反正他对我们造不成什么伤害了。好了,你吃着吧,我该回去了。”   “我吃好了,送送你吧。”宁若水说着,起了身。   二人同行出了枕霞宫外,苏惊羽道:“好了,夜里凉,你回去吧。”   宁若水正要接话,一个不经意间瞥到一处,顿时一怔。   苏惊羽见她愣住,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前头不远的花栏小道上,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伫立着。   那紫影在一株牡丹前停了下来,伸手抚着那牡丹的花瓣,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那一笑,妖艳至极,让人几乎难以移开目光。   苏惊羽收回了视线,挑眉道:“看见了么?那就是新入宫的祥嫔。”   “她就是祥嫔?”宁若水回过神来,笑了笑,“果然如传言一般,千娇百媚,皓齿蛾眉。”   “若水觉得,这祥嫔,比得上你好看么?”   “确实比我和李贵妃还要美上几分。”宁若水的语气不紧不慢,“这样的姿色,被陛下看上,一点儿都不奇怪。”   “你未必比她差。”苏惊羽淡淡道,“别忘了,陛下最看重的是什么。”   宁若水闻言,笑道:“惊羽放心,我的心态,可一直都很好。”   就在二人交谈的时候,那祥嫔一个抬眼也看见了二人,望着二人,眨巴了一下水眸,而后竟迈步朝着二人的方向走过去了。   “祥嫔,出生民间,一个采药女,初入宫中,想必对什么都很好奇。”苏惊羽道,“她这会儿过来,必定是来跟你见礼的。”   宁若水妃位较高,在宫中,低阶嫔妃若是看见高阶的,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通常也都要走去问候,避免得罪人。   二人眼见着那道紫影款款而来,到了宁若水身前,盈盈一拜,“嫔妾见过丽妃娘娘。”   她是第一次见宁若水,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和苏惊羽一起站在枕霞宫阶梯下的,除了丽妃宁若水,自然不会有别人。   “这位是祥嫔娘娘么?不必多礼。”宁若水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将她扶起。   苏惊羽也朝着对面的人礼仪性地一笑,“见过祥嫔娘娘。”   “苏大人,又见面了。”沐挽香朝着苏惊羽浅笑着道。   “臣与娘娘倒是有缘。”苏惊羽说着,顿了顿,又道,“祥嫔娘娘,怎么认得丽妃娘娘?”   “虽不认识丽妃娘娘,但知道枕霞宫。”沐挽香道,“我宫里的宫女与我说,枕霞宫的丽妃娘娘是她见过最亲和,最平易近人的一位娘娘,而怡华殿的李贵妃娘娘,是最貌美的,是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宫中目前最高阶的宫妃。”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中暗笑。   这个祥嫔,倒是真会说话。   宫里分明都在说她如何如何美丽,而她在宁若水面前却非说最美貌的是李贵妃,最亲和的是丽妃,只因那李贵妃最不好得罪,自然要说她最貌美,而夸丽妃平易近人,听着倒也很顺耳。   这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民女会说的话么……是真心实意的,还是故意说着讨人开心的?   总觉得她一举一动都不似乡野女子,倒是更像大家闺秀一些。   苏惊羽觉得此刻似乎并没有什么话题可谈,便朝着二人道:“丽妃娘娘,祥嫔娘娘,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先行告辞。”   “苏大人慢走。”宁若水朝着苏惊羽道。   苏惊羽朝她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丽妃娘娘,嫔妾才入宫不久,很多规矩还不懂,不敢乱说话,也怕做错事,听闻丽妃娘娘性情温婉,这才敢来与娘娘搭话。”沐挽香望着宁若水,眉眼间有些局促不安,“希望丽妃娘娘不要笑话嫔妾才是。”   “怎么会。”宁若水笑道,“你说本宫亲和,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笑话你,这往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问本宫。”   “谢丽妃娘娘。”沐挽香面上浮现一抹喜色,“天色晚了,嫔妾这就回宫了,丽妃娘娘,也快些回寝殿吧。”   “也好。”   眼见着沐挽香离开,宁若水面上的笑意敛起。   这个祥嫔……恐怕并不如表面那般单纯简单。   在这个女子身上,她像是看见了昔日的自己。   神态言语之间,似乎是一派的纯真,连说话都那般好听而讨喜,可这些,在她宁若水看来——虚假。   不为其他的,只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用苏惊羽的话说,那便是要宠辱不惊,进退得当,面上维持着本性纯良,如山野中迎风摇曳的白莲花。   惊羽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圣母白莲花。   没错,似乎是这么说的。   她宁若水是个故装纯善的虚伪女子,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只有虚伪的女子,才看得出哪个女子虚伪。   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这后宫又有的闹了。   宁若水并不知,她进了寝殿之后,不远处,正在行走的沐挽香停住了脚步,转头望着枕霞宫的方向,冷哼一声。   “香姐,我可找到你了。”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沐挽香回头,珠儿正急切地朝着她走来,“香姐,你现在是有伤在身的人,能不这么到处乱走么?”   “先来观察观察对手而已。”沐挽香淡淡道,“可真没让我失望,苏惊羽,宁若水,没一个省油的灯。”   珠儿闻言,蹙了蹙眉,“见过丽妃了?如何?”   “一个跟我一样,将纯真善良演绎的炉火纯青的女子。”沐挽香冷笑,“看来真不好对付。”   “香姐,不如我们找个机会给她下蛊?这丽妃,可是半点儿武功都没有的。”   “不妥。”沐挽香道,“苏惊羽和宁若水是捆绑在一起的,都是国师那一边的人,太子殿下说过,这国师医术何其高名,苗疆蛊毒,怎么能难倒他?花姬妹妹当初就是因为在宫中放蛇才被她们弄死,我不能重蹈覆辙,这些巫蛊之术,对她们没法用,贸然采用,实属下策。既然入了皇宫,自然只能用那些后宫女人的手段了,入乡随俗吧,难不倒我沐挽香。”   说完,她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先将宁若水放一边,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深夜,会一会那十皇子。   自从见了他一眼,可是让她想了整整一天。   ……   夜色深沉,繁华美灿的皇宫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黑色金丝楠木书‘永宁宫’的寝殿内,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有身着雪白锦衣的男子轻抚琴音,指尖起落间音律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流泉清冽空灵,一个转音之间又变的缓徐低回,音色泛起了圈圈涟漪……   “殿下,查到了。”忽然一道男声自前方响起,贺兰尧抚琴的动作一停。   苏惊羽那日弹奏的那首曲子,当真是越听越好听。   “去年二月,苏相府中的大小姐无故失踪将近十日,苏府的下人找遍了帝都也找不到人影,就在苏府的人都以为他们的大小姐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她却回来了。”乌啼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她自回来之后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容貌身形一丝未变,性格却变化不小,原来的苏大小姐,安静,寡言少语,整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有些自卑自叹的模样……回来之后,她却变得活泼了许多,脾气也差了,开始会和家中的姐妹争吵,还变得十分喜欢养小动物,小猫小狗的养了许多,从前,她可是从来不碰的。”   贺兰尧听着乌啼的一席话,静默片刻,问道:“还有么?”   “还有,对严家那位公子的态度。听说,从前的苏大小姐,对她的未婚夫还是挺倾慕的,虽然不会总缠着他,却时常远远地偷看他,苏府的下人都说,大小姐是因为自卑才不敢靠近严家公子,面对他时都不敢抬脸。而失踪回来之后,却敢正视严公子了,对他不如从前那般倾慕,甚至有时会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有时候那严公子去苏府上走动,二人打了照面,都相互不问候的,显然是互相都不喜对方,到签退婚书的时候,二人也都是十分平静的。谁也不知为何苏大小姐忽然看那严公子就不顺眼了。”   “严皓轩,呵。”贺兰尧唇角牵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那种平庸愚昧的男子,她当然看不上。   “殿下,你可是怀疑了什么?”乌啼面上浮现一抹思索,“咱们对惊羽姐姐也算是很熟悉了,自卑自叹,寡言少语,这根本不可能会是她,我让人仔细去打探了一下她从前的事迹,与现在,几乎是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贺兰尧笑了笑,而后悠悠道,“也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不是同一个人?”乌啼面上划过一抹讶异,“虽然说这前后性格转变巨大,但应该是同一个人没错,惊羽姐姐根本不懂易容术,她的肌肤与容貌没有经过任何的伪装,她怎么可能不是真的苏惊羽?”   “是,也不是。”贺兰尧的声线清凉如霜,“失踪十天,当然不能完全扭转一个人的性格,苏府内的人必定也很惊讶,但他们到最后还是接受了,甚至渐渐适应,因为她的躯体,的确就是苏惊羽的躯体,每一寸肌肤,都是。但是躯体未变,心,却换了。”   “躯体未变,心却换了?”乌啼听着贺兰尧的话,愈发不解,“殿下,恕我愚笨,我当真不明白……”   “也没指望你能明白。”贺兰尧斜睨他一眼,“总之从前的苏惊羽不是如今的苏惊羽,你惊羽姐姐,能看上严家那个酒囊饭袋?她眼睛没瞎到那个程度。”   “这是自然。”乌啼干笑一声,“姐姐择良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那就是专一,严家那位从前跟她有婚约,还一边跟着她二妹打情骂俏的,设法退婚,多半是想娶苏家那位二姑娘,哪里知道因为国师的一席话,和一个肥婆有了婚约……”   乌啼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说,殿下,严皓轩和那肥婆的婚约,是惊羽姐姐算计的么?”   贺兰尧扬唇一笑,“不然你以为?你惊羽姐姐可是很记仇的,借着帝无忧,她可没少做过缺德事。对了,我让你去打听佣兵这个词,打听到什么了?”   “佣兵这个词,当真从没听过。”乌啼撇了撇嘴,“谁知道是个什么啊,殿下为何一定要我打听这个?”   贺兰尧静默。   今日下午他蛊惑苏惊羽回答的那些问题,但凡是她说出口的,必定是十成的真话。   她的意识都在跟着他的问题走,她所回答的,都是藏在心里真实的话,绝不是瞎说的,只可惜,*术对她造成的影响所能维持的时间太短,他没能问出太多的问题。   而他更不可能在她醒来后去问,因为她不会记得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说出了什么。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又悄悄窥视她的内心,难保她不翻脸。   “查不到便罢了。”他启唇,抬手又抚上了琴弦。   乌啼站在一旁,提醒道:“殿下,夜深了,该安寝了。”   贺兰尧垂眸不语,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地轻挑着琴弦。   没有兴致再弹了,他陷入了思索。   小羽毛,我若是不窥视你的秘密,不知你会等到何时才愿意说?   “殿下。”一旁的乌啼忽然出了声,语气带着惊讶,“寝殿外……”   贺兰尧闻言,抬眸望向了寝殿之外,一瞬间,凤眸微眯。   寝殿之外忽然便是起了一阵朦胧的白雾,将夜色遮盖了。   这个时辰,这个天气,会起雾?   而且这白雾并不像是自然的雾,而像是——人为的烟雾。   乌啼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面上起了警惕之色。   看来,是有客人来访。   “叮铃铃——”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白雾中渐渐显出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空气中忽然便是多了一股浓郁的香气,馥郁芬芳,吸入肺腑中,无端地令人觉得有些目眩。   乌啼甩了甩脑袋,盯着那道烟雾中的身影,目光锐利。   “苗疆朦胧香。”乌啼磨了磨牙,“果然来者不善。”   话落,他从衣袖里掏出了帕子,捂住了口鼻。   朦胧香,*之香,为迷情香中的极品,吸入肺腑中,则容易使人心猿意马,醉在这香气里,仿佛置身天堂之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令人难以把持。   此香,最是能给男女之事增添乐趣。   终于,那白雾中的人影渐渐走出了白雾,朝着寝殿内而来——   她一身火红的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两边的衣领处绣着绽放的深红牡丹,上衣只及腹部,裸露着一截细长若水蛇般的腰,再看脸上,一张红纱遮面,面纱之上是一双水盈盈的明眸,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发上深红色的珠花雕饰,轻纱掩着她的面容让人看不见,却也能想象得出这女子一定极美,再看轻纱之下,隐隐可见胸前一点沟壑。   两个肩头均敞在了空气中,下身的裙子只达膝盖,余一截雪白的小腿露在外头。   乌啼的脸色憋的微红,捂着口鼻的手不曾松开半分,他瞥了一眼椅子上贺兰尧,但见他眉头耸动了一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两丈之外的沐挽香望着贺兰尧的神色,面纱下的唇角轻轻勾起。   再清冷如雪的性格又能如何,闻了她这朦胧香,一准让这位殿下把持不住,很快他就会心猿意马。   很快,他便会起身,拥她入怀。   沐挽香缓缓走近。   她只以为贺兰尧的隐忍是在与香气对抗,她却不知,贺兰尧此刻真实的感觉却是——难受。   他只觉得寝殿中的靡靡香气实在过于浓郁刺鼻,吸入肺腑中,胃里似是在翻腾着。   他倾身拿过了桌上的茶壶,径自倒了一杯茶水想将胃中的不适感压下去,而当他将茶杯端到唇边时,却喝不下去了。   那原本应该泛着淡淡茶香的茶水,此刻闻着竟然也有那股浓郁*的香气,如此近的距离,刺激着他的嗅觉……   贺兰尧眉头一抽,终于隐忍不住,将手中茶杯一扔,侧过身扶着椅子的把手就是一声干呕——   ------题外话------   PS:呕吐原因有三,第一:定力,没有经历过,自然没有渴望与幻想。第二:因为太单纯(蠢),所以好好的催情香成了催吐香。第三:保密。   小十:我竟然被吓吐了?   作者:不要紧,让小羽毛来安慰你?   小十:干呕这样的行为,真的适合优雅慵懒,美如妖孽的我么?如此不雅的举动,会不会让我掉粉?   作者:你平时装逼装够了,抛开风雅呕吐一回又能怎样?以后还有你继续装逼耍帅的时候。   小十:你这个后妈。   ☆、第114章 不准嫌弃我   沐挽香怔住。   乌啼怔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静谧的气氛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清晰。   贺兰尧抚着自己的脖颈顺气,只觉得空气中的香气愈闻愈是反胃。   “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贺兰尧抬眸,斜睨了一眼乌啼,眸光清冷,“还不给我把那个浑身散发着难闻异味的东西拎出去?不,给我拎远些再动手,这寝殿今夜怕是不能睡了,只怕做梦都能反胃。”   乌啼脸色憋得通红,听着贺兰尧一席话,差点儿没喘过气。   这苗疆的催情香,竟让殿下反胃?成了催吐的了……   而沐挽香更是难以置信,愣在原地都忘记了继续走。   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的状况。   如此浓郁醉人的迷情香,即使定力再好也应该会受到一些影响才对,而前面那美如玉雕般精致的男子也确实是受到影响了,但并不是她预料的那种影响。   闻着这香气,他竟然……反胃?干呕?   她的朦胧香绝不会出问题,连那小太监都受到了影响,而贺兰尧却为何会这样……   贺兰尧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瞬间都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今夜来的目的是引诱这十殿下,但如今,非但引诱不成,还引得他反胃干呕,这对于她而言,实在是耻辱。   生平从未遭遇这样的情景,千娇百媚如她,竟然在男子面前碰了这样的钉子。   看来今夜注定是不能成功了,贺兰尧已经对她的香气反胃,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诱惑得了他。   同一时,乌啼已经咬牙迫使自己从朦胧香中清醒过来,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而后屏住了呼吸,冷着脸朝正前方那女子冲了过去。   此女带着朦胧香而来,又衣着如此暴露,目的实在太过明显了。   殿下岂是那么好引诱的?   沐挽香心知今夜不会有结果,自然不想再多做停留,正准备撤离,没料到前方那小太监忽然便是朝她冲了过来,那来势汹汹的样,分明就是擒她来的。   她冷笑一声,面对着乌啼的攻势,快速侧身避了开,回眸时朝着乌啼眨了一下眼,“小哥哥,要打我么?”   乌啼原本就受到了朦胧香的影响,此刻听着沐挽香酥软入骨的话,只觉得眼前又有点儿眩晕,手上的攻势顿时就有些力不从心。   该死的女子,竟敢引诱他?   “滚出去打!”倏然间一声清冷而携带着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这混账玩意给我拎远点儿,别熏着了我的寝宫。”   乌啼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更加清醒些,而后抬腿,毫不留情的踹向了那女子——   沐挽香见他极力隐忍,眸底划过一丝讶然。   原以为这十殿下不难摆平,却没料到他竟丝毫不受蛊惑,而他身边的下人,虽然被香气影响了,却依旧能迫使自己清醒来和她打斗。   要不是因为有香气束缚着与她打斗的这个少年,想必光是靠武力,自己是敌不过的。   沐挽香不想与乌啼纠缠太久,手中的招式快速一撤,往寝殿外退去。   今夜注定是没什么收获了,可不能被他们逮住。   乌啼自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便追了上去。   沐挽香听到身后衣衫翻飞的声音,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烦,一个转身,朝乌啼洒出一把香粉。   乌啼哪里还敢闻,忙屏住了呼吸,快速往后退去,避开那香粉犹如避蛇蝎。   苗疆朦胧香,可不能小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子,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乌啼的止步,让沐挽香有了时间撤离,眼见追不上了,乌啼也不再追。   “让她跑了么?”身后传来一道低缓而寒凉的声音,清冷的如同冬日的雪。   乌啼回过头,垂首道:“殿下,是乌啼无能。”   他这么一回身,贺兰尧顿时觉得鼻翼间那股香气更浓烈了些,蹙了蹙眉,嫌恶道:“把身上的香气洗干净去!别靠近我,难闻死了。”   乌啼撇了撇嘴,自觉地站远了些。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倏然间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贺兰尧转过头一看,是月落抱着小蓝过来了。   月落怀中的小蓝,浑身的毛发还是湿润的,显然是刚抱去洗过澡。   “你早些回来多好。”乌啼望着月落,没好气地道,“早些回来,没准小蓝还能逮住那个妖女。”   “妖女?”月落面上划过一丝不解,而后动了动鼻子,闻见空气中一股奇异的香气,顿时觉得身上起了一丝酥麻之感,连带着身上似乎也有些热了,他极快的反应过来,“催情香?”   如此明显的身体反应,让他一猜就猜出了这香气的来历。   这个时辰夜色已深,竟有人闯入永宁宫放这种*香气,难道是为了……   这目的实在好猜,来人总不可能是冲着他与乌啼两个宫人来的,只有可能是——冲着殿下来的。   “都愣在这儿作甚?给我去洗干净身上的味道,再给我将寝宫里的异味除了,明日之前没除干净,要你们好看。”贺兰尧眉眼之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说完之后,禁不住拿手捂住了口。   这香气,香的令人真想吐……   月落乌啼只见面前白影一闪,贺兰尧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必是急着去沐浴了。   “若不是殿下反胃作呕,断然不能让那妖女给逃了。”乌啼回想起贺兰尧的反应,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他以为他会怒,却没料到他会吐……   “那妖女有什么具体特征?”月落一边问着,一边退的离寝宫远了些,避开空气中那些恼人的香气。   乌啼也跟着退得远了些,而后冷哼一声,“纤细,穿着暴露,媚眼如丝,腰若水蛇一般,脚踝上挂着铃铛,低贱又放荡,脸倒是没看清,用面纱蒙着,显然是怕暴露了身份,进殿的时候,一双眼睛直直地黏在殿下身上。”   “结果把殿下给恶心到了?”月落眼角一抽。   “恶心地干呕了好几下。”乌啼回想起那个场景,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殿下在男女情事这方面,果真是太单纯了些……苗疆顶级的朦胧香,竟然对他没用,还引得他反胃。”   说到这儿,乌啼又叹息一声,“我可丢人了,差点儿没站稳,得了,咱们洗澡去吧,明儿把这事告诉惊羽姐姐,让她去好生安慰殿下一番,只有殿下的气给消了,你我才能安宁。”   “喵呜——”月落怀中的小蓝叫唤了一声,在他怀里甩了甩头,将毛发上的水珠全甩在了二人的身上脸上。   “小蓝你别甩了!都怪你不早些来……我的天,我怎么感觉这水都有那香味了,我得赶紧洗洗去……”   今夜,永宁宫内的三人,注定都睡不了安稳觉了。   ……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   “砰!”   芙蓉殿内,响起茶杯破碎之声。   “嘶——”因为用力打碎茶杯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沐挽香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紧闭的窗子外响起了几声细微的敲击声。   沐挽香转身走向窗子,开了窗,淡淡地望了一眼窗外的珠儿,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香姐,知道今夜你要行动,殿下命我来问你,你可是得手了?”珠儿从窗子外爬进了寝殿内,瞥见了沐挽香的神色,顿时就猜到了几分。   若是得手了,她的脸色何至于如此阴郁?   珠儿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香姐,怎么了这是?”   “不小心打碎的。”沐挽香冷冷道,“回去告诉太子殿下,就说今夜我忽然感觉有些头晕,就没行动,而且我身上这箭伤还没好,活动受限,有些不方便,过几日再说吧。”   “香姐让我这么回禀太子殿下,我自然照办。”珠儿顿了顿,道,“不过香姐你能跟我说实话么?你是否已经行动了,并且,行动失败?”   “的确是出了些意外,太子殿下还是不知道的好,省的他质疑我的能力。”沐挽香冷哼一声,“今夜夜访永宁宫,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这个十皇子,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还好他们不曾看见我的容貌,否则……”   “香姐一定是用上了朦胧香吧?”珠儿道,“小妹也没有见过有哪个男子能够不受朦胧香的影响,定力极好的,也会有反应的,莫非那十殿下定力太好?原本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香姐这才没能得手?”   迎视着珠儿探究般的目光,沐挽香有些泄气,“我又何尝不奇怪,以往我用朦胧香,不曾失手过,珠儿,我问你,朦胧香对于什么样的男子,可以完全失效?”   “完全失效?”珠儿惊诧不已,“我们苗疆最顶级的迷情香,竟然对他完全失效么?”   沐挽香‘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完全没作用,起码让那人反胃作呕了。   想想就令人生气。   没反应也就罢了,竟然还反胃……那十皇子还说她是‘浑身散发着难闻异味的东西’。   难闻的异味?她从来没被一个男子如此贬低,回想起当时他的眼神,不耐,嫌恶,冰冷……唯独没有陶醉。   “竟然完全失效……让我想想……”珠儿低下头思索片刻,而后道,“倒有一种可能,朦胧香里混合着女子的体香,夹带着花香,迷香,之所以能让人心猿意马,是因为这种香气能够勾起人脑海中,最缠绵动情的时刻,也就是男女翻云覆雨的情形,但是如果对方脑海中就没有这样的画面回忆,那么他根本想不起来什么,也就不至于动情了,这十殿下,竟然……”   沐挽香闻言,目光一紧。   身为皇族的男子,还不晓男女之事?   初见他,只是感觉到他身上清冷干净的气息,却并没有想到,他竟在情事那方面,单纯到如斯地步。   难怪。   他脑海里根本就勾不出什么缠绵悱恻的回忆,朦胧香的作用就失了大半了么,甚至因为香气太过浓郁,而让他感觉刺鼻,引得他反感排斥。   沐挽香如此想着,眸底浮现一丝浓浓的兴味,夹杂着一丝贪婪。   皇宫里有如此干净又漂亮的人儿,她要是不下手,怎么能甘心?   “前辈们还有过一种说法,有一种人,似乎也能抵抗朦胧香,但这种人,大千世界寥寥无几。”珠儿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冷血之人。”   “冷血之人?”   “就是说,这类人非但每一寸肌肤都冰凉,连身上的血液是冰凉的,朦胧香之所以令人把持不住,便是因为能勾起脑海中撩人的回忆,指使身上血液沸腾,令人有燥热之感,想要发泄,若是不发泄出来,必定难受得紧,所以大多男子才会抵抗不住,但若是一个人本身的血液就是冰凉的,达不到那种燥热的程度,又怎么能让他们受影响?而这类人,少之又少,找不到几个。”   “冷血的这个说法是谣传吧。”沐挽香淡淡道,“我倒是更相信第一个说法。”   那个颜如舜华,不染纤尘的男子,就好似雪山上的雪莲一般,洁净,引人采撷。   沐挽香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十皇子啊十皇子,要是不得到你,我这以后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起床之后,洗漱换装完毕,临出门时,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又折返了回去。   回到了院子里她为小雪球做的‘屋子’前,垂眸望着那睡得正香的小白狗,唇角轻勾。   狗窝是她找木匠专门做的,类似于小房子一样的轮廓,窝里垫的是质地好的褥子,小雪球对这小窝也很是喜欢,每日都卧在上面睡的很香。   贺兰尧不是说想见识见识她养的‘平庸小狗’么?   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好了。   只盼望着小雪球和小蓝别打架才好。   如此想着,苏惊羽蹲下身将小狗拎了出来,抱在怀中出了府。   “大姐姐!”才要跨出府门,身后蓦然响起了苏怀柔的声音,苏惊羽顿住了脚步,转身,唇角牵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叽叽喳喳的鸟妹妹,又来了。   她心里不耐,面上却没让人看出半点不对劲。   “三妹,怎的了?”   “大姐姐,我与你一同入宫。”苏怀柔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她的身前,低眉浅浅一笑,“昨日去给太子殿下送了水墨玉,殿下很是喜欢,也回赠给了妹妹一块羊脂玉,让我今日再去东宫坐坐,他要带我去御花园中赏花,再陪皇后娘娘用午膳。”   她说着,垂下眸子,素手抚上了挂在腰间的白玉。   苏惊羽瞥了一眼她腰间的羊脂玉,再看了看自己腰间别着的银丝曼陀罗。   相比之下,那白玉显得真平庸。   平庸,通俗,还十分常见。   “太子殿下对三妹可真好。”苏惊羽笑道,“马车就在前面,三妹,咱们走吧。”   苏怀柔轻轻‘嗯’了一声,跟上了苏惊羽的步伐。   “大姐姐,与十殿下相处的如何?”一路上,苏怀柔的嘴巴果然没有闲得住。   苏惊羽早也料到她一路不会安静,听她如此问,只淡淡道:“我与十殿下,还好,有劳三妹挂心。”   “听闻十殿下身子弱,近来可有好些?”苏怀柔关切般的问着。   “好些了,脸色比从前好了一些。”苏惊羽笑着回答。   这属鹦鹉的三妹,问题真是随口就能问出。   自己要是不问问她,岂不是显得对她不够关心?   思及此,苏惊羽也道:“三妹,和你说件事,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我之前得罪过太子殿下,他心中对我有些不满,因此,选妃的事情落定了之后,姐姐我这心里有点儿担忧,怕会连累了你……”   “诶,大姐姐这么说那可就是见外了。”苏怀柔道,“我知道姐姐指的是什么事,是因为花姬那件事么?那件事,令太子殿下被陛下斥责禁足,那花姬也折损了殿下的面子,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子殿下的怒气,想必早就散了,他对我可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排斥,显然他并不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大姐,就不要担忧了。”   苏惊羽心底好笑。   不记恨?   即便是花姬的那件事可以不记恨,宁若水的事怎么又可能不记恨,太子与皇后一条心,太子本身又憎恶国师帝无忧,如此多值得记恨的理由,怎能不记恨。   太子贺兰陌,可不是什么胸怀宽广之人。   “既然三妹这么说了,也算是让大姐安心了些。”苏惊羽温声道,“要是因为大姐的事而连累了你,我这心里必定要过意不去的。”   “大姐姐放宽心吧,太子殿下对我好着呢。”苏怀柔莞尔一笑,“昨日殿下还说我柔善守礼,温婉大方,又赠我羊脂玉,大姐,就不用挂心我了。”   苏惊羽呵呵一笑,不再接话。   柔善守礼,温婉大方……夸人的词汇都这么平庸。   比起贺兰尧那一声声顺口的女神,每一句话都仿佛自带夸赞功能。   贺兰陌的词汇量与他一比,何其平庸。   苏惊羽忽然发现,鄙夷他人有时也是挺欢快的,难怪贺兰尧那么喜欢鄙夷他人。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终于得以和苏怀柔分离,苏惊羽呼出一口畅快的气。   “苏惊羽。”倏然间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传入耳膜,苏惊羽回过身,朝着来人礼仪性地一笑。   “王爷,真巧。”   “是呢,才出来散步便看见了你……这小狗倒是可爱。”古月东杨缓步走到苏惊羽身侧,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小雪球,随后便抬眸,望着前头苏怀柔的背影,“那位就是你三妹吧?未来太子妃?”   “不错。”苏惊羽道,“她正要去东宫寻太子。”   “同样是苏相的女儿,同样的多才多艺,你甚至还比她更特别一些。”古月东杨忽然便是凑近了苏惊羽,“但你们二人,一个却能嫁太子,一个,却要嫁不受宠的皇子。”   苏惊羽唇角笑意一敛,“王爷,你想说什么?”   “苏惊羽,在我看来,你比你妹妹吸引人。”古月东杨悠悠道,“你三妹花容月貌,温婉端庄,但她的美,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美,如她这样气质的女子,很多。”   苏惊羽:“……”   古月东杨的意思是,苏怀柔的美丽很平庸么?   她忽然发现,她所认识的这些个男子,除了四皇子贺兰平,其余的,没一个绅士。   贺兰尧就不说了,可恶毒舌,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就没他挑不出刺的东西。   而苏折菊,冰冷木讷,不解风情,对着姑娘毫不怜香惜玉,说踢就踢。   古月东杨,傲慢随性,睚眦必报,说话总有些口没遮拦。   “苏惊羽,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息?”古月东杨低笑一声,“灵动,英气,许多时候,干脆利落地像一个男子,静坐抚琴的时候,你也如同淑女一般,可谓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你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你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利剑,锋利而灵敏,苏惊羽,其实本王对你,还是挺感兴趣的。”   “王爷你的大致意思是想说……我身上有一股子狠劲么?”苏惊羽波澜不惊。   “对,狠劲。”古月东杨点了点头,“怎么,有人也这么评价过你么?”   “当然。”苏惊羽道,“我的未婚夫君,十殿下,就是这么评价我的。”   想不到贺兰尧说的话……还真有依据。   他昨日才和她在玄轶司的操练场说,怕有人会看上她身上这股子狠劲,今日古月东杨就抽了风来跟她说好话来了。   但是她岂是那么容易被灌*汤的?古月东杨忽然说这一番话,只怕不会是简单的夸赞。   “看来那病秧……咳,十皇子,还是挺有眼光的。”古月东杨险些要将‘病秧子’三个字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似乎不合适,这才改了口,“苏惊羽,旁人什么感觉本王不知,但本王觉得,你是胜过你那三妹的。”   “谢王爷夸奖,我自己也这么认为。”苏惊羽莞尔一笑。   古月东杨被噎了一下。   他夸她,正常情况下她难道不该谦虚一下子么?竟还就那么顺坡下了。   “我除了长相不如她,哪点儿不如她了?”苏惊羽笑的优雅,“我聪明,有胆识,有勇有谋有功夫,才艺也不输他人,我那日的琴音,有几人比得过我的好听?我还有情有义,是非分明,我身上的优点真的不少,只可惜偏偏就没人看上,谁让我长得难看?我认了。不过好在,还有那么个人看得起我,从未贬低过我的容貌。”   “你说的,是贺兰尧?”古月东杨沉声道,“苏惊羽,看得起你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本王呢,本王也很看得起你的,我方才那一席话难道还不够明白?”   “你是挺看得起我的。”苏惊羽轻描淡写道,“王爷那一番夸奖,动听是动听,但我听了,却不动心。我记得王爷曾说过一句话,十分经典的至理名言:朋友,美丑无所谓,但媳妇,一定要漂亮媳妇。这句话我可没敢忘,如今王爷对我一番夸赞,我可是不敢自以为是,以为王爷对我中意了。”   “苏惊羽,我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就记得那么牢?”古月东杨面上似有无奈之色,“那会儿与你还不熟,若是夸的太过显得虚伪,我自然只能说,朋友不嫌美丑,你让我如何对一个完全称不上美的女子动心?”   “所以你现在是动心了么?”苏惊羽斜睨他一眼,“王爷,当我傻?”   这位逍遥王的审美观非常正常,能将她当成朋友已经实属不易,对她动心?好笑。   与他也不算是很熟,交情也就一般,他凭什么就忽然扭曲了自己的审美观?   古月东杨见她目光清明,望着她好片刻,终于‘噗嗤’一声,低笑出声,“好吧,苏惊羽,你果真不是好忽悠的。本王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动你,眼下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打动我?”苏惊羽瞥他一眼,“为何?”   “你的那位未婚夫君十殿下,他的地位如何你想必很清楚,我听说了关于他的事儿,不祥之人这个头衔,并没有人能验证,却也没有人能否定,但有一点肯定,他的地位注定扶不起来,你跟着他,对你没有半点儿好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观察着苏惊羽的脸色,眼见她没什么太大反应,继续道:“本王问你,与他成婚后你要如何?还继续做玄轶司密探么?奔走查案,训练手下,这种事儿对女人来说太累,你不用强迫自己像个男人一样能干。你的青春,总不该浪费在这上面,身为女子,当嫁良人,而你若是跟着贺兰尧,他能给你什么?他甚至需要你照顾着他,苏惊羽,你不妨想想,你最后能得到多少?”   苏惊羽轻扯唇角,“我能得到多少和王爷你有什么关系么?”   “我虽还没有喜欢上你,但你吸引了我这一点却是真的。”古月东杨轻描淡写道,“苏惊羽,除了长相,你其他方面都很出色,让我很欣赏,过些时日,我兴许要回国,你考虑一下,愿不愿跟我回赤南国?我赤南国与你出云国结盟,我身为赤南国皇子,想求娶你们出云国的贵女并不难,你们陛下不会反对,而十皇子那里,他本就无关紧要,陛下不会太在意他。只要你愿意,我便传信给我父皇。”   “王爷,你娶我做什么?”苏惊羽问的不温不火,“你也说了,对我只是欣赏,这就值得你娶我?那么你要我以什么身份嫁给你,侧妃?”   “我与我五弟明争暗斗多年,他身边就有一个得力的贤内助,一个能文能武机灵圆滑的女子。母妃告诉我,男人身边若是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会是一大助力,让我也应该学着五弟找一个这样的女子,如今放眼天下,贤良温婉的女子何其多,无论在哪儿都不会缺,而智勇双全机敏干练的却太少。”古月东杨说到这儿,望着苏惊羽,“而我需要这样的女子,苏惊羽,你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能给你的,定然比贺兰尧的多很多。”   苏惊羽挑唇一笑,“真可惜,王爷你说的我都没兴趣。”   古月东杨有登上大宝的雄心壮志,在赤南国是如同风云人物一般的出彩,光照耀人,要是他真有本事做赤南国的王,那么她跟了他,的确好处不少。古月东杨是不爱欠人情的人,她若是助他,他以后必定不会忘记她,就算不喜爱她,也不会亏待了她。   他要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能帮着他宫斗宅斗各种斗的女助手。   所以他不要温婉柔善的女子,要狠心机敏,做事干净利落的女子。   为了宏图大业,他当然可以不在意她的相貌,只要她有能力便好,而且,他也不会喜欢她,只会将她当成战友一般,给她权利,富贵,荣耀,却不会有情感。   “我苏惊羽要嫁的人,首先,他得一心一意,其次,他的感情不能掺杂利益,也就是说,谁娶我,就只能娶我一人,不能再娶旁人,虽说我貌丑,说这种话很自以为是,但我就是如此任性。”苏惊羽朝古月东杨展露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我有勇有谋,有胆识有本领,但我也十分不可理喻,善妒并且野蛮,明知自己长得不怎么样,还硬是要求夫君得一心一意,我就是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人,王爷,你要找贤内助,另请高明。”   古月东杨一怔。   “对了,今儿这对话,你我回去后都忘了吧?若是可以,以后还能继续为友,有需要时,相互帮助帮助,真诚点就好,莫要为了利益就翻脸,否则,只怕以后朋友都不好做。”苏惊羽说着,礼仪性地一笑,“还有,我并不希望总听见有人说我未婚夫君是病秧子,他如今被我照顾的,可谓气色越来越好,身子骨好得很,希望王爷你千万别再记挂假银票他耍你的那件事了,否则,我会觉得王爷你小气。”   话落,她不再搭理古月东杨,转身便离开。   怀抱着小雪球一路前往永宁宫,苏惊羽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也许,除了那个幼稚鬼,不会再有男子真心待她,承诺她唯一的情感。   到了永宁宫,苏惊羽直奔主殿,却没有见着半个人影。   贺兰尧不在,月落乌啼也都不在。   鼻翼间忽有浅浅的香气萦绕,极淡极好闻,苏惊羽的视线在寝殿里扫了一圈,扫到桌上的一个小香炉时,顿了一顿。   香炉大概只有手掌那般大,香炉上方有袅袅轻烟缭绕,那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打转着,浅浅的清香便萦绕在整个寝殿内。   “惊羽姐姐,你来了。”一声似是疲惫的低喃传入耳膜,苏惊羽转过头,便见乌啼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走到了桌边,便整个人趴在桌上,“忙了一夜,可饿死我了。”   苏惊羽见他一副疲累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你昨夜干什么去了,何至于今日这么没有精神。”   “洗澡,洗寝殿,一夜没合眼,这朦胧香可真是害死人了……”乌啼说到这儿,言语间多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而后倏然抬眸望着苏惊羽,“惊羽姐姐,今儿中午做些清淡的食物吧,殿下昨夜反胃,怕是也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了。”   “他昨夜反胃?”苏惊羽听闻此话,瞳光一紧,“他怎么了?不舒服么?那他人呢,在哪儿?”   “惊羽姐姐,我得跟你说件事。”乌啼沉吟片刻,道,“昨夜发生的一件事……”   苏惊羽见他一向清澈的眸子里忽有冷光闪烁,顿时正色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乌啼启唇,将朦胧香一事的来龙去脉全说给了苏惊羽听。   “我最终还是没能抓到那个女子。”乌啼说到这儿,不禁有些懊恼,“那会儿我被香气影响,力不从心,而殿下反胃作呕,对那*之香十分厌恶,压根就不愿意近那女子的身,只能看着她跑了。”   苏惊羽听着他的讲述,垂眸不语。   夜半来访永宁宫,着装暴露,点催情香?   显而易见,冲着贺兰尧来的。   但,贺兰尧非但没有沉沦其中,反而……反胃欲吐?   如果是那朦胧香出了问题,那么乌啼为何会有反应?   而且……   “乌啼,你说你被朦胧香影响了?”苏惊羽望着他,面上泛起一丝玩味,“你也能被影响?”   “为何不能?”乌啼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随后轻呼一口气,“惊羽姐姐,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我与月落,可不是真太监。”   苏惊羽:“……”   说实话,她并没有很意外。   再奇葩古怪的事,发生在贺兰尧的身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了,他手底下的人扮成假太监混在他身边,倒也能理解。   难怪这混小子对男女之情那方面的事了解颇多,敢情就是个假太监。   “你们家殿下如今在何处?”   “惊羽姐姐,你不生气?”乌啼蹙眉,“半夜有妖女跑来引诱殿下,你怎么还如此平静?”   “你怎知我就内心平静?关键是那妖女如今不在,我有气也没的发。”苏惊羽挑唇一笑,“就你所描述的那苗疆妖女,一看便是经验丰富的放荡女子,你们殿下洁癖何其严重,都能让他反胃作呕了,想必被恶心透了,我丝毫不担心他被占了便宜,我此刻担心的是,他的反胃好些了没有,会不会吃不下饭。”   乌啼:“……”   果然,只有惊羽姐姐才知道眼下什么是最重要的。   “这寝殿的东西我和月落收拾了一晚上,每一样物品都清洗了,殿下说除不干净气味就不回来,眼下,他应该在偏殿的密室里。”乌啼说着,转身道,“姐姐跟我来吧。”   苏惊羽随着乌啼一路去了偏殿,与主殿一样,简洁的装潢,一室清冷。   乌啼径自走到了角落的柜子边,将柜子第三层最后一本书移了开,露出原来压在书下的一块凸起处,他握上了那块凸起的木板,朝右旋转了半圈。   下一刻,听得一声“笃——”,苏惊羽便见整个书柜开始向左挪移,挪开之后,一条不宽不窄的密道便呈现在眼前。   苏惊羽轻挑眉头,抬步走了进去。   密道并不长,约莫也就两丈,前方是一道关的并不紧实的门,透过门缝,苏惊羽可以看见门外一缕亮光。   走到了门后,苏惊羽抬手推开了门,只见眼前有一片的氤氲轻雾,让她看不清周围景物,她有些疑惑,往前走了几步,等那轻雾有些散开了,她方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水雾缭绕,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有一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热的湖水在他身周微微荡漾,他正对着她,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他长睫卷翘半磕着眼,静谧地让人不敢打扰。   这个室内浴池周围有四尊石雕,每一尊石雕上都放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整个室内的光亮全靠着这四颗明珠照耀,明珠散发出的光晕柔和,明亮却不刺眼。   贺兰尧此刻似是惬意地闭目养神,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便如同白玉雕成的艺术品,白皙而光滑。   苏惊羽愣神了好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不忍去打扰,便悄无声息地转身,想要悄悄离开。   “小羽毛,站住。”身后响起清凉而悠然的语调,苏惊羽脚步一顿,回过了身。   贺兰尧也在同一时睁开了眼,迎上苏惊羽的视线。   苏惊羽见他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狭长的眼角斜挑,若黑珍珠一般明亮而深邃的眼瞳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妖娆,潋滟。   一股雅与魅的交织。   苏惊羽轻咳一声,“我并不知道你在沐浴,我去外头等你。”   说着,她便要转身,却被贺兰尧叫住,“回来。”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   幼稚鬼,这样的情况下,还叫她回头……   苏惊羽努力平复着心境,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中午要吃什么,我先去给你做。”   “让你过来。”身后,响起贺兰尧不紧不慢的声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头发上那股反胃的浓香还未除尽,我都有了想剪掉头发的念头,但又有些不舍,你过来闻一闻,帮我确认一下是否除干净了,不准嫌弃我。”   ☆、第115章 等着,我给你报仇   苏惊羽:“……”   瞧他这话说的。   不就是被那劳什子朦胧香给熏了么,他何至于想剪了那一头青丝?   苏惊羽轻叹一声,轻描淡写道:“我的殿下,昨夜的香气,到了此刻早该散了,寝殿乌啼也给你收拾干净了,每一样东西都清洗过了,保证不会再留下味道,而你,沐浴一番多半也能把把味道除尽了,你就别再想着朦胧香了。”   “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舒服。”贺兰尧冷哼了一声,“我一想起昨夜那异味,吸入肺腑中的那种感觉,总觉得胃里都在翻腾,想要倒杯茶压一压那不适的感觉,没想到连茶的味道都那么令人作呕,我已经许久不曾那般反胃。”   苏惊羽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你这纯粹是心理作用,你倒是说说,昨夜到现在,你沐浴过几回了?”   “昨夜沐浴了一番,本以为清洗干净了,结果躺下要睡时,一侧头便闻到头发上那股味道似乎还在,顿时就睡不着了。”贺兰尧顿了顿,道,“结果只能半夜又来洗头发,水都放好了干脆顺便再洗个澡,不曾想就在这浴池里睡着了。”   “那你是泡在这池子里几个时辰了?!”苏惊羽眉头抽了抽,随后抬手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沐浴太久对身体不好么?泡在水里久了,皮肤会皱的!”   “是么?这我倒是没有感觉。”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将浸在水中的手臂抬了起来,肌肤依旧白皙而莹润,并未像苏惊羽所说的,泡皱了。   “我这浴池里的水,并不是寻常的水,为了洗掉那股味道,我特地加了草药的,这是药浴,再多泡会儿,希望能彻底除了那味道。”贺兰尧悠悠地说着,而后盯着苏惊羽的背影,“女神,为何要背对着我?我让你过来你听见了没有?”   苏惊羽闻言,终于不再呆站着,转过身便快速地走到了贺兰尧的身后。   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叫她过去,她若是还不过去,岂不显得她古板了?   况且贺兰尧的目的也十分简单,让她过去闻闻他头发上的味道。   苏惊羽望着底下泡在浴池里的人,这才发现这浴池里的水有些偏白,并不透明,如此一来,泡下水下的部位便都看不见了。   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儿失落。   苏惊羽蹲在岸边,望着他两个雪白的肩头,以及他手臂的线条,轻挑眉梢。   这家伙平时看上去那么单薄瘦削,脆弱地像个瓷娃娃,但现在看来,也是肌理分明,清瘦,却结实。   想想也是,毕竟是练武的身子,虽看来弱,但其实一点儿也不弱。   苏惊羽撩起一缕他的乌发,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只有淡淡的药香,十分清淡也好闻,哪里有他说的难闻的气味。   异味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吧?强迫症。   “没有你说的味道。”苏惊羽将他的头发放回了水里,“你纯粹是自个儿想太多,心理问题,别泡了,都这么久了,再大的味道也没了。”   说着,她就要站起身,可她没有想到,还不等到她做起身的动作,贺兰尧就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一个不稳,险些就能栽到水里。   而她也确实栽倒了,不过没有栽进水里,而是条件反射地用手臂揽住了贺兰尧的肩,借着他的肩膀做支撑点,避免自己落到水里去。   于是就导致了她直接趴在了贺兰尧的肩上,贺兰尧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苏惊羽:“……”   什么状况?   贺兰尧只觉得肩头一沉,不禁低笑一声,“小羽毛,你平时看上去挺纤细的,想不到,整个人压在我肩上,倒也挺重的。”   苏惊羽唇角一抽,“嫌我重?那你好好的扯我做什么?松开手。”   要不是毫无防备,也不会被他扯个正着,这要是一头栽倒在水里,那可就……尴尬了。   “我看你似乎是想离开,便没有多想抓住了你的手腕,想让你给我捏捏肩来着,没想到你却差点给栽进来。”贺兰尧悠悠道,“不能怪我。”   苏惊羽磨牙,“那是重力失衡了好么?你忽然扯我,我没防备,自然没有把握住平衡,松手,我该去做饭了。”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贺兰尧握着她的手,摩痧着她的手背,“不急着做饭,我也不是很饿,你来都来了,给我捏捏肩可好?”   “乌啼若是早告诉我你在这里头沐浴,我绝不会闯进来。”苏惊羽冷哼一声,“蹲在岸上捏肩多难受?我只怕腿都会蹲麻了。”   贺兰尧听闻此话,沉吟片刻后道:“说得有理。”   苏惊羽轻呼一口气,才以为他要打消这个念头,却没想到,他下一句就紧接着道——   “那便下来给我捏。”   话音落下,他握着苏惊羽的手狠力一扯,这回是真的将她整个人扯进了水里,干脆又利落。   苏惊羽一个不防,加上贺兰尧的力道不小,顿时失重,被他一扯就扯进浴池,呛了一口水。   口鼻间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味,那是这池水的味道。   跌进水里,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以避免眼睛进水,而下一刻,一双手便握着她的双臂,将她从水里拎了起来,苏惊羽瞬间便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正准备睁开眼,却忽觉得唇上一软。   微凉又湿润的触感,如此熟悉。   苏惊羽微微一怔,入目是贺兰尧近在咫尺的脸庞,二人呼吸相闻,她几乎都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腰间,一把揽住。   唇上柔软的触感,携着怀中人浅淡的香气,与昨夜那刺鼻的浓香完全不同,苏惊羽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贺兰尧揽着她的腰身的手不禁加紧了一分,身子稍稍一倾,为了防止苏惊羽躲避,带着她一个旋身,见她直接压在了浴池边上,让她的背抵着浴池的边缘,无处可躲,含住她的唇,辗转厮磨。   脸颊好几次触碰到她脸上那一小块遮住瑕疵的冰冷面具,贺兰尧蹙了蹙眉,腾出一只手到了苏惊羽的脑后,解开了面具的绳结,将那烦人的面具顺手往后一丢,扔在了水里。   苏惊羽愣了好片刻才回过神,这一回却莫名的不想抗拒。   又不是不喜欢他,亲近亲近又何妨?   只是,此刻在这浴池里,他又未着寸缕,终究有些不大合适。   是不是应该提醒他穿戴整齐了,上岸再继续卿卿我我?   如此想着,苏惊羽一偏头避开了他的亲吻,“阿尧,你……”   而贺兰尧并不知道她此刻是怎么想的,见她躲开,只以为她想抗拒,他凤眸微微一眯,眉眼间有些不悦,不等她说完,右手扣上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扳了回来,唇又覆了上去。   苏惊羽没说完的话再次被堵了回去。   贺兰尧这一回的动作不比之前温和了。   她明明就喜欢他,作甚还躲着他?这让他十分不能理解。   乌啼早说过,女子都是奇怪的,明明有时候对你很喜欢,却也不会主动与你亲近,也许是因为她们内心终究是有些保守的,而如同苏惊羽这样的,则是明显的迟钝,若是他不主动,她这迟钝的脑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开窍。   他试图撬开她的唇齿,而她这一回倒也没有很固执。   舌尖触及她那躲无可躲的舌,有些强硬地深吮,有些生涩,却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   苏惊羽忽然觉得喘气有些困难。   这个幼稚鬼,现在经验竟然比她还好了……   她以前还嘲笑他肺活量不够来着,现在看来,落于下风的明显是她。   她当然无力再推开他,便干脆安静了下来,而他扣着她下巴的力道也明显松了。   趁着这时,她终于将头偏了开,从他的气息下挣脱出来,“阿尧,你让我顺顺气……”   贺兰尧见她有些轻喘,湿润的唇瓣也有些红肿,不禁冷哼一声,“别总想着躲我,否则总要叫你知道厉害。”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会强吻就是厉害了?呵,真厉害。   “方才不是要抗拒,我想说,你能穿戴整齐了么?!”苏惊羽将视线从他白皙的胸膛上移开,“你看看你现在这样……”   “我又怎么了?”贺兰尧瞥她一眼,“不就是沐浴么?有什么不敢看的,你往后都是要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人,早看晚看不都要看,现在只是让你提前习惯而已。”   说到这儿,他唇角轻扬,将头凑到了苏惊羽耳畔,“小羽毛,我只允许你一个人看的,懂么?”   苏惊羽莫名觉得耳朵一热,下意识避了开,抬手揉了揉耳朵,“懂了懂了,请问殿下,能让我上岸了么?”   “殿什么下。”贺兰尧语气有些凉,“叫男神,或者阿尧也可以。”   “男神,我的衣裳都让你给弄湿了,你说,该如何?”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而后往岸上爬。   贺兰尧这回可没把她再扯回水里。   感情这种事儿,得慢慢来。   再扯回来一次,以苏惊羽的性格,是极有可能发飙的。   他抬手,指尖摩痧着唇瓣。   小羽毛的味道和气息,果然是他最能接受的,和她亲近亲近,有利于压制昨夜那朦胧香给他带来的反胃感。   一想起那朦胧香……又想吐。   昨夜是他实在难受,又厌恶那女子身上的气息,否则,十个妖女也让他打死了。   带着那么令人作呕的异味进他的寝宫……   贺兰尧眉眼见拂过一丝戾气。   让他知道是谁,非要银丝曼陀罗伺候不可,弄死了,十根手指头全拿下来喂小蓝。   自从被苏惊羽教训过后,那可怜的小家伙很久都没吃手指头了,想必对那种味道想念的紧。   苏惊羽爬上岸后正要往外走,却听身后的贺兰尧道:“等我片刻,我帮你将衣服弄干了咱们再出去。”   苏惊羽听闻此话,脚步一顿。   身上湿的确实有些难受,不过……他说要弄干衣服,如何弄干?   不多时,身后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已经穿好衣裳的贺兰尧走到了她的身后,朝她道:“坐下。”   苏惊羽自然不知他要用什么方法,却是依着他的意思坐下了,待她盘腿坐好了之后,贺兰尧便也在她身后坐了下来,而后抬起双手抵上了她的背,内力运于指掌之间,隔着衣物传递到苏惊羽的身上。   湿衣贴在身上原本是有凉意的,可当贺兰尧的手贴在身后时,顷刻间便有暖意席卷了全身,连带着身上的湿衣也有渐渐变干的迹象。   苏惊羽见此,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还会这功夫?   没过多久的时间,苏惊羽身上的衣物便被贺兰尧以掌心的热源烘干了,苏惊羽转过身时,只见贺兰尧那一头原本应该湿润的乌发不知何时也干了。   这招技能真不错。   未绾发的贺兰尧,一头青丝披散下来,垂落在脸颊两侧,少了几分清雅,多了几分妖冶魅人。   苏惊羽忽然悠悠道了一句:“阿尧,我帮你绾发吧。”   还是把头发束起来看的更习惯些,多了几分君子如玉的清雅,少了几分诱惑。   贺兰尧听着她的话,自然是不会拒绝,淡淡一笑道:“好。”   替贺兰尧束好了发,苏惊羽扯着他的衣袖往密室外走,“月落乌啼昨夜一整晚没睡,都顾着给你收拾寝殿清洗东西,现在保证没有任何异味,有的,只是淡淡的焚香味道,那焚香是你自己寝宫里的,你总不会嫌弃的吧?”   “活该他们收拾一晚上。”贺兰尧不冷不热道,“你是不晓得乌啼昨夜多没出息,闻着那浓烈刺鼻的香味竟然差点软了脚,真该罚他中午不准吃饭,若不是看他跟着我多年,我一定将他吊起来打。”   “你多体谅点人家吧,那是苗疆顶级的催情香,受点儿影响再正常不过了好么?你总不能拿谁都和你比较。”苏惊羽眉眼间似是有些无奈,“毕竟你不是个正常人,你这幼稚鬼,若不是你在男女情事上太单纯,没准你也会受影响。”   乌啼说过,那苗疆的朦胧香之所以能蛊惑人,是因为能勾起人脑海中缠绵悱恻的回忆,以此达到催情的效果,让人陷入幻觉与渴望之中,心猿意马,仿佛置身天堂,听起来很放浪。   正常人受到朦胧香的影响一点儿都不奇怪,许多定力好的人都有些难以招架。   可那朦胧香对这幼稚鬼还真没用,因为根本勾不出他脑海里的什么画面,这幼稚鬼看春宫图都嫌人物太丑陋,压根没去关注重点,那个半夜来引诱他的妖女,多半很心塞,挫败。   顶级的催情香,非但达不到催情的作用,反而还催吐了,不得气死那妖女。   试问一个男子闻着一个女子身上的香气,闻到反胃作呕,那得是有多大的排斥和厌恶。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想,我都不会受那种异味的影响。”一声冷哼传入耳畔,“那熏死人的味道,浓烈又刺鼻,被那种味道催情的人,真是愚蠢。”   苏惊羽懒得和他争辩。   只要是这厮认定的事情—,他便很坚信,她和他多说也无用。   “你的反胃好些了么?”苏惊羽忽然站定了,偏过头看他,“还吃得下么?要吃些什么?”   “当然吃得下,我想吃你做的红烧牛肉和醉排骨。”贺兰尧望着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这么油腻的,你确定你吃得下?”苏惊羽有些狐疑,“乌啼说你反胃的挺厉害,要不给你做点清淡的菜?”   “不用,我就要吃那些。”贺兰尧抬手,指尖捏上苏惊羽的下颌,朝她凑近一分,“本来确实很反胃的,但是我忽然发现,你身上的气息可以很有效的治疗我的反胃,我最能接受的便是你的气息和味道,你担心我反胃还不好,那你再让我亲一亲?”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而贺兰尧果真也亲了上来,在她唇上印上一个不轻不重的吻,便撤开了,潋滟的凤眸含笑眯起,“好了,现在我能吃下一头牛。”   苏惊羽:“……”   虽然有些无言以对,不过……很想笑。   贺兰尧见她唇角浮起笑意,挑眉道:“笑什么?”   “没有,只是忽然想送你一句诗。”苏惊羽笑吟吟道,“宅若久时天然纯,纯到深处——自然萌。”   贺兰尧闻言,静默片刻,而后道:“虽然女神你吟的诗不怎么样,但我还是接受你的赞美,我记住了。”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转身迈步离开,往厨房而去。   ……   落英缤纷的御花园中,八角小亭之内,有身着湖绿色宫装的女子端坐着。   她倚靠在红木制的靠椅上,低垂着静谧的脸庞,素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的兔子。   “娘娘,起风了,还要在这花园里坐着么?”身后的宫女望了一眼天色,今日阳光不大,是个阴凉天。   李芸茹闻言,只淡淡道:“不在这坐着,回宫么?回宫也闷死了,呆坐在宫中,陛下就会来看我么?”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   “听说那新进宫的祥嫔美的跟月季花似的,本宫到现在都还没见上一面,听说她喜欢在御花园里转悠,本宫今日特意来看看。”李芸茹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她刚进宫那会儿,本宫听说她如何如何美,压根就没拿她当回事,一个低贱的民女而已,没见过大世面,听说箭伤未好就出来转悠,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乡野村姑一般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的乡野村姑,入宫才几天,就有传言说她美过李贵妃,丽妃。   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美法。   李芸茹正恨恨地想着,忽见前方出现一抹杏色身影,细细一看,那人是宁若水。   宁若水正百无聊赖地散着步,目光盯着地面,似乎在想什么。   “丽妃最近应该也很懊恼吧。”李芸茹朝着身后的宫人淡淡道,“陛下有多久没去她那儿了?”   “大概也有将近半个月了。”宫女道,“之前丽妃娘娘试药,差点儿就豁出了命,太医说要好好休养,于是陛下让人送了许多补品去她宫里,之前还有去探望她,但因为她病弱,也就没留宿,后来祥嫔进宫了,陛下已经好几日没去丽妃那里。”   “丽妃不过是个愚蠢的可怜人罢了。”李芸茹悠悠道,“靠着试药,拿命一博,名声好了,妃位升了,可这身体状况就不好了,以后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如今又出了个祥嫔,本宫看这丽妃,也快有失宠的迹象了。你去将她请过来坐坐。”   “是。”身后的宫女应了一声,而后朝着宁若水走去。   片刻之后,那宫女便领着宁若水到了凉亭内。   “见过贵妃姐姐。”宁若水到了李芸茹身前,朝她福了福身。   “丽妃妹妹不必多礼。”李芸茹勾唇一笑,“丽妃妹妹,近来身子如何?姐姐看你这小脸,还有些苍白。”   宁若水低眉道:“谢姐姐关心,近日身子好多了。”   苏惊羽给她的药是长期服用,慢慢调理身子的药,她自然不可能好的太快。   李芸茹只客套了一句便不再客套,唇角的笑意收起,淡淡道:“丽妃妹妹,见过祥嫔了么?”   宁若水道:“见过了一回。”   “如何?”李芸茹状若漫不经心道,“那祥嫔,可有比得上丽妃妹妹你好看?”   “她……确实比妹妹好看了许多。”宁若水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且她的性子,纯真温婉,看起来比妹妹讨喜。”   李芸茹听着宁若水语气中似乎有那么一丝哀愁的味道,心底不屑,面上却安慰道:“妹妹倒也不用太担心了,那祥嫔是个民间女子,不懂这宫里的规矩,举手投足间,难免有乡野的气息,光是美丽,也风光不了几天……”   说到这儿,她忽然语气一顿,只因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前边不远处的一道浅紫身影。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子,身着浅紫的华贵宫装,不是任何一位公主,那么,只能是宫妃。   宁若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所看见的正是祥嫔,沐挽香。   “贵妃姐姐,那就是祥嫔了。”宁若水道,“还真是巧,说到她,她就来了。”   李芸茹闻言,目光一冷。   那就是祥嫔沐挽香?   果然……挺有资本。   李芸茹望着那沐挽香片刻,忽然唇角轻轻一勾,而后弯下了身,将怀里的小兔子放在了地上,往前拱了一拱。   那小兔子被她拱了出去,却并没有跳开,而是蹦回到了她的身边。   宁若水望着这一幕,眉头轻挑。   她当然知道这所谓的‘祥瑞玉兔’为什么只跟着李贵妃。   当初苏惊羽叫自己跟这位李贵妃示好,伺机将藏在戒指里的蛊下在李贵妃身上,而祥瑞玉兔身上,同样被下了蛊,虽然她并不知道那蛊是个什么玩意,但她知道,祥瑞玉兔和李贵妃身上的蛊是离不开的,动物的思想简单,感官敏锐,这小兔子紧跟着李贵妃,自然是因为李贵妃身上有它喜欢的气息。   拥有祥瑞玉兔,李芸茹在众人眼里就成了有福之人,而这一切都是拜国师所赐,李芸茹自然不会说国师一句不好,至少她为了自己着想,会暂时站在帝无忧这一边,连带着李家也会稍稍偏向国师。   李家的贵妃,得了国师的祥瑞玉兔,苏家的大小姐,又成了国师身边的红人,这李相和苏相原本就不和睦,这么一来,不知道又要怎么掐起来了。   宁若水忽然发现,有时苏惊羽也很唯恐天下不乱。   苏惊羽每次在进行一个计划的时候,到最终,似乎都能达到好几个目的。   祥瑞玉兔这一计策,给新国师增添了些威信,同时,也让李家不得不稍微偏向国师,起码不能对他产生质疑,毕竟他也算帮了李家,让李芸茹何其风光。   扳倒贺兰夕婉那一回,同样的,一举多得,国师得了威信,拔除了贺兰夕婉这一敌人,又给她升了妃位,还稍稍对东宫打击了一下。   欧阳淳那个愚蠢的家伙,想必把太子气得不轻。   “你,去,趁着祥嫔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把兔子放在她的附近,别给她发现了。”李芸茹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膜,宁若水回头一看,她正吩咐着身后的宫女去放兔子。   那宫女抱着兔子离开了,将那小小的兔子拢在怀中,装作一本正经地走着路,而沐挽香正在看花,身边偶尔经过宫人,根本不会去注意。   那宫女经过她的时候,悄悄将兔子放在她的身后,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宁若水一怔。   李芸茹是想……   “丽妃妹妹是聪明人。”李芸茹瞥了一眼宁若水,“妹妹想必也不想看着一个乡野村姑得势吧?”   宁若水低眉,“贵妃姐姐怎么做,妹妹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李芸茹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望向沐挽香。   再说沐挽香,原本是来御花园里选取花朵,是要拿回去制另一种迷情香。   而她看花的时候,却忽然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竟是一只小小的袖珍兔子,雪白毛茸茸的一团,可爱的紧。   这御花园哪来的兔子?   不过这小兔子倒是挺讨人喜欢的,想想自己平时在芙蓉殿也有些闷,干脆养只小宠解闷得了。   如此想着,她蹲下身便去抱地上的兔子,才抱起来,忽听身后不远出传来一声低斥——   “大胆!谁允许你抱的祥瑞玉兔?”   宁若水望着那斥责沐挽香的宫女,不禁好笑。   也是,李芸茹对这只祥瑞玉兔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平时只有她可以抱,宫人们伺候这只兔子的时候,都得拿锦帕包着,说是不能直接碰触‘祥瑞’。   能有资格碰触的,只能是她李芸茹一人,方能体现她的福气。   沐挽香自然没想到,随手抱只兔子还能让人给骂了。   “好大的胆子,这祥瑞玉兔乃是贵妃娘娘之物,只有贵妃娘娘才能直接碰触它,你还敢抱着不松手,还不将兔子放下!”   沐挽香只见迎面走来一名宫女,逮着她就骂,顿时怒从心生。   区区宫女,骂她这个宫妃?   祥瑞玉兔?从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一只小兔子,是祥瑞?好笑。   沐挽香只觉得荒谬,面对着一个宫女,自然不需要态度太好,便回击道:“你这宫女怎么这般不讲理?本宫好歹是个嫔,你不行礼便罢了,逮着本宫就骂,你哪来的资格?”   “她不够资格,本宫够不够资格?”倏然一声冷笑自不远响起,沐挽香的视线越过宫女,只见一名装扮十分华贵的美艳女子款步走来,看她的一身行头,必定是个高阶的宫妃。   “这宫中谁人不知祥瑞玉兔乃是国师赠予本宫的,只有本宫与这兔子有缘,方有资格触碰。”李芸茹走到沐挽香身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兔子,看了一眼,倏然叫了一声,“本宫的兔子方才还是活蹦乱跳,精神得很,怎么才被你抱了这一下,就软绵绵的无力了?你这等低贱卑微之人,真是给祥瑞玉兔招晦气,来人,将她给本宫抓起来,打二十大板!”   不远处的宁若水望着这一切,暗自好笑。   这李贵妃,信口雌黄胡搅蛮缠也是挺有一套的。   她正冷眼旁观,忽然间听见身后不远处依稀传来说笑声。   “你说小蓝必定会在这御花园中,咱们转悠了许久,怎么也没见着?”   “没找到便罢了,我与你来这儿是为了散心的,而不是专程找那只笨猫来的。”   宁若水远远地听见这番对话,便知道是谁来了,转过身一看,果然是苏惊羽贺兰尧二人。   “为何忽然想起要来御花园散步了?”   “因为你时常混在玄轶司那种地方,所见之人都是一群野蛮的汉子,近墨者黑,我实在担心你以后整日喊打喊杀,带你来看看花,看看这御花园的风景,没准没激起你那沉寂了许久的少女之心,变的像个姑娘家。”   听着贺兰尧一番云淡风轻的说辞,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一有机会就要抹黑玄轶司。   野蛮的汉子?人家密探们训练身手奔走查案还不都是为了朝廷安宁,总这么贬低人家,真的是……   还沉寂了许久的少女之心……真逗。   二人正漫步着说话,视线并没有往远处看,直到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他们才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放开我!你们怎么能如此野蛮!”   那是一名身着紫色宫装的美艳女子,此刻正被两名宫女架着,而她身后,正有两名太监搬来了长椅,拎着木棍。   那两名宫女不由分说就将那女子架到了长椅上,让她趴着。   苏惊羽一眼认出了那女子就是才入宫不久的祥嫔?   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要被打?   “你们放开我!李贵妃娘娘,你给我安的这个罪名不觉得太可笑了些么!”沐挽香趴在长椅上,一脸凄楚动人,心中实则恨得想要杀人。   李贵妃这个卑鄙恶毒的女人,无端找麻烦,必定是羡慕嫉妒。宫里传言祥嫔美过李贵妃,这李贵妃还就真这么快就来教训她了。   但是她此刻不能施展武功,更不能跟对方叫板。   在苗疆,敢惹她沐挽香的人,她必定要叫对方生不如死,但是在这皇宫里,面对高阶的宫妃找茬,她不甘心也只能先忍着,以后再算账。   李芸茹,当朝李相的亲妹妹,一品贵妃,她沐挽香现在就是个嫔,根本没有跟对方叫板的资本。   余光瞥到了凉亭里坐着的一抹人影,沐挽香侧过头一看,正是宁若水。   这女人不是平日里装得很温婉善良么?   “丽妃姐姐,救我……”沐挽香望着宁若水,咬了咬唇,“丽妃姐姐你忍心看着我被打么?”   宁若水闻言,心中好笑,面上却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似是无奈。   “你求丽妃也无用,今日本宫还就打定你了。”李芸茹冷笑,“出身贫寒的乡野村姑,本宫这祥瑞玉兔,让你碰了,简直是对祥瑞的亵渎,给本宫打!”   不远处的苏惊羽望着这一幕,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李贵妃心胸狭隘,祥嫔的美貌招来她的嫉妒,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当初放祥瑞玉兔在她身边,让她风光了一回,宫中四处飘着赞扬她的话,许皇后平日里都要礼让三分,这李贵妃倒确实很有嚣张的资本。   不过嚣张归嚣张,她心里想必十分明白她的风光是谁给的,以后这宫里要是有对国师不好的传言,她李芸茹也会设法杜绝,绝不会让人有机会议论到她头上去。   “啊!”前方传来女子的痛呼声,宫人的木棍已经落在了那纤细的身子上。   苏惊羽与贺兰尧自然不会管这些闲事。   “女神,没什么好看的,咱们换个地方转悠吧。”贺兰尧说着,牵着苏惊羽便要离开。   但很不巧,贺兰尧的话才落下,李贵妃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看见了二人。   “那李贵妃看见我们了,现在要是走开,未免失礼。”苏惊羽道,“你倒还好,不问候也不要紧,但以我的身份,不行礼不合规矩啊。”   话落,她便松开了贺兰尧的手,朝着亭子里的人缓步走去。   贺兰尧倒也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丽妃娘娘。”   “免礼。”李芸茹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惊羽,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贺兰尧,收回视线。   十皇子寡言少语的,不问候她也就罢了,平日里也见不到几回,她也懒得和他打招呼。   宁若水朝苏惊羽莞尔一笑,“苏大人不必多礼。”   一旁的痛呼声还在继续。   沐挽香的手死死地扣在长椅边缘,眸底悄然划过一丝狠厉。   该死的,早听说皇宫中水深火热,却从没见识过,今日算是明白了,这些个高阶的妃嫔,手段有多狠。   她趴在椅子上承受着木棍落在身上的痛楚,忽然映入眼帘的是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她抬眸,便看见了苏惊羽和贺兰尧。   李贵妃下令打她,所有人都是冷眼旁观,竟就没人说一句公道话,一声质疑都没有。   她疼的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女人都是狠心的,在宫里,女人更不会帮女人,也许,求助男子还更好些。   如此想着,她抬眸,凄楚的水眸望向贺兰尧的脸庞。   贺兰尧察觉到身旁的视线,便望了过去,目光与沐挽香相撞时,他的凤眸微微一动。   沐挽香眼见贺兰尧面上似有动容之色,只以为是自己的可怜模样让他心软,便咬了咬唇,眼泪从眼角滑落。   也许昨夜的引诱有些放浪,才惹他讨厌,但她蒙着脸,这十殿下终究没能看到她的相貌,此刻当然不可能认得出来。   如今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能否换来他跟李贵妃说情?   她并不知道的是,贺兰尧的情绪变化和她的眼泪无关。   而是……   鼻翼间忽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并不浓烈,却让他隐隐……有点反胃。   他平时就很不喜欢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味,偶尔在宫中和一些公主娘娘碰面时,她们身上的脂粉味只要稍重些,他就有些反感。   但并不至于让他反胃。   他生平只有一次,对一个女子反胃过。   贺兰尧眸底悄然划过一丝戾气,为了验证心中猜想,他朝着那被杖责的沐挽香迈近了两步。   沐挽香眸光一亮。   贺兰尧忽觉得那股令他反感的气息更强烈了,顿时避如蛇蝎般退了开,回到了苏惊羽的身后,而后转过身,抬手捂住了口。   贺兰尧的举止,在旁人看来有些古怪,而苏惊羽看着他的模样,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忙拉着他走到了一旁,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羽毛。”贺兰尧平复着心情,压抑着胃中的不适感,“我想……”   “怎么?想吐?”苏惊羽星眸微微眯起,“难道这儿有什么令你反感的气息?”   苏惊羽回想起贺兰尧刚才一系列古怪的反应,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霎时目光一紧。   祥嫔。   贺兰尧刚才朝着她走近了两步,而后便快速地避开了,之后便是反胃。   昨夜的朦胧香,几乎算是给他留下阴影了,他对那香气,印象深刻,又万分厌恶,闻不得一星半点。   思及此,苏惊羽低声道:“阿尧,是祥嫔,对不对?”   贺兰尧轻轻‘嗯’了一声。   “等着。”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我给你报仇。”   ☆、第116章 自以为是的废物!   贺兰尧闻言,微微一怔。   令他感到恶心的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放过那人,他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手段。   但是苏惊羽说,让他等着,她给他报仇?   贺兰尧望着她,凤目中有淡淡的笑意闪烁,“好啊。”   小羽毛想给他出出气,那就让她去做好了。   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为他打抱不平。   “你就先站在这儿吧。”苏惊羽道,“既然厌恶她身上的气息,就不要靠过去。”   贺兰尧闻言,眉梢轻挑,“好。”   同一时,凉亭内的李芸茹与宁若水一边听着沐挽香隐忍的痛呼,一边疑惑地看向了苏惊羽二人。   十皇子方才还好好的,忽然站到一边去以手捂口做什么?   二人心里不解,但趴在长椅上的沐挽香却是暗暗心惊。   方才贺兰尧的举止……多么熟悉。   她要是没有猜错,那是——反胃欲吐的动作。   莫非他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她方才以眼神向他求助着,他明明接收到了,情绪似乎也有变化,本以为是她的处境让他起了同情怜惜之心,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又……   又想吐?!   这个男子,怎么总是对着她就想吐?!   沐挽香恨极,却也有些为自己担心。   若是真的被发现了,苏惊羽他们必定会对她有所警觉。   身后的板子还在继续着,似乎二十大板就快要打完了。   “贵妃娘娘,丽妃娘娘。”苏惊羽这会儿已经走进了凉亭,朝着二人有礼地笑道,“十殿下方才忽然有些不舒服,昨夜他就胃部不适,总是干呕,今早可能饮食不当,这会儿又难受了,臣女能不能跟娘娘讨个水果?给殿下吃,压一压他那不适感?”   沐挽香听闻此话,有些若有所思。   昨夜反胃,到了今日还没好?是因为饮食不当……不是因为看见她?   想想倒也有道理,反胃的症状只隔一夜不一定就会好,贺兰尧刚才反胃,也许只是和饮食有关系,并不是因为自己……   但还是要多多提防才行,焉知他们就没有怀疑自己?   “既然十殿下不舒服,那这果盘里的水果,你就随便拿吧。”凉亭中,李芸茹淡淡朝苏惊羽道。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说那十皇子不懂礼仪,看见自己都不问候一声,但她身为一品贵妃,总不能跟他计较这个,这十殿下是太后最疼爱的皇子,要是自己跟他计较礼仪,太后知道了铁定要不高兴。   “谢贵妃娘娘。”苏惊羽说着,走到了桌边,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转身回到贺兰尧身旁,“来,吃个橘子压压惊。”   贺兰尧见此,朝她勾唇一笑,伸手接过了橘子。   “这个苏玄衣卫和十殿下,倒是感情挺好。”李芸茹望着不远处的二人,轻描淡写道,“丽妃妹妹,听说你和苏玄衣卫,交情也不错?”   “的确是的。”宁若水说到这儿,柔柔一笑,“贵妃姐姐,打完了,是否该送祥嫔回她寝宫了?让太医及早治疗……”   “妹妹又在关心他人了?”李芸茹瞥了一眼趴在长椅上轻喘着,如一条死鱼一样的沐挽香,淡淡一笑,“妹妹还是不要给她求情了,陛下要是怪罪下来,本宫自己扛着,绝不会把妹妹你给拖下水的,本宫还真就不信了,陛下会因为这一个乡野女子责罚本宫。”   宁若水低眉不语。   而就在这时,苏惊羽已经走了回来,到了李芸茹跟前道:“贵妃娘娘,臣女有件重要的事儿要与娘娘说,能否请娘娘屏退左右?当然,丽妃娘娘不用离开。”   李芸茹听闻此话,虽然疑惑,却还是朝着身边的宫人们道:“你们全都退到三丈以外,带上祥嫔。”   宫人们闻言,便都退开了,连人带长椅将沐挽香也一同扛到了远处。   沐挽香被二十大板打的有气无力,暗暗咬牙。   今日的耻辱,她必定要加倍偿还。   “你现在可以说了。”李芸茹望着苏惊羽,“你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本宫说呢?”   “臣女斗胆,问娘娘一句。”苏惊羽面上已就挂着礼仪性的笑容,“您这么打祥嫔娘娘,当真就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李芸茹一听,嗤笑一声,“怎么?苏大小姐,你好歹也是跟着国师身边的,国师送本宫的祥瑞玉兔,有多么贵重你会不知道么?它是真真正正只属于本宫一个人的,平日本宫身边的下人们伺候它,也得拿锦帕托着,不能用手直接触摸,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身份卑微低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触摸祥瑞玉兔,这祥嫔一介乡野村姑,给祥瑞玉兔招来晦气,本宫打她几个板子,难道打错了?”   “贵妃娘娘先莫要动怒,臣女没有质疑娘娘的意思,只是在为娘娘您担心。”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娘娘您说的没错,卑微之人,不该触碰玉兔,娘娘因为祥嫔抱了兔子而责罚她,理论上是没有错的,陛下也不能因为这事处罚贵妃娘娘,但是,娘娘想过么?咱们认为正确的做法,有些人,可不这么认为。”   李芸茹闻言,眯了眯眼,“苏姑娘什么意思?”   “贵妃娘娘,您可别忘了,您身为祥瑞玉兔的主人,风头极盛,受到的赞扬不断,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易成为众矢之的,这宫里多少双眼睛可就盯着您呢,一众宫妃,表面上都对您客客气气的,这背地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今日祥嫔这件事,是她原本就应该受的惩罚,娘娘您的说辞在众人面前都说得通,但是,悠悠众口,总会有人借着这件事情,给您戴上一顶心狠手辣的帽子。”   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娘娘不妨想想,今日,你若是不打祥嫔,只是指责她几句,那么显得您多宽容?传进陛下的耳朵里,陛下会对娘娘更加欣赏,以为您不仅是多福之人,更是柔善之人。但是事实,您打了祥嫔,您可以拿祥瑞玉兔帮您作解释,但是结果呢?陛下不会责罚您,可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高兴的,这祥嫔如今正得陛下的喜欢,更何况她今天犯的事,理论上属于不知者无罪,娘娘您想想,臣女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芸茹闻言,陷入了思索。   苏惊羽的话,细细想来,是很有道理的。   利用祥瑞玉兔来教训祥嫔,她自然有办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说祥瑞玉兔被祥嫔亵渎,但她光顾着一时痛快,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祥嫔一开始并不知道兔子的来历,那么,她犯的错误也就不是刻意,而是无心。自己这么责罚她,正好也某些人抓到把柄,说自己得理不饶人,无心犯错还和人家计较。   当初祥瑞玉兔的事传的整个宫里都知道,这小兔子能驱赶恶蟒,还宫中安宁,后来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认她为主,人人都在夸奖她李芸茹,嫉妒她的人自然不少,今天祥嫔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有人要抹黑自己,说自己仗着一只兔子兴风作浪。   再说皇帝那边,自己的解释必定能行得通,但是,皇帝若是真的那么喜欢祥嫔,只怕会对自己不满。   苏惊羽见李芸茹在沉思,又继续道:“想必娘娘是觉得臣女的话有道理吧?娘娘,您原本是想借着祥瑞玉兔来教训祥嫔,图一时的痛快,却没有细想后果,因为您以为,这件事在您看来只是小事,但是臣女可不这么以为,要知道,陛下对国师从来不会产生质疑,所以,祥瑞玉兔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但是,他不质疑国师,却可以质疑娘娘您的品行,只因如今宫里传的流言,说是祥嫔比您还美,我想您不会没有听说,那么,您这次打了祥嫔,有心人岂不是会说,您是嫉妒她的美丽?”   “笑话!”李芸茹冷笑一声,“本宫出生相府,家世显赫,又是一品贵妃,光耀门楣,嫉妒她一个区区乡野女子?那种卑微的民女,有什么值得本宫嫉妒的?”   “臣女当然知道娘娘您不嫉妒,但别人不这么想啊。”苏惊羽似是有些无奈,“这宫里多少张嘴?要是有人在陛下面前搬出祥嫔美过您的传言,焉知陛下不会在心里觉得,您打祥嫔,只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祥瑞玉兔,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您的嫉妒呢?人言可畏啊娘娘,有些人会以为,如果您不是嫉妒她,为何不放过她?不知者无罪啊……”   苏惊羽一席话,说的李芸茹神色愠怒,她抬手便狠狠地拍在白玉制的桌面上,“可恶至极!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宫里有多少嘴贱的人,见不得本宫好!”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宁若水,听着二人的对话,也陷入了思索。   苏惊羽为何会帮着李贵妃分析利弊?她这回……又想做什么呢?   “娘娘息怒。”苏惊羽劝慰着道,“如今人已经打了,说什么都迟了,娘娘,咱们只能想办法,将所有罪责往祥嫔身上推,让娘娘您可以不必受外人的议论,甚至——让陛下偏向您这一头。”   “让陛下偏向本宫?”李芸茹听闻此话,稍稍镇定了下来,随后瞥了一眼苏惊羽,“苏大小姐,你为何忽然来跟本宫说这些?帮着本宫分析利弊?本宫得不得宠,陛下偏向谁,这与你似乎都没有关系吧?你话说到这份上,是要帮本宫了?你图的什么?本宫跟你可没有交情,祥嫔……莫非祥嫔与你有过节?你才帮着本宫这么对付她?”   李芸茹说到后头,目光便直直地盯着苏惊羽的脸庞,似乎想透过她的神情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苏惊羽心知这李贵妃虽性格鲁莽,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便悠悠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您,娘娘,与祥嫔有过节的,可不止我一人,您何不问问丽妃娘娘,是否也跟她有过节?”   宁若水听闻此话,瞬间明白了苏惊羽的想法。   苏惊羽,此番目的,竟然是针对祥嫔。   眼见李贵妃的视线瞥了过来,宁若水故作不自然,支吾道:“这个……”   “丽妃妹妹,当着本宫的面就别吞吞吐吐了,原来你也与那祥嫔有矛盾?”李芸茹冷哼一声,“你不说本宫也猜得到,因为她,陛下这几日都把你忘了,忘了你给他试药险些丧命,到现在还体虚着呢,那祥嫔进了宫,你心里能不记恨么,你刚才假意要帮她说情,是为了彰显你的善心么?”   宁若水沉默不语。   她知道此刻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默认自己与祥嫔有矛盾。   而她的反应,看在李芸茹眼里,也确实像是无言以对。   “那么苏姑娘你呢?”李芸茹淡淡道,“你是什么原因要和她过不去?”   “她之前,曾言语暗讽臣女的相貌。”苏惊羽说到这儿,面上神色似有不甘,“臣女从前被人嘲讽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进了玄轶司,升了职之后,说风凉话的便都少了,至少绝不会在我面前说,臣女好歹也是相府出生,名门贵女,能笑话我的,自然也只有家世好的贵女才有资格,如此一来倒也不会心里太不平衡,而她一介乡野民女,竟……当着十殿下的面暗讽我的容貌……”   苏惊羽说着,语气渐渐不平稳。   李芸茹翻了个白眼。   这苏惊羽长得难看是真的,但是有点本事也是真的,起码能进谪仙殿,在玄轶司也是高阶人员,如今又被太后看中,指婚给了十皇子,虽说是个病秧子,好歹是个皇亲国戚,能嫁他也算运气,这么多好事降临,苏惊羽心性自然也就高了几分,以她如今的能耐,的确应该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她的长相了……   那刚入宫的祥嫔,一介民女,脑子不灵光,竟然就仗着自己是个嫔,当着苏惊羽的面暗讽她,还在她未来夫君面前……   祥嫔又生的貌美,如此一来,苏惊羽能不记恨才奇怪。   女子果然都是小气的,如她,如苏惊羽,如丽妃,这宫中能有几个真正善良的女子?   “罢了,本宫也懒得听你们那些矛盾了。”李芸茹淡淡道,“苏姑娘,你自己个儿说,你跟本宫分析了一大堆道理,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自然是有主意,需要两位娘娘一同配合。”苏惊羽淡淡一笑,“贵妃娘娘,您身边的人,是否都靠得住?就方才在场那几个。”   “自然是靠得住的。”李芸茹道,“两个宫女都是本宫封妃前,从自己府里带来的,那两个杖责祥嫔的小太监,也是我宫里的,几乎全靠得住。”   “那就好了。”苏惊羽莞尔一笑,“祥嫔已经被打了,那么她身上的伤是掩饰不住的,娘娘您打她这件事,得承认,不过,打她的原因嘛,可不能说是祥瑞玉兔。”   “不说祥瑞玉兔?”李芸茹面上浮现一丝不解,“你有更好的说法?”   “当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娘娘,比起狠毒,嚣张,小心眼这些,更令陛下讨厌的是什么?”   李芸茹思索片刻,而后沉声道:“欺骗?陛下最讨厌人骗他了。”   “还有一样,娘娘忘了。”苏惊羽唇角轻扬,“背叛,娘娘还记得,庄妃的下场吗?”   李芸茹嗤笑,“当然记得,那个老女人,可把陛下给气得不轻,你的意思是……”   “贵妃娘娘之所以杖责祥嫔,是因为看见了她与男子在御花园中私会。”苏惊羽说到这儿,一本正经道,“那男子眼见被发现,溜得极快,一下子扎进了前头的荷花池里,消失不见,贵妃娘娘大怒,质问祥嫔那男子是谁,祥嫔不说,娘娘便动用刑罚,以杖责逼问。”   李芸茹与宁若水齐齐一怔。   “此法虽然显得娘娘粗暴了些,但您毕竟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急于捉到奸夫,这才动用了刑罚,想逼祥嫔招供。”苏惊羽悠悠道,“如此一来,在众人眼里,娘娘打了祥嫔算得了什么,她都与外人有染了。最有利的条件在于,您杖责祥嫔这件事,只有您与您身边的宫人,我与丽妃娘娘,十殿下知道,我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我们众口一词,陛下还能信得过祥嫔么?”   李芸茹垂眸。   是了,最有利的条件就是,目睹整件事的,几乎都是自己这边的人,苏惊羽等人虽然不是,却也都和她一样的目标,而祥嫔此番来赏花,一个宫人都没带,有谁能给她作证?   “那十殿下呢?”李芸茹正色道,“他与祥嫔总没有过节,难道还能诬赖她不成?”   “娘娘,殿下,是向着我的。”苏惊羽笑道,“娘娘您没发觉十殿下最近气色好多了么?是我从国师那儿求来的药,殿下现在由我照顾着,总有一日我能彻底将他的身子调养好的,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公道和我唱反调,这件事情过后,他也绝不会说,但凡是参与此事的,谁往外说,谁就是傻,十殿下那儿,我跟您担保。”   李芸茹望着苏惊羽自信满满的神色,心中也有些震撼。   这个女子……当真圆滑。她不得不承认,苏惊羽确实有能耐。   她的脑子转的极快,很懂得权衡利弊,也很有胆量,祥嫔与外人苟且这种子虚乌有的事都能瞎掰的出来,还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仿佛她现在就知道后果了。   而她也确信所有人都会配合,包括那个寡言少语,清冷漠然的十皇子。   这苏惊羽从国师那里求药给十皇子调理那病弱的身子,这么一来,那十殿下即使嫌弃她的长相,也不会舍得离开她,祥嫔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早就听说这苏惊羽胆子比熊胆还大,给犯人开膛破腹这种事都敢做,如今更是敢构陷宫妃。   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比她李芸茹还会算计人。   “就依你所言。”李芸茹沉声道,“除了我们众口一词的说法,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准备的么?”   “当然有。”苏惊羽唇角轻扬,“一会儿,我会跳进荷花池中,装作找人,娘娘您需要让宫人把动静闹大,引来附近的人即可,我现在便去吩咐十殿下。”   “行。”李芸茹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你去吧,本宫也去吩咐宫人。”   原本只想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个狐媚子祥嫔,却没想到,因为苏惊羽出现,能够将祥嫔给拔除了。   与男子私会,这种理由连自己都想不出来,苏惊羽倒真是敢说。   说来也怪这祥嫔倒霉,偌大的御花园,她偏偏就碰上了自己。   “阿尧,你手底下的那个易容高手小黑,如今可有空?”苏惊羽回到贺兰尧身旁的时候,他的橘子还未吃完。   她与李芸茹策划的这个计谋,也就耗费了片刻的时间,这些时间还不够贺兰尧吃个橘子。   女人,在达成共识的时候,往往只需要片刻,甚至一瞬间。   “只要女神需要,再没空也得有空。”贺兰尧说着,将一瓣橘子递到苏惊羽唇边。   苏惊羽也不客气,张口吃了下去。   但贺兰尧下一句话,差点让她被橘子的汁呛到——   “女神,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请问我因为谁毒?”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虽然站的有点儿远,但还是什么都听见了。   也是,他功夫有多好她都没见识到,他何其敏锐,凉亭里的谈话,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你误会了。”贺兰尧朝她展露一个浅笑,“我说的最毒妇人心是李贵妃,你不算,只要是为了我做的事情,那都是善事。”   苏惊羽:“……”   不远处的李芸茹看见贺兰尧喂苏惊羽吃橘子,二人的口一张一合想必是在商量着祥嫔的事,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如此和谐的一幕,想必是商量的很顺利。   “好了男神,我不与你废话了。”同贺兰尧说了这么一句,苏惊羽转身便往远处的荷花池而去了。   凉亭中,李芸茹见她奔向了荷花池,朝着周围的宫人们道:“等会儿知道怎么做么?事情结束后,每人赐珍宝一件,黄金百两。”   “娘娘放心,我等明白。”   ……   苏惊羽一路奔到了荷花池边,望了一眼四周,此处此时就只有身后不远处那些人,正是个好时机。   苏惊羽一个跳跃而起,翻过了围栏,朝着荷花池里跳去。   “哗”巨大的落水之声响起。   如今天气正凉,池水也是冰凉刺骨的。   苏惊羽在池水里抖了几下,磨了磨牙。   祥嫔,若真是一个民女,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带着朦胧香,夜访永宁宫,从乌啼的手下逃脱。   苗疆朦胧香,又是一个苗疆女子。   提起苗疆女子,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前段时间才作死完的那个花姬。   花姬是东宫的人,这个沐挽香……呵呵。   想起霍钧说的那一段戏剧性的故事,什么摔落山崖,挂在树上,不幸中箭……真他大爷的能瞎编,当初一听就觉得像是个故事,没想到,还真是个故事。   这祥嫔沐挽香,入宫绝对是经过筹划的,而这幕后的人,除了太子,她暂时想不到其他人。   只有那位太子殿下,最好美艳妖娆的外族女子这一口,尤其是苗疆女子,他就爱那种放荡不羁,野性难驯,妩媚风情的调调。   贺兰陌,如今是她最大的怀疑对象。   这个抽了风的太子,安插个自己的人在后宫也就罢了,竟还把主意打到贺兰尧的头上。   那个幼稚鬼……   沐挽香那种放荡的女子,好比被人穿过的破鞋,别说是引诱贺兰尧,就是稍微靠近贺兰尧,都是对他的亵渎。   那个幼稚鬼那么单纯那么干净。   她绝不允许那种女人亵渎他,光是想象……就让人觉得恶心。   苏惊羽眸底划过一丝冷厉之色,低下头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不多时,岸上响起了熟悉的玄轶司众密探的声音——   “苏大人!”   “苏大人,你可还在水里?”   “哗”“哗”   又是好几个人跳下了荷花池。   而不远后的凉亭中,李芸茹与宁若水端坐着,二人脸色均是一派阴郁。   “卑职苏折菊,参见贵妃娘娘,丽妃娘娘。”苏折菊朝二人行了礼,随后瞥一眼一旁趴在长椅上,脸色发白的沐挽香,“二位娘娘,能否将详细情况告诉卑职?”   方才听着宫人大喊大叫说苏惊羽跳河,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后来认真盘问了才晓得,原来是跳河抓人去的。   “来得正好,去给本宫把那个逃跑的男子抓回来。”李芸茹说着,抬手,华丽的长袖划过半空,掌心种种击打在桌子上,“一定得给本宫抓住他!本宫要拿着证据去见陛下!”   “娘娘放心,卑职尽力就是。”苏折菊起了身,而后朝着荷花池边去了。   “你们,你们……”趴在长椅上的沐挽香望着凉亭内的二人,唇色发白,“你们竟然联起手来,如此陷害于我……”   “陷害你?可笑。”李芸茹冷眼看她,“现在本宫还没抓到人,你可以跟本宫死耗着不承认,等回头本宫抓到了人,看你还如何抵赖!”   “姓李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害我!”沐挽香此刻虽然没力气起身,说话却十分有底气,“你一开始不是说我抱了你的祥瑞玉兔么!说我卑贱给你的兔子招晦气,怎么这会儿又换了个说法,说我与人有染?你的陷害可真是有意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你都能瞎编,你就那么自信你回头能圆谎?!”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李芸茹斜睨着她,目光不屑,“可不是本宫一个人看见你的无耻行径,苏大人,丽妃,十皇子,以及所有在场的宫人,如此多双眼睛看见你的行为,本宫倒是要看看,回头你怎么解释。”   “你……”沐挽香瞳孔一紧,视线一转落在了一旁的宁若水身上,“虚伪!你之前怎么说来着?说我在宫里,你会帮衬着我,现在呢?与他人合谋诬陷我,这就是你的帮助?”   宁若水听闻此话,不咸不淡道:“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   “你!”沐挽香的指甲几乎要抠进身下的长椅里。   宁若水这个贱人,果真虚伪狡猾的可以。   自己都还没整垮她,难道就要先被她和李贵妃整垮?   她真是太小看了这后宫女子的手段了。   宁若水无视了她充满愤怒的眼神,余光瞥见不远之外一抹白影浮动,她望了过去,贺兰尧伫立在花坛边上,伸手抚着身边一株绽放的山茶花玩。   宁若水心下觉得,这十皇子,似乎是真的喜欢苏惊羽。   她虽然相貌不好,但她身上,真的有不少吸引人的地方,只可惜世间男子看女子大多先看外表,少有人能看到其他的东西。   即使看见了,回头注意力也还是会回到外貌上。   苏惊羽若是有个好相貌,必定会光彩照人。   这一出忽然筹划的陷害计策,说进行就进行了,回头见了皇帝,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   跟着苏惊羽久了,总觉自己真是比从前聪明了许多。   ……   今日是个阴凉天。到了晌午,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肃穆与高贵。   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御案之后的人,脸色就好比今日的天气,阴沉,不见丝毫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神色苍白的女子身上,“祥嫔,你有什么话说?”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御案前的众人都却能听出他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气。   想想也是,前不久才出了庄妃那档子事,如今祥嫔又闹了一出,同一个月里,连续闹出两件妃子秽乱宫闱的事,饶是陛下平时再镇定,如今也平静不下来了。   “陛下,臣妾没有,没有与男子私会。”沐挽香苍白着小脸,神色凄楚,“臣妾不知是什么原因得罪了贵妃姐姐和丽妃姐姐,她们要如此构陷于我,她们说我与外人有染,那么人呢?陛下都没见到人,怎么就能信她们的话?”   “本宫要是抓得到人,哪能容你在这儿狡辩!”李芸茹朝着她低斥一声,随后望向御案后的皇帝,“陛下,要真是臣妾联合丽妃想陷害她,那么苏玄衣卫和十皇子有什么理由帮臣妾扯谎?他们与祥嫔平日没有仇怨,跟臣妾也没有多少来往,陛下随便打听就知道了,我若是想冤枉祥嫔,怎么能拉着这些没交情的人来冤枉她?”   “贵妃姐姐所言极是。”李芸茹身侧,宁若水柔声道,“我与贵妃姐姐,今日在御花园碰见实属偶然,没有一丝一毫串通,在这之前,我们好几日不曾见面,祥嫔新入宫不久,与我们素无恩怨,我们怎会平白冤枉她?只可惜如今还没抓到那男子,拿不出确切证据,陛下,不如传苏玄衣卫和十殿下来问话?”   皇帝听着二人的话,平复着躁动的心情,朝着身后的王总管道:“去,将苏惊羽和十殿下叫来。”   王总管应了声是,离开了养心殿。   “陛下,臣妾真的的没有,没有做过的事,臣妾是不可能认的。”沐挽香想要起身,可才挨了二十大板,身体仿佛要散架了一般,起到一半又因没力气摔回了地上,只能那一双泪目望着皇帝,“陛下为何不问,臣妾的伤势是怎么来的?”   “陛下,祥嫔身上的伤,的确是臣妾让人打的。”不等皇帝说话,李芸茹便垂下了头道,“臣妾知道自己性格鲁莽又冲动,但臣妾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祥嫔无论如何也不说那男子是谁,臣妾一生气就让人打她了,也是想逼她招供,臣妾本想拿证据来跟陛下告状的,谁知道那男子那般狡诈,玄轶司好些个密探都去抓他了,还没抓到。”   皇帝闻言,瞥了一眼李芸茹,不语。   李芸茹的性格,他也是有所了解的,性格莽撞。若是真的碰见了妃子秽乱宫闱的事,以她一品贵妃的头衔,杖责逼问,的确是合理的。   宫里最近传言新进宫的祥嫔貌美胜过丽妃和贵妃,如此一来,李芸茹下令杖责祥嫔,这其中多少都有点泄恨的情绪,但他并不关心这个,他如今最想要知道的真相是,沐挽香究竟有没有与男子私会。   若是真的有,那么李芸茹的行为,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素闻宫中女子厉害,今日我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满口胡言。”沐挽香望着李芸茹,目光冰凉,“你还真好意思说你打我是因为我与男子私会?你最初打我的原因,明明就是因为我抱了你的宝贝兔子!说什么,我这种卑贱的人不应该给你的祥瑞玉兔招晦气,说我是乡野村姑,不配触摸玉兔!”   “一派胡言,本宫的祥瑞玉兔哪里是你能碰的,你现在是想借着兔子跟我狡辩是不是?我李芸茹得了国师赠送的祥瑞玉兔,就这么招你们眼红!你想说我借着祥瑞玉兔兴风作浪么?你这个……”   “都给朕住口!”皇帝终于忍不住二人的争吵,低斥一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是非分明,朕自会定夺!都别争辩了,等着那苏惊羽来再说。”   众人噤声。   沐挽香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这是一出专门针对她的构陷,等会儿众口一词,她自己这儿一个证人都没有,该怎么逃得过?   太子殿下说过,只要凡事不张扬,多谨慎些,就不易让人害了。   而她也确实一点儿都不张扬,维持着温和善良的表面,怎么就还能栽她们手里!   这些个贱人,回头有她们好看的。   只要她死不承认,留着一口气,皇帝便不会太快下令杀她,她一定能有办法逃出生天。   不多时,王总管回来了,带着苏惊羽同贺兰尧一起进了殿内。   “臣女参见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瞥了一眼来人,“起来吧,苏惊羽,听贵妃她们说,你也看见了那男子,还亲自去抓了?”   “回禀陛下,没错。”苏惊羽起了身道,“那会儿远远地听见了贵妃娘娘的呼喊,说是要抓什么人,臣女闻声过去,就看见一道黑影蹿了出去,直奔荷花池,当时娘娘身边只有那些不会武艺的宫人,臣女还以为是刺客和毛贼,便追过去了,没想到那人身手真好,我连同十几名密探都下了水,都没捞着人影。”   皇帝听闻此话,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视线一转又落在贺兰尧身上,“小十,是这样么?你和苏惊羽,也那么巧合地经过并且看见了?”   “的确是。”贺兰尧淡淡道,“那时,儿臣带着惊羽去御花园,本来是为了找儿臣养的猫,一只黑猫,那只猫经常喜欢在御花园蹿,不少宫人应该都见过。我们原本是不会经过贵妃娘娘所在的凉亭,是因为听见她的喊声才循着声音去的。”   “陛下!”贺兰尧话音才落,忽然有一名宫人小跑了进来,朝皇帝道,“养心殿外,一名叫苏折菊的密探求见,说是发现了那个黑衣男子的踪影,许多密探都亲眼看见了!”   皇帝闻言,目光一紧,“抓到人了吗?”   “没……没抓到!”那宫人低声道,“那位密探说,本来差一点儿就能抓到的,哪里想到那黑衣男子放蛇咬人了,好在密探们没人受伤,那些蛇,可都是毒蛇啊。”   “蛇?又是蛇?”皇帝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一丝沉怒,“朕不是说过宫里不允许再出现蛇么!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敢带蛇进来!把那名密探叫进来。”   上一次花姬放蛇那件事闹得宫里鸡飞狗跳,他如今一听见蛇这个字就心烦意乱。   同一时,沐挽香心中一惊。   这些人当真是什么都准备齐全了,这分明是不冤死她不罢休!   不多时,苏折菊被人带了进来,才要跪下行礼,皇帝便不耐道:“免了,起来,朕问你,那个黑衣男子长得什么模样?”   “陛下,这正是卑职要禀报的,那男子是蒙着脸的,显然是怕给我们认出来。”苏折菊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这个男子,倒是让卑职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劫持花姬的那伙人,他们有着相似的特征,对蛇十分熟悉,擅长驭蛇,卑职大胆猜测,这又是苗疆人……”   苏折菊话音未落,皇帝扬手一声重击拍在御案上,眸光似箭一般射向沐挽香,“你是苗疆女子?”   苗疆一带盛行巫蛊之术,自从出了花姬那件事之后,宫中对苗疆一带的人,印象颇为不好。   沐挽香听着那一声低斥,原本苍白的脸色,不禁更加白了几分。   “你那日出现在狩猎场,当真只是巧合么?”皇帝的目光紧紧盯在沐挽香的面容上,“苗疆的人几次三番来我出云国宫中捣乱,你若是苗疆女子,故意出现在猎场,是经过一番策划?你设法进宫,究竟有何企图?!”   沐挽香此刻心惊肉跳,却还要维持面上的凄楚之色,“陛下,那一日狩猎场,当真是意外,不是臣妾策划好的,陛下……臣妾冤枉!”   “你还要喊冤?”皇帝面色阴沉,“你想说你不是苗疆女子,你想说那黑衣男子是凭空冒出来的么!”   沐挽香被他眼中的狠厉之色震慑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所面对的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冷酷而头脑清晰,不好糊弄的皇帝。   她没有苏惊羽的步步为营,毫无防备地掉进她们挖好的坑里,就差埋上了,而她们串通好足够的理由说服皇帝,她……除了喊冤扮弱,竟然无计可施。   “陛下,臣女倒是有个主意。”苏惊羽轻瞥沐挽香一眼,“若是苗疆女子,总会有些苗疆女子的特征,这穿上咱们出云国的衣裳,学着我国女子装扮,倒真是不容易看出来,而那黑衣男子,想必还隐藏在宫中,臣女建议,先搜查祥嫔娘娘的寝宫,看看能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至于她来此的目的,以及那黑衣男子的身份……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女,这件事,交给臣女来查,如何?”   沐挽香闻言,眸底掠过一丝怨毒之色。   好个苏惊羽,敢情早就准备好要整死自己了……   皇帝此时早已对沐挽香不抱有任何信任,听闻苏惊羽的话,漠然开口道:“那就交由你处理,朕希望尽快知道结果。”   苏惊羽垂眸道:“遵旨。”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墙面之上,每隔半丈的距离,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玄轶司的地牢,我也没来过几回。你很荣幸,成为我第一个审问的人。”   苏惊羽望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女子,轻描淡写道:“东宫的人?”   沐挽香扯了扯唇角,不语。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苏惊羽语气悠悠,“太子果然就好你们这样美艳妖娆,放荡不羁的女子,可无论是你,还是花姬,都是空有一身美丽皮囊,却没半点儿脑子,自以为是的废物。”   “我们是废物?”沐挽香忽然笑出了声,“你也说了,我们空有美貌,没有脑子,这才一前一后栽倒了你的手里,但是你呢?苏大小姐,你好手段,好阴险,好胆量,可你偏偏没有好皮囊,我依稀能猜的在,你在心里多么嫉妒我和花姬,我告诉你苏大小姐,男人永远都是看重外表的,就算他们欣赏你的能力,也不会忽略了你那张丑陋的脸。”   “骂我丑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你若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那你未免太天真。”苏惊羽说到这儿,星眸中冷光闪烁,“对付你这样的跳梁小丑,真的太简单,动动嘴皮子的事,也不知太子殿下是得了角膜炎还是双目失明,安插你这样的蠢材在后宫,你的目的是什么?当他的眼线,还是帮他对付什么人?目标是宁若水,还是我?你们准备先对付谁?想出什么好计策了么?你半夜去永宁宫搔首弄姿的,想引诱贺兰尧,也是计划中的一步?”   沐挽香垂下眼,掩盖眸底的惊讶。   苏惊羽这女人……果然如太子所言,很难缠。   何其难缠,如此多疑敏锐,当初真是太小看她了。   “我进后宫,当然是为了对付后宫女人,苏惊羽,你管那么多作甚?”沐挽香手脚被绑,无力挣脱绳索,只朝着苏惊羽冷笑一声,“苏惊羽,我害过你么?你要这么算计我?”   “你这么问,我也想反问你一个问题。”苏惊羽抬眸望着她,淡淡道,“我害过你么?你要迫害我未婚夫婿?你害他数次反胃,他看见你都吃不下饭。”   “我那是迫害么?”沐挽香反唇相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谦谦君子,淑女自然也好逑,我稍稍倾慕一下都不行?以我的绝色容貌,难道还不配亲近一下他么……”   “啪!”   话音未落就是迎面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颊上,沐挽香被打的偏过了头,牙磕到了唇,逸出一丝鲜血。   脸颊火辣辣的疼。   “苏大人好善妒。”沐挽香咬牙,闭了闭眼,平复心里的怒意,而后道,“我可以招认一切,可以出卖东宫,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让你去陛下面前立功,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和十殿下说几句话,你看我如今被绑着,什么也干不了,说几句话,总成吧?”   ☆、第117章 杀人灭口   苏惊羽听着她的话,仿佛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低笑出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想必也黔驴技穷了,你如今就如同案板上的鱼,任我宰割,你无计可施,便又想用你那种老套的招数,重操旧业,靠着勾引人的手段,再去把十殿下恶心一遍,让他又吃不下饭么?”   “你……”沐挽香闻言,眸光中浮现愠怒之色,“苏惊羽,你难道当真不想要我的口供么?你可别忘了你答应了陛下什么,你可以陷害我,但你猜测的那些事,你敢去跟陛下说么?你现在若是跑到陛下面前,说我是东宫的人,说我是太子殿下安插在陛下身边的,说我出现在狩猎场也是太子的计策,你去说,陛下能信么?”   “我当然不会蠢到去陛下面前说这些。”苏惊羽斜睨着你,“我与你这个废物不同,我素来不爱做没把握的事儿,你如果乐意招认一切,写下口供,那么我自然开心,你被判下死刑的时候,也能得到个痛快的死法,但你要是嘴硬不说……呵呵,玄轶司的酷刑,你听说过吗?”   “苏惊羽,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沐挽香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开口,“我很乐意招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说,只要你让我跟十殿下说几句话,只是几句话……”   “沐挽香,说你没脑子你还不信,我的话难道还不够明白?我已经拒绝你了。”苏惊羽斜睨着她,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他看见你就想吐,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我断然不能让他再反胃一次,否则我在永宁宫厨房里炖的汤就得浪费了,算算时间,我用的是小火,那锅汤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开,我还有时间跟你继续耗着。”   “我知道你为何不让我跟十殿下说话了。”沐挽香平静地望着苏惊羽,忽然笑了,“说什么怕他看见我反胃,其实是你内心过于自卑吧?你害怕我与他说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能被我吸引……”   话未说完,脖颈忽然一凉。   沐挽香垂眸,望着紧贴着她脖颈的那把匕首,刀锋冷光森森,抵在她的脖颈上,让她能感受到从刀锋上透进肌肤里的冰凉杀机。   苏惊羽面无表情,目光却冷的可怕。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再多说一句,苏惊羽的匕首就会划破她纤细的脖子。   反正如今皇帝也不信任自己了,自己若是死在这地牢里,以苏惊羽的能耐,她必定能想到一个好的说法去回皇帝。   “你想亲近他拜托你先看看自己干不干净。”苏惊羽凑近了她,开口声线温和又慢条斯理,“你的脸皮可真厚,打得我手心都疼,祥嫔娘娘,你若真是个清纯又善良的女子,那我倒真无话可说,只可惜,我家殿下最是厌恶你这种放浪又不知廉耻的女子,每每看见都影响食欲,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吗?你再美丽,也就是只破鞋,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沐挽香只恨自己此刻不能动弹,否则真想狠狠地回苏惊羽一巴掌。   她若是得以脱身,一定要叫此女生不如死。   苏惊羽看出沐挽香的隐忍神色,唇角轻扬,云淡风轻道:“是时候让你尝尝玄轶司的酷刑了,刺骨钉,听说过吗?顾名思义,嵌进骨头里的钉子,又细又长的那种钉子,你见过木匠钉木板么?用刑的人,会将你身上的骨头当成木板看,找个位置,用钉子抵住你的肌肤,再用锤子一下一下地凿进你的骨血里,他们会先在你双肩上各自钉上一根,你先试试看你能不能受得了吧。”   沐挽香瞪大了眼。   而苏惊羽已经转过了身。   “苏惊羽,等,等等!”沐挽香急忙叫住她,“我现在若是如实招认一切,给你写口供画押,你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苏惊羽心下冷笑,正准备开口,忽听牢门外传来一声——   “苏惊羽,出来一下。”   是苏折菊的声音。   苏惊羽闻声,朝着牢门外走了出去。   到了苏折菊跟前,她淡淡一笑,“苏折菊,今日的事儿,多谢你。”   犹记得这个家伙前不久还在玄轶司操练场问她‘需要帮忙吗?’今日还就真帮上忙了。   那个他口中的‘苗疆男子’实则是贺兰尧手底下的小黑,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便是上回假扮庄妃男宠的时候,但她记得清楚,这个名叫小黑的男子,擅长易容术。   早在御花园,她就和贺兰尧商量着,让小黑出面乔装‘奸夫’,之后李芸茹和宁若水便带着沐挽香去养心殿告状,那期间,她找到了苏折菊,拜托他,回头抓小黑的时候,千万手下留情,别给抓到,要故意放走,并且声称小黑是苗疆人即可。   因为她也无法猜测小黑和苏折菊,究竟谁身手更好,小黑能不能从苏折菊手下逃脱。   如此一来,她当然只能找苏折菊帮个小忙了,而这么一来,苏折菊想必也猜到了,祥嫔这事,又是她在作怪。   当时苏折菊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好’,连什么原因也没问。   “犯不着谢我,我已经习惯了看你耍阴谋诡计了。”面对苏惊羽的致谢,苏折菊面无表情,“从花姬,到贺兰夕婉,再到如今的祥嫔,不知下一个倒霉鬼是谁了。”   “苏折菊,你我认识也算有一段时间了,你总该晓得,我从不会吃饱了撑的无故整人。”苏惊羽笑道,“我的确很喜欢给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但,这些人,都是与我有矛盾的,并且是解不开的矛盾。”   “看来千万不能跟你有矛盾。”苏折菊道,“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弄死了。”   “那得看是什么矛盾吧,小矛盾就罢了,深刻的矛盾,那就不好说了。”苏惊羽悠悠道,“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不知为何,她觉得苏折菊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她素来不会轻信他人,但她就是知道,苏折菊靠得住。   这家伙看穿过她好几回阴谋,还当着她的面大喇喇地说破,但他却从不捣乱,只会冷眼旁观,顶多蹦出几句不太好听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很多时候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她觉得,他是纯粹闲得慌,喜欢看热闹,外表冷漠,实则闷骚,奇葩一个。   “在祥嫔的寝宫翻到了一些奇怪的香料。经太医院验证,那些香料竟然都是……”苏折菊说到这儿,顿了一顿。   苏惊羽接过话,“催情香?”   苏折菊眉头似是动了一下,“你放的?”   “这还真不是我放的。”苏惊羽不紧不慢道,“而是因为我见此女用过,所以你说她寝宫中有古怪香料,我几乎一猜就猜到了。”   “太医院中有个识货的太医,认出了其中一味香料,名唤朦胧香,是苗疆一带,顶级而有罕见的催情香。”苏折菊沉吟片刻,道,“陛下听说了这事儿,似是气恼,李贵妃听说了,更是趁机打压祥嫔,短短的时间,这事儿就在宫中传开了,祥嫔即便最后不死,也无法在宫里继续呆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苏惊羽嗤笑一声,而后道,“好了,你先回吧,你帮我这事儿,我记住了,我还要继续审问她。”   苏惊羽说着,转身正要回地牢中,却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她回身一看,是两名陌生的密探,正朝着她这儿走来,其中一人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根细长的钉子和一把锤子,一块布。   那是……刺骨钉。至于布,是为了堵住犯人的口,避免他们咬舌自尽,也隔绝他们的鬼哭狼嚎。   苏惊羽微微一怔。   她方才确实是恐吓沐挽香要对她使用刺骨钉,但她还没吩咐下去,沐挽香便要急着招供,这会儿这两名密探端着刺骨钉来……是谁的吩咐?   “苏大人。”那二人到了她身前,道,“苏大人,需要用刑么?”   苏惊羽闻言,只道:“本想是想用的,不过犯人已经害怕了,说是要招供。”   “既是这样,那麻烦苏大人先腾点儿时间给我们。”其中一人道,“这刺骨钉,是贵妃娘娘吩咐一定要用的,我们二人方才只是顺便问一下苏大人用不用,如果您说不用,那么我们便跟苏大人传达一下贵妃娘娘的意思,还请苏大人配合一下。”   “贵妃娘娘的吩咐?”苏惊羽星眸微眯。   这个李芸茹,竟阴狠到这个地步?   这沐挽香一看就无法翻身了,即便不死也断然在宫里呆不下去了,李芸茹竟然还特意吩咐一番要给她上酷刑?   沐挽香原先似乎也没得罪李芸茹?李芸茹只是纯粹嫉妒她,这才来陷害了一把,但如今沐挽香落到如此地步,李芸茹都不甘心么……   苏惊羽正想着,那二人已经端着刺骨钉进去了。   “苏惊羽,你干什么你?我都已经说了,你想问什么你问我就是了,我全告诉你,你为何还要给我上酷刑!”牢狱中,沐挽香喊叫着,“苏惊羽!你就不想听我的口供吗?你现在弄这么一出有什么意思?”   苏惊羽眼角一跳。   她倒是想先要她的口供,要她招供幕后主使是贺兰陌,拿着供词去皇帝跟前,给那个抽风的太子一个教训,看他还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但如今,李贵妃却不依不饶要给她上酷刑。   刺骨钉是死不了人的,以往玄轶司进过的犯人,上几根刺骨钉,通常都是疼的晕过去,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的刑罚才叫酷刑,一用就死的那都不叫酷刑。   所以,即便是让那两个密探给沐挽香钉两根刺骨钉,也要不了她的命,照样不会妨碍自己的审问。   别说是两根,以往有人受过十根八根的都没死成,最多要了半条命,两根,顶多疼的昏死过去。   “苏惊羽!”牢房中,沐挽香还在叫唤着。   “闭嘴!”沐挽香身前的密探听着她的嚎叫听得烦,低斥一声,“你叫苏大人也没用,这刺骨钉,是贵妃娘娘赏的,你好好受着就是了,死不了的,至于刺骨钉之后,苏大人饶不饶你,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李贵妃的吩咐?”沐挽香望着那约莫有手指长,却只有草根那么细的钉子,正抵着她的肩,顿时叫的更大声,“姓李的这个疯女人,我何时得罪过她了,我进了大牢她还不放过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啊——”   话还未说完便是一声凄厉的叫声将她的话堵了回去,她身前的密探已经将刺骨钉钉入她的肩膀。   沐挽香此刻觉得,二十大板当真算是轻罚了。   被这样长的钉子凿在骨头里,简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折磨。   “李贵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唔——”   “吵死了。”她身前的密探拿过了托盘上的布,塞进了她的口中,“别怨我们,要怨怨你自己,得罪谁不好,得罪贵妃娘娘,她的吩咐,我们也没办法,放心吧,没几根,忍一忍就过去了。”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翻了个白眼。   忍一忍就过去了?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最毒妇人心。”苏折菊眼见沐挽香身前的密探往她身上一凿一凿地钉着钉子,只看了片刻便收回了视线,“回头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力气回答你的问题了。”   “这李贵妃事可真多。”苏惊羽冷哼一声,“晚一些来多好,我就可以先拿到祥嫔的供词,这个时候叫人来用刑,妨碍我的审问。”   “那你也没办法,这祥嫔如今只是个落魄阶下囚,李贵妃想用什么刑是用不了的?你就只能先等等了。”苏折菊说着,转过身道,“一点也不好看,残忍又没人性的刑罚,你也少看些为妙。”   苏惊羽撇了撇嘴。   凿两根刺骨钉并没有花费多久的时间,很快的,牢房里的二人便出来了。   “苏大人,我们的事儿办好了,谢苏大人的配合,告辞了。”   那二人说着,转身离开。   苏惊羽转过头,瞥了一眼牢房里的沐挽香,她的头无力地垂下,只有胸前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而她的双肩,开出了两道血花。   两根刺骨钉已经钉了上去。   苏惊羽踏进了牢房中,拿掉了她口中的布,淡淡道:“既然李贵妃对你用过刑了,那么我便不再对你用刑了,你现在,可有力气说话?”   “苏惊羽……”沐挽香气若游丝,声音有气无力。   苏惊羽等着她的下文。   “苏惊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沐挽香虽奄奄一息,话语中的恨意却让人听得清晰,“你算计我,李贵妃害我性命,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女人,不得好死……”   苏惊羽眉头一蹙。   李贵妃害她性命?   几根刺骨钉,哪能死的了人……这沐挽香是以为自己要死了么?   滴答——   忽有液体滴落在地上,是从沐挽香脸上低落的。   苏惊羽望了一眼地面,一滴血滴,黑色的。   滴答——   又是一滴。   苏惊羽一惊,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却见她口中溢出了黑血,显然是中毒!   苏惊羽目光一凛,落在她肩膀的血花上。   刺骨钉有毒!   “苏惊羽,你们不得好死……”沐挽香还在低喃着,“我死了,你也要不到我的口供,太子还会继续找你的麻烦的,呵呵,你很快就能来陪我了,你带着十殿下一起下来陪我如何?我真的好喜欢他,我做梦都想得到他……”   苏惊羽神色一寒,捏着沐挽香下巴的手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而沐挽香并没有支撑多久,一歪头,便没了气息。   苏惊羽松开手,冷笑一声。   犯不着跟个死人较劲,她死前说的话,还不是为了要来气自己的。   自己要真是气了,岂不是幼稚。   还好那个幼稚鬼不在,绝不能让他听见了,否则,必定又想吐了。   “死了?”身后响起苏折菊略带惊讶的声音,“方才那两个密探,说是来用刑,其实是来要她的命?”   “他们不是李贵妃的人。”苏惊羽平复了心情,淡淡道,“祥嫔已经无法翻身,对李贵妃来说,已经是一条死鱼了,李贵妃没有必要毒死她,况且,她要是真想杀死祥嫔,怎么会让那两个密探报上她的名号?陛下让我审问祥嫔的来历和入宫的目的,要是还没审出来就给李贵妃弄死了,李贵妃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两个密探,是假借李贵妃的名义来灭口的。”苏折菊瞥了一眼沐挽香的尸首,“在她要招供之前,先杀了她,让你不能拿到她的供词……我就说那二人怎么那么眼生,玄轶司密探五六百人,没见过的多了去了,我也就没多想。”   “当然是要派咱们不认识的人来,极有可能是严昊影那边的人。”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我真是大意,竟然让沐挽香死在我眼皮子底下。”   下毒那二人必定是东宫的人,贺兰陌派来将沐挽香灭口的。   而贺兰陌敢这么做,一定会设法让这二人不留下证据,玄轶司那么多人,她当然没有记住每一张脸孔,碰见陌生的也不会觉得奇怪。   贺兰陌,这手伸的可真长。   “你也不用自责,人都有疏忽的时候,我方才也没有想太多。回头得请霍主司集合玄轶司全体人员,查一查有没有刚才那两个人。”苏折菊淡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祥嫔死了,什么都没问出来,你该如何?”   “还能如何。”苏惊羽没好气道,“向陛下请罪去。”   是她大意疏忽,挨一顿骂也是给她长长记性。   ……   养心殿。   “祥嫔让人灭口?”御案之后,皇帝眸光惊讶,随后蹙眉,望着跪在底下的苏惊羽,“究竟怎么回事?”   苏惊羽叹息一声,将那两名密探借李贵妃的名义用刑的事详细的说了。   “陛下,臣女以为,此事与李贵妃无关。”苏惊羽沉吟片刻道,“相信陛下您也清楚李贵妃的性格,以她的性子,可能做出这等事么?”   “李贵妃性子是冲动了些,但她是真性情之人,不至于如此狠毒,更不至于犯傻。”皇帝沉声道,“祥嫔的罪名已经落实了,李贵妃害她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况且她要是真想害人,也绝不可能让人大摇大摆进牢里去害,朕相信这事绝不是她做的。”   “臣女稍稍细想也知道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苏惊羽垂首道,“是臣女大意,竟然让祥嫔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是臣女疏忽,臣女没能问出什么来,此番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皇帝望着她,才想说话,忽听殿外有人通报,“陛下,霍主司求见。”   皇帝道:“让他进来。”   霍钧进了殿下,朝皇帝行过礼后,方道:“陛下,微臣此番来,是要告诉陛下,微臣方才已经召集了玄轶司所有的密探,苏折菊已经去认了一遍,他当时也在地牢中,记住了那两个密探模样,并且,刚才也真的把那两个人揪了出来,但是……”   皇帝敛眉,“但是什么?”   “但是祥嫔死的那会儿,那两个密探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玄轶司的操练场。”霍钧沉声道,“可以证明他们当时在操练场的人有很多,少说也有十几个人能证明,那二人,当真不是凶手。”   “易容术。”苏惊羽沉声开口,“陛下,很有可能是江湖上的易容术。”   其实她心中有两个猜测。   一,是严昊影那边的人早就串好的,让那两名密探去行凶,而后找几个信得过的手下,为他们作伪证,谎称他们从未离开过操练场。   以贺兰陌的手段,威逼利诱十几个密探,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他可以算得上拥有半个玄轶司的势力了。   二,那就是易容术了。   但是她现在不可能蠢到直接跟皇帝说,她怀疑太子,无凭无据的,第一个猜测完全可以抛开,只能拿第二个说事了。   如今,先求得了皇帝的原谅再说。   “易容术?”皇帝听闻此话,目光中若有所思,“朕从前好像听过这么一个说法,有一种人拥有高超的换脸手艺,能够将原本的相貌彻底改变,变成另一个人……”   “陛下说的可是人皮面具?”苏惊羽道,“臣女也是之前道听途说,苗疆那一带,盛行巫蛊之术,还有各类奇门邪术,其中,就有易容术……”   “真是混账。”皇帝冷笑一声,“真当朕这出云国的皇宫是这么好进的,即日起,无论是玄轶司还是御林军,都给朕加强戒备!不允许再有宫外的人混入,这脸能换,个子与体型总是不能换的吧?王总管,传朕口谕,往后进宫的人,身份必须严加盘查,宫中一旦逮到身份可疑之人,当即捉拿,不从者格杀勿论!要是再有宫外的三教九流混进来,宫门口的御林军就全数罚俸一年!”   “陛下息怒。”霍钧叹息一声,“地牢的守卫不够严密,是微臣的失职……”   “这事怪不得你,你们都起来吧。”皇帝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淡淡道,“祥嫔私会男子一事已成事实,原本朕就没打算饶了她,如今死了也就罢了,只是可惜,没能问出什么来,苏惊羽,你之前办事从未疏忽过,这一次的大意,朕就不罚你了。”   “谢陛下恩典。”苏惊羽低眉道,“臣女下次定当注意,绝不会再犯此等错误。”   皇帝摆了摆手,“退下吧。”   ……   离开养心殿,同霍钧客套了几句话之后,苏惊羽便朝着永宁宫走去。   这一天,可真是烧脑。   那抽风的太子,真是没完没了,从不跟她正面交锋,背地里的阴狠手段倒是不少,沐挽香竟然就被他派人钉死……不,毒死了。   好一个杀人灭口,一点儿也不留情。   这个沐挽香,甚至比花姬还美上几分,可贺兰陌对花姬明显好多了,那般纵容。   想想也是,沐挽香都送给他的皇帝爹了,不是他的女人了,他就可以利用完之后一脚踢开,而花姬从始至终都是在他身边的,他自然更宠一些。   男人有时候果然很无情。   现在想想,贺兰尧真是可爱死了,忽略掉他的凶残和黑心肝,他真的……   很好。   苏惊羽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些饿。   现在什么时辰了?都过了正午了吧?她还没给贺兰尧做饭……   如此想着,苏惊羽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许多,拐过一座假山时,却忽然觉得耳畔风声一紧,似乎有人在身后,她顿时警觉,转过身,却被人抱了个满怀,熟悉的淡香传入鼻翼中,那是贺兰尧身上的气息。   浅浅的,很好闻。   “走那么快做什么?”贺兰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早就跟在你的身后了,本想悄悄吓你一下的,哪知你忽然就加快了步伐。”   吓她一下……   吓人这种事是小孩才喜欢做的吧?   苏惊羽被他揽在怀里,目光朝着四周扫视了一遍,没人经过。   想想也是,此处离他寝宫也挺近了,永宁宫附近,原本就很冷清的,听说以前,于贤妃得宠的时候,这儿还是颇为热闹的,人来人往,之后,贺兰尧被生下来,于贤妃失宠,这永宁宫便几乎成了冷宫,有些落井下石的人传言不祥之人住的是不祥之地,后来这附近便几乎没有人走动了。   真他爷爷的……令人生气啊。   贺兰尧除了对她会笑会闹,对待外人几乎都是冷漠孤傲的,寡言少语,还不都是因为自小就被人孤立,才养成他如今这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格。   苏惊羽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好片刻的无言。   “小羽毛。”静静相拥了片刻后,贺兰尧低笑一声,“我很喜欢看见你为了我算计别人的样子。”   苏惊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闷声道:“都过了中午了,你怎么没喊着饿?”   “好像是有些饿了。”贺兰尧抬手,抚着她的乌发,“你不说我都忘了,不过,中午就不用做饭了,早上演了那么一出,还跳了荷花池,之后又去地牢里审问人,出了地牢又去养心殿请罪,想必是挺累了吧?休息吧,咱们中午吃些点心就好了。早上跳河的时候,河水很冷吧?下回演戏的时候别太卖力了,在河里呆了那么久,我都想下去拉你上来了,但我要是真那么做,只怕毁了你的计划,事后又会让你骂了。”   贺兰尧一段话说的慢条斯理,苏惊羽却能真切的感受到他言语间的关切。   她要是一早告诉他,要去跳河,他是不是就不让她去唱这一出了?   然而那时她已经说服了李贵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其实也不累,除了跳河,其余的事,都是动动嘴皮子就解决了的。”苏惊羽有些失笑,“今日这件事,除了是帮你出气之外,还有一个目的,我是为了套出沐挽香的话,你那抽了羊癫疯的太子皇兄,总是想和我过不去,也不知是纯粹看我不顺眼,还是想借着打击我去警告国师,总之,这往后的日子,恐怕不轻松。”   “既然他抽了羊癫疯,那咱们就治治他如何?”贺兰尧漫不经心的语调传入耳膜,“他派来的这些个废物,除了恶心人当真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自从见识了他手下那几个人之后,我这才发现,我手底下的人当真是机灵多了。我以前总是嫌弃他们,现在想想,他们似乎是委屈了点儿。”   苏惊羽:“……”   这番话细细考究,还是蛮有道理的。   花姬,欧阳淳,沐挽香——全是废物。   月落,乌啼,小黑……都算是机灵鬼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那男神你打算如何治他的羊癫疯?”苏惊羽抬眸,朝着贺兰尧淡淡一笑。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贺兰尧悠悠道,“他派人来恶心我们,可奈何我手下的人不比他的恶心,如此想来,倒是有些便宜他了。”   苏惊羽细细一想,贺兰尧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该不会是……   “你也想找人去勾引他?”苏惊羽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可他的口味,你晓得么?他喜欢那种野性难驯,妖娆又放荡的……你手底下,有这种类型的么?”   “晚些,我让你见一个人。”贺兰尧手从她的头发上游移到她的脸颊上,轻轻一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苏惊羽察觉到他指尖紧贴着她脸颊的寒凉之感,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捂在掌心中,可他的手掌比她大,手指比她的修长,她包不住他的手。   “我的体温一直就是这么凉的。”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感受着她双手传递来的暖意,唇角轻扬,“我连血都是凉的呢,四季都是如此,小羽毛,你看这天,快入冬了,这往后天气越来越冷,你我呆在一起,暖的是我,冷的是你,你……什么感想?”   苏惊羽怔了怔。   这厮,他想说他自己是冷血动物?不过他的体温确实是低了些,肌肤不带一丝暖意。   她之前就发现了,曾经也问过他,他却说他天生如此,他也不知原因是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愿说?   他说过,他觉得她很暖和,比汤婆子还暖和,当初和他打赌,赌注就是,输了当他三个月暖炉,随叫随到。   她除了是老妈子,还是汤婆子……   细细算来她的功能还真多。   “能有什么感想,我是不怕冷的人。”苏惊羽捂着他的手,眉梢轻挑,“事物都有两面性,你换个角度思考,冬天和你呆在一起,会冷些,那么夏天呢?岂不是凉快死了。这么想想,倒也不亏。”   贺兰尧听着这话,面上绽出一抹笑意,薄唇斜勾,仿佛听见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一般,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不夹杂着其他的东西。   从前见惯了他冷笑,轻笑,只是轻轻一扯唇角,大多是嘲讽他人,或者心中盘算着什么小九九,笑的并不纯粹,总易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之感。   不似今日这般发自内心,惊艳绝尘,恍如云霁雾开,春日雪融。   苏惊羽一时间有些失神。   而贺兰尧并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变化,只牵过她的手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唇角的笑意未散,似乎还沉寂在喜悦中。   苏惊羽回过神来,星眸眨了眨。   她方才说的那番话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吗?她本人觉得一点也不值得感动,她本就是实话实说。   看把他开心的……   一路被贺兰尧牵着回到了永宁宫,苏惊羽才踏进了殿门便听见狗吠声,抬眸一看,小雪球正欢脱地朝着她奔了过来,奔到了她的脚边,抬起爪子挠她的衣袍。   苏惊羽见此淡淡一笑,松开贺兰尧的手,蹲下身去抱小狗。   贺兰尧只觉得掌心一空,眉眼间霎时浮现不悦之色,轻瞥了一眼苏惊羽怀里的小白狗,“这就是你养的小狗,小雪球?”   “是,可爱么?”苏惊羽笑道,“除了小蓝和小红,我不曾看见其他的宠物,你没有养过狗吧?”   “狗?”贺兰尧眉头轻挑,“狗有什么很讨喜的地方么,我是不太喜欢的。”   “是是是,平庸的东西你都不喜欢,我都忘了,你的眼光那是多么高,变态的奇葩的你才能看得上,我怎么能指望你养这种平庸的宠物。”苏惊羽白了他一眼,随后抱着小雪球往榻边去了。   “不准让它上榻。”贺兰尧蹙了蹙眉,“我的榻,只有你和我能上。”   苏惊羽:“……”   这话听着怎么就如此令人浮想联翩。   不过这样的话从贺兰尧口中说出来,却并不显得暧昧,反倒像是在……耍性子。   “小雪球,乖,自己去玩吧。”苏惊羽将它放回了地上,自己坐在了软榻上,一个不经意,余光瞥见软榻的角落又放着几本书,苏惊羽忙看了过去。   自从上回在角落里看见春宫图,现在看见那个角落有书她就忍不住要去看。   她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但事实是——又是春宫图册!   苏惊羽眼角一抽,挪了过去,伸手抄起那本写着‘房中图’的书本。   这名字一看就让人联想到是那种书。   苏惊羽直接将书翻了开,这一回连唇角都在抽。   上一次贺兰尧不看书的原因是,书上人物相貌过于丑陋,让他没有兴致看,而这一回,书上的人物样貌竟然比上回的‘竞春图’精致了许多,她依稀可以猜到那画师多么敬业,把容貌描绘的那叫一个好看。   苏惊羽磨了磨牙,这个死乌啼,屡教不改的花花公子!   “乌啼说,姑娘家看到这样的书是会脸红的。”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带着一缕疑惑,“但是小羽毛,我看你的脸色,似乎正常得很,没有半点儿羞涩模样。为何?”   苏惊羽合上了书本,面无表情道:“你该知道,我虽身为少女,却没有少女之心,你别指望我像正常姑娘那样脸红心跳了,以我的定力,这种书还不至于让我起情绪。”   春宫图算什么,上辈子,爱情动作大片又不是没看过,这种玩意在她看来不值得大惊小怪。   “哦?这么说来小羽毛你定力非凡?”一声轻笑传入耳膜,下一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闯入眼帘,挑起她的下巴,贺兰尧精致绝伦的面容忽然凑了上来,与她鼻尖相抵,“要不咱们试试,考验考验你的定力如何?”   苏惊羽听闻此话,忙道:“这不……”   话未说完,就被贺兰尧压下来的唇堵了回去。   苏惊羽霎时有些懵了,手中的书被贺兰尧一把夺过,扔到了一边,他一个倾身下来,将她压在了软榻上。   ------题外话------   推个文:天下第一地主婆/七味美人   诙谐种田风,男女双处,无小三,无初恋,无暧昧,无虐爆宠。   一句话简介:气象女主播穿越成小农女,打怪升级终成天下第一地主婆!   正常版简介:气象预报女主播号称电台一枝花,穿到了十岁没爹没娘的娃娃身上,凄惨不?   不惨不惨,有百亩良田,外加青砖大瓦房,兄长虽傻却言听计从,双胞妹妹可爱聪明。   极品爷奶,大伯三叔,几次三番要夺走家产,满口仁义道德。   靠,装逼遭雷劈,什么?雷公打不准,没关系,给你引个雷,让你外焦里嫩。   佃农们也来欺负东家,姐能操纵*,就让你家地里不下雨,你能咋滴!   恨姐!哼,恨姐的人多了,你算老几?乖乖地给姐种地去!   这有田有地有大房有银子,缺啥?缺男人呗!   ☆、第118章 放着我来   这般压倒性的亲吻,让苏惊羽有些暗暗心惊。   不是没有和他亲热过,却没有和他……躺在同一张榻上亲热。   孤男寡女身处同一张榻上亲热,一个不慎可能就擦枪走火,滚床单了。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是喜欢贺兰尧的,但是,她还没有想过与他……   苏惊羽忽然有些慌了,方才看春宫图时还是心绪平静,毫无起伏的,这会儿却真的忍不住心跳加快,连带着耳朵都有点儿热。   而贺兰尧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他的一只手压着她的肩,另一手还钳制着她的下颌,仿佛是怕她逃开。   贺兰尧的亲吻,温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却又那么让人想——沉沦。   苏惊羽很快便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他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在她檀口中探索。   呼吸相闻,愈发缠绵悱恻。   忽然间脖颈一凉,苏惊羽眼中的迷离褪去了一些,清醒的神智回笼。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的下颌,游移到了她的衣襟处。   苏惊羽倏然偏开了头,惊慌道:“阿尧,不行!”   话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抵上了贺兰尧的肩膀将他推了开,而后快速地坐起了身,拢紧了衣襟。   贺兰尧被推到了一旁,却并不因此生气,仿佛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抬起白皙的手指,指尖摩痧着有些湿润的薄唇,“小羽毛,你还敢说你自己定力好么?”   “你……”苏惊羽偏过头,瞪他,“你耍我么?”   她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愠怒,开口的声线,气恼中却似乎带着那么一点……娇嗔。   原来这个家伙是故意戏耍她的。   “我这怎么能叫耍你,你会用词么?这分明是亲近你,外加考验你。”贺兰尧目光中染着笑意,“谁让你说大话的,说自己定力好,方才,我看你明显是乐在其中,你说你定力好,恕我眼拙没瞧出来。”   “说你是幼稚鬼,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几乎是咬着牙道,“看春宫图的时候,我没有半分心猿意马,我的心就如同湖水一般平静,我说我定力好有错么?但是我对你……”   剩下的话她没能说下去,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看别人春宫秀,她能有什么想法,那种书对她而言委实算不上什么,顶多当无聊打发时间用。   但是面对贺兰尧,她……抗拒不了。   无法抗拒他的亲近。   很明显的,在贺兰尧面前,她定力很一般,一个不慎就招架不住。   但是换做别人,她很难会有情绪变化。   她没想到这个幼稚鬼拿他自己当诱饵,目的就是为了事后嘲笑她,说她定力不好。   她真的……好想打人。   苏惊羽努力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发现贺兰尧总是有气得她牙痒的本事。   “小羽毛。”贺兰尧自然是看出了苏惊羽的气恼,试着喊了她一声,而后试探性地道,“生气了?”   苏惊羽懒得回复他。   这么明显的事情,问什么问。   “为何生气?”贺兰尧眼见她不说话,又凑了上来,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下颌搁在她另一个肩上,轻声道,“你方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你想说,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你的定力么?”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贺兰尧轻挑眉头,潋滟的凤眸中笑意闪烁,“好了,我的女神,我方才是故意逗你的,别生我气了可好?你若是不说话,我当你气消了?”   苏惊羽:“……”   “小羽毛,若是还不解气,打我也是可以的。”贺兰尧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低语,“但是不许打脸。”   “我何时说过要打你了?”苏惊羽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不会与你这个幼稚鬼计较,但你给我记住了,你再这么耍我,小心你哪天也让我耍。”   “被你耍我倒是不介意的。”贺兰尧悠悠道,“只要你始终在我身边,你想如何就如何吧,我除了不能接受欺骗和背叛,其余的都好说,小羽毛,答应我一件事,你的温柔与耐心,不要给其他人,我的心眼……真的很小。”   苏惊羽垂下了眼眸,抬手,抚上贺兰尧的乌发。   放心,除了你,我很难对其余的人有如此多的耐心和包容。   谁让你是我的幼稚鬼呢。   ……   东宫。   装潢华丽的主殿内,一名宫女跪在地上,双手交握,垂眸不语。   她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而她交握的双手却在无意识中收紧,泄露出她紧张的情绪。   她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抬头看前方座椅上的人。   “花姬,香姬,都折在她的手里了。”贺兰陌靠坐在红木制的椅子上,食指摩痧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开口的声音清润如风,“苏惊羽真的是让本宫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不可小看,尤其丑女,更不可小看。”   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香姬之所以暴露了身份,遭到苏惊羽的陷害,大抵是因为她引诱贺兰尧的计划失败,被他们认出来了,除此之外,本宫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香姬进宫这才几天,以貌美出名,她就好比那花朵的萌芽,原本是可以越开越灿烂的,可本宫没想到,她这朵花还没全开,有人就迫不及待地上铲子,一铲子下去就给连根挖了,再重新栽活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殿下。”底下的宫女开口,声音都在颤抖,“香姐,是被殿下灭口的吗?”   “不然呢?”贺兰陌冷冷地望着她,“帮本宫做事,早该有觉悟,本宫方才说了,她这朵花被苏惊羽一铲子挖了,栽不活了,本宫还能指望她干什么?进了玄轶司的地牢,她本该自行了断,却非要等着本宫让人去处理,焉知她不会怕了那些酷刑,将本宫招认出去?珠儿,你心疼你的那两个姐妹了么?都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珠儿低着头,咬了咬牙,“太子殿下,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用过的方法本宫不会再用。”贺兰陌轻瞥她一眼,“怎么?你怕了是么?怕步了花姬和香姬后尘,落到苏惊羽手里,不是被她弄死就是被本宫灭口?”   “珠儿不敢。”   她与花姬香姬,相识多年,在太子手下办事,花姬香姬因美丽妖艳而更得宠些,她比不上她们二人好看,便只能装成宫女,做一些琐碎的事。   “你倒也不用担心本宫让你去出生入死,花姬擅长驭蛇,香姬擅媚术,而你擅医术。跟她们比起来,你所能做的事太有限,派你出手能顶什么用。”贺兰陌不咸不淡道,“是本宫太高估了香姬的本事,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道行却太低了,看来,得找道行高的出马了。”   说到这儿,他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珠儿,去请公子辛和公子谦。”   ……   天色将暗,转瞬,又是一天结束了。   “阿尧,我得回去了。”永宁宫内,苏惊羽瞥了一眼殿外的天色,怀抱起地上的小雪球。   贺兰尧坐在桌边,以手托着下颌,百无聊赖道:“去吧。”   她如今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他白日里总是一有机会就揪着她陪自己,到了夜里,还是得放她回自己家去。   虽然他也不舍,虽然他真的很想抱着像暖炉一样的她睡觉,但是……目前似乎还不到时候。   无妨,等明年他们成婚了,就不用再这般分分合合,算起来,这一年也快过了。   “那我走了,明早给你带你爱吃的柿子饼。”苏惊羽朝他笑了笑,抱着小雪球往殿外去了。   离开了永宁宫,一路给怀里的小狗顺着毛,耳畔只有轻轻的风声,直到拐过一座假山时,一个不经意的抬眸,苏惊羽看见前方一道人影。   一道……粉色的身影?   关键是看身形与发式,那分明就是个男子才对。   而那衣裳的颜色,却是十分粉嫩粉嫩的。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这是宫里哪个皇子么,品味如此……特别。   而那道人影似乎也听见了有人靠近,便转过了身。   苏惊羽在这一瞬间看清了他的样貌——   柳眉杏目。   不错,身为一个男子,他的五官,却比女子还要细致。   他的一头乌发如墨垂泄,束起的部分用一枚青玉簪子轻轻绾着,他的眸,好似隐藏一汪碧湖,露在衣衫外的肤色似雪一般,鼻梁高挺,若枫叶一般薄的唇原本是抿着的,看见她的那一瞬,却轻轻勾起。   浅浅的笑,三分温柔七分玩味,牵动了眼角微微上斜的弧度,顾盼流转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诱人秋波。   苏惊羽怔了怔,很快便回过神,收回视线。   这男子可真……骚包。   或者说这厮根本就不像个男人。   此男子好看是好看,但是她对这种风骚又有些阴柔的男子,第一眼大多都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   苏惊羽面无表情地走向那人。   那人双手环着胸,噙着笑意望着她。   苏惊羽缓缓走近……三步、两步、一步……   擦肩而过。   “这位姑娘。”身后响起那人的声音,清朗中不失温和,“在下在这皇宫中迷了路,能否请姑娘给指个路?”   苏惊羽脚步一顿,淡淡道:“要去哪儿?”   问路都能如此骚包,此人一看便很是不正经。   那人听着她的回话,轻笑一声,“太子东宫。”   苏惊羽背对着他,眯了眯眼。   “姑娘?”那人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又叫了一声。   “真抱歉,东宫的路我也不认识。”苏惊羽不冷不热道,“阁下还是去问别人吧。”   话落,她抬步就要走。   “姑娘且慢。在下虽然见识不多,但是玄轶司的衣裳还是认得的,腰带上象征着玄衣卫身份的浅蓝玉也见过几次,在下要是没有猜错,姑娘你是玄轶司唯一的女密探,苏大小姐苏惊羽吧。”身后的人呵呵笑道,“在宫中当差也有好几个月了,苏大小姐,连东宫的路都会不认得么?”   苏惊羽这回干脆理也不理,直接迈开步子便走人。   粉衣男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见苏惊羽丝毫不愿理睬自己,霎时唇角的笑意一敛,转身,抬手直击苏惊羽后背!   他还从未碰见过有女子如此无视他公子辛的。   同一时,苏惊羽听见身后的风声一紧,冷笑一声,一手怀抱小雪球,另一只手腾出,抽出腰间玄轶司密探特有的匕首,迎了上去!   一见面就开打,真是够爽快的。   公子辛见她发起攻势,来势凶猛,眼角微微一挑,却也很及时地躲避了开,而后再次抬手对上。   他手上没有任何兵器,便将手握成拳,直击苏惊羽的肩膀。   眼见他一拳袭来,苏惊羽唇角一勾,一个微微侧身,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小臂一收,手肘直顶他肩头,将他逼得后退了一小步。   趁着他后退,她将小雪球暂时搁在了地上。   带着它可不利于打架。   公子辛面上起了惊讶之色,这女人力气这么大?   果然如传言那般,生猛又利落。   他心底不甘,再度伸手,逼近了苏惊羽,一个手刀扬起欲砍她脖颈,苏惊羽冷哼一声,一个拳头扬起直接挡了回去,提膝,直顶他腰间盘骨——   他慌忙一个侧身,避了开,却不知苏惊羽那一下只是个假动作,趁着他躲开,她同一时间快速蹲下了身子,右腿利落地朝他脚下一扫,他跃起,险险地避了开,她趁着这个时候,单手撑地抬脚直飞他膝盖——   公子辛不可抑制地再度被逼退了一步,神色微僵,再度抬眸,眸中却有些雀跃。   好泼辣的小姑娘,身手敏捷又灵活。   苏惊羽手上虽然有匕首,却并没有用来攻击,她几乎用的都是拳头,拿匕首,显然只是为了拿来防身,所以她的右手只守不攻。   她没有狠下杀手,是因为她还不确定他的身份,这皇宫大院里,他的衣着又华贵,要是误伤了他,她怕惹麻烦。   公子辛唇角轻扬。   “近身打斗,我似乎不是你的对手。”他悠然道,“早知道你拳脚功夫这么了得,我就带兵器来了。”   “我这还有一把匕首,玄轶司的密探,随身都会带着两把匕首的。”苏惊羽望着他,淡淡道,“你需要我借你一把,咱们用匕首来斗么?娘炮?”   公子辛唇角的笑意僵住,“你说什么?!”   “我说……”苏惊羽再次重复,“你需不需要我借你一把匕首?”   “不是这句。”公子辛磨牙,“下一句!”   “下一句?”苏惊羽面上似有疑惑,“我还说了什么?”   “你说我……娘?”公子辛眼角隐隐抽动。   “一时口误,抱歉。”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我这人有时候说话不太经大脑,容易得罪人,希望你别太往心里去,那一句话,我收回。”   公子辛闻言,面上的神色有所缓和。   但苏惊羽下一句又接着道——   “我觉得用人妖称呼你比较好。”   “衣着不男不女,眼神没个正经,语气轻浮,举止不雅,毫无风度。”苏惊羽淡淡地评价着,“我一没得罪你,二没骂过你全家,三没勾搭你媳妇,你毫无理由就动手打人,你这种人哪里配叫男人?说你人妖,难道说错了?”   这个时候,就忍不住想起贺兰平曾说过话。   打女人的男人,那都不叫爷们。   贺兰平是真爷们,从不打女人。   “你……”公子辛被苏惊羽的话堵的一时找不到话来接,词穷了片刻,才道,“我只不过是对你有些好奇,这才来见识见识一下而已,有你说的那般差劲么?苏大小姐,我听其他的密探说,你跟男人打架的时候曾经放话,要对方千万别把你当女人,下手别留情,如今我只不过按着你的意思,与你切磋切磋罢了。”   “你切磋之前说了你要切磋么?你问过我同意不同意么?你不由分说就动手,我怎能不还手?是你逼我动手。”苏惊羽斜睨着他,“东宫的人?怎么?太子殿下被我气得如何了?他的两个大美人都折在了我的手上,他是否对我恨之入骨?你这人妖虽然娘了一些,但姿色尚可,怎么,是他男宠?太子殿下手底下的尤物倒是不少啊……”   “你!”公子辛听闻她的话,唇角剧烈一抽。   这女人说话怎么一点儿都毫无顾忌,没有半分贵族千金的修养与礼仪。   好歹是相府出身的贵女,但这一言一行,都刁蛮生猛的像个汉子。   她竟还说他是……男宠。   “苏大小姐,怪我,没有早些介绍自己,让你误会了。”公子辛很快平复了心情,轻描淡写道,“在下上官辛,人送外号,公子辛。”   苏惊羽听闻此话,若有所思。   公子辛。   南陵三公子之一的公子辛。   南陵,是如今出云国帝都的名称,而在帝都里,人们茶余饭后总是喜欢议论着各类风云人物打发时间,其中就有以才艺闻名帝都的三个俊俏公子,便是南陵三公子,据说,许多名门望族都曾邀请过三人到府中当夫子,教他们的儿女琴棋书画。   公子辛,三公子中最擅长书法绘画者,除此之外,也喜舞刀弄剑,尤其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连贯自然。   公子谦,三公子中最擅长博弈者,人如其名,谦谦公子,性格谦雅温和,据说聪明睿智。   公子钰,三公子中最通晓音律者,传言,清冷淡漠,惜字如金。   南陵三公子,帝都万千少女疯魔的对象,无数妙龄女子的梦中情郎。   听传言似乎是很了不起的三个人,但是今日一见公子辛——真是幻灭。   这样轻浮不羁,又略有些娘炮的男子,只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就被奉为风云人物……帝都少女的品味,让她有点儿不敢苟同。   而且这家伙还是太子的党羽,这让她更加没有好感。   “太子殿下与你的过节,我倒是听说了。”公子辛的声音传入耳畔,“我与太子也算是老相识,如今是他的门客,自由出入宫中,不过苏大小姐,你大可不必太防备我,我并不是找你麻烦来的,我只不过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将太子气的摔杯子砸桌子。”   “那么你如今也算是见到我了,交过手了,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苏惊羽的声线不紧不慢,“希望我这下离开,你不要再叫我了,我与你的交谈到此结束,你若是还想和我废话,我会怀疑你是太子派来引诱我的,就像沐挽香引诱十殿下那样,毕竟太子殿下只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手底下的人净干一些勾引人的龌龊事,公子辛,就此别过。”   话音落下,苏惊羽转过身,抱起地上的小雪球,转身离开。   公子辛动了动唇,原本想和她多聊两句,但回想起她那一番话,顿时又觉得不应该再说了。   太子此次招他进宫,的确是为了苏惊羽一事,听闻东宫的人说,此女狡诈如狐,阴险卑鄙,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的。   他倒是觉得……这女子真性情,什么话都敢说,并不如同东宫里的人说的那般虚伪狡诈。   公子辛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个苏惊羽……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莫不是对此女起了兴趣?”身后蓦然想起一道冷淡的声音,“我竟不知你的眼光何时这么低了,能看上这等姿色的女子,或者说,你不知这苏姑娘去了面具后是什么样的?”   “你这就肤浅了吧,只是觉得此女甚有意思,又不是看上她想娶回家,如此凶悍,只怕也消受不起,逗弄逗弄倒还是可以的。”公子辛望着前头那抹纤细的身影,唇角轻扬,“近段时间日子过得太乏味了。一开始太子殿下来传话,说是宫里有好玩的人,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说到这儿,他叹息一声,抚了一把自己的脸庞,“我还是甚少遇见有女子如此无视我的相貌的,她竟敢说我娘,就凭她说的那声人妖,我都要治一治这个毒嘴的小丫头。”   “太子说过,不能将她当做一般女子对待。”身后的人不咸不淡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你哄女人向来很有一套,她们都喜欢你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公子辛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人道,“也许,这苏姑娘,也吃你那一套,我方才的问候方式太直接野蛮,她不喜欢,她说我语气轻浮,举止不雅,那么她喜欢的,就应该是反过来,君子如玉,像你这样的。”   “若不是因为我与太子有协议,我断然不愿意和这样野蛮粗鄙的女子来往。”对面的男子语调淡漠,携着一丝不屑。   公子辛轻嗤一声,不再言语。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   月色倾斜了一地的月华。   永宁宫内,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之上,侧卧着一道慵懒的雪白身影。   他以一手支着头,手肘抵在榻上,另一只手则是漫不经心地捻起身前的一盘五色瓜子,拿到了唇边,启唇一咬。   小羽毛不在了,只能他自己嗑瓜子了。   寝殿之外忽然想起了轻缓的脚步声,贺兰尧凤目轻抬,便见乌啼端着笑脸进来了,一踏进殿内便道:“殿下,看看谁来了?”   话音落下,他朝着旁边闪了开,不去阻挡贺兰尧的视线。   寝殿之外,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缓缓走近,青衣如柳,乌发如瀑。   贺兰尧见到来人,一挑眉梢,“小青?来得正好,给我做些点心去,除了小羽毛的手艺,似乎也只有你的手艺像样点了。”   来人听闻此话,启唇,淡淡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殿下,都不用为饮食而烦忧了。”   “的确是。”贺兰尧悠悠道,“终于有个人能将你比下去了。”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特意起早了些,去了一趟林氏糕点铺,买贺兰尧喜欢吃的柿子饼。   这一家是老字号店,难得贺兰尧吃了好些年都没吃腻。   一路进了宫里,下了马车苏惊羽便直奔永宁宫而去,这个点,贺兰尧应该还没有起吧?   但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她踏进贺兰尧寝殿的时候,他正侧卧在榻上,而他身前,放着一盘金灿灿的点心。   为什么说是金灿灿,那点心的皮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像是炸的也像是煎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应该有一种酥脆之感。   贺兰尧听见了殿外的动静,抬眸见苏惊羽进来了,边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小羽毛,过来尝尝,这金丝芋卷味道如何。”   金丝芋卷?   苏惊羽走近了,将手上拎着的柿子饼搁在了软榻上,俯身,捏起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果然很酥很脆,一口下去,点心的渣便掉落在了地上,点心里裹着的芋头香甜却不腻。   “好吃。”苏惊羽不吝啬地给着评价,“哪来的?别是乌啼又跟哪个小宫女那儿拿的吧?”   “这可不是宫里的御厨做的。”贺兰尧笑道,“这是小青的手艺。”   “小青?”苏惊羽微一挑眉,“哪个小青?我还没见过吧?我说,你手下的人都是按着颜色区分的么?那么小白小灰小紫是不是也存在?”   “喏,一说他就来了。”贺兰尧的目光望向苏惊羽身后。   苏惊羽有些好奇,转过了身。   寝殿之外,一袭淡青色的修长身影缓缓而来,来人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眉梢斜飞,鼻梁高挺,眸若皓月。他的一头黑发如绸,只在头顶束了一只简单的长冠,露在衣衫外头的肌肤白皙而莹润。   他缓步而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雅漠然的气息,那墨色似夜的眸光天生携了几分清冽,如同冬日的雪一般,赏心悦目,却冰凉的很。   他双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搁着一只青瓷碗,踏进寝殿之后,他抬眸望了苏惊羽一眼,走到了她跟前,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一刻,他身上的冷冽气息似乎少了一分,多了几分亲和,“苏姑娘,初次见面,我是小青。”   “小……青?”苏惊羽总觉得这么个名字安在他身上,实在是浪费此人的好气质,却还是回以一笑。   望了一眼那托盘上的碗,碗里是银耳莲子粥,贺兰尧平日是挺喜欢吃的。   “小羽毛,金丝芋卷是他做的,在我的认知里,除了你,他的手艺是最好的,勉强能下口。”贺兰尧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换来的是苏惊羽一个斜眼。   勉强能下口?   照她看来,这个小青的手艺,明显在她之上。   一盘甜点她就依稀能猜出来了。   “殿下,你要的粥。”小青将托盘搁在软榻边的小桌上,而后左手端起了碗,站在榻前,右手拿着汤匙舀了一勺,正要往贺兰尧的口边递过去。   “慢着!”苏惊羽见此情形,顿时眼角一抽,“他自己没手么?让他自己吃。”   这个小青的动作那般自然,好像……他以前很经常这么干。   “可是……”小青动作一顿,面上似是有些为难,“殿下卧在榻上的时候,通常就是不想动弹,这个时候,若是要吃东西,他比较乐意有人伺候着吃。”   苏惊羽:“……”   见到小青之前,她还不知道贺兰尧有这个毛病。   而小青见她没说话,便又将汤匙往前递送了一分,然而还不等他送到贺兰尧唇边,苏惊羽再次打断——   “慢着!”   她斜睨着榻上慵懒如猫的贺兰尧,磨了磨牙,“放着我来!”   说着,一把拿过了小青手上的碗,坐到了软榻边上。   而正因为她坐着,小青站着,一个不经意,她瞥见了他腰间挂着一块质地上好的白玉,白玉呈半月形,上边刻着两个字——   简钰。   苏惊羽一怔。   简钰?   她抬眸,望着面前的人,目光讶然,“南陵三公子之一,最擅音律者,公子钰?”   “什么公子钰,一个煮饭的厨子,手艺尚可,才艺一般,别跟着外人一样喊他公子钰,喊小青就好。”贺兰尧说着,抬手扯了一下苏惊羽的袖子,“我要喝粥,别磨蹭。”   ------题外话------   一次出场三帅哥,一个傲,一个妖,一个冷,你们好哪种口味的?   ☆、第119章 男人与女人的战争   苏惊羽听闻贺兰尧的话,禁不住白了他一眼。   公子钰,以音律闻名帝都的三公子之一,到了他口中,就只是个煮饭的?   她发现贺兰尧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永远喜欢挑人的刺,永远他都有的嫌,在他的手底下做事,除了要忍受他喜怒无常的性格,还要常常接受着他的毒舌。   能站在他身边的人可真不容易。   苏惊羽拿汤匙舀了一口粥,递到了他唇边。   贺兰尧才张开口,苏惊羽便将那口粥强硬地塞到他口中,动作虽不温柔,却还是能保证不让他呛到。   贺兰尧感受到了她的不满,抬眸望了她一眼,凤眸中飘过一丝无辜。   他又做错什么了么?   “平日里贬低外人也就罢了,自己人你也要贬低,你是犯了不嘴毒就不舒服的毛病么?”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既然如此,我也想挑你的毛病,你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心狠手毒,心胸狭隘,狂妄自大……”   “苏姑娘。”身后,响起一道清润而冷冽的男子声音,“苏姑娘不用这么说殿下,我们都是依靠着他才得以生存的,让他挑些毛病,我们接受了就是,我们并未对殿下有过埋怨,苏姑娘倒也不必为我们打抱不平了,你说是么,乌啼?”   “啊?哦是是是!”乌啼反映了过来,忙朝着苏惊羽道,“惊羽姐姐,您不要挑殿下毛病了,殿下贬低我们,是因为我们本身能力就不如他,一个人贬低比自己无能的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惊羽姐姐,让殿下说吧,他愿意挑刺让我们改正,我们心中,也是开心的。”   苏惊羽:“……”   “你们一个个都成了他的脑残粉了是不是?难怪他目中无人到了这个地步,敢情都是让你们给惯出来的。”苏惊羽额上的筋跳了一跳,将汤匙扔回了碗中,将碗直接搁到了贺兰尧面前,“手脚健全,你就不能自己多动动手?吃饭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让别人伺候?”   贺兰尧闻言,睫毛轻颤两下,“小羽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啥?”苏惊羽险些以为自己听错,眼见贺兰尧的脸色有些阴郁,又有些落寞,好似自己说了什么伤到他的话。   她刚才有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么?   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心狠手毒,心胸狭隘,狂妄自大……这些都符合事实,而且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替他那些倒霉的属下打抱不平而已,并非真的要挑他的毛病。   他何至于觉得她就不喜欢他了?   “贺兰尧,你是真幼稚还是装单纯?你听不出来我的话是无心的么?这种话你怎么能当真?”苏惊羽只觉得有些头疼,“你我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如何,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   “我知道你所言都是实话。”贺兰尧坐起了身,将头偏开到一边,不去看苏惊羽,“但是,这些话,我可以允许别人说,旁人怎么评论我都好,唯独,我不希望听你说,难道我在你眼中,只有这些特点么?”   苏惊羽一怔。   别人怎么评论他都无谓,但是,他不希望她这么评价他?   法克,她这都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的,他什么脑回路,还较真了?   寝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四个人,却都沉默着,这一刻,即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苏惊羽望着贺兰尧单薄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眉心。   “阿尧,我跟你开玩笑的。”苏惊羽朝他挪近了几分,伸手搭上他的肩,“那不是真心话,只是为了乌啼他们抱个不平,我并不知你们以前是如何相处的,所以总觉得你的属下都挺委屈的,相对比贺兰陌手中那些不入流的废物手下,你身边的人真的很不错,你晓得不?好了,既然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不多言了,但我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乱说的,你别听进去。”   贺兰尧背对着她,问道:“真的不是真心话?”   “真心你个头,你若是在我心里只有那些印象,谁还天天跑来这伺候你,你真是个幼稚鬼,真话假话你都听不清么?”苏惊羽叹息一声,“你只要记住,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你就是了,你的那些个毛病算不上什么,我所记住的,只有你的好。”   她此刻就在他的肩后,与他距离也算近,她的话音落下,并未马上听见他的回应,只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好片刻之后,贺兰尧才道:“这是心里话?”   苏惊羽有些无奈,“自然是绝对的心里话。”   “那么小羽毛你最喜欢的是不是我?”贺兰尧继续问。   苏惊羽静默了小片刻,而后道:“是。”   在这个世界她是没有亲人的,苏府的人,在她看来,那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苏相府,只不过是她暂时的一个落脚点,她不会长留。   在她心中,朋友倒是有那么几个,但真正喜欢的人……却只有贺兰尧了。   她若是心里认定喜欢某个人,自然就不可能再装有其他人。   “当真吗?”贺兰尧继续不依不饶的问。   “当真!你烦不烦!”苏惊羽磨了磨牙,“要我说几遍你才能信?我也是倒霉了,和你这么一个幼稚鬼捆绑在一起,拜托大哥,你是十九岁,不是九岁,你能别像个小孩似的要我一遍一遍声明么?”   “好,我信你了。”贺兰尧背对着她,倏然间低笑一声,随后转过身,又侧卧回了软榻上,轻描淡写道,“小羽毛,我要吃粥。”   苏惊羽:“……”   变脸如此之快。   方才还一副阴郁沉闷的模样,这会儿又变得懒洋洋的,百无聊赖,他这变脸程度,都能赶上京剧变脸了。   “你根本就没生气对不对?”苏惊羽努力平复着自己情绪,状若平稳地开口,“你刚才故意跟我耍脾气,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说好话的?”   “你若是不跟我说好话,我那可就不是耍脾气了。”贺兰尧轻挑眉梢,唇角轻扬,“而是真脾气,我就喜欢听你跟我说好话,旁人的我还不听呢,不过小羽毛你方才跟我说了喜欢,眼下我心情很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个月我都不会再嫌弃乌啼他们了。”   “贺兰尧!”苏惊羽低喝一声,挽起袖子作势就要抽人。   他大爷的,还以为他真的心情不好,她柔声细语好生安慰,却没想到,他又是装着骗她的好话的。   她非要把他的脸揉烂了不可。   在一边晾了许久没有说话的乌啼和公子钰终于有了反应,一人扯住了苏惊羽一只胳膊。   “苏姑娘,请你冷静些。”   “惊羽姐姐,你若生气,就打我吧。”   “你们都给我松手。”苏惊羽咬牙切齿,“看看他什么性子?又耍我,都是被你们惯的!”   “你说我们惯着殿下,你自己难道就没有?”乌啼当即反驳,“惊羽姐姐,你可别否认了,每回殿下心情一不好,你就怂了,再大的气也消了,你敢说你不惯着他?”   “放开我!”苏惊羽挣脱开二人的手,横了贺兰尧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她就不该放软态度,相信身后这只伪装成兔子的狐狸。   说他是狼都夸奖他了,狼虽凶残,却并不比狐狸奸诈。   真是……不想理他。   她非要把他晾一整日不可,反正有那神厨公子钰在,他也不愁没饭吃。   让他又耍她玩,她发誓,明日之前都不会再来永宁宫了。   苏惊羽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贺兰尧终于抑制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殿下?!”   身边的二人,面上同时泛起焦灼担忧之色。乌啼更是迅速地转身,去寝殿角落的柜子拿药。   贺兰尧从衣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捂住了口,一声重咳之后,方才止住了咳嗽。   他将手帕拿了开,雪白的帕子上,沾染了点点血色。   “殿下,是为了不让苏姑娘知道,才故意将她气走的么?”公子钰叹息一声。   “殿下,药来了。”乌啼拿着水和药到了榻边,贺兰尧从他手中接过了雪白的药丸,一口咽下,而后接过了杯子,饮了一口水润嗓子。   看着贺兰尧将药服下了,乌啼呼出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公子钰,“殿下的药都快吃完了,幸好你回来的及时。”   “我得知殿下的药快用尽,马不停蹄去了一趟夕照国,安师父早也猜到我会去取药,一直在那儿等我。”公子钰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之下取出一个锦盒,交给乌啼,“下个月的药就在这儿了。”   “难吃死了。”贺兰尧静下来心,蹙着眉头,“太苦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便拿过了不远处盘子里的金丝芋卷,放到口中,一口咬下大半个,点心渣落了不少在软榻上。   “看着方才殿下耍惊羽姐姐玩,我只以为是殿下心血来潮忽然想要逗姐姐玩,却没想到,原来是病症发作,怕给她知道。”乌啼撇了撇嘴,“依我看来,倒不如告诉她得了,如此一来,让她多心疼着殿下你,以后更加百依百顺,多好?”   “说你蠢笨,你还真的别否认。”贺兰尧斜睨了一眼乌啼,“若是让她知道我的情况,白引得她担忧,我要的是你惊羽姐姐纯粹的喜欢,而不是心疼,我并不乐意看见她的忧虑,至于你说,她若是知道我的情况,会更加百依百顺,这话可真不是一般蠢,难道她现在对我还不够百依百顺么?”   乌啼被噎了一下,一时语塞。   说的倒也是。   “我与她素来都是以斗嘴打闹为乐,她看我有什么地方不顺眼都会直接指出,而我也乐得和她争辩,你莫要看她有时候气的想要打我,其实她从未下手过,这样不好么?有说有笑有玩有闹,唯独没有烦恼。何必让她知道我的情况,徒增烦恼。”贺兰尧卧回了软榻上,轻描淡写道,“只可惜,今日一整日,可能她都不会来看我的,她必定是觉得我又耍她玩,多半要生闷气。”   乌啼垂下了头,不语。   “殿下,是真的喜欢苏姑娘?”公子钰说到这儿,迟疑了一会儿又道,“听乌啼说,殿下将她的厨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我……真想也试试苏姑娘的手艺,不知殿下,介不介意?”   “让你试一试也好。”贺兰尧悠悠道,“让你知道什么叫天上有地下无,下一回她过来做饭时,若你在,便可尝尝,我先跟你声明,你到时候,可得扛得住打击。”   乌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了嘴。   罢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惊羽姐姐方才离开的时候,似乎是挺生气的。”乌啼说到这儿,望了贺兰尧一眼,“女子通常在被忽悠的情况下说出心里话时,事后多半会后悔,觉得自己太过被动,许多女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惊羽姐姐有些迟钝,方才说喜欢殿下,却又得知殿下其实是在耍她骗好话听,这会不会一生气,好几天都不过来?”   “不会。”贺兰尧斜睨了乌啼一眼,“她的心思,我还不了解么?你也说她时常惯着我,那么她即便没消气,也会过来看看我的,最多给我摆脸色就是了,每天来我这儿,已经成了习惯,若是隔几天不来,她自己多半都会不适应。”   乌啼不再说话。   再说,殿下必定又要骂他蠢了。   “小蓝如今在何处?”贺兰尧问着。   “应该和月落在一起。”乌啼道,“月落每日都要抱它去洗澡,这会儿,应该是洗完了吧?”   “擦干净它身上的水抱过来。”贺兰尧状若叹息般道,“你惊羽姐姐不理我,我只能和那笨猫凑合着玩了,只可惜了小红不在,真想念它给我当枕头的那种感觉,冬天,真是烦人。”   冬季,人要保暖,蛇要冬眠。   他讨厌冬天,冬日一降临,他便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肤更凉了。   不过好在,有一人曾与他说过,她不怕冷。   ……   苏惊羽一路离开了永宁宫,心中愤懑难平。   总是惯着贺兰尧,有时候当真发现他太恶劣了。   她方才还就真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听了自己的那番对他的评价,心情不好,郁闷落寞。   现在想想,她可真笨。她与贺兰尧可谓朝夕相处,她什么性格旁人不了解,他贺兰尧最了解,怎么会因为自己随口的几句评价就导致他忧郁落寞了。   她那会儿还就真的焦急了,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使他难过,好说歹说去安慰他,结果……又被耍了。   他真是以耍人为乐的。   苏惊羽磨了磨牙。   下回给他做甜点的时候,必定要在点心里包上辣椒,给他个变态辣,让他吃了叫苦不迭。   不妥……那厮平日瓜子果仁吃多了,就很上火,辣椒下去更上火。   应该包上几勺盐,咸死他得了,反正盐不伤身。   或者浇上几勺醋?酸死他。   加点黄连也不错,那厮喜欢吃甜点,给他来个苦的,看不让他欲哭无泪。   就这么办。   苏惊羽如此想着,心情顿时晴朗了不少。   被他耍了又何妨,他说过,他也不介意她耍他。   苏惊羽望了一眼天色,唔,这个时辰,玄轶司的密探们应该才集合不久吧?   她这个上级,是该去他们跟前晃悠一下了。   但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还未走近操练场,便看见了围栏外伫立着一道粉色的身影。   这道身影她可不陌生,昨夜那位相貌有点儿不男不女的公子辛。   男子穿粉衣,听起来当真是很奇怪,但是,这位公子辛穿起来,却并不显得别扭,只是让人觉得——风骚。   从里到外一股子骚包劲,她对这类型的男子毫无感觉,可偏偏,帝都中有不少妙龄少女,还就偏爱那股子骚包劲。   苏惊羽走近了操练场,却并不经过公子辛的身侧,而是与他隔着一大段的距离,在她看来,她根本没有必要和他打招呼。   可她不打招呼,有人的嘴巴倒是闲不住——   “苏姑娘。”   那人在不远处喊着她,喊声中透着一股痞子般的笑意,“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见到姑娘的飒爽英姿?”   苏惊羽顿住了脚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很抱歉,让阁下失望,我在玄轶司中是高阶人员,只负责监督与指导,可免训练。我以为,昨夜阁下已经见识过我的飒爽英姿了,怎么?今日还想见识?”   公子辛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说到昨夜……和苏惊羽赤手空拳近身打斗,算是略输一筹,如今被她拿来说,倒真是有点儿……羞愧。   他在剑术上算个行家,近身打斗,却并不擅长。   苏惊羽眼见他语塞,便也不再搭理他,才想着转身离开,公子辛却道:“苏姑娘,你说对了,我今日还想见识,但,今日咱们不空手打斗,苏姑娘,擅长用刀剑么?”   苏惊羽眉眼间划过一丝不耐,本打算不搭理此人直接走开,却不料,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公子辛,你怎能与姑娘家提出比武?你这般做法,实在有失君子风范。”   苏惊羽本打算走开,忽听有人帮着自己说话,不免有些好奇,便回过了身,望向身后人。   来人一袭浅蓝色衣裳,如墨的发丝以一顶小巧的玉冠束起,他的眉极细长,眸光温和。   好似翩翩浊世的佳公子,风姿特秀,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   苏惊羽望着他,只觉得,此人的外表,足以用‘温和谦雅’来形容。   类似的气质,她在贺兰平的身上也见到过,但贺兰平比起眼前的人,又多了些风流与玩世不恭。   眼前的人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我有失君子风范,唔,是否在你公子谦的眼里,只有你自己最像君子?”公子辛已经迈步走了过来,望着公子谦,面上的神色似有几分讥诮,“莫要跟我提你那套君子论,你是不了解这位苏姑娘,她也不同于一般的娇弱女子,身为玄轶司中唯一的女密探,身手想必不用我多夸,你说我不该与姑娘家的提出比武,莫非是你看不起姑娘家?”   “胡搅蛮缠。”公子谦语调依旧平和,眉头却微微皱起,望向苏惊羽时,眉头又舒展了开,温声道,“苏姑娘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你若是有事,便先行离开吧。”   “你这人怎么如此多管闲事?”公子辛望着公子谦,冷哼一声,“你我虽都是南陵三公子之一,但这并不代表你有权干涉我太多事情。”   “原来阁下就是公子谦。”苏惊羽望着眼前的蓝衣男子,客套般的一笑,“多谢公子谦替我打抱不平,我原本也不打算答应公子辛的挑衅,还希望二位不要因为此事争执,作为闻名帝都的风云人物,你二人还是应该以和为贵,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苏惊羽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开。   “凶丫头,别走!”上官辛眼见苏惊羽离开,眯了眯眼,扬起手,随手折下身边的一根树枝,朝着苏惊羽而去。   近身打斗,他不行,有了‘兵器’,他便容易占上风。   苏惊羽听着身后的声响,冷眉一皱,抽出腰间匕首迎了上去,却见袭来的是一根树枝,她手起刀落,朝着那根树枝砍下——   砍下了一缕分枝。   “你有完没完!”苏惊羽低斥一声,二话不说朝着上官辛的方向飞起一脚。   然而上官辛唇角一勾,树枝一横便抵住了苏惊羽的靴底。   “啧啧,凶丫头,你怎么如此喜欢踢人?”上官辛摇了摇头,“你如此粗暴可不行啊,姑娘太凶悍,小心不好嫁。”   “用你管。”苏惊羽嗤笑,“我早已是有了未婚夫婿的人,何须愁嫁?”   “呀,你不说我倒还真忘了。”上官辛挑了挑眉,“听说那位十殿下单薄柔弱得很,你这般强悍,会不会将他吓晕?”   “不劳你费心。”苏惊羽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将他的树枝踢了开。   上官辛轻笑一声,正准备再度出手,一旁的公子谦两步迈上前,伸手拦他,“公子辛,你太无礼了……”   上官辛见此,眉头蹙了蹙,将他的手甩了开,“哪用你管?”   兴许是他那一甩过于用力,树枝的尖端划过公子谦的衣袖,竟将他的手腕划出了一个约莫两寸长的伤口,霎时便有鲜血流出。   “呀,抱歉,一不小心伤了你。”上官辛口中说着道歉的话,面上却并未有半分歉意,转头望向了苏惊羽,继续朝着她出手。   苏惊羽眸中冷光闪过,手中的匕首直接投掷而出,朝着上官辛的肩膀而去,趁着上官辛避开,抬脚,踹向他——   上官辛躲过了匕首却没能躲过这一下,被苏惊羽一踹,后退两三步,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苏惊羽,你做什么!”倏然间一声尖利的女子声音在不远的前方响起,苏惊羽抬眸一看,一身鹅黄色宫装的五公主贺兰诗雅正阴沉着脸,快步朝她而来。   而她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容貌秀丽的女子,看衣着与打扮,想来都是名门贵女。   苏惊羽眉目微动,眸底迅速划过一抹思索。   这里是玄轶司密探练功的地方,与内宫隔得远,这群公主小姐们,哪会无故跑来这里,难不成专门为了来看密探练武?   她们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的,细细想来,她们之所以到这儿来的原因,想必是因为这里有她们倾慕瞻仰的人——   公子辛和公子谦。   这两位在帝都少女眼中,类似于国民男神一样的人物,走到哪儿,不会引起女子的关注?   苏惊羽垂下眼睫。   这下子,八成是要被这群大小姐们教训了。   果不其然——   “公子谦,你这手腕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伤口,是她伤的你么?”贺兰诗雅到了公子谦身前,望着他手腕上的伤,想要递出手帕,公子谦却退开一步,朝她温雅一笑,算是礼仪性地拒绝了。   贺兰诗雅也知他温恭守礼,只好收回了手帕。   而另一边,同样好几人围着公子辛在问候。   “公子辛,你没事儿吧?”   “伤着哪儿了么?”   “苏大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名身着白衣的贵女望着苏惊羽,语气不稳,“不知公子辛是哪里惹着你了?我大老远地看见你踢他,你是不是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先挑衅。”苏惊羽不冷不热地回答,“怪我了?”   “真是胡说,公子辛是何等高雅的人物,怎会无故对你动手?”白衣女子冷哼一声,“苏大小姐,虽是玄轶司高阶人员,却也太蛮横了些,从前我听说你胆识过人,机敏干练,对你还有些佩服,如今看来,你不过是张牙舞爪,嚣张跋扈。”   苏惊羽懒得与她解释,此刻无论她给出什么解释,只要上官辛不认同,那么就相当于是废话。   “苏惊羽,给两位公子道歉。”贺兰诗雅抬步走到苏惊羽身前,目光傲然中带着些许蔑视,“本殿方才想起来了,无论是以你苏大小姐的身份,还是玄衣卫的身份,见到本殿,你都该见礼问候,你方才,似乎没有对本殿行礼?”   “公主殿下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苏惊羽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无视了她的傲慢姿态,扬唇笑道,“我与十殿下的婚事,是板上钉钉,那么,我便是公主您的弟妹,我先在这儿,问候一下五皇姐了,若是五皇姐你有哪儿不满意的,便去找太后娘娘说理吧。”   “你……”贺兰诗雅眼皮子跳了跳,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堵。   这个苏惊羽,可真有脸说这番话。   一个还没过门的丑陋女子,在她这个公主面前,竟然如此得意。   还敢搬出太后,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不能因为行礼的事找麻烦,否则,太后必定要怪她小心眼了。   贺兰诗雅平复着心底的怒意,冷笑一声,“苏惊羽,莫要以为有皇祖母给你撑腰,你就能得意忘形,也罢,行礼的事儿我就不说你了,但,这两位公子,是太子皇兄的客人,你不分青红皂白伤人,理应致歉,求他们原谅。”   “五公主,在下的伤,并不是苏姑娘所为。”一道温雅的声线响起,来自公子谦,“还请不要怪苏姑娘,我这伤,其实是……”   他话还未说完,上官辛忽然叫唤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我的腰可真疼,苏姑娘,你下回能不能轻点?”   苏惊羽斜睨着他,不语。   “苏惊羽,你把公子辛伤成什么样了?道歉。”   “这般刁蛮无礼,你就不怕你这样的行为传出去,引起众怒么?”   “苏惊羽,你今日若是不跟两位公子道歉,可别怪我们去外头宣扬你的恶行!你自己丢脸也就罢了,可别给你们苏家抹黑。”   一众女子的声音都在指责苏惊羽,公子谦在一旁没能插上话。   而苏惊羽也认为,公子谦说与不说都没有差别。   即使他说了不是她弄伤他,这群大小姐必定会理解成——公子谦为人谦雅大方,不和她计较,这才不把责怪归于她,事实上就是她弄伤的。   一群女人在针对一个女人的时候,男人说好话基本没用,很多时候往往还会适得其反。   公子辛望着被一众女子指责的苏惊羽,唇角轻扬。   凶丫头,这下子,看你如何收场。   对付女人,当然只能靠女人。   我看你还敢说我人妖。   “你们说够了么?”苏惊羽望着对面众人,呵呵一笑,“好,我这就道歉。”   话落,她抽出身上剩下的另一根匕首,毫无预警地朝着自己左臂上一划!   霎时,鲜血渗出,染红了蓝色的玄轶司制服。   众人一时间全部愣住。   苏惊羽所制造的伤口并不大,她只要确保,能流出血便够了。   这群处在闺阁的大小姐们,用这一招,足够唬住她们了。   而一众贵女也确实被唬住了,连贺兰诗雅都愣在了原地,一时无言。   苏惊羽唇角轻扬,随后转过身,走到了围栏后,拿出藏在衣袖里的竹哨,放在唇边吹响。   她吹了一长一短的哨声,朝她管辖范围内的那一组密探发出信号。   一长一短,是她专门针对自己的组员做出的集合信号。   哨声过后,她便看见不远处,一大队人朝着她这儿涌来,长长的队伍好似一条蓝色的蛇,迅速爬来。   公子辛怔住。   她想作甚?   不多时,一众密探蜂拥而来,到了苏惊羽身前,自觉地排成了五排,每排十人。   苏惊羽淡淡道:“报数。”   话音落下,第一排第一人,朝着右手边的人喊着数,一个接着一个——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大人,五十人全到。”   “嗯,五十个,够了。”苏惊羽点了点头,随后叹息一声,“弟兄们,大人我让人打了,奈何对方那一派太有能耐,我竟败下阵来,还被逼着道歉。”   公子辛:“……”   贺兰诗雅:“……”   “大人?谁打的你?”   “大人,谁这么有本事?竟然打得过你?是咱们玄轶司的人么?”   “大人,他能打过你,那让他跟苏折菊切磋切磋去,搓搓那小子的锐气,那小子太狂了……”   “这些不是重点。”苏惊羽沉下脸,“重点是,我打赢了,却被手下败将逼着道歉,他有公主给他当后台,大人我心里委屈,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割破手腕,算是致歉。”   “有这等事?”站在最前排一人皱眉,随后冷笑一声,“可笑,输了还这么大理,大人,此人是谁?”   苏惊羽道:“南陵三公子之一,公子辛,就是我后边这位粉衣仁兄。”   上官辛喊了一帮女人来对付她,很好,她叫两个排的男人来对付他。   女人的天敌,是女人,而男人的天敌,自然也是男人。   尤其是这种才华横溢,相貌英俊的男人。   眼红嫉妒,是多数人的通病,但只要没有起害人之心,那么就算是小毛病。   玄轶司密探,大多英挺健硕,性格直爽,最不喜欢的多半就是靠着才华和好皮囊成名的小白脸,尤其是这当中还有不少密探心仪的女子,将这几位公子奉为梦中情郎。   情敌见面,能不眼红?   “公子辛?就是那位整日穿着鲜艳的衣裳,写字画画挺有能耐,娘里娘气的那男的?”   “这种娘兮兮的男人,竟敢蔑视我们玄轶司的玄衣卫?呵,好大的能耐?”   “看来以往对这位公子辛,印象只停留在小白脸这一点上,我竟不知他还会武功呢?不如来跟我比试比试?”   “公子辛,可有胆量与我一战?”   “公子辛,我们平日两个都打不过苏大人一个,你这么能耐,能打我们十个八个么?”   “你们都给本殿住口!”贺兰诗雅终于反应过来,气的脸色涨红,“大了你们的胆了!敢在本殿面前如此无礼!”   “公主此言差矣,他们不过是为了帮我讨公道而已。”苏惊羽悠悠道,“法不责众,您老要是不开心,就将我们五十一人,全告上法庭……哦不,是养心殿,我们在这儿,等你。”   ☆、第120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望着苏惊羽云淡风轻的模样,贺兰诗雅几乎要咬碎了牙。   玄轶司中,不乏有富贵人家的子弟,且不说小官大官都算官,就凭着这么多的人,她也无可奈何。   玄轶司在宫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上下五六百号人,苏惊羽带领的便占了一成,要她一下子将这一成人全告上养心殿,她又不是疯了。   谁知道这五十人里,有哪几个家中有人在朝为官?依靠着裙带关系进玄轶司的人不少,她若是去养心殿告状,无端地给自己招惹麻烦,还会惹得父皇不痛快。   毕竟起因是她为了公子辛和公子谦打抱不平……父皇难免会往儿女私情方面想,觉得她小题大做。   原本只是为了教训一下这个苏惊羽,她并不想惹太大的麻烦,哪里知道此女这么难缠。   “公主不说话,那么就是不去了?”苏惊羽仿佛没有看见贺兰诗雅咬牙切齿的模样,笑了笑,而后继续悠悠开口,“我觉得,今儿这事,是他们男人们之间的战争,公主您就不要管太多了。”   “苏惊羽!”贺兰诗雅低斥,“你不是女人吗?!”   “我是啊。”苏惊羽漫不经心道,“所以我现在不管了,男人们的战争,咱们女人要么回避,要么就站一边看吧。”   话音落下,她果真也退到了一边,由着一众密探继续对着公子辛冷嘲热讽。   平时没有机会,这下子碰见真人,还不嘲讽死他?   贺兰诗雅一众女子险些被苏惊羽气的呕血。   她挑起的斗争,如今挑完了事就站到了一边,把自己撇个干净了?   简直——无耻!   “公子辛,怎的不过来?是不是怕了?”   “住我们家隔壁的张姑娘每天念叨着你有多能耐,捧着你的画像跟着了魔似的,我就奇了怪了,你这般胆小怕事,不敢应战,毫无气魄可言,她怎么就中意你了?你就是靠着你那一手画画写字的绝活,四处勾搭姑娘,老子最瞧不起你这样的人。”   “有胆,拿拳头说话!是个爷们就打一场,结果出来,你要是赢了,我也好回去跟我家小表妹说,你公子辛确实算是一个人物,但你要是输了,我便和她说你是个废物,都扛不住爷的两个拳头!”   苏惊羽今日才发现,男人吵架的时候,能比女人吵得还凶。   尤其是一群男人骂一个男人,愈骂愈开心。   上官辛立在原地,望着正对面几十人的队伍唾沫横飞,额上的青筋都要暴起。   这个苏惊羽!   他本事再大,如何能招架几十个人的嘲讽?   他竟不知道……原来他竟招人眼红到了这个地步,玄轶司这些个粗野的男子,见着他就骂,他这都一句话还没说呢。   “你们不准骂了,住口!”   “平日里看你们威风凛凛,纪律严谨,今日你们怎么能如此辱骂公子辛?”   “别骂了,你们这些个密探,好野蛮!”   四五个贵女听不下去,纷纷出言阻止,然而她们的声音,与几十个男子比起来,何等弱小,她们的劝架声几乎都被淹没了。   苏惊羽好整以暇地依靠着树干,看热闹。   此时此刻,公子辛只能站在原地,不予回应。   这个时候,前进,不可,这几十个密探,他毫不怀疑能被他们打成筛子。   后退,那可就笑掉大牙了,她可不能让身边的这些名门贵女们,以及苏惊羽,看到他落荒而逃。   因此,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他也云淡风轻地立在原地,不回嘴。   他的眼神瞥向了一边,靠在树干边上看好戏的苏惊羽。   这个凶丫头,不但野蛮,还无耻。   不但无耻,还狡诈。   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硬生生将他逼的不能进也不能退。   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却又让人不得不对她产生兴趣。   他已经许久没碰见如此有趣的女子。   公子谦站在一旁看着,此刻自然也是无言以对。   苏惊羽叫来的这一群人,虽然没有骂上他,但他知道,自己在这群人的眼里,多半也就是……空有相貌的小白脸。   从那些密探的言语中可以探索到,这些人之所以如此谩骂,许多是因为,心仪的姑娘,倾慕的是南陵三公子。   平日没看见多半也能恨得牙痒痒,如今碰见了,又有个骂人的理由,可不得使劲嘲讽使劲贬低,就差上去撕人了。   “公子谦,这可如何是好?”身旁,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带着丝丝忧愁,“这些个人,太野蛮了,他们若是冲上去打人了可怎么办?”   “这些个密探并不傻,公子辛没有应战,他们自然也不动,只用言语侮辱,但公子辛若是应战了,他们必定有理由对他殴打。”贺兰诗雅冷哼了一声,“真是一群野蛮无知的人,空有力气,不懂风雅,这个苏惊羽,如此小心眼,竟叫了这么多人来,本殿根本轰不走他们,这事断然是不能闹到父皇那儿,他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管这档子事。”   公子谦闻言,望向苏惊羽的方向,迈出步子。   贺兰诗雅只以为他是要劝架,忙拦住了他,“公子谦,不可上前,那些个野蛮人,你要是上去说话,他们必定要连你一起骂了。”   “公主不必忧心。”公子谦淡淡一笑,“我不是要劝说他们,我是要劝苏姑娘,只有苏姑娘消气了,这些个密探们才会罢休,毕竟,他们都是苏姑娘管着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也只能请苏姑娘出面。”   说完,他便越过了贺兰诗雅,朝着苏惊羽走去。   贺兰诗雅望着苏惊羽的方向,磨牙。   臭丫头,敢叫公子谦去求你,今日的事,我迟早会找你算账。   “苏姑娘。”公子谦到了苏惊羽身前,温声开口,“公子辛如今的处境,可谓不能进,不能退,苏姑娘是恩怨分明之人,他先招惹姑娘,姑娘教训他也算是他应该受的,而现在,他想必也受到教训了,苏姑娘,不如算了?”   “公子谦倒是宽容。”苏惊羽客套地笑了笑,“公子谦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帮着公子辛,他或许,并不领情?”   “他不领情便罢了,我知苏姑娘是爽快人,如今,姑娘可是气消了?若是气消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公子谦轻叹一声。   苏惊羽扬唇一笑。   看着上官辛吃瘪,进退两难,她确实是气消了。   南陵三公子,虽然以才艺闻名,出生名门,但在朝中却并没有一官半职,也算是闲散人物,因此玄轶司密探才敢如此毫不顾忌的谩骂。   好几十人,公子辛想算账,恐怕都记不清脸。   这些个骂,他注定要受,且不能还口,文人雅士要是骂了脏话,可不就是抹黑了自己么。   “也罢,看在公子谦好歹帮过我的份上,此事就到此为止。”苏惊羽说着,走向了众人。   她可不知这公子谦为人究竟如何,但,公子辛挑衅时,他曾数次出言劝阻,也算是帮了自己,要是不给面子,也说不太过去。   而她如今确实也算消气,这公子辛,有生之年恐怕还没听过这么多骂声,看着他那故作淡定的模样,内心不知几万只草泥马在狂奔,她心情大好。   他越吃瘪,她越开心。   她苏惊羽哪里是那么好得罪的。   “行了,别骂了。”苏惊羽走到前排的人前面,“都给我站好了!谁再多骂一个字,痒粉伺候。”   说到痒粉两个字,一众挺拔健硕的男子们都是虎躯一震。   那个东西……   简直噩梦。   众人们当即停止了谩骂,不再开口。   反正今儿骂得也够爽了,对面那小白脸都不敢还口,平日里哪有这样的机会。   “大伙儿,你们为我打抱不平,我心中很是感动。”苏惊羽面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今日我算是见到了,何为团结一致,不过咱们玄轶司的密探们,都是纪律性强,有风度的人,不要与一些没品的人太一般见识。”   身后,贺兰诗雅等人瞪大了眼。   说谁没品?!   这苏惊羽当真无耻!   而相反的,玄轶司密探们都很是受用,尤其是听见‘没品的人’这几个字眼时。   写字画画厉害有什么用,靠着好皮囊骗取姑娘们芳心的男子,除了有脸蛋一无是处,可不就是没品么。   “大伙儿,该回去训练了,虽说,咱们这组人,比起欧阳大人那一组的强悍,但骄兵必败,大伙也不可太得意忘形,还需要继续加紧练功才是。”苏惊羽面上扬起一抹笑意,“都回吧,加紧练武,何时能够打败苏折菊,升职,指日可待。”   众人:“……”   苏惊羽眼见众人上一刻还是欢喜的,下一刻便都如霜打的茄子,不禁笑道:“说笑的,大家都回吧。”   苏惊羽话音落下,众人便都散了开。   “苏折菊?再让我练十年我也不是对手,要是他能像公子辛一样,我两拳头就打趴下了。”   “这公子辛,原来就这德行,除了会写字画画,没其他能耐,我一定要回去告诉我那小表妹,迷恋他,倒不如迷恋我。”   “今日若不是借着帮苏大人出气,我还骂不到他,我今儿骂的话,比我一整年骂的还多。”   众人的声音并不小,仿佛不介意让身后的人听见。   公子辛脸色铁青。   临走还不忘再贬低他一下。   这些个人……果真是野蛮人。   五十张面孔,他也记不住,即便是记得住,也断然没法一一算账,只能将这笔账,记在苏惊羽的头上了。   “五公主殿下,还打算找我算账么?”苏惊羽看也不看公子辛,而是转过头朝着贺兰诗雅笑道,“还需要我道歉么?”   话音落下,她扬了扬被自己划破的手臂,“若是公主还不甘心,我便只好再叫一队人来帮我出气,方才,只是我管辖的那一队人,忘了和公主您说了,霍大人那边的一队人,有些,和我这边的有交情。”   贺兰诗雅眼角跳了跳,不曾想,苏惊羽这一介女流之辈,竟能喊得动玄轶司如此多的人。   自己这个公主说的话,反而没一句管用。   她多半是要被身后的贵女们暗地里笑话了,堂堂一个公主,说话竟还没有她苏惊羽管用,拿她无可奈何。   这个混账,找人辱骂公子辛,让公子谦去与她说好话,她哪来的资格。   “密探们训练便已经很劳累,不用再麻烦他们出来了。”贺兰诗雅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苏惊羽,做人不可太得意忘形,当心,哪一天就乐极生悲。”   “不劳公主殿下提醒。”苏惊羽唇角的笑意冷冽,“我自当注意。”   贺兰诗雅斜睨了苏惊羽一眼,转过身走到公子谦身前,柔声道:“公子谦,你手上的伤,还是需要清洗包扎一下……”   “谢公主关心,苏姑娘同样伤在手臂,身为女子她都能这般淡然,在下自然也不在意这区区小伤,不敢劳烦公主。”公子谦温雅一笑,“我回去后自己处理便好。”   贺兰诗雅被拒绝,倒也没有再坚持,偏头冷冷望了苏惊羽一眼,而后转过身拂袖离去。   苏惊羽,走着瞧。   贺兰诗雅一走,她带来的贵女便也只能跟着走了。   虽说倾慕南陵三公子,但今日闹得如此不愉快,恐怕也不能找公子们请教书画和博弈了,谁还能有那个闲情雅致。   “公子辛,你服不服?”苏惊羽话是朝着上官辛说的,却根本看也不看他,只是掏出了随身带的帕子擦拭着手腕上的伤口,“你引来了一群千金大小姐们,又故意逼我和你动手,为的不就是让她们指责我,对付我么?你是纯粹报复我昨夜喊你的那声人妖,还是受了太子的邀请,帮着他来教训我的?”   公子辛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常色,轻描淡写地开口,“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我没心思猜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苏惊羽嗤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倒是很会利用你自己的优势,引来一群你的倾慕者来声讨我,指责我,看我笑话,我苏惊羽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当我是那么好吓住的?不错,她们都是名门贵女,我不好对付她们,但是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一声令下,多的是人给我帮腔,你公子辛相貌堂堂能引得一帮倾慕者帮你出头,我苏惊羽貌不惊人,照样能找来无数帮手,死人妖你给我记住,再有下回,我喊百来个人,拿唾沫淹死你,有本事,你公子辛也给我喊些有能耐的人,别招一些闺阁千金,娇滴滴的全是摆设,让我看了好大一场笑话!”   话音落下,苏惊羽冷笑一声,转身离开,留下公子辛在身后,瞠目结舌。   公子谦望着苏惊羽的身影,同样眸光惊讶。   此女……真不好惹。   公子辛回过了神,眸中的惊讶褪去,转换成玩味。   这苏惊羽,比传言还要厉害些。   传言,她胆识过人,敢拿犯人就地开膛破腹,从来不惧血腥,办事干脆利落,令男子都禁不住钦佩。   但是传言却没说她八面玲珑,狡黠如狐。   今日真是吃了大亏了,过去二十几年都没听过那么多骂声。   他此生都不会忘记今日,被数量半百的男人谩骂嘲讽。   真是……有气都没处发。   ……   玄轶司操练场。   “你们刚才一群人风风火火往外跑,干什么去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今儿,见着那个公子辛了,你们认识他么?南陵三公子中,最会写字画画的那个,穿的那叫一个风骚,长得娘里娘气的,与苏大人起了争执,似乎还打过架,结果怎么着,输了,自己打不过,叫了五公主来给她打抱不平,想压苏大人一头。”   “这么窝囊?大男人打输小姑娘还有脸喊姑娘帮忙……”   “小姑娘?苏大人那能叫小姑娘么?不过这公子辛确实没什么能耐,给我们骂的都傻了,就这怂包,还把我家妹子迷的魔怔了,整日跟我念叨那公子辛,烦死大爷了。”   “苏大人也真机灵,知道那些大小姐们不好得罪,将我们全拉了去骂那公子辛,否则以往还没机会骂,这下好了,她开心了,我们这心里也舒坦。”   这会儿正是休息时间,苏折菊本是靠在树边乘凉的,听着一众密探又在闲聊,起初并没有兴趣听,想要换了地方呆,却没有想到,会听见苏惊羽同公子辛的争执。   他眉目微动,迈步到了一名密探身后,将他拉起来,“你说,你们方才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就是为了去骂人?骂公子辛?他与苏惊羽打斗?”   “可不是么。怎么?你也想骂?可惜你不是我们这组的,这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机会再嘲讽他一次。”   苏折菊道:“苏惊羽受伤了?”   “手臂上一道伤口,兴许是打斗的时候不慎被划伤的……”   他话音未落,苏折菊的身影便已经掠了出去,如同一阵轻风一般。   苏折菊离开了操练场,到了围栏外,四处张望,却没有寻到苏惊羽的踪迹。   不过——   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大树底下,一蓝一粉的两道身影。   脑海中忽然想起方才那帮密探口中公子辛的特征,一身粉衫十分骚包,想必前方那两人就是南陵三公子中的公子谦与公子辛。   想到这儿,他眸底划过一丝冷意,抽出腰间的匕首便割下里层的衣袍一角,而后将割下的布料蒙在了脸上。   玄轶司操练场附近原本就不会有多少人经过,为了不扰了宫内的清净,此处设的偏远了些,现在想想,倒也有不少好处。   比如在这儿,发生什么动静,短时间内都传不出去。   蒙好了脸,他身影如风一般掠了出去,直朝着树底下那道粉色的身影。   上官辛正背靠着大树乘凉,还在回想方才那一番被众人谩骂的场景,总觉得那一幕似乎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也不知大半夜会不会做恶梦。   然而正想着,耳畔忽然风声一紧,他敏锐地回过头,便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迎面而来,他一惊,急忙一个闪身避了开。   又是玄轶司密探?还是个蒙着脸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持着匕首行凶?   不过这个地方,似乎也没什么人路过……就算在这儿打上一架,也不会有人来干涉的。   “你们玄轶司的密探,还真是都记恨上我了?”上官辛望着对面的人,挑眉一笑,“苏惊羽派来的?怎么,方才骂我还嫌不够,这会儿又让人来教训我?那你好歹露个脸……”   话音未落,对方便冷笑了一声,再度出手,显然没有耐心听他说完话。   上官辛眉头一蹙,只见对方身法极快来势汹汹,顿时也不敢大意,手上没有什么能抵挡的武器,他便只好在躲避的过程中折下一根树枝,迎上了对方那明晃晃的匕首。   苏折菊见此,只是冷嗤一声,扬起手,匕首的尖端对上树枝的尖端。   “哧啦”   锋利的匕首穿过大约手臂那么长的树枝,从头直接穿到了尾,也刺中了上官辛——的手掌。   虎口一疼,上官辛顿时收回了手,趁着他吃痛之际,苏惊羽抬脚,狠狠一脚踹在他肩头上,直将他踹出一丈之远。   上官辛捂住肩膀,暗暗心惊。   此人的身手,竟在苏惊羽之上?   “这位密探,手下留情。”伫立在树边许久未说话的公子谦终于开了口,望着苏折菊道,“我想阁下兴许也是来给苏姑娘出气的,公子辛方才已经被骂过一回,如今也让你打了一回,这笔账是否就算清了?我们二人都是太子的门客,事情闹大,对双方都不大好看,阁下,不如到此为止吧。”   苏折菊闻言,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迈步离开。   上官辛站稳了身,捂着肩膀,只觉得肩上的骨头都快散了。   这个蒙面的密探,下手可真狠。   “你在边上看了老半天才开口,你倒是乐的清闲。”上官辛瞥了一眼树下的人,“好人全让你当了,教训都是我挨的,凭什么?”   公子谦不咸不淡道:“也许你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   “我不是,你是?”上官辛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光会说好听话,还真把自己当好人?好笑。   今日真是倒霉死了。   ……   苏折菊教训完了上官辛之后,便一路往回走,临近操练场的围栏时,他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只想在无人的情况下将面巾摘下。   而下一刻,头上冷不丁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   “苏折菊,你别蒙脸了,你化成灰我都能认识你。”   苏折菊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抬头,望着此刻倚靠在大树树干上的女子。   她方才没有半点儿动静,风声拂过,只能听见树叶簌簌的响声,他并没有察觉到她在树顶上。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是如何认出你的?”古月西柚从树上跃了下来,“就你这死气沉沉的样,你这对死鱼眼,还有你那快的跟燕子一样的身法,随便一个特点我都能认出你来了。”   苏折菊摘下了面巾,淡淡道:“然后?”   “然后?”古月西柚挑眉,“你就不怕我告诉那个被你教训的人,你的身份么?我听说那人是太子的门客,而且还是什么三公子之一,擅长书法绘画,很受你们帝都女子的喜爱,不过那人长相有些阴柔,我们赤南国的女子可不喜欢那种类型的……”   不等她说完,苏折菊便淡淡道:“你若想告诉他我的身份,便去说吧。”   话音落下,转身便走。   “诶?冰块脸,你能不这副德行吗?我又没欠你钱!”古月西柚磨了磨牙,“我就想让你陪我玩,这要求很过分么!你打那个什么公子,是不是因为苏大人?我刚才去操练场找你,我听见他们在说了。”   苏折菊脚步一顿,并未回头,不温不火道:“那又如何?”   “你承认了?”古月西柚走上前,“你真的是因为苏大人才去教训那人的?你对苏大人为何那么好!”   “因为都姓苏。”   “这什么破理由!难道全天下姓苏的都能得你另眼相待?”   苏折菊不再回答,迈步便走。   “冰块脸,你给我站住!”古月西柚低喝一声,眼见苏折菊又不打理自己,秀眉一皱,冲到他身后,抬手搭上他的肩,想将他扳回来。   跟她说话都不看她,真是把她无视的够彻底的。   而古月西柚这一举止,让苏折菊蹙了蹙眉,一个反手甩开她的手,与此同时,衣袖中有一物也被他不慎甩了出去。   古月西柚看的清清楚楚,眼明手快地拾起了那个掉落的东西。   唔,是块黑玉?   不对,准确的来说,是半块黑玉,因为黑玉上雕刻着半朵花的形状,看轮廓像是菊,明显缺了另一半。   古月西柚正端详着,一只手忽然闯入眼帘,要夺她手上的玉。   古月西柚反应极快,将黑玉往背后一收,朝着苏折菊笑道:“怎么?想要回去?陪我玩我就还你。”   “拿来!”苏折菊开口语气冰凉,眉眼间有几分冷然之色。   古月西柚一怔。   这冰块脸平日里也是冷冰冰的,但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说话的语调也不温不火,但从没像此刻这样严厉,隐隐有发怒的前兆。   古月西柚顿时明白过来,这半块黑玉,也许对他很重要。   她顿时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将那半块黑玉递回给苏折菊。   “拿回就拿回,这么凶做什么。”   苏折菊将那半块玉拿了回来,眉眼间的冰冷之色瞬间褪去,而后转身离开。   古月西柚在他背后磨牙。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公主?总是如此无礼!   ……   “你这是怎么弄的?看这伤口像是刀伤,在这皇宫大院里,难道还有谁能伤了你不成?”   枕霞宫内,宁若水正帮着苏惊羽给她受伤的手腕上药包扎。   “我自己伤的。”苏惊羽漫不经心道,“小伤而已,不算什么,这样的伤口,要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自己伤的?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明明是个姑娘家,怎么行为处事都那么像个男子。”宁若水一边帮她的伤口缠着纱布,一边道,“像你们这样出身高贵的小姐们,不都是被针扎破了手指都能大惊小怪么,你是我见过所有女子中,最不像女子的那一个。”   “那是,现在这个世道的那些大小姐们,在我眼中,全是经不得风雨的娇花,顶多使一些阴谋诡计,连基本的忍耐力都没有。”苏惊羽淡淡道,“我也知道我自己在她们眼中是什么样的,张牙舞爪,凶残暴力,难怪总有人担心我嫁不出去。”   “那些个闲言碎语,不听就是了。”宁若水包扎好了,将纱布打了个结头,用剪子剪去多余的,这才道,“好了。”   “谢了,我这就要回府去了。”苏惊羽起了身,“你不用送了。”   “回府?”宁若水看了看殿外的天色,“这都还没正午,你就要回去?”   苏惊羽道:“我人不舒服,告假半日,走了。”   其实她心中想的是,再呆下去,她兴许会忍不住跑到永宁宫去看贺兰尧。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都不再理睬他,绝不能动摇。   ……   苏惊羽回到相府的时候,正是到了正午时分,回来吃午膳刚刚好。   而等她迈进府里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府内的家仆与丫鬟们来来往往,她所过的地方,但凡是有房间的都是开着门,每间房里都有人在东翻西找的。   看这阵势,八成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这帮子下人,不会也乱闯进她的屋子乱翻吧?   苏惊羽随手揪住一人,“你们在做什么?”   “大小姐回来了?我们在帮着老爷找东西呢。”   “父亲丢了什么东西?”   “半块黑玉。”那家仆道,“老爷贴身带着许多年的半块黑玉,今早也不知怎么的就给丢了,可能是落在府里哪里角落了,老爷很是焦急,说是翻遍整个府,都得找到那半块黑玉不可。”   苏惊羽松开了他。   半块黑玉?   黑玉虽然贵重,但在出云国并不算是稀奇,她这丞相父亲要是喜欢,何愁买不到,能把他急成这个样子的,看起来应该是具备什么意义的。   她平日里和她这老爹并不亲近,从来就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宝贝的东西。   通常,被男人极度重视的某个物品,这个物品还并不稀奇,多半就是什么传家之宝,或者老娘遗物,要不就是老情人定情信物。   苏惊羽懒得搭理,只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希望这些个人别乱翻她的屋子,她最讨厌别人乱动她东西。   苏惊羽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她屋子的门还是关的好好的。   她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没翻到,回头要是翻乱她的房间,她非暴走不可。   “大小姐,你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身后忽然响起海棠的声音,苏惊羽转过身,便见海棠抱着小雪球正走过来。   “嗯,一回来就看见府里的人到处找东西,只怕他们乱翻我的屋子。”苏惊羽从海棠怀中接过了小雪球,只见怀里的小家伙半瞌着眼睛,似乎是困倦了,苏惊羽笑道,“我先抱它去它窝里睡,你看好了我的屋子,他们要是想找,让他们等着,要翻也得我自己来翻。”   吩咐完海棠之后,苏惊羽便抱着小狗回到它的狗窝旁,蹲下身正要将它往窝里塞,却蓦然发现狗窝的褥子上,躺着一块乌漆墨黑的东西,还挂着穗带。   苏惊羽将那东西拿了出来,竟是半块黑玉,黑玉上雕着半朵菊。   这玉一看便是只有一半,虽然很多玉的形状也是半圆,但玉器师傅在雕刻的时候,绝不会把刻的东西也只雕一半,看着明显残缺感。   这块黑玉,多半就是府中下人们都在寻找的黑玉。   怎么会在小雪球的窝里?   苏惊羽端详着玉佩,只见那玉佩的穗子上,沾着几根白毛,那是小雪球身上的毛。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将那玉佩拿到鼻子前嗅了嗅,有点儿肉腥味。   原来……   “你这个小家伙,他们都快把整个府都翻过来了,没想到是被你叼来玩。”苏惊羽望着手里的玉佩,有些好笑。   狗和猫有一个共同点,天性调皮好奇,也许碰上什么它们认为有趣的,就喜欢用爪子挠,或者直接上牙,咬。   小雪球平时吃的饭里有黑汁牛肉,也是乌漆墨黑的,它极有可能是把这块玉当成了肉,结果发现太硬了啃不动……   苏惊羽唇角轻扬。   她那老爹,现在想必是着急得很?   那就让他再多着急两日好了。   等他越焦急,越期盼,到最后渐渐快没了希望时,她再‘帮’着他找到,不知,他会是什么心情?   呵呵呵。   ……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第二日,苏惊羽洗漱吃过早点后,临出门前,不忘了朝海棠吩咐着,“若是府里的下人还想再翻咱们的院子找东西,你给我盯着他们点,让他们别把东西翻乱,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所有的物品原封不动。”   “放心吧小姐。”   “嗯。”   苏惊羽上了去宫中的马车,一路上闲得慌,便打开了身旁的食盒。   这是她吩咐海棠做的,黄连馅的桂花糕。   等会儿到了宫里拿给贺兰尧吃,不知咬下去的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   那家伙喜欢吃甜点,最怕苦,这黄连馅桂花糕,必定能让他叫苦不迭。   他不是说,允许她耍他么?   他先前把她当猴耍,耍了那么多回,她回敬这么一回,总不算过分吧。   苏惊羽想到这儿,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有了这次的黄连馅甜点,下一回再给他整个苦瓜馅的,让他以后吃她带的甜点,都得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能吃的安心。   对付他这种骨灰级点心控,就该用这种招数。   马车驶进了皇宫,停下之后,苏惊羽便拎着食盒去永宁宫。   到了殿外的时候,她收起了唇角那丝不怀好意的笑,摆出一副再正经不过的神情,提着食盒慢悠悠踏进了贺兰尧的寝殿里。   而当她迈入寝殿,抬眼的那一刻,却——怔住了。   铺着狐裘的软榻上,贺兰尧正侧躺在上头,一头乌发散在榻上,半掩着他静谧又精致的面容,他的睫毛卷翘密长,这般安静地睡着,无害而恬静。   而他的怀中,静静地卧着一只通身漆黑的猫,他露在雪白衣袖外的手,正抱着那只猫,另一只手的手腕,被黑猫枕在头下。   苏惊羽这一刻仿佛有一种感觉——   一只小黑猫窝在一只大白猫怀里睡觉,同样的慵懒静谧。   一人一猫这般依偎着入睡,真是……让看得人心都要被萌化了。   苏惊羽悄无声息地走上前,脚步很轻,将食盒搁在了桌上,而后缓步到了榻边。   她在空着的地方坐了下来,本来不想吵醒贺兰尧,却没料到,他怀里的小蓝忽然动了动,而后睁开了眼,幽蓝的眸子望向了苏惊羽,忽然就从贺兰尧的怀里钻了出来,要钻进苏惊羽的衣袖里。   苏惊羽见此,忙站起了身。   她忘了,小蓝对血腥味极其敏锐。   哪怕只是一点点,如此近的距离,它都能察觉了。   她自己故意弄出来的伤唬人用,并不感觉多疼,但是……不能让贺兰尧知道。   ------题外话------   同志们元旦快乐!   号外号外~送币活动!   一月一元旦,今日中午13:00开始,注意,是13点开始~评论留言前十一名正版读者,赠送520小说币。   第一名333币,第二名222币,第三名开始统一111币~   重复楼层与盗版楼层跳过,顺延至下一楼~   有会写长评的妹纸么?长评也有奖励,视内容字数奖励222~555币不等,名额限定三个,多出的……我得看看账户的币币够不够发了嗷嗷。   评论区抢楼十三点开始,十三点十三点十三点,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121章 她竟然给我吃黄连   苏惊羽伸出了另一只手,按着小蓝的猫头,不让它再前进一分。   “给我安静点。”她俯下头,对着小蓝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虽然她知道她此刻的举止有些幼稚,但……这臭猫要是往她袖子里钻,贺兰尧不怀疑就怪了。   苏惊羽想着,干脆把这只笨猫拎出去得了。   于是,她伸手将它抱了起来,转过身,蹑手蹑脚地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一声缓慢而低柔的声线,夹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   “小羽毛?”   苏惊羽抓着猫的手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兴许是她的动作不够温柔,小蓝‘喵呜’了一声,表达它的不满。   “小羽毛,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身后又响起贺兰尧的声音,慢条斯理。   “我看你方才睡得安稳,不忍心打搅你。”苏惊羽回过了身,朝贺兰尧笑道,“我一来,小蓝便醒了,我担心它吵醒你,正准备将它拎出去,想不到,还是惊动你了。”   贺兰尧闻言,低笑了一声,那双轻雾凤眸中的睡意未散,有些许微乱的发丝贴着他的脸颊两侧,无端地有些……魅惑。   苏惊羽心中莫名一跳,忙挪开了视线。   可不能被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给骗了,他昨天还戏弄她来着。   “我已经醒了,不需要管它了。”贺兰尧坐直了身子,朝着苏惊羽道,“将小蓝放一边吧,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将小蓝放在了地上,抬脚将它往殿外拱去,随后朝着贺兰尧笑道:“我给你带了桂花糕。”   黄连味的桂花糕,她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是么?”贺兰尧轻挑眉梢,“等我一会儿,我去洗漱一番再回来。”   话音落下,他便下了榻,朝着殿外而去了。   苏惊羽松了一口气,望着地上的小蓝,蹲下身,指着它的头,恐吓道:“我告诉你笨猫,你要是敢让我暴露,看我不拔了你的毛,你给我老实点。”   她不管它有没有听进她的话,总之事先声明一下总是有必要的,要是这家伙听得进去那便最好。   趁着贺兰尧还没回来,苏惊羽一把抓起小蓝,走到了殿外,走远些才将它放下,而后快步地回到了寝殿之内。   她走到了桌边坐下,不多时,贺兰尧便回来了,换上了另一套雪白的锦衣,发冠也盘好了。   苏惊羽正朝着他扯出一个笑容,不料余光瞥见黑色的一小团又奔回了寝殿内,直朝着她而来。   苏惊羽这一刻产生了一脚将小蓝踹出殿外的冲动。   小蓝如今与她虽然相处融洽,绝不会再咬她,她帮着它顺毛时它也很乖巧,但是……它几乎不听她的话。   小蓝永远只对贺兰尧一人言听计从,而对贺兰尧的身边人,它乖巧是乖巧,却不会听旁人的吩咐。   苏惊羽对此也有些无奈。   它今日忽然这么粘她,是因为它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但是它不可能会咬她,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它是想让贺兰尧知道?   十大灵性动物之一,竟然灵性到了这个程度。   宠物太聪明有时也很让人烦恼,比如此刻——那只臭猫正跳到了她的腿上,伸出爪子挠她的袖子。   苏惊羽将它一把按住,不让它动弹,随后抬眸朝着贺兰尧道:“吃糕点吧。”   用那黄连馅的桂花糕分散他的注意力多好。   然而贺兰尧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好忽悠,望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之色,“小羽毛,你今日,有些不太对劲。”   “我?”苏惊羽朝他挑眉,面上似是不解,“我哪儿不对劲了?”   “表情上是看不出来。”贺兰尧凤眸微眯,随后站起了身,“但小蓝不对劲,而你对待它的态度,更加不对劲。”   话音落下,他俯下身,将苏惊羽按着小蓝的手拿了开,他的发丝垂落下来,摩痧着她的脸颊。   小蓝对什么最敏锐,他最清楚。   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之色。   没有了她的压制,小蓝便行动自由了,当着贺兰尧的面,挠了挠苏惊羽的衣袖。   贺兰尧没有犹豫的,拿过了苏惊羽的左手,将她的衣袖掀了开。   气氛一瞬间便沉寂了。   他的手依旧很凉,然而苏惊羽这一刻不仅仅是觉得他的肌肤冰凉,她甚至有一种周遭空气都要凝结的感觉,仿佛气温倏然间下降。   这便是贺兰尧的气场。   他平日给人的感觉柔和无害,甚至如同瓷娃娃那般精致脆弱,但,就凭他这个瓷娃娃,都能让她有一种血液发凉的感觉。   她心里一直清楚,虽然都是她在照料着她,纵容着他,但她的能力却不及他。   “怎么回事?”贺兰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缓柔和,与平日无异。   但苏惊羽却能真切的感觉到他抓着她的手紧了一分。   “你莫要生气,这是我自己弄的。”苏惊羽收回了手,“我好歹也是玄轶司高阶人员,这皇宫大院里,谁敢明目张胆地伤我?这伤,确实是我自己弄的。”   “原因?”贺兰尧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上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让她迎视着他的目光,“告诉我原因。你若是敢说切菜切伤的,或者走到哪儿不小心被利器勾伤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个原因为什么不能用?”苏惊羽朝他扯出一抹笑,“切菜切到那肯定是扯淡,可是,不慎被利器划伤,比如说墙边凸出的钉子,或者铁丝?”   “真要是个意外,你会藏着掖着不说么?你起初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才心虚,不敢让小蓝靠近,因为你最初根本没有想到拿什么谎话来骗我,或者说你忘了小蓝对血腥味很敏锐,让它发现的那一刻,你本能地想要逃避,你说你不是心虚?”贺兰尧的手指摩痧着苏惊羽的脸庞,“说,是谁?即便是你自己弄伤的,也有个起因,谁害的,谁来负责。”   “我已经自己教训过了,如今算是两不相欠,你就别费心思了。”苏惊羽将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里,“我就是太清楚你的脾气了,你要是一不高兴,又要闹腾,你如今在宫中这么低调,可别盘算着给我出气,这种小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犯不着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贺兰尧抽回了手,冷哼一声,“原来在你看来,为你报仇就是小题大做。”   “阿尧,我没有这个意思。”苏惊羽叹息一声,“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事,你就让我自己处理吧,处理不好,我自会找你的,我从没忘过有你这个后盾,但,我不能事事都找你,这种小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值得你我放在心上,至于某些杂碎,我可以自己收拾的。”   贺兰尧不语。   他知道,苏惊羽的性格有多么坚韧,多么独立,多么……傲慢。   她从来都不是依附着别人生存的,她喜欢靠她自己的本事做事。   她不让他过问,也好……这不代表他不能私底下查。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依你就是,省得你说我管的太多。”他眼睫轻颤,“我都差点忘了,我的小羽毛生猛凶悍的像个男人,又有几个人能欺负的了你,到最后,想必那蠢货也没讨着好处。”   “自然是没让他讨着好处,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么?”苏惊羽伸手撩起贺兰尧的一缕发,在指间把玩着,“阿尧的心意,我领了,要是我碰上不能解决的事,一定找你。”   他和她,都是不需要人保护的。   可她有时候却不自量力地想要保护他。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听不得别人说他病秧子,说他不祥之人,若是有人诅咒蔑视他,她必定要报复打击。   他的手段从来都比她狠,根本没有谁敢欺负到他头上,她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想护他。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   “头发都被你玩卷了。”贺兰尧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苏惊羽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抓着他的头发在打转,在指尖绕啊绕的。   “小羽毛要是喜欢我的头发,剪下来一撮给你如何?”   “这个……我当心头发不好保存,回头给丢了。”苏惊羽收回了手,干笑一声,“你这头发如同绸缎一样光滑柔顺,剪下来岂不可惜了。”   “原来你是怕弄丢。”贺兰尧莞尔一笑,“那我送你个不会丢的。”   苏惊羽听闻此话,面上划过一抹疑惑。   他想送啥?   贺兰尧见她好奇,眸底掠过一丝笑意,忽然间伸手握上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是伸进了怀中,取出一只——   手镯。   那只镯子约莫只有小拇指那般粗细,被贺兰尧握在手中,只觉得镯子上似是有冷光流动,上头雕刻的纹路十分有层次感,精简美观,最醒目的是,镯身镶嵌着三颗指甲盖大小的猫眼石,将镯子的周长一分为三。   那猫眼石上泛着的幽蓝色泽,与小蓝的眼睛还真是像极了。   也像——她与贺兰尧初见的那一夜,他眼中的蓝光。   他还没有与她解释过他那一夜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破坏气氛。   他若是想说,迟早会说,她倒也不急着问,她直觉那件事不简单,此刻可不能破坏气氛。   贺兰尧执着她的手,将那只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镯身有些微凉,苏惊羽意识到这个材质恐怕不一般。   非金非银非铜非铝,有点像铁,但又不全像。   “这是寒铁打造的镯子,火焰都不能吞噬它,猫眼石是我去年生辰时,皇祖母送的。”贺兰尧摩痧着苏惊羽的手,“这镯子你可得收好了,要是敢把它给丢了,我可不饶你。”   “岂敢岂敢,我必定是要好好保管的。”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手指摩痧着镯子,感受它的质感。   冰凉光滑,精简好看,不失大气。   “喜欢么。”贺兰尧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食盒,将盖子打了开,把食盒里的桂花糕拿了出来。   “喜欢。”苏惊羽笑着,眼见贺兰尧要吃糕点,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   不知为何,原本打定了注意要整他,这会儿又不想整他了。   面对贺兰尧,她总是很容易就心软了,乌啼之前说的并没有错,不仅仅是他的属下们惯着他,就连她也是。   只不过她有些后知后觉了,现在想想,她对其他人,何时有过这么多耐心和纵容?   “阿尧,还是别吃了。”她将那盘桂花糕挪开,“我跟你认个错,这是我的丫鬟给我做的,我吃剩的,味道并不大好,下回我给你亲自做。”   “既然是你吃剩的,那也无妨了,我有些饿。”贺兰尧说着,毫不在意地捏过了一块,便往口中递。   他的动作倒也快,苏惊羽都来不及提醒,便只能看着贺兰尧咬下那块桂花糕,嚼了两下,随后便见他神色一僵。   她与他相识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脸如此僵……因为一个黄连馅的桂花糕就懵了。   而下一刻,贺兰尧的眉头剧烈一抖,偏过头就呸的一声将口中的糕点吐了。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对于骨灰级的点心控来说,给他吃黄连……简直就是折磨。   他怕苦,她知道,当初给他准备这个,就是为了让他叫苦不迭。   “苦死了,什么玩意!”果然,贺兰尧的声音都不复平时的淡定。   苏惊羽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跟前,“喝水,润润嗓子。”   贺兰尧偏过头望着苏惊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里头包的什么鬼东西?!”   “……黄连。”   “你给我吃黄连?!”   “谁让你之前总拿我当猴耍,你不是说了,允许我耍你么?现在可不能跟我算账。”苏惊羽眼见他不接自己倒的水,便收回了手,自己喝了一口,“这黄连,其实也是好东西,苦是苦了点,但是清热解毒,你平时吃的东西上火,我怕你嗓子冒烟,半夜流鼻血,这才给你准备了黄连馅的糕点,也算是给你去去火,不算是整你。”   “黄连清热去火,好东西?”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但苏惊羽却觉得那一丝笑意有些……危险。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椅子挪远了一些。   “既然是好东西,那么就不该我一人吃,小羽毛也来分享分享可好?”贺兰尧如此说着,抬手一把扯过了苏惊羽,将她直接从她的座椅上扯到了自己的怀中,一手擒住了她的下巴,俯身压上她的唇,舌尖蛮横地闯入,将口中的苦味过渡给她。   苏惊羽察觉到口中萦绕着黄连的苦味,有些哭笑不得。   海棠不知哪儿找的黄连,做的黄连馅桂花饼如此入味,竟然……苦成这个德行,难怪贺兰尧要喷了。   唇与唇一触碰便好似胶在了一起,辗转不息难舍难分,本该是柔情蜜意的时刻,奈何口中的苦味实在让人很难忽视。   良久贺兰尧才放开了她,苏惊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到桌边,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茶水。   将茶水在口中含了许久,她方才咽下。   抬眸之际,瞥见贺兰尧有些阴沉的脸,苏惊羽干笑了两声,“阿尧,我还有事,我中午再来,先走了。”   话音落下,忙转身朝着殿外迈去。   贺兰尧眼见着她的消失在眼前,冷哼了一声,而后坐回了椅子上。   她竟然给他吃黄连。   忽然殿外响起了脚步声,贺兰尧抬眸,只见是乌啼伸着懒腰打哈欠进来了,他才踏进殿内,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食盒,却没见苏惊羽的身影,不禁问道:“殿下,是惊羽姐姐来过了么?”   贺兰尧答非所问,“她竟然给我吃黄连。”   乌啼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见他眉眼间似乎有些不悦,上前道:“殿下怎么了这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了一块盘子里的桂花糕。   贺兰尧轻瞥他一眼,并不提醒,只慢条斯理道:“她竟然给我吃黄连。”   “什么黄连?”乌啼一边问着,一边对着手中的个桂花糕一口咬下,才嚼了一口,顿时脸色一僵。   下一刻,他也低下了头,与贺兰尧一样的,一口将嘴里的糕点呸到了地上。   “这里面包的馅……”乌啼看了一眼手中的桂花糕,唇角一抽。   他总算知道殿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才想问,他根本就没看见黄连的影子,原来……   贺兰尧望着乌啼,唇角勾起一丝凉凉的笑意,再次重复,“她竟然给我吃黄连。”   乌啼望着他的笑颜,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殿下,我听见了,你都说了三遍了。”   看这情形,他必定也是吃过了。   殿下最怕苦,想必此刻是心情不大好了。   “惊羽姐姐好端端的,怎么会拿这个给殿下吃?”乌啼将手中那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扔回了盘里,倒了一杯茶水直往口中灌。   “兴许是为了报复我之前耍她那几次。”贺兰尧眸光低垂,“给我去打听一下,昨日玄轶司内部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小羽毛左手手腕上有一道伤口,你给我去暗中查查,是怎么伤的,来龙去脉我都要知道。”   她的伤,即便是她自己伤的,那也该有个原因。   谁导致的,谁就该负责。   不仅要负责她的伤,包括他吃黄连的火气,那倒霉鬼也得一起受了。   ……   苏惊羽一路离开了永宁宫,舔了舔唇。   嘴巴里总算是没有那股苦味了,黄连真不愧是最苦的中药之一。   她自己之前可没尝过这糕点的味道,要不是贺兰尧逼着她也尝了,她还无法了解这其中滋味。   苏惊羽正缓步行走,忽然想起好几日没有去看月光,应该去问候问候才是。   毕竟身为国师身边的‘红人’,她也该常常去和国师大人问安,多巴结巴结才对。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转了个方向,往谪仙殿而去。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进了月光的寝殿里,抬眸,印入眼前的画面是——   身着浅蓝色衣裳的男子一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捏着根小小的胡萝卜,往桌子上的篮子里伸。   篮子里是……一只小小的袖珍兔子。   与李贵妃的那只祥瑞玉兔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品种,只不过,月光身前的这一只,是黑版的。   “国师大人,你这只祥瑞玉兔是哪来的啊?”苏惊羽走上前打趣道。   “我这只,不是祥瑞玉兔,是修罗玉兔才对。”月光漫不经心道,“白为正,黑为邪,白色的是祥瑞玉兔,那么这黑色的自然就是相反的意义。”   “哟,那您把它养着是为了净化它的心灵,给它洗除它的罪恶么?”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良与罪恶。”月光悠悠道,“善人,未必就没有起过恶念,恶人,未必就没有过善念,人之初性本善,善恶并不是生来就能决定,关键在于后天形成的因素,所以我从来都不相信邪不胜正这样的说法,成王败寇,胜败靠的都是本领,你若强大,再恶都会有人说你善,你若懦弱,再善也会有人说你恶。”   “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神棍……哦不对,半仙。”苏惊羽撇了撇嘴,“怎么忽然想起要养兔子?”   “看你们养宠物似乎很好玩,我便也养来玩玩。”月光道,“蛇太冷血,猫太淘气,狗太缠人,唯有兔子,乖巧又不会作怪。”   “你在嫌弃我与贺兰尧养的宠物?”苏惊羽翻了个白眼,“兔子有什么好的,一点儿都没有灵性,呆头呆脑,蠢萌蠢萌的,还是猫狗好。”   “惊羽。”月光忽然唤了她一声,而后抬眸,少见的一本正经,“你有没有发觉,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苏惊羽闻言,面上划过一丝不解,“何事?”   月光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可还记得你我曾经立下的一个赌约?”   苏惊羽闻言,陷入了回忆。   赌约……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画面,苏惊羽眼角一抽。   那个赌约是……   “你若是忘记了,我不介意提醒你。”月光淡淡一笑,“咱们的赌约是,你不可对十皇子动男女之情,你若是对他动情,你就要自己抽自己一耳刮子,当然,你若动情的对象不是他,那么我就要抽自己,还得用脚掌抽。你想起来了么?我这儿还有咱们当初白纸黑字立下的字据,你要不要看……”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儿事,我这就先走了,改日再来。”苏惊羽不等月光说完,起了身。   她怎么可能忘。   她真是太天真,之前以为,月光只会掐算,又不能操纵人的意志,喜不喜欢贺兰尧,自然还是她本人说了算。   况且,打赌的时候,早有声明,她输了自己打脸,月光输了用脚打脸,这么刺激的事,让她不得不动容……她太想看这位旁人眼里神秘高冷的国师拿脚丫子抽自己了,当时并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且那个时候,她对贺兰尧可没有动心。   犹记得当初她的原话是:找谁也不能找贺兰尧,那么难缠,那么不好驾驭。   现在真是啪啪啪打脸,打的那叫一个响亮。   现在的心态是:除了贺兰尧,不接受其他人。   “慢着。”苏惊羽才要转身,身后便想响月光的一声叹息,“又想耍赖,你就是笃定了咱们是熟人,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你才耍赖耍的如此直接?”   苏惊羽轻咳了一声,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也罢,让姑娘自己赏自己巴掌,确实有点儿为难人了。”月光不紧不慢道,“这样吧,一巴掌改为一盘点心好了,不过这点心不能买,得你自己做,方显诚意。”   “成交。”苏惊羽没有半分犹豫,一口应下。   月光斜睨了她一眼,“现在你知道了么,很多时候,不能将话说的太绝。”   苏惊羽:“……”   “大半仙,算你厉害,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就是不能随便和人打赌。”苏惊羽撇了撇嘴,“也许是我命里赌运不好,和人打赌总输。”   和月光打赌,她输,和贺兰尧打赌,她又输。   “不是你赌运不好,而是跟你打赌的人,恰恰好比你有本事。”月光浅浅一笑。   苏惊羽:“……”   寂静了好片刻,她才道:“行了我要走了,您老继续‘闭关’,我不打扰。”   “慢着。”正准备离开,月光却喊住了她,“那只小黑猫牙上的毒,我已经研制出解药了,你带上吧,我相信你总有用到的时候。”   “这么快就有成果了?”苏惊羽有些讶异地转过身。   月光正将一个小瓶搁在桌上,“就这个。”   “你以后要是不当半仙了,可以考虑神医这个职业,绝对吃香。”苏惊羽俯身拿过那小瓶,装进衣袖里。   当初找月光研究小蓝牙上的毒,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使臣中毒那样的事。   虽说现在贺兰尧和她的关系已经亲近了许多,但难保他不会再因为某件事,对某些无辜的人下手,例如上回跟古月东杨发生争执,好好的去毒人家的少傅,让那使臣躺着都中枪,那个家伙,只要不是他的熟人,他从来都不管别人死活,但是她不一样,她恩怨分明。  上次求个解药差点儿和他吵架,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发生。   苏惊羽离开了谪仙殿,朝着玄轶司操练场而去,正走在半路上,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女音,并不陌生——   “苏惊羽,站住。”   苏惊羽脚步一顿,回过了身。   正对面不远处,一袭杏色华贵宫装的贺兰诗雅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两名宫人,她步履姗姗,眉眼间一副傲慢轻蔑之色。   苏惊羽面无表情地等着她走近。   “苏惊羽,你倒是好大的能耐。”贺兰诗雅到了她跟前,冷笑一声,“昨日你找人那样辱骂公子辛,他不和你计较也就罢了,本殿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可没想到,你竟还找人去打伤他?”   “我找人打伤他?”苏惊羽蹙了蹙眉,随后唇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公主,没有证据可不能乱污蔑人,请问你们逮住那个人了么?请问那个人说了是我指使他的么?”   “那人蒙着脸,看不清模样,是玄轶司密探之一,公子辛才与你发生矛盾后不久便让人打伤,你敢说这事儿当真和你没关系?”   “好笑了,他公子辛的仇敌有多少,我想不用我多说,作为有名的三公子之一,倾慕他的女子不少,玄轶司里不少密探之所以看公子辛不顺眼,就是因为他们有些人心仪的女子倾慕他,想要打伤他的理由太多了,凭什么公主就认为和我有关?”苏惊羽漫不经心道,“首先我的意中人又没看上他公子辛,我可不恨他,其次我昨天已经教训过他,玄轶司里,多的是人比我还讨厌他,他被人打伤你却要来怪我,不知所谓。”   “你……”贺兰诗雅语塞了片刻,随后冷笑一声,“好,苏惊羽,本殿拿不出证据,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你若还对二位公子不敬,找你麻烦的,可就不仅仅本殿一人。”   “哟,公主殿下您这心还够大呀,两位公子你都想纳入裙下?”苏惊羽装模作样地叫唤了一声,“我本以为,公主您倾慕的只是公子谦,昨日看他受伤,又是关切的慰问,又是递手帕的,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今日你却为了公子辛来质问我,五公主,您到底喜欢哪一个?或者你真有打算脚踏两只船?不错不错,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同样可以三夫四侍,身为公主的您,更有理由面首三千,男宠傍身也不过分……”   “苏惊羽你住口!”贺兰诗雅被苏惊羽说的脸色涨红,“你……简直无耻!这种轻浮放荡的话,身为女子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本殿只不过是看不惯你的恶劣作风,前来警告你一番,却被你说的我水性杨花一般!今日我与公子谦偶遇,他才与我说起公子辛受伤的事儿,公子谦与公子辛是好友,那么本殿帮着公子辛又有什么不对?哪里是你说的那般龌龊不堪,你的想法可真龌龊!”   “哦,原来您爱慕的只有公子谦一人,是我想多了。”苏惊羽悠悠道,“所以您是看着公子谦的面子,来给公子辛讨公道来了?并不是想脚踏两只船?”   “废话!”贺兰诗雅当然不愿被苏惊羽说成水性杨花之人,情急之下倒也承认了,“以后别在本殿面前说那么龌龊的话,别以为有皇祖母给你撑腰,你就能耀武扬威了,别人惧怕你,奉承你又能如何?那也只是表面的,背地里不知怎么说你呢,丑人多作怪,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话音落下,她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苏惊羽目光中冷光闪烁,随后又陷入了思索。   她从这个抽羊癫疯的公主口中,得知了一个不轻不重的信息:公子谦与公子辛是好友?   看公子辛的态度,显然是不将公子谦放在眼里的,言语上,好几回贬低讥讽过,而公子谦面对公子辛,却一直是挺好脾气。   或者说,他对大多数人都很好脾气。   昨日她和公子辛在操练场相遇,公子谦却正好路过并且要阻止他们打斗,他为何那么恰好路过?   公子辛可以理解成是来挑衅她的,那么公子谦呢?   这二人是一起入宫的,想必也是一起约好去的,一前一后到操练场附近,不会是巧合。   贺兰诗雅带着一大帮贵女,显然是为了找他们两人,借着跟他们讨教琴棋书画,来和他们多亲近亲近,但是地点绝对不可能定在操练场附近,所以那帮大小姐们是公子辛引过去的,如果公子辛要借着那帮贵女们教训她,那么带上公子谦做什么?   传言公子谦为人温和谦雅,看见那么多人针对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会出面阻止,那么公子辛约上他无疑就是坏事,没有人喜欢自己教训人的时候,旁边有人插一脚进来干涉。   除非……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作为挑事者,一个作为和事老。   所以,公子谦替她说话,包括劝架时被公子辛划伤了手,这些……都是为了博她好感的么?   苏惊羽眯了眯眼。   看来,有必要问一下那位神厨小青了。   作为三公子里的公子钰,对其他两人……有多少了解。   要是这个公子谦也是为了算计她来的,她倒是不介意……将计就计,耍耍他。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讨厌。   ……   永宁宫。   “殿下,打听到了。”乌啼立在软榻前,望着侧躺在榻上嗑瓜子的贺兰尧,“这事儿,太好打听了,玄轶司里多的是人知道。惊羽姐姐手上那伤,据说是和公子辛起了矛盾,这才有的。”   “公子辛?”贺兰尧动作一顿,“和小青并列三公子,听说最擅书法绘画的那一个?”   “就是他。”乌啼点了点头,“惊羽姐姐昨日早上和他闹的,都动了手了,两边各自都有人帮忙,惊羽姐姐拉的是她管的那一队密探,听他们说,惊羽姐姐虽然受伤,可她打赢了那公子辛。”   “不管是别人伤的还是她自己伤的,总之和这公子辛脱不了干系是么。那好……”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冰凉的笑意,“放小蓝吧。”   ------题外话------   昨日的送币活动,太喜感了。   【红榜】snakechl、chen陈丽霞2525、两个妹子抢了前二,333币和222币。   【衰榜】北屿鹿允七戈、7374糯米、清夜惊鸿、13629907163、山皇陛下的小宝宝、千夜泠殇、月之景、13819021922……以上这些妹子,12:59留言,差一分钟也是醉了,请允许我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2章 人命关天   “好勒。”乌啼应了一声,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殿下,那位公子辛,是太子的门客,你说,是不是太子又想找惊羽姐姐的麻烦了?还有一事,据说公子谦和公子辛是一起入宫的,但公子谦与公子辛的做派完全不同,他为人十分温和有礼,还曾帮助过惊羽姐姐,殿下,此事您怎么看?”   “多半是一丘之貉。”贺兰尧冷笑一声,“都是贺兰陌请来的人,能有几个好东西。干脆一起教训了,我的小羽毛,不需要其他男子去帮她,为人温和有礼?焉知不是假惺惺?”   “可那公子谦,我也打听过,他的性格十分谦雅正派,从不*鸣狗盗之事,听说太子请他进宫,只为了讨教博弈,像南陵三公子这样文人墨士中的佼佼者,很多权贵都想要结交。”乌啼沉吟片刻道,“咱们总不能认为,太子请进宫的全都是他的党派吧?有些人清高的很,不一定和他是一派的,咱们要是冤枉了人,惊羽姐姐多半会不高兴的,要真的是个帮她的,咱们反而教训那人,在惊羽姐姐面前,咱们就没理了,殿下,惊羽姐姐什么脾气你总该知道,她不喜欢欠人家人情。”   “你倒是机灵。”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不过说的也有些道理,小羽毛要是知道我又乱害人,回头又要来跟我闹,不过她最终都会与我和好,那么我乱害人又有什么关系……”   乌啼:“……”   “罢了,我还是不希望她跟我闹情绪。”衡量再三,贺兰尧道,“你去把小青给我找来,我有话问他,身为三公子中的一个,对其他两人,多少都有些了解。那个公子辛,不用考虑,让小蓝去对付,今日之内,你就找个机会,放小蓝去咬他。”   “明白了。”   ……   “怎么,你打不过苏惊羽也就罢了,本宫早就听说过她的能耐,但为何随便来个密探也能把你打伤了,难道现在玄轶司中个个都是高手不成?”   东宫之内,贺兰陌端坐在椅子上,由着身后的侍女帮着他捏肩,他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碧螺春,朝着一旁的上官辛漫不经心地问着。   “太子殿下,在你看来,我有那么弱么。”上官辛摩痧着受伤的右手虎口,云淡风轻道,“对付苏惊羽,没有兵器在手我确实没有把握胜过,但是若有一把剑在,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至于打伤我的那个密探,我敢说,那人的身手绝对不比苏惊羽差。太子殿下,我得请你帮个忙了,玄轶司中有不少你的人,我想请殿下帮我打听一下,能胜过苏惊羽的,能有几人。”   “这个倒是不难,找欧阳淳来一问便知。”贺兰陌说着,朝身后帮他捏着肩膀的人道,“珠儿,去把欧阳淳唤来。”   珠儿退了下去。   “昨日的事情,本宫也听人说了,玄轶司就那么点大,那么多人目睹的事情,早就传遍玄轶司内部了,昨日的哪件事,恐怕会给你招来不少的嘲讽声。”贺兰陌说着,瞥了一眼上官辛的衣裳,“我说,你就不能换换衣裳么?成天穿这样鲜艳的颜色,晃得人眼晕,你还真不能怪旁人说你骚包,你这身衣裳确实风骚,难怪玄轶司的那些个密探们背地里说你是骚包小白脸。”   上官辛眼角耸动,“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帝都的姑娘们,还就偏爱我这股骚包劲。”   “她们爱的是你的才艺,和你的相貌,不是爱你这股气质。”贺兰陌淡淡道,“本宫敢笃定,你换身衣裳,一定会看起来正常些。”   就在二人说话时,珠儿带着欧阳淳进殿了。   “殿下,欧阳大人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欧阳淳到了贺兰陌跟前,“不知殿下找我前来何事?”   “向你打听个事。”贺兰陌道,“玄轶司内部,身手能比拟苏惊羽,甚至胜过苏惊羽的有几人?”   “这个……不好说。”欧阳淳沉吟片刻,道,“我与苏惊羽也交手过一回,并没有分出胜负,严主司这边的,和霍主司那边的人少有来往……”   “严昊影这边的人可以暂且不算。”贺兰陌打断他的话,“严昊影手底下的人,应该是没有胆子伤公子辛的,他们应该晓得公子辛是本宫的门客。”   “若是只算霍大人那边,我也仅仅知道几个。”欧阳淳道,“霍大人能胜,还有一个名叫苏折菊的,在他们那一边,挺有名,据说能连胜十场擂台赛,不少人对他挺服气的,其他的臣也不太了解,臣并不经常关注他们那边。”   贺兰陌闻言,看了一眼上官辛,“昨日你被打伤那会儿,大概什么时辰?”   “大概是巳时。”   “欧阳淳,去查一查,昨日巳时的时候,有几个人离开过操练场。”贺兰陌说着,顿了顿又道,“功夫一般的就不用算了,挑身手好的,查出来了就来告诉本宫。”   “有劳太子殿下和欧阳大人费心。”上官辛悠悠道,“我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怎么,你想要报复么。”贺兰陌问道。   “我断然是不能让自己白白受伤。”上官辛冷哼一声,“被苏惊羽那个小丫头捉弄也就罢了,可后来打伤我那人,实在不能忍,我公子辛哪里是那么好打的。”   “本宫早和你说过,那个丫头刁钻狡猾,不可小看,现在你信了么,想想也是,如果没有能耐,又怎么能成为帝无忧的左膀右臂。”贺兰陌冷笑一声,“你喊了一帮贵女去对付她,却没想到他能喊数量十倍的密探来对付你吧?你输得果然惨,她对你必定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话说回来,公子谦是否给她留下好印象了?”   “他那德行,太子殿下也不是不了解,说话做事总要让人觉得他谦雅大方,在女子面前,几乎没有吃瘪过,三公子中,他的风头甚至要盖过我呢。”上官辛冷哼一声,“我被那群密探骂的无法还口时,是他出面给我摆平的,他与苏惊羽说了几句好话,苏惊羽还就真放过了我,他那一套,有时候还挺管用。”   “如此说来,苏惊羽对他印象不错。”贺兰陌唇角轻扬,“那本宫可就放心了,你们南陵三公子,果然都各有本事,只可惜那公子钰不愿接受本宫的招揽,本宫曾邀请过他一回,却被他以身体不适回绝了。”   “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去招揽他了,此人是真清高,惜字如金,又不好相处。”上官辛淡淡道,“就连我和公子谦,对他了解也不多,不过,他似乎比我们还招女子喜欢。”   “下回你若是见到他,帮本宫捎一句话。”贺兰陌又低头抿了一口茶,“就说本宫对音律很感兴趣,随时欢迎他来探讨。”   ……   玄轶司操练场。   “趁着休息时间,我来问大伙儿一件事。”苏惊羽站在众人身前,望着底下的密探们各种不雅的坐姿,云淡风轻道,“昨日上午,大概巳时,也就是休息时间,你们可曾见过谁离开操练场?”   她的问题问出,有人回答道:“昨日休息时?离开过的人应该有不少的,每每到了休息时间,多的是人去如厕……”   “有谁离开的时间较长?”苏惊羽想了想,又道,“并且此人应该功夫不赖的。”   她和上官辛交过手,她很清楚,能把上官辛给打伤,绝不是底下这群不雅坐姿的密探们能做到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谁没事去注意那个。”   “大人你究竟想要问什么?我一头雾水。”   “昨日公子辛被人打伤,就在我们与他争吵完之后不久发生的。”苏惊羽正色道,“五公主今日来质问我,说是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干的,打伤公子辛的人蒙着脸,功夫很不错。”   “那个骚包让人打了?真是喜闻乐见,谁打的,我该请他吃顿饭。”   “那公子辛不是怂包么?打他能花多少力气,打伤他就算功夫不错?那我的功夫也很不错,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拉倒吧你。”   苏惊羽眼见众人又在嬉皮笑脸,低斥一声:“肃静!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们,若是找不到打伤公子辛的人,旁人会说咱们这边的人做事不光彩,得理不饶人,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坏了大伙的品德,咱们是有品的人,那公子辛是没品的人,咱们不能因为他而落个不好的名声,因此,我拜托大家好好想想,昨日巳时,谁离开的时间较长,并且此人功夫应该很好,认真回答。”   苏惊羽话音落下,众人顿时也安静了下来。   “大人,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人群中,一人道,“昨日我们趁着休息时间取笑公子辛时,苏折菊问我缘由,我告诉他了,而后他便快速地离开了。之后我便没有再看见他,你不妨去问问苏折菊?”   苏惊羽闻言,怔了怔,“苏折菊?你确定么?”   “错不了。当时我问他,你是不是很遗憾没能去骂公子辛?那会儿他的脸色就不好,大人,我觉得,八成是他没跑了,苏折菊的身手如何,我们都很清楚,他平日里又冷漠得很,脾气还不好,依我看,八成是他意中人也倾慕上那个骚包了,谁让那个骚包那么讨女人喜欢。”   苏惊羽眸中划过一抹思索。   若真的是苏折菊……极有可能。凭他的本事,是可以打伤公子辛的。   可他为什么要去打公子辛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有恩怨?   苏折菊为人闷得很,平日里大多面瘫,他绝不会粗言野语去骂人,他要是和别人有过节,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动手。   公子辛那个骚包被人无故打伤,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必定会派人暗中来查。她能想到的,公子辛同样能想到,巳时离开的人,又是身手好的,其实也很好查。   就在苏惊羽思索之间,有人在旁边道了一句:“苏大人,苏折菊就在你后边不远,你转个身。”   苏惊羽闻言,转过了身,果然,大概三四丈之外的大树底下,依靠着一道人影,那僵硬又不苟言笑的侧颜,不正是苏折菊?   苏惊羽朝着苏折菊的方向走去。   这个家伙……以为打人蒙个脸就完事了?好歹想法子弄个在场证明啊,真是……   她得去提醒提醒他。   打了公子辛,这件事可大可小,毕竟是太子的客人,要是那个公子辛真的闹起来,以苏折菊如今的地位,很有可能被东宫的人找麻烦。毕竟他如今只算个功夫好却又没势力的密探而已。   这个家伙还没个稳定的靠山,看来这次她得帮帮他。   “苏折菊。”到了他跟前,苏惊羽开门见山,低声问道:“是你打的公子辛?”   苏折菊抬眸望着她,不语。   “在我跟前,你就别扯谎了。”苏惊羽道,“昨日巳时,也就是休息时刻,你离开了操练场,你去了哪儿?”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苏折菊便也不否认了,“是我又如何?”   “我先不问你打他的理由。”苏惊羽撇了撇嘴,“你想打人怎么不挑晚上?大白天的动手,你以为蒙着个面就没事了么?玄轶司统共五六百人,严昊影那边是东宫的,想必是不会敢打太子的客人,这种事儿要是被查到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公子辛会先排除严昊影那边,从霍钧这半边入手,巳时在这操练场的人都能排除嫌疑,范围便可以再稍微缩小一点儿,再按照功夫的排行来算,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你头上了。你信是不信?”   苏折菊垂下了眸子,“一时兴起,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那人在朝中没个一官半职,我哪里能想到他事后会查。”   “他本人是没职权,可他背后的东宫有。”苏惊羽摇头,“这个骚包心眼可小了,白白让你打伤,怎么可能不追究,他必定会来找你算账。今早五公主就气势汹汹地来质问我了,想必她也有心想插手,要是你被查出来,以你如今的地位,恐怕要被刁难。”   “我可以矢口否认。”苏折菊淡淡道,“我没有留下证据。”   “管你有没有证据,他们若认定是你,你能撇清就怪了。”苏惊羽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这样吧,若是最后你能有办法把自己撇清了,那便最好,若是没有,我再给你想法子。”   苏折菊闻言,依旧不温不火地‘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多谢。”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终于明白为何那位赤南国的公主要管他叫冰块脸。   他是她目前为止见到的面瘫第一人。   “不用谢,上回你帮了我一次,总该还你个人情。”苏惊羽朝着他说完,转身离开,“自己多注意些吧。”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到了临近午间时,密探们都散了,苏惊羽便也离开了,前往永宁宫。   这都一上午了,贺兰尧总该消气了吧?   苏惊羽到贺兰尧的寝殿时,贺兰尧正卧在藤椅之上——吃点心。   他身边的小桌上,又是摆放着一盘精致的糕点,不同于上一次的金丝芋卷,这一回的糕点通身雪白,糕点上竟还有纹路,铺着一层类似椰丝一样的东西。   吃了黄连,自然是需要甜点来安慰的。   苏惊羽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入口的糕点香甜不腻,糕点中似有着一层夹心,是红枣味的。   “枣泥珍珠糕,好吃么。”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中。   “公子钰的手艺可真比我好多了。”苏惊羽啧啧称赞,“真想不通你怎么就认为我手艺最好,莫非是吃多了他的吃腻了?”   “小羽毛未免太自谦了。”贺兰尧悠悠道,“他自然是不及你的,你在他面前可别太夸他,怕他尾巴会翘上天。”   苏惊羽懒得理会贺兰尧的话,正吃着,忽然想起来,公子钰要是在的话,她就可以问他关于公子谦那二人的事了。   “公子钰现在在何处?不如让他炒几个菜,我真想尝尝。”苏惊羽吃下了一块珍珠糕,没过瘾,伸手又捏了一块。   “暂时离宫了。”贺兰尧道,“他只做了这盘点心便走了,我没让他做午饭,就等你来呢。”   苏惊羽闻言,便也不再多问了。   咽下一块珍珠糕,她的手又伸向了盘子,哪知还没碰到,贺兰尧便抢先一步将那盘糕点拿了开,朝苏惊羽扬唇浅笑,“以后再敢拿黄连馅的点心给我吃,你看我饶不饶你。”   “不会有下次了。”苏惊羽挑眉,“我保证。”   贺兰尧这才满意,将那盘珍珠糕放回原处。   同一时,苏惊羽心中暗暗道:下次换苦瓜味的。   下下次,咸鱼味的。   下下下次,酸菜味的。   想想就觉得好玩。   ……   如今正值冬日时节,昼短夜长,酉时未过,天色便已经黑沉了。   玄轶司众人正在住所用饭时,一道修长笔直的身影却站在门外的阶梯上,借着室内映照出来的火光,端详着手中的半块黑玉。   他的神情极为专注,直到察觉有人靠近时,他才握紧了手,将黑玉拢入掌心,抬头望向来人。   “什么宝贝,看都不让人看?”来人是与他同组的一名同僚,眼见他收东西的动作快,面上起了好奇之色。   苏折菊闻言,只是面无表情道:“有事?”   “后边有人找你,一个小宫女,长得挺秀气的。”来人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就在不远的梨花树后。”   苏折菊闻言,朝着那梨花树去了。   小宫女?找他?   一路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梨花树,走得近了,果然看见树下站着一道身影,但——明显不是女子的身影。   树下的人一袭蔚蓝色的衣裳,背对着他,那高挑的背影,分明就是男子。   树下的人似乎听见了有人的靠近,便转过了身,这一转身,也让苏折菊看清了他的脸——公子辛。   苏折菊眸底迅速掠过一丝冷意。   果然,这么快就找上来了。而且今日这身打扮,还真不符合此人骚包的风格。   “这位仁兄,别来无恙啊。”上官辛望着正对面的人,唇角噙着淡笑。   只一眼,他便能肯定,眼前的这个密探,就是昨日打伤他的那人。   眉眼之间同样的冷厉之色,仿佛天生带着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昨天那人,应该就是此人没错。   玄轶司里,有这样气息的人太少了。   苏折菊望着对面的男子,脸上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淡淡道:“小宫女?”   “哦,是这样的,你们玄轶司的男子,私底下给我起了个骚包小白脸的绰号,让我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前来找人,便只好托一个小宫女来帮我喊人,如此一来,你便也不会逃避了不是么。”   “你以为我不敢来见你?”苏折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讽,“即便你报上你的大名,我也是敢来的,谁会畏惧一个手下败将?”   上官辛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但很快的,便恢复了正常,“阁下,别一见面就不给好脸色,你以为我会是来找你算账的么?不错,我公子辛从不让人白打,不过,若是对待朋友,我倒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苏折菊闻言,依旧面无表情,一个字也不说,似是在等着下文。   上官辛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我上官辛虽说不是朝廷官员,却与不少朝廷官员打过交道,教过郡主书法,教过国公小姐绘画,人脉倒也算是不错,如今更是太子殿下的门客,阁下觉得,你打我一顿,我要你一条命,算不算难事呢?”   苏折菊道:“所以呢?”   上官辛见对方面上几乎没有情绪变化,不由得觉得此人实在无趣。   这人,冷冰冰的也就罢了,还是个面瘫,真让人有些捉摸不清……不过好在,他查过此人的背景,没有显赫家世,没有稳固的靠山,有的,只是一个玄轶司密探的身份,一个无关紧要的四等密探长。   他还就不信,面对生死,他能无动于衷。   “所以,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上官辛唇角轻勾,“要么,投入东宫的阵营,要么,三日之内,送你去乱葬岗。”   苏折菊:“……”   “兄台好好考虑。”上官辛继续道,“你一身好武艺,却要在玄轶司里做一个小小密探,着实委屈,你的身手,甚至不比苏大人和欧阳大人差,玄轶司内高阶人员都有好几人敌不过你,可你为何会被埋没?归根结底,一个原因,家世。有句话叫——富贵贫贱皆有命。兄台,你明白么?若你父亲也是王侯将相,你现在绝不是这样,你就不为自己感到惋惜么?不过好在,你还有一条路可走,太子殿下挺赏识你的,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了吧?”   “投入东宫阵营,就能改变我如今的地位?”苏折菊轻瞥他一眼,“我若想要当玄轶司一等人员呢?太子殿下能办得到?”   上官辛:“……”   狮子大开口。这才四等小密探,就想着飞上一等,直接和霍钧比肩了?   玄轶司主司只有两名,这意味着……得赶一个人下台。   他还真敢提。   “兄台,很多事急不得。”上官辛淡淡道,“总之,太子殿下从来不亏待自己手底下的人。”   “条件呢?”苏折菊不温不火道,“我这一介贫民,空有一身功夫,有什么值得他赏识的?太子殿下很缺护卫么?”   “看来你是考虑好了。”上官辛唇角轻扬,“我打听过了,你跟苏惊羽的交情似乎不错,你昨日打我,与她有关么?罢了,不管有无关系,我都不会与你计较了,男人要功成名就,决不能被女人绊住脚,想必你对苏大人最多也就是同僚的交情,或者说看她身份高想去巴结讨好?总归不可能是男女之情,那么要你对付她,你该不会不舍吧?”   苏折菊垂下了目光,“原来是这么个条件……容我想想。”   “给你三日时间。”公子辛挑眉,“三日之后,我再来找你。”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开。   他并不知,他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苏折菊望着他的背影,冷厉的眸底浮现一丝杀机。   方才,不过是假意周旋,让此人放下戒心。   这公子辛果然不放过他……也罢。   让死人不说话,自己才有说话的机会。太子那边想借着他对付苏惊羽,他若假意答应,想必太子也不会计较死了一个公子辛?   苏折菊望着公子辛走远了的身影,抬步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总有人少的时候。   上官辛一路悠闲地往东宫而去,他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人,一路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折菊的手已经抚上了腰间的匕首。   上官辛正拐过一个假山,倏然间余光瞥见一个不明物体朝着自己迅速掠来,他急忙往后撤了两步,同一时,那不明物体扑了个空,落在了地上。   上官辛看清了,那竟是一只黑猫。   他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原来是只淘气的猫儿。   可当那只黑猫转过头对着他时,那一双在月色之下蓝的发亮的眼睛却让他微微一怔。   蓝眼睛的猫,还是头一回见,那双瞳孔倒是真好看。   好看的同时,又有些——诡异。   这是宫里哪个贵人养的猫?这猫的品种倒是不一般。   就在上官辛打量着黑猫的同时,藏匿在大树后的苏折菊望着那只黑猫,怔了怔。   这只猫……   他也只见过那么一两回,这只猫与那只凶残的红蟒,他当初是亲眼见过它们的本事的。   这只猫与苏惊羽亲近,且会咬人,刚才去袭击公子辛……难道是苏惊羽叫来咬他的?   苏折菊隐匿在树后,静观其变。   而上官辛并不知小蓝的厉害,只以为是只品种珍稀的猫,他正好闲得慌,便俯下了身,想要去触摸地上那只黑猫。   而黑猫也乖乖地任由着他触摸。   可上官辛没有想到,他的手指才要碰上黑猫的头,那只黑猫却忽然仰头,张口就咬他的手。   上官辛当即收回了手,望着手指上被黑猫咬过的牙印,眉头一蹙,“好个臭猫,这么凶恶,竟敢咬我?”   他当即站起身,抬脚想踢黑猫解气,可他才站稳身子,忽然便是觉得一阵眩晕感袭来,脑袋似乎愈来愈沉……   只是被这只黑猫咬了一口,为何,为何会如此……想睡……   上官辛的身子晃了两下,而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而他倒下之后,黑猫也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开。   藏匿在树后的苏折菊见此,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躲在树后看得清楚,公子辛是在被黑猫咬过之后,才会昏迷。   原以为这只黑猫性子凶恶,却没想到,它还有这等本领?   苏折菊眯了眯眼。   趁着公子辛昏迷,一刀宰了他省事。   这么想着,他便抬起了步子走上前,然而,他才走近了上官辛,前头的黑猫却忽然回过了头。   苏折菊的目光放在昏迷的公子辛身上,并没有看见黑猫又返回来。   而就在他刚准备摸出腰间的匕首解决公子辛时,余光却看见一小团黑色快速袭来,他微微一惊,想也不想,一个侧身,避开了黑猫的攻击。   这黑猫连他都要攻击?难道不是只攻击公子辛?   苏折菊当然不知道,小蓝攻击他,只是为了——消灭看见它本领的人而已。   小蓝的袭击落了个空,很快便又跳跃了起来,再度袭击。   苏折菊此时已经有了防备,忙不迭避了开。   “喵呜——”耳畔听得一声尖锐刺耳的猫叫,黑猫似是被惹怒了,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蹿起,直奔苏折菊的面门。   苏折菊一个侧身再度躲开,下一刻,却蓦然觉得头皮一疼。   原来他躲开了黑猫的袭击,黑猫却用爪子勾住了他的头发。   苏折菊抬手要将头上的猫抓下来,冷不丁觉得脖颈一疼,顿时暗叫一声糟糕。   他也被咬了?   下一刻,一阵眩晕感袭上脑门,苏折菊咬了咬唇,想要迫使自己清醒,却敌不过脑子里的昏沉感,愈来愈觉得头重脚轻。   他终究还是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   永宁宫。   “阿尧,我得回去了。”苏惊羽收拾好了碗筷,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已经很黑了。   “嗯。”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贺兰尧从身后拥住了她,随即她便感觉脸颊一凉,他的亲吻正落在她脸上,“明日给我带柿子饼,上次带的吃完了。”   “行了,知道了。”苏惊羽将腰间的手掰开,“看来我不能给你带太多,以后不能吃那么多,每次只准吃两三个,那玩意吃多了胃结石啊你晓得不?”   贺兰尧明显听不懂,“胃结石是什么意思?”   “胃结石就是胃里会长石头。”   “你又糊弄我。”   “谁糊弄你了?反正以后我每个月最多给你带两次。”苏惊羽冷哼一声,“听我的准没错,我懂养生,也懂很多食物的禁忌,别不拿我的话当回事。”   说完之后,她便不再理会贺兰尧,朝着寝殿外而去。   离开永宁宫,朝着马厩而去,走在半路上,苏惊羽忽听得身后不远处响起几道女子的喊声——   “快看!她就在那儿!”   “对,是她没错。”   “苏惊羽!”   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苏惊羽回过了身,抬眼便见前头不远处,好几名女子朝着自己奔来,带头的便是贺兰诗雅。   原来方才她们口中的‘她’指的是她苏惊羽?她们在找她?   “苏惊羽,可找着你了。”贺兰诗雅奔到她跟前,这一回倒也没说风凉话,“我问你,上回赤南国使臣中毒,你给使臣吃的那个药,还有没有?”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梢轻挑,“公主问这个作甚?”   “苏姑娘,不论公子辛之前和你发生了什么矛盾,希望这次你能够宽容大量些。”贺兰诗雅身侧,一名衣着不凡,相貌姣美的女子道,“公子辛中了和那使臣一样的毒,太医解不了,这下子能帮公子辛的便只有你了,苏姑娘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公子辛中了和赤南国使臣一样的毒?”苏惊羽眸中掠过一丝惊讶。   而她很快回过了神,朝着对面二女歉意笑着,“真是抱歉,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上了,上一回用的那是国师专门为陛下研制的秘药,药材稀有珍贵,统共就那么几颗,如今制药的药材怕是没有了,陛下那儿,算算时间,早该全吃完了,我倒是想帮忙,只是,我无能为力,陛下的药,我哪能有?”   这件事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小蓝干的好事。   她现在身上就有月光制的解药,但她可不给。   贺兰尧给她出气,她怎么好去破坏呢?公子辛……他中毒与她何干。   “那……你就不能再去问问国师么?”贺兰诗雅身侧的女子面色焦急,“苏姑娘,你就算不关心公子辛,你该关心关心你的同僚吧?你们玄轶司一名叫苏折菊的密探也中毒了,人命关天的事,苏姑娘,当真就不愿意帮忙?”   苏惊羽闻言,唇角的笑意一僵……   ☆、第123章 争吵   苏折菊也搅和在这里头了?   小蓝攻击公子辛这她倒还能理解,想必是贺兰尧要给她出气,虽然那厮表面上答应了她不过问,但是私底下却还是悄悄查了,她和公子辛的矛盾,在玄轶司里早就传开了,几乎是一查就能查到了。   贺兰尧放小蓝去咬公子辛,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可小蓝怎么就咬上苏折菊了?   贺兰尧难不成还让小蓝去咬苏折菊?   这没有理由,苏折菊跟她可没有半点恩怨,甚至帮过她。   “苏惊羽,你就去问问吧。”眼见苏惊羽神色变化,贺兰诗雅唇角轻扬,“本殿知道,公子辛与你有恩怨,你不想管他,但,你的同僚,你总不能见死不救的,苏惊羽,做人心胸可不能太狭窄了,小小的矛盾,怎么比得上性命重要?本殿劝你,还是去一趟谪仙殿吧,公子辛中毒,太子也很焦急,正如你所言,国师制给父皇的药,父皇早已用完了,父皇也赏识公子辛的才艺,下了口谕,说谁若是能有办法救治那中毒的二人,赏金千两。”   苏惊羽垂下眸子。   公子辛中毒……她并不想管。   但是苏折菊中毒,她却不能袖手旁观。   救苏折菊,那么就意味着,公子辛必须一起救,她不可能只救苏折菊而不救公子辛,因为这件事太子已经闹到了皇帝那里,太子想必是问皇帝要解药,皇帝的药却用完了,这才下了那道悬赏。   公子辛此人虽讨厌,但他的才艺却是真有的,太子那般看重他,必定在皇帝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让皇帝也对公子辛赏识。   真是混账。   “我知道了,二位,我这就去一趟谪仙殿。”苏惊羽冷硬地撂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解药当然不能直接拿出来,只能装模作样去一趟谪仙殿才能拿出来了。   小蓝的毒,从毒发到身亡,需要挺长的一段时间,她去一趟谪仙殿,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月光才给她解药不久,就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难怪月光给她解药的时候,说了句:我相信你总有用到的时候。   可不是么,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要不是月光研制出了解药,她就得去管贺兰尧拿,贺兰尧……能给她么?   他既然知道了公子辛和她的矛盾,有心要害公子辛,就绝不会救,而他要是知道自己管他要解药,是因为苏折菊也一起中毒……他更不会救了。   那家伙是个醋坛子,她早就知道。他曾说过,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见不得她去关心其他的男子,哪怕她只把人家当朋友。   所以,她只能用月光的解药了。   用完之后,她还得去同贺兰尧解释一番……顺便问问为何小蓝会袭击苏折菊。   进了谪仙殿的主殿,月光依旧在喂兔子。   他住在这清冷的宫殿,时常会无聊,他又见不得阳光,便只能调香制药来打发时间,现在好了,多了一个兴趣爱好——养宠物。   “我似乎听见了你烦躁的呼吸声。”月光拿着根萝卜,看着桌子上的小黑兔一口一口地啃食着,漫不经心道,“又碰上什么糟心事了么。”   “糟心透了。”苏惊羽走到他正对面坐下,“大半仙,我真没有想到,你给我的解药这么快派上用场。”   “怎么,哪个倒霉鬼又让那只黑猫咬了。”月光悠悠道,“你之所以烦恼,是怕你那位十殿下知道你竟然有解药这事儿么?我猜想,被咬的人应该是他不想救的?”   “岂止是不想救,他根本就是想弄死那个人,但是如今我却不得不救。”苏惊羽抬手扶额,“这件事真是坑我,被咬的不是一个倒霉鬼,而是两个,其中一个与我有过节,另一个算是我朋友,我听到他两都中毒的时候,我便已经决定两个都救了,这才装模作样来你这儿。”   “那是,要么都不救,要么都救,总不能只救一个。”月光啧啧叹息,“其实我还有个办法,你可以谎称解药就剩一颗,拿去先救你那位朋友再说。”   “拉倒吧,我那位朋友地位不高,另一个讨厌鬼却是个名人,我若是谎称解药只有一颗,所有人都会让我救那个讨厌的家伙,这事儿太子已经传达到皇帝那里,皇帝下了悬赏。”苏惊羽说到这儿,蹙了蹙眉,“知道小蓝本事的,除了贺兰尧身边的人,几乎都已经去见阎王了,公子辛若是能活下来,只怕会泄露出去。”   “你担心那只小黑猫的秘密被泄露出去?”月光喂兔子的动作一顿,“你那位朋友必定是不会泄露出去,怕只怕另一人……”   “所以我才烦恼。”苏惊羽目光一沉,“小蓝的秘密,决不能泄露出去,目前所有知道它本事的人都是守口如瓶,但是那个混账家伙中了毒却不死,只怕会往外说,当初赤南国的使臣是在睡梦中被咬的,没有看见小蓝,所以我才那么放心的去救,但是这个混账公子辛,也不知有没有看见……”   “要解决此事,只能靠威胁。”月光将萝卜放下,朝苏惊羽伸出手,“解药拿一颗来。”   苏惊羽闻言,疑惑道:“作甚?”   “拿来下个蛊。”月光挑眉道,“往解药里下了蛊,解了小黑猫的毒,但同时,他也就中了蛊,我这儿正好养了几只西域血蛊,我不吝啬拿来给他用用。”   “好主意。”苏惊羽听闻此话,目光当即一亮,“如此一来,我便可以威胁他,他若是敢说出去,我必叫他生不如死,只要小蓝的秘密不泄露,我就饶他一命,顺便还可以警告他一番,让他不得再与我作对,最好滚得越远越好。大半仙,你真是人才。”   “先别忙着夸我了,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么多。”月光轻飘飘地望了她一眼,“你家那位殿下,你还得想清楚怎么和他解释,够你烦的了。”   苏惊羽唇角的笑意一僵。   贺兰尧那儿……她得好好哄一番。   ……   苏惊羽离开谪仙殿的时候,手中握着一个小瓶,里头装着两颗药丸。   一颗,真正的解药,一颗,被月光植入蛊的解药。   区分二者的方法就是,被植入蛊虫的解药,相对来说大了那么一丁点,如此一来她也不会给混了。   苏惊羽走出谪仙殿时,抬眸便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几道靓丽身影,以贺兰诗雅为首,后边的几位想必是她的闺中好友,这其中又有公子辛的倾慕者。   那个骚包的家伙,艳福倒是不浅,引得这些个名门贵女眼巴巴地在谪仙殿外等着她出来。   苏惊羽还未走近,贵女们便急不可耐地上前,将苏惊羽围住了。   “苏姑娘,如何?”   “国师说了什么?”   “几位小姐的诚意兴许是打动了上天,上天有好生之德,国师那儿,还有最后一些药材,制成两颗正好了。”苏惊羽淡淡道,“中毒的那二人如今在哪?”   她的话音落下,一众女子当即喜上眉梢。   “就在太医院呢,苏姑娘,咱们赶紧救人去吧。”   “苏姑娘,这回倒真是要多谢你,你果真是宽容之人。”   “我昨日错怪了苏姑娘,昨日我说苏姑娘傲慢嚣张的话,我这就收回。”   苏惊羽听着几声对她的夸奖,翻了个白眼。   昨日在操练场附近争执的时候,这几个大小姐怎么说她来着——蛮横嚣张,张扬舞爪,飞扬跋扈。   今日就夸上了。   真是好笑,若是可以,她才不需要这几声夸赞。   被一众贵女催促着到了太医院,苏惊羽道:“五公主,诸位小姐们,请等上一等,太医院里不宜喧闹,你们若是都闯进去,有些不大合适。”   “那我们就在这外头等着,苏姑娘快些去救人吧。”   “我们绝不会喧闹,苏姑娘,快去吧。”   这会儿她苏惊羽就是大爷,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惊羽见此,转过身,朝着太医院里去了。   她才踏进门内,便有宫人迎了上来,“苏大人,您这是……”   “我带了国师所制的秘药来,救公子辛和我玄轶司的密探。”苏惊羽淡淡道,“带路。”   “原来如此,苏大人这边请。”   被宫人带着到了苏折菊和上官辛躺着的屋子里,苏惊羽望着榻上的二人,二人的脸色都是发紫的。   苏惊羽垂下眸子,从手中的瓶子里倒出了两颗解药,拿出稍微小点的那一颗,给苏折菊吃了,而后剩下的一颗拿给上官辛吃了。   “好了,喂他们喝点儿水,让解药入喉,想必很快就会醒了。”苏惊羽朝身后的宫人吩咐着,而后到了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眼见着宫人分别给二人喂了水,二人都做了吞咽的动作,脸上的紫色渐渐褪下了,苏惊羽这才道:“你先出去吧,去告诉外头等候的诸位小姐们,说是解药已经喂了二人吃下,让她们再等候片刻就好。”   将宫人支开了,苏惊羽这才起了身,走到了上官辛的身侧,随手拿起挂在墙上的,打扫屋子用的鸡毛掸子,拍打着上官辛的脸,“骚包,醒醒。”   上官辛迷糊之间只觉得脸上有些痒,又有些疼,睁开眼睛便看见眼前晃悠着一堆——鸡毛?   他这是在哪儿?为何会有鸡毛?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忽然发现此刻的身体有了力气了,脑海里的神智似乎也恢复清明了,他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哟,还挺有力气的。”耳畔传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上官辛立即偏过头,看见的便是苏惊羽正拿着鸡毛掸子,朝他笑的那叫一个阴凉。   “你……”上官辛看了她好片刻,才道,“你怎会在这儿?”   “身为你救命恩人,我自然应该在这儿,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能清醒着跟我说话?”苏惊羽嗤笑了一声,“你好好回忆一下,之气发生了什么吧?”   上官辛蹙了蹙眉,陷入了思索。   之前……他神志不清,浑身无力,头疼脑涨,这样的状态似乎持续了很久,他迷糊之间,似乎听见一群老头在旁边说话,说是他……中毒?   他为何昏迷?为何头昏脑涨?   是了。   那只黑猫。   那么他现在可以动弹,头脑清晰,他这是……好了吗?苏惊羽说她是他救命恩人……   “你救的我?我中毒了,为何你能救我?”上官辛望着苏惊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苏惊羽的目光十足惊讶,“那只猫,该不会是你养的吧?”   “你果然看见了小蓝。”苏惊羽皮笑肉不笑,“公子辛,我本不想救你,但我必须救我的同僚,他跟你一样中毒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顺手将你也救了,作为报答,你必须对那只黑猫的事情守口如瓶,将你所看见的烂在肚子里,旁人问起来,你便装傻说你不知道,你若敢泄露一个字,我要你好看。”   上官辛闻言,瞥了一眼躺在旁边,此刻还未醒过来的苏折菊,“看来我是沾了他的光了。”   这苏惊羽和苏折菊,果然交情不错。   她必定是没有想到苏折菊会那般倒霉,竟和自己中了一样的毒,那么她若是要救苏折菊,就必须两个一个救,否则怎么堵得住悠悠众口?   在旁人看来,他公子辛的命可比这个小密探的金贵多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了……苏折菊怎么也会让那只黑猫给咬了?   “你既然清楚自己是沾了他的光,就该明白,我原本不想管你死活,我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怎会愿意救一个屡次和我作对的人。”苏惊羽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公子辛,你以为你服用过解药就完事了?我实话告诉你,你的那颗解药,是我做了手脚的。”   上官辛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做了什么手脚?”   “公子辛才艺非凡,见多识广,想必听说过——蛊毒这个玩意吧?”苏惊羽笑的无害。   上官辛暗暗一惊。   蛊毒?   他怎会没有听说过。   蛊,即毒虫,最初起源于苗疆一带,后流传进西域,之后又渐渐被江湖上混迹的人使用,蛊的价格十分昂贵,因为蛊不好养,并且凶残。寄宿人体,会对宿主造成极大的伤害,中蛊者若是蛊毒发作,大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倒也不用太担心你这条小命,既然你命不该绝,那么我就给你个机会,你只要对小蓝的事情守口如瓶,并且不再与我作对,我就不催动你体内的蛊毒。当然,你可以觉得我是在吓唬你,但你给我听好了……”苏惊羽抬起鸡毛掸子,指着上官辛的头,“若是那只黑猫的秘密泄露出去,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   苏惊羽本以为,上官辛会有不甘,怨恨,却没想到,她说完这番话后,他竟笑出了声。   “苏惊羽啊苏惊羽,你可真够狠毒的。”上官辛抬手,将鸡毛掸子移开,“那只小黑猫的事,我不说就是了,被它咬上一口竟能中毒,这事要是传出去,这只猫必定要被除掉,即使它有本事逃脱,也没法呆在皇宫里了,也罢,看在捡回一条命的份上,我不跟这只小黑猫计较,若是它的秘密不泄露,你是否就不会催动我的蛊毒?”   苏惊羽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三日之内,你给我滚出皇宫。”   “不滚行不行?”上官辛唇角轻扬,“我不跟你作对就是了,我跟你老实交代吧,我之所以帮着太子对付你,乃是因为他手中有着一幅夕照国安宁公主的墨宝,这位公主是个奇女子,书画堪称一绝,只可惜行踪神秘,我无法见到这位前辈,便想着,能收藏她的墨宝也好啊,太子将国师视为眼中钉,不想以后登上大宝受他摆布,想要废除国师制度,但他如今去不得谪仙殿,便想从你这个国师身边人下手,我其实并不想算计你什么,我只是想要太子手中那幅安宁公主的墨宝。”   苏惊羽闻言,眸光中划过一抹思索,“你说的那位安宁公主,是那位据说精通医理,貌若天仙,人称‘缥缈遗世花未安’的那位公主?”   这个公主,就连贺兰尧都夸奖过的,据贺兰尧说,是他的长辈,二十几年前的一位风云人物。   “就是这位公主。”上官辛淡淡一笑,“不然你以为,我公子辛凭什么接受太子的招揽?为金钱?为权利?这就庸俗了,金钱我不缺,权利我不渴望,美人我更是想要多少都能有,我还不就是图那一幅画?你要是能给我我想要的,让我倒戈到你这头都行。”   “说完了就滚。”苏惊羽斜睨他一眼,“我不需要你这样的骚包。”   “凶丫头,现在让我滚,以后可别想起来找我,我公子辛生平在你手上吃过最多亏,我定然是不会忘记你的。”上官辛悠然地说着,而后下了榻,“对了,忘了告诉你,太子让我说服苏折菊投入东宫阵营,因为他与你交情不错,太子便想借着他对付你,苏折菊说他要考虑考虑,你这个朋友,你得重新看待他的为人了,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倒也不用太失望。”   “滚!”苏惊羽作势要拿脚踹人。   上官辛忙跑开了。   “三日之内滚出皇宫,否则要你生不如死!”   上官辛听着身后的低斥,揉了揉耳朵。   而就在上官辛离开了屋子之后,躺在榻上的苏折菊倏然间睁开了眼睛,而后一个挺身坐起。   苏惊羽望着他,道:“你听了多久了?”   苏折菊此刻的眼眸里一派清明,没有初醒的迷茫,显然是醒了有一会儿,却故意躺尸在榻上不动弹而已。   “几乎都听到了。”苏折菊迎上了苏惊羽的目光,“你觉得我会靠向太子那一方,来对付你么?”   “这个问你啊。”苏惊羽轻扯唇角,“你之所以会被小蓝袭击,是因为当时你与公子辛在一起?你们在交谈么,因为你打伤了他,所以他去威胁你,外加利诱你投靠他们?”   “他的确来威逼利诱了我一番。”苏折菊沉声道,“但……被那只黑猫咬伤,却不是在我和他谈话的时候。我假意和他周旋,只是为了快些打发他走,而后等他离开,我便悄悄跟在他身后,想趁着夜深人静取他性命,但我没想到,那只黑猫竟然先我一步对他下手了,我眼见着他晕倒,便要宰了他,哪知道黑猫又回来,连我也一起咬了。”   “难怪小蓝会连你一起攻击。”苏惊羽眸中划过一丝了然,“他最初的目标应该只是公子辛,所以会趁着公子辛独自一人时下手,但你跟踪在公子辛身后,想必全都看见了,你惊动了小蓝,小蓝不会放过知道它本领的人,除非,是熟人。”   这也就能解释的清,为何小蓝会把苏折菊一起咬了……因为在它的脑子里,它的秘密被陌生人看见了,自然就选择了灭口。   苏折菊之前与小蓝也就见过一两回,在小蓝的印象里,自然算外人。   “你相信我说的?”苏折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不怀疑我的话?”   “你这个面瘫,看起来就没说谎的天赋。”苏惊羽挑眉,“你太严肃了,仿佛你说的话都十分认真,很难让人不信啊……”   “这种理由未免可笑。”苏折菊的眉头似乎耸动了一下,“为何相信我?”   “你不是热衷于权势的人,虽然你总跟我提你想升职,但……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高官厚禄,那么当初为何男扮女装也要混进宫里?你若扮成女子,还谈什么升官发财迎娶白富美,简直就是笑话,性别伪装会导致诸多事情不方便你晓得不?我当时就想,你必定是有一个非要入宫的理由不可,也不知这宫里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让你即使伪装成女子都愿意。”   苏折菊沉默。   “行了,我懒得管,上次祥嫔的事你帮了我一次,这一回救你算是还你人情。”苏惊羽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挂回了墙上,“别把小蓝的事泄露出去,这个你千万记住了。”   其实她知道,即使她不提醒他也不会往外说。   这个面瘫话太少,基本不会跟人聊天说笑,又怎么会把小蓝的事泄露……   “我知道了。”苏折菊平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下了榻。   二人离开太医院的时候,苏惊羽并没有看见贺兰诗雅等人的身影,想必是早跟着公子辛离开了。此刻夜深,四处都是寂静的。   “再会。”苏惊羽朝着苏折菊道了一句,而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得尽快去跟贺兰尧解释,这事儿拖延不得。   一路快步走向永宁宫,到了贺兰尧的寝殿时,贺兰尧正端坐在桌边——泡茶。   桌子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将茶匙搁下之后,又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茶壶。   很快,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来了?”贺兰尧抬头瞥了一眼苏惊羽,只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垂下眸子,不疾不徐道,“这个时候来,是来认错的么?”   苏惊羽怔了一怔,而后道:“你……知道我会来?”   “当然,你今夜要是不来和我解释,难道还要等我主动问你么?”贺兰尧的声线很轻,慢条斯理,“枕霞宫的小宫女又给乌啼做了点心,让他用过晚膳后去拿,乌啼回来的路上,很不巧,看见公子辛生龙活虎地被四五个贵女簇拥着,乌啼说,他那会儿还以为小蓝任务失败了,可他走近他们的时候,却依稀听见她们在说,多亏了苏姑娘,稍稍打听便知道,是你救了公子辛。据说公子辛和一名玄轶司密探中了和当初赤南国使臣一样的毒,多亏了你去谪仙殿找国师拿了良药去救治。”   苏惊羽:“……”   他的消息果然很灵通。   他的语气一派悠闲,但苏惊羽却知道……他的内心必定不平静。   “阿尧,你听我说。”苏惊羽叹息一声,“我知道是你让小蓝去咬公子辛,想为我出气,起初我并不想管他,由着他毒发便是了,但是……”   “但是什么?”贺兰尧抬眸望着她,站起了身,“但是你的一位同僚苏折菊也很倒霉的中毒了,你不忍他毒发对不对?要救他,就必定要救公子辛,因为这件事已经传开,你没有理由只救一个人,要么,你就全都不救,要救,就必须两个一起救。小羽毛,你是太善良还是太天真,我只交代了小蓝去咬公子辛,可小蓝却多咬了一个人,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有人看见了它的本领,除了我的身边人,其他知道小蓝秘密的人,都得死,你留着他们,就不为小蓝考虑考虑?”   “我怎么可能不为小蓝考虑?”苏惊羽拧了拧眉,“我当然知道你的顾虑,小蓝的秘密不能泄露,否则只会给它招来麻烦,你当我不在意它么?苏折菊答应了我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往外说,而公子辛,我已经威胁过他了,他若敢说……”   “别人的话你就那么轻易相信?”贺兰尧打断她的话,“那个苏折菊与你很有交情是么?他说保密你就信了,公子辛你威胁他又能如何?你难道不知道,让人守住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消失?只有死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我和你担保,苏折菊能保密,而公子辛,他绝不敢说,他的解药下了蛊,他若敢说,我要他的命,我已经让他滚出皇宫,滚出我的视线了,难道这么做,你还不放心么?”   “我就是不放心。说到解药……”贺兰尧冷嗤一声,“你倒是真有本事,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已经背着我藏了解药了,我放在柜子暗格里的解药一颗没少,你的解药,哪来的?嗯?”   “我……”苏惊羽迟疑了片刻,才道,“这事你非要和我置气么?”   “你怎么不回答我?”贺兰尧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不敢说?除了谪仙殿里那个家伙,想必也不会有其他人有这个本事了,在你的印象里,可不就是他本事最大了么?你宁可找他也不试着来找我!”   贺兰尧的声线从最初的云淡风轻,到此刻竟有些不稳,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似乎想要饮一口茶压一压怒意,可茶杯抵上了唇,他却不喝了,一个扬手就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紫砂制的茶杯霎时四分五裂。   苏惊羽一怔。   她猜到他会不开心,却没想到他会发火。   “怎么不说话?”贺兰尧迈开步子,快步到了苏惊羽身前,伸手一把捏起她的下颌,让她正视着他,“对你来说,那个家伙比我还可靠?”   苏惊羽听闻此话,霎时脸色一沉,抬手一把打开贺兰尧捏着她下巴的手,“你又抽的什么风?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你能别有事没事就把他拎出来说么?你这辈子是没交过朋友么?你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人?苏折菊帮过我,他中毒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救公子辛也是无奈之举,你以为我想救他?好在他如今性命捏在我手上,不用担心他泄露小蓝的秘密,你还有什么可气的?”   “苏折菊帮你一回,你还他一命?好,这就算两清了。”贺兰尧冷笑一声,“往后不准再和他来往。”   “凭什么?”苏惊羽冷眼看他,“我交友又不是给你戴绿帽子,我从未跟谁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君子之交,你犯得着介意么?你若有朋友,是女子,单纯只有友谊,我也绝不会要求你不准和她们来往。”   “我才不需要。”贺兰尧精致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戾气,“古月东杨,苏折菊,还有谪仙殿里那个,甚至还有更多,你身边阿猫阿狗就是多,还有完没完了?总是因为他们跟我起争执,到底我重要,还是你所谓的那些朋友重要?”   “我真的怀疑你的思想有问题。”苏惊羽望着他,眸底浮现丝丝怒意,“你平日里怎么戏弄我,怎么任性,我都由着你了,但是你这一点实在让我很不能忍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交友那还有意思么?你了解过朋友的意义么,你知道关键时候,有朋友能帮你多少忙么?哦,我忘了,你不了解,你身边有月落乌啼小黑小青,他们将你奉若神明,把你当祖宗一样,你有他们就够了,可我与你不同,难道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就连朋友不能有了?”   贺兰尧望着她,静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那这么看来,我和你那些朋友还有区别么?你同样关心他们,甚至帮着他们来训斥我?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怕是远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如此不公平,难道我不该发怒么!”   “那你怒啊,继续砸东西,继续大呼小叫!”苏惊羽低斥一声,“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原本想要来跟你认个错,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你连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友谊你都分不清,你真该去乌啼那小子那里取取经!幼稚!”   话音落下,苏惊羽转身拂袖离开。   她的步子还未迈出寝殿的门槛,身后便响起贺兰尧的低叱,“苏惊羽你给我回来!”   苏惊羽脚下步子一顿,终究还是迈开了步子。   真是不可理喻,这次要是不多晾他几天,她就不姓苏。   如此想着,她脚下的步伐便加快了。   而他身后,贺兰尧眼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便也快步迈出了门槛,想要叫她,却发现她已然走远了,步伐迅速,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回头。   一股怒气升上心头,贺兰尧扬手,朝着寝殿外的一株梨花树拍出一掌——   碗口那么粗的树被拦腰拍断。   “殿下!”   身后响起两道焦急的声音,月落乌啼快步奔到他的两侧。   贺兰尧望着苏惊羽远去的身影,眸底一抹孔雀蓝的色泽若隐若现。   而下一刻,他忽然低下头,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殿下?!”乌啼一惊,“我去把惊羽姐姐喊回来,就算明天给你抽死,我也非把她叫回来不可。”   乌啼说完,不待贺兰尧说话,身影直接掠了出去。   “去把他拉回来。”贺兰尧的手捏上月落的肩,“去,把他带回来,不能让他说,马上去。”   ☆、第124章 夺宝!   苏惊羽离开了永宁宫,一路往马厩而去,心情很是不平静。   她自然是不知道,身后正有人远远地追过来。   乌啼的脚步同样很快,眼见前方苏惊羽的身影愈来愈近,张口便要喊。   “惊……”   然而他才开口喊出了一个字,背后便伸出了一只手,直接将他的嘴巴捂严实了,同一时间,肩膀一紧,被人从身后压制住了。   乌啼拧了拧眉头,使劲挣脱开了身后人的手,转过身道:“月落,你为何要阻止我?”   “殿下不让说,我们便不能说。”月落的神色一派平静,“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你我都应该听殿下的吩咐,不是么?”   “可他们二人吵成这样……”   “终究还是会和解的。”不等乌啼说完,月落便扯着他的衣袖往回走,“枉你自称情场高手,难道不知,他们都是互相放心不下对方的,也许僵持几日便会好。”   “……”   回苏府的路上,苏惊羽听着马车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只觉得愈发心绪不宁。   她与贺兰尧会争吵,是她全然没有想到的。   平日里贺兰尧若是不高兴,最多就是摆摆脸色,耍个脾气,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情绪不稳,甚至摔东西。   她从前可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是最后那一声‘苏惊羽你给我回来’。   像个置气的孩子,与她吵得不可开交,不愿退让,却又不肯让她离开。   那种情况下,离开本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若是继续留下,只怕会争执的没完没了,他和她,都应该好好静下心来才对。   苏惊羽呼出了一口气,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贺兰尧之所以会如此,已经不仅仅是打翻了醋坛子,更准确的来说,那种情感叫占有欲。   她与苏折菊等人仅仅是君子之交,他为何就是不能理解……   “小姐,到了。”马车外响起了车夫的声音,下一刻,马车停了下来。   苏惊羽下了马车,便直接往苏府里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打开了门,走到床边直接便躺了上去。   这一天真是不平静。   都怨那个混账公子辛……不对,归根结底还是应该把这笔账算在贺兰陌头上。   这个抽了羊癫疯的混蛋太子,事事要和国师过不去,连带着不把她整垮也不罢休。   花姬,沐挽香,欧阳淳,公子辛……都是些什么玩意,全是她的手下败将,有本事他继续放人来,她非得一个个往死里虐不可。   真他大爷的以为她好对付,走着瞧。   躺着床榻上许久都睡不着,翻了无数次身,苏惊羽甚至将头蒙到了被子里,然而依旧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贺兰尧怒气冲冲的模样,以及他那声声冷笑。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   第二日,苏惊羽难得起的晚了,醒来之时,日头已经很高了。   她下了榻,才穿好了衣裳,便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起了么?”屋子外响起海棠的声音。   苏惊羽道:“起了,进来吧。”   “小姐,你今日睡得迟了些,我猜你昨日是不是累了,所以今早我就没叫你。”海棠推门而入,手中正端着洗漱用的水盆和毛巾,“小姐这个月还没休息过几天吧,不是说玄轶司高阶人员,每月能休息五日么?要不今日干脆就不去了,在家歇着?”   苏惊羽闻言,静默片刻后道:“也好,让人去宫里给霍主司捎个口信吧,就说我这两日都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大案子。”   她确实该给自己放个小假了。   洗漱完毕,吃过早点之后,苏惊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海棠,“这两日,府里的下人们还有在找那半块黑玉么?”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她那丞相老爹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   “还有找呢,之前是翻屋子,现在,是翻院子了,花丛,柴房,厨房,甚至连大夫人院子里的鲤鱼湖,都派人下去打捞了好几遍,咱们这么大的府,每一寸地方几乎都没落下,可就是找不到那半块黑玉。”   苏惊羽闻言,状若不经意道:“这东西有那么重要么?何至于如此坚持。”   “听说是很重要的。”海棠说到这儿,望了一眼门口,确定附近没人了,这才朝着苏惊羽道,“我听府里的老人说,这半块黑玉,是在大夫人过门前就有了,老爷都保存了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大夫人没过门之前,老爷好像是有过一个未婚妻子,后面不知怎么的就娶了大夫人,那个订过婚约的姑娘就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苏惊羽眉头轻挑,“这块黑玉是父亲那未婚妻子送的?可是最后他没能和那女子成婚,这么多年却还是将黑玉留了下来,为了纪念她?还是睹物思人?看不出来,父亲还是个痴情人……”   “嘘,小姐,可别乱说。”海棠拿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没准她们也是道听途说的,关于老爷未过门那个妻子,府里是不允许有人议论的,老人们也是悄悄说的,让我无意中听见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能把黑玉保存这么多年……那女子在她这老爹心里的地位可不低呀。   这半块黑玉应该是定情信物,另外半块没准就在那女子手里。   情殇,莫过于: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难怪他会如此紧张。   那半块黑玉如今就在她手上,但她……还不想这么快给他。   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总是要让他多着急些时日。   “海棠,陪我出门逛逛吧。”苏惊羽说着,迈步走到了柜子边,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套白色的罗裙。   换上衣裳后,苏惊羽便带着海棠出门了。   “小姐,自从你当上了玄轶司的密探之后,咱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逛街了。”走在大街之上,海棠道,“所以这条街上有多少变化,小姐也不知道的对不对?听说街心那里,原本的那家万花楼被人收购了,现在改头换面,更名为极乐楼了,小姐,可有兴趣去看看?”   “海棠啊,你怎么会想起要去那种地方?”苏惊羽偏头望着海棠,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是不是因为小姐我没有给你找婆家,你就开始寻思着找乐子了?难道这万花楼改头换面后,添了几名俊俏的小倌?”   万花楼原本是青楼,里头卖笑的都是女子,没有男子,兴许是现在那青楼老鸨意识到世道的混乱,只有姑娘已经不足以招揽嫖客,这才又添了小倌?   “小姐,你胡说什么呀!”海棠闻言,嗔道,“什么找乐子,那万花楼,不,极乐楼,如今已经不是青楼了!而是一个买卖各类奇珍异宝的文雅之地,不再是烟花之地了!什么小倌,大街上的,小姐你还敢这么说……”   “不是青楼?”苏惊羽撇了撇嘴,“极乐楼,这名字起的比万花楼还放荡,能不让我想歪就怪了,这楼子的新老板绝对是个风骚的主儿。”   “小姐你就说去不去吧?我可好奇了。”海棠面上浮现一抹向往之色,“那极乐楼,算是个贵气的地方,里头买卖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而且还不是想要就能要的,需要竞价,当然,客人若是有奇珍异宝,也可以卖出,能进去的客人非富即贵,我平日里好奇但进不去,今日小姐在,这下子我就可以去见识一下了。”   “听你这么说,倒也有点意思。”苏惊羽笑道,“也罢,去看看有什么好宝贝。”   说走就走,二人一路迈着悠闲的步子去往街心,但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远远地便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店门外堵满了人,那些人的衣着个个不平凡,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那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惊羽稍稍抬高了视线,便可以看见众人头顶上的牌匾,书写着‘极乐楼’三个大字。   果然不同于之前的万花楼,她没有想到,她才一段时间不来逛街,这楼可以修建的这么好了,真真正正地坐到了‘改头换面’。   那庞大的楼房有四楼之高,层层边角铺设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不仅如此,最边上的琉璃瓦还挂有银色的小铃,泛着半透明的光泽煞是好看。每一层,皆可以看清那最边上四根支撑着楼层的红色支柱,刻有鲜明而斑斓的龙飞凤舞图。   果然非原来的青楼可比拟。   但是……堵成这样可怎么进去?   “天呐,我前几日买菜路过这儿的时候,这门槛也就是人来人往,还不至于拥挤,今日怎么就堵成了这样?”海棠望着前头的情景,有些瞠目结舌。   苏惊羽眉梢一挑,“也许今日这里面出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或者在办什么庞大的活动吧。”   “那小姐,咱们现在该如何进去?”海棠撇了撇嘴,“看他们这样,我就更好奇了。”   苏惊羽垂下了眸子。   她也……很好奇。   毕竟太久没出来玩了,难得出来,总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回去。   “容我想想办法。”苏惊羽摩痧着下巴,一边说着,一边朝极乐楼走去了。   不管是酒楼,青楼,茶楼,只要是个楼,总有后门吧?   这前门堵成了这样,后门……也许会是个途径。   而就在苏惊羽考虑着要从后门进楼的时候,倏然间身后响起一道温雅的女子声音,“苏大小姐,可是想进去?”   苏惊羽闻言,转过了身,只见面前站着的女子一身绿衫,相貌姣美,面上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意,“我是这极乐楼里的侍女,替李大公子传话,他说,姑娘您若是想进去,那么就请随我来。”   苏惊羽闻言,客套般一笑,“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那女子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极乐楼旁边的空地上过了。   苏惊羽带着海棠跟了上去。   这下子……可就真的是走后门了。   前门堵的水泄不通,可后门却是冷冷清清的,通常未经允许从后门入内是小贼的行为,因此前头的那些达官贵人们都碍着脸面不敢走后门,没个好点的功夫,一个不慎,可能都会让极乐楼——拉黑名单。   那绿衫女子将苏惊羽带进了门,便朝着一丈外的楼梯走去。   “姑娘,我能否问问,为何今日极乐楼会如此热闹?”苏惊羽朝她道,“可是因为有什么稀世珍宝要竞价?”   “苏姑娘说对了一半,今日,我们极乐楼楼主拿出了自己最珍贵的藏品蓝晶石,才引得如此多人前来,我们这楼里的位置都坐不下了。”那绿衫女子道,“这二楼的雅间都是贵宾席,提前七日就要预订并且竞价,价高者得,而一楼的普通席位,是先到先得,今日早就没有座位了,好在李大公子方才在二楼凉台瞥见了苏姑娘的身影,这才把姑娘请上来。”   苏惊羽闻言,心道一句这老板好会经营。   买个贵宾席还得价高者得?奸商……好笑的是还真有一群冤大头,买个座位都要花大价钱,那么那所谓蓝晶石可不得炒到天价?   话说回来,蓝晶石是个什么东西她倒是真没听说过,但能引得这么多人,想必很珍稀。   侍女很快就将她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前,抬手敲了敲房门道:“李公子,您请的客人来了。”   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打了开,露出李龙荣那张玩世不恭的俊俏脸庞,“苏姑娘,好久不见了。方才在凉台,看见你在极乐楼的人群外,便猜你是想来凑热闹,好在我眼尖,否则姑娘可就错过了观赏珍宝的机会了。”   “李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苏惊羽朝他礼仪性一笑,“多谢李兄的邀请。”   “你我也算是老熟人了,不用拘礼。”李龙荣侧开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苏姑娘,进来坐吧。”   苏惊羽踏进了屋子,海棠关了门,跟在她的身后。   “苏姑娘,今日没带上你那只小可爱?”李龙荣坐到了椅子上,伸手将窗户开的更大些,方便看见楼下的风景。   “小雪球还在窝里睡,也就没带过来。”苏惊羽坐到了他的正对面,目光望向楼下,只见一楼的正中央搭建了一个台子,而台子周边,五尺之外的地方——东西北三个方向都坐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到了后边,几乎都有人站着了。留下南面的一个方向,自然是给上台的人当通行道的。   “我说,蓝晶石是个什么宝贝?”苏惊羽面有疑惑,“能引这么多人前来?”   “说起这蓝晶石,我也只有耳闻。”李龙荣道,“听闻,通身蓝色却又透明,像琉璃又不是琉璃,硬度十分高,于烈日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更可贵的在于,它并不是很大,且有许多面,整体却十分均衡美观,堪称稀世之宝,至少目前,这样的宝贝我还没见过,当真是看一眼都奢侈,这贵宾席是我花了十颗南珠才得来的。”   苏惊羽闻言,微微一怔。   这听着……怎么像是……钻石?   这个时代能有这个玩意吗?   而就在苏惊羽思索之间,李龙荣的声音传入耳膜,“苏姑娘,快看。”   苏惊羽回过神,当即朝着一楼望去。   一名身着杏色罗裙的女子正迈着轻缓优雅的步子,走向一楼正中央的台子,而她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的东西被一条红绸盖住了。   “诸位,今日我们楼主拿出了自己的藏品,来给大家开开眼界,想必在座的各位也知道今日夺取蓝晶石的方式了,今日我们不竞价,而是比歌舞,我们楼主爱乐成痴,今日在这赛台上比试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获胜者,便是这蓝晶石的主人,比试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个,那就是新颖,只要能得了我们楼主的赏识,那便是胜者。现在,让诸位先看看这蓝晶石。”   那女子的话音落下,她便抬手将托盘上的红绸布掀了开。   霎时,坐席之上一阵哗然。   那绸布之下,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支架,支架的顶端,指甲般大小的框架里,伫立着一颗孔雀蓝半透明,像琉璃又不似琉璃的石头,但见那石头外表有数不清的面,在暖阳的映照下流光溢彩,闪烁着动人的色泽。   “阿西吧,真是钻石?!”苏惊羽瞪大了眼,“这有几克拉?”   约莫栗子那样的大小,卖到天价,一点儿都不过分。   她全部家当加一起都买不起这玩意的——十分之一。   真是钻石,还是形似钻石的一种晶体?但无论是哪一种,在这样的时代,都堪称稀世之宝。   那姑娘刚才说什么来了?凭借才艺?歌舞?只有一个要求——要新奇,能入他们楼主的法眼。   他们楼主品味又是怎样的?   苏惊羽望着那蓝晶石,这一刻脑海中划过贺兰尧的面孔,以及初见他时,他那双眸子里孔雀蓝的色泽。   这蓝晶石,多配他。   她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猫眼石镯子,她还没给他回礼呢。   她的视线再度投向那蓝晶石,但同一时间,那姑娘已经将红绸布盖了回去,柔声道:“现在就请各位,准备好歌舞的,上来展示一番吧。”   “苏姑娘,心动么?”李龙荣的声音传入耳膜,带着一丝叹息,“李某今日前来,并没有准备什么曲子,而且在下不管是琴艺还是吹笛都难登大雅之堂,只寻思着,最后谁能得到这蓝晶石,我再以高价买下,碰碰运气吧。”   “李兄,你家中两位妹妹不是很多才多艺,怎的不拉过来比试?”   “小妹那日宫宴太子妃落选,一直闷闷不乐,我喊她了,被她一鞋子打了出来,三妹终于得偿所愿能嫁四殿下,整日高兴地跟朵花儿似的,忙着在给自己做嫁衣,她们都不愿理我,唉。”   苏惊羽:“……”   “不过好在,碰见了苏姑娘你。”李龙荣轻笑出声,“当日宫宴上你那一曲我至今难忘,我想,今日你是有希望能够得那楼主赏识的。”   “李公子,若是我能赢了这蓝晶石,你认为……”苏惊羽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会卖给你么?”   “在下一开始也没想过能得到。”李龙荣摸了摸鼻子,“不过,与其让别人得了去,倒不如让苏姑娘得了去,好歹你我是熟人,往后,没准我能常常见到这蓝晶石,苏姑娘,不如再将你当日宫宴那一曲弹奏一遍?”   苏惊羽想了想道:“有古筝,或是琵琶么?”   “要乐器还不简单?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将琵琶琴箫全备上。”李龙荣淡淡一笑,而后起身,走向屋子外。   苏惊羽望向了一楼,已经有姑娘上台起舞了。   那女子乌发水眸,五官美丽,玫瑰色的双颊看上去分外清纯可人。   她的舞步婉约,腰肢如柳,舞了几圈,便稍稍弯下身子,将手对着虚无的空气一抓一捻,反复几次,苏惊羽便看明白了。   采茶舞。   婉约柔美,但……这种舞并不算新奇,美则美矣,却很常见。   身后忽然响起了好几人的脚步声,苏惊羽回过头,只见三名男子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不同的东西。   琴、箫、笛、箜篌、琵琶、二胡。   苏惊羽:“……”她哪里需要这么多,这李大公子准备的还挺齐全。   “苏姑娘看喜欢什么便拿什么用吧。”李龙荣坐下来时,一楼赛台上的女子已经退场了。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名蓝裙美人,所展示的才艺是抚琴,琴音袅袅,悠然宁静。   一曲结束之后,叫好声倒是不少,那女子下台之后,又有人接着上了。   一连看了好几场歌舞下来,苏惊羽发出了一声轻叹。   “老套。”苏惊羽摇了摇头,“水平都不低,奈何太多见。”   “的确是。”李龙荣也颇为赞同,“听闻极乐楼楼主见多识广,得拿出不一般的表演才行。”   “如此说来,我上回宫宴弹奏的那一曲也不合适。”苏惊羽沉吟片刻道,“虽说配合我三妹的舞,天衣无缝,但我那曲子主要也是婉约风格,歌词新奇,曲调却并不稀奇,说白了就是词占了上风,这曲子闲来听听还好,拿来比试,我还是不太有信心的。”   二人说话间,一楼忽然发出一阵哗然声。   苏惊羽忙向着一楼望去。   但见四名眉清目秀的女子抬着一个大型的花苞而来,那整个花苞都是以丝绸制作,大概有四五尺那么高,除去那四个女子和她们所抬的大花苞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在座众人稍稍一想,便知此次要献舞的女子多半就是藏在这花苞里了。   同一时,响彻在耳畔的丝竹之声倏然间转了个调子,下一刻便见那丝绸所制作的大花苞绽放了开,绽放开的花,是一朵艳丽的牡丹。牡丹正中央,蜷缩着一人,随着音律的流转,缓缓起身,她面遮轻纱,身形曼妙。   众人忽然便是觉得眼前一花,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一道如轻烟般的窈窕身影一跃而起,火红的舞衣衣摆在半空之中划过优美的弧度,随着那些花瓣落下,那女子在牡丹花的中央缓缓起舞。   一袭醒目艳丽的火红色舞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她的领口大敞,脖颈之下的锁骨却被乌黑的长发遮着,只能看到部分雪白肌肤,与她脖颈上挂着的牡丹花形状的项链,那牡丹花以一颗颗红玛瑙雕饰而成的。   琴音渐响,她一个旋身一跃而起,长长的水袖向后一扬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身体也随着韵律翩翩起舞,华美的舞衣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   “这女子果真是下了功夫的。”李龙荣望着那大型牡丹中的身影,啧啧道,“比起前面那些,这出场方式可不一般,看来她对这块蓝晶石,是志在必得,苏姑娘,你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展示出一番新奇的才艺表演,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新奇的表演?”苏惊羽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也知道,重点在新,在奇,但许多人却将重点依旧放在了夺人眼球上,过于追求完美了,这一场场的表演,全是视觉盛宴,不管是跳的唱的都是下足了功夫的,然而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包括现在这位牡丹花上舞的,打个赌,她绝不会夺第一,你信么?”   “苏姑娘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无望?”李龙荣轻挑眉梢,“到底如何才能叫新奇,你领悟到了么?”   “要是这些也能叫新奇,那这蓝晶石都不知道要被劈成几块来分。”苏惊羽低笑一声,“说的直接点,这些姑娘们,美则美矣,却——有些老套了,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美,你懂了么?”   “我明白苏姑娘的意思。”李龙荣点了点头,“这几场表演,说白了就是难分高下,几乎处在相同的水平上,这么一来,相当于都没有希望了是么?”   “就是这个意思,都是差不多的水平,我要是那极乐楼的主人,我都得视觉疲劳。”苏惊羽悠悠道,“虽然这位牡丹上舞的创意不错,但这样的表演,宫中宴席也曾有人表演过,这极乐楼楼主,你也说了他见多识广,不会觉得有多新鲜的。”   与此同时,位于二楼北面最中央的雅间里——   “花上舞,这个出场倒是有那么点意思。”倚靠在窗台边的黑衣男子,身形修长矫健,头戴黑色轻纱斗笠,此刻望着下方,斗笠下传出一声低笑,“不过类似这样的舞,我过去那些年倒也见过几回,并不能引起我太大的兴趣。”   “爷,目前为止所有的表演,就没一个您能中意的么?”身后站着的护卫叹息一声,“那依属下看来今日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别扫兴。”黑衣男子开口声线低沉,“继续往下看吧,没准真有合爷心意的呢?这些个姑娘们,无论是唱歌跳舞,在我看来,都是娇滴滴的,唱歌的,都像那出谷的黄莺,跳舞的,都像那花间的蝴蝶,看来看去都一个样,若是能入我的眼,我那蓝晶石得切成多少块分啊?”   护卫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爷就是喜欢与众不同的,可偏偏,这众多的美人中,却没有人能一枝独秀。   一舞很快便结束了,在众人的鼓掌叫喊声中,那轻纱掩面的美人缓缓退场。   四名清秀侍女抬着那大型牡丹离开了赛场,那红衣女子便从牡丹上跃下,带着四名侍女上了二楼。   原来她不仅仅是来表演的女子,同样也是买了贵宾席的。   “小姐,今日的这些个表演中,就属小姐您的呼声最高了,想必这蓝晶石,最终一定是小姐了。”入了雅间,红衣女子的侍女们便都开始夸赞起她来。   “可惜了咱们小姐不能暴露身份,若是摘下面纱,可得把所有人都惊住呢。”   “好了,看你们一个个的,信心比我还大。”红衣女子面纱下的唇角轻扬,“且往下看吧,没准还有更厉害的呢。”   一楼的赛台上,又是一名身材婀娜的黄衫女子上台了,她端坐在台子正中央,将一把古琴置于膝上,玉手轻抬指节微曲,拨上琴弦,起音之间,启唇吟唱——   “琴声现,皎月照,宫灯乐逍遥。仙影困惫俗事绕,龙鳞风采依旧耀……”   清灵若出谷黄鹂的声线萦绕耳际,悠悠韵律伴随着女子的低声吟唱,众人观那端坐于正中央低眉抚琴的女子,不禁又开始称赞,而二楼靠窗的黑衣男子却将视线挪了开,一副没兴致的模样。   如此这般婉转的歌声,早已经听多了,真是……好没新意。   “看这样子八成也是没戏了,李大公子,你说,我要是现在插个队,会怎样?”雅间里头,苏惊羽说着,抬手抚上了桌子上的五弦琵琶。   “插吧。”李龙荣悠悠道,“大不了,事后我赔这位姑娘一串南珠项链,总比什么都捞不到白来一趟好,你现在便可以插了。”   “好,项链的钱算我头上,不用你付。”苏惊羽低笑一声,起身拿了桌上的琵琶。   其实……她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不过……试一试总还是可以的,又不亏。   赛台正中央的黄衣女子还在吟唱,众人正听在兴头上,哪知那悠悠绵长的曲调倏然一换,一个颤音之后,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般奔放,清逸无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生生将那轻柔的曲韵扭转。   众人不禁一愣,却见那黄衣女子已经停止了抚琴,可空气中的轻快旋律却还在流转,众人当即明白,不是那黄衣姑娘没弹好,而是有人硬生生将自己的曲子插入,细细去听,不像古琴弹出的声音,倒像是——琵琶。   下一刻,一道清朗却有些清凉的女子声音在众人头顶上空响起——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赐我梦境   还赐我很快就清醒   与我沉睡   还与我蹉跎无慈悲   爱我纯粹   还爱我*不靡颓   看我自弹自唱   还看我痛心断肠”   众人都是一愣。   并不是此女声音不好听,而是这曲子——   节奏畅快,毫无柔美之感,一气呵成甚至没有多少停顿,吟唱之间,从最初的低沉,到后头无比张扬,就连歌词也是那般独特。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好似这声音的主人……真的疯魔了一般。   二楼雅间中,黑衣男子倏然间站起了身,将头探出了窗子外。   那歌声就是在他的隔壁响起的,他如今所处的这个位置,可谓是听得无比清晰。   然而他没能看见唱歌的人,只能听那歌声继续在耳边响彻——   “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   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   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   祝我从此幸福,还祝我枯萎不渡   为我撩人,还为我双眸失神   图我情真,还图我眼波*   与我私奔,还与我做不二臣   夸我含苞待放,还夸我欲盖弥彰”   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刻意压得低沉,轻快而张扬的曲子,透着一股子桀骜之感。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身上的血液忍不住奔腾,那种几欲燃烧撕裂却又延绵不断的感觉。   而下一刻,那股桀骜之感绝缓缓消逝,歌声又变得轻柔而低缓,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   “请我迷人,还请我艳情透渗   似我盛放,还似我缺氧乖张   由我美丽,还由我贪恋着迷   怨我百岁无忧,还怨我徒有泪流”   歌声完,曲还未停,可众人在这一刻却都有些怔住了。   生平还是头一次听这样节奏变换如此之快的歌儿,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却又有些——意犹未尽。   整首曲子从唱到结束,不过短短的时间,比起那些婉转动听如黄莺的曲子,总让人觉得还有些不过瘾。   更不过瘾的是,听着一整首曲下来,连唱曲的姑娘的面儿都没见上。   “铮——”一个颤音结束了琵琶曲,那奔腾畅快的调子夏然而止。   “唉,让我喘口儿气。”雅间内,苏惊羽结束了一曲,将琵琶往桌子上一搁,伸手提起了桌子中央的茶壶倒水喝。   ------题外话------   小羽毛唱的歌:易燃易爆炸/陈粒   推荐姑娘们去听一听,好有魔性的~我超爱,不过有的姑娘喜好婉约风的可能不会喜欢,喜欢听狂野动感的可以去听一听。   俺在家里经常放,被俺妈说俺发疯QAQ,不过舍友都很喜欢的~   总感觉这歌儿疯魔程度和咱们的小羽毛配一脸……特别那句“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   小羽毛的爱美之心啊……   话说……栗子那么大的钻石有多少克拉?   ☆、第125章 你找死啊   一口气唱下来,还真有点儿……累。   这首歌儿,要是没有肺活量还真的唱不来。   苏惊羽倒满了一杯茶水,端到了唇边一仰头便灌了下去,茶水入喉,嗓子也湿润了不少。   将茶杯搁回了桌子上,却见正对面的李龙荣正望着她,依旧有些怔然。   苏惊羽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是?”   “苏姑娘你……”李龙荣回过了神,眉梢轻挑,“你唱的曲子总是如此的……特别。”   “小姐,你刚才唱的那是什么?”身后噤声了许久的海棠开了口,“我从没听过这种调子的歌,还是头一回听见呢。”   “怎么?”苏惊羽朝她淡淡一笑,“不好听?”   “不是不好听。”海棠忙摇头,“我倒是觉得挺好听的,就是这歌的词……总觉得,哎呀,我也说不上来,我只觉得我听的时候都魔怔了,细细回想,这词是不是也太那什么了?太野蛮了……”   “你小姐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主儿,唱这么有魔性的歌,难道不符合我的行为处事么?”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而后望向了对面,“李大公子以为呢?”   “耳目一新,实在耳目一新。”李龙荣啧啧称奇,“这歌词,怎么说来着,够狂野的,不像是一个姑娘家能唱出来的。”   李龙荣的话音才落下,窗子外便飘来了一道高昂的男子声音——   “请方才这位唱歌的姑娘露个脸,让我们见见!”   “就是,姑娘,连面都不让我们见见,名儿也不报上,未免太含蓄了吧?”   “姑娘此曲甚是特别,在下请求见上姑娘一面,将歌词摘录下来,姑娘,可否同意?”   有人开了头,便自然有人跟着起哄,片刻的功夫,一楼的人群便嘈杂了起来,要求雅间里头的苏惊羽露个脸。   “苏姑娘,你这歌曲所带来的反应倒还真大。”李龙荣听着外头的起哄声,笑道,“当真不露个脸么?”   “我这幅模样,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差别。”苏惊羽抚了抚自己脸上的半片面具,“还是不见了罢,我苏惊羽原先是以貌丑闻名的,也不知这楼下有没有熟人,若是有人认出了我,只怕这些称赞就会变成笑话了。”   李龙荣低笑一声,“苏姑娘真是太多虑了,大家伙欣赏的是你的曲子,怎么会介意你的相貌么。”   “错。”苏惊羽斜睨他一眼,“他们此刻好奇的是弹唱之人,若是让他们知道是貌不惊人的苏大小姐,只怕心都要凉掉了半截,还是不见了。”   苏惊羽话音才落下,忽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而后是男子低沉的声音自外头响起,“敢问,方才弹唱的可是雅间里的姑娘?我是楼主的护卫。能否请姑娘开个门?”   苏惊羽听闻此话,朝身后的海棠点了点头,海棠便走到了门后,将门打了开,门外站着一名面色刚毅的年轻男子。   “请问,找我们家小姐何事?”   那男子道:“我家楼主请姑娘去相见,说来也巧,我们楼主的雅间与姑娘这间是相邻的。”   海棠闻言,转身望向了苏惊羽,而苏惊羽这会儿已经走上来了。   极乐楼楼主要见她?看来蓝晶石有戏了。   随着那年轻男子去了隔壁的雅间,雅间的门正大敞着,苏惊羽一进门,便见窗台边上站立着一抹修长矫健的身影,男子一袭黑色锦衣,头戴黑纱斗笠,让人看不清样貌。   而在他的身旁,是一张白玉石桌,石桌上放置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东西以红绸布盖着,可不就是最初那盛放着蓝晶石的托盘么。   “楼主,人请来了。”苏惊羽身前的年轻护卫朝着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闻言,转过了身,眼见正前方站着的苏惊羽,他斗笠下的眉头微微一挑。   戴面具的和戴斗笠的见面,当真是有趣……双方都看不清脸了。   不过对面的这个女子,面部大致的轮廓还是看的清的,肤白胜雪,眸若星辰,眼神浮动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清冷。   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婉,难怪能弹唱出那样的歌曲。   “楼主邀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苏惊羽眼见对方不说话,便率先开口。   “姑娘可是听见楼下的起哄声了?”黑衣男子斗笠下传出一声低笑,开口的声线低沉中似有一分笑意,“姑娘此曲可谓是一鸣惊人啊,想必众人心下都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弹唱间带着一股子抽风劲。”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抽风?”   至于吗?不就是狂野又魔性的画风,在她自个以为,还没到抽风的那个境界吧?   “若说之前那些姑娘像出谷黄莺,花间蝴蝶,那么姑娘你就是活脱脱一匹脱了缰的野马。”黑衣男子啧啧称奇,“我想请问姑娘是如何能弹唱出这样的曲子的。”   苏惊羽闻言,低笑一声,“这就是你们没见识了,在我看来这曲子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你说我像脱了缰的野马?我倒是觉得,楼主你像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   “姑娘!你说话注意些分寸!”极乐楼楼主还未接话,他身旁的护卫便沉下了脸,朝着苏惊羽道,“我家楼主四处云游见多识广,哪里是像你说的……”   “住口。”不等他的话说完,斗笠男子便沉声打断,“不得无礼。”   那护卫闻言,只能闭了口,面上依旧一副不悦的神色,仿佛苏惊羽说了多么让人气恼的话。   苏惊羽对此自然毫不在意。   谁让这斗笠男把她形容成野马的?她说他是青蛙,也就是回礼而已。   “既然姑娘觉得在下是井底之蛙,那么……不如再让我见识些新奇的东西?”斗笠男似乎一点儿也不气恼,说话依旧是云淡风轻的。   “可我如今却没有兴致了。”苏惊羽悠悠道,“不知道楼主说话算不算数,今日歌舞比试,得胜者便可以得到蓝晶石,楼主只将我邀请来,想必我的曲子是入了你的眼了?”   “这个,我承认了。”斗笠男子轻笑一声,“外头还在起哄呢,姑娘,当真不让大家见见?”   “貌不惊人,不敢相见。”苏惊羽淡淡道,“希望楼主能帮我谢过众人的热情,可以说我是脸上起了疹子,怕吓着人。”   “貌不惊人?”斗笠男子的目光落在苏惊羽脸上那半块面具上,沉吟片刻后道,“姑娘若是不说,我还真是看不出来呢,只以为你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与我一样喜欢故作神秘罢了,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便帮你摆平。”   说着,他偏过头望了一眼身边的护卫,“去楼下,让众人不要喧哗,就说蓝晶石已经有主,今日的比试到此结束,让他们散了吧,若有人不服,或者依旧喧哗,以后便不得再踏入极乐楼的门槛。”   “是。”那护卫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谢过楼主了。”苏惊羽朝他客套一笑,“这么说来,蓝晶石果然是归我了?”   斗笠男道:“自然归你,不过拿东西前,姑娘你要把你那首曲子的词写下,作为交换。”   “这个没问题。”苏惊羽的目光落在托盘边的纸笔上,原来备下纸笔就是为了写词的。   她抬步走到了桌边,提起毛笔,将方才弹唱的词写下了。   斗笠男子站在她对面,眼见着她提笔写下洋洋洒洒的字。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   斗笠男子唇角轻扬。   果然风趣又端庄。   难道她真的也杀人不眨眼?   “好了。”苏惊羽写下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搁到了一边,随后掀开了托盘上的红绸,将支架上那一枚蓝晶石拿起。   几十克拉的蓝钻石啊——   到底是不是钻石?   苏惊羽将它捏在指尖,正对着窗子外透进来的阳光,但见切割面上荡漾着亮晶晶的反射光,十分晃眼。   硬度不错,孔雀蓝的光泽近看更加透明,触手冰凉。   今日之行,收获还真不小。   苏惊羽将那蓝晶石拢入掌心,朝着斗笠男道:“谢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迈步离开。   “姑娘,可否留下姓名?”身后传来斗笠男的询问。   苏惊羽脚步一顿,想了想道:“霜满天。”   话落,抬步迈出门去。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作为月落乌啼的惊羽姐姐,以后霜满天这个假名她征用了。   同一时间,一楼赛台上,一名面容刚毅的年轻男子上了台,扬声道——   “诸位请安静下来,听在下宣布一件事,蓝晶石已经有主,获胜者便是方才弹唱的这位姑娘,但这姑娘不愿抛头露面,我们也不强人所难,还望各位见谅。今日的比试到此结束,诸位便散了吧,若有人不服,或者依旧喧哗,以后便不得再踏入极乐楼的门槛。”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比试这就结束了么?”   “这姑娘当真好不给面子,既然得胜,让我等见一见又有何妨?”   台上的男子听着周遭的议论,冷声道:“蓝晶石,我们楼主已经赠予那位姑娘了,诸位若是谁有不服,请去门外叫嚷,不得在我极乐楼内喧哗!想必大家也该知道极乐楼的规矩才是。”   此话一出,周遭的议论声渐渐小了。   苏惊羽回到了雅间,听着楼下的动静,轻一挑眉,“这极乐楼的楼主,看来是有大靠山的。”   “可不是么。短短的时间崛起,一时间闻名帝都,据说,背后的势力是康王。”正对面,李龙荣笑道,“故而,连这极乐楼的护卫以及侍女在人前的腰杆也是很直的,不卑不亢,尤其是跟在楼主身边的随从,都有高人一等的错觉。”   康王,当朝陛下的亲皇弟,一个闲散王爷,却是与皇帝一母同胞,感情最深厚的一个兄弟,平日就喜好吃喝玩乐,对政事极为不感兴趣,因此,几十年来与皇帝都没有过分歧。   苏惊羽笑道:“原来靠山是康王,难怪了,这些达官显贵也不敢造次。”   “还没恭喜苏姑娘取胜。”李龙荣说着,迟疑了片刻,道,“苏姑娘能否将蓝晶石借我看看?”   “当然。”苏惊羽从衣袖中取出包着蓝晶石的手帕,放置在桌上,“要不是李兄,今日我可拿不到这东西了。”   “这倒不用谢我,关键还是靠苏姑娘自己的本事。”李龙荣将帕子掀了开,捻起帕子中央的蓝晶石,啧啧称奇,“还好是苏姑娘取胜了,我还能碰上一碰,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我可没机会碰。起初我还想重金从获胜者手上购买,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性太低了,这么稀有的晶石,谁得到了会愿意卖。”   “李兄是识货的。”苏惊羽淡淡一笑,“若不是因为这东西我要送人,我还真不吝啬开个大价钱卖给你。”   “送人?”李龙荣微讶,“如此宝贝,苏姑娘舍得送人?”   “因为那个人在我看来,比这晶石贵重多了,又怎么会舍不得。”苏惊羽悠悠道,“李兄,看你平日经常在这帝都闲逛,能否给我介绍一家雕刻手艺精湛的珠宝铺子?”   “这个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帝都里,就有两三家铺子的雕刻手艺极好。苏姑娘想把这晶石拿去刻?”   “不。”苏惊羽道,“我是要把这晶石,镶到玉里去,劳烦李兄把铺子的名字和地点告诉我。”   这块蓝晶石,当戒指,太大,戴手上非重死不可,且戒指太厚重不美观。   当项链倒是不错,女子戴起来一定好看,可男子戴这么大的钻石项链,总觉得别扭。   细细想来,男子的饰品都很简单,无非只有那么几种,扳指,发冠,扇坠,以及——腰间佩玉。   贵族子弟最常见的就是腰间佩玉了,而贺兰尧,似乎就少了这么一个饰品。   可惜了这个时代的没有钻石切割技术,否则,弄个钻戒自己来戴戴……   可惜了这几十克拉的蓝钻,都不能再进行分解,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可惜……只能一整个送出去,连米粒那么大的体积都分不到。   这一头苏惊羽在惋惜着,另一头,东面正中央的雅间里,红衣女子仅仅握着手中的茶杯,指节几乎都要泛白。   精心准备的一场花上舞,竟然就这么败给了一首从未听过的怪异歌曲。   “真是岂有此理,哪首歌哪里好听了?一点儿都不柔美。”   “何止不柔美,简直就是野蛮,歌词那般狂野粗暴,这弹唱之人八成也就是个野蛮人,那歌词是怎么写的来着,盼我疯魔?她果然疯魔,正常人谁能唱出那样的曲子。真是可气,竟然让她拿了第一。”   红衣女子身后的侍女们纷纷鄙夷,而后有一人到了她身后,“公主……”   “你叫我什么?”红衣女子偏过头,低斥一声,“这是在宫外!”   “奴婢口误!”那侍女闻言忙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而后柔声道,“小姐,您倒也不用跟她置气,这极乐楼的楼主有眼不识金镶玉,把那乱七八糟的歌当成仙乐,如此没有眼光之人,咱们何须跟他计较,那蓝晶石……不要也罢。”   “你懂什么?那晶石是真正的稀世之宝,放眼咱们皓月国,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红衣女子冷哼一声,“正北面,正数第二间雅间,给我盯着点儿,查查里面的人是什么来历,若是能跟上,便暗中悄悄跟着,现在就去。”   “是。”   ……   “小姐,这么漂亮的蓝晶石,有钱都买不来的东西,你作甚不留着自己戴,要送人?”回苏府的路上,海棠问着苏惊羽,“小姐是想送谁?”   “怎么?你替我感到舍不得对么?”苏惊羽轻笑一声,“这东西,确实是个大手笔,不过,要送定情信物,当然要得用心啊。”   “小姐你的意思是……送十殿下的?”海棠怔了一怔,而后道,“那小姐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送给十殿下,那自然是要挑最好的送了。   “我寻思着,给他送个腰间佩玉,把这晶石镶嵌在玉里,你认为什么形状的玉好看?”苏惊羽想了想,道,“圆的?方的?还是扁圆的?”   “要镶在玉里的话……”海棠嘀咕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一亮,“小姐,夫人辞世前,不是给你留了一块玉佩么?那是她母亲,也就是您的外祖母留给她的,小姐你从来都不喜欢戴着,这么多年一直都收藏着,何不送给十殿下?这么一来心意就到了,不用去玉器店里买,买来的哪有这么好的意义?虽说是夫人的遗物,但十殿下以后是小姐的夫婿了,送给他倒也合情合理。”   “母亲的遗物?”苏惊羽怔了一怔。   “小姐你该不是给忘了吧?”海棠偏过头望着她,面上似是有些无奈,“虽说小姐你一直不曾佩戴,但不至于忘记了吧?”   苏惊羽:“……”   她是两年前来到这个世界,过去发生的事她哪里会晓得,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也就差不多了,关于老娘遗物什么的,要是没人提醒她根本就不会知道。   “我当然没忘记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苏惊羽轻咳了一声,“我方才只是……只是一时间忘记放哪里了,看我这记性,在玄轶司当差,要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这脑子都有点儿乱。”   海棠道:“那咱们等会儿回去好好找找?我帮着小姐一起找。”   “那好。”   二人回到了院子里,便直奔苏惊羽的屋子,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终于是在一个首饰盒的最底层找到了那块玉佩。   首饰盒,是在书柜角落里翻出来的。   苏惊羽望着首饰盒里那些陈旧又简单的首饰,做工粗糙外加质地一般,一看就是路边摆摊随处可见的便宜货,可见从前的苏大小姐在府里的地位了。   这首饰盒她只打开过一次,看了一眼便觉得那些玩意带出去都不好看,便将它放到了书柜角落,渐渐地就把它遗忘了。当时她可没有注意到,最底层还有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绝对是从前的苏大小姐所有财产中,最值钱的东西了。   这是一块圆状的白玉,直径约有小拇指那么长,乳白的色泽通透莹润,并无微瑕,上头还雕刻有精细的图纹,层次感清晰,像是和田玉。为软玉之中的上品,极为珍贵。   玉是好玉,藏了这么多年依旧莹润光滑,可挂在玉佩上的穗带却都有些发黄了。   苏惊羽望着手上的玉佩,朝身后的人道:“海棠啊,你会编织穗带吗?”   “这有何难?”身后的海棠应了一声,“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苏惊羽道:“教教我吧。”   “什么?小姐,你不是也会么?怎么还要我教你?”海棠微讶。   苏惊羽轻咳了一声,“好久都没有编织这个东西了,少说都有两年了吧,手生了,步骤都忘了,让你教你就教。”   “……”   时间一晃眼,又是一日过去。   偌大的玄轶司操练场上,密探们依旧在辛勤地练功,而此时此刻,操练场边缘,铁质的围栏后,伫立着一道雪白颀长的身影。   贺兰尧望着下方的几百号人,视线从左到右扫了好几遍下去,都未发现熟悉的那道身影。   再往后就太远了,看得清人影,却识别不清人脸。   她昨日一整日都没有来永宁宫。   贺兰尧垂下了眼眸。   她是真的……不打算搭理他了?明明错的就不是他,只是斥责了她几句,她就扬长而去。   她说他不可理喻。   贺兰尧的手握在了身前的围栏上,收紧……   铁质的围栏,硬生生被他握得往里凹,变了形,但他并没有发觉。   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殿下,要在这儿等她么?”   贺兰尧不语。   而就在这个时候,操练场上,原本还队伍整齐的密探们,忽然间就全散了开,而后坐地上的坐地上,喝水的喝水。   这是到了休息时间了。   “这下好了,休息时间到了,我便可以进去了。”乌啼说着,便迈开了步子,“殿下,我这就去给你找人去。”   乌啼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殿下,咱们不用等了。”乌啼到了贺兰尧跟前,轻叹一声,“惊羽姐姐根本就没来,我问过了,说是她这两日休息,从昨天到今天,她都没来过宫里,殿下,咱们回吧。”   贺兰尧静默。   没来……不想见着他是么?   “明淮兄,这儿便是我们出云国密探们练功的操练场。”倏然间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这会儿似乎是休息时间,等他们集合后,明淮兄与牡丹公主便可以观看他们的训练了。”   这会儿,贺兰平带着一男一女,正往操练场的方向来。   “有劳四殿下带路了。”贺兰平的声音落下,他身侧的女子便接过了话,嗓音清脆,“早些在贵国帝都闲逛的时候,便听人提起贵国玄轶司密探们英姿飒爽,身法矫健,我倒是很期待。”   说话的女子约莫二九的年华,一头乌发顺着双肩垂落在胸前,眉若柳黛,面如桃李,五官秀丽若出水芙蓉,她有如雪般的肌肤,衬着柔美的轮廓,柳眉之下是一双难掩高傲的眸子,一袭红色衣裙,将她的身段包裹的曼妙纤细。她那纤细的脖颈之上,戴着一串牡丹花形状的玛瑙项链。   清脆的女音刚落,紧接着是另一道低醇而带着笑意的男子声音响起,来自贺兰平另一侧的男子,他身形高大健硕,面目俊朗,“盈袖所言,正也是我想说的,贵国真是人才辈出。”   贺兰平闻言,笑道:“哪里,二位过奖,本殿在这儿,先替玄轶司的男子们多谢二位的赞赏了。”   贺兰尧听着身后三人的声音,头也懒得回。   看来,又是邻邦之国的使臣来了。   赤南国那两头还没走,又来了两头,这宫里真是愈来愈热闹,就是不知道这回的,是联姻来的还是单纯来走动的。   不过这些他都与他无关。   他没有回过身,身后的对话依旧在继续——   “诶,站在围栏边上那位是何人?”宫盈袖望着前方伫立的那道雪白修长身影,有些疑惑。   贺兰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那抹人影,轻挑眉梢,“看那身形,倒是像我十弟。”   “哦?贵国的十殿下?”贺兰平身旁的男子笑道,“那倒是该去问候问候了。”   贺兰尧听着身后的谈话,朝着身旁的乌啼漫不经心道:“回吧。”   说着,他转过身便离开了操练场,像是根本就没听见身后那几人说的话。   “诶,十弟?”贺兰平见贺兰尧转身离开,连自己叫他也不理会,顿时明白过来,兴许是心情不好?   否则,平日里看见了,再怎么说都会应一声的,不会像今日这样,态度冷漠,仿佛没听见。   “这十殿下好生奇怪。”宫盈袖望着贺兰尧的身影,眉头微微一拧,“四殿下这么近喊他会没听见么?咱们刚才说话也该听见了吧?明明就听在了耳朵里,为何就是不理会人?”   “公主莫要介意,我这位十弟素来寡言少语,性子有些清冷,今日,多半是心情不好,咱们还是逛咱们的……”   “寡言少语?难道连回应一声都这么困难么。”宫盈袖挑了挑眉,“如此傲慢的性子,我倒是真想去问候问候了。”   话落,她轻笑一声,快步追上贺兰尧的身影。   “公主?”贺兰平有些意外,没料到她就追上去了。   “四殿下莫要介意,我这皇妹啊,就是这样,性子有些倔,古灵精怪,有时候喜欢和人抬杠,也许是十殿下的态度让她觉得不公平,这才想上去问候一下。”宫明淮笑道,“皇妹虽任性,但还是识大体的,绝不会和十殿下争执。”   “十弟的态度确实是怠慢了,可他今日明显心情不好,本殿只怕……”贺兰平说着,拧了拧眉,也抬步追了上去。   而这个时候,宫盈袖已经追上了贺兰尧的步伐,直接拦在了他的前面,“这位殿下,你为何……”   一句话没说完,便哽住。   方才他离开的时候是侧对着她的,二人并没有打过照面,她倒也没注意看他的脸,这会儿挡在他面前,她自然是看清了。   颜如舜华,美若玉雕。   撞进他那双凤眸里,潋滟而深邃,不经意间惑人心神,即便里面有几分冷清,却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是她来到出云国,迄今为止见到的最标致的男子。   今早进宫也见过好几个皇子,太子英俊中带着锐气,四皇子俊俏中带着不羁,而这十皇子,俊美中透着一丝丝冷,一缕缕魅,单薄又瘦削,像瓷娃娃一样的精致,仿佛一碰就碎了,又像高山上的雪莲一般洁白出尘,在雪天中生长,形成了傲骨,清冷的令人难以靠近。   宫盈袖望着他,一时间都忘了要说话。   贺兰尧望着跟前挡路的女子,启唇,声线清凉,“滚开。”   宫盈袖终于回过了神,听闻他的话,惊艳过后便是惊讶。   他说什么?   滚开?   “你……”宫盈袖蹙了蹙眉,“你是出云国皇子?那为何对邻国的来使态度如此傲慢?我之前没有得罪你吧?方才和兄长一起过来,想要问候一番以示友好,你却不搭理人……”   贺兰尧并没有兴趣听她说完话,饶过她继续走。   宫盈袖眼见自己又被无视,顿觉心中不甘。她好声好气的和人说话,换来的却是无视,不……应该说是蔑视。   这十殿下都没正眼瞧她一眼。   她是皓月国的三公主,皓月国皇室里最具才艺的一位公主,皓月国臣民赞她美若牡丹花开,她牡丹公主的称号由此而来。   自小受人追捧,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   “你站住。”宫盈袖轻斥一声,快步上去,再次拦在了贺兰尧前头。   “好个傲慢的十殿下,我若是告到你们陛下那里,你就不担心自己挨顿骂?”   贺兰尧又被拦住一次路,再也没有耐心,伸手一把将她往边上撩,冷嗤一声,“少来找死。”   话落,再次走开。   “乌啼,她若是再敢来拦,你就把她给我打的她哥都认不出来。”走在路上,贺兰尧冷声朝着身边的乌啼道了一句。   邻国公主,算个什么东西,还纠缠着他给她问候,可笑。   眼下他心情极度差,谁也不能来惹他。他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乌啼跟在他身后走,一时无言:“……”   自从前天夜里跟惊羽姐姐吵的那一架后,殿下几乎处于暴躁状态,如同一只烦躁的猫儿,谁要是敢碰他一下,毛就炸了。   现在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用惊羽姐姐的话说——幼稚鬼暴走的时候,简直任性到了极点。   贺兰尧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压抑的暴躁。   两天,两天都不来找他,他要是死了她都不知道。   他都好几顿没吃了,他若是有一天死了绝对是让她给饿死的。   他的神色冷的可怕,而就在这个时候,衣袖忽然就被人一扯。   贺兰尧脚步一顿,这邻国公主还真没完没了。   他眸底寒意一闪,转身冷笑,“你找死啊……”   话未说完,哽住。   身后的人,一袭蔚蓝色束袖劲装,衣领处与胸襟处绣着玄轶司特有的雄鹰图案,一头乌发绑成了英气利落的马尾,右边脸颊上方,带着一小块银质面具,在艳阳下冷光浮动。   “我……找死?”苏惊羽望着贺兰尧,一脸莫名其妙。   他怎么忽然冒出这句话?   他知道身后的人是她么?   贺兰尧望着身前的人,怔了好片刻,回过神之后,扬手甩开了她的衣袖,背过身去。   “我惹你了?”苏惊羽一把扯过他的手,将他拽回来,“方才去永宁宫找你,月落说你可能在操练场附近,我就过来了,怎么,还要继续僵持么?你若是到现在还没解气,那我这就回去了,我的假还没休完。”   说着,她要松开贺兰尧的手,却被贺兰尧又握紧了。   她望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好片刻后,他才闷声道:“先给我做些吃的,我饿了好久。”   ------题外话------   你们喜欢情敌是么,多给你们几个,十个八个都行,收拾起来一打一打的…   ☆、第126章 被他坑惨了   苏惊羽:“……”   饿了好久是什么意思?   她不在他身边,但不是还有个神厨小青公子钰么?那公子钰的手艺实在是好的……   吃了他两回糕点,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比不上他的手艺好。   然而贺兰尧却说他饿了好久。   “惊羽姐姐,殿下真是好几顿都吃不下饭了。”乌啼在一旁轻叹了一声,“不是我胡说,小青每一顿都做了许多菜,可殿下就是吃不下,做多吃上几口就不吃了,说是没有你做的好吃,于是就都便宜了我和月落,我们怎么劝殿下都没胃口。”   苏惊羽听闻此话,眸底掠过一丝无奈。   公子钰的手艺没她好?扯淡。   贺兰尧这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外加情人眼里出高厨。真真正正的心理毛病,那公子钰指不定多无奈了,输给一个根本就比不上他的人。   细细看贺兰尧的脸色,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又苍白了一些,之前用药膳和补汤灌他,好不容易将他的脸养的红润些了,两天不见又白了。   原本她是要休息两天的,可鬼使神差地,还是今天就来看他了,虽然和他吵了,但心里,说不挂念是不可能的。   他的火气,其实她有大部分责任,他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她也同样的有错在先。因为她遇事没有先去找他,在他看来,他就错误的理解成了自己不把他当一回事,其实……她那会儿只是担心他不同意她救人,这才决定了先斩后奏。   “走,回寝宫。”苏惊羽握着他的手,抬步便走,“我给你做吃的去。”   这一刻,二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吵架的事儿了。   过去的事就算是过去了,小吵一回,日子还是得继续,他回头要是还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她一定得心平气和地和他谈才行,绝不能再用恶劣的态度回应。   毕竟……贺兰尧曾经也让着她不少了。   她不能总是什么事都要占理,她真不想再与他争吵了。   苏惊羽如此想着,心情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由于她是朝北面永宁宫的方向来的,而贺兰平等人则是在贺兰尧身后不远处,不同的两个方向,因此她并没有与他们打过照面,自然也不知道刚才的小插曲。   此时此刻,二人身后不远处,一袭深红衣裙的女子面色微沉。   她方才是听错了么?那十皇子伸手把她撂到一边的时候,说了句‘少来找死。’   找死?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么?面对友邻之邦,这出云国的皇子未免太过傲慢无礼,简直就不是一个皇室子弟应有的举止。   不过……从前还真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她的,听惯了阿谀奉承的客套话,面对这么一个直接而又不屑客套的人,倒是让她觉得,很不一般。   “盈袖。”身后传来宫明淮的声音,宫盈袖转过了身,只见贺兰平与宫明淮已经走了上来。   “盈袖,你可是与那十皇子发生争执了?我方才远远地看见,他将你推到了一旁?”宫明淮说着,望了一眼前头不远的两道身影,微微拧眉。   “皇兄你看错了,我不是被十殿下推开的,而是我走得太急,他没有看清我,我们不小心碰撞了一下而已,小事情。”宫盈袖淡笑着道,“我与他没有发生争执,只是问候了一下而已,话说回来,这位殿下倒是真性情,脸色一直不冷不热的。”   宫明淮眉眼间划过一丝疑虑。   不小心碰撞到?不是被推开?   难道是他方才看错了……   “对了,四殿下,与十殿下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是何人?”宫盈袖望着前方双手交握的二人,朝着贺兰平问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能与那么冷清的人那般亲近的,想必是那种关系。   “那位是玄轶司的四名玄衣卫之一,也是玄轶司唯一的一位女密探。”贺兰平道,“又是左相家的大小姐,前些日子被父皇指婚给了十弟。”   “女密探?”宫盈袖听闻此话,眉头轻挑,“她一个女儿家,待字闺中,为何混迹在数百名男子之间?”   贺兰平闻言,有些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宫盈袖,“牡丹公主是想说,身为名门贵女,就应该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些女红刺绣之类的事儿么?”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宫盈袖道,“只是,对这位姑娘有点儿好奇。听四殿下的话,觉得她倒是挺特别的。”   宫盈袖的话一落,宫明淮也若有所思道:“按理说,玄轶司中都是高大矫健的男子们,这姑娘身为内部的高阶人员,大伙能服她么?”   “明淮兄,你还真不能小看了姑娘家。”贺兰平轻描淡写道,“虽说她看起来纤细,但却一点儿都不娇弱,至少她手下的那批密探都被她驯的服服帖帖的,玄轶司内部,对她的评价是,胆大如虎。她敢抓到犯人就地将人开膛破腹,对血腥之事毫不畏惧,当时在场众人均瞠目结舌,无比惊讶。”   “将人开膛破腹?她?”宫明淮满面惊讶,“四殿下不是唬我的吧?”   贺兰平眉梢轻挑,“明淮兄若是不信,随意在玄轶司内抓个人来问问便知道我有没有唬你了。”   “若是真的,这姑娘未免太大胆了。”宫盈袖望着前方,这会儿苏惊羽那几人早已走远了。   如此胆大又生猛的女子,那十皇子竟喜欢这种性格的?   “何止大胆,已经是凶狠了。”宫明淮摇了摇头,“身为女子就该安分些,做这等凶猛的举止,实在有点儿不像女子,若是个男子,那倒是个勇士。”   贺兰平听闻此话,只淡淡道:“二位,咱们还是不要在此议论他人了,继续闲逛吧。”   话音落下,他轻瞥了一眼宫盈袖,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贺兰平被称为众皇子中最怜香惜玉的一人,与各式各样的女子都打过交道,从姑娘的脸上,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就依稀能猜到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了。   这位牡丹公主,该不会是对十弟感兴趣了?   ……   “你说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你饿个好几顿是几个意思?我要是今儿还不过来,你打算今日又省三餐?”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数落着贺兰尧,“还好我今日过来了,否则你要是给饿瘦了,太后娘娘非用眼神瞪死我不可。”   “这两日总是没有胃口。”贺兰尧淡淡道,“小青的手艺愈来愈差了,吃不下。”   “又在胡扯,我要是公子钰,听见你这番话,非得在做菜的时候多撒几勺盐不可,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手艺差。”苏惊羽撇了撇嘴,“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分明不挑食的啊。”   “那会儿和你不熟稔,自然是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喜好。做做样子而已。”贺兰尧道,“之后相处久了,就没有必要伪装了。”   苏惊羽眼睫几不可见的一抖:“所以你是想说,在熟人面前你会暴露你的挑剔本性么?刚认识你那会儿,我要是知道你这么难缠……”   “那你就怎样?”贺兰尧不待她说完,一把扯着她让她转过了身,正视着她,“早知我这么难缠,这么不可理喻,你是否就不会答应皇祖母的要求,不会愿意来照顾我了?”   苏惊羽见他脸色又阴沉了,忙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小密探,玄轶司最底层的人员,太后让我保护你,交换条件是找机会给我升职,有这样的一条捷径,我怎会放弃?所以我依旧会答应她的,只不过,我不会对你那么好,事事迁就你,我起码得给你摆摆脸色,让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么好惹的,只可惜,一路走来,每回有矛盾基本都是我迁就你,久而久之竟然养成一种习惯了,习惯真可怕。”   她确实已经在无形中习惯了迁就他。   就拿前天夜里吵架的事情来说吧,那是她和他相识以来吵得最凶的一回,他都难得气的摔杯子了,她最后也是憋着一肚子火离开的,本来打算多晾他几天,她已经做好争吵后冷战的准备了,结果……还是没忍住,相隔一天就又跑来了。   贺兰尧听着她的话,垂眸不语。   细细思索,她的话是有道理的。   “我也可以迁就你的。”他道,“但前提是,你我之间,不允许出现第三个妄图插足在你我之间的人,你要是把这样的人招来,我还能迁就你么?想都不用想。”   “什么第三者第四者,那都是你自己想象的,从来就不是事实。”苏惊羽颇为无奈地斜睨了他一眼,“我让你去找乌啼讨教一下喜欢和友谊之间的区别,你讨教了么?”   贺兰尧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苏惊羽转过头瞥了一眼在一旁当空气当了许久的乌啼。   乌啼见次,干笑一声,“这两日殿下心情甚差,我哪敢多嘴啊,殿下没问我自然也就没说,惊羽姐姐,你还是自个儿和殿下解释吧,我词穷了,你们慢聊,我这就去厨房先烧柴火去。”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跑开了。   “好吧,那我就和你科普一下,省得你整日胡思乱想,总怀疑我给你戴绿帽子。”苏惊羽正视着贺兰尧,不紧不慢道,“首先,这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数量上的,喜欢的人一个便够了,那个人住在心底最深处,而友谊,可以给很多人,只要是志同道合之人,或者互助互利之人。其次,对喜爱之人可以有许多亲密的动作,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但对于朋友,那就是君子之交,牵个手都觉得暧昧,别扭,晓得不?”   “你真当我幼稚?这些我怎会不懂?”贺兰尧冷嗤一声,“我之所以反怒,还不是因为你遇到事情先去找那个神棍而不是先找我?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你对他们的关心未免太多。”   “哪里多了!拜托大哥,苏折菊那事可是关系到性命的,人命关天,我要是不关心关心他就翘辫子了,我欠他人情还未还,心里不安。人,最重要的就是命,没了性命什么都完了,你不能说我是过于关心他,我只是尊重生命。”苏惊羽无奈摇头,“你这醋吃的太没道理了,你若要问我为何不先找你拿解药,以你的性格,我怕你不答应,只好先斩后奏,救人再说,你却误会我以为我不拿你当回事,我真想喊冤……”   她本着以和为贵的精神耐心地同贺兰尧讲着道理,却没想到贺兰尧根本就没有耐心听她说完,伸手一揽她的脖子稍一使劲将她直接扯进了怀里,不由分说直接低头以吻封唇。   他的唇瓣总是薄柔而微凉的,覆上她的之后很快便温润了起来,这一回的亲吻不比从前的轻柔,像是惩戒似的,他辗转着她的唇瓣,忽的就是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萦绕在两个人口中,他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苏惊羽吃痛,伸手将他推了开,“你咬我?”   她舔了舔唇,腥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这家伙,下口还挺狠的。   “这一次的事,到此为止了。”贺兰尧抓着她的肩,将她拉回到了身前,“但是下一回,不准再发生类似的事。否则我就咬你的脖子,喝你的血。”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说话就好好说话,还咬人,你属狗的?疼死了。”   他的威胁,虽然是有点儿狠,不过……她并不气恼。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一次争吵,就当做翻书页一样翻过去了。   这个熊孩子,太缺乏安全感了。   “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不满而已,小羽毛,你得记住,你是我一个人的。”贺兰尧悠悠道,“如你这般貌不惊人的面容,这般凶恶野蛮的性格,除了我,不会有人能接受的,其他人必定是没有我这么好的,故而,你要懂得珍惜我才是。”   苏惊羽:“……”   损人的病又开始发作了。   “还疼么?”贺兰尧抬手捧起了她的脸,再次将唇覆了上去,舔了舔她唇上被他咬伤的地方,感受着那腥甜的气息。   “你的血还挺好喝的。”他道。   苏惊羽:“……”   他总是能让她无言以对。   他是饿疯了,才觉得连血都好喝了么?   “去寝殿里等着我。”苏惊羽道,“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很快的,你先吃些点心吧。”   贺兰尧道:“哪里还有点心吃?你两日不来,谁给我弄点心吃?”   苏惊羽一怔,“之前我给你带的那些柿子饼和干果呢?”   “就那些,都不够塞牙缝。”贺兰尧不咸不淡道,“等会儿,我要吃糖醋鲤鱼,鱼香肉丝。”   “知道了,贺兰小爷。”苏惊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而后转身走向了厨房。   陪着贺兰尧用过了午膳之后,苏惊羽同他一起坐在寝殿外的藤椅之上,倚靠着他的肩头晒太阳。   贺兰尧则是将头一歪,抵着她的头顶。   二人就这么相互靠着良久,享受着空气中的寂静与安宁。   “阿尧。”苏惊羽忽然轻唤了他一声。   贺兰尧轻轻‘嗯’了一声。   “我真的很好奇一件事儿。”她道,“你我初见的那一夜,你的蓝眼睛究竟怎么回事?”   贺兰尧闻言,眼睫轻颤,不语。   苏惊羽听他不说话,叹息一声,“不想说便罢了。”   她之前好几次想问,却总觉得没找着时机去问,他将自己眼睛的颜色隐藏起来,多半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因为他毕竟一直背着一个‘不祥之人’的头衔,要是再让人知道他还有着一双蓝眸,只怕有些迂腐的人会说他是妖怪都有可能。   她担心这个问题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这才一直犹豫着没问。   可如今她和他已经走得如此近了,她倒真的是想知道。   但要是他实在不想提……那也罢了。   “我天生异瞳,现在你看见的,不过是药物控制的黑瞳而已。”贺兰尧的声音忽然传入耳畔,“你总该听过关于我出生的传言吧?我出世那一天,殿内殿外桃花凋尽,当年为母妃接生的产婆,以及我出世当天出入永宁宫的宫人,全部被灭口了。”   苏惊羽闻言,有些怔然,“难道……那些被灭口的产婆和宫人,是因为见着了你的眼睛?”   贺兰尧轻轻‘嗯’了一声,“父皇请了前国师来卜算,前国师却说,他无法卜算出天降异象的原因,福祸难测,父皇当时想必很是失望与烦躁,若国师说我的出世是福,以母妃当年的荣宠,今日的我,地位也许很不一般,可桃花凋尽,这能是个好兆头么?为帝王者,都是铁血而理智的,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父皇当年真的动了杀我的念头,全靠母妃与皇祖母保住了我,那神棍倒也说了句人话,他说,未必是祸,他不建议剥夺我生存的权利。”   苏惊羽道:“那你恨前国师么?”   “恨?谈不上。”贺兰尧的语气一派悠闲,“就算没有他,桃花不也谢了?异象不也来了?我的异瞳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只不过我对这种满口天机的人素来没有好感,神神叨叨烦死人了。”   “那么当朝陛下呢?恨他么?”   “没感情,叫一声父皇是客气。”   苏惊羽语塞:“……”   “我虽存活了下来,可当日在永宁宫目睹我出世的人全被皇祖母下令灭口,而我的眼瞳之所以如今是黑色,是那神棍拿药物来压制的,只有在我真气波动极大,内力消耗太多时才会压不住药效。”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从那日后,永宁宫沦为冷宫,周遭住着的人渐渐搬离,连带着那条路都荒凉了。”   “难怪初见你那一夜,看你生掏人心,眼睛泛蓝光,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想必是那人惹得你发怒,引得你出手太狠,用力太大,这才没压住药效。”苏惊羽握住了他的手,“其实,那双眼睛,很好看。”   蓝眸,在她上辈子那时代,可是公认的漂亮啊,多少人想要都求不来。   “那么你的母妃贤妃娘娘为何离开了你,跑去出家,你那会儿还小,她怎么就忽然离开了?”她又问道。   “因为我惹得母妃生气了。”贺兰尧的声音毫无波澜,“母妃是个慈悲的人,十岁那年我第一次杀人,将母妃给吓住了。那一夜,也不知是那个混账玩意派来的人,两个男子,半夜悄悄摸着去母妃的寝殿里,意图轻薄,母妃的叫喊声将我引了去,我就将那二人都杀了,每一个人只用了一招毙命,他们那会儿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我看着心里不舒服,就用两根手指戳进他们的眼眶,把他们眼睛给挖了,母妃当时吓傻了,事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人的生命如此脆弱,我当时并没有罪恶感,母妃却彻夜难眠,第二日,就要出家,临走前托付皇祖母多多照看我,母妃当年很讨皇祖母喜欢,皇祖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苏惊羽认真的听着他的述说,听的心里难受,一时词穷,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贤妃之所以出家,是因为看见她自己尽力保下来的孩子,仅仅十岁就杀人不眨眼,心中悲恸,这才想着出家,为他祈福么?   还是说……连她都信了贺兰尧是不祥之人这种话。   毕竟贺兰尧声明了,他母亲是个善良人,那就是真正的圣母一枚了。   怕就怕,连他母亲都和别人一样,以为他不祥了。   苏惊羽叹息一声,“你那会儿功夫就很好么?杀一个人只用一招?”   “当然。”贺兰尧淡淡道,“我的师父,正是安宁公主,母妃是夕照国前来和亲的一位公主,地位不算高,与安宁公主完全不可比拟,不过,母妃自小与她感情好,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差不到哪里去,二人外表的性格也十分相似,都是淡然温雅的,但内心却很不同,母妃内心慈悲,凡事不爱计较,而安宁公主的内心,却是冰冷的,与外表不符合,她从不愿意吃亏,恩怨分明,表里不一。得知我出世,她特意赶来看我,她从不信什么详或不祥,她曾想过带着母妃离开,母妃却不愿意。”   “原来安宁公主是你的姨母。”苏惊羽轻叹一声,“因为贤妃不愿离开,所以安宁公主也无奈,为了能让你与你母亲过得安稳,她便在你懂事后教你功夫自保,对么?”   原来那位夕照国的奇女子花未安,与于贤妃是姐妹。   夕照国的国姓是花,于贤妃的‘于’原来是个赐字,并非姓氏。   苏惊羽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个想法。   出云国皇帝姓氏贺兰,单名一个兴字,小字于兴,他把这个于字赐给贺兰尧的母妃,可见他对这妃子的喜爱了。怕是如今的李贵妃都比不上。   “她教我许多事要学会隐忍,暂且不要管外头的闲言碎语,心中再大的火也要压制住,那会儿她已经隐世了,行踪神秘,平日里不忙碌,就会教我许多道理,渐渐的,我就褪去了年少时的狂躁,在人前,不管内心是什么想法,面上都如同平静的湖水,但,一有机会,我就会报复那些乱说话又来找茬的人,第一次杀人后,我竟然有一种畅快之感,愤怒的情绪能够得到发泄,让我觉得原来看着我的仇人挣扎,死去,是多么的有趣的一件事情。”   苏惊羽此刻,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为何这么阴暗的经历要发生在他的身上,原来,他的残酷都是让人一步步逼出来的。   “师父教了我很多,唯独没有教我要如何与女子相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故而,很多时候你不能说我不可理喻,因为没人教,师父教会我生存,教会我武功,却从没提过我的终身大事,我只知道,喜欢的便要狠狠抓牢了,不管用什么方法……”   苏惊羽垂下了眼眸。   这个,领教到了。   “小羽毛,最初我对你,当真只是有兴趣,因为你看见我生掏人心,一点儿也不惧怕,反而与我侃侃而谈,在我印象中,你这般年纪的女子,看见这种场景,应该尖叫着逃跑,或者直接吓晕倒,但你的反应太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有些意外的同时,也觉得好玩。”贺兰尧的声线带着一丝笑意,“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你之前一直不信我的话,你不信我对你是真的喜欢,而不是纯粹的兴趣了。”   “我信了。”苏惊羽握住他冰凉的指尖,“真的信了。”   “现在你若还敢不信,我就真的要你好看。”贺兰尧反握住她的手,手腕接触到冰凉的一物,他低下头看,是他送给她的猫眼石镯子。   “我送你的镯子,你一直戴着么。”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笑意。   “当然,这镯子大气又好看,不戴着难道收藏在屋子里等着它生锈么?”苏惊羽说着,顿了一顿,“哦,我忘了,寒铁不会生锈。”   她还有回礼呢,只不过——还没完工。   过几日等那镶钻的玉佩完工了,送给他,他必定高兴。   ……   东宫。   “殿下,殿下!”   贺兰陌正端坐在椅子上喝着刚沏好的茶,忽听寝殿外传来了宫人有些慌张的声音,他拧了拧眉头,抬眸,便见一名宫人小跑着上前来,到了他面前,躬身将一封书信递给他,“公子辛留书走了,伺候他的人说,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走了?”贺兰陌眉眼间浮现一丝惊讶,忙拿过了信封。   拆开信,里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殿下,敌强我弱,数次吃瘪,心中忿忿却无可奈何,吾自知有愧于殿下期望,不敢当面告别,故不辞而别,殿下珍重。上官辛书。   贺兰陌眼角几不可见的一跳。   这就不辞而别了?!   前两日听说了他也被不知名的毒物咬伤,和当初赤南国使臣一样的毒性,自己为此还去父皇面前讨药,本以为这公子辛清醒之后必会感激自己,更加乐意为自己效劳才对,却没想到……他跑了。   招呼都不打,留了封信就走人,这公子辛……   没用!   被苏惊羽那样的小丫头就给吓跑了,还以为他能有多大的耐性与本事,想不到,吃了几次亏,就跑路了。   贺兰陌将书信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地上。   本以为南陵三公子是道行足够高的了,虽然他凑不齐三人,但好歹凑到了其中两个,现在公子辛走了,那便只剩下公子谦了。   苏惊羽,你可真能耐。   帝无忧身边的小姑娘都有如此大的本事,他帝无忧……还真是让人愈发不敢小看了。   ……   “这是我刚从丽妃宫里讨来的栗子,味道很是不错,香甜得很,你应该会喜欢。”苏惊羽坐在贺兰尧寝殿之内的白玉石桌旁,一边说话,一边往桌子中央的纸袋子里伸手,拿出一颗圆滚滚的栗子,剥开了便放在了一旁的小碗里。   一颗一颗吃,贺兰尧觉得不过瘾,她便多剥一些,凑足了一个小碗再给他吃。   贺兰尧此刻正坐在一旁翻阅着一本书。   苏惊羽早就悄悄地瞄过了书面,幸好只是一本医经,不是什么春宫图册。   他说过他没有看书的爱好,却被乌啼那个不正经的小子忽悠着看了春宫图,现在看见他翻书,禁不住就想瞄一眼书面。   苏惊羽正剥着栗子,忽觉得有些口渴,“阿尧,给我递一块梨子来。”   他想吃梨子她帮着剥,她想吃水果他总得给喂吧?   耳畔传进贺兰尧‘嗯’的一声,下一刻,一块梨子便闯入了眼帘,不过,并不是用手捏着的,而是——用口衔着的。   苏惊羽轻挑眉梢,随后将头一倾,将贺兰尧衔着的那块梨子咬下了一块。   味道不错。   用过了点心后,二人便出了永宁宫,一路悠闲地散步。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   苏惊羽今日原本就还在放小假,因此便陪了贺兰尧整整一个下午,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玄轶司操练场,这个点密探们已经全散了,偌大的操练场都很空旷。   “那帮野蛮的汉子,见你的时间,可比我还多。”贺兰尧望着底下空荡荡的操练场,冷哼一声。   “哪有?”苏惊羽反驳,“我经常翘班去你那儿,见你的时间分明更多好么?”   苏惊羽话音才落下,忽然便是起了一阵凉风,眼见贺兰尧穿的单薄,苏惊羽忙道:“冷不冷?不如我们回……”   话未说完,在看见贺兰尧身后奔来的一道身影时,顿住。   好家伙,乌啼带着披风来了。   “惊羽姐姐,我刚才想提醒你们来着,天气凉,哪知回了一趟屋子,出来就没看见你们的踪影了。”乌啼说着,将雪白的披风披在了贺兰尧肩上。   “乌啼,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若是能正经些,更好。”苏惊羽笑着替贺兰尧拢紧了披风。   乌啼撇了撇嘴。   贺兰尧望着面前的苏惊羽为他系着披风,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披风再暖和,也不比你暖和啊。”   “你……松手,这是在外面,不是在你寝宫里。”苏惊羽去掰他腰上的手。   搂搂抱抱也得看地点啊。   “这时候这附近哪有人?密探们都散了……”贺兰尧正说着,倏然间目光一凛。   还真别说,真有人。   正前方不远处,一道深红的倩影正朝着这边来了,这人他早上才见过,那位据说美若牡丹花一般的牡丹公主。   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真打扰他和小羽毛。   宫盈袖远远地看见了贺兰尧的身影,她身前的女子正帮他系着披风,他望着那女子,素来清冷的脸上竟然有了笑意。   这如同冬日寒霜一样的男子,竟然也会对人笑的那般温柔?   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宫盈袖缓步走上前,而苏惊羽也听见了脚步声,回过了身。   宫盈袖这才看清她脸上带着小半块面具。好端端的,在宫里还要带面具?   她打量着苏惊羽,而苏惊羽在看见她脖子上的牡丹花状玛瑙项链时,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   极乐楼里那位牡丹花上舞,轻纱遮面的女子,就是她?   苏惊羽望着眼前的人,礼仪般笑了笑,“这位姑娘是?”   “皓月国公主。”宫盈袖淡淡地回了她一句,目光一转落在贺兰尧身上,“十殿下,好巧。”   贺兰尧不理睬她,只是抬手把玩着苏惊羽的马尾。   宫盈袖眉目微动。   又不理她……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宫盈袖道:“二位来这儿多久了?可有见着我的皇兄?我皇兄身着黑衣,衣上绣着金蟒的。也不知他逛到了哪里去,都快用晚膳了还没见着人影。”   苏惊羽闻言,道:“我们……”   原本想说不曾见到,但她的话还没说完,贺兰尧便道:“看见了,被霍主司邀请到玄轶司的院落去了。”   苏惊羽一怔。   有吗?他与她分明才来这儿不久,密探们早就散了,何时看见霍钧带着人去玄轶司的?   这明显……胡扯。   苏惊羽自然不会晓得贺兰尧为何胡扯。她没有看见白日贺兰尧骂宫盈袖那一出,此刻自然也对贺兰尧的行为感到疑惑不解。   而宫盈袖却是有些意外,贺兰尧竟然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原本他对自己的问候不理不睬的,让她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他身边的女子看着倒好说话一点,她便想着那女子会回答,也好给自己个台阶下。   但没有想到……贺兰尧竟然愿意与她说话了。   看来这十殿下倒也不算是太不近人情。   想到这儿,她端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那么请十殿下告知,玄轶司的院落在什么方向?我找皇兄回去用膳。”   贺兰尧指向了西北面的方向,“一路走过去,那院落很大,墙上刻着雄鹰的图案,很好找。”   “多谢十殿下指路。”宫盈袖朝着他道了谢,浅笑着迈步离开,走向他所指的方向。   “阿尧,你乱指路做什么?”苏惊羽眼见宫盈袖离开了,忙问道,“你我明明就没看见霍钧和她皇兄,你为何那么说?”   “这个点儿,密探们才解散不久,大多都是一身的汗,忙着在院落里沐浴,但人太多,澡堂未必挤得下,有些不拘小节的,直接会。裸着上身在庭院里就冲澡了,因为院落外有看门的人,有事会通报,他们也不担心被人撞见。”贺兰尧悠悠道,“当然,要是守门的人没了,外人就可以直接进去了。”   说着,他偏过头朝身后的乌啼道:“现在,你立刻去将守门的人解决了,要在那牡丹公主到达之前,务必让她在不知情且无人阻拦的情况下,顺利进入玄轶司的庭院内。”   苏惊羽一时间傻了眼,“你这是要让她傻乎乎地闯进去看众密探搓澡?”   天……虽然说好歹会穿条裤子,但那种场面,要是有个女子闯入……也够*了。   “阿尧,你是不是跟她结怨了?”苏惊羽问着。   堂堂公主撞见那种场面……真是被他坑惨了。   “并未结怨,我只是好心,在教她一个道理。”贺兰尧慢条斯理地说着,扬唇浅笑,“不要随便相信长得好看的陌生男子。”   ☆、第127章 傲娇是病,得治   苏惊羽一时无言:“……”   不要随便相信长得好看的陌生男子?   这句话是挺有道理的,在这个世道,多得是衣冠禽兽,表里不一的人,渣男当道,多少姑娘冲着一张俊脸,就丢了心,丢了魂。   但是——   他耍人总该有个理由吧?   若是和这位公主没有半点儿过节,他何至于这么捉弄她?这并不像是他的作风。   “阿尧,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与她有过节?”苏惊羽星眸微眯,“皓月国,是我们出云国的友邻之邦,刚才那位好歹是个公主,你如此作弄她,她事后若是找你算账,你打算怎么办?”   “这有何难。”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她若是找我要说法,给她一个说法就是了,霍钧那儿好办,让他帮着扯个谎,他应该不会拒绝,至于那穿着黑色绣金蟒锦衣的男子……便让四哥去扮好了,届时我就说隔得远,没看清人,就看了个衣裳,能怪我么?玄轶司院落外守门的人不在,总不能将过错全推给我。”   “你……”苏惊羽有些无奈地望着他,“那你跟我说说,人家跟你什么过节吧?”   “今儿早上,就刚才那位牡丹公主,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硬要我跟她问候,可笑,她算什么?那会儿我心情正糟糕透了,她上来惹我,现在让我整治一番,也是她自己作的。”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女神,我早说过了,除了你,我对待其他人可没有耐心,谁惹我,谁就得倒霉,我觉得我今日已经很客气了。”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起因呢?好端端的,为何要你去问候她?”   这个世道女子大多矜持,那姑娘身为公主,断然是没有理由强逼着贺兰尧给她问候的。   “今早四哥带他们在宫中闲逛,正好逛到了操练场这儿,我并不知道你在家中休息,就站在这儿等你,后来乌啼说你不在这儿,我也不想听他们几个在身后磨叽,便走开了。”贺兰尧说着,冷嗤一声,“哪知道四哥叫了我一声,我那会儿没有心情与他们客套,便没有理会。之后那女子便追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说我傲慢无礼,简直不知所谓。”   “毕竟是邻邦之国的客人,你对他们不理不睬,确实是有些失礼了。”苏惊羽有些无奈地望着他,“只怕他们心中会觉得,出云国皇室子弟如此没有礼仪……”   “小羽毛的意思,不跟他们问候还是我的不对了?”贺兰尧轻瞥了她一眼,“要怪就怪你,换做平日,我还可以假客套一番,但你与我争吵之后两日不来看我,我哪来的心情与旁人说客套话?那疯女子拦了我两回,我都放话让她莫要来找死。”   苏惊羽扶额。   “我自然是明白你的性格的,你若不开心,谁的账你都不买,但他们毕竟是异国贵客,我只担心他们要是跟皇帝陛下提起你的态度,你要被数落一番。”苏惊羽沉吟片刻道,“你忘了你师父教导的么?无论内心多暴躁,面上都要平静如水。”   “说来说去,还是怪你。”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是你牵动了我的情绪的,被父皇数落就数落,难道我还怕他教训我不成?你若是不想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不得再与我翻脸,哪怕你我争执,你也不能对我避而不见。否则遭殃的就是其他人,通常在这样的时候,谁惹我,谁倒霉。”   “你这是放狠话威胁我了?”   “我只是说出我心中的想法,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我任性妄为,冷血无情。”   苏惊羽:“……”   他倒真是好意思承认。   “如今天气这么凉,还是不要在外头吹风了。”苏惊羽说着,扯着他往回走,“走,回寝宫离去。”   贺兰尧由她扯着走,不急不絮叨:“小羽毛真把我当弱不经风的人了?觉得这点儿风我都吹不了么?”   “没有没有,你最强壮了,是我怕冷,我吹不得,行了么?”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二人走在半路上,远远地看见乌啼跑过来了,苏惊羽脚步一顿。   看来,是贺兰尧交代的事儿办完了。   “殿下,你您吩咐的我照办了,方才……”乌啼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将院子外守门的人迷晕拖走了,眼见那牡丹公主就那么进去了,我一直在院子外守着听动静,果然不出殿下的预料,不少的密探们在庭院外直接冲澡,就穿了条裤子,而后我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好几声惊呼,那牡丹公主的尖叫声尤为大声,院子里现在只怕是乱了,哈哈哈——”   苏惊羽唇角抽了一抽。   果然……   那牡丹公主被贺兰尧这么一整,看了多少男子*的上半身。   而且冲澡的时候,头发裤子想必也是*的,那种湿身诱惑……玄轶司绝大多数男子因为常常练武,体格都十分好,身子也健朗,想必有八成以上的密探都能练出人鱼线和六块腹肌,那叫一个大饱眼福啊。   不过在她看来是大饱眼福,在那牡丹公主看来,却是丢死人了。   被人设计当中撞到那么多男子冲澡,她这心里必定要恨得牙痒痒。   贺兰尧此刻自然不知苏惊羽在想什么,只低笑一声,“后来呢?”   “后来,那些个密探也是要面子的,浑身湿着自然不敢让她多看,全都急急忙忙地披上了外衣往屋子里跑,我看到这儿便赶紧离开了,那牡丹公主这会儿估计也离开了。”乌啼还在笑着,“殿下,你说她回头是不是会来找你算账?”   “自然是会。”贺兰尧慢悠悠道,“你往身后看。”   乌啼听闻此话,立即转了个头,只见远远地走来一道深红色的身影,可不正是那牡丹公主宫盈袖,她步伐极快,面色阴沉中带着愠怒。   看着架势,必定是来算账了,还真是说来就来。   “乌啼,你现在立即去四殿下那里知会他一声,让他穿上黑色绣金蟒的锦衣,去玄轶司找霍钧喝个茶。”贺兰尧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将方才发生的事全告诉他,要是这牡丹公主告到父皇那里,让他帮着我圆个谎。他和霍钧向来关系好,霍钧想必也愿意帮这个忙。”   机灵如乌啼自然知道贺兰尧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让四皇子做一个和皓月国皇子一样的打扮,回头这牡丹公主告状,他就说自己看错了便好了。   “明白了殿下,我这就去办。”   乌啼说着,快步走开了。   “得亏了是四皇子和霍钧好说话,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谁敢在皇帝陛下面前扯这个谎。”苏惊羽说着,眼见那牡丹公主越走越近了,顿时闭上了口。   而宫盈袖的态度果然也不出二人所料,到了二人身前,开口就是一声低斥——   “贺兰尧,你敢这么耍我!”   “我耍你?”贺兰尧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解,“我耍你什么了?”   苏惊羽望着他装无辜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他演戏果真是很有天赋的。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宫盈袖面色涨红,“我与你有何过节,你这么戏弄于我!你这是想让我丢人,让我被那些个玄轶司的密探笑话吗?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我颜面何在?”   “你所言,我一个字也没听懂。”贺兰尧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你问我与你有何过节?这问题我倒是想抛回给你了,我何时惹了你,你今早发了疯的来让我跟你问候,这会儿又发了疯的来质问我,你身为公主,做出此等泼妇行径,不觉得好笑么。”   “你不承认是吧,好!”宫盈袖冷笑一声,“你不承认,我便告到陛下那儿去!”   “随你。”贺兰尧冷嗤一声,“清者自清。”   “你!”宫盈袖拧了拧眉头,“贺兰尧,你可知,从来就没有人敢这么戏弄我宫盈袖?我必定要让你得到教训,你若是现在跟我认个错,兴许我……”   “兴许你怎样?不告状了?或是原谅他了?”不等她说完话,苏惊羽便打断,“牡丹公主,你虽贵为公主,但也得讲理才是,十殿下说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地跑来这儿大呼小叫,却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没说,弄得我两一头雾水,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失了颜面了?”   这个时候,苏惊羽自然是选择站在贺兰尧这一边,将装无辜进行到底。   而她的的插话,让宫盈袖目光一冷。   “我没有在与你说话。”宫盈袖冷冷地斜睨了一眼苏惊羽,“姑娘不觉得打断别人的谈话十分无礼么?”   “可你冤枉的是我未婚夫君。”苏惊羽轻挑眉梢,“我焉能坐视不理。”   “凡事都有变数,你还未过门就将自己的地位摆的这么明显,未免不妥吧?”宫盈袖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轻嘲。   苏惊羽闻言,星眸微微一眯。   最了解女人的,当属女人。   从这个牡丹公主的神情和语气中,她可以解剖出好几条信息量。   愤怒、不甘、讥讽、以及——嫉恨。   她自认为自己的态度还是比贺兰尧好一些的,贺兰尧从头至尾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孔,而她则明显客气了一些,可这牡丹公主对着贺兰尧时,也就是被整治后的愤怒,对着自己,却讥讽,不屑,甚至嫉恨。   苏惊羽垂下了眸子。   这个幼稚鬼,又招女人喜欢了。   他这么一副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模样,按理说他这种态度很招人不待见才对,怎么就还能吸引人了。   莫非当今世上太多女子都欠虐……男人越不把她们当回事,她们反而越看得上?   “小羽毛,咱们无需和她废话了,她若是要告状,且就让她去告好了。”贺兰尧说着,牵过了苏惊羽便走。   “站住!”宫盈袖在二人身后低斥一声,“你们当真就不怕我去陛下那儿告状是么?好,等着!”   贺兰尧头也不回。   宫盈袖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攥紧了拳头。   ……   养心殿。   “还请陛下为小王的皇妹做主!”御案之前,一袭黑色绣蟒锦衣的高大男子伫立着,他的身后,站着一道深红的纤细身影。   “承蒙陛下热情,让小王在宫中随意闲逛,小王下午逛到了御花园,与贵国太子碰见了,太子好客,与我在花园中闲谈对弈,傍晚之时,皇妹出来寻我,她不知我在何处,便询问了与她巧遇的十殿下,哪知十殿下胡乱指路,将皇妹引去了玄轶司众密探居住的院落,让皇妹……”宫明淮说到这儿,面色隐隐泛着铁青,“让皇妹无意中撞见了玄轶司密探在庭院中冲澡,这实在是,实在……”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再接着说,像是气恼的说不出口。   “怎么会有这等事?”御案之后的皇帝惊讶过后,拧了拧眉,望了一眼宫明淮身后的宫盈袖,只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又气又恨又委屈。   “小王绝没有胡说。”宫明淮沉声道,“那个时辰,正是玄轶司密探们解散不久之后,兴许是澡堂子挤不下太多人,不少密探便*着上身在屋子外直接冲澡,小王下午都是与太子殿下在一起闲聊,绝没有和十殿下碰见,十殿下却说我被霍大人请去了玄轶司的院子,皇妹信以为真,便去了。”   “玄轶司的院子外头,按理说应该有两名守卫才是。”皇帝顿了一顿,道,“他们应该不会不知道院子里的情况,若是公主要进去,怎么也该拦一拦,和她说清里面的状况才是,怎么会任由她进去了?”   “陛下,我那会儿去的时候,那院子外一个人都没有。”宫盈袖道,“陛下所说的守卫,我当真没有看见,就那么直接进去了,没有人提醒我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这当真古怪了。”皇帝说到这儿,转过头朝身后的王总管道,“去将十殿下请过来,将霍主司也一并请来吧。”   王总管应了声是,退了出去,不多时,就将贺兰尧和霍钧一同带回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望着二人,率先向霍钧提问,“霍钧,十皇子说,今日傍晚,你邀请了淮王去了你玄轶司的院落,可有此事?”   “淮王?”霍钧望了一眼一旁的宫明淮,眉眼间划过一丝疑惑,“傍晚臣邀请的并非是淮王,而是四殿下啊。”   “那人竟是四哥?”霍钧的话音落下,贺兰尧便接过了话,同样神色不解,“傍晚时分巧遇牡丹公主,问我可曾见过身着黑色绣蟒锦衣的男子,我说见过,便给她指了去玄轶司院子的路,怎么难道今日四哥穿的也是黑色蟒服?”   “四皇子今日下午穿的的确是黑色绣着金蟒的衣裳。”霍钧说着,望了一眼宫明淮,“与淮王身上这件一个样式。陛下,金蟒代表着尊贵,皇室子弟中,穿蟒服的实在不少见,巧的是今日四殿下和淮王穿了样式一样的衣裳,皓月国与出云国是邻邦,两国之间有丝绸生意来往,宫中衣裳相似,这也是正常的,傍晚的事,臣也是刚听说,臣也正好奇牡丹公主为何会闯入玄轶司的院子,眼下看来,是一场误会。”   “误会?”宫明淮瞥了一眼霍钧,“霍大人,衣裳相似,但人并不相同,十殿下难道连自己的四哥都能给错认成本王了?”   “当时,我与他们的距离并不近。”贺兰尧不紧不慢道,“那会儿玄轶司众密探才解散,霍主司和四哥在人群中,我没有与他们打过照面,霍主司身为玄轶司最高阶人员,衣裳,以及腰带与其他人不同,很好辨认,而他身边的黑色蟒服男子,我却没有去注意,后来巧遇牡丹公主,她说她的皇兄穿着黑色蟒服,我便以为是淮王了。”   宫明淮一时语塞。   皇帝望着御案前几人,又拧了拧眉,“传四殿下过来。”   这事儿怎么牵扯的人愈来愈多了。   没多久的功夫,贺兰平也让人带了过来,他果真身着一身黑色绣金蟒的衣裳,和宫明淮的样式一样。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望着那衣裳一模一样的二人,身形也是差不多高挑的,只觉的,这要是站远一点,看不清人脸的话,光是靠衣裳当真还不好分辨。   “父皇,傍晚的事儿臣听说了,可是为了牡丹公主误入玄轶司院子的事召我前来?”贺兰平面上浮起一抹浅笑,“这件事儿,倒真是个误会,光是儿臣身上的这件衣裳,可不止儿臣与淮王有,太子那儿也有一件的。十弟误将我认成淮王,这并不怪他,再说后来牡丹公主闯进玄轶司院子,儿臣疑惑,守院子的人去哪儿了?儿臣听闻这事,本想查清楚,可父皇却召我过来了。”   “那就要问问院子的守卫了。”一旁的宫盈袖拧眉,“擅离职守,是何原因?!”   “这事儿,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贺兰平道,“牡丹公主总不能说,这也要怪十弟?公主若是对我的话还有疑惑,可以再招几个人来问问,那便是下午见到我和霍主司一同喝茶的密探,少说也有十个八个能证明,这件事,是个误会……”   宫盈袖闻言,磨了磨牙。   难道她的颜面就要白白丢了不成?!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有宫人进了殿,到了御案跟前道:“陛下,玄轶司的苏大人前来求见,说是四殿下吩咐要查的事,已经查明。”   皇帝闻言,道:“让她进来。”   宫人退了下去,不多时,苏惊羽便进了寝殿里,朝着皇帝行过礼后,道:“禀陛下,今日傍晚,玄轶司院子外的守卫闹了肚子,兴许是吃坏了东西,到现在还没好转过来。当时实在没办法,便只好先走开了,只因平日不会有女子进入玄轶司的院子,守卫想着,离开一会儿应该是无妨的,他们那会儿也没有考虑到密探们在庭院里冲澡,会有人闯入,只能说太巧合了,要是再晚点,牡丹公主就不会撞见那一幕了。”   宫盈袖闻言,心底压抑着火气,面上却淡淡道:“是么,这守卫脑子真不灵光,闹肚子也不知道找人顶替一下位子。”   “公主殿下,闹肚子这样的事,忍不得,希望您能理解理解。”苏惊羽朝她淡笑着,“那种情况下,守卫也没有考虑太多,毕竟从来没发生过今日这样的事,在宫中,没有女子会进玄轶司的院子,只因里面住着成堆的男子,即便没有守卫,宫中女眷也不会贸然进去,公主是异国的客人,不了解这一点,才会闹出误会。”   “苏大人的意思是怪我自己了?!”宫盈袖目光冷然。   “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么这事儿,不如就到此为止了。”宫盈袖身旁,宫明淮忽然开了口,“这事儿似乎也怪不得谁了,只希望陛下能下个令,莫要让宫里的人议论此事,损坏了我皇妹清誉,小王在此,先谢过陛下了。”   话音落下,宫明淮垂下了眼,掩去了眸底的冷意。   这件事儿,注定没法再追究下去。若是再追究,那就是逼着出云国的皇帝责罚他的儿子以及臣子。此刻在这位陛下的心里,多半也觉得一场误会,他必定不想责罚谁,若是硬要讨说法,倒是显得他们皓月国的人小气了。   此刻退让一步,也是展示出他们的心胸。   有什么账,可以背地里再算。   宫盈袖原本对宫明淮的话感到惊讶,但细细一想,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彰显胸怀的,她纵然一肚子火,也不好表现出来。   “淮王与牡丹公主大可放心,朕会下令,让宫中之人不得议论今日傍晚之事。”眼见宫明淮让步,皇帝面上也展露了一丝笑意,“虽是误会,但归根结底,还是朕宫里的人的过失,才有了这一场闹剧,这样吧,明日朕在华阳宫办个宫宴,邀请淮王与牡丹公主前来,老四,小十,你们二人也得来,给他们二位敬酒赔个不是。”   贺兰平与贺兰尧闻言,道:“儿臣遵旨。”   众人离开了养心殿之后,便自觉地分成了两路,宫盈袖兄妹二人一路,苏惊羽等人则是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二哥,我真是不甘心。”宫盈袖望着前方几人的身影,磨了磨牙,“我说什么都不信有那么巧合的事儿,分明就是那十皇子故意整我,当真恶劣。”   “你当我信他们的鬼话么?他们都是一路人,互相串好了话随便找了几个证人来,就蒙混过去了。”宫明淮嗤笑一声,“好笑的是那四皇子也有我这件衣裳,出云国与我皓月国丝绸互相流通,咱们宫中就有绣娘来自出云国帝都最上等的丝绸铺子锦绣阁,也难怪有衣裳相似,给了他们胡编乱造的理由。”   “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宫盈袖咬牙,“我从没被男子这么整过。”   “这件事,咱们只能背地里找他们算账。”宫明淮沉声道,“那贺兰尧不仅傲慢无礼,还做出如此过分之事,我必定也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二哥,这件事儿,让妹妹自己来处理吧。”宫盈袖望着前方几人走远了的身影,冷笑一声,“那十殿下虽说性格冷傲,但对待那个姓苏的女子,却是很温柔,二哥你说,我若是插在他们中间,让那二人起个误会什么的,可好?”   宫明淮微微一惊,“你的意思是——”   “我们皓月国与出云国是邻邦,两国皇室若是联姻,就更有利于巩固两国的关系了不是么。”宫盈袖道,“父皇原本也有过这个念头的,只是那时我觉得,那么多姐妹,未必就得我来联姻,可小妹我既然身为皓月国的公主,那么为皓月国做点儿事也是应该的,皇兄不如跟出云国的陛下提一提,让我与这十皇子贺兰尧,借个姻缘。”   “跟他?”宫明淮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难道你就为了教训他,要搭上你自己?”   “也不全是为了教训他。”宫盈袖悠悠道,“在皓月国,那些个倾慕我的贵公子们,哪个不是油嘴滑石,讨好奉承的,那样的嘴脸看多了,我竟找不到一个能看的上眼的男子,这十皇子虽然冷傲又恶劣,但也是少见的真性情,若是能驯服了,他对我的态度必定会和今日全然相反,届时还不是任我教训,二哥,虽然他做的事当真恶劣,但,我怨恨的同时,却又难免有些欣赏他的那股子高傲劲。”   宫明淮闻言,蹙眉道:“可他已经有了婚约了。”   “所以要破坏。”宫盈袖唇角轻扬,“那姓苏的女子还没过门,就敢跟我趾高气扬的,终究他们二人还没成婚,那么如今我看上了十皇子,她就得给我靠边站了。二哥,你去打听打听,这女子可有什么倾慕者,或者有哪个男子平日里和她有来往的。”   ……   “今日下午的事,还得多谢了四殿下和霍大人了。”走在路上,苏惊羽朝着身侧的二人道,“阿尧搞出来的闹剧,还得你们二人帮着他胡扯。”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听着此话,轻瞥了她一眼,而后也很客套地朝着其余二人道:“多谢四哥和霍大人相助。”   “小事一桩,你们犯不着跟我们客套了。不过……十弟你以后还是得收敛着些。”贺兰平有些无奈地笑道,“毕竟那牡丹公主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只怕她表面上装作不计较,心里还是会记恨着。”   “四殿下的话,我十分赞同。”霍钧点了点头,“咱们这一套,陛下能信,她未必愿意信,毕竟这样的事对一个女子来说太丢脸了。”   “说是丢脸,其实应该也大饱眼福了吧?”苏惊羽忽然笑了一声,而后望向霍钧,“霍大人,玄轶司的密探们,每日都练武强身健体,身材应该不错?”   霍钧闻言,一时间木讷了,“什么?”   贺兰平也有些怪异地瞥了一眼苏惊羽,“身材不错?”   “就是人鱼线,六块腹肌。”苏惊羽道,“就是腹部上的肌肉,明显的划分出六块,也有四块,八块的,有没有?”   霍钧:“……”   贺兰平:“……”   “小羽毛。”苏惊羽忽觉得耳畔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惊羽霎时心里绷紧了,她都差点儿忘了,这些个人多封建。   “那什么,从前解剖尸体的时候,见过,觉得好奇。”苏惊羽一本正经道,“之前不是把人开膛了么,我看见那人的腹部就有六块肌,觉得稀奇,随口问问。”   霍钧闻言,静默片刻后道:“我似是也有。”   苏惊羽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看得出来。”   “我……”贺兰平道,“似乎也有。”   苏惊羽低笑一声,“不错不错,我听人说,有人鱼线六块肌的,都是体格十分强健,且有力的。”   “你目光短浅。”贺兰尧在一旁冷嗤一声,“六块有何稀奇的。”   苏惊羽闻言,有些讶然地望着他,“何出此言,难道你……”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上回在浴池她真没看清,只知道他那纤细的手臂上,线条分明,虽瘦,却结实。   “我比他们都多。”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六块八块有什么厉害的,我有……十块。”   此话一出,同时受到三人的质疑。   “什么?”   “当真?”   “扯淡!”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还有十八块呢!我马甲线女神,你有十块?你有十块我叫你爷爷。”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眼红病,得治。   “此话当真?”贺兰尧瞥她一眼,“那你等着喊我爷爷吧,我总要让你知道,我比他们有能耐。得了,天黑了,我回宫,你也回府吧。”   话落,他冷哼一声,转了个方向便离开了。   苏惊羽望着他的身影,有些无奈。   他就是见不得她夸别人。   “惊羽,其实这个问题,你不该当着十殿下的面讨论的。”   “方才十弟脸色很不好,你没看出来?气的都说胡话了,为了给他台阶下,往后可莫要再提起此事了。”   苏惊羽听着二人的话,叹息一声,“傲娇是病,得治。”   ……   贺兰尧一路回了永宁宫,面色都是微沉的。   踏进寝殿的时候,月落乌啼正逗着小蓝玩,眼见贺兰尧脸色不好,忙道:“殿下是怎么了?”   “我问你们。”贺兰尧斜睨着二人,“你们二人,谁有腹肌?”   “腹肌?”二人表示不解。   “字面上的意思,腹部上的肌肉,分成块状,线条分明,你们惊羽姐姐说,人鱼线六块肌,是男子最好的身形。”贺兰尧拧了拧眉,“你们二人,有没有?”   二人摇头。   “殿下,听你的形容,似乎小黑就有。”乌啼忽然如此说了一句,“那家伙,似乎还不止六块。”   “当真?”贺兰尧眯了眯眼,“叫来。”   ……   一刻钟后。   “小黑,把上衣脱了,给我们看看你的人鱼线六块肌,殿下很好奇。”   “什么线?诶!你们扒我衣服做什么?”   “别小气,看看你腹部上是否有块状肌肉。”   “殿下,真的有!不止六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块!”   “嗯?”贺兰尧望着小黑结实强健的上身,凤目微眯,“小黑,你能再努力练出十块么?”   “这个……我一直都是如此的。”小黑拢紧了上衣,有些疑惑不解,“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处的。”贺兰尧道,“你这八块,练了多久?”   “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有的。”小黑顿了顿道,“殿下你也知我年少习武,到现在想必也有十多年了,是哪一天有的,我不曾注意。”   “我七岁习武,我也练了十几年功夫,凭什么我没有!”贺兰尧忽然恶声道,“不公平的事儿总发生在我身上,那些个玄轶司的草包,怎么就能拥有我没有的东西?”   “殿下,先别动怒。”小黑忙劝道,“兴许和殿下自幼体弱有关,殿下,像我们这样有什么好的?我倒是觉得有这八块也不大好看,殿下虽没有,但殿下如今的身形,也是极好的,殿下为何忽然对……腹肌,这么在意?”   “方才和女神夸下了海口,说我有十块腹肌。”贺兰尧抬手撑着下颌,悠悠道,“小黑,你先教教我你是怎么练成的,另,限你们七日之内给我找到练出十块腹肌的方法,你们去问玄轶司密探也好,去江湖上打听也好,七日之后,我要知道答案。”   ------题外话------   小十:我要十块腹肌十块腹肌十块腹肌   作者:娃啊,有颜值就够了,别太贪心了。   小十:愿用我三分颜值,换我腹肌十块。   作者:病娇孩子,该吃药了。   ☆、第128章 公主撕公主!   “殿下,容我说句实话。”月落望着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殿下,你、我、乌啼,咱们想必都是相同的,唯独小黑与我们不同,殿下觉得他的身形很好,可我打心眼里觉得,咱们三人的身形都比小黑来的好,而咱们三人之中,当属殿下身形最好,最为高挑。”   “月落,你难得和我意见一致了。”乌啼嘿嘿一笑,“殿下,那么多人都拥有腹肌,可见这东西也并不是很好,殿下你也说了,玄轶司的那些个草包都能有,殿下你又何必要追求他们所拥有的东西?你就是你,小黑那八块肌肉,有什么好看的,看我的。”   话音落下,乌啼便扒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自己平坦白皙的腹部,瞥了一眼小黑,“虽然没有你那八块肌肉,但我这身板也是结实的,腹部,平坦才好看,你说呢,小黑?”   乌啼一边说着,一边朝小黑使眼色。   “嗯,这一点上你确实是胜过了我。”小黑毫不在意自己被贬低,朝着贺兰尧笑道,“殿下,其实我一直都羡慕您的身形……”   “闭嘴。”贺兰尧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   三人闻言,都噤了声。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贺兰尧冷嗤一声,“你们总是说我的好话,小羽毛说的没错,你们都将我当成祖宗一样,你们的话,不可信,你们无需多言,让你们去找方法便去找,再啰嗦,就让小蓝咬你们。”   “……”   而此时此刻,正在回府路上的苏惊羽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给贺兰尧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   其实她本是不在意什么腹肌不腹肌的,只是顺口提了一下,却没料到贺兰尧敢夸下海口。   十块腹肌?如今回想起他的话依旧觉得好笑。   他要上哪去生出那十块腹肌给她看……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   第二日,苏惊羽进了宫,首先去了一趟操练场,却没想到,绕过了围栏之后,站在台阶上看到下方的一幕,险些让她大跌眼镜。   这会儿还没有集合,算是自由活动时间,由她所管辖的那队密探们不知怎么的就凑成了一堆堆,四五人甚至七八人站在一起围了个圈,都掀开了上衣,袒着胸膛,有些人指着自己的胸膛,有些人则是指着其他人的。   看那样子像是在——比身材?   苏惊羽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性,眼角禁不住抽了抽。   她悄悄下了阶梯,趁着那些个密探们说的开心,悄无声息地走近了他们。   还真别说,这些个家伙……身材果真都不错。   二四六八块腹肌的都有,基本上只要是体型健硕的都会有人鱼线,看来过去的那些训练也不算是白练。   “看我这四块,如何?”   “你那算什么,我这有六块。”   “我听人说,人鱼线六块肌,是男子最好的体型,此话当真么?以前从没听过这么个说法,也不知为何昨夜忽然就在大伙之间传开了。”   “那肯定当真呀,你看我这六块,这线条,这身型——”   苏惊羽:“……”   这腹肌论怎么一夜之间就流传开了?她只不过那么随口一提。那会儿在场的人加上她也就四个,是谁宣扬出去的?   霍钧吗?有这个可能,没准他也问过自己的部下了。   望着前头一群人还在有说有笑的,苏惊羽在众人身后咳嗽了一声,“咳!”   这一声轻咳过后,几乎是同一时,所有的人都拢紧了衣襟,整理好了领口,而后以极快的时间转过身,一本正经地朝着苏惊羽道——   “苏大人,好早。”   “苏大人何时来的?怎么跟鬼似的。”   “才来。”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集合吧。”   ……   很快又是到了酉时,固定的休息时间。   苏惊羽百无聊赖地靠在树边上,今日是个艳阳天,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打在身上,只觉得暖和极了,苏惊羽的眼皮子渐渐磕上了。   然而就在她差点睡着的时候,耳畔倏然间响起一道高昂的女子声线——   “冰块脸——”   那声音实在太过响亮,苏惊羽一哆嗦,啥时间瞌睡虫就被惊跑了。   她当即睁开了眼,往声音来源处看去,一身天蓝色纱裙的古月西柚正站在大约一丈之外的地方,朝着人群大声喊叫。   这一声喊叫过后,顿时吸引了少说几十道的视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苏惊羽自然知道她是在喊谁。   她口中的冰块脸自然是苏折菊,也只有她一人那么称呼苏折菊。   她故意叫喊的如此大声,自然是为了将动静弄大,而这一声倒也管用,人群中有一人站起了身,面无表情地朝着她走来。   苏折菊自然只能出现,否则呆在人群中,也是要被许多异样的目光注视。   “冰块脸,我昨日叫你今日酉时站在这棵树下等我,你又装作没听见?偏要我大声喊叫,惹人注意你才愿意出来么?”古月西柚双手环胸望着他,“别给我摆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你这表情是唬不住我的。”   “你究竟想要如何?”苏折菊望着她,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恶人呢。”古月西柚白了他一眼,随后低眉笑道,“也不如何,只是觉得,相识久了,咱们也算熟稔了,我若是送你东西,你……愿意收的吧?”   苏折菊闻言,淡淡道:“无功不受禄。”   “禄你的头啊,小玩意,不值钱的。”古月西柚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锦盒,递给了苏折菊,“这里面,是一对耳钉子,是我们赤南国男子的饰品,简单又别致,小小心意,送给你做个纪念了。”   苏折菊道:“我耳朵上没洞。”   “我知道,可以去打两个耳洞嘛。”   “出云国男子,没有打耳洞的。”苏折菊瞥了一眼那个小盒,“给我也无用,我戴不了,你还是收回吧,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该离开了,休息时间很快就要过了,非玄轶司内部人员不得久留。”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离开了。   古月西柚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之后收了回来,她咬了咬牙,正要转身离开,一个转头就看见了苏惊羽。   苏惊羽朝她礼仪性地笑了笑。   古月西柚见此,只是冷哼一声后便离开了。   苏惊羽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公主原本就有气性,倒追苏折菊的事在玄轶司早也不是秘密,恐怕古月东杨很是头疼了。   公主之尊心仪一个小密探,想要修成正果,难。   而苏折菊那个木脑袋,他可有看出来古月西柚对他的爱慕?   如此想着,苏惊羽朝着前头苏折菊的背影喊叫一声——   “苏折菊。”   苏折菊闻声,转过了头,朝着苏惊羽走了过来,“何事?”   “赤南国那公主中意你,你究竟知不知道?”苏惊羽轻挑眉梢。   苏折菊闻言,只道:“他人是个什么想法我不管,我只知,我不喜欢他人的纠缠。”   “那你干脆跟她说明白得了,你这样每回爱搭不理的,又不把话说明了,平白给人家希望。”苏惊羽摇了摇头,“长痛不如短痛,不喜欢她,就不要给予她希望,挑明了说,让她对你死了心,对她对你都好。”   苏折菊闻言,想了想,道:“有理。”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这情商连贺兰尧都不如。   “多谢提醒。”苏折菊朝着苏惊羽撂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二人并不知的是,几步之外,状若漫不经心地打瞌睡的一名密探,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缓缓睁开了眼。   临近正午时分,操练场上的众密探们便都解散了,苏折菊才走出了围栏,便被一人给拦住了路。   他抬眸一看,拦他的人是一名小太监。   那小太监见他抬头,忙问道:“这位密探,可是苏折菊苏密探?”   苏折菊闻言,面无表情道:“有事?”   “有。”那小太监瞥了一眼周围,这会儿人还是不少的,便朝他道,“借一步说话。”   说着,扯过他便要走,但苏折菊却将他的手甩了开。   那小太监见此,干笑一声,“我不扯您,跟我来。”   说着便离开了,苏折菊眉目微动,跟了上去。   这般神神秘秘,有什么事?   被那小太监带着走到了操练场附近的一棵大树后,那人道:“苏密探,牡丹公主与您有要事相商,说是关于苏惊羽苏大人的。”   “关于苏惊羽?”苏折菊听闻此话,迟疑了片刻后道,“牡丹公主,可是昨日那位闯进玄轶司院子里的皓月国公主?”   “诶,正是她。公主说苏大人这事很要紧,必须要与您亲自说才行,傍晚时分,玄轶司众密探解散之后,这操练场想必就没人了,还请苏密探在那棵大榕树下等候。”   那小太监说着,抬手指向操练上那一棵大榕树,枝叶茂盛,算是挺隐蔽。   “我知道了。”苏折菊撂下了不咸不淡的四个字,转身离开。   ……   “这是殿下给你的,收好了。”永宁宫外,距离宫门五丈之外的树下,乌啼正将一个钱袋交给正对面的蓝衣男子。   蓝衣男子接过了钱袋子,只觉得重量不轻,打了开,瞥见里头泛着黄金色泽的金锭子,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殿下这就太客气了。”   乌啼闻言,只淡淡道:“说吧。”   “那苏折菊,对苏大人似乎是没什么想法,他们二人平日里闲聊倒也没聊什么不正经的事,那苏折菊整日不苟言笑的,那脸僵的和木头差不多,我们私底下给他起的外号叫黑面神,赤南国那公主管他叫冰块脸,对他似乎还挺有意思,今日送他东西,让他给拒绝了,后来我就听见苏大人和他说,不喜欢人家姑娘就不要给人家太多希望,趁早说清楚让人家死了心。”   说到这儿,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总觉得那赤南国公主对苏大人似是有意见,也许是见不得苏折菊和苏大人平日说话说得多。这苏折菊真是天生好命,能结识这么多公主,那个赤南国公主走了,后边又来了个牡丹公主,不对,是牡丹公主托来传话的人,两人神神秘秘的,我是蹲在围栏后的灌木丛里偷听到的,说是约了他傍晚时分,也就是我们玄轶司众人解散之后,在操练场边的一棵大榕树下见面,还说事情有关于苏大人,让他一定得来。苏折菊答应了。”   “牡丹公主约苏折菊见面,要说关于苏大人的事?”乌啼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你没听错?”   “我可听得真真的,还说是要紧事呢。”蓝衣男子道,“收了十殿下的好处,我自然是有事没事就盯紧了苏折菊,我带来的消息那是绝对可靠的,玄轶司那么多人,他倒也还未注意到我,这苏折菊与苏大人其实来往也不算多,还不如那个赤南国公主来往得多,我中午一听他和牡丹公主派来的人所谈之事,牵涉到了苏大人,便赶紧来告知一声。”   “我知道了。”乌啼朝他笑了笑,“这个消息价值倒是不小,往后,你还得多盯着点苏折菊才是。”   “这我自然明白,告辞。”   蓝衣男子离开之后,乌啼面上的笑意一敛,当即转身回到了永宁宫中。   牡丹公主邀苏折菊谈话?这可就有意思了。   乌啼迈进永宁宫门槛的时候,抬眸便看见了眼前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正手持长剑在挥舞着。   他已经不记得殿下有多久没有拿剑了,而今日忽然拿剑挥舞的原因也让他颇为哭笑不得——练腹肌。   也不知是小黑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多活动活动筋骨,出出汗,多花费些时间,久而久之就能使体格变得健朗,而练剑,就是个不错的办法。   “殿下,先停一停。”乌啼眼见眼前剑花缭乱,自然不敢直接冲上去,只能嚷嚷着,“咱们收买的密探有消息来了!”   此话一出,那舞剑的身影当即一止,贺兰尧撤回了剑式,面向乌啼,“有何消息?”   乌啼上前,将方才蓝衣男子说的话跟贺兰尧重复了了一遍。   “哦?那朵丑牡丹又开始打什么算盘了。”贺兰尧将手中的长剑举起,望着那冷光浮动的剑锋,“早料到她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再来找麻烦,只是她为何不冲着我来,而要冲着小羽毛去?”   乌啼直接忽略了贺兰尧口中‘丑牡丹’三个字,冷哼了一声道:“想必是因为如今惊羽姐姐和殿下捆绑在一起,对付谁都是一样的。”   贺兰尧听闻此话,唇角勾勒起一起冰凉的笑意,倏然间一个扬手,横剑而出,将飘零在空中的一片树叶一分为二——   “有意思。”他启唇,声线慢条斯理,“叫小黑提前埋伏在他们约定的地点,切记不可暴露了行踪,那苏折菊功夫尚可,让小黑偷听的时候悠着点,尽量不要靠的太近了。”   “好勒。”乌啼笑道,“殿下,看来有必要在玄轶司的内部,安插一下我们的人了,自己人到底比收买来的可靠些。”   “我正有此意,那么这个任务就交给小黑了。”贺兰尧收回了剑,“玄轶司的密探每日练功所花时间不少,小黑若是跟着他们练,没准能早些练出十块腹肌呢。回来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乌啼:“……”   他真的十分想说,那腹肌没什么好看的。   但殿下正在为此事费神,此刻又不可说,说了也是挨骂。   “行了,你去生火去,小羽毛想必就要来给我做饭了。”贺兰尧说着,又扬起了手,继续练剑。   不,练腹肌。   到底要多久才可练得出来?!   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何玄轶司那帮酒囊饭袋个个都有腹肌那东西。   苏惊羽踏进永宁宫的时候,抬眸那一刻,怔住。   正前方一道雪白修长的人影,在偌大的庭院中央舞剑。   他手中的长剑光润冰冷,剑光挥洒,剑花带起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回旋之间行云流水,剑花划过空气的道道劲风分外清晰,雪白广袖之下的手腕不断地翻转,却能极好的控制着剑身的力度——   这套剑法轻快中带着一丝柔美,许是因为舞剑之人的轻盈翩然,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变化的柔和剑花而变得愉悦轻松。   苏惊羽望着那天地之间彷如只剩那一人的剑光影舞,星眸之中划过毫不掩饰的惊叹之色。   那点点的星芒坠落在她眼中,包括贺兰尧那如空中飞燕一般的轻盈身影。   真真正正的身轻如燕,势若闪电。   从未见过他拿剑,他怎么会忽然想起了练剑?   才这么想着,前方那道人影已经收了剑势,面向着她缓步而来。   “阿尧,你这身段,啧啧啧——”苏惊羽瞥了一眼他的腰身。   腰力真不错,虽然瘦削,也抵挡不住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劲道。   苏惊羽的话原本是夸赞,可听在贺兰尧眼中,却成了嘲弄。   啧啧啧是什么意思?他的身段怎么了?太纤细,太无力,没有腹肌,又让她瞧不上了?   如此想着,他目光一沉,连带着开口的语气也不太和善,“我的身段怎么了?比不上玄轶司那群草包对么?”   苏惊羽自然没想到他会误会了她的意思,眼角一挑,“胡说什么呢你,我那是赞叹,不是鄙夷,你这套剑法行云流水一般,好看。”   贺兰尧闻言,面色总算有所缓和,“我饿了。”   “早猜到你会这么说。”苏惊羽白了他一眼,“等着。”   话落,她转过身朝厨房而去。   苏惊羽这一呆又是呆到了傍晚时分,好在她手下的那队密探被她治的服帖,偶尔翘个班什么的并不在话下。   当上级就是好,满满的优越感及特权。   与贺兰尧坐在寝殿外的藤椅上,眼见日头要落下,苏惊羽一偏头靠在贺兰尧肩上,闭着眼听着耳畔细细的风声。   “小羽毛。”耳畔响起他轻柔的喊声。   “嗯。”苏惊羽应了一声,“你是不是又饿了?”   “不是。”他说着,将手上刚剥好的一颗栗子递到她唇间,“来,吃个栗子。”   苏惊羽眼也懒得睁开,张口将那个栗子吃下。   咽下栗子之后,不知为何,越来越困倦了。   很快的,苏惊羽便在贺兰尧肩上睡了过去。   贺兰尧抬手将她扶好了,而后一个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踏进了寝殿里。   他将她放在了软榻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你且先好好睡一觉吧,等我办好事回来,再叫你起来做饭。”   “殿下。”身后响起了乌啼的声音,“赤南国那位公主,我帮您约好了,这会儿,应该在操练场围栏边上等着了。”   “嗯。”贺兰尧起了身,往寝殿外而去。   ……   日头将落未落,偌大的操练场上,此刻空无一人。   表面上看过去空无一人。   “你便是苏折菊?”枝叶茂盛的榕树下,宫盈袖望着正对面高大清俊的男子,笑道:“倒也是一表人才,年轻英武,也难怪苏大人会对你另眼相待。”   正对面,苏折菊听闻这一席话,墨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你此话何意?”   “我此话何意?苏密探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宫盈袖淡淡一笑,“我只你平日里为人冷漠,不喜多言,唯独对待那苏惊羽苏姑娘格外的好态度,并且耐心多,听人说,你常与她在树边闲聊,有时你与她聊的一段话,会比你一整日说的话还多,你此刻要告诉本公主,你对那苏姑娘没有半分爱慕之心?”   “多说几句话就成了爱慕?”苏折菊面无表情,“这是什么歪理。”   这牡丹公主特意将他约到这里,说是有什么关乎苏惊羽的要紧事,原来就是为了问他对苏惊羽的心思?   好无趣。   “我知道你不敢承认的原因。”宫盈袖并不在意苏折菊的冷漠态度,笑道,“身份悬殊,地位悬殊,我听闻你武力过人,好几名玄衣卫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可你却只能在玄轶司里做一个低阶密探长,给十几二十人带个队,委实是大材小用了些,实在是浪费人才了。”   苏折菊淡淡道:“这有何稀奇,不是王侯将相之家,我认了。”   “为何要认?你难道不曾有过不甘心?”宫盈袖唇角噙着一抹淡笑,“苏密探,你不用太防备着我,我今日来找你,是想与你互帮互利的,你现在就实话与我说,你对苏姑娘,是否与其他人不同?”   “那是当然。”苏折菊面无表情道,“毕竟一个姓的。”   宫盈袖被噎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敷衍。   “本公主不想与你打马虎眼了。”宫盈袖冷哼一声,“直说了吧,我是很乐意看你与苏惊羽凑成一对的,你与她一起,你就断然不会是今日这样的身份,你不要与我说什么你淡泊名利,这我可不信,本公主与你挑明了说,也希望你能够实诚一些,只要你答应了,我帮你得到苏惊羽,十皇子,归我。”   “我怕遭雷劈。”苏折菊轻瞥了她一眼,而后抬手指天,“我若是与苏惊羽在一起,必遭雷劈。”   “什么意思?”宫盈袖蹙了蹙眉,“你这么说,莫非是有人威胁过你?逼着你发过毒誓么?誓言这个东西,比起感情来,算得了什么?你当真就想继续如今的日子?你并非权贵之家,你再有本事也会被埋没,你需要有身份高的人拉你一把才行,如今我愿意做这个人,你何必顾虑这个顾虑那个?”   苏折菊:“……”   这女人,比古月西柚还烦。   古月西柚充其量也就是缠人,这女人——却像是有病。   二人自然是不知,此刻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围栏外的两双眼睛里。   “岂有此理。”古月西柚望着榕树下私语的二人,气的几欲跳脚,“我平日里那么好声好气的讨好他,放下公主之尊,结果呢?我那么久的追逐,却比不过一个才来了两天的女人!他们两树下私会,将我置于何地,同样是公主,我长得没这朵牡丹花好看么!”   “公主,小点儿声。”古月西柚身侧,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宫中宫人无意间听说,你对我那未婚妻子似是有些意见,我这才请你来与你解释一番,如今,你可知谁才是你的敌人了。”   “我承认,我原本还是挺欣赏苏大人的,但是她和苏折菊走得近,我这心里不痛快,就难免给她甩脸色了,苏折菊平日和她说话都极有耐心,可他就是不理我!我真不知自己是哪儿招他烦了。”古月西柚望着远处那大树下的二人,磨了磨牙,“我怎么总觉得他对我最没耐心了。”   “苏折菊平日和苏惊羽说话多了些,这样你就以为他们是走得太近了么,错。”贺兰尧挑唇一笑,“苏惊羽同我最亲近,关于她的事,我几乎都是知晓的,苏折菊之所以对她有耐心,乃是因为他们二人之前同流合污,设计弄死了太子身边的宠姬,那会儿你们赤南国的人还未来,想必不知道那件事闹成什么样,故而,与其说他们走得近,倒不如说他们是一同做了亏心事,这才互相客气,维持着友好关系,不能破裂,只因他们二人都罪犯欺君。”   “有这等事?”古月西柚微微一惊,“原来他们两以前一起做过害人的事?”   “倒也不算是害人,只是太子身边那宠姬原本就是个妖女,与他们结了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自然选择先下手为强,联手陷害,使得父皇处置了那个妖女,这算是欺君大罪吧?故而他们心虚,当然要互相客套,交情好点,才不会把对方干过的破事抖搂出去。”贺兰尧说着,摇头叹息,“我这未婚妻就是个不省心的,让我总是很伤脑筋,就好比,你对苏折菊那么伤脑筋。”   “原来如此。”古月西柚点了点头,“难怪,他们二人这算是都得罪了太子了,故而才成了盟友,以免被对方出卖,敢情他们的来往是有利益关系的……那我之前倒是错怪苏折菊了。”   说到这儿,她目光一凛,“但我今日绝不是错怪他,他跟那朵破牡丹私会,你看看那公主,在陌生男子跟前笑的像朵花儿一样,皓月国的公主,如此不矜持,苏折菊是眼瞎了么?还是说男人都喜欢那种风骚女子?”   赤南国女子素来豪爽活泼,因此古月西柚倒也没多积口德。   “可不是么。”贺兰尧悠悠道,“我倒是觉得,你与苏折菊,郎才女貌,就该是一对。”   两人一样平庸的容貌,不灵活的头脑,可不正是郎才女貌么。   “可那冰块脸却不这么想。”古月西柚拧眉,“不行,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其乐融融的,苏折菊我自然是对他下不了狠手的,这朵骚包牡丹花,我得治治她……十殿下,今日多亏你了邀我出来,往后我再也不会给苏大人甩脸色,我一定拿她当好姐妹,你也回去与她说说,别把苏折菊做过的事抖搂出来,成么?”   “成。”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也希望公主你,早日把你的驸马爷拖走,最好能让他离开这皇宫,这宫里不太平,得罪了太子,那就是如履薄冰,你该早点儿收服他了。”   “我倒是想。”古月西柚冷哼一声,一双杏目盯紧了树下的那二人。   而树下的二人,此刻聊的并不愉快。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苏折菊望着对面的女子,语气无波,“你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去俘获那十殿下的心吧,恕我不奉陪。”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而宫盈袖自然不满意他这样的回答,伸手扯他,“苏密探,本公主知道这一时半会儿,你还考虑不清楚,无妨,本公主可以给你三日时间……”   她自然是不知,此刻她这般拉扯,落在远处的一双眼睛里,那眼睛的主人有多么愤怒。   而同一时间,她忽觉得膝盖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到了膝盖骨,刺痛又酸麻,让她一瞬间站立不稳,她又扯着苏折菊的袖子,这就导致了她整个人朝着苏折菊的方向跌倒,她下意识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让自己摔个大马趴。   “岂有此理!我都还没抱过呢!看我不撕了她。”围栏外,古月西柚低喝一声,抬步便要冲过去。   “公主,需要鞭子么?”身后,响起男子清润如风的嗓音。   “要!要!我是公主她也是公主,谁也不比谁身份低,我还真不怕得罪了她。”古月西柚这会儿自然没有多想贺兰尧出门怎么会带鞭子,只冷笑一声,回过头便见迎面一条黑色的鞭子抛来,她伸手接过。   抄起了鞭子,她的身影如箭一般奔向了榕树底下那二人,朝着宫盈袖的手狠狠一抽——   “松手!谁让你抱他了?!”   宫盈袖才借着苏折菊站稳了脚,还没来得及松开手便被人打了一鞭子,顿时怒不可遏地抬眸,“大胆!”   “大什么胆,老娘也是个公主,赤南国的公主。”古月西柚蔑视着她,“皓月国的公主是吧?你这眼光倒是不错,但苏折菊是我先看上的,我不管你是哪路神仙,你都给我靠边站!”   “赤南国的公主,你怎么如此蛮不讲理!你是抽了什么羊癫疯!”宫盈袖头一次被人用鞭子抽,气的面色涨红,“你竟敢打我!”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古月西柚说的话了,她只知道,作为皓月国尊贵的牡丹公主,从前的岁月里从没有人敢拿鞭子抽她。   但她此刻没有武器,该如何还击?   余光瞥见树边好几块大石,她当即上前,搬起石头就要砸古月西柚。   古月西柚见此,嗤笑一声,扬手又是一鞭子抽在宫盈袖手上,宫盈袖顿时就拿不稳那块大石,松开了手,让那大石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真真正正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顿时大声痛呼,而她的痛呼却是把古月西柚惹笑了。   “哈哈……皓月国的公主就这么没用!”   “你们慢慢打。”苏折菊见此场景依旧面无表情,转身离开,“我回院子吃饭。”   同一时,围栏后的贺兰尧也转身离开。   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看皓月国使臣和赤南国使臣怎么开撕了。那场面想想就应该十分有趣。   现在——他要回寝宫吃饭。   ------题外话------   忽然发现这两人名字尾字有点儿像了……不过古月西柚是柚子的柚,宫盈袖是衣袖的袖。   古月公主这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小十此招,会不会有些损?   ☆、第129章 惊羽中毒   他促成的一场闹剧,自然不会去管闹剧的结果。   “殿下。”行走之间,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在他耳畔低笑道,“殿下倒是高明,竟让我躲在暗处偷袭那牡丹公主,那会儿苏折菊正好转身,便没有察觉到我的动作。”   “即便是让他察觉到是你偷袭了那朵丑牡丹,他也未必会管。”贺兰尧瞥了一眼身边扮作太监的小黑,慢条斯理道,“此人个性十分漠然,那两个公主他谁也不喜欢,闹起来自然也不关他的事,说说你在暗处都听他们聊了什么?”   小黑闻言,扫了一眼四周,周围无人,他才回过头,低声道:“殿下,只怕是那牡丹公主看上你了……”   话音未落,他便接收到贺兰尧的一记锋利的眼刀。   “你说什么?”贺兰尧望着他,唇角勾起一丝幽冷的笑意。   小黑顿觉得头皮一麻,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殿下觉得我是胡说的么?那牡丹公主与苏折菊所议之事,竟是有意要撮合他与苏姑娘,她对苏折菊说,我帮你得到苏惊羽,十皇子归我。我听得真真的。”   贺兰尧脚下步子一顿。   小黑自然也停住了步子,望着贺兰尧的脸色,依旧是平静的没有情绪起伏……但莫名觉得更让人心慌。   好片刻的时间过去,贺兰尧才冷嗤一声,“如此拙劣的计策,只怕是她要硬生生拆散了我和小羽毛,借此来报复我之前对她的整治。”   “殿下,她想报复你这只有可能是一部分原因。”小黑在一旁道,“没准,她看上你也是真的。”   “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好笑了。”贺兰尧眉目间浮现一丝讥讽,“比我难看的,我都懒得看。”   小黑:“……”   本想问一句,那苏姑娘呢?但这么问明显作死。   “那苏折菊倒也挺识相,并没有答应牡丹公主,甚至连考虑都不去考虑便一口回绝了。”小黑道,“他兴许真的对苏姑娘没有想法吧,他甚至说,他怕遭雷劈,那模样活像是怕人误会他和苏姑娘有什么,他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想想也合理,毕竟苏姑娘的相貌,除了殿下还不知道有谁愿意待她真心。   但这话他也就心里想着,没敢说出来。   “怕遭雷劈?”贺兰尧闻言,冷笑一声,“好在他没有答应下来,否则,明日的玄轶司,就要少一个人了。”   小黑:“……”   “不对,他为什么不答应呢。”贺兰尧忽然话锋一转,凤眸微眯,“他若是答应了也好,回去告诉小羽毛,让她知道她所谓的朋友是如何卑鄙无耻的人,让她再也不会为了那种小人与我翻脸,这么一来就给了我理由光明正大地除掉苏折菊,可苏折菊却拒绝了那朵破牡丹,他如此坦荡,我反而没有理由找他麻烦,他怎么就不答应?可气。”   小黑听闻此话,唇角禁不住一抽,“殿下,恕我直言,您当初不就是因为怀疑苏折菊对苏姑娘有想法,这才监视他的么,可如今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那种想法,那么也就不会影响您与苏姑娘,那您还找他麻烦做什么?”   贺兰尧闻言,轻描淡写道:“你这话似乎也有理,但你焉知他就对小羽毛没想法,兴许他只是信不过那朵破牡丹,这才拒绝她的提议,他拒绝未必就代表他对小羽毛没有非分之想。”   小黑只觉得与他说话都要晕了,面上的神情很是无奈,“那殿下您到底想如何?”   贺兰尧悠悠道:“那便继续监视罢,你想个法子混入玄轶司,最好能混入小羽毛管辖的那一队里,给我勘察情况,看看有哪些个不知死活的人对她有想法。”   小黑:“……”   当真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么?   贺兰尧回到寝殿的时候,苏惊羽依旧在他的榻上安睡着。   望着软榻之上睡得香甜的人,贺兰尧眸底划过一丝柔和的笑意,迈步上前,伸手掐榻上人的脸蛋,“小羽毛,该起了。”   他只是在给她吃的那颗栗子里添了点儿安神的药物,能让人睡得更沉些,叫一叫还是会醒的。   苏惊羽缓缓睁开了眼,眸中一片初醒的朦胧。   她望着贺兰尧的脸庞,扫了一眼四周,这是他的寝殿,怎么……她竟然给睡着了?   苏惊羽起了身,“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贺兰尧笑道,“方才你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我就抱你来榻上睡,这个点你可不能贪睡,否则你夜里怕是得睡不着了。”   “有理。”苏惊羽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了榻,“我去给你张罗晚饭。”   ……   用过晚饭之后,天色已经大黑了。   苏惊羽正想着该回府了,忽然间一道黑色身影闪进了大殿之中,那人正是小黑。   “殿下,太行宫门外已经吵起来了。”小黑朝贺兰尧这般说着,面上一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太行宫?”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一丝疑惑,“那不是赤南国使臣暂居的宫殿么,怎么?出了什么事?”   小黑闻言,望了一眼苏惊羽,“原来殿下还未和苏姑娘说?”   “说什么?”苏惊羽听得一头雾水,便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贺兰尧。   贺兰尧见此,只浅浅一笑,而后签过了苏惊羽的手朝殿外走,“走吧,吃饱喝足,看看热闹去。”   “别跟我卖关子。”苏惊羽道,“究竟什么事?”   “边走边说。”   苏惊羽:“……”   看他这模样,这热闹他八成也插了一脚?   夜凉如水,繁华美灿的皇宫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宁静。   然而有一处地方很不宁静。   灯火通明的太行宫殿门外,两方人面对面屹立着,中间只隔着约莫不到一丈的距离。   “逍遥王,本王倒是很想听听,这件事儿你是怎么看待的?”宫明淮负手而立,望着正对面为首的男子,“我皓月国和你们赤南国进水不犯河水,如今都是出云国的客人,但你皇妹不分青红皂白鞭打我皇妹……”   “打住,什么叫本王的皇妹不分青红皂白打你皇妹?”古月东杨不等宫明淮说完,便嗤笑一声,“本王的皇妹本王最是了解,虽然淘气率真了些,但凡事都很讲道理,你说本王妹子打你妹子,焉知不是你妹子先动的手?”   “盈袖从不会在我面前扯谎,分明就是你皇妹先动手,怎么你现在就想赖账不成?”   “口说无凭,有证人么?”古月东杨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姑娘家的不会考虑家国利益,她们当时都在气头上,想必是忘了对方异国公主的身份,再加上她们二人年纪也都不大,一言不合打闹打闹,就跟孩子间起争执一样,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本王的皇妹习过武,这身手可能好一点,牡丹公主三脚猫功夫输了,这难道还怪我妹子功夫好?”   宫明淮面色一沉,“你!”   “逍遥王未免太过护短!”宫明淮身后,宫盈袖冷笑一声,“小打小闹,若只是先打小闹,敢问贵国公主,怎么就把我的手打成这样?”   话落,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众人可以清晰地看见那白嫩的手背上一道手指那么粗的红痕,可见下手不轻。   “还有手臂上的,我就不便掀开了。”宫盈袖垂下了手,冷眼望着正对面的赤南国众人。   “有什么不便掀开的,你倒是掀啊~”古月东杨身后,古月西柚也站了出来,双手环胸,“你说我拿鞭子抽你,本公主认了,但你敢不敢承认,你搬起了比砖头还大的石头要来砸我?我鞭子抽抽你,你最多也就是疼了些,你搬砖头砸我,把我砸死了你赔的起吗你!”   此话一出,赤南国使臣均是神色忿忿。   “搬石头砸人,弄不好就得出人命,牡丹公主如此残酷,当真令人发指!”   “鞭子抽一两下,也就是点皮肉伤,可那么大的石头,一下可能就要命,你们竟还敢恶人先告状,当我们赤南国人好欺负不成!”   “古月西柚!我那石头碰到了你半根头发丝了么!”宫盈袖听着来自对面的声声指责,低斥一声,“你先拿的鞭子抽我,我搬石头不过是为了自卫,你现在却说我凶残,难不成我任你鞭打,还不还手么!”   “你这也就是承认你搬石头砸我了?”古月西柚冷哼,“别给自己的狠毒找借口,我只不过是想小小教训你,可你却不拿我的性命当回事,你这毒妇!”   “狠毒的是你,你这是信口雌黄歪曲事实!我身上好几处伤,可你呢?!”   “那是你自己没用,打架靠的原本就是自身的本领,我赢了就成了我的错了,你这什么说辞?不知所谓!你不但狠毒,你还是个草包。”   “你混账!”   “你才混账!”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争的面红耳赤,身边的一众男子竟没能插得上话。   原来女人吵起架来,当真是很要命的。   苏惊羽同贺兰尧走近太行宫时,看见的便是古月西柚与宫盈袖二人争的不可开交唾沫横飞。   大致的来龙去脉,在来的路上贺兰尧都与她说了。   原本她以为他只是插了一脚,现在看这情况,这哪里只是插了一脚,这分明就是始作俑者,背后黑手。   今夜这一场两国使臣的闹剧,就靠着他跟古月西柚那直肠子的姑娘胡言乱语了几句,就成了如今这幅局面,双方在太行宫门外开撕,毫不顾及形象。   “你还骂我?”宫盈袖怒不可遏,“我今儿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欺人太甚,贵国皇室的修养,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牡丹公主的无耻也让我大开眼界。”古月西柚蔑视着她,“技不如人还能这般猖狂,我们赤南国皇室的修养怎么了?伤了你的是我,你骂我一人便可了,你竟敢嘲笑我整个赤南国皇室,包括本公主的兄弟姐们以及我们赤南国的君王?牡丹公主,你这番话,是想要下一次咱们见面时,战场上见么?!”   古月西柚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赤南国众人的脸色均是黑如锅底。   在众人看来,两国公主之间的打闹,双方也并未受多大的伤,全然不用考虑到兵戎相见,诚如古月东杨所言,毕竟都是女流之辈,不善于考虑家国利益,只按着小性子胡来,双方争出个谁对谁错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宫盈袖竟然失态到,一番话轻视了整个赤南国的皇室。   古月西柚的谩骂也就仅仅针对宫盈袖一人,但宫盈袖的言语却牵涉甚广,甚至可以说是——口没遮拦。   在不远处观看的苏惊羽见此,低笑一声。   宫盈袖这句话想必是冲动之下说的,但古月西柚却揪住了这句话,雄赳赳气昂昂的返还给宫盈袖一个暴击。   吵架的时候,自然应该挑准了目标去骂,要是牵扯到其余人那就很容易得罪了人。   “小羽毛,你可是在笑那朵丑牡丹没脑子?”耳畔传进贺兰尧轻飘飘的话。   “当然。”苏惊羽道,“别看古月西柚率真,但脑子转的也挺快,最起码她吵架挺有能耐,这宫盈袖今夜怕是吵不过她了。她那句话说出来,就连皓月国的人也不会帮着她,没有哪个傻缺的国家会为了一个傻帽皇女去开战的。”   宫明淮是知晓轻重的人,听得宫盈袖的话也霎时变了脸色。   她平日里也是圆滑伶俐的人,怎么今夜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偏激又没脑子的话?   原本只是两个丫头片子之间的争执,无论是赤南还是皓月都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儿而交恶,本想挺直了腰板讨个说法也就是了,却没有想到宫盈袖竟然如此失态,惹得众怒。   她的话已经是犯忌讳了,看来今日是讨不了说法的。   “盈袖,你口没遮拦地说些什么?!”宫明淮忽然便是话锋一转,转头朝着宫盈袖呵斥了一声,“你与人打闹,为兄不反对你去争个到底,但你怎能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你若是只和赤南国公主斗斗嘴也就罢了,可你竟失态到贬低整个赤南国皇室,你这番话传出去,旁人会觉得你才是那没修养的人!”   宫盈袖面色一白,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   现在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了,她平日里也算是个沉的住气的人,实在是对面那两兄妹太过无耻,自己白白被打了一顿,对方却一根头发也没少,她从前何时吃过这样的亏,总觉得来出云国之后这几天,遇到的糟心事比过去那些年加起来还多。   皇兄之所以骂她,也是为了皓月国考虑,他身为皓月国的王爷,自然是要以身作则,彰显出他的风范,这里不比自家的皇宫,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他们皓月国皇室的修养。   “逍遥王,本公主为方才那番话道歉。”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给古月东杨致歉,“本公主方才一时情急,口没遮拦,冒犯了贵国皇室,还请见谅,但贵国公主打我一事,却也是属实。”   由于方才那句胡言,此时此刻,他们这一头的气势顿时降了不少,宫盈袖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端正态度。   否则,她背后这些使臣都会觉得她不知轻重了。   “既然牡丹公主只是一时口没遮拦,本王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方才那句话,可以不与你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古月东杨斜睨着她,“但,牡丹公主你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言行不慎,总该得到一点儿教训,如今,我皇妹抽你的那两鞭子就算是教训可好?你不得再不依不饶地来争执,本王不计较你的言语过失,公主,还要计较我皇妹的那两鞭子?”   宫盈袖:“……”   她真是倒霉透顶了才会碰上如此可恶的人。   为何到了出云国才两日,就处处吃瘪。   之前被贺兰尧整了一番,讨不来说法,今日被古月西柚那个臭丫头抽了一顿,又讨不得说法。   “也罢,她们二人年纪都不大,两个小丫头,吵过之后也就过去了,逍遥王,往后再见,咱们就将这事儿忘了,今日这出闹剧,到此为止吧。”宫明淮淡淡道,“本王回去,定会好好管教我皇妹。”   “本王亦会管教我妹子。”古月东杨挑唇一笑,“诸位慢走,不送。”   一场争执,说散就散。   “果真没有苏折菊半点事,他完全可以将自己从闹剧里摘出来。”眼见闹剧终结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作为唯一的证人,却也是个最该避嫌的人,那朵破牡丹自然不敢提起他,谁让她那时与苏折菊私会被古月西柚逮了个正着,她想要脸面就不能拉出苏折菊来作证,而古月西柚在这一点上和她同样默契,她的理由是为情,不想让苏折菊这一个小小密探被牵扯进来被人为难,怕如此一来,她们谁也没敢提这个证人。”   “故而,古月西柚先动的手,却还能气势满满。”苏惊羽低笑一声,“她料到牡丹公主不敢说,为了名誉,她怎么敢说自己和男子悄悄私会,这才被打?”   那牡丹公主看中了贺兰尧,她早也知道,但她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出那样的可耻主意,去找苏折菊协商。   苏折菊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很清楚,一个死气沉沉终日不苟言笑,却又傲慢的一个面瘫。   他心里八成觉得那牡丹公主有病。   “原以为事能再闹大点,可如今却是有点儿失望。”贺兰尧望着那各回各宫的两队人,轻叹一声,“怎么就没再打起来。”   苏惊羽眼角一跳,“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呢你。”   不过……那宫盈袖白白被抽了一顿,吃了这么大的亏,多半要气炸了。   “他们闹得愈凶,我愈开心。”贺兰尧悠悠道,“那朵破牡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总是作怪,还有那尖嘴猴腮的古月东杨……”   苏惊羽:“……”   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骂人家尖嘴猴腮呢?   “你不能说我是唯恐天下不乱。”贺兰尧的声线慢条斯理,又夹杂着点点轻嘲,“只能说他们丑人多作怪,人丑就该善良些,人丑又凶恶,注定是要被我这等标致又正义的戏弄,你说是不是?”   苏惊羽沉默。   她竟无言以对。   “话说回来了,小羽毛,为何你不生气。”贺兰尧的语气倏然间有点儿幽凉,“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你说了,那朵丑牡丹看上了我,你为何不生气?”   “我怎就不生气了?”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只是我气过之后,转念一想,你又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单相思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她自己闹心,看她今夜如此吃瘪,我这火气也消了不少,终归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幼稚鬼,我无法阻止他人喜欢你,但我……能抓紧你才是关键的,那些跳梁小丑,又怎能影响你我二人的感情?没准她过两日就滚蛋了,眼不见心不烦。”   “原来小羽毛对我,还是极有信心的。”贺兰尧眸底划过一丝笑意,“我是否该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唔”   苏惊羽话未说完,便被贺兰尧压下来的唇堵上了。   “阿尧,这不是在你宫里。”苏惊羽推开他的脸,“让人看见,会说你我有伤风化。”   贺兰尧意犹未尽,有些不悦地拧眉,“谁敢乱说,我让他没舌头说话。”   “行了行了,别满脑子血腥,先欠着。”苏惊羽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贺兰尧:“……”   ……   月光皎皎清如水,玉合宫内,响起一声清脆的拍桌声。   “你今夜怎就那么失态!那古月西柚打你,你骂她一人便可,如此一来咱们这也占理,可你后边说的胡话,却是让你自己失了颜面,赤南国皇室没修养这样的话你都当众说,你没看见那些使臣的目光就跟想吃人似的?”宫明淮沉着脸,望着站在身前的女子,“幸好你只是个丫头片子,致个歉低个头也就过去了,这里可不是皓月国,咱们凡事要谨言慎行,可别让皓月和出云的看了笑话,你说话要是不长脑子,丢的是皓月国的脸。”   “我那会儿也是要气愤,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么委屈。”宫盈袖咬牙,“我被赤南国那个疯女人抽的身上好几处伤痕,难道就要让我吃了这个哑巴亏?偏偏我还不能拉苏折菊出来作证!否则旁人要以为我和那疯女人抢一个玄轶司的小密探,那可要让人笑掉了大牙。”   “别提你被抽的这件事,现在你莫要想着讨说法了。”宫明淮拧着眉头,“不能拉苏折菊作证,那古月西柚又怎么会承认是她先动的手?这臭丫头片子委实太过嚣张,鼻孔朝天的,如此挑衅我们,确实得给她一个教训。不过,得神不知鬼不觉。她不是喜欢一天到晚四处蹦跶么,自以为一身功夫,身边也没个保护的人,这要是出了点意外……”   “二哥是想如何?”   “咱们的使臣团里,不就有人会使西域那儿的蛊术么?”宫明淮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宫盈袖怔了一怔,“二哥说的是那黄参领么?听说他从皓月国来出云国的路上,闲得无聊,便养了些蚂蚁,我听其他人说那蚂蚁有米粒那么大,可真是吓人,我就没敢看。”   “那可不是普通的蚂蚁。”宫明淮道,“那东西叫蚁蛊,是一种毒虫,也不知他现在练成了没有,拿来对付那个臭丫头,可有用了,你说她整天到处溜达的,不慎让毒虫咬了,能怪到谁头上,怪她自己倒霉罢了。”   “此法可行。”宫盈袖笑道,“那咱们便叫黄参领来问问。”   明日,她非得出一口恶气不可。   ……   第二日,又是一个和煦的天气。   苏惊羽在玄轶司操练场上漫不经心地度过了一上午,直到解散的哨声响起,众人一哄而散之后,她也正准备离开,转身之际,却看见两丈之外,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缓缓走来。   来人正是古月西柚,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苏惊羽眼见她缓缓走近,遂朝她淡淡一笑,“公主,找苏折菊来的?”   说着,她抬眸瞥了一眼散开的众人,“你应该再来早一些,这会儿,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嘁,谁要来找他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古月西柚冷哼了一声,“昨日我跟那骚包牡丹打架,他就在一边看着,而后说了句,你们慢慢打我回去吃饭,你说还有这种人?我和那牡丹公主争他争个你死我活,他倒还,还是那死气沉沉的样子,看了就来气,我这两天都不想找他,等我气消了再说。”   苏惊羽暗笑。   傻孩子,人家骚包牡丹看上的可不是你的冰块脸呢。   但这话她自然也就心里想想,嘴上不说。   “来吧,给你尝尝我们赤南国那儿的美食。算是之前我误会你和苏折菊,给你的赔礼了。”古月西柚说着,拉着苏惊羽到了树边坐下,打开了食盒,第一层是一盘金黄色的糕点,她拿了一块给苏惊羽,“这是我们那儿的黄金羊奶糕,你们出云国想必没有。”   苏惊羽闻言,倒也不客气,接过了那块点心,张口一咬,顿时只觉得一阵香醇清甜感萦绕在舌尖。   麦香的味道夹杂着奶香味,口感果然很特别。   “嗯,我之前倒还真没吃过。”苏惊羽一边吃着,只觉得这糕点若是贺兰尧一定会喜欢,忙道,“公主,这个是怎么做的,可否与我说说?”   “这个,我也不晓得,我们带来的侍女做的,你若是想学,回头我让她将做法写下来给你。”古月西柚说着,扬了扬眉毛,“怎样,好吃吧?要是喜欢,就多吃点。”   这一头她们二人在吃着甜点聊着天,永宁宫内,贺兰尧没等到苏惊羽,顿时疑惑。   平日里这个时间,她早该来了才对。   如此想着,他朝着一边逗小蓝的乌啼道:“乌啼,你去大殿外看看,她来了没有。”   乌啼闻言,起身去了殿外,只往外看了一眼,便又返回。   “还没呢。”   “又干什么去了。”贺兰尧眯了眯眼,而后从软榻上起了身,踏出殿去。   操练场边,古月西柚与苏惊羽依旧吃的正欢。   “喏,最后这一层的点心,是我的最爱,羊奶松糕。”古月西柚打开了最后一层食盒,朝苏惊羽道,“你若是喜欢的话,回头我可以让我那侍女把做法全都写给你,还有许多我们那儿的点心,只怕你们出云国都没有。”   “如此甚好。”苏惊羽点头,“多谢公主了。”   “小事一桩,都是爽快人,就不用太客套了。”古月西柚无谓地摆了摆手,拿过一块羊奶松糕便吃,而一个不经意间,却瞥见了苏惊羽拿的那块点心下,有一只什么东西在爬?   “等会儿别吃!”她忽然朝苏惊羽呼喊一声,“你那块松糕下面有东西!”   苏惊羽闻言,当即将松糕翻了个面,在看见古月西柚所说的‘东西’时,挑了挑眉。   好大一只——红蚂蚁。   “我的天,那是个什么玩意?”古月西柚望着那松糕上的蚂蚁,“这是蚂蚁么?蚂蚁能有这么大的个头?赶紧扔了,我看着就没胃口了。”   说着,她将手上的松糕朝着边上一扔,谁晓得有没有被蚂蚁爬过?   “你还真别说,这倒是个稀奇的物种。”苏惊羽望着那糕点上的红蚂蚁,挑了挑眉,“个头这么大,不知是变异的还是杂交的。”   正说着,那只大红蚁忽然就不在松糕上打转了,而是直接游移到了苏惊羽的指尖上。   苏惊羽顿觉得指尖一凉,外带着有点儿麻,忙不迭就使劲的一甩手,想将那只红蚁甩开。   可当她再度收回手时,一看指尖,竟然渗出了一滴血,而那只红蚁也不知哪去了。   “你被它给咬了?”古月西柚望着苏惊羽指尖上的血,有些讶然。   指尖上麻痹的感觉依旧未消,苏惊羽暗道一声糟糕。   这变异的玩意难道还有毒不成?!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早知如此,就该一早把那松糕给扔了。   她将指尖的那滴血抹去,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月光给她制的解毒丸,不管那玩意究竟有没有毒,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可药丸入喉之后,指尖上的麻痹之感依旧没有消逝,甚至苏惊羽感觉到手肘处一麻。   “靠!”苏惊羽低骂出声,“这玩意毒性还带蔓延的。”   一只破蚂蚁的毒,连月光的解毒丸都不能解决,这毒性可见不一般。   苏惊羽顿时神色一紧,看来她得去找贺兰尧。   如此想着,她忙站起了身,可她没有想到,站稳的那一刻,忽觉得眼前一晃,让她一个不稳险些栽倒。   “苏大人,你怎么了?”古月西柚忙扶上了她,只觉得她的情况实在反常,这一刻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忙道,“该不会是那只红蚁有毒?这也太吓人了,那么小的一只,被咬上一口就能成了这副德行……走,我扶你去找我皇兄,他兴许有办法。”   才这么说着,余光忽然瞥见前方有人影晃动,她抬眸一看,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正走过来,最前头的那人一身雪白锦衣,美如玉雕,此刻面上却寒冷如霜,他身后的应当是他的宫人。   贺兰尧到了古月西柚跟前,一把扯过了苏惊羽,带入自己的怀中,而后凤目轻抬,望着古月西柚的目光冷若寒潭。   古月西柚被他的目光逼的后退一步,下意识道:“不关我事,她是被松糕上的蚂蚁咬的,一只米粒那么大的红蚁,我不知道为何我的点心里有那个东西,我让她扔了,她没来得及扔……”   贺兰尧瞥了一眼地上的几个食盒,二话不说,将神志不清的苏惊羽横抱起,转身离开。   “殿下,看这情形,是中毒了。”乌啼紧跟在贺兰尧身后,眉头紧锁,“寻常的红蚁不会有那么大的个头的,怕是有剧毒。”   苏惊羽随身携带解毒丸,连解毒丸都解不开的,自然非一般毒性。   “只怕不是毒,而是蛊。”贺兰尧脚下步伐极快,开口声线冰凉,“那东西不可能自己跑进古月西柚的点心盒里,古月西柚没理由害人,必定是其他人放进去的,之所以出现在她的食盒里,想必,真正要害的人是她才对。”   “殿下说的极是,我该叫人去查查,与赤南国公主有恩怨之人,想必很快便会有线索的。”   “暗中打听近段时间宫中有何人养蚂蚁,先从皓月国那帮子人查起,近来也只有皓月国那帮子人和赤南国人有结怨。”贺兰尧说着,眸底杀意起伏。   不管是谁,他必定要那人付出惨痛代价。   “明白,我必定在短时间内给殿下一个回复。”   “去把小青喊来。”   ……   装潢简洁雅致的寝殿内,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站立在雪白的榻前。   “这蚁蛊毒性极大,攻击人的速度也极快,进入人体后,会游走在血液之间,一路吸食血液,所过地方,会让中蛊者有麻痹之感,七日之内不治而亡。”公子钰望着榻上的苏惊羽,此刻她的脸色甚至比贺兰尧还要苍白几分。   “解法?”贺兰尧望着榻上的人,冰凉地吐出两个字。   “这蚁蛊,我是有办法杀死了,但如今最糟糕的在于,这蛊毒将她身上压制了许久的毒给引出来了,现在是两重毒性一同发作,要用两种解法,蚁蛊的解法好解,而她原来所中之毒,已经长达十几年,全汇聚在她脸上这块毒斑上。”公子钰望着苏惊羽脸上的斑,叹息一声,“她这毒原本应该是有高人帮着她一直压制住,控制着毒性的发作,如今压制不住了,只怕过一段时间,这毒斑就要开始扩散至——整个脸。”   “蚁蛊如何解?”贺兰尧接话依旧接的简单明了。   他并不问苏惊羽脸上毒斑的解法。   因为从见到她真面目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解法。   “以毒攻毒,用蝎蛊治。”公子钰道,“殿下所练的功夫至寒至阴,只需要向苏姑娘传输寒气便可,将她体内的蚁蛊暂时冻住,蚁蛊惧寒,蝎蛊不惧寒,放蝎蛊入体将那蚁蛊吃了,再取出蝎蛊,不过这种疗法,传输寒气时,手掌需要紧贴着背部肌肤,方可快速奏效,隔着衣物只怕没效果。”   贺兰尧闻言,垂下眸子,“去将青莲拿来。”   “殿下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公子钰的语气似是有些无奈。   贺兰尧只淡淡地重复,“拿来。”   公子钰闻言,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了寝殿。   不多时,他就带着一个锦盒回来了,可他还未走近贺兰尧,便觉得身旁一道身影闪过,夺过他手中的盒子,“不可以!”   公子钰手上一空,望了一眼边上抢盒子的乌啼。   “乌啼。”贺兰尧望着他,凤目冰凉,“拿来。”   乌啼将拿着盒子的手背到身后,垂目道:“不给,殿下你若不高兴,就打死我好了,这株青莲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我再说一遍。”贺兰尧重复着之前的话,“拿来。”   乌啼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贺兰尧迈步走向了他。   “殿下,不可以。”眼见着贺兰尧走到跟前,乌啼倏然间屈膝跪了下来,抬目望着贺兰尧,“若是给她,那你……”   贺兰尧似乎没有耐心再听他说话,扬起了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飞快落下,扎在乌啼额间。   乌啼睁大了眼,顿时只觉得浑身失了力气。   贺兰尧俯下身,将他身后的盒子夺过,随后朝公子钰道:“把他带出去,带上门。”   公子钰轻叹一声,拖着乌啼走了,出了寝殿外,顺手带上了门。   贺兰尧缓步回到了榻边,将苏惊羽扶着坐稳了,自己在她身后坐了下来,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留恋地抚着她脸颊上的红斑。   也许,最不希望她去掉这个东西的,就是他了。   他收回了手,伸向她的腰带。   去了外衣和中衣,望着眼前光滑白皙的背部,他抬手,将双手手掌抵着她的背。   不多时,依稀可见他指尖蔓延出薄薄的冰霜……   ------题外话------   小羽毛:人倒霉的时候吃个点心都要中毒。   想必大家也猜得到乌啼反常的原因了╮(╯▽╰)╭,俺知道你们心里一定想刮了宫氏兄妹,放心,牡丹的下场一定不比香姬痛快……   ☆、第130章 恢复容貌   她的肌肤原本是温热的,经过他的手掌输送寒气,不多时,就比冬日的湖水还要凉了。   昏迷中的苏惊羽都忍不住颤了颤。   良久之后,贺兰尧确保她体内已经足够寒冷,这才下了榻,到了钦点角落的柜子边上,取出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罐。   将盖子打了开,一只仅有一节手指那么长的褐色小蝎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罐底。   蝎蛊,一种十分霸道的蛊,对待要攻击的人霸道,对待同类——更霸道。   它不会允许其他的蛊与它共同呆在一具身体里,它会费劲地寻找其他的蛊,将它们吞噬,或者——被它们吞噬。   蝎蛊就是如此的傲慢。   而蚁蛊对上蝎蛊,几乎是没有胜算的。   贺兰尧回到了榻边,将苏惊羽扶起,靠在自己怀中,而后抬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划出一个小伤口,将那只褐色小蝎放在她的伤口上,眼看着它钻了进去。   “阿尧……”苏惊羽忽然嘟哝了一声,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叫出他的名字。   贺兰尧见她出了声,忙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轻声应着,“我在。”   “阿尧。”苏惊羽依旧在叫着他的名字,含糊不清道:“我冷……冷。”   贺兰尧听闻此话,忙拿过了一旁的锦被,盖在了她的身后,而后揽紧了她,“小羽毛,忍一忍。”   蚁蛊还未除,她体内的寒气他不能帮她驱散。   “好冷。”苏惊羽又嘀咕了一句,虽然此刻神智朦胧,可鼻翼间却有着熟悉的淡香流连,是她万分熟悉的气息,她下意识地便想循着那气息。   那气息仿佛来自身后,她便转了个身,整个人往贺兰尧怀里钻,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无力的双手努力地想要去拥抱他。   仿佛猫儿似的动作莫名地带上了依赖感,贺兰尧见此,眸光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柔。察觉到了苏惊羽的意图,他拿起她的手圈住了自己的腰,双手将她揽在怀中。   她的肌肤素来都是温暖的,但此时此刻却比他的还要冰凉,抱着她就仿佛在抱一个冰雕,但他丝毫不介意。   “唔。”怀中的人忽然难受地嘀咕了一声,秀气的眉头紧锁,仿佛此刻身体极度不适,一张脸都绷了起来。   贺兰尧见此,当即明白了她体内的两只蛊正在缠斗,他下意识地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   “小羽毛,忍一忍就好了。”他在她耳畔重复着,“再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苏惊羽的眉头舒展了开,呼吸开始变得均匀。   贺兰尧紧绷着的神经也舒展了。   蚁蛊已除,他可以帮着她驱散寒气了。   如此想着,他将她的身子扶正了,手掌再度贴上她的脊背,将精纯的内力透过掌心传递到她的身上。   苏惊羽迷糊之间只觉得身上那股冷意似是渐渐消散了,一股从背后传来的温暖之感游走在四肢百骸,流过血液,这一刻只觉得浑身都舒适了。   而她背后的贺兰尧情况却并不太好。   他紧贴着她脊背的手掌原本还十分稳固不动,这会儿却有些轻颤。   他幽深潋滟的凤眸中,一抹孔雀蓝的色泽若隐若现。   喉咙间忽然察觉到了腥甜的气息,那股气息似乎要涌出来,他强力压制着,将那股腥甜之气硬生生压了回去。   这个时候,绝不能功亏一篑。   ……   蝎蛊取出来了之后,苏惊羽的体温与脉象已经恢复了正常。   而她身后,贺兰尧的脸色却苍白如纸。   他此刻气息有些不稳,丹田之中内息乱窜,手脚竟然都有些虚弱无力了。   很久没有耗散过这么多内力了。   瞥了一眼怀中还未清醒的苏惊羽,贺兰尧的目光一转,落在了榻边的锦盒上,那里面是被称为解毒圣品,药中绝品的冰山青莲。   他伸手拿过了盒子,将盒子打了开,里头躺着一株通身青色,约莫有五寸那么长的干莲花。   冰山青莲,自冰雪中生长,不惧酷寒,通身青色,花杆和花瓣的颜色深度却不同。花瓣淡青,花杆深青,晒干了之后保存起来,存放时间可达百年之久,百年不枯。   他一早就知道她需要这个东西,而他与她已经相识了这么久,他却不给她,甚至没有跟她提起过。   他藏着掖着,并非不舍,只是他很任性地不想治好她的脸。   本想着成婚后给她的,那时候她再美好也就只是他一人的,而不是像如今一样,她让他总有一种患得患失之感。   兴许是他太贪婪太小心眼,不允许她的心思分给除了他之外的人。   而如今,蚁蛊引出了她体内压抑多年的毒,这株青莲,他也藏不住了。   将盒子里的青莲拿起,放入口中,张口咬下了几片花瓣。   青莲味苦而涩,并不太好吃,他拧了拧眉头。   将青莲花瓣在口中嚼了几下,直到嚼的有些细碎了,他这才低下头,望着躺在他臂弯中的苏惊羽,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颌,俯下头,将唇覆上她的,她本就处在迷糊之中,牙关松懈,他很轻易地就撬开了,而后将口中细碎的青莲喂近了她的口中。   苏惊羽朦朦胧胧之中察觉到唇上传来的一片柔软清凉之感,而后有什么东西进了嘴里,又苦又涩味道十分不好,不由得拧了拧眉头,想吐出去却又觉得嘴巴被人堵着,吐不出去。   于是她只能妥协了,不再试图把那玩意吐掉,而由于她此刻是仰着的,便被迫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而她没有想到,那东西一入口,便是忽然觉得有一股舒畅的感觉游走在经脉血液之间,那感觉很不赖。   唇上的触感忽然就撤离了,片刻之后,又再度附了上来,而后又是把那又苦又涩的玩意递进了她口中。   那东西实在不好吃,但咽下去之后的感觉却很好,她便也不再拒绝了。   同样的动作,贺兰尧又重复了好几遍之后,终于将一株青莲全喂完了。   但他却并不离开苏惊羽的唇,而是凶猛地吻上,不复之前的轻柔,他的手臂也紧紧地拥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液之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怒,但他此刻,就是想怒。   他一点也不想抹杀掉她脸上那块斑,如果可以,他觉得一直留着也不错。他已经习惯了那个瑕疵的存在,真正要去掉的时候,他反而舍不得。   倘若小羽毛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八成会想打他吧。   兴许是他的动作太野蛮了,未清醒的苏惊羽也想要将头偏开,从他紧缠的唇齿中解脱出来。   而她的举动让贺兰尧很不满,他在她檀口中狠狠纠缠,辗转不息,甚至不愿给她喘息的机会。   良久他才松开了她,她的唇瓣都有些嫣红微肿了。   而当贺兰尧与她拉开了距离,睁开眼的时候,却怔了一怔——   眼前是一张标准精致的瓜子脸庞,从眉、到鼻、到唇,无一处不好看。   她一头乌黑如绸的长发梳成了英气利落的马尾,光洁白皙的额头之下,是一双天生卷而翘的长睫,此刻她正闭着眼,他却记得这双眼睁开的时候,那灿若星辰的模样。   视线落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再往下,是精致晶莹的锁骨。   其实她不光是相貌好看,身形也是曼妙窈窕,可奈何眼瞎的人实在太多,那些曾经鄙夷过她的人,委实瞎的厉害。   她平日里穿的玄轶司衣裳是挺威风,却彰显不出女子的柔美之感,那一身类似于男装的打扮,再加上平日里她脸上那半块遮瑕的面具,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英气,几乎都要将她的美给掩盖了,故而外人从来都看不出她的美好,只看见了她的凶狠,桀骜。   旁人都只记得她天生貌丑,毒斑碍眼,想必从没想到过,她本来的面目是多好看的。   贺兰尧如此想着,唇角禁不住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幸好,是他第一个看见的。   他抬手触摸上她的右脸颊,指尖摩痧着原本生长着毒斑的那块地方,如今再也看不见一点儿瑕疵,白皙细腻的好比羊脂凝玉,触感莹润光滑。   他忽然又发出一声叹息。   “小羽毛,即使你变好看了,你也不准离开我,懂么?”   说到这儿,他凤目锐利地眯起,半威胁半警告道:“否则,我就把你的脸弄的比以前还花,看谁还愿意靠近你,那时,你还是得巴巴地回来找我。”   苏惊羽此刻依旧还未清醒,贺兰尧一番话倒像是说给空气听的。   她恢复了容貌,他替她喜悦的同时——心中又极为不爽。   一切解毒的程序完毕,他也觉得有些疲累,便拥着苏惊羽,倒头就睡了。   二人这一睡便睡了一个下午,苏惊羽率先醒了过来。   费力地撑开了眼皮,只觉得一觉醒来浑身的经脉似乎都舒畅了,她记得她原先不是被一只毒蚂蚁给咬了一口么。   之后她就神智涣散,头晕目眩,连月光的解毒药丸都不起作用,那会儿她意识到事情不妙,想要去找贺兰尧,却敌不过脑子里的昏沉。   迷迷糊糊之间,她能感觉到,后面被人抱了起来,那人的气息,必是贺兰尧。   之后也不知怎么的,浑身又冷又难受的,朦胧之中有一只手把她抱得很紧。   苏惊羽将眼睛全睁了开,眼里的倦意渐渐散开了,这才看清了,此刻所处的地方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贺兰尧的寝殿。   那么她睡的也是他的榻了?   她记得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给她喂了个难吃的东西,她想吐,却吐不出去,她只能把那玩意咽下去,而那东西入了腹中,她就觉得浑身舒畅了。   就跟此刻她身体里的感觉差不多,比泡过温泉还要舒畅。   莫非那不是梦?是真的?!   如此想着,苏惊羽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这才察觉到,有一只手正放在她的腰上。   她一个转头,看见了身旁还未醒的贺兰尧,他的乌发半掩着他静谧的容颜,他似乎睡得也正好。   苏惊羽见此,唇角轻扬,眼见他的被子只盖到了肩上,她便伸手,要将被子扯高一些,而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伸手,她便看见了自己光滑而白皙的手臂。   苏惊羽顿时一怔,她的衣服呢?!   怔愣过后,忙低下了头,便见自己上身仅穿一件雪白的肚兜,中衣和外衣呢?   她眼角微微一抽。   细细一想,她又平静了下来。贺兰尧绝不会无故脱了她的衣裳的。   要说平时他占她便宜也是很有分寸的,绝不会太过分。   她之前被红蚁咬了,显然中毒,这会儿却清醒得很,一定是贺兰尧帮她解过毒了。   她中毒,他想必不会有心思去占她便宜,如今这样,也许是解毒过程需要吧?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如此想着,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反正是该遮的都遮了。   她将自已身上的被子掀开了,眼睛向周围一扫,便看见了榻边的小桌上,放着她的衣裳。   苏惊羽轻手轻脚地下了榻,伸手捞过了那小桌上的衣裳。   将衣裳穿了回去,系好了腰带之后,她便回过身,而这么一转身,也让她眉头忍不住耸动了一下。   榻上的贺兰尧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而苏惊羽却忽略了他的那抹笑意,因为此刻,她敏锐地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过分苍白。   “阿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她忙到了榻边坐下,捧起了他的脸。   “我经常都是脸色苍白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贺兰尧说着,莞尔一笑,“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比如,你的衣裳怎么就给没了?”   “你……”苏惊羽唇角微微抽了抽,“这么明显的问题还用得着问么……你何时醒的?”   方才他是否在她身后观赏了一遍她是如何穿衣裳的?   “才醒过来。”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小羽毛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把衣裳穿了,是害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你若想对我做些什么,多得是机会。”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能不拿我打趣么?”   贺兰尧低笑了一声。   而苏惊羽望着他片刻,忽然拧了拧眉头,“阿尧,你老实对我说,你扒了我的衣裳,是不是为了给我驱毒?给我解毒是不是损了你的内力,才导致了你现在脸色这么白?你别跟我说什么你脸色本来就白,我与你认识这么久,这种瞎话骗不了我。”   她又不傻,他以为他随口敷衍一句她就信了?   “是又如何?”贺兰尧似是不在意,不紧不慢道,“无妨的,损了点儿内力,调息几天便好了,不用太操心。”   “真的?”苏惊羽眯了眯眼。   “小羽毛,你作甚总是怀疑我的话呢?”贺兰尧轻叹了一声,“说了无妨,就是无妨,你为何磨磨叽叽的。”   “我磨叽?”苏惊羽听着他的话,磨了磨牙,“我还不是担心你么?行,你说了无妨,我就信你一回,但要是让我知道你忽悠我,我就给你做苦瓜馅的点心。”   “你敢?”贺兰尧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带着一双凤眸也有些瞪大了。   上次那黄连馅的桂花饼,他这辈子不想尝试第二遍。   “你看我敢不敢。”苏惊羽冷哼一声。   “小羽毛,你能耐了,如今也敢威胁我了。”贺兰尧唇噙浅笑,“你若是真敢做些让我闹心的事,我就把你给办了。”   苏惊羽:“……”   办了?   这个词汇他也会说?   “听人说,只有一个女子的身心都属于一个男子,她才会老实。”贺兰尧说着,忽然朝苏惊羽凑近了一分,轻声开口,“小羽毛,你认为呢?”   “哪个草包跟你说的?”苏惊羽横他一眼,“你以为如此一来那女子就会更老实了?未必,许多女子,婚前贤良淑德,面面俱到,婚后便开始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甚至上房揭瓦——”   “那是别人家的妻子会干出的事。”贺兰尧嗤笑一声,“我的小羽毛必定干不出这种事的。”   “那也未必。”苏惊羽轻挑眉梢,“若是你我成婚之后,我也开始变得不可理喻上房揭瓦呢?男女之间的许多问题,都会在同居之后暴露无遗,倘若你我吵架,我也给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会如何?”   “想上房揭瓦,那就揭,我并不是没钱买瓦片,想揭多少都随你开心。”贺兰尧唇角轻勾,“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想哭,就趴我肩头哭,想闹,那便闹,至于上吊,这个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苏惊羽:“……”   如此神回复,竟又让她无言以对。   “罢了,不与你斗嘴了,你口才好。”苏惊羽撇了撇嘴,“天色不早了,晚上想吃些什么?”   “宫爆鸡丁,醉排骨。”   “好。”   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正准备走出寝殿外,身后倏然间响起贺兰尧的声音,“等等,小羽毛,出去之前,先照照镜子吧。”   苏惊羽脚步一顿。   照镜子?   “此话何意?”苏惊羽转过身看他,随后伸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你脸上没什么东西。”贺兰尧只是笑,“自己看看去。”   苏惊羽闻言,虽有不解,却还是走向了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边放置着一面铜镜。   将那铜镜拿了起来,正对着她的脸。   “没什么东西啊……”她正嘀咕着,忽然间一顿。   下一刻,她抬手,揉了揉眼,揉过之后,继续看镜子里的人——   她总算明白了贺兰尧那一句‘你脸上没东西’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脸上,确实是没什么东西。   一干二净。   但是——为何?!   难道被毒蚂蚁咬了一口,驱了个毒,就连带着脸上的毒斑也一同祛了?   这没有理由。   或者说——贺兰尧帮她驱毒,还顺带帮她易了容?   她立即抬起手,对着右边的脸颊猛搓,试图搓出一层人皮面具来。   可不管她如何搓,都搓不出东西,她搓的脸都有点儿疼了,那光滑细腻的肌肤以及脸皮拉扯的疼痛感在告诉她,这就是她的脸,她所触摸到的肌肤,是没有经过任何伪装的肌肤。   “别揉了。”耳畔,响起一声贺兰尧的叹息,“到了此刻,你还不敢相信事实么?你是太惊讶了,还是太开心了?”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总算是回过了神,拿着铜镜便奔到了榻边,“阿尧,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又惊又喜,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贺兰尧看清了她喜悦中夹杂着紧张的情绪,朝着她扬唇一笑,“就如你看见的一样,镜中的人,就是你苏惊羽,我没有对你脸上的肌肤做过什么,那就是你原来的容貌,你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为何?”苏惊羽坐到了榻边,端详着镜子里的容颜,没有了那一块丑陋的毒斑,她竟也是这么好看的。   由于她在玄轶司当差,很多时候她都不将自己当成女子看,比如出门不上妆,不带头饰,不穿繁琐衣裙,不知不觉中,成了真正意思上的——女汉子。   如此一来,她也不用天天照镜子,有时好几天都不去照一次,照了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虽说她从不自卑,但没有女子会高兴脸上长着那么一个丑的斑,哪怕像她这样汉子一样的女子,也爱美。她曾想象过少了这块毒斑的模样,从五官轮廓上看,应该也很不赖。   但幻想归幻想,如今亲眼看见了那块毒斑脱落后的模样,她几乎想要欢呼。   丑了这么久,终于美回来了!   高兴归高兴,她并没有忘记问贺兰尧原因。   “阿尧,你是怎么做到的?”苏惊羽忙问他,“你是用了什么方法?”   “这个,要感谢小青了。”贺兰尧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小青之前并不知你脸上的胎记长什么样,你只见过他一回,还是戴着面具的,他虽好奇却没有多问,这一回你中了毒,我找他来,他要根据你的脸色判断毒性,我便摘了你的面具,他看见了你脸上的胎记,只一眼,他便知道不是胎记,而是毒素形成的,前几日他正好得了一株青莲,冰山青莲你总该听过吧?药中圣品,他原本采了要送我的,我看你毒发,便给你用了,如此一来,蚁毒,毒斑,一起除了,一举两得。”   “冰山青莲?”苏惊羽闻言,微微一惊。   还真是用这玩意治的。   月光早和她说过,他卜算出的青莲所在的位置就在这皇宫中,这范围已经算是小了,他给她划出了范围,那么找,自然要靠她自己。   但她一直没有线索,而方才贺兰尧却说,前几日公子钰采摘了一株青莲——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皇宫范围以外的了,青莲当然不是长在皇宫里,而是雪山上的,那么,这宫里应该是还有一株了。   她这是走了运了,才又天降一株青莲给她?   “小羽毛,你如今可是开心?”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将她的思绪扯回了。   “开心。”苏惊羽眸中是毫不掩饰的雀跃之色,如同拿到了糖的孩童一样。   贺兰尧少见她有如此孩子气的笑容,便也笑道:“你开心便好。”   “阿尧,多亏了你。”苏惊羽把镜子扔到一旁,伸手揽住了贺兰尧的脖颈,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你果真是我的男神,还是福神,总能给我带来好运。”   贺兰尧闻言,轻笑一声,伸手抚上她的乌发,“不用如此感激我,谁让你是我的女神呢。不过,人变美了,这心意,可不准变。”   “净瞎说,难道好看了还让你不放心了?”苏惊羽哭笑不得,“那你长得一张妖孽脸,也那么招女人喜欢,我是否也得天天忧愁着你什么时候就变了心意?”   “我不会。”贺兰尧的语气十分笃定,“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是是是,我知道。”苏惊羽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你放心就是,为了你,我依旧会戴着那块面具出去见人,我可以让旁人以为我仍然是那个貌丑的苏惊羽,如此一来,你能放心了么?”   贺兰尧闻言,揽着她的手一紧,“当真?”   “当真!”苏惊羽道,“那些冷嘲热讽算不得什么,我也听得多了,我不急于让人看见我去了胎记后的容颜,在我们大婚之前,我都要带着面具出门。”   “好。”听着她的话,贺兰尧唇角荡起一丝满足的笑。   ……   是夜,冷月高悬。   “殿下,查到了。”寝殿之内,乌啼伫立在雪白的软榻前,垂目道,“皓月国的使臣中,有一名姓黄的参领,在来出云国的路上饲养红蚂蚁。”   “果然是宫氏兄妹。”贺兰尧侧卧在榻上,以手支额,冷笑着道,“这丑牡丹,长得难看,心更难看。”   “想必是因为被赤南国公主白白打了,心里不甘,这才想着要害人来泄愤。”乌啼道,“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蚁蛊下在了她的点心里,却阴差阳错地咬了惊羽姐姐。”   “小羽毛太馋了,这次教训过后,且看她还敢不敢乱吃旁人的东西。”贺兰尧说到这儿,瞥了一眼乌啼,“我说,你一直绷着个脸算是怎么回事?你平日里不是嬉皮笑脸的么?如今为何摆着这么一张怨妇脸,我欠你钱了?”   “殿下明知故问。”乌啼闷声道,“那朵青莲……”   “别提这事。”贺兰尧斜睨着他,“亏你平日里叫她姐姐那么好听,她一直都待你不薄,如今她中毒,需要那冰山青莲,你却吝啬成这样。”   “殿下,你明知道我不是吝啬!”乌啼面色一黑,“若是青莲有两株,我自然不会吝啬,但是青莲只有一株,只能给一个人用,在殿下和姐姐之间,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殿下,我对她又何尝不关心?但我的主子是殿下,难道我藏着青莲不交是错么?”   “当然错。”贺兰尧道,“我是男主子,她是女主子,都是主子,再说了,你舍不得又能怎样?那青莲是我的又不是你的,我想如何用就如何用,你也知道我是主子,还阻拦我想做的事?你这是大逆不道。”   乌啼:“……”   “殿下,我说不过您。”乌啼道,“如今青莲也没了,殿下你可有为自己想过?那是你最后一味要吃的药,要按着安师父配的药方服用,可现在没了,您该怎么向安师父解释?”   “她不会怪我的。”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我救我最重要的人,她绝不会怪我,倒是你,给我摆好了脸色,别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明日你惊羽姐姐要是过来,看见你这副苦瓜脸,难免会问你原因,你若是敢将我隐瞒她的事说露半个字,你就不用在我身边呆着了,明白么?”   “是。”乌啼低声道,“殿下给我一夜时间,我调整调整情绪,明日一定还是嬉皮笑脸的。”   “那便最好。”贺兰尧眉头轻挑,“若是实在不开心,我倒是可以给你找件事做,你不是最会说话,最会哄女人么?夜里,你去一趟玉合宫,将那位人丑心毒的牡丹公主请来,切记,不得让人看见。”   “看来殿下,今夜就准备对她下手了?”   “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怎么能叫下手,应该叫邀请她一起来玩耍。”贺兰尧说到这儿,眸底掠过一丝寒光,而后他笑道,“偏殿地骷髅阵早已饥渴难耐,正等着有人进去呢。”   乌啼听闻此话,眸光一亮,一扫之前的忧愁情绪,“殿下且等着,我必定要将她请过来。”   ……   玉合宫的偏殿里,宫盈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日可真是气得她肺都要炸了。   昨日被赤南国那个疯女人抽了一顿,又被皇兄训斥了一顿,她心中已经很不甘,本以为今日能看见古月西柚中了蚁蛊后的痛苦样子,那一定很解气,却没有想到,派去太行宫打探的人回来禀告,那疯女人还是活蹦乱跳的,哪有半点儿中了蛊的样子。   看来这蚁蛊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竟让那个疯女人给躲过去了。   委实气人。   而就在她难以入睡之时,倏然间一声敲击声传入了耳膜。   她一怔。   那声音是从窗外响起的,绝不是风吹的,应该是——有人在敲她窗户。   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竟敢敲她的窗户,而且竟还能避开玉合宫外的侍卫?   而就在宫盈袖这么想的时候,又是一声敲窗子的声音传入耳膜。   宫盈袖躺不住了,披衣下了榻,接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了窗外似是有一道人影。   来者不善?她是否应该大声喊叫?   “牡丹公主,您醒着么?”窗外响起一道男声,“小的是十殿下身边的宫人,能否给小的开个门?”   宫盈袖听闻此话,大感意外。   贺兰尧身边的宫人?半夜爬她的窗户?   胆子还真是不小,本事也不小。   但她并没有放下戒心,她缓缓地走到了窗子前,望着窗外那一道晃动的人影,开口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半夜爬窗是小人行径?”   “冒犯公主,是小的的过失,但小的也是没办法,毕竟我家主子是十殿下,与公主您男女有别,小的总不能对守卫说,是十殿下让小的来慰问公主吧?这岂不是显得暧昧不清了?故而小的只能干这种小人干的事。”窗子外的人叹息一声,“牡丹公主,您身上的鞭伤好些了么?只怕还没消肿吧?小的带了太医院上好的金创药来,涂抹在伤处,好得快。”   “十殿下让你来找我,是关心我的伤势?”宫盈袖眸光一喜,但细细一想,不对。   那十皇子对她爱搭不理的,还整过她,如今怎么会来给她送药?   而就在她疑惑时,窗外的人又道:“那赤南国的公主简直太不像话了,原以为,她只是对我家殿下大不敬,口出狂言,想不到她对牡丹公主您也如此残酷,更可恶的是那逍遥王也是个不讲理的,我家殿下之前被那兄妹二人骂成病秧子,还诅咒我家殿下不长命,可恨殿下也不能找他们讨说法,他们在人前就只会耍赖,否认他们的恶人行径。”   他这一番话似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气愤中夹带着嘲意,让宫盈袖分外惊讶。   “那两兄妹竟然言语攻击十殿下?”宫盈袖拧了拧眉,“这里好歹是出云国的地盘,他们还真敢说呢。”   “牡丹公主,你难道不知我家殿下自由体弱,是皇子中身子骨最差的一个,并不得陛下喜爱,他们自然敢说。”窗外的人叹息一声,“如今看来,牡丹公主与我家殿下倒是同病相怜的,公主可别怪殿下之前的态度不好,实在是他当时心情欠佳,如今,得知公主也被逍遥王兄妹二人欺负,特让我来慰问一番,顺便问问公主,有没有意愿和我家殿下暂时联手,对付那兄妹二人呢?”   宫盈袖听到这儿,眯了眯眼。   她正纳闷贺兰尧怎么会忽然对她转变了态度,他总不可能听说了她被欺负就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敢情……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是自己没招了,这才想要和她联手,去报复那两兄妹。   说什么慰问,其实也就是想利用她而已。   她宫盈袖哪里是那么好利用的?   不过……她原本就对他有意,不如借着和他联手,增进增进感情也无不可,现在要是拒绝了,那么就是将这个人都推远了,恐怕,这是一个她唯一能接近他的机会了。   赤南国那两兄妹,不报复他们,只怕她这觉都睡不香。   “你倒是说说,你家殿下有什么计策?”宫盈袖这会儿不再隔着窗户说话了,而是将窗子打开了,望着窗外挂着的人。   “牡丹公主这是愿意与我家殿下结盟了?”那人似是眼睛一亮,“小的名叫乌啼,牡丹公主果真是爽快人,殿下原本也就是让我来试着问问,想不到您真的愿意,殿下若是知道了,想必会很后悔当初不给您好脸色的。”   “好了,别给我灌蜜汤了,你这奴才倒是真会说话。”宫盈袖望着他,笑道,“说吧。”   “请牡丹公主随我去一趟永宁宫。”乌啼笑道,“殿下说,您若是同意,就领您过去商量,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公主您这就寻个借口走出这玉合宫,小的在玉合宫外不远处等您就是了。”   宫盈袖一听贺兰尧约自己相见,心中一喜,面上却淡然道:“知道了。”   乌啼嘿嘿一笑,“那小的这就先去等您,您快些。”   “好。”宫盈袖关上了窗户,转过身,点起了烛火,上妆。   ……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永宁宫了。”   “乌啼,你们这永宁宫可够偏的啊。”   “公主,莫不是也嫌弃我们住的不好了?”   “本公主怎会嫌弃。”宫盈袖唇角轻扬,“住的偏一些也有好处,这路上的人都不多,很好避开。”   乌啼闻言,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   好避开,方便时常来找殿下幽会么?   还真是——可笑。   “公主,到了。”踏进了永宁宫的门槛,乌啼指着右边灯火通明的偏殿,“殿下就在那儿等您,公主自行进去吧,小的就不进去了。”   宫盈袖闻言,扬唇笑道:“好。”   说着,便朝着那偏殿迈去了。   她自然是不知乌啼在她身后,凉凉一笑。   宫盈袖进了偏殿,偏殿里亮堂得很,但她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贺兰尧呢?   正疑惑着,倏然间脚下一空,原本应该是踩实了的地面竟消失了,她凌空跌落,顿时尖叫一声——   “啊!”   ------题外话------   本文正版v群【谪仙殿】群号:(425325270)   欢迎支持正版的姑娘入群玩耍,童生以上读者皆可入群,入群提供订阅截图或粉丝值截图即可~   盗版勿扰!   ——   小羽毛:我变好看了耶耶耶!   小十:你嘚瑟个鬼!记得戴面具出门。   ☆、第131章 怒骂太子!   好好的地面,怎么就能给塌陷了?   而她还来不及细想,便跌落在了一片还算是柔软的物体上,所幸没有脸着地。   她下意识就抬头去看那一块她踩空的地方,只见头顶上空,约莫两丈高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密封的墙板,不见丝毫空隙可钻。   可她刚才分明就是一脚踩空的!   宫盈袖蹙了蹙眉,直觉自己应该是落进了一个地下暗室。   贺兰尧约她过来谈话,难道就要在宫殿下的暗室里么?她和那个叫乌啼的小太监一路走来都避开了耳目,贺兰尧有必要如此谨慎么?将地点选的这么隐秘。   并且还不事先和她说一声,让她毫无防备地跌落,可真是吓了她一大跳。   但是很快的,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古怪的气味萦绕在鼻翼间,潮湿的空气里有那么一丝腐朽的味道,以及——腥味。   不仅如此,这当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一种集腐味、腥味、香味于一体的古怪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鼻子,却又鬼使神差地想继续闻。   这间暗室四壁都各挂着两支明黄色的火把,空旷的很,竟是连个桌子椅子都没有。这让宫盈袖愈发迷惑。   贺兰尧把她弄来这地方是做什么?这种地方能谈事?别是自己又给他耍了吧?   如此想着,她正准备站起来,可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她所看见的东西险些吓得她一个哆嗦!   原来跌落下来,垫在她身下的是一片干草,可那干草中,此刻却半埋着一个骷髅头,黑漆漆的眼眶光正对着她,而那骷髅头的旁边,依稀还埋着一些骨骸,森森白骨露在甘草外……   宫盈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耳畔响起‘喀拉’一声。   她低头一看,自己所踩着的正是一块骸骨,她想也不想地将步子挪了开,然而又是同样的声音响起,又踩着了?   为何随便走一走,都能踩到白骨?   这一刻,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背后隐隐冒冷汗。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她俯下身,将那一层铺着的干草拨开——   白森森全是骸骨!   “啊——”   自小养尊处优,她何时见过这等场面,顿时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再也不敢在原地停留,忙迈步跑开了。   “嘎啦”   “嘎啦”   跑起来才发现,这个暗室里铺满了干草,她所跑过的地方,都会响起骸骨与骸骨的摩擦撞击声,每一步都是如此。   这整个暗室的地面,竟都铺满了骸骨!   骸骨混合着干草的地面并不平坦,她跑起来都觉得累,身上的衣摆又长,她头一次发现这美丽的罗裙对她来说是个累赘。   忽然间脚下没踩稳,她“扑通”一声摔倒,脸庞正对上了一个骷髅头,唇正撞在那骷髅头坚硬的牙上。   她顿时恶心地不行,忙快速爬了起来,奔向前方半掩着的门。   空气寂静的可怕,偌大的暗室里只有她奔跑过后留下的骸骨摩擦声。   离那扇门越来越近,她伸手要去拉门。   而就在她的手离那扇门只有几寸的距离时,脚下的地面,不,应该说是脚下的骸骨堆,倏然间开始移动了起来。   她一惊,低头一看,只见满地的干草和骸骨都没动,而是整间密室的地面都在移动,四面墙壁与门亦是没有挪动分毫,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密室带着转了一个方向,原本离门只有一点点距离,现在就又隔着好几丈远了。   她的心漏了一拍,惊恐地喊道:“贺兰尧!”   回应她的,只有一派沉寂。   “贺兰尧你给我出来!”她大声地嚷着,“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而这一次,回应她的不再是一片寂静。   空气中似乎是有异响,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齐齐发出‘笃——’的声音。   她忙抬眸去看,只见四面的墙都陷进去了一块,可火光太暗,她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直到一个白色的物体被推出来,她才看见了,又是骷髅头!   四面的墙都在同一时间吐着骷髅头,一个接着一个吐出来,不曾有半分停滞。   宫盈袖见此,又是惊慌又是恐惧。   再这么下去,她会被埋在这森森白骨中!   对了,门!   响起了那唯一的一扇门,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狂奔过去,可和第一次一样的,还没有碰触到那门,整个密室地面又带着她移动,将她和门的距离拉开了。   四面的墙,依旧在不停歇的吐着白骨。   宫盈袖几乎崩溃,一声愤怒凄厉的喊声自喉间逸出——   “贺兰尧——!”   ……   “小姐,该起了。”   “小姐,今儿又要休息么?”   苏惊羽正睡得香甜,朦胧之间听见耳畔传进熟悉的声音,动了动眼皮,“海棠,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海棠望着被窝里的人,有些好笑,“小姐,你很少晚起的,是不是最近宫里事太多了,给累着了。”   “想多了你,事一点也不多,轻松得很。”苏惊羽的声线带着点初醒的懒倦,她睁开了眼,一个仰身便坐了起来。   昨夜兴许是太开心了,以致于辗转难眠,睡得晚,自然也就起得晚。   困扰了这么久的毒除尽了,可不得算一大开心事么。   “那小姐你今日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海棠话未说完,忽然叫唤了一声,“小姐,你是小姐么?!”   “废话。”苏惊羽正揉着眼睛,一听她的鬼叫,偏过头白了她一眼,“你跟了我多久,连我都不认识了?”   “小姐,你你你……你的脸……”海棠望着苏惊羽的容颜,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我的脸怎么了?”苏惊羽望着她,有些似笑非笑,“我如今这样,不好么?”   海棠是她在府里的贴身丫鬟,自然是没有必要瞒着她的。   “好,很好,真好看。”海棠回过了神,面上当即泛上喜悦的神色,随后又有些疑惑,“小姐你这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不过是恢复了原本的容貌而已。”苏惊羽朝着她淡淡一笑,“去了那块丑陋的斑,就是如今的模样了。”   “那可是胎记。”海棠一脸不可思议,“胎记也能去的么?”   苏惊羽不打算解释太多,只淡淡一笑,“运气好,遇见了高人而已,好了,去给我那些早点来,等会儿陪我去一趟西街的珠宝铺子。”   “诶,我这就去。”海棠说着,笑着转身正要离开,却被苏惊羽叫住。   “海棠,关于我容貌的事,你不得对任何人说。”苏惊羽的声线不咸不淡,“记住,谁都不能说。”   “为何?”海棠转过身,一脸不解,“大小姐如今去掉了那块胎记,已经变得这么好看了,为何还要向外人隐瞒呢?何不就这样走出去,让那些曾经嘲笑轻视过你的人睁大狗眼看清楚,我们小姐不是丑女,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哼,我看二小姐以后还敢不敢再说风凉话。”   “让你别说就别说。”苏惊羽正色道,“往后,我还是要带着面具出门的,你就当做我还是你曾经的丑小姐,对外可别说漏了嘴,要是听见旁人说风凉话,也不要去理会,不要去争,更别去炫耀。”   海棠撇了撇嘴嘴,“我真是不明白您。”   “这是十殿下的意思。”苏惊羽朝她淡笑,“他担心我变好看了,对他的心意也会变,我为了让他放心,才这么做,懂了么?”   海棠怔了一怔,随后低笑道:“嘿嘿,我明白了,明白了……”   苏惊羽白了她一眼,“明白就好,还不快去拿早点!”   “嘿嘿,这就去。”海棠傻笑着走开了。   用过了早点之后,苏惊羽换上了一身海蓝色罗裙,照旧戴上了那半块面具,与海棠离了府。   帝都的街道如往日一样的繁华热闹,二人一路逛着到了西街,苏惊羽远远地便看见了前头那金丝楠木书写‘翠玉阁’的牌匾,这就是李大公子介绍的珠宝铺子,里面有雕刻玉器的行家。   她将那块从极乐楼的比赛中赢到的蓝晶石,加上那过世的母亲留下来的和田玉交给了里面的雕刻师傅,今日,就是取货的日子。   带着海棠走向了那翠玉轩,苏惊羽的心情原本是挺愉悦的,可到了门口的那一刻,唇角的笑意却微微一僵。   冤家路窄。   真的是冤家路窄。   前方紫檀木制的柜台前,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人身着黑色金边锦衣,乌发绾梳整齐,俊朗的五官若刀削斧刻般,英挺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贵气,以及锐气。   贺兰陌,好久不见的贺兰陌。   若不是因为跟他手底下的人斗了好几回,她都快忘记这人五官长什么样了。   这人天生就有一小股锐气,也难怪他满脑子就想着跟人斗,成天抽了风的要针对国师针对她苏惊羽。   国师制度,就这么让他看不过眼?   苏惊羽唇角浮现一丝冰凉的笑意。   贺兰陌,你想废除出云国百年来的国师制度,想得美。   视线一转,落在他身边的那道倩影上,那人一袭粉衫,面容艳如桃李,一双秋水剪瞳温柔的似是能滴出水,那天生一副温婉模样的女子,不正是她三妹苏怀柔?   说来,这三妹如今倒也不怎么烦自己了,兴许是因为和贺兰陌越走越近,再加上她得知自己与贺兰陌有过节,如今也不爱找自己说话了。   自己平日里早出晚归的,倒也没有和她经常碰面,更别说拉家常。   “小姐。”身后响起了海棠的声音,“咱们还……进去么?”   而她的话音还没落下,柜台前的苏怀柔似乎是余光瞄到了她们,朝她们这儿望了一眼,随后柔柔一笑,“大姐姐?”   苏惊羽回了她一个客套的笑容,“三妹,好巧。”   说着,视线一转落在她身旁的贺兰陌身上,淡淡道:“贺兰公子也在。”   贺兰陌自然是听见了她的问候,却并不做出任何反应,依旧低着头,看铺子伙计递上来的玉。   对于他的不搭理,苏惊羽并不感到意外。   她那一声问候只是习惯性的客套,彰显她的修养,这太子殿下自个儿没素质,她也不怪他,反正早已习惯了他的没素质。   而一旁的苏怀柔眼见贺兰陌不理睬苏惊羽,便也不和苏惊羽多说话了,转身回到了贺兰陌身边,轻声道:“陌哥哥,若是这里没有你看的上眼的,那咱们就去别家看看吧。”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梢,随后迈进了铺子里。   陌哥哥?看来这二人关系发展的还可以。苏怀柔倒是会看形势,知道贺兰陌不太高兴,便想拉着他离开,如此一来他也不会闹心。   苏惊羽心里清楚,贺兰陌表面上虽平静无波,可这心里指不定多闹心,毕竟他手底下不少人栽在她的手里了。   苏惊羽一踏进来,便有伙计上来招呼了,“这位姑娘,需要买什么?”   “我是来取货的。”苏惊羽朝着伙计道,“前几日,我让你们掌柜的帮我把一块蓝晶石镶到玉里去,听说你们这儿有最厉害的玉器雕刻师,如今该是完工了吧?”   “诶,我记起来了,对那块漂亮的蓝晶石我印象极为深刻,原来那块晶石是姑娘你的。”那伙计笑道,“我们的玉器师傅已经完工了,姑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   苏惊羽点头一笑,“有劳。”   “这块玉,颜色太翠了,不大好看。”身后响起了贺兰陌的声音,低沉而轻缓,“适合年纪大一些的人,不适合怀柔你这花一般年纪的女子佩戴。”   “陌哥哥说不好看,那我便不要了。”苏怀柔笑了笑,指了指柜台上其他的玉,“这一块呢?”   “这一块,颜色有些浅了。”贺兰陌淡淡道,“颜色太淡,则不好搭配衣裳。”   “这块也不好。”苏怀柔的语气里似是有些苦恼,“那我也拿不定主意了,陌哥哥帮我选一块吧,你的眼光好些。”   “这些玉中,没有我喜欢的。”贺兰陌不咸不淡道,“伙计,再拿别的玉来。”   “公子,我们店里的玉您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柜台后的伙计似是有些无奈,“如果当真没有一块您看的上的,那么就请您再等几日,我们店里进了新货再来吧。”   苏惊羽听着身后几人的交谈,眉头轻挑。   这家翠玉轩在帝都里也算是名气大的了,许多达官贵人都往这儿跑,这里面的珠宝绝大多数都是好货,只能说贺兰陌太能挑,而不是这店里的玉不好。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太子,眼光总是得高一些。   “姑娘,您的货。”那取货的伙计很快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到了苏惊羽跟前,将那盒子当着她的面打了开,“您看,满意么?”   锦盒打开的那一瞬,苏惊羽的眸光一亮。   果然——将那颗蓝钻镶在这和田玉里,是个不错的主意。   钻是圆钻,玉是圆玉,前者蓝得晃眼,后者白得莹润,两者合二为一,钻比玉小了一大圈,这样契合在一起,当真毫无违和感。   苏惊羽身后的海棠也看的眼睛都值了。   “完美。”苏惊羽唇角浮现起一丝笑意。   又大又闪,高贵奢华。   同一时刻,苏怀柔的余光也瞥见了一抹耀眼的蓝色,便转过头去看,这一看,当即怔住了。   那圆玉里镶嵌的东西,是什么?   只见那蓝色的如同琉璃一样的东西,有着数不清的小小平面,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割过一样,那么光滑,那么扎眼。   那东西呈孔雀蓝半透明的色泽,闪烁着动人的色泽。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珠宝。   比琉璃美,比明珠透。   “怀柔,你也觉得那东西好看是么?”耳畔倏然响起贺兰陌的声音,“我倒也觉得不错,那块玉,可比这铺子里任何一块玉都好看,尤其是那玉里镶着的东西。”   说到这儿,他低笑一声,“你若是佩戴起来,一定好看。”   他刚才一个不经意间瞥见了那锦盒里的东西,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他都忍不住有些赞叹。   女子天生爱珠宝,也难怪苏怀柔会看的眼都直了。   “陌哥哥说什么呢。”苏怀柔低声道,“那是大姐姐的东西,可不是我的呢。”   此刻苏惊羽与他们的距离不算近,再加上二人的声音小,她的注意力又全在眼前的镶钻玉上,便也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美丽的珠宝,自然要配美人。”贺兰陌悠悠道,“以怀柔你如花似玉的容颜,配那珠宝再合适不过了,她一个丑人,珠宝再好看又能如何,戴在身上也不能让她变美了,那么好看的东西,给她,是暴殄天物。”   苏怀柔听得心里喜悦,面上却似是为难,“可是,毕竟是大姐姐的东西,即便是不配大姐姐,可那也是属于她的呢,陌哥哥就别打趣我了,咱们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柔儿真不想要?”贺兰陌的语调淡淡的,“你真觉得她配得起那块玉?只怕戴出去会让人笑话,都说人靠衣装,可有那么一些人,再美的衣裳,再好看的首饰,也是改变不了天生的丑陋。”   苏怀柔咬了咬唇,“陌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柔儿不懂了,即使你看不惯,那又能如何呢?”   “柔儿若是喜欢,我给你买下来。”贺兰陌道,“当然,光是靠我的大价钱是不够的,你与她是姐妹,和她好好说说,看她舍不舍得卖你。”   “这……”苏怀柔想了想道,“就依陌哥哥所言。”   她心里岂会不知,贺兰陌想要给她买苏惊羽手上的玉,其中大半原因是因为苏惊羽得罪过他,他不想让她痛快。   看苏惊羽的模样,必定也是很喜欢那块玉的,而他是太子,他若跟苏惊羽开口,苏惊羽即使心里不情愿,也该——割爱吧?   这么一来,没准能消了他之前的气。   倘若苏惊羽不肯,那便又一次得罪了他,如此一来两人矛盾更深,她在玄轶司恐怕要过不上好日子了。   苏怀柔自然是不晓得,贺兰陌和苏惊羽的矛盾已经不是靠着一块玉就能解开的了。   “替我谢过了你们的玉器师傅,我很满意。”苏惊羽将锦盒盖了上,朝着伙计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活,我一定先找你们翠玉轩。”   “姑娘满意便好,慢走。”   苏惊羽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开。   但她才走出了两步,忽然间一人挡在了她身前,她连头也不需要抬就知道是谁了。   “贺兰公子。”苏惊羽抬眸,望着贺兰陌,轻描淡写道,“有事么?”   “苏姑娘手中那块玉真是好看,绕是我见多识广,也难免赞叹。”贺兰陌悠闲开口,“不知那玉里镶着的是什么?像琉璃,却不是琉璃,稀奇。”   “蓝晶石。”苏惊羽同样悠悠道,“乃是东街街心极乐楼的楼主所赠,贺兰公子若是喜欢,可以去问问那楼主。”   “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贺兰陌望着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苏姑娘能否开个价,将这块玉卖给我?这块玉,实在是与你不搭配,你三妹怀柔,倒是更配它。”   “贺兰公子也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苏惊羽唇角的笑意冰凉,“那么我不答应也是可以的了?”   贺兰陌眯了眯眼,“不答应?难道你认为,你比你三妹更配得上这玉?”   “你这话问的好笑了,这东西是我的,配不配得上这个问题,也是我自己考虑,与你有何关系?”苏惊羽慢条斯理道,“贺兰公子,恕我直言,你这管闲事管的真是有点儿过分。”   贺兰陌瞳孔一缩,眸底划过一丝怒色。   好个猖狂傲慢的苏惊羽,在这宫外,他不暴露身份,她就真的不将他当成太子看,竟和他这么说话?   “大姐姐,陌哥哥,切莫因为这小事伤了和气。”苏怀柔眼见二人言语间带着刺,忙劝道。   “三妹,你自个儿说。”苏惊羽瞥了她一眼,而后扬起了手中的盒子,“你看上这东西了是么?”   苏怀柔低眉道:“大姐姐可别怪我实诚,我确实是喜欢你这块玉,大姐姐,愿意卖给我么?或者,我带你去看我的珠宝,你喜欢什么随你拿,我与你交换这块玉。”   “你那些珠宝是贵重,但和我手中这块玉比起来,平庸。”苏惊羽毫不客气道,“你也是个识货人,看不出这东西的珍稀程度么?有钱也买不来,你觉得我会愿意用它来交换你的金银珠宝?”   “是小妹考虑不周了。”苏怀柔道,“那么大姐姐,怎样才愿意与我换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勾起一丝好笑的意味,“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愿意给你,你就多委屈似的,也罢,我给你一个能让你死心的原因,美玉,要配美人,这个道理,三妹想必明白吧?”   苏怀柔闻言,微微一怔。   她这话什么意思。   苏惊羽口中的美人说的绝不是她自己,她不会狂妄到这个程度,那么就是另有其人了?   “这块美玉,是我要送给我未来夫君贺兰尧的。”苏惊羽面上的笑意未散,“三妹你觉得,跟他比起来,你算是个什么级别的美人?”   若说阿尧是个极品的美男,那么她这三妹和他比较,顶多就是个——三流美女。   苏怀柔:“……”   贺兰陌:“……”   拿男人和女人比美这种事,向来都很不靠谱,女子生的柔,男子生的刚,各有各的好看。   但是十皇子贺兰尧,却不似大多数的英俊男子那样刚毅,他的五官生的精致细腻,许多女子都是要自愧不如。虽说他不得皇帝陛下看重,但他绝对是贺兰皇室成员里,相貌最标致的一个,无需质疑。   “他虽苍白脆弱,但不可否认,他的容貌,仿佛玉雕一般,就好比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那么精致完美,又清冷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苏惊羽笑道,“而三妹你虽是个美人,但是比起他,你就像是工匠雕坏了的残品,姐姐我性子直,直说了你可别不高兴,这美玉还是得给他,倘若我顾念姐妹情谊,让给了你,只怕他得委屈死了,又以为输给了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呵呵。”   “……”苏怀柔面上维持着平静的模样,心中却十分羞愤又恼怒。   她苏惊羽一个丑女,敢笑话她是工匠雕坏了的残品?她算是个什么玩意。   她是自以为要嫁给那个眉目如画的十皇子,这才得意忘形了么?她还真是忘了她自个是一副什么尊容,没准要不了多久,就能惹得那十殿下厌恶也说不定。   世间男子,谁不爱美?如她那般丑陋,能得几时好?   “十弟好看,这话没错,但是就不知道,他这尊美玉,还能在这世间停留多久了。”贺兰陌望着苏惊羽,倏然间冷笑了一声,“也罢,你如今就拿着这块美玉去赠他,如此一来,他那尊美玉要是不在了,你还能留着这一块美玉做个念想。”   苏惊羽听闻此话,当即瞳光一紧——   贺兰尧是一尊美玉,她手上这是一块美玉,贺兰陌这番话,岂不是在咒贺兰尧早日离世?!   苏惊羽倏然抬眸,目光如箭一般射向贺兰陌。   贺兰陌迎视着她的目光,在看见她眸底的戾气时,微微一怔,随后便是觉得可笑。   一个区区小女子,一副想吃人的模样,她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贺兰公子,你这话我记住了。”苏惊羽望着他,忽然就笑了,“这人么,总有一种嫉妒眼红的心理,这一看见比自己优秀的人,就难免冷嘲热讽,甚至嘴贱的咒上几句,我竟不知道贺兰公子竟如此的嫉妒你的十弟,怎么,每每看着他的脸,是不是有一种想要自扇巴掌的冲动?夜里辗转难眠,暗暗抱怨你娘怎么把你生的如此歪瓜裂枣,你看看你这长相,哎呀,不说了,自己回去照照镜子,海棠,咱们走吧。”   “苏惊羽!”身后响起一声低喝,“你给我站住!你够胆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重复一遍?原来你耳朵还不好使,那一遍兴许不够,这样吧,我多重复几遍。”苏惊羽转过身,冷笑道,“你歪瓜裂枣歪瓜裂枣歪瓜裂枣!你赶紧回炉重造回炉重造回炉重造!重要的事得说三遍。”   二人身旁,海棠与苏怀柔早已目瞪口呆。   苏惊羽竟敢这么挑衅贺兰陌?   “苏惊羽,好,你很好。你们苏家的教养……便是如此好。”贺兰陌被她一番语言轰炸,竟是气笑了,“你会为你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他转身,甩袖离开。   “陌哥哥!”苏怀柔见此,忙追了上去。   “小姐,这下子可怎么办呢?”苏惊羽身后,海棠回过了神,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焦急,“那可是太子殿下啊小姐,您敢这么骂他,对他如此大不敬,他回宫后,指不定要怎么治您呢!这可怎么办是好!”   “放心,我敢这么骂他,又怎么会没有后招呢?”苏惊羽唇角轻扬,下一刻,拔腿就跑,“赶紧备马,我要即刻进宫!”   “诶,小姐,等等我!”   “回府备马也太慢了,干脆就近买一匹快马。”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在市集中四处观望,直到看见一个牵着马的斗笠男子,她一溜烟到了他跟前,看也不看人,直接扯过他的马,“兄台,这匹马我重金买了,有急事,海棠,付钱!”   话音落下,她当即跃上了马背,直接策马离开了。   海棠眼见她溜得快,便知道她是要赶在太子回宫前进宫了,太子出行必定是马车,小姐骑着马的,速度更快。   “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姐有要紧事,这才抢了您的马,你说这马多少钱,我给您赔偿双倍。”海棠朝着眼前的男子说着,却没听见那男子回答。   隔着一层斗笠,海棠也看不清男子的表情,只道:“公子?”   斗笠男子却只是望着苏惊羽策马远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霜满天,又见面了。   他认出了她,她却没认出他。或者说,她压根就没能腾出时间看他一眼。   不过这世上戴斗笠的人也不少,见了,她也未必能认出来。   “公子,您还要不要钱了?”耳畔又响起女子的声音。   他摆了摆手,“不要钱,马送你们小姐。”   话音落下,他转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他身后,海棠望着他的背影,疑惑不解。   不要钱,难道刚好是小姐认识的人?   ……   苏惊羽一路马不停蹄地朝皇宫而去,连玄轶司的衣裳都没有时间去换,腰牌也没带着,不过好在守皇宫门的卫兵认得她,不会拦着她。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苏惊羽将马停在了马厩,当即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她要去的地方——太后娘娘的青镜宫。   一边走着,她一边拔下了发上的一直钗子,猛扎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直到扎的眼泪快冒出来,这才停手。   贺兰陌那混账在玉器店时,身边只有苏怀柔一人,他没有手下可以使唤,也不能暴露身份,便只好按耐住怒意不拿下她,可这要是他回了宫,跟帝后随便告个状,说他堂堂太子在宫外的玉器店被一个区区贵女辱骂嘲笑,再拉上苏怀柔做个证,那么她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一早也知道辱骂他的后果,但若是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还是会骂,骂他个狗血淋头,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   他愈生气,她愈痛快。   就那小肚鸡肠的样,摆着一副威风凛凛的面孔给谁看,仿佛只要是他站着的地方,旁边的人都应该给他提鞋,点头哈腰。   贺兰陌总给人一种狗仗人势的感觉,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各种刁难人,又有被害妄想症,总以为自己将来登上帝位会受到国师牵制,这才处处和国师过不去。   说白了就是一个脑瘫儿童,傻得特立独行,又极度自负。   一路到了青镜宫,苏惊羽的眼泪也憋得差不多了,到了殿门外,朝着宫女道:“烦请通报太后娘娘,苏惊羽求见。”   ……   “太后娘娘,我这回为了十殿下,可算是彻底得罪了太子殿下了,臣女一路迫不及待的来,就想让您给我做个主,若是这事您不帮我的话,只怕我很快就得被抓到东宫去问罪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呐,说的这么严重的,为了小十得罪了太子?小十和太子素来没有什么交往的,难不成他们还能起争执不成?”望着正对面神色愠怒中带着一丝委屈的苏惊羽,太后叹息一声,“哀家也算是了解你的性格了,要强又倔强,能让你如此伤脑筋的,想必不好解决?”   苏惊羽闻言,低眉道:“臣女说了,只怕太后娘娘也会怪罪臣女的,臣女……在宫外辱骂了太子殿下。”   “什么?”太后闻言,一怔,“你辱骂太子?为何?”   “太子殿下仗着自己的地位,逼迫臣女,让臣女把要送给十殿下的美玉让给他的未来太子妃,也就是臣女的妹妹。”苏惊羽说着,从袖中掏出了装有的镶钻玉的锦盒,放置在桌上,“这是臣女的母亲留给臣女的遗物,臣女都保存着这么多年了,我那三妹妹又不是与我用一个娘亲,我断然是不可能将母亲的遗物送她,要送也只能送我的夫君。”   “这话有理,母亲的遗物,意义非凡,怎可随便转让他人。”太后拧了拧眉头,“你那妹子也真是个不懂事的,你和她说了这是你要送小十的么?”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那锦盒,看见里头的东西,顿时也怔了。   “这玉里镶着的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看呢。”太后的语气中带着赞叹,“哀家也算是见过无数珍宝,但也不得不承认,你这块美玉,当真是个稀奇东西,小十若是看见,一定喜欢。”   “可不是么,这玉里镶的,叫做蓝晶石,是我呕心沥血才得来的,让翠玉轩的师傅帮我把它和母亲留下的玉佩合二为一。”苏惊羽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似是在拭泪珠,“我也和三妹说了,这玉是我要给十殿下的,可太子殿下听了却不高兴,说十殿下还不知道能在这世间停留多久,他这话说出来,气得我就直接骂人了……”   “太子当真这么说?”太后霎时面色一沉,连带着目光也冷厉了起来,“为了讨好一个还没过门的太子妃,就诅咒自家兄弟,如此有失仪态与德行,哀家还以为你那妹子是个多么温顺的姑娘,太子从前虽与小十没交情,但也不会如同夕婉一样咒他,可现在因为你那个三妹,成了什么德行?你这三妹,哀家觉得她不够格做这个太子妃,至于太子——哀家要亲自去问他。”   “臣女不敢胡言。”苏惊羽低眉道,“臣女对天发誓,太子咒过十殿下,否则臣女绝不会辱骂他,臣女不怕对质。”   “哀家信你了。”太后冷哼一声,“把你那三妹也一起叫来,哀家真想问问她哪来的本事,引得太子为了她咒骂小十。”   ------题外话------   贺兰陌:我特么被骂了还得被坑?   小羽毛:自己作的自己作的自己作的,重要的事说三遍。   小十:总有刁民诅咒本殿。   ☆、第132章 你是在向我求婚?   “谢太后娘娘做主。”苏惊羽低眉道,“惊羽有一事相求,十殿下并不知今日我与太子发生的争执,希望下回十殿下来您宫里请安的时候,太后娘娘莫要跟他提起此事,他若是知道了自己兄弟在背后咒他,只怕会心寒。”   她一边说着,一边叹息,仿佛无奈至极。   但她心底却是明白,这件事是瞒不过贺兰尧的,她之所以在太后面前这么说,自然只是为了彰显她的‘善解人意’,博得好感。   偶尔装贤惠,她也会。   而她这番话说出来,太后面上果真浮现了些许满意之色,“还是你会为小十着想,你放心,这件事儿,哀家不会跟他提起的。”   说到这儿,她转身朝着一旁的宫人道:“去看看太子是否回宫了,若是回来了,让他立即来哀家这儿,还有,让人去把苏相家的三小姐也传过来。”   宫人领命退了下去。   “诶,惊羽,你手上的镯子……”一个不经意间看见了苏惊羽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太后怔了一怔,“那镯子上镶着的……”   “哦,猫眼石。太后娘娘是觉得眼熟对么?这就是您去年送给十殿下的生辰礼物。”苏惊羽抚上了镯子,笑道,“殿下前些日子,找人把这猫眼石镶在了镯子上送我了。”   “看来你们二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太后面上似是有笑意,“故而你也准备给他回个礼,这才把你母亲留给你的玉佩拿来送他?”   “正是。”苏惊羽莞尔一笑。   “看你们相处如此和睦,哀家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又闲话家常了几句,直到宫人来通报,贺兰陌与苏怀柔到了。   苏惊羽早也料到了贺兰陌会连苏怀柔一同带进宫,毕竟,苏怀柔可是亲眼见着自己辱骂贺兰陌的,作为证人,要是自己否认了辱骂贺兰陌一事,苏怀柔便可站出来指证,如此一来——   辱骂太子,也是个不小的罪名的。   苏惊羽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就没想过要否认,他贺兰陌是储君,他有能耐,可依他如今的能耐,在太后面前还是个被碾压的。   眼见殿外的两道身影走近了,苏惊羽端出了一个算是友好的笑容。   贺兰陌踏进殿的那一刻,看见苏惊羽,先是怔了怔,随后眼皮子跳了跳。   她怎么也在?   脑海中倏然划过了一个想法,他当即拧了拧眉头,锐利的眸光直直射向苏惊羽。   皇祖母忽然在这个时候传唤他,与苏惊羽一定脱不了干系。   这女人不久前还在宫外辱骂他,这会儿却在这青镜宫中,显然她比自己还要早入宫一步,并且一进宫就来这儿了……她来这儿,是寻求庇佑的么?   贺兰陌心中冷笑——还真有脑子。   他身侧的苏怀柔同样讶异,并且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苏惊羽之所以在此,想必是猜到了太子会回宫后定她的罪,这才赶紧跑来太后这儿,毕竟十皇子是太后最疼爱的一个皇子,苏惊羽作为他的未婚妻,犯了错,太后想必是会维护一下她的。   苏怀柔如此想着,眸底划过一丝讥讽。   辱骂堂堂太子,她当真以为那么简单就能让她躲过责罚?要是这回让她逃过了,那么太子的颜面往哪儿搁?贺兰陌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孙儿参见皇祖母。”   “臣女苏怀柔,参见太后娘娘。”   二人到了太后跟前齐齐行礼。   苏惊羽心下虽厌倦贺兰陌,面上的礼数却并没有少,起了身淡淡道:“见过太子殿下。”   贺兰陌斜睨了她一眼,不语。   苏惊羽眸底划过一丝轻嘲,径自坐了下去。   贺兰陌,想整垮她,哪那么容易。他们二人今日就比比,谁更会说话。   “免了。”太后望着身前的二人,声线毫无波澜,“陌儿,坐下,哀家有话问你。”   她只让贺兰陌坐下,并未让苏怀柔坐下,因此,局面就成了仅苏怀柔一人站立着,可见对她的不待见。   苏怀柔也隐隐意识到太后的态度冷淡,心中不甘,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这太后在那一夜的宫宴上,分明对她是挺赞赏的,怎么如今再见到似乎就不待见了,她记得她并没有犯过什么错误,那么兴许就是……   苏惊羽跟太后说了些什么?!   苏怀柔顿觉得心里攒了一股子火。   而下一刻,太后沉稳的语调便响起了,“陌儿,哀家不想绕圈子,直说了吧,你今日是否在宫外和惊羽起了一场争执?你是否打算回宫之后就抓她问罪?”   “皇祖母果真是为了这事儿叫我来的?不错,我的确与苏惊羽在宫外发生了口角。”贺兰陌说到这儿,斜睨着苏惊羽,“孙儿不知她是怎么和您说的,但孙儿要说的是,在宫外,苏惊羽对我的辱骂分外难听,言辞粗俗,孙儿堂堂一国太子,被她骂成相貌歪瓜裂枣,需要回炉重造,皇祖母,你说她此话是否在羞辱我,羞辱我贺兰皇室?”   太后闻言,望了一眼苏惊羽,“你果真是这么骂的?”   “太子殿下给我扣的罪名好大。”苏惊羽望着贺兰陌,淡淡道,“我敢作敢当,辱骂了太子殿下,我承认,但我绝没有半点儿羞辱贺兰皇室的意思,殿下如此小题大做,不觉得可笑么,我从头到尾便只骂了你一人,何时骂过贺兰家其他人?倒是殿下你,骂我也就罢了,连自家兄弟也一起咒。如今还想拿我问罪,我不服。”   “本宫何时骂你了!”贺兰陌沉下了脸,“又何时诅咒自家兄弟了?苏惊羽,你莫要这儿妖言惑众,忽悠皇祖母,在宫外本宫不愿暴露身份引起旁人的注意,这才没与你计较太多,但你既然敢辱骂本宫,就该知道后果,不是你到皇祖母这儿胡说几句话就想躲过去的。”   “太子殿下敢说自己不曾骂过我,不曾诅咒过自家兄弟?”苏惊羽冷笑一声,“殿下扯谎的本事当真让我拜服,难道是我那会儿耳朵生疮了,这才听错了?讽刺我貌丑的人不是你,想要夺我玉佩的人不是你,诅咒十殿下早死的也不是你?那是谁?是鬼么?”   “你——”贺兰陌手掌捏紧了椅子的把手,冷眉一皱,“本宫说你貌丑,这本就是事实,这么多年这样的话你想必也没少听,怎么旁人能说,本宫不能说?本宫何时想夺你的玉佩?只不过问你愿不愿转让,本宫愿意高价买下……”   “那么诅咒十殿下的事儿呢?你怎么解释?”苏惊羽不待他说完,直接打断,“你是否想说,这也是事实,他本就该早早离世,夕婉公主身为十殿下的皇姐曾经也咒过,所以你身为十殿下的长兄,咒一咒也是可以的?”   “你……”   “无言以对了是么?还是你正思虑着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过太后娘娘这一关?你那会儿说那句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你还说的那般随意,那般云淡风轻,丝毫不将他的生死放在眼中,太子殿下,你的举止太让人心寒了,我都忍不住想落泪。”   “苏惊羽,你怎么这般无耻!”   “够了!”眼见二人争吵不休,太后低斥一声,“都给哀家好好说话,吵什么吵?在宫外还没吵够,还准备在哀家这儿吵?”   “太后娘娘请息怒。”苏怀柔见眼下形势双方难分高下,又见太后烦恼,忙道,“太后娘娘,臣女可以作证,太子殿下那会儿,绝没有要和大姐姐抢玉佩的意思,他只是询问大姐姐愿不愿意卖他,而他之后说十殿下的那句话,那必定是有口无心,那话只是故意气大姐姐的,绝不是真心话……”   “哦?如此说来,太子一点儿错也没有了?”太后望着苏怀柔,淡淡道,“你是想说这个意思么?”   苏怀柔怔了怔,淡淡道:“太子殿下即便是有些过错,那也只是言语不当,兴许当时是在气头上……”   “呀,那我辱骂他也是因为我在气头上,他咒十殿下,我听着不顺心便也骂了他,如此一来也是情有可原,那么我的错过也只是小过错,完全和蔑视太子这样的罪名扯不上边,那只是我有口无心,气话而已。”苏惊羽不等苏怀柔说完,便呵呵一笑,“三妹觉得,我这话可有理?”   苏怀柔被噎了一下。心中暗骂苏惊羽无耻。   贺兰陌堂堂太子,她区区一个贵女对他辱骂,岂是她一句有口无心就能算了的?   如此想着,她又道:“大姐姐这话不对,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你不能向对待一般人那种骂法一样对待他,若是人人都像大姐姐这样,那么储君的颜面往哪儿搁。”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苏惊羽唇角的笑意带着讥讽,“如此一来,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那么诅咒自家兄弟也算不上什么了?若是人人都与太子殿下一样,那么皇家的礼仪德行,全成了摆设?”   苏怀柔:“……”   眼见苏怀柔一时间答不上话,苏惊羽心中好笑。   举一反三,她最拿手。   白莲婊装一装温顺善良还行,口才,着实也就那样了。   跟她苏惊羽吵架,下辈子。跟她苏惊羽开辩论大赛,想赢,下下辈子。   “好了,你们都不必再争了,哀家心里已经有数了。”太后面无表情的开口,目光在三人之间打转,而后落在了苏怀柔身上,“哀家问你,太子要惊羽手上的那块玉佩,可是为了送你?”   苏怀柔闻言,怔了一怔,只以为太后又要计较玉佩的事,忙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当真没有要抢……”   “哀家在问你,他是不是为了你?没让你说其他的。”太后眉头拧了拧,“要你回答哀家的话,你扯到别的地方去做什么?!”   “是。”苏怀柔被她冷硬的态度吓了一吓,低声道,“的确是因为臣女……”   “呵,你仗着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就任性妄为,想夺你大姐的东西,引得你大姐和太子闹得不愉快,这才起了激烈的争执,哀家原以为你是个温顺的姑娘,跟在太子身边,能成为他的贤内助,如今看来,你反而是害得他险些失徳!令得他因为你,口没遮拦地咒骂自己的皇弟?!”太后说到后头,语气已然冷冽了起来。   “太后娘娘,不是这样的!”苏怀柔忙跪了下来,“臣女没有引得太子和大姐争吵,臣女冤枉!”   苏惊羽见此,星眸微眯。   太后平日里也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苏怀柔虽然承认了太子是因为她才和自己争吵,但这并不代表是她怂恿太子去的……即使是,也不至于牵扯到让太子失了德行。太后的此番做法,应该是为了将过错全推给苏怀柔。   她是贺兰尧的慈祥的皇祖母,但同时也是这出云国的太后,她分得清是非轻重。贺兰尧在旁人眼里已经是体弱多病的人,不少人应该也会对他的境遇抱有同情的心态,而贺兰陌身为太子,却咒骂一个原本就已经是‘病秧子’的弟弟,这事委实很不光彩,失徳失仪。   原本贺兰陌应该也想不到,他随口一句话,会被她拿来当做武器打击他。   以太后对贺兰尧的偏疼,她这心里必定要对贺兰陌不满,但贺兰陌同样也是她的孙子,又是太子,她顾及他的颜面,这才把过错推给苏怀柔,如此一来倒像是苏怀柔的任性妄为,怂恿了贺兰陌,贺兰陌只是一时脑子不清楚,这才说错话。苏怀柔,算是做了贺兰陌的替死鬼。   这么看来,贺兰陌也不能将这事儿闹大了,因为她已经有打击他的武器,那便是他作为一个太子的失徳,如今太后都作为见证人了,贺兰陌就不能再不依不饶地想要来抓她问罪。   苏惊羽轻呼一口气。   太后,好高明。   苏怀柔,好倒霉。   “皇祖母,这事儿你也不能全怪她。”贺兰陌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怀柔,到底是他未来的太子妃,又一直帮着他说话,他这会儿也总该帮她说几句,“关于那块玉佩的事,完全谈不上是抢,孙儿早已说了,当时是征求过苏惊羽的意见。”   “可你咒了小十这是事实,你还要声辩?!”太后冷哼一声,“你身为太子,应该比其他皇子都要懂事才对,你十弟从没惹过你,你咒他做什么?就因为他地位没你高,不得父皇看重,你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怎么能咒他早死?!”   “皇祖母,我……”贺兰陌沉着脸,“我那是无心说的话。”   “哀家知道,都是你因为你这太子妃作怪,怪不到你头上,这次哀家就原谅你,下不为例。”太后的语气冷淡,“现在,你还要再拿惊羽问罪么?你要是拿她,她回头把你这事儿抖出来,哀家可拦不住,你父皇母后要是来问哀家,哀家会如实跟他们说……”   贺兰陌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皇祖母!此事,不用惊动父皇母后了,孙儿不拿苏惊羽问罪就是了。”   “那么这事儿到此为止。”太后瞥他一眼,“你往后可长点儿心,别以为在宫外就可以乱说话,身为太子更应谨言慎行,这一次过后,哀家希望你不会再口没遮拦。至于你这未来太子妃——”   太后说着,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苏怀柔,“这次的过错在她,哀家罚她一个月之内不准入宫与你见面,让她好好在家反省反省,若是下次再出类似的事,哀家只怕要对不起苏相了,苏怀柔,你可别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   如此明显的威胁,让苏怀柔分外惶恐。   她此刻倒也明白了,太后把过错全赖在她头上,是为了保全贺兰陌的颜面,那么她自然不能再反驳,只能默默地受着,但她真没料到,太后会下此番警告。   再有过错,就当不成这太子妃了。   “谢太后娘娘宽恕。”苏怀柔低下头,心中气怒,面上还得温顺,“臣女,绝不敢再犯。”   同样是苏相的女儿,同样是皇家的媳妇,她甚至是太子的正妃,人前那般善解人意,怎么就偏不讨这太后喜欢?   苏惊羽那般丑陋野蛮,何以连太后都帮着她?   苏怀柔如此想着,衣袖下的拳头都攥紧了。   “知道错就好,退下吧。”太后揉了揉眉心,“哀家也乏了,你们二人都退下。”   贺兰陌冷冷望了一眼苏惊羽,而后道:“孙儿告退。”   说着,他转身甩袖离开。   “臣女告退。”苏怀柔也忙匆匆退下,追着贺兰陌的步伐去了。   “惊羽,类似这样的事儿,下回可别再闹了。”等贺兰陌二人离开之后,太后才朝着苏惊羽道,“这件事,你与太子都有错,但哀家把责任推给你三妹,其一是护你,其二是护太子的颜面,想必他是能明白哀家的好心的,否则要是把这事儿闹到帝后那里,纵然皇帝不看重小十,也不会容忍太子说那种胡话,幸好你在他捉拿你之前来了哀家这里,否则你若是落在他手上,以他那高傲的性格,指不定怎么处罚你,不给你申辩的机会,你也就不能把事闹大。”   “太后娘娘英明。”苏惊羽垂眸笑道,“太后娘娘对惊羽的维护,惊羽感激不尽。”   “得了,被你们这么一闹,哀家是真的困倦了。”太后悠悠道,“这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该用午膳了,你还是快些去小十那里吧,他现在是真吃不惯其他人的手艺了,前些天你休假,他来哀家这儿,都没胃口。”   “臣女明白了,这就去。”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臣女告退。”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开。   离开了青镜宫,她便一路走向了永宁宫。   而这一路走去,她却听见了一个不寻常的消息——   牡丹公主失踪了。   “当真是奇怪得很呢,据说牡丹公主昨夜半夜出了玉合宫的殿门,只和守卫说是睡不着想出去走一走,可没想到她这散个步,就一夜没回去,直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影。”   “皇宫虽大,但也不至于人丢了会找不着,少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会去哪儿了呢?”   “谁知道呢,据说现在各个宫都在查人,也不知道那牡丹公主能不能给找到。”   听着经过身边的宫女们的议论声,苏惊羽脚步一顿。   宫盈袖失踪……闹的哪出?   总不会是自己散步给散没的,她这失踪,八成是人为的。   与她有过节的人,这宫里也不少了,赤南国那帮子人,还有自己与贺兰尧……   罢了,想那么多作甚,那朵牡丹花是死是活跟她有个毛关系。   ……   “真是混账。”贺兰陌回到了东宫,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到了桌边,就扬手将桌子上的茶具全扫到了地上。   青瓷做的茶具霎时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紧跟在贺兰陌身后的苏怀柔见此,垂下了眸子,“殿下可是觉得我没用?”   “以你的斤两,斗不过苏惊羽也实属正常。”贺兰陌轻瞥了她一眼,“她若是没点能耐,怎能跟本宫斗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未落败?兴许是折损在她手上的人太多,以致于她得意忘形,如今气焰嚣张。”   贺兰陌说着,扬手一个拳头砸在了桌上。   这个苏惊羽,还真的不能拿她当成女人看待。   换做从前,他贺兰陌从来都不屑和女人斗,苏惊羽算是一个例外了。   不知何时起,他在心里已经不拿苏惊羽当成普通女子,而是当成对手了。虽说对此女实在恨得牙痒,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能耐。   可惜终究是敌非友,他们二人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殿下实在说,我比不上她的才智对么。”苏怀柔温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确实是怀柔没用,关键时刻也不能帮上殿下什么,我已经努力想要帮助殿下,奈何……”   “行了不用说了。”贺兰陌淡淡打断了她的话,“本宫明白你的心意,怀柔,今日皇祖母对你的警告,你总记得吧?”   苏怀柔咬了咬唇,“您说的是我一个月内不准进宫的事儿?你我的婚期也大约在一个月后了,太后娘娘这是要让我与太子殿下,一个月都不准见面了。”   “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好,你没见着皇祖母多么偏袒苏惊羽么?这已经算是对你较为轻的责罚。”贺兰陌的语调不冷不热,“你就依着皇祖母的意思吧,一个月之后就是婚期,只要这当中不再出什么幺蛾子,成婚之后,你我天天都能见着。”   “太子殿下,短时间内,您是不想见我了对么?”苏怀柔轻叹一声,“我知道殿下心里不痛快,您不舒心,我自然也不会舒心的,我知道您在烦恼着什么,太子殿下您且再给我个机会,我自会想办法帮您解决了烦恼。”   “此话何意?”贺兰陌闻言,有些不解地抬眸。   “太子殿下忘了么。”苏怀柔道,“我与苏惊羽,住在同一屋檐下,我若是想下手,可比这宫中的人简单。”   “什么?”贺兰陌听闻此话,颇为意外,“你竟愿意为了本宫,对你的亲姐姐下手?”   虽说他知道这姐妹二人也许感情并不太好,但苏怀柔的性子温顺,想必不会有害人之心才对。   “我与她,原本也没有交情,那日宫宴上配合默契,那也是父亲大人的意思。”苏怀柔道,“如今我与她各有追求,我是站在太子殿下这边,她是国师那一边,原本我与她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她这样对待太子殿下,我又怎么能看得下去?我必定要想法子让她再也不能与您作对,但念在姐妹的情分上,我不会要她的性命。”   贺兰陌的视线紧紧锁在苏怀柔的脸庞上,似是想透过她的神情,看她的内心。   这个女子,当真有表面这么温顺么?   不过这一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方才一番话。   “也是,你与她住在同一屋檐下,想必会有机会能下手。”贺兰陌不紧不慢道,“那么本宫就等你的消息了。”   苏怀柔垂下了眼,“我必当尽力。”   当初听了母亲的话,要与苏惊羽暂时和睦相处,毕竟自己能被选上太子妃,苏惊羽算是有功劳,以后兴许还有能利用得上的地方,至少在自己成为正式太子妃前,莫要与苏惊羽闹不愉快,等到真的嫁了贺兰陌之后,那便不用再太客套。   可现在……   苏惊羽,如今真是没有必要再留着她了。   ……   “殿下,惊羽姐姐差不多是巳时进宫的,一入宫便直奔了太后的青镜宫,连玄轶司的衣裳都未穿,看上去急急忙忙的。”永宁宫内,乌啼立于寝殿前,望着坐在藤椅上晒日光的贺兰尧,“殿下你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很明显。”贺兰尧半眯着眼,悠悠道,“急急忙忙地去找皇祖母,说明她碰上的事儿是只有皇祖母能帮她解决的,我解决不了,或者说,明面上我不好解决。不方便出马。回头去咱们安插在青镜宫那儿的人打听打听就是了,看看是不是又有哪个欠收拾的人出来蹦跶。最近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闹心。”   贺兰尧话音才落,倏然间又轻咳了两声。   “殿下?”乌啼见次神色一紧,“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什么。”贺兰尧倚靠在藤椅上,漫不经心道,“去再拿一粒药给我吃,小羽毛兴许等会儿会来,不能让她看出什么异常来。”   乌啼闻言,只能转身回寝殿中拿药丸,不一会儿,便拿着一粒雪白的药丸和一杯水出来了。   贺兰尧服下了药,这才道:“去生火去,一会儿她要给我做吃的了。”   “诶,这就去。”乌啼说着,状若叹息道,“殿下,我有时候在想,你这般挑剔,为何就看上了惊羽姐姐的手艺?”   贺兰尧闻言,凤眸微眯,“你的意思是她的手艺不好?”   “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乌啼瞥见贺兰尧明显不高兴的模样,忙道,“倒也不是不好,但是,比她好的多了去了,太后宫中的厨子,还有小青,哪个不比她……”   “滚去生火!”贺兰尧拧着眉头,“他们做的菜好吃又如何?那是一种平庸的美味,在这宫里随便都能吃得到,而小羽毛的手艺与他们都不同,只此一家绝无分号,我吃的从来就不是美味,而是心情。”   乌啼眼角微微一抽,“行吧,殿下,我们是俗人,我们只拿美味的程度衡量厨艺,没有您这般……独特的眼光。”   “你也知道你自己庸俗。”贺兰尧斜睨着他,“你们的眼光总让我不敢苟同,就好比上回那个祥嫔,你们都觉得她美是么?你们都觉得那朦胧香好闻,把持不住对么?可我见着她就想吐,闻着那香味饭都吃不下,这就是我与你们最大的区别。”   乌啼一时无言,决定不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转身往厨房而去了。   吃的不是美味,是心情?   这种思维他也许还不能理解到吧。   乌啼离开了,贺兰尧继续半眯着眼晒日光,只觉得被那日光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就跟抱着苏惊羽的时候一样温暖。   他才这么想着,余光便瞥见一道浅白的身影朝着他而来。   他转过头去,望着来人,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来了?”   “嗯,再不来,怕男神又得挨饿。”苏惊羽打趣着他,而后走到了他身侧,“你怎么看上去这般困倦,没睡醒?”   “是呢,晒太阳太舒服了。”贺兰尧朝她轻挑眉梢。   他可不是没睡醒,而是因为——内力消耗还没缓过来呢。   不过且就让苏惊羽以为他是犯懒没睡醒吧。   才这么想着,倏然间一个精致的小盒闯入了眼帘,他怔了一怔,“什么东西?”   “你自己打开看。”苏惊羽的声音带着笑意,“给你的,镯子的回礼。”   “嗯?”贺兰尧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了那锦盒,修长的指节扣上了锦盒的盖子,缓缓打了开。   苏惊羽望着他的动作,这一刻,脑海中竟然莫名其妙地脑补着霸道总裁给软萌小女友送大钻戒求婚的场景,小女友的神情十分感动而惊喜,几欲落泪。   她忽然被这想法给弄的一哆嗦。   在外人看来,她英气利落,凶狠桀骜,贺兰尧苍白脆弱,优雅清冷。   很多人觉得她的性格像男子,而乌啼他们与她又常常惯着贺兰尧,这便导致贺兰尧似乎很早就养成了大小姐脾气,哦不不,小少爷脾气。   不知为何,此刻看着贺兰尧打开那镶钻玉的锦盒,总有一种自已和他性别颠倒了的错觉。   而当贺兰尧打开了盖子,看清了锦盒里的东西时,却是怔住了。   他伸手将那枚玉佩拿了起来,放置在掌心中。   玉是上等的好玉,莹润白皙,而玉里镶嵌的那东西,呈孔雀蓝的透明色泽,在艳阳的照耀下,蓝得晃人眼。   那每一个小小的切割面上,都荡漾着莹亮的反射光。   他伸手抚上那蓝色的晶石,触手冰凉坚硬。   “阿尧,这块玉,是我母亲的遗物,而这玉里镶着的东西,是有讲究的。”苏惊羽的声线传入耳膜,“这个东西,叫蓝晶石,有个别名,叫钻石,是十分稀有珍贵的一种晶体,有一个遥远的国度,那个国度里,男子会把钻石镶在指环上,送给心仪的女子,若是有男子送女子钻戒,则是在表示喜爱之情,这玩意大多数在求婚的时候用,女孩们一看到钻戒,通常都会少女心爆棚,那心都要融化成下雨天的巧克力了,这东西价格十分昂贵,钻戒通常只有小小的一粒,便价值千金,你这几十克拉的绝对是无价之宝,这下你可不能再说平庸,你要是再敢嫌弃,我就……拿鞋子拍死你。”   “你的话我大致听懂了。”贺兰陌轻抚着手中的玉,动作细致温柔,“巧克力为何物?”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一种甜点。”   一句话暴露吃货本质。   她说了一大堆,他重点就听了巧克力?!   苏惊羽这会儿没反应过来,贺兰尧只是因为听不懂这个词汇才来问。   而苏惊羽的回答一出,贺兰尧当即目光一亮,“好吃吗?”   “……”苏惊羽磨了磨牙,“不好吃!我说,你能把重点放在玉佩上么?你到底喜不喜欢!谁让你这时候问吃的,你煞不煞风景?!”   贺兰尧闻言,睫羽轻颤,“喜欢啊,所以,我应该问,你是在向我求婚?”   ------题外话------   小羽毛:请叫我霸道总裁羽。   小十:巧克力到底好不好吃?   ☆、第133章 小羽毛,别哭   苏惊羽:“……”   向他求婚?   怔了一怔后,她眸中划过一丝好笑的意味,“阿尧,求婚是男子向女子求的,你要我跟你求婚?”   难不成她还得捧着这块玉,单膝跪地,执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对着他说:你愿意嫁给我么?   苏惊羽顿时一哆嗦——这想法委实太雷了。   而贺兰尧听着她的话,抬眸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原来小羽毛已经如此迫不及待想嫁我了?”   “我何时说过了?”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东西的意义,省得你回头又挑三拣四的。”   “那我可以将此玉当做是定情信物么?”贺兰尧眉梢轻挑。   “你若要这么觉得,也……可以。”苏惊羽唇角荡起一丝笑意,眼见他肩头上落了一片树叶,便伸手替他将树叶给拨开了,而收手之际,手腕却被贺兰尧拉住,轻轻一跩,便将苏惊羽拽到怀里。   苏惊羽猝不及防,一个重力失衡,就被贺兰尧扯着坐在了他腿上,而后,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声线轻柔如丝——   “你帮我戴上。”   苏惊羽顿时失笑,从他手中拿过了玉佩,穗带穿过他的腰带——   替他系好了玉佩,她道:“这穗带是我自己编的,如何,我这礼物够有诚意么?”   “原来穗带是小羽毛亲手编的。”贺兰尧轻笑一声,“难怪,我就说这穗带怎么没有珠宝店里编的精致……”   苏惊羽唇角的笑意一僵,随后皮笑肉不笑道:“那不如这条带子还给我,我去再给你买一条好看的?人家那正宗的珠宝店里,编织带子的技艺那叫一个精湛,可比我这出入门的好看多了。”   说着,她作势要去把那块玉佩解下来。   贺兰尧握住她的手,笑道:“我逗你的呢,你看看你这爆脾气,都不允许我说你一句不好。”   “我就是这么一个爆脾气,怎么着吧。”苏惊羽将手肘搭在他的肩上,悠悠道,“也不知,这要是时间长了,你是否会受不了我这爆脾气。”   贺兰尧听闻此话,叹息一声,“受不了又如何,都上了贼船了,如今想脱身,怕是难了。”   “那是自然。”苏惊羽抬手,指尖勾了勾他的下颌,“你想抽身,就该早点儿抽身,在你我订下婚约之前抽身,没准还来得及,现在,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了。”   贺兰尧听闻此话,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苏惊羽此话,所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是真的喜欢他,再也不需要掩饰,她这番话虽霸道,但他很是受用。   下巴被她的手指勾的有点儿痒,贺兰尧垂下了眸子,望着她那不安分的手,“女神,你吃我豆腐吃够了没有。”   “没够。”耳畔响起一声冷哼,下一刻,他的脸庞被她捧了起来,他抬眸便看见她的脸凑了上来,那如樱一样的唇瓣压了下来,覆在了他的唇上。   他顿时怔住,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睫毛,她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已经闭上了。   不是第一次和她亲吻,但是第一次被她主动亲吻,如此——认真的亲吻。   怔愣过后,他眸底浮现喜色,揽着她腰的手紧了一分,开始反客为主,回应着她。   蓦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睁开了眼,一偏头,撤离了她的唇。   他吃的药丸,入口有十分容易察觉的药味,他不能让她怀疑到什么。   而贺兰尧的反应,让苏惊羽顿时不解,她睁开了看着他,“阿尧,你……”   她头一次这么主动,他还给躲开了……   眼见苏惊羽眉眼间的疑惑,似乎还有点儿恼,贺兰尧轻叹一声,“我似是染了风寒,喉咙有些不适,呼吸不大畅快,不想……传染你。”   没能和她亲热久一点,他也很是不舍。   但她个性多疑,他怕给她察觉。   “怎么又染了风寒?那你也不晓得多穿点衣裳,你就不能好好顾及一下你的身体么?”苏惊羽听着他的话,顿时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了,从他身上起了身,“我去给你拿个披风来。”   “别……这艳阳天的,披个披风多热。”贺兰尧想要拉扯她,可苏惊羽的步伐比他的手快,他才伸手,她就已经踏进他的寝殿里了。   贺兰尧瞄了一眼空中的暖阳,眼瞳被日光刺激的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今日这天气这么好,此刻已经足够暖和,还披什么披风。   而贺兰尧不知的是,苏惊羽进了他的寝殿,并没有直接去拿披风,而是走向了寝殿角落的红木柜子。   她记得,这儿有他吃的药,从前刚认识他那一会儿,他也是身体不好,咳嗽过好几回,乌啼曾当着她的面来这柜子拿过药。   那时候,她只以为是治咳嗽或者伤寒的一些常用药,但是现在看来……八成不是。   她与他相识了这么久,他的脸色就没有几天是红润的,她曾有意无意试探了几次,他都说是天生的身体差,她做过许多药膳给他吃了,但是似乎也没能改善。   他和她几乎朝夕相处,他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似乎也没有其他的病症,便也没有多想,但——她此刻怀疑,他给她解毒也许消耗了太多内力,到今天都没有缓过来。那会儿她醒来的时候,看见他脸色苍白,便追问过他,可他说,休养几天就好。   今日他又说他得了风寒?   苏惊羽拧了拧眉头。   贺兰尧,你最好不是在忽悠我。   在柜子的第三层翻到了一个青花小瓶,苏惊羽打开了瓶盖,里头装着的都是雪白的药丸,和她从前见他吃过的一样。   她从怀中掏出了手帕,将那雪白的药丸倒了一粒出来,用手帕包好了塞回了怀里,这才将药瓶子放回了原处。   她虽然不懂医术,但她认识医术高明的人,回头总能帮她验出这药丸里的成分。   贺兰尧在殿外坐了好片刻,不见苏惊羽出来,便转过了头,正看见苏惊羽拿披风出来了。   “方才都忘了问你放在何处,去你衣柜了翻了一会儿才看见。”苏惊羽走到他身侧,朝他笑道,“刚才不慎翻乱了几件衣裳,我都给你整理回去了。”   此番话,解释了她为何进去了这么久才出来。   “翻乱了也无妨,我不介意。”贺兰尧眼见她把披风递了过来,便伸手接过,“真的会很热的,我只盖在膝盖上行不行?”   苏惊羽见他似是无奈,便也妥协了,“好吧,中午我给你熬一碗姜汤,你得给我喝下去。”   “那玩意多难喝。”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嫌恶,“我不想喝那个。”   苏惊羽闻言,朝他淡淡一笑,“那么喝杏仁雪梨汁可好?”   贺兰尧几乎是不用考虑,一口答应,“好。”   “好你的头啊好,想都不用想。”苏惊羽呵呵一笑,“就喝姜汤,你在这儿先坐一会儿,我去张罗午饭。”   说着,她便转身朝着厨房去了。   她到厨房的时候,乌啼正在生火烧水,眼见她走近了灶台,乌啼抬眸道:“惊羽姐姐来了,需要我给你打下手么?”   “乌啼,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惊羽伸手将乌啼跩到身前,正色道,“你们殿下病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乌啼听着她的提问,心下暗惊,莫非是她怀疑了什么了?   他倒是真想告诉她实情,但他若真的说了,只会给殿下徒增烦恼,弄不好还会让殿下撵走,因此,他只能选择——糊弄苏惊羽。   他心底不平静,面上却装作惊讶道:“殿下病了?”   苏惊羽望着乌啼的神色,双手环胸,不咸不淡道:“你不要对我说,你不知道。”   “惊羽姐姐,你这问题问的奇怪。”乌啼面上似有不解,“殿下哪有什么病,只不过是他生来就体质差,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他虽脸色不好,但他现在真没病。”   “哦?没病啊。”苏惊羽唇角牵起一丝凉凉的弧度,“那他方才怎么跟我说他染了风寒?你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多,你连他染了风寒你都不知道么?”   乌啼:“……”   殿下之前没和他串好这句词啊……难道是刚才自己不在的时候,他瞎编的?   “乌啼,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苏惊羽面无表情,“是你太迟钝了没有发现,还是——你跟你们殿下事先没串通好?也是,他说这话的时候你都不在,你们自然是来不及串通了。”   乌啼:“……”   谁能告诉他,此刻他该如何接话?   “行了,别在心里编了,我料到你不会老实说的。”苏惊羽的语气不咸不淡,“去把菜洗了吧,我也不为难你,回头,我自己去问他。”   而她的话音才落,乌啼便忙接上话道:“惊羽姐姐,其实殿下他是……给你疗伤的时候消耗了太多内力,短时间之内缓不过来了,这才疲惫劳累,他跟你说他是风寒,兴许只是为了不让你自责。”   乌啼在心中想着,这番说辞应该说得通,多半能把苏惊羽糊弄过去。   虽然她可能会自责些,但总比知道实情来的好,她要是知道实情,那就不是自责那么简单的事了……   “果真是如此么?”苏惊羽怔住,忙扯住了乌啼追问,“那他的身体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惊羽姐姐,你也别太担心,习武之人,内力消耗过多,疲惫是正常的,这一点你多半也清楚吧?兴许殿下他体质差,这才需要多缓上几日。”乌啼有些无奈地望了一眼苏惊羽,“相信我,他就是劳累了些而已,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好。”   苏惊羽松开了乌啼,若有所思。   乌啼的话,是事实么?   不管是不是,她都要自己再暗中查一查才行。   贺兰尧若是有心想要隐瞒什么,他手底下的人自然嘴巴也会很紧,不会轻易说出来,她即使一直追问,恐怕也只会被他们忽悠。   谁让他们主子忽悠人的功夫那么好呢。   “惊羽姐姐?”乌啼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想什么呢?”   “没什么。”苏惊羽回过了神,望了他一眼,“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洗菜去。”   “哦,这就去。”乌啼撇了撇嘴,转过身去拿菜了。   苏惊羽望着锅里沸腾的水,不知为何,心绪不宁。   贺兰尧,你可千万别瞒着我什么大事……   但愿,乌啼的话是真的。   ……   “刚熬好的姜汁,喝了它。”   “小羽毛。”贺兰尧坐于桌边,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汤汁,轻叹一口气,“真的很难……”   “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苏惊羽的语气丝毫不温柔,“你除了喜欢那些甜食,还有什么是你能看上眼的,这又不是中药,我若是端一碗中药来,你不得避如蛇蝎了?喝。”   贺兰尧见此,便知道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倒也没再说话,端过了那姜汁,拧了拧眉头,而后一口气都灌入腹中。   将汤碗放下了,便看见苏惊羽给他递了一颗蜜枣过来,他张口,吃了下去。   “等会儿用过了饭后,我要去一趟玄轶司了。”苏惊羽道,“牡丹公主失踪了,玄轶司的密探也会出动在宫中进行搜索,我也得去做个样子。”   “那朵破牡丹?”贺兰尧听闻苏惊羽的话,眉梢轻挑,“你早说呀,她就在我宫中呢。”   贺兰尧的话,让苏惊羽微微一惊,“在你宫中?”   “偏殿地下室的骷髅阵里。”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应该还没死。”   苏惊羽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抖,“原来她是落在你手里了,你为何如此?”   “因为你之所以中毒,便是她害的。”贺兰尧不疾不徐道,“那咬你的红蚂蚁,是她放在了古月西柚的点心盒里,要害的人原本是古月西柚,因为她记恨古月西柚的那几鞭子,便想用那红蚂蚁来实施报复,哪知道阴差阳错的,中毒的人成了你。你以为那红蚂蚁是自个儿跑进点心盒里的么?”   “我知道古月西柚是不会害我的,故而,我当真没有去细想那红蚂蚁的来历,只以为是一种……变异的毒蚁。”苏惊羽撇了撇嘴,“我醒了之后,你为何不告诉我那蚂蚁的来历?”   “说与不说,都无甚差别,因为我是必定会给你报仇的。”贺兰尧淡淡一笑,“我说过,但凡是我能给你解决的事,我会解决的,我想等事后再告诉你,宫氏兄妹二人,要为你中毒这事付出代价。虽然原本他们要害的人不是你,但他们对你也没安什么好心,这样的人,自然该收拾。”   “那么牡丹公主,你打算将她如何?”   “我留着她一口气,自然是因为她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贺兰尧语气悠然,“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苏惊羽闻言,无奈失笑,“你总是喜欢帮我解决麻烦,而后又不说出来,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都不会提起了?”   上次杀贺兰夕婉也是如此,她提起了,他才告诉她他已经处理好了。   “提不提有差别么?”贺兰尧挑眉,“那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提起来就烦,你我二人相处的时候,我委实不想提起那些杂碎。”   “可你为我做的事,总该让我知道才对。”苏惊羽说着,握住他的手,“不要总等我提起来你才回答。”   贺兰尧将她的手反握住,轻轻摩痧着她的手背,慢条斯理道:“我怕你太感动,不敢主动提。”   苏惊羽:“……”   这回复真是让她无语。   贺兰尧,到底还为她做过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   与贺兰尧用过了午饭之后,苏惊羽离开了永宁宫,去往——谪仙殿。   也许,现在只有月光能够给她答案了。   “大半仙,我有件重要的事儿请你帮忙。”苏惊羽到了月光的寝殿时,他正拿着胡萝卜在喂兔子,她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抢过了胡萝卜,将包着药丸的手帕塞到了他手中,“先别忙着玩兔子,求你件事儿,这颗药丸,你帮我研究一下成分。”   “药丸?”月光低头望着苏惊羽塞给他的帕子,眼见她神情是难得的正经,便知道这事不是小事。   他掀开了帕子,里头躺着一颗雪白的药丸,他拿到鼻翼前闻了闻,怔了一怔。   “怎么样?”苏惊羽道,“这药丸有什么不寻常的吗?是治疗风寒的常用药吗?”   “我还不能太确定。”月光沉吟片刻后道,“介意我把它捣烂了研究吗?”   “不介意。”苏惊羽道,“只要能知道这药丸的用处,你怎么弄都好。”   “那你等我片刻。”月光转身,走向他摆放着瓶瓶罐罐的那张桌子,苏惊羽本要跟上去看,月光却道,“你跟过来也看不懂,还是去帮我喂兔子吧。”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惊羽趴在桌子上拿胡萝卜喂着兔子,一边期待着月光的答案,一边又有些——害怕。   她也不知她为何会怕。   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苏惊羽回过身,眼见月光走了过来,忙道:“怎么样?”   月光见她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状若叹息般道:“看你这副神情,我直觉我要说的答案也许不是你乐意听的。”   苏惊羽有些无奈地望着他,“我本来还不紧张,一听你说话反而要慌了,你这种话里有话的模样,以后还是少摆一点出来。”   虽说他不卜卦的时候也是正常人一个,可见他这副高深的表情,还是让她有些莫名的压力。   也就这就是月光的本领吧。   “你先告诉我,这个药是谁吃的?”月光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反正我知道,绝不是你吃的。”   “此话何解?”苏惊羽一怔,“这药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药丸……”月光迟疑了片刻,才道,“与我之前给你吃的,抑制你体内毒素的药丸,最重要的那几味药材,是一样的。”   苏惊羽听闻此话,当即觉得兜头降下一碰冷水,从头凉到脚。   两种药丸,最重要的几味药材,一样?   月光早和她说过,很多药的制作过程,有一些药材缺失的话,可以拿作用相同的顶上,例如百合与麦冬,三七和黄芪,但有一些是不能替代的。   而月光口中最重要的那几样药材,是之前专门针对她体内的毒所用到的。   贺兰尧为什么也要用这些药?   “月光,你想说明什么……”苏惊羽抬眸,望着对面的人,期盼能够再听到一些好消息。   “惊羽,你明知道我是想说什么。”月光一本正经道,“美人煞的毒,原本就很不寻常,针对它所需要的药材,自然也不寻常,这颗药,与我给你吃的抑制美人煞的药丸,说白了那就是功效一样,最重要的那几味药材,同时都用上了,其他的药材,都是功效相似的,这只能说明药丸出自两个人的手,不一样的大夫,所配的药材不同,可作用,是相同的。”   “不可能……”苏惊羽嘀咕着,“这怎么可能……”   美人煞,顾名思义,美人都躲不过的劫,也就是她出生到现在,一直带着的毒。   此毒来自于母体,中毒者,毒发的过程一共需要十个月,这一种毒可以说是容貌杀手,中毒者第一个月,通常身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第二个月开始,毒素自体内扩散,肌肤开始逐渐黯淡无光,之后三个月,肤质愈来愈差,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力不从心,第七个月开始,身上逐渐长出红斑,分布在各个地方,从一开始的淡红色,发展两个月后成为褐红色,直到最后一个月,浑身上下,五成以上的地方被红斑覆盖,五脏六腑也衰竭,十个月之后,香消玉殒。   不论原来容貌多美,多丑,十个月后,都会丑陋的死亡,故为——美人煞。   她这具身体的母亲,据说怀胎期间,将自己关在房门里不曾离开后,她的丞相阿爹也没有踏进过她母亲的院子,而生下她之后不久,她母亲就离世了。   虽然美人煞的毒侵蚀的是母体,但腹中的孩子同样也受到了影响,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出生脸上就长了丑陋胎记的原因,是分走了一些美人煞的毒素。   婴儿身上的毒素较少,毒发自然也就慢一些,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月光的时候是在乱葬岗,那也是她才占据这具身体醒来的时候,当时月光将她救回来,便告诉了她她身上的所中的毒,他说,婴孩毒发的速度虽然比不上母亲,但也挨不过六七年,也就是说,在她六七岁之前,应该就有人帮着她压制毒素,之后,月光又继续了这项任务。   美人煞,她记忆中最可怕,最残忍的一种毒。   月光很不吝啬地拿出来他所有的珍惜药材,唯独缺失了那一株青莲。   而那一株青莲……在贺兰尧手上。   “看你这副模样,我兴许知道了吃这个药丸的人是谁了。”月光见苏惊羽魂不守舍的样子,淡淡道,“看来,十皇子的生母于贤妃,当年也中了美人煞。”   “可于贤妃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就在帝都外的云间寺里。”苏惊羽说着,攥紧了月光的手臂,“月光,你有没有可能……判断失误?”“不可能。”月光回答的斩钉截铁,“我绝不会判断错误,于贤妃如今还活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医术高超之人,帮她将美人煞的毒素,与她腹中的胎儿各分一半,没有人帮着分担,她会死,而外人想分担是有心无力,只有与她连成一体的胎儿最合适,让胎儿帮着分担,如此一来,两人都中毒,却都不会死,可延长毒发的性命。你若是能问到贺兰尧当年她母亲身边有什么行医高手,找到那人,那人必定是这么回答你的。”   “安宁公主,他的姨母。”苏惊羽咬唇,只觉得心中惊涛骇浪难以平静,“如今于贤妃都没事了,那么说明这位公主已经帮她解了毒了,她能帮于贤妃解毒,自然也能帮贺兰尧解毒,对么?”   “惊羽,别傻了。”月光轻叹一口气,“没有冰山青莲是不行的,于贤妃还活着,只能说明她曾有幸用过青莲,而贺兰尧,有没有的用,还是个问题呢。如今看来,他体弱并不是因为生来体质差,而是因为他分担了一半美人煞的毒性,美人煞何其霸道,对成年人尚且那么残忍,对于脆弱的婴孩,更是不用说了。他身上必定也留有美人煞带来的红斑,只是他不比你倒霉长在脸上,他的那块斑应该长在其他地方,而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应该是筋脉残缺,不能习武,体弱多病,骑不了大马,拉不动硬弓。”   苏惊羽怔住,“可贺兰尧的功夫明明很好……”   “先天的筋脉残缺,想要习武,只能洗髓换骨,这其中过程万分痛苦,九死一生,挨过了,便可脱胎换骨,挨不过,那就命丧黄泉。”月光的语调平静,无悲无喜,只是在陈述着一个简单却残酷的事实。   苏惊羽只觉得浑身血液似要凝结,这一刻,胸膛中的心脏沉得都要踹不过气。   而月光却还在继续说:“我倒是知道有一种最古老的洗髓方法,混合上百种药材为一池,其中有烈性毒药,也有珍稀良药,具体过程我倒也不懂,只是有耳闻,那些药物混合的池水,具寒性,可有效抑制美人煞这种炽烈又没人性的毒,可那药浴渗进肌肤中痛苦难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如同被冰锥所扎,被车马所碾,如此反复被折磨整整十二个时辰,若是能熬过去,则如同在雪中重生,只是从此,肌肤与血液,都是冰凉的了,因此,洗髓换骨中能熬过去的人,都被称为冷血之人。”   终究苏惊羽都要知道这一切,与其以后听了再难过上一次,倒不如他今日就全说了,将她一次性打击个够,如此一来,也不用分成两回来打击。   而苏惊羽此刻已经瘫坐在地上。   “月光。”苏惊羽抬起手,缓缓伸到了耳后,解开她面具的绳结时,她连手指头都在颤。   她终于还是将面具扯了下来,抬眸望向月光,“贺兰尧手里的那一株青莲,给我了。”   月光低眉,望着她那如美玉一般无暇的脸,叹息一声。   下一刻,苏惊羽忽然暴跳而起,“我以前总是厌倦我原来的脸,但我从没像此刻一样痛恨我现在这张脸!若是可以将我那块胎记还给我,我再也不想治我的脸了,只要那株青莲可以回来……可如今,如今……”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   脸上冰凉的液体让她怔了一怔,她抬手抹了抹脸,竟然发现不知何时她依然泪流满面。   “惊羽,贺兰尧想必在见到你真面目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你和他中的毒是一样的,他把那株青莲给你用,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月光伸手,将苏惊羽包药丸的手帕还给她,“擦擦吧,如果你真的只是长个一块丑陋的胎记,那倒没什么,可关键是你体内余毒未除,美人煞极其霸道,原本我帮你压制的好好的,按理说还能压制的更久一些,贺兰尧为何会忽然把青莲拿来给你用,想必是有其他毒素进入你体内,把美人煞的毒引出来了,再不救,后果不堪设想,他会这么做,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苏惊羽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中了红蚂蚁的毒,原来,那毒蚁就是罪魁祸首。   若不是体内的毒被引了出来,贺兰尧也不用拿自己的药来救她。   那株青莲原本是他最重要的药,现在却给她了,那么他自己呢?   “我为何如此愚蠢无知,我早知道他有事隐瞒我,却没有早早想到让你帮我验一验他吃的药丸,我竟然今日才想到这个主意。”苏惊羽将头埋在膝盖间,不似寻常女子那般低声啜泣,而是如同幼兽呜咽般,哭的难听又不顾形象,“我真是他的灾星,我怎么蠢到这个地步,我早该察觉到的,我怎么就信了他的忽悠,可笑我都要害死他了却还不知道……若不是今天灵光一闪跑来问你,我都不知要被他隐瞒多久……”   月光低头望着地上哭的像孩子一样的苏惊羽,摇了摇头,“一切都是他自愿,能怪得了谁,只能怪宿命的不公平罢了,惊羽,上天不会太眷顾一个人的,你,我,贺兰尧,还有很多人,上天都曾眷顾过,也都曾降下灾难过,就看我们是否够坚强了,他的出生不幸,洗髓成功,是幸,他的经历不幸,遇上你,是幸……”   “命运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相信命?我苏惊羽自认为还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凭什么要我承接这样的命运?我那几个妹妹一个个的心术不正白莲花心机婊,怎么上天不给她们降灾难?贺兰陌那个王八混账除了小心眼爱算计还有什么能耐,都是贺兰家的子孙,凭什么他能当太子,阿尧就得是个不祥之人?他如今连二十都不满,人生却如此多灾多难,凭什么?而你,守卫这出云国,却还总让人猜忌,甚至见不得日光,凭什么?上天真是瞎眼,我不服!那些得罪我害过我的人,我终要让他们比我,比贺兰尧,承受更多灾难!”   月光望着她眸中冷芒乍起,丝丝戾气,不禁无奈叹息,“惊羽,我还是相信,你始终不会成为一个奸恶之人。”   “那可未必,好人不长命!”苏惊羽冷笑一声,抬手拂干了泪水,拾起地上的面具,转身,离开了谪仙殿。   一路麻木地走向永宁宫,她都不知等会儿见着贺兰尧应该说些什么。   在她被无数人视为蝼蚁之时,有一人将她视若珍宝。   那人看似任性傲慢难伺候,毒舌挑剔小心眼,却其实比任何人都温柔体贴。   苏惊羽一步步走过熟悉的道路,直到前方出现那座熟悉的宫殿,她缓缓踏了进去。   梨花树下,藤椅之上,他依旧靠在那里晒日光,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打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他似是闭目美神,神态慵懒,美如画卷。   苏惊羽看着他的那一刻,眼光又忍不住湿润了。   那椅子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睁开了双眼,凤眸轻抬望向她的脸庞,在看见她眸中的一片水雾时,霎时站起了身。   “小羽毛?怎么了?”   他从没见过她哭,在他的印象里她坚强的像个男人,谁有本事能让她哭泣?   要是知道那人是谁,他非活剐了那人喂小蓝不可。   “小羽毛,谁惹你了?”他到了她身前,伸手想要抚她的眼睛,却没料到,下一刻苏惊羽就伸手抱上了他,将头埋在他怀中,嚎了起来。   她哭的实在难听,毫无形象,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一边抱紧了她,一边叹息——   “小羽毛,你的哭声,真的不怎么好听,快跟我说说究竟怎么了?谁惹你,我将他剁成泥巴就是了,别哭。”   ☆、第134章 动情时刻   “把他剁成泥巴?”苏惊羽从他的怀中抬头,抽噎道,“那好,我等着,你现在就将你自己剁成肉泥给我看看?”   贺兰尧听闻此话,顿时茫然:“……?”   “贺兰尧,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为何你在做事情之前都不与我商量?什么事都是由你说了算……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苏惊羽眸中依旧凝聚着泪水,手心却揪紧了贺兰尧的衣领,望进他那双潋滟的凤眸里,“你如实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与我吃一样的药?为什么你会有冰山青莲?为什么要如此欺瞒我?你把你自己的药给我,那你可有为你自己考虑过?你究竟打算隐瞒我到何时?你以为你自己可以瞒我多久?”   一连串的问题披头盖脑的砸下来,将贺兰尧砸了个措手不及。   半个时辰前他与她还有说有笑的,如往日一样,而这会儿她却忽然泣不成声地揪着他的衣领,问出如此多的问题。   贺兰尧垂下了睫羽。   终究是没有隐瞒住,苏惊羽似乎是……全知道了。   前后不过相隔半个时辰,她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以她的脾气,他猜到了她知道一切后兴许会闹,会怒,可他当真没有想到她会——哭。   在此之前,他从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今日头一回见她掉眼泪,竟然是因为他。   该喜悦,还是该无奈?   “你说话啊!”苏惊羽揪着他衣领的手又紧了一分,将他原本洁白光滑的锦衣都给捏皱了,“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如今就准备用沉默来面对我?还是你心中又在盘算着要怎么糊弄我?我被你糊弄了一次又一次,我自以为对你足够了解,可笑……我忽然发现我对你当真一点儿也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枉我跟你朝夕相处,却对你曾经的经历一无所知……”   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珠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是受了恩惠的那个人,可她如今却很——愤怒。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愤怒,贺兰尧因为她可以舍弃他自己最重要的一味解药,这就意味着他身上美人煞的毒,不知何时才能解了。   而在解毒之前,他还能压制多久?   如果这当中出了什么意外……她能帮他做些什么?   凡事都该往好处想,可她从来就不是在原地等待上天眷顾的人,她凡事都要考虑两面性,很多事情,不是靠祈祷,靠乐观就能心想事成,人生,有太多太多意外和不如意。   她怒,是因为她惶恐,她怒贺兰尧对她的隐瞒,也惶恐他可能有一日不会像此刻这样站在她面前。从谪仙殿里出来,她吊着的一颗心就没放下来过,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尝到提心吊胆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黯然神伤。   哪怕是最初遇见月光,月光告诉她,她体内有美人煞的毒,那毒药是如何残酷如何棘手,她都不曾像此刻这么心酸。   “小羽毛,你在怪我,对么?”忽然一声轻叹传入了耳膜,随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闯入眼帘,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珠。   苏惊羽一把打落他的手,“我不是怪你,我是痛心!你可曾想过,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我该如何?你隐瞒着我一切有意思么?你当我真是那么好糊弄的?”   贺兰尧垂下手,“隐瞒你,只是怕你自责难过,怕你烦恼,我希望一直看着你无忧无虑的模样,我们可以每一日都有说有笑,你一旦有了烦恼,有了愁绪,就不能像从前那样洒脱了。”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洒脱个鬼!”苏惊羽眼眶通红,这一刻想要骂他,却又不舍,说出的话依旧是带着哭腔的,“贺兰尧,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你懂吗……我没有资格骂你,可我真的想骂你……从前我那么难看,我从未天真的想过会有个男子待我真心,即便有不以貌取人的,也都只将我当成朋友对待,我以为,这就足够了,我不能再奢求,也不能硬生生扭曲人的审美观,我曾想过,要是我一直去不了脸上的毒斑,或者等我去掉它的那一天,我已经不再年轻,我干脆孤身一人也好,只要能活得下去,活得洒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无牵无挂,但你的出现,却打乱我原本的生活,你既然来了,你就别想那么轻易抽身离开……”   “小羽毛,你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贺兰尧知道此刻不该笑,却还是笑了,“我从未想过要离开,是我先招惹的你,既然招惹了,自然就该负责到底,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了,我怎么会离开?”   “你是不想离开,可你还得问问美人煞同不同意你留下!笑什么笑!”苏惊羽很想止住眼泪,但她忽然发现,原来她真正哭泣起来的时候,也和下雨一样的没完没了。   “说来你我也算是真有缘,连所中的毒都是同一种,而你似乎比我还倒霉一些,一直毒蚁就将你的毒引出来了,小羽毛,那时的情况不容我选择,你体内两种毒凑在一起,蚁毒好解,美人煞却不好解,而你的那块斑偏偏又长在脸上,脸,对女子而言多么重要的东西,我若是不用青莲救你,你脸上的毒素会扩散,毒斑愈来愈大,乃至最后会遍布你整个脸颊,你想想就该知道多吓人了。”贺兰尧一边说着,一边十分有耐心地帮她抹着不断溢出眼眶的泪珠,“真到了那个时候,街上随便拉出一个叫花子都比你美,我怕你会自己被自己给丑死,吓死,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我若是知道你也中了美人煞,就算我给丑死,我也不要你那株青莲。”苏惊羽没好气道,“我是爱美,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比我的脸重要,我曾想过去掉毒斑站在你面前,以后跟着你出门也不至于让你丢人,可我恢复容貌所付出的代价太大,这个代价,我承受不起。”   她真的……承受不起。   贺兰尧的毒比她还严重,她当真无法想象他毒发的样子。   美人煞,容颜的杀手,美人的杀手,性命的杀手。   如果他们二人中,终究会有一人毒发,她希望是那个人是她自己,那株青莲本就不是她应得的,她的身子骨很好,生龙活虎,个子又高,力气也大,她活到现在,虽经历过挫折,却没有经历过如同贺兰尧那样的灾难,他生在皇家,却没有其他皇子活的那么张扬光鲜,他天生筋脉残缺,还要经过洗髓换骨,九死一生,好在他熬了过去,原本解了美人煞的毒后,他就真的不用再有什么烦恼了……却又因为她,再生变故。   “小羽毛,你的眼睛都红了。”贺兰尧冰凉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脸庞,无奈道,“别哭了,哭的难听就算了,还不好看,跟只花猫似的。”   他本想如同往常那样毒舌,损她几句也许能换来她一个白眼,一句反唇相讥,缓一缓此刻的气氛。   但苏惊羽却并没有如他想象般,瞪他或是骂他,而是抬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按在她温热的脸颊上。   手掌被一阵暖意包围着,贺兰尧怔了一怔。   “我的人生虽也有很多不如意,但我活到此刻,也算是活的潇洒,活的开心,可是阿尧,你和我不一样,为什么你不能稍微自私一点呢。”苏惊羽的语气总算是平缓了下来,不如最初那般歇斯底里,“如果你能不被美人煞的毒拖累,往后你也能无忧无虑的活,以你如今的能力,你可以活的高傲恣意,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威胁你,可你为何,还要让这副脆弱的躯壳来拖累你,为什么不……替自己考虑考虑呢。”   “因为关乎到你,我自然要先考虑你,再考虑我自己。如今青莲我既然已经给你用了,那么你再不甘心,再气愤,那株青莲也是回不来的,倒不如你就调整好心境,不要再愧疚自责。”贺兰尧伸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按进怀里,“真想回报我,就用你那颗真心回报,只要我永远在你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那么我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你应得的,你心安理得地接受就是了。”   “你不安好,我如何能心安理得。”苏惊羽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道,“真是个幼稚鬼。”   “现在抱怨再多也没用了,那株青莲你都吃了,还能怎么着?它的作用已经发挥,你如今是想吐也吐不出来了。”贺兰尧的手抚过她背后的乌发,“与其在这儿哭的像花猫一样,倒不如想想,以后要怎么对我更好些,小羽毛,你可真别怪我笑话你,你的哭声,真的能把狼都给吓跑,从前你脸上有那块毒斑时,我还不觉得难看,今日看见你哭的稀拉哗啦,那才叫真的难……”   话音未落,贺兰尧便觉得脖颈处一疼,未说完的话被一声闷哼取代。   苏惊羽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正咬着他脖颈处的细腻肌肤。   贺兰尧心知她是想靠着要她来平复她此刻难以宣泄的心情,便也静静地任由她咬。   她愧疚、自责、痛心、气怒。   攒了多少的火没处发。   “小羽毛。”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疼。”   果然,他一开口,苏惊羽没能忍心再继续,松开了牙。   贺兰尧状若叹息道:“你的牙好利,平时没少啃排骨吧?”   “你的肉啃起来也跟排骨没差,瘦的全是骨头,一点都不好吃。”苏惊羽抬起了头,望着他脖颈上的清晰的牙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想要遮挡,这才发现他的衣领被她之前揪的全是褶皱。   这锦衣质地柔软,料子好,所以捏的太过用力则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望着他的衣襟,她就能知道她刚才情绪有多么激动了。   这会儿,眼皮子都有些疼。   “怪我了?是你自己不打个招呼就咬上来的。”贺兰尧也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皮,伸手牵过她往寝殿里走,“你的眼睛肿了,好难看,我来给你擦点儿药膏,傍晚之前就能消肿了。”   苏惊羽由着他牵,感受到他掌心的凉意,脑海中又忍不住想起月光说的,洗髓换骨的方法。   混合了烈性毒药与珍稀良药的药浴,具寒性。药浴渗进肌肤中痛苦难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如同被冰锥所扎,被车马所碾,如此反复被折磨整整十二个时辰——   熬过之后,浑身上下,无一处肌肤不冰凉,连血液都是冷的。   真正意义上的冷血之人。   但是这个冷血之人,却最暖她的心。   苏惊羽抽了抽鼻子,压抑住眼眶中的泪意,一想到那残酷的药浴,又忍不住要哭鼻子。   她可不能再给贺兰尧笑话了。   从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杀人剖腹的事对她来说都是轻松自如的,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吓破胆,能让她泪腺发达。   可这都是遇上贺兰尧之前的事,从前一个人习惯了,只觉得什么都无所谓,非要拿一件重要的事来说,那就是导致她被称作丑女的那块毒斑。   但如今,她真的知道何为吓破胆,何为泪千行。   在和月光对话的时候,她真的都要给吓破胆,生怕贺兰尧有个什么好歹,一路麻木地走来永宁宫,又忍不住在贺兰尧面前哭成狗熊一样,还被笑话哭得难看,哭声难听,委实丢人。   “坐着。”贺兰尧将她牵到了软榻边坐下,随后转过身,去柜子边上拿药,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瓶,他将瓶塞去了,指尖从瓶子里抹出了点雪白的药膏,而后抬眸,望着苏惊羽红肿的眼皮,涂抹了上去。   药膏触感冰凉,似乎还带着点儿清香,敷在眼皮上,苏惊羽很快便觉得眼睛舒适了不少。   “阿尧。”她望着贺兰尧,忽然开口,“你身上也有毒斑对么?长在什么地方,能否让我看看?”   贺兰尧替她涂药的动作一顿,随后笑道:“手臂内侧。”   苏惊羽:“……”   手臂内侧,果然是个隐秘的地方,平时走出去别人也看不见。   幸好没有她那么倒霉,长在脸颊那么重要的地方,出个门都得遮着脸,以防止旁人指指点点,都能气死人了。   “给我看看。”她伸手就去扯他的领口,“我总要见见那块毒斑什么形状,什么大小。”   “女神又想借机吃我豆腐?”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你是否在想,为何美人煞对待我们二人如此不公平,凭什么你的毒斑长在脸部那么重要的地方,而我却长在手臂内侧这样不起眼的地方?我若也长在脸上……”   “我可没有这样想。”苏惊羽白他一眼,“你已经这般倒霉,我怎么还能抱怨为何你的毒斑不长在脸上,你这张如美玉般无暇的祸水容颜,算是上天对你难得的眷顾,可不能再给毁了。我只是埋怨着,怎么我的斑不长在隐秘处,长哪都比长脸上好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扒下贺兰尧的外衣。   贺兰尧也不去阻止她,由着她扒,深若寒潭一样的眸子望着她,“小羽毛,你说错了,上天对我的眷顾,不是给了我一副好看的皮囊,而是你的出现。”   苏惊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继续扒。   心中喜悦着,但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扒下了外衣,便是雪白的中衣,苏惊羽的扯开他中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这个世道,如此封建保守,女子被看个脚都是非礼勿视,摸个手都得含羞带怯,她就这么扒他的衣服,会不会——显得有些孟浪?   而就在她犹豫之际,贺兰尧云淡风轻的声线传入耳膜,“怎么不继续了?不敢?”   苏惊羽原本也就是犹豫了小片刻,她是真的想看他的毒斑长什么样,听着他似是挑衅办的话,顿时冷哼一声,“如何不敢,反正迟早你也是我的人,如今不过看你一个上身,怎么就不敢了?”   既然他都如此不介意,她还跟他客套个什么?   继续扒。   她的手解开了他的中衣系带,双手抓上了两边的衣领,将他的中衣就直接剥了,霎时,露出他白皙如玉的胸膛。   其实他的身子,当初在他的浴池里,她就看了一点了,犹记得那时候他被祥嫔身上的香味给熏的反胃,便在浴池里泡了好几个时辰的澡,那时候她无意中闯入他的浴室,算是饱了眼福。   但那时候她没敢多看,甚至想要回避。   如今……有的看,为何不看?   他的皮肤,可真真正正称得上——肌肤胜雪。   他虽瘦削,手臂上的线条却很分明,雪白的肩头如白玉雕砌一般,精瘦的腰身虽然纤细,却也是肌理分明,没有所谓的块状腹肌,但看起来也是挺结实的。   她看过他练剑,他虽然瘦削,但身段堪称完美,腰力很有劲道,看他舞剑,比看那些个贵女跳舞好看多了。   若说他舞剑时一起一落都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那么那些个贵女跳舞,跟他比起来就是——平庸。   苏惊羽心下赞叹着,面上却还是打趣道:“男神,说好的十块腹肌呢?”   贺兰尧听闻此话,原本唇角浮起的笑意僵了一僵。   她要是不提,他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   望着苏惊羽似笑非笑的神情,贺兰尧凤目微微一沉,二话不说就要把中衣拢上,阻挡苏惊羽的视线。   “诶诶,别,我开玩笑的,我还要看毒斑呢。”苏惊羽忙伸手阻拦他,但贺兰尧似乎不想理她,执意要系上中衣。   “阿尧,你听我说,十块腹肌其实不好看,我之前是故意打趣你的,谁让你跟我夸下海口的?十块真的不好看!”苏惊羽握上他的手腕,面上浮现一丝好笑的意味,“八块就已经很逆天了,其实我觉得,六块比较好看些,腹肌可不是数量越多越好看的,你要是真有十块腹肌我才要崩溃呢。”   眼见贺兰尧神色有所缓和,苏惊羽忙继续道:“怪我,早知道就不逗你了,你可千万别介意什么腹肌不腹肌的,我知道你身子骨不好,你生来体弱,如今功夫这么好已经很难得,有腹肌只能说明那个人平日里勤于锻炼,这才换来的好身材,玄轶司那些个密探都健硕魁梧的,十个里面八个有腹肌,算什么稀奇的?”   “你当真这么想?”贺兰尧的目光带着些许狐疑,“不是在刻意安慰我么?”   “当然不是,我是看脸的,他们有腹肌算什么本事,长得那可叫一个平庸,出门走在大街上都没回头率,再说,腹肌平日里总不能随时给人看,但是脸,是无时无刻都暴露在空气中的,所以,人们看人都喜欢先看脸。”苏惊羽笑道,“放眼这出云国,谁能比得上阿尧你的容貌好看?以后别管腹肌这事了,好么?”   贺兰尧面上的不悦之色总算是褪去了,便也不再和苏惊羽纠结腹肌的问题,而是翻转了一下右胳膊,给苏惊羽看他胳膊内侧的毒斑。   苏惊羽的视线挪到了他的胳膊内侧上,怔了一怔。   他的毒斑,与她之前的那块大小差不了多少,但他的毒斑形状却没她的那么难看,而是十分对称的形状,那快毒斑最中央的地方窄,两边宽,看起来十分像——蝴蝶的形状。   苏惊羽撇了撇嘴,而后伸手,抚上了那块毒斑。   中个毒还这么高大上,同样是毒斑,同样像胎记,可贺兰尧这一块要是让人看见,人家说不定还会夸这胎记长得还不赖。   说白了就是她自己太倒霉,毒斑长脸上也就罢了,形状还丑,要是也能像只蝴蝶,或者像朵花,没准还不会招人烦。   “很丑是么?”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   换来的是苏惊羽一记眼刀。   “丑什么丑,长成这个形状很不赖了,还是在这个地方,别人又看不见,人家即使看见,也绝不会嘲讽你的。比起我那块,你的好看多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但我还是希望,这东西能永远消失,并且我希望这一天不会太久……阿尧,我想去一趟雪山。”   苏惊羽说着,指尖撤离了他的肌肤,拉过他的衣裳,要帮他穿回去。   虽然他的身材和肌肤都很好看,但这么裸着上身太久,怕是会冷。   她才帮他把中衣扯回肩上,手腕便被他握住,“去雪山做什么?”   贺兰尧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面色有些微沉。   他已经猜到了她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再给你找一株青莲……”   “不准去。”不等苏惊羽说完话,贺兰尧便打断,语气带着不容商量的冷硬,“雪山寒冷,路途遥远……”   “我不怕冷,你知道。”苏惊羽也打断他的话,“远算什么?我就当去旅游了。雪山长什么样子我还没去过呢,我很是好奇。”   “小羽毛,你莫要太天真了。”贺兰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几分,“你不怕冷,不怕远,但你觉得,光是靠着你这坚韧的性格,青莲就能让你给找到?雪山上的青莲,可遇而不可求,不用你去找,我手底下早有人去了,到如今还没有消息,你去也是白搭,倒不如在帝都陪着我,我手底下的人,几年都不曾间断地给我找,你要是去了,他们还得花时间照顾你,你省省吧。”   苏惊羽:“……”   “我就知道你如今心绪不宁,这也是我为何对你隐瞒事实的原因,你看看你现在,不复从前的无忧无虑。”贺兰尧叹息一声,伸手将苏惊羽往怀里揽,“不用太忧虑了,我的药还能吃很久,我的师父,我手底下的人,都在给我想办法压制毒性,这项任务这么多人都在进行,委实不差你这一个,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做饭,这个任务,只能给你,其他人做不来。”   苏惊羽闻言,不再反对,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裳,“好,给你做饭,想吃什么都随你,不过,从今日起,我做的养生菜你都得吃,不好吃也得吃。”   贺兰尧听着这话,直觉不妙,“什么养生菜?”   苏惊羽道:“例如苦瓜炒蛋,苦菜炖排骨,还有一系列药膳,可能有点儿苦。”   贺兰尧:“……”   苏惊羽像是没看见他幽沉的眼神,继续道:“不过我会尽量不给你安排太多分量,给你吃之前,我会先尝尝味道,尽量加水加料让苦味不那么浓,但是,加蜂蜜和白糖是断然不可能的,你就不要想了。”   “苦瓜?苦菜?一系列药膳?”贺兰尧拧着眉头,“我不吃,我拒……”   然而苏惊羽并不给他机会说完话,揪上他的领子,抬头,唇瓣压上了他的薄唇,消声。   贺兰尧微微一怔,随后,闭上了眼眸,缓缓将她压在榻上。   这一回她主动,他可不能再让她……不尽兴。   唇瓣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   苏惊羽的手环着他的脖颈,万千愁绪,都发泄在唇齿间。   贺兰尧,这个名字将永远刻在心底,再也无人能超越。   他可以轻易牵动她的喜、怒、哀、乐,她喜欢他纵容他,同时也感激他心疼他。   兴许是这一回的亲热太无所顾忌,苏惊羽渐渐发现,贺兰尧向来冰冷的肌肤,竟然渐渐有些变温的迹象。   这个认知让她微微惊讶,难道是——   冷血之人,动情时刻,血液也能升温么?   而就在她微微走神的这一刻,唇上的力度忽然撤离了,她顿时觉得身子一轻,压着她的贺兰尧不知怎么的起了身,坐在了榻边,垂眸不语。   苏惊羽立即坐起了身,“阿尧?”   视线落在他有些潮红的耳根上,再看他呼吸似乎不太平稳,拧着眉头,苏惊羽以为他身体不适,忙凑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贺兰尧闻言,偏头望了她一眼,不语。   “到底怎么了?说啊?”苏惊羽见他不说话,顿时沉下脸,“你可别又瞒着我什么,你我如今敞开心扉,我就要知道你的一切状况,你不可敷衍我,糊弄我,必须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浑身都不舒服。”贺兰尧幽幽地道了一句,视线落在苏惊羽有些松散的领口上,兴许是刚才亲热的时候弄散的。   下一刻,他挪开了眼,伸手贴上了脸颊,“小羽毛,我的体温,不正常,我的身体,也不正常了。”   “什么不正常?”苏惊羽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贺兰尧迟疑了片刻,才道,“我方才忽然很想扯你的衣服,也想扯我自己的,就这样。”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瞬间秒懂了:“……”   原来,不是病,是身子动情了。   而且他的解释未免……太好笑了。   他要不要这么一脸茫然又淡定地说着如此——简单粗暴的话。   苏惊羽承认这一刻她真的想笑。   不过——能让他冰凉的体温正常些,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能一直这么正常下去该多好,他便不会冷了。   苏惊羽望着他有些泛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却被贺兰尧的手拍开。   “小羽毛,不要动我。”贺兰尧的语气有些沉闷,“让我静静。”   苏惊羽望着他片刻,忽然笑了,“你比我还纯洁,这倒是让我都自愧不如了,唉。”   贺兰尧顶多也就是翻了几页春宫画,而她,却是看过真人版动作大片的。   如此一比起来,她是不是太污了?   不,应该说阿尧太幼稚,天太真,而不是她太污。   他对待敌人时,狡猾的像只狐狸,什么阴招损招都能想得出来,不择手段又冷血凶残。   可对待她,总让她有一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既视感,让她时不时都有种她是霸道总裁的良好自我感觉。   总觉得眼下画风有些诡异,阿尧再如何强悍如何睿智,终究也就是个未满弱冠之年的男子,许多事情……他还是需要人科普的。   但是她不能和他科普,太污了……那画风就更诡异了,应该找乌啼那小子给他上上课,嗯,就该如此。   “小羽毛,你对着空气笑得像个傻瓜,是为何?”耳畔忽然响起贺兰尧略带疑惑的声线。   苏惊羽眉毛抖了抖,转过头去看他,这会儿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眉眼间一派云淡风轻,凤目深若寒潭,又是那个高冷傲娇的十殿下了。   她知道他定力极好,否则也不至于当初被祥嫔的诱惑引得反胃,而如今,几页春宫画,根本不会引起他太大的情绪波动,即使动情了,他也能很快平复下来。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很深,但他似乎还没有想过要……扑倒她?   “阿尧。”苏惊羽忽然一歪头,靠在他的肩上,“今夜我就住你这儿,如何?你不是一直要我当你的暖炉么?”   “住我这儿?”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怔然,几乎已经自己听错了。   苏惊羽轻轻‘嗯’了一声。   “小羽毛此话当真?”贺兰尧垂眸望着她的头顶,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是为了犒劳我,终于想好了要给我做一晚暖炉么?如此一来,我便不用担心夜里冷了,你可比汤婆子暖和。”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梢,而后道:“晚些,叫小黑易容成我回府吧,回去后便立即去屋子,不要理会府里其他人,尤其是别理海棠,那是我的贴身丫鬟,让小黑机灵着点,就说累了想睡,不想被打扰,明早赶在海棠之前起来,速速回宫。”   “好。”贺兰尧眸中笑意浮动。   抱着小羽毛睡觉,是他很早前就想做的事了。   抱着这么一个暖炉,夜里,多暖和?   ……   是夜,月凉如水。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两双靴子上。   榻上,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真的就打算抱着她睡一夜了,就不想干点别的什么事?   这个家伙……真是幼稚,天真,蠢萌。   ------题外话------   艾玛,小羽毛的画风略诡异了是不是……   ☆、第135章 愤怒的十殿下!   他倒是睡得舒坦,可她却是睡不着了。   苏惊羽在他怀中拱了拱,试图把他弄醒,按理说他很敏锐,她若是有个什么动静,他应该能醒过来?   但贺兰尧却并未醒过来。   苏惊羽顿觉疑惑,是她动作太小,还是他睡得太沉?   于是乎,她干脆在他怀中翻了个身,黑暗中与他面对面,虽看不清他的脸庞,却可以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喷洒。   鼻翼间有浅浅的淡香萦绕,好闻的同时又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安心,周遭的空气寂静,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苏惊羽在这一刻觉得,若是以后的每一日都能如此,倒是极好。   每一日都能与他相见,每一夜都能同榻而眠,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入睡。   黑暗中,苏惊羽缓缓抬起了手,指尖抚上他的脸庞。   听着呼吸声,隐约可以辨别他鼻子的位置,当她的指尖触上他的鼻梁,那冰凉的感觉让她怔了一怔。   他身上,当真每一寸肌肤都凉,凉的令人心痛。   闭上眼睛总是能回想起月光的那一番话,想起贺兰尧曾经的经历,总让她有一种心脏抽疼之感,沉甸甸的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幸好,幸好她终究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的指尖缓缓往下游移,游移到了他的唇上,一片的柔软冰凉之感。   每次亲吻起来,都有一种在吃果冻的感觉。   不,比果冻还好吃。   黑暗中,苏惊羽舔了舔唇,只觉得此刻忽然有些口干。   贺兰尧这样还不醒?   苏惊羽并不知道的是,黑夜中,对面那双闭了已久的凤眸似是颤了颤,隐隐有要睁开的迹象。   贺兰尧只觉得睡梦中脸上似是有点儿痒,原本抱着小羽毛,睡得很是安心,本以为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却又被脸上的奇异感给弄醒。   难道他的寝殿半夜还能有蚊子不成?   才这么想着,倏然间觉得唇上一软,熟悉的气息与感觉让他眸中初醒的朦胧之感瞬间退散,有些茫然的神智也在这一刻清明。   鼻翼间有熟悉的馨香萦绕,唇瓣被人辗转轻吮,反应过来是苏惊羽在亲吻他,他抬手扣住了她的腰身。   黑暗中,苏惊羽眸光里掠过一丝笑意。   总算是醒了?   她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唇瓣厮磨,此刻二人身上都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若想褪去,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   贺兰尧揽着苏惊羽,一个翻身将她压住了,而后唇瓣稍稍撤离,“小羽毛,你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他的声线依旧如往日一样慢条斯理,但苏惊羽还是敏锐地能察觉到一丝不平稳和压抑。   此刻他们二人已经如此亲密的抱成一团滚在榻上,他还在故作镇定什么?   苏惊羽不知道的是,贺兰尧并非是故作镇静,而是——他当真努力想让自己镇定。   总觉得身体似乎又开始不正常了。   这种不正常,只有对着苏惊羽时,才会有。   他还能敏锐地感受到身体里原本冰冷的血液在升温……   这是个好现象么?   他的手正压在握在苏惊羽的肩上,中衣的布料清凉有质感,但是他却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扒下来。   这个想法让他心下暗暗一惊。   这样的想法,是否——太孟浪了些?   “我梦见了自己在吃果冻,而后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贴到了你身上,兴许你的唇又凉又软,像果冻一样,我没忍住就啜了一口。”黑暗中苏惊羽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阿尧,再让我啃一啃可好?”   “什么是果冻……”贺兰尧直觉这玩意味道应该不错,也许和上次小羽毛说的巧克力一样,都是点心,本想问清楚,但话还没说完,又被堵上。   而后他便觉得苏惊羽带着他整个人滚了一圈,身上一沉,是她压了上来。   “小羽毛。”黑夜中他的凤眸划过一丝惊讶,“你的力气为何如此之大……唔”   苏惊羽不想与他多说废话,封上了他的口,黑暗中,她眸底掠过一丝决绝,而后她伸手,抓上了贺兰尧的衣襟,试图要扯开。   扒衣裳的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她的手腕便被贺兰尧冰凉的手掌握住,随后,她只觉得腰间一紧,被底下的贺兰尧一个翻身,又压了回来。   苏惊羽:“……”   看来阿尧还是十分强势的,在榻上坚决不愿意被人压。   要她被压?行吧。   “小羽毛,你今夜是怎么了?”头顶上空,贺兰尧的声音似是带着点儿喘息,“你这样,会让我……”   “让你如何?你羞于启齿是么?阿尧,你是男子,在男女情事方面,怎么能如此缺乏常识?你平日里的凶狠霸道哪里去了?”苏惊羽的视线已经习惯了黑夜,这会儿,依稀能看清头顶贺兰尧的身影,她伸手绕过了他的脖子,想要翻身,可肩膀却被贺兰尧的肩死死压住。   好吧,这回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小羽毛。”贺兰尧虽看不清苏惊羽的脸色,却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之意,不由得眯了眯眼,“你当我真不懂?你是否也太小看我了。”   “又说大话了吧?跟上回你吹嘘自己有十块腹肌一样,其实没有,这会儿你又说你懂,其实是不懂装懂……”   “不准提腹肌!”贺兰尧面色一沉,“你说了你不在意的,这会儿又提这事做什么。”   苏惊羽:“……”   他真的很破坏气氛。   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他自个儿不知道么?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跟她较真。   “阿尧,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好污。”苏惊羽无奈叹息,“我真失败,本想诱你,却忽然发现我当真没有这个本事,你连对待我都能有如此定力,我真的不用担心你往后给我戴绿帽子……啊呸,不用担心你婚外情。”   “小羽毛,你说什么?”贺兰尧只将重点放在了那个‘诱’字上,其余的倒没有心情多想,“你说你想……”   “你没听错。”苏惊羽的指尖摩痧着他的腰际,“你的心我已经得到了,就差你的人……阿尧,我记得你说过,你对我总是患得患失,也许你认为,你我成婚之后你才能安心?其实,成婚只是一个形式和过程,真正关键的,是——新婚之夜啊。”   “你说的,我似是明白。”贺兰尧只觉得腰间那只手太不安分,让他无端觉得体温又在升了,他忙握住了苏惊羽的爪子,“小羽毛,你是想把你自己给我么?让我彻底安心?”   “不然你以为?”黑暗中,苏惊羽眸底难得划过一丝奇异的温柔,“我只想与你珍惜以后的每一日,每一刻,阿尧,你是我第一个想要珍惜的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贺兰尧怔住,胸腔里素来镇定的心,此刻跳动的厉害。   她如此简单明了的表明心意,让他惊讶的同时,也惊喜。   “你又何尝不是我最想珍惜爱护的人。”他俯下身,抱紧了她,“小羽毛,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乌啼曾说过,倘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就得把她娶到,给予名分,这才算是诚意,故而我才会设计那场宫宴上的指婚,我早已有了娶你的心思,却没料到你当初那么抵触……”   “我再也不会抵触。”苏惊羽埋头在他肩上,“当初,是我太迟钝了,太晚明白你的心意,但我如今已经很明白自己的感情,我再也不会抵触,再也不会了。”   “你的话我记住了,你自个儿也得好好记着才行。”贺兰尧伸手,在黑暗中抚上她的脸庞,轻轻摩痧着,“你想要给我的,先欠着,等我娶了你,给了你名分,再向你讨要。”   话音落下,他在苏惊羽额上落下一个吻,“睡吧。”   苏惊羽:“……”   乌啼,你他妹的!   把阿尧吃掉的计划失败……啊呸,是与阿尧修成正果的计划失败。   娶了才吃,真是——君子。   平时他大爷的怎么就不像个君子,对待外人之时,全是小人做派,关键时刻却如此君子。   苏惊羽叹息一声,将头埋在贺兰尧怀里,闭眼睡觉。   ……   一夜很快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雪白的幔帐上。   苏惊羽睁开眼皮的时候,身侧空无一人。   贺兰尧比她起得早了?   她坐起了身,打了个哈欠,忽然间瞥见帐幔外熟悉的身影走来,她掀开了幔帐,正看见贺兰尧身着一袭雪白锦衣,银冠束发,端着一盘子点心走到桌边,腰带上挂着闪亮的蓝晶石镶玉。   果然,这玉佩配他,最是好看。   见他佩戴着这玩意,她便觉得其他人都配不上了。   “醒了就穿戴好,下来把早点吃了。”贺兰尧说着,走了上来,坐到了榻边,“小黑昨夜假扮你回府,为了避免与你府中的人接触,今日很早便回宫了,他说,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疑。”   “对于他的本事,我还是挺相信的。”苏惊羽朝贺兰尧笑了笑,随后下了榻,“昨日又一整日没有去玄轶司操练场,今日可得在密探们跟前露露脸,不能再偷懒了,等中午我再过来给你做好吃的。”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梢,“那我等你。”   换好衣裳用过早点之后,苏惊羽便离开了。   而苏惊羽离开了之后,贺兰尧脸上的笑意也收起,转身去书柜边上,书柜底层,放置着一排——不雅书籍。   贺兰尧的视线落在那几本书上,伸手,指尖划过一本本书册。   竞春图,房中画,*戏,御女经……   最终还是捞了本房中画,他才转了个身,背靠着书柜,翻阅起来。   看了片刻,他眉目微动。   人物面部还是描绘的不够精致,勉强能看,可姿势却太过不雅……   翻一页。   这个女子长得太丑,身形也不大好看……   翻一页。   这腿怎么这么粗?如此身姿,竟还敢摆出那般放浪的姿态……   贺兰尧拧了拧眉,眉眼之间划过一丝嫌恶,将书一合,扔到角落。   转身,抄起*戏。   ……   苏惊羽离开永宁宫,一路走向玄轶司的操练场。   此刻还未集合,密探们依旧是懒散的一堆堆凑在一起,要么打着瞌睡,要么谈天说笑。   苏惊羽走近众人的时候,从他们的交流中,听到了一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   失踪了几日的牡丹公主宫盈袖,出现了。   “我们玄轶司上下几百号人,加上御林军,几乎将整个皇宫都快翻过来,也没见着那牡丹公主的人影,谁能想到她会忽然又出现了?”   “要我说,这异国公主当真是邪门的很,莫名其妙地失踪,还莫名其妙地出现,更邪门的在于,她出现后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似的,很不对劲,逢人就说——”   “嘿!人多嘴杂,你可莫要多嘴,再怎么说也是邻邦之国的公主,咱们要是聊的太过分,回头她那皇兄可不会饶我们,还是闭上嘴吧你。”   “也是,人多嘴杂,不说了,不说了。”   苏惊羽正听到了重点,忽然见他们又不说了,眼角微微耸动。   既然都这么八卦了,为何不将八卦进行到底,话说到一半不说完,可真让人不爽。   那朵牡丹花魔怔了?逢人就说什么?   那个密探也没说完。   宫盈袖既然被阿尧放了出来,那么就说明,她要开始实现她的价值了,阿尧曾说,留着她还有用处。   一想到宫盈袖,苏惊羽眸底浮现一丝冰冷的杀机。   她说什么也不会饶了这朵破牡丹的性命。   在古月西柚的点心盒里放毒蚁,导致了她中毒,引出她体内的美人煞,若不是因为如此,阿尧也不会急着拿自己的药来救她。   现在就且看看,贺兰尧是想做什么。   方才那个密探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苏惊羽抬眸,想抓个人来问问,忽然迎面走来一位黑面瘫神,原本似是要和她擦肩而过,苏惊羽却在他经过时,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面瘫,问你个事。”   苏折菊闻言,瞥了她一眼,吐出一个字,“问。”   “方才听他们议论牡丹公主,说是莫名其妙地失踪,又莫名其妙地回来,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还逢人就说什么?”苏惊羽眸中划过一丝疑惑,“你可知她说什么?”   苏折菊闻言,不咸不淡道:“贱婢拜见主人。”   苏惊羽一怔,“啥?”   苏折菊淡淡地重复一遍,“贱婢拜见主人,她逢人就这么说,看见一个就这么说,确实是疯的不轻。”   苏惊羽毫不客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逢人就说——贱婢拜见主人?   苏惊羽忍着笑意,又问道:“那她可还记得她的皇兄和那些使臣?”   “自然是不记得。”苏折菊面无表情,“她连见着她兄长也是自称贱婢,管谁都叫主人。”   “那她原本的丫鬟呢?”   “也是如此。”苏折菊顿了顿,又道,“听闻她从前一有不舒心的事,就打骂下人,管她们都叫贱婢,现如今,她成了她自己口中的贱婢,皓月国使臣们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哈哈哈——”苏惊羽再也听不下去,毫无顾忌地笑了。   苏折菊望着她,“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大笑的。”   “废话,你是面瘫,笑点太高。”苏惊羽一边笑一边迈步走开,“请原谅我一声放荡不羁笑点低,哈哈哈……”   贱婢拜见主人?   贺兰尧,你可真够损的。   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将那朵破牡丹洗脑至此?   接下里,应该还会有更有趣的事儿发生。   ……   永宁宫。   “殿下,据收买密探告知,惊羽姐姐今日一去操练场就与那个苏折菊有说有笑,二人也不知是聊了什么,惊羽姐姐笑的很是愉悦。”   乌啼站立在软榻之前,望着榻上侧躺着的贺兰尧。   回应他的,是‘啪’的一声书本重重合上的声音。   乌啼瞥了一眼那本书的书面,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好样的,殿下终于愿意重新拾起这几本书了。   眼见贺兰尧神色阴沉,乌啼试探性地道:“殿下,可是不高兴?不如看御女经压一压惊,其实,御女经比*戏好看,哎哟!”   话未说完便是额头遭到了一个暴击——贺兰尧直接将手中那本书册朝着他的额头扔来。   “殿下,他们只是说笑而已,并未有其他的暧昧举止。”乌啼揉着额头上被砸的地方,撇了撇嘴。   “这苏折菊当真是讨厌。”贺兰尧嗤笑了一声,随后朝着乌啼伸出手。   乌啼会意,捡起地上的书册,而后递到了贺兰尧手中。   贺兰尧接过书册,又开始云淡风轻地翻阅,“去,让小黑去教训一下那个苏折菊,试试看能不能有本事把他嘴巴打歪,看他还怎么勾搭小羽毛,还怎么与她说笑。”   “殿下,据小黑自己说……他未必打得过苏折菊。”   “告诉小黑,要么,让苏折菊歪嘴,要么,他自己歪着嘴回来见我,他和苏折菊,必须有一人歪嘴,让他选择。”   乌啼:“……”   静默片刻后,他叹息一声,“殿下,这哪里是整苏折菊,这不明摆着整小黑么?”   “给他一个挑战对手的机会。”贺兰尧如此说着,下一句,便话锋一转,“乌啼,去给我弄一本人物相貌精致,身形好看,姿势优美的春宫册来。”   乌啼闻言,眼角不可抑制的一抽,“什么?”   “你耳聋么?”贺兰尧抬眸望着他,凤目幽凉,“难道要我再重复一遍?”   乌啼打了个寒战,“我记住了,殿下不用再重复一遍了。”   相貌精致,身形好看,姿势优美的春宫册……   这看本书的要求都和人挑媳妇有的一拼了。   乌啼轻叹一声。   ……   转眼间又是天黑。   这一日,苏惊羽本有意愿留在永宁宫中,却反而被贺兰尧打发走了。   理由是——   “小羽毛,我虽然也很想将你留在身边,但你少说也得隔一日回一趟家,否则小黑若是演不下去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日日早睡,又每每在第二日早起,还不搭理其他人,若是循环几天下来,只怕你身边的丫鬟都要怀疑了。”   贺兰尧的话很有道理,苏惊羽自然无话可说。   也是……少说总得隔天回去一次,和苏府中的人互动。   但是,贺兰尧不让她留宿——这其中更多的原因,难道不是怕她半夜又压他?   应该不是吧?   莫非她昨夜真的太过分了些?但愿是她想多了。   而事实也正是她想多了。   贺兰尧自然是不会怕她半夜压人,怕的是——自身难以把持。   关键不仅仅是难以把持,更是——不晓得这当中是个什么样的过程。   他只知道关于男女那档子事很复杂,还有许多他需要学习的地方……   ……   是夜。   玄轶司院落。   “苏折菊,外头有人找你。”   “何人?”   “嘿嘿,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我说你小子挺有本事的呀,公主,宫女,个个都找上门来。人家就站在院子外的树下等你呢,你快些去,可别让人家久等了。”   “……”   又是宫女?   苏折菊坐在桌边,垂下眼眸。   上一回来找他的也是个宫女,托人喊他出门,不过等他出去见到人的时候,就成了公子辛。   那么这一回,又是谁想找他?   总之绝不会是个宫女。   如此想着,他便起了身,出了房门,朝着院子外走去。   走到了院子外,抬眸便见前方树底下站立着一道笔直的身影,背对着他,让他看不清面容。   果真不是宫女。   怎么这年头,是个男人找他都要先经过一个宫女的传达?   上一回是东宫的人,这一回呢?   这做派倒真是像极了东宫的做派。而且,最近试图找他合作的人……全都是针对苏惊羽的。   树下,小黑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眸中划过一道冷光。   他今日出门忘带人皮面具,只因殿下说,要明确警告苏折菊不得再靠近苏惊羽,因此,让对方知道身份倒也没关系。   只是,不能让玄轶司其他人知道了身份,可走到院子外才想起来没带人皮面具,干脆就喊了个陌生的小宫女,塞点儿钱帮他传话。   “这回,又是想谈什么事?”身后,响起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回去转告你们殿下,我只愿好好过日子,莫要再来打扰我。背后出损招,是小人行径。”   他素来不爱与人客套,此刻,与东宫的人,更是不需要客套,在他看来,一群獐头鼠目的家伙而已,从那几个美姬到公子辛,全是一路货色,自以为是最终又让苏惊羽整了个惨,不知这一回来的又有什么高明手段,最后又是怎么个死法。   而此刻背对着他的小黑,听闻此话,脸色一沉。   这家伙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说的是什么屁话?骂殿下是小人,说殿下打扰他?   分明是他先打扰殿下的女人,这会儿竟能如此无耻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好似他多么无辜。   “你有胆子说这话,看来不让你歪嘴都不行!”小黑冷笑一声,迅速转身,朝着苏折菊发起攻势。   苏折菊微微惊诧,而天生的灵敏与本能让他迅速作出反应,一个侧身避开,随后,迎上了对方的攻击。   本以为,此人又是找自己合作来的,却没料到这人竟然二话不说就开打?   莫非是太子见自己太不识好歹,这才找人来教训他?   在玄轶司院落外就直接动手,还真是简单粗暴,毫无顾忌。   而且,交手了几个回合,他发现——此人身手不低,东宫竟也有如此高手?   “功夫不赖。”苏折菊一边和他打,一边还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态度说话,“你们殿下,终于派出了个像样的人,我本以为他手底下的人大多饭桶。”   “你这小子他娘的欠揍!”小黑厉声呵斥,“我家殿下岂是你能贬低的?你算个什么玩意?我今天非得打到你嘴歪不可!”   “阁下,其实你功夫尚可,可另谋前程。”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我劝你弃暗投明。”   “你他娘的闭嘴!”   “你们殿下那种人,跟着他会死得早,我只不过替你惋惜一下。”   “你找死!”小黑暴怒,“我今日不但要打歪你的嘴,还要把你拍进泥里!”   二人你一招我一式打得不可开交,掌风震的边上的树叶都簌簌地响,兴许是小黑过于气怒,用力过猛,一掌拍出没打到苏折菊,反而一个不慎,竟一掌轰了院子的大门——   ‘轰’的一声,铁制的门应声而倒,霎时惊动了院子里一众密探。   苏折菊也没料到大门会被轰坏,身后似有阵阵人声,他心想这人八成是不会久留了,再继续打下去,此人将遭受围殴。   而小黑此刻也意识到了他已经惊动了众人,看来今日,不能把苏折菊的嘴打歪了。   正暗自愤恨着,忽然间有一物自苏折菊衣袖中掉落出来,直直地甩向了自己的脸。   小黑下意识地接过了那东西,仅仅看了一眼,便撤开了招式,转身欲逃。   是块玉佩,还是苏折菊贴身收着的,摸上去质感极好,莹润光滑,是个块难得的上等黑玉,这下好了,不能打得他嘴歪,就拿这玩意回去孝敬殿下也好,没准还能少挨顿骂。   他逃离的飞快,几乎没有给苏折菊反应过来的时间。   苏折菊眼见黑玉被夺,顿时目光一凛,想也不想要去追上,身后却传来众人的喊声——   “苏折菊,是你把大门轰塌了?!”   “苏折菊,你捣什么鬼?你可知这扇门的材质多么贵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快些去和霍大人请罪,否则被别人检举,小心被逐出宫!”   苏折菊握紧了拳头。   此刻是无法离开了。   只能等明日,去东宫要玉了。   ……   永宁宫内,灯火通明。   “殿下,你是没看见他那个嚣张的气焰!我真恨不得给他拍进土里,可那会儿惊动了院子里的众人,我不得不抽身离开,我没能打歪了他的嘴,不过好在,从他身上抢了个好东西,殿下请看,如此好的黑玉,少见。”   软榻之上,贺兰尧瞥了一眼小黑手中的黑玉,借着烛火看清了那玉的形状和成色。   质地是不错,色泽也好看,只是——似乎是块残玉?   贺兰尧伸手拿过了那块黑玉,端详了片刻,冷嗤一声,“抢人东西也不抢个好些的来,这黑玉,只有一半,算是什么好玩意,顶多是个残次品,不过……”   这黑玉上雕着半朵残缺的菊。   苏折菊,名唤折菊?   莫非他的名字,就和这玉佩有关?那么看来这块玉佩对他应该意义重大。   贺兰尧唇角轻扬。   不如明日找那苏折菊,给他做个选择,要么,滚出皇宫滚出小羽毛的视线,黑玉还给他。要么,他选择继续留下,这块黑玉,就当着他的面碾成粉。   “殿下?”小黑望着贺兰尧唇角的那抹笑,有些不明所以。   “这一次任务失败,便不罚你了,下不为例。”贺兰尧将那半块黑玉收进袖子里,而后道,“去给我弄盘子点心来。”   “殿下,这都几时了?该睡了。”小黑轻叹一声,“苏姑娘说,睡前吃东西不好,尤其点心还上火,让我们尽量拦着您点,别整天没事就是吃点心,万一又半夜流鼻血呢?”   “怎么?如今你也想来管我了。”贺兰尧眸子轻抬,眸光幽凉,“我如今睡不着,吃个东西都得让你们管着?”   “殿下,都这个时辰了您还睡不着,想必……”小黑望着他,忽然干笑一声,“有心事?属下知道昨夜您和苏姑娘在一起,过了一宿,这今日苏姑娘不在,您就睡不着了,殿下,恕我直言,你这是十分常见的少年贪欢,初尝甜头,很容易便难以把持……”   “滚!”贺兰尧不待他说完便厉喝一声,“再胡扯就拿你手指头喂小蓝!”   “小蓝跟我熟,不会吃我的手指的。”小黑悻悻地后退,“殿下,咱们都是自己人,当着属下的面,便不用太装着正经,我年轻的那会儿……”   “滚!”   “诶,这就滚。”第二声厉喝之后,小黑不敢再多做停留,忙奔出了贺兰尧的寝殿。   被说中了心事的殿下,难免就恼羞成怒了。   ……   冷月高悬,苏府之内,此刻已是四处熄火,没有亮堂的屋子了。   苏惊羽躺在榻上,才要入睡,忽听窗子外似是有响声,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敲击,在这样清冷的黑夜里,无端地令人觉得诡异。   但她可是胆子大过熊胆的,自然不惧怕。   她睁开了眼,坐起了身,下榻。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窗子外一道人影,顿时戒备起来。   她缓缓走向窗子,而那窗外的人似是听见了动静,逸出一声叹息——   “小羽毛,快点开窗,外头冷。”   苏惊羽顿时一惊,忙快步上前开了窗子,望着窗外的人,“你怎么会来?”   以他的身手,苏府那些酒囊饭袋的守卫自然拦不住他,她疑惑的是,他为何夜里大老远地从宫中跑来她这儿?   夜里这么凉,他竟还跑过来。   “来和你睡觉,需要理由么。”贺兰尧爬进了窗子,扔给她一句简洁明了的话。   苏惊羽:“……”   这话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小羽毛,我不仅冷,我还饿呢,你这儿有吃的么?”   听着他这话,苏惊羽有些无奈地笑道:“这大半夜的……我屋子里必定是没有的,你若是饿了,我去厨房看看,你就先呆在这儿别乱跑。”   说着,她走到屏风旁,随手扯了一件外衣,披上外衣便出了房门。   贺兰尧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唇角轻扬。   不知为何,今夜心血来潮就想来找她了,说来,这也是他头一次来她的闺房。   屋子里有些黑,他本想点个灯,迈出两步,却忽然步子一滞。   脚下,是空心的?   他略懂机关术,永宁宫内的密室包括骷髅阵在内都是他所设计,他对于机关自然比较敏锐些,此刻他右脚下踩着的地方便是一块空的,换成一寻常人,必定不会有任何察觉。   小羽毛的屋子里,竟也有机关?   如此想着,他蹲下了身,挪开了脚,伸手在那块空心的地面上敲击着……   一刻钟之后,当苏惊羽端着一碗桂圆莲子羹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贺兰尧坐在她的床头。   没有点灯,她只能依稀看清人影,因此,她并不知此刻贺兰尧的脸色有多么阴沉。   他着实没有想到,从那块空着的地板下,会挖出一块——残缺的黑玉。   与小黑抢来的,苏折菊手上那半块拼在一起,就是一块完整的黑玉。   她和苏折菊,竟然也有信物?还是将一块玉佩一分为二,一人半块?   “阿尧,为何不点灯?”苏惊羽见他坐着不动,一言不发,不由得有些疑惑,便走到他面前,却没料到,贺兰尧忽然站起身,一把揽过了她的脖颈——   “小羽毛,你藏在地板下的那块黑玉,哪来的?”   他的声线依旧慢条斯理,却带着一丝幽凉,一丝冷冽。   苏惊羽一怔。   他发现了?   藏在地里都能给他发现?   “你可真有能耐,这都能给你找到。”苏惊羽失笑,“这块黑玉,是我的小雪球叼来的。”   贺兰尧闻言,顿时怒了。   “鬼扯什么!这块玉难道不是有人送你的?你还在这儿跟我瞎编什么?”他怒从心起,跩着苏惊羽便往榻上扔,黑暗中他的凤眸几乎燃烧,却又破天荒的有些湿润,“我那般怜惜你爱护你,你还和别人有信物?你……你这负心薄幸的死女人!”   苏惊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题外话------   小羽毛:我擦,不明觉厉,求解!   ☆、第136章 成亲冲喜?   “太后娘娘,十殿下脉象浮涩,手足皆寒,臣也不能具体推断出是个什么病症……”   留着花白胡子的张太医坐在榻前,望着榻上双目紧闭的贺兰尧,摇了摇头,“十殿下生来体弱,这次的昏迷兴许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他体质原本就是如此,臣也不敢妄下定论。”   “没病?”坐在一旁的太后听着他的话,拧了拧眉头,“那好端端的无故昏倒,总要有个原因吧?”   “这……”张太医迟疑了片刻,而后道,“殿下自幼体虚,血气虚……”   “得了,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他身子弱会昏倒,不需要什么原因,对么?”太后摆了摆手,“行了,那你就说说该如何是好吧?”   “臣会给殿下开个药方子,照着药方上的煎服便可。”张太医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太后,可莫怪臣多嘴,十殿下的身子,想要彻底调理好,这恐怕很困难。”   “你是说,他这病原本就是没办法治的对么?他终其一生都要被这副孱弱的身子给拖累?”太后语气中带着冷厉之色,“你们太医院不是据说人才济济,难道就没有人能给他调理好身子?”   “太后娘娘息怒。”张太医惶恐道,“臣等……尽力就是。”   “下去。”太后眉眼间划过一丝不耐,却又似乎夹杂着点点无奈。   “皇祖母。”忽然一声微弱的声线自榻上传来。   太后当即起了身,走到榻边,“小十,皇祖母在这。”   “皇祖母……倒也……不用……责怪他。”贺兰尧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是我……自己的……问题,怨……不得……旁人。”   贺兰尧原本不想说话如此慢,可奈何——被苏惊羽咬到的舌还隐隐有些泛疼,他依旧没法说话太快,一说快就容易咬字不清晰。   但太后自然不知道这事,只以为他是没力气,不由得叹息一声,“你的身子骨,似乎一直不曾见好,你这脸色,就没几天红润过,小十,你今后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皇祖母就盼望着你好。”   “皇祖母……不用担忧。”贺兰尧朝她扯出一丝笑容,“有……惊羽……在呢。”   “哦,对对对,惊羽那个丫头,哀家怎么把她给忘了,那丫头是个大忙人,她的时间大多都花在玄轶司了吧?哀家得跟她说说,让她多点时间陪你才好。”望了一眼贺兰尧苍白的面容,太后又是一声叹息,“那丫头倒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可你却如此恬静安逸,哀家之前同意你娶她,是因为看中她的本领,想让她保护你,可后来又一想,要是你以后管不住她可怎么办?她那么生猛。”   “不会……管不住的。”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笑意,“她平日里……很……听我话。”   “当真。”太后眉眼间掠过一丝狐疑,“那丫头一看就是个不好驾驭的,听说在玄轶司里,不少男子都惧怕她,她当真听你的话?而不是你听她的话?”   “当真。”贺兰尧笑道,“皇祖母……信不过我?”   “倒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哀家以前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子,明明是个姑娘家,却野的像匹马一样,哀家是挺喜欢那种真性情,但……就怕以后你们要是因为什么事争执了,她那样的性格,也不知会不会让着你,要是她对你不够温柔,你来和皇祖母说,皇祖母帮着你调。教调。教?”   贺兰尧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轻声应道:“好。”   “对了小十,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给皇祖母的承诺吗?”太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划过一抹思索,“当初你跟哀家说想娶她,哀家原本是不愿意的,因为惊羽的相貌,哀家确实是挺在意,我贺兰家的媳妇,即便不是倾城之色,那也得是容貌端正,可你和哀家担保,关于惊羽的相貌,这其中是有秘密的,你说她其实是个美人,她脸上那块东西是能去掉的,那么到底何时她才能好看?你当初信誓旦旦地和皇祖母说那东西不是胎记。”   “皇祖母……若是……不提醒,我……险些……就忘了。”贺兰尧说到这儿,忽然低笑了一声,“皇祖母……把……惊羽……叫过来罢。”   “叫她来?也是,你病倒了,是该让她来看看,顺便哀家想听听,关于她容貌的事儿,你们二人要如何解释。”   ……   玄轶司操练场。   苏惊羽依旧如往日一般靠在操练场边的大树底下,望着不远处打擂台赛的众密探,目光掠过一道道身影,在人群中搜索着苏折菊。   他是继霍钧以来,第二个打破玄轶司擂台赛十连胜记录的人。   若不是因为车轮战,战到最后难免会疲惫,削弱战斗力,这玄轶司里能找出比他身手好的,屈指可数。   她那丞相老爹要是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出息的儿子,怕是做梦都要笑。   苏相苏宇,众人只知道他膝下只有三女,无一子。三个夫人所生全是女儿,竟没有一个能生出男孩来。   没有人想到,他最前任的那位初恋情人,没能娶到手的未婚妻,竟然能给他生出个男孩吧。这要是能忽然掉下一个儿子来,那么岂不是后继有人,乐死他了?   不过苏折菊本身,会不会认祖归宗呢……以贺兰尧的推断,苏折菊应该是知道他自个儿身世的,也知道她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他会对她比寻常人好。   那么……他明知自己的身世却不找到苏府去,是为何?   苏惊羽想不明白,这会儿当真想找苏折菊问个明白,若真是她亲哥,那么她可得拉他一把,不能再让他做个不起眼的小密探,她得帮着他升职加薪,当上高阶人员,迎娶白富美。   话说回来,这家伙今日到底跑哪儿去了?!   “诶,那个谁,小赵,你过来。”苏惊羽随口喊了一个人来问,“你知道苏折菊在何处么?”   “苏折菊?他今日没来呀,他昨夜也不知是抽的什么风,把玄轶司院子的大门给轰塌了,那是皇家修建的大门,轰塌了可不是小事,他昨夜原本想找霍主司请罪的,可霍主司忙着办喜事,不在宫中,今早也没来,本想等他来了再处理,哪知道……”   “哪知道什么?”苏惊羽拧了拧眉头,“他好好的轰玄轶司的大门作甚?”   虽说只是一个铁门,但那也是皇家的铁门,皇家的公物,苏折菊若是职位高,那么赔个门,挨个批也就罢了,可偏偏他等级低,一个小小密探长,把皇家的公物给破坏了,这肯定得挨罚。   苏折菊素来都是个沉稳的人,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激动呢?   是了……昨夜阿尧派小黑去教训他来着,结果没教训成,阴差阳错抢了半块黑玉,莫非——铁门是他们打架的时候不慎打塌的?   想必是这个原因了,这两人也是够狠,竟然能把铁门轰了。   “哪知道还不等霍大人来,严大人便先到了,也不知是听谁说的苏折菊轰塌了院子的大门,今日一早就带着人去把苏折菊给扣走了,说是要带去审问。”   “带去审问?”苏惊羽冷嗤一声,“那么此刻,他们应该是在玄轶司大院了?”   “应该是。”   苏惊羽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这个严昊影是东宫那边的人,此番抓苏折菊,多半是有找麻烦的成分。   霍钧要是在,哪轮得到他去抓人?同样是并列主司,霍钧的威望却比他高。   可霍钧他人逢喜事,不得空进宫,想必也不知道昨夜的事,看来这回……得靠她去拯救苏折菊了。   一路走向了玄轶司大院,苏惊羽便循着书房的方向去了,通常密探犯错,被上级喊去训话都会在书房。   苏惊羽还未走近书房时,便看见了书房门外各自站立着一名密探,她走上了前,便被那两人伸手拦住。   一人扬起下巴,傲慢道:“苏大人请留步,我们严大人正在里面处理公务,苏大人要是有事,那么便在此等候……”   “好狗别挡道。”苏惊羽根本没有耐心听二人将话说完,扬手,左右手各自推开了左右两人的脑袋,把那两人撂开。   严昊影的官阶比她的大,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连带着他手底下的小密探跟她说话还敢鼻孔朝天的,对于这类狐假虎威的看门狗,犯不着客气。   而对于严昊影,更不需要客气了。   她也是有靠山的人,这年头靠着后台横行霸道的还少么,多她苏惊羽一个也不多。   “苏大人!你怎能硬闯……”   身后想起两名密探的呼喊声,苏惊羽听也懒得听,扬起手掌,将书房大门直接拍上,隔绝那二人的声音。   “苏惊羽,你还有没有规矩了!”身后响起一声低斥,男子的声线低沉中透着明显的不悦,“谁允许你进来的?”   苏惊羽眉梢轻挑,转身,望着书案后那道英挺的身影,但见那人剑眉凛凛,眸光沉冷。   而他的身前,站立着一人,那人手足被铁链铐着,此刻正背对着她,不用他转身,她也知道那是苏折菊。   苏惊羽望着他身上的铁链,目光一沉。   轰个大门还拿链子锁人家的手脚,弄的像犯了什么大罪似的,委实——小题大做,这显然是刻意找麻烦。   想想也是,苏折菊也是得罪过贺兰陌的,在贺兰陌印象里,苏折菊与她苏惊羽关系尚可,他给过苏折菊投入东宫的机会,苏折菊却不以为然,不予理会,可不得让贺兰陌记恨么。严昊影今日找苏折菊麻烦,明显的讨好贺兰陌。   “苏惊羽,我问你话为何不答,谁容许你闯进来的?”书案之后,严昊影望着苏惊羽,眉头蹙起,“若是人人都如你这样无礼地对待上级,那么规矩王法何在?”   “你是我上级?”苏惊羽望着他,星眸轻眨,“严大人,你这话有点儿好笑了,先不提在玄轶司你我之间的等级吧,你可别忘了我最初进宫是干什么来的,我乃国师近身,身份特殊,陛下并没有说明这个身份到底比起你是高是低,霍主司初见我时,都要客气地喊一句苏姑娘,你现在这样连名带姓喊我,到底是谁无礼?”   “好笑,你身在玄轶司内部,就该遵循玄轶司的规矩,我是你的上级,你理应对我恭敬。”严昊影冷眼看她,“入乡随俗,身为玄衣卫,对待主司如此嚣张,这就是你的做派?再则,国师近身这个身份,特殊又怎样?这个身份有官职么?可有品级?你以为你是国师身边红人你便能翻天了?”   “哦?那照你这么说,严大人你的身份比国师都还高了,国师大人也没个官职在身,他甚至都不上朝呢。”苏惊羽呵呵一笑,“咱们出云国的国师是几品官来着?没品级把?你严大人正二品官,好威风呀,是否国师大人见了你都要给你行个礼,毕竟他没有品级。”   严昊影被苏惊羽此番话噎了一下。   “出去!”不想再与她争辩太多,严昊影一指房门外,冷声道,“莫要逼我让人来赶你出去,只怕到时候脸面上不好看。”   “行,那我这就出去,不用送了。”苏惊羽点了点头。   而她的这个回答着实让严昊影意外。   就在严昊影疑惑她为何会如此老实时,苏惊羽抬步便走向了苏折菊,一把扯过他手上的链子,拉着他往门外走,“走吧,咱就不打扰严大人办公了。”   “苏惊羽,站住!”严昊影拧起眉头,从书案后走出来,“我是让你出去,谁让你带着苏折菊出去?!”   “苏折菊并不是轰坏大门的人。”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轰了大门的另有其人。”   “呵,苏折菊方才也是这么说的,说是有人与他打架,是对方轰塌了玄轶司院子的铁门。”严昊影嗤笑一声,“口说无凭,那会儿众人只看见了苏折菊的身影,并未看见其他人,不是他难道是鬼?”   “很有可能啊。”苏惊羽点头,“这个世上,鬼神是最玄乎的,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比如他们可以一个不高兴便给陛下带来恶疾,又可以一个不高兴附身在二公主的身上,那么他们一个不高兴轰了玄轶司的铁门,这就没什么奇怪的了,他们不针对人就已经十分难得,这次针对一个铁门,你还不乐意了?”   苏惊羽此话一出,饶是平日里面瘫的苏折菊,都忍不住眼角抽动。   这个解释实在是……   “苏惊羽,你胡扯些什么?”严昊影回过神来,当即一声冷笑,“你是打算拿鬼神来唬我?如此荒谬的事儿,说出去能有几个人愿意信,你这种解释实在太可笑,简直就是妖言惑众,不知所谓!”   “天呐,严大人,您此话,实在是对鬼神的大不敬啊。”苏惊羽装作惊奇道,“你可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今日这番话出来,必定要得罪神灵的,严大人,看在你我是同僚的份上,我好心劝你一句,尽快去烧香拜佛,为你方才那番话忏悔一番,否则,你很快就会倒霉的,不用谢。”   话音落下,她又是呵呵一笑,不等严昊影接话,扯着苏折菊的铁链子继续往门外走,开了门,门口依旧是那两个挡路的密探。   苏惊羽朝着二人浅笑,“自己让开,还是我动手?”   而此时,身后的严昊影朝着门前的二人一声低斥,“将苏折菊,苏惊羽二人一同拿下!”   门外的二人原本还有些犹豫,听着这话,便都齐齐出手,可他们没料到,才伸出手,苏惊羽已经反应极快的从袖中掏出一物,朝着他们的面门撒了过去。   二人只以为会是迷香一类的玩意,忙不迭往后躲,却没想到,接触到那粉末的一刻,齐齐身体一僵。   下一刻——   “痒!”   “好痒!”   “我的脸好痒,好痒……”   “是痒粉!我记得她手下那组密探说过,她拿痒粉来治他们……好痒,好痒,苏大人,你好狠……”   苏惊羽眼见之前还傲慢无礼的二人这会儿成了软脚虾,冷笑一声,随后转身面向一脸阴沉的严昊影,笑道:“你若敢试,也可来试试,关于塌了的铁门一事,我必定能给出解释,不劳严大人你费心,对了,记得烧香。”   话音落下,她揪着苏折菊便大步流星地离开,真真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走出几步,还能听见身后密探的叫声——   “苏大人,解药!”   “痒粉无药可解,去泡上一个时辰热水澡吧!”苏惊羽头也不回地扬声道。   她身后,严昊影的脸色黑如锅底。   苏惊羽——   走着瞧!   “你又得罪东宫那边的人了。”走出玄轶司大院,苏折菊终于开了口,“为何会来给我解围?严昊影再怎么说也是主司,你在他面前却如此嚣张……”   “东宫那边我早已得罪的够彻底,不在乎多这一次,至于严昊影,他能有多大能耐,不过是依附着太子的一条看狗。”苏惊羽唇角轻扬,“你真以为他有多大本事,一个拼爹的家伙,又去巴结贺兰陌,否则如何坐得稳主司的位置,说句实在的,你,打得过他么?”   “可以。”苏折菊回答的十分干脆,“霍钧我没有把握,但严昊影,不在话下。”   “你看看吧,我跟你说,他要本事没本事,要头脑没头脑,凭什么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拼爹啊,他爹有能耐。”苏惊羽啧啧叹息,“这年头,多得是被埋在黑土里的珍珠,这个世道太苍凉,凡事都要看人身份地位,家世背景,有多少人壮志难酬,又有多少人生来衣食无忧,明明没多大能耐,却活的比别人轻松,坐在他不配坐的那个位置上。”   苏折菊脚步一顿,“你这话,似是话里有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苏惊羽回过头望苏折菊,“你若是也有一个好的家世,何至于被他如此刁难?苏折菊,你是个有能耐的人,生存能力强,但你缺少一个后盾,你认为,凡事只有你想努力做,你就能成功么?小时候我听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长大后我知道,有。他们就是有种,他们拼爹,拼家庭背景,你呢?你拼什么?”   苏折菊面无表情,“你今日,似是有些奇怪。”   “我哪儿奇怪?”苏惊羽朝他浅笑,随后笑意一敛,“苏折菊,我似乎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世背景?究竟是怎样的?你与我说说?”   苏折菊垂下眸子,“不怎么样,不提也罢,今日多谢你的解围,这链子,我自己可以劈开,我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   才踏出两步,身后便响起一道清凉的女子声音——   “事到如今,兄长似乎不想认我这个妹子?”   苏折菊脚下步子一顿,平日里素来冰冷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怔然。   她……方才那番话,是试探?还是她早就肯定了?   她为何会忽然怀疑?他是什么地方露出破绽?   而就在苏折菊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苏惊羽到了他身前,朝他伸出手,她的掌心,躺着半块黑玉。   她道:“这个还你。”   苏折菊望着她手心里的黑玉,惊诧,“为何会在你这?”   “昨夜夺你玉佩的人,是阿尧手下的人,原本是想教训你的,可没教训成,不小心抢了你的黑玉。”苏惊羽笑道,“别介意,阿尧之前对你有些偏见,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了,若不是小黑这次夺了你的玉,我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世了。”   苏折菊闻言,却是不知该怎么接话,伸手,拿过了苏惊羽递来的玉佩。   原来昨夜的那人,不是东宫的人,而是十皇子的人?   呵,那可真是闹了一出乌龙了。   他以为是东宫的人,贬低了那人的主子好几句,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是好笑。   打架的那时候,他们二人口中的殿下,并没有明确指出,是十殿下,还是太子殿下,于是乎——他把贬低贺兰陌的话,都贬低到贺兰尧那里去了。   “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了。”苏惊羽见他不说话,便也知道他心中必定是很感慨的。   真相被她翻出来的那一刻,他竟然无喜无悲。   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回苏家?   “我希望,此事不要再有其他人知道。”苏折菊将玉佩收进了袖子里,抬眸望苏惊羽,“你会帮我保密么?”   “我想知道原因。”苏惊羽挑眉,“回苏家不好么?认祖归宗不好么?”   “我若真想回去,何必等到现在。”苏折菊的语气毫无波澜,“你也别唤我兄长,听你这样的称呼,总觉得不习惯,你从前怎么喊我,今后还是怎么喊我。”   “你若不认祖归宗,人前我自然不敢叫你兄长。”苏惊羽沉吟片刻,道,“不想认祖归宗,是因为父亲愧对你母亲么?故而你不认他?”   苏折菊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原本苏家的人我一个也不想认。”   “不待见苏家人?”苏惊羽淡淡一笑,“我呢?也不待见?”   “认识这么久,没有办法不待见你。”苏折菊道,“只愿你先帮我保守着秘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了。”   说完,他迈步离开了。   苏惊羽望着他的身影,沉思。   不认祖归宗?不认苏家人?   那么他来宫里到底干什么来的?   从前只当他是同僚,是寻常朋友,因此不会过问他的事,可如今知道他和她的关系,却又无法不去管了。   血缘关系,真的是很奇妙的一个东西。   很明显,苏折菊还是对她挺好的。   原本想问他母亲的,迟疑了很久,终究没敢问,怕只怕……苏折菊之所以这么冷漠,兴许和身世有很大关系,要是他母亲不在了,她问出来,徒增伤感。   苏惊羽叹息一声,转身,回玄轶司操练场。   总觉得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故事,阿尧、月光、苏折菊……   他们每个人的心性,都比钢铁还要坚韧。   苏惊羽回到操练场的时候,她所管辖的那组人中,有几人纷纷朝她奔了过来,就在苏惊羽好奇他们为何如此激动时,他们七嘴八舌地道——   “苏大人,你方才去哪了?青镜宫的宫女四处找你。”   “苏大人,你得赶紧去趟青镜宫看十殿下。”   “十殿下在青镜宫里晕倒了,太后传你过去,那宫女来这里找不到你,便让我们看见你时通知你……”   最后那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对面的女子便如同风一样地掠出去了,速度快的让人惊叹。   贺兰尧在青镜宫晕倒?   为何晕倒?难道是毒发?亦或者生什么病了?   苏惊羽一路跑的飞快,只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去青镜宫。   但愿,但愿没有大碍……如今贺兰尧的身体被她拖累成这样,也许哪一天,他就倒下了。   苏惊羽愈想愈心急,终于奔到了青镜宫时,她也没耐心等宫女去通报太后,直接便冲进大殿里。   “惊羽,你看看你,头发都凌乱了,赶紧整理好了再去看小十。”一声慢悠悠的沧桑语调自逶迤倾泻的珠帘后响起,正是太后。   “太后娘娘,阿尧呢?他可有大碍?”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拨弄着头发。   在听见太后悠然的语调时,她就猜到了贺兰尧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胸腔里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却还是急于想见他。   “阿尧?你私底下是这么称呼小十的啊。”太后低笑一声,“他就在偏殿休息呢,你现在便可以去看他了。”   “我这就去。”匆匆的应了一声,苏惊羽又转身奔向了偏殿。   所幸没什么大事,她这颗强大的心脏,在面临贺兰尧时,也容易变得脆弱。   一路奔向了偏殿,踏入了门槛,她抬眸便看见前方的榻上躺着一人,苍白的容颜,可不正是贺兰尧?   苏惊羽奔到了榻前时,贺兰尧是醒着的,眼见她微微喘息,他笑了一声,“为何……如此……急切……”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懊恼。   说话还是不利落,回头得叫小青给他配点药才行。   只不过,这伤处当真有些难以启齿,被小羽毛咬伤了舌,只怕说出来……他手底下的人都会背地里偷笑。   那些个家伙,平日里脑子里都是些不正经的东西,尤其是乌啼。   “为何如此急切,还不是担心你?”苏惊羽想给他掖被角,可贺兰尧却不愿意躺着了,而是要起身。   “你别起来,好好躺着。”苏惊羽双手扶上他的双肩,将他按回去,“你说话都如此虚弱,还想下榻?别想。”   “虚弱?”贺兰尧闻言,挑眉,“你也……以为……我这是……虚弱?”   “不是么?”苏惊羽拧眉,“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还说自己不虚弱?”   “我,装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其实……没病,只不过……在皇祖母……面前……装病,至于……说话……为何……缓慢,难道……你……猜不到?”   “你装病?”苏惊羽重点听到了这两个字,当即目光一沉,“你装病你不事先和我说一声,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么,我一路跑过来,恨不得能飞,提心吊胆的,你却告诉我你是装的,你不早说?”   “我……也不想……让你担心。”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只不过……我也是……心血来潮……”   苏惊羽闻言,面色有所缓和,“是忽然想到的要装病?来不及和我说?”   贺兰尧轻轻‘嗯’了一声。   苏惊羽静默。   那确实是怪不得他了,忽然想装病,必有原因,为毛?   “小羽毛。”一声叹息传入耳膜,“你牙口……好利。”   苏惊羽闻言,怔了一怔,反应过来贺兰尧话里的意思,顿时一囧。   她牙口好利?   他指的是……马车上被她咬的那一下。   他这会儿之所以说话说得慢,并不是因为他虚弱,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办法说快,伤在那个地方,说得快了容易口齿不清,他为了咬字清晰,只能——放慢了语速。   他那么傲娇的性格,要是说话咬字不清,他自己都觉得尴尬死了吧?   “你说话成这样,太后娘娘可有问起你?”苏惊羽有些紧张,“你怎么回答的?”   “你希望……我……说实话?”贺兰尧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当然不行,我尴尬症都要犯了!”苏惊羽磨了磨牙,“你别寻我开心。”   “我说……自己……吃东西……咬的。”贺兰尧悠悠道,“小羽毛……你真的……好狠……好狠的。”   “我狠你的头啊!你以为我想。”苏惊羽没好气地道,“若不是马车剧烈颠了一下,我也不会……”   见她窘迫的样子,贺兰尧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坐起了身,伸手捏了捏苏惊羽的脸颊,“我的……小羽毛……也知道……羞愧了。”   苏惊羽拍开他的手,凑近他的脸庞,“能不能张口,让我看看?”   “不能。”贺兰尧拒绝的干脆。   “为何不让我看?”苏惊羽眯了眯眼,伸手扣上了他的下颌,想要撬开他的嘴。   贺兰尧擒住她的手腕,“若是……不听话,以后……不让你……亲。”   苏惊羽闻言,顿时目光一沉。   不给亲?   呵呵哒。   “你说不给亲就不给亲?阿尧,你不会是留下阴影了吧?”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我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能抗议?阿尧啊阿尧,你早就是我的囊中物了。”   话音落下,她冷哼一声,倾身,压下他的唇瓣。   还敢威胁她?说不给亲?她偏要亲,他还能怎么着?   而贺兰尧自然不能怎么着,也就是随口一说,他自个儿都没当真。而面对苏惊羽的‘强吻’,他也并不抗议,由着她,不过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松开牙关了。   说实话,他的伤口是什么样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此伤令人很烦躁。   说话不能好好说还是其次的,最关键的事,面对苏惊羽此刻的亲吻,无法反客为主,几乎处于弱势。   气人!   看看她嚣张成什么样,他是她的囊中物?   她才是他的囊中物才对。   好在这一回,苏惊羽并未太过分,也就轻轻一吻便放开了他,随后道:“快说,为何装病?”   “为了……交给你……一个……任务。”贺兰尧靠着床壁,云淡风轻道,“请神棍……出殿,让他说……我病重,需要……尽快……成亲冲喜。”   ------题外话------   总感觉让小十这么说话也太欺负他了……╮(╯▽╰)╭   ☆、第137章 国师VS十殿下!   “成亲冲喜?”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微微一怔。   她和他的婚期,大概还有三个多月,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算太长。   “对,成亲……冲喜。”贺兰尧见她怔愣的模样,凤目中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唇角不自觉扬起,“小羽毛,你……高兴疯了?”   “什么高兴疯了,你我的婚期不过三个多月了,为何你要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呢?”苏惊羽回过神后,轻挑眉头,随后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星眸中浮现一丝揶揄,“阿尧,你是等不及了?”   “等不及……的,是你……还是我?”贺兰尧迎视着苏惊羽玩味的目光,并不感到一丝窘迫,只漫不经心道,“早些……成亲,你也……可以……对我……毫无顾忌地……上下其手。”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早些成亲,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他上下其手?   想想倒也有理,成婚之前吃他豆腐就是耍流氓,成婚之后吃他豆腐那便是理所应当。   只是关于请国师出殿这一点……是要找月光帮忙么?   贺兰尧自己装的病,太医院必定是检查不出个所以然的,而他想要和她尽早成婚,就需要一个理由,而太医的话说服力不足,太医只看病症,不会算命,说不出冲喜这样的话,且太医院也没有他们可以信得过的人,因此,若是让国师出面,那么这事无疑是有十足把握的。   贺兰尧就如此肯定月光会帮着他们瞎扯淡?   “阿尧,你这法子倒是有趣,不过……”苏惊羽挑眉,“你怎就确信你口中的神棍,咱们的国师大人,愿意帮这个忙?”   “我并不……确信。”贺兰尧朝着苏惊羽莞尔一笑,“这是……给你……的任务,你自己……想法子……办好此事。”   “敢情你想急着娶我还得我去想办法?”苏惊羽皮笑肉不笑,“阿尧,你不觉得你此举有些无赖么?”   “不、觉、得。”贺兰尧回答得理直气壮。   苏惊羽眯了眯眼儿,伸手,掐上贺兰尧那张白皙如玉又柔滑细腻的脸庞,“算我怕了你了,好,我这就想法子给你冲喜行了么!男神……”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贺兰尧的脸颊又掐又捏,只觉得那手感好的不舍得放开,贺兰尧倒也没有半分反抗,只似笑非笑地望向苏惊羽的身后。   “咳!”一声轻咳自身后响起,苏惊羽听着这声音,忙收回了手,从榻上起了身,转身的那一刻,望着正迈进殿来的太后,不禁有些郁闷了。   方才她揉捏贺兰尧的脸,岂不是让这位老人家看见了?   她在心底下,是否会认为自己太过野蛮了?   “太后娘娘。”眼见太后走近了,苏惊羽忙站好了,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惊羽啊,你与小十,私底下都是这么爱玩么?”太后望着她,唇角似是噙着一抹笑意。   苏惊羽面对长辈,倒也不嬉皮笑脸,而是颇为端庄地一笑,“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在哀家面前,可以不必太拘礼了。”太后的语气颇为淡然,“平日里是个什么性情,在哀家面前展示一下也是无妨的,在这规矩严苛的宫里,哀家很少能见到如你这样有活力的人,你虽有些桀骜不驯,但比起那些温婉的闺阁千金来说,另有一番味道。”   “太后娘娘过奖了。”苏惊羽听出了这话中夸奖的意味,莞尔一笑,“臣女甚少受到长辈的夸奖,太后娘娘的话,真让臣女有些受宠若惊了。”   “其实你是个讨喜的孩子,只不过……”太后的目光落在苏惊羽脸上的那块面具上,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完。   而苏惊羽自然是明白太后的意思。   如她这样出生在名门望族中的孩子,若是没有一副好皮囊,再好的家世都是白瞎。   官宦权贵之家,最看重的,无疑就是相貌与才华,有貌无才者,还可以靠脸混日子,而有才无貌者,走哪儿都是个笑话,纵然是亲生爹妈,都未必会喜欢丑孩子。   这一点,可真比不上那些寻常百姓,在普通人家家里,孩子再磕碜都是有人疼的。   “惊羽,这儿也没有外人,你不如跟哀家说说,你这脸是什么回事?”太后的视线依旧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具,“小十说你这脸会好的,当真么?”   苏惊羽闻言,望向了贺兰尧。   他是不打算对太后隐瞒她恢复容貌的事?   “皇祖母,惊羽……脸上的……东西,其实……是种……怪病。”贺兰尧的凤目中似有笑意闪烁,“但如今……已经……治好,皇祖母……不妨……看看?”   “你的意思是,惊羽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相貌了?”太后先是怔了一怔,随后眸中划过一丝喜色,忙将目光转向了苏惊羽,“惊羽,过来给哀家看看,把你那面具摘下来。”   苏惊羽闻言,便也不再犹豫,抬手,触摸到了后脑系着的绳结上,拉开绳结,摘下了那块遮挡她三分之一容貌的面具。   琼鼻樱唇,眉目如画。   没有了面具遮挡的脸,再也看不出任何的瑕疵,从眉到眼,到唇,无一处不好看,那双灿若星辰的眸下,琼鼻挺翘,抿着的迎春下,下颌小巧。   她甚至没有上脂粉,肌肤也如同雪一般白皙,一头如缎的乌发上没有厚重的首饰,而是梳成了一个简单而不失俏皮的马尾,眉眼之间,七分英气,三分冷然。   一种十分干净利落的美,一种没有脂粉气的自然之美。   太后看着她愣住了好半晌,回过神后,笑道:“好,好!哀家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原来你真是那掩埋在黑土下的珍珠呢,小十说得对,要是不早些把你挖出来,恐怕你都要给别人挖走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轻瞥了一眼榻上的贺兰尧。   这家伙……之前果然是给太后做足了功课的,说服她接受了自己这个‘丑陋’的孙媳妇。   “真是没有想到,你竟能给哀家如此大的惊喜。”太后的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哀家看你,可比你那两个妹妹强得多了,从前,你只在容貌上比不上她们,而如今,她们却什么能比得上你了。”   “太后娘娘,可莫要再夸奖我了。”苏惊羽垂下了眸子,作谦虚状。   “好,好,知道你皮薄,哀家也就不多说了。”太后呵呵一笑,目光落在苏惊羽手里的面具上,不免疑惑,“如今脸都好了,为何还要戴这面具出门呢?”   “这个,是殿下的意思。”苏惊羽摩痧着手上的面具,笑道,“成婚前,我都要戴着的,若是不戴面具,殿下可不让我出门的。”   太后闻言,望了一眼贺兰尧,随后眸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原来,如小十这般宁静的性格,竟也有霸道的时候。   “咳咳!”而就在这时,贺兰尧倏然间剧烈咳嗽了两声,将手自锦被下伸出,抚上了自己的喉咙,似是有些难受。   他这症状,顿时让榻前的太后惊了一惊,“小十,这是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么?惊羽,快,让人去喊太医来。”   苏惊羽见贺兰尧脸色苍白如雪,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禁暗道一句这厮太会演。   果然天生病娇装起病来那更是游刃有余,毫无压力,逼真的连她都差点儿揪心了。   “太后娘娘,殿下方才已经跟我说过了,殿下天生体弱,看来太医院是帮不了他的了。”苏惊羽状若叹息般道,“太后娘娘,不如请国师来,国师大人,兴许能帮殿下。”   “国师?哀家倒真没想起他,听你这么说,倒也可行,太医没有办法,国师兴许有办法。”太后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可国师平日里那派头,只有皇帝犯疾他才愿意踏出谪仙殿,小十,不知有没有那个面子能请得动他,此事不在他责任范围内,若是他不愿出来……”   “太后娘娘忘了,外头的人都说臣女是国师身边的红人,国师虽难以接近,但臣女好歹也曾尽心尽力为他办事,之前从未求过他,这一次,且就为了殿下,求他一求。”苏惊羽垂眸道,“太后娘娘与殿下,在这儿等我的消息便好。”   说完,她戴上了面具,转过身,迈步离开。   这会儿正是白日,将近正午,月光是出不了殿的,只能先和他说说,让他夜里出殿了。   ……   “成亲冲喜?你们倒真能想得出这主意。”   “你此话,是嘲讽还是赞扬?”苏惊羽望着正对面的人,轻挑眉梢,“真年头得重病的不是最喜欢冲喜了么?”   “你们的婚约已定,如今离婚期不过三个多月,何必再来整这么一出。”正对面那人头也不抬,语气悠悠,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捣弄着手上的药。   “为何就不能整这一出?你我没少做过忽悠人的事。”苏惊羽笑道,“这一回的任务可比从前的那些都简单,几句话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筹划什么。”   “既然如此简单,你为何不自己去。”月光的声线清润如风,不疾不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你而言那是再简单不过了的,一点也不棘手,何须我出面,你真当我是那么好请的。”   “嘿,你今儿怎么就跟我计较起来了?从前那么棘手的事你都愿意相帮,这回小事你倒不愿意了。”苏惊羽望着他,似是有些不能理解,随后逸出一声叹息,“你让我自己出面,我这心便平静不下来了,贺兰尧与我朝夕相处,若是被他给认出来了,那可怎么是好?我老实对你说,作为国师时,我面对皇帝与其他人可以镇定自如,从始至终保持高冷神秘,因为他们对我并不了解,他们看不破你我之间的区别,但站在贺兰尧面前,我却很难保证自己不紧张,不露出破绽。”   “你可以试着将贺兰尧当成寻常人去糊弄。”月光悠悠道,“这可以算是对你的一项大考验,若是面对他你都能始终平静淡定,那么你的境界,就能赶上我了。”   “你这笑话不好笑。”苏惊羽撇了撇嘴,“我无法将他当成一般人,即使我真的能努力迫使自己镇静,焉知不会让他发觉?他的感官多么灵敏,我若是在他面前紧张了,让他怀疑到什么……”   “怎么?你怕他知道你与我之间的秘密?”月光终于抬眸,望着苏惊羽,眉目间划过一丝笑意,“你是怕,自己在他面前暴露了,他会死揪着你解释,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又如何。”苏惊羽应得干脆,“我与你相识最早,甚至说,我在这个世上,第一个认识的人是你,救我的人是你,教我才艺武艺的人是你,你是我的恩人,甚至算半个师父。我欠你一条命,你所要的回报是让我帮着你稳固国师的地位,月光,我欠你的自当还你,而我承诺你的,帮你保守秘密,自然也不会食言,哪怕对贺兰尧,我也不会泄露。”   “你是因为要帮我保守秘密,才要隐瞒贺兰尧?”月光挑眉,“我以为,你隐瞒他,是怕他打翻醋坛子呢,毕竟这位殿下心眼很小。”   “你错了,我并不怕他打翻醋坛子,只要我光明正大不偷人,我在他面前自当理直气壮,他又能拿我如何?”苏惊羽不疾不徐道,“我是很公正的人,原本我对他不应该有所隐瞒,但你与他,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你不犯他他不犯你,我保守着你的秘密又不会阻碍我与他的生活,我爱贺兰尧是一回事,帮你守护你的秘密是另一回事,这关乎我的信用,两者原本不相矛盾。”   “你倒是个理智的人。”月光低笑一声,“原以为,你和他在一起了,你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事都告知他呢,惊羽,以你对他的感情,若是他逼问你,你还能守得住我的秘密么?”   “所以不能给他逼问我的机会。”苏惊羽叹息一声,“从前我作为国师的时候,基本与他没有面对面,我才能保持云淡风轻,可你如今要我自己出面站在他面前,让他逮着了,以他的性格,岂不是要逼着我说出所有的事情?我若不说,他必定觉得我不够坦诚,他心里会不舒坦,我若说了,就是对你失信,违背了你我之间的协议。”   “此话有理。”月光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个忙我必须要帮你了?你既不想让他心堵,又不想失信于我,那么,只能由我出面,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可不是么。”苏惊羽唇角轻扬,“我所希望的是,爱情,友情,两不辜负,不用夸赞我,我就是如此明智,如此公平的人。”   “整天就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月光似是无奈一笑,随后又低下头捣药。   苏惊羽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了,不禁喜悦,瞥了一眼一旁篮子里的兔子,她凑上了前,拿起篮子边上的胡萝卜喂兔子。   虽然她还是喜欢猫狗多一些,但兔子……也是挺可爱的呢。   苏惊羽心情愉悦,唇角含笑,专心地喂着兔子,因此,她并未发现,月光抬眸看她时,眸底划过的一丝怅然之色。   终究,她还是要嫁人了。   ……   青镜宫。   “殿下,哎哟我的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啊,可把我给担心死了!”一声哭嚎从偏殿之外响起,榻上的贺兰尧听着这声音,眉头几不可见地一抖。   这乌啼当真又聒噪又浮夸,自己要是真的有病,听着他这扰人清净的哀嚎,定要将他扔出去。   所幸此刻偏殿内只有青竹一个宫人,其余的人被他以要休息为借口赶了出去,青竹是他安排在太后身侧照顾的人,这会儿被太后叫来照看他了。   若是人多,看见乌啼这副鬼哭狼嚎的模样,可不得个个嫌弃他,自己身为他的主子,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乌啼,你这声音可真是够闹心的。”青竹眼见乌啼走进来,白了他一眼,“这偏殿里没有外人,作甚叫的如此大声。”   “我这是叫给外头经过的人听的,我越是鬼哭狼嚎,可不就证明殿下的病越严重,如此一来,众人心中担忧殿下,也就没时间来嫌弃我了。”乌啼说着,走到了榻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贺兰尧,“殿下,这是小青研制了半个时辰的成果,说是对您的伤管用,抹在伤口处,最初可能会有些疼,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便开始奏效,不到两日便能痊愈,您试试。”   贺兰尧闻言,伸手接过了乌啼递来的药瓶,去了瓶塞,发现里头的药是药粉的形状,他便倒了药粉一些在手上,而后张口,直接含下。   “殿下,苦……”乌啼还来不及提醒,贺兰尧已经将药含在了口中,当味蕾接触到苦味的那一刻,贺兰尧顿时眉头一拧,下意识转过身头朝塌下,就要吐出来。   “殿下,不能吐!”乌啼忙道,“您若是想说话利落,就含着,少说得含半个时辰以上。”   贺兰尧:“……”   罢了,忍了。   回头定要找小羽毛算账。   ……   是夜,冷月高悬。   “惊羽啊,你不是说,国师今夜得闲么?为何还不来?”   “太后娘娘,国师答应了的事,必定会做到的。”苏惊羽坐在榻上,望着正对面坐于靠椅上,拧着眉头的太后,有些无奈道,“您再多些耐心……”   她的话音未落,殿外便响起了宫人的呼喊声,“太后娘娘,国师大人到了!”   殿内的众人闻言,齐齐抬头——   门槛之外,踏进一道颀长的雪白身影,那人一身白袍曳地,广袖垂于两侧,胸前,衣襟,袖口处绣着同样的的古老金色图腾。高贵而圣洁。   他头上一顶白色的玉冠束发,一张银质面具遮盖住了整个脸庞,透过面具,只能让人看见他那一对清冷的瞳孔,那面具上似有冷光浮动,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然,神秘。   就在一众宫人发愣地看着他时,榻上的贺兰尧凤目中划过一丝讥诮。   月光?   还真就让小羽毛给叫来了。   一想到此人认识苏惊羽比他还早,苏惊羽同此人也朝夕相处过,他心中便很是不悦。   “国师,可算是来了。”太后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国师,想必惊羽已经与你说明白了,你看看,关于小十的病,你可有办法医?”   “经脉浮涩,气血凝结,手足皆寒,生来体虚,此病,无药可医。”白衣人状若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话,而这句话,却如同炸弹一般,炸在除贺兰尧与苏惊羽之外,其他人的心里。   殿内一众宫人望着榻上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脆弱的人,望着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心中难免生出怜惜之感,再听着国师道出的话,顿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难道十殿下——命不久矣?   如此年轻,如此标致,如此宁静的十殿下,当真就要这么一病不起?   “国师……”太后眉眼间浮现一抹难以置信,“难道就没有办法……”   而就在她的话还未说完时,白衣人又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无药可医,但,有法可治。”   于是乎,方才还惋惜哀叹的一众人,顿时又松了口气。   国师这前后两句话,实在是……   上一句让人悲,下一句让人喜。   苏惊羽听着月光的话,很是想笑,却不得不别笑。   上一刻说无药可医,这一刻又说有其他方法可治,这就好比房子着火了,救火的人来不及救火,以为房子要被大火吞噬时,忽然老天开眼下了雨灭火一样。   这一起一落的心情,真真叫人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国师,你的话着实是吓到哀家了。”太后轻呼出一口气,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既然国师说有法可治,那么哀家必当会按着你的方法来的,国师的方法是什么?”   “冲喜。”白衣人淡淡道,“苏惊羽的命格,与十殿下甚是符合,月底之前,为殿下办了喜事,便可逢凶化吉。”   “冲喜?”太后听闻此话,微微一怔过后,便是喜悦,“这个容易,哀家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冲喜好啊,惊羽,想不到你的命格,旺夫?”   苏惊羽扯出一抹笑颜。   旺夫?真想吐槽。   贺兰尧的毒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心安,总会想那株青莲……是他的救命稻草。   她都怀疑她克夫,贺兰尧原本可以安好,若不是她夺走了他的解药……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既然国师给出的方法是冲喜,那么看来,惊羽,你和小十的大婚必须提前了,月底成婚,这时间倒也不算紧凑,不算宽裕,哀家得去和皇帝商量商量,在月底的几天里挑个好日子。”   榻上的贺兰尧闻言,朝着太后淡淡一笑,“孙儿谢过皇祖母。”   “小十啊,你要谢的,可不只是皇祖母啊。”太后眉眼弯弯,“得多谢国师,你看,国师这一来,你连说话都没那么虚弱无力了,说的多利落。”   贺兰尧:“……”   他说话利落与这神棍何干?   苏惊羽听着太后的话,这才注意到了,贺兰尧方才竟然说话不断断续续了,一口气说七个字,咬字清晰利落,舌头好的这么快?   她知道这应该和月光没关系,多半是贺兰尧下午的时候吃了什么药。   回想起太后那句‘国师这一来,你连说话都利落了’,便觉得——好想笑。   月光他还有治结巴的本事呢?   下一刻,白衣人冷冷清清的声线再度响起,“太后娘娘,微臣还有些注意事项需要与殿下说明,不方便太多人听。”   “国师是要与小十单独谈话了?”太后倒也并未狐疑,转过头朝着一众宫人道,“都退出去吧,惊羽,你陪哀家出去殿外散散步,让国师与小十单独谈话。”   被点了名的苏惊羽,有些讶然地望了一眼身前的白衣人。   月光这是想搞什么鬼?与贺兰尧单独谈话,贺兰尧和他能有什么话可说的?   而就在她猜测着月光的心思时,太后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耳膜——   “惊羽,发什么愣,走啊。”   “诶。”不得已还是应了一声,苏惊羽转身,跟着太后离开了。   月光,贺兰尧,这二人平日里没有多少来往,不碰面的话还好,只怕留二人单独在殿里,能掐起来。   她知道月光绝不会是主动掐的那个人,真掐起来,必定是贺兰尧先掐月光。   毕竟贺兰尧很早以前便看月光不顺眼了。   苏惊羽心中忧虑,却也没办法留下来看,毕竟现在月光是高高在上的国师,他的话那就是不容质疑,不容抗议的。   但愿这二人……能相安无事。   而结果自然是不会如苏惊羽所愿的——   “十殿下,我似乎能一直感受到你不善的目光。”掩着门的殿内,月光立于榻前五尺之外,望着榻上坐的人,“你的视线带着深深的恶意,似乎想将我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国师大人,说笑了。”贺兰尧将背稍稍往后一仰,靠坐在床壁上,“与我单独谈话,你想谈些什么内容,关乎什么?是关于冲喜有哪些注意事项么?那你且说,我听着呢。”   “你想出冲喜的这个主意,忽悠着惊羽来找我,表面上看似是为了迫切成婚,但实则——是想试探我会不会帮你们?”月光面具下的眉头一挑,“我若愿意相帮,那么则是说明我对惊羽并不在意,才乐意促成你们的婚事,我若是不愿意相帮,则说明我对惊羽有男女之情,你是如此想的么?”   “你太把自己当根葱了。”贺兰尧唇角浮起一丝冰凉的笑意,“我迫切娶她这才是重点,试探你对她的情,这只是其次的,小羽毛早已是我的人,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这不重要,她很早便说过,你是她的良师益友,那么你这良师益友,为我与她的婚事推波助澜,举手之劳么。”   “十殿下果然如惊羽所言,幼稚又嘴硬。”月光的语调不再清冷,多了一丝笑意。   贺兰尧凤眸微眯。   小羽毛在其他男子面前说他幼稚?   这绝不可能,她只有在与他独处时,私底下才会如此说他,必定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这么说。   这个月光,使的是激将法而已。   “惊羽从未说过我幼稚,让你失望了。”贺兰尧眉目间划过一丝轻嘲,“倒是国师你,道貌岸然,你可知,惊羽最不爱的就是道貌岸然之人?与你为友,只不过是她心下觉得亏欠你罢了。”   “十殿下执意不愿承认自己的幼稚,那么我也是没辙的。”月光低笑一声,“如今我促成了你们二人的喜事,你对我的排斥,是否减轻了?”   “并没有。”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平素也不爱与神棍打交道,这个忙,你帮,我对你印象也好不了,不帮,我对你印象则更差。”   “十殿下竟如此任性又蛮不讲理?”   “对待看不惯的人,哪里需要客气。”   “好在你对我印象没有转好,否则,只怕让你很失望。”月光叹息一声,“我虽然促成了你与惊羽的婚事,但,不可否认,我对她,也早有男女之情……”   话音未落下,他便听见一道细小的破空之声划破气流而来,抬眸,看见的是一根约莫两寸长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他想也不想,一个侧身,那支银针与他的面具摩擦而过——   “十殿下,我若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只怕你会不好交代。”转过了身,他轻描淡写地望着榻上的人,好脾气道,“能好好说话,还是尽量不要动手。”   “你若是在这出事,与我何干。”贺兰尧朝着他莞尔一笑,那笑容却带着丝丝森冷,点点嘲讽,“我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缠绵病榻,我哪来的本事暗害国师?你若倒下,只能说明,平日里招摇撞骗的事儿做多了,遭了天劫报应,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国师大人自个儿得罪了神明,怪不得任何人,你若是有闪失,我定能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那对惊羽,你要如何解释?”月光不疾不徐道,“你那套,糊弄旁人还可以,可糊弄不了她。”   “我便说是你与我打架,你技不如人,我出手没个轻重,一不留神要了你半条命。”   “那惊羽若是问谁先动手呢?以你的爆脾气,以我的好脾气,答案显而易见。”   “笑话,情敌见面,动手还分先后?我先动手又能怎样?”贺兰尧斜睨着他,“你敢在我面前承认你对她动了心思,很好,这往后的日子,你且看我会不会让你安宁,即使你不出谪仙殿,我也有办法让你不得安宁。”   “十殿下,你戾气太重,需要净化。”月光叹息一声,“那些市井里杀猪宰羊的人,整天沾着血腥,大口吃荤,他们尚且有良善之心,不草菅人命。而你,一个只爱吃瓜果点心的人,看似这般不染纤尘岁月静好,满脑子却都是害人的想法,这样不好。”   “我是真小人,你却是伪君子。”贺兰尧冷笑一声,“满口仁义道德,道貌岸然之人,你也配说我戾气重?国师,我永宁宫的花园里,曼珠沙华开的正鲜艳,那花极美,我想再多种植一些,却找不到好的花肥,国师你这副半仙的躯体,能否借来做一做花肥?”   “不过一副躯体,你若想要,便拿去。”月光接话接的云淡风轻,“但,有借,得有还,殿下要我的躯体做花肥,那我这灵魂找不到栖身之所该如何?这样,殿下不如将自己的躯壳借我用,我勉强用用这副孱弱的身子,你的灵魂便去守着那片曼珠沙华,我代替你守护惊羽。”   “凭你也配用我的躯壳?!”贺兰尧嗤笑一声,“我这副好皮囊,给你岂不是白瞎了,你身上有什么好的地方么?你是比我高挑还是比我俊俏?我远看你这肌肤也粗糙黯淡无光,这样的躯壳,也就只配拿来做花肥。”   “至少我有六块腹肌。”月光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殿下你呢?”   “你找死。”贺兰尧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掀开了锦被便站起了身,一副要掐架的阵势。   “你这腰身,挺纤细。”月光瞥了一眼他的腰,视线往上,落在他肩上,“削肩柳腰,纤瘦孱弱,我看你这身板,再练十年也没有腹肌,不过也无妨了,腹肌不够,容颜来凑,难怪惊羽愿意跟你过日子,你这相貌,确实挺惹人怜……”   话未说完,便见迎面飞来无数银针——   ------题外话------   小十:大胆神棍,敢言语调戏本殿!   月光:殿下,你生气的样子,也很惹人怜。   ☆、第138章 殿下的暴脾气   月关见此,倒也不慌不忙,一个起身跃起,抬起雪白的衣袖,在半空中扬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将那些银针悉数卷入袖下。   下一刻,“哗”的银针洒落了一地,被他的广袖抖了个干净。   贺兰尧原本也料得到这一招半式的奈何不了他,眼见所射出的银针被月光的袖子席卷,冷笑一声,“国师大人可真是深藏不露,看似优雅宁静,身手也很不赖么。”   “十殿下过奖了。”月光抖完了袖子,便又抬起了头,月牙般的眸子望向了贺兰尧,这一次,开口的话又恢复了最初的正经,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我方才对你所说的话,并不是故意激你发怒,我对惊羽,也是喜欢的,不是师父对徒儿的,也不是朋友之间的,而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我认识她比你早了一年半,你认为,以她那样独特的性格,与她相处久的男子,日久生情那不是很正常的么。”   “所以呢?”贺兰尧凤眸中闪烁着森冷的笑意,“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向我挑衅?想要放话,与我争夺她?”   “不,我不会与你争夺她,恰恰相反,我很乐意看见她寻到一真心人,视她如命。”月光的语调悠然,无喜无悲,“出云国每一任国师,均是来自于天机门的指定,对于这个地方,想必你们都极少听说吧?几百年的历史,传言,是为守护出云国而生,出云国国师,大都弱冠之年上任,每一任在位都不得超过三十年,只因,每位国师都会在五十岁之前圆寂,且,终其一生,都不得娶妻生子。这就是勘破天命所要付出的代价,殿下可有听过一个词,过慧易折?”   过于聪慧,而容易折寿。   而这世上,任凭再睿智聪慧的人,也比不过能预知未来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会早死么。”贺兰尧眉梢轻挑,“你活不过五十岁就得死?五十岁也算年过半百,倒也不算短命,你不与我争夺小羽毛的原因,仅仅是这个?”   “殿下,活不过五十的意思,不是说只能活五十,这其中意思是,三十岁,四十岁,都极有可能撒手人寰,甚至不过三十,亦有可能,出云国国师,寿数最高者,不过四十有八,寿数最短者,二十有八。”月光的语调依旧一派悠闲,“简单就是说,我比你还倒霉,你所体内所中之毒,并不是无药可医,但我们天机门的人,却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我们的死法与旁人不同,我们的性命,掌握在上天手中,我们通常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自身生命力枯竭而亡,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你可懂?”   “荒谬。”贺兰尧冷嗤一声,“生命力枯竭而亡,是怎么个死法?”   “就是在没有中任何毒,没有受任何伤的情况下,精神衰竭而亡。”月光眼见贺兰尧不信,只无奈一笑,“换言之,就是每一任国师,出生自带绝症,绝症,即不治之症。我的绝症便是欤寒之症,终其一生只能生在阴凉黑暗处,见不得日光,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日光对你们来说,是暖,对我来说,是岩浆。我若在站在日光之下,必定生不如死。”   贺兰尧听闻此话,凤眸中的讥诮之意褪去,转化为点点思索。   蓦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眸中浮现丝丝惊愕之色,片刻之后,又尘埃落定一般,渐渐沉下。   不能见日光的绝症?   若真如此,那么便是白天不能出没,只有夜间方可在外行走,只能站在——月光下。   终其一生,不得见日光,不能感受一丝日光的暖意。   难怪他的名字叫月光。   若是只有夜里可以出行,那么曾经那么多次出现在白日里的国师帝无忧,就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那么这个人是——   “看十殿下的神情,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月光的声线带着点点笑意。   贺兰尧抬眸看他,“白日里的国师,是她么?”   “你果然猜到了。”月光面具下的眉毛轻扬,“为何会猜到是她?”   “饺子西施那事,祥瑞玉兔那事,以及将贺兰夕婉定义为扫把星那事,这几件事,都是你们信口捏造歪曲事实,而几乎每件事都是她出的主意,若要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那么国师的言辞就不能出现半分破绽,她那张嘴那么能说,何必找其他人,自然她会自己上,以确保事情顺利。祥瑞玉兔那次是你亲自出马,至于其他几次白日里的胡诌……呵。”   兰尧不冷不热道,“她镇静起来的时候,与你这清高冷傲的模样倒也像,戴上面具,穿上同样的衣服后,若不是与她亲近之人,又怎么能看破你二人的区别。”   他知道苏惊羽同月光关系不一般,却没有料到她曾假扮过他那么多回。   他并未和扮成国师的苏惊羽打过照面,他仅有几次见到的国师,似乎都是夜里见到的,夜里的国师是月光,只有白日里的国师是苏惊羽。   “她身形高挑,扮成我时,需加厚鞋跟,这袍子宽大曳地,可遮挡脚下,又可遮掩女子曼妙的身形,至于声音,她的声线原本就很中气十足,清朗中不失冷然,早期还需要变声锁,到后来只需要稍稍压抑便可,而我的嗓音可以模仿多种音色,因此这一点也算不上难题,唯一困难的是,她需要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冷静,面对着九五之尊时,更不能有一丝懈怠。”月光说到这儿,似是也有些叹息,“她不过是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却要努力将最冷静平稳的一面展示出来,面对质疑与讥讽的目光,也要处变不惊,不能露出分毫破绽。”   这对于十七八的姑娘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贺兰尧听着他的话,心中恼火的同时,又有一丝欣慰,一丝骄傲。   他的小羽毛,本就是独一无二,任何人不可取代的。   她坚韧,桀骜,狡黠。   她可以很豪迈,亦可以装的很温婉识大体,她可以很野蛮,亦可以装的很清高孤傲,堪称——八面玲珑。   他气恼的是,为何面前这死神棍比他早认识她那么久,久到那二人在很多事情上都达成一定的默契,久到这个神棍在她心中也占据着一定的分量了。   好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没有对此人动过心,否则如今。自己与这神棍必定势同水火。   “十殿下倒也不用太感慨,更不用恼,我虽对惊羽有意,她却并未察觉,而她,从我对我动心过。”月光的语气中似有一丝无奈的笑意,“她与我相识那么久,都不曾对我动心,而她与你相识才个把月时,她却已经把心给遗落了,你知道为何吗?对待她,我虽然喜欢,但最初也有些利用的意思,我与她是靠着协议才维持着来往,先是交易关系,后才成为朋友,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死死守着她那颗心,而你对她却是毫无保留的情意,从不牵涉任何利益,想必这就是你与我的差别吧。”   “你今日跑来这儿和我说这些,是为何?”贺兰尧冷冷地凝视着他,眸光寒凉如一池深潭,“既然都说了这么多了,干脆再大方些,说说你与她究竟是如何认识。”   当初他曾试着窥探小羽毛的秘密,用*术好不容易才从她嘴里撬出一点儿秘密。   她说,这神棍是她的恩人,最初在乱葬岗救的她。好好的怎么她就会落在那个地方?   “说来也有缘,那一夜我去帝都城南的乱葬岗周围,原本是为了寻找一味药材,我平日无聊,喜欢调香制药,当晚我在乱葬岗周边的树林里晃悠了一圈,要离开之际,哪知一个转身,我便看见乱葬岗里爬出一人,当时有些讶异,原来在那尸体成堆的地方还有活人,且还是个姑娘。”   贺兰尧听到这儿,凤目一紧,“可有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问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月光说到这儿,月牙眸里浮现起一丝追忆,“当时可有趣了,我见她手指纤细,衣裳料子也算好,便猜测兴许是个大家小姐,后来看见她抬起脸的时候,我便差不多确定了她的身份了,放眼帝都众多权贵之家,右脸上带着大块胎记的,只有苏相长女,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是人是鬼?是人你扶我起来,是鬼你给我滚开。后来她嘴里含糊不清语无伦次,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话。说到这里,十殿下,你可曾听过,借尸还魂?”   “听过。”贺兰尧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听闻从前的苏相大小姐寡言少语自卑自叹,去年二月,她无故失踪将近十日,自回来之后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容貌身形一丝未变,性格却变化不小。我想,事实真相应该是,她躯壳未变,心却换了。”   “不错,如今的苏惊羽可不是从前的苏惊羽,她的躯体里住进了新的灵魂,而这个灵魂,说了只怕你不信,她来自异世。”月光沉吟片刻后道,“也就是说,她本不属于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她之所以会来,完全是机缘巧合,因此,她才会那么独特。”   贺兰尧闻言,当即问道:“那她可有一日会离开?”   他打心里清楚,这神棍所言非虚。   “我说过了,之所以来,是因机缘,这个机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上的,打从她灵魂住进苏惊羽的躯壳时,便已经合为一体了,她如今与正常人无异。”月光说到这儿,眸底掠过一丝笑意,“你在紧张什么?你怕她有一日离开?”   “她不会离开。”贺兰尧语气寒凉,却带着十分笃定的成分,“她如今活的很是有滋有味,她怎会舍得离开,再说,即使她想,她也没有那个能力。魂与躯壳分离,除非死亡。”   “没错,她没有那个能力,如今,她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月光的语气中似有点点笑意,“你不妨猜猜,我今日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贺兰尧闻言,只漫不经心道:“我没兴趣猜。”   “我只是不想看见她为难而已。”月光悠悠道,“今日中午,她来谪仙殿找我,要我帮她一个小忙,帮你们二人促成好事,把婚期提前,这对我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做到,但,我起初拒绝了,因为我也想要任性一回,虽然我并没有想过要同你争夺她,但我也不会宽容到帮着你们早日成婚。”   “可你若不来,那么她兴许会自己解决。”贺兰尧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她若敢扮国师出现在我面前,没准会被我看穿。”   “我原本想,被你看穿也好,看穿了,你回头揪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逼着她给你解释,她若是言语间维护我,以你的小心眼,很轻易就能打翻了醋坛子,届时你二人吵成一团,也好。”月光说到这儿,眼见贺兰尧目光又透出丝丝寒气,不禁低笑一声,“但我终究不忍心让她为难,她说,她希望爱情,友情,两不辜负,你虽然在她心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但她对我的承诺不会违背,她说要帮我保守秘密,要助我巩固国师的地位,即便是你,她也不会将我的秘密说出来,她不想失信于我,又不想让你心堵。”   贺兰尧听到这儿,垂下眼眸。   他太了解苏惊羽的性格了。   在她看来,她对月光的承诺,并不影响自己与她的生活。   所以么,不说出来又能如此,她对自己的心意不会改变,她只是履行她对朋友的诺言。   好在她还并不知这个神棍对她的情意,她那般迟钝的人,这神棍既然并不打算让她知道,那么……   他也替她着想一次,不让她为难。   “你最好记着你的话,不要插足我与她之间。”瞥了一眼前方的白衣人,贺兰尧坐回了榻上,“若是你的话说完了,不送。”   “虽然我连做你情敌的机会都没有,但我还是得对你说一句话。”月光悠悠道,“从前,她容貌不美,尚且能吸引人,如今,恢复了容貌,那就更不用说了,这往后,只怕有你烦的了,我依稀可以看见你的一大波情敌正在靠近。”   “说完废话就滚!”贺兰尧冷嗤一声,“情敌又如何?不过是给我的骷髅阵里添点材料罢了,我手中什么都不缺,就缺骸骨。”   月光听着他的话,微微叹息一声,而后转身离开。   真是个不好沟通的暴脾气。   ……   “惊羽,你为何总是走神?”   “嗯?我,只是好奇着,国师会和殿下说什么。”陪太后在偏殿外的花坛边散着步,苏惊羽心想着也不知那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到了此刻,有没有掐起来?   很难说。   怕只怕阿尧那种暴脾气,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月光想必是不会与他一般见识,怕就怕阿尧会不依不饶。   “真那么好奇,等国师离开,你去问小十,且看他告不告诉你。”太后笑了笑。   “诶。”苏惊羽亦笑着应了一声,下一刻,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白影踏出了偏殿,她抬眸望去,月光已经走了出来。   看他那衣着整齐云淡风轻的模样……嗯,二人没掐起来?   眼见月光迈着轻缓的步子走来了,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恭送国师。”   月光瞥了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而后视线一转,望向了她身旁的太后,“太后娘娘,除却成亲冲喜之外,这副药方,每三日煎服一帖,直到服用完为止。”   说着,他伸出了掩在衣袖下的手,手中正握着一个锦囊,递给了太后。   “哀家记住了,此番,多谢国师。”太后接过了他递来的锦囊,打了开,里头赫然是十几个折叠好的小纸包,她将锦囊勒紧,递给了苏惊羽,“惊羽,这药便交给你了,每三日给小十煎上一帖,你要看着他服用下去才行。”   “是,惊羽明白。”苏惊羽接过了锦囊,望着月光走远了的身影,愈发疑惑了。   这锦囊里的药,做什么用的?   回头再问他好了。   将锦囊收入了怀中,苏惊羽朝太后笑道:“太后娘娘,我去看看殿下。”   说完,她便抬步奔向了偏殿里,进殿时,贺兰尧正靠在床壁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阿尧?”苏惊羽唤了他一声。   贺兰尧回过神,抬眸望向她,淡淡一笑,“过来。”   苏惊羽走上了前,忙问道:“你们二人聊了些什么?可有起争执?”   “怎么,怕我找他麻烦?”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微微凝固。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惊羽撇了撇嘴,“我知道,你心里对他是有点意见的……”   “不是有点意见,是很有意见。”贺兰尧打断苏惊羽的话,“尤其是我一想到,他比我早认识了你那么久,对你的了解几乎比我还要多,我就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   “阿尧,他救过我。”苏惊羽拧眉,“你不能……”   “我知道他救过你,故而,我才没去拧下他的头啊,难道我想想都不成?”贺兰尧说着,伸手捏上苏惊羽的下颌,“小羽毛,我可以不问你关于他的任何事,除了与他有关的事之外,你可还隐瞒了我其他的,嗯?”   苏惊羽怔住。   除了关于月光的事之外,她的确还有事瞒着他。   他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莫非方才月光和他的谈话中,涉及到她?   必定是有涉及到她的……除了她,他们两人还能有什么话题能聊?   “阿尧,我……”苏惊羽迟疑了片刻,才叹息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你来自异世,对吗?”贺兰尧松开了捏着她下颌的手,扣上了她的肩,将她压向自己怀中,“我不管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总之你记住,你从今往后都是与我捆绑在一起的,无论在何处,你都要对我不离不弃。”   贺兰尧的话传入耳膜,让苏惊羽微微一震。   “来自异世这种话你都愿意信?”她从他怀中抬头,眸光惊愕,“是你们方才谈话时,他告诉你的么?你不觉得这样的事儿很荒谬么?我以为,你不会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说出去都没人信,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原本并不想隐瞒你,但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我想,我即便说了,你也会觉得我是在鬼扯。”   尤其是他对月光有偏见,总拿他当神棍看,他是如何会相信这种说法的?   “原本,我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贺兰尧望着她,浅浅一笑,“但,我曾让人去查探过你的底细,听闻从前的苏相大小姐寡言少语,并不是你如今这样的张扬有活力。去年二月,她无故失踪将近十日,自回来之后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容貌身形一丝未变,性格却变化很大。曾经的她,自卑自叹,性格宁静,失踪之后再次出现的她,活泼好动,桀骜不驯。她的肌肤与容貌没有经过任何的伪装,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女子,躯体未变,魂魄却换了。”   “你当真信了?”苏惊羽唇角浮起一丝欢喜的笑意,“我当初就是怕你不信,这才没说,我原以为,就如今你我这样相处,已经很好了,这件事,说与不说又有什么要紧的。”   “那么在你那个世界里,你是什么样子的?”贺兰尧的手抚过她的乌发,“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我们那个世界,我的职业是——佣兵。”苏惊羽顿了顿,道,“佣兵就是指有一定的专业技能而接受雇佣的人,纯粹出于利益而为其雇主作战的战士,我们的组织是佣兵团队,相当于江湖上的帮派,而我还会一项专业技能,解剖,为何我的胆子大,与我的职业有关,在我们那儿,像我的这样的女壮士不少呐,学医的女子,几乎都是不惧怕尸体的。”   “原来如此。”贺兰尧唇角轻扬,“我的小羽毛,在哪都是生存能力强的人。”   “说起我们那个世界,与你们这里,差别太大。”苏惊羽的目光不禁浮起一丝追忆,“区别多的我都要说不完,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很不一样,最关键的是,我们那个世界,男女平等,讲究一夫一妻制,要是出来个第三者,那必定是人人喊打的。男子若三心二意,在我们那儿,叫渣男,在你们这儿似乎就理所应当。我们的世界,相对来说和平一些,没有浓重的主仆之分,更没有贵族可以随意打杀平民的事,阿尧,若是像你这样的,到我们那个世界,那可就是黑道恶少级别的,或者,少年总裁……你和我的故事可以编写成玛丽苏天雷文了。”   说到后头,苏惊羽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贺兰尧见她说着说着自个儿笑了起来,凤目微沉,“你似乎很喜欢你原本那个世界。”   “废话,那个世界的好处你不懂,我跨越两个国家买张机票几个时辰就能到了,哪像你们这儿,马车颠个十几天都到不了,我们那交通便利,娱乐活动数不胜数,不像这个世界……”   话未说完,便察觉到贺兰尧扣着她肩头的手紧了一紧,“别说了!真那么想回去?你不会有能耐回去的!”   听着耳畔的低斥,似是有火气,又似是惊慌,苏惊羽当即回过神——   她方才似乎说的有些忘我了,沉浸在对那个世界美好的回忆中,贺兰尧听着必定心里不舒服了。   “难道我对你的好,不足以让你想留在这儿?”贺兰尧的望着她的眸中,似有怅然之色,“若是给你机会,让你回去,你会舍了我,回去你那儿么?”   “不会。”苏惊羽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想什么呢你,我是因为得知自己永远回不去了,这才怀念一下,我哪有那能耐回去?现在若是真给我个机会回去,我也舍不下你了,我只能对着过去道一声永别,把握当下才是正经的。”   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而后抬手环过了贺兰尧的肩膀,抚慰似的拍了拍,“阿尧啊阿尧,对我有点信心成么?也对你自己的魅力有点信心,那个世界虽好,但如你这样的男子,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难寻,我好不容易寻觅到一个,自然得抓的死死的。”   贺兰尧闻言,只冷哼一声,随后顺势往苏惊羽肩上一靠,“那神棍几乎把所有的事儿都告知我了,包括你也是国师一事,小羽毛,你可真让我惊讶,他告知我一切,是怕你为难,怕我哪天怀疑了又逼问你,而你对他有承诺,不能泄露他的秘密,他便自己跑来跟我泄露了,如此一来我也不会逼问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以后你若是帮着朋友,有些不方便泄露的事,大可不用告知我,你只需对我一心一意,毫无二心便好。”   “他……全告诉你了?”苏惊羽微微一怔,随后释然一笑,“果真是好哥们义气啊,也好,省的我为难了,我知道阿尧你必定不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的,若是让人得知国师不能见日光,有心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只怕谪仙殿有两个国师的事就要瞒不住了。”   “我自然是不会往外说的。”贺兰尧悠悠道,“真有些难以想象小羽毛装清高的样子。”   “因为我作为国师的时候,没和你打过照面。”苏惊羽笑了笑,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作为国师的时候,我是见过你一回的,有一夜陛下召我谈话,月光犯懒不想去,我便去了,那时觉得做国师也挺威风,回来的时候,看见贺兰夕婉在刁难你,我便借口说她太吵,派人将她赶远了,那是我第二次见你,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你的真容,那会儿我真没想到,看似孱弱的你,是月夜下那个挖人心的妖孽。”   “我记得有这么回事。那时与你还不曾相识,我不知那国师是你,只以为是贺兰夕婉太聒噪引起了他的不悦,没料到是你帮我。”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笑意,“小羽毛那会儿初见我真容,可曾产生怜惜?”   “有那么一点儿吧,我承认,你当真很有本事让人对你产生好感。”苏惊羽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当时见你第一眼,我就想,谁家孩子长这么标致呢,可惜了看上去有点儿病娇,让人好想蹂躏。”   “蹂躏?”贺兰尧凤目微眯,“原来小羽毛早就对我有这样不正经的想法。”   “是呢是呢,我一直都对你有不正经的想法。”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这人,和你不熟时,我碰都懒得多碰你一下,但要是和你处对象,谈婚论嫁了,我便想如何就如何,占你便宜那也是天经地义。”   “以前不曾发现,小羽毛也爱耍流氓。”贺兰尧的眉眼间似有笑意,“让你占便宜,可以,但,占了我的,就不能再占别人的了。”   “那必须的!哪用你强调?”苏惊羽星眸似是一亮,望着贺兰尧轻扬起的唇角,苍白的脸色也掩盖不住的精致美颜,顿时笑弯了眉眼,“阿尧,再让我占一占便宜?”   话音落下,便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又朝着他的唇下嘴了。   她只想确认一下,马车上被她咬的那一回,是否给他留下了阴影了。   应该——不会的,吧?   贺兰尧望着她热情的模样,凤眸里似有笑意闪烁,才松开了牙关,准备让她闯进来,没料到忽然间便有人推门而入,“殿下……”   乌啼见偏殿的门掩着,便没有多想,推门而入了,哪知道一抬眼就看见——   惊羽姐姐,把殿下压在床壁边上?   “那什么,你们继续,我先去外边等……”乌啼岂会不知自己打扰到了二人,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响起苏惊羽一声低斥。   “回来!”   苏惊羽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但此刻被这么一打搅,顿时也没有兴致了,看乌啼的模样,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的。   “说说,什么事儿?”   “现在说?”乌啼回过了神,眸中的玩味藏不住,“我可以在外头等你们完事,不急。”   “找抽呢你!你脑子里整日想些污秽的东西,小心以后没姑娘喜欢你!”苏惊羽磨了磨牙,“回来,有事说事。”   乌啼:“……”   他脑子里整日想些污秽的东西?   惊羽姐姐,怕是也没有那么纯洁吧?   乌啼心中腹诽着,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到了苏惊羽跟前,感受到苏惊羽身后贺兰尧冰凉的视线,背后颤了一颤,而后沉声道:“皓月国使臣明日一早便准备动身回国了,他们的公主疯癫了,他们自然没有脸面敢再多停留。”   “明日就要走?好样的。”苏惊羽冷笑一声,随后转过身看贺兰尧,“让小蓝赏那兄妹二人一人一口如何?当初咱们宫里两起的中毒事件发生时,皓月国的使臣还未来,他们也就不知道那毒国师有法可解,中毒之后便寻不到解毒之法,且就让他们在路上毒发。”   不在宫里下手,是因为宫里不好下手。下手成功后,玄轶司相当于又揽下一个烂摊子。   谁让玄轶司负责查案呢。   她等着这两兄妹何时滚蛋了,给他们来个半路发难,这半路上出个意外什么的,出云国都能撇个干净。   “好,那便由乌啼带着小蓝去。”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轻扬,“小羽毛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说,将那朵破牡丹从骷髅阵里放出来,是因为她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很快,她就能派上用场,咱们就等着听那两兄妹相残的消息罢。”   “好啊。”苏惊羽朝他一笑。   宫盈袖若是不死,她如何能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   夜凉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极乐楼内依旧灯火通明,琴音袅袅。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逶迤倾泻的珠帘后,传出男子低沉而悠漫的嗓音,“太子殿下能找到我这儿来,真是让我意外。”   “怎么,难道这四楼不是做人头生意的么。”贺兰陌望着珠帘后的一抹黑影,“一楼拍珍宝,二楼设雅间,三楼开赌坊,四楼卖人头,不是么。”   “四楼卖人头的规矩,我们极乐楼是从不宣扬的,太子殿下自然不是道上混的,那么想必是有人透露给殿下的。”珠帘后,斗笠男子的声线不紧不慢,“不知殿下想要谁的人头,又需要什么样的刀呢?”   卖人头,即杀人生意,谁的人头,自然是要谁的性命。   而削人头的刀,则指杀手。   “越锋利越好,且,最好能让人看不出它有多锋利。”贺兰陌说着,朝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当即有人端着箱子上前,将箱子打了开,里头赫然躺着上百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   “哗,夜明珠,我最喜欢夜明珠了。”忽然一声怪叫响起,珠帘后蹿出一道红影,那红影到了箱子前便抓起里头的夜明珠在手中把玩着,“说,要谁的命,这单我接了。”   “呵,要接单,总得让我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贺兰陌笑了声,接过身后随从递来的茶,“说说。”   “本事?”红衣人低笑一声,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与神情,只听他笑道,“不仅是杀人放火我在行,辣手摧花我更强,不论男女,只要漂亮,我跟你担保,事情能成,事后,人头归你,手足归我,我最爱收藏漂亮的手足了。”   “噗!”贺兰陌才抿下一口茶,一听这话,一时间忍不住就喷了出来。   “本宫买的是杀手,不是怪胎!”贺兰陌接过身后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边的茶渍,心下觉得此人的癖好着实令人恶寒,定了定心神,他道,“而且,你也说了,不论男女,只要漂亮,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宫的敌人,一点儿也不漂亮,素来有丑女之称。”   “丑八怪?那我可没兴趣。”红衣人冷哼了一声,有些不舍的摩痧着手中的夜明珠,“可这上百颗明珠,真让我放弃却又有些不舍,这样吧,买一送一,你买一个人的命,我再多给你杀一个人,你的敌人是丑女,那她身边可有什么姿色上等的美人?是这样的,我的柜子里,摆放着九十九副美人的手足,还差一副我就凑足整百了。”   “阁下的怪癖还挺有趣。”贺兰陌似是觉得好笑,“你就这般有自信?若是你办不成呢?”   “办不成,还有别人,我若失败,报酬全数退回,其他人帮你再接着办事,不收费。”红衣人依旧低头玩明珠,“我们楼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失败一次,便不再收报酬了。”   “这样。”贺兰陌挑眉,“本宫信你了,也许你真有这本事,明日就安排你入宫,买一送一么,好,两个人的名字,你记住,苏惊羽,宁若水。”   “苏惊羽,宁若水?”红衣人点了点头,随后舔了舔唇,“漂亮的是哪个?丑的那个,我不要她的手足。”   贺兰陌瞥了他一眼,“宁若水,想必你会喜欢的。”   原本只想针对苏惊羽一人,哪知这杀手想买一送一,甚好,再加个丽妃,除去母后的眼中钉。   “苏惊羽,宁若水。”对面那人嘀咕着这两个名字,“行了,我记住了,听说皇宫里有不少美人……”   “二弟,不可滥杀无辜。”他话音未落,珠帘后响起男子幽沉的嗓音,“做你该做的便是。”   ------题外话------   变态出没啦~猜猜会发生啥   ☆、第139章 倾世美颜   “阿嚏——!”   永宁宫之内,苏惊羽坐在榻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莫不是着凉了?”双肩被人扶了上,贺兰尧特有的轻柔语调传入耳膜,“你常常给我煮姜汤喝,如今看来,你自己也得喝一些了。”   “不是着凉,只是方才觉得鼻子有些痒。”苏惊羽说着,摸了摸鼻梁,“我想,多半是有人在想着,或者就是有人在骂我。”   “谁想你?”苏惊羽身后,贺兰尧的凤眸幽幽一沉,“小羽毛,你倒是说说,惦记你的人究竟有多少?”   “别瞎想了,我随口说说的。”苏惊羽低笑一声,“你近些日子是不是喝多了醋,以致于说话常常泛着一股子酸味?你为何不想想,也许是有人骂我呢?要知道,看我不顺眼的人,可比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在我看来,无论背地里有人骂你,还是想你,都让我很不愉悦。”贺兰尧将唇凑到她的耳畔,开口声线幽凉,“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背地里骂你,我便割了那人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说出骂你的话,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惦记你,我便——”   “你便如何?”苏惊羽轻挑眉梢。   她直觉贺兰尧的答案会很血腥。   果不其然——   “挖了他的脑髓,让他的脑子再也不能转动,如此一来,还怎么惦记你?”传入耳膜的声音慢条斯理又紧揪人心。   苏惊羽打了个寒战,轻咳一声,“阿尧,虽说我以前是学解剖的,但我并没有凌虐人的变态喜好,希望你今后也能做个正常人,咱不说这种血腥的冷笑话了好么,睡觉睡觉。”   说着,她转身,环住贺兰尧的脖颈,带着他朝榻上躺下。   原本是在青镜宫的偏殿躺的好好的,可贺兰尧非要大半夜回永宁宫,给太后的理由是:一来,他认床,只有在自己的寝宫中,方才睡得安稳,二来,国师看过病后,他的精神气好了许多,便不愿再打扰皇祖母。   太后自然是什么都依着他的,便让她送着他回永宁宫来了。   而回来之后,贺兰尧却笑着对她道:“我之所以执意要回永宁宫,真正的原因是想抱着如同暖炉一般的你入睡。”   他与她毕竟还未成婚,在外人看来,还是得守着些规矩的,因此在青镜宫,她不可能留宿。   而回来他的寝宫那便不一样了,在他这儿,是她和他自由的一片天地。   “真是辛苦小黑了。”苏惊羽躺在他的怀中,悠悠道,“总让他大老远地跑去苏府睡。”   不仅如此,贺兰尧还特意嘱咐了,只许小黑睡地上,不许睡榻上,只因她的榻,除了他贺兰尧,谁也不能上。   “话说回来,阿尧,你手下没有女子么。”苏惊羽打了个哈欠,“目前为止,我所见到的,月落乌啼小黑小青,应该还有些我不曾见过的。”   “有女子,怎会没有。”贺兰尧的手指撩起她的一缕乌发,将那撮头发绕在指间打转着,“皇祖母身边的青竹,不就是女子么。”   “我的意思是……妙龄女子。”苏惊羽撇了撇嘴,“豆蔻年华的少女,有么?”   青竹,年纪约莫三十五上下,都算是长辈一样的人物了。   她思索的是他手底下有没有年轻貌美的手下,面对他这个盛世美颜的主子,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没有。”贺兰尧的语调传入耳中,带着一丝笑意,“我手下有没有妙龄少女,很重要么?”   “我只是随口问问。”苏惊羽道,“阿尧以为我有什么想法?”   嘴上虽这么说,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听见那句‘没有’的时候,心中莫名一松,涌上丝丝喜悦。   贺兰尧的手下里若是有妙龄女子,很难不对这样的主子产生感情,她可不希望将来有一日和他的女下属展开撕逼大战,没有,确实挺好。   “我若回答有,小羽毛可会吃醋?”贺兰尧低笑一声,“有那么几个女下属,都是姨母手下的人,个个年纪都不小了,都能当我的长辈,如此,小羽毛可是放心了?”   苏惊羽:“……”   “遇上你之前,我总觉得女子大多柔弱,我对女子的印象就是,有点脑子的,大多温婉宁静,小鸟依人,而那些骄横野蛮的,大多没什么脑子,女子在我眼中,分为两种,有脑子的柔弱女子,和没脑子的野蛮女子。”贺兰尧不疾不徐道,“前者像水做的,后者像野兽产出来的,直到遇见遇见小羽毛,方知什么叫特立独行,方知,野蛮与聪慧,温柔与清冷,其实是可以共存的。”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他毒舌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夸起人来却也夸的人飘飘然。   趴在他的胸膛上,鼻翼间流连着他身上的浅浅馨香,那么淡,却那么好闻。   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又有些——心猿意马。   苏惊羽不自觉地蹭了蹭,搁在他肩上的手,白皙的指尖动了动,缓缓地下滑到他的衣襟处。   晶莹的锁骨就在眼前,稍稍撩起中衣的衣领,就能看见他白皙细腻的胸膛。   苏惊羽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想要钻进去。   “小羽毛。”头顶上空响起贺兰尧悠漫的语气,“老实点。你想想,你单身的日子没剩多少了,还不好好珍惜着,如此急不可耐,总想着要占我便宜。”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苏惊羽磨了磨牙,“我又没想着对你做什么,吃点儿豆腐不行么?你身为一个男子,对待心仪的女子,怎能如此矜持?你要知道,你我互相占便宜已经是天经地义,算不得耍流氓。”   “我并不矜持,我只是尊重你。”贺兰尧将她的爪子从自己的衣襟上拿开,“小羽毛,莫要太心急,我总有一日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不矜持,在娶你之前,我都会很矜持的。”   苏惊羽恨恨地收回手。   “小羽毛。”似乎是猜到了苏惊羽此刻心中不爽,贺兰尧轻扯了扯了她的乌发,“睡前,要不要亲亲?”   苏惊羽趴在他胸膛上,冷哼一声,一动不动。   贺兰尧垂下目光,闭上了眼,“不要便罢了……唔”   苏惊羽终究学不来贺兰尧的傲娇,还是很没出息的……啃上去了。   他牙关松懈,她轻易地撬了开,在他口中探索。   漫长的亲吻结束之后,她趴在他颈窝上,闭眼睡觉。   很好,马车上那一下并没有留下阴影。   ……   第二日,苏惊羽是被脸上的一阵痒痒感弄醒的。   她费劲地撑开了眼皮,便看见有毛茸茸的一物在她的脸颊上挠着,她只以为是贺兰尧拿什么东西捉弄她,嘀咕了一声,“阿尧,别闹。”   一边说着,一边要将贺兰尧的‘手’推开。   而这一伸手,便触摸到毛茸茸的一物,那触觉十分像——动物的爪子。   她素来喜欢养小动物,对于它们四肢的触觉,再熟悉不过了。   苏惊羽当即睁开了眼,从榻上坐起了身,便看见了——正趴在她胸前的小蓝,眼见她醒过来,便拿一双幽蓝的瞳孔注视着她。   苏惊羽眼角跳了跳,刚才——这家伙是在拍打她的脸颊叫她起床?   她当即抬手抹了一把脸,果然,抹下了几根黑漆漆的猫毛。   她甩手要将手心里的猫毛抖干净,蓦然察觉胸前似有东西,她一低头,小蓝的爪子还挂在她中衣上,她当即低斥一声,“笨猫,给我下去!”   说着,抬手粗暴地抓起它的身子,将它丢到地上去。   敢趴在她的那里?她最爱的小雪球都没趴过。   阿尧都没碰过……倒是便宜了这笨猫了。   而小蓝自然是不知究竟哪里惹了苏惊羽,被苏惊羽丢下了榻,顿时朝她不满地喵呜一声。   “叫什么叫,你还生气了不成?”苏惊羽朝它恶声说着,抓过一旁的枕头朝它丢了过去。   小蓝飞一般的蹿出了殿外。   同一时,贺兰尧正好踏进了门槛,眼见地上掉落的枕头,不由疑惑,“这是怎么了?”   “我要洗脸!”苏惊羽眼见贺兰尧走近,撇了撇嘴,“笨猫拿爪子拍我的脸也就罢了,还掉毛,你倒是管管它,它方才还趴我胸口上!”   贺兰尧闻言,当即凤目一沉。   “等着。”他沉声道,“我这就叫乌啼拔了它一身的毛。让它成秃毛猫。”   “诶回来回来,不用了,那就是只猫,不用如此较真。”苏惊羽忙下了榻,“不是说今儿皓月国使臣要离开了么?它还有任务,就先不罚它了。”   “也是。”贺兰尧悠悠道,“那便等它完成任务回来,拔了它爪子上的毛罢。”   苏惊羽唇角一抽,“当真不用……”   “我说要,就要。”贺兰尧的语气不容商量,“总要让它记着教训。”   苏惊羽:“……”   小蓝,姐对不起你。   早知贺兰尧心眼小的连猫都不能姑息,她就……不抱怨了。   穿好衣裳吃过了早点之后,代替她回苏府的小黑正好也回来了,苏惊羽见他踏进了大殿,朝他淡淡一笑,而后指了指桌上剩下的半碟桂花糕,“吃了么?这还有些糕点。”   “不了苏姑娘,我可不敢吃你的东西。”小黑讪讪一笑,“留给殿下吧,他会全吃光的。”   “犯不着如此怕他,他这会儿正吩咐乌啼去办事,趁他不在,你赶紧吃些填饱肚子。”苏惊羽道,“不过是几块糕点而已,怕什么。”   “不了不了,我宁可暂且饿着,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先行一步。”小黑说着,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苏惊羽失笑,而后走出寝殿。   这个阿尧……总是能不经意间表现出霸道。   苏惊羽一路上的心情都颇为愉悦,到了操练场时,远远地便看见密探们又凑成堆在议论着什么。   又有什么刚出炉的新鲜八卦?   苏惊羽缓步靠近,便听清了他们所议论的内容——   “那个家伙,与苏折菊当初一样,都是被单独招进来的,看来来头不小?”   “要么就是有真本事,要么就是有大靠山,据说苏折菊当初是在大街上帮霍大人抓贼,才给霍大人招进来的,你们说这个家伙,和严主司又有什么渊源呢?”   “据我所知,这新来的派头可不小,严主司手下的两名玄衣卫对他说话都挺客气,你们说,上级对下级说话客气,凭什么?想必是靠着关系进来的吧?是严主司的亲戚也说不准,咱们玄轶司里,总有那么几人,本事不怎样,还天天闲人一样,凭什么?后台硬呗。”   苏惊羽听到这儿,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进新人了?   玄轶司每年招新人都是成批招进,单独招进来的,难免让人疑惑,遭人议论。   苏折菊当初刚进来便锋芒初现,擂台十连胜,让人不得不服,故而从来都没有人质疑他是靠的关系进玄轶司。   这回这个新来的,是严昊影招的……呵呵。   罢了,没兴趣,严昊影那头的人,还不够资格引起她的注意力。   苏惊羽如此想着,便也不再乐意听了,正准备喊集合的口令,蓦然肩头被人一撞,她毫无防备,那力道之大顿时让她后退了两步。   这力度,怎么瞅都不像是无心撞的,倒像是故意。   这操练场上人虽多,但场地也足够大,撞她这人,若不是刻意找麻烦,那就是眼神不够好。   如此想着,她转过身,朝方才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人斥道:“站住!”   那人脚步一顿,却并未马上回头。   苏惊羽的那声叫喊声不低,自然是引了周围不少人投去了视线,有人的视线落在她前方的那男子身上,当即道——   “那不就是那个新来的?派头不小的那个?”   “叫什么来着?君清夜?”   “对,就是此人。进玄轶司第一天,便敢得罪苏大人,呵呵,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转过来。”苏惊羽望着前方背对着她的那人,冷声道,“撞我一下那般用力,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新来的,你懂规矩吗?”   “我,不是很懂。”那人的声线倒是如风一般的清润,没有半点儿嚣张的模样,下一刻,他便转过了身,让苏惊羽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如同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上,眉飞入鬓,两眼如星,眸黑如墨,朱唇上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五官俊俏又柔和,眉眼间,轻佻又温润,如翩翩佳公子,却又让人感觉到一丝不羁。如此复杂的气质,让苏惊羽眯了眯眼。   此人相貌很是不赖,可惜,男子大多不会欣赏男子的俊俏,尤其是在玄轶司这样的地方,俊男放在男人堆里,引不起轰动,若是放在女人堆里,那必定如同炸了油的锅,无法平静。   他虽然在笑,苏惊羽却隐隐感觉,来者不善。   “我是新来的,并不大懂规矩。”他唇噙浅笑,似乎很谦虚,“不如你来教教我?”   “不懂玄轶司的规矩,我倒是不怪你。但,人的规矩你都不懂么?”苏惊羽同样在笑,“你娘没教过你,不小心撞了人之后,要向对方致歉的么?”   君清夜闻言,轻挑眉头,目光落在苏惊羽戴着的面具上,眸底悄然掠过一丝讥诮之色。   这就是他这次的行动目标了么?   果然——挺有趣。   不愧是玄轶司唯一的一个女密探,还混到了玄衣卫的职位,此女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自然的狠劲,星眸清冷,唇角紧抿,这神色,可不就在昭示着她此刻不悦的心情。   这姑娘的性子应该又辣又蛮,有趣。   可一想到,她是个丑八怪,那面具之下据说是个难看死了的胎记,君清夜心情顿时又不好了。   长得不好,性子再有趣再吸引人也是白瞎了。   “抱歉,这位姑娘。”他眉眼依旧含笑,声线悠悠,“我方才是真的走神了,因此撞到了人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正好被你叫住,怪我迟钝,不好意思。”   苏惊羽皮笑肉不笑,“姑娘你的头,叫苏大人。”   君清夜:“……”   “苏大人。”他垂下眸子,“我错了。”   苏惊羽见惯了人情冷暖,一听这话就是毫无诚意的,此人撞她那一下分明是挑衅,且此人应该功夫尚可,否则也不会撞的她疼,这会儿又装着谦虚,想白白让她吃瘪?   但眼下四周如此多的目光,她若是得理不饶人,便会落人口实。   才这么想着,余光顿时瞥见一道雪白的身影款步而来,在这操练场上,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蓝衣裳,因此,只要出现一抹不同的色彩,那便很是明显。   尤其还是雪白的,她所熟悉的身影。   苏惊羽的目光被引了去,贺兰尧正朝她走过来,唇角含着一丝淡笑。   不少人也注意到了这一道雪白的影子,纷纷望了过去,看见来人时,难免心头一震。   玄轶司众男儿,平日里见到不少的英俊的同僚,也都不会去多关注一分,只以平常心态对待,可不知为何,见着这十殿下,却都难免惊艳一番。   贺兰尧的标致,在于他的五官轮廓精致的更胜女子,周身气息却是一派清冷如雪,宛如雪原中盛放的莲,不染纤尘,洁净孤傲。   苏惊羽正疑惑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便已经走上了前来,似乎不经意间和背对着他的君清夜擦肩而过,肩与肩触碰的那一刹那,苏惊羽很是清楚地看见贺兰尧的肩头对着君清夜的稍稍一顶,那人顿时便像是抽了筋一样的软了脚,险些跌倒,却在要跌倒的那一刻,用手掌撑住了地面,这才没摔个大马趴。   苏惊羽见此,险些笑出了声。   才想着要怎么整这个笑面虎,现在好了,她还未出手,这人就险些跪了。   “小羽毛。”贺兰尧到了她身前,挑唇浅笑,好似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撞了人,“你看见了我的猫儿了么?”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惊羽却顿悟了。   想必他刚才是闲的无趣,站在围栏外看着她,新来的家伙故意找茬,也被他看在眼里。   此番下来,他毫不客气地给了对方更重的回击,但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故而才问了这么一句话——你看见了我的猫儿了么?   如此一来,让人以为他只是找宠物来的。   “不曾看见。”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回去吧阿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差不多要集合了呢。”   一旁的众人听着二人的交谈,私下窃笑。   兴许因为平日里受着苏惊羽的训练,众人不自觉也对贺兰尧客气了些,私下窃笑大多是说‘苏大人与十殿下感情挺好’等等之类的话。   苏惊羽听得满意,这帮傻大个总算没口无遮拦,想必是怕了她的痒粉了。   由于贺兰尧的出现本就吸引了大片的注意力,因此倒也少有人去注意君清夜方才那一下不对劲,更加无人注意到贺兰尧撞了他。   毕竟,十殿下孱弱是众所皆知的,偶有几人注意到君清夜的不对劲,只以为他是抽筋。   而君清夜本人却是心惊。   刚才被人撞了一下肩,似乎不轻不重的力道,可却觉得浑身一麻,从肩膀似是传来一股子冷意,让他血液都有些发颤,他毫无防备,就被撞的差点儿摔跤。   现在肩膀的麻疼之感还没消。   君清夜惊讶过后,目光一沉。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撞他?   他霍然抬眸,望向前方,视线落在苏惊羽身侧的那一抹白影时,怔住。   尤物。   他脑海中这一刹那只有这两个字。   何止是尤物。   那人长身玉立,肌肤胜雪,精致的五官浑然天成,仿若一尊美玉一般无暇。   他好看的不像个人,倒像是一尊能工巧匠砌成的,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真真正正的倾世美颜,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无端摄人心魄,却又洁白澄澈地令人不敢亵渎。   此美人,哪儿冒出来的?   君清夜此刻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被撞的险些脸着地,也忘了肩上的麻疼之感,如今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那雪白的身影上。   此美人是谁?为何对着那丑女笑的那般温柔,他的视线从头到尾只看着她,仿佛眼中只有她。   此人若是能看自己一眼多好。   若是也能对着自己笑上一笑,让他给他下跪,他也愿意……   ------题外话------   昨夜赶着打车回家,长途跋涉累成狗熊,实在困了~今儿就更这些   ☆、第140章 美人,有没有伤着?   那一下可不轻,她方才看的清楚,那家伙的腿都软了,阿尧明显的是冲着报复他去的,他就算为了佯装风度,不暴跳而起,也总该来质问一番吧?   如此想着,苏惊羽轻抬眸子,望向了前方的君清夜,而君清夜反应倒也快,生怕苏惊羽察觉到什么,十分迅速地挪开了视线。   苏惊羽见他眼神闪躲,不禁更加疑惑。   这人搞得什么鬼?分明他是受害的一方,这会儿却目光漂移,眉目间隐隐透露着一丝——心虚。   苏惊羽这回倒是真的不明白了,这君清夜竟白白挨了阿尧那一下,问也不问?   难道他知道对方皇子的身份这才不敢得罪么。   苏惊羽星眸微眯,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新来的这家伙必定不是什么好鸟,需提防着些才行。   苏惊羽不知的是,就在她收回了视线之后,君清夜的目光立即又回到了贺兰尧身上。   此等绝色姿容,当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过瘾的。   此刻想想,他密室里收藏的九十九副手足的主人们,和此人比起来,何等逊色,何等——平庸。   君清夜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荡漾的笑容。   他原本想要收藏一副最完美无缺的手足,他曾幻想手足的主人何等风华绝代,可今日见到这个如雪莲一般清冷的人儿,又似最精致的瓷器一样脆弱,这让他如何能忍心卸了此人的手足收藏?   这等极品尤物,他只想带回去好生养着,他第一次产生出想把一个人供起来的想法。   好想看美人对自己笑呢哦嚯嚯……   但美人看起来似乎很不好惹的样子,被美人撞了下肩,不要紧。到现在肩膀处还隐隐作疼,也不要紧。   他开心就好……   “阿尧,回去吧,你素来喜欢安静,这儿等会儿会很吵的。”此刻的苏惊羽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君清夜投在贺兰尧身上的痴迷视线,更不知君清夜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朝着贺兰尧笑道,“看今日的天气,会起风的,你这孱弱的身子,我都担心你会被风刮走,快些回去。”   “听你的就是。”贺兰尧朝着她展露一个淡笑,“中午过去,给我做梅花糕吃。”   苏惊羽眉梢轻挑,“好。”   贺兰尧闻言,总算满意了,转身迈步离开,经过君清夜身侧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状若漫不经心,可那幽沉的凤眸下却悄然划过一丝寒凉的杀机。   君清夜眼见他望向自己,心中不禁一喜,正准备回以一个得体的笑,却看清了那双凤眸中暗藏冰冷杀意,唇角刚浮起的笑意顿时僵了一僵。   美人想杀他,为何?为何!   思来想去,八成是因为那个叫苏惊羽的丑八怪,自己撞了她那一下,却被这美人给记恨上了。   那丑八怪,何德何能?!   看那二人的相处方式,想必是关系不一般。   如此想着,他顺手扯了一个身旁经过的人,问道:“方才那位是谁?”   “方才那位?你指的是十殿下?”   “十殿下?”君清夜挑了挑眉。   原来是个皇子。   贺兰家竟能出这等标致的绝色容貌,为何昨夜那在极乐楼做交易的太子爷,相貌就平平无奇呢。   在他看来,但凡是不能让他惊艳的相貌,那都是平平无奇。   “那么这位十殿下,与苏大人是什么关系?”他继续问那人,“我是新来的,并不大了解,只是看这二人关系似是很好。”   “废话,他二人是由陛下指婚的,未婚夫妇,关系自然要好。”   君清夜闻言,瞳光霍然一紧。   那十皇子和苏惊羽这个丑女——有婚约?!   这简直——   凤凰配野鸡,贻笑大方,荒唐之举。   这出云国的皇帝是眼睛不好使还是男子抽风,做出一个这般荒唐的绝顶,真是糟蹋了那样的绝色姿容。   君清夜顿时只觉得心中怒火难平,可杀手具备的本能让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派平静,纵然心中已经把苏惊羽凌迟了千百刀。   这个丑女,不能留。   他今日就得把她给解决了。   解决了她,自己追逐美人的道路上,便可以没有任何荆棘阻挡了。   ……   “公子,二公子已经顺利进入了皇宫中,混入玄轶司密探的行列内。”   装潢雅致奢华的房屋内,地铺白玉,内嵌金珠,一道黑影单膝跪在地上,三尺之外,有一道以珍珠制的帘幕,隔绝了他和帘幕之后的人。   “傍晚时分,派出十人去皇宫宫门五十丈之外埋伏,劫杀苏惊羽的马车。”帘幕之后,传出男子冷淡清幽的声线。   “公子,二公子不是已经顺利进宫了么?以他的本事,一个小女子怎会解决不了。”黑衣人面上似有疑惑之色。   混入密探行列内,成功解决目标之后,太子作为雇主,自会设法让二公子脱身,成功离宫。   虽说这次的任务目标似是有点儿本事,但对于极乐楼当家之一的二公子来说,想必不会难。   “以他的本领,杀个人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你忘了他是个什么德行了么?”帘幕后的人悠悠道,“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色,他那种看见一个中意的就忘了正事的性子,你们难道还不够了解么,届时满目艳色,只怕他能将正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专心想着他柜子里第一百副手足要切谁的来收藏。”   黑衣人:“……”   公子这话,说的倒是很在理。   “那属下这就安排人手去。”黑衣人说着,正要退下,却被帘幕后的人叫住。   “慢着,前几日就让你们去打探那赢得了蓝晶石的人,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哪里人,可有线索?”   “公子,那位霜满天姑娘,我们只知她与李家公子相识,当日那间雅间是李家大公子订下的,那姑娘是他中途邀请上去的。”黑衣人顿了顿道,“如今李家公子出游去了,我们寻不到他的踪影,暂时还查探不到关于那姑娘的消息。”   “再给你们三日。”帘幕后的人不咸不淡道,“三日之后,若是还没有消息,就将你们送去给二公子当玩物如何?”   黑衣人眉头一颤,“是。”   二公子的玩物……只分两种,好看的和不好看的。   若是面貌好看的,他便会像对待情人一样的,先温柔相待几日,有求必应,而后过个几天腻了,他便越看越是碍眼,好端端的也能挑出刺,而后斩断了手足,冰封起来,好看的留下收藏着,不好看的便扔到荒郊野外喂狗。   若是面貌不得他中意的,则是更加凄惨,他手底下整人的花招层出不穷,定能逼得人自己去寻死。   三日的时间,可真是紧迫。   ……   一晃眼便到了夜晚。   永宁宫内。   “殿下,果真不出你所料,皓月国使臣在回国的路上,牡丹公主在马车上发了疯,她的兄长宫明淮去查探情况下,遭受到了她的攻击,被抓瞎了一只眼,那女人还真是狠,整个手指直直戳入她皇兄的眼眶里,啧啧。”乌啼站在桌前,似是在叹息,可眼中幸灾乐祸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宫盈袖发疯,抓瞎了宫明淮的眼睛?”苏惊羽听得怔住了,“这是为何?”   说着,她一偏头望向了身旁的贺兰尧,“你所说的兄妹相残便是指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偏殿的骷髅阵,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心智。”贺兰尧一边说着,一边从面前的碟子里捏了一块梅花糕吃,“那朵牡丹花被我困在骷髅阵里好几日,你晓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么,偌大的密室里,白骨如山,入目的除了骸骨别无其他,再加上密室里特有的气味,是鸢尾花的香味混合了化骨水的气味,还添加其他能够扰人神智的药,那朵牡丹花脖子以下的地方被埋在骨堆里几天几夜,不得动弹,饥饿加上恐惧,会让她的脑子处于朦胧与迷茫的状态,在骷髅阵中入睡,一旦睡过去了,十有八成是会做噩梦的,醒醒睡睡,产生无数幻觉,三日后必疯,并且,对白骨这个东西,会产生极度的恐惧感与厌恶感。”   “我明白了,即使是疯了,白骨也会成为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之所以攻击宫明淮,难道是他身上有什么白骨标志的东西,勾起了宫盈袖心中的阴影?”苏惊羽挑了挑眉,“是这样么?”   “惊羽姐姐猜的不错,皓月的使臣中,被我收买了个婢女,我特意嘱咐她,在回国的路上,给宫明淮束发的时候要给他插一支骷髅头形状的发簪,举手之劳而已,宫明淮平日里束发冠用的簪子,他自己是没有多去注意的,只因他束发都是有婢女服侍的。他怎么会想到,自己的一只眼睛会因为那簪子就废了。”   乌啼说着,低笑一声,“宫盈袖看到他的发冠就能疯了,不顾一切地去攻击他的头部,不慎弄瞎他的眼睛,再正常不过的了。原本我带了小蓝去追他们的队伍,是设想到了这计划要是出个什么变故,他们要是没打起来,我们就给他们下毒,但计划照常进行了,我倒是觉得不需要小蓝出马,让他们兄妹反目岂不更有趣。”   “这倒是,据我所知皓月国公主多皇子少,宫盈袖闹了这么一出,无疑是毁了宫明淮的前程,少了一只眼睛,足够妨碍宫明淮很多事,比如争储。”苏惊羽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可不是么,宫明淮的眼珠都给戳坏了,你说,那得有多难看。”贺兰尧嗤笑一声,“这还闹得不够凶,放心,那朵牡丹花,离凋谢不远了。试图害小羽毛的人,即便是死,也不能痛快的去死,死的过程,都要艰难一些才行啊。”   苏惊羽望着他眸光里溢出的丝丝戾气,看似很是瘆人,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甚是暖心。   难道她也变态了?   他虽残酷,却是为了她而残酷……不,这不是变态,这是他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她的阿尧是暖男,很暖很暖的暖男。   想到这儿,她又笑道:“那么她逢人就说贱婢拜见主人,是为何?”   “这个更简单了,趁她神志不清,对她的意志进行催眠,也就是你曾经说过的一个词汇,洗脑。”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一个疯子,还不是随我控制,进行催眠时,只需有人不断在她耳畔重复这句话,将这句话印在她脑海里,她印象里便会将这句话记得很清楚,一个疯子,原本记忆就是混乱的,但疯子,脑海中也会有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如今的宫盈袖,脑子里只有那句话是她记得最清楚的。”   苏惊羽闻言,又想拍手叫好,又有些——无奈。   “这些个邪门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学的。”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拂去他唇角的糕饼渣。   “邪门?”贺兰尧抿着唇,似乎有点儿不愉快,“小羽毛觉得我很残酷是么?”   “不,只是心疼你而已,若不是你自小在逆境中成长,也不至于养成你如此凶残的个性,你也不会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术法。”苏惊羽戳了戳他的眉心,“你的本质是个恶魔,这一点你就不用狡辩了,好在我也不是圣母玛利亚,你记住一句话,你若为魔,我为屠手,要做坏人就一起做,下地狱一起下,遭报应一起遭,就这样。”   恶魔又如何,再凶残,也就只是她一个人的温柔魔头。   她是个自私的人,不管贺兰尧对其他人造成怎样的伤害,在她心中他就是最好的,这一点,无法改变。   同一时刻,贺兰尧听着她的话,也怔住了——   你若为魔,我为屠手。   她要做他持屠刀的那只手么?   贺兰尧垂下了如羽扇般的睫羽,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心中却澎湃不已。   他的小羽毛,果真是这世间最体贴的女子。   “殿下,月落在给小蓝洗澡,我去帮个忙,你们接着聊。”眼见贺兰尧与苏惊羽又开始惺惺相惜郎情妾意,他只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着似乎有点儿——妨碍他们。   眼见乌啼找借口要溜,苏惊羽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笑道:“乌啼,你别忙着跑呀,天都黑了,我马上就得回去了,你在这儿陪着你们殿下。”   “好,你先回。”贺兰尧摩痧着她的手,有些不舍得放开,却还是松开了,“晚些,我再去夜探你闺房。”   苏惊羽眼角耸了耸,“好。”   夜探闺房,说的很荡漾,但其实也不过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   坐上回苏府的马车,苏惊羽有些惬意地靠在马车车壁上。   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车外风声呼呼,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倒也勉强能当个伴奏曲来听。   倏然间风声一紧,空气中似乎有异响,苏惊羽霍然睁开眼,抬手正要撩开窗帘,倏然间耳畔又传入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下一刻——   “咻”一支箭羽从车窗外射入,穿透了马车左右两边的窗帘。   苏惊羽目光一紧,刺杀?   尼玛。   看来这马车之内是不能呆了,再多呆一刻,必定要被射成蜂窝了。   才这么想着,忽听马车外响起一声马的嘶鸣,随后整辆马车便朝右一个倾斜,啪的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马车当即止住了。   透过被风扬起的窗帘,苏惊羽能看清,窗帘外是一棵大树。   想必是马儿被刺客袭击,控制不住方向,这才带着马车撞到了树上,强制停止了前行。   苏惊羽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望了一眼马车的车顶,抬手,一掌拍开车顶,从马车顶上跃起。   而就在她跳起的下一刻——   “咻咻咻”   数支箭羽齐发,尽数射进了马车里头,她在半空中都依稀能看见,红木制的车板都裂开了。   苏惊羽打了个寒战,幸好跑的快,否则被射成刺猬一点也不夸张。   跳出马车后,她便直接跃到了旁边的树上,抬眸,只见正前方十道黑影排成了一排,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弯月形状的刀,刀锋冷芒闪烁,想必是锋利无比。   而他们的背上,还背着箭囊。   苏惊羽目光一沉。   这么多人?   她袖中的痒粉,放倒一半都不够,只能试着——搏一搏了。   苏惊羽如此想着,便足尖一点,借着树枝的力量蹿出,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黑衣人的身前,有人见她闯入,当然是想也不想直接拿手中的弯刀招呼过去,苏惊羽左手抬起匕首去抵挡,右手迅速朝着对面的人洒出一把粉末。   “阿嚏——”那人当即打了一个喷嚏,痒粉透过面巾蹿进鼻翼中,他顿时就有些力不从心,苏惊羽瞅准了机会,一脚飞出,顺带夺下了他手中的弯刀。   解决一个,还有九个。   痒粉最多再放倒两三个人,多的,只能拼了。   余光瞥见两人袭来,苏惊羽挥出手中的匕首,速度干脆利落,而那两人却也不是简单的,分别朝着左右闪开,让苏惊羽的匕首钻了个空。   苏惊羽磨了磨牙。   这些个刺客,等级都不低,速度灵活,全然不是软柿子。   她一人对上九人,能有多少胜算?   这时候要是跑,一人一箭就能射死她了。   苏惊羽缓缓后退,黑衣人步步紧逼。   余光瞥见边上一棵碗口那么粗的树,苏惊羽抬起手中的弯刀,对着那树拦腰一斩,几人高的树当即倒下,砸向了黑衣人群,将人群砸的散开了。   同一时刻,苏惊羽弯身抽出靴子里仅剩的匕首,挥出——   两道鲜红的血液在空中扬起,一刀划破了两人的——颈部侧面。   没有划破喉管,死不了人,但起码让那二人暂时失去战斗力了。   剩下七人。   眼见片刻的时间三个伙伴被重伤,剩下的人心中都警惕了起来,其中有两人已经逼近了苏惊羽,苏惊羽却望向了二人的身后——   “天呐,飞碟!”   那二人顿时一愣,眼见苏惊羽大惊小怪的模样,顿时被引发出好奇心,速度回头。   “这也有人信,脑残啊你们!”一声冷笑传入耳畔,二人只觉得腰际一疼,回过头时,已经被苏惊羽砍伤,一刀划出,两道血液飞扬。   剩下五人,三个用痒粉解决,剩下的两个,呵呵,不是问题。   “哈哈哈,有趣,姓苏的,有两下子!”忽然一声大笑自头顶响起,苏惊羽一惊,抬眸一看,头顶上掠过一道身影,那人身着玄轶司特有的制服,竟是——新来的那个君清夜。   “二公子!”异口同声的数道声音,让苏惊羽咬牙切齿。   “呵呵,想不到你们和我如此默契,都想在半路截杀她。”君清夜低笑一声,下一刻,从半空降下,一掌直击苏惊羽头顶!   苏惊羽想也不多想,朝着旁边闪了开,她一躲开,脚下的土地瞬间崩裂炸起,她站在地面上顿觉身形不稳,身体失去平衡。   她暗道一声糟糕。   同一时间,一把弯刀横来,只劈头顶,苏惊羽咬牙,身体朝后一仰,险险避开了那弯刀,那刺客不依不饶,又是一下砍出去,但奈何手不够长,没能砍了苏惊羽的脖子,只能砍下她脑后的一缕头发,冰冷的刀锋划破了一撮乌发,连带着脑后系着的面具绳结也被划开。   没有了绳结的束缚,她脸上的面具瞬间滑落,耳畔阵阵风声袭来,不知是几把刀的逼近。   苏惊羽一个仰身,正靠在大树上,抬眸,五把弯刀直朝着胸膛刺来,这下,当真躲不开了。   阿尧,我今日若是交代在这里了,你怎么办?   眼见刀锋离身体的距离仅仅差几寸,苏惊羽下意识闭上了眼,这一刻,只觉得悲哀。   寡不敌众,她真没想到她的结局会是这样。   本以为下一刻就能感受到刀锋的冰凉,却没想到,头顶忽然降下一阵风,下一刻,耳畔传入几声痛呼。   苏惊羽下意识睁眼,只见前一刻还准备刺她的刺客们这一刻全都倒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她明明都要被他们一人一刀给灭了,关键时刻,这些人却全倒下了,刚才她闭眼的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衣领一紧,她被人一扯,撞上了一堵胸膛,耳畔响起一声低笑。   “美人,有没有伤着哪儿?”   ------题外话------   昨日人不舒服没有更新,今日临时码字,更得迟了,多谢亲们体谅。   嗯,关于这个杀手,没错,即是男主的爱慕者,也是女主的爱慕者,既是男主的情敌,又是女主的情敌,如果他死了,一定是郁闷死的,本文有史以来最坑爹脑残的一个男配。   ☆、第141章 抽他个口吐白沫!   苏惊羽听着耳畔的声音,望了一眼地上倒了一片的黑衣人,眼角微微耸动。   救她的人无疑是君清夜,可这个家伙难道不是与这群黑衣人一伙的么?   她没有耳背,方才众人的那一声“二公子”,她听得清楚,这批刺客与这君清夜分明就是蛇鼠一窝,目标都是她,这会儿君清夜跟她装什么英雄救美?真要装,难道不应该在那一声“二公子”前便动手救她么?   苏惊羽抬头瞥了一眼正抓着她肩膀,对着她笑眯眯的君清夜,冷声道:“松手!”   面对苏惊羽的冰冷态度,君清夜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又问道:“这群混账家伙之前有没有伤着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出气……”   话未说完,苏惊羽便毫不客气地抬手拍开了他的手,嗤笑一声,“装什么蒜?想路见不平你倒是早点儿出手啊,等我得知了你的身份你还跟我装什么正义侠客?脑残吧你?还是你以为我脑残?”   “脑残?”君清夜自然是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斟酌了片刻苏惊羽的话,将重点放在了那句‘想路见不平你倒是早点儿出手’,不由得挑了挑眉,“美人你可是在怪我太迟救你了?好吧,我这就跟你认错,为了表示诚意,这些个刺杀你的人,便随你处置了。”   苏惊羽听着此话,只觉得是在耍着她玩的,顿时讥笑一声,“姓君的,到了此刻你也莫要和我装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是东宫那边派来要将我除之后快的人么?”   苏惊羽对君清夜的话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可地上瘫倒的一众刺客却是险些吐血——   把他们都交给苏惊羽,随她处置?   他们打心里明白,这话从二公子口中出来,可不是玩笑话,这其中半点儿玩笑的成分也没有。   这世间男子,有为了美人一掷千金者,有为了美人众叛亲离者,而他们的二公子,却是为了美人可以抛却道德修养,只要能入他的眼,起初他必定会对那女子有求必应。   即使等他腻味了,那女子付出惨重代价,但在他还喜欢着的时候,对方的要求,他几乎都能应下,哪怕是让他顷刻间灭了自己的一堆属下。   这完全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若是今日他们刺杀的这个女子说出要他们的性命,那么大伙今日必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美人儿真是聪明,竟然知道我是帮着太子来除你的。”君清夜双手环胸,墨眸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迈开了步子,在苏惊羽周身转了一圈,目光将她整个人都打量了一番,这才低笑一声,“脸蛋漂亮,身段又好,身手灵活敏捷,性格又辣又蛮又狡猾,真是人见人爱啊,虽然你的姿容比起十殿下还差了那么点,但你这性子,我倒是真喜欢,美人,愿意跟我过日子么?”   “过你妈!”苏惊羽冷眉一皱,“你到底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戏弄我的,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属下,贺兰陌真是要哭晕在茅厕了。”   “属下?”君清夜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了声,“太子充其量也就是我的雇主,与我做交易而已,我君清夜从不对任何人俯首称臣,当然,美人除外。”   苏惊羽听闻此话,眸底掠过一丝思索。   雇主,交易?   她大概是听明白了,此人并非直接听从贺兰陌的命令,应该是替贺兰陌办事从而收取好处,也就是江湖上常有的杀手组织团伙?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贺兰陌最不缺的就是钱,想必是和她斗已经斗得厌倦了,失去了耐心了,这才来买凶杀她,而这批杀手比起皇家的暗卫并不逊色,想必价格不便宜?   杀手也分三六九等,光看这个杀手头子,便知这个组织战斗力不错,若不是刚才君清夜在关键时刻忽然掉链子,反过来打他自己的下属,现在她想必身上挂了好几把刀,兴许咽气了也说不定。   但她可不会感激他半分,此人忽然改变主意不杀她,必定有其他原因。   “贺兰陌给你多少钱?”苏惊羽斜睨君清夜一眼,“你们这个团队的素质如何,有钱就杀人?谁给的钱多就帮谁办事?还是说分先来后到,一旦接了任务,其他人出再多钱也没用?”   “我们自然是有信用的组织。”君清夜低笑一声,“假如贺兰陌出五千两让我杀你,我接了这个单就要帮他办到,你给我一万两我也不能对他反悔,否则,以后谁还敢找我们下杀单?”   “那你现在为何又要放过我?”苏惊羽瞥了他一眼,“原来我的命在那太子爷眼里,还能值五千两?黄金还是白银?”   五千两对于皇族子弟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犹如天文数字,普通百姓住的屋子大概也就几十两银。   “美人,我方才那只是和你打个比方,你的命何止值五千两?”君清夜说着,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搭苏惊羽的肩,手还没靠近,苏惊羽却蹙了蹙眉,麻溜的避开了。   君清夜的手僵在半空中,倒也不恼,挑了挑眉又收了回来,“那太子爷是拿一百颗夜明珠来跟我交换你的性命的,他是近两年来,跟我们做交易的人中出手最阔绰的一个,不愧是出生皇家的人,出手就是不一样,否则何至于我亲自出马。”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   一百颗夜明珠?   阿西吧……简直就是间接炫富,值多少钱她都估不出价格,这太子爷真是钱多了拿来烧,生怕搞不死她,花费如此之多,他倒是不心疼?   现在国库的钱太多了么?他有这么多钱,何不拿去给驻守边疆的战士们当军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出云国数万名将士驻守疆土,如今的时节正是寒风瑟瑟,他倒好,高枕无忧,大手大脚,这人以后要是当皇帝绝对是个昏君,如此生活奢靡,不知人间疾苦。”苏惊羽嗤笑一声。   这种人应该扔他去猪圈过几天日子,那绝对能把他逼疯。   “美人儿,你可真有趣,这种话一般女子可说不出来。”君清夜墨眸中笑意闪烁。   如此深明大义?这美人要是个男儿之身,必定是沙场猛将,国之栋梁。   “说吧,为何忽然反水,违背了原则?我告诉你,我可没太子爷那么多钱。”苏惊羽心知如今算是暂时脱离了险境,面上便又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经历了生死一线的人不是她。   方才的场面确实有些惊心动魄,但事情过去之后,也就唬不住她了。   而她的淡定从容,让君清夜更是欣赏,心中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美人要是没钱,我可就不放过你了哦,不过你可以试着求求我,以后跟我过,我没准心一软,就放了你呢。”   苏惊羽闻言,心中嗤笑。   这话不明显的耍猴吗?他放过她就是为了让她求他?神经病。   如此想着,她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那你杀吧杀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君清夜:“……”   如此的不给面子?   这让他更感兴趣了!   绵羊有什么好的,温顺的女子见得多,早已经腻味死了,如今出了只爪子利的豹子,甚是合他心意。   “美人儿,和你开玩笑的。”君清夜笑弯了眉眼,“我如今可是舍不得要你的性命了,和太子的交易,我要反悔。”   “反悔?”苏惊羽呵呵一笑,“你方才不是还说,你们组织是很有信用的么?怎么如今要反悔,自砸招牌?”   “我们组织是很有信用的,除了我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讲信用的。”君清夜说到这儿,仰头大笑,“不过谁让我是老板呢,哈哈哈……”   苏惊羽:“……”   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老板你任性。   照他这样的性格,他们组织迟早倒闭的。   “为何对太子反悔?”苏惊羽淡漠地望着他,“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或者我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这人绝不是忽然好心放过她,想必还有什么要求的。   “美人,你是觉得,我忽然放过你是因为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君清夜忽然凑近了,语气悠悠,“你不是一直很聪明的么,怎么这会儿倒是犯傻了,不想杀你是因为看上你了啊,谁让你漂亮呢?性格又如此独特,想不动心都难啊。”   苏惊羽听闻此话,忽然才回想起来,刚才打斗中,她的面具掉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了,脸上那块丑陋的毒斑永远消失了,如今的这张容颜的好看是不容忽视的。   在宫里跟人斗来斗去斗久了,她总是把人心想的太险恶复杂,殊不知有些时候,引发某件事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比如——一张好看的脸蛋,竟能将她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   简直——万万没想到。   看惯了人情冷暖,这杀手头子对她的喜欢似乎不像是假的,不,应该说——他只是纯粹喜欢她的长相而已,她的性格从未变过,他方才说喜欢她的性格,那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看脸。   苏惊羽瞥了一眼君清夜,心道一句又是个奇葩。   一个重度颜控,一个为了美色没有操守的人。   “美人不再质疑,那就是相信我了?”君清夜挑唇一笑,“那么这些个冒犯你的家伙,你准备如何处置?”   苏惊羽望了一眼地上的众人,眸底掠过一抹思索。   她是记仇的人,换做平时,她绝不会放过这些个人。   可今日情形特殊,他们自己的头儿忽然抽了风帮外人,此刻对她喜欢,故而才什么都由着她,焉知不是三分钟热度?也许过个几天看见个更漂亮的,他又不把自己当回事,回头想想那一百颗夜明珠,便又要来取她性命。   倒不如今日就做个人情,放过他这一干下属,以此人的古怪性格,若是今日他当着她的面杀掉他的属下,等哪天不喜欢她了,心里又开始后悔折损了这么多人,又将过错推在她身上,回头又发个追杀令什么的,她还不得头疼死。   她是懂得生存法则的人,朝廷和江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江湖上有些帮派实力雄厚着实不好惹,她没有踏足江湖,也并不想和江湖的组织有什么牵扯。   江湖——一个远离官府政权,有着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的地方。   “既然你好心了一回,我便也好心一回,这些人并未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便不追究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我身上倒也没有伤,方才,就当做和你们组织比武切磋好了,以后咱们就各走各路。”   君清夜闻言,眯了眯眼,“美人,你倒是个好心肠的。”   苏惊羽扯了扯唇角,“不好不坏,可好可坏,亦正亦邪,看情形需要。”   “哈哈……好一个亦正亦邪!”君清夜爽朗一笑,下一刻,倏然笑意一收,瞥了一眼还躺在地上,被他掌风震伤的一众属下,“今日算你们运气好,回去吧,将贺兰陌的那一百颗夜明珠全数退回,老子不做他生意了,老哥要是问起来,就说苏惊羽如今是我要护的人,组织内部,不允许再对她下杀手,滚回去吧你们。”   众人:“……”   大公子经营的生意,迟早要被二公子给砸了招牌。   君清夜发了话,众人自当站起了身,可每人都受伤不轻,五个伤在苏惊羽手下,五个伤在君清夜手下,有的一瘸一拐的离开,有的相互扶着离开。   苏惊羽望着众人,忽然有些感慨——杀手这口饭,也不容易吃啊。   身家性命竟都是掌握在上级的手里,也是他们倒霉了,碰上个这么不靠谱的头儿。   “美人儿,如今你可是满意了?”君清夜墨眸含笑,“我们的人,绝不会再对你下手了。”   面对他的嬉皮笑脸,苏惊羽只冷淡道:“别叫我美人。”   “你这般美貌,难道不该叫美人?”   “这种不正经的称呼喊出来,让人浑身不自在。”苏惊羽斜睨着他,“我有名字。”   “哦对对,美人你是叫什么来着,苏惊羽?我叫你小羽可好?”   “不妥。”苏惊羽吐字冰凉,“你混入玄轶司是为了除我,那么现在你改变了主意,必定有办法脱离玄轶司,你若回归你原来杀手头子的身份,那么我和你不熟稔,你要唤我苏姑娘,你若是不想离开玄轶司,在玄轶司内部,你要唤我苏大人。”   “皇宫我还没玩够,我暂时不想离开玄轶司。”君清夜悠悠道,“也罢,在玄轶司内,我就唤你一声苏大人,但私下,我要叫你小羽。”   苏惊羽嗤笑一声,“随你,但我希望,你的这称呼别让我的未婚夫听见,否则他想干什么,我可管不着,你们杀手组织势力再大,也不能在宫中作乱,妄动皇亲国戚吧?”   贺兰尧的身份摆在那儿,到底是皇家人,再加上他功夫高深莫测,她是一点儿不担心他的。   倒是这君清夜,要是在宫里对她纠缠,必定逃不过贺兰尧的眼睛,到时候……呵呵。   此人虽说背后势力大,不能杀,但是,教训教训总还是可以的,贺兰尧,多的是教训人的办法。   “你未婚夫?十皇子贺兰尧?”君清夜听闻苏惊羽的话,眸光‘噌’的一下就亮了,“那位美的惨绝人寰的殿下,他的喜好是什么?他平日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他跟你常常来往是么,那么我若是跟着你,也能常常看见他?”   苏惊羽一时懵了。   这振奋的语气,激动的声线——   她看鬼似的看着君清夜,正见他双目泛着痴迷期盼之色,似乎正在遐想着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   这一脸痴汉!   “你他妈的!”苏惊羽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炸毛,忍不住爆了粗,二话不说扯起君清夜的衣领,“你神经病吧你?你敢觊觎他?你方才还有脸说喜欢我,你到底是肖想他还是肖想我,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美人……小羽,你别恼,别因为我欣赏他你就吃醋嘛,我也喜欢你的。”君清夜唇噙浅笑,面上浮现玩味之色,“你的美,英气利落,桀骜洒脱,他的美,由骨到皮,感天动地……”   “感你妹!”苏惊羽扬手想给他的头部一个暴击,君清夜十分迅速地便闪开了。   “啧啧,别这么大的脾气。”君清夜避开之后,朝她粲然一笑,“也许如今,我还做不到专一,但是小羽你要相信,对待我所喜欢的人,我是必定会很痴情的。”   “鬼才要你的痴情!”苏惊羽终究没法维持淡然,恶声道,“你是脑子有病还是心理有病?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人扔了把胎盘养大了?你若只是跟我开玩笑,我可以不计较你这一次,但你若是来真的……”   “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么?”君清夜笑意一敛,虽说苏惊羽骂人骂的极为难听,但这是她的真性情,他倒也是可以忍耐一下的。   想到这儿,他颇为正经道:“你不能质疑我对你的喜欢,这样会很伤我的心的,当然了,我对十殿下也是真心喜欢,我平生追求美丽事物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我初见他,便觉得他像一只高贵的凤凰,引人追逐,当然,小羽你也不差,原以为你貌不惊人,但你面具掉落的那一刻,风扬起你的秀发,如孔雀开屏一般惹人惊艳,唉,同一日见到两个我所中意的人,如此幸运,却又让人如此纠结,我到底是更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你多一点?你们各有各的好……”   “真该让老天降个雷下来劈死你个变态!这样你就不用纠结了。”苏惊羽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再说话,不由得太阳穴直跳。   且不说这个变态会不会让雷劈,她都要给他雷的外焦里嫩。   来到这世上,什么样的变态奇葩没见过,可这个君清夜却是……集变态奇葩怪胎抽风脑残于一体。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她碰上一个追求者的同时,也多了一个情敌?   真他大爷的像是在做梦。   尤其这混账还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真像他说的,两个他都看上了,那么这今后的日子——岂不是要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苏惊羽眸底掠过一道冷光。   不行,得先想法子甩开这个变态,回头和阿尧商量一下,该如何解决此人。   她如今没有把握能解决他,再说此人背后江湖势力暂且不明,但应该很不简单,要处理,自然要妥善处理,不能给自己招来麻烦。   若不是顾忌他背后的势力,她真想——跳起来对着这个傻叉就是一刀。   冷静,冷静。   “小羽你为何要如此气愤?我又不会伤害你,为何盼着我被雷劈?”君清夜似乎不大能理解苏惊羽的想法,“即便是要被雷劈,在被劈之前我也得做个选择吧,虽说我最中意十殿下的容貌,但看他的言谈举止,是个清冷的人,而你,却很有活力,恰恰弥补了他的不足,若是你们两都愿意跟着我那该多好,兴许我以后再也不看其他的美人了,小羽,你考虑一下吧……”   “行,我考虑一下……”苏惊羽忽然朝他笑了笑,而后视线越过了他,抬手一指他的身后,“天呐,飞碟!”   君清夜怔了怔,随后笑道:“小羽,你这招,一点也不好玩,别拿来忽悠……”   话未说完,便听得耳畔响起一声锐利的‘喵呜’声,下一刻他便觉得头发一紧,他微微一惊,几乎想也不想的,一个旋身而起,跃到了半空中,开始急速地转圈。   曾几何时,他也被山林间的小动物袭击过,它们的爪子大多尖利,勾着人的头发或者衣服不松开手,他每回都是靠着转圈把它们弄晕的。   从前住在山林间,他多次遇到过类似的事,早已有了经验,一旦动物袭身,只需要一个办法就可解决——急速转圈。   而他这个法子也果真有用,小蓝已经挂在了他的头发上,差点就能咬上他的脖子,哪知它的‘猎物’忽然便是在半空中迅速地转了起来,饶是小蓝也有些防不胜防,很快便头晕目眩,想要张口咬人,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喵呜”一声响起,小蓝从半空中直接掉落,苏惊羽一把伸手将它接住,随后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半空中的——陀螺。   这结果当真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能成功从小蓝的爪子下逃脱,这是百分之几的概率?   这人从前一定是经常在野外被动物袭击,否则何以反应如此快?她在底下愣是看不清他平均每秒钟能转多少圈。   苏惊羽抱着有些晕乎的小蓝,望着半空中还没转停的‘陀螺’,心想这时候要是能有条鞭子该多好,她就可以抽陀螺玩了。   才这般想着,倏然间余光瞥见一抹白影迅速掠来,风驰电挚一般的速度,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速度……   “阿尧?!”苏惊羽眸光一喜,没有料到贺兰尧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贺兰尧的身影从她眼前掠过,直奔那半空中的‘陀螺’,电光火石之间,苏惊羽只见贺兰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雪白的长鞭,对着半空中的君清夜就是狠狠一抽——   一声哀嚎响起,半空中的那人直直坠落。   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从君清夜转圈,到他此刻被抽下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时间短的令苏惊羽根本都没来得及回过神。   方才贺兰尧那一鞭子,真是满满的——抽陀螺的即视感。   “阿尧,你怎么会来?”无暇顾及君清夜的情况,苏惊羽此刻疑惑的是贺兰尧为何忽然出现。   “追着小蓝来的。”贺兰尧手执长鞭,瞥了一眼苏惊羽怀里的黑猫,“它今早不是得罪你了么,我让乌啼拔了它爪子上的毛以示惩戒,结果它竟然反抗,还敢逃出宫外,我便亲自来抓它了,这只鞭子,就是拿来抽它用的,不听话,难道不该打?”   “可它只是一只猫,你怎么能如此暴力?”苏惊羽撇了撇嘴。   今早小蓝拍了她一脸的猫毛,还趴在了她胸前,贺兰尧很是不高兴,扬言要拔了它的毛,他果然是说真的,并非气话。   “今日也是第一次用。”贺兰尧漫不经心地卷着手中的长鞭玩,“从前我从不打它,故而它就愈发不听话,如今都分不清轻重了,难道不该拿鞭子恐吓一下它?”   苏惊羽:“……”   一只猫能懂什么?他还真的是——小心眼极了。   “唔。”忽然旁边响起一声低吟,苏惊羽偏过头,君清夜正趴在地上,被贺兰尧抽了那一鞭子,这陀螺就停了。   果然人肉陀螺就是不经抽。   “唔,如果我没有眼花的话,方才……我是看见了小十了么?”君清夜说着,呸了一口,吐掉了口中的灰尘,而后抬眸,瞥见苏惊羽身旁的贺兰尧,目光顿时亮了,“果真是你?”   苏惊羽望着他的目光,顿时眉头一蹙,“阿尧,再抽他,抽他个口吐白沫,看他还大放厥词!”   “既然小羽毛说要抽,那便听你的。”贺兰尧云淡风轻地说着,随后缓缓走近了君清夜,凤眸渐冷。   得罪他的小羽毛,是要抽他个皮开肉绽,还是血溅三尺?   边抽边想吧。   他正欲扬鞭,哪知地上的君清夜忽然朝他粲然一笑,“要抽我?抽吧抽吧,你高兴就好。”   贺兰尧:“……?”   苏惊羽:“……!”   ☆、第142章 这就送你去死   君清夜此话一出,不仅是苏惊羽眼皮子直跳,就连贺兰尧也怔了一瞬。   这世上竟有如此欠抽之人?   不对,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欠虐。   贺兰尧很快回过神来,不禁嗤笑一声。   欠抽是么?那就——抽!   如此想着,他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照着君清夜的背部一鞭落下!   鞭子的破空之声在耳畔响起,君清夜倒是不躲不还击,只静静地趴在地上,唇角依旧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直到鞭子落下,抽打在皮肉上,他才呲牙咧嘴地‘嗷’了一声。   毕竟是血肉之躯,面对鞭笞,哪会不疼?   君清夜嚎叫了一声之后,依旧没有闪躲的意思,只等着贺兰尧的第二鞭落下。   被鞭笞,是痛。   被美人鞭笞,是享受。   他君二公子在往年的岁月里从未被人抽过鞭子,跟在他身边的美人,不管他对待她们有多好,她们都是不敢胆大妄为到对他动手的。正是因为如此,方觉生活无趣。   如今有两个浑然不给面子的,他倒是觉得新鲜极了,第一次让人如此抽打,疼痛的同时却伴有一股子刺激感。   “啪——”   又是一鞭子落了下来,他禁不住仰头嚎叫一声,“哎哟!疼,不过挺好玩的,继续,小十,你再使点儿劲。”   贺兰尧正欲再抽,听着他这话,抓着鞭子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这混账玩意说的什么?!   而且,他叫自己什么?!   苏惊羽此刻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平日里对付敌人,她无所不用其极,大多时刻都能保持淡然镇定,但她今日真要哭笑不得,当真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真正意义上的男女通吃……只看美色,不论性别,重度颜控,三观不正,节操尽毁。   这他娘的要不是脑子不正常,那就是他爹娘没教好,从小被灌输了不正确的思想,才使得长大成人后如此怪胎。   而且不仅是怪胎,这厮还是个——*骨灰级玩家?   苏惊羽想到这个可能性,顿觉一群草泥马狂奔过心房,她想也不想的,一把夺过了贺兰尧手上的鞭子,朝着地上的君清夜狠狠抽下!   单单肖想她也就罢了,毕竟他二人性别不同,这厮作为一个顶级的外貌协会,倒也算正常。   但肖想阿尧她却不能忍受,并不是她排斥断袖,在她看来,若真是遇上了喜欢的人倒也是可以跨过性别这道鸿沟的,可关键是,他喜欢别人可以,喜欢她的阿尧那便不行!   但凡是觊觎阿尧的,那便算是她的情敌,肖想阿尧的她也碰上好几个了,她不怕那些女子来跟她斗,尤其不怕毒辣的女子,愈是狠辣的人,她下起手来愈是心安理得,若真的碰上窈窕淑女善良贤惠的情敌,她反而会束手束脚……只因她从来恩怨分明,她不能阻止其他人看上贺兰尧,她所能做的就是对他不离不弃,情敌什么的全靠一边站。   可她从没想过碰上如君清夜这样矛盾的人,又是她的追求者,又是贺兰尧的追求者……当真有病!   苏惊羽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靠着抽人来发泄。   “我让你胡说八道,让你抽风!”   回应她的,是一声痛苦的嚎叫,却夹杂着点点振奋——   “嗷!”   苏惊羽继续挥下一鞭。   “让你欠抽,让你欠虐!”   “嗷!”   “你这无耻之徒,变态脑残混账王八!”   “嗷!”   君清夜每被抽一次,便在心中默默数着——   七,八,九……   十鞭过后他就得躲了,虽说被小十和小羽联合起来抽很有意思,但是……就怕他的这副身子骨吃不消啊,抽的多了,回头一身的伤可不好治啊。   苏惊羽不知不觉已经抽了他七鞭子,正要继续,一旁的贺兰尧却又夺过了她手中的鞭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君清夜,眸底掠过丝丝冷芒,随即冷笑一声,将内力蕴于手掌之中。   下一刻,他扬手挥鞭。   内力已经依附在了鞭子上,这一鞭子下去,定能将此人抽个半身不遂!   而同一时间,君清夜抬眸望着那即将落下的一鞭子,那锐利的破空之声与之前的大不相同,好似携着一道无形的气刃,他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这一鞭子,是含着内力的,并非是蛮力,这一鞭要是落下来,让他瘫痪都有可能。   不能再挨了,只能——躲!   如此想着,他反应倒也是极快的,眼见那鞭子离他不过几寸的距离,就要挨到他了,他一个侧身迅速地朝着旁边一滚,堪堪避开了那一鞭子。   “啪!”那一击抽打在了地面之上,土地瞬间便崩开了裂缝,尘土沙子飞扬而起……   君清夜闻着鼻翼间尘土的气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好那一鞭子没落在自己身上,否则这娇贵的身子啊……定会残疾了。   小十这出手也忒凶狠了,这分明就是不抽死他不甘心,要将他往死路上逼呢。   为何小十看似清冷,却比小羽还要残暴?当真是个惹不得的暴脾气,唉。   “怎么这下子知道躲开了?”苏惊羽自然看得出贺兰尧这一鞭是一重击,若是能打下去,定能叫这君清夜不敢再大放厥词。   “小羽啊,这下我要是不躲开,只怕你明儿就见不到我了。”君清夜说着,迅速从地上起了身,此刻他身上的衣裳已有好几处破损,可他却并不在意,依旧笑得玩世不恭,“我若是死在了小十的鞭子下,你岂不是该伤心了?”   “我伤心你妈!”苏惊羽冷笑一声,正准备再去拿贺兰尧的鞭子抽人,哪知下一刻,肩头便被人一揽,接着便撞入一个清凉的怀抱里,鼻翼间流连着熟悉的淡香,苏惊羽抬眸,便见贺兰尧目光幽沉。   “他叫你什么,嗯?”贺兰尧开口,声线也清凉如雪。   小羽?如此亲昵的称呼,可真刺耳。   “那是他自己非要那么称呼我的,我并不同意!”苏惊羽拧着眉头,“他就是一神经病你看不出来么?阿尧,你若是心里不爽,狠虐他一顿就是了,无论你怎么对付他,我都是赞同的。”   “好,既然小羽毛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便不客气了。”贺兰尧眼见苏惊羽眉眼间一派嫌弃之色,眸光里的阴霾瞬间散去。   原来旁边这疯子是一厢情愿的,小羽毛对他也很是讨厌,那便好办了。   想到这儿,他唇角扬起一丝阴冷的弧度,下一刻,便转过了身,望向君清夜,握紧了手中的长鞭,缓缓迈进。   他周身一片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饶是君清夜见了,都难得有些背后发凉。   小十怎么跟厉鬼附身了似的,眼神这般恐怖,像是要把自己活吃了,这形势看似有些不妙了。   不过——他这个模样,倒也很是吸引人,不管是清冷如雪,还是诡异阴暗,亦或者残暴凶狠,不论在何种情况下,何种神态,小十都是如此的——令人惊艳又惊叹。   望着步步走近的贺兰尧,君清夜只愣愣的看着他,眼也未眨。   好想对他俯首称臣,好想把他带回家去供奉起来……顺带也拉上小羽,这往后的日子一定会热闹,不会无趣的。   可怎样,才能把这两人都拐回去呢?这是个难题,还是个极大的难题。   君清夜像是浑然不知危险靠近,此刻还有心思走神。   直到迎面狠厉的一鞭袭来,他才回过神,娘啊,鞭子朝脸打来了!   他想也不想地转过身便跑,脸庞倒是躲过了一劫,可背后便被抽到,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传来——   哎呦,这下可是真疼了,一点儿也不觉得舒服!   君清夜被抽得呲牙咧嘴,心下意识到了,也许今日苏惊羽二人心情太糟糕,不利于他拐骗。   也罢,那就改日再拐骗,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看这二人的性格,他直觉这回是一段艰难又漫长的路程。   那也无妨了,只要最终能成功将这二人都拐回去,这过程辛苦点倒也值得。   如此想着,他便也不再犹豫了,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他背后的衣裳早已破了,露出狰狞的鞭痕,寒风掠过受伤的部位,顿觉得一阵——凉爽。   火辣辣的伤口配合着呼啸的寒风,真正的冰火两重天啊,虽然痛,却也有那么点儿刺激。   哦嚯嚯。   他跑的飞快,贺兰尧却并不打算,放他,才想着追上去,却被身后的苏惊羽叫住——   “好了阿尧,回来!”   贺兰尧蹙了蹙眉,转过身望向苏惊羽,面上呈现一丝不解。   “阿尧,此人虽疯癫无常,但他也是个有身份的,咱们今日这顿教训已经足够狠,在没有查清他的底细前,还是暂且不要伤他的性命,否则怕是会引来麻烦。”苏惊羽走上了前,握起贺兰尧空着的那只手,依旧是冰凉的触觉,她如往常一样,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双手中,拿到唇边呵气,“外头冷,咱们还是去马车里说吧。”   “有身份?”贺兰尧眯了眯眼,“你和此人有何渊源?”   “只有矛盾,等会儿路上我和你详细地说。”苏惊羽说着,带着贺兰尧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行走之间,余光瞥见地上一小团黑色,她偏过头,挑眉,“小蓝,跟我们走,我保证不让他拔你的毛成了么?”   这话说出来果真管用,小蓝的视线在她与贺兰尧之间打转了两圈,眼见贺兰尧毫无反应,便抬起爪子,迈出了步子。   贺兰尧不说话那便是不反对的意思,苏惊羽心知他对小蓝也只是恐吓,便无声一笑,扯着他走向马车。   马车没了车顶,又插着许多箭羽,自然是不能再使用了的,苏惊羽之所以走过来,是因马车旁,车夫肩膀上中了一箭倒地不醒,她走上前,望着他起伏的胸膛,便知他无大碍,最多就是被刺客吓晕的。   肩上的伤,只要不让伤口发炎,那便没什么大碍了。   苏惊羽蹲下身,替那人拔了箭羽,而后简略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这是我们苏府的人,虽说不是我的下属,但好歹也每日接我出入宫,好在我平时身上有带金创药,防跌打损伤。”苏惊羽说着,拍了拍那人的脸。   “小羽毛,面具。”耳畔传来贺兰尧清凉的声音,苏惊羽抬眸,便见一块面具递了过来,她接过戴了上。   “你在宫外遭遇袭击,我竟没能及时赶到,若不是追着小蓝出来,兴许我还不知。”贺兰尧凤目一沉,“小羽毛,我早说了,我要派个人跟随你,你却偏不要。”   “这事儿当然不能怪你,谁能提前得知今日这儿会有刺客埋伏等着杀我呢?”苏惊羽朝他安抚般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儿了么?别绷着脸,笑一个。”   “你让我如何笑的出来?”腰间一紧,贺兰尧将她扯进了怀里,“你心中不愿我将你盯得太紧,你怕我派人跟随你是为了监看你的一举一动么?小羽毛,我的初衷是为了想保护你,你可明白?虽说你自己就有一身本领,但这出入宫中万一路上有个意外呢?这怂包车夫基本可以忽略,剩下你自己,你让我如何放心?”   “阿尧,你当真误解了,我起初也没有料到,在这途中会让人袭击,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要找一个护卫,毕竟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遭。”苏惊羽望着他,似是有些无奈,“再说了,你的属下几乎都是男子,就你这酸劲儿,你能安排他们跟随我么?而其他一些年纪稍大的女子们,比如太后身边的青竹那样的,像个长辈似的,我哪里好意思使唤她们,带进去玄轶司也不方便。你让我如何安置她们?”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贺兰尧伸手拥住她,“那这样吧,从今日起,小蓝暂且由你养着,小蓝的能力,并不输一个护卫,我原本也只是想在你身边安排一个保护你的人,你觉得随从带着麻烦,那便带这只笨猫吧,他总不会将你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你能放心了么?”   “我如今并不怕你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你莫要跟我闹脾气。”苏惊羽将头靠在他胸膛上,“你把宠物借我养,那你无聊的时候玩什么?”   她不在的时候,小蓝这只笨猫似乎就是他仅有的乐趣了。   “你的安全自然比什么都重要。”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若是无趣,那就吃点心喽,反正我吃多少也不会长肉的,权当是消磨时间了。”   “那可不成,瓜果点心吃多了不利于健康。”苏惊羽想了想,道,“不如我的小雪球给你养?”   “我才不要那只笨狗。”贺兰尧冷哼一声,“如今你我天天都能见上面,你带着小蓝出入宫中,你在玄轶司的时候,它依旧可以来陪我,你夜里回家,它就在苏府过夜,我也能去陪你,其实没有多大差别。”   “也是。”苏惊羽点了点头,随后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肩,“别那么嫌弃我的狗,和你的宠物比起来是平庸了点,但正常人有几个像你那样养宠物的?”   贺兰尧听着她似是嗔怪的语气,唇角不禁轻扬。   也就在他的面前,她像个姑娘,会羞愧会娇嗔,外人面前,她就像个男人似的。   不过这样正合他的意。   他抬手抚着她的乌发,忽然,地上的人似是动弹了,他垂眸瞥了一眼,那人正好睁开了眼。   “大小姐……我还,没死呢?”那人嘟哝了一句,而后缓缓起身,这过程中只觉得肩头隐隐作疼,他偏过头一看,肩上是经过简略处理后的伤口。   “肩上中个箭,死什么死?”苏惊羽有些好笑地望了他一眼,“刺客全让我打跑了,如今马车坏了,马还能骑,你骑着那马儿快些去看大夫吧,我走着去集市再买辆马车就好,十殿下陪着我。”   车夫死里逃生,自然不质疑苏惊羽的话,只觉得她甚是勇猛。   “谢大小姐。”他说着,转过了身,蓦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回过身道,“大小姐,你……小心着些三小姐。”   “哦?”苏惊羽闻言,微一挑眉,“小心三小姐?”   “是,大小姐可莫要看三小姐平日对你笑的温柔友善,前几日夜里,马棚里的马儿病了,我便停留的晚了些,处理好离开马棚之后已经是夜里了,走出马棚,我便看见不远的树下似是有两道人影,原来是二小姐与三小姐,二小姐与您不合,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但三小姐表面上与二小姐不来往,背地里却来往,这让小的很好奇,便去听了听。”   “怎么?二小姐和三小姐竟然暗中来往?”苏惊羽眯了眯眼儿,“她们谈话的内容,莫不是与我有关?”   “正是。小的原本还疑惑,平日里,应该是你与三小姐要好,你们二人一同排斥二小姐才是,但那一夜,我才知她们私底下有来往。我隐隐听了些她们的谈话,总之大小姐你要注意了,若是她们二人这几日有送你盆景,要么您就拒绝,要么就收了之后,掉个包。”那车夫沉吟片刻后道,“大小姐,小的……这就走了。”   “去吧。”苏惊羽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苏紫晴和苏怀柔暗中来往,寻思着——对付她?   这一点儿都不奇怪,苏怀柔如今已经算是东宫那边的人,自然是向着未来夫君贺兰陌,帮着男人来对付自家姐妹这种事,在权贵之家,一点儿也不少见。   虽说她对苏怀柔二人早有提防之心,但这车夫的话还是有用的——要当心盆景?   那两心机婊想在盆景上做什么手脚不成?   “小羽毛,你那两个妹妹,是嫌日子过得不够痛快了。”耳畔倏然传入一道幽凉的声线,“倒不如送到地狱里头去,让她们过过痛快日子?她们可不能再浪费这人间的粮食了,农夫种点儿田不容易。”   苏惊羽听到这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阿尧,你看看吧,有时做做好人,也是有回报的,比如方才这车夫,他心知如果没有我他可能活不成,这才说出了他原本不想泄露的事,高门宅邸中,阴谋诡计多得是,身为下人,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少,能不受到牵连最好。”苏惊羽笑道,“他倒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至于我那两个妹妹,没事儿,且让她们再蹦跶一会儿,看看她们玩的什么花招。”   “小羽毛,你身边的敌人委实不少。”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可惜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材,除了将你磨练的更加顽强,似乎起不到其余的作用了。”   “你这话我爱听。”苏惊羽轻笑一声,“这夸奖可真大。”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说说,你被袭击的过程以及结果。”贺兰尧面无表情,“来龙去脉,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那个脑子有问题的欠抽家伙。”   “好好好,我路上和你慢慢说。”苏惊羽挽着他的手臂便走,“听我和你说,是这么回事……”   ……   “什么?!”   “阿尧,你冷静些,他就是一疯癫人,他这脑子不正常,咱们是正常人,怎能和他一般见识。”   “世间竟有如此怪异抽风之人,你若是早些告诉我,我必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我也想跳起来对着那脑残就是一刀,可我们毕竟还不了解他背后的江湖势力……”   “笑话,何须了解,杀了他,让他背后的势力来寻仇好了,我倒是好奇他背后有何方神圣。”   “阿尧,淡定。”   “在你面前,我不想佯装淡定,我如今只想将那人剁碎了喂小蓝。”   “……”   是夜,冷月高悬。   苏府之内,四处熄火。   “阿尧,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月不到了。”漆黑的房屋之内,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黑暗中,她的唇角轻扬,“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我都要做你的新娘子了。”   “这不是你一直所期盼的么?”贺兰尧的声线中似有笑意,“小羽毛,嫁衣我很早就去帮你订制了,再有三日,你便能看到是什么模样了。”   “嗯?连这个你都准备好了?”苏惊羽闻言,颇有些意外,“我的丫鬟也早已去帮我订制了,我不知道你也去订制了。”   “你那丫鬟订制的能是什么好玩意,不要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的小羽毛,自然不能穿那些与寻常女子出嫁时一样的平庸嫁衣,我给你订制的才是最好的。”   “噗嗤”苏惊羽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阿尧,你可真有趣,结婚还分什么平庸不平庸的,那衣裳穿一次不就得扔了么,还这般较真。”   “即使只穿一次,也要最好的。”贺兰尧说着,倏然间一个翻身将苏惊羽压住,“难道小羽毛对我的做法很有意见么?”   “没有。”黑暗中苏惊羽的星眸里笑意闪烁,她伸手环住贺兰尧的脖颈,“亲一个?”   贺兰尧自然不拒绝,一个俯头,将唇覆上,虽然在黑夜中,他却依旧能找寻到她唇瓣的位置。   唇齿相依,呼吸相闻,本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刻,倏然间窗子外似乎有异响,让二人都止住了动作,屏息静听。   “吱——”   不是老鼠的叫声,而是有人在扒窗户的声音。   贺兰尧目光中浮现冷凝之色。   大半夜的,谁敢扒小羽毛的窗户?真是活腻歪了。   如此想着,他立即下了榻,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月色,隐约能看到窗子外一道人影,他唇角浮现一丝冰凉的笑意,顺手捞过自己挂在屏风边上的鞭子,而后,走向了窗子后。   榻上,苏惊羽也忙探出头望过去——   贺兰尧到了窗户后,没有任何犹豫的,伸手便将窗户拍开了,窗户外头的人影当即掉下,发出‘扑通’一声。   “小羽,你开个窗户怎么都如此粗鲁呢,险些拍坏我这张俊脸。”熟悉的欠揍声音响起,贺兰尧与苏惊羽几乎是在同一时就知道了来人是谁,顿时齐齐暴走。   又他妈的是这个混账!   白日里抽他还嫌不够,夜里竟还敢来?   “小羽毛,你们苏府的守卫竟如此薄弱,一群酒囊饭袋,什么人都能往里头钻?”贺兰尧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薄怒,话音落下便翻出窗外去,抬手一个鞭子挥出,却不是抽人,而是直接勾住了来人的脖颈,一扯。   “咳,慢点儿,会喘不过气的。”君清夜本以为从苏惊羽闺房里出来的必定是苏惊羽,却没料到,抬眼看见的竟是——贺兰尧。   此刻光线阴暗,借着月色,他只觉得面前站着的人有一种朦胧的美感,若羊脂玉凝般的肌肤好似被月色笼上一层轻纱,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魅人的凤眸深不见底,让人——好想膜拜。   “小十,是你?哎哟,夜里看你,我还以为见到了月神,呃——”话未说完,只觉得缠着脖颈的鞭子在收紧,收紧。   “别别别……会勒死的,放放放……松点,小十,你为何在……在小羽房间,你两……一……一起睡?!有没有……背背背着我……干什么……”   “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贺兰尧一扯鞭子,唇间逸出一声冷笑,“这就送你去死。”   ☆、第143章 小羽毛,可真无赖   贺兰尧说着,将勒着君清夜脖颈的鞭子又是一扯,本打算将此人勒死了省事,哪知余光瞥见南面的方向似有大量火光闪烁,他蹙了蹙眉,一回头,不远的地方正有成批的守卫举着火把靠近,眼看着就要走来了。   “阿尧,先别管他,快些进来!”苏惊羽走到了窗边,自然也看见了巡逻的守卫,忙朝着贺兰尧道,“可别让他们看见你,将这厮扔在这儿,给他们抓去吧。”   贺兰尧闻言,唇角轻扬,眼见君清夜正努力地扒拉着脖颈上的鞭子,他手中的力度稍稍松开,随即将鞭子收了回来。   “咳!小十……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勒……勒死我的……”   才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君清夜说话有些不平稳,而贺兰尧也并不打算听他说完话,抬腿朝着他胸膛就是一蹬,将他直接朝着那批巡逻守卫的方向踹了过去。   “什么人?!”巡逻的人中自然有眼尖的,一眼看见前方一道蹿出的人影,顿时怒号森森。   同一时间,贺兰尧已经利落地翻回了苏惊羽的屋子,一把拉上了窗子。   不多时,外头响起急切而凌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守卫们都去捉君清夜了。   “这些个酒囊饭袋,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却出现,若是没有他们,我便能送那混账玩意下地狱去。”贺兰尧冷哼了一声,随后转了个身,将手中的鞭子挂回了屏风上。   “没办法,他们的巡逻都是比较有规律的,大概隔半个时辰左右又会换一批人来,正好赶上了他们经过,你已经来不及动手了,若是让人看见了你,知道你我未婚同居,这传出去多么伤风败俗啊。”苏惊羽叹息了一声,而后一个倾身栽进了贺兰尧怀中,“你们这世界就是太不开放了,破规矩多,教条死板。”   苏惊羽这话只不过随口一说,贺兰尧听了却是目光一沉,“怎么,又想念上辈子那世界了?”   “不不不,我只是略微感慨一下。”苏惊羽听着他的语气不对劲,忙笑道,“才不想念。”   贺兰尧听闻她的话,神色总算是稍微缓和一些,“你的闺房你还得住上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还是每隔一日就来你这儿,下次我过来的时候,会带串铃铛来。等我进来之后挂上,以防止有阿猫阿狗半夜扒窗户。”   “在窗外挂铃铛?”苏惊羽顿时失笑,“阿尧,你糊涂了?铃铛虽能防贼,可挂在室外,起风了它同样会响,如今这夜间时常寒风瑟瑟,要真是挂上铃铛,岂不要被吵得睡不了觉?”   “小羽毛,糊涂的是你。”贺兰尧揽着她腰的手微微一掐,“你当我有那么蠢么?能把我想的如此糊涂,你这才是真糊涂,挂铃铛挂的自然是假铃铛,不响的那种,我只不过是想在铃铛里放点儿药,如此一来,一旦有人试着触碰你的窗户,那就等着倒霉吧。”   苏惊羽撇了撇嘴。   对,这才像是贺兰尧的作风。   “你准备放点儿什么药?”她道,“蒙汗药还是辣椒粉?”   “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厉害的,我自然有更厉害的药,对了,再加上你平日里用来惩罚你手下密探的痒粉吧。”贺兰尧悠悠道,“若是这半夜再有宵小之徒来扒窗户,触发了这两种药,呵呵。”   苏惊羽闻言,顿时笑出了声,“阿尧觉得,你自己算不算宵小之辈中的一员?”   “你取笑我,嗯?”贺兰尧清凉悠漫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下一刻,苏惊羽便觉得整个人凌空,被他打横抱在怀中,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窗子外,守卫的喊叫声依稀听的清——   “抓住他!”   “别让他逃了!”   苏惊羽挑了挑眉。   那个姓君的奇葩虽说人是脑残了点,但身手却是不错的,像阿尧说的,这些个守卫对于他来说是酒囊饭袋,君清夜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那么自然不会被轻易捉住。   今夜教训不了他,无妨,他若是下次还有胆来,就等着尝尝厉害吧。   贺兰尧抱着她到了床边,将她放下了,而后往床的里侧一推,自己便躺在了外侧,躺下时,又将苏惊羽揽回了怀中——   “睡觉。”   苏惊羽嗅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缓缓地闭上了眼。   ……   第二日醒来,榻上又是只有她一人了。   海棠很是准时地来敲门给她送早饭,苏惊羽洗漱过后便坐在桌边吃早点,今日的早点是一碗清粥,一叠梅花糕饼。   苏惊羽咬了一口梅花糕,入口清甜软糯,又不腻,不得不说,海棠的手艺也是不错的。   这个东西,阿尧必定会喜欢吃的。   苏惊羽如此想着,便只吃下了两三块饼,而后朝着海棠道:“剩下的这些,给我拿个纸包包起来,我带去宫里做点心。”   “小姐,早晨就吃这么点?”海棠瞥了一眼盘子里剩下七八块饼,撇了撇嘴,“是我做的不好吃,你吃不下了么?”   “不是,今早醒来,并不觉得饿,吃这一点就饱了,你这梅花饼很好吃,我这才打算吃不完带去宫里。”苏惊羽笑道,“打包吧。”   “好勒,那我去厨房拿油纸来。”海棠笑着应了一声,随后转身,才踏出屋子的门槛,抬头便见迎面走到一道婀娜身影,那人一身淡粉色衣裙,面若桃李温婉如水,她足部姗姗,每走一步都是那么优雅端庄,看得人真想感叹一句:窈窕淑女。   来人正是苏怀柔,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仆人,一人手捧一株盆景。   海棠见此忙顿住了步子,朝来人问候道:“三小姐。”   “嗯,大姐姐可是起了?”苏怀柔开口,声音温柔如水。   “大小姐早就起了,正吃好早点准备离开。”海棠朝她答着,随即转过了身,朝屋子里的苏惊羽道,“大小姐,三小姐来了。”   苏惊羽眼也不抬,“请三妹进来。”   海棠闻言,让开了身,朝苏怀柔道:“三小姐请。”   苏惊羽这会儿早已经将面具戴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抬眼,眼见苏怀柔万分优雅地踏了进来,唇角轻扬,眉眼带笑。   看似落落大方,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大清早的什么风把三妹给吹来了。”苏惊羽瞥了她一眼,语气不温不火,“三妹该不会是又想来搭我的顺风车进宫吧?抱歉,我昨日回来的路上遭遇袭击,马车坏了,后来又添了一辆新的,质量不怎样,车轱辘大小有偏差,行驶起来有点儿颠,你大姐我久经风霜,身强体健,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恐怕你这娇贵的身子就坐不得了。”   “大姐昨日回来路上遭遇了袭击?”苏怀柔似是没有察觉苏惊羽不冷不热的语气,亦或者说,并不在乎苏惊羽的淡漠态度,只一脸担忧道,“那可有受伤?”   “并没有。”苏惊羽悠悠道,“不劳三妹挂心。”   “无事便好,可见大姐姐很是骁勇,寻常的歹人是奈何不了你的,如此,妹妹也就放心了。”苏怀柔似是松了一口气。   “三妹,你这么快就忘了那一日,我在玉器店与太子起争执的事了?”苏惊羽的目光投注在苏怀柔的面容上,有些似笑非笑,“那一日我与太子殿下争的不可开交,甚至谩骂嘲讽他,而后我又去太后那儿寻求庇佑,反倒让你与太子殿下挨了骂,三妹,你心中就不怨恨大姐么?”   苏怀柔闻言,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   这个苏惊羽,说话当真是令人讨厌。   自己已经强忍着怒意来和她说话了,她倒好,又把这事儿翻出来说,还是以这般云淡风轻的口气,眉眼间都是笑意,她在得意什么?   得意她有太后做靠山,得意太后帮着她斥责了太子?   当真——小人得志。   苏怀柔心中气愤,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模样,不流露出半点儿怨怼的情绪,甚至还朝着苏惊羽扯出一抹笑容,“说句心里话,当时我心中是气愤的,毕竟太子是我要嫁的人,我总该是向着他的,可大姐姐又是我的血缘至亲,我也不能帮着殿下来欺负你,殿下与姐姐之间的矛盾,我是很想躲避的,很多时候,我也两头为难。”   “嗯,妹妹这话似是有理。”苏惊羽点了点头,“我与你毕竟是血缘至亲,而女子出嫁后当从夫,你得向着太子,我与他的恩怨,你想要不牵涉,只怕也很难,三妹,我就问你一句,若是有一天,太子殿下逼着你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你若是要做他的好妻子,就要帮着他来对付我,你,如何选择?”   苏惊羽话音落下,笑眯眯的望着苏怀柔。   她的笑容七分和煦三分疏离,苏怀柔被她这忽然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人怎么忽然就问起这个了?如此直接。   血缘亲情?在权贵之家,血缘亲情能顶个什么用?她与她也就只是有血缘罢了,谈什么好交情,此话,是她真心问的,还是试探?   苏怀柔垂下了目光。   这问题着实好笑,不过……她也得想一个好的回答才行,不管苏惊羽是真心问的还是试探,她都要回答的合情合理才可。   苏怀柔正思考着,苏惊羽却似乎没有耐心等了,只淡淡道:“是我冒失了,出嫁从夫,我问的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答,也罢,三妹,我就给你个机会,以后你与我就不要再来往了,我与太子的矛盾是无法化解的了,这样如何,只要你安分,不参与他任何对付我的计划,无论我与他怎么斗,我都可以尽量不去害你,看在同是苏家人的份上,你我就井水不犯河水。”   她问苏怀柔的问题的确是试探,她是半点儿也不相信她的。   不过她还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的,她如今话已经放了出来,若是苏怀柔足够聪明,就该知道自己不会再信任她,看在同是苏家姐妹的份上,应了这个要求,以后互不相犯。   “大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是要与我撇清关系了?”苏怀柔似是有些难以相信,“妹妹我从没有想过要因为你与太子的矛盾,就和你斩断关系,你我是自家姐妹,也曾那般要好,如今你却要和我桥归桥,路归路,你让我如何能做到?”   苏惊羽闻言,心中嗤笑。   果真不能指望苏怀柔安分。   “那三妹你想怎样?”苏惊羽抬眸看她,漫不经心道,“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好么?你若是和我斩断来往,太子便不会对你产生芥蒂,有什么不好的?你下半辈子是和他过,又不是与我过。”   “大姐,你说话为何如此凉薄?”苏怀柔叹息一声,“我在你心中就如此薄情寡义么,不错,上次我与殿下被太后娘娘责骂,我对你是有些生气,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我的气早也消了,如今我差不多都快忘了这事了,你却又提了起来。”   苏惊羽闻言,只轻挑眉头,不语。   “大姐姐,我不会与你斩断关系的。”苏怀柔沉吟片刻后道,“太子殿下那儿,我自有说法,他与你有矛盾这我明白,但他总不会逼着我不认自己的姐姐,总之我还是要和你来往的,咱们要是断了来往,父亲知道了必定要难过的,大姐姐你忍心让他为了你我二人而难受么?”   苏惊羽:“……”   怎么不忍心?他难过关她毛事?再说了,就那种看重利益的人,他会难过么?   呵,他最多也就是刨根究底一番,再思索着怎么妥善处理,若是以后苏家站在贺兰陌那边了,那苏相老爹跟她断绝关系划清界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这种事他干的出来的,除非……能有个什么原因,让他能看重自己。   那半块黑玉,她藏的也够久了,该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如此想着,苏惊羽唇角轻扬,朝苏怀柔笑道:“三妹说的有理,是姐姐我太鲁莽了,也罢,顺其自然吧,父亲平日里就忙碌,不能再让他因为你我的事费神了。”   “这才对。”苏怀柔似是呼出了一口气,“大姐姐以后可别再说这种无情的话了,着实伤人……罢了,咱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说着,她转过头朝着屋子外的人道:“你们二人进来,把东西放下就出去。”   她的话音落下,苏惊羽便看见屋外两名下人踏了进来,她的视线落在那二人的手上,星眸微微一眯。   他们手中抱的是——盆景。   昨日顺手救了车夫,车夫提醒她务必小心着三小姐,尤其不能收她的盆景。   事实上,即使他不提醒,她对苏怀柔也早有防备之心,尤其是在那一次苏怀柔与太子被太后斥责之后,她就愈发确信苏怀柔对她有怨了。   她送的东西,怎能不谨慎查看?   盆景,看似并没有杀伤力的东西,看似再简单不过的物件。   这里头有什么秘密呢?   “大姐姐,这是榆树,这是五针松,你看好看么?”苏怀柔望着桌子上的两盆,笑道,“我就觉得大姐姐的屋子简洁雅致,但似乎缺了点儿什么,后来一想,缺了一抹绿色呀,我前几日去买新的盆景,便也给你挑了两盆,这两盆可分别放置在窗边和这正中央的桌上,如此一看,是不是挺赏心悦目的?”   “的确是。”苏惊羽莞尔一笑,“我自己都不曾注意,我这屋子缺了植物的装饰,妹妹你倒是有心了。”   “大姐姐不用和我客气。”苏怀柔笑道,“占用了姐姐不少时间,你该去宫里了吧?那妹妹便先走了。”   “三妹慢走。”苏惊羽唇角噙笑,眼见苏怀柔踏出了屋子,渐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她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有些人,给她机会,还不知珍惜。   姐妹亲情,啊呸。   苏惊羽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两盆盆景,拿过了剪刀,分别从两株小树上剪下不起眼的一段小枝,而后取出了手帕,包在了帕子里,装入袖中。   阿尧手下的公子钰,不是精通医理么?且拿着这两截小枝,去给他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鬼。   ……   “阿尧,给你带的早点,你爱的梅花糕。”   坐在前往宫中的马车上,苏惊羽将装着梅花饼的纸包递给贺兰尧。   “哦?是小羽毛做的么?”贺兰尧接过了纸包,打了开,捏起一块放入口中,只咬了一口,便道,“原来不是你做的。”   “啥?你这才吃一口你就能分辨的出来?”苏惊羽望着他手上的梅花糕,星眸轻眨。   她是和海棠学的,做出来的味道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即使有一点点偏差,那也是糖放多放少的问题,即使同一个人,也不能保证每次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完全一样,贺兰尧怎能吃一口就确定了不是她做的?   “你做的梅花糕,会习惯性地将细碎的花瓣都汇聚在同一处,大多都是汇聚在糕饼的中心,而如今我吃的这个梅花糕,花瓣是分散开来的,做的人撒到很均匀,花瓣的分量却放的没你多。”贺兰尧顿了顿,又道,“还是你做的好吃些,把梅花馅包在中间,比均匀地撒开味道来的更足,总之这是我的判断。”   苏惊羽:“……”   不愧是美食家,骨灰级的点心控。   她自己倒是都没发现。   “阿尧,你可真行。”苏惊羽笑了一声,随后伸手到纸包里捏了一块出来,递给蹲在马车角落里的小蓝,“小蓝,吃梅花糕不?”   这笨猫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趁着车夫不注意钻进来的,论到处钻的本事,猫可比人更厉害。   小蓝眼见苏惊羽递了梅花糕来,只用那双幽蓝的瞳孔轻瞥了一眼,随即转回了头,一副没兴趣的模样。   它的反应,让苏惊羽轻挑眉头,随后她收回了手。   傲娇的主人养傲娇的猫,这小猫可真一点都不知道感激人,她让它免受拔毛之灾,它倒好,一点也不感激,她亲自喂糕点它都不理会。   要知道当初贺兰尧给它吃萝卜它都吃了……   苏惊羽一路上闲的无趣,从前一个人坐马车时,无趣时她会闭目养神,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当伴奏,如今有人同行,她一无聊便将目光放在了贺兰尧脸上,看着他——吃东西。   好安逸好优雅,如果忽略他嘴角的渣的话……   “阿尧,沾到嘴角了。”苏惊羽星眸中带着点点笑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他拭去了唇角的糕点渣。   贺兰尧感受着她指尖的暖意,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唇角轻扬,“小羽毛,来一块?虽不如你做的好吃,却勉强可以下咽。”   “海棠要是听见你这话,肯定委屈死了,这梅花糕是我和她学的呢。”苏惊羽有些失笑,“你都吃了吧,我不饿,我早就吃过早点了。”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他非要挑刺,真是强迫症。   一路上,苏惊羽都静静地望着贺兰尧吃糕点。   他总是时不时沾到唇边,在苏惊羽面前,他倒也懒得顾及,只等着苏惊羽帮他擦拭。   终于将梅花糕全吃完了,他才把纸包搁在了一旁,苏惊羽便伸手环过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凑了上来,贺兰尧抬眸,看到的就是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她的唇落在他的唇边,帮他将嘴角的糕点渣悉数舔去。   贺兰尧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伸手揽过苏惊羽的腰,凤目轻轻磕上。   而苏惊羽帮他清理完糕点渣之后,唇便移到了他的唇上,才贴上去片刻,贺兰尧却忽然毫无预警地朝着边上一躲。   他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上次的事了。   “小羽毛,你忘了上回在马车里亲热的教训了?”贺兰尧轻挑眉梢,悠悠道,“我可不想再体会一次说话结巴,那种感觉很是无力,很是烦躁,故而,以后你不能在马车上亲吻我。”   “所以,阿尧你的意思上上次那事全怪我了?”苏惊羽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那会儿为了安慰你,我才一个劲儿认错,现在你自个儿想想,当时若不是你自己伸进来的,我怎么咬得到你?”   贺兰尧闻言,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   小羽毛,可真无赖。   苏惊羽见贺兰尧一时语塞,不禁低笑一声,“逗你的,也罢,以后不在马车上吃你豆腐了,说正经的……公子钰如今可有在宫中?我要请他帮个忙。”   苏惊羽说到这儿,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包着盆景枝叶的帕子,递给了贺兰尧,“这是今早我那三妹送我的盆景,这上面可能有什么药物,公子钰精通医理,不妨让他研究研究?”   “怎么?你那傻妹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贺兰尧望着苏惊羽递过来的手帕,伸手接了过,打开了帕子,望着躺在帕子中央的两截小枝,他眸光森凉。   “我那傻妹子我尚且应付得来,阿尧你就别操心了。”苏惊羽一歪头,靠在他肩上,“其实,当我遇见我讨厌的人时,我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一句‘老天又派傻逼来考验我了’,然后一想到这我就随之释然了。哦,傻逼就是蠢货,脑残的意思。”   贺兰尧闻言,不禁低笑一声,“你的古怪词汇倒真的挺多。”   “虽说我已经入乡随俗,学着你们说话的方式,但我自己原本那世界的词汇我也是忘不掉的,时不时就会蹦出两句,很多时候都是不经意间蹦出来的,所以么,做人,忘本很难。”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我绝不是对那个世界恋恋不舍,我只是偶尔……”   “我明白,偶尔追忆。”贺兰尧摩痧着她的手,“我还是允许你想想的,终归你以后是要跟着我过日子的,你们那儿有什么习俗,或者什么样的环境,你不妨也告诉我,没准我可以设法让那些东西重现……”   苏惊羽怔了一怔,随后笑了。   高科技重现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有些风俗还是可以带一带的。   比如——   “阿尧,我们那儿,男女成婚,男方都要准备一枚戒指,给女方单膝下跪求婚的,若是女方同意,则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个时代,男子单膝下跪是绅士风度,表示真诚,可这个时代……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却没听过跪媳妇的。   阿尧即使再喜欢她,也不会给她跪的吧?毕竟他那么——傲娇。   她这话说出来其实也就是想让他了解了解,并没有真打算让他跪。   “单膝下跪?”贺兰尧思索着这几个字。   想不到她们那儿竟是有这样的风俗……那他是该筹划筹划了。   “好了,这个风俗咱们先放一放,现在,我教你一个词。”苏惊羽捧起他的脸,笑道,“跟我说,爱拉夫油。”   “爱……什么?”贺兰尧微微一怔,随后凤眸轻眯,“我不学,没准这是什么整人的词汇呢,看你笑的那般不怀好意,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第144章 皮比城墙厚   “你学不学?”苏惊羽板起脸。   “不学。”贺兰尧不咸不淡道。   “学不学?”   “不学。”   “当真不学?你说了之后我就告诉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知道么?”   “不想。”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本想着告诉他这句英文的意思,可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来。   我爱你这句话,应该得让他先说才对,她要是先说了,他又得嘚瑟良久了。   “哼,不说拉倒!”苏惊羽冷哼一声,随后转过了身,仰身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肩上。   贺兰尧望着她不甘心的模样,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想整他,哪那么容易?   ……   “打拳用力一点,没吃饭吗?”   “你们的队形能不能整齐一些?歪斜的像什么样子?”   “那个谁,我让你站稳了你动什么动?你有多动症吗你?不准动!哪来那么多小动作?”   操练场上,苏惊羽望着面前一众人,低声呵斥着。   “苏大人,我背后痒,可以挠一下吗?”有人问了一句。   “不可以。”苏惊羽面无表情,语调悠然,“一点点痒都不能忍,你的耐性就这么点?打完这套拳再挠,你们要记住现在是训练,不是日常休闲。”   “……”   不远处,另一组密探正处于休息时段,望着苏惊羽这一头的训练状况,不禁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跟在苏大人手底下的人可真够倒霉的,她那么严苛,挠个痒都要给骂,这么看来咱们的欧阳大人倒是宽容多了。”   “可不是么,挠个痒痒哪里影响训练了,咱们抓犯人的时候,有规定路上不能挠痒?嘁。”   “一个女流之辈,对着一众男儿呼来喝去,那些弟兄们心里应该挺不满她的吧?外人都说她英气利落,我看那整个一泼妇,凶起来跟老虎似的,谁娶了她谁倒霉,以后你们娶媳妇,一定要找温柔的,哈……”   最后那人话还没说完,忽觉背后一疼,似是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导致他“扑通”一下往前栽倒,脸直接着地。   “你不服气是不是?你行你上啊,女流之辈怎么了?你连个姑娘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在人家背后说三道四,有胆儿去她面前说么?”君清夜望着地上的人,蹲下身,伸手揪起他的一缕头发,直揪的那人哇哇乱叫,“女流之辈怎么了?好过你这个背后道人长短的孬种,你那般鄙夷她?你打的赢她么?打不赢你就去上吊可好?”   君清夜的声线一派云淡风轻,眸底却寒光浮现。   敢说他看中的女人,找死。   不过这个地方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只能暂且忍耐一下了。   “君清夜,你也不过是个五等密探,你敢……打我……”被他揪着的那人听着他的话,顿时恼了,“你算个什么玩意!不过也是个靠着走后门进玄轶司的,我说她与你有何关系?你凭什么打……”   话未说完,顿觉背后又是一疼,君清夜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我不仅敢打你,我还敢踩你,怎么着?你很不服是么,不服跟你们欧阳大人说去啊,或者直接找你们严主司告我的状,且看看他们能奈我何?”君清夜笑得肆意,脚下又是一阵用力,“去啊,或者……你们去?”   说着,他瞥了一眼周围其余人,都是方才参与议论的。   他唇角噙着笑,墨眸中却似冰凌一般冷然。   那几人见此,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背后发寒。   这君清夜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打人,背后必定有所依仗,听闻严主司手底下的玄衣卫都对他说话客气,没准是严主司的亲戚?   那么此人背后的靠山便是将军府了?   那几人如此想着,互相对望了几眼,随后都十分有默契得齐齐转身离开,似是根本没看见那被君清夜踩在脚底下的人,他们的同僚。   “混账。”君清夜脚下的人咬牙道了一句,望着那几名离开的同僚,气愤不已。   “君清夜!你作甚?”倏然间背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呵斥,君清夜回过头,两丈之外,欧阳淳正大步走来,到了他跟前,望着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蹙眉,“在玄轶司操练场,你竟殴打同僚?君清夜,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规矩?”君清夜挑了挑眉,松开了脚,而后凑近了欧阳淳,朝他低声道,“姓欧阳的,你别说你不知道老子的身份,我是你们太子爷请来的人,是客人,你们这儿没有人有资格命令我,你莫要拿你玄轶司的那套破规矩来约束你大爷我。”   “我自然晓得你来此的目的。”欧阳淳轻瞥他一眼,“可你既然是以玄轶司密探的身份留在宫里,自当遵循玄轶司的规矩,我若是对你太放纵,你让其他人如何想?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殴打同僚,那玄轶司会乱成什么模样?”   “别给我来这套虚的,不可能的事儿。”君清夜嗤笑一声,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梢轻挑,“诶,我不想在你这一队,你把我调去苏惊羽那队如何?你这队的密探太没纪律,修养又不好,关键是我觉得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说说,你好意思教我么你?”   欧阳淳闻言,只淡淡道:“我没有权利随意调动各队的人员,只有两位主司有权利。”   他并不去深究君清夜想要调队的原因,只以为他是想快点完成任务罢了,太子殿下说此人性情古怪且手段狠辣,苏惊羽极有可能招架不住。   “你的意思是我得去找严昊影?”君清夜嘀咕一声,“怎就这么麻烦呢。”   “规矩本就如此。”欧阳淳道,“严大人应该在书房,你自个儿去找他吧。”   “也罢。”君清夜转身便走,“那我就去他那儿走一趟。”   ……   “殿下,查出来了。”永宁宫殿前,一道修长的青影站立,望着藤椅之上的人,沉声道,“你给我的这两截小枝上,有醉梦香的味道。”   贺兰尧闻言,启唇,吐出两个字,“作用?”   “醉梦香来自塞北,是一种稀有昂贵的香料,本身具有安神作用,点在香炉中,能让人睡得更加安逸,但不宜用量过多。”公子钰顿了顿,又道,“但这味香料,不能与草木之香混合,否则就成了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这两截小枝分别来自松树和榆树,若是栽在室外的树,那么对人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只因香气很快就会散尽了,可若是涂抹在屋内盆景上,香气则弥漫在屋子里不易散出去,人要是闻久了这味道,会渐渐神智失常,不出一年便会见阎王了,这醉梦香的香气很淡,会被树木的气味覆盖,寻常人很难察觉出来,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只会是暴毙。”   他的话音才落下,贺兰尧半瞌着的眸子便睁了开,潋滟的瞳孔中寒芒迸射。   “有意思。”他倏然间低笑了一声,而后悠悠道,“同样的盆景,我觉得应该给太子皇兄送上两盆,小青,你觉得呢?”   公子钰闻言,不动声色道:“听闻太子殿下一直想凑齐辛谦钰三公子,如今他麾下已经招揽了两人,不若我再去凑一凑热闹,如此一来,三公子也算齐了不是么?”   “嗯,这个办法不错。”贺兰尧挑眉,“你且去吧,趁着公子谦还在我们的视线中,赶紧的去,三公子中的一员,自然要其他公子的引荐才说的过去。”   公子钰闻言,垂眸道:“殿下所言有理,待我想一套好的说辞。”   ……   “好了,今早就到这儿吧,解散。”操练场上,苏惊羽望着一众汗流浃背的密探,终于大发慈悲地下了休息的命令。   众人一听她发话,立即便瘫倒在了地上稍作休息,有些人则迅速地跑开,或是喝水,或是去如厕。   苏惊羽望着众人,撇了撇嘴。   这些个皇宫密探,比起现代兵哥哥,身体素质可是差了不少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头也有少爷级别的人,偌大的玄轶司,少说七八成以上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今年新进来的,许多都还吃不得苦,只能强逼着他们训练。   她从前倒是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也能像个严厉的教官一样,教训着手底下的人,那威风抖得呀……好拉风好霸气。   以后离开玄轶司了,要是她手底下有人能升职,提起她苏惊羽的时候,不知会不会骄傲地说上一句:我是苏大人教出来的。   若干年后,玄轶司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不知能有多少人记着她这个唯一的女密探?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耳畔倏然间传入一道熟悉的欠揍声音——   “小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哦呵呵呵……”   苏惊羽的眼皮子一跳,偏过头望了一眼来人,眉头顿时拧起,“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滚回你自己的地盘去。”   “抱歉,说错了,应该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手底下的人了,以后,我属于你管辖。”君清夜嘿嘿笑道,“上头的人已经把我调来你这队了,小羽,你往后要与我和睦相处的哦。”   “什么?调来我这儿?谁吃饱了撑的调的?”苏惊羽眉头拧得更紧,“是严昊影对么?呵,回去告诉他,我手底下五十个人正好,不想多也不想少,多的不收,你,回你自己原来那队去。”   “小羽,你怎能如此无情?”君清夜撇了撇嘴,“我只不过是想离你近一些而已,如此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是么,小羽,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么?”   “不是不喜欢。”苏惊羽轻瞥他一眼,还不等他高兴,继续接了一句,“是讨厌,很讨厌,麻烦你离我远一些。”   君清夜顿时耷拉下脸,“小羽是否在为了昨夜的事生气?我半夜扒你窗户是我的不对,但你背着我和小十一起睡,难道你们就没错么?”   “我他妈的和他一起睡哪儿错了?!”苏惊羽咬着牙,差点儿低吼出声,碍于周围来往的人实在多,便只能强压着火气,冷笑道,“我和他是未婚夫妻,我和他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你脑子坏了吧你?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半夜扒我窗户,你就等着倒霉吧。”   “如何倒霉?又要拿鞭子抽我了么?”君清夜似是毫不畏惧苏惊羽的威胁,笑的眉眼弯弯,“抽吧抽吧,抽个几下子还是挺舒服的,而且我那儿有上好的药,专治鞭伤,涂抹了之后过几日疤痕就会消了,你们若是喜欢抽我,随时来抽,当然,不能抽脸,我还要出门见人的。”   苏惊羽:“……”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皮比城墙厚。   论皮厚的程度,她目前认识的人当中还真没有谁比得上这个姓君的。   “总之我不收你。”苏惊羽强忍着抽死他的冲动,轻描淡写道,“我又不归那姓严的管,凭什么让他随意调动人员来,玄轶司本就是两个主司共同管辖,又不是他严昊影一个人的,你想来,有能耐你去找霍钧。”   “我调个队容易么我,找完这个找那个,小羽你怎么就如此固执,我调来你这儿你又不会少块肉。”君清夜悠悠叹息,“你就让我调过来好么?”   “行啊。”苏惊羽呵呵一笑,“想来我这队,可以,有个条件,你每日绕着这个操练场跑五百圈,你能做得到我就让你来。”   “每日五百圈?等我跑完了你们都差不多都解散了,即使不解散我也该虚脱而亡了,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对,没错,我就是在为难你,做不到是么,那就免谈。”苏惊羽不愿与他多浪费口舌,转身迈步离开。   她步伐很快,身后的君清夜却依旧像个牛皮糖似的黏上来,“小羽,你就让我来你这队又能如何,这对你来说那是绝对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小羽……”   “滚开,别烦我。”苏惊羽面无表情,开口声线漠然,“玄轶司有明令禁止斗殴,我着实不想和你在这动手,别逼我。”   “你动手吧动手吧,只要让我进你的队伍里,你再抽我几鞭子也是可以的。”   苏惊羽这一次干脆一个字都不回复了,由着君清夜在耳畔叽叽喳喳,她都不动声色。   若不是这家伙如今也是玄轶司密探的一员,她不方便随意教训,她真想打他个满地找牙,将他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正烦恼着,身旁倏然间传来一道温和谦雅的男子声音,“苏姑娘?”   听闻这道声音,苏惊羽转过了头,说话之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公子谦。   “原来是公子谦。”她淡淡道,“好巧。”   “苏姑娘,你头上落了树叶。”公子谦朝着她浅浅一笑,笑容中一派和煦。   苏惊羽听闻此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顶,却没摸到树叶,公子谦见此,正欲伸手帮她摘掉那片落叶,哪知手才伸到一半,还未触碰到苏惊羽一根头发丝,便有人一把擒住了他的手——   他还来不及看那人,下一刻便觉得自己被狠狠一扯,整个人被那人扯着转了半圈,而后直接被甩了出去,撞上一棵树的树干。   粗粝的树干磨得他脸颊生疼,胸口处似是被马车碾过了一般,这一瞬间的疼痛让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君清夜,你作甚?”苏惊羽也愣了片刻,直到君清夜的手伸到了她头顶上,她这才回过神,躲开了他的手。   “小羽,我是在帮你。”君清夜墨眸轻眨,“那是贺兰陌的人,对你必定是不怀好意的,你看他笑的那般虚伪你就该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伪君子,我怎么能允许他触碰到你呢?我没折了他的手便已经很仁慈了。”   “是么,我看你方才的做法也没仁慈到哪去。”苏惊羽望了一眼不远处瘫倒在地上的公子谦,“你那一甩,破相了是小事,内伤才是大事,没准能断一两根肋骨,你这也叫仁慈?”   虽说她早料到公子谦不是什么好货,但她还是习惯于做做表面功夫,看看对方玩的什么把戏。   公子辛和公子谦这二人,当初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攻击她的时候另一个试图帮助她,这样的把戏,她怎会看不出来,只是想陪他们玩一玩罢了,如今公子辛已然出局,公子谦……还没等她下手就给君清夜拍树上去了。   实在是——喜闻乐见。   太子请来的人掐了太子手下的人,这要是传进那太子爷的耳朵里,她真想看看他的脸色会黑到什么程度。   “当然仁慈,你若是听说过我从前教训人的方法,你便会觉得,如今处在皇宫中的我,多么仁慈。”君清夜笑道,“这宫里条条框框破规矩太多,我不好大展身手,若是在宫外,呵呵……我必会卸了他的手足,拿去喂野狗。我本以为闻名帝都的三公子会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直到我看见了公子谦,我的幻想都要破碎了,啧啧,就这长相还闺阁千金的梦中情人呢,那些个姑娘们,是从几岁就开始瞎了?”   说到这儿,他似是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在想,这三位公子的姿色是不是也属于上等,见了公子谦后方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之后我又重金请了见过三公子的顶级画师来画其他两人的长相,公子辛也就勉强能看,公子钰算是三人里较为好看的一个,但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何他们这么招姑娘喜欢,正常人要是眼睛没瞎的,难道不应该将咱们小十奉为出云国第一美男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的重度外貌协会?”苏惊羽冷嗤一声,随后道,“阿尧并不张扬,素来很少出现人前,在这宫中见到他的人都少,更别说宫外了,你打了太子的人,还是先想想回头他若找你算账,你该怎么应付吧,我家阿尧是不是第一美男这事就不劳你费心,这种头衔不要也罢。还有,别再跟着我!烦死了。”   话音落下,苏惊羽转身快步离开,头也不回。   君清夜望着她的身影,墨眸轻眨。   为何小羽不喜欢他?为何小羽如此厌烦他?难道是因为他不够好看?啊,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相貌入不得她的眼,虽说他没少听过别人夸赞他俊美,他也一度认为自己相当俊美,但是跟小十比起来,还是羞愧地好想钻地缝。   从前在他心底,他自己才是最好看的,如今……小十排第一,小羽排第二,他自己,姑且排个第三吧。   如此想着,他抬头望了望天。   老天,你为何不把我再生的俊美些?   ……   “什么?!”东宫之内,贺兰陌听着手下人的禀报,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君清夜打伤公子谦?因为苏惊羽?”   “是……殿下,公子谦伤的不轻,面上划破了点皮,肋骨断了两根。”贺兰陌身前,黑衣暗卫道,“据严主司手底下好几名密探来报,君清夜对苏惊羽很是维护,今日在操练场就打伤了一名密探,原因是那人背后说了苏惊羽的不是,之后时隔不久,又重伤了公子谦,据公子谦自己说,他只是与苏惊羽打了个招呼,才说了没几句话,就莫名其妙被人甩到了树上。”   “这个君清夜,在折腾什么。”贺兰陌拧了拧眉,随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眉头又舒展了开,“莫非……他只是想做戏,先取得苏惊羽的信任,他对她维护,只是为了让她卸下防备,好方便他动手?”   ☆、第145章 你这是在砸我的招牌   “这……”黑衣暗卫沉吟片刻,后道,“属下也不敢妄下推断,殿下何不把君清夜叫来一问?”   “也好。”贺兰陌沉声道,“入夜之后,你去把君清夜叫来,切记不要让其他人注意到,万一君清夜真是想获取苏惊羽的信任,切莫不能让苏惊羽得知他与本宫有来往。”   “属下明白。”   ……   永宁宫。   午间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打在树下藤椅上互相偎依的两道身影上。   “小羽毛,你让我问小青这两截小枝上有什么秘密,我已经帮着你问出来了。”贺兰尧一手揽着苏惊羽的肩头,另一手握着两截小枝,“这上面,抹了塞北的醉梦香。”   “醉梦香?又是个什么玩意?”苏惊羽拿过他手上的两截树枝,冷哼一声,随手往后一丢,“塞北,我那三妹前不久才与她舅父从塞北游玩归来,要说这醉梦香是她抹上去的,真是一点都没冤枉她。”   “醉梦香,在塞北属于稀有且昂贵的香料,本身具有安神作用,点在香炉中,能让人睡得更加安逸,但不宜用量过多,且不能与草木之香混合,否则就成了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若是涂抹在室外的树木,香气散的快,对人无影响,若是涂抹在室内盆景上,香气则会滞留在室内,那可就……”   “与草木之香混合,会摧残神智?”苏惊羽拧眉,“那我若是把她送的那两盆树在屋子里放上个把月的,我岂不是要变疯子了?亦或者傻子?”   “何止是疯傻。”贺兰尧悠悠道,“小青说了,要不了一年就得翘辫子,且这醉梦香的香气很淡,会被树木的气味覆盖,寻常人很难察觉出来,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只会是暴毙。”   贺兰尧语气虽悠然,眉眼间却隐隐浮现嗜血杀机。   “这招玩的真漂亮。”苏惊羽啐了一口,“好吧,有些人给她机会她就是不珍惜,这死白莲花,我难得大发善心一回,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曾放话,只要她不参与贺兰陌对付我的计划,无论我与贺兰陌怎么斗,都尽量不伤害到她,我与她斩断来往,桥归桥路归路也就是了,她却非不依,说是不舍得我。”   “平日里姐姐妹妹叫的那般好听,事实真相却让人忍俊不禁。”贺兰尧低笑了一声,“看吧,小羽毛,这世间血缘亲情尚且能如此凉薄,还有什么是值得你信任的?唯有我而已。”   “贵族之家,血缘亲情多数是很凉薄,但你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苏惊羽靠在他肩窝上,悠悠道,“还是寻常百姓家好,多数是血浓于水,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   “可叹你与我的出生,注定要在算计人和被算计中度过。”贺兰尧似是不在意的一笑,“我倒还好,注意到我的人并不多,可小羽毛,盯着你的人却不少,你站在光明处,而我站在黑暗中。”   他就如同黑暗中的一只黑手,甚少有人能捕捉到他。   可苏惊羽却不同,她一直在明处与人作对。   “阿尧,若是一直这样,我在明你在暗,倒也没什么不好。”苏惊羽低笑一声,“你瞅瞅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可有几个人注意到你了呢?这说明你隐藏自己相当成功呢,我倒是想隐藏自己,做那种不为人知的幕后黑手,可问题是如今我已经隐藏不了自己了。”   “总隐在暗处,似乎也没意思。”贺兰尧捋了捋她的头发,“过些时日,我也来明处陪你玩一玩可好?”   “咳,不用了。”苏惊羽轻咳一声,“我还是喜欢你低调一些的,呵呵呵……”   本以为他在宫中已经很没有存在感,可他这般的祸水容颜,走哪儿都是个祸害,她就怕他哪一天忽然心血来潮想蹦出来和她一起玩,他的光华就掩饰不住了。   如今他只是众人眼中的病秧子药罐子,看似脆弱无害,以致于不会有人想来害他,即便有,那也多半是被她连累。   他若是能一直这么安逸下去就好了。   “小羽毛,无需担心我。”贺兰尧将头倚靠在她的头顶上,“母妃临走前,曾给我留下一段训诫,让我谨记在心。”   苏惊羽闻言,微微一怔,“什么训诫?”   贺兰尧闻言,只低笑一声,“小羽毛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你什么暗示都没有。”苏惊羽眉梢轻挑,“这让我可怎么猜呢?给点儿提示?”   贺兰尧道:“你且按着我母妃的性格,猜一猜。”   苏惊羽陷入了思索。   贺兰尧的母妃,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柔善淑女,没有半点儿伪善成分的女子。   那么以她的性格,留下的训诫应该是——   “孝敬长辈?宽厚待人?一心向善?少动杀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苏惊羽说着都有点儿想颤抖。   这些个要求贺兰尧根本没有一点能做到。   “小羽毛,为何说到最后,你的语气有些发颤?”贺兰尧悠然的语调在耳畔响起,“难道我在你眼中,是很可恶的么?”   苏惊羽当即道:“绝对不是。”   你小心眼,凶狠,残暴,笑里藏刀……哪里只是可恶那么简单的。   但这些话她自然只是腹诽,没有说出来。   贺兰尧并不知她此刻心中的想法,只笑道:“与你所言倒也是差不多的。她的训诫是:不可随意伤人性命,不可残害骨肉同胞。那时候,我是应允了的。但之后过了没多久,我便发现,我的耐性真的不怎么好,母妃的话总是时不时在我脑海中响起,于是,很多时候我都选择了让别人帮我动手,尽量不自己动手,这么一来,我手上便不会沾染太多血腥了。”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跳,“第一条你是必定做不到了,那么第二条呢?不可残害骨肉同胞……当初为何要帮我杀贺兰夕婉?我明明已经整垮了她,我可以自己动手的。”   “我没有杀她呀。”贺兰尧的语气十分无辜,“她是死在乌啼手上的,我可没碰她半根头发丝。”   苏惊羽:“……”   说的好像那不是他吩咐的一样。   不过他能这么想,也好……如此一来,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他母亲的训诫。   她自然是不会去拆穿他的。   “在这样的世道,我若是遵循母妃的话,能活到现在那可就是奇迹了。”贺兰尧嗤笑一声,“我至今仍然不知当年那两个意图染指我母妃的人是谁派来的,若不是他们,我就不会在母妃面前杀人,母妃也就不会惊吓之后抛下年少的我去出家,可笑我那时只顾着一时痛快,没能留下活口查一查幕后人,否则……”   越说到后头,他的语气愈发寒凉,苏惊羽察觉到他的语调中似是蕴含着一股隐忍的杀机,连带着握着她肩头的手都有些收紧,收紧……   这样的情绪,不是个好现象。   道家人把这种情况称之为——心魔。   “阿尧,回神了。”苏惊羽忙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紧接着又问道,“等会儿要吃桂花糕还是梅花糕?”   “都要。”贺兰尧的思绪瞬间被扯回,握着苏惊羽肩头的手也稍稍松开了一些,“小羽毛,我方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这会儿,他的语气又变得分外柔和,甚至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苏惊羽顿时失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每每想起母妃那件事,我还是会愧疚自责,但我——并不后悔。”贺兰尧垂下了眼眸,“我忘不了她那时望着我的眼神,惊恐又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也许她那会儿觉得,她一直以来护着的孩子,其实真的是一个不祥之人吧,她那般善良的人,却生出我这么恶毒的孩子。”   “你不需要愧疚自责,你只是保护好你想要保护的人。”苏惊羽忽然伸手反抱住他的脖颈,“凡是难以两全,若想自保,又要保护他人,当然只能选择——杀戮,换做是我,我宁可让别人死,也不让我和我在乎的人死,人都是这么自私的,阿尧,不伤人性命这一点,你是做不到的,但不残害骨肉同胞这一点,你还是可以做到的,若是他们想来害你,或者害我,由我去解决。”   “不。”贺兰尧唇角扯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小羽毛,我只答应了母妃不残害骨肉同胞,却没答应她,不对他们造成精神上的打击,精神打击,不伤性命,这不算残害吧?你说,贺兰陌最看重的是什么?”   苏惊羽眼角抽了一抽:“……”   果然,阿尧永远不会做一个老实人。   精神打击?贺兰陌最看重无非就是他的地位……   “想要打击他,方法有不少。”苏惊羽低笑一声,“比如他请来杀我的君清夜,足够他气上几天的了。”   贺兰尧闻言,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别提这个人。”   “好,不提不提。”苏惊羽掩住眸中的笑意,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阿尧,你那易容高手小黑,现在可有空?让他帮个忙,为我弄一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贺兰尧轻挑眉头,“要什么样的人皮面具?”   “要和苏怀柔那张脸,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苏惊羽挑唇一笑,“多久能做好?”   “明日之前。”贺兰尧笑道,“怎么,小羽毛又想出什么整人的注意了?”   “很快你就知道了。”苏惊羽笑的柔和,“她如今已经准备害我,我焉能不给予回击?我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色照耀着极乐楼的琉璃瓦上的银色小铃,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   极乐楼四楼,珠帘之后,逸出一道低沉悠漫的声音,“二公子那边,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公子,二公子是当真打算反悔了。”珠帘跟前的黑衣人说到这儿,似是有些无奈,“并且二公子可是放出话了,如今苏惊羽是他要护着的人,他不杀,还不允许咱们手下其他人杀,谁要是敢对苏惊羽下杀手,那就是和他过不去。”   “呵,看来他又有新的目标的。”珠帘后的人低笑一声,随即漫不经心道,“只是不知道,这苏惊羽,他能中意多久,既然他暂时想玩,那就随他玩吧,顶多不过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腻味了,届时再杀不迟,当初做这笔交易,原本就没有规定时限,十天半月,也算不上太久,且让贺兰陌等着就是了。”   “公子,属下觉得……”珠帘前的黑衣人说到这儿,似乎是有些犹豫。   “觉得什么?”正对面传来一道幽冷的声音,“有话就直说。”   “属下觉得这次二公子不像是玩闹,倒像是认真!”黑衣人道,“从前,他总是太容易得到,因此没有多久他便失去了兴致,可这一次情况却大不相同,那女子一点也不买二公子的帐,丝毫不给面子,甚至还——抽他。”   “你说什么?”珠帘后的人声线陡然拔高,“那苏惊羽,抽了二公子?怎么抽的?”   “用……鞭子。”黑衣人眼角耸动,“昨夜二公子回来时,就是带着一身的伤痕回来的,那伤痕分明就是鞭伤,伤痕不浅,看着像是下了狠手的,奇的是他还一点儿也不生气,属下们问起的时候,他只让我们别多问,后来是有人帮着他上药时,他给说漏嘴了,说什么,第一次让人抽,感觉似是不赖……被抽,是疼,被美人抽,是享受……”   “噗!”他话未说完,珠帘后传出一道喷水声。   “公子?!”   “无妨……你继续说。”珠帘后的男子声线依旧是优雅沉稳的。   “二公子说漏了嘴,属下们心中也猜了个七八分,必定是那苏惊羽抽的,二公子说,不允许我们到您面前多嘴。”   “这个混账玩意。”珠帘后传出一声低斥,“我君家人何时这等窝囊,竟然被一个区区小女子抽的满身鞭伤,你给我把他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这苏惊羽如此不知好歹,此女怎能留着……你去给我把二公子找来,他若是不来,你就告知他,我明日要召集五成的杀手,截杀苏惊羽。去!”   ……   “君祁攸!你敢截杀我看上的人?你这是要跟我作对不成?你明日要是敢派人截杀她,我拆了你的极乐楼,昭告世人,你这极乐楼楼主是个做人头生意的土匪!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卑鄙无耻的杀手头子!”   “我不放那样的话出来,你能过来见我么?”珠帘后的人听着外头气急败坏的呼喊声,只一派悠然道,“你既然来了,那么我且先不动她就是了,过个十天半个月的,犯不着我动手,你自己就该动手了。”   “怎么?你以为我又是闹着玩的么?”君清夜冷哼一声,抬步上前,一把掀开了那碍眼的珠帘,望着倚靠在檀木椅子上的斗笠男子,“这一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别说十天半个月,三年五载我恐怕都不会腻味的。你那一百颗夜明珠退回给贺兰陌没有?”   “你这是在砸我的招牌,坏我的生意。”君祁攸不咸不淡道,“给你半个月的机会,随你怎么玩闹,半个月之后,苏惊羽的首级必须交给贺兰陌,一百颗明珠是小,信誉是大。”   “明珠重要还是我的终身大事重要?”君清夜冷嗤一声,“怕我砸了你的招牌,简单啊,把雇主杀了不就得了?”   他的话音落下,一室静默。   好片刻的沉寂后,对面那人斗笠下逸出一声轻笑,“你在和我说笑话么?”   “哦,我忘了,那是太子爷呀,住在守卫重重的东宫里,身边高手环绕,即便我如今暂时还得他的信任,运气好能杀的了他,他一死,我也必定不能安全地走出东宫的。出的了东宫也出不了皇宫。”君清夜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随后摩痧着下颌,“瞧我这记性,把他当成一般人了……也罢,趁我如今还能得他信任,我把他那份协议书偷过来,不就好了么?”   极乐楼做生意,都是白纸黑字立下字据,签字画押为一式两份的协议,雇主一份,极乐楼主一份,协议至交易结束后失效。   君祁攸又是好片刻的沉默,而后问道:“当真就那么喜欢那个苏惊羽?”   “喜欢呀,又漂亮性格又独特的一妞儿。”君清夜说到这儿,面上又浮现点点喜悦之色,“最让我满意的是,她不喜欢我,我对她多好她都不买账,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是不是很特别?她每每看见我都想骂我抽我,如此火辣的性格,深得我心。”   “我看你是脑子里进水了。”君祁攸斗笠下的眉眼间浮现一丝嫌恶,“如此不知好歹,你却还喜欢,就因为她漂亮?”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接着道:“不对,等会儿……我这才想起来了,当初贺兰陌来这儿做交易的时候,分明说苏惊羽相貌丑陋,你起初也说,你对丑八怪没有性趣,还承诺了贺兰陌买一送一,杀苏惊羽,外带一个美女,名唤宁若水的,怎么这会儿你却说苏惊羽漂亮?莫非是贺兰陌弄错了?”   “宁若水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据说是个妃子,哎呀,不管了,肯定没有小羽漂亮,也不会有小羽那样的性格,而小羽……谁说她丑的?贺兰陌这个骗子,老子最恨别人骗我了,他说小羽面具下是个丑陋无比的胎记,简直是信口雌黄!”君清夜说到这儿,似是十分气愤,“什么狗屁胎记,明明就没有,我只看见一张如美玉般无暇,毫无瑕疵又不施粉黛的容颜,啊,那叫一个漂亮!他竟然骗我说那是个丑女害得我差点儿要了美人的性命,若不是在打斗中小羽的面具给掉了,我差点就杀了她了,我好懊恼,我和小羽的初遇如此糟糕,难怪她不喜欢我。贺兰陌这臭骗子!”   “面具下的胎记?”君祁攸并没有心思听君清夜的一番懊恼之言,重点只放在了‘面具’‘胎记’这两个字眼上。   那竟是个戴面具的女子?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那一日夺了蓝晶石的那个姑娘。   他素来爱乐成痴,可生平难逢知己,那一日把他珍藏多年的蓝晶石拿出,只是为了寻一知己而已,起初他还以为寻不到,没想到后来,出现一个风趣又端庄的姑娘。   那日匆匆别过,之后在街上又偶遇了一番,可那姑娘没认出戴着斗笠的自己,抢了他的马就跑,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她,让手下人去打探,也还未探出什么,只因唯一和那姑娘有联系的李家公子出游去了。   那姑娘也是戴着面具,面具只有小半块,位于右边脸颊上,遮挡住整个脸庞的三成。   想到这儿,他不禁问道:“苏惊羽戴的是什么样的面具?”   “左边……额不对,右边?”君清夜听着他的问话,抬起了手,在自己脸上胡乱遮了一番,最终遮在了右边脸颊上方,“对,就是这个位置,从眉心道鼻翼,再斜过来,到耳后,遮挡着大概三成的脸,因为在宫中,除了皇家的暗卫,其余人是不允许蒙面的,所以么,要遮,也只能遮一点,得让人认得出来才行,我真不明白小羽为何要遮着自己的脸……诶,你问这个干什么?”   ------题外话------   迟了一点点~谢谢妹纸们理解~退烧啦~再吃两天药就好~   小十的情敌逐渐冒出水面……要么就没有,那么以来一大波……我好过分~   ☆、第146章 不识货真可怕   君祁攸怔住。   真的是她?   会是她么?   “二弟,你当真没有记错?”君祁攸从椅子上起了身,目光中划过点点惊诧,“你确定她的面具是戴在这个位置上的?她大概多高,身形如何?”   其实他心中已经确认了七八分,只是,依旧想再确认一遍而已。   “当然没有记错,除了小羽,少有人戴面具戴一半的。”君清夜虽然疑惑君祁攸为何问出如此多关乎苏惊羽的问题,但还是抬手,比了一个高度,“大概这么高,小羽的身形是挺高挑的,削肩柳腰,身姿窈窕,总之从相貌到身形到性格,都很对我的胃口就是了……”   君清夜说着,又自顾自的欢喜了起来,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墨眸眯起,抬眸望着身前人,“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莫不是又想害小羽了?我告诉你,你若是敢……”   “我敢你就如何?你还要跟为兄叫板不成?”不等君清夜说完话,君祁攸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行了,往后,我不会再害她了,你犯不着再跟我瞎折腾,贺兰陌的那百颗夜明珠,等你偷回了协议书,退回给他便是了。”   “当真?”君清夜顿时一喜,却也没放下疑心,依旧有些狐疑地看着君祁攸,“为何忽然你就妥协我了?你方才还说我要砸了你的招牌,这会儿,你又打算放弃贺兰陌的生意,为何?方才又为何问我那么多关于小羽的问题?你说,你是不是认识小羽?”   “我认不认识她与你何干。”君祁攸转过身,背对着君清夜,“你想要的,不就是让我放弃贺兰陌这单生意,不再派出杀手么,我同意就是了,你废什么话。”   “原因呢?”君清夜追问着,“总该有个原因,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认识小羽?你认识的,对不对?”   “告诉你也无妨,我认得她。”君祁攸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继而道,“但她,却不认得我。”   他们二人头一次碰面,她戴面具,他带斗笠,不过她的面具只遮着脸上的一部分,大致轮廓他还是记得住的,而他,斗笠遮的是整个脸庞,她又怎么能认得出他?   大街上抢马的时候,她与他也就是匆匆一眼,这世间戴斗笠的人也不算稀奇,但她那样的面具,却是少见的。   她曾说,她貌不惊人。   她说,她叫霜满天。   而这会儿,他的兄弟却说她是个美人,她名唤苏惊羽。   这丫头,原来在外都是说谎话的,连个真名都不留下。   不过想想,倒也是可以理解,也许她并不愿意认识不相干的人,以致于——用假名。   “你认得她,她不认得你?”君清夜细细思索了片刻,随后笑道,“也对,极乐楼楼主素来神秘,有多少人能见到真容,想必小羽是来极乐楼买过东西,而你明明见过她,却不知苏惊羽是她,想必她当初留下的是假名?”   说到这儿,她唇角的笑意一敛,“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一个女子,我问过手下的人,是在夺宝大会上一鸣惊人的一个姑娘,难不成那就是小羽?你……你该不会要抢我的小羽?!”   君清夜说到后头,已经是瞪大了眼。   原以为老哥要杀她,自己倒还是可以挡一挡,可现在算个怎么回事?要和他抢女人?!   “你想多了。”君祁攸背对着他,轻描淡写道,“一见钟情这样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为兄只不过是欣赏她的歌喉与曲子,你若能把她抢回来倒也好,我想问问她上次夺宝时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儿,她只留下了词,却没留下歌名。”   君清夜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原来如此,好吧,我若是能把她拐回来,让她再帮你多写几首曲子也是也是无妨的,不过,她可不好拐啊,唉。”   “她不好拐,你不能加点儿劲么?”君祁攸的语调慢条斯理,“无所不用其极,骗来也好,强行拖来也好,再不成,迷晕了扛回来也好。”   “不成不成,这么一来小羽必定不会对我有好印象!”君清夜拒绝的干脆,“我自有我的方法,不劳你费心,也不用你插手。”   君祁攸闻言,不再回答,斗笠之下的唇角却是轻轻扬起。   ……   夜色深沉,子时未至,左相府中依旧有几间房屋灯火未熄。   苏惊羽端坐在桌边,借着明黄色的火光,打开了一个木质的盒子。   里头躺着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回府之前,她已经同贺兰尧说了,明早告假不进宫,今夜她还有别的事,他就在自己寝殿里睡便好了。   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张人皮面具,质地柔软纤薄,比白纸厚不了多少,据说这是小黑一个下午的成果。   苏惊羽想着,这人有着这样的一个本事,以后出去走江湖,光是靠卖人皮面具都能赚个盆满钵满了,据说在江湖的黑市中,人皮面具也是奢饰品,分三六九等,按着材质竞价,材质好的,比珍稀珠宝便宜不了多少。   阿尧手下可真是人才辈出。   苏惊羽低下了头,将面具缓缓地敷到了脸上。   像是在——敷面膜。   只不过这玩意可比面膜有黏性。   花费了小片刻功夫将人皮面具戴上了,苏惊羽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套粉嫩的衣裙上。   她素来不喜欢这种粉嫩的衣裳,不过今夜——只能勉强穿一穿了。   将身上玄轶司的制服褪下,换下了那套粉嫩衣裙,她又到了梳妆台边,将头上简洁的马尾放下,梳成——凌云髻。   她那三妹最喜欢的一个发式。   望着铜镜中那张温婉如水的面容,苏惊羽撇了撇嘴。   三妹啊三妹,你不仁,我便不义了。   梳妆好了之后,她起身到了屏风边,拿过了挂在屏风上的一件黑斗篷,而后到了屋子角落的柜子边,蹲下身,打开了床下密道的机关。   下一刻,床底下响起‘笃——’的一声。   苏惊羽起身,到桌边吹熄了烛火,而后借着透过纱窗的微弱月光,钻进了床下的密道里。   ……   子时,夜生活刚刚开始。   大街小巷虽已经冷冷清清,可花街柳巷却是做生意的时候。除青楼楚馆之外,还有一处,夜间也频频有人走动,那便是——极乐楼。   极乐楼崛起不过数日,便被帝都中人奉为——除青楼楚馆之外,第二大销金窝。   有趣的是,楼中奴婢俏丽,小厮俊俏,男客大多美婢来迎接,女客则是俊俏的小厮来迎——但也仅仅是迎客而已,没有皮肉生意。   比如此刻——   “这位姑娘,不知您此番来,是来买,还是来卖?”   一名秀气小厮望着才踏进门槛的女子,眉眼弯弯。   但见那女子身着粉色衣裙,外罩一件黑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但还是能依稀看清她生的如花似玉,面若桃李。   “来卖。”那女子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而后眼儿轻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那是自然。”小厮儒雅一笑,“姑娘请随我来。”   女子微微颌首,而后由他领着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进屋后,她从袖间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置在桌上,“就卖这个。”   那小厮闻言,望了一眼那锦盒,伸手拿过,打开锦盒的那一瞬,眸光似是亮了亮。   黑玉?   出云国少见黑玉,更少见如此莹润成色好的黑玉。   此玉呈半圆形状,上头雕刻着——   他的眼睛在看见那半朵残菊时,怔了一怔。   一开始只注意到成色和质地,竟没有发现这块玉是残缺的。   虽说缺口平坦,远看不似残缺,但是近看,缺憾感便十分明显,一看便知此玉只有半块。   “姑娘,你这玉佩——是块残玉?”他抬眸,望着那粉衣女子。   “残玉?胡说。”粉衣女子轻哼一声,“此玉就是长得这个模样,至于那朵没有雕完的菊,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残缺美么?你们极乐楼不是说收纳各方宝物,难道物一定要是完好之物?再说了我这块也不是残玉,这是我传家宝,若不是我现在手头紧,也舍不得拿来卖,你要不要?不要算了。”   说着,她伸手便要将黑玉拿回。   “姑娘且慢!你这块玉,我们极乐楼收了就是了。”那小厮忙将手躲了开,嘿嘿一笑,“五十两银,不能再多。”   粉衣女:“……”   五十两?擦……这是要坑她?还是欺负她不识货?   罢了罢了,如今不是计较钱的时候。   但也不能——任由他坑。   “二百两,不能再少。”她道,“若是你嫌多,我换一家店就是了。”   “姑娘,咱们把话说开了吧,我也算是个行家,此玉是不是残玉,你心中有数,若不是看它缺口平滑,质地上好,这玉根本值不了多少,再好的东西,残了也是会大打折扣的。”那小厮轻叹一声,“一口价,一百五十两。”   粉衣女不再坚持,“也罢,银子拿来。”   “好,我这就给您取银子去,您稍等。”那小厮呵呵一笑,将黑玉取走,离开屋子之后,直奔四楼。   ……   “大公子,这是属下新买的黑玉,虽是个残品,但忽略掉它的缺憾,在出云国算是极罕见的黑玉了。属下只花了一百五十两便拿下了,您看如何?”   “一百五十两?”珠帘后传出一声低笑,“赚了。”   “那依公子您看,此玉本身的价格大概是多少?”   “大概……”珠帘后的人沉吟片刻,后道,“把你买下它的价格,再翻个几百倍。”   ……   与此同时,包厢中,另一名小厮将装有一百五十两银的钱袋递给了粉衣女,“姑娘,这是您的银两。”   “嗯。”女子轻轻应了一声,拿过银子,出了包厢。   一路走出了极乐楼,她都低着头似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容,直到迈出了门槛,她竟不慎与一人撞了肩——   那人是个男子,身形挺拔,她顿时后退一步,后脚跟绊到了门槛,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头上宽大的斗篷帽子也因此滑落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儿吧?”那撞人的男子忙上前要去扶她。   粉衣女子也在这时抬起了头。   “苏三姑娘?!”那撞了人的黑衣男子似是有些意外。   “咦?真的是苏家三姑娘?”   “苏家三姑娘也会来极乐楼这种地方玩?”   原来那黑衣男子身后还跟着几名贵公子模样的人,此刻见到苏怀柔出现在极乐楼,不禁都有些意外。   深夜出行,还外罩黑斗篷,她是怕被人认出来?   而‘苏怀柔’见此,一言不发,只是将黑斗篷帽子戴回了头上,而后便快步跑开了。   她看似匆忙,却没人看见她唇角扬起的笑,带着那么一丝得逞的味道。   苏怀柔啊苏怀柔,如今眼见你出现在极乐楼的‘目击者’有这么多,届时你该如何抵赖?   而就在她离开之后,身后那几名贵公子也踏进了极乐楼。   “你们说,方才那苏家三姑娘来这儿干什么来的?还罩着个斗篷,生怕被人认出来?这也不过就是个买卖珍宝的地方,又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她倒还不好意思了。”   “素闻苏家三姑娘温婉如水,蕙质兰心,兴许是不愿意抛头露面,这虽然不是风月场所,但终归来往的人有些杂乱,姑娘家的,不愿意被人认出来,也许只是羞涩吧。”   听着身后几人的议论,那撞了人的黑衣男子唇角扬起一抹好笑的弧度。   这招……可真是挺高明。殿下身边有如此狡黠的女子,倒也让人放心了。   “杨兄。”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不是说,要去三楼赌一把么?”   “等会儿。”他淡淡道,“我想先看看近来有什么新进的珍宝。”   话才说到这儿,迎面便有一名娇俏的侍女迎了上来,甜甜地笑道:“几位公子,做买卖还是玩手气?”   “先做买卖,后玩手气。”黑衣男子悠悠道,“爷有一把折扇,扇面是一副秋菊图,找了好些个珠宝店都没有看得上眼的扇坠,小娘子,你给爷看看,爷这把扇子,需要搭什么样的扇坠?”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哗’地一下抖了开,一派风流儒雅的模样,“爷这扇面,可是皇子殿下绘的图,需要配一个高大上的扇坠子。”   说着,他将扇子递给了侍女。   那侍女接过了扇子,有些茫然,“高大上?爷,扇坠哪有高大的?扇坠难道不应该都是小巧玲珑的?”   “咳,那个,高大上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他轻咳一声,“形容事物有品味,爷的扇坠,不要俗物,你给我找些稀奇的玩意,看看爷喜不喜欢。”   “明白了,爷。”那侍女合起了扇子,甜甜一笑,“几位爷,包厢请。”   一刻钟之后——   “爷,这些玩意,您好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装潢雅致的屋子里,侍女将一大盘子稀奇的物件摆放在桌上,笑问面前的黑衣男子。   “我看看。”黑衣男子凑上了前,粗略的扫了一眼,而后撇嘴,“不行不行,没有喜欢的,这样吧,为了搭配我扇面上的这幅秋菊图,你给我找些雕刻着菊花的物件来,你们极乐楼不是据说收纳各地宝物?难道没有雕饰着菊花的玉石,翡翠之类的?多少钱爷都有,拿最好的来。”   那侍女闻言,思索片刻后道:“请公子稍等一会儿,我去问问其他人。”   侍女说着,端着托盘离开了,只觉得这男子当真挑剔的很,这些个东西只看了一眼就说不喜欢,好歹多看几眼……   她才出了门,对面传来另一道女声,“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搞定了?”   “搞定什么呀,他就看了一眼,就说不喜欢。”端着托盘的侍女撇了撇嘴,“那公子说是要给折扇找个扇坠,他那扇面绘的是秋菊图,扇坠也一定要是雕刻着菊的物件,最好是玉石,翡翠一类的,你说,咱们楼里有那种物件么?”   “有没有,去翻翻账本就知道了。”对面那女子道,“我去查查账本,若是有就给他拿来,若是没有,大不了不做这笔生意。”   ……   “如何?有没有?”   “有,子时的时候,有一笔买卖,是买进一块黑玉,不过这黑玉是上等残缺玉。”   “上等?又残缺?”   “大致意思就是,这是一块残玉,但是质地上等,且就是雕饰着半朵菊,进价一百五十两,楼主贴出了卖价,嗯?卖价……六万六千六百六十两?”   “噗——进价一百五?卖价六万六千六百六?”   “甭管这么多了,拿去给他看看就是了。”   ……   片刻之后。   “公子,久等了。”   “久等无妨,怎样?有没有?”包厢里头,黑衣男子望着去而复返的女子,笑道。   “有一样,也就只有这一样了。”那侍女笑着,将握在手中的锦盒递给他,“公子且看看,喜不喜欢?”   黑衣男子接过了锦盒,打了开,眸光似是一亮,“哟!还真有呢,色泽不错,嗯,光滑莹润……嗯?这玉……是残玉?”   “公子,这可不是残玉呢。”侍女盈盈一笑,“此玉是今夜刚收购的,卖此玉的姑娘说,这是残缺美,这世间的物件大多是完好的,偶有残缺感的宝物,难道不会让人觉得更加稀有么?”   “你说的似是有点儿道理。”黑衣男子把玩着手中的半块黑玉,笑道,“也罢,总算有件看得上的,残缺就残缺吧,多少钱?”   侍女闻言,甜甜一笑,“六万六千六百六十两。”   “六万六千六百六?”黑衣男子眼角剧烈一抽,“你确定你这价格没喊错?”   “公子,我们是诚信经营。”侍女顿时目露委屈之色,“公子难道觉得小女子会诓骗你么?”   黑衣男子定了定心神,而后咬了咬牙,“我买了!”   说着,他转过了身,问身后的几位锦衣公子,“哥几个,有钱么,先借点儿?”   众人:“……”   无言了片刻,最终还是纷纷掏钱。   黑衣男子买下了黑玉,朝着其余几人苦笑,“今儿我实在没钱陪你们赌了,你们自个儿上去玩吧,我便先回去了,欠你们的银两,三日之内送到你们府上。”   说完,他怀揣着黑玉走了。   踏出了极乐楼的门槛,他走向了前方二十丈之外的一条窄巷。   那儿,有人在等他。   一路走进了窄巷中,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那人外罩一件黑色斗篷。   “苏姑娘。”他一看见前方的人,第一句话便是,“你那黑玉卖给极乐楼是卖了多少钱?”   “怎的了?”苏惊羽转过身,这会儿已经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貌,只因那玩意戴久了不舒服。   眼见对面的男子一脸郁闷,她顿时察觉到一个可能性,“怎么?难不成那极乐楼还狮子大开口不成?我卖的时候,开口二百两那人都不依我,最后卖了一百五十两,他说此玉残缺,能卖到这个价格已经不错,我便也懒得和他争,难不成你去买的时候,他要价几千两?”   极乐楼——会有这么黑心么?   其实她也觉得那黑玉远不止二百两,但——她导演这一出是为了设计苏怀柔,那么钱就不能太在意了。   “你才卖了一百五十两?”对面那人瞪大眼,而后气急败坏地跳脚,“干!他卖我六万六千六百六!我欠了一屁股债!苏姑娘,这费用我可不报销,亏死我了……”   “你说什么?六万六千六百六?我干他祖宗十八代的!”苏惊羽也瞬间炸了毛,“那小厮跟姑奶奶说这玩意是个残缺品,值不了多少,他转眼间卖你就翻了几百倍的价格?阿西吧!这极乐楼就他大爷是个黑店啊!可恶,这费用我要从苏怀柔那儿掏,可恶!可恶!这极乐楼楼主,我诅咒他娶不到媳妇!”   “不用我承担就行了,苏姑娘,我虽不贫穷,但也没富到那个程度。”对面的人叹息一声,“罢了,只要有人承担这笔银两就好,苏姑娘倒也莫要太介怀。”   “罢了,先办正事,这极乐楼我算是见识了,他们就是这样挣钱的,改天我去开个欢乐楼,也照着他们这样做生意,这钱跟大风吹来的一样。”苏惊羽冷嗤一声,而后伸手,接过了对面那人递来的黑玉,“今夜辛苦你了,小黑,总之不会让你亏本的。”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小黑的另一个身份——杨家绸缎庄的小少爷,杨墨。墨,即黑,因此阿尧那个起名废才会管他叫小黑。   虽是富甲之家的公子,但也没富到流油的程度,再加上不是家中老大,经济总是受到一定的限制,上万两银,自然不会叫他去承担。   今夜之所以导演了这么一出,是她击垮苏怀柔的第一步。   由杨家公子为首的一干贵公子,撞见苏家三姑娘出现在极乐楼,即使她有一千张嘴也无法争辩。   而这块黑玉,自然由自己交给苏相,理由是——杨家公子找她走后门,想要进玄轶司,条件随意开,他无意中瞥见他的扇坠,像极了父亲丢失的黑玉,便开口要玉,算是帮杨家公子进玄轶司的条件。   小黑进玄轶司,自然是贺兰尧的意思。   “行了,小黑,你先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苏惊羽说着,将黑玉收入袖中。   与小黑分别之后,她也转身准备回苏府,不料,还未迈出步子,头顶响起一声轻笑——   “我才想着,是哪个傻姑娘把那等质地上好的玉只卖了一百五十两,又是哪个冤大头愿意花六万六千六百六十两来买玉,不识货真可怕,丫头,实话告诉你吧,这块黑玉,八千两已经是最高价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脚步一顿,当即抬头,“来者何人?!”   这一抬眸,便见一道修长的人影落下,头罩黑纱斗笠,那人落在她身前五尺之外,正对着她,摘下了斗笠。   “来者,君祁攸。”   苏惊羽有片刻的怔愣——此人,似是在哪儿见过?这身形似是眼熟。   相貌——也似是眼熟。   他一袭玄色衣袍,身形颀长,眉目轩昂,如墨的乌发被一支黑玉簪绾起,只余下些许散落肩头,一双桃花眼斜挑,眸色浓黑,暗沉如夜,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上挑,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惊羽望着他的面容片刻,脑海中划过另一人的脸庞。   此人,长得像君清夜——   起码像了六分。   不同于君清夜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样,他的俊美,多了一分内敛与优雅。   君祁攸,君清夜,兄弟两?   那么他岂不是与贺兰陌做交易的杀手头领?   ------题外话------   君祁攸:我做生意是不是很666?   羽毛:吃我一鞭子,把钱吐出来!   ☆、第147章 赶出府去   想到这个可能,苏惊羽星眸微微眯起。   这大半夜的跟鬼似的从天而降,作甚?难不成是半夜来要她性命的?   这个可能性很小。   即便此人想做贺兰陌的生意,但君清夜如今是肯定不做那笔生意了,此人作为他的兄弟,想必也不会对自己下杀手才对,这人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小黑和她竟都没有察觉到。   再则,这人毫无杀气,有的……只是那眉眼间的揶揄笑意。   笑什么?!   同一时,君祁攸迎视着苏惊羽,在看清了她眸光里的探究与警惕时,不禁轻笑一声,“你这眼神,防什么呢?”   “自然是防你。”苏惊羽嗤笑一声,“君清夜的兄弟,让我如何敢放松警惕?”   那家伙已经是个少见的奇葩,也不知他的兄弟,会不会……更加奇葩?   光是看表面,似乎是看不出来的。   “君清夜的兄弟怎么了?”君祁攸唇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怕我害你?你这丫头疑心果然一直很重,这莫非就是你在外喜欢用假名的原因?”   “用假名?”苏惊羽听问他这话,眉眼间划过一丝怔然。   假名……   说到假名,她目前只在一个地方用过假名,也就只用过了那么一回。   当初在极乐楼夺下蓝晶石之后,与那极乐楼楼主见了一面,临走前他问她姓名,她说她叫:霜满天。   印象中只有这一次,除此之外,她并未再用过假名。   知道她这个名字的人只有……   苏惊羽倏然目光一紧,下一刻,如冷箭一般射向对面的人——   极乐楼楼主,竟也是个做杀人生意的刽子手?   方才刚见到这人,因为面部轮廓与君清夜有些相似,她一时间也就率先想到他是那奇葩的兄弟,对他产生了警惕,几句话的交谈之后,她方想起——   这人起初是戴着斗笠的,她之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只因那熟悉感来源于前不久见到的极乐楼楼主。   这家伙就是坑了她几万两的那混蛋?   干。   “你眼中,似是有火?”君祁攸望着苏惊羽那双星眸中若隐若现的怒色,不禁低笑一声,“恼什么呢?”   “我恼什么,阁下还会不清楚么?”苏惊羽冷冷一笑。   “姑娘是在气我把那半块黑玉的价格抬得高了?”君祁攸眉眼间笑意未散,“那你这火还真不能朝我发,我虽是抬高了价格,却并不会料到是你要买,若是你亲自去我阁里,我自然会便宜卖你,价值连城的蓝晶石我都能赠予你,又岂会在意这区区几万两?”   苏惊羽:“……”   区区……几万两?   和土豪对话就是累,人家有钱多任性。   说到钱多,在她印象中,苏怀柔的母亲是当之无愧的女土豪,她娘家的钱财,在帝都众多富甲排行中是位列前茅的,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在钱财上却是绝对可以碾压苏怀柔老娘的。   “说到蓝晶石,那不叫赠,叫换。”苏惊羽轻瞥他一眼,“蓝晶石价值连城这没错,但你爱乐成痴,故而,好的曲子在你眼中那也必定是无价之宝,我的曲子交换你的蓝晶石,等同于价格一样的物件,你亏了么?没有。这能叫赠?分明是换。”   跟她比辩论?呵呵。   而她一席话道出之后,君祁攸果真也愣了愣。   片刻之后,他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个才女,我竟无言以对。”   “才女不敢当。”苏惊羽不咸不淡道,“说吧,刚才我与小黑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君祁攸闻言,微一挑眉,“全部,我若是理解能力没有问题的话,我想,这是一出你自卖自买的戏码?卖黑玉的人是你,买黑玉的却也是你,而这一买一卖,你必定没有想到,会亏损上万两银子。”   他明显幸灾乐祸的语气,让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挑。   “虽然我不知你为何要演这一出,但我猜测,你这背后多半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君祁攸啧啧叹息,“这块黑玉被极乐楼收购,到它再被卖出去,这前后相差了不到一刻钟,并且后来的那人指定要雕着菊花的玉石,这会是个偶然么?尤其是在他听到那么昂贵,明显不符合的价格之后,他仍然要买,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了。”   “你一做生意的管人家那么多作甚?你有钱赚不就得了?这背后有什么故事你何必探究?你吃饱了撑的?”苏惊羽斜睨着他,语气颇为不善。   而对面她的恶劣态度,君祁攸依旧云淡风轻,“你倒也不用恼,我是喜欢赚人钱财,但,如果是你,我倒是不会让你亏本的。”   说到这儿,他轻笑一声,而后抬起右手,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个荷包,“这里面是十万两银票,那黑玉的钱,我不赚你的了,你告诉我,你上回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儿?”   苏惊羽见次,自然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荷包。   打开了荷包,她清点了一下里头银票的数量,都是大面额的银票,最小的面额也是一千两。   她只取了六万六千两,剩余的全扔回给了君祁攸,“别跟土财主似的散钱,我只要我亏的那一份,我又不是乞丐,不需要你多余的施舍。”   君祁攸接过她丢回来的荷包,轻挑眉头。   “那首歌的名字,是我上次遗漏了写了。”苏惊羽道,“易燃易爆炸。好听吧?呵呵呵……不和你说了,就此别过。”   说着,她便转过了身,而后又顿住了脚步,背对着身后的人,问道:“对了,你还会再派人杀我么?给我个答案,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君祁攸:“……”   这么明显的事儿还用问么?要杀她,刚才不就能杀了?   “我若想杀你,只怕二弟还不同意呢。”他悠悠道,“更何况……我若一早得知你是霜满天,我便不会接下这个单子了,有空的话,不妨去极乐楼里坐坐?”   “好说好说。”和武力值远超自己的刽子手对话,对方和颜悦色,她自然也放好了语气,“那就此别过了。君……什么来着?”   “君祁攸。”身后的人语气中似带着一丝笑意。   “汽油?”苏惊羽轻挑眉梢。   咋不叫火油石油花生油?   “祁寒的祁,性命攸关的攸。”身后那人似是很有耐心。   苏惊羽不再回答,抬步便走。   跟她解释那么多作甚,反正她是不想与此人有什么交集的,他和君清夜这兄弟两,最好眼不见为净。此人看似和颜悦色,比君清夜更像正常人,这样的人,谁会将他和刽子手联想起来。   但事实却是——此人真的就是一个刽子手。   苏惊羽头也不回,因此,她并不知,身后的人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眸光中笑意弥漫。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从被窝中爬起之后,装模作样地去了一趟杨家绸缎庄,踏进店铺门槛时,小黑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地喝茶。   “杨少爷,别来无恙啊。”苏惊羽站定了,朝着他扬声道。   小黑一听这声音当即站了起来,望向了声音来源处,端上笑脸,“苏姑娘,又打趣我了。”   “呵呵,打个招呼而已,话说,你这儿的衣裳,最近有什么新的款式么?”苏惊羽迈步到了他身前问着。   四周来往的丫鬟小厮眼见二人交谈间熟稔的语气,不由得都好奇地停下了步子看着,小黑见此,顿时不悦道:“都看什么看?忙你们的去,苏姑娘是我的贵客,我亲自招待。”   下人们忙蹿开了。   “苏姑娘,这铺子里的衣裳,你可别看。”等到周围无人了,小黑才低声道,“这铺子里的衣裳,都是卖给外人的,你的衣裳,在密室里,你且跟我来。”   “我的衣裳……在密室?”苏惊羽顿时疑惑,“我今日不是才第一次来你这儿么?我从前甚至不知道你杨家小少爷的身份,也没来你们这儿订做过衣裳啊。你何出此言?”   “哪需要你来订做?早两个月前,殿下就吩咐我做了。”小黑低笑一声,“在我居住的屋子旁,有个地下密室,十个西域的绣娘在里面赶制衣裳,西域的丝绸,比帝都锦绣阁里的还要好,从两个月前她们就来了,迄今为止,已经为你做了十几套衣服,颜色以蓝色居多,也有黑白的,想必都是你喜欢的样式。”   “为何阿尧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苏惊羽十分意外,意外后便又面露喜色,“那你带我去看看?”   “好。”小黑面露笑意,正要转身,倏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立即道,“等等等会儿,不成,苏姑娘,密室不能进。这样吧,一会儿我先给你包两件起来,你带回去。”   那密室里的绣娘,此刻正在赶制的,是嫁衣。   没彻底完工之前,不能给她看见。   苏惊羽闻言,挑眉,“不能进?为何?”   小黑道:“佛曰,不可说。”   “你还跟我装神秘?不能进你跟我说什么说?你存心吊我胃口。”苏惊羽白他一眼,“也罢,我还有要事,今日来你这儿也就是做个样子,等会儿回去收拾我那三妹,衣裳先给我打包两件看看?”   “成,我这就去。”   ……   离开了杨家绸缎庄,苏惊羽便拎着个包袱回府了。包袱里是小黑装进去的两件海蓝色的罗裙,她还不曾试穿过,只看过摸过,却也能区分出和她府中衣柜里那些衣裳的不同之处。   不同的料子有不同的质感,她包袱里的这两件,是价格昂贵的西域丝绸,光是触摸,便觉得很是光滑柔软,海蓝色又给人以深邃高贵之感,与绸缎面料的配合使得华丽度再度升级——   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高大上的气息。   正如同阿尧本人的着装以及格调,不仅仅是高端大气,更是低调奢华。   苏惊羽一路噙着笑意回府,进了府便敛起了笑容,端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朝着西南方向去了。   那是她苏相老爹的书房,此刻,她得急着去邀功。   丢失了黑玉这么多日,也不知他消瘦成何等模样?之前听闻海棠说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个人似是陷入了颓靡的状态。   她原先一直不知道,她这老爹竟是个痴情人,不能见自己最挂念的女子,便只能将她留下的信物当做精神寄托……以致于丢失了之后整个人陷入消极状态,倘若他得知他的儿子就在不远的宫中,是否会开心地窜上天?   “大小姐留步,老爷吩咐了,不见任何人。”她到了书房外,便被门外的两名仆人拦下。   “我与要事要和父亲商量。”苏惊羽正色道,“很重要的事儿。”   “大小姐,老爷正在休息,大小姐若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告诉小的,回头老爷出来,我们转达就是了。”仆人似是不以为然,依旧没有让开步子。   “哦?”苏惊羽眉头微挑,不咸不淡道,“如果我要说的事儿,与父亲前些日子丢失的黑玉有关呢?”   此话一出,对面二人均是一愣。   府里谁人不知,老爷之所以近日颓废,吃不好睡不着,还不是因为丢了那块相伴了多年的黑玉么?   说来也怪,一众下人几乎把整个府翻个底朝天,依旧寻不到那玉,如今大小姐却主动提起那块玉……   “让她进来。”就在二人还未回神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一道喑哑的声音。   苏惊羽听着这中气不足的声音,好似整个人沧桑了许多一样,她依稀能猜出他有多颓靡。   “大小姐,请。”两名仆人主动让开了身子。   苏惊羽推开了门,踏入房中,抬眸,看见的便是一道瘦削的人影坐在桌边,几日不见,头上似乎又添了几根白发,面色黯淡无光,眉眼间,都没有半点儿精神气。   那样一张颓废的容颜,与从前那个稳重内敛的苏相重合在一起,满满的违和感。   “惊羽,你刚才说……要找为父谈的事情,与那块丢失的黑玉有关?”苏相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希冀,“是否你有消息?”   他一度怀疑,他的玉不是简单的丢失,只怕是有人偷窃,或者捡了却不说出来,给带出府外去了。   若真的只是不慎丢失在府中某个角落,众人一起找,还找了许多遍,早该找到了不是?   “父亲,惊羽从前并没有注意到你的黑玉是什么样的,不过听着府里下人的形容,大致也能有个印象。”苏惊羽走近了,将手中的包袱搁在了桌子上,“今早我去了一趟杨家的绸缎庄,竟收获了意外之喜,我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父亲丢失的黑玉,兴许就是这块?”   说着,她将手伸入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置在了苏相面前。   苏相闻言,忙不迭伸手打开了锦盒,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期盼,他的手指都有些发颤,而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他怔住了。   “父亲?”苏惊羽见他不说话,忙问道,“可是这一块?”   “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将他整个人沉寂的心点燃,他拿出盒子里的黑玉,紧紧握在手中,似是激动不已。   “听闻父亲前几日就因为这块黑玉寝食难安,如今好了,总算是失而复得。”苏惊羽笑道,“这倒还得感谢杨家的公子,若不是他找我,想要给我好处帮着他进玄轶司,我也看不见此玉了。”   “杨家的公子?哪个杨家?”喜悦过后,苏相平复了心情,开始追溯着事情的起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父的黑玉,为何会落在杨家?”   “就是杨家绸缎庄的那个小少爷,杨墨。”苏惊羽道,“今早,我去他铺子里买衣裳,他正坐在边上喝茶,一看见我便招呼我,十分热络,我看着他那样子,就猜他八成是有事,果不其然,那纨绔少爷竟然想要进玄轶司,说是只要我愿意帮着他,条件随我开,如此明显的贿赂,我当时是不屑的,可我不经意间看见他折扇下挂着的扇坠,顿时想起父亲丢失的那块黑玉,我便要了过来。据他自己说,这块黑玉是他在极乐楼买的。”   “极乐楼?”苏相拧了拧眉头,“西街街心的那家楼?据说开张才不久,门槛都要给人踏破了。”   “正是。”苏惊羽点头,“那杨家公子的折扇上绘的是一幅秋菊图,这块黑玉上正好也雕刻着菊,如此一来倒是很搭配,也难怪他会买,此玉虽然缺了,但缺口平滑,成色和质地都是上等的。”   苏相闻言,陷入了思索,“这黑玉果真是府里的人带出去卖了……那极乐楼,能否查问交易的记录?比如什么人卖了什么,买了什么?”   “这恐怕是不行。”苏惊羽道,“这些信息,极乐楼应该是保密的,如此一来,客人们才会放心的去做买卖。不过……有件事情,惊羽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事么?”苏相望着她,语调温和,“你且说吧,没有什么不当讲的。”   “我已经同意帮着杨家的公子进玄轶司了,他便很客气地拉着我谈天,尤其是说到极乐楼,他说,极乐楼里的珍宝如何如何好,连三妹都进去过,就在昨天夜里,他和他几位朋友在门口撞见了三妹,还不小心将她撞倒了,那会儿她披着个黑斗篷……”   “柔儿昨夜去了极乐楼?”苏相目光一凛,“当真?”   “杨家公子和四五位贵公子一起撞见的,他们都是认得苏家三姑娘,这还能有假么?”苏惊羽悠悠道,“我身在玄轶司,别的本领没有,查案和正常的推理能力还是有的,三妹半夜披着黑斗篷进极乐楼,显然是不愿意让人认出来,那极乐楼也不是什么风月场所,就是个买卖珍宝的地方而已,进去也无伤大雅,三妹为何要心虚?父亲大人若是对我的话有怀疑,便叫三妹来问话吧。”   她说的理直气壮,苏相原本就并不怀疑,这会儿更是确信了几分。   若说谁看这黑玉的主人最不顺眼,当属他如今的正室大夫人苗氏。   当年若不是需要苗氏家族雄厚的财力,如今这苏府的女主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想到一个可能性,他立即站起了身,冷哼一身,朝着门外而去,打开房门后,吩咐着门外的仆人,“去将大夫人和三小姐叫来。”   ……   “老爷唤我前来?不知有何事?”大夫人望着桌子后沉着脸的苏相,心中纳闷极了。   她最近也没做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儿吧?这一来就给她摆脸色是为了哪般?   而苏相也并不搭理她,只把目光放在她身旁的苏怀柔身上,“柔儿,告诉为父,你昨夜去了哪儿?”   “昨夜?”苏怀柔听着他的问话,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了,“昨夜我哪儿也没去,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啊,父亲为何有此一问?”   “哪也没去?”苏相目光一冷,“为父再给你最后一次坦诚的机会,你昨夜去了哪儿?!”   说到后头,他的语气一派冷冽。   “我……我当真哪也没去啊。”苏怀柔望着苏相严厉的态度,顿时讶然,“父亲这是怎么了?柔儿做错了什么?”   她是家中小女儿,父亲向来对她是最好的,记忆中,他极少这般严厉地与她说话。   “你不说实话对么?”苏相厉声喝道,“非要为父揭穿你你才愿意承认,你昨夜去了极乐楼么!”   “极乐楼?”苏怀柔一惊,“我何时去了极乐楼?女儿知道这极乐楼,据说收纳各地珍宝,我原本也打算改天叫几个闺中姐妹陪我同去,但我迄今为止,当真一次也没去过。”   “一次也没去过?难道杨家公子瞎了眼不成?难道撞见你的那些人,都是半夜撞见鬼?”苏相低叱道,“为何要把为父的黑玉卖去极乐楼?你说,是不是你母亲让你去的?”   说到后头,他挪动目光,冷冽的视线落在苏怀柔旁边的人身上。   “老爷?此事与我有何关系?”大夫人顿觉一阵的莫名其妙,不知苏相的无名火是哪儿来的,便将目光落在苏惊羽身上,“是不是这个丫头跟老爷乱说了什么?”   “我何曾跟父亲乱说话了。”苏惊羽反唇相讥,“我对父亲不曾有一丝隐瞒,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为何?迫不及待地想把过错往我身上推么?”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大夫人低斥一声,“我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跟长辈说话就拿这番态度?”   “你住口!”苏相冷喝一声,“从你进来开始,惊羽就不曾说话,你好端端的针对她做什么?我倒要问你了,你如此敢做不敢当,是你叫柔儿拿我的玉佩去卖的?这些年来我愈发信任你,以致于都快忘了当初你是如何厌恶锦云,如今细细一想,平日里也就你能随意出入我的屋子,动我的物件……”   “老爷怀疑你的黑玉是我偷的?”大夫人先是一怔,随后嗤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那个贱人,你留着她的玉佩,我这些年可曾说了什么?不过一个物件,你想留就留,如今东西丢了,你便怀疑到我头上来,我可不屑触碰她的东西,我怕脏了自己的……”   “啪!”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清晰地巴掌声淹没。   “母亲!”苏怀柔惊呼一声,而后望向了苏相,“父亲,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么些年来母亲都尽心尽力地对你,你如今却为了一块玉佩打她?不就是一块玉佩……”   “你住嘴!”苏相厉声道,“你看看你这母亲的修养,张口贱人闭口贱人,锦云从前对你处处忍让,你却一直咄咄逼人,后来你得逞了,她离开了,如今你连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都要拿走,你不觉得你太恶毒了么!”   “我恶毒?苏晗,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落魄的时候,要不是我苗家……”   “若不是你苗家,怎么着?若不是你这妒妇,我又何须与锦云分开?若不是锦云离开,如今这苏府当家做主的哪能轮得到你?”   苏惊羽望着满屋子唾沫横飞,撇了撇嘴。   一言不合就吵,果然娘家有势力的女人,对着夫君都能大呼小叫……   “苏晗,你没良心!那个贱人说不定早就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看见她了!”   “啪——”又是一道巴掌声。   “来人!”苏相望着地上的女子,怒不可遏,“给我将大夫人和三小姐轰出府去!”   “父亲大人,还请网开一面。”眼见屋子外的下人进来拉人,苏惊羽上前道,“也许大夫人只是一时情急……”   “你不必求情。”苏相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言,“这女人娘家势力可好着呢,不妨让她回去好好撒泼,我这苏府,可不是她撒泼的地方。”   苏惊羽闻言,眉头轻挑。   回娘家撒泼?   呵呵……   能回去么?   人是他自己轰出去的,这要是半路上出点儿什么意外,那总不能赖她吧?   ……   “母亲,你就别再骂了,依我看今日这事儿蹊跷得很。”   “蹊跷?我看你父亲是着了魔了,那贱人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都忘不了她,竟为了她赶我出府。”望着前头苏府的大门,大夫人嗤笑一声,“赶我回娘家,呵,我总有办法要他求着我回去。”   “母亲,父亲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想必和苏惊羽脱不了干系。”苏怀柔沉吟片刻后道,“只怕苏惊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要开始与我敌对了,不行,我得马上进宫一趟,找太子殿下。”   ------题外话------   小十:本殿两天不曾出现,都被那汽油抢了风头。   君汽油:我是土豪,我很有钱,我要收买作者,让我当男主。   ☆、第148章 奇耻大辱   “进宫找太子殿下?”大夫人怔了怔,而后道,“也好,太子殿下不是素来厌恶苏惊羽么?且就让殿下帮着我们狠狠地教训这个死丫头。这样吧,为娘与你一同去拜访殿下,将今日的事儿与他说说?”   “也好。”苏怀柔点头,“母亲且与我一同去吧,咱们这就去雇辆马车进宫。”   二人说着,便走向了集市的方向。   ……   “惊羽,这一回真是多亏了你,否则,为父只怕此生都再也见不到此玉了。”书房里头,苏相坐在书案之后,望着掌心的黑玉,颇为感慨,“此物我戴在身上二十年,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丢失它我会是何种心情,只因我一直将它保管的很好,从不离身,哪知道……”   说到这儿,他冷哼一声,“那妒妇今日与我闹成这样,哪有半点儿贤妻良母的德行。”   “父亲,您当真就这样将她们二人轰出去了?”苏惊羽站在书案旁,状若叹息般道,“如今天气寒冷,我觉得,终归不妥,其实父亲倒也犯不着发此大火,训斥一顿也就是了,何必赶出家门呢?”   “她们二人即便身上没有带钱财,她们身上的首饰也能值不少银两,你还怕她们二人饿死街头么?不可能的事儿。”苏相淡淡道,“你是不知这块黑玉对为父是何等重要,那妒妇为了她自己痛快将我的玉佩盗出去,害得我那般心急如焚,轰她出气都算是客气,这黑玉十分刚硬,摔不坏烧不焦,她没法子将这玉毁了,便只有拿去卖,若不是你正好遇上这买玉的人,我这余生,都无法心安了。”   “此玉既然刚硬,当初为何被一分为二?”苏惊羽望着那半块黑玉,似是疑惑,“另外半块,是在父亲挂念的那人身上?”   “此玉是很坚硬,当初被一分为二,是江湖中的高手以内力强硬掰开的,这是锦云的母亲传给她的,到她手上时就已经是被分为两块的。”苏相说到这儿,眉眼间浮现些许追忆。   苏惊羽似是好奇地道:“她离开时,不曾告诉父亲她去了何处?”   “她怎么会告诉我。”苏相摇了摇头,眸中尽是遗憾,“如今想想,那时我只顾着追求名利地位,对她的关心确实是少了,再加上那妒妇对她不能容忍,咄咄逼人,她才会一怒之下离开,一走就是这么些年,我连她的消息都不曾有。如今懊悔莫及,也无用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中嗤笑一声。   人家姑娘怀了你的娃都不知道,何止是关心少。   别看他现在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再重新给他一次机会,想必他还是会选择娶苗氏,若是没有当初苗家雄厚的财力,如今他能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还不知道呢。   苗氏与他争吵的时候,可是说的清楚,当初他落魄的时候,若不是她在他身侧扶持,他不会有今天。   当年苗氏一直排挤苏折菊的母亲,他想必也是心知肚明,可最终他的选择依旧是苗氏,可见他最喜爱的女子到头来依旧比不过名利。如今他这一把年纪了,才开始懊悔。   他能有今天,真是——自己作的。   苏惊羽心下腹诽,面上却端着一抹劝慰般的笑意,“父亲倒也不用太过自责,那女子想必是当时心灰意冷,不明白父亲对她的心意,她若是明白,必定不会离开的,若是以后还能有见面的机会,父亲可一定得与她解释清楚才好。”   “以后?”苏相眸中划过些许希冀,“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么?这么多年,世界之大,她早已不知去了何处,我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她。”   “黑玉尚且能够失而复得,怎知故人不能重逢?”苏惊羽粲然一笑,“有缘自会见的。”   最后一句话道出,她在心中都忍不住想吐槽自己。   职业病又犯了……原先扮国师扮久了,竟也学了月光神神叨叨的那一套。   忽悠人的最高境界,莫过于一本正经地说着连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的事。   然而她这一套,苏相却是极为受用的。   是呢,黑玉尚且能够失而复得,怎知故人不能重逢?   这黑玉经过几人之手,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这是何等深的缘分?这莫非就是上天在暗示着他,他终会见到他挂念的那人。   ……   “母亲,你倒也不必太过气恼了,终归那女子二十年来不曾再出现过,没准真的如同您所言,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那您又何必跟一个不存在的人一般见识?”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苏怀柔如此劝慰着大夫人,“即便她还活着,想必也早已嫁作他人,生下孩子终归也是争不过您的。”   “你是不知杜锦云那个贱人有多可气!”大夫人冷嗤道,“从前在你父亲面前晃悠,我看得出你父亲是很喜欢她的,这才全力排挤她,她不过一个乡下穷苦女子,一没财二没势,拿什么和为娘争?如今倒好,走了也不让人安心,这么多年你父亲还记挂着那贱人,当真一点良心也没有……”   话音未落,背后靠着的马车倏然间一个剧烈晃动,晃的她险些从座椅上掉下来。   “怎么回事!”苏怀柔坐稳了身子之后,朝着马车外的车夫轻斥一声。   “路有些不平,让小姐与夫人受到了惊吓,真是抱歉。”马车外的男子声线悠漫,嗓音清朗。   苏怀柔微微拧眉。   这悠然的语气当真没有诚意,哪有半点儿抱歉的意思。   外头雇的车夫果然就是没有自己府上的好,一点儿都没有素养,致个歉都如此敷衍。   “那你就不能往平的地方走么?”她朝外头的人说着,语气中似有埋怨,“若实在绕不过去,好歹提醒一声,那一震可把我们二人吓得不轻。”   “小姐,您可真矫情。”外头的人语气中似带着点点嘲弄,“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震了下难道还会散架不成?”   “你这车夫怎么说话的?”苏怀柔听着对方的回话,顿时有些恼了,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布帘,正对上一个伟岸挺直的背影。   苏怀柔当即怔住。   一刻钟之前她雇了这辆马车,那时的车夫是个有些许发福的中年男子,而此刻背对着她的这人身形却很是健硕,腰板挺直,与原先那车夫分明不是同一人!   这人是何时被更换的?   苏怀柔微微惊诧,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抬眸望向四周,这一看,更是让她一惊。   马车不知何时驶进了一条窄巷里,这巷子清冷破落,几乎看不见行人,这哪里是去皇宫的路?   “你是何人?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她当即叫喊出声,“停车!停车!”   而那背对着她的车夫似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叫喊,只继续驾着马车,马车行驶愈来愈快,他背对着苏怀柔,悠悠道:“抱歉,我这马车不到目的地是不会停歇的,这位小姐你若是想下车,我也不拦着。”   苏怀柔听闻此话,气的直咬牙。   不到目的地不停歇,她若是想下车,他不拦着?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她若是有本事,就自己跳下去?   苏怀柔望了一眼周遭飞快后退的景色,耳畔风声凛凛,她没有一丝武功,哪里敢跳?   这样的车速,她若是强行跳下车,必定会伤筋动骨,脸着地都是很有可能的事儿……这人分明就是刻意在戏耍她!   他想把她们带去哪儿?   “柔儿?怎么回事!”身后响起大夫人慌张的声音。   苏怀柔放下车帘,回到马车里,咬唇道:“母亲,你我怕是被人绑架了。”   “绑架?”大夫人一惊,方才苏怀柔与车夫的对话她自然是听见了,她心中也猜测着多半没好事,可听苏怀柔说出‘绑架’二字,还是禁不住发颤,“他绑架我们做什么呢?”   “谁知道。”苏怀柔思索片刻,磨牙道,“这必定是有所预谋的一起绑架,否则这车夫怎么会半路换了人,咱们这马车可是一路上都不曾停过的,谁晓得他是何时来的。”   能在马车行驶途中换人的,想必是武艺好的人。   “若是绑架,无非就是图钱财。”大夫人思索片刻后,伸手掀开了马车布帘,望着那驾车的男子道,“如今落在你手里,我倒也无话可说,爽快点,你要多少?开个价!”   “开个价?”背对着她那人朗声一笑,而后道,“我要你全部家当,你给不给?”   大夫人一时语塞。   这绑匪好生贪心……莫非是看出了她是苗家人,才如此狮子大开口?   觊觎苗家钱财的人何其多,她平日里出行,身边少说也有两名功夫好的护卫,她从未料到过有一日她会遭遇勒索绑架,若不是今日被苏相毫无预警地赶出家门,她又岂会沦落至此!   “好,那你且先停一停车,价钱都好商量。”身侧,苏怀柔忽然开了口,大夫人转过头,便见苏怀柔的手伸到了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只金钗子,朝着前头人的后背便刺过去——   “啊!”   苏怀柔的钗子还未近那人的身,便被一股无形的劲道弹了开,震得她整个人往马车里一摔,后背重重的撞到车板上,发出了一声痛呼。   痛呼过后,她一歪头,晕了过去。   马车外,那车夫摇头叹息,“娶媳妇还是娶野蛮的好,至少外表蛮的大多心地不坏,如今这世道,温柔淑女都是蛇蝎心肠呐,唉。”   ……   “殿下,人给你带来了。”   “嗯。”   “殿下,小白多日不见你,你这脸色似是好了不少,被谁滋养的呢?听闻那苏家姑娘生猛泼辣,床笫之间,想必也很是得劲,殿下可曾落了下风?”   “滚!”   “诶诶诶,殿下,属下只不过是对你关心,随口问问……”   “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   苏怀柔隐约之间似是听到两名男子的对话,她费力地撑开了眼皮,指节动了动,只觉得身下一片冰凉,背后的酸疼感还未消,她终于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入目是光滑的白玉石地面,视线再往前挪动,入目是质地上好雪白无尘的锦衣,她的视线逐渐往上,游移过那雪白的腰封,雪白的领口,最后定格在那人的脸庞上。   看清身前人的样貌,她微微一惊——   眉目如画,琼鼻凤眸,下颌若玉雕,他有着白皙如雪到令女子都自叹不如的肌肤,三千青丝被一顶银冠束起,散落了一部分自然垂在肩后,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凤眸深邃而潋滟,却如冬日的池水一样寒凉,望着这样的一双眸子,让人赞叹的同时,又让人有些背后发寒。   “十……殿下?”苏怀柔回过了神,眸底掠过震惊之色。   难道那个绑架她与母亲的人,竟是十皇子派去的?   他为何要这么做?他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何绑架她?   他此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看她的眼神,仿佛神祗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那么清凉,隐隐透着不屑。   这让她心中很堵,她很不喜欢被人以这样似是鄙夷的目光注视着,在过去的十几年岁月里,几乎是没有人拿这种目光看着她的。   “殿下,茶来了呵呵呵……”一声略带轻佻的低笑声自身后响起,下一刻,又是一道白影印入眼眸,来人只穿一身简单的白袍,简洁到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步履优雅,约莫也就二十五上下的年纪,霁月清风般的眉眼,五官拆开来看并不精致,组合在一起却十分耐看,眉眼间尽是风流不羁,眼见她看过来,顿时朝着她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吗?看你那磕碜的,不准再看我!被你注视着,我都觉得自个儿被玷污了。”   苏怀柔:“……”   此男子是有病么!   “殿下,这是我亲手为你泡的梅子茶,酸酸甜甜的,想必你会喜欢的。”白无禅说着,端着手中的梅子茶到了贺兰尧的唇边,“殿下,啊——”   贺兰尧略为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他的梅子茶,而后视线落在地上的苏怀柔身上,唇启,声线幽凉,“今日请你过来,很简单,算账。”   “算账?”苏怀柔从地上坐起了身,望着贺兰尧,目光中一派不解之色,“我何曾欠过殿下的账?殿下想找我算什么账呢?”   她说到这儿,已经摆出了一副端正从容的态度。   贺兰尧把她‘请’来这儿,必定是没有什么好事的,粗略一想,多半与苏惊羽有关,出了苏惊羽,她实在想不到她何曾得罪过贺兰尧。   无论他找她来是算什么账,她都要保持泰然自若才好,决不能因为她是被绑来的,便露出惊慌之态,若是一开始就惊慌,无疑就输了一半。   贺兰尧岂会看不出她在故作镇定,只挑唇一笑,“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装蒜。”   “惺惺作态,真讨厌。”白无禅在边上冷嘲一句,而后将苏怀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额头太宽,鼻梁太平,下巴太尖,嘴唇太厚,眼神看似温和,却隐隐有些淫邪,你说,你是不是在脑海中对本公子有无限遐想?”   “你这人,脑子有问题么?”苏怀柔听着他那番话,只觉得实在是太过刺耳难听,终究维持不住淡然的表象,不禁骂道,“谁对你有遐想了?我堂堂未来太子妃,肖想你作甚?倾慕我的年轻俊才中,比你相貌端正的多了去了,我肖想你?你这人未免太过好笑。”   纵然她平日里再温婉如水,也受不了被人骂成淫邪女子。   “殿下,你听听,你听听,她骂我,她骂我,她骂我!”白无禅当即跳脚,“殿下,把她交给我,我要弄死她,弄死她,弄死她!”   “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静会儿?”贺兰尧抬手一拳头敲在白无禅头上,“滚后面去听着,别再让我听见你说话!”   小白永远是所有人里最吵的那一个,鹦鹉似的话多。   教训完白无禅,贺兰尧垂下眸子,望着苏怀柔,悠然开口,“本殿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给你大姐姐致歉,要么,我送你老母下地狱,你自个儿看着办。”   苏怀柔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要她做这样的选择。   给苏惊羽致歉?话说到这儿,再明白不过了,恐怕是苏惊羽看出了盆景有问题。   那般隐秘的慢性毒药,竟也会被他们看出来?   苏怀柔心中懊恼不已,当初怎么就没能再仔细斟酌一番,她就是太心急了,兴许苏惊羽从来就不相信她,才会对她送的东西也警惕着,早知如此,这事她真不该自己来做。   如今事情败露,她心知贺兰尧不会放过自己,便努力定了定心神,而后道:“十殿下,我对大姐姐,并不是毫无感情的,只是,我终究是要向着我未来的夫君,在太子和大姐姐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人,太子殿下让我做什么,我自然都要帮着他做……”   “行了,说什么漂亮话,罗里吧嗦的,我家殿下不是要听你说废话。”眼见贺兰尧眉头耸动,一旁的白无禅自然明白他此刻很不耐烦,便朝着苏怀柔呵斥一声,“要么你给苏大姑娘致歉,要么就送你老母下地狱,你自己选,快选,快选,快选!”   “放过我母亲!”苏怀柔被催促着,自然迅速做出了决定,“我给大姐姐赔礼道歉就是了,放过我母亲。”   这个致歉,恐怕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这十殿下设计抓她来,绝不会只让她口头道歉,只怕这致歉的方式很不一般。   比如——下跪,扣头?   苏怀柔如此想着,眸底划过一丝怨愤之色。   要她给苏惊羽那个丑女人下跪叩首,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她才这么想着,头顶便飘下一道悠漫的声线,“我家惊羽最喜欢的莫过于狗,我也不为难你,一会儿她过来了,你只需要跪趴在地上,学着小狗的模样,再学上几声狗吠,若是能把我家惊羽逗笑了,便算是她原谅你了。你老母的性命,本殿自然会饶过。”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却揪紧人心。   而听在苏怀柔耳中,却是如雷贯耳——   学狗叫?   让她在苏惊羽面前,扮成狗的姿态,他竟敢说这不叫为难?   这何止是为难?简直就是折磨!   让她以那般屈辱的姿态向苏惊羽致歉,倒不如一刀砍了她。   “怎么?不愿意是么?”贺兰尧望着她的神情,依稀能猜到她此刻心中的想法,凤眸中,讥诮的笑意闪烁,“怎么?为难?原来你母亲的性命,在你眼中如此低廉,让你认个错你都不愿,好似我是叫你去死一样。”   苏怀柔闻言,只沉默不语,心中怒气滔天,却不敢发作。   性命都捏在人家手上,她凭什么发火?   “也罢,惊羽说过,做人要适当仁慈。”贺兰尧倏然低笑一声,话锋一转,“那这样如何?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将此物给贺兰陌服下,我依旧可以饶过你母亲的性命。”   说到这儿,他朝着她伸出手,白皙如玉的指间,夹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苏怀柔望着那纸包,顿时警惕,“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若是毒药,岂不是要她谋害亲夫?   “放心,不会是毒药的。”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分外无害,“保证不死人,怎么,考虑好了么?”   “不,不……”苏怀柔摇着头。   怎么可以,她怎么能去害贺兰陌?   “你这女人真过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旁的白无禅呵斥道,“不愿意是么?也好,我这就送你老母见阎王,本公子名唤白无禅,外号白无常,地府鬼差,多得是折磨人的法子,你且等着给你老母收尸吧!”   “慢着!”苏怀柔低喝一声,站起了身,咬了咬唇,似是经过内心一番挣扎,这才道,“我选择致歉,你们放过我母亲,放过太子殿下。”   “晚了。”贺兰尧凤目轻抬,轻描淡写道,“你当本殿那么好说话的?机会只有一次,方才你不珍惜,这会儿反悔可是来不及了,贺兰陌与你母亲,二选一,你若是还不决定,我便再改变主意,让你连狗叫一起学了,逗到我的惊羽高兴为止。”   ☆、第149章 被害妄想症   “你怎能如此咄咄逼人?!”苏怀柔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头顶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寒,望着对方那白皙修长的指间所夹着的小纸包,迟迟不接。   一边是生养她的母亲,另一边是未来的夫君。   “喝过人骨汤么?”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正对面又传来那人特有的幽凉语调,“听闻人的身上有两百零六块骨头,而这么多骨头中,颅骨是炖汤味道最好的……”   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若是明日之前你不能将此药给贺兰陌服下,那你就等着喝你母亲的颅骨汤……当然,你可以告诉贺兰陌,后果就是——等他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拿一碗热腾腾的颅骨汤招待他。”   苏怀柔瞳孔豁然一缩,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也不知是被惊的还是被吓的。   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弱无害,不染纤尘似雪山白莲的男子,竟会有如此的毒辣心肠,以那般云淡风轻的口气,说着如此残忍的话语。   拿母亲的颅骨去炖汤?   这……怎么可以?   终究她还是颤抖着伸出了手,要去接那个纸包,然而还不等她的手触碰到对方的手,对方便将那纸包朝她一扔,像是生怕她触碰到他的指尖似的。   如此明显的嫌恶,让她咬牙切齿,万分怨愤。   “要记住,你只有一日的时间。”贺兰尧望着她,悠悠道,“明日的这个时候,你若是还不得手,可就别怪我请你喝头骨汤了,苏三姑娘。”   话音落下,他转过了身,“小白,送客。”   “好勒。”白无禅应了一声,随后面含淡笑,走向了苏怀柔。   苏怀柔垂下眸子,眸底划过些许思索。   她如今所处的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在宫中,而是贺兰尧在宫外的一个落脚点,她来时是昏迷着的,因此不知此处的位置,这会儿她要离开了,她必定要好好记着这个地方,等救出了母亲,非要雇人来一锅端了不可。   如此想着,她望着缓缓走近的白无禅,淡淡道:“我要再见我母亲一面,确定她如今是否安好。”   “确定你个头啊你,你老母身体安康,在你完成任务回来之前,我们一顿饭也不会少给她的,你只有一日的时间,还是抓紧吧,哦对了,我得先把你打晕送出去,你不妨先闭上眼睛,这样可以安心一些。”   苏怀柔闻言,瞪眼。   打晕送出去?   “叫你闭眼不是叫你瞪眼,你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是吧?那可就别怪我了!”白无禅冷哼一声,而后扬起了手,对着苏怀柔脖颈直接劈下——   苏怀柔直觉颈窝处一疼,两眼一翻,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周身一震接着一震,费力地撑开眼皮,便见自己坐在宽大的马车中,仅她一人。   她当即想起贺兰尧吩咐她做的事,忙伸手掀开了窗帘。入目的是繁华热闹的街道,周遭人群流动,再看前方,是去皇宫的路没有错。   车夫呢?车夫是哪个?   她掀开了前方的布帘,印入眼帘的是之前那个健朗挺直的背影,这让她眼角微微一跳。   又是这个人。   “醒了?”白无禅背对着她,悠悠开口,“听闻你才貌双全,我现在知道了,这貌,是旁人吹嘘出来的,至于这文采如何,我倒还没见识过,瞎编会么?若是回头太子问你母亲的事,知道该怎么回答么?”   “不劳提醒!”苏怀柔冷笑一声,放下了布帘。   ……   “昨夜本宫让人找你前来,派出去的人却说,你不在宫中,那么你去了何处?”东宫之内,贺兰陌端坐在紫檀木质的靠椅之上,轻抿着茶,问着正对面的人。   “太子殿下,我是你请来的杀手,又不是你的下属,难道我去哪儿还得跟你报告一声?你这可就是干涉了我的自由了。”正对面那人不咸不淡道,“昨夜老哥喊我回去处理点儿家务事,至于是什么事,这就不方便说了。”   听着对方那肆无忌惮的语气,贺兰陌微微拧了拧眉头。   这君清夜当真是好没规矩,即便他不是自己的下属,理论上也属于平民,对着一国太子,竟摆出这种态度?   如今正事还没办成,他倒也懒得和他计较,这种江湖莽汉,想必是没规矩习惯了。   “本宫只问你,你究竟何时能得手?”贺兰陌轻瞥他一眼,“素闻极乐楼办事很有效率,你作为楼主的弟弟,对你的本领,本宫还是挺信得过的,希望你莫要让本宫失望才对。”   “急什么。”君清夜自然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殿下,这杀手分三六九等,这敌人也得分三六九等,一等一的杀手,对上一等一的敌人,你当是杀鸡那么简单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贺兰陌眼角微微耸动,“那总该有个时限才对,你若是一年半载都无法完成任务,难不成还得本宫等上你一年半载的?本宫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   “那就……一个月之内吧。”君清夜悠悠道,“我尽量在一个月之内结束这笔交易。”   尽快偷来那份协议书,尽快——结束交易。   而贺兰陌自然不晓得君清夜口中的‘结束交易’的意义,只当他是要在一个月之内取苏惊羽性命,便沉下眸子,“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和那臭丫头片子都斗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个月了。   “那个……太子殿下,你这东宫,能否让我逛一逛?”正对面,君清夜忽然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贺兰陌闻言,低垂着的眸底迅速掠过一抹锐光。   逛他的东宫?   “是这样的,作为极乐楼的二当家,我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什么好地方没游玩过?细细想来,也就皇宫没能好好逛上一逛。”君清夜说到这儿,似是有些感叹,“我们江湖中人,虽随性洒脱,却也是挺向往来这样的地方转悠转悠,但我等也深知,没个一官半职,又没生在名门望族之家,想来宫里玩,那也就是想想,如今与太子你做个生意,这才给了我一个入宫玩的机会,交易结束后我便要回我的极乐楼,以后说不准就没机会来了,因此,这次能玩便玩个够。”   贺兰陌闻言,面上似是有笑意,“你若真想逛,本宫又岂会小气?也罢,这东宫,你随便转悠就是了,除了书房,其余的地方,你都可以去。”   “如此。就多谢太子殿下了。”君清夜笑吟吟地站起了身,而后往殿外而去。   他并不知,在他离开之际,贺兰陌唇角的笑意便隐了下去。   君清夜那番话看似合情合理,却又不得不让人思索一番。   兴许是平日里太谨慎多疑,他总觉得君清夜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便试探了对方一下——他说,除了书房,其余的地方都可以随意转悠,便是试探。   若君清夜当真只是纯粹想转悠,那么他必定不会去书房才对,只因自己交代了,书房不可进。   书房是他平日里最重要的议事地方,里头也有不少他与人的书信来往以及一些重要物件,岂是闲杂人等可以进的。   他请来的一个杀手,在他看来,自然属于闲杂人等。   而君清夜若是目的不那么单纯,恐怕就会潜入他的书房了……   贺兰陌想到这儿,眸底幽光闪烁。   这个君清夜——究竟还能不能信任了?   ……   “不让进书房?呵,进的就是你的书房。”君清夜站在离书房三丈之外的梨花树下,望着前头那紧闭着的屋子,冷哼一声。   书房是许多人摆放重要物件的地方,尤其是当官的与那些贵族家的人物,书房中常常都是隐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老实说,当他想到要偷协议书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地点便是书房,而贺兰陌那家伙却偏不让他进书房。   不让进?这让他更加好奇了。   太子爷的书房中,不知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玩意?   如此想着,他的视线朝着周遭扫了一圈,此刻周围无人,正好给了他一探究竟的机会。   说探就探。   君清夜丝毫不拖泥带水,迅速掠至书房门前,还不忘朝着周围瞥一眼,眼见依旧无人,这才放心地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细小的金属管子,插入锁眼中。   干他们这行的,飞檐走壁撬锁撬窗,能是个什么难事,尤其他还是这方面的行家,这些个本领要是运用的熟练,还能偷香窃玉。   ‘喀’   掌心大的金锁不过片刻便被撬开,君清夜开了门,迅速蹿了进去。   一进书房便直奔书案上,他以最快的速度四处翻找着,终于在一叠书本下发现了一张白纸黑字的契约,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左下角他自个儿的大名,顿时一喜,将那契约抽出,装入袖中,直奔屋外。   整个盗窃过程不过只有片刻,他惊喜于这契约竟如此轻易就得手,这下好了,可以与贺兰陌彻底翻脸,光明正大的去接近小羽,又不会砸了极乐楼的招牌,老哥必定也对他无话可说。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门外竟并排站了四名黑衣人,眼见他开门,直接扬手朝着他撒了一把粉末。   君清夜当即倒退两步,却还是不慎吸入了一下到鼻中,顿觉得脑子有些眩晕,他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清醒,回过神来时,四个黑衣人已经近身,朝着他抓来。   “呵,想抓我。”他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闪避了开,直朝着屋外而去。   这些黑衣人出现在书房外,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贺兰陌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东宫不能再留。   本以为靠着绝佳的轻功甩脱了四个黑衣人就算完事了,君清夜没有料到,他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抬眸所看见的让他直接傻眼——   一丈之外的地方,一袭黑色锦衣负手而立,他身边围着约莫二十名弓箭手,箭在弦上,齐齐对准了自己。   君清夜眼角剧烈一跳。   这能闯出去,除非他长了翅膀。   贺兰陌,果然阴险。   “你果然有问题。”贺兰陌望着他,嗤笑一声,“是要本宫用刑,还是你自个儿老实招了?”   君清夜:“……”   “太子殿下。”正在这时,忽有一名宫人跑来,到了贺兰陌跟前,垂首道,“殿下,苏家三姑娘进宫来了,说是有事要与殿下谈。”   “她能有什么要紧事。”贺兰陌淡淡道,“回了她,就说本宫这会儿没空,让她等着。”   言罢,他望向了君清夜,朝着身侧的弓箭手道:“上去,给本宫搜他的身,看看他拿了什么没有。”   ……   日头将落之际,玄轶司一众密探解散之后,苏惊羽便如同往常一样,走向永宁宫。   一整个早上都忙着给她那失落的父亲煲心灵鸡汤,好言相劝外加鬼话连篇,总算是让苏相老爹稳定了心神,而后很是欣慰地夸奖了她一句:惊羽,你真是个好孩子。   之后便又是一大段自责的话,诸如:为父从前对你关心太少,你可怨恨为父?诸如:若是在玄轶司里碰上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记得来找为父……   从一个不受关注的丑孩子,到如今备受赞誉的好孩子,她也不容易呢。   真想给自己贴个标签——一代鸡汤大师,专煲心灵鸡汤。   如此想着,她心情不禁愉悦了不少,寻思着要不晚上就给阿尧炖个鸡汤喝?   一路悠闲地走着,一个抬眼间,瞥见前头一道人影,那人金冠束发,一袭黑色披风罩身,身形颀长,背对着她。   苏惊羽脚步一顿,星眸微眯。   平日里在这条路上来往的人着实少的可怜,前面这人的身形似是有点儿眼熟,此时站在这儿,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最经常走这两条路的,除了月落乌啼等人,可不就是她了么?   而就在她思索着的时候,前头那人却忽然转过了身,苏惊羽霎时便看清了他的面貌——   贺兰陌?!   竟是这厮?   虽说见过此人许多面,甚至与他作对许久,但她对他的印象也就仅仅是他的脸而已,其余的她几乎不去在意,他这会儿披着个披风背对着她,一副拉风狂拽的模样,鬼能认得出他是谁。   就在她疑惑着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时,对面的贺兰陌开了口,“苏惊羽。”   只是不咸不淡的三个字,让人完全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这会儿周围没有外人,苏惊羽也懒的与他客套,只悠悠道:“作甚?我方才还想着这条路会有谁走,真没想到是你,你站在这儿,难不成是为了等我么?”   “很显然,除了等你,还能是等谁?”贺兰陌开口声线沉稳,却带着一丝不确信,“原以为,你我暗斗久了,本宫对你多少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但本宫忽然发现,对你的了解,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多。”   “废话。”苏惊羽嗤笑一声,“你派了几个呆头呆脑的下属来搞死我,结果他们全自己搭进来了,而后你发现派自己的人来对付我太浪费了,又去请了个呆头呆脑的杀手才暗杀我……你对我的了解,想必也就仅仅是阴险狠毒,卑鄙无耻这些吧?其余的你敢说你了解我多少?”   贺兰陌听闻她的话话,有一瞬的怔愣,回过神后道:“确实不敢说。”   “既然你如今站在我面前,我不妨告诉你,其实我对你的了解便是——我一直觉得你脑子有问题。”苏惊羽说到这儿,眼见贺兰陌神色微变,她也不停止,只继续道,“你一直以来与我为敌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我是国师身边人,你费尽心机想要铲除他,无非是因为如今陛下太过信赖他,你当心等你为帝的那一日,朝中人会有大半都信任国师帝无忧,在许多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满口胡言的神棍,你们有几个人能看出他的悲哀与胸怀?终生守护出云国,你以为这是个好差事么!”   “本宫相信他是有卜算的本事的,历任国师都有卜算的本事。这是好事,但借着这一点作恶,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贺兰陌唇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说我母后阴气缠身,借着母后的疾病将一个卑贱宫女扶持成妃,这算不算胡作非为?还有夕婉一事,你我心知肚明,夕婉当真是扫把星转世么?可笑。如今他才站稳脚跟,尚且如此胡说八道,他日本宫登上大宝,是否也得听着他一顿胡诌?明知是假话还得奉行?”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人家才没那个闲心去害你。”苏惊羽冷笑,“恕我直言,你得了一种总以为别人想害你的病,俗称——被害妄想症。这种病相当严重,若不早早根治,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自己把自己逼疯了。”   贺兰陌闻言,神色一沉,而后迈步走向了苏惊羽。   苏惊羽也不惧他,双手环胸,全身警惕。   这混账玩意要是想自己动手来除了她,她就——拿痒粉招待他!   眼见贺兰陌愈走愈近,苏惊羽已经准备好要与他干上了,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贺兰陌出手,并不是急着袭击她,而是直取她脸上的面具!   苏惊羽顿时一惊,忙朝着一旁闪避了开,星眸中溢满警惕与讶异之色。   贺兰陌竟想摘她的面具?   为何?   谁不知她苏惊羽之所以带着面具,就是因为她貌不惊人,右边脸颊上长个丑的要死的胎记,这才经过了陛下允许以面具遮瑕,好出门见人。   从未有人怀疑过她面具下的容颜,几乎人人都知道她天生丑颜,不戴面具不敢见人。   至今为止,也就月光、贺兰尧、贺兰尧的心腹,以及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她恢复容貌的事而已……   不对!   苏惊羽蓦然想起,还有两个家伙是知道的。   君氏兄弟。   难不成是君清夜那奇葩将她的秘密泄露出去的?没理由才是,那家伙因为欣赏她和贺兰尧的容貌,每每见着都是一脸痴汉,早已放弃了要杀她的决心,他亲口说与贺兰陌的那笔生意他要反悔,他又怎么会说出去呢……   但除了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了。   “苏惊羽,你躲什么?”前头响起贺兰陌冷冽的声线,“听闻苏相长女天生丑颜貌不惊人,右脸颊上长着掌心那般大的丑陋胎记,本宫认识你以来,你都是戴着面具见人的,如今你我也算是暗斗了许久,不给本宫看看你的真相貌怎么行呢?”   苏惊羽目光乍凉,开口,语气悠悠,携着一丝讥诮,“不敢,长得丑不是错,长得丑又出去吓人那可就是大错了,因此我才要戴着面具省的污人眼球,怎么?你看多了美人,这会儿闲得无聊,想要看丑人了?”   “是又如何?”贺兰陌唇角扬起一丝冷然的笑意,鹰眸中浮现探究之色,“与本宫作对这么久,总得让本宫看一看你的相貌,不管是美是丑,我今日都看定了!”   ------题外话------   下午一点才到的家~啊~晕车晕死了,又晚更新了嘤嘤嘤……   明日二月一号,新的一个月,给大家新的小礼物,明日新章节发布之后,留言前十名的正版妹纸,每人赠送88520小说币~八八就是发,好寓意。(重复楼层与非正版楼层不算,顺延至下一楼)   是新章节发布之后开始算哈~至于时间~这个俺不能确定啊,最近都不太守时QAQ,看运气吧嗷~   ☆、第150章 盖世男神   “变态。”苏惊羽听着他的话,不禁嗤笑了一声,“我是美是丑关你何事!”   然而贺兰陌似乎并不打算再与她多说,只又再度袭了上来。   他的身形倒也是极快,苏惊羽望着他的速度,心下不禁更多了几分警惕。   从前,她与贺兰陌都是斗智,贺兰陌始终顾及着他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亲自出过手,只是指派着手下的人来对付她。   而今日,他不知是抽了什么羊癫疯,竟在她来永宁宫的路上堵截她,只身前来亲自动手,目的只是为了看她的相貌。   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眼见贺兰陌来势汹汹,苏惊羽自然不作他想,一个转身避开他的再度袭击,而后扬手,袖中痒粉直朝着他面门挥去——   贺兰陌被扑面而来的粉末弄了个措手不及,起初只以为会是迷香一类的玩意,然而当肌肤真正接触那粉末,顿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痒感,他方知,这原来不是迷香,而是——痒粉。   “苏惊羽!”他顿时怒不可遏,“你竟给本宫撒这玩意!解药呢?”   说来着痒粉倒也真是有效,一旦沾上皮肤,任凭你如何去挠,那股子奇痒感也不回消息,不仅如此,越挠反而还痒得愈发厉害。   贺兰陌自然不愿意把自己的一张俊脸抓花,只能怒视苏惊羽,“解药!”   “抱歉,这玩意是没有解药的。”苏惊羽望着他强力忍耐着挠痒的模样,似是叹息了一声,“并不是什么药制出来都会有解药的,再说了,此药无毒,我这总不算是谋害皇族,太子殿下您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袭击我,我手一抖,痒粉不慎撒了出去,这算是正当防卫,算吧?”   “你……”贺兰陌眉头拧的死紧,只觉得僵持愈久脸上愈痒,不由得咬牙切齿,“那可有其它解法?苏惊羽,本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待不起。”   “整天摆臭架子,就你这样的性子,你若不是太子,早都不知让人砍了多少刀。”苏惊羽斜睨着他,嗤笑一声,“您还是快些回宫去泡个冷水澡,泡上两个时辰哦,否则这痒粉可是很难除掉的呢,行了,我还有正事,先走了,殿下,你好自为之。”   苏惊羽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临走之际,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痒粉真正的解决方法是——泡一个时辰的热水澡。而两个时辰的冷水澡,是可以缓解的,痒粉虽说很轻易就能吸附在肌肤上,但遇水,也是会溶解在水中的。   明明可以用热水,她却告诉贺兰陌要用凉水。   呵呵,如今正是大冬日,即便有时阳光灿烂,空气却依旧是冰冷的,这种天气,去洗冷水澡,那可真是……怎一个酸爽了得。   大冬天的洗两个时辰冷水澡,就好比大热天让你去炭火上烤,那种滋味……啧啧啧。   也许等这太子爷身上的痒粉化的差不多,他也该风寒了。   她不知他为何会忽然心血来潮想查看她面具下的容颜,好在月光研制的痒粉药效足够强烈,这才能勉强阻止贺兰陌。   身为皇储,他自然是文武双全,从方才简单的几招她就能看得出,这厮的武艺其实也很不错,想想也是,别说是太子爷,即便是一般的皇子,都是有武艺傍身的。   贺兰陌今日被她这么一整,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且看着他下回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这会儿他回去,应该正好能撞见她三妹吧?算算时间,苏怀柔早该到了才对,而贺兰陌这个时辰却出现在永宁宫附近,想必是先将苏怀柔撂到了一边。   在母亲和未来夫君之间选择,这确实算是一个难题,但其实——也并不是很难的难题。   至少她母亲对待她是真好的,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苗氏虽心胸狭隘卑鄙善妒,但对待这唯一的女儿却是真的好得不行。   再对比一下未来的夫君贺兰陌,他与苏怀柔相识也不过几月,对待苏怀柔甚至算不上多好……但凡是会妥善对待感情的人,都应该选择母亲才对。这未来的夫君,并不体贴,甚至不够真心,苏怀柔莫非就看不出来?   苏惊羽想到这儿,心中暗自冷笑。   她倒是真的很期待结果了。   苏惊羽踏进永宁宫的时候,贺兰尧正坐在桌子边上,做着他平日里最常做的一件事儿——嗑瓜子。   且他嗑着,还不马上吃下,而是拿了个茶杯放置在身前,嗑开瓜子皮后,便将瓜子仁捏出来,搁在茶杯里。   “行了,不能再吃了。”苏惊羽眼见他嗑下的瓜子仁已经差不多要装满整只茶杯,忙上前去一把夺过了那茶杯。   瓜子仁的淡香窜入鼻翼中,苏惊羽一时忍不住,便将那杯瓜子端到了唇边,仰头直接倒下了半杯在口中——   “喀拉”   一口气嚼几十颗瓜子仁,那味道果真很不错,难怪贺兰尧总是喜欢凑多了才吃,这般吃,很过瘾。   “唔,香。”苏惊羽砸吧砸吧嘴,很想再来一口,但要是再吃下去,阿尧恐怕就没得吃了。   想到这儿,她便又将杯子递给贺兰尧。   然而贺兰尧却并不接,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她,“若是喜欢,便全吃了罢。”   “不,我怎么能和你抢点心吃。”苏惊羽眼见他不接,便将杯子搁到了桌子上,推至他面前,“这几日,为何都不曾看见小青?”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梢,“找小青做什么呢?”   “学医术。”苏惊羽唇角噙笑,“如今,琴棋书画难不倒我,吹拉弹唱也难不倒我,十八般武艺更是不用多说,我唯独不会医术,你手下有能人,不妨让他教教我?”   贺兰尧听闻此话,静默片刻,后道:“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学了医术好照料我?小羽毛,我觉得这个你大可不用学,美人煞是多少名医束手无策的毒,我身边已经有了好的大夫,我看你平日里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若是还要抽时间来学医术,是否也太累了?”   “哪里累了?这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怎么能算累?”苏惊羽挑了挑眉,“还是说,阿尧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是学医的那块料?”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兰尧轻瞥她一眼,眉眼间似是不悦,“你平日里来陪我的时间,我已经嫌少了,如今又要分一些给小青?”   苏惊羽:“……”   计较这个是不是有点儿过于任性了?   “原来阿尧是不想我分一些时间到小青那儿学医术。”苏惊羽望着他,忽然笑道,“也罢,小青不行,那就月光好了,月光的医术比小青只好不坏……”   她话音未落,贺兰尧的眉头便已经拧了起来,凤目中隐隐有些沉怒,“不准去!”   找那个死神棍学习医术?岂不是给了他二人独处的机会?   虽说小羽毛有些迟钝,看不出那神棍对她的情意,但自己若是答应了她,那死神棍岂不是要得意了?   “你不让我找小青,那我便只好找月光了,你总不能剥夺我的兴趣爱好是不?”苏惊羽莞尔一笑,“小青与月光,二选一,我让你帮我选择可好?”   “那便等小青得空了,你去找他罢。”贺兰尧冷哼一声,“只不过他最近怕是没空,公子谦被君清夜打断了两根肋骨,作为三公子中的一员,小青自然会去对他慰问一番,公子谦想必是会趁机将他拉入贺兰陌的阵营中。”   “怎么?难不成你要将公子钰安插在贺兰陌身边了?”苏惊羽眉眼间划过些许思索,“同为三公子,公子钰经过公子谦的引荐,成为太子的门客之一,似乎很是合情合理的事儿,阿尧,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贺兰尧目光中划过点点笑意,倏然间伸手,扯住苏惊羽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她扯进了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苏惊羽对他如此的举动早已见怪不怪,低笑一声,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上回听你说,在你的家乡那儿,男女成婚前还有一个步骤,是求婚?”贺兰尧揽着她的纤腰,慢条斯理道,“小羽毛想要什么样的求婚仪式呢?我实在是不懂你家乡的习俗,但我却又得满足你的幻想,难呢。”   “难?求婚怎么会难?”苏惊羽闻言,只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撩起一缕他的乌发在指间把玩着,“既然阿尧想满足我的幻想,成,那我就告诉你我自小心中的幻想,在我的脑海中,我觉得我的意中人应当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阿尧,你满足我的幻想吧。”   贺兰尧:“……”   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   这还能是人么?   他微微垂眸,望着苏惊羽目光中的笑意,便知她是故意说着来逗他玩的。   “你把自己的意中人幻想成什么山精鬼怪了?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这是在茶馆说书里听见的故事吧?”贺兰尧轻描淡写地说着,空着的那只手顺手捞过了桌上的茶杯,递到苏惊羽面前,“喂我吃。”   “这可不是在茶馆里听的,说书的说不出这么凄美动人的故事。”苏惊羽捻起茶杯中的瓜子仁,喂到贺兰尧的口中。   贺兰尧将她递来的瓜子仁悉数吃下,在她指尖撤离之际,似是不经意的舔到了她的食指指尖。   苏惊羽只觉得食指微微战栗,抬眸望着贺兰尧一派澄澈的眸子,暗自咬了咬牙。   这厮,总是不经意地撩人心弦,撩了之后,又做出一副事不关已的平淡样子。   “这个故事,名唤仙履奇缘,且让我来跟你说说吧。”苏惊羽一仰头靠在他肩颈上,“说说至尊宝跟紫霞仙子的故事,话说,五百年前……”   ……   两刻钟之后——   “原来那至尊宝是只猴?”贺兰尧轻挑眉梢,语调中似乎又几分笑意,“小羽毛自小心中幻想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而这英雄其实就是只猴子?”   说到这儿,贺兰尧唇角笑意一敛,再次开口声线中携着几分凉意,“难不成在你看来我还比不上一只猴?”   “……阿尧,你的重点不对,你难道不觉得这结局有些许凄美么?”苏惊羽叹息一声,“你的重点怎么能放在男主是只猴子上,你可别小看这只猴子,在我们家乡,那可是神话中的人物,深受人们喜爱。”   “你们家乡的人将一只猴奉若神明?我的天,你们家乡的人,竟比出云国人还要愚钝,出云国国人许多信奉神棍,这神棍好歹是个人,而你们家乡的人倒好,竟信奉一只猴,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跟你谈不来!”苏惊羽被他一番言论说的牙痒痒,“咱不说这事了。”   “小羽毛,你这气生的没道理。”贺兰尧眼见她眉眼间有不悦之色,似是疑惑,“是你说的,你的意中人应当是一个盖世英雄,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你,你说的不就是那猴子?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在遇见我之前,你的梦中情郎就是一只根本不存在的猴子?”   “闭嘴,别说了。”苏惊羽眼角似是跳了跳。   “理亏还不让人说?我现在且问你,我除了没有金甲圣衣,没有七色彩云,我还有哪点比不上那只猴?我比它温柔,比它体贴,比它俊俏,想想也知道,一只猴不会俊到哪里去的。”   “行了,闭嘴!你幼稚的病又犯了是不?”   “为了一只猴凶我?小羽毛,你这就未免过分了。”   “行了,咱们不提猴了行不行?我跟你沟通不来!”苏惊羽只觉得此刻有千百只草泥马至胸口呼啸而过,忙朝着贺兰尧道,“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都说三岁一代沟,她与贺兰尧这才相差两岁,为何都没有共同语言?   真是——气煞她也。   这世上要是真有孙悟空,一准拿金箍棒将这磨人的妖精一棒子打趴下。   “小羽毛,今夜,你自个儿睡罢。”贺兰尧似是也来了脾气,收起了唇角的笑意,开口语气一派漫不经心,“我今儿身体不适,夜里就不去你闺房了,你独自睡,没有我暖床,想必会不安稳罢?”   “自己睡就自己睡。”苏惊羽拿鼻子哼了一声,“你这样的暖床,有没有都好。”   就他那凉飕飕的体温,暖床?冷床还差不多。   她自个儿睡,翻身的空间大,多好。   哼哼。   ……   是夜,冷月高悬。   “殿下?真,真要这么做么?”永宁宫内,乌啼立于榻前,望着软榻上的人儿,一阵哭笑不得,“把雪狼的毛发染成彩色的?那雪狼能不抗议么?”   “但凡是我养的,自然就得听我的。”贺兰尧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姿态分外慵懒,“你先试着给它们染一染色,若是它们不依,再来同我说。其他人也别闲着,让他们将苏府门前那条街清扫干净,明日辰时之前,以苏府为起点,百丈之内,不要出现路人与摊贩,要确保道路足够宽敞。”   “百丈之内?”乌啼沉吟片刻,后道,“那条街原本就挺热闹,殿下想要那些摊贩明日辰时之前不出来,那么是要我借着您的名义下令,让他们幽闭家中么?”   “不,不可用命令,咱们不能落人话柄。”贺兰尧说到这儿,斜睨了一眼乌啼,“你这脑子怎么就如此不好使?想让他们幽闭家中不出门,凭什么?凭我皇子殿下的身份?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闹出一个皇子欺压百姓的臭名声,我要的是赞誉,明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我要所有人的赞誉与喝彩,那百丈之内的家家户户,都给他们补贴上他们平日里一个月能赚到的银两,这么一来,我看还有谁说风凉话。”   乌啼:“……”   此计甚高明。   一早上不出门,赚一个月的钱,傻子才会不干呢,并且拿人手短,收了殿下这般的好处,可不得帮着说好话?   此计好是好,唯有一个缺陷——烧钱。   乌啼只觉得眼前冒着闪闪金光,一位翩若谪仙的雪衣男子站在云巅之上,朝着地面上的人洒出大把金元宝。   钱多,竟能如此任性。   ……   这一夜,苏惊羽睡得并不大香。   诚如贺兰尧所言,少了个暖床的,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虽说这个暖床的人体温根本谈不上‘暖’,但过去好些个日夜习惯了他在枕畔,忽然间没了他,倒也觉得甚是失落。   习惯成自然,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   第二日,苏惊羽是被海棠的敲门声叫醒的。   “大小姐,快辰时了,您起了么?”屋子外传进了熟悉的女子嗓音。   苏惊羽睁开惺忪的睡眼,下了榻,将房门打开了,屋子外的海棠正端着个托盘,上头是一碗清粥,几道小菜,然而她发现今早的菜——竟然是鸡蛋与肉类。   “海棠,怎么没有青菜?”苏惊羽望着盘子的东西,“为何今早的菜如此……奇怪。”   她平日里早饭大多都是吃的清淡,海棠想必很了解她的口味才是。   “大小姐,我正要和您说这事,我平日里去买菜的那条街,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摊贩都没有,我寻思着,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会都没了人,本想走远点看看有没有菜可买,但又怕回来太迟,耽误你去宫里,好在厨房里还有些鸡蛋与肉,我便只做了这几道菜?”   “摊贩不摆摊,这是什么道理?”苏惊羽顿觉疑惑。   海棠道:“我也纳闷着呢,一眼望去,街上冷冷清清的,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罢了,随便吃几口。”苏惊羽接过她手上的托盘。   今日并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为何最近的那条街会无人出行?   苏惊羽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今早,便将就吃一下好了。   用过早点之后,她如同往常一样除了府门,但见好几名丫鬟挎着菜篮子在府外议论,个个面上都是有些莫名其妙。   “一眼望过去,一个摊贩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就是呢,平时这个点,街上差不多已经开始热闹了,今日是为何,这般冷清?”   “谁知道呢?不如我们换条街得了,走远一些去买,想必是能买到菜的。”   “诶,你们快看,人都出来了,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朝着她指的方向去,果真远远地看见有几处房屋中纷纷跑出了人,那些人似是约好了一般,人人手挎大篮子,都到了道路中央,将手伸进篮子里,捏了一把篮子里的东西便往街中央扔,那些东西竟然全是——花瓣。   红通通的花瓣,这么远的距离,也看不清是什么花。   片刻的功夫之后,道路上似是铺了一层毯子,都是那些人洒下的花瓣,完事之后,那些人又齐齐地跑回了街道两侧的房屋中,大街上霎时又变得清净了。   此情此景,连苏惊羽都有些怔愣。   这是在搞什么?   就在她万分疑惑的时候,耳畔忽有人惊呼一声——   “快看,那是什么?!”   苏惊羽下意识抬眸往远处看,只见远远的地方,似有一堆‘不明物体’汹涌而来,那些个不明物体像是什么动物,呈不同的颜色,一大片一大片如潮水般朝着她这个方向而来,好似天际浮动的彩云,而‘彩云’的最前方,站立一人,身形修长,雪白的衣袖随风浮动,三千青丝被清风扶起,彷如九重天上的仙人。   这道身影,她再熟悉不过的。   苏惊羽眨了眨眼,似是不确信自己所见到的,直到那一片‘云彩’愈来愈近,她方才看清,最前头那人果真就是贺兰尧,而他脚下踏着的动物竟是——狼!   苏惊羽只觉得大跌眼镜。   狼群怎么能呈现这么多的颜色?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几乎都有,这样一个色彩斑斓的狼群,真是活久见,她是否还没睡醒?   而她身后,一众婢女望着那狼群之上的人,个个都正愣住了,但见那人一袭雪白锦衣,眉目如画,美若玉雕,眉眼之间一派清凉淡漠,如雪山上清冷的莲一般不杂风尘,洁白无垢。   十皇子?!   他踏着的是什么?   众人的视线从贺兰尧身上挪到他脚下的东西上,霎时齐齐一惊,这一刻顾不得欣赏他的风姿,忙齐齐奔回府内——   “有狼啊!”   “狼来了!”   然而,狼群听着她们的嘶吼,仿若未闻,约莫半百数量的雪狼只停留在苏府跟前一丈之外的地方,不再往前挪动半分。   那些个受了惊吓的下人眼见雪狼都止住了脚步,便都稍稍放下了心,却依旧不敢出门,只躲在大门后,好奇地望着府门外的场景。   苏府之内,愈来愈多的人涌了上来,起初都被门前的雪狼群吓住,后来发现狼群似是很安静,便都躲在了门后,静观其变。   这是唱的哪一出?   而且——这些个生物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是狼,可它们身上的颜色算是怎么回事?   众人从惊吓中回过神,终于注意到了狼群颜色的古怪。   如此色彩斑斓的雪狼群,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到。   而此时此刻,最过震撼的人莫过于苏惊羽。   她抬眸望着一丈之外,领头那匹灰色大狼背上的那人,他身着雪白镂着半月图纹的织锦衣袍,广袖银边,平稳地踏在狼背之上,白皙玉手正捧着一束妖娆艳丽的红色曼珠沙华,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便让人觉得一股雅与魅的交织。   最清冷如雪的人,捧着最妖娆的花。   那一袭洁白无尘的雪色锦衣,衬着手里妖娆的花束,却不并让人觉得有违和感,他凤目轻垂望着她,忽然,从雪狼背上跃下,将手中的花束递给她,凤眸轻眨,顾盼流转之间,荡漾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奇异魅惑。   “我没有金甲圣衣,我觉得那种衣服穿起来略丑,与我很不搭,我也不神通广大,弄不来七色云彩,便只能拿个七彩狼群来凑数了。”   他说到这儿,唇角轻扬,刹那间如千万朵花竞相开放,美好得让人挪不开眼。   由于他身后的大片狼群,以致于周遭不敢有人靠近,但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烙在众人心中,只觉得无端让人呼吸一紧,心口跳动的厉害。   “以后,你不用再羡慕紫霞仙子,我虽不是盖世英雄,却也称得上第一男神了吧?”贺兰尧望着对面的苏惊羽,轻描淡写地开口,“以后,你再给旁人讲故事,就莫要再讲仙履奇缘,要说,就说你我之间的,开头我都替你想好了: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男神,他曾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手捧曼珠沙华,脚踏雪狼军团来向我求婚。这样的故事,够不够你嘚瑟的?”   ------题外话------   啦啦啦~   送币活动现在开始啦~从本章发布之后的留言开始算~前十位妹纸88520小说币~抢不到不要紧,下次还有机会~   非正版楼层与重复楼层会跳过,顺延至下一位。   ……   小十有话说:我跟悟空,谁帅?   ☆、第151章 你可愿嫁我?   苏惊羽望着眼前的情形,这一刻竟是词穷。   不知是贺兰尧的举动令她太过震撼,还是太过暖心,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男神,他曾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手捧曼珠沙华,脚踏雪狼军团来向我求婚。这样的故事说出去,够不够她嘚瑟?   简直——太够了!   “小羽毛,我的花束,为何不接?”就在她愣神之际,正对面的贺兰尧再度开口,“是不满意我的行为,还是不喜欢这曼珠沙华?”   苏惊羽闻言,当即回过了神,伸手接过贺兰尧递来的花束。   她哪里会不喜欢?她只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懵逼了而已。   贺兰尧今日的行为实在过于高调张扬,很显然,他是要呈现出自己的能力,不再隐藏。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百丈之内的街道都无人摆摊,终于明白为何今日府门前的这条街道如此清冷。   抬眸望着前方那条洒满花瓣的道路,竟如同铺上了一张贵气的红毯,而他方才就那么拉风地踏着雪狼军团,踩着花瓣红毯而来,这不是在昭告着所有观望者,他贺兰尧求个婚都这么大排场。   苏惊羽的视线扫过街道两旁的房屋,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大片的行人,众人都远远地伸长脖子看着,想必是忌惮狼群,不敢靠近,那一张张面孔上或是惊奇,或是不可思议,或是兴致盎然地看好戏。   许多年轻的姑娘面上一派艳羡之色,隔着一片狼群,苏惊羽都能看清她们落在贺兰尧身上的火热视线。   苏惊羽见此,眉头轻挑。   那些撒花瓣的人们,也是他事先收买的,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儿必定会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话题中心思想应该是:风华绝代十殿下,大摆排场,向苏家丑颜大小姐求爱?   “看着你嘴角的笑意,我想此刻你心中应该是欢喜的。”贺兰尧特有的悠漫声线传入耳膜,随后苏惊羽便见他朝她伸出了手,“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就不要管宫里的那些个破事了,小羽毛,跟我走。”   苏惊羽一怔,“去哪儿?”   “跟我走你便知道了。”贺兰尧的指尖朝她勾了勾,“还有事情没完呢。”   苏惊羽伸出了手,将手搁在他的掌心中。   忽有马蹄声传入耳膜中,她稍稍抬头,视线越过狼群便见一辆马车正行驶过来,马车前的人正是乌啼。   马车在狼群后停了下来,而后布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从马车里探出一道白影,那人有着霁月清风般的面容,眉眼间却是一派的风流不羁,可不正是白无禅。   他跃下了马车之后便走向贺兰尧与苏惊羽,朝着二人嘿嘿一笑,“殿下,上车吧,狼群交给我。我会把它们清洗干净的。”   白无禅此话,让苏惊羽的注意力回到了那色彩斑斓的狼群上,顿时觉得一阵好笑。   这些狼的毛发,都是用染料染上的吧?也真是难为它们了,被涂着这般模样,主人拉风了,它们却是憋屈。   的确该好好洗洗了,染料停留在毛发上的时间愈长就愈不好洗。   好一片‘七色狼彩云’,生平仅见这一回。   她想,她永远都会记着这样一片不同凡响的狼版‘彩云’。   才这么想着,贺兰尧已经牵着她走向了马车。   而这样的一幕,落在十丈之外的两双眼睛里,那两双眸子中迸发出两道不同于其他人的迥异的目光,一道目光中尽是痴迷与纠结,另一道目光有些暗沉,有些兴味。   这是两个隐在街道两旁的百姓中央的人,一红一黑两道颀长的身影,头上均是带着黑纱斗笠,让人看不清脸。   “虽然不知小十为何要将狼给染色,但是他方才的模样真的好吸引人,我快被迷晕了。”君清夜如此说着,作势朝边上一倒,扶上了身边人的肩这才站稳了,“老哥,我一直以来都在细细思索一个问题,你说,到底是小十更优秀,还是小羽更优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不让周围其他的人听见。   “有点意思。”君祁攸似是根本没听见君清夜的话,只顺手拉了一个身旁经过的男子,“这位兄台,请问,你们方才为何要撒花瓣?”   若不是听说了这条街今日异常清冷,他又正好闲得慌,说不定就要错过这一番奇景了。   “咦?你们不是我们这条街上住的人啊?”被他拉着的那人道。   “只是路过,觉得古怪,方才见诸位撒花瓣,心下更加好奇。”君祁攸的声线不紧不慢,“生平倒是第一次见到色彩斑斓的狼群,想必这其中是有什么故事的。”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的,纯粹是十殿下想要讨未来媳妇开心。”那人说到这儿,嘿嘿一笑,“今早大伙不摆摊,是昨夜十殿下派人来吩咐的,说是让我们给狼群让道,他要放狼出来晃悠,让我们最好幽闭家中,十殿下的下属们挨家挨户地发银两,给我们补贴的都是平日里一个月能挣到的钱,他们委托我们帮个小忙,就是在大街上撒花瓣了,据他们说是为了铺一层红毯,图个喜庆。”   “原来如此。”君祁攸点了点头,“那么狼群又是为何要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   “为了效仿七色彩云。据说苏家大姑娘曾做过一个梦,在梦中,有个男子踏着七色彩云去迎娶她。”那人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这苏家大小姐长得不好看吧?她天生面带胎记,又退过一回亲,按理说这样的女子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因此她做做美梦倒也能理解,可谁能想到,她竟有福气能嫁十殿下?你看十殿下那么标致的人,竟都不嫌弃苏大小姐的相貌,还变着法哄她开心,难得啊难得,原来这世间真情,不是讲究郎才女貌,最重要的,还是得情投意合。”   君祁攸不再说话,目光落在大街上被风扬起的花瓣,微微一沉。   原来她在众人的眼中,一直以来,都是丑女?   可她分明不丑,相反,很是好看。   正所谓事出必有因,莫非她以前真是丑颜?那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旁人说她天生面带胎记,可他见过她的真容,在她面上,他找不到一点儿瑕疵。看来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   真可惜了没在她丑的时候认识她。   他并不以貌取人,他注重的,向来都不是外表。   “诶,狼群离开了,大家可以出来摆摊了!”忽然间耳畔传来一声吆喝,他抬眸,便见家家户户的人忙着从屋子里拖货物出来,街道上铺着的花瓣正在被清扫,这一条街,又要恢复热闹了。   他抬步迈出了人群。   “老哥,等等我。我说,你究竟有没在听我说话?”身后传来君清夜埋怨的声线。   “没有。”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那我再跟你重复一遍。”君清夜已经追上了他的步伐,与他并排而走,“你说,是小十优秀,还是小羽优秀?”   君祁攸脚下的步子一顿,“怎么,你对男子都能有兴趣?”   “作为君家人,你的思想怎能如此庸俗?”君清夜冷嗤一声,“我管他是男是女,我欣赏就行了。”   君祁攸不咸不淡道:“那你且慢慢欣赏。”   “可我总想将他两分个高下。”君清夜又陷入思索中,“我欣赏小十的风姿哦,小羽的性格,哎呀,好难抉择。我到底更喜欢哪个?”   “你若是为难,我倒是可以帮着你做出选择。”君祁攸道,“我给你出几个问题,很简单,每一题都给你两个可供选择的答案,你要快些回答,不能多想,用你最快的速度做出选择,能做到么?”   “能。”君清夜笃定道,“你问吧。”   “狗和猫,喜欢哪个?”   “狗。”   “金元宝和银锭子?”   “金元宝。”   “荔枝和葡萄?”   “荔枝。”   “珍珠和玛瑙?”   “珍珠。”   “小十和小羽?”   “小十……嗯?”君清夜回答之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即又道,“等会儿等会儿,我再想想!”   “不用多想了,这就是你内心深处的想法。”君祁攸淡淡道,“二弟,恭喜你,你断袖了。”   “胡说,我明明是男女通吃!”君清夜反唇相讥,“我不管,两个我都喜欢!我之所以选了小十,可能是因为他在容貌上略胜了小羽一些。”   “看你如此纠结,为兄很是不忍,这样吧,我再帮你一把。”君祁攸的声线依旧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小羽归我,十皇子归你,如此一来你就不用做出选择了,你总不能跟兄长抢女人吧?”   “不行!你开的什么玩笑!”君清夜低叱一声,“不准跟我抢,你不是说过,你只是欣赏小羽的歌喉么?你说过,你只是喜欢她的曲子,不是她的人。”   “从歌曲延伸到人又有什么不可能?”   “不行,我不准!”   “为兄喜欢谁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么?”相较于君清夜的忿忿不平,君祁攸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你要想想是谁供你吃穿住,你这么没用,连张契约书都偷不到,还反被贺兰陌擒住,被威胁着要扒光衣服去游街,你以后出去混可千万莫要说是我君祁攸的兄弟,我没有你这样无用的兄弟,你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我丢人。”   “分明是那贺兰陌太过阴险狡诈,故意设下圈套等着我,他早有防备,而我寡不敌众,这才被擒下。”君清夜说到这儿,不禁咬牙切齿,“你让二十个弓箭手围着你试试看,看你还如何猖狂。”   说到这事他就来气。   贺兰陌擒住他时,搜出了他身上的契约书,追问他偷契约的原因,若是不说实话,便将他扒光了绑在囚车里带去游街,若是说实话,则饶过他。   “那只能说明你笨,你若是足够聪明,便不会落入他的圈套,自小在宫中成长的人,有几个是不圆滑的?更何况那还是当朝太子,若是不狡猾些,如何坐得稳他的位子?”君祁攸的语气中似夹杂着点点轻嘲,“他之所以饶过你,只不过是卖我一个面子,贺兰陌是何等狡猾的人,你若不是我兄弟,他把你射成刺猬也是合理的,不听话的杀手,无疑就是没用的,他放过你,是让我欠下他一个人情,若不是你兄长我在江湖中是有名号的人,你早不知死了几回了,蠢货!”   君清夜:“……”   “糟糕,我忘了告诉小羽,让她小心着点贺兰陌,我被逼无奈之下说出了她的秘密,只怕贺兰陌会去查探一番,小羽若是知道她的秘密被我泄露,会不会恨我?”君清夜忽然想到了这事,险些跳起,“这下该如何是好?我要怎么提醒小羽,又不让她知道是我说出去的?啊,气煞我也!”   君祁攸闻言,不再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走远了一些,与君清夜保持着距离。   母亲当初是为何将二弟生的这么蠢?   ……   “咳咳!”东宫之内,倚靠在檀木椅上的贺兰陌止不住的咳嗽。   被苏惊羽的痒粉袭身,按着她说的解法泡上了两个时辰的冷水澡,身上的痒感总算是减少了许多,但他也因此着凉,自打泡过冷水之后,便止不住地咳嗽。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泡冷水无疑是作死,迈进冷水池里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哆嗦。   “咳咳!”   这苏惊羽当真可恶,下的什么劳什子痒粉!   听说这玩意是她对付手下的密探时用的,初入玄轶司时,有些人对她不服气,后来升了职,被分到她手底下的人几乎都很不甘,但一段时日过后那些个密探个个都老实了,据说就是被她用痒粉训出来的。   这粉末当真折磨人,化解的法子——也很折磨人!   “咳咳!”   “殿下,你都已经咳了许久了。”耳畔倏然间传入一道熟悉的声线,他抬眸,苏怀柔正迈近寝殿中,她手中正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置着一个白玉小碗。   “殿下,你定是着凉了,我方才吩咐御厨给你煮了一碗姜茶,你快些趁热喝下。”苏怀柔说着,将姜茶端到了他跟前,柔声道,“喝了这姜茶,想必是可以缓解的。”   贺兰陌闻言,淡淡道:“怀柔,有心了。”   苏怀柔垂眸道:“这是怀柔应该做的。”   贺兰陌望着眼前微冒热气的姜茶,伸手拿过了那小碗,温度倒也不是很烫,适宜入口。   他将碗端至唇边。   苏怀柔望着他的动作,隐在袖子下的指尖微微发颤,背后也依稀有些冒冷汗。   她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在中午前不能完成贺兰尧交代的任务,那么贺兰尧就要拿她母亲的头骨汤来招待她了。   他说,他给的药是死不了人的。   若是等会儿太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被捉拿,她便只能把贺兰尧给招供出去,届时,母亲的性命恐怕也不保。   可她若是不做,母亲还是性命不保。   她不能告诉贺兰陌,不敢拿母亲的性命去赌,左右都是为难,倒不如就冒一冒险下药。   许是因为太子的膳食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东宫的厨房一直都是有人盯着的,她没法子悄无声息地进去,便只能光明正大地进去,也不知贺兰尧给她的究竟是什么药,但她知道,贺兰陌若是喝下姜汤之后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怀疑的人必定是她。届时,他若是质问起来,她也就只能争辩一番了。   就在苏怀柔站立不安之时,贺兰陌已经将那碗姜茶喝了下去。   姜茶入腹,他顿时只觉得腹中似是起了一阵暖意,原本倒是挺舒畅的,但他没有料到的是,片刻之后,下腹倏然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之感忽然间在血液间游走,流淌过四肢百骸。   那种感觉……十分难以启齿,而且——很不陌生。   他顿时一惊。   只不过是半碗姜茶入腹,何至于有这种燥热难耐的感觉?   燥热的感觉很快遍布了全身,他顿时有了想要找人纾解的冲动。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眯起了眼,瞥了一眼手中的碗,而后,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面前的苏怀柔。   她端过来的茶,是她做的手脚?   敏锐如他怎么会不清楚那姜茶里下的是什么药。   除了她之外,会有什么人在姜茶里下那种药?若是有人想陷害她,大可以下毒不是么?何必下这等淫邪之药。   “殿下,怎么了?”苏怀柔迎视着贺兰陌的目光,心中慌张的很,面上却努力地维持着淡然的神色,“为何这般看着我?”   眼见她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贺兰陌当即站起了身,端着手中那碗还未喝完的姜茶,到了她身前,“这姜茶味道倒是不错呢,且这般寒冷的天气,喝姜茶很暖身子,柔儿,不妨也来一口?”   他唇角扬着淡淡的笑意,将手中的碗端到了苏怀柔唇边。   苏怀柔霎时一惊,望着他阴沉的眸子,此刻,饶是再想故作镇定,也不可抑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贺兰陌虽是在笑,可他笑的未免有些瘆人,那抹笑意太冰凉。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不敢喝?”贺兰陌嗤笑一声,“本宫原本还想着,是不是有人想陷害你呢,你若是真无辜,必定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茶里的药若不是你下的,你为证清白,自然会喝下去,可你如此惊慌,心虚了?”   苏怀柔张了张口,“殿下……这茶里,是什么药?”   贺兰陌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可见这茶里的药当真死不了人。   他不出事便好了,若是出事,恐怕她逃不了干系。   但是,他为何如此冰冷地望着她?他的眼中,不仅仅是冰冷,还夹杂着丝丝嘲讽,丝丝厌恶。   “是什么药你还会不晓得?你装蒜装够了没有!”贺兰陌将茶碗朝桌上重重一摔,而后伸手捏起苏怀柔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下颌,“怎么?以为与本宫有了婚约,就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献身了?你以为你这般做,本宫就会怜惜你爱护你么?你这样只会令我厌恶你鄙弃你!不知廉耻!”   话音落下,他捏着她的下颌,将她整个人往旁边一甩,苏怀柔顿时站立不稳,跌在地上,头正巧撞在了一旁的椅子脚上,撞的生疼。   “本宫是喜欢那种妖娆风情的外族女子,却不喜欢下贱矫情的伪善淑女,苏怀柔,最初看在苏相的面子上,本宫才接纳了你,本宫不愿打他的脸,这才对婚约没有异议,你若是老老实实的,东宫就全当多养了一个人,太子正妃的待遇必不会少,而你,太叫人失望。”贺兰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吐字冰凉,“本宫想给你的,你自当接受就是,但若我不愿你给你,你也不能强求,你今日若是直接躺在我榻上,我倒还不至于这般生气,可你下药是个什么意思?这般下贱放荡的事你都敢做?!”   “殿下,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想……”苏怀柔摇着头,伸手想去抓贺兰陌的衣袍。   聪慧如她怎会不知贺兰陌话里的意思,贺兰尧给她的药,竟是——媚药!   难怪,难怪贺兰陌会有这般反应。   苏家三姑娘为爬上太子的榻,急不可耐地给他下媚药,如此荒唐的行为,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她身败名裂?!   她与母亲才惹了父亲不高兴,被他赶出家门,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儿,父亲必定不会再愿意认她这个女儿。   她的手还未触碰到贺兰陌的衣袍,贺兰陌便抬脚将她蹬了开,按耐住身体中的燥热感,开口语气冷酷,“敢给我下药,就要知道后果,苏怀柔,你不顾本宫的意愿,本宫就是再去泡一个时辰的冷水澡纾解,也不会要你,你且等着本宫将此事上报父皇,看他如何处置。来人!将这女人给我暂押地牢!”   “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去父皇面前解释吧。”贺兰陌冷笑一声,转身甩袖离去。   又他大爷的要洗冷水澡。   ……   “阿尧,你今日将动静闹得这么大,那百丈之内的人们必定又要一传十十传百,你这是在刷存在感么你?”与贺兰尧坐在马车上,苏惊羽手捧着他送的曼珠沙华,失笑道,“我都不知你养了那么多狼呢,你今日这样的举动,想必也会传进宫中,众人会重新看待你这位十殿下了。”   一个自出生开始就被冷落的皇子,一个看似没有任何势力的皇子,如何能有财力摆这样的排场,又是何时养的数量半百的狼群?   且站于狼背上不跌落下来,还得要有真功夫的,真正的病秧子,如何做到站在狼背上?坐在马背上恐怕都要给颠下来。   “旁人怎么看我与我有何关系?我为何要一直隐居在我的永宁宫中不露面呢?”贺兰尧揽着她的肩头,悠悠道,“我今日就是要张扬一回,也让你风光一回,你素有丑女之名,那就让那些鄙夷你的人看看,你即便再丑,也有人愿意为了哄你开心大摆排场,我就是要告诉他们,你苏惊羽无论是美是丑,你都有让我将你捧在手心里的本事。”   苏惊羽‘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殿下,到了。”马车忽然停止了前行,车外响起了乌啼的声音。   “小羽毛,下车看看罢。”贺兰尧说着,抬手掀开了车帘。   苏惊羽从马车里钻出,望着前方的场景,一时怔愣。   花海。   并不是一望无际的花海,而是——处于宅院中的花海。   这是一个十分大的宅院,外围砌着高墙,此刻,在她眼前的,是成片成片火红的曼珠沙华。   “我当真觉得此花很美,虽然外人都说这是地狱之花,但你曾说我过是恶魔,那么,恶魔养地狱之花,似乎也很合理呢。”贺兰尧的一声低笑传入耳膜,“你说,这片花地,若干年后,作为你我的墓地可好?等以后你我都白发苍苍,便在这儿相伴也不错。”   “是很不错呢,我赞成。”苏惊羽唇角轻扬,“阿尧,你我总不会同一天入土的,万一老死了,谁先走了,就葬在这儿,剩下的那个,就与孩子们守着这片园林可好?”   “不好,那时候孩子们想必也大了,哪里还需要我们照顾?”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记住,倘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无论幽冥地狱,黄泉奈何,我都会化作枯骨,与你同葬一处。当然,我不在了,我允许你继续活着。”   苏惊羽听闻此话,一时怔住。   不知为何,眼眶里微微湿润了。   倘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无论幽冥地狱,黄泉奈何,我都会化作枯骨,与你同葬一处……   而就在她发愣之际,贺兰尧忽然牵起了她的手。   苏惊羽回过神,转身望着他,便见他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枚指环,那是一枚花戒,指环通身泛着银色,上头雕饰着一朵以红色玉石为材料的彼岸花。   苏惊羽一怔,“这是……”   “求婚呐。”贺兰尧朝着她浅浅一笑,随后捏着那枚花戒,右腿屈膝,以单膝跪地的姿态,仰头朝着她道,“苏惊羽,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你可愿嫁我?”   ------题外话------   萌十手拿花戒,望着一众看文的妹子们,“我帅吗?若是觉得我帅,就原谅这个*作者的晚点更新可好?”   ☆、第152章 恶人先告状   苏惊羽垂目望着身前的人,即便是单膝跪地的姿态,也是那般的优雅,唇畔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双仰望着她的凤目里,潋滟的波光流转,好似在说——   还不答应?   望着他指间的那枚花戒,这一刻竟觉得喉咙有些哽咽不能语。   在一个这样的时代,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如同上一世的优雅绅士那般,朝着喜爱的女子屈膝求爱。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在这样男尊女卑的时代,有几人能做到如他这般?   且他本是那么高傲任性的人,这一刻却没有半分勉强,仿佛只是再做一件最为自然的事情,那么泰然自若,那么理所当然。   他与她本就有婚约在身,她当初随口跟他一提求婚的事,她自个儿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却不想他记在了心中。   她平日里总说他幼稚,其实她清楚,他比任何人都要细心妥帖,他的幼稚从来只在男女之情上才会表达出来,因为他对这方面的认知实在太少,在与她相识之前,他就像一张白纸那么单纯。   可即使单纯,他也那么强大,她自诩是能手撕敌人的女壮士,却也不能和他比肩不是么?   她就那么看着他,他也不催促她,只以那双似是会说话的眼睛迎视着她。   恍然回过神,苏惊羽忙将手递出。   “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快起身。”   都怪她给走神了,以致于让阿尧屈膝那么久,也不知膝盖会不会酸?   听着她的话,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起了身,执起她的手,将指间那枚花戒缓缓地套入她的无名指。   “这枚花戒,喜欢么……唔”   话未说完,就被面前的人上了一个熊抱,而后唇上一软,熟悉的气息传入鼻翼之间。   苏惊羽伸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脖颈,狠狠地亲吻他的唇瓣。   这时候就不应该多说废话,卿卿我我才是正经事。   贺兰尧见她颇为主动,凤眸中不禁笑意闪烁,而后伸手揽上了她的腰肢,反客为主。   良久之后,二人都有些微微喘息,这才结束了漫长的亲吻。   苏惊羽将头埋在他怀中,低笑道:“你总是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是自然。”贺兰尧的手抚上她的发,“我总是得给你最好的,让你记着我的好,让你心中觉得这世上再无人比我更好,如此一来你才会对我死心塌地,不是么?”   苏惊羽原本还感动地一塌糊涂,听着这话又有些哭笑不得,“说的好像你不对我求婚,我就不会对你死心塌地似的。”   早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已经死心塌地了好么。   “阿尧,过会儿咱们回宫罢。”苏惊羽仰头道,“我下午得去一趟玄轶司。”   贺兰尧原本还唇角含笑,听闻她这话,顿时笑意一敛,“不是说好了今日要陪我的么?去什么劳什子玄轶司,你一天不去看那群傻大个就心里不舒坦么?”   “你这回可是误会我了。”苏惊羽自然是看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不由笑道,“只是去吩咐一件事儿,吩咐完之后马上便去陪你,只需要一点儿时间便好。”   贺兰尧闻言,神色总算有些缓和,伸手捏了捏她的鼻翼,“你呀,不要总是想着公事公事,你跑玄轶司跑的那么勤快做什么?还想着继续升职么?直到有朝一日升上一等主司的位置?”   “以前我确实这么想过,我曾想着何时能把严昊影那混账挤下去,我自己上位。”苏惊羽挑眉,“不过,我如今可不这么想了。”   初入宫那会儿,她满怀雄心壮志,当时她不曾考虑过要寻觅一良人,毕竟她人丑是事实,总不能硬生生扭曲别人的审美观,她从来不会做被俊男倾慕的美梦,也不曾想过会有多么优秀的男子对她这么个丑人死心塌地,她活了两世,看尽了人情冷暖,怎会不知,古往今来男子大多爱慕才貌双全的女子,有貌无才者,有张脸蛋能看倒也还好,有才无貌者,能吃香到哪去?   尤其那会儿她名声还不怎样,天生丑颜,又与人退过亲,没有多少人瞧得上她,她便只能将自已的一颗心封闭起来,不对任何人打开,当时她的想法就是——升职,升职,升职,既然人丑,就要奋斗,升上一个高等的职位,让那些狗眼看人低之人不得不仰望她,毕竟国师的身份从来见不得光,那就只能借着国师的职权,先把自己弄进宫里,而后一步一个脚印,踏上事业巅峰。   作为玄轶司唯一的女密探,她无疑是成功的,她曾步步为营,赢得了有勇有谋的好名声,让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再也不敢小瞧女流之辈,在她入玄轶司之前,那些密探们对女子的印象从来都是:弱柳扶风,见不得血光。   她原本野心勃勃,觊觎主司之位,但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注意力就偏了,兴许就是从贺兰尧出现之后,她将她原本的人生目标抛却脑后。   因为她有了更重要的目标。   贺兰尧当真是她人生中一个变数。   她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再去想着升官发财,人生中能遇上一个暖心暖肺的人,当真会令人觉得——富贵名利都是云烟。   “阿尧,回吧。”她在他颈窝间蹭了蹭,“回宫后,先给你张罗午膳,而后再去趟玄轶司,很快回来。”   贺兰尧闻言,轻揽着她的肩,“好。”   ……   午间的凉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云彩。   玄轶司大院,书房之内,响起一声惊呼——   “惊羽,你说什么?!”霍钧瞪着眼望着站立在身前的女子,“我没有听错吧?”   “霍大人,你没有听错。”苏惊羽望着他,悠悠道,“我说,我要辞去玄轶司玄衣卫一职,还劳烦霍大人您辛苦一趟,帮我上报陛下那儿,以后,我不能跟着弟兄们舞刀弄枪了,如今我手底下那批人已经很是勤快了,练功基本不会偷懒,等新的玄衣卫上位之后,相信他们的状态,只会更好,在这儿我要跟你推荐一位能力比我只高不低的人选,你好好考虑一下此人……”   “我知道你想推荐谁,苏折菊。”霍钧接过了她的话,沉吟片刻后道,“当真考虑好了要辞去职位了么?”   方才乍一听她说要辞去职位,他觉得讶异,但细细想过之后,他也大概猜出了这其中原因。   再要不了多久,她也要成婚了,女子成婚之后,自然应当把精力放在夫婿身上,况且那十殿下素来体弱多病,苏惊羽若是不照应,也说不过去。   “当真考虑好了。”苏惊羽淡淡一笑,“今后我要常伴十殿下身边,恐怕没有太多的精力来玄轶司了,我既有了归宿,自然要收收心了,做个贤妻。”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她都有点想吐槽自己,但这无疑是一个好的理由。   “也是,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你要辞去职位一事,我自会禀报陛下。”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道,“这么久的同僚了,你这忽然要离开,大家想必都很不舍,兄弟们早已习惯了你的存在,想必他们也会有诸多感慨,惊羽,你若要走,可别忘了跟兄弟们道个别。”   “这是自然的。”苏惊羽挑唇淡笑,“倒也不用太感慨,总还是会见面的,对了,苏折菊……”   “你且放心,他的能力我是看在眼中的。原先高等职位没有空虚,他自然无法升职,如今你既然要离开,那么他来顶替你,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否则,其他人,我倒是挑不出太优秀的。”霍钧淡淡一笑,“在陛下面前,我自会力荐苏折菊。”   苏惊羽笑道:“那就有劳霍大人。”   她这一辞职,正好是给苏折菊腾出位置了。   离开了霍钧的书房之后,她便转了个方向,去谪仙殿。   这事儿自然是得告知月光的。   ……   “怎么?真打算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就你这上蹿下跳的猴样,嫁人之后想必也改不了,再则你家那位殿下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你辞去玄轶司的职位,是想和他一起过清闲的日子?若是这样,那我就忍不住要打击你一句,你别想了。”   谪仙殿内,一袭浅白身影端坐桌边,一边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一边朝正对面的人道:“相信我,你们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热闹的。”   “你又开始神神叨叨了。”月光对面,苏惊羽听着他的话,不禁眼角轻挑,“听你这话,我开始慌了,你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什么叫她和贺兰尧以后的日子会更热闹?这意思莫不是——会有麻烦不断?   跟半仙说话就是不轻松,总得猜来猜去的。   “我只是事先跟你提个醒。”月光唇角扬起一抹淡笑,“惊羽,切记,哪怕不在宫中,也不可放松警惕。”   “这个,我自然明白。”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你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随时叫我,谪仙殿通往假山的那条密道也好久没用了。”   自打她进了玄轶司之后,进谪仙殿都是光明正大的,这往后,又得跟从前一样钻密道了。   “是很久没用到了,无妨,反正也不会发霉的。”月光慢悠悠地说着,而后起了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柜子,“你要成婚了,以你我的交情,我自然不能不送点儿东西,这个,就当做给你的贺礼了。”   话音落下,他已经从柜子上抽出了个锦盒,回到桌边后,将那锦盒推到苏惊羽跟前。   “是什么?”苏惊羽心下好奇,直觉的月光送出的东西必定不简单,便直接打了开。   而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果然令她微微一怔——   盒子里躺着十粒雪白的药丸,这药丸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抑制美人煞不发作的药丸,她从前也没少吃过。十粒,差不多是一个月的药量,这配制过程并不轻松,更不轻松的是药材难寻,尤其当中有些药材只在一定的季节才能种活,故而每次都要多备一些。   “这药丸原本就是配给你吃的,如今你已经不再需要这个药丸,但是贺兰尧却需要,不妨给他。”月光慢条斯理道,“这礼物算不上特别,我知他每个月也有人送药,也许并不稀罕我的药,但这个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可别嫌我小气,这是最后的存货了,园子的药地里差不多已经空了,到立秋之前,种不出来新的了。”   “当然不嫌,此药可是千金难觅。”苏惊羽盖上了锦盒,面上满是笑意,“算起来,我可是欠了你不少药费,你不妨哪日跟我算算,我好付给你?”   此话一出,换来的是对面飘来的白眼,“若真要算,把你卖了都付不起,还是不算了,且当做最初逼着你当国师的酬劳。你帮我树立起来的威信,足够付药费了。”   “好好好。”苏惊羽乐呵呵道,“不愧是我的男闺蜜。”   “男闺蜜?”月光听着这个词汇,有些茫然。   “你可以理解成蓝颜的意思。”苏惊羽笑道,“就是男性好友中,交情最好的那个。”   “是么。”月光挑眉一笑。   苏惊羽道:“当然。”   月光笑而不语。   男性朋友中,交情最好的一个?也罢,有这等地位,足够了。   ……   苏惊羽离开了谪仙殿后,便一路朝着永宁宫而去,而当她踏进贺兰尧寝殿的时候,却只见月落乌啼在打扫着寝殿。   “月落乌啼,你们殿下呢?”她朝着二人道。   “惊羽姐姐来了。”乌啼见她进了殿,将手里的抹布往边上一扔,走到了她跟前道,“殿下被陛下传去问话了。”   “被陛下传去问话?”苏惊羽拧了拧眉,很快就想到了原因。   想必是那声势浩大的踏狼游街传进了皇帝陛下的耳朵里,引得他一番惊奇,这才把贺兰尧叫去问话。   “惊羽姐姐倒也不用苦恼,殿下此举,就是为了张扬。”乌啼扬唇笑道,“殿下已经不屑于隐在暗处,此番,让人见识见识他的能力,有何不好?”   “既然这是他的决定,我自然不会有异议。”苏惊羽舒展开了眉头,“只是当心皇帝陛下为难他罢了。”   “这个也不用担心。”乌啼嘿嘿一笑,“有太后在呢,怕什么为难。”   “太后娘娘也在?”苏惊羽顿时目光一亮,“那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   日头正高,养心殿中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大殿的肃穆与高贵。日光透过半敞着的窗,打在了寝殿内的三道人影身上。   “听闻你清扫了苏相府外百丈之内的街道,踏着狼群在大街上游走,此事,你可承认?”书案之后,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望着正对面一袭雪白身影,沉声开口。   “承认。”贺兰尧悠悠回道。   “在帝都的大街上,你怎能驱使狼群去游街?”皇帝望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由得拧起眉头,“狼是凶残的动物,更何况那还是数量半百的狼群,若是一个不慎发了疯,伤着了路人,或者闯进了民宅,甚至伤了你自己,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父皇实在是多虑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我特意吩咐清扫的街道,确保不会出现路人,百姓们幽闭家中门窗紧锁,狼群怎会无故攻击?至于您说的若是伤了我自己,那便算我咎由自取,自食恶果罢了,我不连累旁人,那便不是犯错了。”   “你……”皇帝听着他这话,眉头顿时拧的更紧,“总之你此举荒唐!你可曾听过有人在帝都街道上放狼?所幸这回并未发生什么事,若是真有个意外,你这会儿还能这么淡然地跟朕说话么?”   “皇帝,狼虽凶狠,但哀家听闻,狼也是忠诚的,对待饲养它们的主人,它们也是言听计从的,这家养的狼,和外头的野狼可不一样。”坐于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太后悠悠开口道,“依哀家看,此举虽然怪异,但也称不上荒唐,起码百姓们并没有怨声载道,哀家还听说他们乐呵着呢,想必是小十给过好处的,他并没有拿皇室的身份去压人,不是么?”   “那依母后之见,朕还得表扬他不成?”皇帝冷哼了一声,“此等行为,若是有人效仿那可怎么是好?难道朕训斥他还训斥错了么?”   “皇帝,你倒是先听听小十的理由啊,何必急着发火。”太后似是叹息道,“小十的性格,你多少也有点了解吧?他本是安分宁静的人性格,忽然有了这样的举动,必定事出有因,不妨听听他的说法?”   “母后所言有理。”皇帝闻言,瞥了一眼贺兰尧,“那你且说说,你这大张旗鼓的放狼是干什么去的?再则……你自小幽居在永宁宫,你何时养的狼?在何处养的?”   “父皇,国法中没有皇子不能养狼的规矩,儿臣想养便养,这样的事儿,难道还需要大张旗鼓地宣扬么?您也知我性格宁静,因此,许多事我自然也做的隐蔽。”贺兰尧唇角挑起一抹淡笑,“至于为何放狼群上街,父皇可曾听闻,我将狼群染了色彩?”   皇帝听着他那句“许多事我自然也做的隐蔽”,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以往对他的关注,似乎真的太少,少的可怜。   听问他脚踏狼背稳而不倒,这岂是一个孱弱多病的人能做到的?本以为他连骑个马都可能被颠下来,却不想,他能稳稳立于狼群之上。   从前,当着是太低估他了。   “朕确实听说那狼群色彩斑斓,很是奇怪。”皇帝抬眸望着他,神色不解,“为何?”   “为了效仿七色彩云。”贺兰尧莞尔一笑,“父皇想必是听说了我当时还手捧花束,到了苏府门前向惊羽表示心意,只因惊羽对我说过,她曾做过一个梦,在梦中,有个男子踏着七色彩云去迎娶她,儿臣当时便记在了心里,只是这七色彩云本就是虚幻的事物,儿臣自然没本事能踏上,便只能效仿一片七色彩云,这色彩斑斓的狼群,远看,便是像七色彩云,父皇您说,儿臣是不是很贴心?”   “你胡闹!”皇帝呵斥一声,“因为她一句戏言,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效仿什么七色彩云,朕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不曾想这原因如此好笑,你以为你此举很值得赞扬么?没准百姓们都会笑你荒谬,为了一个女子无意间的一句话,你如此张扬,摆这么大排场,身为皇家的男儿,你自当稳重才是,你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讨苏惊羽开心?那她若是梦见自己上天了,你该如何?她要星星要月亮,你还能给她摘?你能不能少给朕丢人?”   “她若是梦见自己上天了,那我届时再想办法就是了。”面对皇帝的呵斥,贺兰尧依旧不咸不淡,“总归这次并没有意外发生,父皇又何必动怒?若是怕儿臣给您丢人,这就更无需担心了,百姓们并无人笑我荒谬,只赞我风华绝代。他们称赞儿臣,又何尝不是在称赞您?儿臣觉得此举甚是风光,哪儿丢人了?”   “你——”皇帝望着他,好片刻说不出话,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幼稚!”   “皇帝,你为何会觉得此举丢人?哀家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呐。”太后似是听得兴致勃勃,“虽说驱使狼群上街并不值得效仿,但小十对惊羽这般难得的真情却是很值得世间男儿效仿的,皇帝你是不知道,当年你父皇对哀家何尝不是万千宠爱?想当年,哀家当真梦见过自己去天生摘星星,你父皇听了之后,当时便说要去给哀家修一座什么摘星楼,那般劳民伤财的举动,哀家当即拒绝了。今日小十的举动,不由得让哀家想起多年之前,你父皇……”   “行了母后,朕……自小听你说过许多回了。”皇帝听着太后说到兴头上,不由得很是头疼,瞥了一眼贺兰尧,更是头疼。   “皇祖母,有时间,不妨跟孙儿说说祖父当年是怎么对待你的,孙儿好效仿着,也去那么对待惊羽。”贺兰尧眉眼间尽是笑意,说到这儿,望了一眼书案后的皇帝,“父皇,还有什么要训诫儿臣的么?”   他效仿太上皇的深情,且看皇帝还想如何训斥他。   “这样的举止,切记下不为例!”皇帝思前想后,只道出了这么一句话,“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朕就决不轻饶。”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头,淡淡地应了声,“儿臣遵旨。”   就在这时,忽有一名宫人走了进来,到了御案跟前,垂首道:“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回了这么一句,而后瞥了一眼贺兰尧,“你先回宫吧。”   贺兰尧自然也不愿多做停留,便淡笑着道:“儿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迈步离开,唇角的笑意渐凉。   嫌他丢人?这不解风情的老古板,一看便是不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   正要踏出养心殿的门槛,忽然间余光瞥见正对面一道人影缓步而来,贺兰尧抬眼一看,目光泛起一丝凉意,脚下的步子放慢了些,等着那人走近。   贺兰陌自然不曾看见贺兰尧眸光中的情绪,走近之时,只是轻瞥了他一眼,便要从他身旁越过,却不曾想,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贺兰尧忽然毫无预警地朝着他左肩一顶。   似乎不轻不重的力道,可他却顿觉得浑身一麻,从肩膀似是传来一股子冷意,让他血液都有些发颤,他毫无防备,被对方这么一击,只觉得整个肩膀都要发麻。   然而他更多的是心惊。   这一下,靠的不是蛮力,而是真真实实的内力。   如此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能让他如此疼痛,分别是对方借着肩膀的撞击,用内力来袭击他。   他这孱弱的十弟,竟能有这样的功夫?   贺兰陌顿觉得一阵不可思议,抬眸,探究的视线直射向贺兰尧——   而同一时,贺兰尧的身子朝后一倒,似是要摔倒,慌张之余,他伸手急忙扶住了身后的门框,才勉强站住了脚跟,而他的身子依旧是歪斜的,那模样像是……被人撞倒一般。   贺兰陌顿时目光一紧。   这厮什么意思?   而下一刻,贺兰尧抬眸望着他,眉眼间一派疑惑,“皇兄,好端端的为何撞我?你如此大力,我若是散架了可怎么是好?”   贺兰陌当即眼角一跳。   他这肩膀还疼着,对方还恶人先告状?!   而下一刻,前方的养心殿内传出一声呵斥——   “陌儿,你这是作甚?走路就好好走,撞你十弟做什么?你不知道他孱弱么!”   ☆、第153章 封王   贺兰陌听着这声呵斥,眼角不禁剧烈一跳。   方才那状若不经意的碰撞,在旁人看来,必定看不出是贺兰尧主动撞上来的,更何况此刻倒在门框边的人也是他,如此一来,倒像是自己把他撞开的……   贺兰陌望着对面那扶着门框的人,看似十分孱弱,风吹便能倒,自己还能怎么着?说是他贺兰尧撞疼了自己的肩么?   这话若是说出来,第一个不信的必定是皇祖母,之后又少不了得挨一顿训斥。   眼下显然不是争辩的时候,这个哑巴亏,只能暗暗吃了。   “皇祖母息怒,孙儿方才走得太急,这一不小心才撞上了十弟,并非刻意。”他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开口声线很是平稳。   在太后面前与贺兰尧起争执,显然是自找不痛快,倒不如就认了这个错,将这破事当成书页翻过去。   而他此话一出,寝殿内的太后果然神色略有缓和,再次开口,语气里少了些责备,“那你下回多看着点路,既然不慎撞了你十弟,就该赶紧上去扶一把才对,这个还需要皇祖母提醒你么?”   贺兰陌:“……”   扶一把……   瞥了一眼旁边还倚着门框的贺兰尧,他几乎是咬着牙,万分勉强地要伸出手,哪知道,手才伸出,贺兰尧便已经自个儿站直了身子,淡淡道:“我无碍,不劳皇兄搀扶。”   说话间,他垂眸望着贺兰陌的手,眉眼间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而贺兰陌站在他对面,自然是将他的情绪看了个清楚,顿时心中生出一股子怒意。   方才那嫌弃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而下一刻,贺兰尧已经迈出了步子,越过他身旁时,朝他低声说了一句话,声线压的很轻,轻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   “肩膀可还疼?若想报复,大可放马过来,呵呵……”   最后那声笑异常轻柔,轻柔地令人无端觉得脊背发凉。   贺兰陌目光一沉。   如此挑衅般的话语……   真是那个病秧子十弟能说出来的话?   这个被他忽略了这么些年的家伙,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恍然回神,贺兰尧早已经从他身旁走开了,他转过头去,只能看见他离开的背影,那一抹单薄的雪白身影,看起来分明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看起来分明一击必碎。   可就是这样一道单薄的身影,却能把自己撞个措手不及,到了此刻,左肩上还在隐隐作痛。   并且还——有苦说不出。   “陌儿,你这般急忙地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倏然间前方的养心殿内传出一道沉稳的声线,贺兰陌当即回过头,转身踏进寝殿内。   “父皇,皇祖母。”朝着殿内的二人见过礼后,贺兰陌便沉声道,“陌儿此番前来,的确有要事,想要恳求父皇,退了与苏家的那门婚事。”   “你说什么?”御案之后,皇帝拧了拧眉头,“退婚?”   “不错,退婚。”贺兰陌正色道,“苏家三小姐苏怀柔,放荡轻浮,儿臣认为,她不配做太子正妃。”   “放荡轻浮?”皇帝眉目间划过一丝不解,“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具体的过程,儿臣实在难以启齿。”贺兰陌说到这儿,似是有些迟疑,然,终究还是叹息一声道,“也是儿臣当初看错了人,本以为苏怀柔蕙质兰心,贤良淑德,却不料,她竟也学花街柳巷的那些放荡女子的招数,兴许是为了博儿臣好感,又或者是她自以为儿臣与她迟早要成夫妻,这还未大婚,她便想……”   皇帝听到这儿,眉头拧的愈发紧。   说到这个份上,他岂会不明白贺兰陌要说什么。   “便想什么?便想提前与你有夫妻之实?”皇帝的脸色此刻也有些黑沉。   身为皇家的儿媳,如此行为,的确是不守礼数。   苏相家的三女儿,竟然会是那样轻浮的么?   “不仅是如同父皇想的这般简单。”贺兰陌垂下了眼,“她……她并未主动与儿臣提及此事,而是直接在儿臣喝的姜茶中下了催情之药……”   “你说什么?”他话音还未落,一旁的太后便出声打断,她面上的神色似是颇为嫌恶,“在你的姜茶里……荒唐!这岂止是不守礼数,简直轻浮下作至极!自毁前程之举,我贺兰家怎能要这样的儿媳?”   “皇祖母且息怒。”贺兰陌沉声道,“孙儿心中也很是气愤,但我与她原本是父皇下旨赐的婚,若要退婚,也得需要父皇再下一道旨意才行。”   “皇帝,你以为呢?”太后望了一眼御案后的人。   此刻皇帝面上的神色自然也十分难看,可眉眼间却似在思索着什么,听闻太后问话,沉吟片刻后道:“苏怀柔此等行径,的确失徳,陌儿既然将此事翻了出来,朕自然是可以下旨取消了这门亲事,但是陌儿,你与朕说实话,你是否根本就不喜欢那苏家三姑娘?”   说到这儿,他的眸光望向了贺兰陌,眸中带着些许洞悉,“你若真喜欢她,她做了这样的事儿,你大可以压下来,或者你与她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你等不说,朕也不会知道,你大可不必来养心殿这儿告状,或许你从一开始就不满意朕与皇后给你挑的这个太子妃,此番借着她下药的事,正好退了婚,你敢说她犯的这个错误,对你而言,不是正中下怀?”   贺兰陌闻言,一时语塞。   好片刻后,他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儿臣的确不喜欢她,但既然是父皇母后的指婚,儿臣自当遵从,与苏怀柔相识以来,儿臣自认为待她不薄,也不曾为难过她,可她今日的行为,的确令儿臣大感失望。”   “行了,你犯不着多说,这个婚,退便退。”皇帝面无表情道,“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你便先退下吧,朕与你皇祖母还有事相商。”   “是。”贺兰陌垂眸道,“儿臣告退。”   待他转身离开养心殿之后,皇帝才抬手揉了揉眉心。   “皇帝,是否累了?”太后望着他的模样,叹息一声,“若是累了,便多抽些时间休息。”   “国事上还不至于劳累,只是孩子们太不省心。”皇帝垂下了手,淡淡道,“陌儿今年年纪已经不小了,大婚不宜再等候,近期,又得再给他选一位正妃。原本以为,人选最合适的便是左右两位丞相家中的女儿,如今李家已经有一女许配给了老四,断然不能再选一个许配给陌儿,而苏家,剩下的那位二姑娘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朕与皇后都不曾考虑过她,母后您觉得,还能挑谁?”   太后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哀家也拿不定主意,还是皇帝你自己决定吧,或者再去找皇后商议商议。”   “原本朕也考虑过那个赤南国的公主,只可惜见到她本人,那淘气又娇蛮的猴样委实觉得不太合适,且再过两日,赤南国使臣也要离开了。那逍遥王似乎也并未中意哪位公主,与赤南国联姻,多半是不大可能了。”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道,“罢了,重选太子妃的事儿过几日再说,眼下还是谈谈皇子们敕封的事儿。”   “老四很是得你喜欢,想必你是想把他留在帝都里的。”太后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小十也必须留在帝都中,敕封之后他也会常常进宫来探望哀家。皇帝你认为呢?”   “朕早就知道母后是舍不得让小十离开帝都的。”皇帝不紧不慢地道,“那么便将老四和小十留下,其余的皇子们,敕封之后便各自派往封地。小十的封号,就由母后您给他想一个吧,该赐他一个什么字呢?”   “宁。”太后悠悠道,“只愿他此生安宁无忧,他的封号,便是宁王。”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宁王便宁王。”   ……   “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   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   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   祝我从此幸福还祝我枯萎不渡   为我撩人还为我双眸失神   图我情真还图我眼波*   与我私奔还与我做不二臣   夸我含苞待放还夸我欲盖弥彰”   永宁宫内,苏惊羽坐于殿前的藤椅之上,一边哼唱着曲子,一边垂眸抚着右手无名指上的花戒。   贺兰尧送的东西总是这么别致,无论是之前的镯子还是今日的花戒,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之物。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唇角轻扬。   “这唱的什么破歌?”倏然间前方响起一道男子声线,清朗中携着一丝笑意。   苏惊羽当即抬眸,望着来人,眼角微微一挑。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苏惊羽望着两丈之外的那道黑色身影,他每每出现,似是有一股异域风情迎面扑来。   他目若朗星,双耳戴着小巧银环,深紫色的穗带束发,穗带极长垂落在胸前,气宇不凡,贵气逼人——不是古月东杨又是谁。   许久不见这位仁兄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古月东杨双手环胸,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亏本王还将你视作好友,你呢,却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阿尧应该不喜欢你出现在他的地盘上。”苏惊羽望着他,悠悠道,“所以么,趁着他还没回来,你若有话,不妨快点儿说。”   古月东杨闻言,唇角的笑意一敛,“再过两日我便要回国。”   “这样?那一路顺风,恕不能远送。”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过两日我府中会有些忙碌,兴许抽不开身去送你们,原本还打算邀请你们来喝我的喜酒,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了。”   “即便我们能留到你成亲的那一日,本王也不想喝你的喜酒。”古月东杨轻嗤一声,“毕竟你也是我曾动过心的女子,虽说你我注定是有缘无分,但本王也绝不会大方到去喝你的喜酒再给你送贺礼,你别想了。”   对于古月东杨如此直白的说辞,苏惊羽不禁失笑,“有缘无分?别傻了,连缘都不算有,还记得你我初见那一日吗?你傻傻地拿着你们赤南国的钱币在我们出云国消费,后来是我对你伸出了援手,你当我真是好心么?事到如今,我与你说实话吧,其实那会儿,我是猜测到了你的身份才愿意帮你,我碰巧认识你们赤南国的钱币,你这样的身份,我与你交朋友实在不亏,你若只是个平凡的路人,我当真不会好心去帮你的。”   古月东杨:“……”   静默片刻后,他道:“即便你帮我是有目的性的,那也算是缘,相遇便是缘。”   “行行行,是缘。”苏惊羽懒得与他争辩,只点头道,“按照你的说法,我的每一个敌人也和我很有缘,相识便是缘,而这些和我有缘的人,很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此话成功又将古月东杨呛住。   “你本就生了一副伶牙俐齿,说不过你。”古月东杨说到这儿,状若叹息道,“苏惊羽,我想,或许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不会再碰上一个如同你这样的人了。”   “我这样的人?”苏惊羽挑眉,“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脾气不好,心地不好,长相不好,遇不上我这样的人,你应当烧高香才是呢,王爷,何必叹息?”   “你又何必把自己贬低至此?”古月东杨顿时失笑,“今早的事儿,我听说了,贺兰尧驱赶狼群上街,手捧花束送到你府门前……”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而道:“听说那狼群还是色彩斑斓的,我无缘一见真是遗憾极了,我又听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的一个梦境,你曾梦见一个男子脚踏七色彩云去迎娶你?”   “嗯……是。”苏惊羽自然懒得解释仙履奇缘的故事,既然众人听见的版本是梦境,那便是梦境吧。   “怎样?是否觉得他很有心?”苏惊羽淡淡一笑,“我只是随口那么一提,他便记在心里了。”   望着她唇角那抹愉悦的笑意,古月东杨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刺眼。   贺兰尧闹那么一出,倒真是讨了她开心了。   他莫名觉得心情有些不畅,开口的话自然也就刻薄了几分,“有心?那只是你这么以为罢了。本王倒是觉得此举有些幼稚,狼群,多么危险的东西,驱使在街道上,若是一个不慎伤了路人,或者冲撞了民宅那可怎么是好?他有此番行为,只能说明他一点儿也不稳重。”   “稳不稳重,不劳你来评判。”苏惊羽呵呵笑道,“我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的意中人是个举世无双的男子,他曾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手捧曼珠沙华,脚踏雪狼军团来向我求爱,女子所求的,不过一个良人而已,你觉得他不稳重,我倒觉得你不解风情。”   “他仅仅凭借这番举动就俘获了你的心?”古月东杨低笑一声,笑中带着点点尖酸,“他能制造出你的幻想,能博得你一时的开心,这算得上什么?你可曾想过,你跟了他之后会如何?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你如今树敌不少,太子更是你的头等大敌,太后不可能庇佑你与贺兰尧一生,届时你该如何?”   苏惊羽闻言,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古月东杨的言语在她看来全是废话。他不就是见不得她夸赞贺兰尧么?瞧他的语气酸的……   空气中都是一股子酸味。   都要走的人了,为何就不能说些好话,不给她祝福,干脆沉默也好,何必临走前还得说些难听的膈应她。   “本王听闻你们出云国的皇子封王有两种品级,亲王与郡王,二者相差极大。郡王为次于亲王一等的爵号,除皇室外,臣下亦得封郡王。同样是皇子,从册封的王爵,就能立分高下。受宠的皇子,例如四皇子贺兰平那样的,必定是亲王,兴许还能留在帝都中,而如同贺兰尧这样,最多也只能是郡王,敕封之后赐个小封地,没权没势的,一旦太子登基,想铲除你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古月东杨说的不咸不淡,苏惊羽听得却火冒三丈。   “姓古月的,我招你惹你了?”苏惊羽望着对面那人,唇角扬起的笑意有些冷然,“枉你还当自己是我朋友,你说的这些话,你让我怎么直视你这位朋友?”   “苏惊羽,我并非在嘲讽他,我只不过是跟你认真地分析一番而已。”眼见苏惊羽唇角的笑意维持不住,古月东杨笑道,“你需要细细斟酌,本王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莫要沉浸在短暂的喜悦中,被冲昏了头脑。”   谁让她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幸福愉悦的模样?   谁让她总在他面前夸赞那个病秧子小白脸?   他总得让她看清形势才行,那个小白脸是给不了她什么的。   “那可真是多谢你的分析了。”苏惊羽敛起了笑意,面无表情道,“我与阿尧的事儿,不劳你费心,我的头脑一直十分清醒,并未被冲昏过,不劳王爷提醒。”   “看来你并未听进我的话。”古月东杨似是有些叹息,“也是,忠言逆耳……”   话音未落,倏然间听闻身后有异响,似是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古月东杨当即转过身,便见迎面一条雪白的长鞭挥舞而来,那长鞭划破气流,来势汹汹,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朝着边上一躲。   然而人是躲过了,衣袖却与长鞭擦过,被长鞭的劲道硬生生划破了一个大口。   他身上的这件黑色锦衣就这么——毁了。   他眸底掠过一丝薄怒,抬眸便见正对面走来一人,那人锦衣如雪,步履优雅轻缓,神色一派从容,高傲清冷地神似一尊玉雕。   这般平静的姿态,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方才那一鞭子是他抽来的。   然而他的右手上此刻又确实握着一根雪白的长鞭。   “我当是谁来访我的永宁宫,远看那身影虎背熊腰,近看这脸庞尖嘴猴腮,原来是逍遥王。”贺兰尧走近了,一派悠然地开口,“也不知为何,一次见你比一次更丑陋,这柠檬头老鼠眼鹰钩鼻八字眉——”   说到这儿,目光落在对方的耳朵上,“招风耳。”   视线再度游移,到他的脖颈上,“野鸡脖子。”   贺兰尧顿了顿,又道:“总之,三百六十度,全死角。”   苏惊羽‘噗嗤’一声。   她曾赞扬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而今,他就反着去说古月东杨——三百六十度,全死角。   而古月东杨自然是不理解贺兰尧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但前面的那些可是听得清楚,不由得横眉竖目,“小白脸,你也不看看你这弱柳扶风的模样,你这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活像是棺材里诈尸的死人,你都不觉得自惭形愧,好意思来讽刺本王?”   “我即便是个死人,也是个标致的死人,而你无论是死是活,都难看的令人无法形容。”贺兰尧唇角牵起一丝冰凉的弧度,“我弱柳扶风?那么你且见识见识我这孱弱之人的功夫如何?你若是胜不过我,那便是孬种。”   话音落下,他扬起手中的雪白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抽向古月东杨。   蕴含了内力的一鞭划过气流,便是连半空中的叶子都要颤上几颤。   古月东杨手上无任何兵器,又不能徒手去接,便只能闪躲开来。   “贺兰尧,你有兵器,我无兵器,你即便是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古月东杨一边闪躲着,一边冷笑道,“你若有本事,便扔了你的鞭子!”   “行啊。”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而后果真将手中的长鞭往边上一扔,再度抬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银针,悉数朝着古月东杨的方向射去。   古月东杨见此,微微一惊,不料到对方还有暗器,当即身子往后一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银针,而他闪躲的这片刻时间,也给了贺兰尧近身的机会。   古月东杨再度站稳脚跟时,抬眸便见贺兰尧已经到了身前,对方一掌正朝着他的右肩打来,这一次,已然是躲无可躲——   右肩瞬间传来的疼痛之感令他不可抑制地倒退了数步,直到后背抵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他只觉得胸膛中气血翻涌,腥甜的气息隐隐要漫出喉咙……   他强压下那股气息,迫使自己不一口血喷出来。   不能在苏惊羽面前那般狼狈。   而贺兰尧自然不如他意,瞥见他隐忍的神色,不禁拧了拧眉,“怎么不吐血?憋着不难受么?”   古月东杨:“……”   “憋着会内伤的,吐出来会好些。”只听对面的人如此道了一句,下一刻,古月东杨便见一只白皙玉手伸来,指节微微屈起抵在他胸膛处,轻轻一压——   “噗!”一口隐忍的血自口中喷出。   同一时间,贺兰尧快速地朝着旁边一躲,才没被喷个正着。   “这样就对了,吐出来会好受些。”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淡笑,“你输了,孬种。”   “你……胜之不武。”古月东杨依旧态度坚决,丝毫不甘心道,“又是兵器又是暗器,赢得如此不光彩……”   “兵不厌诈。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晓得,你是怎么活的这么大?”贺兰尧冷嗤一声,“你若他日上战场,敌人偷袭你,你也要朝着对方吼一句,你赢的不光彩?或者你明明可以靠着偷袭取胜,却为了那可笑的公平而放弃胜利?别笑死人了,逍遥王,你的公平言论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别说,否则旁人会以为你从小吃多了猪脑,这才如此愚钝。”   古月东杨:“……”   “好了阿尧,他过两日要回国,咱们不必和他闹得太难看。”在一旁观看了许久的苏惊羽终于走上前来,替贺兰尧理了理衣襟,而后望了一眼倚靠在树干上的古月东杨,“王爷,你挨的这顿打,是应该的,若不是你方才泼凉水,我也许会阻止阿尧,但你之前说话太难听,着实该打。”   古月东杨闻言,偏过头,不语。   混账贺兰尧,走着瞧!   而他这么一转头,也正好看见了远远走来的三道身影。   是三个宫人,走得近些了,他才看清,为首的那人,竟还是皇帝身边的王总管,而他身后跟着的两人手上分别端着一个托盘,一人托的是一卷明黄色的绸带,另一人那托盘上的东西以红绸布盖着,也不知是什么。   那一卷明黄色的绸带是——圣旨。   “阿尧,你看。”此刻苏惊羽也看见了那走来的几人,忙扯了扯贺兰尧的衣袖,“看来是陛下传旨下来了。”   贺兰尧轻轻‘嗯’了一声。   那三人走近之后,便扬声高喝道——   “圣旨到,十皇子贺兰尧接旨!”   苏惊羽与贺兰尧屈膝跪下,古月东杨不是出云国人,便站在了一旁,偏过头擦拭着唇角的血渍。   王总管自然不去管他,只取过了托盘上的圣旨,摊开之后,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十子贺兰尧,瑶林玉树,不杂风尘,恪礼谨言,宁静谦雅,今敕封为宁亲王,赐府邸一座,居于帝都,另赐良田百亩,绸缎百匹,玉器十件,钦此。”   “儿臣接旨。”贺兰尧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抬手接下了圣旨。   “恭喜十殿下,哦不,宁王殿下。”王总管笑呵呵道,“这是您的印章,您收好了,陛下赏赐的东西,回头会帮您全搬进宁王府里。”   “有劳王总管。”苏惊羽短暂的愣神之后,便笑着回了一句,而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树边的古月东杨。   ☆、第154章 最美的嫁衣   古月东杨此刻的脸色自然很是不好看。   宁亲王?   回想起自己方才对苏惊羽说过的那些话,这道忽然降临的圣旨可不就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么……   他说,以贺兰尧在宫中的地位,往后最多敕封一个郡王,赐个小封地,没权没势早晚被贺兰陌给端了。   而如今的事实却是——   贺兰尧这混账家伙竟也能敕封亲王的爵位,并且还能留在帝都中?   自己果真还是太小看他了,以致于这会儿被苏惊羽一个眼神便给嘲笑了。   “有劳王总管走这一趟。”就在他暗暗咬牙时,贺兰尧已经伸手接过了盖着红绸布的托盘,里头是象征着他身份的印章。   “宁王殿下这么说可就是折煞老奴了。”王总管笑着道,“过几日便是殿下与苏姑娘大喜的日子,老奴在这儿先恭喜殿下了,此番敕封王爵,只有四殿下与十殿下留在了帝都中,四殿下封为齐王,话说回来,太后娘娘让齐王殿下去宫外看了地形,说是已经看好了两座大宅院,要修建成王府。”   贺兰尧闻言,只淡笑道:“四哥真是有心了。”   “可不是么。”王总管附和着,而后道,“殿下,苏姑娘,逍遥王慢聊,我等这就告辞了。”   “总管慢走。”   王总管等人离开之后,苏惊羽才朝着古月东杨道:“王爷,你这会儿可有什么想说的么?”   古月东杨:“……”   他还能有什么想说的?   “没话说便滚。”贺兰尧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若嫌自己吐血吐的不够,大可以继续留在这儿说风凉话。”   “贺兰尧。”古月东杨平稳了情绪之后,也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咱俩没完。”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一转,落在贺兰尧身侧的苏惊羽身上,只一眼,便收回视线,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没完?”贺兰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角扬起一丝冰凉的笑意,“若不是看他过两日要滚蛋,我今儿非得留下他半条命不可。剩下半条命,看你的面子才放过,你瞅瞅你这交的什么狐朋狗友,以后这样的朋友莫要随便交。”   “他不过就是嘴贱了些,心眼倒不算坏。”苏惊羽见贺兰尧似是不悦,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儿,“你且就当他是羡慕嫉妒不就好了么?他都是要滚蛋的人了,打也打过了,还和他计较些什么?”   “小羽毛又在帮外人说好话了。”贺兰尧的视线落在苏惊羽脸上,凤眸微眯,“心眼不坏?我怎么瞅着他心眼很坏?”   “可他至始至终并未和我们为敌,只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苏惊羽挑眉道。   “他是没和你为敌。”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清凉,“但同是男子,我看的清楚,他与我,水火不容。”   苏惊羽:“……”   这倒是,两人一见面就掐。   “不管他了,反正以后清净了。”苏惊羽伸手环住贺兰尧的脖颈,“我的宁王殿下,什么时候能给我看看我的嫁衣?”   “晚些时候就带你去看。”贺兰尧伸手揽住她的腰,目光含笑,“我的王妃。”   ……   这一日,有人欢喜有人愁。   若说素来极少出现人前的十殿下获封亲王,是一件奇事,那么向来以蕙质兰心闻名的苏家三姑娘被太子退亲,又是另一件奇事。   奇的是,这退婚的原因也不曾流传出来,外人并不知苏家三姑娘犯了何错,只知她惹得太子大怒,而这过错想必很不简单,皇家为了保全苏相的脸面,这才压了下来。   然而,有些人自然不愿这事就这么压下去。   “咱们的皇帝陛下对苏相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并未将苏怀柔的无耻行径宣扬出去,连退婚圣旨都下的隐蔽,如此一来,还怎能令她身败名裂?为暗害惊羽姐姐的事儿付出代价?”永宁宫的偏殿后,乌啼一边冷哼着一边给手上的猫儿搓澡。   他身后,一袭白衫屹立,悠悠开口,“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自然是帮她将这光辉事件宣扬出去了。小白,这事儿交给你了,我告诉你什么人最好收买,街头巷尾的叫花子,每人几吊钱,准能给你把流言遍地传,莫看他们邋遢没文化,实则很会唱小调,拿苏怀柔编个小调去给他们在街头巷尾唱唱就是了,内容真实不夸张,官府也不能奈何的了他们。”   “编小调?呵呵呵……”白无禅听到这儿,启唇低笑了几声,“这个容易,难不倒我白无禅。”   乌啼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你编个来听听?”   白无禅闻言,漫不经心地抬手,摘下头顶上的一枝梅花,在指间转了几转,而后开口,悠悠道——   “粉袖招,媚香飘,苏三姑娘本清高,奈何如今好风骚。   退了婚,遣回家,名声不在不重要,件件事迹挨千刀。   曾贤良,曾淑德,而今清白全不要,偏给太子下迷药。   花街柳巷学几招,太子嫌你太轻佻,谁还理你会撒娇。”   “噗嗤——”乌啼当即没忍住笑出了声,“服气!好,就这首,小白,果然抹黑人的本事还是你最在行。”   “我白无禅,最喜欢将人抹黑。”白无禅笑得肩头颤了两颤,而后蹲下身,手中的梅花枝条戳了戳小蓝的头,“小蓝,其实你本不用天天洗澡,你都这么黑了,再洗也是黑,我建议,你十天八天别洗澡,而后去殿下的榻上滚一圈,看看他什么反应……啊呸!”   话音未落,乌啼手中的小蓝便伸长了脖子开始抖毛发上的水珠,将身上的水尽数甩到二人身上,由于白无禅正在说话,不慎还入口了几滴。   “呸呸呸!”   ……   这一日,帝都街道上的茶楼饭馆话题颇多。   “我就说呢,为何早上我家婆娘去买菜,那条街上竟是空荡荡的,原来被十殿下找人清扫过了,不过菜虽没买到,却是看到了一场奇观,想必这辈子也只能看见这么一次,那数量半百色彩斑斓的狼群,远远奔来像天边浮游的彩云,为首的灰狼上,十殿下手捧花束,稳踏狼背上不倒,好似那九重天上的仙人,踏云而来。”   “还真别说,这十皇子为了讨苏家大小姐开心,还真没少费工夫呢,又是花瓣红毯,又是雪狼军团,百丈之内的家家户户都能得平日里一个月的补贴,最有趣的是,他这只不过是为了效仿苏家大小姐的一个梦境而已,此事过后,回宫还被陛下训斥了一番,不过训斥归训斥,敕封王爵下来的赏赐可都没少。”   “这十皇子虽不得陛下看重,但他可是有太后娘娘罩着的,如此一来倒也不算稀奇,真让我稀奇的是,苏家这两位小姐命运的变化,不得不让人感慨。”   “可不是么?苏家三小姐,她母亲娘家何等风光,而今呢,苗氏还不是因为泼辣惹怒了苏相被赶出了家门?而这三小姐,原本在宫宴上一舞惊四座,被定为太子正妃,那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再说苏大姑娘,天生丑颜,与将军公子曾退过亲,后因身手不凡,聪慧机敏而被太后娘娘中意,宫宴过后被指婚十皇子,以后便是宁王妃,此生再也不必因为相貌而忧愁,她那样的容貌,也有本事让宁王将她捧在手心。”   “话说回来,苏家三姑娘究竟是为何被退亲?这其中原因很是不明朗啊,太让人好奇了。”   “好奇?”说话之人嘿嘿笑了一声,而后道,“你这消息可真不灵通,想必是没有听见街头巷尾的流言罢?那首小调,怎么唱的来着?诶诶诶,那个叫花子,过来过来……”   不经意间瞥见门外走过一名乞丐,他忙将那乞丐招呼上前,扔给他几枚铜板,“那首苏三姑娘的小调,是怎么哼的?哼来听听?”   那叫花子收了钱,乐呵呵开口哼了起来——   粉袖招,媚香飘,苏三姑娘本清高,奈何如今好风骚。   退了婚,遣回家,名声不在不重要,件件事迹挨千刀。   曾贤良,曾淑德,而今清白全不要,偏给太子下迷药。   花街柳巷学几招,太子嫌你太轻佻,谁还理你会撒娇。   话落,全桌一片哄笑声。   无人注意到,茶楼角落,一名灰衣斗笠人端坐,那搁在桌子上的手白皙纤细,此刻攥得死紧,几乎要将指甲嵌进手心里。   她何曾想过,自己也会像今日这般,成为茶楼饭馆议论的笑料。   她原本可以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受万人敬仰膜拜,光耀门楣,记载于出云国的史册上。   而如今,一道退婚圣旨将她赶出了宫,父亲已经不再认她这个女儿,母亲的娘家也是没脸再回去,或者说,帝都之内,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这一刻,心中滔天恨意席卷而来,似一团烈火,几欲将她燃烧殆尽。   皇帝不曾下令将她下药的事宣扬出去,那么如今街头巷尾编唱的那首小调,是何人在背后捣鬼?除了苏惊羽还能有谁。   从前她何等风光,是苏府最尊贵的小姐,仰慕者数不胜数,如今她何等狼狈,被帝都的人们拿去和花街柳巷的那些下贱之人比较,可谓身败名裂。   除了苏惊羽贺兰尧,又有谁会将她害到这个地步!   她决不能就这什么算了,此仇不报,如何能甘心?   眼下,要先将母亲接回来才是。   这个茶楼是当初贺兰尧与她定下的地点,他的人为何还不来?!   才这么想着,一件白袍的衣角映入眼帘,她抬起眼,透过斗笠下的那层薄纱,望着来人。   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她目光一冷。   白无禅。   “哟,这身打扮,是多害怕让人给认出来呢?”白无禅啧啧道,“若不是我的目光非一般的犀利,认出了你手腕上这串海珠手链,想找你都找不到人影呢。”   “少说废话。”苏怀柔这会儿自然没有心情再与他客套,平日里的温婉语调此刻不复存在,只冷声道,“我母亲呢?”   “自然是会还给你的。”白无禅悠悠道,“且跟我来吧,我是说话算数的人,你老母的一根头发丝也没少。”   话音落下,他转身迈步离开。   苏怀柔自然是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一同出了茶馆,苏怀柔抬眼便见茶馆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白无禅率先上去,而后朝她勾了勾手。   苏怀柔这一刻不知为何心下有些不安,却还是走上前,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起来,苏怀柔这一回却很安分,并未掀开窗帘去看路上的景色,她心知白无禅是必定不想让自己记住路线的。   二人一路上相对无言,最终还是白无禅率先开了口,“不错么,这一路上都安分了。”   “我已经不想再与你们有任何瓜葛。”她以最平稳的语气开口,“我会带着母亲离开帝都,只愿以后和你们永不相见。”   “哦,永不相见?”白无禅轻挑眉梢,“你当真想就这么简单的离开?不曾想过报复?你心中,没有一丝怨恨?”   “有又如何,我也斗不过你们。”苏怀柔耐着性子道,“既然惹不起,我总躲得起。”   白无禅笑而不语。   愈是平静,则愈有怨气。   她能迫使自己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在心中下了莫大的决心——今日若放虎归山,他日必生事端。   马车停了下来。   “下车吧。”白无禅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让苏怀柔率先下了车,而后自己也跃下了马车。   苏怀柔抬眼,入目的是一座宽阔的宅院,她并不知此处位于帝都的什么地方,但似乎离苏府并不远,从苏府附近的茶馆乘车来,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进来罢。”   白无禅领着她进了宅院,穿过了一条长廊,苏怀柔忽听一声熟悉的女子声音在不远的前方响起——   “阿尧,再推高一些,哈哈。”   这道声音是……   苏怀柔循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这一看,却是怔住。   前方约莫五丈之外的地方,屹立着阁楼那么高的假山,假山周围绿树环绕,棵棵树上结满了青涩的小果实,阳光打在绿叶上,绿油油地泛着暖暖的光。   假山前,有一座以紫藤花架打造的秋千,此刻正有一道海蓝色的身影坐在上面晃悠着,那女子琼鼻樱唇,眉目如画,既陌生又熟悉。   苏怀柔恍然回过神,几乎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苏惊羽?   是苏惊羽没有错,那是属于苏惊羽的轮廓,苏惊羽的神态。   记忆中本该长着一块丑陋胎记的地方,如今早已洁白一片,一张剔透面容毫无瑕疵,那张脸上甚至没有上脂粉,肌肤也如同雪一般白皙,一头如缎的乌发上没有厚重的首饰,而是梳成了一个简单而不失俏皮的马尾,眉眼之间,七分英气,三分冷然。   褪下了平日里玄轶司那身利落的衣裳,此刻她身着一条海蓝色罗裙,裙摆随着秋千晃动,华美翩然,宛如山中精灵,灵动又不失俏皮。   而她晃悠着的秋千旁,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男子的面容好看的不像个人,从眉到眼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清风拂过,那人雪白的衣袖轻轻摇曳着,细碎的阳光散落在上面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恍惚间宛若九重天上的仙人。   而他此刻,正望着那坐在秋千上晃荡的女子,凤眸中一片柔和笑意,直想让看着他眼睛的人醉在那片温柔里。   “还要再推高些么?”他望着秋千椅上的女子,笑着问。   “现在不用,让它自己晃。”秋千上的人亦是笑着回了一句,而后转过头朝他道,“阿尧,你也上来坐。”   “好啊。”贺兰尧轻挑了挑眉,而后望着那荡回来的秋千,抬手稳当地擒住了树藤,一个起身跃起,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坐到了苏惊羽的身侧,一起一跃行云流水般,秋千从始至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不曾慢下来。   “哟,看把你能耐的。”苏惊羽低笑一声,而后将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这么一来似是有点儿晕了。   “荡秋千的时候莫要歪着头,你这么这般软骨头,我一坐你旁边就想往我身上躺,重死了。”贺兰尧看似数落般的话语,却似含了愉悦的笑意,下一刻便伸手将她的头推开,“坐稳了,以免晃得你头晕。”   “嫌我重是吧嗯?要么咱们两比比,你重还是我重?你人个子这么高,再瘦也不会比我轻,那你平日里还总喜欢把我压到榻上,我嫌重都不曾抱怨过呢。”苏惊羽朝着他冷哼一声,而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   殊不知在秋千上,这样的举动是挺有风险的。   “小羽毛,你给我安分些,一会儿摔下去脸着地了可别哭鼻子。”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苏惊羽坐姿不正,他不得不伸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身,以防止她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你若不在,我是很安分的,可你一坐我边上我就不想安分了这可如何是好?”苏惊羽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我知道你必定是不会让我跌落下去的,对么阿尧,所以……我可以乱摆姿势么?”   “不可以。”贺兰尧眼角微微一挑,“若是我抓不稳你,那可怎么是好?”   “你不会抓不稳我的,我相信你。”苏惊羽望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浓浓的笑意,“你可有觉得这样很刺激?阿尧,你要扶稳了哦,若是你掉下去,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嘿嘿嘿……”   听着苏惊羽最后那几声笑,贺兰尧直接她又想恶作剧了,顿时心中多了几分警惕,然而,苏惊羽并未捣乱,只是将头凑了上来,覆上了他的唇。   她一手抓着秋千藤,一手环着贺兰尧的脖颈,此刻紧贴着他,相当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贺兰尧紧抓着秋千藤与她腰际的手自然不敢松开半分,一边稳着二人的身子,一边还得回应着苏惊羽的亲吻。   唇瓣厮磨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忘了抓秋千藤。   “好了小羽毛,你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回头我真抓不住你,那就是你自己作的,你可别赖我。”   “那你就让我掉下去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掉下去又摔不死,你在紧张什么呢?乖,咱们来计时,看看秋千上打啵能坚持多久?哎呀不对,没有秒表,你们这儿的时辰不好算……”   “又在胡言乱语,坐好了!”   “阿尧,你居然凶我?人家不跟你玩了……糟糕,我怎么变得这么娘?不对,贺兰尧,你敢凶我?你皮痒是么?!”   贺兰尧:“……”   小羽毛今日的情绪为何如此古怪,莫名的亢奋,又莫名的不可理喻。   不过……这样的她倒像个正常的豆蔻年华的姑娘,撇开在宫中时的生猛凶狠,她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偶尔闹一闹,真好。   这样的她,更有人情味,在他面前她好似敛起了所有的冰冷,像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想到这儿,他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他们看起来好让人羡慕,对么?”长廊上,白无禅望着不远处秋千上的那二人,似是感慨良多,“真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看着他们这般如胶似漆,我只觉得身上正感受着数不清的冰锥暴击,好想……找个媳妇。”   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身边的苏怀柔,“当然,我绝不会找你,你不要痴心妄想。”   “你这人有病么?!”苏怀柔从那二人柔情蜜意的一幕中回过神,听着耳畔白无禅的话,顿时心中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尤其回想起方才秋千上的那一幕,顿觉得苏惊羽——不知廉耻。   那般肆无忌惮地对身旁的男子上下其手,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警告,若是刚才她一个不稳跌落下去,那该有多好。   凭什么她苏惊羽那般轻浮又野蛮的性格就可以获得贺兰尧的疼宠?而自己这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却得不到贺兰陌的一丝怜惜?   她苏怀柔哪点比不上苏惊羽?若不是这一回下药的事弄得她身败名裂,她必定——活的比苏惊羽更精彩,生活的比她更幸福。   “看到了么?苏大小姐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丑陋,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美人,而你,只是个应该回炉重造的残次品。”白无禅啧啧叹息,“走吧,别看了,看多了心里酸,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像殿下那样的男子,这种凤毛麟角般的爱情,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   苏怀柔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地跟在白无禅身后。   走着瞧吧。   她苏怀柔未必就找不到一个那样的男子。   随着白无禅一路走,她发现路段愈来愈荒凉,可见已经走到了宅子最偏僻的地方。   白无禅带着她走过了一排房屋,到了最后一间,他顿住了脚步。   “这儿多灰尘和蜘蛛网,我这白衣裳容易脏,你自个儿去开门。”   苏怀柔磨了磨牙,走到屋子前,伸手推开了房门。   而抬眸的那一瞬,却让她一惊。   屋子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蜷缩着,地面上不知何时散落了一地的珠钗银环,她身上那件原本很华贵的衣裳这会儿也十分脏乱,此刻,她正抓着地上的干草直往自己的口中塞。   “母亲,你在做什么?”苏怀柔急忙上前,蹲在妇人跟前,只见那妇人眼神涣散空洞,一边嚼着干草,一边道:“不孝女,滚开,不孝女,别回来……”   “母亲,你在说什么?”苏怀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余光忽的瞥见了窗边桌子上放置的盆景,她急忙看了过去,这一看,又是一惊。   那两盆盆景——正是她之前送给苏惊羽,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榆树和五针松。   “不孝女,滚开,不孝女……”身前的妇人依旧在无意识地呓语。   “这两盆玩意,原本是你送给苏姑娘的,这会儿也算是物归原主,哦对了,我们不曾虐待过你老母,只是将这盆景的叶子采了些下来作为炒菜的佐料给她吃,她吃过之后就这德行了,原来着盆景,吃起来比闻起来傻得更快。”白无禅悠悠道,“至于为何她叫你不孝女,是因为你当初离开时,我跟她开玩笑说你丢下她自个儿走了,而后她就这副模样了,不能怨我,实在是你这老母太吵闹,关她的时候,她一天到晚跟个泼妇似的骂街不停,为了让她闭嘴,只能给她吃你的盆景叶子,如何,这算不算自食恶果?”   “你们,我跟你们拼了!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魔鬼!”苏怀柔只觉得一阵绝望,绝望后便是愤怒,她猛然站起身,抄起一旁的凳子便要朝白无禅砸去。   白无禅轻松地避开,冷笑一声。   “既然你说我们是魔鬼,我们自然不敢叫你失望,你就好好呆在这儿,侍奉你老母亲,每日三餐都不会少了你们,饭菜中也不会少了那两盆小树的叶子,你爱吃不吃,慢慢被毒死,或者挨饿至死,你自个儿选,我不逼你,呵呵,且看你死前能不能将那两盆树叶吃光,你自己作的死,怨不得别人,你如今身败名裂,你父亲和长辈们也不会记着你,你是死是活不会有人关心。这叫——贱人得贱报。”   话音落下,他转身闪到门外,顺手拍上了房门,上锁。   “放我出来!你们这些混蛋!”   “你们不得好死!苏惊羽,贺兰尧,白无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屋子内,传出苏怀柔声声叫嚣。   “我变成厉鬼也会回来找你们!”   “那你做鬼去吧,我们不怕鬼。”白无禅转身离开,一边走着一边悠悠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清净喽!”   ……   日头将落,深蓝色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阿尧,你究竟想给我看什么?这般神秘?”装潢雅致的房屋中,苏惊羽的双目被一条黑布遮住,她身后,贺兰尧正扶着她的肩。   半路上阿尧就说要给她看个好东西,而后就把她的眼睛遮了,一路领着她到了……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别着急,这就给你解开。”贺兰尧的唇凑到她耳畔轻语了一句,而后抬手解开了蒙着她双眼的黑巾。   苏惊羽的视线脱离了黑暗,睁开眼时,一瞬间的明亮闪得她眼睛花。   而等她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那星眸中黝黑的瞳孔也似乎在一瞬间被点亮。   在她的面前,搁置着一个庞大的银质衣架,而衣架上——   挂着一件被摊开的火红衣裙。   那是一件广袖滚金边的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红纱层层叠叠,看似不薄不厚,火红的抹胸上绣着盛放的并蒂双莲,那一针一线都格外精细,不难看出这赶制过程中的用心。   再往下,深红的腰封上是层层看似繁琐却又编制得十分精美的红绳,腰封边缘缀着道道流苏,长短不齐,分布的却极其有规律,这样的流苏,随着新娘的走动摇曳,必定好看的紧。   火红的裙摆上,是以颜色更为深沉的丝线勾勒着大片的祥云图腾,云层之间,以金色与紫色丝线交错绣上了一对翱翔展翅的比翼鸟,寓意:比翼双飞。   用高贵华丽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只知道,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嫁衣。   苏惊羽看的眼也忘了眨。   “喜欢么?”身后响起一道轻曼温柔的嗓音。   “喜……喜欢。”苏惊羽亢奋的有些结巴。   “喜欢就好。”贺兰尧笑道,“小黑说,这嫁衣绝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件,而且这嫁衣,还有个奇妙之处,只不过他还未告诉我,只能等他回来再问了。”   贺兰尧的话音才落下,门外倏然间响起一道高昂的男子声线,“殿下,我来了来了,那嫁衣暂且别动!我还有事儿没交代呢!”   “暂且别动?”苏惊羽听着屋外的话,视线回到了加以身上,一时好奇,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奥秘。   “进来说话。”贺兰尧朝着屋外的人道了一句,下一刻,屋子便被人从外头推开,小黑迈了进来。   “苏姑娘,我有件事儿要交代殿下,不知您可否回避一下?”小黑望着苏惊羽,淡笑着道,“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要不了多久也会知晓。”   “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让她知道?弄的这般神秘。”贺兰尧轻瞥了小黑一眼,“但说无妨。”   “殿下,不行。”这一回,小黑的态度很是坚决,“至少现在不能让苏姑娘知道,但是她晚些自然会知道,殿下您就听了我的吧。”   这般深奥的话,让苏惊羽贺兰尧顿时都有些不明白了。   “也罢也罢,看来小黑要给你说的悄悄话,此刻并不太适合我听。”苏惊羽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先回避,小黑说了,我晚些时候也会知道的,说不准他是准备了什么惊喜,你们聊,我先去外面等着。”   话音落下,苏惊羽便转身,踏出了屋子。   “现在你可以说了。”眼见苏惊羽离开了,贺兰尧轻瞥了一眼小黑,“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嘿嘿嘿,殿下,有件事儿我还没告诉你呢,这件嫁衣,之所以举世无双,是因为它独特的妙用。”小黑唇角的笑意有些荡漾,看的贺兰尧顿时有些不自在。   “殿下你看,这件嫁衣看似很繁琐,很精美。穿起来也确实很繁琐,很精美。只因这衣袖和裙摆上的红纱有好几层,需要一层一层绑上去。”小黑走到了嫁衣跟前,指着腰封上的红绳,“但是,穿起来很复杂,脱下来,却只要一步,殿下请看。”   说完,他的手指捏住了腰封上的红绳绳结,轻轻一抽——   霎时,整件嫁衣七零八落,层层叠叠的衣袖,裙摆,如同被剥落下来的花瓣,悉数从衣架上散落下来……   贺兰尧:“……”   穿上去很是复杂,脱下来——只需要这么一步?   “看吧殿下,我不让苏姑娘知道,也是为了让你们新婚之夜多些惊喜不是么。”小黑低声笑道,“这衣裳的设计就是这样,一抽腰间红绳,则整件脱落下来,如此一来,省去很多麻烦,无论是您紧张,还是苏姑娘紧张,都不打紧,只需这么简单的一步,自然水到渠成。哦呵呵呵……”   ------题外话------   小黑:我这么机智,亲们,表扬我一下?   ☆、第155章 大婚!   贺兰尧望着地上的一堆衣物,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   那般繁琐精美的嫁衣,看似层层叠叠,穿戴起来倒也是真的复杂,但是——褪下仅仅只需要一步?   这件嫁衣是按着他的严格要求赶制出来的,无论是刺绣还是衣料都是由他自己定的,但这个嫁衣脱落下来的方法……却不是他定的。   他只想给苏惊羽一件最美丽的嫁衣,但他不曾考虑这嫁衣脱穿是简单还是麻烦,这个精妙的设计,显然是小黑自作主张加上去的。   不过这个设计——倒也是很妙。   “殿下,属下这个主意可好?”小黑笑着凑上了前,“当初属下按着您的要求赶制这件衣裳时,便觉得这衣裳要论精美华丽,那必定是一等一的,可要论这穿戴的过程,那当真是有些繁琐,您说,这洞房之夜要是脱件衣裳都要半天,那岂不太浪费时间?*一刻值千金啊殿下,于是属下便擅自改了腰封上的绳结,那编织精美的红绳,贯穿过背后、衣袖、以及裙摆上的红纱,因此只需要扯下那么一根,整件衣裳便会如同散落的花瓣一样掉落……”   “脑子倒是挺灵光的。”贺兰尧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难得看你聪明了一回,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属下不敢讨赏。”小黑笑吟吟道,“这个设计,就权当是属下给殿下的贺礼,只盼望着殿下大婚之夜能够尽兴。方才之所以不敢当着苏姑娘的面说,一来是怕她羞涩,二来,怕她说属下不正经……”   “你原本就不正经。”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乌啼都比你正经。”   “殿下,我这就不正经了?”小黑撇了撇嘴,似是不满意这个评价,“我若是不正经,那么小青岂不是更加不正经?他送的贺礼,可比我的还狠。”   “小青如何不正经了?他素来是你们这些人里最正经的一个。”贺兰尧轻嗤了一声,“你倒是说说,他送的什么贺礼?”   “小青说他抽不出时间过来,让我代为转交给殿下。”小黑说着,将手伸入宽大的衣袖之下,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贺兰尧,“这便是他的贺礼,殿下不妨猜猜是什么?”   贺兰尧伸手接过,拧开了瓷瓶盖,只见瓶中是雪白的药膏,他看不出来是什么,便凑到鼻翼跟前闻了闻。   有一股淡淡的莲香,其中还夹杂着其他草木的香气,嗅起来很是清透好闻。   “此物是做什么用的?”贺兰尧瞥了一眼小黑。   “香雪膏。”小黑扬了扬眉毛,“用来缓解——处子破身之痛。”   贺兰尧:“……”   “如何?殿下,没有想到吧?”小黑低笑一声,“我早说了,小青是假正经,他看起来是最正经的一个,其实这思想颇为不纯,表里不一,那简直就该称衣冠禽兽,你看,这种药膏他都能有,是不是比我的贺礼还要狠呢殿下?”   “用来缓解……”贺兰尧眉头微微耸动,“如何缓解?此物又该如何用?”   “殿下,这个你都不懂么?”小黑颇为不可思议地望了贺兰尧一眼,然接收到贺兰尧清凉的目光时,便微微哆嗦一下,不敢再废话,“此药膏在办事之前用,只需涂抹一些在那隐秘之处,便可以……缓解疼痛。”   “知道了。”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复又问道,“涂抹在她身上还是我身上?或者两人都用?”   此话一出,小黑差点儿站立不稳栽倒。   这不废话!   “殿下,当然是给苏姑娘用的啊……疼的是她又不是你!”小黑叹息一声,心中感慨贺兰尧未免太过于单纯,遂语重心长道,“殿下,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全问我便好了。”   “男欢女爱……很疼?”贺兰尧拧了拧眉头,“她会很痛?”   “初次必定是难免一痛的,殿下,这个没有办法,每个女子都该经历,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小黑耐着性子道,“并且,殿下你即便心疼她,也不能放过她,否则她便不算属于你,关于疼痛与否,这种事情殿下你实在不需要考虑,我相信苏姑娘自然会有心理准备的。再则,这头一次是痛,以后那就是享受,哦呵呵呵……”   贺兰尧并未去理会他最后那句话,只又问道:“疼痛该持续多久?”   “噗嗤——这个我哪能知晓,每个人的状况未必一样,殿下,你实在不需要这么多顾虑,届时自然水到渠成。”小黑抬手揉了揉眉心,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嘿嘿一笑,凑到贺兰尧跟前。   “殿下,小青曾告诉我一件事,那便是……经历过洗髓换骨之人,虽然体内血液冰冷,可一旦动情,肌肤与血液照样会温热,并且,在床笫之间,那方面很厉害,必定能叫与之行房的人连连求饶,果然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黑说到这儿,目光满怀向往,“说的我都想去洗髓换骨了……不行,此事有风险,那药浴据说万分痛苦,我万一没挨过去,见阎王那岂不亏大了。”   “那药浴的确痛苦,每时每刻都似是被冰锥所扎,被车马所碾,能痛苦得让你想要死在里面。”贺兰尧望着他,唇角挑起一抹幽凉的笑意,“想试试么?”   小黑打了个寒战,连连摇头,“不不不,殿下,是我妄言了……殿下若是没什么事儿,我便先行离开,愿殿下与苏姑娘百年好合,携手白头。”   说完之后,他转身一溜烟跑了。   屋子中仅剩贺兰尧一人,他凤眸轻垂,望着瓶子里的药膏,若有所思。   ……   月明星稀,谪仙殿内。   一道浅白色的人影倚靠在窗前,透过窗子,抬眸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   身后忽有轻缓的脚步声走近,而后女子清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少主,夜深了,该歇息了。”   “嗯。”月光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道,“绿萝,你回来我这儿也许久了,是该回到惊羽身边去了,她如今已经辞去了玄衣卫一职,那么,你依旧要当我与她之间的传信者。”   绿萝闻言,垂眸不语。   自打苏惊羽成为玄衣卫之后,她便回来了谪仙殿,只因苏惊羽每日几乎都在宫中度过,而宫中规矩严苛,贴身丫鬟不可带进玄轶司。   如此一来,她当然不可能与海棠一样呆在苏府里打发时间,只因她真正的主子是月光,并非苏惊羽。   她离开苏府也许久了,苏府中的下人都只以为她是回老家探亲,但若是探亲,这探的未免也太久,难怪少主要赶她回去。   “绿萝听命。”她朝着窗边那人道,“可属下放心不下少主。”   “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这谪仙殿里又进不了刺客。”月光似是不在意地道,“过两日她就要大婚,你这个曾经的贴身丫鬟怎能不出现,探亲若是探的连小姐大婚都错过,这就太失职了,届时你要给她好好梳洗打扮,陪着她走该走的流程。”   他看似轻描淡写,然而他握着窗台的指节却微微颤动,泄露出他心中的不平静。   “少主心中想必不好受罢?”绿萝望着他的模样,轻哼一声,“分明先遇上她的是少主,在乱葬岗救她性命的也是少主,帮着她压制体内毒性的还是少主,可她却丝毫看不出少主对她的情意,那十皇子,我瞅着也没什么好的……”   “你非她,焉知贺兰尧不好?”月光轻挑眉头,“不错,贺兰尧的确是个恶人,在外人看来,他除了一副上好的皮囊,确实没什么好的,甚至孱弱多病,毫无地位,寡言少语,不易亲近。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而道,“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贺兰尧更加适合苏惊羽,包括我。贺兰尧的好从不展示给外人看,他就便是那种对外人没心没肺,对爱人掏心掏肺之人,这种人很讨人厌,但是很惹女人喜欢,坦白的说,贺兰尧天生就很讨女人喜欢。”   绿萝闻言,只撇了撇嘴,“若不是少主见不得日光,受限在这谪仙殿中,那十皇子也未必争得过少主。没准等他出现时,苏惊羽早已与少主情投意合。”   “你又错了。”月光低笑一声,“感情这种事儿,哪能分先来后到,我与苏惊羽在贺兰尧出现之前,早已相处过那么长的时间,然而这么长的时间里,她都并未对我产生一丝情意,她不喜欢我,难道只是因为我见不得日光么?真正的原因是我无法走近她的心里罢了,论感情的深浅,我是不及贺兰尧的,他们二人在一起,意料之中的事。”   言罢,他的头转回到窗外,月牙眸轻抬,望着天上那轮皎月。   我给不了你幸福,但若能看着你幸福,倒也不错。   ……   两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这一日,宁王大婚。   作为太后娘娘最疼爱的皇孙,大婚典礼倒也颇为隆重,从永宁宫到皇家祠堂一路上都被喜庆点缀着。   一大清早便有来往的宫人或是端着果盘或是挎着花篮子,将采摘下来的新鲜花瓣挥洒在道路上,长廊上。   永宁宫中,大红的双喜对联张贴在殿门的两侧,焚香袅袅的寝殿里,绣着鸾凤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深红的床帐向两侧撩开,以两条大红穗带捆绑在床柱之上,箱笼框桌均是张贴上了大喜剪纸,寝殿中央,檀木制的桌上,盛放着两支双龙喜烛。   窗台边上,半人高的金框铜镜前,站立着一道修长的红影。   他双臂侧着张开,由着身后的两人替他整理衣襟。   贺兰尧望着镜中的人,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褪去了平日里最常穿的雪白锦衣,由着月落乌啼换上了正红色的锦服,正红色的衣领衬着他白皙的面容,潋滟的凤目,显得愈发妖娆无双,少了平日的几分清雅,多了几分高贵冷然的魅惑。   “殿下,你穿红色比白色可是好看多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身后,乌啼一边给他束着发冠一边感叹着。   “哦?”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莫非我平日里很不精神?”   “不,平日里看起来孱弱些,比较惹人疼……哎哟!”话说到一半额头便被人敲了一下,但这一回敲他的人不是贺兰尧,而是月落。   “少贫嘴了,今日殿下大喜,不想打你,你也别胡言乱语,快些给殿下整理好衣裳,而后去苏府接王妃来。”月落数落了乌啼一句,而后帮着贺兰尧束好腰带。   “喵呜——”一声猫叫在寝殿内响起,贺兰尧微微偏过头,便见一只脖颈上挂着红绸带的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而来。   “怎么,小蓝,你也要和我去接新娘?”贺兰尧望着地上的猫儿,唇角轻勾,“也罢,带上它,路上也不至于无聊。”   ……   另一边的苏府,同样被一派喜庆弥漫。   府门前的牌匾上红绸飘扬,大红双喜字张贴在门前两侧,府内下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海棠,小姐的玛瑙耳环在哪儿?快去找来!”   “这发髻上还少一支钗子,这两支,哪支好看些?”   “宁王殿下差人送来的莲花玛瑙项链可真好看。”   “小姐,这红玉流珠冠做的可真精致,你说是不是,绿萝?”   “你们两个,怎么比我还亢奋呢?”苏惊羽端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中看身后的海棠绿萝,不禁失笑。   今日她所穿戴的一切,均是贺兰尧为她准备好的。   她抬眸,望着镜子中的人儿,她头一次发现,原来盛装打扮之下的她,也是如此冷艳逼人。   镜中那人,琼鼻挺翘,星眸清冷,樱唇上抿了深红色的口脂,显得鲜艳欲滴,精心装扮后的容颜艳若盛放的红莲。   她穿着那件贺兰尧送她的,异常精美华丽的火红嫁衣,微微翻卷的深红衣领下,晶莹的锁骨若隐若现,这身嫁衣衬着她原本美丽的脸孔愈发明媚动人,肌肤欺霜赛雪。   站在身后为她梳理好发式的海棠,正从绿萝端来的托盘上拿起那顶红玉流珠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这顶流珠冠,是以红玉雕成的红莲形状的发冠,发冠箍住了高高盘起的发髻,发冠之下,延伸出九条以蚕丝串起的红玉珠子,每一颗珠子都小巧精致,九条珠串似一道小小的珠帘,垂落下来刚好遮挡住了整个脸庞,不像大红盖头那样遮挡全部的视线,却也能让旁人看不清这珠冠下的美丽容颜。   “宁王殿下当真好有心,什么都准备齐全了。”海棠固定好了珠冠之后,收回了手,“好了小姐,可以站起来看看了。”   苏惊羽闻言,站起了身,转过身面向二人。   海棠与绿萝齐齐怔住。   面前站着的人真的——很美。   那一件堪称绝顶精美火红嫁衣,穿在她身上万分合身,衬着那珠冠之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彷如一朵盛放的妖娆红莲,展现着灼灼逼人的惊艳,用高贵华丽已经不足以形容,若是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风华万千。   她平日里从不爱打扮,但她打扮起来却是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就在二人愣神之际,屋子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而后丫鬟的惊呼传了进来——   “宁王殿下来迎亲了!”   “宁王殿下来了,小姐,快,咱们出去吧!”绿萝和海棠忙伸手抄过了椅子上的花篮,而后率先走在了苏惊羽跟前。   三人从屋子中踏了出去。   按照出云国的习俗,贵女出嫁一路上需要伴着阵阵‘红雨’,红雨便是指陪嫁的丫鬟需要一路挥洒着花篮里剪碎了的牡丹花瓣叶,牡丹花开,寓意富贵常在。   海棠与绿萝一左一右走在苏惊羽身前,一路上挥洒着篮子中的花瓣,领着苏惊羽走向府外。   府外,一辆大红的华丽马车正等候着,马车顶上四壁悬挂着琳琅珠翠,车帘上以金红丝线绣着展翅翱翔的凤凰,富贵又张扬。   街道两侧站满了围观的行人,人人面上洋溢着笑意,观望宁王娶亲。   苏相领着二夫人以及苏紫晴正到达府门外,他抬步走到马车跟前,拱手道:“恭迎宁王殿下。”   “岳父大人,无需多礼。”一道清凉悠漫的声线自马车内响起,而后,一直白皙玉手掀开车帘。   下一刻,车帘之内探出一道身影。   四周霎时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红衣如火,倾世之颜,眉眼如画,颜若舜华。   倾城容貌这样的词本不该用来形容男子,然而用在这位宁王殿下身上,却是一点也不夸张。   几日前,他踏于狼背之上,一身雪白锦衣翩若谪仙,今日,他一身正红色锦服,展示灼灼逼人的惊艳,令众人无不惊叹。   出云国第一美男,当属宁王贺兰尧。   美而不柔,妖而不邪,怎一个高贵冷艳可形容。   贺兰尧此刻无暇顾及众人的惊叹,只因他余光瞥见苏府之内一道红影缓缓而来,他抬眸望去,凤眸中划过一丝怔然。   漫天飞扬的牡丹花雨中,苏惊羽款步而来,她一身火红的曳地嫁衣,裙摆垂落在地面之上,踏着落地的片片牡丹花瓣,朝着他走来。   红玉流珠冠掩去了她的面容,但是他依稀能透过那串串流珠,看到她的唇角荡起的浅浅笑意。   若说贺兰尧的出现引发了一阵惊艳,苏惊羽的出现,无疑又是引发一阵惊奇。   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从嫁衣到珠冠。   贵女出嫁大摆排场并不稀奇,但过去目睹过的那些迎亲场面中,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喜服,如此精致华美的头饰。   苏家大小姐出嫁,好华丽的阵势!   就在众人感叹时,苏惊羽朝着苏相微微垂首福身,“女儿拜别父亲。”   苏相点了点头,这一刻也颇多感慨,“去吧。”   苏惊羽起了身,面向贺兰尧,他已经朝她伸出了手。   珠冠下的红唇轻扬,她将手自衣袖下伸出,放入贺兰尧的掌心中。   贺兰尧牵着她上了马车。   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离开苏府,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你怎么连它也带来了?”苏惊羽上了马车,望着角落里的小蓝,视线落在它脖子上的红绸带上,不禁笑出了声。   “它想来,便带它来了,只可惜小红无缘得见你我的婚礼。”贺兰尧说着,伸手揽过了苏惊羽的纤腰,“等会儿还有不少繁琐的流程,要去祠堂进香,还要听和尚念经祈福,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想必会很累,这会儿,你可以先靠在我肩上睡一下。”   “嗯,好。”苏惊羽一个侧身靠在了他的肩上,将头上沉重的头饰也压了上去。   贺兰尧见此,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分外愉悦。   终于等到了今日,你成为我的新娘的这一日。   此后,你便真正属于我一人。   ……   马车进宫之后,便是——冗长繁琐的大婚流程。   苏惊羽很早便听闻,皇族大婚,流程不走个半天那都是稀奇事,今日亲身经历,果真很——累人。   尤其头上还顶着那般沉重的饰品。   临近傍晚时分,婚礼所有的流程都结束之后,她才被绿萝海棠以及一干宫人簇拥着回了永宁宫。   至于贺兰尧——还得留在华阳宫宫宴上,与帝后太后以及皇子公主们把酒言欢客套一番,自己作为新嫁娘,可率先回婚房等候。   苏惊羽被海棠二人扶进了婚房时,才坐到椅子上,她便整个人趴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叹息。   “累死我了,这发髻和头饰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海棠,你给我弄些吃的来,我快饿死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自己头顶上的珠冠与饰物拆卸下来。   “小姐,不能拆!”海棠见此,当即道,“这珠冠等同于红盖头,要宁王殿下亲自来掀,这头饰也不能拆,要等殿下回来……”   “得了,我与他不用整那套虚的,早在马车上他便说过了,若是嫌身上的饰物太沉重,回来便可以统统拿下来,他舍不得我被这些东西压着,你们帮我一起拆,来。”   海棠:“……”   一晃眼便是到了夜晚。   苏惊羽拿掉了身上所有厚重的首饰,只觉得一身轻松,趴在桌上不知不觉便犯了困,她便想着小睡片刻,哪知一睡,就睡到了贺兰尧回来。   贺兰尧踏进寝殿时,望着趴在桌子边的苏惊羽,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那笑容有些丝丝柔和,点点无奈。   早知道她这猴一样的性格,是不可能像个端庄淑女一样端坐在榻边等着他的,这不,已经自己先睡了。   也好,他原本也不舍得她太累,大婚流程走一遭,以她的性格,想必觉得浑身疲惫,那些首饰确实繁琐沉重,但都是必不可少的。   先睡上一觉也好,只因新婚之夜,是不能拿来睡觉的,这会儿先养养精神,后半夜才不会犯困。   关上了寝殿的门,他抬步缓缓地走到了桌边,桌上,双龙喜烛早已被点燃,烛芯上明黄色的火光跳跃,照亮一室的喜庆。   喜烛边上,放置着一壶酒,两只玉杯,这是合卺交杯酒。   他提起了酒壶,将两只酒杯都倒满了,而后才走到苏惊羽身后,伸手抚上她的乌发,俯下身,将唇凑到她的耳畔,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小羽毛,别睡了,该醒了。”   “唔……”苏惊羽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喊她,而后耳朵一痒,再然后,腰际也被人掐了掐。   “小羽毛,醒醒。”贺兰尧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   苏惊羽蓦然清醒,想到今夜是大婚之夜,霎时睡意全无。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双龙喜烛上跳动的烛火,“什么时辰了?”   “还不晚。”贺兰尧在她身后低笑一声,而后拉着她起了身,“该喝交杯酒了,来。”   说着,他端起了桌子上的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伸手接过,抬眸,撞进他潋滟的凤目中,不禁扬唇浅笑,举着杯子的那只手臂绕过了贺兰尧的手臂,双臂缠绕在一起。   而后,二人同时将酒杯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饮过交杯酒后,将杯子搁回了桌上,贺兰尧伸手将苏惊羽揽到了身前,凤眸落在她的红唇上,上面被酒水浸染了一番,更加鲜艳欲滴,引人采撷。   “我觉得你不涂口脂会更好看些,你原本的唇色是最好看的。”他抬手,抚上她的唇瓣。   “嗯,我也这么觉得。”苏惊羽笑望着她,舔了舔唇,“不喜欢我口脂的颜色,那么……”   她主动凑近了他一分,启唇,轻声道:“那么阿尧你就把它吃掉可好?”   贺兰尧闻言,目光倏然一紧,一个倾身,覆上了她的唇瓣,辗转厮磨。   苏惊羽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牙关轻启,热烈回应。   漫长的亲吻维持了许久,贺兰尧揽着她后腰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腰封上,摸索到了红绳的结头,手指便捏住了那根红绳,轻轻一扯。   绳结被扯散。   再扯。   紧束着抹胸的红绳也被牵扯了下来。   再扯。   裙摆后的红绳也散下。   苏惊羽原本还毫无察觉,蓦然觉得身上的衣裳似乎松了开,她当即撤离了贺兰尧的唇瓣,垂下眸子,这一看,却让她瞠目结舌!   火红的嫁衣不知何时已经松散开,肩上的衣裳眼看就要滑落,腰间——   一根红绳正被贺兰尧拉扯着。   “小羽毛,好玩么?”他低笑一声,忽然毫无预警地一抽红绳,霎时,她身上的火红嫁衣七零八落,犹如片片花瓣散落下来,散了一地。   “阿尧,这件嫁衣……”苏惊羽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一堆衣物,一时间傻了眼。   她穿着衣裳的时候那么麻烦,过程复杂,而他只那么轻轻一扯腰上红绳,便能将她整件衣裳都扯下?   只是那么简单的一步,让她身上顷刻间只剩下深红的肚兜与亵裤。   而就在她发愣之时,贺兰尧已经凑上前来,一手揽住了她此刻光裸的腰身,将她带进自己怀中,稍稍一倾头,便是与她鼻尖相抵,呼吸相闻。   “这嫁衣的精妙之处便是在于此,看似精美繁琐,穿戴起来复杂,但脱下来,只需要一步。”他启唇,声线万分柔和,慢条斯理又揪紧人心,“如此不也挺好的么?你我都不需要有任何犹豫,多亏小黑有心,想让你我二人轻易水到渠成。”   话音落下,他一个俯身便将她打横抱起。   苏惊羽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环上他的脖颈,抬眸,对上他潋滟的凤眸,这一刻不再如同平日那么澄澈,而是带上了一股道不明的暗沉与炙热。   “小羽毛,这一次,我可不会放过你。”他启唇,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而后抱着她走向了前方的床榻上。   苏惊羽这一刻心跳如擂。   其实早就盼望着修成正果,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却又有些莫名的紧张,莫名的——羞涩。   贺兰尧将她轻轻搁在了床榻上,望着她雪白的肩头以及莹润的锁骨,他目光灼灼,一双魅人的凤目中似是有一小簇火焰跳动,他紧紧的盯着她,呼吸离的如此之近,忽然间俯身,埋在她的颈窝间,片刻的功夫便是在她雪白的肩头留下了一道湿润的红痕,而后他的吻渐渐游移着向下……   苏惊羽闭上了眸子。   ……   檀木桌上,双龙喜烛火光跳跃,映照一室旖旎。   寝殿外,寒风凛冽,寝殿内,却是一片暖意。   ------题外话------   结婚了结婚了~哦呵呵呵~   号外:为了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正版阅读的美妞,作者君码了小十羽毛的大婚夜片段,作为过年礼物赠予正版读者,详情请看评论区公告,过年了,望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如意~有加群的姑娘,群里也不少红包福利,偶尔还有520小说币奖励~有兴趣的姑娘欢迎来玩耍,报520小说会员名提供正版截图,即可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群么么~   ☆、第156章 看你那傻样!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之时,只觉得身上的疲惫感依旧未消。   费劲地撑开了眼皮,想要翻个身,却觉得浑身酸疼,她干脆就不动了。   双眼全睁开的那一刻,她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   贺兰尧还未醒,此刻,她正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搁在她的腰际上,原来他连睡觉都是以揽着她的姿势入睡的。   他的手臂被她枕了这么久,可会酸痛?   如此想着,苏惊羽下意识想要抬头,将贺兰尧的胳膊挪开,可她才微微仰起了头,便觉得一阵无力感伴随着腰部以下酸痛之感,这让她起不来身,头又砸了回去。   这么一砸落在贺兰尧的手臂上,使得睡梦中的贺兰尧眼皮子动了动。   苏惊羽撇了撇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魅人的凤眸此刻依旧是闭着的,然而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睫轻轻颤动,这分明就是要醒过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兰尧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苏惊羽的脸庞,面上瞬间浮起了笑意。   “小羽毛,昨夜睡得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而他这一举动,自然要将手臂自锦被中伸出来,光裸的手臂不经意就将被子撩高了一些,如此一来,苏惊羽便也看清了锦被下他雪白的肩头,白皙的胸膛……   是了,他们二人如今依旧是一丝不挂的。   他的肌肤当真如雪如玉,白皙又莹润,且因为他的血液冰凉,大多数的时候身子也是清凉的,除了动情的时候。   这就是真正所谓的——冰肌玉骨罢?   在他的面前,又有谁敢称自己冰肌玉骨。   “小羽毛,昨夜还没看够,这会儿又想看?”倏然间耳畔传进一声低笑,苏惊羽立即回过了神,视线从他的胸膛上挪开,一抬眸便见他又凑了上来,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薄唇轻启,“休息了一夜,够精神了么?今日不用急着早起,不如,我们再来……”   苏惊羽望进他的凤眸中,似有点点火苗闪烁,幽深又暗沉,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当即道:“精神个屁!我都要散架了,我快累死了你晓得不?来来来,来什么啊来,你一大早上的就想来压我,门都没有!”   “小羽毛,你为何这般凶悍?我只不过是跟你提议一下。”贺兰尧眉头轻挑,冰凉的双手揽住了苏惊羽的腰身,随后一个翻转,让自己在下,她趴在自己胸膛之上,“我不压着你,你压我也是可以的。”   苏惊羽:“……”   二人此刻身上都是未着寸缕,稍有不慎就会……   她现在实在是没那个体力了。   才这么想着,苏惊羽便察觉身下压着的人,那原本清凉的肌肤,开始渐渐温热。   她登时一惊——他的肌肤升温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她并未多想,这一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转从他身上翻回榻上,而后躲到了床的最里侧,伸手狠狠地揪紧了身上的被子,与贺兰尧隔开了些许的距离。   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为何这样躲我?”贺兰尧眼见苏惊羽的反应,眉眼间浮现些许的疑惑,“小羽毛,我是洪水猛兽么?”   “你不是洪水猛兽,你是衣冠禽兽。”苏惊羽眼角微微抽动,“你从前那般单纯,可你看看你如今,一大早上的就不让我消停,你自己说,你脑子里想的什么?”   “想什么?”贺兰尧轻挑眉头,而后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我想……睡你。”   苏惊羽:“……!”   他倒是真的诚实!   “小羽毛,这可不能怪我。”贺兰尧望着她,一派云淡风轻道,“很多事情是不好控制的,比如面对你,我很难不动情,我的心很诚实,身体更诚实,这怎能怪我?”   苏惊羽:“……”   这番话,她真的无言以对。   “犯不着躲那么远,我虽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我也明白了,你如此躲避,想必是因为你依旧很疲惫,我自然不会再勉强你。”贺兰尧悠悠叹息一声,而后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苏惊羽有一瞬间的犹豫。   “让你过来。”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我说过了,不会大清早的折腾你,你不信我么?”   苏惊羽这回倒是真信了,便朝着他挪了过去。   贺兰尧见她靠近了,便伸手揽过她,到了自己的身前,而后掌心贴到了她的后背上。   下一刻,苏惊羽便察觉背部传来一阵暖意,是他将内力透过手掌传递到她的身上。   “阿尧,你做什么?”她有些不解。   “我看你疲倦,想输些内力给你,帮着你驱散疲惫。”贺兰尧在她身后道,“你安静地坐着便是了。”   “别,我并无大碍,这种事儿哪需要浪费内力,收手。”苏惊羽转身拍开他的手,“我不需要你消耗内力为我驱散疲惫,让我在榻上安静地躺一上午便好,你去帮我拿点儿吃的来可好?”   贺兰尧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坚持,抵着她背部的手挪了开,游移到了她的腰际,环住。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部,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想吃些什么?我让小青去做。”   “随意,清淡些就好。”苏惊羽感受着耳际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而下一刻,贺兰尧的手便擒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了过来,而后头一倾覆上了她的唇瓣。   苏惊羽:“……”   好在贺兰尧除了亲吻她其余的倒也没干,好片刻之后,他放开了她,而后双手扣上了她的肩,将她按回到榻上,再伸手一扯被子,替她将被子盖到了脖颈上。   “好好躺着别着凉。”他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我去给你拿早点来。”   言罢,他才转身下了榻穿衣裳。   苏惊羽偏头望着他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   这么一躺便是一个上午。   临近午时,苏惊羽才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贺兰尧的母妃不在,她也省了一趟请安。   换上了一身海蓝色的罗裙,她下了榻,走出贺兰尧的寝殿。   迈出了寝殿的门槛,一抬眸便看见前方梨花树下的两道身影,树荫下的白玉桌边,一白一墨的两人相对而坐。   那道雪白的影子自然是贺兰尧,而他正对面那人是——许久不见的贺兰平。   苏惊羽见此,不禁失笑。   贺兰尧作为皇子年纪排行中比较小的那个,却比他好几个哥哥都先大婚了。   而这会儿,贺兰平的余光也瞥见了她的身影,便转过头看了过来,而只是一眼,就差点惊掉了他的下巴。   原本唇角温润的笑意僵住,他有些怔愣地望着前方那缓步而来的美人,好片刻才回过了神,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了贺兰尧,轻挑眉头,“十弟,你金屋藏娇?”   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淡笑,“金屋藏娇?”   “要不然呢?这美人为何从你的寝殿中走出?以惊羽那种彪悍的性格,你不怕她回头闹腾?”贺兰平说着,拿起面前的茶杯端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而下一刻,贺兰尧幽幽的嗓音传入耳膜,“四哥你且看清楚了,她就是惊羽。”   贺兰平听闻这话,差点呛着。   一口茶吞入腹中,他急忙抬眸去看来人,而来人已经走到了身前。   一身海蓝色罗裙包括着她纤细高挑的身段,露在外头的肌肤白皙似雪,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柳眉星眸,鼻梁挺翘,那眉眼似是有些熟悉。   那唇角的一抹笑意似乎更加眼熟。   “你真是惊羽?”贺兰平抬手拂过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又细细打量了片刻身前的人,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眼前这个美人,就是苏惊羽无疑。   “四哥,你是不是美人见的多了,得了脸盲症?”苏惊羽轻挑眉头。   贺兰尧说过,成婚过后大可以不必再戴着面具,每天脸上戴着那么个东西总归是不舒服,还是让肌肤自然接触空气更好。   “脸盲症?”贺兰平显然很疑惑,“脸盲症为何种症状?”   “脸盲症,即面部辨识能力缺乏症。”苏惊羽悠悠道,“其意思就是,世间美女你见得太多,在你眼中美女都长得一个样子,见过就忘了,我若是戴个面具站在你面前,准让你一下子就能想起我。”   “开玩笑,我哪能忘了惊羽呢。”贺兰平面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方才没有细细看你的眉眼,一时间没能认出来,只以为是哪个神女下凡,这会儿细细一看,果真是我认识的那个惊羽。”   “四哥。”空气中倏然响起一声幽凉的语调,“你素有怜香惜玉之名,但你平日里调笑别的女子也就罢了,我的女人,不允许你调笑。”   贺兰平:“……”   苏惊羽:“……”   “这哪里是调笑,这是夸赞。”贺兰平轻叹一声,“我说惊羽是神女下凡,这是溢美之词,哪里是调笑了?”   “不需要四哥来夸。”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我自己会夸的。”   苏惊羽抬眼望天。   他损她似乎比夸她多吧?   “也罢,是我冒失了。”贺兰平听着贺兰尧的话,低笑一声,“既然十弟不给夸,那么往后我便不随便夸惊羽了。”   “四哥犯不着太与他一般见识。”苏惊羽到了贺兰尧身侧坐了下来,这才发现,桌子脚下竟搁着一个大箱子,她顿时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看样子八成是贺兰平带来的。   “我送你们的大婚贺礼。”贺兰平笑道,“你必定猜不出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先谢过四哥的贺礼。”苏惊羽说着,便俯下了身,伸手去开箱子的扣。   贺兰平说这是她猜不到的贺礼,那么想必不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   那会是什么?   这般想着,她已经将箱子的盖掀了开,待她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   果真没想到。   一整箱竟然全都是——干果点心之内的零嘴。   “如何?想不到吧?这些都是可以存放久一些的点心,里头有不少都是五湖四海各地的特产,想必你们会喜欢的。”贺兰平道。   苏惊羽呵呵笑道:“四哥真是有心,我们喜欢。”   他这完全是依着贺兰尧的喜好送的吧?   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兄长。   要说贺兰家这么多兄弟姐妹,她平日里都见不到几个与贺兰尧有交情的,贺兰平倒真算得上是唯一有交情的了。其余的人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喜欢便好。”贺兰平唇角勾起一丝和煦的笑意,随后眉眼间又浮现淡淡的疑惑,“有件事儿我倒是真的不明白,关于惊羽你的容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长话短说……”苏惊羽想了想,道,“其实我脸上的胎记原本就不是真的胎记,那是病,如今治好了,自然容貌便恢复了。”   “是病?”贺兰平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自出生就病了,并且病了这么多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具体过程太复杂,我没法跟四哥解释清楚。”苏惊羽说着,径自倒了一杯茶。   “那么你的容貌是何时恢复的?”贺兰尧说到这儿,面上似是有些玩味,“总不会是成婚后才恢复的,想必早已恢复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为何还要继续戴着面具?”   “这个嘛……”苏惊羽笑着瞥了一眼贺兰尧,“这其中原因,四哥还是问问阿尧吧。”   “我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少招些情敌。”贺兰尧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茶,“若是可以让我选择,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变得好看,就那么丑一辈子得了。”   苏惊羽:“……”   “开个玩笑。”贺兰尧忽然笑了一声,随后伸手抚了抚苏惊羽的头发,“女为悦己者容,女子终归还是希望自己是美丽的,那面具戴着也不大好受,如今成婚了便不用再戴了。”   贺兰平听闻此话,笑了笑,而后起了身,“罢了,我还是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了,我府中也有些事儿要去处理一下,先行告辞了。”   贺兰尧闻言,悠悠道:“四哥慢走。”   待贺兰平离去了之后,苏惊羽瞥了一眼箱子里的点心,蹲下身随手翻了一包干果,而后身子一歪,倚在贺兰尧的肩上便剥了起来。   “小羽毛。”贺兰尧忽然轻唤了她一声。   苏惊羽轻轻‘嗯’了一声。   “枕霞宫那位,据说有喜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还不知道吧?”   “枕霞宫……丽妃有喜?”苏惊羽霍然起身,望了贺兰尧一眼,“这个消息属实么?”   “当然,宫中早就传开了,据说是太医前两日诊断出来的。”贺兰尧悠悠道,“这个宁若水不是你的人么?你与她,许久未来往了罢?”   “这几日忙着大婚事宜,倒真是没有和她来往了,我竟连她有孕了都不知道。”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是时候去慰问一番了,宁若水也姑且算得上是我的左膀右臂,即便如今我辞去了玄轶司的职位,她以后依旧还能帮上我的忙。”   “是帮那个神棍的忙吧?”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辞去了玄衣卫一职,嫁了我,按理说这宫中的事儿不在与你有关系了,你唯一的牵挂不就是谪仙殿里那神棍么?在皇宫中有宁若水这样一个眼线,必要的时候能帮得上他,不是么?”   苏惊羽听着他这话,只觉得空气中的味道忽然有些酸了,不禁低笑了一声。   “他是我永远的良师益友,这个不可否认的。”苏惊羽伸手揉了揉贺兰尧的脸庞,“阿尧你能别总是一提起他就阴阳怪气的么?要知道你我的大婚之所以提前这么久都归功于他。”   “他是良师益友,那么我呢?”贺兰尧任由她揉着自己的脸,不紧不慢道,“你说,我在你心中是怎样的形象?”   苏惊羽闻言,笑道:“是……”   “不准说幼稚鬼。”贺兰尧不等她说完,急忙打断,望着她的凤眸轻眯,隐含一丝警告,“你若是敢说出这三个字,今晚我就折腾死你,且让你知道我究竟……幼不幼稚。”   苏惊羽:“……”   这样威胁她?   以为这样她就怕了他么?   不过她原本还真没打算那么说他的,这一回倒真是他自己想太多。   “睚眦必报,奸诈凶残,阴晴不定,脾气暴躁……”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若要问你在我心中的形象,说都说不完。”   贺兰尧听着她的形容,当即拧起眉头。   “以上都是你的本质,不过,你同样温柔体贴,善解我意,风华万千,无可替代。”苏惊羽很是实在地回答,“人无完人,你莫要问我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印象,也莫要拿自己和其他人比较,你就是你,独一无二,世间仅有,你只需知道,我喜欢这样的你就对了,虽然我偶尔会数落你几句,但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懂吗?我的殿下。”   苏惊羽几乎是饱含感情地‘朗诵’这一段她在心中默默打好的草稿,只为了稳住眼前这位大爷。   让他听得开心就好,一开心便可以转移注意力。   千万不要再提月光,千万不要再提月光,千万不要再提月光……   一提月光就难免要起点儿争执。   而事情所发展也果真如同苏惊羽想象般美好,贺兰尧听得很是中意,眉眼间浮起丝丝愉悦,抬手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果真如此么?”   “那是自然。”苏惊羽也伸了手,指尖摩痧着他的脸颊,“你就是我最爱的男神,没有之一啊么么哒。”   “算你有眼光。”贺兰尧伸手揽过她的腰,“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很好,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么么哒就是亲亲的意思。”苏惊羽笑道,“表达对一个人的钟情和喜爱。”   “要亲我么?来吧。”贺兰尧望着她,唇角轻扬,魅眸中一片浅浅笑意。   苏惊羽望着他的笑颜,有些晃神,伸手不自觉揽上了他的肩,另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颌,轻声道:“宝贝儿,你在玩火。”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霎时僵住。   “玩火?”贺兰尧凤眸轻眯,“玩什么火?苏惊羽,你当自己是去小倌馆的客人么!如此没品的话都拿来调戏我?拿开你的手!”   她竟在他眼前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   “诶,你为何会是这个反应?”苏惊羽的手被他拍了开,便只好收了回来,撇了撇嘴,“你难道不觉得我方才很有气场,像个女王一样?阿尧,你我若都是男子,那必定我攻你受啊。”   “你为何总是胡言乱语?”贺兰尧斜睨了她一眼,“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摆出那种流里流气的大爷模样,没个正经,还女王呢,顶多是个女嫖客,看你那傻样。”   苏惊羽:“……”   “虽然我不晓得你说的攻受是什么意思,但必定不是什么好话。”贺兰尧的语气不咸不淡,“又是你们家乡那边的话?你说我受又是个什么意思?因为我身形瘦削么?”   “我觉得还是不用跟你解释这其中意思了。”苏惊羽叹息一声,“我怕我说了,你打我。”   “那你最好不要说,想必不是什么好话。”贺兰尧瞥了她一眼,“过来。”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只觉得他脾气当真不好,却还是依言挪了过去。   才凑近他,他便忽然伸手将她拉进了怀中,让她坐于他的腿上,而后,白皙修长的手直探进她的衣襟——   苏惊羽蓦然觉得胸前一凉,一个哆嗦,“阿尧,你做什么?”   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幽凉的笑意,“玩火啊。”   ------题外话------   QAQ,嗷呜,在吃年夜饭之前都没码完,于是只好吃完再码,都这么晚了嘤嘤嘤……   ☆、第157章 丑人变美人,有何诀窍?   苏惊羽霎时一囧:“……”   “怎么,这难道不是小羽毛所希望的?”贺兰尧放在她衣襟里的手动了动,冰凉的指尖划过柔软的肌肤,引得苏惊羽身体一僵。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四周,所幸这会儿四下无人,不会被人看了去。   “怎么,还有心思走神?”衣襟里的手摩痧着她温热的肌肤,他甚至坏心眼地在那鼓起的柔软之处轻轻捏了捏。   苏惊羽险些惊呼出声,忙伸手擒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拿了出来,“现在是白天!”   说着,她拢紧了自己的衣襟,颇为警惕地望着贺兰尧。   她几乎怀疑眼前的这人究竟是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天真的阿尧。   为何一夜之间,他变得如此善于——撩拨人。   “白天又如何?在我看来,只要你情我愿,任何时间都可以亲热。”贺兰尧说着,眉眼间划过些许揶揄的笑意,“怎么,小羽毛不好意思了?为何一夜之间,你竟变得如此古板?”   苏惊羽:“……”   哪里是她古板!   她再豪放,也不至于豪放到白日里跟他在大殿外……进行大尺度行为。   “罢了,既然娶了你,自然应该尊重你的意愿。”贺兰尧悠悠道,“那就晚上吧。”   苏惊羽再次语塞:“……”   “为何用这等异样的目光注视我?”贺兰尧迎上了她的视线,只见那双星眸里带着丝丝茫然,丝丝不确定。   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你还是不是我以前那个单纯的阿尧?”   “你这不是废话么。”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自然不是,如今你不再是清纯少女,我亦不再是青涩少年,经过昨夜,我们已经成长了,我们懂得了更多,学习了更多,你可明白?”   苏惊羽眼角剧烈跳动:“……”   懂得了更多,学习了更多?   一夜之间,就……成长了?   简直胡扯!   不就是滚了个床单,还说的如此深奥,不再青涩……说白了那就是思想开始污了。   她懒得和他争辩了。   “阿尧,你自个儿在这呆着吧,我去一趟枕霞宫。”说着,她便起了身。   “去多久?”贺兰尧悠悠道,“何时回来?”   “晚些时候会回来给你张罗晚膳。”苏惊羽冷哼一声,“总之不会让你没饭吃就是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便离开了永宁宫。   而她去枕霞宫的这一路上,并不平静。   若说平日里她戴着在宫中穿梭并不值得奇怪,那么如今卸下面具的她,可谓是引起了不小的影响。   一路走过遇见了不少来往的宫人,他们的目光或是带着探究,或是带着讶异。   直到苏惊羽从他们的身侧经过,这才停下了脚步来议论。   “方才那女子,我怎么瞅着有点儿眼熟呢?很像一个人。”   “你也这么觉得?我亦是觉得很眼熟,她究竟是像谁呢……”   “苏大人!我想起来,她像苏大人!”   “苏大人?苏大人的姐妹么?不对,苏大人只有两个妹妹,我是见过的,长得与她都不大相似……”   “你这笨脑子,那就是苏大人啊!你试想一下,她右边脸颊上遮块面具,岂不就和苏大人一样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苏大人明明就是个……”   “你小点儿声,苏大人如今已经辞去了玄轶司的职位,以后见了要喊宁王妃的!”   “但是她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当真好想再去看看,确认一下……”   这一头的宫人们纷纷议论,另一头,苏惊羽早已走远了。   一路行至枕霞宫,到了殿门外,苏惊羽让枕霞宫的宫女拦了下来。   “怎么,芍药,不记得我了么?”望着挡在身前的人,苏惊羽淡笑着道。   对面那宫女先是一怔,原本就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听着这话,不禁更加仔细打量对面的人,望着对方那抹笑颜,只觉得似曾相识。   倏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惊声道:“苏……苏大人?!”   “我已经不是苏大人了。”苏惊羽轻挑眉梢。   “哎呀,看奴婢这记性,宁王妃。”芍药忙福了福身,心下虽万分好奇,却也不敢造次多问。   “你们娘娘呢?”苏惊羽道,“好些日子没来看她了,听说她有喜了,特来恭喜一番。”   “宁王妃请进,我们娘娘就在寝殿里头。”   苏惊羽踏入寝殿的时候,抬眸便见一道浅紫的纤细身影倚在窗台边,几日未见,她似乎清瘦了些。   “若水,几日不见,别来无恙?”苏惊羽走近了她,笑吟吟地道。   宁若水闻言,转过头望着来人,先是怔了一怔,好片刻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水眸不禁瞪大,“惊羽?”   “嗯。”苏惊羽淡淡一笑,“你总算还认得到我。”   “我自然是认得出你的。”宁若水回过神后,又道,“惊羽,你的脸……”   “我原本就长得这副模样。”苏惊羽轻挑眉梢,“你们且就当做我从前是得病了,如今病好了,便恢复了容貌。”   宁若水听闻此话,当即明白了苏惊羽不愿多谈这个问题,便也不再追问,只感慨道:“你的本来模样,竟是这么好看的……”   如今她算是甩开了丑女这个头衔了,从前那些嘲讽她的人若是看见她这副容貌,也不知会不会惊掉了下巴。   “不谈这个问题了,说说你吧,竟有喜了?”苏惊羽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唇角挑起一抹笑意,“这下可好了,母凭子贵,在这后宫之中,有个孩子,那就是有依仗,你这接下来的日子,膳食可得多注意着些,至于其他的问题,不用我多提醒想必你也明白,多多提防这后宫之人。”   “你说的,我全都明白。”宁若水说到这儿,顿了顿,继而道,“惊羽,说实话,原本这应该是喜事一件,我应该高兴才对,但,当我得知这个孩子降临的时候,我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为何?”苏惊羽淡淡挑眉,“你是否压力太大?”   “不,我并未有什么压力。”宁若水道,“我只是……纯粹的不喜欢而已。”   苏惊羽望着她,思索片刻,而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我明白了。”苏惊羽不疾不徐道,“若水,你是薄情之人,你从始至终追求的都是荣华,你曾经作为一介低等宫人,最想要的无非就是锦衣玉食,再加上你生来貌美,皇后对你种种刁难,这让你飞上枝头的想法愈发强烈,故而,你才会冒着那么多风险,陪我演过一出又一出的戏,你的目标很明确,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富贵权利,以致于从来无人能走近你心里。”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继而道:“不管是陛下还是欧阳淳,你从未动过心,所以……你如今根本就不想给陛下孕育子嗣,是因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因此,你对这个才降临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感情。对么?”   “你觉得我薄情?”宁若水听着苏惊羽的话,眼帘轻垂,“在你看来,我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可以抛却一切的人么?在你看来,我的心中除了荣华,就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苏惊羽径自倒了杯茶喝,“我只是想说,你本性凉薄而已,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你可以在后宫中生存的很好,因为你很清楚你自己要什么,我绝不是在数落你,只是在和你分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宁若水有些怪异。   而宁若水听闻她的话之后,静默了片刻,才道:“那么你是希望我生这个孩子,还是不生?”   “你这不是……废话。”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白了她一眼,“不生你还想怎么着?拿掉?别傻了,我怀疑你可能是抑郁了,等过了三五个月,你必定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我并未抑郁。”宁若水望着苏惊羽,眸中一派认真,“所以你是认为,应该生?”   苏惊羽轻抿一口茶,“那是自然。”   “也罢,那就听你的好了。”宁若水看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而后迈步到了苏惊羽对面坐下。   “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苏惊羽搁下了手中的茶杯,低下头,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放置在桌面上,“这是给你的解药,服下之后,你此生再也不必受我控制。”   宁若水闻言,怔了怔,“不是每月一回的解药?”   “这一次是永久性的。”苏惊羽悠悠道,“从前刚认识你那会儿,怕你出什么幺蛾子,这才拿药物控制你,每月给你一回解药,但如今你我已经不是纯粹的交易关系了,从单纯做交易到朋友,我对待你的方式自然会改变,往后你再也不用担心受我控制,不过我还是希望,往后如果需要你的帮助,你若力所能及,莫要推辞,且当做是我扶持你到如今这地位的回报,你觉得呢?”   自达成交易以来,宁若水对她委实称得上忠心,因此她自然也不会小气。   本以为此番举动必定会让宁若水开心一番,但苏惊羽没有料到的是,宁若水面上没有半点儿开心的痕迹,反而是有些迷茫,“让我脱离你的控制,你是不再需要我了么?”   这话听得苏惊羽委实不能理解,“脱离我的控制,难道不值得高兴么?还是说你高兴傻了,不敢相信?”   “听闻你辞去了玄轶司的职位,为了照顾宁王,我又听闻他被赐了府邸,就在帝都中,一旦王府建好了,你们便要搬出宫了。”宁若水答非所问,“故而——以后你我的来往是不是就少了?或者想要见个面都不容易?”   “我若与阿尧搬去王府,你我的来往自然会少。”苏惊羽说到这儿,轻挑眉头,“怎么?舍不得我?是嫌宫中太闷,无人陪你解闷么?”   宁若水闻言,低眉笑了一声,那抹笑呈现出的不是愉悦,似是无奈,“是很舍不得你,你那么有活力,跟你交谈,什么都敢说,而其他人,我又不会轻易相信,许多话,只能憋着。”   “人生原本就有很多无奈。”苏惊羽笑道,“虽然以后你我来往会减少,但若是我进宫来探望皇祖母,也会顺便来看看你的,到时候,你憋了什么话,可以全倒给我听,我相信你的生存能力,我若不在,你照顾好自个儿就是了。”   宁若水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那你多多保重,若是以后还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   “有你此话,足矣。”苏惊羽笑着起了身,“那我先回寝宫了,得给我家宁王殿下张罗晚膳去。”   宁若水也起了身,“我送你?”   “不了,你有孕在身,少吹风。”苏惊羽说着,转身离开。   她并不知的是,在她走向大殿外的时候,宁若水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渐渐漫上一层水雾。   我其实并不在乎受你控制。   这是她方才想说却又没说出口的话。   一来没有勇气,二来……似乎也不合适。   她坐回了椅子上,望着桌子中央的那瓶解药。   锦衣玉食有了,帝王恩泽也有了,她原本想要的都有了,但是为何如今觉得……如此寂寥。   “娘娘。”前方忽然响起脚步声,是贴身宫女芍药奔了过来,“娘娘,方才奴婢不敢在宁王妃面前造次,因此没敢问她的容貌是怎么回事,方才她与您谈话,可有跟您说明原因?奴婢们都可好奇了,娘娘您若是知道能否告诉奴婢们……娘娘,您怎么了?眼眶为何是红的?您哭过了?是刚才宁王妃和您说了什么?”   “没事儿,眼睛进沙子了。”宁若水云淡风轻地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你们莫要碎嘴议论,该干什么则干什么去。”   芍药闻言,顿时纳闷了。   眼睛进沙子?   这寝殿里又没风,哪来的沙子?   ……   苏惊羽离开了枕霞宫之后,便开始思索着晚上该给贺兰尧做些什么吃,却没有料到,在回永宁宫的路上,碰上了一个她最不想碰上的人。   此刻她所站着的地方,正是假山的一个拐角,前方还不足三丈的地方伫立着一座八角凉亭,亭子里,一道黑色身影端坐,身后站着三两名宫人,那人有着刀削一般的面庞,目若朗星,剑眉张扬,眉眼间带着丝丝难以忽略的锐气,不是贺兰陌是谁?   而他旁边,坐着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不清长相。   而她也懒得去关注,只是轻瞥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而后想也不想的,转过身便要回避,寻思着绕路走。   实在很不想看见此人,尤其在皇宫中,见了他还得行礼。   她是连客套都懒得和此人客套,正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可不就是现在。   然而事情的发展终究不如她的愿,她才转身走开,身后便想起一道低沉的声线,那声音不远不近,似是很悠闲,“十弟妹,见着本宫为何要绕开?是不想与本宫问候么?”   苏惊羽暗自低咒了一声,这厮眼睛怎么这么好使。   但贺兰陌既已开口,她自然不能当做没听见。   在宫外的时候他不敢暴露身份,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谩骂,在宫中,她自然不能随心所欲,以免落人话柄。   思及此,她便回过了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了凉亭中的人,一边走着,一边悠悠开口,“皇兄此话可是冤枉人了,我哪里是故意绕开,只不过我视线看的不够远,因此并未注意到你这黑黑一坨……哦不,一人。”   贺兰陌:“……”   此刻他倒是没有心思去深究苏惊羽最后那个形容词,他的注意力此刻全数汇聚在了苏惊羽的脸上。   原来,她面具下的容颜,竟是这样的。   不施脂粉,却也好看的令人无法忽视。   那是一种干净利落的美,不同于他从前见到的那些美人。   以往他见过太多拥有华丽外表的女子,或是温婉贤淑,或是妖娆妩媚,但是,却几乎没有如同眼前的人这样——美的英气利落。   这当真与他作对了许久的那个女子?   他与她暗斗了许久,甚至曾想过要她的性命,只因此女子总有令人恨得牙痒的本事。   而如今,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忽然便是发现……对她似乎并不剩下多少恨了。   “这位,便是宁王妃么?”倏然间一道清凉的声线传入耳膜,让贺兰陌的思绪回笼。   而这道声音响起,苏惊羽也是一怔,她这才看向了桌边的那青衣人,竟是——公子钰。   公子钰也在看着她,见她也望了过来,便站起了身,面上呈现一派疏离的笑意,“在下简钰,见过宁王妃。”   苏惊羽见此,轻挑眉梢,“简钰,可是帝都闻名的三公子之一,公子钰?”   苏惊羽面上在笑,心中亦是在笑。   阿尧的手下与贺兰陌混在一起,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此刻在贺兰陌面前,熟人都要要装生人。   “公子钰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在下只是一个闲人。”公子钰淡淡道。   “阁下过谦了。”苏惊羽淡淡一笑,视线一转落在贺兰陌身上,“皇兄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我便先走了。”   “有事。”贺兰陌望着她,唇角挑起一丝淡笑,“为兄想问弟妹,丑人变美人,这当中有什么诀窍?”   ------题外话------   今日家里来了客人,实在太吵闹,熊孩子遍地,更得这么迟,抱歉。   熊孩子闹腾死我了,不得安生,好在更新来得及。   ☆、第158章 这个贱男人   苏惊羽唇角的笑意僵了一僵。   如此明显带着找茬意味的问题。   “若要问这其中诀窍……”苏惊羽很快恢复了常色,慢悠悠道,“只怕弟妹说了,皇兄也不会信的。”   “哦?”贺兰陌眉头轻挑,“弟妹何出此言?”   “皇兄可曾听过一句话,相由心生?”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从前我之所以相貌丑陋,并非因为我是恶人,而是我生来带着怪病,如今算是恢复了容貌,这大抵是因为我平日里与人为善,正义凛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怜我怪病难愈,念我广积善德,这才让我不药而愈,心肠愈来愈好,人自然就愈发美貌,皇兄,您说弟妹此话可有道理?”   贺兰陌:“……”   苏惊羽这番说法,不仅仅是他无言以对,连他身后站着的宫人都呈石化状。   相由心生这个说法,的确是有,佛家人的说法。   然而苏惊羽的这套说辞,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贺兰陌身旁,公子钰听闻此话,眸底迅速掠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不愧是殿下中意的人,胡扯的本事是一流的,总能堵的人接不上话。   “弟妹可别怪为兄不信。”贺兰陌心下觉得她实在无耻,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派稳重的神色,气定神闲道,“你这番话,随便找个人说给他听,那人都会以为弟妹是信口胡编,为兄也是正常人,想法自然也正常,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信你那番话。”   “既然皇兄不信,那就莫要再多问。”苏惊羽唇角牵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弟妹还有要紧事,这就先告辞了。”   “弟妹有什么要紧事?”贺兰陌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寝宫为我家殿下做饭。”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故而,没法与皇兄您交流太久。”   “素闻十弟很是疼爱弟妹,几日前,驱使狼群游街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只为博你一笑,百姓们赞他用情至深,怎么,如今成了婚之后,就不知道疼人了,竟舍得让你去给他做饭?”贺兰陌唇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本宫原以为他对你有多疼爱,如今看来是本宫太高估了十弟对弟妹的感情了,他身边又不是没有下人,何至于让你去做这等下人做的粗活?”   “粗活?”苏惊羽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在你看来,为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是粗活?”   “厨房那等遍布油烟的地方,莫非弟妹喜欢?”贺兰陌抬起桌子上的茶杯,轻抿了口茶,“身为高贵的王妃,哪里需要做这等事,你听过哪个王妃天天去厨房里亲自下厨的?回头传出去,只怕旁人会笑话你像个下人。”   “身为女子,尤其是嫁做人妇的女子,最基本具备的一项本能便是料理家务。”苏惊羽眉眼间划过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之色,“身为女子,无论富贵贫贱,都理应有下厨的本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方才是贤妻,如果连为夫君做一餐饭都办不到,根本就不配为人妻子,在你们看来,何为贤妻?会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就是贤惠了?”   说到这儿,她嗤笑一声,“有些人自诩身份高贵,双手从不沾家务,那么倘若哪天他们脱离了富贵环境,连最基本的动手能力都没有,该怎么活?敢问皇兄,若是你现在不在皇宫,身处深山老林里,我扔一袋米给你,你会煮吗?我扔一捆菜给你,你会烧菜吗?”   贺兰陌:“……”   “在你看来,身为王妃,下个厨很丢人吗?”   “在你看来,一个女子若是只会琴棋书画,不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算本事么?那么这种人她得期盼自己永远生存在富贵的环境里,否则一旦遭遇逆境,必死无疑,为什么?饿死的。”   “厨房那种油烟弥漫之地又怎么了?进去做顿饭会少块肉吗?我就是喜欢给我自己夫君下厨,谁敢说我什么?我就是喜欢干下人干的活,如此一来,倒显得我不摆臭架子,亲和力十足。”   “我苏惊羽不是那种坐吃等死,无所事事的阔太太,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我难得愿意跟你废这么多话,希望你最好听进去,虽然你我是对立的,但我并不介意教你做人的道理,谁让我善良呢,我的美貌就是我广积善德的回报,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做下人做的事了,拜拜。”   说到后头,她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起初的客套只是她装模作样,后来的话自然是她发自内心的,而她相信,她这番话即便传出去,也不会惹出笑话,贺兰陌若是想借此说她大不敬,她便回击他,说他鄙夷全天下辛勤的妇人。   要比辩论,她可谓至今都难逢敌手。   也许,经过此事过后,这混账会对她成见更深,愈发想整垮她了。   她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惊羽自然是不知,在她离开之后,贺兰陌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目光愈发幽深。   “太子殿下,这宁王妃也真是的,竟用那样的口气与您说话。”身后站着的一名宫女望着苏惊羽的背影,冷哼一声,“她那些话,既是对兄长不尊,又是对太子不敬,太子殿下,您方才其实可以借机好好教训她的,宁王即使知道,恐怕也不敢怎么样的。”   贺兰陌听闻此话,低笑一声,“她是对本宫不敬,那么你呢?她是个王妃,而你只是个低贱的宫人,她的言行举止,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评判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身后的宫女却有些胆战心惊。   太子此话,责备的意味实在明显,莫非自己说错话了?   太子殿下素来与宁王妃不对盘,自己批判宁王妃几句,他为何要训自己?   “来人,将这个不懂事的宫婢拖下去。”正在她疑惑时,身前坐着的贺兰陌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仿佛在分付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割了她的舌头,轰出宫去。”   此话一出,那宫女当即一惊,急忙下跪,连连磕头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求殿下饶了奴婢这一次。”   而她的求饶自然是不起作用,贺兰陌面上没有一丝心软。   那宫女被人拖了下去,一路求饶,贺兰陌仿若未闻,只又低头抿了一口茶。   “太子殿下,为何对那宫女下达如此严厉的惩罚?”公子钰望着被拖走的那人,眉目间呈现些许疑惑,“她虽是口无遮拦,但眼下终究是没有外人在场,她也只不过是帮殿下说话,殿下又何必如此严惩。”   “素闻公子钰性格冷清,怎么,你竟如此心软?”贺兰陌轻挑眉梢。   “在下素来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公子钰淡淡道,“只是心下好奇罢了,绝不是想管殿下的事,前几日去看望病榻上的公子谦,他说殿下你与这位宁王妃颇有矛盾,相看两厌,那么今日为何要严惩指责宁王妃的宫女?”   “苏惊羽虽可恶,但不可否认,她也挺有能耐。”贺兰陌不紧不慢道,“遇上她,就像是棋逢对手,能与本宫作对,是她的本事,本宫以为,这样的女子,不是随便一个低等宫人就有资格去指责她,要指责她,也该由本宫自己出面才对,还轮不到一个区区宫人来说话。”   “我似是有点儿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了。”公子钰沉吟片刻,后道,“殿下对宁王妃,既有仇敌之间的怨愤,又有高手惺惺相惜之情,是这样么。”   “差不多吧。”贺兰陌道,“你可以这么认为的。”   公子钰不再言语,眸底悄然掠过一丝轻嘲。   ……   “方寸地方,叮当碰撞   我爱这小小的厨房   清蒸爆炒,黄焖鲜香   辣子把你眼睛点亮   滴一滴那人生醋,切下几片岁月姜   人间烟火美如肴,惹来神仙几回尝   让那味蕾来跳舞,唇舌一起来鼓掌   盐是醋的新娘,美酒只好作伴郎……”   永宁宫厨房内,苏惊羽挥舞着锅铲,一边轻轻哼唱着小曲,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鸡蛋。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她伸手要捞灶台边上的虾仁,哪知转过头的那一瞬,右手边原本大半盘的虾仁,此刻竟只剩下一半不到。   苏惊羽眼角蓦地一抽。   这虾仁她一口都不曾动过,难道还能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哪个混账小子偷吃的?出来!”苏惊羽捏紧了手中的锅铲,抬目扫了一眼四周。   “乌啼,是不是你?”她扬声道,“是你就给我出来!月落不会干这种事。”   能悄无声息地偷吃的,除了乌啼,她倒真的是想不到其他人了。   毕竟她刚才一边哼小曲儿一边炒菜,声音也不小,因此有人悄悄潜入这才没注意到。   “出不出来!”眼见无人回答,她扬手拿锅铲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手中的炒锅,那声音分外刺耳,似是在彰显着她此刻的火气。   刺耳的声响过后,四周一片寂静。   苏惊羽屏住了呼吸,静心听着耳畔的动静,同一时,浑身也警惕了起来。   若是方才怀疑偷吃的人是乌啼,那么这会儿,她能确定以及肯定,这偷吃之人——绝不是乌啼。   若是乌啼,这会儿想必已经灰溜溜地站出来,而后跟她扮个小可怜,毫无底气地说一声,“惊羽姐姐我错了。”   然而,此时此刻,那人依旧是隐在暗处的。   苏惊羽敏锐地拧起了眉头。   倏地,她抬起了头,扬起手,手中的锅铲朝着横梁顶上打去,同时怒斥一声,“滚下来!我都听见你咽口水的声音了!”   “小羽小羽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这就下来,呵呵呵……”久违的欠揍声音传入了耳膜,听在苏惊羽耳中,霎时让她眼角一抽。   这声音她一点儿也不陌生。   下一刻,房梁上跃下一道人影,那人一袭蔚蓝色的衣衫,眉飞入鬓,两眼如星,眸黑如墨,眉眼间掩藏不住的风流不羁。不是君清夜那个奇葩又是谁。   “果然是你。”苏惊羽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人,“前些日子听说你被贺兰陌撵出了玄轶司,想必是你背叛他的事儿让他知道了,怎么,你竟还敢穿着玄轶司密探的衣裳在这宫中肆无忌惮地走动,你嫌自己命太长?”   “小羽,你为何总是一见到我说话便夹枪带刺的?”君清夜撇了撇嘴,“我哪里是嫌自己命太长,我是为了看望你和小十,可以不惜性命,冒着莫大的风险潜进宫里来。”   说到这儿,他叹息一声,“其实昨日你们大婚我便想来的,但奈何宫中防卫太过森严,不好进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的马车驶进了皇宫里,听闻昨日的小十与你皆是令人惊艳,我无缘一见,实在太可惜了。”   苏惊羽:“……”   真是幸亏了昨日大婚这厮没能进宫来,否则他若是出现,她和阿尧别想安宁了。   这奇葩哪次出现不给人添堵,一想起他男女通吃这事她就觉得瘆的慌。   试问爱慕者和情敌都是同一人,这种感觉该让人如何形容?既怕他缠身,又怕他和自己抢男人。   “小羽你为何不说话?”眼见苏惊羽不语,君清夜呵呵一笑,“是被我的举止打动了么,以致于不知该如何表达?”   “是呢,好感动。”苏惊羽皮笑肉不笑,“你若是现在可以离开,我必定会更感动,如何?你希望我更感动么?”   “自然是希望。”君清夜挑唇一笑,“但我又怎么舍得才看你一眼便离开呢?话说回来,小十在何处,在他的寝殿里么,我若是这会儿去看他,算不算是个惊喜?”   “只怕你会被他剥了皮。”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若不信,大可去试试,他的鞭子许久未动了。”   一听到鞭子二字,君清夜的眸光似是亮了一下,“小羽,你说到鞭子,我的背似是有点儿痒,不如你二人轮流帮我抽打两下可好?切记不能用内力,否则会皮开肉绽,用蛮力最好了,疼痛时伴随着点点刺激,那火辣辣的感觉,很暖身子,走在路上被风吹着都不怕冷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剧烈抽动一下,而后扬起手中的锅铲朝着君清夜脸上拍去,“想找虐去青楼,里面什么花样都有,别来纠缠我们二人!用蛮力抽打?想得倒美,你信不信他一鞭子下去准抽得你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且看你届时还觉得爽是不爽,要找抽么?我现在就能满足你。”   如今这世道当真什么人都有,还有人喜欢被打的。   被抽之后还振奋的嗷嗷直叫的,恐怕就此一人了。   绝对,就此一人了。   “诶诶,小羽,可以打背,但是莫要打脸好么,脸部的肌肤太嫩,若是伤了不容易好,背部的肌肤较为厚实,抽个几下,我回去一抹我那金创药,两三日就好。”君清夜一个侧身避开了苏惊羽的锅铲,万分认真道,“你打我哪儿都好,但是脸,绝对不能下手。”   “那好,你站稳了。”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而后将手伸入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什么好玩的东西?”君清夜好奇地望着她,眼见她掏出个瓶子,霎时警惕,“小羽,你该不会是想对我下蒙汗药?而后对我为所欲为?这个你其实大可不用来强的,只要你一句话,什么花样我都愿意陪你玩……”   “我让你玩!”苏惊羽拔开了瓶塞,将瓶中粉末洒向对面的人,“痒粉,爽死你得了!”   “阿嚏——”君清夜本想躲避,奈何粉末很快便在空中扩散,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没料到,那些粉末一沾上肌肤,顿觉一阵痒感袭来。   “天呐,不是迷。药,好痒,小羽,你给我撒的什么玩意,痒死了痒死了……”君清夜在原地上蹿下跳,“好痒好痒,背后我挠不着!小羽,快给我解药,或者拿鞭子来抽打几下也好,痒死了……哎哟我的娘啊……小羽,我错了,给我解药可好……”   苏惊羽冷冷道:“去泡上两个时辰冷水,药性自然解除,偏殿后就有个湖,慢走不送。”   “小羽,你好狠的心哇……等我解了药性回来,再来找你,那个虾仁给我留点儿……”   “滚粗!你这人脑子有病是不是,我如此恶劣地对待你,你为何还要阴魂不散,你是个正常人么,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谁说我没脾气!爷的脾气可大着呢!只不过谁让你深得我心呢,人长得漂亮,任性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哎呀痒得不行了,你等我泡完冷水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儿对你说,很重要很重要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厨房外奔去了。   苏惊羽见此,冷嗤一声,而后转身回到灶台边,继续炒菜。   这一头苏惊忙活着,另一头的寝殿内,贺兰尧正静坐在桌边沏茶,听着站立在桌前的白影与他说话。   “公子钰暗传消息,太子对王妃的态度,似是大有转变。”正对面,白无禅如此说道。   “哦?大有转变?”贺兰尧状若漫不经心道,“有何转变?”   “今日二人在假山后偶遇,太子与王妃起了点争执,王妃一如既往地说话难听,奇的是这回太子似乎并没有很生气。”白无禅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并且,王妃离去后,一名宫女指责了王妃,被太子当场下令割舌,驱逐出宫。殿下您看这事……”   “呵。”贺兰尧冷笑了一声,停顿了好久,才吐出几个冰凉的字,“这个贱男人。”   ------题外话------   卧槽这两天真的好忙/(ㄒoㄒ)/~,俺妈说过年叫我不要码字,跟她出去玩,但是俺回来之后还是打开了电脑,不想断更,于是就晚更了。   有晚睡的孩子么~看到此处,评论区留言,前八名打赏88520小说币~八八就是发,碰碰运气吧亲们~嘿嘿   ☆、第159章 敢笑话我,要你好看   贺兰尧此话一出,正对面白无禅当即‘噗嗤’一声喷笑出声,而后附和道:“的确是贱,且贱性十足。”   “贺兰陌,君清夜,连同姓古月的那个家伙,这些个男人究竟是得了什么疯病。”贺兰尧嗤笑一声,“从前小羽毛相貌丑陋,除我之外,再无其他男子能将她放在眼里,如今算是个怎么回事?人一变漂亮,这些个阿猫阿狗就都恨不得全黏上来了?”   嗯?不对,那姓古月的似乎还不知道,并且已经滚蛋了。   这真是极好的,但愿永远别再滚回来,眼不见为净。   “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世人大多都喜欢美丽的事物,愈是美丽,则愈招人爱。”白无禅笑着道,“王妃的性格,包括她的行事风格,至始至终都并未有变化,这个殿下想必是很清楚的,她改变的,仅仅是一个相貌而已,而光是这一点,便足够让人前赴后继。”   “小白。”贺兰尧轻瞥了他一眼,“你说,一副皮囊而已,世人为何如此看重?”   “殿下,这是人之常情,我亦是不能免俗,就连我,也是喜爱美人,我这么说殿下想必要鄙夷我了,但属下总不能跟您扯谎。”白无禅悠悠叹息一声,“属下并不笑话面貌丑陋之人,但凭心而论,也一定不会喜欢,世间男子有几个不爱美人?寻常男子都会对美人动心,尤其是面貌俊俏的男子,他们本身相貌不赖,自然不会舍弃高傲去喜欢丑女,他们只有在美人面前才会放软姿态。”   “俗不可耐。”贺兰尧嗤笑一声,“一张皮囊再好看又能如何,终究耐不过几十年岁月的磋磨,死后还不是化作枯骨,只看长相不看性格,真是愚蠢。”   “殿下,性格的确重要,但性格与相貌一比,却会显得没那么重要了。”白无禅摸了摸鼻子,“王妃的性格原本就讨人喜欢,明媚又英气,行事利落,不矫揉造作,我曾在玄轶司操练场外看见她训斥手下的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铁血。”   说到这儿,他颇为感慨,“她身上自有一股狠劲,很难让人忽视,有些人兴许会觉得她性子辣了些,但这恰恰也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只因如今遍地温柔淑女,难得有一道不同的风景,很难不让人停下来细细观赏,然而,有些男子原本很欣赏她,却并不敢亲近她,为何?他们退缩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长相,赤南国逍遥王便是最好的例子。”   “我最初中意她的性格,乃是因为她足够勇敢强悍,见血丝毫不怕,甚至与我侃侃而谈。”贺兰尧说到这儿,似是陷入了追忆,“当我得知她是天生丑颜的苏家大小姐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而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真容时……”   “殿下是否觉得,其实也没多丑?”白无禅呵呵笑道,“毕竟殿下感兴趣了,这心里自然就会忽略她的相貌了。”   “不,丑是真的,那么大一块碍眼的东西在脸上,能好看吗?我又没瞎,不至于美丑不分,当时就觉得真难看。”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不过难看归难看,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这个人,究竟能和我玩多久?”   说到这儿,顿了顿,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太爱玩了,除了玩就是吃,没事总喜欢整人。我那会儿就喜欢看她跳脚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她平日里总是装的云淡风轻,殊不知,越是这样,我越喜欢惹她发火,看她像只炸了毛了猫儿,多好玩。”   白无禅:“……”   你也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太爱玩了,除了玩就是吃……   这句话……   “殿下,你现在也很年轻。”白无禅有些哭笑不得,“你还未及弱冠之年,你说的年轻时那会儿,指的大概也就是几个月前吧?”   “莫要再说我年轻。”贺兰尧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小羽毛总是喜欢对我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我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你其实太天真了,你其实太幼稚了,年轻,即是天真幼稚。我如今思想已经很成熟稳重。”   白无禅:“……”   殿下果真是受王妃影响太深了。   “可殿下你毕竟……外表年轻。”白无禅耐着性子道,“殿下的确不同于凡尘俗世的男子,属下本以为,以殿下的风姿容貌,必定眼高于顶,挑剔的很。”   “我原本就眼高于顶,挑剔的很。”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当初她各个方面其实都已经让我满意,唯有相貌是唯一的缺陷,但这恰恰是我最不在意的,很容易便忽视了,当我和她终于互诉心意走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很庆幸她相貌难看,如此一来,省的有人与我争抢。事实证明我当初的想法是对的,你看看如今……”   “殿下倒也不必太气怒。”白无禅劝慰道,“王妃心中只有殿下一人,不是么?纵然身边狂蜂浪蝶再多,她也不会被吸引了去,这一点,属下倒是对她有信心。”   白无禅的话,让贺兰尧的神色略有缓和,“这倒是,但狂蜂浪蝶终究是碍眼的,没准时不时给你使绊子,故而,我以为,还是应该好好清扫一番的。”   二人交谈之间,忽听大殿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眸一看,苏惊羽正端着个托盘缓缓走来,托盘上搁置着好几碟热气腾腾的菜肴。   “阿尧,今夜有你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和鱼香肉丝。”苏惊羽走到桌边,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随后望了一眼白无禅,“小白,一同吃?”   “不了不了,王妃,属下已经用过晚膳了。”白无禅笑吟吟地边说边往后退,“属下还有点儿事,先行告退。”   话音落下,当即转身走开了。   苏惊羽见此,微挑眉头。   小白有没有真的用过晚膳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不管吃没吃过,他都会说——吃过了。   原因无他,谁让对面坐着的贺兰大爷霸道。   “阿尧,趁热吃,别等菜凉了。”苏惊羽回过身,将筷子递到了他跟前。   望着眼前那只白皙细嫩的手,唇角扬起一抹淡笑,伸手,却并不去接苏惊羽的筷子,而是擒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苏惊羽猝不及防,被他一跩就跩了过去,跌进了他的怀里,而后他双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抱了个满怀。   “干什么你?吃饭就安分点行不行?”苏惊羽本想起身,奈何环着她的手臂箍得太紧,她根本起不来。   “小羽毛,我手酸。”贺兰尧云淡风轻道,“昨夜手臂给你当了一夜的枕头,早晨起来又酸又麻的,这会儿想必没力气拿筷子了,你喂我可好?”   “手臂还酸么?谁让你拿自己手臂给我枕的?哪儿酸,我给你揉揉?”苏惊羽听着他的话,本想帮他捏一捏酸疼的部位,然而一低头,顿时唇角一抽。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   见过一边喊着手臂酸疼一边把人抱的这么紧的?哪有半点儿酸疼的样?   “无病呻吟。”她冷哼一声,“让我起来!你没力气拿筷子还有力气死跩着我?”   “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有力气死跩着你,哪怕我手臂真的很酸疼。”贺兰尧悠悠道,“可是筷子没有你的吸引力来的大,因此,我没力气动筷子,你得理解我一下。”   苏惊羽被噎了一下。   他总有堵得她哑口无言的本事   论狡辩的功夫,在外她可谓是随口就能道来,难逢敌手,可在家里,却说不过贺兰尧了。   是真的说不过,还是不想与他争,她也不知道。   “罢了,想吃哪个?”苏惊羽终究还是妥协,伸手捞过了饭碗,而后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几道菜,随手夹了一块排骨。   而她没料到的是,耳畔忽然有浅浅的鼻息喷洒,而后,贺兰尧特有的幽柔声音传进耳中,“想吃你,可以么?”   苏惊羽差点儿手一抖,把饭碗掉地上。   “小羽毛开心的拿不稳碗了?”身后的人低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丝丝揶揄。   苏惊羽:“……”   还我从前那个单纯青涩的阿尧来!   现在身后的这只……总是对着她各种轻薄。   关键是他还不分白天黑夜。   “罢了,看你这呆样,不经逗。”贺兰尧瞥了一眼苏惊羽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必定是觉得他如今不像从前那般纯洁。   “谁不经逗了?”苏惊羽回过神后,听问他的话,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甘示弱道,“不知是哪个幼稚鬼,从前被我吃个豆腐耳根子都会红,不懂男女之事,天真到需要去看春宫画学习,论情商你还真以为自己比我高?”   “以后在我面前,不准你提那三个字。”贺兰尧看似漫不经心道,“你若再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哟,想怎么不客气呐?家暴?”苏惊羽将碗搁到了一旁,而后一只手臂绕过了他的脖颈,轻描淡写道,“哪三个字?幼稚鬼?”   “我再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贺兰尧凤眸轻抬,淡扫她一眼,“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这么笑话我,从此刻开始,你最好不要再说。”   “你好端端的这么严肃做什么?”苏惊羽轻挑眉梢,“我又不在外人面前这么说你,私底下调侃一两句还不成么?并且我觉得此话并不含贬义,我喊你幼稚鬼,算是我对你的一个昵称。”   “不管是外人面前还是私底下,都不准再用这三个字称呼我。”贺兰尧继续强调,“否则,后果很严重。”   “阿尧,你这是在威胁我?”苏惊羽望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庞,星眸微眯,“我若是再喊你幼稚鬼,怎么着?跟我发飙不成?”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她相信她的阿尧不会发飙。   从前都不会,如今自然也不会。   然而她才这么想着,便忽觉得身子一个凌空,被贺兰尧打横抱在了怀中,而后,走近了寝殿中。   “阿尧你做什么?饭都还没吃……”眼见他横抱着她走向了寝殿内的床榻,苏惊羽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糟糕,方才似乎是把他惹毛了。   “吃什么吃?我这会儿不想吃饭,想活吃了你。”贺兰尧说着,已经走到了榻边,将苏惊羽一把丢上榻。   苏惊羽:“……”   居然用扔的?   幸好这榻足够软,否则扔上来还不得疼。   而贺兰尧自然是知道扔不疼她才用扔,望着榻上的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幽凉的笑意,“我告诉你小羽毛,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是你的男人,只要存在这世上一日,我就能护你周全,若是护不住,就拿命来抵。你可以说我是你的男神,但你绝不能笑话我是幼稚鬼。敢笑话我,我要你好看,让你知道我究竟幼不幼稚。”   话音落下,他俯下了身,压向了苏惊羽。   白皙如玉的手伸向她的衣领,一把扯下,冰凉的指尖游移过她的肌肤,引起她的丝丝战栗。   苏惊羽身上的衣裳被扯乱,心中警铃大作,忙道:“阿尧,我不说了,真的不说了,方才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冷静些,我还没吃饭,饿着呢!”   不仅仅是饿着,昨夜实在被折腾的累,今早躺了一上午,这会儿都觉得还没恢复过来,要是阿尧真的被惹毛了,还不得再折腾死她。   吃不消啊……   “现在知道错了?”贺兰尧听着她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冷哼一声,“方才怎么就嘴硬呢?我如何警告都不听,这会儿知道怕了?怕自己下不来榻?”   “知道错了。”苏惊羽伸手擒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而后扯出一抹笑颜,“真的知道错了,阿尧,你今夜就放过我,明日,明日待我恢复好了……”   “你昨夜也说明天。”贺兰尧悠悠道,“昨天的明天不就是今天?”   “不,那是我后半夜说的,也就是过了子时之后,大概今早凌晨。”苏惊羽忙道,“故而,还是明天啊,你不是素来很体贴我爱护我?”   “我体贴你,你却不体贴我。”贺兰尧凤眸微沉,“我希望自己在你心中是高大的,可以让你依靠,然而你说我什么,三番五次笑话我幼稚?”   “那是我说的玩笑话。”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你求婚的那日我就说了,你在我心中如同天神一般,安全感十足。”   贺兰尧闻言,凤眸中掠过一丝狐疑,“此话可是发自内心?”   “自然是发自内心。”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从榻上坐了起来,扯好了自己的衣裳,轻呼一口气,“我往后再也不会笑话你了……”   话未说完,便又被贺兰尧按回了榻上,狠狠堵上了唇。   一个凶猛的吻,辗转不息,外带啃咬。   蓦的唇上一疼,丝丝腥甜的气息在口中萦绕,苏惊羽闷哼一声,下一刻,唇上的力道撤离了,贺兰尧放开她,坐在床沿边上,抬手,修长的指尖拂过自己唇瓣上的一缕血丝,随后慢条斯理道:“这一回我就原谅你,下次若再是乱说话,呵呵……”   苏惊羽听着他的笑声,蓦然头皮一麻。   她算是明白了,方才是踩了他的雷区。   往后再也不能随意说出那三个字,否则他就会像一只暴躁的猫儿,炸开全身的毛。   苏惊羽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正要下榻,一只白皙玉手闯入眼帘,抚上她的唇瓣。   她这才想起,刚才唇都给他咬破了,这会儿被他冰凉的手指拂过,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么。”贺兰尧摩痧着她的唇瓣,淡淡道,“这是一个小小的惩罚,以后对我说话,不要总是像一个训斥晚辈的长辈,否则,会让我觉得——很诡异。幼稚鬼这样的词汇,是大人骂孩子的,你不觉得么?”   苏惊羽撇了撇嘴。   “行了我的殿下,你还说我不经逗,你看看你自己,你又多能经得起逗弄?”   “你不是说饿了么?”贺兰尧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将她又从榻上跩了起来,走向桌边,“菜兴许还没凉。”   二人回到了桌边,这会儿贺兰尧倒是没有再叫她喂饭了,而是拿起了筷子,优雅地夹着菜。   “听说你去探望宁若水,回来的路上碰见了贺兰陌?”贺兰尧一边说着,一边夹了几筷子肉丝到了苏惊羽碗中,“听说你们还起了争执?”   “想必是公子钰给你暗传的消息?”苏惊羽扬了扬眉毛,“是碰见了,不过也没与他说太多,反正我与他说话素来都是带着刺的,光天化日之下,他还不敢明着来对付我,就怕他又在暗地里使绊子。”   “争执的内容是什么?”贺兰尧继续问。   “很无趣。”苏惊羽咽下一口饭,悠悠道,“他废话连篇,我不想与他多聊,便说急着回来给你做饭,他笑话我有*份,说我做下人做的活,嘲讽我这个王妃当得像个下人,不得你疼爱,说你我的感情没有帝都百姓传言的那么深厚。”   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这个贱人……”   苏惊羽正嚼着饭,听贺兰尧这么一句骂,顿时呛了一口。   “咳!”   “怎么了?”贺兰尧抬眸,见她像是呛着了,忙起身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走到她的身后,轻拍着她的背顺气。   “没事儿,只是刚才想笑,然而正在吞饭,一不小心给呛了。”苏惊羽喝下一口茶,顺过气之后,又低声笑了起来。   贺兰尧见此,轻挑眉头,“笑什么?”   “只是觉得很有趣。”苏惊羽笑道,“世人赞你风华无双,清冷如玉,高贵优雅,要是他们听见你骂人贱人,你在他们心中的美好形象多半要幻灭。”   “我同样是人,为何就不能吐脏字?清高要装给谁看,我看他不顺眼,自然要骂。”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民间还有一句话是怎么骂的来着?狗娘养的狗杂种……”   “哈哈哈——”苏惊羽这会儿笑的吃不下饭,“阿尧,你可以再搞笑一点!”   他风姿天成,本性清冷,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息总是挥之不掉,然而就在上一刻,他十分高冷淡定地爆粗口,那种感觉真是——满满的违和感。   那种感觉,就好比看见市井杀猪的屠夫舞文弄墨一样,只让人觉得古怪极了。   苏惊羽笑的拍桌子。   “吃饭能不能好好吃,笑个没完。”贺兰尧轻瞥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小羽毛癫狂起来,他阻止不了,那么他就……用小羽毛的话来说,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小羽,什么事儿那么开心,不妨说出来也给我听听?”倏然间一道突兀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苏惊羽顿时就笑不下去了。   阴魂不散的又来了……   不是让他去泡两个时辰的冷水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苏惊羽身旁,贺兰尧听见殿外传来的声音,当即眉头一拧。   又是上回那个欠抽的家伙?来得正好,今日就让他有来无回。   “小羽,我跟你说,你那痒粉,不能用冷水来解,泡冷水效果忒差了点,这么冷的天,冻都快冻死我了,于是我便偷摸着去了玄轶司大院的澡堂泡了热水澡,那叫一个舒服,半个时辰不到身上就不痒了。”君清夜一边悠悠地说着,一边踏进了寝殿。   苏惊羽磨了磨牙。   这混账,脑子比贺兰陌好使。   贺兰陌当初被她骗着泡了两个时辰冷水澡,听闻感染了风寒,一天到晚咳嗽不止。   然而君清夜却任性多了,冷水不舒服就换上热水,他还真不怕出问题。   要知道有些药的配方对冷水热水都有禁忌,不能随意更改解法,因此贺兰陌即便是冻死也都忍着泡了凉水。   “你又来做什么。”苏惊羽冷眼看他,“来作死?”   “小羽,你又来了,你这说话怎么总是不中听?”君清夜悠悠叹息一声,而后道,“还记得我方才跟你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么?然而你还不等我说完,就拿那什么痒粉来对付我。”   “你究竟要说什么?”苏惊羽拧起眉头,“有话直说少卖关子。”   “有人来极乐楼四楼买你的命。”君清夜双手环胸,悠悠道,“就在昨夜子时,限期一个月之内,你能猜到是谁吗?”   ------题外话------   温馨了几章,又要开始打怪兽了(⊙o⊙)…   ☆、第160章 抢饭碗的?   “买我的命?”苏惊羽听闻君清夜的话,轻挑眉梢,“所以……你这次潜入宫中,是挣钱来的?”   君清夜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挣什么钱?”   “这都听不懂,智商堪忧。”苏惊羽斜睨着他,“杀我不就是挣钱?你方才说了,有人花钱买我的性命。”   “小羽,你是在与我开玩笑么?”君清夜撇了撇嘴,“要你的性命?这我哪能舍得?我们极乐楼多么富有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哪里会差这一笔生意,我当初放弃了贺兰陌那单生意,这次的生意,同样可以放弃。”   “何人要与你们做生意?”苏惊羽身旁,贺兰尧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着,眸底却漫上丝丝寒凉杀机,“你最好不要和我说废话。”   “小十,你眼里似是有杀气。”君清夜望着贺兰尧,墨眸轻眨,“告诉我,是谁惹了你不开心了,不用你动手,我帮你杀他就是了。”   苏惊羽:“……”   “帮我杀?”贺兰尧冷笑一声,而后悠悠道,“那敢情好,那你现在便可以自尽了,需要利剑一把,还是白绫三尺?死法你自个儿选。”   “小十,你看看你,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君清夜轻叹一声,“我哪能忍心拒绝你的要求,然而我还并没有活够,这样,让我自个儿选择死法,老死病死成不成?”   “我看你是作死。”贺兰尧眉眼间掠过一丝冷厉之色,抬步便要上前,苏惊羽见此,拉扯住他。   “罢了阿尧,他什么德行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死猪不怕开水烫。”苏惊羽淡淡道,“容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小羽你是否想问,那半夜找上门来要你性命的是谁?”君清夜低笑一声,“那人是个女子,身披黑色斗篷,出手倒是没有贺兰陌那么阔绰,却也不低,十万两。我们回绝了这笔生意,理由是:苏惊羽的命已经有人买了,我们极乐楼不接重复的生意,一个人头只能卖一个人,你的人头有人买了,自然不能卖给他,小羽你看,我这话回的,是不是绝顶聪明。”   苏惊羽:“……”   话回的倒是挺有水平,但他自以为很聪明,对方心里多半以为他傻。   杀一个人能做成两笔生意,却还要回绝其中一笔,这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有钱不挣么。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彰显了极乐楼的高逼格,宁可少挣钱,也要装个逼。   “看我不顺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苏惊羽悠悠道,“想要我性命的,也不少,你说那是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我哪能猜得到是谁,你当我能掐会算?你这次来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么便是来提醒我的了?”   “小羽,我十分愿意告诉你那个女子的来历,但,我作为一个生意人,自然不能白白付出,总要收点利息的。”君清夜说到这儿,张开双臂,“你过来拥抱我一下,喊我一声清夜哥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苏惊羽星眸一沉。   不等她开口,君清夜又笑道:“小羽若是不愿意,小十也可以,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行,或者两个一起来,那我更没有意见,没准我一开心,派人去帮你们把那位想买小羽性命的给杀了,拿着她的人头给你们当新婚贺礼,啊,说到新婚贺礼,你们两为何背着我成婚呢?背着我成婚就罢了,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们将我置于何地?你们这是把我一颗心扔在地上践踏,你们可知,你们好过分……”   说到后头,他面上浮现明显的凄楚之色。   而苏惊羽贺兰尧二人则是眉头拧的死紧,齐齐开口呵斥——   “我们成亲关你毛事!你抽风到这个程度,咋不上天!”   “本王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话虽骂的不同,但发火的程度却是等同的。   话音落下,二人竟十分有默契地齐齐抄起了桌子上的筷子,内力蕴于指间,而后将筷子朝着对面那人投掷过去,势如闪电一般——   君清夜望着那迎面飞来的筷子,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蹲下了身,让那两支筷子从他头顶上掠过。   下一刻,身后响起‘哧’的两声叠音,他回过头去看,那两支筷子齐齐钉在寝殿外的一颗梨花树树干上,没入两寸。   君清夜抖了抖肩。   方才要不是他反应快躲了开,这会儿那两根筷子穿的就是他的琵琶骨……   多么脾气暴躁的二人啊。   不过谁让他喜欢呢,长得好看,任性点儿也无可厚非,过分点儿也可以原谅。   “小羽小十,如今刚才射这两根筷子的不是你们,而是其他人,今夜之前,极乐楼一定会有人废了他们两双手臂。”他悠悠叹息一声,“但若是你们,回去我也不会说的。”   “你回去之后,但说无妨。”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唇启,幽凉的嗓音响彻空气中,“且把你极乐楼的杀手们喊出来,与我手底下的人过过招,看是你们极乐楼的杀手厉害,还是本王的下属能耐。”   “诶诶诶,小十,别这样,我的杀手和你的下属打起来,这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么,还亏损医药费,还是算了吧。”君清夜好似没看见贺兰尧的怒火,依旧云淡风轻地道,“也罢,你们二人如此没有耐心,那么这个拥抱且就先欠着,改日再还,昨夜那个神秘女子,我特地让人跟踪上去了,她最后进的地方是——李府,即右丞相府,那是李家人。”   “李家?”苏惊羽闻言,眉眼间划过一丝诧异。   李家怎么会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苏家左相,李家右相,这两家的确不合,平日里朝堂之上诸多争执,并且积累了不少的矛盾,各有党派。   但若是李家真积累了那么多火气没处撒,怎么会朝着她发?她平日里又没有与他们结怨。他们既然打听到了极乐楼做杀人的买卖,为何不干脆直接将人选定为苏相,岂不是省事得多,朝着她撒气,她若死了李家能捞着多少好处?她本身并不涉足朝堂。   “小羽是否很疑惑?”君清夜见她在思索,挑了挑眉道,“我亦是很疑惑,我们极乐楼虽是江湖势力,但对你们朝堂上的事儿还是有点儿了解,你们出云国设左右两相,并且这两位都是只有智谋却没有胸怀的人,说白了便是互相容不下对方,但我并不认为李家会吃饱了撑的花十万两对你这个女流之辈下手,苏家少了你,并不算大损失,毕竟你父亲才是主心骨。李家若是找我们做生意,为何不买苏相的性命?”   “你们极乐楼的人真当自己是大罗神仙,以为肱骨大臣是那么好下手的?可笑。”贺兰尧轻嗤一声,开口声线幽凉,“据我所知,苏相李相二人也是练家子,之所以当文官不做武将,乃是因为年轻时文采胜过功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只懂文不懂武,况且,身为朝廷重臣,有几个是不懂自保的?活到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有几位是没有经历过刺杀暗害的?出门身边有高手傍身,在府邸内,外人更不好下手,你们极乐楼的杀手未必唬得住他们,少自以为是。”   君清夜闻言,撇了撇嘴,“的确,极乐楼经营到现在,也碰到过不少麻烦的生意,并非一路顺风顺水。但即便如小十你所言,李相自知要除苏相不容易……那么为何要对小羽下手?小羽死了,李家能捞什么好处?小羽只不过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本王哪会知道这其中隐情,从未关注过那李家的动向。”贺兰尧说着,伸手揽过苏惊羽的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羽毛,你无需担心。且看看李家人究竟想出什么幺蛾子,咱们,见招拆招便是了。”   苏惊羽见此,朝他展露一丝微笑,“阿尧,看来,咱们又要不得安宁了。”   李家人想买她的命,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呢?   “你们究竟有无发现我的存在?”正对面,君清夜望着桌子后那亲密无间的二人,面上浮现丝丝幽怨之色,“你们总是在无形中伤害着痴心的我,你们当真好无情。”   “痴心的你?”苏惊羽星眸轻抬,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敢问你真心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他?敢问你这痴心究竟痴到了什么程度,你喜欢的究竟是人,还是一副美丽的皮囊?君清夜,你这样的重度颜控,永远不会真心喜欢一个人,你喜欢的只是你认为最好看的那具皮囊,一旦有更好的,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你原本喜欢的,我这么分析,你听懂了吗?”   “没懂。”君清夜摇了摇头,而后眨巴着眼,“这世上想必,不会有比你更讨喜的性格,也不会有比小十更完美的容貌。”   “你这话听起来是在夸人,但其实很浮夸。”苏惊羽冷哼一声,“人外有人,你焉知没有?只不过如今你还没遇上罢了,哪一日遇上了,你可以在瞬间移情别恋,恕我直言,你的感情太廉价又太不稳定,你还是离我们远些,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你好好思索我方才问过的问题,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君清夜闻言,眸底掠过一抹深思。   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当然是人,是美人。   然而,若真的如苏惊羽所说,他以后碰上更好看的,会移情别恋么?   这个问题……   喜欢人和喜欢一句皮囊,有什么区别?   人和皮囊,不都是同样的性质?   “喜欢人还是喜欢皮囊……”他嘀咕着,眸中浮现丝丝迷茫,“等会儿等会儿,我乱了,让我静静……你们别说话,别说话,待我自个儿去好好想想,容我好好想想……”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退出了寝殿之外。   “一个人和一具皮囊……有什么区别?”   “美人自然拥有美的皮囊,我喜欢皮囊,不就等于喜欢人吗?”   “我难道不算一个痴心人吗?我难道永远不会真心喜欢一个人?”   君清夜只觉得越想越乱,此刻脑海中便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天呐!我想不通——”他大呼一声,抱头奔出殿外,“谁能给我理一理思绪啊啊啊啊……”   苏惊羽:“……”   贺兰尧:“……”   “我自认为活到现在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不少。”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挑,“但是如同君清夜这样的,当真也就见过这么一个。每看见一次感慨一次,只因他总是不断在突破着他那深不可测的下限……”   在她看来,君清夜的节操早已碎的能铺满永宁宫的地砖。   “疯子而已。”贺兰尧抬手轻抚着她的乌发,“不理会他就是了。”   “罢了。”苏惊羽摇了摇头,“如今还是想想隐在暗中的敌人,君清夜如今至少不算是个敌人,他能不出现便最好了。”   “这回是他跑的太快。”贺兰尧悠悠道,“这般阴魂不散,下次若再来打搅我们,非抽了他筋不可。”   苏惊羽:“……”   是夜,皎洁的月辉透过紧闭的纱窗,在榻边泄了一地的微弱亮光。   苏惊羽原本在贺兰尧的身旁躺得好好的,他的手搁在她的腰际轻轻揽着她,哪知她才要睡着,便察觉到腰际的手动了动,而后缓缓地滑进了她的中衣。   温热的肌肤乍然接触到一片冰凉,苏惊羽的意识清醒了些,察觉到衣裳里那只不安分的手,她想也不想地将那只手拿了出去,“阿尧,说好的今晚让我睡觉,等我明日恢复过来再说,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你若再拖延呢?”身后的人凑了上来,呼吸浅浅地喷洒在颈部,“我看你是尝试了一次就怕了,是不是?”   “才不是呢,要怪只能怪你头一次就把我折腾的太狠,今夜我必定是吃不消了。”苏惊羽说着,往床里侧挪了挪,“总之今夜我要睡觉……以前你与我同榻而眠都不见你动手动脚。”   贺兰尧:“……”   “睡你的吧。”他冷哼一声,而后试探般的问道,“这样如何,接下来半个月我都不碰你了,让你休息上半个月,休息个够,你也别来占我便宜,怎样?”   她说她想休息也就罢了,竟还说他动手动脚。   那好,且看看他和她究竟谁更能忍。   而苏惊羽这会儿已经很困倦,压根没认真听贺兰尧在说什么,重点只听见那句‘休息个够’,便下意识‘嗯’了一声。   贺兰尧:“……”   “很好。”他冷哼一声,而后背过身去,“你可别后悔。”   回应他的只是苏惊羽均匀的呼吸声。   贺兰尧暗自磨了磨牙,而后闭上了眸子。   小羽毛,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又能比我老实多少。   ……   第二日,苏惊羽醒过来的时候,身侧空无一人。   她径自起身下榻穿衣,走出寝殿,迈出门槛,便见前方梨花树下坐着一道雪白的身影,他身前的桌子上摆着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苏惊羽唇角扬起一抹淡笑,抬步走向梨花树下。   “阿尧,这都是早点么?”苏惊羽望着桌子上的点心,“公子钰不是潜伏到贺兰陌身边去了么,想必不会有时间给你做早点的吧?”   “小青没有时间,小白有。”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小白原本在遥远的雪山上,带着一队人寻找青莲,你可知我为何忽然把他召回来?自然是让他顶替小青做饭来的,我虽然最爱吃你烧的菜,但你偶尔也会累着,不能总是让你为我做饭,总该有人分担才对。”   “哟,我们家阿尧就是知道疼人。”苏惊羽轻笑一声,坐到他身侧,伸手勾上他的肩,“身为你的妻,为你烧菜是应该的,其实在为你做饭之后我就爱上厨房了。对我来说,做个饭有什么好累的,我又不娇气。”   “你也说了你是我的妻。”贺兰尧悠悠道,“心疼你也是应该的,总之你一旦想休息了,就让别人去做。”   “嗯,好。”苏惊羽轻笑一声,而后朝他凑近了些,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正想贴上去,哪知就在她的唇离他的仅剩一点儿距离时,他忽然将头偏了开,让她亲了个空。   “小羽毛,光天化日之下,注意点儿分寸。”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让旁人看见了,想必影响不太好,吃早点吧。”   苏惊羽:“……”   光天化日之下,注意点儿分寸……这话从贺兰尧口中说出来,委实也太诡异了。   他今早是吃错药了?还是没睡醒?   正在她疑惑时,耳畔忽有脚步声响起,苏惊羽抬眸去看,只见乌啼奔了过来,到了桌前,道:“惊羽姐姐,殿下,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了?”苏惊羽挑眉,“慢点儿说。”   “今早早朝的时候,陛下忽然犯了恶疾,头痛欲裂,可把文武百官们吓着了。”   “他又犯恶疾?”苏惊羽闻言,拧了拧眉。   看来,又得去月光那儿拿药了。   而她才这么想着,却听乌啼又道:“原本众人是要去请国师的,却没想到,宫外有一女子携着前国师令牌求见,自称天机门门人,懂星象占卜,能缓解陛下恶疾,她求见时还带上了一瓶药丸,声称陛下吃下立即便能止疼,有几位老臣见到前国师令牌,激动不已,当即放了她进来,给陛下服用了她的药丸,现在……陛下没事了。”   苏惊羽:“……”   这尼玛来了个跟月光抢饭碗的?!   ------题外话------   天呐……过年这几天,表姐结婚,奶奶做寿……有时候都闲不下来,生怕啥时候就断更了…还好我还来得及更/(ㄒoㄒ)/~   跟月光抢饭碗的美人你们欢迎不233333   ☆、第161章 他愈闹心,我愈开心   “呵。”苏惊羽身侧,贺兰尧轻笑了一声,“看来,有人要和谪仙殿里那位抢饭碗了。”   他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换来的是苏惊羽的一个白眼,“别闹,这恐怕来者不善。”   “善或不善,也不是小羽毛你该操心的事儿。”贺兰尧轻瞥了她一眼,“那神棍的饭碗,未必好抢,没准他自个儿就有本事能应付,何许你忧心。”   “可他什么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惊羽拧了拧眉,“他见不得日光,白天根本无法出行,若是有人上门找茬,他又不能出殿,难不成就缩在殿里,由着外边的人捣乱?”   “他不是能掐会算么。”贺兰尧悠悠道,“想必他这会儿也算到了有人上门找麻烦来了,你担忧个什么劲儿,是不相信他的本事,觉得他会轻易让人抢了饭碗?原来他在你印象里就这么经不起风浪。”   说到后头,他低笑了起来。   苏惊羽磨了磨牙,“可他毕竟有一个致命伤,光是白天不能出行这一点,已经束缚了他很多事,他生活的如此不容易,如今他有难,难道我们不该施以援手?”   “我们?”贺兰尧冷哼一声,“是你,不是我们,他并非我的救命恩人,更加不是我的良师益友,我与他毫无交情,有的只是不顺眼,我为何要助他?小羽毛,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你非要跟我抬杠不成么!”苏惊羽站起了身,斥道,“我说我们,不仅仅说我,你这就不高兴么?你可知我的这句‘我们’是将你我捆绑到了一起,夫妻本是一体,我的朋友自然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会是我的朋友,谁让你是我苏惊羽的夫君?是我的夫君你自然要帮着我,我又不曾给你戴绿帽子,你为何对我的男性朋友都那么排斥?你真当我是人人想抢的香饽饽,人家没准根本就不稀罕我。”   如月光那种能掐会算,看破世间凡尘的高人,在她看来无疑是个活神仙,那种人,想必根本不恋红尘。   他懂占卜,因此他很相信宿命,他总说,出云国的国师就是为了庇佑帝王而生的,因此,才会被冠以‘帝无忧’这样的名讳。   而通晓天机,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不得谈情说爱,终身只能孑然一人。出云国历任国师都是光棍,从没有一人娶妻生子,只因他们不能留恋凡尘。   “不稀罕你?”贺兰尧轻挑眉梢,状若漫不经心道,“你怎知人家就不稀罕你了,也许只是不愿意告诉你呢。”   “我就是知道人家不稀罕我。”苏惊羽冷哼一声,“从前不稀罕,如今我嫁做人妇,自然更不稀罕,我这个回答,贺兰大爷您可满意了?”   “并非很满意。”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不过,你既然说了夫妻本是一体这样的话,你若有需要我帮助的,我自然得义不容辞。”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梢,眸底浮现浅浅的笑意。   这个嘴硬的家伙。   其实大多时候,他也就是嘴上抱怨着几句,她若真的有事相求,他有求必应。   “这才是我的好夫君。”苏惊羽呵呵一笑,坐回贺兰尧身侧,伸手搭上了他的肩,“你这爱乱喝醋的性子得改改才行呢,你要知道,自我与你相识以来,除了你之外,我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暧昧举止,连拉个手都不曾有过,我很洁身自好的。”   “若敢牵手,就剁手。”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别说是牵个手,你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许让人捞着。”   “一根头发丝都不许让人捞?”苏惊羽闻言,星眸中笑意闪烁,“这人呐,时不时就得掉几根头发,你说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让人捞,那若是我的头发丝掉地上,让人给捡去了呢?这总不能怪我了是不是?”   贺兰尧不语,只是甩给她一记眼刀。   “好了好了,我打趣你的。”苏惊羽嘿嘿一笑,抱着贺兰尧的脖颈,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我知道阿尧对我最好了。”   “光天化日之下,莫要再有这样孟浪的行为。”贺兰尧说着,抬手将她的头推开了一些,“况且如今还有旁人在,你更要知道些分寸才好。”   说着,他凤眸轻抬,幽凉的视线望向了桌子前的乌啼。   乌啼见次,忙轻咳一声,“那什么……殿下,我还有点儿事要忙……”   “我说你今早是吃错药了么?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不要有孟浪的行为,好端端的说这话煞风景做什么?谁教你的?”苏惊羽的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我亲我自己夫君算什么孟浪,我又没亲别人。”   “那我轻薄我自己的妻子又有什么错,是哪个愚蠢的家伙说我不如从前纯洁?”贺兰尧望着苏惊羽,唇角挑起一丝淡笑,“我如今只不过是按着你的要求,恢复纯洁本性而已,我想纯洁的时候,谁都没法子让我孟浪。”   苏惊羽:“……”   恢复纯洁本性?   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你我昨夜的协议,你忘了么?”贺兰尧随手捏起一块桂花糕,启唇咬了一口,而后不疾不徐道,“昨夜咱们说好了的,接下来半个月我都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你想休息便让你休息个够,而同样的,你亦是不能对我随意轻薄,你记着,这才刚开始,你莫要违反约定。”   “我怎么不记得你我有这样的一个约定?!”苏惊羽眉头轻拧,“为何我一点儿印象也无?”   “那会儿你半睡半醒答应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但你毕竟答应了下来,故而,还是该遵守约定,不是你一句没有印象就能够作废的。”   苏惊羽:“……”   难怪她怎么觉得没有印象,原来是在她迷糊时被他忽悠着答应的。   为期半个月的互不占便宜,这是在报复她之前说他不复纯洁么?   这傲娇脾气,也是没谁了。   用过了早膳之后,苏惊羽在贺兰尧凉飕飕的目光下走出了永宁宫。   她知道阿尧是个霸道的人,但她是个讲义气的人,月光有麻烦,怎能坐视不理?   她是去帮朋友解决麻烦,又不是去偷情,这事儿自然做的心安理得。   一路偷摸着去了谪仙殿外的假山里,她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谪仙殿附近素来很少有人走动,因此她来的路上可谓是毫无阻挡,避开了所有的耳目。   按着记忆中的方法打开了密道,抬步迈了进去。   ……   “半仙,出事了,有人要抢你饭碗,你晓得不?”   “你所指的人,可是持有前国师令牌的那个女子?”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消息果真比我还灵通。”苏惊羽望着倚靠在窗台边上那人,他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的阳光照耀处,晨起的阳光看似和煦温暖,一点儿也不刺眼,他的手,离那抹光亮只有几寸的距离。   他的手忽然动了动,指尖轻抬,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处光亮挪动过去。   “停!”苏惊羽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别再往前了,收回你那爪子!”   “放心,我只是想和它亲近一下。”月光的手在那抹日光前顿住了,他只需要再稍稍伸出一些,就能将那抹阳光抓在手心里。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收回了手,转身,望向苏惊羽,笑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兴许是老天爷看不惯我安逸了这么久。”   “你还真是在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苏惊羽挑了挑眉,“看吧,如今能缓解陛下恶疾的,已经不仅仅是你了,据说这位姑娘也懂得星象占卜,如此一来似乎你会的她也会,你担心她抢你的饭碗么?”   “我为何要担心?”月光唇角挑起一丝淡笑,“这不是还有你么?”   “怎么?把我当成你的救星了?”   “不然你来我这儿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当我的救星来的?”   “跟半仙说话,真是没几次能占上风。”苏惊羽状若叹息般道,“想什么都能被你看透了,我终于有点儿理解阿尧为何排斥你,这其中有大半的原因可能是……他怕你比他更了解我。”   如月光这样的人,想在他面前有秘密,很难。   站在他身前,总会让人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呈放在他面前,被他一览无余。   “你来我这儿,宁王是否气炸了?”月光说到这儿,目光中似有点点笑意,“不用掐算,我都能知道,你们必定小小地争执了一番。”   “是呢,以他的性格,不发脾气那都算是奇迹了,不过好在,我还能稳住他。”苏惊羽迎视着月光,看清他眸子里的笑意时,眼角微挑,“月光,是我看错了么,你似乎也在幸灾乐祸?为何?”   “为他的怒气而幸灾乐祸,他愈闹心,我愈开心。”月光说的慢条斯理,“就像他得知了有人要来和我抢饭碗一样,那一瞬间他必定也在幸灾乐祸,是他幸灾乐祸在先,就莫要怪我这时候幸灾乐祸,得知我有麻烦,他开心,那么得知他不开心,我也开心了,惊羽,你说,这是不是挺公平的?你回去可以告诉他,继续生气,他越生气我越高兴。”   苏惊羽:“……”   这两人究竟何时结了仇了?   若说贺兰尧看不顺眼月光,这个她一早就知道。   但月光素来是个不拘小节,云淡风轻,不会记仇的人,他何至于也变得如此……孩子气。   “惊羽,犯不着讶异。”月光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只轻描淡写道,“我也是人,偶尔我也会有小情绪,无需大惊小怪。”   苏惊羽:“……”   偶尔我也会有小情绪……   这样的话,从这位半仙口中说出来,怎么就听着有点儿诡异呢。   “这一次来的人,其实也算是我的故人。”月光回归了正题,这会儿又变得一本正经,“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算是我的师妹。”   “师妹?”苏惊羽拧了拧眉头,“那么她懂星象占卜是真的了?那么她此番前来,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若是善意,她的举止未免有抢你饭碗的嫌疑,一来就露那么一手,这不明摆这让人质疑你的能力?她还持着前国师令牌而来,前国师名声响亮,据说有几位老臣很是激动,她这行为我怎么看都觉得是在挑衅你。”   “这其中原因过于复杂了些,有机会我再与你说。”月光淡笑着道,“既然是给我当救星来的,那么你且换上衣裳,替我出门迎师妹吧,师妹远道而来,我若还摆着臭架子窝在谪仙殿里不出来,这似乎很说不过去。”   “那好。”苏惊羽应了下来,而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忙又问,“你这师妹不是一般人,恐怕没那么好糊弄,你说,她如果认出了我是冒牌的……”   “没有如果,她一眼就会认出来的,她知道我得的什么病。”月光轻描淡写道,“但她绝不会拆穿你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我小师妹,二师妹你可以不用管。”   “这他大爷的来了几个师妹?”苏惊羽眼角突突地跳,“不是说只有一个手持前国师令牌的女子么?”   “兴许众人把小师妹当成了个小丫鬟,因此没算上她。”月光道,“就好比王爷求见皇帝的时候,带了个随从,你说,太监上报的时候,会说,某位王爷以及他的下人求见么?小人物自然不会算上。”   苏惊羽:“……”   片刻的寂静之后——   “罢了,我好久没扮成国师出门装逼了。”苏惊羽悠悠道,“我这就打扮去。”   ……   暖阳之下,太行宫四处是一片沉寂的光辉。   “月圆,想不到你还挺有两下子的,一粒药丸,就能换来如此好的待遇。”装潢雅致的大殿之内,一名绿衫女子徘徊着,湖绿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摇曳,她一边走动着,目光一边扫过大殿之内摆放着的物品,啧啧称奇,“早就听人说皇宫多么气派,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可比咱们居住的那个小山谷强多了。”   “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有什么好留恋的。”大殿中央的紫檀木桌边,一道黑色的身影端坐,那女子生的柳眉杏目,一张薄薄的轻纱遮住了容颜,一句轻飘飘的话,从轻纱下逸出,“月满,如你这样留恋凡尘俗物,难怪你永远学不会卜卦。”   “行了,就你清高。”名唤月满的女子冷哼了一声,“我出山,是来探望月光师兄,不是来听你说教来的,你可别在月光师兄面前乱说话。”   “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么。”月圆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自打我们来到帝都,我们所有的行为想必都被师兄掌握着,包括你昨夜子时做的那件事。”   “我做什么了我?”月满转过身望着月圆,眉眼间一派疑惑之色,“昨夜子时,我只是出门去散散心。”   “散心散到极乐楼?”月圆眼也不抬,只径自倒了一杯茶,“你一来就给他添堵,你还能指望他给你多好的脸色?”   月满闻言,面色一沉,“你怎么就那么多管闲事呢?我当初问你师兄的心上人是谁,你偏不告诉我,你不说也罢,我奈何不了你,便自己去逼问绿萝,好在那死丫头吃了我两粒药就老实说出了那女子的名字,我去极乐楼买凶,你猜那楼主怎么回我的?她说那女人的性命已经有人买了,这下可好了,她死了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师兄又能拿我如何?”   “那你招摇撞骗,又该如何解释?”月圆淡淡道,“你明明不懂星象占卜,却谎称自己通晓天机,让李家的人把你当成仙姑一样恭敬对待,还承诺他们,只要有你在,苏家必倒,你哪来的信心?就连你买凶的十万两也是从李家人那儿掏的,你不嫌丢人?”   “只要你不拆穿我,他们又怎会知道我在忽悠他们?”月满朗声一笑,“师父圆寂的时候,你可是答应过他要照顾我的,你若是看我那么不顺眼,大可把我丢大街上去啊!你既然有占卜的本事,何不帮我一把,帮李家人拔除苏家,他们会把我们当佛一样供奉起来。你为何总在我面前装的那么清高?我若是能除掉月光师兄的意中人,你也开心不是么?”   “我为何要开心。”月圆不咸不淡道,“他的意中人死或不死,对你我而言都没有多大影响,我们与他是永远不可能的,我此番前来,只是希望可以帮他而已。”   月满闻言,只嗤笑一声。   而就在这时,殿外倏然响起宫人高昂的声线——   “月姑娘,国师到!”   “月光师兄来了?”月满的眸光倏然亮了,几乎是立即看向了大殿外。   大殿外,一道修长的白影正跨进门槛,来人身着一身雪白的曳地长袍,袖口与衣领处雕饰着古老的金色图腾,一张银质面具,遮住了他整个脸庞。   “师兄!”见到久违的身影,月满当即奔跑上前,二话不说抱住了来人的腰,抬头撒娇般的道,“师兄,许久不见,我可真想你。”   ------题外话------   看了亲们的评论,我明白了…原来最受欢迎的男配真的是我们国师大人。   这几天到处蹭吃蹭喝,喜酒寿酒什么的一吃就是大半天,耽误码字,而且亲戚的寿宴和喜宴不去还不行…又长膘还拖延更新,不开心╭(╯^╰)╮!   ☆、第162章 本宫一直很欣赏他   苏惊羽垂眸望着身前的少女,模样倒是不赖,饱满的额,乌漆漆的大眼,清秀可人,一头乌发梳成了两缕麻花辫子,发上只有几朵简单的珠花点缀,看起来——倒是淳朴极了。   简而言之,有一种深山里的气息。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少女望着他,粲然一笑,“莫非太久不见,你认不出月满了?”   “师兄怎会认不出月满。”苏惊羽启唇,清冷的声线自面具下逸出,“月满,此处并非你们该来的地方。”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月满冷哼一声,“大老远地来探望你,我可不想听你神神叨叨的,咱们像正常人那样聊天成么?”   说到这儿,她又嘻嘻一笑,“师兄,听说你的谪仙殿外人都进不得,你看,我们是自家师兄妹,我能进去玩玩么?”   苏惊羽才想寻个借口拒绝,忽听前方响起一道淡漠的女子声音,“月满,这儿是皇宫中,不是在咱们的山谷,在这儿凡事要讲规矩礼仪,你不能太过随心所欲,谪仙殿在宫中属于禁地,你我既然见到师兄,那么已经算是如愿了,你又何必提出要去谪仙殿。”   苏惊羽闻言,星眸轻抬,望向桌边的那女子。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黑裙,眉若柳黛,眸若清泉,眉眼间透着一丝丝冷漠,一点点傲然。   一张薄薄的黑纱遮住了脸,不禁让人觉得有些神秘莫测。   这便是月光的二师妹,懂占卜,同样精通药理的月圆。   苏惊羽迎视着她的目光,那女子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点点探究与深思。   她果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是假冒的月光了。   若是对着真的月光,她哪里会有这样微妙的神情。   “我是在与师兄说话,又不是与你说话,你管得着么?”月满嘲着月圆轻嗤了一声,随后望着身前的白衣人,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师兄你说,好不好嘛?”   苏惊羽闻言,只淡淡道:“你二师姐方才的话,便是我想说的话。”   谪仙殿在皇宫中,的确类似于一个禁地,月光的这两位师妹虽说与他师出同门,但毕竟身份悬殊,他是高高在上的国师,她们没有任何官阶品级,只能属于平民。   月圆持有国师令牌,又帮着皇帝缓解恶疾,她若是想去,倒还有点儿理由,但这小师妹月满,在众人眼中想必也就是一个山野村姑。   这二人若不是仗着前国师令牌恐怕要进宫也是难,总不能是个国师的师兄妹都有权随意出入皇宫,那么以后月光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姑六婆都来拜访,难道还要都迎进谪仙殿里去喝茶?   开玩笑。   “师兄,你那什么破谪仙殿就那么金贵么?连我都去不得?”月满望着站在身前的人,咬了咬唇,“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国师了,你我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差了一大截,可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那个会帮我梳头,会帮我摘野果子的师兄,为何几年不见,你我就这么生疏了?你的谪仙殿当真什么人都不能进?那么那个叫苏惊羽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她和你沾亲带故吗?凭什么她能随意出入?”   苏惊羽闻言,面具下的眉毛抖了抖。   敢情月光这小师妹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了,并且对自己……很有意见。   月光是否也清楚这一点?他让自己扮成他来接待他这小师妹,莫非是考验自己的——忍耐性?   这太像月光会做的事了。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身前的月满又在嚷嚷着,“你不说我也明白,是因为她跟我们不一样对么?她的意义比我们更重大,师兄,你是否对那女子有意思?”   “胡搅蛮缠。”苏惊羽耐着性子,漠然开口,“她只不过是我的得力助手,我闭关之时,她作为我与外界联系的一座桥梁。你忘了,出云国的国师,不能轻易动情。”   “我没忘,只是希望师兄你莫要忘了才好。我宁可你永远都这么冷情,也不愿看见你对别人有柔情的时刻。”月满说着,伸手把玩着自己的两边麻花辫,笑道,“不去谪仙殿就不去吧,那么师兄你再帮我梳个头可好?你可别告诉我,你当了国师,连从前怎么帮我梳头都忘了。”   “我并未忘记,只是如今不得空。”苏惊羽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派平稳之色,“我此番抽出时间来看望你们二人,是因为与你师姐有事相商,很重要,月满,你先回避。”   月光这个小师妹,竟如此霸道,如此——蛮横。   这样的性格,能学到个什么东西?占卜是想也别想了。   卜卦之人,都要心静如水,说白了,就是修炼一个性格:静。天塌下来都要静,心性须得成熟稳重,宠辱不惊。   “为何要我回避?”月满撇了撇嘴,“你们要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我也要听。”   “月满,让你回避就回避。”月圆开口依旧是平稳的,然而说出的话却夹杂着一丝威胁与警告,“你若是连师兄的话你都不听,下次就莫要指望我带你出来,把你关在山谷里一年半载的,你信是不信?”   “你们……你们真是过分极了,哼!”月满气的一跺脚,而后转身出了殿外,“不听就不听,谁稀罕,我自己找乐子去。”   眼见她离开了,苏惊羽这才走到了桌边,望着那桌边的黑裙佳人,“月圆姑娘,此番前来,是有何贵干?”   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冒牌,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装下去。   “苏姑娘,你扮起我师兄来,倒是有八分像。”月圆杏眸轻抬,望着苏惊羽,“难怪月满没有半点儿怀疑。”   苏惊羽闻言,低笑一声,“那么不像的两分,是哪儿不像?”   “气息和语言。”月圆悠悠道,“具体我是说不上来,不过在外形上你很成功就是了,从个头到腰身都极其符合,高一分太高,瘦一分太瘦。”   “那是自然。”苏惊羽云淡风轻道,“从第一回扮他开始,便是按着他的标准来乔装的,幸亏我是久吃不胖的体质,至于个子那就更简单了。”   话音落下,她径自到了月圆身边坐下,掀开了长袍,给她看自个儿靴底厚实的木块。   “这么高。”月圆望着靴底下的厚跟,竟有三四寸那么长,“穿着这个,走起路来想必很是不容易?”   “这有何难,平跟而已,完全无压力。”苏惊羽将袍子盖了回去,悠悠道。   跟恨天高比起来,这样的平底鞋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苏姑娘果然好气魄。”月圆的语调不冷不热,“但,苏姑娘扮师兄再像,终究不是师兄,他所具有的本事你并不具有,苏姑娘就不担心哪一日就暴露了?”   “月光会的本事,我只有两样不会。”苏惊羽慢条斯理道,“一样是医术,一样是占卜,而他的宠辱不惊,他的云淡风轻,他的神神叨叨,他的清冷优雅,我几乎都能照葫芦画瓢,你说他所具备的我不具备,这一点我要狠狠反驳你了。”   月圆一时语塞。   “可光是你不会的这两样,已经能造成不少的风险。”月圆思索片刻,而后道,“若是有人让你当场卜卦,或者当场行医,你办不到,岂不就漏了馅儿?你光是能模仿师兄的言行,就自信能够应付一些找麻烦的人?纸终究要包不住火。”   “所以月圆姑娘你是想表达什么?”苏惊羽面具下的唇角轻扬,“是想教我医术,还是要教我你们这一类人特有的占卜术?我听说学习你们的占卜术得要赔上婚姻幸福?单身一辈子,这我可不干呐,我是有家庭的人了。”   “……”月圆沉默片刻,道,“苏姑娘何必跟我装傻充愣呢,你理应明白我的意思,师兄若是需要替身,我是最好的人选,至少,我比你更合适,苏姑娘觉得呢?”   “嗯,你这话似是有点儿道理。”苏惊羽点了点头,“你看起来也是个沉稳淡漠的性子,你懂占卜,懂医术,月光最厉害的本事你基本也具备了,你可以轻易应付白天找茬的人,你看起来的确是比我合适。”   月圆闻言,眉眼间似是有点儿欣慰,“那么……”   “但是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你值不值得信任。”苏惊羽不等她说完,打断她的话,“你携着前国师令牌而来,一来就给陛下缓解了恶疾,你这类似于挑衅国师的行为着实让我很费解,你若真心想帮月光,为何搞这么一出,以你的本事,你难道还通知不了他?非要把事情闹大了引起他的注意么?你可知你的行为,很有跟他抢饭碗的嫌疑?”   “我并无恶意。”月圆眉头轻拧,“苏姑娘,你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外人,很多事儿我不愿告诉你原因,但我是真心想帮助月光师兄,并非找麻烦来的,你既然是有家室的人,为何不专心顾好你自己家中事?月光师兄的事,委实不需要你操心。”   “需不需要我操心,不是月圆姑娘你说了算了。”苏惊羽呵呵一笑,“月光的事,自然要他自己说了算,我即使现在答应你,让你做这个国师替身又能怎样?你先过了他的那关再说,且看他愿不愿意要你这个帮手,这事,我说了不算。”   “那就请苏姑娘代为转达我的意思。”月圆面上无甚表情,“今日子时,我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   “我会转达的。”苏惊羽悠悠道,“月圆姑娘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先离开了,对了,月满姑娘那儿,劳烦你与她说一声,师兄很忙,没功夫帮她梳辫子,她的发型不乱,并不需要梳理。”   月圆闻言,沉声道:“月满对你很有敌意,不过我希望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她涉世未深,性子太天真固执。”   “只要她不找我麻烦,我自然不会对她怎样,希望你这个做师姐的好生教育她,她太顽劣了。”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她对月光的感情未免有些霸道。”   “月满对月光师兄,只是一时的迷恋罢了。”月圆轻描淡写道,“月满自小生在山谷中,有记忆以来,身边只有两个男子与她为伴,一个是我们的师父,半老头子,月满视他如父,另一个是月光师兄,月满视他如兄,月满七八岁的时候,月光师兄常常给她梳头采果子,后来月光师兄来帝都赴任国师,与我们几年未见,月满对他格外想念。”   “原来梳头采果子是七八岁的事儿了?”苏惊羽抽了抽唇角,“亏得她说起来还那般陶醉,月光大了她也将近十岁,那时候多半也就是拿她当小孩子罢了。”   一个将近成年的男子,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梳头采果,这听起来几乎毫无暧昧成分,这月满当真也是太早熟……   她将月光当成男神,月光兴许拿她当——女儿。   “不错,师兄只是拿她当小孩子,而她对师兄更多的是依赖,并非真情。”月圆的声音传入耳膜,“我这次之所以带她出山谷,也是为了让她见见世面,让她明白这世上不是只有月光师兄一个男子,如此一来,她才不会总是想缠着师兄,没准此次出来,能化解了她对师兄的那种霸道感情。”   苏惊羽:“……”   月圆此话的意思是:月满她是从小到大除了月光就没见过其他俊男么?   更准确的说,没见过其他年轻小伙。   难怪,难怪她只迷恋月光。   此番来到这宫中,想必能让她见着不少俊男了。   这山里走出来的姑娘,若是碰上那些个英俊的皇子或侍卫,没准就看对了眼,而后不再迷恋月光,如此一来,也就不至于对自己有敌意了。那么即使她误会自己和月光有什么,也不至于背后出损招。   如此倒也好。   ……   “可恶!月光师兄真可恶,月圆也可恶,你们都可恶,可恶!”青玉石铺砌的长廊上,一道娇小的湖绿色身影踏过,她一边碎碎念,一边顺手扯过栽在长廊边上开的正艳丽的花儿,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踏着,似是在发泄着怒火。   月光师兄真是愈来愈没有人情味了。   大老远地来看他,却连那什么破谪仙殿都不能让她进去玩。   如今正值寒冬,腊梅与木棉开的正好,月满望着枝头那盛放的花儿,心中火气未消,便伸手全扯了下来,将花瓣扯得七零八落。   “哪儿来的小丫头!竟这么辣手摧花,你哪个宫的?!”身后倏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月满回过头,便见一身着墨绿色衣裳的男子走上前来,手中挽着一个拂尘,到了她跟前,拿拂尘指着她——   “这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你却把这些花儿扯得乱七八糟,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皮痒了?哪个宫的,带我去见你们主子,非打的你屁股开花不可!”   “主子?”月满嗤笑一声,“你小姑奶奶我没有主子!我扯你几朵破花怎么了?腊梅和木棉我们山谷里多得是!想要,我送你一箩筐可好!”   “你这小丫头片子,你……你敢这么跟我叫板!”那宫人气的直瞪眼,扬起手,手中拂尘便要朝着她抽过去。   月满见此,下意识抬手要挡。   “住手。”忽有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传入耳中,携着丝丝冷冽。   那宫人一听这声音,当即收回了手,转身,朝着那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人跪下行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预想中的拂尘没落到身上,月满抬头,望向了前方,那原本叫嚣着要打她的人此刻正跪在地上,一派恭敬的模样,而他身前站着的那人,一身黑色锦衣,身形颀长。   月满的视线从他的衣衫游移到他的脸上,怔住。   刀削斧刻般的俊逸容颜,面部轮廓棱角分明,乌黑如墨的发以一顶银冠束着,剑眉之下,那双深邃的鹰眸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湖。   他气宇不凡,眉眼之间微显几分锐气,透着一股子凛凛威势,只让人觉得,他是如此高贵。   月满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他开口了,方才回过神。   “免了。”贺兰陌望着底下的人,淡淡道,“你可知你方才想抽打的人是谁?”   底下那人闻言,肩头微微一颤,“奴才不知……奴才平日里管理这片花草,今日看见有人摧残,且那小丫头看起来寒酸得很,奴才便以为是哪个新入宫不懂事的宫女。”   “那是国师大人的小师妹。”贺兰陌冷眼看他,“你方才要是真打了下去,本宫都救不了你,还不给月姑娘磕头致歉?”   “是是是!”那宫人听着贺兰陌的话,似是万分惶恐,忙转过身,朝着月满磕头,连连道,“姑娘,是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愚钝,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莫要和我计较。”   月满见此,嗤笑一声,“知道自己有眼无珠便好,滚远点,挺清楚我的话,用滚的,明白吗?”   那宫人闻言,自然二话不说,蜷缩成一团,便直接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哈哈……”月满见此,愉悦地笑出了声。   “解气了?”贺兰陌望着正对面的少女,浅笑着问道。   “解气,好解气。”月满眼见那人滚出了自己的视线,这才回过头看向贺兰陌,望着他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他那般笑着注视她,只让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了。   “你是……太子殿下?”月满低眉道,“我见到你,是不是应该行礼呀?”   早就听闻太子是除了帝后之外最高贵的人,她是否也该学着刚才那人,给他下跪行礼?   “无需多礼。”贺兰陌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眸底掠过一丝讥诮的笑意。   帝无忧的小师妹,看上去竟这般愚钝,也真如那宫人所言——寒酸。   那如同乡野村姑一般的发式与着装,在这宫中走来走去,还真不怕被别人当成下人一样对待?   “小丫头,请恕本宫直言,你这副打扮着实是有些寒碜,走出去实在不好看。”贺兰陌状若叹息一声,“你这样,说自己是国师的小师妹,只怕都不会有人信。”   “可我一直便是这么打扮的,师姐说,莫要太留恋凡尘间的俗物,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太过热衷那些玩意。”月满道,“太子殿下觉得我这样不好看?”   “你长得好看,打扮却委实不算好看。”贺兰陌低笑一声,“看来你是真没好好打扮过,这样,本宫让人给你好好打扮一番,给你穿最华丽的衣裳,佩戴最漂亮的首饰,你看如何?你打扮过后,一定比现在好看,想赌么?”   “给我打扮一番?”月满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好啊,咱们就赌一赌,我是打扮前好看,还是打扮后好看,赌注是什么?”   “若是打扮后没你现在好看,本宫就允你一个条件。”贺兰陌笑道,“若是打扮后比现在好看,那么你就跟本宫说说你那位国师师兄从前的事儿,本宫对他很是好奇,你对他了解多少,愿意告诉本宫么?本宫一直便是很欣赏他的。”   ------题外话------   小师妹的出现,代表的是一种人——猪一样的队友。   挺关键的一个人物。   太子殿下撩妹技能给打几分~   ☆、第163章 这破饭碗,不要也罢   “原来太子殿下与我师兄也很有交情么?”月满睁着乌漆漆的大眼,笑望贺兰陌。   “谈不上有交情,平日里能见面的机会不多,他几乎都是在谪仙殿里闭关,甚少出殿。”贺兰陌淡笑着道,“虽然能见到他的机会不多,但本宫对他是满怀好奇的,小丫头,你是否也觉得你师兄很有能耐呢?”   “师兄当然很有能耐,不过,他也愈发不近人情了。”月满说到这儿,冷哼一声,“还是当国师之前的师兄好,当了国师之后,就开始跟我摆架子了,连他住的地方都不让我进了。”   “你是说谪仙殿?”贺兰陌眉梢轻挑,“小丫头,那地方你是别想去了,要知道那个地方可是连本宫都不能进去的,除了父皇,任何人未经国师允许,都不得踏入谪仙殿。”   “不去就不去吧,没什么了不起的。”月满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随后仰头望着贺兰陌,笑道,“太子殿下不是说要让人给我打扮一番?我想知道师姐口中的那些凡尘俗物,戴在我身上是个什么样子。”   “你且随本宫来。”贺兰陌唇角轻轻扬起,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月满见此,忙跟了上去。   师兄师姐待她不好,没什么,她自个儿也能找到乐子。   这位太子殿下,看上去就是个不错的人呢。   ……   湛蓝的天空之下,阳光映照着金黄色的琉璃瓦,显得格外辉煌。   瓦顶下方,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书写‘东宫’二字。   “太子殿下,你这宫殿可真好看呢。”   月满坐在梳妆台前,视线落在光洁的铜镜上,只见身后的宫人正在帮她拆着她那两边的麻花辫子,忙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给我换个发式么?”   “给她梳个垂挂髻,兴许会好看很多。”贺兰陌的声线自一旁响起,“至于衣裳和首饰,等会儿本宫会让人拿一些来给你自个儿挑选,想必会有你喜欢的。”   “谢太子殿下。”月满笑着回了一句。   贺兰陌笑而不语。   从帝无忧这个小师妹嘴里,不知能撬到多少有用的秘密呢?   不多时,殿内就有宫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或是摆放着华美的衣裳,或是排列着精致的珠钗首饰。   “东西来了。”贺兰陌轻描淡写道,“看看,可有你喜欢的?”   月满闻言,便转过了头,目光在接触到托盘上的东西时,当即一亮。   这些便是师姐所说的——凡尘俗物?   那么这些凡尘俗物未免也太好看了些。   她自小生活在山谷,谷中的人几乎都是简单朴素的打扮,过去的岁月里,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多华丽的东西摆放在自己眼前。   初来帝都那几日,去过了李府,她便大肆感叹了一番,原来当大官的人与普通百姓生活差距如此之大,如今进了东宫,方知皇家的东西,才是这世间最华丽的。   “喜欢什么随你拿就是了。”贺兰陌见着她的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温和,“若是没有你喜欢的,本宫让人再换一批来给你挑。”   “这些都很好看。”月满的目光扫过那一盘盘衣裳首饰,而后视线在几个托盘上来回流转,眉眼间不禁浮现一丝犹豫。   那条绿色的裙子可真好看,紫色的那件也不错,蓝色的那件……看着也很漂亮。   总而言之,这里随便一件衣裳,随便一样首饰都比她身上的好看。   果然她们山谷里的东西和皇宫里的是不能比较的。   “怎么?挑不出来喜欢的?”贺兰陌悠悠道,“小姑娘,你的眼光倒是够挑剔。”   “不,太子殿下,你误会了,这些我都很喜欢的。”月满偏过头望着贺兰陌道,“都很漂亮,因此,我才不知道该挑哪个。你再容我想想。”   “都很喜欢?”贺兰陌唇角挑起一抹淡笑,“那便全都送你好了。”   “这些全都送我?”月满面上浮现讶然之色,“太子殿下,是说真的?”   她此话一出,身后便传来宫人的窃笑声。   贺兰陌鹰眸中浮现丝丝笑意,“自然是真的,本宫说出的话哪能是假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殿下,你人可真好。”月满朝着他粲然一笑,而后起身到了那些托盘前,开始挑选。   ……   “你的那两位师妹,我都已经见过了,你那二师妹看似很清高,有些冷漠,你那小师妹……我还是不多形容了,你自个儿想必很清楚。”   “我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她,亦是没有想起她,昨夜卜了一卦,方知她如今的性情已经不比从前好了,前途堪忧。”   “前途堪忧你还不给她拯救一下,扳回正途?好歹是你小师妹。”   “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别人的未来并非我可以主宰的,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惊羽你以为我有太多的时间去纠正一个人的思想么?还是一个与我并没有太多交集的人。”   “那不是你的小师妹么?”苏惊羽微一挑眉,“人家还说,你以前帮她梳头,帮她采野果,你是她温柔可亲的师兄。”   “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苏惊羽正对面,月光不咸不淡道,“别说是她了,任何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让我给她梳头,让我给她摘果子,只要我是闲着的,我必定都很乐意效劳。这样的举手之劳,你觉得我会放在心上么?”   “看来你与你这两师妹也不算亲近了。”苏惊羽道,“连她们你都不牵挂,看来这世上也没什么人是你牵挂的了。”   “此言差矣。”月光悠悠道,“牵挂的人还是有的,但你也知道,通晓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作为出云国的国师,不能娶妻生子,否则终害人害己。”   “哦?还真有个人?”苏惊羽眸中浮现几许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咱们半仙牵挂的,我认识么?”   “我才不会告诉你呢。”月光淡淡道,“别打探我的小秘密了,告诉我,与我那师妹都说了些什么?”   “你猜啊。”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顺便再猜猜你那小师妹是怎么闹腾我的。”   月光闻言,只道:“我懒得占卜,费神。”   “你师妹说想当你的替身。”苏惊羽径自倒了杯茶,“她说你会的本事我不会,难保有一天就露馅了,若是你真的需要一个白天的替身,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说的似是有几分道理。你看着办吧。”   “回绝她。”月光淡淡道,“告诉她,我并不需要。”   苏惊羽道:“理由呢?”   “我怕她跟我抢饭碗。”月光不紧不慢道,“我会的本事她也会,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这饭碗随时都可能不保,你觉得呢?”   苏惊羽:“……”   这理由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但她知道,月光此话只是敷衍而已。   出云国历任国师都是男子,从未有过例外。   月光拒绝月圆,绝不是怕她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这其中想必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但月光既然不愿多说,那也罢了。   “我会转告她的。”苏惊羽低头抿了一口茶,“她说,今夜子时,希望能与你见上一面。”   “不见。”月光拒绝的分外干脆。   苏惊羽抬眸,“不见的理由呢?”   “我不想见一个威胁到我饭碗的人。这个理由够么?”   苏惊羽:“……”   “开口饭碗闭口饭碗,你当真就这么在意这个饭碗?”苏惊羽白他一眼。   “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至理名言么?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下去。同理——”月光沉吟片刻,后道,“这个饭碗是师父给的,自己领的饭碗,哭着也要拿来盛饭,哪怕我并不喜欢这个饭碗。”   “说到你师父,他当初为何没能当上国师?”苏惊羽面上浮现些许疑惑,“你曾说,你师父与前国师是师兄弟,你师父也是个很有能耐的人。”   “师父与前任国师本都是国师的候选人,但师父一个不留神,对女子动情了,于是乎便自已放弃了国师之位。”月光顿了顿,继而道,“我们天机门原本就弟子稀少,我是我们这一代的男弟子中,最平心静气的一个,因此这一任国师的名额便只有我一个”。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声,“天机门守护出云国几百年来,但凡是天机门选定的国师,均是不得逃避,即使逃了也不能过安宁日子,倒不如好好守护这出云国。当然,没有人逃避过,争着想当的倒是有,但越想争越当不上,越不争越有希望。兴许这就是天意。”   “那你师父倒是轻松了,若是名额只有他一个,不当都不行。”苏惊羽说到这儿,思索片刻,又道,“能容我问一句么?你师父动情了,后来和那女子是什么结果?”   “总之没有好结果。”月光不疾不徐道,“天机门的弟子谈情说爱,就好比和尚吃荤一样,属于犯戒,因此,无论当不当得成国师,我们都不应该犯这个戒律。”   “太不近人情了。”苏惊羽撇了撇嘴,“弟子也是人,为何就不能有七情六欲?你们学这占卜术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这动不动情又不是自己说了算,情这东西,一不小心动了,怪得了谁?”   “所以,聪明人就会想到一个办法。”月光勾唇浅笑,“忍啊,也有个别弟子,他能忍,忍着忍着就过了,忍着忍着就忘了,又变成无欲无求之人,谁也不说,也不去追求自己喜欢之人,甚至他们会看着意中人寻到好的归宿,随着时间推移,感情愈发寡淡,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能忍过情的人,便不会有任何牵挂,这何尝不算一个艰难的考验?”   “忍?”苏惊羽唇角抽了抽,“这活的不累吗?”   “我们修炼的便是无情无欲。”月光悠然道,“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累又如何?总比害人害己好。天机门所收的都是孤儿孤女,且都是生来自带绝症之人,这样的人命格迥异,才会被天机门看中,教给他们本领,他们若是要寻找意中人,本身就是一个拖累,你晓得么?”   “月光,希望你来生做个正常人。”苏惊羽叹息一声,“国师这个破饭碗,不要也罢了。”   “别小看这个破饭碗。”月光漫不经心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的是人想争。”   苏惊羽:“……”   除了惋惜,还能如何呢。   她也改变不了什么,谪仙殿对他来说,确实算是一个好的落脚点了。至少此处外人不是那么轻易能进来,离开这儿,他又能去哪里?   他是那么相信宿命的人,从不与宿命做抗争。   ……   “月姑娘,该用午膳了。”   “多谢。”太行宫里,月圆望着站在面前的宫女,道了句谢后,视线一转落在桌子上的几道荤菜上,淡淡道,“麻烦帮我将这几道荤菜给撤了,我只吃素。”   那宫女怔了怔,随后道:“是,奴婢不知道姑娘不吃荤的,奴婢这就给姑娘换上素菜。”   说着,她便将桌子上的几道荤菜都收回到托盘里,准备撤走。   “且慢。”月圆见她要转身离开,开口叫住了她,“你可曾见到过我的小师妹?”   “小师妹?”那宫女面上似有疑惑,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月姑娘说的是跟着您一起进宫的那个女孩?原来是您的小师妹?不是……小丫鬟吗?”   “不是小丫鬟。”月圆眉眼间似划过一抹无奈之色。   兴许是小师妹看起来太朴素了些,以致于总有人拿她当成小丫鬟。   “是奴婢失礼了。”那宫女忙致歉,而后又道,“那位小姑娘,我早上是见过一回,她似乎是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御花园?”月圆眉头轻拧,“那劳烦你们帮我将她找来可好?”   “是,奴婢这就带人去找。”那宫女说着,退了下去。   月圆坐回到椅子上。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约莫一刻钟之后,先前那宫女便回来了,到了她面前,道:“月姑娘,我们找不到您的小师妹,整个御花园都寻了一遍,也没见着她,兴许是迷路了?”   月圆闻言,拧了拧眉头,而后低下头,将手伸入腰间,拿出了三枚铜钱,将铜钱置于手心中。   她闭上了双目,双手合掌紧扣并摇晃手中的铜钱,而后睁开了眼,将铜钱投掷到桌面之上。   只一眼,便让她眉头拧得更紧。   身边站着的宫女望着她的动作,只觉得有些好奇。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算卦?   这月姑娘与国师大人卜卦的方式也是一样的么?   而就在她疑惑的时候,月圆已经将铜钱捞回到手中,又反复扣在手心摇晃投掷了两次,再度睁开眼神,面色大变。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她起身快步走向了大殿外。   但愿还能来得及。   ……   “天呐,这真的是我么?”装潢华丽的寝殿之内,身着翠绿色衣裙的少女几乎要将整个人贴到了铜镜前,她望着镜子里那艳若桃李的容颜,欣喜万分。   此刻她身上的这件襦裙质地光滑柔软,腰身紧束,将她的身段显示的十分婀娜,略施粉黛的脸庞比原先的素面朝天多了几分明艳,原先的双麻花辫子也被换成了垂挂髻,发髻上斜插着几支精美的步摇,条条流苏垂泄,紧贴着乌发,无端显出了几分贵气与华丽。   此刻镜子里的她,与梳妆之前的她,可谓是天壤之别。   “果然,人靠衣装。”在她身后,贺兰陌唇角轻扬,“如何?本宫说了,你装扮过后会更加好看,你原先还说这些华丽的东西是凡尘俗物,现在呢?你戴着所谓的凡尘俗物,是否比原本那寒酸的模样好看多了?”   若说原先的她像个乡野丫头,那么此刻的她,无疑是摇身一变,变成了高贵又气派的小姐。   “好看好看,我都差点儿认不出自己。”月满望着镜中人,笑道,“我师姐还说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是俗物,如今看来她真是目光短浅,出门穿的那么素,跟着她都遭人嫌,说我寒碜。”   “兴许你师姐不是目光短浅,只是见不得你比她漂亮。”贺兰陌轻描淡写道,“羡慕或者嫉妒比自己更貌美的女子,是女子的天性,你师姐是否从不告诉你怎样打扮才好看?连漂亮的珠宝首饰都被她说成俗物,她极有可能是怕你打扮起来,与你同行时,你会抢了她的风头。”   “月圆会是这样人么?”月满蹙了蹙眉头,“她自己也从不打扮的。”   “小丫头,你还是太单纯了点。”贺兰陌低笑一声,“罢了,不说你师姐,说说你师兄吧,你那国师师兄,是个怎样的人?他从前也是那么清冷傲慢的么?”   “清冷傲慢?不,月光师兄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从前很温和。”月满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只是他如今会摆架子了,不是以前我所熟悉的那个师兄,当了国师,就看不起我这穷酸小师妹了。”   “月光?原来他叫月光。”贺兰陌挑眉,“也是,帝无忧只是每一任国师的代号,寓意帝王无忧,他们原本也该有自己的名字。月满以为,你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从前我觉得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叫他做什么他都很乐意,除了白天让他带我去登山,他从来都不肯。”月满抬手拂过自己发髻上的流苏,不经意道,“月光师兄是个懒人,白天总不出门,就喜欢窝在屋子里,只有夜晚才肯出门,真是奇怪极了。”   ------题外话------   这个年快过了,好开心~不会再有数不清的客人来家里打扰我了~\(≧▽≦)/~   我知道会有不少人心疼月光,亲们,还记得电视里看的那些算命的配角么,会占卜的大多都是道士,国师,天师一类的人物,这一类人物总是孑然一身的光棍,神神叨叨,看破别人的命格,却从来看不破自己的,而他们基本也不会有姻缘,所以月光一出场就注定了一辈子是单身汪,汪~   情人节快乐~   ☆、第164章 猪一样的师妹   “他白天不出门?”贺兰陌眉眼间似是浮现点点疑惑,“这是为何?”   白日不出门,只有夜晚才出门……正常人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习性?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我也不知是为何,记忆中,我从未见他白天出过屋子。”月满把玩着梳妆台上的珠钗首饰,只觉得爱不释手,望着镜子里的人,心中一片欢喜。   这太子殿下倒真是个好心人,若不是遇上了他,她都不知自己也会这么好看。   此刻想想从前的打扮,真是寒碜的不能再寒碜了。   贺兰陌见她沉寂在自我欣赏中,便又继续道:“白日里都不出屋子,那么他闷在屋子里是做什么?”   “起初我也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呢,然而时间一长,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纯粹的不爱白天出门而已。”月满此刻的目光都汇聚在面前的金银首饰上,对于贺兰陌的问题,下意识便都回答了,“记得有一回,师姐对我说,白日里莫要缠着师兄陪我出门玩,我问她原因,她说,师兄不喜欢太阳,师兄总是选择夜里出门,是因为他喜爱月亮和星辰。”   “不喜欢太阳?呵,这世上竟有人不喜欢太阳。”贺兰陌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冬日里寒风瑟瑟,若是出太阳,被阳光照一照不是更暖么,他莫非一年四季都不晒日光?”   “在我的记忆里,的确是的。”月满说到这儿,眉眼间也有些疑惑,“从前我还打趣他,说他像极了书中写的游魂野鬼,否则何至于如此排斥日光?这次我来帝都,他竟愿意白日出门来见我们,着实让我有点儿惊讶,见到他那会儿我太高兴,都忘了问他是何时不排斥日光的。”   “他当真排斥日光到了白天不出门的程度?”贺兰陌说着,眸底掠过一抹深思。   “从前我们在山谷的时候,我从未看见他白天出过一次门,起初我也很讶异,但时间长了便慢慢习惯了。”月满说到这儿,望了贺兰陌一眼,“太子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呵,只是觉得很好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贺兰陌望着她,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听你这么说,国师倒真的是个怪人。”   “我一直便是觉得师兄很古怪。”月满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这话你可别告诉我师兄,他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的。”   “本宫自然不会跟他说的。”贺兰陌轻挑眉头,“但你别忘了,他可是有占卜的本事的,兴许我不说他都会知道。”   “呵呵,这个就不劳殿下你费心了,天机门的占卜术,是很灵验,但没有人会无故占卜。占卜是费神的事儿,耗费的是人自身的精神力,同一日之内不能卜算两次,频繁卜算会令人觉得十分疲惫,甚至失去卜算能力,只要殿下不告诉师兄,他想必是不会知道的。”月满扬了扬眉毛,眉眼间一派得意之色。   “哦,原来还有这么个讲究。”贺兰陌似是感慨,“看来,学你们天机门的本事,也不是容易的。”   “当然不容易,破规矩一堆堆的,我倒是希望不学,可离开天机门,我又能去哪里,作为天机门弟子,很多事儿都身不由已。”月满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学占卜术,修炼的是无情无欲,平心静气,故而,那些个懂占卜的弟子大多都性格冷漠,脾气不好也就罢了,长得还丑呢。”   贺兰陌闻言,不禁低笑一声,“脾气不好,还相貌差?小丫头,你年纪轻轻就以貌取人。”   月满闻言,撇了撇嘴,“殿下你可别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山谷中的男弟子,就没有几个相貌出众的,在我的记忆中,月光师兄是最俊俏的一个。”   “国师的相貌如何,本宫还无缘一见。不过听你这么说,想必是真的很俊俏。”贺兰陌说着,站起了身,到了月满的身前,伸手捏上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月满你说,本宫跟你师兄比起来,谁更俊俏一些?”   说着,他微微俯下身,额头险些都要抵上月满的额头。   月满在这一刻心跳如鼓。   陌生的男子气息,她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感受。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开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太子殿下和师兄,都……都很俊美,我,我着实分不出高下……但,但是殿下比师兄温柔,比师兄更有人情味。”   “哦?”贺兰陌收回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站起了身,轻声道,“小丫头,你可真经不起撩拨。”   “殿下说什么?”月满望着他,面上浮现些许不解。   “没什么。”贺兰陌笑道,“原来本宫在你心中的评价也如此之高,那么现在本宫问你,喜欢这儿么?”   “喜欢。”月满毫不犹豫道。   “既然喜欢,那便在这儿多住几天。”贺兰陌云淡风轻道,“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你意下如何?”   “当真?”月满面上洋溢着喜色,“我真的能在殿下这儿多玩几天?”   “当然。”   “殿下为何待我如此好?”   “这个需要理由么?”贺兰陌望着她,淡淡道,“本宫只是觉得,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月满闻言,面上顿时升起两片红云。   而就在这时,忽有宫人奔进了殿内,到了贺兰陌身前,恭谨道:“太子殿下,国师的师妹月姑娘在殿外求见,说是来领她的小师妹回去。”   “月满,你看,本宫是想留你的,可偏偏,有人不让留。”贺兰陌慢悠悠道,“你师姐上门来要人了,你看,你是否要跟她回去?”   “不,我不要和她回去。”月满冷哼一声,“我说了要在太子殿下这儿玩,便不会改变主意,还请太子殿下让人去回了师姐,我在这儿玩几日,又不会丢,别总是管着我约束着我。”   “听到了么?”贺兰陌望着身前的宫人,“按着月满姑娘的原话,回给月圆姑娘。”   “是。”   ……   午间的凉风透过半敞着的窗,映照着屋内的雅致装潢,有细细的风拂过室内软榻上的身躯。   “谦兄,这味药再吃三帖,差不多就该康复了。”   “这几日,真是有劳简兄费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公子钰望着榻上的人,不紧不慢道,“那伤你之人下手倒真是极狠,如此没个轻重。”   “不提那人了。”公子谦眸底掠过一丝冷冽之色,再次抬眼时,眸光中又变得一派平静,“简兄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太子殿下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我本是闲云野鹤之人,实在不想踏足朝堂之事,这次是听闻你受伤,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这才进宫来探望你的。”公子钰淡淡道,“等你痊愈之后,我便会离开了,谦兄,当谋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当闲人轻松些。”   “闲云野鹤的日子过的久了,也会觉得无趣,你我既然是有才华之人,去做国之栋梁,将来光耀门楣又有什么不好的?”公子谦轻叹一声,“太子诚心招揽,你当真可以考虑一下,当今太子是睿智之人,将来也必定是一代明君。”   公子钰闻言,垂眸不语,可眉眼间却依稀有动容之色。   公子谦见此,只觉得他兴许在考虑,便也不开口去打扰他。   而就在这时,屋外忽有脚步声传来,而后是宫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两位公子,太子殿下走过来了。”   公子谦闻言,忙起了身,“殿下来了?快出门迎接。简兄,劳烦你去开个门。”   公子钰闻言,起身去开了门,一抬眼便见贺兰陌已经走近了,便见了礼,“见过殿下。”   “无需多礼。”贺兰陌如此说着,视线越过他望向屋子里准备下榻的公子谦,笑道,“公子谦,伤势未愈就不要下榻了,这儿没有外人,犯不着多礼。”   “多谢殿下。”公子谦优雅一笑,“殿下此番来,是有要事?”   贺兰陌道:“的确有问题想来问问你,顺便探望你的伤势。”   “太子殿下,谦兄,你们二人聊,我先行离开。”公子钰见二人似是要谈话,便要主动回避。   “公子钰,且慢。”贺兰陌见他要离开,开口叫住他,“本宫之前听闻,你不仅仅是精通音律,也略懂医术?”   “是。”公子钰微一点头。   “那么你可有听过一种病症?或者也可能不是病,总之有一种人,见不得日光,白天不爱出门,只有黑夜里才会出门,听起来像是说书人口中的游魂野鬼。”贺兰陌道。   “有这种病?”公子钰眉眼间浮现一缕疑惑,“那可真是罕见极了。”   “是很罕见,本宫也是今日才听人说的。”贺兰陌挑眉,“公子钰不曾听说过?”   “不曾。”公子钰道,“此人可是殿下身边人?如果是,能否带给我看看,这样的疑难杂症,我闻所未闻,不过我倒是很想研究一番。”   “此人就在宫中,不过,本宫是没法子把他带来你面前了。”贺兰陌笑了笑,“既然公子钰也不曾听说过,那就罢了。”   “既然帮不上殿下,那么在下先行告辞。”公子钰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殿下,简钰虽懂医术,但并不算很高明,见识想必和宫中的御医是差不多的。”眼看着公子钰离开,公子谦开口道,“这种疑难杂症,也许江湖上的人懂得多,殿下不妨试着去一趟极乐楼,极乐楼不仅做杀人生意,对江湖事也了解不少,他们搜罗情报的本事,也属于一流。”   “那便按你说的办好了。”贺兰陌淡淡道,“除此之外,本宫还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此话果然不假,连帝无忧那样的人,都有‘疑难杂症’?   他究竟是真的有病,还是那只是他个人生活习惯?若是习惯,那这习惯未免太古怪。   如果他真的不能见日光,那么为何那么多个白日里,还能看他出谪仙殿?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贺兰陌拧了拧眉头。脑海中一个想法若隐若现,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出云国的国师,绝不会中途被人更换……月满口中的月光师兄,应该就是谪仙殿里那位,这不会出差错的。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说法之前,他不能随意下结论。   ……   永宁宫。   梨花树下的藤椅之上,一道雪白的身影倚靠着,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打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他似是闭目养神,神态慵懒,美如画卷。   耳畔忽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贺兰尧睁开了眼,望着来人。   来人身形颀长,身着太监服饰,他的面貌很陌生,眼神却不让人觉得陌生。   “殿下。”来人开口道,“今日在东宫,听见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小青,你这张人皮面具好难看。”贺兰尧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下次换张好看的来。”   “是……”公子钰眼角微微跳动,而后一本正经道,“殿下可知今早国师的两位师妹来到了宫中?据说那位小师妹,被太子勾去了魂儿。”   “噗嗤!”贺兰尧一听这话便笑出了声,“小青,你这笑话有点儿好笑。”   “殿下,我所言非虚。”公子钰正色道,“国师那两位师妹,年纪稍大的那位名唤月圆,懂占卜,性格沉稳,年纪较小的那位,名唤月满,刁蛮又天真。”   “刁蛮又天真?”贺兰尧嗤笑一声,“看出来了,能被贺兰陌勾去魂儿的,能聪明到哪儿去。贺兰陌勾搭帝无忧的小师妹,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看来,他是打心里讨厌那神棍,每时每刻都想着能把那神棍整垮了。”   “据说刚来宫中的时候,那位小师妹被人当成了小丫鬟,有人说她穿着寒酸,可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却见她一身锦绣罗裙,珠光宝气,像个大家小姐,一打听方知太子送了她好些绫罗绸缎,珍宝首饰。”公子钰不疾不徐道,“想必太子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收买她的。”   “山里出来的乡野丫头,对这些华丽的东西自然会很有好感。”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这就好比麻雀瞬间变凤凰,而后再也不愿意变回麻雀,贺兰陌是第一个带她接触那些华丽物品的人,那傻妞必定对他很有好感,贺兰陌若是趁机问她点什么,只怕她会毫无防备地全说出去了。”   “天机门中,竟会出现一个这样的蠢物。”公子钰面无表情道,“国师这位小师妹,只怕会泄露不少事情给太子。据说月圆得知了月满人在东宫,还上门去要人了,结果月满并不愿意同她离开,执意要呆在东宫,想必是太子给她灌了不少*汤。”   “虽说我很讨厌那个神棍,但我却不能让他拖累了小羽毛。”贺兰尧说到这儿,眸光里溢出丝丝冰冷,“就怕他那蠢师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贺兰陌抓住了把柄,那才糟糕。”   那神棍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便是不能见日光。   而这事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那白日里出现的国师便会让人议论纷纷。   “殿下,还有一事。”公子钰的声音传入耳畔,“今日我去探望公子谦,太子也来了,他询问我一种古怪的病症,我从没听说过,殿下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听过这样一种症状——有人排斥日光,不能在白日里出行,只能在夜间出行。我问太子此人在何处,他随口应了一句:在宫中,可他没法带来。我寻思着,此人与他会是什么关系,这种罕见的病症,的确是引起我的兴趣了。”   公子钰话音落下,贺兰尧的眸光骤然冷冽,仿若冬日的寒池。   果然,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个蠢物,竟连这样的事儿都往外泄露了。”贺兰尧当即从藤椅上起了身,吐字冰冷,“那神棍有这样猪一样的师妹,怎么不早早掐死了省事,他不是很会算卦么?就算不到自己的秘密有一日就被他那蠢师妹泄露!”   话音落下,他当即朝着殿外踏去。   那神棍的师妹,一个两个都是蠢,小的那个胡说八道,大的那个也不管着,上门要人还要不回来,愚蠢至极!   天机门的弟子,就这点能耐?   ……   “月姑娘,这是您要的果盘。”   “月姑娘,这是给您新做的衣裳,看看可喜欢?”   “月姑娘,这是您吩咐沏的茉莉花茶。”   “嗯,都放这儿,下去。”月满倚靠在红木椅子上,望着来往的宫人忙活着,眉眼间显露一丝愉悦的笑意。   原来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是这么舒畅的事儿。   “等会儿,先别走。”月满叫住了要离开的宫人,“太子殿下在何处?他说了,等会儿要陪我用膳的。”   “殿下似是去探望公子谦。”一名宫人道,“姑娘若是等不及,可以先行用膳。”   “不用了,我等他就是了。”月满站起了身,走向殿外。   贺兰陌不在,她便自己随处逛逛。   踏出了殿门,在长廊上漫步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一抹十分显眼的雪白。   那人身着一件雪白镂着半月图纹的织锦衣袍,身形修长,银冠束发,此刻正侧对着她,从这个角度,她能看清他的睫羽卷翘,侧颜弧度完美,那肌肤欺霜赛雪,连她这个女子都要自叹不如。   忽的,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偏过了头,迎视着她。   这一转头,让她看清了他的正脸,她当即怔住——   ------题外话------   ~\(≧▽≦)/~   ☆、第165章 命不该绝!   那一张脸庞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从眉到眼,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他的俊美中透着一丝丝冷,一缕缕魅,身形单薄又瘦削,如瓷娃娃一样的精致,仿佛一碰就碎了,又像高山上的雪莲一般洁白出尘,在雪天中生长,形成了傲骨,清冷的令人难以靠近。   那光洁的额头下,狭长的眼角斜挑,若黑珍珠一般明亮而深邃的凤眸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妖娆,潋滟。不经意间惑人心神,即便里面有几分冷清,却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月满一时间愣了,望着那人,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那人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意,开口道:“月光的小师妹?”   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石撞击,慢条斯理,却揪紧人心。   月满回过了神,并未察觉到贺兰尧语气中的冷意,她的注意力只在贺兰尧轻扬的唇角上,心中暗道这人笑起来可真是好看极了。   这男子也不知是何人,竟比太子殿下还要俊美。被他注视着,真让人想醉在他那抹笑容中。   “我……是国师的小师妹。”月满垂下眸子,唇角荡起一抹羞涩的笑意,“你是何人?”   “太子的十皇弟,宁王。”贺兰尧敛起了唇角的笑意,抬步走向了月满。   月满见他走来,只觉得此人一举一动都颇为赏心悦目。心跳不由得跳动的更快了几分。   不多时,他就已经走到了身前。   “原来是宁王殿下。”月满笑道,“殿下,我是不是该给你行个礼?”   她说的这话,自然只是客套话。   很早之前她便听人说了,皇家的人地位是最高的,寻常的百姓见了,行礼是必不可少的。然而,她初见贺兰陌的时候,笑着问贺兰陌自己是不是该给他行礼,贺兰陌的回答是:无需多礼。   贺兰陌曾说,她是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女孩。故而对她颇为纵容。   她见着太子都不需要行礼,那么此刻面对着太子的皇弟,是否也可以免礼?   但她没料到的是,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嗯,是挺应该的。”   月满顿时有些怔愣,“可太子殿下说,我都不需要给他行礼的。”   “他是他,我是我,怎能混为一谈。”贺兰尧目光中透着点点讥诮,语气却一派优雅淡然,“国师的小师妹,想必应该是很懂规矩的,你方才都问了我是不是该行礼,可见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了。身为平民,面对皇家的人,自然应该恭谨。”   月满听闻此话,心底有些不悦,但贺兰尧说的话毕竟很在理,衡量片刻,还是朝着他俯身道:“见过宁王殿下。”   贺兰尧见此,微一挑眉,“免礼,你上前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月满闻言,眉眼中不禁多了一丝好奇,便朝着贺兰尧走近了一步,“什么东西?”   “就是……”贺兰尧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你闭上眼。”   月满望着他目光含笑的模样,似是故装神秘,却又——莫名的引人沉沦。   她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蓦地,脖颈上接触到一抹冰凉,随后是一道云淡风轻的男子声线传入耳膜中,“可以睁开眼了。”   月满立即睁开了眼,垂下眼的那一刻,乍然一惊。   此刻,紧贴着她脖颈肌肤的玩意是——一柄匕首。   那匕首的刀锋上似有冷光浮动,握着匕首刀柄的那只手如美玉一般白皙,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看,便是对方那冷冽中透着一丝嗜血的笑容。   月满这会儿才察觉到了自己身临险境,心中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怒意:“你骗我!你……你想干什么你?”   “想弄死你这愚蠢的东西。”贺兰尧启唇,一声冷笑逸出,“你都跟贺兰陌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关于月光的事,你究竟泄露了多少?”   “你把刀拿远些!”月满望着他冰冷的模样,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紧张之色,“我是国师的小师妹,也是太子殿下的客人,你敢在东宫里对我下杀手么?你要是乱来,我,我可喊人了……”   “那咱们不妨打个赌,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手快?”贺兰尧莞尔一笑,凤眸中逸出点点轻嘲,“你倒还知道你自己是国师的小师妹,你这愚蠢的东西,可笑你都不知道自己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   说着,他的匕首逼近了一分,锋利的刀锋直接划破了月满脖颈的肌肤,引得她惊呼一声。   “你可以试着再喊大点儿声。”贺兰尧悠悠道,“相信我,在你的喊叫声结束之前,你一定会人头落地的。”   “你,你究竟想……做,做什么?”月满的语气有些轻颤,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四处扫视,试图找到可以求救的人。   “方才殿里的那些宫人都被你自己遣退下去了,短时间之内,这儿不会有人。”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忘了告诉你,我潜入东宫,是避开了所有的耳目的,即使在这儿杀了你,也不会让人逮到,东宫的高手基本都守卫在主殿那儿,他们只负责贺兰陌的安危,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活。”   “宁王殿下,有话好说。”月满努力定了定心神,心中暗暗抱怨为何此人生的一副好皮囊心肠却如此狠毒,面上故作平静道,“我师兄师姐有卜算的能力,我若真有个好歹,他们必定知道……”   “天机一旦泄露的多了,容易不长命。”贺兰尧冷嗤一声,“即使让他们知道又能如何?你还指望他们给你报仇不成?单凭你对贺兰陌透露出去的那些事,就足够你死上十次,你都跟贺兰陌说了什么?关于月光的事,你告诉了他多少?”   “我……我哪有透露什么给他。”在贺兰尧寒凉的目光之下,月满自然是如实说了,“太子只是对我说,他很是欣赏月光师兄,对师兄很是好奇,问师兄从前是个怎样的人,我只是告诉他,师兄以前比现在更好亲近,如今愈发清高摆架子……”   “贺兰陌的话你也信,如你这样的脑子,只能做个用完就被扔掉的棋子。”贺兰尧漫不经心道,“关于月光白日不出门的事,你是怎么跟贺兰陌说的?”   “我……”月满想了想,道,“我说,师兄是个懒人,在当国师之前,他就有个古怪的习性,白天从来不爱出门,只喜欢闷在屋子里,想必是他厌恶阳光,他只挑夜里出门,想必是他喜爱月亮星辰……”   “你是这么跟贺兰陌说的?”贺兰尧面上无甚表情,“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别的?”   “没有,没有别的了。”月满道,“关于师兄的,就只是说了这些而已,难道我还说错话了么?太子殿下只不过是随便问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贺兰尧听闻此话,已经不打算再与她多浪费口舌,正准备将她一刀毙命,倏然间耳畔传来一道细小的破空之声,他的余光瞥见有一物快速袭来,他拧了拧眉,一个侧身迅速躲开了那袭来的东西。   “嗤——”那玩意狠狠地钉在了身后的不远处的柱子上,竟是一支飞镖。   趁着贺兰尧躲避的功夫,月满转身便跑,一个抬眼,便看见正对面赶来的两道身影,忙高声道:“师姐,太子殿下,救我!”   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冷意,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贺兰陌竟和月圆一同来了。   贺兰陌既然在场,那么此地就不宜久留了。   方才真是差了一点儿就能宰了那个蠢东西。   也罢,看来她还命不该绝,月圆会来,必定是因为卜算到了月满有难?   如此想着,贺兰尧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过身,身形如轻烟一般快速掠出。   “太子殿下,月圆,救我!”月满还在嚷嚷着,她自然不知此刻贺兰尧早已经抽身离开,无暇去顾及他了。   “好俊的功夫。”贺兰陌望着前头那一道掠出去的白影竟如同疾风闪电一般,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这会儿若是他一声令下召集死士去抓人,想必都来不及了。   “殿下,我早说了,方才寻不到师妹的踪影,我卜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小师妹有难,这才匆匆赶来东宫。”月圆说到这儿,视线落在了月满的身上,“方才我们要是迟来了一步,只怕你的小命都要不保。”   “方才真是吓了我一跳。”月满拍了拍胸脯,“那刀就贴在我的脖子上呢……”   “没事儿就好。”贺兰陌朝她淡淡一笑,“幸好月圆姑娘让人传话给我,说是算到你有难,要快些来解救你。”   说到这儿,他偏过头望了一眼月圆,“月圆姑娘的本事,也令本宫见识了,天机门的算卦本事,的却很准。”   “殿下谬赞。”月圆淡淡地回了一句,而后望着月满,“月满,我早就告诉过你,出门在外最好老实呆在我身边,这皇宫也并非是十分安全的地方,你偏不听我的。”   “我哪知道在太子殿下的地盘上还会有危险?”月满冷哼一声,而后抬眸望向贺兰陌,忙问道,“太子殿下,你的十弟,宁王长得什么模样?”   “你为何忽然问本宫这个?”贺兰陌挑眉,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鹰眸微微眯起,“莫非方才要杀你那人,是宁王?”   “他自己说自己是宁王的,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他是胡扯,借着宁王的名义行凶呢?”月满皱了皱眉,“所以我要先跟太子殿下您确认一番才好,否则,诬陷王爷这个罪名我可不敢担。”   “那你且告诉本宫,方才那人的相貌如何?”贺兰陌眉眼间掠过一丝好笑,“本宫的十皇弟宁王,算是我贺兰家相貌最出众之人,民间称赞他风华绝代,仙人之姿。”   “风华绝代,仙人之姿?那看来是相貌极好的。”月满道,“方才要杀我的男子,亦是相貌极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莫非真是宁王?他竟如此大胆,白日行凶,脸上也不遮块布。”   “你知道他为何白日行凶,不蒙面,甚至连身份都不隐瞒么?”贺兰陌淡淡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让你活下来,你若是死了,又怎能告诉众人,杀你的人是宁王呢?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东宫,自然也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去,避开所有耳目,那么他何必蒙面,何必隐瞒身份?他有这个自信,他必定是没想到会失手的。”   贺兰陌说到这儿,鹰眸之中冷光浮动。   早知这个十皇弟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的本事真好到了这个地步。   悄无声息地潜进东宫,连乔装都懒得,青天白日之下跑到偏殿来杀人,当真好大的自信。且他跑的也快,自己想喊人去追都来不及,那么快的身法,他还真想不到东宫里能有谁追的上的……没有当场逮着他,真是遗憾极了。   偏殿这边平日里无人居住,防卫自然薄弱一些,今日若不是月圆提前得知月满有危险,月满这会儿想必是尸体一具了。   贺兰尧为何要杀月满?   想到这儿,他望向月满,“月满,你告诉本宫,宁王为何要杀你?”   “这事儿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我之前又没得罪过他,他一来便拿刀架着我。”月满冷哼一声,“太子殿下,月圆,这事儿你们可得给我做主,我长这么大没被人拿刀架过脖子,方才差点儿就小命不保,我是国师的小师妹,虽是平民,但也没犯什么错,他是王爷就能随便要人性命了么?殿下,你们能否给我做主?讨回公道?”   “这个公道不好讨。”月圆淡淡道,“我们没有当场逮着他,单凭你的一面之词,你去指责他,他完全可以否认,没准会反过来说你诬陷他,而我与太子殿下连他的正脸都没见着,只看见一道白影,我们证据很不足。”   “月圆姑娘说的不错。”贺兰陌附和道,“没捉到人,说什么都是枉然,证人又只有你自己,这件事儿,明着找他要说法,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么,我不甘心!”月满气的跺脚,“要不是月圆算到我有难,这会儿我都要见阎王了,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   “莫急。”贺兰陌挑唇一笑,“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   “什么?你去杀月满,被月圆与贺兰陌阻止了?”永宁宫内,苏惊羽望着藤椅上的人,眸光惊诧。   “可不是么?若不是那两个混账玩意及时赶到,这会儿我早就要了那蠢货的性命,悄无声息地离开,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贺兰尧倚靠着藤椅,不疾不徐道,“不过我倒也并不担心他们找我麻烦,他们没有逮着我的人,说什么都是废话,他们若是想要找我讨说法,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能一一反驳,谁让他们抓不到我?凭他们几双眼睛想认定我行凶,想都别想。”   “我知道你口才好,想要撇清这事儿不难。”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丝丝疑惑,“可你为何要杀月满?还有……月满怎么会在东宫,她是何时与贺兰陌相识的?”   “你在谪仙殿和那神棍聊天,这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晓得。”贺兰尧冷哼一声,“你去问问那神棍,哪来的两个破师妹?尤其是那个小的,胡言乱语出门不带脑子,什么都敢告诉贺兰陌,你可知她被贺兰陌迷得丢了魂儿,又可知,她告诉了贺兰陌,月光在当国师之前,从不白天出门,只在夜里出门,就差告诉贺兰陌月光得了欤寒之症。也不知贺兰陌那混账会不会打听到这种病症。”   “阿尧,你说什么?”苏惊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月满告诉贺兰陌……这怎么会……月满是很喜欢月光的,她为何要把月光的事随口告诉外人,她难道就没有半点儿警惕之心?!”   “要不怎么说她没长脑子呢。”贺兰尧轻嗤一声,“这两师妹果然是来给他添堵的,我难得好心要给他除掉一个麻烦,谁知又有意外发生,那蠢货也真是命不该绝,小羽毛,这回可不是我不帮着你,要怪就怪我不会算命,人家会算卦的多了不起呀,得知师妹有难,立即前来搭救。”   那会儿贺兰陌已经到场,若是不赶紧离开东宫,只怕他一声令下,将东宫封闭,自己就很难出去了。   “阿尧,这事不怪你。”苏惊羽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些头疼,“这两人看着不像是来找茬的,可为何总是无形中给月光添堵……”   “也许这就是算卦人口中的——天意。”贺兰尧起了身,抬手抚上苏惊羽的发,“你倒也不必太过忧虑,我虽看那个神棍不大顺眼,但这一次,我会帮着他的,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是个大麻烦,国师惧怕日光,那么有人必定要问,平时白日里的国师是谁。小羽毛,若是月光真的惹上这个麻烦,希望你可以保持冷静,莫要太心浮气躁,现在,我们不妨策划一件事情。”   苏惊羽闻言,试着平复心情,而后道:“何事?”   “咱们也给贺兰陌找点麻烦。”贺兰尧悠悠道,“麻烦到什么程度呢?麻烦到——他根本无暇去管别人闲事的程度。”   ------题外话------   月光:亲们觉得先虐我好,还是先虐小十好?   太子:两个一起虐,把我留到最后虐。   月满:难道不是应该先虐我?   ☆、第166章 太子是断袖?   苏惊羽听闻贺兰尧的话,浮躁的心顿时便宁静了下来。   不错,愈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愈是不能心浮气躁,冷静下来想想如何解决才是上策。   “阿尧,你果然还是比我冷静多了。”苏惊羽轻叹一声,而后一个倾身,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不得不说,贺兰尧的话的确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起码他成功地安抚她了。   “你知道我为何比你冷静么?”贺兰尧的语调轻描淡写,“因为那不是我关心的人,故而,他并没有能让我替他着急的本事,我才会如此冷静,而你却不一样,你是关心着他的,关心则乱,是你在意的,才会牵动你的情绪,若不是因为你想帮他,若不是他曾有恩于你,我必定会冷眼旁观。”   “阿尧,我们永远体会不到,终生不能见日光是什么感觉。”苏惊羽靠在他肩头,叹息着,“他原本就是一个不幸的人,做这个国师多么不易,天机门的弟子,修炼无情无欲的心性,情爱对他们来说,是禁忌,莫要看月光平日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指不定埋藏着多少心事,我们都比他幸运得多,至少我们都不寂寥,至少我们可以在青天白日下游荡,所以,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帮他?”   “你总是有办法能说服我。”贺兰尧抬手,摩痧着她的脸庞,指尖游移到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我又没有说不帮你,你叹个什么气?是在替他觉得不公平?小羽毛,你要知道,这世上倒霉的人不止他一个,你无需唉声叹气,除了力所能及的事之外,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的,阿尧。”苏惊羽迎视着他的目光,笑道,“说正事吧,你方才说,给贺兰陌找麻烦,麻烦到让他无暇去管别人的闲事……你是否已经策划好了?不如说说你的想法。”   “这种时候,就该轮到小青出马了。”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淡笑,“让小青混在贺兰陌身边,可不是白白混的。”   “是呀,你若是不提醒我,我都险些忘了小青去当卧底了。”苏惊羽挑了挑眉,“他如今莫非已经取得了贺兰陌的信任?作为三公子之一的公子钰,贺兰陌一直很想招揽他。”   “小青如今还在装清高,并未正式同意当贺兰陌的谋士,不过贺兰陌依旧将他当成客人一样对待,能在东宫中随意行走,这就够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小羽毛你且等着看,贺兰陌惹上怎样的一个麻烦。”   ……   “月满,这一次,你可是吸取到教训了?”雅致的房屋内,月圆端坐在桌边,望着前头摆弄着珠宝玉器的月满,淡淡道,“我早就告诉你,老实跟着我你才安全,你非不听,把你手中的俗物放下,别玩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不要太留恋。”   “俗物?就你不俗,你从前怎么就不告诉我,出门要穿的华丽点?害我总让人当成小丫鬟,若不是太子殿下送了我这么多漂亮衣裳和首饰,我都不知从前的自己原来那般寒酸。”月满冷哼了一声,手中把玩着一串珍珠,“俗物又如何,我喜欢就行了,总比咱们原来身上那些首饰好看。”   说到这儿,她不悦地瞥了一眼月圆,“从前的你我其实都很朴素,可为何被当成小丫鬟的那个总是我?你也不见得比我的打扮好看多少。”   “兴许是你太顽劣。”月圆的语气毫无波澜,“我比你安静,因此看起来更有主子的派头。”   “嘁,就你清高。”月满轻嗤一声,转过身望着身后的铜镜,原本想换根钗子戴,可这一看镜子便看见了自己脖颈上涂着药膏的地方,那是被贺兰尧的匕首划伤的。   “宁王,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月满此刻心中都是怨恨,自然无暇再去回忆那人的风姿,只恨恨道,“差点儿就死在他手上,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咽下去,太子殿下说,没当场抓住宁王,便很难咬定他行凶,也罢,明着找他算账不行,咱们就来暗的。”   “你能否不要再惹祸。”月圆蹙了蹙眉,“我试着帮你找找原因,你我来到宫中不过才一日未到,你离开我的视线也不足两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你可有得罪过他?”   “谁得罪他了?我就见过他一次。”月满冷哼道,“这才是我最不甘的,我又没和他结过仇,他却要害我。”   月圆继续道:“那他动手之前可曾说了什么?”   “他就问了我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我对太子殿下说了什么,问我说了多少关于月光师兄的事……”   “关于月光师兄?”月圆听闻此话,难得惊讶道,“你与太子交谈时,提到过师兄?你都说了什么?”   “你紧张什么,我们只不过随便聊聊而已。”月满望着月圆,有些莫名其妙,“太子殿下说,他十分欣赏师兄,师兄平日里很神秘,他便觉得很好奇,问我师兄从前是怎样的人,我只说师兄从前对我很好,与如今的态度大不相同,再有就是,我说师兄是个古怪人,从不白天出门……”   “你愚蠢!”不等月满说完话,月圆便低斥一声,“师兄的习性谁让你往外说了?对一个才相识了不到一天的人,你是如何不带一丝防备地说出去?”   “我说错什么了?”月满被月圆吼得一怔,记忆中月圆很少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你……”月圆望着月满好片刻,才道出一句,“我可真不应该带你出谷,尽惹麻烦。”   “我怎么就惹麻烦了?我说的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月满叫嚷着,“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因为这个骂我?宁王骂我愚蠢,现在你也骂我愚蠢,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总之往后不允许你再四处乱说月光师兄的事,你最好一个字也别往外透露。”月圆的声音有些冷硬,“我算是明白了宁王为何要杀你,正是因为你的多嘴才为你招来了杀身之祸,我看这皇宫你还是别继续呆着了,收拾东西,晚些我会飞鸽传书,让人接你回山谷里。”   “我才不要回那个破落山谷!”月满低喝道,“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跟着皇宫没有半点儿可比,你说我这辈子也学不了卜卦,那我不学就是了,我也不想再回山谷里,这帝都我都还没玩够,你别想送我回去!”   “你的眼睛已经被这些凡尘俗物所蒙蔽。”月圆漠然道,“以你这样的性格,继续留在宫中终会害人害己,你不为他人想,也该为你自己的安危着想。”   “我的安危不劳你操心。”月满冷哼一声,“太子殿下可答应我了,他会派人保护我的安全,如今我暂住的偏殿也会加强戒备。”   月圆闻言,拧眉道:“你真是冥顽不灵。”   “我看你才是多管闲事。”月满冷笑,“自以为会算几个卦就厉害了么?总是喜欢教训我,我做什么你都管,你烦不烦?那破山谷闷得要死,我好不容易在帝都里找到乐子,还没玩够你就赶我回去,我不回,想回你自己回!”   话音落下,她转身,快步离开了屋子。   月圆见她离开,并未喊她,依旧如同石雕一样坐在桌边。   如此顽固,谁能奈何?   ……   “谦兄,如今可还觉得胸口疼?”   “简兄的医术当真是极好的,被你针灸过后,非但胸口不疼,只觉得浑身也轻松舒畅了起来。”   “胸口的肋骨断了不是小事,谦兄,你可要注意了,一个月之内需要静养,平日里不要有太多大幅度动作。”公子钰望着榻上的人,不紧不慢道,“我所说的注意事项,你都要牢牢记住了。”   “简兄且放心,我会记住的。”公子谦温和一笑,“这些日子真是劳烦你了。”   公子钰道:“不劳烦,我平日里也不忙碌。”   二人正说这话,倏然间听见有脚步声走近,而后是宫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您的药煎好了。”   公子钰闻言,起了身,走到房门后开了门,接过宫女递来的药,而后又回到了榻边。   “谦兄,这药趁热喝了好,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他将药放在了榻前的小桌上,而后道,“告辞。”   公子谦笑道:“简兄,慢走。”   公子钰离开了屋子,顺手带上了门,而后往偏殿的方向而去。   并未走多久,他便看见了前方拐角处拐来了一道身影,那少女的身形娇小纤细,低着头,发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摇晃着。   公子钰勾了勾唇,走上了前,那女子也察觉到了有人走近,抬头,微微一怔。   “月姑娘。”公子钰冲她淡淡一笑,“在下简钰,也是这东宫的客人。”   “简钰?”月满见对面男子笑的优雅又疏离,也笑了笑,步子稍稍往后退开,“我叫月满。”   面前的男子一身青色衣袍,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眉梢斜飞,鼻梁高挺,眸若皓月。   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雅漠然的气息。   有了贺兰尧的前车之鉴,如今对待俊美的男子,她不敢再轻易相信,即使对方说自己是东宫的客人。   “在下听说了,月姑娘是国师的小师妹。”公子钰敛起了笑意,目光落在她脖颈的伤口上,眉眼间浮现一丝关切,“月姑娘,你脖子上有伤?”   月满闻言,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脖子,“嗯,自己不小心给划伤的。”   “你这伤,看上去是刀伤。”公子钰说到这儿,顿了顿,而后低下了头,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月满,“这是我简家的独门秘方,对治疗刀伤十分有效,比宫中的金创药更好用些,每日涂抹,伤口愈合得快,还能不留疤痕,月姑娘不妨试试?”   月满听闻此话,眉眼间浮现一丝狐疑,“真有这般好用?”   “月姑娘还怕我骗你不成?”公子钰淡淡一笑,“我就住在这东宫中,若是你用了之后,有什么不良的反应,随时来找我算账,月姑娘大可去问问殿下,我的医术怎样。”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信你。”月满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药瓶,笑道,“谢了!”   “无需道谢,在下还有些别的事,先行告辞。”公子钰说完,便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月满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   这回倒真是她多心了。   这个简钰……人还挺好心的。   她自然不知,前头的公子钰背对着她,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他给月满的膏药,的确对愈合伤口有奇效,但,里面还有一种东西——含香引,塞北一带最厉害的催情香,跟当初祥嫔使用的苗疆朦胧香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药的妙用在于,有两种香气混合才能产生作用,单单其中一种,无法生效。   他给月满的药膏,涂抹在肌肤上,会使得身上泛着一股淡淡馨香,令闻者心旷神怡。   而在这之前,他在公子谦的汤药中,下的是令一味香。   二者分开,无任何影响,一旦混合,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月满自然是接触不到公子谦,也不认识他,但月满必定要接触贺兰陌,含香引的扩散十分厉害,涂抹了此香的人,只要与另一人呆在一起,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香气便能传染了。   贺兰陌与公子谦,这二人若是纠缠在一起了,也不知——谁上谁下?   现在,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去打探贺兰陌宫中几位侧妃,谁今日最清闲……   ……   永宁宫。   临近傍晚,苏惊羽同贺兰尧正用着晚膳,才吃上两口,便听得殿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苏惊羽抬眸,只见乌啼奔了进来,眉眼间一派振奋之色。   看乌啼这兴奋的神色,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乌啼,怎么着?又新勾搭上了哪个小宫女了?如此开心。”苏惊羽打趣道。   “惊羽姐姐,你又说笑了。”乌啼面上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愉悦笑意,“我要说的事儿,比我勾搭上十个小宫女都有趣,惊羽姐姐,你先别吃饭,我怕你会喷,我跟你说,方才我去外面晃悠了一圈,才知道出大事了,宫人们私下讨论的厉害,说是咱们太子殿下,断袖了……”   “咳!”苏惊羽正喝着汤,听问他这话,差点呛着。   “你明知她在吃东西,就不能慢点儿说。”苏惊羽身侧,贺兰尧斜睨了乌啼一眼,而后抬手替苏惊羽拍着背顺气。   “我没事儿,我是笑呛了……”苏惊羽说着,似笑非笑地望着贺兰尧,“你可真够可以的。”   这就是他先前说的——小青发挥的作用?   公子钰混在东宫,果真不是白混的。   苏惊羽抬眼望着乌啼,面上尽是幸灾乐祸,“说说,他们是如何议论的?”   “说是太子与公子谦早就有一腿,今日下午被刘侧妃当场捉奸,那刘侧妃是工部尚书的独女,性子原本就有些辣,听说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太子与公子谦滚成了一团,两人的衣裳倒还没全扒下来,可那场面想想也知道多么荡漾……”乌啼边说边笑,“刘侧妃当场扬言要把公子谦拖出去杖毙,和太子大闹了起来,被赏了个大耳掴子,哭着闹着要去上吊,其余的侧妃闻言,纷纷都过去声讨公子谦,看不出来平时挺斯文的一人,竟做引诱太子这么下流的事儿,帝后都被惊动了,东宫上下被几个侧妃闹的鸡飞狗跳……”   “这一次,连皇后都不帮着太子,上东宫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而太子自然不甘心,直说与公子谦让人下了药,公子钰当时也在场,他当场验证了二人用过的食物和茶水,连杯子和碗都没放过,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任何催情药,后面又陆续去了几个太医,均没有在食物以及茶水中检测出催情药的成分。”   “哦对了,还有一事……公子谦原本被君清夜打断了肋骨,这伤还没好全呢,被太子压上了,又被几个侧妃拳打脚踢,伤上加伤,这次要是不躺上几个月,恐怕都好不了,再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躺,帝后还未说要如何处置他。”   “太欢乐了。”苏惊羽笑倒在贺兰尧的肩头,“阿尧,你这招玩的妙,这般伤风败俗的事儿,一旦被闹大,那可真是不好收场,出云国人这么保守,太子好男风这种事儿若是传开了,那可就是黑历史啊,这盆黑水泼的好。”   “我早说了,要给他制造个麻烦,让他再也没有闲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贺兰尧云淡风轻地说着,而后用筷子夹了个虾仁放入口中,“我看他是顾及自己的名声重要,还是去扒月光的秘密重要,或者他也可以选择两头兼顾,我再设法将他抹的更黑,现在似乎还不够黑。”   苏惊羽闻言,笑的更欢,“阿尧,我都不知怎么夸你才好。”   “先别忙着夸我。”贺兰尧筷子一顿,“吃过饭之后,你去问问那神棍,他那猪师妹得的是什么样的绝症,不是说天机门所收的弟子都命格迥异,天生绝症?问了回来告知我,看看有没有可利用的。”   ------题外话------   贺兰陌: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公子谦:为什么我躺着都能中枪?   ☆、第167章 黄蟒!!   “月满她们所得的绝症?”苏惊羽咬着筷子,“是呢,我都把这事儿忘了,天机门所收的弟子,都是得了绝症的孤儿孤女。”   “所以,我们应该知道她们有什么病。”贺兰尧道,“知道她们的病症,相当于掌握她们的弱点。”   “阿尧,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好问。”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月光的性格,并非像你我一样的睚眦必报,他的心虽冷漠,却并不冷酷,害他的是他师妹,即使他对这所谓的师妹毫无感情,可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看在他师父的面上,他也绝不会报这个仇,我若是去问他月满她们得的是什么绝症,只怕他不会说。”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莫非你真觉得他是个慈悲人?慈悲到可以容忍对自己不利的人?”   “也罢,我晚点去问问。”苏惊羽扒着碗里的饭,陷入了思索。   月光的这两个师妹,留在宫里,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那月圆是个什么心思暂且不猜,起码她性子够成熟稳重,但那月满,当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口没遮拦,头脑简单,又刁蛮任性,这样的人继续存在宫里,对月光而言太不利了。   难怪贺兰尧想着去杀人灭口,他做事一向狠辣果决,喜欢一劳永逸,杀了月满便是永除后患。   但月满毕竟与月光师出同门,本身也涉世未深,从前的岁月不曾经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才会被贺兰陌三言两语套出了话,若是因为她愚蠢就杀了她,只怕月光也不同意的吧?   才这么想着,倏然间一双筷子夹着个虾仁闯入了视线。   “别总是想那么多,再想下去,菜都要凉了。”贺兰尧特有的幽凉声线传入了耳膜,“陪我好好吃个饭成不成?你这脑袋瓜子每天想那么多事,关于我的,又占了几成?”   “好好好,吃饭。”苏惊羽听着他这话立即停止了思考,扒了几口饭,又伸出筷子夹了些菜到他的碗里,笑道,“阿尧你也要多吃一些,多长点儿肉,你看看你这身板,掐起来都没有二两肉,快吃。”   贺兰尧:“……”   他很严肃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这样嬉皮笑脸地制造气氛,而他往往都是拿她没办法。   用过饭之后,苏惊羽便离开了永宁宫,循着谪仙殿的方向而去,然而走着走着,耳畔似是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她脚步当即一顿,敏锐地蹙起了眉头。   “出来!”她朝着周围低斥一声。   方才起了风,她很明显地听见了衣抉翻飞的声音,便可以肯定,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此处离永宁宫不过十几丈的距离,依旧是荒凉的路段,会有什么人在这儿潜伏?   才这么想着,忽听耳畔响起一声冷笑,下一刻,余光便瞥见右边的树后有一道黑影掠来,那身影,似是有点儿眼熟?   苏惊羽几乎想也不想的后退了数步,与来人隔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那人落地,她微一挑眉。   “我就说这身影怎么有些眼熟呢,原来是皇兄你啊。”苏惊羽望着前头站着的人,轻描淡写道,“皇兄作甚躲在大树后,真是吓了弟妹一跳。”   “弟妹这么不经吓?”贺兰陌淡淡开口,“那么从前那个敢当场将犯人开膛破腹,人称胆大如虎的苏大人,是另有其人了?”   “也是我。”苏惊羽悠悠道,“只不过,这人嘛,是会变的,从前我孤立无助,凡事只能靠自己,脑子里这根神经一直都是绷着的,不惧牛鬼蛇神,如今有个人给我依靠了,凡事都有他帮着,我一个姑娘家的,又何需太过强大?这胆子自然也不如从前,故而……皇兄你以后最好不要做些让我受惊吓的事儿,否则我家殿下可不乐意的。”   贺兰陌望着苏惊羽那眉飞色舞的模样,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她说起贺兰尧时,面上的骄傲之色毫不掩饰,看着真让人觉得——碍眼。   “弟妹就爱胡扯。”贺兰陌的语气有些冰凉,“与本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又有什么意思?”   “皇兄,你听不出来我的话外音么?你这智商堪忧啊。”苏惊羽一派悠然道,“我是在嘲讽你这只单身狗。”   贺兰陌听闻此话,当即眉头一拧,低斥一声,“你敢骂本宫是狗!”   “重点不是狗,是单身。”苏惊羽笑吟吟道,“单身,便是指找不到配偶的人,哎呀不对,皇兄,我说错话了,你怎么会没有呢,我倒是把公子谦给忘了,你的蓝颜知己,私底下你们是那种关系,可真让人吃惊……不过你倒也不用太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真爱,是可以跨越性别的,至少我就不歧视断袖之癖……”   “本宫没有断袖之癖!”贺兰陌低喝一声,“本宫只不过是中了小人的圈套,让人抹黑……”   “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苏惊羽依旧云淡风轻地笑,“太子兄,弟妹我很通情达理的,思想也并非那么世俗,我是很看好你们二人的,你可莫要因为众人的嘲讽就停止了你爱的脚步……”   “你住口!”   “不论别人是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你们,我始终都是支持你们的,皇兄你堂堂太子,敢尝试这样的禁忌恋,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以及你的痴心。”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本宫从不喜欢男人!”   “太子兄是否开始退缩了?你畏惧众人的议论,这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因此辜负了公子谦,男人负男人同样可以被称为负心汉,皇兄你看我如此明事理,可否告诉我,你两在一起的时候,谁攻谁受?哦不对,谁上谁下?看您这身板,这魄力,那想必是上面的那个……”   “苏惊羽你给我住口!”贺兰陌终究是听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上前便要去袭击苏惊羽。   苏惊羽原本就很有警惕心,眼见他来袭,早早地闪避了开,站定之后,笑道:“皇兄是否还想尝尝痒粉的滋味?上次痒粉的教训你是否忘了?泡了两个时辰冷水澡,那感受酸爽么?”   苏惊羽此话一出,果然也起到了作用,贺兰陌并未再上前,与苏惊羽隔着约莫一丈的距离。   二人对望了片刻之后,贺兰陌朝她扬了扬唇角。   那抹阴凉的笑意,让苏惊羽霎时警惕。   这厮在盘算着什么?   “弟妹,我今日前来,并不想白跑一趟。”贺兰陌朝着苏惊羽如此说了一句,而后身子一转,视线望向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榕树,“月满,出来吧。”   苏惊羽拧了拧眉头,循着贺兰陌的视线望了过去,便见那大树后走出一人,约莫二八年华,身形娇小纤细,一身翠绿色罗裙,如墨的乌发被梳成了垂挂髻,发髻上几支明晃晃的金步摇,在阳光照耀下,十分晃眼。   苏惊羽见到月满,眯了眯眼。   果然,人靠衣装。   上一回见到她,还是一身朴素的穿着,梳着两个麻花辫,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而今日再见她,她身上已经完全没了那股子深山里出来的淳朴气息,有的,只是珠光宝气。   绫罗绸缎,珍宝首饰,锦衣玉食,当真是女人的劫啊。   “你就是苏惊羽?”月满望着正对面的女子,细细地打量起来。   苏惊羽不语,只是漠然地望着她。   她先前扮成国师的模样见过月满,但月满却是没有见过自己的。   “长得还凑合。”月满打量了苏惊羽半晌,才冷声道出这么一句话。   而她心中却是比表面上更不平静。   对面的女子身形高挑又曼妙,一张不施脂粉的脸都那般好看,身上也并未戴几件首饰,可就是给人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月满自然是不想承认苏惊羽的美丽,便只能给出了一个不冷不热的评价。   “你长得也还挺像个人的。”苏惊羽双手环胸,语气漫不经心,“小妹妹,我知道你在从前的岁月中没见过俊男,这才容易招人骗,可你看看你身边这男子,玉树临风这个词,和他不沾边,英俊潇洒这词,也和他不符合,更别提什么风华绝代颠倒众生,你这眼光也未免次了点,你月光师兄那样面如冠玉的,不比他好看多了?为了这样的人背叛你师兄,值得么?”   “少说废话,苏惊羽,我今日是来找你寻仇的!”月满低喝一声,“我才不会相信你这样无耻毒辣的女子,若不是太子殿下告知我你已经成了婚,夫君就是宁王,我都不知你这么无耻,你已经嫁了人,还要勾搭我师兄,你水性杨花也就罢了,还欲加害于我?你是否得知了我是师兄从前最疼爱的小师妹,心中嫉恨,才让宁王来取我性命?!”   月满一袭话,说的苏惊羽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水性杨花,嫁了贺兰尧还勾搭月光?   她心肠歹毒,嫉妒月满从前被月光疼爱,让阿尧去加害她?   以上这些,就是月满从贺兰陌那儿听来的信息?   苏惊羽心中唯有两个字能表达此刻的心情:呵呵。   “小姑娘,拜托你有点脑子行不行?”苏惊羽望着月满,连连摇头,“如果给你梳个头踩个果子都算疼爱,那你对疼爱的了解未免太过浅薄,如果你觉得月光会喜欢七八岁的你,那你真的是脑子有坑,如果你还觉得我会因为喜欢月光而嫉妒七八岁的你,那你真的是无药可救,我苏惊羽再蛇蝎心肠,再善妒,也不会吃一个七八岁小姑娘的醋!你那时候毛都没长齐,鬼才拿你当情敌,猪!”   苏惊羽说到后头,语气已然变成了斥责与失望。   月满的存在,真是天机门最大的败笔。   学习天赋不高也就罢了,刁蛮任性也就罢了,怎么偏生还是个蠢货,想事从来不靠脑子!   若她不是月光的师妹,真想一巴掌给她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而同一时,月满听着苏惊羽的话,也怔住了。   “月满,莫要忘了,她是敌人,我才是你值得信赖的人。”就在月满陷入思考的时候,身旁的贺兰陌倏然伸手揽过了她的肩,俯下身在她耳畔叹息道,“我对你如何,你再清楚不过的了,怎么?此刻你宁愿相信你的敌人,也不愿意信本宫?”   他的叹息中带着一丝失落,传入月满的耳中,顿时令她心底一沉。   是了,贺兰陌才是从一开始就对她最好的人。   他送她最华丽的衣裳,最贵重的首饰,带她吃最可口的食物,他曾说:只要是她想要的,并且他能做到的,他有求必应。   他才是她最应该相信的人,而就在刚才,她竟然因为那个狠毒的女子几句话,就怀疑他?   “不,我才不相信她,她在试图骗我!”月满狠狠地瞪了苏惊羽一眼,随后偏过头望着贺兰陌,道,“太子殿下,我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不会对我不利。”   苏惊羽见此情形,嗤笑一声。   原本还指望这月满能回头是岸,早些醒悟,如今看来,自己根本是对牛弹琴!这月满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烂泥糊不上墙!   月光啊月光,真是师门不幸。   “你当真还相信我么?”正对面,贺兰陌望着月满,面上带着一丝不确信。   “我当然相信你!”月满道,“太子殿下你放心,我绝不会中了这个女子的离间之计,我很快就能让她说不出话来!”   话音落下,月满像是急于表示诚意一般,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只小笛子,而后冷冷地望了苏惊羽一眼,将笛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下一刻,悠扬绵长的笛声响起,月满吹着手中的短笛,望着苏惊羽的目光中带上一丝狠厉。   苏惊羽望着她的动作,顿时提高了警惕。   月满这样的举止,她并不算陌生,这是——在召唤着什么东西。   相似的举止,她曾在贺兰陌的宠姬,花姬那儿见识过一回。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月满这会儿是在召唤着什么毒物来了……原来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些技能的。   必须打断她的吹奏才行!   如此想着,苏惊羽的身形掠出,直逼向了正在吹笛的月满,而贺兰陌自然不会让她阻挠月满,上前,迎上了她的袭击。   “贺兰陌,你这混账玩意,欺骗别人感情的渣男!”苏惊羽如此说着,朝他飞出一脚,“有本事你就许诺人家一辈子,你这样利用一个小姑娘,心中就没半点愧疚么,你真以为那些金银首饰就足够收买人心?她是天机门的人,如今向着你,是因为暂时相信了你,等哪一日她不信任你了,你就等着倒霉吧你!”   她此番话并非针对贺兰陌一人,同时也是为了干扰月满,试图扰乱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能吹奏。   她早就与贺兰陌交过手,神知贺兰陌功夫不差,身为太子,自小习武,体格健壮,自己和他交手想占上风可不容易。   “弟妹,你省省吧。”贺兰陌避开了苏惊羽的熟悉,笑道,“你的挑拨离间之术,可不是次次都能有效果的。”   二人在一旁打斗着,月满的吹奏不曾停歇,她此刻心中坚定着一个想法:不能相信苏惊羽,不能被苏惊羽干扰!   贺兰陌拖住苏惊羽,给了自己时间,那么若是自己被阻扰,岂不是要让他很失望。   如此想着,她聚精会神地吹奏着,直到余光瞥见前方一抹巨大的黄影,顿时笑弯了眼,而后停止了吹奏。   笛声停止,苏惊羽心下一沉:莫非她真的招了什么东西来了?   如此想着,她撤了招式,快速抽身离开,结束了与贺兰陌的打斗,而贺兰陌也并不冲上去纠缠,而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苏惊羽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眼见贺兰陌与月满望向自己的身后,她也忙回过了身。   抬眸的那一瞬间,她当真惊了一惊。   正前方三丈之外,一个庞大的影子缓缓而来。   那是——一只黄蟒。   一只体积并不输给小红的黄蟒。   但想必不会比小红厉害。青眼红蟒在十大灵性动物中排行可是上了前三的。   小红啊小红,一看见蛇,就莫名地想念你了呢。要是你此刻在的话,眼前这黄蟒想必也要乖乖退开,哪轮得到它耀武扬威。   “弟妹,吓着了么?”身后倏然传来一声低笑,夹杂着点点冰冷,“莫要太小看了月满,她也是有本领在身的,这黄蟒个头够大么?本宫告诉你,它一天要吃几十只活鸡才能吃得饱,今天它还不曾吃过东西呢,现在想必饿得慌,弟妹你若是不想做它腹中的食物,就乖乖告诉我,月光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说了我便放了你,要知道,本宫也是很不舍得你死的呢,呵呵……”   苏惊羽眸中掠过一丝冷意,才欲张口说些什么,余光忽的瞥见前方一道雪白的身影如轻烟一般掠来,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苏惊羽目光被那抹雪白的身影瞬间点亮,“阿尧!”   而下一刻,前方发生的事儿却让她整个心都吊起来——   贺兰尧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直奔着那黄蟒而去,众人只见他足尖一点踩在了那黄蟒头顶上,黄蟒顿时被激怒,仰头朝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题外话------   黄蟒:眼前这男子看起来很好吃,吃不吃,吃不吃?   ☆、第168章 儿臣不敢离他太近   苏惊羽着实被吓着,眼见那道白影就要落进黄蟒口中,还来不及惊呼,却见下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掉进了那黄蟒的口中,让它那弓起的身子瞬间就耷拉了下来,而后又是一个仰头,蟒身开始在原地胡乱的扭动了起来,摇头摆尾,仿佛十分难受。   同一时间,贺兰尧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苏惊羽霎时松了一口气。   “你给我的黄蟒吃了什么东西!它为何会这样?”月满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前方类似于癫狂了的蟒蛇,这会儿已经不能再攻击任何人,只能在原地难受地扭动着身子。   月满身侧,贺兰陌也颇为惊奇地望着贺兰尧。   方才看着贺兰尧踏上蟒头,惹怒黄蟒朝着他张开血盆大口,那一刻真希望他就那么被黄蟒吞下。   然而事实总是不如想象中如意,事实是——贺兰尧非但毫发未损,还弄的黄蟒陷入癫狂的状态,暂时失去了攻击人的本领。   刚才那一瞬间,他扔给黄蟒吃的是什么玩意?   此刻贺兰尧自然是无暇理会边上的两人,只走到了苏惊羽身侧,抬手替她将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开口语气幽柔,“小羽毛,身上可有哪里伤着了?”   “并没有……哦不对,有!”苏惊羽倏然间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耳后伸手捂上了心口,头一倾靠在了贺兰尧肩上,“阿尧,我受到了惊吓!今儿才一出门就碰上一个贱男外加一个蠢货,一个贱的离谱,另一个都要蠢哭了,这惊吓受的可不小呢。”   月满:“……”   贺兰陌:“……”   “莫慌,我会替你报仇的。”贺兰尧抬手拍了拍苏惊羽的背,似是在安抚一般,开口的声线也颇为轻柔,“但凡是欺负小羽毛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无论是人,还是畜生。”   说到这儿,他的凤眸轻抬,望向那还在原地扭动的蟒蛇,目光中漫上一丝寒冷杀机。   不过就是一只块头大的畜生而已。   青眼红蟒他都能驯服,这畜生比起小红,不知低了几个等次,如何能难倒他?   “宁王,大话可别说的过头了。”月满听着前方那二人的对话,冷笑一声,“我这黄蟒的本事你还不曾见过,虽然我不知你给它吃了什么鬼东西,但我想它依旧会听从我的命令。”   话音落下,她又拿起了手中的笛子,横到唇边,正欲打算吹奏,却听前方的贺兰尧冷笑一声,再次开口,声线慢条斯理——   “大话?那便让你看看,本王是不是在说大话。”   言罢,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转身望着两丈之外的黄蟒。   方才给它吃的是小红最厌恶的朱雀草,用当初驯服小红的法子来对付这黄蟒,当真是对小红的侮辱了。   “阿尧,当心。”身后响起了苏惊羽的声音。   “小羽毛,你这句话本可以不用说的。”贺兰尧悠悠道,“做有压力的事,才需要当心,无压力的事儿,当心个什么劲。”   话音落下,他一个跃身而已,身形如风一般掠向了那只黄蟒,这一次依旧是踏在他的头顶上,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匕首,刀锋寒光凛凛,直直刺入黄蟒头顶!   匕首没入两寸,贺兰尧暗道一句这家伙皮还挺厚。   黄蟒被人挑衅,自然是怒极,拼命地摇晃着头部,想将头上的人给甩开,但它每一次甩头,贺兰尧都跳跃了起来,趁着它低头休息的时候,又落在了它的头顶上,反复数次,惹得黄蟒愈发癫狂。   贺兰尧对黄蟒一次次的挑衅,让周围看着的几人,不禁都眼角轻抽。   见过逗猫逗狗的,没见过这么逗蟒的,一个不慎,岂不是就要变成蟒蛇的腹中食物?   然而贺兰尧本人好似玩的开心了,无论黄蟒如何癫狂,他都兴致勃勃地拿它的头踩着玩,乐此不疲。让苏惊羽很有一种他在踩弹簧的感觉。   那画风真是又古怪又好笑,贺兰尧分明就是在拿脚下的蟒蛇当猴耍。   月满生平从未见到如此诡异的画面,一时愣住。   贺兰尧的举止,在她看来无疑是虎口拔牙,简直——胆忒大!   而她还未回过神来,忽听得身后传来了异响,她忙回过头,这一回头,却让她惊了一惊——   几十名身着蔚蓝色衣裳的男子正朝着这个方向奔跑而来,而最前方,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还在嚷嚷着——   “看吧,各位密探们,我没有说谎吧?比我的头还粗的大蟒,哎呀真让人的小心肝承受不住啊!”   这熟悉的声音,让苏惊羽立即回过了身,这一回头,唇角不禁扬起。   好家伙,乌啼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溜出去的,把当初她手下的那一队密探全喊过来了。   一众蔚蓝色如潮水般涌来,最前方那人蔚蓝色的衣裳裹着他挺拔的身形,露在衣裳外的皮肤白皙,光洁的额头下,一双黑色的瞳仁中像是聚着点点冰凉,从里到外透着丝丝漠然,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不是苏折菊是谁。   他腰间一块浅蓝色玉石昭示着他如今的身份——玄轶司高阶人员,三等玄衣卫。   她以退位让贤,苏折菊便补上了空缺,这真是极好的。   一众密探在巨蟒三丈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均是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前方的情形——   那踩在蟒头上玩耍的男子,是宁王?   那据说最单薄孱弱的宁王,此刻就踩在黄蟒的头顶上一起一落,玩的不亦乐乎,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令人惊讶。   众人中,唯有苏折菊波澜不惊,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苏惊羽身上。   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   苏折菊见她眉眼间一派轻松,便知贺兰尧并不需要帮手,之所以那小太监喊了这么一大帮子人来,极有可能是苏惊羽在进行着什么计划。   而此刻,贺兰陌的脸色却是黑如锅底。   早在数月之前,父皇便颁下了一道命令,明言规定宫中不允许有人养蛇,自从上次青眼红蟒那事之后,宫中多数人对蛇都十分深恶痛绝。   今日之所以带月满来此,就是因为这永宁宫所处的位置偏僻,平日无人经过,招来黄蟒威胁苏惊羽一番,又有谁能知道?想要挖掘月光的秘密,从苏惊羽这儿挖掘是最好的办法。   但万万没想到,贺兰尧会来的这么及时,且——他手底下的人是何时溜出去喊了这么一大帮子密探来的?而且这一队密探都眼生得很,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这是苏惊羽从前带领的那队人。   贺兰陌的视线落在前方那一蟒一蛇的身上,气的直想挠墙。   贺兰尧根本就不需要帮手,这些个密探叫来,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见证蟒蛇入宫的吧?   回头贺兰尧苏惊羽那二人必定又要把这事儿往他头上赖,只因父皇最厌恶的动物便是蛇,若是让父皇得知这次的蟒蛇入宫与他有关,必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弓箭手,准备!”空气中响起一道冰冷的男子声音,苏折菊一声令下,身后众人纷纷拿起了肩上背着的弓箭,将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宁王殿下,不先下来么?”苏折菊望着那半空中的人,高声道了一句。   贺兰尧闻言,一个跃起,轻描淡写道:“这大家伙的皮可不薄,本王建议大伙,用火箭攻,乌啼,拿火油来!”   “不可以,不可以杀我的蟒!”站在一旁的月满听闻贺兰尧此话,顿时惊叫,而后急忙将笛子横到了唇边,又再度吹奏起来,这一回吹奏的旋律,对黄蟒下达的是离开的命令。   “原来是你招来的蟒蛇。”苏折菊冷眼看她,面无表情地开口,“给我将此女子拿下,听候陛下发落。”   苏折菊话音落下,当即有两名密探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上了月满的两条胳膊,扣到了身后去。   贺兰陌见此,自然不能阻拦。   阻拦玄轶司密探抓月满,那便是包庇犯人。   而他的沉默,换来的自然是月满的叫嚷:“太子殿下,救我!他们要抓我去哪儿?太子殿下,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为何眼睁睁看着我被抓?”   贺兰陌暗暗咬牙,此刻真恨不得将月满拍进泥里。   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可不就是在拖累他么?   “太子皇兄,月满是把双刃剑,既有利又有害,这下子你可明白了?”苏惊羽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低笑一声,“利的方面是,她好骗又好哄,你阅女无数,如她这样的小姑娘,很难不被你迷惑住,你可以轻易获取她的信任,利用她做你想做的事,害的方面是,她可以瞬间变成猪一样的队友,指不定就拖累你了,你看现在,不就是?”   贺兰陌脸色一沉。   而苏惊羽还在继续道:“除非你保证你做的每件事都滴水不漏,不让人抓住把柄,每一次都天衣无缝,敢问你有这个能耐么?很明显你没有。”   “别得意的太早。”贺兰陌望着她,冷冷一笑,“你最好祈祷月光不要有把柄落到我手里,否则,我除掉他,没准你也跑不掉。”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苏惊羽嗤笑一声,“我看你如今的麻烦也不小。”   而就在二人说话的期间,苏折菊已经命一众密探准备好了带火的箭矢,对准了前方的黄蟒。   “你们住手!”月满一边试图挣扎开身后两人的钳制,一边叫喊着,“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国师的小师妹,你们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堵上她的嘴,吵得闹心。”苏折菊不冷不热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别说你只是一介平民,你如今报出国师的名号,除了给国师抹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又何必多费口舌,有什么话,去陛下面前说吧。”   月满闻言,眉峰一皱,“你……唔……”   未说完的话被一块布给堵上了。   苏惊羽斜睨了她一眼,随后视线又转回了前方,贺兰尧正从蟒头上跃了下来,而那黄蟒依旧没缓过神,在原地摇摆着身子。   “放箭!”   苏折菊一声令下,众人拉弓射箭,带火的箭矢纷纷袭向了那黄蟒,很快,那庞大的身子便被火舌吞噬,在火海中打着滚……   “这黄蟒比起小红,真是差得远了。”苏惊羽望着那火海中的黄蟒,低声道,“想当初,小红那皮厚的,连箭都扎不进去。”   “青眼红蟒,自然不是寻常平庸的蟒蛇可比。”贺兰尧伸手撩起苏惊羽一缕发,在指间把玩,“父皇最厌恶的就是蛇,此次,这么大的蟒潜进宫中来,父皇必定会深究,且看看月满与贺兰陌如何收场,这么多双眼睛将月满的举止看在眼中,你觉得这回,她要如何脱身?”   “你把玄轶司的密探拉过来,就是为了做证人的?”苏惊羽低笑道,“真是妙极了,如贺兰陌这样的人,真是典型的不懂吸取教训,当初花姬一事,他显然没长记性。”   “宁王殿下,宁王妃。”身后响起苏折菊特有的冷漠声线,“卑职能否问问,这一切的经过是怎么回事?”   “经过就是,太子殿下和这位月满姑娘在玩蛇。”苏惊羽自然不会说贺兰陌是为了借此威胁她,挖掘月光的秘密,她并不希望月光被牵涉进来,她的目的只需要证明,蟒蛇进宫与贺兰陌有关,这就足够皇帝发一把火了。   “我很碰巧地路过了,差点儿被蟒蛇攻击,幸好此处离永宁宫不远,宁王殿下及时赶来解救我,紧接着他立即派出了宫人去通知玄轶司的密探们来捕蛇。”苏惊羽慢悠悠道,“经过就是这样。”   “既是这样……”苏折菊望了一眼身旁阴沉着脸的贺兰陌,“太子殿下,卑职斗胆请您与我们一同去面见陛下,方才那女子的确喊着让您去救她,可见此事确实与殿下脱不了干系,殿下若是有什么想解释的,去陛下面前解释如何?”   “本宫没有意见。”贺兰陌心知即使此刻拒绝,回头依旧少不了得被叫去问话,倒不如就依了他。   “如果父皇要问话,作为证人,十皇弟与弟妹是不是应该与我同去?”贺兰陌斜睨着苏惊羽二人,“与本宫同去,将你们所看见的都描述下来,咱们当场对质一番,显得公平,二位以为呢?”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头。   好家伙,这显然是要和他们开一场辩论赛了。   也罢,谁怕谁。   “如此也好。”不等苏惊羽回话,贺兰尧便应下了,“那就依皇兄的意思,咱们上父皇面前去对质。”   贺兰陌闻言,冷声道:“那便走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率先迈步离开。   ……   日头将落,蔚蓝的天幕云霞沉沉。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寝殿的肃穆与高贵。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御案之后的男子,脸色就好比此刻外头的天气那般阴沉。   “黄蟒潜入宫?还是在永宁宫附近被发现的?”他望着御案前站着的人,沉声道,“何时发生的事?可有人伤亡?”   “刚过申时那会儿。”苏折菊顿了顿,道,“不过陛下大可放心,黄蟒已经成功被射杀,这一回的情况比青眼红蟒那回好了许多,没有任何人伤亡,招蛇之人臣已经缉拿了,听凭陛下发落。”   “你是说此次蟒蛇入宫乃是有人为之?这次又是哪个混账东西干的好事?”皇帝的声线倏然间变得冷厉,“早在青眼红蟒一事之后,朕就下令,宫中不允许有人养蛇,哪个不知死活的还敢养蟒?蟒蛇那般凶残的东西,一旦入宫,便是对宫中人的性命带来威胁。这招蛇之人是谁?”   “是……国师的小师妹。”苏折菊沉吟片刻后道,“此女子名唤月满,如今就暂押在养心殿外,臣猜测,陛下会审问一番,据宁王妃说,当时她亲眼所见,太子殿下与那招蛇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被我们拿下的时候,还在嚷嚷着让太子救她。此刻太子殿下与宁王,宁王妃,以及月满,均在殿外等候。”   “太子也牵扯在这里头?”皇帝眉头拧的更紧,“这个太子……这一天之内,朕要听到几次关于他的坏消息,怎么什么破事都有他的份,让他们全进来!朕倒是想听听他们都有什么说法。”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王总管便走向了殿外,片刻之后,贺兰陌等人便都踏进来了。   “见过父皇。”贺兰陌率先走到了御案之前,朝着皇帝见礼。   而在他身后,约莫半丈距离的地方,苏惊羽正要走上前,却被贺兰尧拉住了胳膊。   苏惊羽见此,有些不解地望了贺兰尧一眼,贺兰尧只朝她淡淡一笑,而后望着前方书案后的人,道:“见过父皇。”   “你站的那么远做什么?”皇帝望着贺兰尧,眉眼中浮现些许不解,“朕要问你们话,你上前来。”   “父皇想必也听说了,太子皇兄有断袖之癖。”贺兰尧抬眸迎视着皇帝,语气颇为无辜,“故而,儿臣不敢站的离他太近。”   贺兰陌:“……”   此番来是为了对质黄蟒一事,这厮又提这件事出来做什么!   ------题外话------   小十:皇兄有断袖,我这般风姿,真怕被他看上。   太子:我看上的是你媳妇不是你!滚犊子。   小十(温柔一笑):皇兄想被公子谦压了,嗯?   ☆、第169章 贱气是会传染的   贺兰尧身后,苏惊羽听着他的话,险些笑出了声。   黄蟒入宫这事儿贺兰陌已经不好撇清,她依稀可以猜得出皇帝的火气有多大,而偏偏这个时候,贺兰尧又将贺兰陌‘断袖’一事扯出来说,可不正是火上浇油。   而事情发展果然也在意料之中,御案之后的皇帝原本脸色就不大好,听闻贺兰尧的话,更加阴沉。   太子与其门客私下玩断袖,被侧妃当场撞见的事儿,不过半日的时间宫中便已经传开了,虽然众人表面上都畏惧着皇家威严不敢提起,但背地里悄悄议论的人依旧不少。   而宫中人皆知的事儿,想必也会传入民间,有多少人会在背后说闲话。   养心殿内一时寂静的可怕。   贺兰尧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多么尴尬的话题,只一派悠然地望着贺兰陌,眸底迅速掠过一抹幸灾乐祸。   好男风的人,何其多。   朝中有好男风者,包括皇家宗亲都有好男风者,然而,身为储君,传出这样的事例,便成了笑柄。   出云国上百年来,从未出过太子好男风的事例,即便贺兰家祖上真的有,通常也是隐瞒的很好,没有被人挖掘出来,而像当朝的太子这样闹得人尽皆知的,可谓是头一回。   “殿下,咱们今日来是为了黄蟒一事对质的,你扯别的事情做什么?”眼见大殿之内气氛有些闷,苏惊羽开口打破了寂静。   这一声总算是化解了沉闷的气氛,贺兰陌却暗暗磨牙。   苏惊羽的口气,像极了在帮着他掩饰尴尬,给他找台阶下。   然而——他根本就不是个断袖,她如此说,倒显得她多善解人意似的,帮着皇兄打圆场。说到头来,还不是在暗讽他是断袖!   “陌儿,你可知错?”书案后,皇帝冷哼一声,“先不说你之前干的荒唐事,就拿蟒蛇入宫一事来说,可与你有关?”   “可以说与儿臣有关,也可以说与儿臣无关。”贺兰陌这会儿已然恢复了镇静,淡淡道,“那招蛇的女子,是国师的小师妹,也是儿臣宫中的客人,年纪不大,由于从前都是呆在山谷中,因此涉世未深,很多规矩她都不大懂,她也并不知道宫中有规定不能引蛇来……”   “皇兄是想说,不知者无罪?”不等贺兰陌说完,贺兰尧便出声打断,语气里夹带着一丝轻嘲,“再怎么年少不懂事,也该晓得,那么大的蟒蛇会对人造成多大的危害,这宫中来往的人那么多,她就真不怕误伤了别人性命?且她选的地方还是在永宁宫附近,敢问皇兄,若是她的蟒蛇闯入我宫中,将我活吃了,你替她开脱的时候,理由也是——不知者无罪?”   “活吃了你?十弟可真会开玩笑。”贺兰陌也朗声一笑,“我可不认为,敢在蟒蛇头顶上一蹦一跳的你,会害怕被它吃了。”   贺兰尧闻言,依旧不疾不徐地道:“所以皇兄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功夫好,就活该被蛇攻击?反正它也吃不了我,我就应该大发善心不计较了?那么倘若我不会功夫,今日岂不是要命丧蛇口?”   “你被蛇攻击?”贺兰陌转身,冷眼望着身后的贺兰尧,“我看见的怎么是你先去攻击它?你若呆在永宁宫中不出来,那黄蟒想必根本遇不上你,你又哪来的生命危险?”   “够了!”身后响起皇帝的一声呵斥,“你们争够了没有?一人一句,可有朕说话的份?陌儿,你自个儿说,黄蟒为何会出现在永宁宫附近?那条路素来很清冷,好端端的,你和月满出现在那儿做什么?”   “儿臣起初并不知月满会招蛇来玩。”贺兰陌转过身,望着书案之后的人,轻叹一声,“儿臣方才就说了,月满初入宫,不懂规矩,儿臣已经吩咐了她不少注意事项,唯独忘了将宫中禁蛇一事告诉她,起初儿臣也想不到,她不过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怎么就敢养那么大的蟒。今日下午她说想要在宫中闲逛一圈,儿臣允了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永宁宫附近,月满说,此处清冷幽静,很适合吹奏一曲,于是便自己掏出了笛子吹曲子,但儿臣万万想不到她吹曲子会把蛇招来玩。”   苏惊羽听着贺兰陌的话,眼角微微一跳。   真是太……无耻了。   这厮承认了自己与月满同行,却不承认那蟒蛇是他怂恿月满招来的。   听月满吹笛,却万万想不到她会引来蟒蛇?真是个不错的借口,这么一说,又应了那句话:不知者无罪。   于是乎,他这是把责任都推给月满,想自己撇个干净了?   “你所言可属实?”皇帝听着贺兰陌的话,眸光中似有狐疑之色,“陌儿,你可莫要欺骗父皇。”   “儿臣不敢胡说。”贺兰陌垂下眸子,“兴许是因为那时,我正好和月满在一起,于是十弟妹便以为黄蟒入宫一事也和儿臣有关,但事实是,儿臣当真不知月满会招蛇来,儿臣明知父皇厌恶蛇,怎么还会让她招蛇来?如此自找不痛快的事,父皇以为儿臣会做?”   “皇兄,依我看,你也不需要再辩解了,你究竟有没有参与此事,咱们问问月满不就知道了?”贺兰陌身后,苏惊羽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   而苏惊羽的话音落下后,贺兰尧也当即附和道:“父皇,儿臣也以为,应该审一审月满。”   皇帝听着二人的话,望向了苏折菊,“去将月满提上来审问一番。”   苏折菊应了声是,转身退出了殿外,不多时,便将月满带进殿里了。   此时的月满双手已经被绳索捆在了身后,口中被布堵着说不出口,乌溜溜的视线扫过殿内的众人,落在苏惊羽身上时,眸中似有一小簇火苗燃烧。   随后她视线一转,落在贺兰陌身上,眸中又带上了丝丝期盼。   苏惊羽见此,心中冷笑。   还指望贺兰陌救她?贺兰陌分明已经是决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   他闹出断袖的这件事儿已经让他名声有损,若是再加上一件引蟒蛇入宫,必定会惹得龙颜大怒,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天之内闹出两件荒唐事,等同于给他的黑历史增添一抹浓厚的色彩,贺兰陌为了平息皇帝的怒气,自然要将责任撇个干净。   想得真美。   “将她口中的布拿开。”皇帝望着书案前的月满,面无表情道,“朕要听听她如何解释。”   苏折菊闻言,走到月满身前,摘掉她口中的布,不温不火道,“太子殿下说,招蟒蛇进宫一事与他无关,是你自个儿吹笛子招来的,对此,你有什么想要纠正的么?”   “什么?”月满闻言,怔了怔,下意识想要否认,却见前方正对着她的贺兰陌朝她无声地做着口型,她望了过去,贺兰陌的口型是:别说。   别说……别说真相?   贺兰陌如今正是背对着皇帝,正对着月满,因此皇帝自然看不见他的动作。   而皇帝看不见,苏惊羽的余光却是看见贺兰陌的唇动了动,忙望了过去,贺兰陌却又闭口不言了。   苏惊羽拧眉。   刚才视线集中在月满身上,竟没有注意到贺兰陌说了什么,但可以确定,应该是在给月满传递着什么信息。   月满那简单的头脑,一个不慎就秒变猪队友,若是她知道贺兰陌将责任全推给她,以她的性格必定要为自己辩解,但如果贺兰陌能有本事稳住她,她兴许就会又被他忽悠。   贺兰陌极有可能让她先承担责任,而后承诺她会想办法救她?月满那般信任他,想必会答应。   不能让她帮贺兰陌隐瞒真相。   “月满,事到如今,你最好实话是祸,莫要有任何顾虑。”苏惊羽抬步到了月满身前,阻碍她与贺兰陌的对视,一本正经道,“陛下面前不得说谎,不得胡言,否则便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你可有听说过?这可是大罪过,太子殿下说,黄蟒一事与他无关,是否属实?你若是承认了,那便是你一人之罪,要知道陛下很早便下了禁蛇令,宫中有违令者——”   说到这儿,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笑意,缓缓道:“格、杀、勿、论。”   月满听闻此话,心中暗暗一惊。   引蛇进宫格杀勿论?有这么严重?当初太子殿下怎么就没和她说呢。   与此同时,书案之后的皇帝依旧板着脸,一双锐利的鹰眸落在月满脸上,对于苏惊羽的话,他并无异议。   苏惊羽的话虽然带了那么点恐吓的味道,可如此一来,也是强调了皇令的严谨,在警醒着月满不要说谎。   他并非全然相信贺兰陌的说辞,哪怕贺兰陌是他最器重的太子。   “弟妹,你作甚如此吓唬一个小姑娘。”苏惊羽身后,贺兰陌拧了拧眉。   月满一旦被苏惊羽的话吓着,那么必定不敢自己承担责任。   “吓唬?皇兄此话好笑。”贺兰尧低笑一声,“惊羽只不过是在强调着诚实做人的重要性,以及重述父皇的命令,这怎么能算是恐吓,这是彰显皇家威严。”   “我的话说的足够明白么?”苏惊羽望着身前不及自己鼻子高的少女,星眸冷冽,“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陛下面前,莫要耍花样,别以为你是国师的小师妹,就可以不用承担罪责,王子犯法尚且和庶民同罪,更何况你只是一介平民。”   “我……”月满望着身前咄咄逼人的苏惊羽,不禁有些头皮发凉,下意识挪开了目光,却对上一双更为锐利的鹰眸,书案后的那人,一袭明黄色龙袍,眉眼之间泛着凛凛威势,被她注视着,让她很想逃离。   她若要保护贺兰陌,便要承担所有的罪责,而引蟒蛇进宫的后果是格杀勿论?   贺兰陌让她别说出真相,是想自己先脱罪后再来解救她,还是他脱罪了就不打算再理她?毕竟此事关系重大,贺兰陌对她再好,也不可能将她看的比他自己的地位更重要,这点她还是明白的。   而且,即使贺兰陌想救她,若是皇帝下令当场要她性命,他来得及救她吗?但她若是说出真相,那么便不用自己承担罪责,贺兰陌是一国太子,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杀太子,顶多惩罚一顿就是了。   她还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贺兰陌的真心。   思及此,她开口道:“我,其实黄蟒入宫一事,是……”   她开口的一瞬间,贺兰陌衣袖下的拳头拧紧。   苏惊羽的视线也紧紧盯着她,只盼望着愚蠢的家伙能放聪明一回,别给人当替死鬼。   但,谁也没有想到,月满的话还未说完,忽然间便止了声,而后一翻白眼,全身忽然开始痉挛起来,从头至双臂,至双腿,没有一处地方不在打颤。   苏惊羽见此,眼角剧烈一跳。   苏惊羽身旁,贺兰尧也难得一怔。   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月满的症状绝不像是装的,以她的水平,装不出如此逼真的痉挛,这活像是抽了风一样的症状,看起来像极了羊癫疯。   “这是怎么回事?”书案之后的皇帝站起了身,眉眼间浮现一丝讶异。   好好的人忽然就浑身痉挛,这是羊癫疯了不成?   而就在众人讶异的时候,月满已经软倒在了地上,浑身依旧在抽搐着,嘴巴也张了开,有白沫吐出。   “这羊癫疯来的还真是及时。”苏惊羽望着地上明显失去了意识的月满,暗暗磨了磨牙。   羊癫疯基本是不能根治的一种病,难道月满自带的不治之症便是羊癫疯?   这发作起来可谓是瞬间形象全无。   不过跟月光的病比起来,月光还是更倒霉一些。   倘若得这病的是月光,那么……他那半仙的形象必定要被毁个一干二净。   苏惊羽启唇,逸出一声叹息。   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在这个时候发作……岂不是又让贺兰陌这个混账玩意躲过一劫。   月满此刻的状态,必然是不能再继续接受审问了,贺兰陌无疑又多出了可以思考的时间。这厮必定会想方设法赖个干净。   “父皇,眼下可如何是好?”贺兰陌掩住眸光里的笑意,望向了书案后的皇帝,眉眼间似有叹息之色,“不过才二八年华的少女,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我倒还真的不知道呢。”   “真是麻烦。”皇帝望着地上的月满,眉眼间掠过一丝不耐,随后冷声道,“将她带下去,单独关押起来,派御医去看看她的症状,等她清醒了再审问。你们都散了吧,朕累了!”   此话一出,众人自当都退出了养心殿。   “十弟,弟妹,看看,天都不帮你们。”迈出了养心殿,贺兰陌低笑一声,“你们这心中,想必很是懊恼?”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太子皇兄,你可以继续作孽。”苏惊羽斜睨着他,笑道,“上一次我审问祥嫔,一个不慎,让她被你的人给灭口,此事我至今不能忘怀,这一次,你会选择将月满灭口,还是拯救她?”   “弟妹,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贺兰陌望着苏惊羽,轻挑眉头,“祥嫔与本宫有何瓜葛?你作甚又将我和她扯到一块?”   “小羽毛,永远不要试图和一个贱人说道理。”苏惊羽身侧,贺兰尧揽着她的肩头,慢条斯理道,“贱气是会传染的,有些人只要一说话,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便会将人震伤,这便是贱气,比内力还要厉害的一种技能,咱们永远都学不来的。”   苏惊羽原本心中还十分火大,一听这话,顿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果然,贺兰尧以毒舌起来,杀伤力便是极大的。   “贱人?”贺兰陌饶是再镇定,也忍受不了被人用这样不堪的词汇辱骂,顿时眉头拧起,冷眼望向贺兰尧,“十弟,你这句贱人,骂谁呢?”   贺兰尧闻言,只轻笑了一声,随后撩着苏惊羽的头发把玩,漫不经心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你……”贺兰陌眸底浮现些许怒色,过去的岁月里,何曾有人敢骂他堂堂太子是‘贱人’?   谁敢?   也就他贺兰尧敢。   “贺兰尧,养心殿殿外,你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贺兰陌语气森冷,“我为太子,你为王爷,你此话是不敬,换个说法,我为兄,你为弟,你此话是不尊,身为皇家人,你的修养去哪儿了!”   “皇兄,你为何如此激动?”贺兰尧终于抬眸望了一眼贺兰陌,“我并未指名道姓,你为何要对号入座?原来在皇兄眼中,你自己就是个贱人?那么请恕我直言,太子皇兄,如你这样的人,自己都不晓得尊重自己,你还能指望别人来尊重你?太好笑了。”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讽刺,险些笑倒在他的肩头。   “贺兰尧!”贺兰陌低喝一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如今且就让他逞口舌之能,总有一日会让他笑不出来。   “作甚喊我的名喊的那般响亮?你有断袖之癖,离我远些。”贺兰尧偏头望了贺兰陌一眼,悠悠道,“还有,说话就好好说话,莫要花痴一般的笑,我已是名草有主之人。”   ------题外话------   贺兰陌:特么的老子是冷笑,哪里是花痴笑了?   ☆、第170章 亲我一下可好?   贺兰陌听闻此话,只觉得额上的青筋都要暴起。   又在暗讽他是断袖?   “呵,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能。”他冷笑着道,“即便你知道事实的真相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今日之事,你们险些就能看我倒霉,可月满偏偏这时候发了病,这只能说明天都要帮我。”   “那只能说明月满倒霉,并非天要帮你。”苏惊羽嗤笑一声,“你躲过这次又能如何?终归我和阿尧也没有什么损失,你得意个什么劲,你如今最好还是祈祷月满清醒后会站在你这边。且看她敢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你的真心,渣男。”   话音落下,她冷哼一声,随后牵过贺兰尧的手便走,“阿尧,咱们快回去,别被传染了贱气。”   贺兰陌:“……”   望着前方二人的身影,他的眸底掠过一丝幽冷之色。   渣男?   贱气?   骂人的词汇倒真是不少,总有一日,他要让她哭着求他,且看她到时候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   “月满的不治之症竟是羊癫疯,真让人意想不到。”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有些懊恼地道,“原本我都快要说服她了,我能看出她的紧张不安,以她那样简单的头脑,必定会先考虑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即使她对贺兰陌有情,她也不会甘愿牺牲了自己,可谁能想到,最关键的时候她给我抽羊癫疯!”   “事情既已发生,你也莫要太过懊恼了。”贺兰尧牵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痧着她的掌心,“贺兰陌只是暂时躲过,黄蟒这事还没完呢,他在我们跟前故意做出小人得志的模样,想必是为了气我们,他心中必定不如表面那么轻松,只是不愿表现出来给咱们看,断袖之癖这个流言已经害得他名声受损,朝中那些迂腐臣子,必定在背后议论他有伤风化,荒唐可笑。”   作为出云国几百年来,唯一一个闹断袖流言闹得人尽皆知的太子,贺兰陌想必压力也不小。   “也对,他若只是个像你一样的闲散王爷,不沾染朝中的政权那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储君,一言一行都被人关注着,闹出这种流言,必定会受到许多批判。”苏惊羽说到这儿,不禁唇角轻扬,“这可真是极好的。现在就盼望着月满清醒之后能够聪明些,别给贺兰陌做替死鬼才好。”   皇帝既然说了要将月满单独关押,那么若是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提审月满,如此一来,贺兰陌想再做杀人灭口的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这难度系数,可比灭口祥嫔那一次难得多,祥嫔那一次几乎是被定下了死罪,贺兰陌才敢让人借着李贵妃的名义去行凶,而月满如今还是待审,且还犯了病,多半会被看管的很紧。   “我原本是打算多给贺兰陌添些麻烦,让他无暇再去管月光的事,可今日不巧又让他躲过了一次,如今,他又有时间去作孽了。”贺兰尧清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月满虽然并不知月光的绝症是终生不能见日光,但她透露给贺兰陌的已经太多了,贺兰陌那般喜欢刨根究底的人,抓住月光这样的一个特点,必定会想方设法去查。一旦他拿到有利的证据,必定会给月光一个狠狠的打击。”   “好在他如今知道的还不全面。”苏惊羽轻呼一口气,“如今最怕他查到这样一种病症,而后直接杀上谪仙殿去,质问月光他敢不敢晒太阳。”   “如此罕见的病,别说是寻常大夫,即便是太医院的老太医都未必知晓。”贺兰尧悠悠道,“但有一个地方,却能够打听这世间各种奇人异事,搜罗来自五湖四海的情报。”   苏惊羽想了想,道:“江湖?”   听说走江湖的,各类小道消息要比朝廷的灵通得多。   “范围再缩小一些。”贺兰尧眉梢轻挑,“我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小羽毛,你应该还记得,贺兰陌当初是去哪个地方买你的首级。”   “极乐楼?”苏惊羽星眸微微一眯,“一楼拍珍宝,二楼设雅间,三楼开赌坊,四楼卖人头……我险些忘了,那君氏兄弟在江湖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仅是杀手团队,还兼做情报生意?”   “不错。”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所以,你觉得……贺兰陌会不会再找上他们呢?”   “可能性高达九成。”苏惊羽眼角微微一跳,“所以,阿尧,我们不妨现在就去一趟极乐楼,找君清夜,问他究竟知不知道欤寒之症这种病,若是知道,万不可将这个消息卖给贺兰陌。”   贺兰尧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咱们得带上鞭子,极乐楼不做亏本生意,你想让他不把消息卖给别人,这相当于是让他亏本,他必定会索要补偿,那个混账玩意最喜欢的不就是让人抽?带上鞭子去,抽他个金光灿烂。”   苏惊羽:“……”   真是——太机智了!   “阿尧,你可真有智慧。”此刻已经走近了永宁宫,四下无人,苏惊羽索性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双手揽着他的脖颈,“聪明得让我禁不住想狠亲两口。”   她说着,头便凑了上去。   然而,她的唇还未贴上贺兰尧的脸颊,便被他抬手挡住。   “咱们不是说好了,半个月之内都不相互轻薄么?”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不再占你便宜,与你同榻而眠也不再对你动手动脚,同理,你也不能随意吃我豆腐。”   苏惊羽:“……”   那坑爹的半个月之约他怎么还记得?   “我知道你此刻想什么。”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看你的神情,似乎是在想,我为何记这事记得如此清楚。”   苏惊羽霎时语塞。   这厮是学过读心术么!   “看你的神情,我显然猜对了。”贺兰尧眉头轻挑,“小羽毛,莫不是想反悔?”   “我可以选择反悔吗?”苏惊羽抬手钳住他的下巴,磨牙,“你想证明什么?无非就是想说,你比我还纯洁,我只是数落过你一句,说你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你就记仇记到现在?”   “谁让你那么说我的。”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凉,“我贺兰尧这辈子只会在苏惊羽面前不矜持,对待其他人,我可以做到比和尚还矜持,你信是不信?”   苏惊羽怔了一怔。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句暖心话。   “我信。”她狠狠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阿尧,有件事儿我想问你,从前你对朦胧香没有反应,是因为你不曾经历过男欢女爱,而如今你已经经历过了,朦胧香对你,能起作用了么?”   “怎么,你很好奇?”贺兰尧凤眸中掠过一丝笑意,“能不能起作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小羽毛,要不要试试?小青那儿,有比朦胧香更厉害的——含香引。”   “咳!媚药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正常人不需要用。”苏惊羽轻咳一声,而后道,“阿尧,我此刻正式对你宣布一件事,半月之约作废。”   “作废?”贺兰尧闻言,凤目含笑眯起,“你是忍不住又想占我便宜了?”   “是又如何?”苏惊羽大方地承认,“我又不当半仙,作甚要无欲无求?今夜——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想如何就如何?”贺兰尧低笑一声,随后稍稍一倾头,与苏惊羽额头相抵,唇启,吐气如兰,“那咱们今夜不睡觉,决战到天亮可好?”   苏惊羽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得了,看你吓的,和你开玩笑的。”贺兰尧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多么体贴的人,你最清楚,等你累了我自然就放过你了。”   “你此话当真?”苏惊羽望着他,面上有些许狐疑。   “我何时对你食言过?”贺兰尧又凑近了她一分,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好了,现在开始,你可以吃我豆腐了。随便吃,不过你要悠着点,这儿不是在我的寝殿内,莫要太过放纵……”   话未说完,直接被苏惊羽用唇堵了回去。   想吃他豆腐很久了。   见鬼的半月之约!   唇瓣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   漫长的亲吻结束之后,苏惊羽笑道:“极乐楼走起。”   ……   天色已黑,帝都的街道上一片清冷。   极乐楼内依旧灯火通明,丝竹之声环绕。   “二公子,有客人上门了,指明了是要找您的。”   “客人?楼里现在很缺人手么?要我这个二当家亲自接待?”装潢华丽的房屋内,君清夜倚靠在紫檀木质的靠椅上,看也不看身前站着的黑衣人,只懒洋洋道,“他们当我是什么?想见就见。”   “可来人说,您一定会去见他们的。那两人一个姓苏一个姓贺兰……”   黑衣人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察觉身侧有一阵清风拂过,再看檀木椅上,哪里还有君清夜的身影?   而下一刻,门外便响起了君清夜爽朗的大笑声——   “小羽和小十来找我了哇,哈哈哈哈……”   黑衣人听着这声音,呈木讷状。   二公子方才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这会儿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那两个客人,倒真是不简单。   ……   “小羽,小十,怎么忽然就来访极乐楼了呢?可是因为想我了?你们的到来,让我觉得这极乐楼更加蓬荜生辉。”君清夜领着苏惊羽二人走向自己的屋子,一路上嘴巴不曾停下,“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找你们呢,但我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上次小十出的问题,我喜欢一个人,究竟是喜欢她的全部,还是只有她的皮囊,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难的难题了。我的头发都想掉了好几根。”   苏惊羽:“……”   只听过想事情想的头发白的,没听过想得头发掉的。   “君清夜,我这次来,是有事儿找你帮忙的。”苏惊羽开门见山道,“听闻你们这儿情报生意做的也不错,想来跟你打听个事儿。”   “小羽开口要我帮忙,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君清夜笑着朝苏惊羽道了一句,而后视线一转,落在她身侧的贺兰尧身上,再度粲然一笑,“当然,小十也一样。”   贺兰尧闻言,一言不发,只是眸光渐冷。   他根本懒得与君清夜说话。   “那好。”苏惊羽道,“你这么爽快,我也就直说了,我来跟你打听一种病症,有一种人,见不得日光,白天不爱出门,只有黑夜里才会出门。你可知这是一种什么病?”   “见不得日光,白天不出门,夜里才出门?”君清夜墨眸轻眨,“小羽,你说的这不是游魂野鬼吗?”   苏惊羽:“……”   找君清夜,看来是找错人了。   这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二当家,真是一点也不靠谱,看他那懵逼样,江湖奇人异事能知道多少?   “小羽,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了失望。”君清夜耷拉下肩膀,“关于江湖情报,我知道的很少,但是老哥知道得多,这样,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楼上给你问问,我们楼里摘录了不少来自于五湖四海的疑难杂症,总有你想知道的,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不许乱跑!”   话音落下,他也不等苏惊羽说话,便一溜烟蹿了出去。   “极乐楼真的会知道此病症么?”苏惊羽转过身,望着贺兰尧,轻挑眉头。   方才那么问君清夜,只是试探,试探极乐楼里有没有收录月光所得的这种病。   “若是连极乐楼都不知道,那贺兰陌想必也找不到其他的地方可以打听了。”贺兰尧淡淡一笑,“我倒是希望连极乐楼里不曾收录这种病。知道此病症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么。”   苏惊羽闻言,点头,“这倒是。”   二人在屋子里等候了片刻,忽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走近,抬眸望去。   来人竟不是君清夜,而是一名相貌端正的小厮。   “苏姑娘,我家大公子请您上一趟四楼。”那小厮朝着苏惊羽笑道,“只是请苏姑娘一人上去,贺兰公子不可上去。”   “只能我一人上楼?”苏惊羽闻言,眼儿微眯,“理由呢?”   “只请我夫人上,不请我?”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笑,“你家公子最好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   “二位,小的只是负责传话的。”那小厮接触到贺兰尧冷冽的视线,只觉得头皮莫名有些凉,下意识后退一步,“苏姑娘,我家大公子说,您想打听的事儿,他正巧知道,为了不让您质疑他,他还让我转达四个字:欤寒之症。”   苏惊羽贺兰尧闻言,当即对视一眼。   极乐楼内,果真有摘录此病?   君祁攸敢给出此病的名称,那么想必是了解了。   “阿尧,你在这儿等我,我独自上去。”苏惊羽朝着贺兰尧安抚般的笑道,“这楼主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朋友?”贺兰尧凤眸微微眯起,明显不悦道,“你何时交的老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苏惊羽呵呵笑道,“这大公子是君清夜的兄弟,君清夜是不会伤害你我的,你就在这儿先等着我便好,你还记得当初我送你的蓝晶石么?就是从极乐楼楼主那儿赢到的,此人爱乐成痴,他若是和我做交易,交换条件必定是一首歌曲,当初蓝晶石我就是拿一首歌换下的,阿尧,你就安心呆着等我可好?”   “一刻钟。”贺兰尧淡淡道,“一刻钟之内你若不下来,我便杀到楼上去。”   苏惊羽:“……”   “好,我定会让你在一刻钟内见到我的。”苏惊羽朝他浅浅一笑,而后跟着小厮离开了屋子。   被小厮一路带领着上了楼,到了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前,小厮道:“姑娘请自行进去,楼主就在里头。”   苏惊羽闻言,推开了房门,抬眸,视线率先接触到的便是一道珠帘。   她迈步踏了进去,悠悠道:“君楼主,别来无恙啊。”   “欤寒之症,是一种不能见日光的病症,也是一种颇为奇特的寒症,与其相克的就是日光,得了此病的人,终其一生只能生在阴凉黑暗处,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痛不欲生,只有阴寒的地方才是最好的栖息地。”珠帘后,响起男子低沉悠漫的嗓音。   “楼主,你的回答可真专业。”苏惊羽呵呵一笑,“其实我这次来,并非是为了跟你打听这病,而是想和你做另一笔交易。”   “哦?”对面那人应了一声,“是何交易?”   苏惊羽才准备接话,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而后有人道:“楼主,太子来访。”   苏惊羽:“……”   这混账玩意来的来真快。   “让太子殿下暂且等候,我这儿还有其他客人。”君祁攸不温不火道。   屋外的人道了声是,而后离开了。   “交易就是,还请楼主不要把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卖给任何人。”苏惊羽悠然道,“这是我的要求,现在,说说你的条件。”   “不要把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卖给任何人?”君祁攸闻言,低笑一声,“有趣,让我想想,关于你这笔交易,收个什么样的酬劳。”   “一首歌可好?”苏惊羽道,“你喜爱什么风格的?狂野的、忧伤的、激昂的、还是浪漫的?”   “这一回,我不要曲子。”君祁攸轻描淡写道,“换个别的,这样吧,你亲我一下可好?”   ------题外话------   卧槽,又迟了,我认错。   元宵节送币活动~   看到此处的妞儿,过零点之后,在评论区留言~前八名留言的妞打赏88520小说币~   重复楼层与非正版订阅楼层跳过,顺延至下一楼。   看看有哪些妹纸是夜猫子(⊙o⊙)…   ☆、第171章 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苏惊羽在这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亲他?   这就是他的交换条件?   “君楼主,你可真爱说笑。”苏惊羽扬了扬眉毛,“请你认真地开一个条件成么?”   “我像是在说笑?”珠帘后的人悠悠道了一句,而后便站起了身,朝前迈出。   “你确实很像是在开玩笑。”苏惊羽敛起了笑意,望着珠帘后那道颀长的身影,“如此古怪的条件,请恕我不能接受。”   她觉得君祁攸提出这个条件根本就是为了逗她的。   “这条件哪里古怪?”君祁攸伸手撩开了那道阻挡着他视线的珠帘,朝着苏惊羽走近。   珠帘再次落下,想起了清脆的玉珠撞击声,在这样静谧的屋子里,分外悦耳。   “这条件哪里不古怪?”苏惊羽望着走上前来的男子,只见他薄唇上挑,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眸色浓黑,暗沉如夜。   “第一,我与你好像并不算很熟,第二,我不觉得你对我有意思,故而,你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是没理由,除非——”苏惊羽望着他,忽然眯了眯眼,“除非,你是在帮君清夜提条件,我若是答应了这条件,你回头是不是要让我去亲他?”   君祁攸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   “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可能性的?”静默片刻之后,君祁攸笑道,“你这脑子,转弯还真快。”   “不是我脑子转弯快,而是我具有自知之明,以及正常人的推测能力。”苏惊羽悠悠道,“君楼主经营这极乐楼,想必见多识广,眼界极高,绝不是如你弟弟那般的庸俗,他看人从来只看脸,做事极不靠谱,我想,若是没有你这个有能耐的兄长,他只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原来你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君祁攸目光中似有点点笑意闪烁。   “小羽,什么叫做没有他我会饿死街头!”身后倏然响起一道男子声线,带着丝丝懊恼,“我岂是那么容易就会饿死的?你难道不知,如今这世道,如我这样俊俏的男子有多么稀少么?如我这般相貌好的,哪会饿死街头?”   “哦,也是啊,你这性格虽然怪胎,不过长相倒还可以。”苏惊羽转身望着从身后不知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君清夜,唇噙浅笑,“找个生意红火的青楼,当个花魁公子,想必会有女子为了你一掷千金的。”   “小羽的意思是,我得靠当小倌才能活的下去?”君清夜冷哼一声,“那种破烂饭碗,我才不要,我若是没有这极乐楼养着,我可以去找那些名门贵女,多的是人养我,这帝都的贵女,不是据说很迷恋那什么鬼三公子,公子辛公子谦公子钰,这几个家伙没一个比我俊俏的,说到三公子,有个谁似乎还是断袖,连太子爷都敢搞,啧啧,这年头真是什么怪胎都有。”   苏惊羽:“……”   他倒还真有脸嘲笑别人怪胎。   即便公子谦真是个断袖,算起来,也没他这个男女通吃的怪胎。   “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苏惊羽淡淡道,“我上楼之前,我家殿下可是说了,只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因此,二位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快一点。”   “条件不变。”君祁攸轻描淡写道,“我极乐楼开出的条件,素来很少变卦。”   苏惊羽闻言,瞥了一眼身旁的君清夜,“这破条件是你想出来的,想让我亲你怎么不敢自己来提?”   “我若是自己跟你提,想必你不会答应的。而且我对你很容易心软,不忍心逼你,故而,只能让我兄长出马。”君清夜撇了撇嘴,“你对我素来没有好脸色,对我老哥脸色倒还好些,我便想,让他开出这个条件,以极乐楼楼主的名义和你签下协议,到时候你就抵赖不掉了,因为我也是极乐楼楼主之一呀。”   苏惊羽:“……”   自己想泡妞还利用兄长的名义,这都什么人。   让君祁攸提出要求,以极乐楼楼主的名义和她签下协议……协议一旦生效,君清夜就可以自己跳出来说,他来收取这个酬劳。   见鬼。   “那么现在我如果说不答应呢?”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我让你换个要求,你换不换?”   君清夜被苏惊羽的那抹笑弄的一哆嗦,直觉再不让步会惹毛她,忙道,“好好好,咱们换个要求,换个……”   他就知道,一旦他出马,苏惊羽三言两语就能摆平他。   “真没出息。”正对面,君祁攸冷嗤一声,“她这才变了脸色你就让步了,你倒是多坚持两下啊。”   “美人一难过,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君清夜悠悠叹息一声,“想亲近亲近小羽怎么就那么难……”   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望向了苏惊羽,眸光中带着点点希冀,“小羽,你不愿意,那么就换小十来如何?你说,跟他提这条件,结果会怎样?”   “我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结果。”苏惊羽冷冷一笑,“你会被他连皮带骨整个人拆掉,他脾气比我差多了。”   “天呐,为何你们都这么不好亲近。”君清夜眉眼间露出丝丝苦恼,“我从不强迫美人,以往那些美人都愿意主动亲近我,可为何你们不愿意,难道我对你们不够好么?为何……”   “因为我和他才是一对,你瞎凑什么热闹!”苏惊羽低斥一声,“你想要强硬地介入我们之间,那你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三者,阿尧是个男子,且是个很正常的男子,他怎能受得了被另一个男子爱慕?而你,在我看来,是我的情敌,虽然你不曾害我,但你总惦记我的男人,请问,我为何要对你有好脸色?又为何要亲近你?”   君清夜被苏惊羽说得一怔,好片刻后,才道:“可感情不是错,我不觉得我哪儿错了。”   “感情不是错,但我拒绝你,也不是错。”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同样的,阿尧拒绝你,更不是错。我希望你可以看清这一点……”   苏惊羽正说着,倏然间察觉手腕一紧,被人往前一跩。   她猝不及防,被跩着硬生生往前踏了一步,入目的是君祁攸玄色的衣袍,而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察觉额头上传来温热的感觉。   那是……君祁攸的唇。   苏惊羽霎时一蹦三尺高,“姓君的!你作甚!”   苏惊羽身后,君清夜也愣了,回过了神后险些蹦上房梁,“君祁攸!你怎么敢亲我的小羽?不是说好了你来提要求,签下协议后我来亲么!你怎么出尔反尔!你连你胞弟的女人你都要抢,臭不要脸的!”   “你们两有完没完。”相较于二人的恼怒,君祁攸倒是气定神闲,“我看你们二人争执不下,再争下去楼下的宁王和那太子爷恐怕都没耐心等了,我索性帮你们了结了这个难题,现在好了,这笔交易就算是成功了,我亲就亲了,还能怎样?”   “什么叫还能怎样,你轻薄我的小羽,存心要气我不成?”君清夜似是比苏惊羽还要恼怒。   “我亲的只不过是额头,你们就狗急跳墙了,这要是换成嘴巴,你们要拿刀杀人了不成?”君祁攸斜睨了一眼君清夜,“你最好收起你这副要弑兄的架势,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罢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苏惊羽抬手抹了抹额头,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如此一来就算交易达成,君楼主,希望你遵守协议,莫要将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卖给任何人。”   “当然。”君祁攸笑道,“小天放心就是。”   苏惊羽额头一跳,“小天?”   “我不管别人是怎么称呼你的。”君祁攸不紧不慢道,“总之我只记得霜满天这个姑娘,在那场夺珍大赛里一曲惊四座,获得了我珍藏多年的宝贝蓝晶石,那次之后,我便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其实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你觉得呢,小天天?”   苏惊羽被那句‘小天天’弄的直起鸡皮疙瘩。   不过也罢了,一个称呼而已。   被君祁攸在额头偷了个香,这交易就算成了,二人白纸黑字签下了协议之后,便各自收好。   这期间,君清夜怨愤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过君祁攸,君祁攸却仿若未见,从始至终云淡风轻。   “公子,这位公子,未经允许,您不能上这一楼!”   忽然间外头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带着些许的惊慌。   “公子,您若要找我们楼主,请您稍等片刻。”   “公子,我们楼主正在议事,请您……”   “滚开。”清冷的男子声线响起,丝毫不带暖意,“再啰嗦就将你扔下去。”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忙转身走向屋外。   一刻钟的时间竟这么快就过了,他还真就杀上四楼来了。   “这宁王,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君祁攸听着屋子外的声音,啧啧叹息,“我这楼里的侍女不敢说倾国倾城,好歹也是如花似玉,从四楼扔下去,他倒还真舍得?”   “嘁,有什么舍不得的,什么如花似玉,跟他一比我看着那些侍女都像是村姑。”君清夜冷哼一声,“我要告诉小十你轻薄小羽,你是我大哥,理论上我不能把你怎样,但小十若知道了,必定要收拾你。”   “你大可去告诉贺兰尧,他若知道此事,收拾完我之后,就会去收拾小天。”君祁攸低笑一声,“贺兰尧此人我虽不了解,但听你说过你被抽的经历,此人本性阴暗,本性霸道,本性残酷,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轻薄?以他那种性格,我推测,他若知道我们做交易的经过,小天必定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君清夜:“……”   仔细一想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小十性格霸道,平日里,小羽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让人碰,若是他知道刚才那事,想必对着小羽也要发火?   “阿尧,我刚和楼主达成协议,正准备下去呢,你就上来了。”苏惊羽到了门外,见着贺兰尧,忙走到了他跟前,笑道,“事情已经办妥了,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极乐楼不会卖给任何人。”   “办妥当了?”贺兰尧望着她,慢条斯理道,“对方提了什么要求?”   “一首曲子,我意料之中的事儿。”苏惊羽冲他挑了挑眉,看似十分愉悦道,“我的曲子,很得楼主的欣赏,回去后我唱给你听听。”   “的确很让我欣赏。”身后响起一道不紧不慢的男子声音。   苏惊羽回过头,便见君祁攸站在门边,这会儿,他又戴上了以前经常戴着的那顶黑纱斗笠,遮挡了容貌。   “你们都退下。”君祁攸朝着那几个阻拦贺兰尧的侍女道,“去将太子殿下请上来。”   “贺兰陌的脚步倒也够快,只是终究比我们慢了。”贺兰尧只淡淡瞥了一眼君祁攸,视线便又收了回来,望着苏惊羽,“我倒是很好奇他们会如何应对贺兰陌的问题,是直接说不知道呢,还是编个瞎话去忽悠他?”   “编瞎话?”君祁攸闻言,有些好笑,“阁下以为,我极乐楼会如此无德,编瞎话去忽悠客人?我算是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原来,你们让我不要将消息卖出去,所针对的人便是当朝太子?如此一来我倒是有点儿亏了呢,这太子爷出手向来很阔绰……”   “那么,我给你一个不亏本的办法。”贺兰尧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等会儿,贺兰陌向你打听关于欤寒之症的消息,你就胡编乱造去忽悠他,如此一来,既做到了不对我们失信,极乐楼也能赚到不少。”   君祁攸闻言,道:“可我们从不忽悠客人,我们极乐楼,素来讲信用。”   “你的意思是,他问起来,你要直接回答不知道?不去赚他的钱?”贺兰尧挑眉。   “对。”君祁攸点头。   “君楼主,你这脑子有点不好使。你明明知道,却要回答不知道,这难道不算是忽悠人?”贺兰尧啧啧叹息,“我让你瞎编乱造,也是忽悠人,左右都是忽悠客人,但结果不一样,你回答不知道,便是亏本,你胡编乱造,便是盈利,两种回答实际上都是欺骗,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盈利?”   苏惊羽:“……”   君祁攸:“……”   仔细想想,还真有道理!   胡编乱造是欺骗,但回答不知道,也算是一种欺骗。   横竖都是骗人,为何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种方式?   “阁下真是好智慧。”君祁攸低沉的笑声自斗笠下逸出,“我怎么就不曾想到呢?”   “君楼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苏惊羽笑道,“你若是不介意,等会儿你与太子谈话,我们可否在暗中听?就当是阿尧给你出这个主意,所要的报酬。”   “小事一桩。”君祁攸轻描淡写道,“我坐的椅子后,是一张壁画,壁画掀开便是一个密室,等会儿,你们就在那儿听。”   苏惊羽扬唇一笑,“多谢。”   ……   “太子殿下再度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这回,又是想要谁的人头?”   “楼主,本宫这回不是来买人性命的。”贺兰陌倚靠在红木椅上,右手食指摩痧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道,“听闻极乐楼摘录江湖上许多奇人异事,以及五湖四海的疑难杂症。”   “这倒是。”君祁攸笑道,“不知殿下想问什么?”   “问一种症状。”贺兰陌沉声道,“有一种人,见不得日光,白天几乎不出门,只有黑夜里才会出门。你可知这是一种什么怪病?此病能不能医?是否一旦染上,就是终生?”   “太子殿下稍等,我让人去搬书籍来查一查。”君祁攸的语气漫不经心,“想必能给你一个全面的回答。”   “那好。”贺兰陌道,“本宫这回又带了一箱夜明珠,倘若楼主给出的答案是我想要的,那么,改日本宫会让人再送一箱来做谢礼。”   君祁攸闻言,低笑一声,“看来殿下很重视这个问题呢,请等候片刻。”   ……   “太子殿下,我君家祖先留下书籍中有记载,白天不出门,夜里才出门,此病名为——厌光症。即是厌恶光的一种病症。”   “厌光症?”隔着一道珠帘,贺兰陌也能看见帘子后的人在翻阅书籍,面上不禁浮现一丝疑惑,“有什么症状?或者危害?”   “此病,危害肌肤。得了此病的人,对日光极其反感,因为在烈日之下,他们的皮肤会冒出点点红疹,不同的人,长疹子的部位不同,有些人是手足,有些人是腰背,有些人是脸。”君祁攸沉吟片刻,而后道,“因此他们白天不出门,是怕起疹子,姑娘家得了这种病,尤其不爱见日光,这要是起了疹子,可难看了,还得遮脸,故而她们会选择白日里都闷在家中,等日落西山就能出门。”   说到这儿,君祁攸顿了一顿,而后道,“听起来是挺糟糕的,长得丑的也就罢了,像我们这些相貌好看的,最怕这种病。”   贺兰陌:“……”   所以……   月光每回遮着面具出门,只因为他脸上长疹子?   贺兰陌自然不会知道,就在君祁攸背后的密室中,苏惊羽憋笑憋得内伤……   ------题外话------   月光:听清楚了吧?我怕见日光是因为我太帅,我会起疹子。   贺兰陌:艹,都在欺骗本宝宝!   ☆、第172章 你真是越来越污   不敢晒日光是怕起疹子?这理由编的她都差点信了。   若是贺兰陌真的信了君祁攸的话,那么月满透露的那些信息就相当于一文不值。   怕起疹子,这能算是个什么把柄?这样的‘病症’即使流传出去也不会对月光造成威胁。   不过她此刻好奇的是——厌光症,当真存在么?   君祁攸敢在贺兰陌面前翻书,那么想必是书上真的有记录的,若是贺兰陌提出要看书,看到的想必和君祁攸所说的一样?   “楼主,关于白天不能见日光的疾病,只有厌光症这一种?”贺兰陌望着珠帘后的人,拧了拧眉头,“没有别的了?”   “太子殿下这么说,莫非是我给出的答案你不满意?”君祁攸缓缓开口,指尖摩痧着手中的书本,“君家祖先留下的医书上就是这么记载的,我可是按着书上所写的念给殿下听的。”   贺兰陌一时间静默了。   本以为那神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疾,可以拿来利用,现在看来,他这病根本就没什么好值得利用的地方?   还以为他见了日光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原来只是会起疹子……   真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消息。   “楼主,本宫有个不情之请。”他心底依旧有些不确信,抬眸望着那珠帘后的人,“楼主能否把手中那本医书借本宫看看?”   密室里头,苏惊羽心道一句:果然如此。   贺兰陌那般多疑的人,不看到真正白纸黑字记载的东西,他怎么会甘心。   “太子殿下,你这要求,恕我不能答应。”君祁攸开口,声线不疾不徐,“这里头记载的东西,我们极乐楼都是要拿来卖的,怎能给太子殿下随意翻阅?”   贺兰陌闻言,眸底掠过一丝冷意。   一个江湖草莽,竟还在他面前端这么大的架子。   衡量再三,他还是将心中那丝火气压了下去。   江湖和朝廷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各自有着各自的游戏规则,许多势力大的江湖草莽,连官府都要忍让三分。   以后兴许还有很多次和极乐楼合作的地方,如今还是不和这个楼主翻脸。   “罢了,本宫不强人所难。”贺兰陌再次开口,声线不冷不热,“那么楼主,只将你方才念的那一页给我看如何?本宫要确定厌光症是不是如你所说,这总不过分罢?本宫跟你担保,不会多翻一页。”   “这个自然可以。”君祁攸低笑一声,随后起了身,走至珠帘后,将手中的书本穿过珠帘的缝隙,递给贺兰陌。   贺兰陌见此,走上前接过了书,垂眸一看,正是君祁攸方才翻阅的那一页。   书页有些泛黄,可见年代久远,上头的字有些潦草,厌光症几个大字十分醒目,再往下的小字都是注释。   贺兰陌一字不漏地全看了,果然与君祁攸所说的相差无几。   眸底依稀有失望之色掠过,他将书籍递回给了君祁攸,而后转身离开。   “恭送太子殿下。”君祁攸望着贺兰陌的身影走出了屋子,唇角扬起一丝好笑的意味。   他看上去好失望呢。   “君楼主忽悠人的功夫倒是不错。”身后响起一道女子声音,夹杂着丝丝笑意。   “多亏了宁王殿下提醒,否则,极乐楼就错失了一次大买卖。”君祁攸的视线穿过珠帘,落在地上那红木质的箱子上。   “这贺兰陌可真是钱多了烧都来不及。”苏惊羽冷嗤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好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不到小天你还有这等感慨。”君祁攸低笑出声,“富贵人家酒肉多得吃不完而腐臭,穷人们却在街头因冻饿而死,如今这世道就是如此贫富悬殊,富人愈来愈富,穷人愈来愈穷。”   “小天?”苏惊羽忽觉身后响起一道幽凉的声线,慢条斯理却令人无端有些头皮发麻,“小羽毛,他是在喊你?”   “咳,这个……”苏惊羽轻咳了一声,而后道,“阿尧,出来混,用个假名,这不足为奇,当初与这位楼主相识,我所用的假名便是霜满天。”   “那他为何叫你小天?”贺兰尧的声线依旧清凉。   这称呼听起来着实有些亲昵,让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嘴巴长他身上,他非要这么称呼,我又能如何?”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君清夜还称呼我小羽,称呼你小十,你不也听习惯了?一个称呼而已,犯不着计较了。”   “你错了,我从未听习惯。”贺兰尧冷笑一声,“找机会定要缝上他的嘴巴,抽他个皮开肉绽。”   “阿尧,这是人家的地盘,莫要放这等狠话。”苏惊羽唇角微微抽了抽,而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君祁攸,却见他依旧悠闲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身后的贺兰尧一言不发,苏惊羽只觉得周身的空气似乎要凝结成冰,站在他身前,总觉得有阴凉的风拂过脖颈,令人不禁有些战栗。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咳咳!”终究还是苏惊羽出声打破了寂静,为了活跃气氛,她朝着君祁攸道,“君楼主,原来厌光症这病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你随口胡诌的?”   “说到这个,其实方才有点儿险。”君祁攸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随后拿起书本递给苏惊羽,“你往下翻一页看看。”   苏惊羽闻言,接过了书,低头一看,此刻这一页是记载着厌光症的。   依着君祁攸说的,往下翻了一页,看清那上面的字,她顿时额头一跳。   原因无他,厌光症的下一页就是——欤寒之症!   四个大字以正楷书写,接下来的几排小字便都是注释,将症状书写得十分详细。   难怪方才贺兰陌提议说要看书,会被君祁攸一口回绝,且回绝的理由也十分合理,让贺兰陌无法反驳。   那厮后来提出只看厌光症那一页,倒还真的很老实,没有接着再往下翻,可见他对极乐楼这样的江湖势力,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竟然只差一页。”苏惊羽呼出一口气,“幸好他没有往下翻。”   “相似的疑难杂症会归类到一起,厌光症和欤寒之症,二者的相似之处有不少,但厌光症比起欤寒之症却显得微不足道,一个只是会起疹子,另一个,却是会危及性命安全。”君祁攸说着,顿了顿,继而道,“你处心积虑地想要忽悠贺兰陌,莫非是为了维护什么人?”   “这个,无可奉告。”苏惊羽客套般地笑了笑,“既然交易达成了,那么我们这就离开,君楼主,合作愉快。”   说完,她扯过身后的贺兰尧便朝着屋子外走去。   眼见二人离开了,君祁攸摘下了斗笠,朝着空气开口道:“为何躲在暗中不出来?你的两位意中人都要离开了。”   他这屋子里,原本就设了两间密室。   他心知将苏惊羽贺兰尧二人与君清夜放在一起必定会不得安宁,为了不让贺兰陌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自然要将他们隔开。   “你别烦我,我要认真地思考问题。”空气中响起君清夜的声音,冰冷中夹带着点点懊恼,“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十你亲了小羽,我打不过你,他想必是能打得过你,一鞭子下来,抽得你分不清东南西北。”   告诉吧,怕小羽被小十迁怒。   不告诉吧,自己又咽不下这口气。   真是要纠结死了。   “那你慢慢考虑。”君祁攸仰头,往椅背上一靠,悠闲地晃着二郎腿,不咸不淡道,“没有对手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儿,我等着贺兰尧上门找我算账。我倒是想见识一下,那么单薄的身板,能有几斤几两。”   ……   苏惊羽扯着贺兰尧离开了极乐楼,二人上了来时的马车,苏惊羽才坐了下来,身旁的贺兰尧忽然伸手扳过了她的肩膀,而后身子一倾,将她压在了身下。   苏惊羽顿觉身上一沉,同一时间,马车也行驶了起来。   “阿尧,这是怎么了?”苏惊羽抬眸望着贺兰尧,视线所接触到的就是他轻拧的眉头,以及有些清凉的目光。   “小羽毛,你与姓君的那家伙,相识了多久?”贺兰尧开口,声线不咸不淡。   “个把月而已。”苏惊羽挑眉,“怎么了?”   “以后莫要和此人走太近,能不见则最好不见。”贺兰尧轻描淡写道,“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惊羽:“……”   “我并未和此人走太近,我去极乐楼,通常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我总共也没来过几次。”她被他压下,感受着马车车板的微微震动,总觉得颠得难受,忙道,“你先让我起来成不成?”   “那人对你没安什么好心。”贺兰尧仿佛没听见苏惊羽的后半句话,只自顾自道,“他对你说话时,语气中似乎总是带着笑意,字里行间都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傲慢,但与其他人说话,语气却不大相同,就连对待身为太子的贺兰陌,他也是一副大爷的架势,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模样,你说,为何呢?”   “你分析他的行为分析的那么清楚作甚啊?”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顿时觉得一阵无语,“阿尧,你定是敏锐过头了,是否在你眼中,只要是我认识的男子,就都是你的情敌?你总能我一种这样的错觉。”   从古月东杨到月光,甚至苏折菊都曾经在他敌对的范围之内,之后靠着黑玉得知了苏折菊是兄长,他才稍稍减少了敌意,如今再加上一个君祁攸。   “我不仅善于察言观色,连一个人说话的方式以及语气的不同,我都有所注意。”贺兰尧望着身下的苏惊羽,唇角挑起一丝淡笑,“我的直觉向来很少出错,小羽毛,你要记得,你所认识的这些男子中,除我之外,其他人都是以貌取人的俗人,无论他们今后对你多好,你都莫要有所悸动。”   “阿尧,你此话有误,月光并非以貌取人之人,苏折菊也不是,至于君祁攸,他没见过我丑的样子,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带着面具,第二次见面便是我恢复容貌之后了……”   苏惊羽话还未说完,便被贺兰尧伸手钳住了下巴,“你非要这么跟我钻牛角尖呢?月光是天机门中人,等同于和尚,苏折菊是你兄长,排除掉这二人,其他几个又算什么好东西?从那姓古月的,再到贺兰陌,再到君氏兄弟,哪个是让人顺眼的?都是些妨碍你我的阿猫阿狗。”   他一边说着,捏着苏惊羽下巴的手便渐渐往下游移,那寒凉的指尖所带来的触感,令苏惊羽觉得肌肤有些发颤。   “阿尧,你的手好凉……呀!”   就在她说话时,他的手冷不丁就探进了她的衣领,惹得她惊呼了一声,而后她立即闭上了嘴。   这是在马车上!   难不成他还想……   “很凉是吧?”贺兰尧见她有些懵,低笑一声收回了手,而后从她身上起来,坐稳了身子,云淡风轻道,“以后,你若是惹得我不高兴了,我就将手探进你衣裳里,好好地冰一冰你。”   苏惊羽:“……”   好好地……冰一冰她?   他是冷血之人,除非情动,否则肌肤总是很凉,他那手乍一贴上她的肌肤,会让她一哆嗦,就像大雪天里吃冰棍,冷不丁想发颤。   这真是个新颖的整人法子。   不但新颖,还很……污。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冰’她的时候,顺便吃一吃豆腐?   以他的行事风格,是极有可能的。   “怎么,起不来?”就在她思索间,贺兰尧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这般躺着,是等我再压上去么?小羽毛,想做什么,回咱们寝殿后再说吧,此刻在马车上,还是要注意点影响的。”   苏惊羽:“……”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还保持着方才被他压倒的姿势。   她抬眸,接触到贺兰尧眸中那揶揄的笑意,轻叹一声,“阿尧,你真是越来越污……”   “嗯?”贺兰尧一时间有些没明白苏惊羽的话,“越来越什么?”   “没什么。”苏惊羽一个挺身坐了起来,颇为淡然地开口,“说你越来越可恶,总喜欢调侃我。”   “自己媳妇,调侃调侃又如何?”贺兰尧轻笑一声,伸手一把揽过了苏惊羽的纤腰,“换做别人,我压根就不回去搭理。”   “那么我应该为此感到庆幸了?”苏惊羽轻挑眉头,“看在你如此专一的份上,奖赏一下。”   说着,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正准备撤开,贺兰尧抬手扣上了她的后脖颈,将唇又压了回去。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   贺兰尧的亲吻,温柔中似是带着些许不容抗拒的霸道,却又那么让人想要——沉沦。   苏惊羽很快便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他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在她檀口中探索。   呼吸相闻,愈发缠绵悱恻。   忽的,二人坐着的马车停止了行驶,马车外,响起了车夫的声音,“殿下,王妃,到了。”   这一声,让二人回过了神,贺兰尧撤离了唇,望着怀中有些微微喘息的苏惊羽,笑道:“小羽毛,下车了。”   说着,他伸手撩开了马车的布帘,率先跃下了车。   苏惊羽钻出马车的时候,贺兰尧正朝她伸出手。   她将手搭在他掌心,轻轻一跃到了地上,而后由他牵着往前走。   “宁王殿下,宁王妃。”倏然间二人身后响起一道淡漠的女子声线,“我在此等候二位片刻了,不知二位是否有时间听我说几句?”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微一挑眉。   月圆。   “小羽毛,打算搭理她么?”贺兰尧开口,声线不冷不热。   “先听听她说什么吧。”苏惊羽道,“月圆找我们二人,只可能是为了月光或者月满。”   说着,苏惊羽转了个身,望着一丈之外的那道纤细身影,“月圆姑娘,有何事?”   正对面,月圆缓缓走近,她依旧是轻纱遮面,眉眼间一派冷漠,“宁王妃,请恕我冒失,跟你要一下宁王殿下的生辰八字。”   月圆此话,引来的自然是二人齐齐的疑惑。   “本王的生辰八字?”贺兰尧启唇,声线清冷如玉石撞击。   苏惊羽也拧了拧眉,“敢问月圆姑娘,为何提这个要求?”   “听闻宁王殿下自幼带病,我师兄曾为你诊断过,说你经脉浮涩,气血凝结,手足皆寒,再看你脸色,苍白如雪,这些都是十分不正常的症状,想必宁王殿下的病,很不一般。”月圆淡淡道,“我斗胆一说,看宁王殿下面相,不似长寿之人,宁王妃,不如给我宁王的生辰八字,我好卜算他的福祸,兴许,我能够帮上他也说不定。”   月圆的话,让苏惊羽瞳孔骤然一缩。   看面相不似长寿之人?   这话听着让她十分火大,但她明白,此刻不是发火的时候。   能算卦之人,都是清高宁静之人,几乎不会胡乱说话,尤其是月圆后半段话,她敢开口说能帮的上忙?   “月圆姑娘,有什么条件?”苏惊羽淡淡开口。   此女绝不会无端跑来要给阿尧算福祸,并且还意图帮上忙。   “救我小师妹出来。”月圆道,“你救我小师妹,我便为你和宁王指点迷津,宁王妃难道不想治宁王殿下的病?”   ------题外话------   今天又去看病了,咳嗽从过年前开始到现在都没好,把老妈气的直跳脚,今天去看医生,说我气管炎……咳嗽都快咳疯了。   /(ㄒoㄒ)/~   吃了很多药不见好,求姑娘们支个招,有没有什么东西吃了能治咳嗽的,我是医学盲……   哭诉完毕。   ……   月满:我又要被救了!   月圆:我是中国好师姐。   小羽毛:最傻逼的师姐,没有之一。   ☆、第173章 只求与你相约白头   “我当然想治好我家殿下的病。”苏惊羽望着月圆,神色无波,“但,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天机门的占卜术。”月圆道,“莫非宁王妃信不过我的占卜?”   “不是信不过你们的占卜术。”苏惊羽悠悠道,“只是我信不过你这个人,先不说你带来的那位小师妹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你本人来此,有没有安好心,我还未可知呢。”   “我来此的目的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我也不会害我师兄。”月圆眉头轻拧,“宁王妃信不过我,那这样如何?我回去先为宁王殿下卜上一卦,将我所能知道的透露给你们,之后,你们再救我小师妹,如何?”   “这么信得过我们?”苏惊羽挑眉,“不怕我们耍赖?”   月圆闻言,只淡淡道:“二位虽不是好人,但想必是守信用之人。”   苏惊羽:“……”   这话讲得倒真是直白,一点也不委婉。   “你会将你所知道的透露给我们?”苏惊羽身侧,贺兰尧不咸不淡地道,“据本王所知,神棍说话一向暗藏玄机,几乎不说直白话,你回头若是给我们一大串听不懂的提示,让我们慢慢参透,请问,我们要参个多少年?”   月圆:“……”   “是呢,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苏惊羽听闻贺兰尧的话,忙附和道,“你回头神神叨叨说一堆不说到重点,或者又有可能赋诗一首让我们自己研究其中奥义,那我们岂不是要被你忽悠?”   “二位误会了。”月圆顿了顿,道,“我必定会给你们一个十分简洁明了的答案,绝不会故弄玄虚,我以天机门弟子的身份担保,不会忽悠二位。”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罢。”苏惊羽淡淡一笑,“可答案若是让我们不满意,我便也可以选择不救月满。对么?”   月圆:“……”   “简洁明了的答案?这并不符合你们天机门一贯的作风。”贺兰尧凤眸轻眯。   “的确不符合,因此,我若泄露太多原本不该我泄露的事儿,会折损寿数。”月圆道,“二位若是愿意信我,那么便等我半日,等我给你们想要的答案,你们要守信用,救月满出狱。”   “为了救她出来,你竟愿意折损寿数?”苏惊羽眉梢轻挑,“月圆姑娘,你这师姐做的也太称职了。你那小师妹若是知道,想必很感动。”   “不求她感动,只求她莫要再闯祸便好。”月圆的声线依旧没有起伏。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惊羽悠悠道,“我把我家殿下的生辰八字写给你。”   ……   “我算是明白了,这月圆就是帮着月满收拾烂摊子的。”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不禁唏嘘,“好在我身边没有这样的猪队友,否则,早让我一脚踹飞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期待月圆卜算出来的结果。”   “这个月满,来头不小。”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小羽毛,当初月光告诉你,美人煞的解药是冰山青莲时,给你划的范围是多大?”   “很大。”苏惊羽想了想,道,“那时我与他才相识没多久,他告诉我,青莲就在这皇宫中,因此,我才必须要进宫,一方面当白日的国师为他打掩护,一方面,我要自己找解药。倘若不是遇上了你,也不知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说到这儿,她不禁叹息。   “月光想必早就算到了我会给你解毒,因此他根本不必多说,他若说了,就等同泄露了不该泄露的事,便会如同月圆所说的那样,折损寿数。”贺兰尧悠悠道,“算卦人的原则就是如此,只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不可说,很多时候,他只会给出一个蕴藏玄机的答案,让你自己去参透,这便是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很多人都以为算卦人很幸运,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是呢,知道太多未来事有什么意思,即使能看破别人的命运,却算不到自己的福祸。”苏惊羽沉吟片刻,道,“月圆会因为月满而折寿,看来她很重视她这小师妹,重视到了宁可折寿也要救?天牢守卫森严,她单枪匹马闯不进去,便将希望寄在我们的身上。”   “迄今为止,我们已经见过三个天机门弟子,其中月光本事最高,再则是月圆,而月满,可谓一无是处。”贺兰尧道,“天机门选弟子,除了天生绝症之外,想必也需要天赋好的,收这样的弟子,岂不是一大污点?这月满绝非普通弟子可比,她的身世背景想必不一般。”   “算卦不会,医术不会,才艺不具备,功夫三脚猫,头脑不灵光,除了会抽羊癫疯,会闯祸之外,几乎没有其余的用处。”苏惊羽一番分析下来,只觉得额头上的筋直跳,“专业拖后腿三十年,又极度爱慕虚荣以貌取人,当真是给天机门招黑,和月光相比,云泥之别。”   难得的是,这样的德性,竟还有个三番两次要救她于水火的师姐。   天机门那么高逼格的地方,为何会收这样的一个弟子?她究竟有什么来头?   苏惊羽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随即又觉得有些荒谬。   月光曾说,他师父当年也是国师候选人之一,后来因为动情,放弃了这个名额,最后这名额就落在了他的师叔头上。   他师父动情,那么可曾生儿育女过?   这个问题她当初没问。   转念一想,国师候选人,必定智商极高,生不出这样愚蠢的女儿罢?   大概是自己的脑洞太大了。   “小羽毛。”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你以为,哪种方法救那个蠢物出来比较好呢?”   “你觉得呢?”苏惊羽想了想,道,“黄蟒一事,她肯定脱不了干系,即使她将贺兰陌招供出来,她也难逃罪责,陛下将她暂时扣押,我们也很难保证在这期间,贺兰陌不会想法子对她下手,故而,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只能选择效率最快的方法,助她逃狱。逃出去后,她可以选择回她的山谷,出云国和天机门几百年的交情,陛下总不会去找天机门算账。”   “你我真是心有灵犀。”贺兰尧莞尔一笑,“我想的也是这个法子,越狱。”   “天牢守卫森严,想要进去,只能靠易容。”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选一个与月满身形差不多的人,先将她从狱中悄悄替换出来如何?但你的下属中没有女子,我们上哪儿找身形符合她的?且这人功夫不能低,起码要有逃跑的本领才行,能在陛下提审她的时候,半路逃脱。”   “小羽毛,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贺兰尧倏然轻笑一声,而后道,“平日里能呆在我身边的几个下属,他们所擅长的本领各不相同,小青擅医术,小黑擅易容术,小白,则擅缩骨术。”   “小白擅缩骨术?”苏惊羽眉头一挑,“这个我还真没听你提到过。”   “先前忘了跟你介绍,这会儿才想起来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以为他只会耍贫嘴么?”   “原来在你身边近身听命的几人都是有特长的。”苏惊羽笑道,“那么月落乌啼擅长什么?”   “月落擅长与动物沟通,无论是小蓝还是小红,都和他很亲昵。乌啼,擅长……”贺兰尧说到这儿,微一停顿,而后道,“勾搭姑娘,哪怕他如今是个太监的身份,都能引得那么多小宫女喜欢。”   苏惊羽‘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乌啼的特长……真的不是来搞笑的?   “其他的人,大多都分派在雪山,以及帝都的一些商铺。”贺兰尧道,“小黑所经营的杨家绸缎庄,那些打下手的,都是我们的人,小青身为三公子之一,有他自己的府邸,全府上下亦都是我们的人,只不过他们没有近我身的机会,故而你不常看见,在宫中我并未留太多人,只留几个心腹。”   “你这几个心腹,个个都能以一敌十,足够了。”苏惊羽笑道,“那把月满换出来的这个任务便交给小白,不过,天牢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届时,他能否顺利脱身?”   “让小黑去接应他,他们二人可以的。”贺兰尧道,“他们又不似月满那个蠢物,你我不需要太操心他们。”   苏惊羽:“……”   也是。   一个会易容,一个会缩骨,这样的二人组,逃跑的功夫想必很好。   “好了,小羽毛,旁人的事儿,咱们先丢一边。”贺兰尧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腰,凑到她的耳畔,柔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今夜,要与我……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滚床单。”   苏惊羽耳根一热,一时无言。   果然……这种事儿他是不会忘记的。   “小羽毛,你耳朵红了。”贺兰尧在她耳畔轻语,浅浅的鼻息喷洒。   本该是十分柔情蜜意的时候,而就在下一刻,温柔的轻语被声声咳嗽取代,将暧昧的氛围破坏了。   “咳咳!”贺兰尧只觉得喉咙痒,不禁抬手低咳了几声。   “阿尧,怎么了?”苏惊羽顿时神色一紧,这会儿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了,忙跩着他往前头不远的寝宫里去,“别在这儿吹冷风了,有什么话回去说,等会儿我给你灌个汤婆子。”   “小羽毛,不必紧张。”贺兰尧见她神色焦急,低笑一声,握紧了她的手,缓步朝前走,“没有什么大碍的,可能是这两日不小心着了凉,轻微的风寒而已,方才只是觉得喉咙不适……”   “着凉了?那你怎么不早对我说?我等会儿就给你煮姜汤喝。”   “我就知道,一旦告诉你,你又要逼我喝那个难喝的玩意。”   “再难喝也得喝!”   “……”   贺兰尧一路牵着苏惊羽回了寝殿,迈过门槛之际,身后苏惊羽并未注意到脚下的门槛,被绊的一个趔趄,身子朝前一倾险些摔跤。   好在贺兰尧眼明手快,一把将要跌倒的她拉起。   “你怎么走个路都能摔着?想什么呢?”贺兰尧将她扶稳了,伸手掐了掐她的腰,“你必定是走神了,连门槛都没有注意,怎么,是因为要滚床单,所以太紧张了么?”   说到后头,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小羽毛,你这脸皮何时变得这么薄了?”   然而,面对他的调侃,苏惊羽并未露出半丝羞怯的神色,面上有的只是愁绪。   “为何这副表情?”贺兰尧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阿尧,不知为何我有些心绪不宁。”苏惊羽忽然将头埋进了他怀中,“你方才咳嗽,我很慌张,我忽然想起月圆说的那句话。”   观他面相,不似长寿之人。   这话若只是寻常人说,她还能当成是诅咒,可月圆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很正经严肃的。   “想起哪句?说我不长命那句?”贺兰尧抬手抚上苏惊羽的发,似是安慰,而后冷哼一声,“她这句话,极有可能是夸大,为了激我们帮她救月满,此话不可信,更何况,她的语气并不肯定,她说,观我面色,我这脸色看上去确实像个将死之人,可这么多年了,我不是还活的挺好的?”   “不准你提那个字!”苏惊羽倏然抬头,冷声道,“什么将死之人,这种鬼话以后不要说。”   “你凶我?”贺兰尧眉头一挑,随手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鼻翼,“你太杞人忧天了,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祸害遗千年?”   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颈,“千年是别想了,我不求太多,只求这一世,你我能相约白头,岁月静好。”   话音落下,她的唇也随之落下。   贺兰尧凤目一紧,揽着风闪灵腰际的手紧了几分,启唇回应着她的亲吻。   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口中清透的气息萦绕,愈发的缠绵悱恻。   贺兰尧轻柔的吻渐渐游移到苏惊羽的面颊之上,而后是脖颈……   二人厮磨了片刻,贺兰尧倏然抬起头,正在苏惊羽纳闷他为何忽然停止的时候,贺兰尧将她打横抱了起——   “站着多累,咱们上榻去。”   他朝着她笑了笑,而后迈步到了床榻边,将她轻柔的放在了被褥上。随后顺手将床帐扯了下来。   苏惊羽的眸子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离,眼见贺兰尧的头倾了下来,唇上传来的温润之感令她不由自主张开了口,原本揽着贺兰尧脖子的手,游移到了他的衣领上,试图扯开。   而她这般动作,引得唇上的力道加剧,轻柔无比却又分外霸道,辗转在唇齿之间,极尽厮磨。   原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此刻变的更加朦胧而恍惚了。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游移到了她的腰际,将那腰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床帐之外,散落了一地衣襟,轻纱浮动,遮挡了一室旖旎。   ……   苏惊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光亮,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她微微侧头,贺兰尧静谧的睡颜映入了她的眼帘,耳畔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唇角扬了扬。   身上有些酸麻,她试图要起身,却察觉到一只手正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际,她这么一动,贺兰尧便悠悠转醒了。   “阿尧,该起了。”苏惊羽试图将腰上的手拿开,“去找月圆,问她要卜算的结果。”   “急什么,她又跑不了。”贺兰尧非但不松开她,还朝她挪了过去,使得二人更贴近了几分,“再陪我躺会儿。”   苏惊羽无奈,只能躺好,察觉到腰间那只手不安分,她淡淡道:“躺就好好躺,手不要乱动,过会儿该起来去找月圆了,你莫要再来压我,否则我怕下榻后连路都走不好,惹得别人笑话。”   贺兰尧:“……”   二人又在榻上赖床了半个时辰,苏惊羽终于躺不下去。   “起来!该去找月圆了。”   “殿下,惊羽姐姐,你们起了么?”寝殿外头,乌啼的声音响了起来,“月圆姑娘求见,说是昨天为了昨日和你们的约定而来。”   苏惊羽闻言,忙坐起了身,顺带将贺兰尧也跩了起来。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这时候自然不能再躺。   二人穿戴整齐之后,互相帮对方束好了发,这才朝着寝殿外而去。   出了寝殿,一抬眸就望见前方梨花树下端坐的那抹黑影,苏惊羽快步走了上去,“月圆姑娘,久等了。”   “不久。”月圆抬眸,开门见山道,“宁王妃,昨夜子时我已经算好了,你和宁王殿下所需要的东西,出了帝都,南行三万里,最繁华之地便是了,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你们此番去,必有波折。”   “南行三万里,最繁华之地?”苏惊羽稍稍细想,便惊讶道,“赤南国帝都?”   南行三万里,便是赤南国的地界,最繁华之地,想必就是帝都了。   从出云国到赤南国,日夜兼程需要大概*日。   “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赤南国王宫。”月圆沉吟片刻,后道,“到了赤南国,去找你的故人便是,如何,够直接了么。”   苏惊羽垂眸。   她所认识的赤南国人,只有古月东杨两兄妹。   此去,古月东杨是否能帮上忙?   ------题外话------   今儿看见有人问为何不叫月光卜算,因为小羽毛怎么可能让月光折寿呢~折寿的事儿自然要留给别人   ☆、第174章 别脏了我永宁宫的地板   “赤南国?寻故人?”苏惊羽身后,贺兰尧眉峰轻拧,“小羽毛,莫非咱们还得去找那尖嘴猴腮的?”   “你说对了。”苏惊羽轻叹一声,“赤南国人,我也就只认识了古月东杨那两兄妹,如果说青莲真的在赤南国的王宫里,古月东杨倒是能帮上忙,至少,我们能以客人的身份进宫,否则,没有其他能进宫的法子了。”   说到这儿,她眉宇间划过些许无奈,“我知道你不想见着他,但我们总不能闯王宫,我们并不了解他们各个位置防守的薄弱,贸然潜入,实属下策,能光明正大的以王爷客人的身份进去,是最好的法子。”   “这我自然明白,只是心底不大顺畅罢了,我本以为再也不用看见那尖嘴猴腮的。”贺兰尧嗤笑一声,“如今看来,还真是缘分不浅。”   “我知你看他不顺眼,但他是我们找寻解药的关键。”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没准,他知道青莲藏在何处呢。”   “即便知道,他也不会白送的。”贺兰尧漫不经心道,“以我的推测,他会趁火打劫。”   苏惊羽眼角跳了跳,“到时候再说了,会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无法预知。”   “我能告诉你们的,已经都说了。”正对面,响起月圆冷淡的声音,“你们何时救我小师妹?”   “很快。”苏惊羽抬眸望向她,“你静候佳音便是。今夜亥时,你再来我宫中,必定还你一个完整的小师妹。”   “好。”月圆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阿尧,咱们何时动身去赤南国?”苏惊羽将头一歪,靠在贺兰尧肩上,“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详细地点,那么就该快些动身了,愈快愈好。”   “此去,想必不会很快回来,咱们得先去和皇祖母告别。”贺兰尧道,“理由……便说是出游好了。”   “是该去和皇祖母说一声。”苏惊羽笑道,“那么我们先去她的青镜宫走一趟,随后我还得去一趟枕霞宫,和丽妃道个别。”   “殿下,惊羽姐姐,我这儿还有个消息还未和你们说呢。”二人正说着话,身后的乌啼忽然凑了上来,“关于公子谦的处置,今早终于出来了,陛下判他流放两千里。”   “流放?”苏惊羽挑眉,“和太子传出断袖这种事,说判死罪吧,太过残忍,毕竟他没杀人放火,只是伤风败俗,可若说不判罪,单单只驱逐出宫,那又太便宜他了,流放……似乎是个不错的决定,他只是一个谋士,一没官职二没权势,处置他并不需要有太多顾虑,贺兰陌这下想必要捶胸顿足,手下又少了个人。”   “真是喜闻乐见。”贺兰尧悠然道,“南陵三公子,公子辛闹失踪,公子谦被流放,留在他视线里的,仅剩一个公子钰,他还不得赶紧抓紧了,否则身边没个谋士,他心里会不踏实。”   “如此看来,小青很吃香嘛。”苏惊羽笑道,“且看看贺兰陌要如何招揽小青了。走吧,咱们去皇祖母那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同去青镜宫与太后告别了一番,返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道:“我去趟枕霞宫,你先回去。”   与贺兰尧分别之后,苏惊羽便朝着枕霞宫去了。   而去枕霞宫的这一路上,并不宁静。   远远地苏惊羽看见一大队人火急火燎地奔来,那清一色的蔚蓝色衣裳她再熟悉不过了,玄轶司的密探。   苏惊羽的视线落在了那领头的男子身上,禁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严昊影,真是冤家路窄。   也不知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出动了这么多人。   这么一走过去难免要碰个面,从前姓严的是她的上级,照着玄轶司的规矩自己得跟他问个好,如今却风水轮流转,她是王妃,问好的自然成了对方。   “下官见过宁王妃。”   严昊影望着面前的女子,此刻依旧很难相信这是当初的那个苏家丑女。   那个被他兄长退了婚的女子,那个原本被许多人当成笑料的苏家长女,如今却是风姿卓越,令人艳羡的宁王妃。   身后的一众密探也看着苏惊羽怔了好片刻,才纷纷问礼。   “见过宁王妃。”   自打苏惊羽离开玄轶司之后,众人们便不常见到她,有些人甚至都未见过她变好看之后的模样。   听闻宁王妃出生带胎记的传言有误,她脸上的东西从来就不是胎记,而是怪病,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治好了怪病,脸上的东西自然就没了,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今的她,与当初在玄轶司操练场那个意气风发的苏大人,除了面貌上的改变,其余的似乎变化不大。眉眼间的英气依旧未改。   “严大人,不必多礼。”苏惊羽望着身前的人,不咸不淡道,“最近宫中又出了什么事儿?”   “李贵妃娘娘宫中潜入飞贼,功夫很是不一般。我们正在搜捕。”严昊影淡淡道,“宁王妃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下官便不和你多说了。”   话音落下,他便招呼着身后的众人离开了。   苏惊羽见此,微一挑眉,正要转过身继续走,倏然间耳边风声一紧,余光瞥见右边有一不明物体朝着自己打来,她忙一个侧身避开,而后迅速转头,“什么人!”   这一转头,目光所见的正是一座假山,以及——假山洞内伸出的一只手。   那只手直接修长,食指微屈,朝她勾了勾,示意她过去。   苏惊羽:“……”   这莫非就是严昊影口中的飞贼?   苏惊羽顿时浑身戒备,却依旧想去一探究竟,便朝着那假山走了过去,边走着,边拔下了头上的发钗。   对方若是不怀好意,她一簪子捅过去。   而等她走近了,假山里却传出一到熟悉的声音,“小羽,是我呀。”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   “君清夜,你当皇宫是菜市场吗?四处瞎逛,方才严昊影口中的飞贼是不是你?”苏惊羽瞥了一眼周围无人,这才钻进了假山里。   一抬眼,便看见脸上蒙着黑巾的君清夜,她呵呵一笑,“他们抓的果然是你。”   “什么飞贼?本公子那么多金,哪需要当贼。”君清夜啐了一口,“莫要听那个领头的人胡扯,他自个儿跟贵妃洗鸳鸯浴给我撞见了,就诬赖起我了,你是没见着他当时那个眼神啊,活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你说什么?”苏惊羽微微一惊,“你说严昊影和李贵妃……”   “就方才跟你行礼那个带头人,和皇帝的女人有一腿,我说你们这宫里最近够乱的啊,先是太子和自个的谋士有一腿,再是臣子和贵妃有一腿。”君清夜说着,眉眼含笑弯起,“不过那李贵妃确实有些资本,你是没看见,那腰,那臀,那腿……还有胸前那两团……”   “好了就此打住,我对她的身材不感兴趣。”苏惊羽忙打断他,“你为何会去李贵妃的寝宫?”   “小羽,你忘了我的癖好了?”君清夜呵呵一笑,“我从前喜欢收藏美人的手足,可自从遇见你和小十之后,许久没有看的上眼的了,这李贵妃虽说长得不如你们好看,可那双纤纤玉手倒是很好看,我至今为止都还没收藏过后宫妃嫔的手足,想拿这李贵妃开个头。”   “宫妃的主意你都敢打,你还真是不怕丢了你这小命。”苏惊羽嗤笑一声,“我是否该庆幸你没想着来剁了我的去收藏?”   “小羽,你和小十就好比我的手心和手背,我怎么舍得呢……”君清夜眉眼间流露出几分邪气的笑意,“你们是我拿来供的,其他人是我拿来玩的,自然不可相提并论,我盯上李贵妃很久了,在宫里动手虽然危险,但也很刺激不是么?可我没料到我会撞上她和臣子秽乱宫闱的一幕,原本想欣赏一场活春宫,可没想到看的太入神,一个不慎踩响了瓦片,被发现了。于是成了那孙子口中的飞贼。”   苏惊羽闻言,陷入了思索。   李贵妃是李相最小的妹妹,也不过才双十年华,真是年轻敢玩。   严昊影竟有这样的胆子……那敢情好啊,这家伙统领着半个玄轶司,都是东宫的党羽,要是能找到机会赶他下位,找个类似霍钧那样不依附任何势力的人上位,好好管教严昊影手下的人,岂不是很好?   如此一来,贺兰陌又失去一大势力,玄轶司主司一旦易主,就能封锁掉他许多条道路,原本跟着严昊影的那批人,未必会直接听命于贺兰陌,因为他根本不了解那些个密探,一直以来,只是通过严昊影在了解而已,这其中纽带关系较为复杂,他想一一梳理只怕很难。   “小羽,你在想什么?”君清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她的思绪扯回。   “没什么。”苏惊羽抬眸,望着他,“你全程都在看么?那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   “小羽,你这话问的奇怪了。”君清夜低笑一声,“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全程淫声*。”   “……我的意思是,他们可有商量过什么事,或者提到什么人?总不会只是洗个鸳鸯浴就无话可说了?”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句。”君清夜想了想,道,“李贵妃似是骂了人……哦,丽妃,两人在办事前,她骂了句:我快被丽妃那个贱蹄子给气死了,不就是肚子里多了块肉么,有什么好得意的,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而后那姓严的孙子劝了她几句,之后就开始一场春宫大戏,姿势还挺多……”   “具体细节我不想听!”苏惊羽道,“君清夜,帮我个忙,你轻功那么好,逃命又快,替我多盯着些李贵妃如何?下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你通知我去,事成之后,给你一箱黄金可好?我知你们极乐楼的人从不白白帮人做事。”   “小羽,你我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君清夜说到这儿,又笑弯了眉眼,“能不能……”   “不能。”苏惊羽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除了钱,我不想给你任何东西,不要说什么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一顿鞭子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今儿不想找抽,也没想能占到你的便宜。”君清夜耷拉下肩膀,“上次在厨房偷吃了你做的东西,很是美味,能否给我做顿饭?”   “想吃饭?简单,帝都最好的酒楼随你选。”   “我不想吃酒楼里的,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那你得去问阿尧同意不同意。”苏惊羽转身便走,“我说了,只给你钱,你不答应也无妨,我找别人去。”   “别别别,我答应,钱就钱,你亲手给的钱也好,我会收藏起来不拿出去花。”   苏惊羽:“……”   亲手给的钱……为何听起来如此别扭。   与君清夜分别之后,苏惊羽便去往枕霞宫和宁若水唠嗑了半个时辰,而后才起身离开。   “惊羽,这就要走了,不多坐一会儿?”宁若水眼见她起身,便也忙起了身,“我送你一段路。”   “送什么呀,永宁宫离这儿又不会太远,哪里需要你送。”苏惊羽笑道,“你只需要安心养胎便好,能生个皇子最好,母凭子贵。”   宁若水闻言,无奈一笑,“有孕的日子太过无趣,要忌讳的东西也多,这个要是生下来,我以后再也不想生了。”   “又胡言乱语。”苏惊羽白了她一眼,“就没见过你这么薄情的母亲。”   “你又说我薄情。”宁若水撇了撇嘴,“我并非薄情之人,只是我对谁有情,从来没人看得到罢了。”   “啥?”苏惊羽微微惊诧,“你莫非暗恋谁?”   她对某个人有情,从来没人看得到?   “你猜啊。”宁若水冲她俏皮一笑,“你猜得到,我喊你祖宗。”   苏惊羽试探性地道:“欧阳淳?”   “就他那样的,算了吧。”宁若水嗤笑一声。   “那看来这祖宗我是当不成了。”苏惊羽耸了耸肩。   除了皇帝跟欧阳淳,她压根就不知道哪个男子与宁若水有来往。   不过这姑娘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很懂生存,想必不需要再多提醒她注意分寸什么的。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宁若水扯过了她的手,笑道,“你和宁王要出游,我又得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出门在外,你要多保重。”   “放心吧。”苏惊羽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转身离开。   但她没想到,她才迈出一步,倏然间察觉腰际一紧,被身后的人抱住。   “惊羽。”宁若水的头贴着她的背部,“我会很想念你的。”   苏惊羽怔了怔,随后挑眉,“若水,你这种抱法,跟抱情人似的,让我觉得有点儿诡异。”   她此话一出,腰间的手一松,宁若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要是个男子,我真会给皇帝戴绿帽子的。”   苏惊羽“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成功逗笑了我。”   “你慢慢笑吧。”宁若水转身往回走,“既然你不让送,那我便不送了。”   “嗯,好好养胎,生个大胖小子。”苏惊羽边说着,边走出了殿外。   她身后,宁若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   ……   一晃眼便又到了夜晚。   月明星稀,清凉的夜风拂过天牢之外的几棵梨树,树影婆娑,显露出几分阴森来。   十丈之外,一座假山屹立,假山内,男子压低的声音响彻在空气中——   “小丫头片子,我告诉你,哥几个费尽心思救你出来,你若想活命就老实点,长得丑已经很不讨人喜欢,若是再不听话,那可就真的是人见人厌,花见花谢。”   小黑望着面前身着狱卒服侍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她撕扯着脸上的人皮面具。   好在狱卒里有个长得矮的,与月满的个子差不多,小白擅长缩骨,便放倒了那狱卒伪装成他混进了天牢,而后再度伪装成月满,将真正的月满易容成那矮小的狱卒,偷梁换柱。   真正的月满逃出,坐牢的便成了小白。   “这什么粘糊糊的玩意,戴着真难受。”月满眼见小黑从自己脸上撕下一层东西,颇为嫌弃道,“这玩意脏不脏?”   “人皮面具听说过么?”小黑朝她展露一个阴森的笑容,“人皮面具,顾名思义,人皮做的面具,所选用的都是上等肤质,怎么会脏呢?很干净的,这其中比你美的多的去了,你还敢嫌这脏?”   “人……人皮?”月满望着小黑手上的东西,顿时有些头皮发凉,“你给我戴的东西是人皮?”   “是啊。”小黑笑的一排友善,“刚死那会儿,趁热剥下来的……”   “你丧心病狂!”月满被吓得后退一步,转身便奔出假山外。   “臭丫头,回来!”小黑闪了出去,伸手扣上了月满的肩膀,“不想死的话就回来好生呆着!”   才这么说着,忽见前方十丈外,天牢的门开了,两名狱卒押着一名纤细少女出来。   “小白出来了。”小黑眯了眯眼。   “小白就是那个代替我坐牢的?”月满望着远处那被扣押的‘少女’,“他们这是要押她去审问黄蟒一事?”   “是呢。”小黑悠悠道,“剩下的事与你无关,走,我带你去见你师姐。”   “等会儿!”月满的目光依旧盯着远处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她等会儿被审问,会怎么回答?”   “关你屁事?”小黑冷哼一声,“你没死就成了,管别人那么多?”   “你们是宁王的人,她若是被带去审问,必定会将所有责任推给太子殿下对不对!她是否会说,放蟒蛇入宫一事全是太子指使,好让陛下降罪于太子?”月满说着说着,语气颇为恼怒,“你们怎能这么无耻?你们这是害他!不行,我绝不能让你们如此陷害太子……”   剩下的话未说完,忽觉头上一疼,她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真是被人卖了还倒替人数钱,蠢的惊天地泣鬼神。”小黑望着地上的人,冷笑一声,而后俯下身,将她扛起,身形一闪掠了出去,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   永宁宫内,灯火通明。   三道人影坐于桌边,两人正对着殿外,一人背对。   气氛寂静了许久,直到殿外出现了一抹黑影,背上扛着个东西,贺兰尧才开口打破了寂静。   “喏,你回头。”他朝着对面的人淡淡开口道,“你要的蠢货,到了。”   月圆闻言,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随即回过了身。   “哎哟,可把我累的……还得去接应小白。”小黑将背上被打晕了的月满放下,而后又闪了出去。   月圆望着地上的月满,蹲下了身,轻拍了拍她的脸,“月满,醒醒。”   地上的人悠悠转醒,眸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看清了眼前的人后,顿时坐起了身,“师姐?”   说着,不等月圆回话,她迅速站了起来,“他们要害太子!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们……师姐,你帮我去阻止他们可好?你不是会算卦吗?你帮我救救太子……”   “乌啼。”耳畔忽有清冷的男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把这东西给我扔出去,别脏了我永宁宫的地板。”   ☆、第175章 给你两个选择   月满听闻此话,先是一怔,随即回过了头,望向桌边的贺兰尧,撞进他那双幽深如寒池的眸子里,她顿觉背后发寒。   然而她并未离开,兴许是因为月圆在身边,她笃定自己受不到伤害。   月圆听着贺兰尧的语气,心知他并不乐意她们呆在他的地盘上,便一把扯过月满往外走,“跟我走。”   “月圆,你扯我干什么,你难道还怕了他不成?”月满嚷嚷着,“他们要害太子,现在那个假的月满被带去审问了……”   “他们要做什么关你何事!”月圆忽然站定了,再度开口语气已然变得严肃,“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在各国都是无法避免的,轮得到你去插手么?”   “可你明明能帮,为何不帮!”月满冷哼一声,“你可以三番两次救我,为何就不能救一回太子?难道这对你而言是什么难事?”   “你是我小师妹,与旁人不同。”月圆面无表情道,“天机门弟子并非好管闲事之人,太子会是什么下场,与我何干?”   “那我求你救太子成不成?”月满的语气并未好转,“你可以搭救我那么多次,我只求你帮他这一次。”   “不帮。”月圆的语气颇为笃定,不带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皇家人的命运,并非我可以左右,我累了,不想管,你也莫要多管,明日就回山谷去吧!”   话音落下,她扬起手,一个手刀劈在月满的脖颈上。   月满:“……”   “冥顽不灵。”月圆接住月满软倒的身躯,似是叹息般道了一句,“也不知我还能庇护你多久。”   ……   “如月满这样的人,当真不适合呆在宫中。”苏惊羽回想着方才月满醒来的那一幕,竟还嚷嚷着要救贺兰陌,她对待月圆的态度太过强硬恶劣,活像是人家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月圆带月满出山谷本意是带她见见世面,却没有料到她终究还是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吧?   亦或者,月圆其实料到了,却耐不过月满的恳求,不忍心让她一辈子只局限在一个小山谷里,活像是囚禁了她的自由。   “那个蠢物不提也罢。”贺兰尧说着,忽然又掩唇轻咳了几声。   苏惊羽见此,拧了拧眉,“姜汤都喝下去那么多了,这咳嗽怎么还不见好。”   “你以为姜汤是灵丹妙药么,一喝就能见笑。”贺兰陌眸光中似是有笑意,“不过是一点点风寒,犯不着紧张。”   “风寒也不能小看,现在夜也深了,别坐着,回榻上躺着去。”苏惊羽说着,便要跩着他起身。   贺兰尧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好啊,你陪我一起?”   “自然是陪你一起。”苏惊羽牵着他走向榻边,还没坐下来,贺兰尧便抬手搭上了她的肩,将她朝后一推。   苏惊羽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倒在了柔软的榻上。   她眼角微微一挑,一抬眸便见一道修长的影子罩下,贺兰尧正压了上来,乌黑如缎的发丝正落在她的脸上,下一刻,唇上一软。   苏惊羽轻启牙关,由着他探了进来,亲吻了片刻后,直到他的手探进衣襟,她才伸手拦下,头一偏躲开了他的亲吻,“阿尧,告诉你个不太妙的消息,我下午月事刚来。”   贺兰尧:“……”   滚床单的念头就此作罢。   “阿尧,别那么败兴。”苏惊羽坐起了身,伸手摩痧着他的脸,“这几日你正好风寒,房事不宜频繁,正好我也不方便,过几日吧。”   贺兰尧无言,身子一歪躺在了榻上,直接闭上了眼。   什么也不能做,那便只好睡觉了。   苏惊羽见此,低笑一声,伸手替他摘掉了头上的发冠。   殿内的火光忽的剧烈晃动了一下,苏惊羽的视线望向桌子上的烛台,原来是烛火被风吹的斜了。   “窗户都忘了关,我去关。”苏惊羽说着,下了榻走向窗台,正准备关窗户,忽见窗外闪来一抹黑影,她目光霎时一凛。   什么人?   正准备低喝出声,那人已经到了窗台前,摘下了蒙脸的面巾,是君清夜。   苏惊羽见此,忙将食指伸到唇边,朝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君清夜见此,很识趣地没出声。   苏惊羽朝他做了个口型:等我一下。   而后,她将两扇窗子一合,锁上。   君清夜这会儿来,必定是李贵妃那里有了消息。那位娘娘白日和严昊影鬼混才被人撞见,今夜还敢混在一起,这胆量倒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想去抓那二人现行,这事自然不需要隐瞒贺兰尧,但如今他已经染了风寒,夜风太凉,她便不想让他出去吹风。   苏惊羽瞥了一眼榻上的贺兰尧,此刻他正躺着,自然是看不到她的动作。   她便悄悄挪到了药柜边上,取了一块安神香,放入香炉中点燃。此香香气极淡,很助于睡眠。   点好了香后,她回到了榻边,却见贺兰尧已经闭上了眼,面容一片静谧安详。   安神香的作用没有这么快,原来她关个窗户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见他睡得安稳,苏惊羽便也走出了寝殿。   “小羽?”   才出了寝殿,便见前方不远的树下,一道人影懒洋洋地倚靠在树干上,喊了她一声。   苏惊羽走上前去,道:“如何,有什么消息了?”   “那二人此刻正在御花园的假山中厮混,我来的时候,他们正说着腻歪话,我看那阵势,肯定要*一番。”君清夜见她走近,低声开口,“小十呢?你不让我出声,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染了风寒,我自然不想再让他出来吹冷风。”苏惊羽道,“况且,捉奸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两个人何愁搞不定。”   “咱们的小十病了吗?”君清夜听着苏惊羽的话,顿时眉头拧紧,“病了多久了?严重吗?”   “我要纠正你的用词,不是咱们的,是我的。”苏惊羽瞥他一眼,“轻微风寒,不劳你太操心。”   “真的只是风寒?”君清夜眸中划过一丝狐疑,“我看不仅是风寒吧?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白,几乎不曾红润过,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病?小羽,你有必要隐瞒我么?你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帮的上忙。”   “你想帮忙,行啊,那么请问,你们极乐楼里有冰山青莲么?”苏惊羽挑眉。   “什么青莲?没听过。”君清夜眨巴了一下眼,“到底是什么病?”   “帮不上忙你就不需要知道。”苏惊羽边说着,边抬步走开,“走吧,该去办正经事了。”   君清夜见此,撇了撇嘴,跟上。   万籁俱寂的时刻,又正值寒冷季节,御花园中通常少有人走动。   皎洁的月辉打在荷花湖面上,倒映着河岸边的高大假山,而光线昏暗处,响起男女混合的喘息声。   “贵妃跟男人在花园里翻云覆雨,想必要比在自己寝宫中更为刺激。”君清夜隐在一棵银杏树的树干上,站在此处,能将那声声低吟听得清晰。   苏惊羽站在另一根树干上,轻描淡写道,“如何,是不是很想进去一探究竟?”   李贵妃与严昊影之所以将地点定在御花园,一来想必是因为在寝宫中被人撞见过,他两心中不踏实,二来,是为了寻求刺激?   今夜皇帝必定是歇在别的娘娘那儿,李贵妃才敢跑出来。   “小羽,你可真不像个正常姑娘,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君清夜瞥了一眼苏惊羽的脸色,只见她颇为淡然,几乎可以说面无表情,更别提什么脸红了。   “听声音我就脸红心跳,那岂不是太没定力。”苏惊羽说到这儿,微一停顿,又道,“君清夜,等会儿,我会将人招来,严昊影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裳逃走,你负责在暗中偷袭他,务必要拖延到玄轶司的密探来了为止,办得到么?”   “小羽,你最后四个字原本可以省略的。”君清夜双手环胸道,“你让我取他性命也是可以的。”   “你取了他的性命,被通缉的就会是你了。”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你若想惹麻烦,我不介意,我要的是让他被逮个正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过去,你不需要暴露出来,隐匿在暗中便好。”   “小羽,你是在关心我么?”   “你想多了,我是怕你连累我。”   “……”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听着假山内的二人似乎正值火热之际,苏惊羽从衣袖下掏出一物。   这是玄轶司特有的紧急召集信号弹,她如今虽然辞去了职位,但这东西却还是有的。   抬眸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她唇角扬起一丝浅笑,而后,拉响了信号弹。   “咻——”   一缕烟火窜上了天际炸开,在夜空中炸开,一片蔚蓝色的光彩顿时点燃了夜空。   这一声响,不仅震起了玄轶司大院内正要就寝的密探,也惊醒了假山里沉寂在欢愉中的二人。   “影,你怎么了?”假山内,女子的声音还带着轻喘。   “我去外边看看。”严昊影的声线有些喑哑,他快速抽开了身到了假山口,抬眸瞥见天际的蓝光,暗道一声糟糕。   玄轶司的紧急集合令,一旦炸响必定出动上百人,信号弹分为两种,青色烟火是他这边使用的,蔚蓝色烟火则是霍钧那边所使用的。   此刻都这么晚了,谁在御花园里放信号弹?   难不成是哪个高阶人员溜达到御花园里看见贼了不成?   严昊影自然是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此次行动的目标。   “芸茹,这里咱们不能呆了,等会儿会有大批人赶来,快走!”他一边说着,一边火急火燎地穿上衣裳。   为了方便在黑夜中隐匿,不被人注意,他今夜穿的是黑色劲装,此刻若是想要撤离,必定来得及。   “发生了什么事儿了,要这么急着走?”李芸茹见他赶着穿衣裳,顿时疑惑,“为何说会有人来?”   “刚才炸响的烟火,是玄轶司的召集令,一旦炸响,上百人都会往这儿过来。”严昊影说着,已经穿好了衣裳,“也不知哪个混账放的信号弹,今夜算你我倒霉,明日咱们找个时间再会,芸茹,我先不跟你说了,等会儿你出去若是碰上玄轶司的人,直接说你夜里睡不着来这儿赏花。”   “赏花?呵呵呵……”空气中倏然响起一道清凉的女子声音,携带着丝丝冷嘲,“二位能否告诉我,这假山里,有什么花可赏的?”   二人听闻此话,霎时一惊。   “谁!”严昊影低喝一声,而后一跃而起上了假山头,然而还未站稳,便见正对面快速袭来一物,打上他的肩头,让他反应不及,一个站立不稳摔落。   “小羽,我打的准吧?”君清夜把玩着手上的小石子,笑着道,“这姓严的孙子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你藏匿在这暗中偷袭便好,别出现。”苏惊羽朝他说着,而后足尖一点掠了出去,身形如轻烟一般掠到了假山头上。   她才站稳,底下便响起李芸茹的惊呼声,“苏惊羽?”   “贵妃娘娘。”苏惊羽居高临下地望着假山内的二人,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很抱歉打扰到二位了。”   “信号弹是你放的?”严昊影咬了咬牙,抬手掩住了方才被袭击的肩膀,这会儿还隐隐作疼。   “是我放的,专程为了找你们的麻烦。”苏惊羽云淡风轻道,“姓严的,我倒也不想赶尽杀绝,只想拉你下位,你根本不配做玄轶司主司,论能力以及人品你低了霍钧不知几个档次,你以为你拼个爹有什么好得意的?该退位让贤了。”   “影,怎么办,你打的过她么?”严昊影身侧,李芸茹咬唇,“跟她拼了,我们的事儿不能让人知道!”   严昊影面色阴沉,听闻李芸茹的话,磨了磨牙,“好,跟她拼了。”   话音落下,他跃身而起,才想去攻击苏惊羽,却没料到,身子凌空之时,正对面又有一物飞快袭来,正击在他的胸口。   他再次坠落。   “何方鼠辈!做这等背后偷袭人的事!”严昊影摔得浑身疼痛,这会儿终于明白来的不止苏惊羽一人。   “就你这样,跟我拼?还是省省吧。”苏惊羽轻笑一声,“姓严的,算算时间,玄轶司密探就要赶过来的,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说着,她颇为友善地一笑,“一,等会儿密探们来了,我与贵妃娘娘一同指认你是贼,至于故事,我们可以现编一个,只要你承认你盗窃便好,如此一来你会遭受革职,但不会丢掉性命;二,你可以再试着跟我拼,我和我带来的高手,可以轻易拖延住你的脚步,等到玄轶司密探来了,我当场指认你们二人通奸,你们身上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么一来,明日你们便可以去地府做一对亡命鸳鸯。二选一,你看着办,你的时间不多了。”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底下的二人均是陷入了沉默。   苏惊羽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可以预知结果了。   此刻的形势很明显。即便严昊影能逃离,他也没本事带着李贵妃逃离,留下李贵妃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李贵妃身上的痕迹足以说明与男子有染,难逃一死。他若狠心丢下她离开,难保她不会把他供出来。   再加上自己的证词,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但若是严昊影愿意弃车保帅,认个盗窃罪,丢掉玄轶司主司这个官职,非但可以保全李贵妃,自己也不用丢掉性命。   盗窃罪比起通奸罪,轻了不知几个档次。   在皇宫盗窃并非会处死,但染指皇帝的女人,一定要处死,且——死的不会轻松。   “被你抓住这么大的把柄,我无话可说。”严昊影终究咬牙答应,“依你的意思,等会儿密探们来了,你们二人指认我盗窃就是了。”   “嗯,聪明的选择。”苏惊羽笑了笑,随后摘下了戴在自己手腕上,贺兰尧送给她的寒铁镯子,“故事是这样的,你的一个宠妾有一日在街上看见我戴的镯子,十分喜欢,便缠着你给她买个一样的,而你来问我上何处买,我告诉你此镯子独一无二,乃是我家殿下赠送,于是你买不到相似的,夜探永宁宫来盗窃,被我发现,我追着你一路来御花园,正好巧遇了前来赏花的贵妃娘娘。话说,你应该有姬妾吧?”   “你把我编的如此荒唐……”严昊影听得直磨牙。   “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你还想我把你编的如何高尚?盗窃原本就是不光彩的,知足吧。”苏惊羽冷笑一声,“我也可以实话实说,今夜我辗转难眠,来御花园散步,经过假山忽听里面传出淫声*……”   “够了!”严昊影忙出声打断她,“随你爱怎么编怎么编,苏惊羽,你拉我下位,不就是想瓦解太子的势力么?今夜被你抓到我和芸茹私会,你原本可以将我们二人一并除掉,为何还要放我一条生路,只给我安个盗窃的罪名,你绝不会如此好心,你是否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苏惊羽俯视着他,“我与你本无冤仇,自然不会对你赶尽杀绝,我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逼你丢掉主司这个饭碗,我若是把你逼上绝路,岂不是和整个严家为敌?虽然说是你自己荒唐要与贵妃厮混,但我作为揭穿者,严家必定要记恨上我,因为我的揭穿,使得你身败名裂,连带着给你的家族抹黑,你知道与妃子通奸,会背上怎样的骂名和耻辱么?猪!”   严昊影一时无言。   忽的,假山之外传来阵阵急乱的脚步声,玄轶司密探们,来了。   “他们来了。”苏惊羽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本来的大批队伍,朝着严昊影道,“出去吧。”   说着,将自己的手镯连同一块遮脸用的面巾扔给他,“遮上脸,更像个贼。”   严昊影闻言,眼角微微耸动,但此刻别无选择,只能黑沉着脸戴上了面巾,身形一闪朝着外边掠出。   “贵妃娘娘,等会儿帮忙喊叫。”苏惊羽朝着李芸茹扔下一句话,而后足尖一点,追着严昊影的身影去了。   她才追出去不久,身后的李芸茹便喊叫起来,“来人啊,快去帮宁王妃捉贼!”   “严昊影,假装打斗。”苏惊羽追到了严昊影的身后,伸手扣上了他的肩膀。   严昊影本就心中有火,这会儿听苏惊羽说要打斗,便也没有迟疑,转过了身便朝着她袭击!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的手都还未碰上苏惊羽的衣角,余光便瞥见一道白影闪来,速度快的让他根本反应不及,他只能依稀看清来人有着一双十分精致却又冷冽的凤眸。   下一刻,他便察觉胸口一疼,来人一掌打在他右胸上,掌力将他直接震飞出去,飞向了那群玄轶司密探。   一众密探正匆匆赶来,眼见对面一人砸了过来,忙纷纷退让了开……   严昊影‘扑通’一声砸落在地面上,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得去了半条命。   而他的身后——   “阿尧?”苏惊羽望着忽然出现的人,惊讶道,“你怎么会来?”   “我为何不能来?”贺兰尧伸手捏上她的下巴,“我的王妃半夜偷溜出来,我若是不跟上,她跟野男人跑了可怎么办?”   “什么野男人,我是出来办事的。”苏惊羽眼角微抽,“不想让你着凉,才不带你出来……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贺兰尧闻言,松开了她的下巴,“以后有这么好玩的事,要叫我。”   ------题外话------   踩点了啊啊啊啊啊……   ☆、第176章 秀智商   苏惊羽一时无言:“……”   有这么好玩的事,要叫他?   这事算好玩么?   “阿尧,你是何时来的?”苏惊羽望着他,轻挑眉头,“莫要告诉我,你目睹了全程。”   “我为何不能目睹全程?”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我若是想藏匿起来,又怎么会让你和君清夜察觉?小羽毛,你以为点个安神香就能让我睡死过去?我一路跟着你和君清夜出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原来是为了捉奸。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为何要背着我进行?”   “谁背着你进行了?”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这种难度系数低的任务,我自己便可以搞定,何必拖着你出来吹风,你看看你这出来也不披个披风,还嫌风寒不够严重是吧?给我回去。”   “这么点儿小风,有什么大不了的。”贺兰尧笑着揽过了苏惊羽的肩,在她耳畔低声道,“旁人以为我很孱弱,但实际上我却也很生猛,这一点,外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么?”   苏惊羽感受到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顿时眼角一跳。   他所说的他很生猛……这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榻上功夫生猛。   关于这一点其实她也挺疑惑……为何他在榻上久战不累,跟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极为不符合。   不过眼下这个状况,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上百双眼睛就在周围,议论这种闺房秘事还真是很不自在。   好在贺兰尧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出发之前再拔除掉一个贺兰陌的势力,真是极好的,这会儿伪装成月满的小白正在被审问,黄蟒一事,贺兰陌是躲不过要受罚的了,再加上折损了一个严昊影,双重打击下来,必定能令他头晕目眩,方寸大乱。”   苏惊羽闻言,也笑出了声,“杀杀他的威风,多好。”   这一头二人在说话,另一头,玄轶司的众人已经将地上的黑衣男子包围了起来。   有人上前去扯下他的面罩,看清了他的脸,顿时一惊,“严大人?!”   他的这一声喊,也惊呆了周围的众人。   “怎么会是严大人呢?”   “贵妃娘娘口中的贼,真的会是严大人?严大人会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我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不如我们去问问宁王妃和贵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众人决定要询问苏惊羽时,苏惊羽已经走上前来,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装模作样地怪叫一身,“严主司,怎么会是你?”   严昊影:“……”   此刻他自然没什么话好说,只能将头低着,不想去看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   身为玄轶司的领头人之一,官拜正二品,却被当场逮住,冠上一个窃贼的头衔,这让他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毕竟他实际上犯的罪比盗窃罪更为严重。   “宁王妃,方才是您放的信号弹?”人群之中,有人问道。   “不错,今夜我原本在寝殿中要休息,忽然有黑影闯入,二话不说夺了我梳妆台上的镯子便走,那是宁王殿下所赠送,我自然是急忙追了出来,临走之前,顺带拿了信号弹。”苏惊羽淡淡道,“我当初还是玄衣卫的时候,这信号弹都没怎么派上用场,如今离开了玄轶司倒是派上用场了,劳烦诸位出动了。”   “宁王妃说的哪里话,捉拿贼人,本就是我们玄轶司密探分内之事,今夜若不是您放出了信号弹,我等也不会知道,严大人……竟是这样的人。”   此次出动的密探均是霍钧手下的人,对严昊影自然不会有好感,大多都是十分乐意见到严昊影倒霉的。   但也有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以严家的势力,严主司何至于做盗窃这么滑稽的事儿,他想要什么是严家买不起的?更荒唐的是他盗窃的竟然只是一只镯子?   “宁王妃,恕卑职冒昧一问,您那镯子有什么特别的吗?何至于让严主司去盗窃?”   “说到我这镯子,当然特别,说句不夸张的,乃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苏惊羽说着,走近了严昊影,朝着他伸出手,“严大人,请把我的镯子还给我。”   严昊影冷冷地望着她,将手心里捏着的镯子抛给她。   苏惊羽一把接住,笑道:“若说是普通的镯子,丢了也就罢了,但此镯子乃寒铁打造,另有猫眼石镶嵌于上,你们谁若是能在赤南国找到个一模一样的,我就跟他姓。”   “寒铁?”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据说坚硬无比,十分稀有,百年不锈,如今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而猫眼石在咱们出云国也是没有的,王妃说此镯子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此话不假。”   “可就算是难得的珍宝,严主司作为一个男人,要这镯子做什么?”   “严主司当然不需要,可他的姬妾需要。”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前几日,严主司来问我手上戴着的镯子哪儿有卖,他想给他的爱妾买一个,我当时回答他,此物独一无二,他买不到,严主司当即提出想让我转让给他,随我开价,我拒绝了。宁王送我的宝贝,怎能随意卖给他人?”   此话一出,自然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附和。   “为了一个姬妾,便去盗窃宁王妃的东西,严大人可真糊涂。”   “真想不到,严大人竟是这么荒唐的人。”   “严大人的大好前程就这么被一个女人毁了。”   众人议论纷纷。   而众人身后,李芸茹望着眼前的一切,攥紧了拳头,力度之大让指甲都嵌进了手心里。   虽说苏惊羽并未揭发她,可她依旧不会因此感激苏惊羽。   原本她与严昊影勾搭成奸,被人发现就应该将那人灭口了才是,可严昊影没能耐灭口了苏惊羽,反被她威胁着要舍弃官位。他一旦被革职,便很难再进宫与自己见面了。   虽说最终保住了性命,可被人撞见了丑事,这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尤其是看见苏惊羽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直觉她心中在嘲讽自己。   苏惊羽,绝不能留。   ……   “君清夜,这是答应给你的酬劳。”   回到永宁宫之后,苏惊羽便将一个红木质的盒子递给君清夜,“一箱黄金,绝无掺假。”   君清夜接过了盒子,并不打开检验,只撇了撇嘴道:“小羽,你今日做的事儿,似乎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哦?”苏惊羽闻言,挑眉,“怎么说?”   “你可有听过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君清夜悠悠道,“我相信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姓严的和贵妃勾搭成奸,被你抓个正着,你原本可以将这二人一同铲除,为何要放他们的生路?留着他们的性命,你就不担心他们以后报复?姓严的也许没机会,毕竟他会遭受到革职,逐出宫去,但那李贵妃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她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你们如今都在宫中,她想报复你有的是机会。”   说到这儿,他沉吟片刻,继续道:“别跟我说什么你忌惮严家的势力,忌惮李家的势力,这话你骗骗其他人还可以,骗不了我。我认识的苏惊羽从来不是善男信女,更不会畏首畏尾,她绝不会给自己遗留后患。”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得分析的。”苏惊羽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君清夜,你的脑子里还会思考这些?”   “小羽,不要把我想的很蠢,成么?”君清夜怀抱着箱子,只觉得有些沉,便将箱子搁在了地上,直接坐了上去,而后双手环胸,作思考状,“你为何要给他们留后路呢,我实在想不明白。”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一个神棍。”空气中冷不丁响起一道清凉的男子声音,慢条斯理。   “为了一个神棍?”君清夜眉眼间划过一丝疑惑,转过头望着坐在桌边品茗的贺兰尧,嘿嘿笑道,“小十莫非知道这其中原因,不如跟我说说?”   贺兰尧闻言,并不回答他,只用清凉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用鞭子将你甩出去?”   君清夜:“……”   他自然是听出了贺兰尧的话外音:拿完了钱,该滚了。   “小十,你……”   君清夜本想控诉两句,可迎视着贺兰尧那冷若寒池的眸光,顿时又忘了该说什么。   苏惊羽见此,朝着君清夜道:“合作结束,恕不远送。”   君清夜:“……”   “你们都不想和我说话,我很难过。”君清夜撇了撇嘴,随后起身,抱着那箱子黄金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嘀咕一声,“有本事下次别找我帮忙,哼。”   苏惊羽:“……”   也不知道每次是谁先找的谁。   “连君清夜都能察觉到你的异常,你当真以为我察觉不到么。”君清夜离开之后,贺兰尧才开口,不冷不热道,“李贵妃曾被国师赠送祥瑞玉兔,被定为会给帝王带来福泽的人,此事当初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李贵妃因此风光了许久,若是今日被你逮到她与严昊影通奸,那么相当于打了国师的脸,以后,祥瑞不祥瑞的说法,还有谁会信?你今夜放过李贵妃,最主要的原因还不就是因为她是祥瑞玉兔的主人。”   贺兰尧的话,让苏惊羽一时无言。   他果然很敏锐,一下子便猜出了这其中原因。   迄今为止,无论是她这个假国师,还是月光这个真国师,都秉持着谨言慎行的宗旨,至今不曾被人抓到过把柄。   最险的一次,无非就是月满透露给贺兰陌的那些,最终还是成功的把贺兰陌忽悠过去。   今夜抓到严李二人通奸,之所以不揭穿,便是为了不让人对国师的话产生质疑。祥瑞玉兔的主人做出如此污秽的行为,这让国师如何解释的通?她自然只能暂且放过李贵妃。   不过……祥瑞玉兔的主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初之所以放那只兔子在李贵妃身边,是为了让李相能够暂时靠在国师这一边,帮忙抵挡一些朝中对国师不利的言语,国师让他的妹妹在后宫中那么风光得意,他自然不会傻到与国师敌对。而我后来被传为国师身边的红人,父亲开始重视我,苏家便也暂时靠向国师,这是左右丞相难得默契,难得能够意见一致的一件事。”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我赠送李芸茹祥瑞玉兔的同时,也给她挖了个小坑,且看她自己会不会蠢的跳进来。”   以李贵妃的性格,今夜之事,想必会记恨上自己,不记恨那都是奇迹。   即使自己没有揭穿她勾搭臣子的事,她依旧会心里不踏实,不除掉自己,恐怕睡不安稳觉。   “李芸茹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想不被她迫害,就要先下手为强。”贺兰尧悠悠道,“身为祥瑞的主人,死法都要比旁人更高尚一点,方能体现出祥瑞玉兔的价值,不是么?所以,我想问,你究竟给她安排了一个多么高尚的死法,能够不打国师的脸?”   苏惊羽闻言,叹息一声,“阿尧,幸亏你我不是敌人,否则,遇上你这样的智商,我每天要死多少脑细胞,能不能活过二十岁都是个问题。”   他总是在她面前秀智商,仿佛她心里想什么都能被他看穿。   “我给你支个招。”贺兰尧低笑一声,“贺兰陌不是很看得起小青么,小青如今总算是得了他的信任,作为他的谋士,他必定会介绍给他的母后认识,但凡医术高超的人,都懂下毒,贺兰陌生性多疑谨慎,不好下手,皇后可就不一定了。那种肤浅的后宫妇人,欺负的就是她不懂武功,下毒或者下蛊,都好。”   “好主意。”苏惊羽点头,“这女人平时没少为难若水,正好给若水出个气,让小青设法给她投毒或者下蛊,治治她。”   “光是皇后倒霉还不行。”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丽妃最近不是颇得圣宠么?让她悄悄给皇帝下个药,能犯头疼的药物,我这儿就有,一旦皇帝犯头疼了,必定以为自己又犯了恶疾,届时帝后双双倒霉,李贵妃这个祥瑞就该发挥作用了。”   苏惊羽闻言,轻一挑眉,“阿尧想如何发挥她的作用?”   她并不问贺兰尧为何说到给皇帝下药时,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对待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哪里需要投入感情。   很多时候她在想,如果贺兰尧想要弑君,其实——他有能力做到的吧?可他母妃曾留有训诫:一不可随意伤人性命,二不可残害骨肉同胞。他做不到全部,却努力想要做到一半。   再则,一个帝王陨落,选举新皇便成了头等大事,在满朝文武眼中,太子是最好的人选,其次是四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他十皇子。   贺兰陌一旦登上大宝,对她和贺兰尧没有任何好处。   故而,她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头号大敌推下太子宝座,不仅要让皇帝不认可他,也要让文武百官不认可他。贺兰陌一旦下位,下一个上位的太子极有可能是——齐王贺兰平,他们那护花狂魔四哥。这厮继承了当今陛下风流的天性,并且也文武双全,但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野心?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不曾与贺兰陌争过什么。   “我想听听小羽毛的主意。”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将她的思绪扯回。   “我的主意?”苏惊羽星眸轻眨,“送她去当尼姑,当什么贵妃,帝后双双倒霉之际,她这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应该去这世间最干净无垢宁静祥和的地方祈福去,尼姑庵那种地方是可以洗脑的,且看看她在那儿能不能老实。”   “嗯,尼姑庵那种地方,确实没有蹦跶的机会了,我的小羽毛还是没打算弄死她,罢了,你高兴就好。”贺兰尧说着,站起身,揽住苏惊羽的腰,一个俯身将她横抱而起,“睡吧,我有些困倦了。”   “嗯,今夜为了捉个奸,弄的这么迟,我也困了。”苏惊羽将头靠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明日我要睡得晚一些。”   ……   一夜很快便过去。   玄轶司的严主司夜盗宁王妃的寒铁镯子取悦姬妾一事,不过半日的功夫便传遍宫中,严主司本人并不辩解,只因在昨夜,人赃俱获。   早朝之际,帝王闻言大怒,革去其玄轶司主司一职,念起父曾立下累累军功,故判罚俸三年,逐出皇宫,永不录用。   玄轶司主司一职,暂缺一人。   ……   “真想不到,与我对立了这么久的严家老二一夜之间就垮了。”装潢华丽的寝殿内,三道身影围桌而坐,其中身着蔚蓝色锦衣的男子开口,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盗窃宁王妃的镯子……我曾经设想过他很多种跌落的方式,却没想到他是跌在盗窃上,这听起来,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霍,这世间不可思议的事多了去了。”贺兰平慢悠悠地说着,而后墨眸轻抬,瞥了一眼霍钧身旁的人,“比如,咱们的这位老兄,赤南国的驸马都不做,非要留在出云国宫中做个小密探。”   “从前是小密探,如今可不是了。”正对面,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维持一贯的面瘫脸,“殿下,扶我做主司,需要多久?”   “不需要多久,在玄轶司混,要么,有势力,要么,有实力。”贺兰平唇角扬起一丝浅笑,手指轻轻摩痧着面前的茶杯,“严昊影被革职,如今暂时联系不到他手下的人了,趁着这期间,我们将他手底下的高阶人员迅速掌控,我连同霍钧,以及两名副主司,三名玄衣卫,联名上书,向父皇推荐你,即使父皇暂时不选你上任,也会牢牢记住你这个名字,且看他还能不能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如此,多谢殿下。”苏折菊开口,声线平淡,语气却十分笃定,“若是我与老霍一同统领玄轶司,相信在不久之后,整个玄轶司便都会向殿下这边靠拢,而不是如同太子那样,这么些年也就只能掌控半个玄轶司。”   “贺兰陌为人太过傲慢自负,素来不屑和手底下的低层人员多走动,半个玄轶司的人,他能认得几个?他大抵是想不到姓严的忽然就给垮了,这会儿想必在东宫里砸锅摔盆。”贺兰平说到这儿,轻笑一声,眉眼之间笑意浮动,“惊羽这一次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不曾料到姓严的倒得这么快。”   “还有个好消息。”霍钧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昨夜陛下提审那个叫月满的女子,那女子说黄蟒入宫一事乃是太子指使,陛下气的连奏折都摔了,将太子禁足东宫,而后事情还没完,那月满被押回天牢的途中,竟然溜走了,禁卫军追得火急火燎,愣是没抓到。依我所见,太子近来麻烦甚多啊,且每一件事,都与惊羽脱不了干系。”   “和苏惊羽结仇,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儿。”贺兰平轻描淡写道,“他有今天,还不都是自己作的,狂妄自负的下场便是如此。”   ------题外话------   本章秀智商的人略多……   ☆、第177章 计中计   “依我之见,这两个错误虽然惹怒了父皇,但不足以让他废太子。”贺兰平沉吟片刻,后道,“这两件事只能说明贺兰陌德行有失,父皇想必会重罚他一次,而后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毕竟他做太子好些年了,父皇对他很是器重,怎么会舍得废了他。除非……”   “除非他能再犯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苏折菊接过了话。   “不错。”贺兰平挑眉,“只有让父皇对他彻底失望,才会将他废黜。”   “不可弥补的错误?”霍钧想了想,道,“秽乱宫闱,弑君篡位,残害手足,这些错误一旦犯了便是不可弥补,但,我们该如何让他犯这样的错误?”   “你所说的,前两项似是不大可能,最后一项倒是有希望。”贺兰平垂下了眸子,悠悠道,“不急,来日方长,在他禁足的这段日子,咱们从长计议。”   ……   东宫。   “岂有此理!”一声茶杯碎裂之声响起,贺兰陌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望着身前站立的暗卫,神色阴沉,“你说严昊影被革职?因为他盗窃宁王妃的镯子?”   “是。”身前的暗卫垂首道,“今早陛下在早朝才下的旨,将严大人革职,念其父曾立下累累军功,故判罚俸三年,逐出皇宫,永不录用……”   “真是笑话!”贺兰陌冷笑一声,“他好歹出生将门,想要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怎会蠢到去盗窃?且盗的还只是个镯子?这必定是一起栽赃陷害。”   “殿下,严大人昨夜在御花园中被逮到时,可谓是人赃俱获,他自个儿都没有喊冤。且据说宁王妃那镯子乃是寒铁打造,另有镶嵌猫眼石,十分珍贵,乃是独一无二的珍品,严大人的爱妾看上了……”   “然后他就为了讨女人开心,去偷那镯子?”贺兰陌嗤笑一声,“这种理由也就只能骗骗别人,本宫与严昊影相识这么久,怎会不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眼中,权势最重,女人算什么,即便真有个喜欢的女人,他也绝不屑去做盗窃的事。更何况还是去永宁宫盗窃,他深知苏惊羽不是好对付的,还会傻傻的送上门去给她抓?”   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相信严昊影的清白的。   即使人赃俱获,他也不相信严昊影会盗窃。   除非——   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苏惊羽手上?且应该还是个不小的把柄。否则为何在被抓之时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他应该明白在宫中行窃是会丢掉乌纱帽的。   “他不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定是受到苏惊羽威胁了。”贺兰陌咬了咬牙,随即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已经被撤职了,说什么都晚了。   苏惊羽,又斩掉了他一条臂膀。   从花姬到香姬,从公子辛到公子谦,他已经丢掉了太多的心腹,如今连严昊影都丢了。   严昊影被革职,等同于断了他与半个玄轶司的联络,没有严昊影在,玄轶司中除了高阶的人员,其余的他根本就不认得几个,玄轶司里有多少精英,只有两个主司最为清楚,失去了严昊影,他要如何掌握半个玄轶司?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可笑他都不知道玄轶司里还有何人可用。   那些原本归严昊影指挥的人,如今看到严昊影失势,必定很迷茫,而这个时候,霍钧若是想揽权……自己根本无法去阻止。   “殿下,稍安勿躁。”   正在他烦躁之时,耳畔忽然传进一道优雅淡漠的男子声音,余光瞥见一抹青影迈步而来,贺兰陌抬眸望去,来人可不正是公子钰?   闻名帝都的三公子,他算是招揽齐了,只可惜,这三人终究没能凑到一起,如今已经失了两个,仅剩公子钰了。   “公子钰,外面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吧?”贺兰陌抬手揉着眉心,“本宫最近,麻烦甚多。”   先是被人设计,与公子谦传出断袖流言,再后来又是被月满供出黄蟒一事是他指使……一连犯下两个错误,父皇对他必定很恼怒。   说到月满招供的事……又是一大疑点。   月满胆小怕事把他招认出来也就罢了,稀奇的是……她被押回天牢的路上,竟然给她溜了?   那傻丫头三脚猫的功夫,头脑简单,她是怎么溜的?听闻出动了许多禁卫军都没能将她逮回来,禁卫军最后搜到了月圆暂住的太行宫,月圆表示并不知情,她是国师师妹,又有前国师令牌在身,禁卫军们也不敢造次,只能作罢。   听闻月满逃跑是她一个人逃的,并未有人帮她,凭她那点能耐,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关于严大人被革职一事,我也听说了。”公子钰迈步到了贺兰陌身前,眉头轻拧,“玄轶司主司一职,暂缺一人,太子殿下,觉得谁会去争取这个职位?”   “无非就是两名副主司,当然,四名玄衣卫也是有机会的。”贺兰陌沉吟片刻,后道,“但本宫如今最担心的是,严昊影失势,霍钧会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严昊影手下的人,试图掌握整个玄轶司,而本宫如今被禁足,根本无法阻止他。新上任的主司,威严必定不比他高。兴许还会被他压制以及掌控。”   说到这儿,贺兰陌神色又是一沉,“且这厮从不依附于任何势力,想招揽他是不可能的事,一直以来他都与严昊影敌对,这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根本不会靠向本宫。他从未考虑过要为本宫效力,还真是清高。”   “霍钧从不依附任何势力?”公子钰倏然低笑一声,“殿下真的如此认为么?殿下觉得,霍钧的目标只限于掌握着整个玄轶司,他就知足了么?”   “难道不是?”贺兰陌听闻公子钰的话,鹰眸微微眯起,“莫非公子钰还知道什么别的?”   “太子殿下,希望我接下来说的话,不会让您动怒。”公子钰不咸不淡道,“恕我直言,太子殿下,您还是不够敏锐,亦或者说,您一直以来,都不曾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我与公子谦是好友,他曾告知,您一直以来都很抵触国师,想方设法与他作对,您甚至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对付一个女人上面,宁王妃虽聪慧,但毕竟只是一介女流,她能妨碍您的大业么?”   “她是一介女流没错,但她不止一次触怒本宫,若是不去对付她,只怕被她阴死了都不知道。”贺兰陌冷笑一声,“本宫折损了这么多心腹,她苏惊羽可谓是功劳不小。”   提气苏惊羽,贺兰陌眸底掠过一丝怒意,却又有些复杂。   此女让人恨极,总是喜欢一点一点斩断别人的路,毫不手软,打击的他如今心腹都不剩下几个。她虽是女子,却是个不可让人小看的女子,他从未想过,一个小女子,都能给他翻起这么大的浪花。   从前恨不得杀之后快,如今,虽然恨极,想杀她的感觉却并不浓烈。   她如果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些糟心事,是否都不会发生?   可她与他偏偏是敌对的,所结下的梁子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了。   “宁王妃固然可恶,但如今殿下最大的敌人却不是她。”公子钰淡淡道,“她再可恶,也不会来夺殿下太子的宝座,而他的夫君宁王,与这个宝座更是无缘。”   “你所说的隐在暗处的敌人,是谁?”贺兰陌试图平复着心情,沉声开口,“有话便直说吧,不用担心本宫动怒。”   “殿下,霍钧表面看似独门独派,不涉及任何势力,但他平日里与谁交好,您明白么?”公子钰轻描淡写道,“您是否都没有派人盯过他?”   “你的意思是,他平日里一直都在装清高?”贺兰陌面上似有惊讶,不过很快的,便恢复常色,陷入了思索,“本宫从未见过霍钧与谁走得特别近,但他似乎在朝中也没有树敌,平日里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看似跟谁都谈得来,但其实跟谁交情都不深。”   “是么?”公子钰唇角轻扬,“我若说,我曾经好几回碰见霍钧与齐王同去青楼,太子殿下您可信?”   “他和老四?”贺兰陌拧起眉头,“老四生性风流,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四处拈花惹草,平日里就是一个四处晃荡的闲人,从小到大,本宫都不曾见他与其他兄弟争抢过什么。”   “在宫中,不争,往往就是最高境界的争。”公子钰唇角的笑意敛起,一本正经,“丽妃与齐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丽妃素来不争,如今却很得陛下眷顾,而齐王,虽然游手好闲,但陛下却很纵容他,因为他自小不争,看似与每个兄弟都相处融洽,陛下最器重的虽是太子殿下你,但最疼爱的,却是齐王,不仅是因为齐王过世的母妃得宠,也是因为齐王素来脾性好。”   贺兰陌闻言,陷入思索。   公子钰的话,真可谓字字珠玑。   看似不争,却有可能是最高境界的争。   老四与霍钧同去青楼?在外人看来,男子去那样的地方,多半是去寻欢作乐,但借着寻欢作乐来掩人耳目,当真是个既聪明的办法。   也许,他们每次去那样的地方,都是去议事的呢?   在青楼那样的地方议事,看似滑稽,却无疑是安全的。   若是霍钧一直以来都是老四那边的人……   细思极恐。   老四与李相家的女儿订下婚约,成婚之后,他若有意夺嫡,李相怎会不帮着?   而老四与小十似乎交情也不错,倘若苏惊羽真想拉自己下位,便会站在老四那一头,苏相如今只有她一个有出息的女儿,保不准也倒戈到老四那一边,毕竟自己曾退过他小女儿的亲事,听闻苏怀柔被逐出家门后便失踪了,苏相多半心中也很怨恨自己。   左右丞相,外加一个霍钧……   贺兰陌忽然觉得脑子里似有一团乱麻,想打理都没法子打理清楚。   公子钰的话,无疑是当头一击,让他瞬间看清了眼下的形势。   老四绝不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如今细细一想,他极有可能一直在暗藏锋芒。   “太子殿下,一时间有些吃不消了?”公子钰的声音传入耳膜,“恕我直言,太子殿下素来谨慎沉稳,但你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你一直以来都放太多心思在宁王妃与国师身上,而忽略了真正的敌人。”   “住口!”贺兰陌原本就心烦意乱,公子钰的批评,让他愈发暴躁,不禁低声斥道,“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本宫?!”   “太子殿下,你终究还是动怒了。”面对贺兰陌的斥责,公子钰却不温不火地起了身,“想必是殿下不爱听我说话,是简钰自作聪明,放肆无礼了,殿下若不愿看见我,我今后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中,告辞。”   话音落下,他十分果断地转身离开。   贺兰陌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一紧。   忠言逆耳。   公子钰说话虽不好听,甚至到最后带着批评,但不得不说,此人极为聪明,分析起形式来简直一针见血,观察力敏锐,才智甚至超过其他二位公子。   但同时他也极为高傲,自己才变个脸色,对他发个怒,他便想走人了。   “公子钰,请留步!”贺兰陌细细思索一番,只觉得不能流失这样的人才,他如今手下心腹没剩几个,像公子钰这样的谋士,必须留住。   而公子钰听闻他的喊叫,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之时,贺兰陌已经走上来了。   “公子钰,方才是本宫太过激动了,你本是好意,本宫不该将自己的火气发到你身上。”贺兰陌这会儿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希望你莫要放在心上,本宫是相信你,并且器重你的。你能否留在本宫身边效力?”   “殿下都这么说了,简钰若是还不留下,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公子钰不紧不慢道,“承蒙殿下看重,简钰义不容辞。”   贺兰陌闻言,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公子钰,本宫没有看错你。”   ……   永宁宫。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边,一白一墨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四哥,今日这么有空过来探望我?”贺兰尧望着正对面的人,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会在寝宫中大摆酒席,庆祝姓严的那家伙被革职,你的好兄弟老霍便可以揽权了。”   “说到这事,我倒是要谢谢惊羽。”贺兰平迎视着贺兰尧,轻挑眉头,“姓严的与老霍并列主司,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严昊影任主司期间,玄轶司几乎被分裂成两半,如今倒好,又能慢慢地融合在一起了。”   “四哥当真只是为了帮老霍谢惊羽的?”贺兰尧眉眼间似有笑意,“不想替你自己也谢谢她?”   贺兰平听闻此话,面上似有不解,“十弟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该替自己谢谢她?”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姓严的被革职,贺兰陌又失了一大心腹,如今他被禁足,手已经伸不到玄轶司了,新上任的主司是谁,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拿下整个玄轶司,将严昊影昔日的手下都收服了,对你而言,想必不是难事。”   贺兰平唇角的笑意一敛,望着贺兰尧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愕然。   “你想要追求的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何必惊讶。”贺兰尧垂下眸子,径自倒了一杯茶,悠悠道,“世人都说太子睿智机敏,却不知真正沉藏不露的人是四哥你,依我看他就是一头可笑又自负的蠢驴,从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真正的敌人,他再多疑谨慎又如何,终究逃不脱被你我玩弄在手心里的命运。”   贺兰平静默。   好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贺兰陌不如我聪明,但我,不如你聪明。”   “没错。”贺兰尧点头,“不过好在我乐于助你一把,贺兰陌一直不曾发现你这个隐藏的对手,于是乎,我提醒他了,现在,贺兰陌想必知道你这个头号敌人了,要不了多久,他准备害你了,四哥,我先在这儿跟你提个醒。”   贺兰平:“……”   “阿尧。”就在二人说话间,苏惊羽走上前来了,到了贺兰尧身后,伸手搭上了他的肩,“你让我将三妹送我的那两株盆景搬来,是想作甚?”   “拿来送给太子皇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哦不对,是拿来送给四哥。”   苏惊羽听着这话,一时间听不明白贺兰尧的意思,“阿尧,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贺兰尧道:“叫月落乌啼将盆景搬来,我再告诉你。”   苏惊羽闻言,便招呼月落乌啼搬盆景。   “这是——榆树和五针松?”贺兰平神色似有疑惑,“十弟,你究竟什么意思?为何你说要送太子,又改口说要送我呢?”   “这两株盆景上,涂抹了醉梦香。”贺兰尧悠悠道,“醉梦香来自塞北,是一种稀有昂贵的香料,本身具有安神作用,点在香炉中,能让人睡得更加安逸。”   说到这儿,他莞尔一笑,“但这味香料,不能与草木之香混合,否则就成了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若是栽在室外的树,那么对人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只因香气很快就会散尽了,可若是涂抹在屋内盆景上,香气则弥漫在屋子里不易散出去,人要是闻久了这味道,会渐渐神智失常,不出一年便会见阎王了,这醉梦香的香气很淡,会被树木的气味覆盖,寻常人很难察觉出来,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只会是暴毙。”   “竟有这样恶毒的东西?”贺兰平一怔,“十弟想用这个去暗害贺兰陌?不对……你方才说要送我……”   贺兰平眸中划过些许思索。   他方才说,贺兰陌一直不曾发现自己这个隐藏的对手,于是乎,他提醒贺兰陌了。   他如何提醒贺兰陌?想必是在贺兰陌身边安插了卧底。   而这两盆有毒的盆景……   “十弟是想让你的卧底将这两株盆景献给太子,而后怂恿太子将它们作为礼物赠送于我?”贺兰平思索一番很快便猜出了贺兰尧的意图,眸光不禁一亮。   太子谋害齐王,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原来你们方才实在商量,拉那个混账玩意下台。”贺兰尧身后,苏惊羽笑了一声,“这个主意妙极了,贺兰陌已经连犯两个错,惹怒了陛下暂时将他禁足,可这两个错误,并不算是无法弥补,德行有失还可以改正,陛下不会下狠心废黜了他,故而,咱们要让他犯个大错,谋害亲弟,这个错误犯下,那就不仅仅是德行有失,可以给他扣一顶毒辣又灭绝人性的帽子,我看他还不下台。”   “你们二人……”贺兰平望着对面的二人,停顿好片刻,才道,“真是可怕,我竟没有想到,在我与他的夺嫡之战里,你们会在我这儿贡献如此多火力。”   “那看在我们火力够足的份上,四哥不妨也考虑一件事情。”苏惊羽笑道,“设法扶苏折菊当主司可好?那家伙上位,我保证他不跟你作对。”   ------题外话------   贺兰陌:本宝宝不开心,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萌十:楼上傻逼。   羽毛:自古二楼出真相。   四哥:自古二楼明事理。   小青:自古二楼多实话。   贺兰陌,卒。   ☆、第178章 暗潮汹涌   贺兰平听着苏惊羽的话,轻笑一声,“惊羽,不瞒你说,扶苏折菊当玄轶司主司这件事儿,你与我可谓是不谋而合。”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头轻挑。   想一块儿去了?原来贺兰平也有这样的打算。   如此说来……   苏折菊竟然已经靠向他了?   起初她也以为贺兰平真的如同表面那般游手好闲,不具野心,但因为一次在无意中听见贺兰尧与公子钰的谈话,方知这位四哥也是深藏不露的人。   不过他伪装的相当成功,若不是阿尧敏锐看出来了,她也不会知道,只因她几乎不曾关注过他。   如今想来,贺兰陌会疏忽也不奇怪了,若不是阿尧让公子钰去给贺兰陌敲警钟,那混账也不知何时才能注意到贺兰平这号人物。   在宫中,不争往往才是争的最高手段。   “这两株盆景是击垮贺兰陌的关键。”贺兰平望着桌子上的两盆小树,思索片刻后,道,“可如今东宫被封闭,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这两株盆景无法运进去,太子也就不能拿来赠送我,看来,我得帮他一把,让父皇免除了他的禁足。”   “这步棋倒是走得好。”苏惊羽低笑一声,“整个宫中的人都知道,陛下最器重的是太子,其次便是四哥你,而四哥你平日里从不与贺兰陌作对,那么你去求情便很理所当然,符合你的本性,不会有人说你假仁假义,但贺兰陌被释放之后,对你的怨恨却会更深一层,只有他才会觉得你是假仁义,以他的性格,若是听见旁人对你的称赞,必定心中怨愤难平。”   贺兰陌如今已经得知了贺兰平对他的威胁,贺兰平替他求情,他心中绝不会感激,反而会生怨。   在外人看来,齐王为人仁善,可在他贺兰陌看来,便是伪善。   他一旦对贺兰平产生嫉恨,那么很快便会采取行动去害他,这两株盆景也就能派上用场了。   想当初这还是苏怀柔送给她的‘大礼’。   苏怀柔当初要害她,不也是因为贺兰陌。如今,这两株盆景就该转赠给他。   “十弟,容我多问一句。”贺兰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一缕好奇,“贺兰陌那么多疑谨慎的人,想在他身边安插卧底可是不容易的,你在他身边安插的人是谁?”   “四哥不妨试着猜一猜。”贺兰尧轻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我安插的人,自然是他能够信任的人。”   “十弟你之前说,是你的卧底提醒他有我这么一个潜藏的对手,那么若是想要让他信任,这卧底的身份,应该是谋士。”贺兰陌稍稍细想,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惊诧,“莫非是公子钰?”   “四哥好智慧。”苏惊羽笑道,“公子钰的背景简单,并不复杂,且最初只是闲人一个,不曾涉足官场,作为才艺闻名帝都的三公子之一,贺兰陌是主动去招揽他的,并且招了好几回才把他招到自己的身侧,你说,对于这么一个得来不易的谋士,他怎么会去怀疑?更何况公子钰还是公子谦劝来的,公子谦也是他的心腹之一。”   “真是奇妙。”贺兰平笑了笑,“连太子都招揽不到的人才,居然会是十弟你身边的人。”   “没有什么好值得奇妙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这世间原本就有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有些人从不追求名利富贵,追求的只是道义。”   苏惊羽闻言,颇为赞同。   有些人为了道义而活,有些人为了名利而活。   各自有着各自的追求罢了,诚如小青小黑小白等人,生平追求,仅仅是能够跟着他们这傲娇的主子,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贺兰尧的心腹里,从没有无用之人。   ……   晌午,青镜宫四处是一片沉寂的光辉。   明媚的日光透过半敞着的窗户,照耀着窗台边的两道人影。   “老四,你送哀家的这盆水仙花总算是开花了,呵呵。”太后望着窗台边上的水仙,伸手抚着那绽放开的花朵,笑道,“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最近是不是又到处去玩了?”   “皇祖母,瞧您说的,在您看来孙儿就那么贪玩?”贺兰平听着太后的话,眉眼间似是有些无奈。   “你和小十都是爱玩的,不同的是,他比你老实多了,他只和惊羽玩,而你呢,什么姑娘都能与你玩。”太后悠悠道,“你可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那点事,外人说你怜香惜玉,那都是说好听的,过分的怜香惜玉,叫做风流,说白了就是拈花惹草……”   “皇祖母。”贺兰平轻咳一声,“咱们可以不说这事么?”   “怎么?没话说了?”太后冷哼一声,随后又有些叹息,“你都老大不小了,再过些日子就要迎娶李家的姑娘过门了,往后你真的该收收心,你分明文武双全,却整日跟个浪荡公子似的流连花丛。”   “皇祖母,孙儿今日来可不是跟你讨论这些的。”贺兰平似是有些哭笑不得,“听闻太子皇兄如今被禁足在东宫,孙儿想去探望探望他,可东宫如今被禁卫军封闭,外人不能进,里头的人不能出,这可怎么是好。”   “老四,原来你今日来哀家这儿,是给太子求情来的?”太后笑了笑,“怎么,不敢去你父皇那儿说,跑来皇祖母这儿说?”   “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孙儿可不敢去跟他提这个事。”贺兰平淡淡一笑,“但孙儿知道,跟皇祖母求情,皇祖母必定是不会动怒的,皇祖母,若是您愿意出面去劝父皇饶恕了皇兄,父皇想必是会同意的,他绝不会对您发火,不是么?”   “你倒是机灵,只不过,哀家这次并不愿意替太子求情。”太后面无表情道,“不知为何,哀家觉得太子如今是愈来愈不像话了,不复昔日的稳重,你看看他最近犯的那些事儿,堂堂一国太子,跟自个儿的门客传出了断袖流言,我出云国数百年来,哪个太子闹出如此大的笑话?再说说之后吧,黄蟒一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父皇十分厌恶蛇,曾下令宫中严禁有人养蛇或引蛇,他又当耳旁风了,你父皇想必很是失望,禁足你皇兄只是暂时的,还没想好要如何惩罚他呢。”   “皇祖母,人会犯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皇兄所犯的错误虽不小,却也并非不可饶恕。”贺兰平轻叹一声,“您也说了,他从前如何稳重,这稳重的性格想必是不会变的,而这两个错误,只不过是一时犯了糊涂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父皇这次动怒,皇兄想必也知道错了,皇祖母随我去养心殿求个情可好?在孙儿印象中,只有您说话才最管用,其他人的话,父皇又怎么愿意听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太后的语气中似是有点儿无奈,“太子虽聪慧睿智,却并不比你懂事,你懂谦让,性格和善,而他呢,凡事得理不饶人,谁要是得罪他,不将那人修理一顿他都睡不着觉,他这性子真得改一改,若是他有你一般的好脾气那你父皇就安乐了。”“皇祖母,皇兄是未来天子,冷酷一点也无可厚非。”贺兰平笑道,“皇祖母这是答应与我一同去养心殿求情了?”   “哀家答应了。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跟你父皇好好说说,饶恕了太子,他若下次再做荒唐事,你就是说破了嘴,哀家也不给他求情了。”   “孙儿谢皇祖母。”贺兰平边说着,边走上前去搀扶太后的胳膊,“就知道皇祖母心软。”   ……   临近傍晚之际,天幕中云霞沉沉。   一道藏青色的身影领着三两名宫人,走近了被禁卫军所封闭的东宫,到了殿门之外,扬声道:“传陛下口谕,即刻起,免去太子禁足,改为罚抄经文百篇,限时三日。”   他的话音落下,一众把守东宫殿门的禁卫军便纷纷撤离。   太子重获自由。   ……   “混账!什么玩意!”寝殿之内,贺兰陌听着手下人的通报,面上没有半点儿重获自由之后的喜悦,有的只是阴沉。   齐王携太后上养心殿求情,方劝的陛下饶恕太子。这便是如今宫里所传的说法。   “宫人们如今私下议论,都是在赞扬齐王仁孝和善……”   “滚!”贺兰陌并没有耐心听暗卫说完话,低斥一声。   暗卫悻悻退下。   “太子殿下何必动怒,齐王只不过是在招揽人心罢了。”耳畔传进一道悠闲的声音,不疾不徐,来自于身后的公子钰,“齐王会有此招并不奇怪,殿下您想,他平日里就是个不争不抢的人,也不与您作对,齐王给人的印象便是平易近人,因此,他为您求情,不会有人说他假仁义,几乎都是以为他真仁义。”   “真仁义?”贺兰陌嗤笑一声,“本宫当真是太小看我这四弟了,本以为他会趁着我禁足在外面做些什么,谁能想到他竟为我求情?   说到这儿,他袖子下的拳头捏紧了,鹰眸中冷芒浮现,“且他还真够机灵的,知道父皇在气头上,想必不愿意听他的话,便去求到皇祖母那里,皇祖母对小十最疼爱,其次便是老四,老四求情,她想必是心软了,而她去劝父皇饶恕我,父皇也依着她的意思办了,你猜此刻父皇与皇祖母会说什么?必定要夸赞老四人品如何如何好,好人全让他当去了。”   “齐王最聪明的地方便是在此。他总是不断地在表现出他的仁义。”公子钰沉吟片刻,后道,“如今想要抓齐王的把柄,当真是不容易,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个可以抹黑的点,若是非要抓出他的一个缺点,那便是风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而风流又能如何?不足以成为弱点。”   “本宫如今倒是觉得,他游手好闲与风流成性都只不过是假象而已。”贺兰陌拧起眉头,“也不知他如今究竟想做什么,玄轶司主司一职还未定下来,他这时候求情让本宫获得自由,就不担心本宫在选举新主司的事上插一脚?”   “太子殿下,您如今恐怕是没有那个时间了。”公子钰状若叹息道,“陛下虽免了您的禁足,但罚您抄经文百篇,只限时三日,这个惩罚已经足够轻了,您必须接受,三日之后必须要去养心殿交上经文,我方才为您粗略地算了一番,殿下,你现在便要开始动笔了,按照正常的抄经速度,一日想要抄上三十几篇,您每天只能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是可以休息的,这两个时辰包括用膳,如厕,以及睡觉。”   贺兰陌额上的青筋一跳。   每天用膳,如厕,加上睡觉只能用两个时辰?   而公子钰还在继续说:“在下倒是很乐意代笔,或者帮忙,但是殿下,陛下想必是认得您的笔记的,故而这次抄经,没有人能够帮您,您需要自己完成,您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插手玄轶司内部的事儿了,除非您想要再次触怒陛下。”   “你说的不错,父皇罚我抄经,没有任何人能够代劳或者帮忙,只能本宫自己来。”贺兰陌努力平复着情绪,而后道,“看来本宫当真是抽不出太多时间去管玄轶司的事了,公子钰,你不妨出去替本宫打探一下。”   “我也是如此想的。”公子钰悠悠道,“殿下现在便开始抄经吧,我出去转转,看看能否探听到什么,一旦有消息,我便会回来告知殿下。”   贺兰陌点了点头,“你且去吧。”   ……   玄轶司操练场。   密探们依旧在辛勤地练功,而此时此刻,操练场边缘,铁质的围栏后,伫立着一道修长单薄的身影。   那人一袭雪白锦衣,眉眼如画,美若玉雕,神色一派清凉淡漠,如雪山上清冷的莲一般不杂风尘,洁白无垢。   他就那么笔直地站立着,站立了好片刻,忽听身后有脚步声缓缓走近,而后,是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殿下。”   “小青,如何?”贺兰尧偏过头望了一眼来人,“贺兰陌这会儿想必在抄经吧?你是借着为他打探风声出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公子钰眉眼间似是有笑意,“殿下,事情果真如你预料那般,太子重获自由,非但不乐意,反而更加烦躁了,如今得知齐王对他的地位产生威胁,连觉都睡不好了……话说回来,殿下,咱们就在这儿说,难道不会太过明目张胆了么?”   “那又如何,愈是明目张胆,愈是不会让人觉得咱们在聊大事。”贺兰尧如此说着,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即便这会儿贺兰陌走过来又有什么要紧的,你我立即换上一副嘴脸,互相贬低,他只会以为咱们是在吵闹,你觉得——宁王和太子的谋士站在一起,除了互相讥讽几句,还会说别的话么?”   “殿下英明。”公子钰低笑一声,“如今太子对齐王的怨恨想必足够深了,早在我提醒他齐王会是个劲敌的时候,我便看的出来,太子颇为恼怒。”   “他恼怒的不是齐王,而是他自己。”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为他自己一直以来的愚蠢疏忽恼怒,如贺兰陌这样的人,一旦他将一个人定为敌人,必定是——不将其置之死地不罢休。”   “殿下的意思是,我如今可以怂恿太子害齐王了?”公子钰轻挑眉梢,“那两株盆景,可以派上用场了么?”   “当然可以。”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你不如今夜就去和他提议,将那两株盆景带去给他看,并且说明用处,我相信以他的性格,会赞同你的提议的。”   “是。”公子钰应道,“那就依殿下的意思。”   ……   是夜,冷月高悬。   装潢华丽的寝殿内,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端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   “太子殿下,夜里凉,喝杯姜茶暖身罢。”正前方响起一道优雅淡漠的声音,随后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嗯,放一边。”贺兰陌一边抄写着经文,一边道,“听说今日你与宁王在操练场边发生了口角?”   公子钰听闻此话,眸底迅速掠过一丝笑意。   宫中传言的真实性,素来没有十分准确的,而像这么颠倒事实的,想想也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人除了他们永宁宫那位殿下,还会有谁?   “并未发生口角,只是他单方面在讽我罢了……与宁王第一次说话,说的并不愉快。”公子钰淡淡道,“这位宁王殿下说话……几乎是句句带刺的,他笑我一介寒酸书生,还渴望有出头之日,这位殿下口齿很厉害,我如今虽是太子殿下你的门客,却也只是平民,宁王讥讽我,我自然是不会还口的。”   “他的伶牙俐齿我早也见识过了,嘴确实毒。”贺兰陌嗤笑一声,“不必理会他,一个孱弱的药罐子,且看他能得意多久。”   公子钰听闻此话,眸底迅速掠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   “太子殿下。”他忽然道,“你可曾听过——塞北醉梦香?”   “什么?”贺兰陌抬眸,似有疑惑,“醉梦香?”   “看来您没有听过,也罢,我来与您说说。”公子钰淡淡一笑,“我让人运了两株盆景来,给殿下您欣赏欣赏。”   ☆、第179章 不允许你离我而去   “盆景?”贺兰陌不以为然,“本宫如今抄经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思欣赏什么盆景,你方才提到的醉梦香,究竟是何物?”   “殿下,这正是我要与您说的事儿。”公子钰如此说着,随后转身朝着殿外的人道,“进来罢。”   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两人踏进了殿内,一人手捧一株盆景,到了书案前,将盆景搁下。   “殿下,这便是我要赠予你的礼物,榆树和五针松。”公子钰说着,伸出了手,修长的指节抚上了榆树的树叶,“殿下您闻闻,这上面是否有什么味道?”   “味道?”贺兰陌闻言,便摘了一片榆树叶子下来,拿到了鼻翼前,嗅了嗅,道,“哪有什么味道?有的只不过是寻常的草木香。”   “这就对了。”公子钰悠悠道,“看似无害,拿来做杀人利器,必定不会有人发现。”   贺兰陌闻言,鹰眸微微一紧,“此话何意?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奥秘?”   “这盆景上涂抹了来自于塞北的一种稀有香料,醉梦香。”公子钰解释着,“本是一种具有安神作用的香料,但它最忌讳的便是与草木香混合,这味香料,一旦与草木之香混合,就成了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   “竟有这样的事。”贺兰陌顿时来了兴趣,“慢性毒药?发作时间大概是多长?”   “至多一年。”公子钰道,“若是栽在室外的树,便不至于害人,只因香气很快就会在空气中散尽了,可若是涂抹在屋内盆景上,香气则弥漫在屋子里不易散出去,闻久了这味道,会渐渐神智失常,不出一年便会见阎王了。”   贺兰陌听闻此话,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公子钰今日送他这两株盆景的目的,此刻已经很明确了。   齐王为太子求情,使得太子重获自由,那么太子去给他赠送点儿谢礼,岂不是很合情合理么?   公子钰的手段倒是很独特,只是——这其中的风险又有多少呢?   “殿下,你方才也嗅过了,闻不出异样的味道罢?”公子钰不紧不慢道,“这醉梦香的香气很淡,会被树木的气味覆盖,殿下不必担心会有人察觉,若一年之内齐王暴毙而亡,也不会有人能想到是盆景杀人。毕竟它们很不起眼。”   “你说的似是有理。”贺兰陌沉吟片刻后道,“他若一年后暴毙,又有谁能联想到本宫一年前送他的盆景。”   “那么殿下的决定是要送了?”公子钰淡淡道,“殿下是否会对齐王心存不忍?”   “心存不忍?”贺兰陌嗤笑一声,“本宫可没有妇人之仁,从前不知老四的野心,本宫也没有想过去害他,但如今却是不能再和他好好相处了,本宫不下手,老四也会对我下手,既然注定要斗,那么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在扫除障碍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犹豫。   “太子殿下能如此想便是最好的。”公子钰道,“相信齐王本人也不会对这两株树有提防。我查阅过出云国的史册,以树杀人的事例,出云国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甚至没有流传过,对于没有发生过的事儿,自然不会有人去防备。”   “故而,你我要开创这个先例?”贺兰陌低笑一声,“也许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发生了,也不曾被人挖掘出来过。那么自然就不会记载于史册上了……也罢,今夜就将这两株树送去给老四。”   但凡是他所决定的事儿,素来都不会磨蹭。   ……   永宁宫。   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打在树下藤椅上互相偎依的两道身影上。   “阿尧,咱们这次去赤南国,要带几个人,你可是想好了?”苏惊羽倚靠在贺兰尧的肩头上,闭目养神,慢悠悠地说着。   “我想,只带上月落乌啼与小青。”贺兰尧边说着,边撩着苏惊羽的头发在指间打转,“大概这几日便出发吧,等贺兰陌垮了之后,咱们也可以动身了。”   “那么依你之见,他何时会垮?”苏惊羽睁开了眼,眸光中似有笑意。   她盼望着那家伙倒台已经许久了。   “三日之内。”贺兰尧轻描淡写道。   “如此有信心?”苏惊羽轻笑一声,随后道,“不过想想也是,他如今手上能用的人真的不剩几个了,趁着陛下对他怒气未消,咱们给他来个火上浇油,他不垮都难。”   “小青方才暗中传了消息来,贺兰陌已经将那两株盆景送出去了。”贺兰尧悠悠道,“是该进行咱们下一步计划了。”   “送出去了?他动作还真是快,一点儿都不磨蹭。”苏惊羽冷哼一声,“如今咱们只差一个帮手,能够帮着四哥揭穿盆景秘密的人。”   “太医院有一名张太医,在宫中当差二十年,资历够老,且为人平日较古板严谨,他所说的话,可信度是极高的。”贺兰尧说到这儿,顿了顿,继而道,“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喜好,喜欢调香。”   “喜欢调香?那便是对香料很有兴趣了。”苏惊羽笑道,“这下好了,回头就让我来会一会这位太医。”   “太医院中那么多御医,喜爱调香者有那么三五人,我所说的这位,绝对是最严谨细心的一位。”贺兰尧道,“他想必是可以帮上咱们的,想个法子,让他认识一下那塞北的醉梦香。”   “我已经想到了。”苏惊羽嘿嘿一笑,“咱们的小可爱小蓝,可以派上用场了。”   ……   日头将落,太医院后的药园子外,一道海蓝色的纤影缓步行走。   她怀中抱着黑漆漆的一团,一边走着,一边给怀中的黑团子顺着毛。   “小蓝,看见那片药地了没,草药长得最多的那一片,看好了。”隔着铁质的围栏,苏惊羽朝着怀里的小蓝道,“等会儿你就直接踩过去,就像你平时踩御花园里的花一样,千万别客气,晓得么?一定得给我踩到了,否则,你这个月都别想吃肉。”   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掐了掐怀中黑猫的腮帮子。   也不知是不满意被掐还是不满意苏惊羽的威胁,小蓝‘喵呜’了一声。   “好了好了,完成任务晚上给你吃红烧鱼,千万别让我失望哦。”苏惊羽笑着道了一句,随后一撒手,让怀里的小蓝落了地。   小蓝一落地,灵活的身子便直接钻过围栏的缝隙,然而钻到一半的时候,肚子却卡了一下。   苏惊羽:“……”   “果然是养的太肥了,钻个围栏都进不去。”她似是叹息一声,“小蓝啊,你该减肥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脚,往它背后轻轻拱了一下。   小蓝顺利钻过围栏,只蹿向那片最茂盛的药草地。   苏惊羽见此,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呀!”   她原本不说话,守着园子的宫人还不曾注意到她,她这一说话,宫人门顿时看了过去。   “我的猫钻进去了!”苏惊羽的视线落在园子中的小蓝上,“你们快帮我捉我的猫!”   而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小蓝已经麻溜地踩过了那片药地,甚至在上面打了几个滚,将好几株药草糟蹋了。   宫人们望向药园子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顿时惊呼——   “天呐,那可是张太医种的药草!”   “张太医平日里很悉心照顾这些药草的,这可如何是好?”   “快,去捉那只猫儿!”   宫人们慌乱的奔进了院子中,有一人则是离开了园子,很显然是去通报的。   苏惊羽好整以暇地望着那些个宫人跑到了药草地边上,试图想去捉小蓝,而小蓝捣乱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逗留,一溜烟奔出了药草地,片刻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留下宫人们面面相觑。   苏惊羽见此,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不多时,之前那离开的宫人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想必是张太医了。   他的脚步踏的很快,可见心中很焦躁,等到了院子外,抬眸瞥见自己那一片被糟蹋过的药草地后,脸色很是不好看。   “张太医,宁王妃的猫儿钻进去踩坏了药草,我们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那猫儿溜得也快,这会儿也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   张太医听着宫人的话,一时无言。   猫儿贪玩,这事总不能怪在宁王妃的头上,更何况,他也没有资格去怪。   而看着昔日里悉心照料的药草被踩烂,说不恼是不可能的。   “张太医,原来那片药草地是你的,真是抱歉。”苏惊羽走上前,叹息一声,“是我那猫儿太淘气了,若是知道它会闯这祸,我便不带它来了。”   “宁王妃言重了。”张太医淡淡道,“这事儿自然是不能怨王妃,要怪,便怪我那些药草倒霉了。”   他嘴上说着不怪,但苏惊羽看得出,他心中是很郁闷的。   “既然是我的猫儿犯错在先,作为主子,我是该致歉的。或者,我该赔礼才是。”苏惊羽淡淡一笑,“听闻张太医平日里对调香很感兴趣,我今日来太医院这儿,原本是想和和你请教一下我前几日从外地商人那儿买的醉梦香。据说是很稀有且昂贵的东西。”   “稀有香料?”张太医原本还郁闷着,一听苏惊羽的话,目光瞬间便被点亮,“宁王妃,能否借下官看看?”   “当然可以,我今日来此,原本就是为了找张太医请教的。”苏惊羽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只有掌心大小的盒子,递给对面的人,“对于这味香,我只知它叫醉梦香,那商人说是塞北那儿的名贵香料,投入香炉中有助于安睡,我便高价买了两盒回来,也不知他有没有忽悠我,请张太医拿去研究研究。”   “宁王妃客气了。”张太医接过了那香盒,“下官是很乐意琢磨这个的。”   “那这盒醉梦香,我便赠予张太医了。”苏惊羽笑道,“就当做是我那小猫踩坏药草的赔礼,张太医可莫要推辞。”   “这……多谢宁王妃了。”   “不必客气,张太医只需要告诉我你琢磨之后的结果便好了。”   “一定一定。”   ……   离开了药园子后,苏惊羽便走回永宁宫。半路上看见蹲在芭蕉叶底下的小蓝,遂抱了起来,一路往回走。   答应它的红烧鱼,等会儿回去就要做了。   话说回来……她和阿尧是否平日里给小蓝吃的太多,以致于此刻抱在怀里都觉得有些沉重,下次再让它做坏事,若是它胖的钻不过围栏,那可就不妙了。   “小蓝,今日吃完红烧鱼后,明日开始吃素可好?”   小蓝并未搭理她。   苏惊羽见它又开始装听不懂,撇了撇嘴。   回到永宁宫后,小蓝便从她怀里跳离了,苏惊羽不去管它,只走向了寝殿。   然而走近寝殿里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贺兰尧的人影。苏惊羽心想着,或许是找贺兰平去了?   罢了,这会儿她想沐浴,还是等洗过之后再去找贺兰尧。   如此想着,她便去了偏殿,启动了柜子上的机关,打开了通往浴池的密道,走了进去。然而推开密道的门,所见的情景却让她微微挑眉。   水雾缭绕,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有一道人影半浮在水面上,温热的池水在他身周微微荡漾,他正对着她,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白皙而光滑。   他长睫卷翘闭着眸子,静谧地让人不敢打扰。   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到了他身后,蹲下身一把环住了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笑道:“阿尧,你该不会没察觉到我走近吧?”   而她这话说出之后,并未得到任何的回应。   苏惊羽见此,顿时觉得疑惑,“阿尧?”   贺兰尧依旧没有回应。   苏惊羽顿时一惊,心中起了不妙的预感,伸手扳过贺兰尧的头,却见他双目紧闭,显然没有知觉。   这是——昏迷?   苏惊羽顿时慌了,试图叫醒他,“阿尧,你醒醒,醒醒……”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唤,贺兰尧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苏惊羽的心渐渐沉下,顿觉手脚冰凉。   抱着贺兰尧好片刻,她定了定心神,将他从浴池里拉到了岸上,拿过一旁的毛巾帮他擦拭着身子。   而擦拭到手臂处的时候,抬起他的胳膊,她却发现——贺兰尧手臂内侧的毒斑,扩散了。   之前看到他的毒斑时,是像蝴蝶一样的形状,此刻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大小约莫扩大了一半左右。   美人煞一旦发作,会随着时间推移,毒斑渐渐扩散,到了后期,浑身上下五成以上的地方被红斑覆盖,五脏六腑也衰竭,到那时候,便是香消玉殒时。   美人煞,容颜的杀手,美人的杀手,性命的杀手。   他之前分明还好好的,为何现在毒斑开始扩散了?   之前都是拿他师父给的药压制着毒性,如今毒斑开始扩散,是药已经压不住毒性,还是他的药已经用尽?   他从来都不让她管这些事,平日里看似状态很好,除了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无任何异常,她便真的以为他如今身体状况尚好。   可笑她和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却不曾发现他的异样。   是他隐藏太深,还是她不够细心?   苏惊羽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替贺兰尧将衣裳穿好,替他扎上腰带时,他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苏惊羽见此,忙握上他的手,“阿尧?”   “嗯?”贺兰尧含糊地应了一声,纤长的睫羽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阿尧,你刚才怎么回事?”苏惊羽握紧了他冰凉的手,“为何在池子里昏迷了?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应我。”   “昏迷?”贺兰尧坐起了身,听闻此话,忽然笑了声,而后伸手捏了捏苏惊羽的鼻子,“我泡的是药浴,兴许是太惬意了,睡着了,哪里是什么昏迷。”   “睡着?”苏惊羽眉头一拧,“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睡着了会叫不醒?”   “这不是醒了么?只是醒的慢了点儿而已。”贺兰尧轻描淡写道,“那药浴里有安神的作用,的确会让人睡得沉些……”   “真的吗?”苏惊羽望着他看似轻松的笑颜,只觉得心中苦涩难当,“你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就是当我好忽悠,那药浴有安神的作用?那我等会儿要捞点儿去问问张太医,里面的药物究竟是什么玩意,能不能让人睡得那么沉,沉得像死猪一样叫不醒。”   “死猪?”贺兰尧顿时眉头一拧,“如此不雅的词,你竟敢拿来形容我。”   “莫要给我岔开话题!”苏惊羽低斥一声,“我要听实话,你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我的身体状况如何,平日在榻上你又不是没体会过。”贺兰尧笑着将她跩进怀中,“相信我,没什么大碍,你想捞点儿池水去问张太医?他能验出来就怪了,我这药浴所用的药物,岂是他那种平庸的大夫能检测出来……”   “你不说实话也无妨。”苏惊羽淡淡道,“那我去问月光便是,或者月圆,这二位是行医高手,想必看得出来。”   “你真是小题大做。”贺兰尧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嗯,我的衣服是何时到身上的?你帮我穿的么……”   “阿尧。”苏惊羽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力道之大似乎想将他揉到骨血中,“我和你还没有过够日子,我不会允许你离我而去,我们收拾东西,明天就去赤南国,四哥与贺兰陌的事咱们不管了,帮四哥到这一步也足够了,剩下的他自己做便好,我不想再等待下去。”   ------题外话------   贺兰陌:两扫把星终于要走了,没人再来害本宝宝,请容许我做一个愉快的表情。【狂笑不止……】   ……   推个文——【名门枭妃】二蜀   【穿越重生,男强女强,欢迎入坑】   她是现代医学研究室的小白鼠,传说中子弹都打不烂的不死人。   “哦,要不试试?!”死了!   重生异世,她逍遥自在,浪迹四海。智计多谋行天下,一双素手握乾坤。   然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人话!   哦,她恋爱了!   ——   “兄弟,我帮你复仇吧!”   “不行!”   “兄弟,我找人来帮你复仇吧!”   “不必!”   “嘤嘤,兄弟,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怎么办?”   “兄弟,我帮你复仇吧!”   一句话简介现代小白鼠穿越异世携手傲娇男神一起玩转阴谋推翻暴政,卿卿我我生儿育女共享盛世太平的绝宠爱情故事。   ☆、第180章 废太子(上)   “小羽毛,你又过度紧张了。”贺兰尧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安抚,“只差两三日你都等不了么?之前那么长久的日子咱们也拖过去了。不差这几日。”   “可之前的毒性分明都压制的很好。”苏惊羽从他怀中抬起头,“为何现在你手臂内侧的毒斑开始扩散了?”   “只是扩散了一点儿而已。”贺兰尧看似无谓道,“只因这个月的药送得晚了几日,就是那几日,美人煞的毒性又开始发作。压制美人煞的药材本就很难得,师父这一次来不及炼制而已。”   “那月光留下来的药呢?”苏惊羽道,“当初我解毒之后,月光将剩下我没吃完的药都给你我当贺礼了,那些药足够再压制毒性一段时间,你莫非忘了此事?”   “吃完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   “吃完了?”苏惊羽惊诧。   月光当初将最后的存货都送来了,贺兰尧连那些都吃完了,那么岂不是说明,这个月他师父送药延迟了太久的时日?   绝不是他师父不够尽心,想必是因为药材太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厉害的大夫,缺了药物也什么都干不成。   “小羽毛,不必忧心。”贺兰尧伸手抚上她的头,朝她莞尔一笑,“我与你担保,到赤南国之前,我绝不会再出事,你再信我一次,可好?”   “此话当真?”苏惊羽眯了眯眼,“若是你再忽悠我呢?”   “我若是忽悠你,就罚我吃一年的黄连。”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发什么毒誓都无用,拿我最反感的东西来做担保,这总可以罢?”   苏惊羽:“……”   他天不怕地不怕,此生最怕的就是苦的东西。黄连,乃是他的噩梦之一。   “信你最后一次。”苏惊羽望着他,神色颇为认真,“贺兰尧,听着,我不希望你为了让我安心而隐瞒你的病情,若你再忽悠我,我以后便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我这次说真的。”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似是有些无奈,“你这疑心也太重了。”   “被你忽悠怕了。”苏惊羽垂下眼睫,“你可有听过一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接下来每一日就寝前,你都要给我看一次你手臂内侧的毒斑。”   “应你就是。”贺兰尧说着,原本抚着她乌发的手游移到她的下巴上,轻轻捏住,“别板着个脸了,笑一笑?”   苏惊羽笑不出来。   贺兰尧见此,微一挑眉,冰凉的指尖划到她的脖颈上,轻轻挠了挠。   苏惊羽立即索起脖子,“别挠我!”   “就知道你怕痒。”贺兰尧低笑一声,见她缩着脖子,改为去挠她的胳肢窝,腰际。   苏惊羽躲之不及,被挠的连连发笑。   “别挠了……哈哈……你再挠我我要还手了!”   “你还手啊,我又不怕痒。”   “住手!”苏惊羽不可抑制地发笑,终究忍不住一个倾身扑向了贺兰尧,将他压在地上。   “说了不准挠我痒痒!”苏惊羽伸手擒上贺兰尧的两只手腕,牢牢地摁在了地上。   “你的力气为何如此之大。”贺兰尧被摁着,也懒得动弹了,只悠悠道,“看你这架势,一副想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谁让你身娇体软好推倒呢?”苏惊羽粲然一笑,“别人给我推,我还不乐意呢?”   “我不喜欢你形容我的词。”贺兰尧凤眸轻眯,“似是在说我柔弱。”   “这是夸你呢。”苏惊羽挑眉一笑,随后压了上去,趴在他的胸膛上,闭眼。   “阿尧,陪我躺会儿吧。”她如此说着,松开了他的手腕。   贺兰尧闻言,伸手拥住她,闭眼。   时间若能停止在这一刻,也好。   就这般相拥到……地老天荒。   ……   两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这一日的午间,苏惊羽同贺兰尧正吃着饭,乌啼便带来了一个消息。   齐王贺兰平于巳时突然在寝宫中昏厥,时隔一个时辰未醒,原因不详。所用的膳食以及茶碗均无任何问题。   “这醉梦香口服的效果倒真是不错,一睡都不知醒。”苏惊羽扬了扬眉毛。   “当然,用来嗅,一年方才能致命,用来吃,不足一月可致命,这当中效果差了十倍不止。”贺兰尧悠悠道,“只不过,第一个方法风险很小,害人性命悄无声息,寻常人都是想不到的,而第二个方法风险较大,服用过多是会被大夫检查出来的。”   “四哥只服用过这一次,他们想必是查不出来的。”苏惊羽笑道,“接下来,张太医想必会在无形中给咱们推波助澜一把。”   “这一回贺兰陌是逃不掉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且看着吧。”   ……   日头正高,养心殿中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光辉。   养心殿内,一袭明黄的身影坐在书案之后,望着面前站着的几人,沉声道:“齐王究竟是染了什么病?你们就没一人能看得出来?”   “陛下,齐王殿下脉象平稳,并无任何中毒的迹象,且脸色也很正常……”   “那为何昏睡不醒?”皇帝眉头紧拧,“朕不想听废话,朕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你们谁能有办法让他醒!”   “陛下,恕臣等无能。依臣之间,不如请国师罢。”   皇帝听闻此话,冷哼一声,“朕已经让人去请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枉你们学医学了大半辈子,根本就靠不住。”   众人语塞。   “陛下!”就在这时,殿外有宫人小跑进来,到了御案前道,“方才让人去谪仙殿请国师,国师的回话是——此事乃人为,不是他出面的时机。”   “人为?”皇帝闻言,眉峰一紧,“齐王昏迷不醒是人为?何人为?”   那宫人闻言,犹豫片刻,才道:“国师说……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无言。   皇帝静默片刻,随后道:“国师可有给出什么提示?”   “并没有其他提示。”   “人为……”皇帝倏然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彻查齐王寝宫的宫人,并搜查每个宫人的住所,看看有什么发现。”   ……   日头正高,暖阳下的德阳殿内充满了沉静的光辉。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吹拂过寝殿内的床幔。   “张太医,殿下的情况究竟如何?”一声清脆的女子嗓音打破了寂静。   “依脉象看来,殿下应该没有患病的才对。”张太医望着榻上的人,淡淡道,“殿下昏迷之前是在做什么?”   “昏迷之前……”身后的宫女想了想,道,“似乎也没有在做什么,就是站在窗子边,给那株榆树修剪枝叶,之后便毫无预警地晕倒了。”   张太医听闻此话,下意识将头转到了窗台的方向,窗台边上,一株榆树盆景屹立着,日光打在树叶上,绿油油地泛着暖暖的光。   修剪枝叶而晕倒?   他的视线再度落在树叶上,倏然间,却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为何这株榆树的树叶被阳光照耀,上面泛着的光那么奇怪?   “齐王殿下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检查了么?”他朝身后的宫人问道。   “都检查了,枕头,被子,以及衣物都没有什么问题。”   张太医闻言,不再说话,迈步走向了窗台。   在宫中做太医也有二十多年,他深知各式各样的阴人手段。   在食物里下毒这种愚昧的方法,几乎少有人用了,这些年来宫中害人手法层出不穷,有将毒涂抹在锅碗杯勺上的,亦有毒下在衣裳上的,只要是能够与肌肤所接触的东西,都能够用来投毒。   到了窗台边上,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株榆树上,伸手踩下了一片树叶,放在鼻尖闻了闻。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只有草木该有的那种味道。然而,他方才就注意到叶子上的光辉与寻常阳光照耀下的树叶不同,这树叶上似乎像是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什么东西,以致于使叶子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伸手捏上一片叶子,用指甲刮了刮。   果然,刮下了一层很薄的粉末。   那是什么?   他目光一紧,开口道:“来人,拿把刀来。”   ……   临近申时,距离齐王昏迷开始已有约莫三个时辰。   养心殿内,一抹明黄的身影来回踱步,看似颇为焦躁。   “皇帝,你转的哀家头都晕了。”坐在一旁的太后见此,轻叹一声,“你心急也无用啊,太医不是说了么,老四不像是有病,也不是中毒,只是昏迷不醒,也许他晚点儿就醒了呢,哀家也去看望过他了,他脸色如常,应该不会有事。”   太后的话音才落下,便有宫人走近了殿内道:“陛下,张太医在殿外求见。”   皇帝闻言,忙道:“让他进来。”   “这个时候求见,想必是为了老四的事情来的。”一旁的太后道,“张太医是太医院中医术较为高明者,兴许他有什么发现呢。”   不多时,张太医便进殿来了,行过礼后,他道:“陛下,以臣之间,齐王殿下此次的昏迷,多半是有人刻意为之。”   “国师才这么说,这会儿你也这么说?”皇帝拧了拧眉,“你说这话可有依据?”   “没有依据臣自然不敢胡言。”张太医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摊了开。   皇帝走近了些,看清了纸上是一小摊粉末状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此物名唤醉梦香,来自于遥远的塞北,稀少又昂贵。”张太医沉声道,“臣也是最近几日才认识了这一味香料,翻阅了医书,医术上记载,醉梦香在投入香炉焚烧前,味道是很淡的,几乎闻不出来,而使用此香,有一个忌讳,那就是不能与草木制的香料混合,否则,安神药就成了毒药,而将此物涂抹在树木上,放置于室内,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散在空气中,人一但闻久了,便会精神愈发萎靡不振,不出一年便会疯癫,乃至暴毙身亡。”   “你说这东西本是安神香的一种,与树木香混合,会变成致命之物?”皇帝目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有人拿这玩意害老四?这东西你是在哪儿发现的?”   “齐王殿下寝殿内的一株榆树盆景上。”张太医沉吟片刻,后道,“臣是听殿下的宫女说,他昏迷前在修剪榆树的枝叶,忽然间就毫无预警地昏迷了,臣便看了一眼那榆树,发现它在阳光照耀之下的树叶很是奇怪,这样的细节,寻常人是不会发现的,若非发现这样的情况,臣也不会找到害齐王昏迷的幕后凶手。”   “榆树害人?”皇帝闻言,鹰眸中冷光乍现,“那株榆树是哪儿来的?”   “这……”张太医似是犹豫了片刻,而后叹息一声,“陛下,那株盆景,是前两日太子殿下送给齐王殿下的。”   皇帝闻言,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当头一击,顿时愕然。   “太子?”一旁沉默许久的太后惊呼出声,“那害人的盆景是太子所赠予?”   “不错。”张太医道,“前几日太子犯错被陛下禁足,齐王与太后娘娘来求了情,陛下宽恕了太子,太子殿下便送了两株盆景给齐王表达谢意,今日若不是看出烈日下的叶子有古怪,臣也不会发现那盆景……陛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前站着的人便忽然倒下。   太后惊得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皇帝!”   养心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   天色将暗之际,苏惊羽同贺兰尧正在用晚膳,乌啼又从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并带回一个重大消息。   太子谋害齐王一事败露,皇帝陛下在养心殿直接被气昏过去。太后再次下令,封锁东宫。   才自由了两日的太子殿下,再度失了自由。   “真是喜闻乐见。”苏惊羽笑道,“这位张太医可真是没让咱们失望。”   “我早说了,他是太医院中较为细心沉稳的一位太医,且偏爱调香,正是我们所能利用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涂抹了醉梦香的盆景,在阳光照耀下,树叶会与平时不同,他会发现这个并不稀奇,只要有人将他的注意力引到盆景上,他自然会发现,从而提取到叶子上的粉末,与你之前所赠送的醉梦香相同。”   “真是细节决定成败。”苏惊羽低笑一声,“贺兰陌不知道叶子见阳光之后的奥秘,真是亏死他了。”   当初赠送张太医醉梦香的时候,她说了是从塞北商人那儿高价购买,既然她能买,贺兰陌自然也能买,其他人亦能买,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张太医会专程拿这事儿出来说。   总之赠给贺兰平的盆景是出自贺兰陌那儿,追究责任自然也是从他那儿开始。   姓张的太医平日里从没有与哪个皇子有来往,对于他的话,皇帝没有理由起疑。   太子谋害齐王一事一旦传开,弹劾他的人必定不少,加上先前的断袖流言与黄蟒一事,对贺兰陌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且看这回他还想如何逃过。   今夜她得回府一趟,和她那苏相老爹谈谈,明日早朝,帮着奏请废太子的朝臣们加一把火。   “今日这事一出,明早的早朝想必不会安宁。”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李相之女要嫁四哥,他必然站在四哥这边,而苏相,苏怀柔被贺兰陌退婚这事儿他想必记在心里,苏家三小姐被人抹的那般黑,他这心里必定对贺兰陌有怨,他三个女儿中属小羽毛你最有出息,且看看他会不会听你的,也上一封弹劾太子的奏折。”   苏惊羽笑道:“我会说服他的。对了,咱们何时让四哥醒来?”   贺兰尧轻一挑眉,“明儿中午吧。”   ……   一晃眼,又是一夜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起了个早,原本想听早朝的结果,可得到的消息却是:陛下龙体欠安,罢朝一日。   罢朝一日?   是真的不舒服,还是……不想面临朝臣多数人奏请废太子的场面?   毕竟是自己一直赋予厚望的皇位继承人,如今得知他是残忍无情之人,心中必定堵得慌。   “乌啼,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情形?”苏惊羽吃着早点,一边询问着面前的乌啼。   “宫中传言太子残害手足,齐王平日待人和善,太子害他,着实荒唐。”乌啼悠悠道,“后宫中的娘娘们也扎推讨论呢,皇后娘娘这下非得气炸了不可,对了,据说她一大早便素衣出宫,要去帝都外的云间寺,替陛下祈福呢。”   “云间寺?”苏惊羽怔了一怔,而后朝着乌啼低声道,“阿尧的母妃不就在云间寺修行么?他这会儿去看四哥,正好不在,你跟我说说,他的母妃法号是什么?我回头想去看一眼。”   “这个……”乌啼嘿嘿一笑,“惊羽姐姐,您还是自个儿去问殿下吧。”   “我不想提起他不愉快的记忆。”苏惊羽叹息一声,“我想抽个空去看看母妃,她连我和阿尧成婚都不知道,她明明健在人世,我为何不能去看一眼?”   “贤妃娘娘法号明空。”乌啼低声道,“惊羽姐姐,你想何时去看?”   “现在。”苏惊羽道,“皇后去云间寺,这万一碰上母妃,等会儿发挥她的毒妇本色去为难母妃那可如何是好?我悄悄跟上去,看看那老女人是否真的去祈福上香,这事儿你不要和阿尧说,他若是问我去哪儿,就说我回一趟家找我父亲,跟他打听针对于废太子一事朝臣们的态度,就这样。”   苏惊羽说着,起身朝殿外而去。   “惊羽姐姐,你说走就走啊?!”   “告诉阿尧,我中午前会回来给他做饭!”   ……   帝都十里外,云间寺。   “唔,真是个安逸的地方。”苏惊羽望着前方的景色,不禁道。   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这云间寺的名声不小,来往的香火客自然不少。   苏惊羽迈入了人潮中,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看见了一个她完全没料到会出现在这的人。   蔚蓝色的衣裳裹着他挺拔的身形,露在衣裳外的皮肤白皙温润,他此刻正侧对着她,那张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从里到外透着丝丝漠然,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此面瘫脸不是苏折菊又是谁?   他出现在这儿作甚?   苏折菊并未看见苏惊羽,只一路走进了寺庙里。   苏惊羽跟了上去。   苏折菊的身影穿过阵阵人潮,七拐八弯,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亦或者说,他在跟踪着什么人。   而苏惊羽在他身后尾随着,直到他们脱离了人潮,苏惊羽这才看清了苏折菊所跟踪的人——   那是一个并不陌生的背影。   他们的父亲,苏相苏晗。   苏惊羽星眸微微眯起。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全往这云间寺里凑?   然而她并没有时间多想,只因苏相一路朝着寺庙的后山去了。   上香是不会上到后山的,他此番来,想必是跟什么人约好了的?   走那么远的路来寺庙后山谈事情,他倒还真够谨慎,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运气不好,被她和苏折菊跟踪上了。   尾随着他穿过了一片林子,苏惊羽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而等那女子转过身时,她与苏折菊几乎是同时隐到了不同的树后,苏折菊的余光瞥见身后大树的一抹衣角,忙望了过去,眼见是苏惊羽,他难得怔住。   苏惊羽朝他挑眉一笑。   苏折菊眉头一跳。   随即,二人悄悄探出头,望着前方的情形。   而这一看,苏惊羽险些掉了下巴。   那一身素衣的女子,正是贺兰陌他亲娘,当朝皇后娘娘。   让她惊讶的不是那女子是皇后,而是那女子二话不说就朝着苏相跪了下,“苏大哥,你帮我救救我的陌儿可好,当初锦云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是我不该逼走她,你莫要因为这个记恨我,你可不能学着其他人奏请废太子,你得帮我。”   苏惊羽:“……”   当初逼走苏折菊他娘的人,难道不是大夫人,而是皇后?!   苏惊羽蓦然望向苏折菊,只见一向雷打不动的苏折菊,此刻攥紧拳头,活像一副要与人干架的模样。   苏惊羽趁着苏相那二人不注意,一个闪身到了苏折菊躲避的树后,“别冲动,静观其变。”   ------题外话------   皇帝:为何我的女人全在给我戴绿帽?本宝宝好痛心!   ☆、第181章 废太子(中)   许是苏惊羽的话起到了作用,苏折菊紧握着的拳头松了开,不过片刻的时间,又恢复了他一成不变的面瘫脸。   前方,皇后依旧跪在地上,低声啜泣,苏相垂眸望着她,一言不发。   苏折菊平复好了心情之后,望了苏惊羽一眼,“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原本也是想来看皇后捣什么鬼。”苏惊羽道,“我不信她是真的来祈福上香,太子面临如此艰难的困境,她来上香祷告管什么用,委实不像她会做的事,我原本担心她会在这里碰上阿尧的母妃,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贺兰尧的母亲当年也曾宠冠后宫,想必很遭人眼红,历代皇后都不会对哪个宠妃有好脸色,尤其这位皇后还是个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之人。   这怎能让她不担心皇后来云间寺碰上贺兰尧的母妃,去刁难一番。   如今看来,皇后今日来此的目的,竟然是见苏相来的。   这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苏惊羽才如此想着,只听前头的皇后又哀求道:“我相信你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锦云的事儿,你一直耿耿于怀,因此这么些年你都不与我说话,我为了弥补对你的亏欠,本想在你的小女儿怀柔嫁给陌儿之后,好好待她……”   “现在提怀柔,不觉得可笑么?”苏相终于开了口,冷哼一声,“先不说你当年刁难锦云,就说这个月,太子请旨退婚,使得怀柔名声扫地,至今下落不明,你的儿子如此不留情面地对待我的女儿,我为何要帮他?”   “此事我事先不知!”皇后忙道,“陌儿请旨退婚之前并未告诉我,我原本还是很满意怀柔的,怀柔难道不曾与你说过,我与她的几次见面,我对她都是很和善的么?”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苏相的语气毫无波澜,“你如今已不是从前那个叫我苏大哥的小姑娘,在我眼中,你是尊贵的一国之母,虽然你我在很早前就相识,但我并未想过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好处,就连怀柔当选太子妃我也不曾求过你半分,全是她靠着自己的本事让陛下与太后满意的,只可惜终究不讨太子喜欢,只能怪怀柔自己福薄了。”   “怀柔的事情我也不曾想到,当我得知陌儿退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挡了。”皇后咬了咬唇,道,“苏大哥,这样如何?怀柔这事儿,也算是我亏欠你的,你不是还有个待字闺中的二女儿紫晴么?若是这次你能够设法助陌儿保住太子之位,我定要让你的二女儿苏紫晴做太子正妃,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便可以立下协议。”   苏相听闻此话,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思索。   躲在暗处的苏惊羽同苏折菊,听到这儿,几乎是齐齐面上浮现讥讽的神色。   “真够拼的。”苏惊羽讥笑一声。   若是能助贺兰陌保住太子之位,要让贺兰陌娶了苏紫晴?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条件。   也不知苏相老爹从前同皇后是什么交情,她只能猜到,这许皇后对苏相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相此生挚爱,想必是苏折菊的生母,杜锦云。   许皇后与大夫人苗氏当年必定很排挤杜锦云,杜锦云似是家境不好,无钱无势,因此根本架不住两个恶女人苦苦相逼,带球远走。   她一个人将苏折菊带大,苏折菊许是因为从母亲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心中怨恨,自小没有父亲,母亲又穷苦,日子必定过的很不好,吃苦耐劳数年学了一身的功夫,心性已经变得冷漠内向,因此不爱与人说话。   他甚至不想认祖归宗,他设法混入宫中,从一届小小密探开始步步高升,又是为了什么?想等官阶高了之后与苏相叫板,还是想找寻机会报复皇后?   苏惊羽抬眸望着苏折菊,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冰凉的眸子里却似有火焰燃烧。   苏惊羽叹息一声。   “苏大哥,考虑的如何了?”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恳切,“你可以不念及咱们从前的交情,也可以将我视为陌路。但你还可以为了苏家考虑,为了利益考虑,你苏家若是也能出一个皇后,岂不是光耀门楣?紫晴相貌好,才情也好,她若是嫁给陌儿,我一定好好待她,我也会让陌儿好好待她,绝不会让她步了怀柔的后尘,我可以起誓。   苏相闻言,面上似有动容之色。   皇后见此,忙趁热打铁,“我知你在朝中也有党派,你作为重臣之一,在陛下面前说话是很够分量的,李家的女儿是未来齐王妃,李相的党派必定会呐喊着废太子,你苏家不是素来和李家抗争么?陌儿若是被废,齐王贺兰平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一旦等齐王登上太子位,那么李家便更得意了,将来李家的女儿做了皇后,你苏家在朝中岂不是要被压一头?你们左右丞相素来不合,李相不会放过打压你的机会!”   苏惊羽听到这儿,抬手摸了摸下巴。   这许皇后,真够可以的。   李相与苏相斗了许多年了,她这时候在苏相面前搬出一堆大道理,不得不说,都挺有说服力的。   贺兰陌若是被废,贺兰平做了太子,李家的女儿便是未来国母,李相自然会打压苏相。   “我若能助太子坐稳了当下的位子,你便让他娶了紫晴?”苏相终于开了口,沉声道,“你的承诺,绝无虚言?”   “绝无虚言!”皇后听闻苏相开口,面上浮现一丝振奋之色,“苏大哥这是答应我了?”   “我回府去想想办法。”苏相淡淡道,“你先起来,我会去几位尚书家中走走,寻思着先拖延时间,问题既然是出现在盆景上的,便要设法证明盆景上的毒不是太子所下,最重要是要让陛下相信,可他如今想必对太子很失望……”   “即使对陌儿失望,的对陌儿的感情还是在的。”许皇后从地上站起了身,“此事,就拜托苏大哥了。”   “皇后娘娘,以后还是称呼我苏相罢。”苏相不紧不慢道,“若是无其他的事儿,咱们就此别过了。”   皇后听闻此话,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没有说出来,只站在原地,望着苏相的身影,片刻后,便也转过身离开了。   偌大的后山,很快便只剩下苏惊羽二人。   “知道么?其实方才我很想杀了许皇后。”苏折菊忽然开了口,随后抽出了别再腰间的匕首,淡淡道,“当我得知她要来云间寺上香,我便猜她不是单纯来上香,恐怕是有其他事情,果不其然,找帮手来的,方才我若想要杀她,其实只需要一步,便能要了她的性命,以你我的本事,杀完人就跑,他们又怎么逮的住我们?”   “可你没有。”苏惊羽轻挑眉梢,“我想,你进宫的最终目的也许真的是想找机会报复她?而你方才不动手,是因为不想让她死的这么痛快,一刀飞过去,和这个世界说永别,似乎太便宜她了?”   “不错。”苏折菊将匕首插回了刀鞘中,“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需要我再动手,她已经方寸大乱焦躁不安,她如今只能依靠着苏晗在朝中的势力,试图保住贺兰陌,苏晗的党派若是愿意站出来反对废太子一事,必定能够有效拖延时间,让陛下一时间不好决断,以他们的阴谋诡计,只怕拖得久了,贺兰陌脱身也是很有可能的,但若是苏晗也不帮她,她便真的无路可走。”   苏惊羽听闻苏折菊直呼生父姓名,便知他心中当真是不想认这个父亲。   “不错,许皇后如今仅有的希望便是苏相了。”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浅笑,“若是苏相反悔了,你猜许皇后会不会气死?眼睁睁看着贺兰陌被废,遭受处置,或许比杀了她来的更有效。她若是死在这儿,难保皇帝陛下不会因为她的死而悲恸,在在处置贺兰陌时心软,他这个太子要是废不成,之前下那么多功夫都白费了。”   “你这头脑,幸亏了是个女子。”苏折菊望着她,唇角似有笑意,“你若是个男子,名声想必不会比那三公子差,让你去当谋士,你必定很有作为。”   “女子就不能当谋士了?”苏惊羽双手环胸,笑道,“兄长莫非还看不起女子?”   再次听闻苏惊羽道出‘兄长’二字,苏折菊怔了怔,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常色,道:“并非是我看不起女子,只是世人多数不会觉得女流之辈能有多大的作为,世人眼中的女子就该相夫教子,而不是像你一样跟只猴子似的四处蹦跶。当然,我还是十分看得起你的。”   “承蒙你看得起。”苏惊羽莞尔一笑,随后又变得一本正经,“想问你件事儿,却又怕你不乐意,我在想,究竟要不要问。”   “你何不说的直白些,你想问我的身世?”苏折菊一个仰身,将背倚靠在树干上,眸中浮现些许追忆,“我也不知从何说起,记忆中,都是母亲一人在辛苦地抚养我,她曾去给大户人家家中做下人,因相貌好看差点儿被男主人染指,好在女主人发现了,将我们赶了出去,她也曾去摆过摊,在酒楼茶肆打下手,卖过糖葫芦,卖过烧饼,只为了生存下去,我们走过许多的地方,直到她病逝了,我才独自回到了帝都,回到这个带给我母亲无数痛苦的地方,筹划着如何报仇。”   “终极目标是许皇后?”苏惊羽听着他的述说,只觉得心中有些沉重。   经历的多了,生存能力就强了,逆境成就人才,说的正是苏折菊。   “母亲跟我讲述过很多从前的事儿,我看得出她心中也很怨恨,但她手中从未沾染过一条人命,她不止一次告诉我,不要回来报仇,她甚至说,若是我哪一天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拿着半块黑玉来帝都左相府找苏晗,他自然会留我在府中,呵,怎么可能。”   苏折菊唇角浮现一丝冷笑,“留在苏府,就没有机会报复仇人了,当年苗氏虽然刁难过我母亲,但真正想要杀害我母亲的人却是许皇后,许皇后深知苏晗娶苗氏为正妻,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苗家的财力支持,而我母亲才是苏晗挚爱,便想方设法毒害她,许是母亲命大,没被她毒害成,当时许皇后已经是皇后,苏晗也无法找她算账,母亲活了下来,却落下了病根,在我十七岁那年病逝,只留给我半块黑玉。”   “咱们这位丞相阿爹,年轻时竟是个抢手货?”苏惊羽撇了撇嘴,“真看不出他哪儿好,连皇后都能被他吸引了去,许皇后也真是个混账,虽然得不到喜爱之人,但她也得到了全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地位,竟还不知足。”   “我母亲生平从不与人为恶,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苏折菊嗤笑一声,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瞥了苏惊羽一眼,“我当初想方设法要进宫,甚至不惜男扮女装去竞选国师的近身助手,却遇上你这么个对手,还被你揭穿了。”   “那时我哪知道会妨碍到你的计划。”苏惊羽干笑一声,“不过好在你最后还是顺利进宫了,话说回来,你是何时投靠的四哥?”   “很早之前。”苏折菊道,“我当初就是老霍带进宫的,与他相识倒真是一件幸事,他看中了我的身手,我入玄轶司当天,他便说,他看到了我大好的前程,我那会儿笑而不语,后来时间长了,他带我去见了齐王,齐王看重我的性格与功夫。”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而道:“齐王贺兰平看似风流不羁,游手好闲,实则暗藏心机,当我得知齐王要与太子夺嫡,我毫不犹豫地选择投靠齐王,我想看着贺兰陌跌倒的那一日,看着许皇后歇斯底里痛不欲生,贺兰陌一旦垮了,相当于掏了许皇后的心。贺兰陌本人狡诈圆滑,也很惹人厌,这对母子,我要看他们如何跌倒,跌的再也爬不起来。”   苏折菊的话音落下,良久的寂静。   “你所想,很快便会实现。”苏惊羽忽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如今之计,是让咱们的苏相大人不帮她,这件事,苏相若是不对她伸以援手,贺兰陌很难翻身。”   “我不仅要让苏晗不帮她,我甚至要让苏晗倒戈,为朝臣们奏请废太子多出一份力。”苏折菊倏然冷笑一声,随机道,“惊羽,等会儿下山之后,你带我回一趟苏家去见苏晗,可好?”   “回苏家?”苏惊羽目光中浮现一丝惊诧,“你莫非想与他相认不成?”   看苏折菊的态度,分明是很不愿意认苏晗的才对。   而他此刻却说想回苏家……   苏惊羽很快想到了原因,“你回苏家的目的,是想要告诉他你的存在,告诉他你有多厌恶许皇后,好让他反悔答应许皇后的事儿?”   “不错。”苏折菊淡淡道,“我想让他在我和许皇后之间做一个选择,惊羽你说,他会选择谁?”   “这还用问,那必然是你。”苏惊羽道,“他最惦记的无非就是你母亲,你若回去,他能兴奋地上天了。”   “是么。”苏折菊不以为然,“那咱们就回去,且看看他会是个什么态度。”   ……   巳时刚过,此刻正是日光明媚之时。   苏府。   苏相从云间寺回来,便一路走向了书房,路上回忆着与许皇后的谈话,只觉得很是好笑。   这么些年除了行礼的时候,他几乎不与她说话,到了这个关头,她终究还是来求他了。   忽的,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似是不止一个人。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父亲,我可否进来?”   听出了苏惊羽的声音,苏相道:“进来罢。”   房门被人打了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惊羽,随后,看见她身后跟着的男子,他微微一怔。   苏惊羽身后那人的相貌——   为何那般像他记忆中的那人?   就在苏相发愣之间,苏惊羽已经带着苏折菊上前,悠悠开口,“父亲大人,感谢我吧,我带来了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苏惊听闻此话,彷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整个人都僵住。   “苏相大人。”苏惊羽身后的人走上前来,朝他伸出了手,“你想必认得此物?”   苏相垂眸,望着那躺在苏折菊掌心中的半块黑玉,震惊之余,心中又是说不出的振奋喜悦。   锦云当年离开之时,居然有他的孩子?!   那般相似的眉眼,他几乎可以断定苏折菊是杜锦云的孩子。   且苏折菊的面貌与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几分相似,像杜锦云则更多一些。   他膝下三个女儿,无一子,此刻得知自己还有失散多年的一子,怎能不激动喜悦?   然而,他都还没开口,对面的苏折菊却不咸不淡道:“我今日来此,不是认祖归宗,只是来对你声明一件事,你若帮许皇后,我苏折菊从此与你势不两立,逢人就说我父母双亡,即使你终老后坟头草长了两米,我都不会给你打理,当然,你若听我的,我定会给你送终,以你长子的名义,如何抉择,你自己看。”   ------题外话------   苏折菊:渣爹会选皇后还是选本宝宝?   贺兰陌:本宝宝离被废不远了,妞们,安慰一下我可好~   小羽毛:二楼傻逼。   ☆、第182章 废太子(下)   苏折菊的话音落下,饶是苏惊羽也怔了一怔。   她猜到苏折菊多半不会有好脸色,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斩钉截铁。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丝激动的神色也无。   原来这些年,在他心中,早已不憧憬着有一个父亲,以致于如今见面,他都能如此冷漠。   同一时间,苏相望着身前的男子,竟然无言相对。   这是他与杜锦云的孩子,方才乍一得知这事,以为这孩子是回来认祖归宗的,此刻看来,真是自己高兴地太早。   想想也是,锦云将孩子带大,想必跟他说了不少事,倾诉了不少苦楚,这孩子从小到大,心中都是埋怨自己的,能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   对于苏折菊堪称大逆不道的那句‘你终老后坟头草长了两米,我都不会给你打理’,他听了之后心中并不生气,有的只是悲哀失落。   失落过后,又是一阵震惊。   这孩子怎么会知道他与皇后的约定?   “你……”苏相望着他好片刻,才道,“你为何会知道……”   “这还用问么,自然是偷听到的。”苏折菊不咸不淡道,“你这会儿心中想必很是惊讶?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很早之前便来了帝都,且我一直也知道你是我的生父,我甚至有信物,想要认你,想要进苏府继承家业,简直易如反掌,但我并不想,我选择了进玄轶司,投靠了齐王贺兰平,这其中原因,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你是齐王的人?”苏相一怔,细细一想,又觉得合理。   如今朝中局势明朗,齐王以仁善招揽人心,是太子的一大劲敌,且因为盆景的事,太子几乎要被打压地喘不过气。   他和锦云的这个孩子,想必是很乐意看见皇后母子二人从高处跌落,那必定很解恨才是。   “你与许皇后在云间寺后山的对话我都听在耳中,包括你们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苏折菊唇角忽然扬起一丝讥诮的笑,“你对她并没有多少旧情不是么?或者说,如果不是她抛出了利益,你或许不会帮她,你若是帮了她与贺兰陌,苏紫晴便能嫁贺兰陌为妃,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条件,但……你会因此失去你的长子,你想清楚了么?”   听着他冷漠的语气,苏相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但苏折菊却又抢先道:“当然,我今日来并没有抱多少希望,毕竟我在你的人生中缺席了二十多年,想必在你心里也没有多少分量,而苏紫晴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你必定会率先考虑她的前途,考虑苏家的利益,你选择协助太子,光耀苏家门楣,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苏折菊话音落下,竟不给苏相考虑的机会,转身便走,“是我冒失了,苏相大人,就此别过。”   苏折菊的干脆果断,让苏惊羽轻挑眉梢。   好家伙,放完狠话就走,这不明摆着威胁么?   苏相此生最惦记杜锦云,如今杜锦云不在人世了,对杜锦云的愧疚,想必会全弥补给苏折菊。   缺席了二十多年又如何?苏相这些年来最懊恼的便是膝下无子,只有女儿,如今知道有个在外流落多年的长子,哪里肯放他走?   比起有个长子继承人,光耀门楣算得了什么?许皇后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等等!”果不其然,苏折菊还未踏出书房门槛,苏相便急忙叫住了他,“我若是不协助太子,对皇后反悔,你是否愿意回来认祖归宗?愿意……以后住在府上?”   “我说了,我回来不是认祖归宗。”苏折菊脚下步子一顿,转过了身,面无表情道,“我可以承认有你这个父亲,但我并不想将这事放到明面上来让人皆知,更不想住在府上,我也不希望你来过问我太多事情。”   “你……”苏相眉眼间似是有懊恼之色,但很快的,他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叹息一声,“好,你现在不想回来,我便给你考虑的时间,那你现在是住在什么地方?”   “吃住方面委实不劳你操心,我眼下过的很好。”苏折菊语气毫无波澜,“你挽留我,是否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向皇后母子施以援手了?”   “我应你就是。”苏相沉声道,“你究竟怎样才愿意回来,你开个条件便是了。”   “目前我并没有什么要求。”苏折菊道,“你可是想好了,不反悔?”   “没有什么好反悔的。”苏相如此说着,顿了顿,道,“紫晴当不了太子妃,我再给她找个其他的好婆家就是,我向你担保,明日的朝堂之上,一旦有人奏请废太子,我会附议,且与我有交情的几位尚书大人也会一同附议。”   “如此,多谢。”苏折菊淡淡地丢下了一句话,随后转身离开。   苏相原本还想再叫住他,苏惊羽却极有眼力劲地开口,“父亲大人,您还是让兄长自己考虑一段时日,他从小吃苦耐劳,造就了冷漠沉稳的心性,且他也十分固执,你若一直要他回来,他反而会烦躁,你若放任他自己在外生活,没准他哪天想通了,会回来也说不定。”   “真的会有那么一日?”苏相怔了怔,回过神之后,立即望向了苏惊羽,“你与他是何时相识,何时相认?对于他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你能全告诉为父么?”   苏惊羽闻言,悠悠叹息一声,“这个,说来话长了……”   ……   正午时分,金黄的日光倾斜了一地,折射进了装潢雅致的大殿内。   “殿下,虽然我的手艺差,但你吃点儿,总能填填肚子。”乌啼望着倚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人,手捧着一盘子虾仁炒蛋。   贺兰尧睁开眼,瞥了一眼乌啼手中的盘子。   那金黄的炒蛋上挂着的白色不明物,像是碎蛋壳?   如此想着,贺兰尧颇为嫌弃道:“你留着自个儿慢慢吃。”   “殿下您是一定要等惊羽姐姐回来了?”乌啼叹息一声,“惊羽姐姐说回趟苏府找苏相谈话,他们要是说到重点上,可能到下午都回不来呢。”   “小羽毛不是说过,会赶回来给我做午膳的么。”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等着她回来就是了,我相信,无论是谈什么事,她都不会谈到把我吃饭的事儿都给忘掉。”   贺兰尧的话音才落下,寝殿外便响起一到熟悉的女音,“阿尧,我回来了!”   贺兰尧听着这声音,唇角轻扬,抬眸望向了来人,“回来了?”   “当然,总不能让你挨饿的。”苏惊羽到了贺兰尧身前,笑着道了一句。   余光瞥见乌啼端着的盘子,苏惊羽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你这手艺我都懒得说,这盘子带蛋壳的炒蛋,给小蓝它都不吃,罢了,放一边,你来给我打下手。”   乌啼闻言,干笑一声,而后跟着苏惊羽去厨房了。   午膳过后,苏惊羽便同贺兰尧倚靠在藤椅之上晒日光。   “醉梦香的解药,我已经给了苏折菊,只等时机成熟,四哥就该醒了。”苏惊羽将头靠在贺兰尧的肩头上,笑道,“与贺兰陌的斗争,真的要结束了。”   苏惊羽这话说完之后,听不见贺兰尧的回复,当即抬头,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眸子,面容一派安详静谧。   苏惊羽的心却无端漏了一拍,“阿尧?!”   她又想起他在浴池昏迷的事儿了,那时候也是她和他说话,却听不见他的回应。   好在苏惊羽这一声叫唤,唤醒了贺兰尧,他原本紧闭着的睫羽颤了颤,随后睁了开,“小羽毛,你叫我?”   苏惊羽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没事儿,你没昏迷就好。”   “想什么呢你,好端端的昏迷什么?”贺兰尧低笑出声,抬起手,屈指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我睡个觉而已,就把你吓着了?”   “你最近怎么变得如此能睡?”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怕你又昏过去,不行,你得让我看看你的毒斑。”   说着,她伸手就去扒贺兰尧的上衣。   反正周围也没人,哪里需要顾虑什么。   “小羽毛,你真的不是在找借口占我便宜么?”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眉眼间划过一缕笑意,由着苏惊羽将他的衣裳扯开了。   苏惊羽这会儿可没有心思听他的调侃,扒开了他的中衣,一把翻转过他的胳膊,看见胳膊内侧的毒斑并没有扩散,这心才放了下来。   “谁占你便宜了,我想占你便宜根本不需要找借口。”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替他将衣裳穿整齐了,而后伸手揽着他的脖颈,挂在了他身上,“比如我现在就能占你便宜。”   话音落下,她仰头直接覆上了他的唇。   贺兰尧见此,凤眸中笑意闪烁,伸手揽过了苏惊羽的腰,迎合着她的亲吻。   她想占他便宜,的却不需要找借口。   ……   一眨眼又是一日过去。   这一日,宫中注定不平静。   早朝过后,一道谕旨便传入了东宫。   太子贺兰陌荒唐无道,品行不端,残害手足,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贬降为荣郡王,封地为芩州,限其三日之内收拾行装离开帝都前往封地。   废太子的旨意一出,犹如在油锅中滴水,让宫中顿时炸了开,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太子失势,莫非是齐王崛起之日?   更有人议论,今日朝堂上,左右丞相难得意见一致,对于废太子一事毫无异议。   昨日的太子,今日的荣郡王,终究是不会再有翻身之日。   “贬为郡王?限三日之内离开帝都前往芩州?”永宁宫内,苏惊羽正嗑着瓜子,听到乌啼传来的消息,不禁冷笑,“皇帝陛下果然还是没舍得下太残酷的处罚,废了太子位,还能落个郡王……罢了,原本也在我的意料中,哪能指望他被贬为庶人,郡王,呵呵,郡王也低了咱们宁王一个等级,以后见了我和阿尧还得行礼,哦不对,应该是没机会见了。”   “芩州,那地方也不大。”乌啼嘀咕一声,“离帝都也远,陛下虽说没有下残酷的刑罚,但相当于将他驱逐出去,多半是不想再看见他了。”   “大儿子杀四儿子,哪个爹会不痛心。”苏惊羽悠悠道,“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还未做完。”   乌啼听闻此话,顿时不解,“还有什么事儿?”   “废太子一事解决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儿自然是让齐王醒过来。”苏惊羽慢条斯理道,“解药我虽已给了苏折菊,但如今时机还不成熟,现在就等陛下再让人请一次国师了。”   时间拖得越久,皇帝陛下自然也就愈心急。   他越发着急,她的计划才更有可能成功。   “你又要去谪仙殿?”身后倏然间响起一道清凉如玉的声音,不紧不慢。   苏惊羽并未回头,启唇逸出一声浅浅的叹息,“阿尧,这趟谪仙殿我是必然要去的。”   贺兰尧每每听说她要去谪仙殿,总是表现得很不乐意。   “我也没说不让你去。”贺兰尧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要离开了,你也顺便和那神棍道个别,别磨叽太久。”   “知道了,我的殿下。”   ……   “月光,我此去赤南国,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接下来的日子,是做不了你的替身了。”谪仙殿内,苏惊羽同月光相对而坐,轻叹一声,“我若是不在,你那月圆师妹,真的是替身的最佳人选,她那么高冷,扮起你来应该很像样,当你白天的替身必定是可以的。”   “你若不在,我当然只能选择她了。”正对面,月光低笑一声,“我终于明白为何师妹会来此,也是天意呢,她若是不来,你一走,白日的国师就没人当了。”   “月圆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与月满全然相反。”苏惊羽沉吟片刻,又道,“也许冥冥之中注定她会是你的帮手?她显然有备而来,否则怎么会拥有前国师的令牌?”   “应该说,是师叔早有准备才是。”月光悠悠道,“或许是师叔离世时算到我有难,才将自己的令牌交给师妹,好让她畅通无阻地进宫来,有那块令牌在手,可以省许多事,至少在宫中相当体面,她甚至可以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就能踏入谪仙殿。虽然师叔不在世,但作为我的前辈,见他的令牌如见他本人。”   “持有他的令牌,可以不经你允许就进谪仙殿?”苏惊羽微微惊诧,“如此说来,真是个好大的特权,可月圆她从没来过,看来她对你也算尊敬。”   “是挺尊敬。”月光低笑一声,随即道,“你今日来此,除了道别之外,还想做什么好事?”   “解决掉最后一个潜在的麻烦。”苏惊羽说着,端起面前的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趁着如今齐王昏迷,正是绝佳的时机。”   苏惊羽话音才落下,殿外便响起一道人声,“国师,陛下身边的王总管前来,询问能让齐王苏醒之法。”   “看吧,来了。”苏惊羽站起了身,“月光,容我借你的身份再去拔除一个后患。”   “这种事儿就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了吧。”月光无谓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苏惊羽干笑一声,“问过你的意见,显得我有素养。”   月光:“……”   ……   午间的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云彩。   德阳殿内四处是一派沉寂的光辉。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吹拂过寝殿内榻上的身躯。   一袭明黄色的身影站在榻前,严谨的面容上浮现些许焦躁不安。   本就因为太子谋害兄弟一事颇为感伤,如今眼见最喜爱的儿子卧床不醒,他眉目间除了焦躁之外,更多的是疲倦。   下一刻,有一名宫人从殿外奔了进来,开口打破寂静——   “陛下,国师来了!”   皇帝听闻此话,当即转身望向了殿门之外。   门槛之外,踏进一道颀长的雪白身影,那人一身白袍曳地,广袖垂于两侧,胸前,衣襟,袖口处绣着同样的的古老金色图腾,他头上一顶白色的玉冠束发,一张银质面具遮盖住了整个脸庞,透过面具,只能让人看见他那一对清冷的瞳孔。   “爱卿可算是来了。”眼见白衣人走近,皇帝轻叹一声,“之前询问你如何救老四,你说他此病是人为,而之后发生的事的确证实了爱卿的话,那两株盆景已经移走,老四为何还不醒来?朕听人说,醉梦香这东西,害人需要长达一年左右的时间,那两株盆景在老四宫中不过才放了两日,为何能让他昏睡不醒?”   “陛下且放心,齐王殿下不需要多久便会醒,微臣今日出殿,不仅仅是为齐王殿下而来,更是为了陛下而来。”白衣人开口,声线清冷如霜,“陛下不觉得最近宫中闹心之事太多了么?一件连着一件。”   “虽然闹心之事多,但几乎都是事出有因。”皇帝沉吟片刻,后道,“爱卿想说什么?”   “臣昨日卜卦,近日宫中闹心之事,竟是祥瑞在作怪。”白衣人悠悠道,“这些事看似都事出有因,冥冥之中,却是祥瑞引来的祸端。”   “祥瑞会引来祸端?”皇帝拧了拧眉,似是疑惑,“祥瑞难道不都是带来福泽的么?”   “那得看祥瑞降落之地。”白衣人的语气不疾不徐,“祥瑞择主,择的是命格有福之人,恕微臣直言,祥瑞所附身之人生在后宫之中,既是福又是祸,祥瑞本身是福,但遭受了玷污,便成了祸,哪怕陛下你是九五之尊,也不允许,陛下莫忘了,咱们终究是*凡胎,不能逆天。”   “爱卿的意思是,祥瑞附身的是宫中某个妃子?”皇帝眸中浮现惊诧,“爱卿能否把话说明白些?”   “陛下难道忘了,祥瑞玉兔择主的事?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了,我本以为祥瑞玉兔择主,会庇佑其主,如今看来,庇佑倒是庇佑了,可惜庇佑的只是她一个人而已,庇佑不到其他人,而陛下你赢取祥瑞属于逆天而行,祥瑞本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沾染的。”   “祥瑞附体之人竟是李贵妃?”皇帝眸光一紧。   “祥瑞生在后宫这样喧闹的之地,实属不该。”对面白衣人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她应居于庙堂这等清静之地为我皇祈福,去她该去的地方。微臣再给陛下一个忠告,此事陛下最好早做决定,若是一拖再拖犹豫不决,或者陛下质疑微臣的话,这宫中只怕别想安宁,闹心的事,会延续下去,甚至危及陛下以及陛下身边人,微臣言尽于此,告退。”   话音落下,他转身径自离开,步履依旧缓慢优雅。   而他身后,皇帝的眉头愈拧愈紧。   帝无忧言外之意很明显,若是不送李贵妃去庙庵里清修,这宫中还会再生祸事。   ……   “我回来了。”   苏惊羽回到了谪仙殿后,摘下了面具扔到一旁,迈步到了月光所在的桌前,“我忽悠人回来了,也不知他能信我几分,他若是质疑我,我非要让他犯头疼不可。”   “不需要你让他犯头疼。”月光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指节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击桌面,“我方才卜了一卦,宫中真的会再起祸事的,因此你不需要再刻意捣乱,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什么玩意?”苏惊羽听闻月光的话,顿时有些不踏实,“再起祸事,谁要遭殃了?让我做心理准备?莫非是我身边人?”   月光闻言,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题外话------   小羽毛:谁要遭殃,半仙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好怕怕啊!   月光:天机不可泄露,否则我会折寿,聪明的姑娘们,猜猜,谁会遭殃?   萌十:肯定不是我,答案不会这么简单,千万别猜我。   四哥:也不会是我,我是要上位当太子的男人!   贺兰陌:更不是本宝宝,我遭殃她乐着呢,何必做心理准备?   ☆、第183章 丽妃流产   苏惊羽听闻他的话,额头跳了跳,却是不再追问了。   月光有月光的苦衷,这一点她自然明白。   若是一遇上难题便要他指点,那么他岂不也累死了。   人,还是要靠自己,不能依赖于他人。当然,贺兰尧除外。   除了贺兰尧,她不会依赖任何人。   “惊羽,有时会不会看我不顺眼?”月光望着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和我这种神神叨叨,说话总暗藏玄机的人来往,你是否觉得有些无奈。”   “这就是你想多了。”苏惊羽扯了扯唇角,“按理说,如你这样看破红尘的人,大多很孤僻清冷,无亲友,无知己才对,会勘破天机之人大多孑然一身,他们不会有太多寻常人的感情,他们只负责给世人敲敲警钟,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印象。”   月光听闻此话,笑出了声,“你听谁说的?”   “书上看的。”苏惊羽轻咳一声,“因此,你不想说的话,我从不会刨根究底,我要是因为好奇而一直追问下去,那就是强人所难。”   她虽不是好人,但也是讲理的人。   “当我听说你要去赤南国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即明白了你要去做什么。”月光轻挑眉头,“我若告诉你,师妹算得到的,我也算得到,甚至我比她更早算到,但我明知,却不和你说,你怪我么?”   “你若不是算卦人,我会怪你明知不说,可你身为算卦人,我却不敢怪你,更没有理由怪你。”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泄露太多不该泄露的,会折损寿数,是么?贺兰尧虽是我的爱人,但我不能为了他去强逼我的朋友为我们付出,我从不怪你明知不说,反正阿尧去哪儿我都陪着他就是了,无论幽冥地狱,黄泉奈何。”   月光怔住。   “无论幽冥地狱,黄泉奈何?”他低喃一句,随后道,“忽然有点儿羡慕你们。”   苏惊羽闻言,眉间划过一丝怔然,“嗯?”   她没有听错?眼前这个世外高人一样的男子,竟说羡慕她?   “没什么,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月光抬眸,朝她淡淡一笑,“此去赤南,一路顺风。”   ……   苏惊羽从谪仙殿回到永宁宫时,正看见月落乌啼在收拾东西。   贺兰尧则是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嗑着他平日里最爱吃的瓜子,眼见苏惊羽回来了,遂抬起了手,修长的指节屈起,朝她勾了勾。   他的凤眸含笑眯起,里头似有柔和的笑意流转,再配合着此刻的动作,真是——妖孽!   苏惊羽迈步走向了他,挑眉道:“怎的,叫我来给你嗑瓜子的?”   “在你眼中,我就那么懒么?”贺兰尧眯了眯眼,随即伸手拿过一旁的茶杯递给她,“留给你的,让你去那么久才回来,瓜子仁都凉了。”   苏惊羽垂眸一看,贺兰尧端给她的茶杯里,盛着满满的瓜子仁。   她怔了一怔,而后回想起贺兰尧那句‘让你去那么久才回来,瓜子仁都凉了’,顿时又额头直跳。   只听过黄花菜凉了的,没听过瓜子仁凉了的,显然,重点是前一句‘让你去那么久才回来’。   这厮又在跟月光较劲呢。   “跟他道了个别,顺便商量了下让月圆做他白日里的替身。”苏惊羽撇了撇嘴,“我这一走他少了个帮手,自然要找一个替换上去,虽说一开始我对月光这两个师妹很没有好感,但如今我明白了,月圆的到来还真是个时候,其实她挺靠谱,我倒还得感谢她一番。若不是她出现,我们也不会知道找青莲要去赤南国。”   “谢她做什么。”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原本这就是她与我们做的交易,我们帮她救人,她为我们指路,谁也不欠谁的,何须言谢。”   “只要是有利于你的事,我都不会吝啬一个谢字。”苏惊羽边说着,边将贺兰尧嗑好的瓜子仁倒入口中,嚼的津津有味,“这瓜子味道不错。”   贺兰尧见此,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就在这时,乌啼的声音倏然在前头响起,“惊羽姐姐,枕霞宫来人了,说是丽妃让您过去一趟。”   “好,就来。”苏惊羽应了一声,随后朝贺兰尧道,“若水叫我,想必是有事,我去一趟。”   ……   日头正高,凤仪宫中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在日光照耀下泛着耀眼的色泽,霎是好看。   忽悠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混账!答应我的事儿竟然反悔!”   华丽的寝殿之内,许皇后望着地上被她砸碎的古董花瓶,一脸阴霾。   好个苏晗,与她说好的事儿竟然不履行!   她都已经那么低声下气地去求他,甚至不顾一国之母的尊严给他下跪,到头来,贺兰陌依旧落个被废贬成郡王驱赶出帝都的下场。   苏晗为何反悔?   她抛出了那么好的诱饵,他若是愿意帮助她,她必能帮他光耀苏家门楣,这种好事儿他都不干,莫非又是因为杜锦云那个贱人?   那女人消失了这么多年没准都死在哪个地方了,他竟还念念不忘。   世间男子果真犯贱,愈是得不到的愈是想念。   “苏晗,既然你不念及旧情,休怪本宫不仁义。”许皇后自语着,眸光中浮现丝丝戾气,“你那长女总是三番四次与我儿作对,既然你出尔反尔,那么本宫也不必再对她留情。”   苏惊羽一直同贺兰陌作对,她作为贺兰陌的母后,怎会不知。   她虽也看那苏惊羽不顺眼,但素来少有机会和她碰见,此女不但得罪她的儿子,还帮着谪仙殿那神棍扶持她身边的低等宫女宁若水为妃,真是让她恨极。   一想到曾经侍候自己的宫女如今是圣宠不衰的丽妃,再想想这贱婢能成妃有苏惊羽的功劳,这让她更气不打一处来。   贺兰陌失势,她这个皇后起码还在,还怕收拾不了一个臭丫头片子。   ……   “若水,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么?”苏惊羽踏进宁若水寝殿的时候,宁若水正倚在贵妃榻上小憩。   宁若水见她走近了,朝她淡淡一笑,而后起了身,“来了?打算何时动身离开呢?”   “就在这两天了。”苏惊羽走到她身前,笑道。   “让人叫你来,是要送你样东西。”宁若水说着,将手伸入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香包,递给苏惊羽,“这玩意是我前些日子求到的护身符,你不妨带上,可别嫌弃这礼物轻。”   “护身符?”苏惊羽望着她手上的东西,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你如今有孕在身,你才真的需要这护身符,我可不是嫌你这礼物轻,只是……”   “既然不嫌,你就收着吧。”宁若水二话不说直接塞到苏惊羽手上,“我如今在宫中一切安好,你这个要出远门的人才应该事事小心,留着它,定能庇佑你,你若再推辞,我就怀疑你是嫌弃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惊羽自然不好再推辞,将那护身符纳在掌心里,抬眸朝宁若水一笑,“谢了,我会好好收着的,下次我也给你求一个。”   “你这次出远门,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回来,不如再陪我出门走一走如何?”宁若水道,“自从有喜了之后,我大多时间都是闷在寝宫中。”   “好啊。”苏惊羽笑了笑,“正好我不忙碌,陪你出门散步透透气也好。”   如此说着,二人便齐齐迈步往殿外而去。   一路说笑着走向了御花园,经过一处花圃时,宁若水一个不经意地抬眼,便看见了前方小亭子里的几道身影。   其中有两人,算是她颇为熟悉的。许皇后与李贵妃。   此刻也不知在那小亭子里说着什么,但见那李贵妃一派傲然的模样,腰杆十分直,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袖珍小兔,正是她的爱宠——祥瑞玉兔。   自从有了这只爱宠,她在宫中愈发鼻孔朝天,自以为是被祥瑞所庇佑的人,原本许皇后就对她礼让三分,如今太子失势,李贵妃自然愈发不将皇后放在眼里,此刻在凉亭中多半是对皇后冷嘲热讽。   而站在李贵妃身后的两三名妃子,显然是与她一个鼻孔出气。   “惊羽,咱们换个地方吧。”宁若水轻描淡写道了一句,随后扯着苏惊羽转过身。   委实不想看那群无趣的后宫妇人斗嘴。   而苏惊羽自然是也注意到了凉亭里的人,听闻宁若水此话,挑眉道:“好,我也不太想与她们碰面。”   话音落下,二人就齐齐转过了身。   然而事情发展却不如她们所想顺利,才踏出没两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子嗓音,“哟,那不是丽妃妹妹么?为何见着我们就躲?不过来一起说说话?”   苏惊羽同宁若水脚步一顿。   “李芸茹,真是个讨人厌的。”苏惊羽冷哼一声,“甭搭理她,她也得意不了太久了。”   一个时辰前才和老皇帝提议把这‘祥瑞附体之人’送去庵庙里,如今她还能这么趾高气扬的,显然是皇帝在犹豫,还未下决定。   “说咱们躲她,若是不过去,倒显得你我胆小了。”宁若水冷嗤一声,而后道,“咱们不妨过去听听她想放什么厥词。”   苏惊羽闻言,轻挑了挑眉,“也好,论起斗嘴,至今也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如此说着,二人都转身走向了那凉亭。   还未走近,宁若水便察觉到一缕不善的目光投来,她抬眸望去,正迎上了许皇后的视线。   许皇后见她看过来,非但不挪开眼,眸中的冷色愈发明显,在宁若水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目光一转落在苏惊羽身上,眉眼间浮现丝丝冷厉之气。   苏惊羽自然是接收到了,只朝着许皇后轻一挑眉,模样十分不以为然。   她如此反应,自然是惹得对方更加怒火高涨。   不过片刻的时间,三人便已经进行了一场眼神的交流。   宁若水垂下了眼眸,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皇后恨自己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曾是她身边的一介宫人,但她为何看着惊羽的目光也那么狠厉?且那狠意并不比看自己时少。   她自然不知皇后与苏相间的恩怨情仇,她只知道,她从皇后方才的目光中看到了杀机。   她在宫中生存多年,什么样的眼神对应着什么样的心思,她看的很明白。   太子虽然失势了,但皇后并没有牵扯其中,顶多就是遭到皇帝一顿训斥,说她教子无方等等,她的地位还是稳固的。   “丽妃妹妹,小心台阶。”耳畔传进一道娇柔的声音,来自于李芸茹,“丽妃妹妹是在想什么呢,都不注意脚下,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了,只怕我们都难逃责任。”   苏惊羽听着她的风凉话,只低笑一声,“是啊,若水,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这肚子里的宝,只怕有不怀好意的人盯着,比如那些肚子不争气的。”   “宁王妃,你这话含沙射影地说谁呢?”李芸茹冷眼看苏惊羽,眉眼中似有恼色,“你是在讥讽我们这几个没有喜讯的人么?”   “我并未指名道姓,你若自己要对号入座,我也没有办法。”苏惊羽瞥她一眼,“贵妃娘娘,我还要感谢您上次帮我在御花园喊人捉贼呢,若不是娘娘喊的大声,密探们也许不会那么快抓到盗我镯子的严大人,呵呵。”   李芸茹听闻此话,脸色顿时一僵。   她与严昊影在御花园假山偷情一事是被苏惊羽看在眼中的,那一夜苏惊羽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放了自己,如今她是拿不出证据来了,可一听她提起那事,总觉的心里不踏实。   李芸茹衣袖下的拳头不禁攥紧了几分。   “你们好好聊,本宫不奉陪了。”许皇后见李芸茹苏惊羽斗起了嘴,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冷漠,她站起了身,走到了苏惊羽跟前,“宁王妃,本宫好心劝你一句,不要总喜欢帮人出头,否则只怕会引火烧身,有些人,你庇佑她,她未必把你当回事。”   说完,她冷笑一声,而后转过了身。   同一时,宁若水听闻此话,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有些人,你庇佑她,她未必把你当回事……许皇后这话,岂不是在说自己拿苏惊羽当挡箭牌使?   这老女人竟存心要挑拨她们二人。   苏惊羽性格素来多疑谨慎,许皇后这话,是否会让她对自己产生嫌隙?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若水转身望着正要下台阶的许皇后,眸中掠过一丝决绝。   老女人,看我不将你送上绝路。   如此想着,她疾步走向了许皇后,伸手抓上了许皇后的胳膊,“皇后娘娘,且听我一句话……”   说到此处,她手腕微微施力,脚下一崴,借着许皇后的力量,身子朝后一仰,整个人摔下台阶,发出一声惊呼——   “啊!”   跌落之际,她望着对面的许皇后,眸中泛起冷冽的笑意。   许皇后震住。   “若水!”苏惊羽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一出,一个闪身出去要抓宁若水跌落下去的身子,然而她的手伸出时,宁若水早已脱离了她所能抓到的范围,她连她一丝衣角也没捞着。   许皇后身后,李芸茹等一众宫妃也傻眼了。   皇后当场将有孕的丽妃推下台阶?!   皇后这是疯了不成?   在她们看来,宁若水方才那一下,显然是被人推的重心不稳才会跌倒。   “啊……好疼!”宁若水摔落在地上,伸手捂上了自己的腹部,只觉得一阵阵痛感传来,随即感到腿间一阵的粘腻感。   李芸茹等人惊呼出声——   “天呐,丽妃!”   “丽妃滑胎了!”   “皇后娘娘,你竟下此狠手!”   听着身后众妃的声声指责,许皇后回过了神,转身厉声斥道:“本宫没有!不是本宫做的!是丽妃自己摔倒……”   “好笑!丽妃走得好好的哪会自己摔倒,方才我等看的清楚,分明是你推的她。”李芸茹此刻自然是落井下石,冷笑道,“皇后娘娘,你可真狠的心,太子被废你固然生气,可你也不能拿丽妃出气啊,这下,您等着倒霉吧。”   许皇后闻言,气的浑身发颤,望着摔落台阶下的宁若水,又觉得浑身冰凉。   众人声讨,她如何能躲过这样一场陷害?   宁若水竟然宁可舍弃自己的孩子也要害她?世间竟有她这样狠心的母亲,真让人不敢去信。   “若水,你怎么样?”这会儿,苏惊羽已经将宁若水扶了起来,眸光中浮现丝丝震惊。   旁人看不清,她确是看得清。   方才那一下,绝不是皇后推宁若水,皇后不至于冲动愚蠢到如此地步。   宁若水摔下台阶的那一刻,拉扯的是皇后的手腕,皇后若是不使力,她绝不会崴倒。   那一下分明是她自己借着推皇后的力道跌下去的……   “惊羽,我肚子好痛,好痛……”宁若水疼的脸色苍白,手掌紧紧扣着苏惊羽的手,下一刻,便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陷入昏迷前,她只来得及听清苏惊羽的一声惊呼。   ……   枕霞宫。   半敞着的窗,有细细的凉风吹进,拂过榻上雪白的床幔。   榻上躺着的人,绝色姿容,却是一脸苍白,毫无生气。   榻前跪着数人,只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立,面容冷的几乎能凝结成冰。   “陛下,丽妃娘娘因摔下台阶而滑胎,对本身的伤害也极大,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必须静养,切莫不得受寒,臣会开几副药方子,让娘娘每日都服用一帖。”   听着太医的话,皇帝面无表情,只扬了扬手,“退下。”   “陛下,臣妾冤枉,不是臣妾推的丽妃。”寝殿中央,许皇后跪在地上,望着站在身前,神色冰凉到几乎快让她绝望的男子,她几乎要哭出声,“臣妾怎会那么愚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推她?分明是她自己摔倒的,她那会儿就站在臣妾身便,她们便都说是我推的……”   “好一个自己摔倒!”跪在她身后的苏惊羽嗤笑出声,“丽妃娘娘摔倒之时还抓着皇后娘娘您的手腕,分明是她拦住你的那一刻你将她甩开,几位娘娘都看的清楚,是皇后娘娘您推的人,您这会儿说她自己摔倒,骗鬼呢?”   苏惊羽此话一出,得到的是身旁几人齐齐的附和。   “陛下,臣妾不敢撒谎,臣妾亲眼看见皇后娘娘推的丽妃。”   “臣妾也看见了,当时丽妃只是上前想要与皇后娘娘说话,却被皇后娘娘甩开了。”   “陛下,她们这是构陷!”许皇后伸手抓上了皇帝的衣袖,“陛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丽妃要陷害……”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取代。   “你想说是丽妃为了陷害你,自己摔倒滑胎的?这种理由你也敢拿出来说!荒谬!”皇帝眉眼间浮现丝丝怒意,“宫中哪个妃子不想母凭子贵,有了喜,谁不是想方设法要安胎,丽妃想陷害你怎会拿自己的骨肉来利用?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陛下,不是这样的……”   “你教子无方也就罢了,如今又如此阴狠毒辣,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就没盼着丽妃过得好,一直以来对她刁难不断,她却从不在朕面前抱怨你一句,甚至她还因自己的出身而自卑,而你呢,如今连朕的骨肉都要害。来人,将皇后押入冷宫!听候发落!”   “陛下,你听我解释,臣妾敢以性命担保,丽妃滑胎绝不是臣妾所害……”许皇后依旧想要声辩,可终究还是被宫人拖走。   皇帝冷眼望着她被拖了下去,眸中怒意未消。   “陛下,您消消火,且不可气坏了身子。”耳畔响起一道娇柔的声音,来自于李芸茹。   皇帝闻言,垂眸望了一眼李芸茹。   国师的话,终究还是应验了么?   留李贵妃在后宫中,祸事会再延续……   “芸茹。”他望着李芸茹,忽然道,“你愿意为了朕出家吗?”   ------题外话------   评论区有妞猜折菊的,萌十的,我都不奇怪,但猜到若水宝宝的,实在太强大了……   ……   皇后:我出局了…   李贵妃:我出局了…   若水宝宝:本宝宝还没出生,就出局了…   ☆、第184章 去见他娘?   苏惊羽听闻此话,眸底划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许皇后,李芸茹,两个隐患一次性铲除。   她的目的是达到了,然而此刻心情却颇为沉重。   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宁若水会为了打垮许皇后而……做出如此牺牲。   她的至亲骨肉,说舍弃就舍弃了,她当时心中难道就没有半丝犹豫么?   皇帝有句话说得好:宫中哪个妃子不想母凭子贵,有了喜,谁不是想方设法要安胎,丽妃纵然想要陷害皇后,也绝不会赔上自己的骨肉?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然而事实却是,宁若水真的是自己舍弃了孩子的。   “陛下,您……您说什么?”耳畔传进了李芸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让臣妾去出家,陛下何出此言?”   “你的确没有做错什么,但你是祥瑞附体之人,朕将你留在身边,是逆天而行。”皇帝的语气毫无波澜,“也许早就注定了你不能再继续待在宫中,祥瑞玉兔一事你忘了么?从那时候开始,你便已经得到了祥瑞玉兔的庇佑,然,它只是庇佑你一人而已,你的福泽并没有传递到朕的身上,不是么?”   “陛下,您到底在说什么?”李芸茹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臣妾还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那朕再跟你解释一遍。”皇帝忽然伸手,抚上了李芸茹的发,“国师卜算到我出云国有祥瑞降落,祥瑞择主,择的是命格有福之人,祥瑞所附身之人生在后宫之中,既是福又是祸,祥瑞本身是福,但遭受了玷污,便成了祸。朕虽是九五之尊,却终究是凡人,大不过天,不能逆天而行,不能沾染祥瑞附体之人,因此,芸茹,你不能留在朕身边了。”   “陛下,臣妾要反驳国师的话!”李芸茹被皇帝一番话吓得肩头轻颤,“从来只听过祥瑞是福,哪有听过祥瑞引祸,一定是国师判断失误,臣妾不可能招来祸端的!若是陛下执意要赶走臣妾,那臣妾不要祥瑞玉兔了……”   “芸茹,有些事情,由不得你的性子胡来。”皇帝面色一沉,“朕知道你不甘心,但为了还宫中一个安宁,你必须听国师的,居于庙堂那样的清静之地为我出云国祈福,国师早有劝告,若是朕一拖再拖犹豫不决,或者质疑他的话,这宫中只怕别想安宁,闹心的事,会延续下去,甚至危及朕以及朕身边人,你如今看见了,朕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丽妃的孩子是皇后所害,关臣妾什么事!”李芸茹此刻已然不复镇定,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臣妾做的事,为何要臣妾领罚,陛下你真就忍心送我去庙里当尼姑?”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父皇送你去庙里,这怎么能算是罚,应该是恩泽才对。”李芸茹身后,静默了许久的苏惊羽开口,不疾不徐,“祥瑞附体,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呢,贵妃娘娘为何就不理解父皇的良苦用心?送你去庙中清修,既是为你好,也是为了父皇好,国师所言何时有假?”   “苏惊羽你给我住口!”李芸茹转过身,目光如箭般射向苏惊羽,“本宫与陛下说话,哪能容许你插嘴?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送你去当尼姑你去么!”   “我若是祥瑞附体之人,我一定去,绝不反抗。”苏惊羽的声线一派平静,“只可惜我并不是。”   李芸茹被噎了一下,“你!”   “父皇,惊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苏惊羽抬眸望向面色阴沉的皇帝,心中猜到皇帝此刻应该对李芸茹很是不满,忙趁热打铁,“惊羽若是祥瑞附体之人,父皇让我去庙里清修,纵然我心中不甘,我也必定要去,我若不去,便成了自私自利之人,与其遭受骂名,倒不如接受现实,父皇觉得惊羽的话有没有道理?”   她这时候发言,在李芸茹看来是落井下石,但在皇帝看来,却是合情合理。   李芸茹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那么不仅仅是抗旨,更是自私。   皇帝目光一紧。   李芸茹就那么不愿意为他付出么?瞧她那不乐意的模样,跟她心平气和的说,反而说不通。   他决不允许有人忤逆他。   “不必多说,芸茹,你接受现实吧,你若再有异议,就是抗旨,抗旨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皇帝冷眼看她,“朕只是让你去清修,又不是要你下地狱,你为何如此不情愿?虽然你今后不能呆在朕身边,但朕不会忘记你的。”   李芸茹闻言,几乎要哭出声来,“不,陛下,臣妾不想离开您,求陛下让臣妾留下来,臣妾不想做什么祥瑞附体之人,那只祥瑞玉兔,臣妾愿意还给国师……”   “够了,朕决定的事儿,任何人莫要妄想改变!”皇帝厉声道,“来人,将李贵妃带回她宫中,没有朕的命令,不可踏出一步!”   “陛下,您不能这样,陛下——”   李芸茹被哭喊着拖走了。   苏惊羽见此,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冷嗤一声。   若是自己当初不放过她,揭穿她和严昊影的奸情,她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剁的。   可为了国师的信誉着想,她不能揭穿李芸茹,留她一条命让她远离宫中去做个尼姑,已经是宽待她了。   “希望接下来,这宫中能够安宁。”皇帝似是叹息了一声,而后迈步到了榻边坐下,握上了宁若水的手腕。   苏惊羽望着他,此刻他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惋惜沉痛之色。   他是九五之尊,有无数宫妃,孩子多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都说帝王多情也薄情,连他都那么惋惜哀痛,若水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这个孩子呢?   苏惊羽叹息一声。   ……   这一日,宫中注定又不能平静。   继太子被废,贬为荣郡王之后,又有三道旨意自养心殿传出,如大石投湖一般,激起不小的浪花。   皇后许氏,深蒙圣恩,曾委以重任,协理后宫;然其心狠手辣,有失妇德,难立中宫,故废其后位,贬为庶人。   贵妃李氏,为祥瑞庇佑之人,应居清静之地,不可居于宫中,故顺其天意,革去一切封号,送往青山寺清修。   丽妃宁氏,秉性柔嘉,温恭谦雅,蕙质兰心,故晋封为德妃。   ……   “德妃?惊羽你觉得,我配得上这个徳字么?”宁若水倚靠在床榻上,边吃着苏惊羽递过来的小米粥,边问着。   “管它配不配得上,除皇后与贵妃之外,当属贤、良、淑、德四妃品级最高,这往后再也没有别人欺压你的份,只有你欺压别人的份。”苏惊羽说着,自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宁若水,“这里头的补药,你一天吃一颗,直到吃完为止,你滑了胎,正是身体虚弱之际,气血不足,这瓶药你可一定要记得吃。”   “嗯,一定记得。”宁若水接过了药瓶,放在了枕头边上,“摔下阶梯的那会儿真是痛得我想死,可如今躺在榻上,肚子里少了个东西,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虽然有点儿难过,不过收获也挺大的不是么。”   “我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苏惊羽见她像个没事人似的,不禁白了她一眼,“你还知道难过,你憎恨皇后,咱们可以想其他的法子打垮她,你为何要那么狠心地舍弃你的孩子去对付她?为了打垮她,赔上孩子值得吗?我以为孩子在你肚子里那么久了,你总该对他有点儿感情才是,可没想到你……”   宁若水的狠心可谓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我是有些难过,但我并不后悔,我此举是确保能将那个老女人逼上绝路,你说,她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推下阶梯,谋害龙种,这样的罪名栽在头上,她哪还能有翻身的机会?陛下与太后必定恨死她了。”   宁若水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她还妄图挑拨你我二人,讥讽我把你当成挡箭牌,说你庇佑我,我却不把你当回事。现在你看到了,我已经除了她,除去你我共同的敌人,否则以后指不定她要怎么耍什么阴谋诡计对付我们,她恨我也恨你,我只能选择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对付她,当我摔下阶梯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粘了锅的鱼,难翻身了。”   苏惊羽听得怔住,“你将她逼上绝路,为的就是证明你对我有多忠诚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更多的原因是我想永除后患。”宁若水垂下了眸子,“反正我又不心疼,你唠叨个什么劲,我看你的样子比我还心疼那个孩子。”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你我如今已经不是利益关系,而是闺中好友,我怎会因为敌人一句随意的挑拨离间之语而对你心生隔阂?”苏惊羽拧起眉头,“你这人真的是……”   “你怎么就那么啰嗦呢?”宁若水撇了撇嘴,“你再怎么数落我他也回不来了,能不能不提这件事了?”   “……”   “我明日就要走了。”片刻的沉默之后,苏惊羽道,“要去办一件急事,因此不能再拖延时日,你自个儿在宫中要多保重。”   “我会的。”宁若水冲她淡淡一笑,“记得带上我送你的护身符。”   苏惊羽闻言,撩起了挂在腰带上的护身符,“我戴着呢。”   就在二人说话间,有一名宫人端着果盘进来了,到了榻前道:“娘娘,宁王妃,奴婢方才在外面听到消息,说是齐王殿下终于醒了。”   “齐王醒了?”宁若水挑眉,“那敢情好,没准要不了几日,咱们要改口叫太子殿下了呢。”   苏惊羽闻言,低笑一声,“遗憾的是,我等不到四哥册封太子,只能等我出远门回来后再道贺了。”   “无妨,我备两份贺礼。”宁若水道,“等齐王册封太子,我送上自己的那一份,再帮着把你和宁王那份送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苏惊羽笑道。   “你明日何时走?”宁若水道,“我送送你?”   “得了吧,你还是躺着吧。”苏惊羽说到这儿,又补充一句,“别忘了吃药。”   “……”   是夜,月凉如水。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两双靴子上。   榻上,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轻唤一声,“阿尧。”   贺兰尧应了一声,“嗯?”   “有件事儿我还未告诉你,昨日,我去了帝都十里外的云间寺……”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住了,等待着贺兰尧的回话。   “然后呢?”耳畔传入贺兰尧的声音,依旧悠漫轻柔,“见过我母妃了?”   “不,我没来得及去看她。”苏惊羽沉吟片刻,而后道,“你还记得贺兰陌被禁足时,许皇后出宫去云间寺上香祈福的的事么?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心里第一反应就是,母妃就在那儿,正要是两个人碰上了,许皇后会不会刁难,我便向乌啼打听了母妃的法号,准备去看看她,但我着实没想到,许皇后去云间寺,竟然是去见我父亲……”   接下来,苏惊羽将来龙去脉都对贺兰尧说了一遍,最后轻叹一声,“原本是想去见母妃的,但苏折菊提出了要我带他回府,当时我脑子里想象着他们父子相认的场面,又消化着皇后与我父亲的那些恩怨情仇,一时间就把要见母妃的事儿给忘了,等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于是,我就没见成。”   贺兰尧听闻此话,静默片刻后,道:“你想与我一起去见母妃?”   “其实我原本没打算告诉你这事儿,怕勾起你脑子里不愉快的记忆,但我思前想后,觉得……若是没有你的介绍,我都不知该怎么跟母妃搭话。”苏惊羽在贺兰尧怀里蹭了蹭,“我希望还是咱们一起去看她比较好,由你带我去,将我介绍给她认识认识,否则我自己去看望她,要我怎么说呢?直接上去说一句我是你儿媳?那我该叫她母妃,还是明空师太?”   苏惊羽的话将贺兰尧逗笑了,“你觉得呢?该怎么称呼?”   苏惊羽无言。   “既然你想见,那么明日我便带你去见她。”贺兰尧说着,将苏惊羽揽紧了几分,“睡吧。”   苏惊羽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闭上了眸子。   ……   第二日。   苏惊羽同贺兰尧起了个早,洗漱换装之后,月落乌啼已经将马车备好。   一行四人上了马车,由月落乌啼驾着马车驶向了宫门外。   马车才驶出了宫门,苏惊羽等人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响起,而后是熟悉的清润嗓音传来——   “十弟,弟妹,我送你们到城门外如何?”   “四哥来送了。”苏惊羽轻挑眉头,随即掀开了马车车帘,便看见了策马而来的贺兰平。   “劳烦四哥来送。”贺兰尧悠悠道,“这儿到城门路程也不短,四哥还是不用送了。”   “无妨,我今日得闲,送一段又如何。”贺兰平朝着二人笑道,“许久没骑马了,正好也骑出来晃悠一圈。”   苏惊羽贺兰尧闻言,自然不再说什么。   一行五人出了城门,马车便停了下来。   “四哥,请回吧。”苏惊羽朝着贺兰平道,“就此别过了,珍重。”   “你们也是,出门在外,多多珍重。”贺兰平朝着二人笑了笑,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抛给了贺兰尧,“十弟,接着。”   贺兰尧见荷包飞来,伸手接住,抓到荷包的那一瞬间,那熟悉的手感让他几乎是瞬间明白了里面的是什么。   “这些是最后的存货了。”贺兰平如此说着,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随后调转马头,策马潇洒离去。   “里面是什么?什么最后的存货?”苏惊羽从贺兰尧手上拿过了荷包,打开一看,微微一怔。   西域五色瓜子。   这玩意当初是作为贡品送进宫的,各宫都分了一些,犹记得贺兰尧当初最爱啃这个,且他手上的也是量最多的,有贺兰平送的,还有她从宁若水那里要的。   “四哥对你倒是真好,老给你送吃的。”苏惊羽轻笑了一声,而后捏了一枚瓜子拿到口中嗑。   “小青率先去了云间寺等候我们,这会儿想必到了。”贺兰尧朝着月落乌啼道,“继续赶路。”   马车继续行驶了起来。   一行四人都不知道的是,马车后三丈左右的地方,一名红衣斗笠男子骑着枣红色大马,紧紧跟着。   他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道路上的行人车马不少,因此苏惊羽等人自然没有察觉。   “小十跟小羽这是想去哪儿呢,都不带我玩。”君清夜紧跟着前方的马车,自语着。   原本他是在大街上晃荡的,可一个不经意的抬眼,便看见了一对驾着马车的双生子,不正是永宁宫那两小太监?   那么他们身后马车里坐着的自然就是他常常思念的人了。   想到这儿,他二话不说牵着马跟上去了。   几日不见心中所思之人,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虽然他们可能不待见他,但他能看着他们也好,远远地看着那二人的风姿容貌,都很吃得下饭。   君清夜一路跟着,却发现马车所过的地方愈来愈偏向山郊,这才猜测,他们该不会是想去寺庙?   帝都之外最近的寺庙当属云间寺,青山寺,与清凉寺,前二者都是尼姑清修的地方,清凉寺则都是和尚。   看小羽他们所行的这条路,显然是去云间寺的。   君清夜跟了一路,直到苏惊羽二人下了马车改为步行,他便也将马找了棵树拴着,跟了上去。   山路是搭成阶梯式的,十分好走,没走多久便看见了云间寺。   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贺兰尧牵着苏惊羽的手走向了寺庙,然而还未走近,便见寺庙里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名是挺着大肚的妇人,另一名则是身着青色僧袍的女子。   苏惊羽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微微一怔。   那女子虽是穿着僧袍,但她满头乌发绾梳而起,斜插一支青玉簪,竟是带发修行。   看似二十七八的年纪,再看相貌,水眸清冷,浓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扬起,精致的鼻梁之下,抿着的唇是樱花般的淡色,肌肤细润,如出水芙蓉半秀而不媚。   一个清丽而淡漠的女子。   贺兰尧脚下的步子一顿。   “阿尧,怎么了?”苏惊羽被贺兰尧牵着,眼见他不走了,便有些有些疑惑,转过头看他时,却见他的目光落在那带发修行的女子身上。   苏惊羽见他难得怔愣,顿时想到了什么,试探般道:“阿尧,那个不会是……母妃吧?”   云间寺的尼姑,除了阿尧的母妃,还有谁能够让他发愣。   但是——他母妃怎么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竟然那般年轻!   同一时,二人身后的君清夜望着那一身青色僧袍的女子,低喃道:“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尼姑……”   ------题外话------   君清夜:我的节操呢?谁看见掉在哪儿了,麻烦帮我捡一下。   萌十:目测我要被我妈虐。   ☆、第185章 一巴掌   “是母妃。”贺兰尧回过了神,朝着苏惊羽勾唇笑道,“怎么,不敢相信?你看起来似乎很惊讶。”   “只是惊讶于母妃保养得好。”苏惊羽干笑一声,“你若跟她站在一起,旁人只会当你们是姐弟罢了。”   “母妃今年也不过三十有五。”贺兰尧悠悠道,“天生丽质,使得她如今看起来颇为年轻。”   苏惊羽赞同般的点头,“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若不是她天生丽质,又怎么能生出贺兰尧这样的人间绝色?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贺兰尧轻挑眉头,“小羽毛,你猜的还真有点儿准。”   就在二人说话间,那青色道袍的女子已经转身返回寺庙。   “阿尧,她进去了,咱们快跟上!”苏惊羽眼见人走了,忙拉着贺兰尧要跟上去。   一行四人走向了云间寺,到了寺外之时,被高墙挡着视线,已经看不见那女子的身影,倒是迎上了一个老尼姑。   那老尼姑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慈眉善目。   贺兰尧见到她,当即道了一句,“明净师太。”   “十殿下。”老尼姑冲他淡淡一笑,“许久未曾见到你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便知贺兰尧从前应当是很常来的。   “的确是久违了。”贺兰尧垂下了眸子,静默片刻,问道,“母亲可还安好?”   “明空方才就站在寺外,殿下不是看见了么,她依旧是老样子。”明净师太淡笑着道,“十殿下,与其从贫尼这儿打听,倒不如自己进去与明空说说话。”   贺兰尧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也好。”   苏惊羽望着此时的他,竟是那么和善温润,看不出一点儿清冷傲慢,不似平日的他。   他来见她母亲,还是调整了一番表情来的?   “月落乌啼,你们在外等候。”贺兰尧朝着身后的二人吩咐了一句,而后便牵着苏惊羽走入了寺内。   二人在明净师太的带领下走过了一间间禅房,到了一间半敞着门的禅房前停了下来,明净往里头看了一眼,而后笑着转身道:“明空就在里头,二位自行进去吧。”   “有劳师太带路。”苏惊羽朝着她笑了笑。   明净离开之后,贺兰尧又在禅房外静静站了好片刻。   他没进去,苏惊羽自然也就傻站着,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苏惊羽低声道:“阿尧,你在想开场白么?”   贺兰尧额头微微一跳。   “其实你也是紧张的,就莫要故作镇定了。”苏惊羽撇了撇嘴,“傻站着也不是事,进去后再说吧,”   如此说着,苏惊羽便牵起了贺兰尧的手,跩着他往禅房里走。   二人迈步到了禅房门口,抬眸便见到那青色僧袍的女子正端坐着,细弱青葱的手在翻阅一本佛经。   门是半敞着的,并未全开,苏惊羽便伸手敲了敲门板。   屋子里的那人听到了声音,转过了头,在看见屋子外站着的二人时,她的视线越过了苏惊羽,落在了贺兰尧脸上,怔了一怔。   气氛一时间静的鸦雀无声。   终究是贺兰尧开口打破了寂静,“母亲。”   明空听闻此话,无言了片刻,而后道:“进来坐罢。”   听着她的话,苏惊羽同贺兰尧便迈入了屋子里,到了她正对面坐了下来。   “这位姑娘,是你的意中人?”明空的视线落在苏惊羽身上,打量着她。   若不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也不会把她带来才是。   “不止是意中人,如今也是发妻。”谈及苏惊羽,贺兰尧淡淡一笑,“她说要来探望母亲,我自然是带着她来了。”   “原来你都成婚了。”明空闻言,怔了怔,随后面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望着苏惊羽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惊羽,惊奇的惊,羽毛的羽。”苏惊羽朝着她粲然一笑,“我可以与阿尧一样,叫您母亲么?”   “我原本是脱离了红尘的人,你们本不该这么称呼我的,但他执意要如此称呼,我也改不过来了,一个称呼,你们叫便叫罢。”明空轻描淡写道,“如今看也让你们看到了,这寺庙终究不是男子久留之地,用过午饭后你们便离开罢。”   贺兰尧听闻此话,垂下了眼,“母亲难道就没有话要对我说,或者问我的?”   “我问的问题,只怕你也回答不上来。”明空说到这儿,语气变得十分漠然,“我那两条训诫你可还记得,可有遵守?”   “自然是有。”不等贺兰尧答话,苏惊羽率先道,“您留给他的两条训诫,他都告知我了,一不可随意害人性命,二不可残害骨肉同胞,自我与他相识以来,从不见他随意害人,更不曾见他残害兄弟,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人打听打听。”   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却并没有出声。   而苏惊羽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全然不似在忽悠人。   她这番话可是经过考虑才说出来的。虽说扯谎很不厚道,但此话姑且称得上善良的谎言罢?   若想要他们母子和睦,除了扯谎似乎也没有办法,倘若实话实说,恐怕下一刻她与贺兰尧都会被扫地出门。   而她也相信明空查不到。   贺兰尧从未当众杀人,更多的时候是他的属下们帮着他去做。   而他更没有残害骨肉兄弟,对待贺兰陌,只不过是让他丢掉权势被驱逐出帝都,委实算不上‘残害’。   “果真?”明空听闻苏惊羽的话,眸中似是浮现欣喜之色,望向贺兰尧时,目光也柔和了许多,“你当真把我的话都记在心里了?”   贺兰尧闻言,道:“我自然是将母亲的话牢记。”   “如此那便好。”明空的唇角也荡起一丝笑意,“你们在这儿先坐一坐,我去拿些糕饼点心来。”   说着,她便起了身,朝着屋子外走去了。   “看吧,我一说你将她的话铭记于心,时时遵守,她这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还去给你拿点心吃。”苏惊羽将头一歪,靠在贺兰尧肩上,“这为人母,总是喜欢听话乖巧的孩子,在她面前,你要温顺,我要端庄,如此才能让她对你我有好脸色。”   贺兰尧闻言,勾唇一笑,随后伸手捏了捏苏惊羽的脸颊,“就你鬼点子多。”   不多时,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苏惊羽立即又坐端正了,眼见明空端着点心进来了,笑道:“母亲,中午我给您做几道素菜可好?阿尧都夸我手艺好。”   “既然你乐意,那便随你。”明空将手中的桂花糕端到了二人的面前,“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只有这个……”   “有这个便足够了,甜点是阿尧最爱的。”苏惊羽笑道,“同样,也是我喜欢的。”   说着,她便伸手拿了一块,率先递给明空,“母亲您也吃。”   “明空!”就在这时,屋子外忽然响起了一道粗犷的女子嗓音,“今儿的阁楼本该轮你去打扫,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没去?你莫不是给忘了?你这什么记性,上次也是轮到你打扫你给忘了,你这习惯性忘事的毛病何时才能改?”   贺兰尧听闻此话,凤眸当即一冷。   哪来的混账东西,竟这样训斥他的母亲。   苏惊羽听闻此话,拧了拧眉,心中能猜测到贺兰尧此刻心中必定有火,便握住了他的手掌,示意他先安静。   “师姐,我真的是忘了,我等会儿就去打扫。”明空起了身,朝着屋外走去,“我这儿暂时有客人,走不开,你容我下午再去打扫可好。”   “下午?那你可不能再忘,若是再忘,就罚你今晚没有饭吃。”那说话之人走到了屋前,苏惊羽这才看清了,是个有些发福的尼姑。   尼姑也分三六九等先入门后入门,此人一看就是在寺里有些权威的师太,对着比自己级别低些的便会大呼小喝。   “阿尧,沉住气。”苏惊羽低声道,“莫要忍不住动手伤人,若是她真的过分,咱们私底下再去教训。”   贺兰尧闻言,便只能迫使自己先冷静下来。   “师姐放心,我决不会忘。”明空的声线一派平静,“师姐还有其他要吩咐的事儿么。”   “原本是想等你打扫完阁楼再吩咐的,可你问了,那我便一起吩咐了,后院还有些衣服,是留给你去洗的,厨房的柴火别忘了劈,晚些时候记得给我沏一壶茉莉花茶……”   贺兰尧听到这儿,当即站起了身,眸光中浮现丝丝戾气。   如此将他母亲当下人一般使唤,这还怎能让人沉住气。   苏惊羽见此,当即道:“你别去,我去!”   话落,她转身走向了屋外,沉声道:“这位师太,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你与明空师太同是在寺里清修的人,轮流做杂务是应该的,可你吩咐人的口气怎么活像是在使唤下人?给你沏茶又是什么意思?这种事难道不该你自己来?”   “女施主,我们寺内的事务,您还是不要多干涉的好。”那尼姑瞥了一眼苏惊羽,淡淡道,“我们的日子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师妹为师姐做点儿事也没什么不对,明空都没有异议,女施主又何必多言。”   “所以师太你是想说我多管闲事了?”苏惊羽唇角浮现一丝冷冽的笑意,“我是她儿媳,我替她说话也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你也知道她是你师妹,师姐待师妹应该多多关照才是,到了师太你这怎么就成了义务劳动?你让她做这做那,还为你沏茶,活像使唤丫鬟似的,师姐妹是这么做的?”   苏惊羽此话一出,明空微微蹙眉,“惊羽,此事不是你该管的,回去坐着。”   “儿媳?明空,你既已看破红尘,还能有儿媳?”对面那尼姑面无表情道,“我看你断尘缘断的还不够干净,不如趁早离开云间寺,去还俗可好?”   明空听闻此话,忙道:“师姐言重了,师姐吩咐的,我都会照办,这样,我立即去打扫阁楼,扫干净之后再用午饭。”   “母亲,你……”   苏惊羽还想再说话,却被明空打断。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或者去后山转悠也好,我去阁楼打扫完便回来。”   说着,她便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见此,忙道:“不如我和阿尧帮您?”   “寺内杂务,不劳烦施主动手。”那微微发福的尼姑道,“让明空自己去便好。”   苏惊羽闻言,磨了磨牙。   不让她去?   呵,就凭她与阿尧的身手,飞檐走壁,潜进阁楼有什么难的?   ……   “阿尧,好在你方才沉得住气,我真怕你一个发火就伤了那尼姑。”待明空和那胖尼姑离开之后,苏惊羽回到桌边坐了下来,望着满面阴沉的贺兰尧,揉了揉眉心,“这寺庙里怎还会有那么蛮横的尼姑,看她的模样也清修多年,怎么那般可恶。”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贺兰尧冷笑一声,目光中冷意浮动,“若不是怕母亲跟我翻脸,我方才真想一掌拍过去。”   可他若是真的沉不住对那个胖尼姑动手,只怕会被母亲直接赶出去。   她素来很反感他动手伤人,因此他不得不压抑着火气。   从前怎么就不知她在这寺里被人这样使唤?   亦或者说,之前他来的时候,正好没碰上这样的事。   母亲被那老尼姑使唤多久了?   贺兰尧愈想,眸光愈发冷凝。   “阿尧,我们潜进阁楼去看看吧?”苏惊羽见他面色逐渐阴冷,轻叹一声,走到他身前,伸手握上他的手,“走,去看看,切记不要在母亲面前伤人,若是那尼姑过分,我们找机会私下教训她。”   贺兰尧闻言,起了身,“好,听你的。”   ……   云间寺的阁楼用来藏经书,大多时候都很是寂静。   阁楼之内,一名青色僧袍的女子正拿着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灰尘。   “明空,记得打扫地干净些!”粗犷的女声在空气里响起,不紧不慢,“何时打扫干净了,何时再去用午饭。”   “知道了,师姐。”明空一边回答着,一边提着扫帚往二楼而去。   同一时刻,苏惊羽同贺兰尧正走到阁楼外的墙边,听这里头的动静,而后悄悄探出头看阁楼内情形。   明空正往二楼而去,楼下便只剩下那胖尼姑。   那尼姑吩咐完之后并未离开,而是在书架旁转悠着,走到了一个小香炉前,她伸手将盖子打了开,端起了香炉,而后——   将香炉里的灰倒在了才扫过的地面上。   她的举动,顿时让苏惊羽二人怒从心生。   那才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她却故意将香炉中的灰又撒下去,回头岂不是又要叫明空再来打扫?   这算什么?故意刁难!   这已经不仅仅是使唤,而是刻意捉弄了。   这会儿连苏惊羽都沉不住气了,眼见明空不在,索性走上了前,低声斥道:“你这混账尼姑,作甚呢?才扫过的地你又刻意弄脏,回头又要叫母亲来打扫,你是脑子有病不成!她哪儿对不住你你要如此作弄她?我警告你,母亲脾气好,姑奶奶我脾气可不好,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这位女施主,你在说什么。”苏惊羽的出现让那胖尼姑怔了怔,随即笑道,“我方才见这香炉有点儿脏,想擦干净,不慎将灰撒到地上去,你怎能说我是故意呢?”   苏惊羽闻言,目光乍冷。   这他大爷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厚颜无耻,还如何忍?   正寻思着怎么教训这胖尼姑,忽然便察觉耳畔一道劲风刮过。   苏惊羽暗叫一声不好。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那胖尼姑整个人撞到了书架上,闷哼一声,而后缓缓跌坐下来,唇角溢血。   贺兰尧这一掌可不轻。   “贺兰尧!”耳畔倏然间响起一道怒斥,苏惊羽心下一沉。   这下要糟,被明空看见了。   “母亲……”贺兰尧听着那一声怒斥,转过了头,便见明空快步上前来,他正欲解释,然而,不等他将话说完,明空便扬起手,一个巴掌落在他脸颊上。   “啪”   清脆又响亮。   贺兰尧被打的偏过了头,可见那巴掌力道不小。   “阿尧!”苏惊羽一惊,没有料到明空会二话不说就动手,忙走上前抚上他的脸颊,不过片刻的功夫,那白皙如玉的脸上就呈现出五道浅浅的红痕。   “母亲,阿尧虽然伤人,但他是为你出气,你都不知这个尼姑方才是如何过分!”苏惊羽转过头,咬牙道,“你怎能问也不问就打他?你好歹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你只看见他伤人,怎么不问他原因?”   “原因?呵。”明空冷笑一声,视线越过了苏惊羽,望向贺兰尧,“你的本性终究还是没改。”   贺兰尧闻言,静默。   “你在禅房的时候还对我说,我对你的训诫你牢记在心,并且遵守着,现在呢,你如何解释的清?”明空眸光中浮现丝丝失望之色,“你以为我真的信你的话么?我借口说出去给你们拿点心,其实是与师姐串通,设了一个局来考验你,师姐虽严肃了些,但她十分慈悲和善,今日她对我种种刁难,都只是对你的试探,想看看你有怎样的举动,是心平气和地说道理,还是背地里动手教训人,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惊羽贺兰尧齐齐怔住。   一切,只是一个试探贺兰尧的局?   “师姐,我对不住你。”明空蹲下了身,扶起了受伤的尼姑,“我没料到他性格依旧如此阴暗毒辣,你只是小小刁难我,他都将你伤成这样,我终究是对他抱太多希望了,我怎么能奢求他讲理,怎么能奢求他以德报怨。”   贺兰尧闻言,眸中掠过一丝痛色。   终究还是惹得母亲讨厌了……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见着你们了。”明空扶着那尼姑走向阁楼外,看也不看二人,“午时之前不离开,我便找人轰你们离开。”   ------题外话------   萌十:好像被母上讨厌了……   羽毛:心疼。   清夜:我擦,世上竟有如此圣母白莲之尼姑!   ☆、第186章 我只有你了   “母亲且慢!”苏惊羽眼见明空二人要离开,忙道,“既然是我们伤的人,断然没有就这么离开的道理,母亲若是还信得过我们,就将这位师太交给我们,我们为她疗伤如何?”   苏惊羽此话一出,明空顿住了脚步,沉默了片刻,而后道:“也罢,他犯的错,自然该由他来赎罪,那就等替师姐疗完伤之后,你们再离开。”   苏惊羽闻言,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之色,“好。”   救了人再离开也好,至少能让明空的心里舒坦些,能消一消她的火气也是好的。   ……   午间的阳光透过半敞着的纱窗,打在寂静的禅房之内。   榻上,苏惊羽盘腿而坐,双手抵在身前人的背部,将内力透过掌心传递到对方的身上。   阿尧那一掌打出去,这尼姑受的是内伤,用内力疗伤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原本贺兰尧是想来帮着疗伤的,但她知他体质不好,便不忍心让他来,只让他在一旁坐着等候。   贺兰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凤眸轻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一刻钟过去之后,苏惊羽才收回了手,问着身前的人,“明惠师太,此刻感觉如何?”   “已经好了许多,多谢女施主。”明惠开口,声线依旧有些虚弱,“有劳女施主替贫尼疗伤。”   “这本是应该的,师太不必言谢。”苏惊羽扯了扯唇角,“有件事儿我想问问师太,母亲找您与她串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贫尼平日里嗓音比较粗,明空便托我帮着她演一场戏,想要试探十殿下的心性如何,明空让我对她稍作刁难,二位施主,其实倒香灰已经是最后一道考验。”明惠说到这儿,似是叹息一声,“之前我为难明空之时,看得出二位已经十分不满,但女施主你依旧有耐心对我说教,只是指责我,不曾动手,明空说,若十殿下由始至终都能不动手,只动口,那么她会很欣慰的。也会因此相信,十殿下始终谨记遵守着她的训诫。”   苏惊羽顿时无言。   从始至终只能动口,不能动手?   以阿尧的性格,这实在是太难了。   且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平日里从不允许有人触犯他,睚眦必报,他更不允许他所在意的人受苦,他能忍到了明惠倒香灰时动手,已经很是难得。   她对明空说贺兰尧谨记着那两条训诫,若是不相信可以让人去查,她以为明空查不到,却没想到,明空根本不用查,只需要设一个简单的局试探就好。试探贺兰尧的耐心与良善。   贺兰尧若是真的遵守那两条训诫,就绝不会对明惠出手。   明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们,如今他们伤了人,只怕她这心里对贺兰尧的成见更深了几分。   苏惊羽叹息一声。   阿尧的母亲,也是个有城府的呢,一点儿也不好糊弄。   “两位施主倒也不必懊恼自责。”明惠淡淡道,“世间的人,有千百种性格,可每个人的性格都是难以改变的,二位施主是红尘中人,自然不能与我们清修之人相提并论,明空是个有些偏执的人,她所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今日十殿下惹恼了她,无论二位说什么想必她都听不进去,二位不如就与她道个别,过些日子再来拜访吧。”   苏惊羽闻言,只觉得有理。   现在若是去和明空认错服软,她多半也懒得听。   且……她并不觉得她与贺兰尧做错了什么,他们是在红尘中打滚的人,只知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他们自有他们的一套生存法则与信条,学不来一心向善。   他们只知,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   “阿尧,明惠师太所言有理,咱们还是去和母亲道个别。”苏惊羽走到了贺兰尧身前,望着他左边脸颊上的红痕,好一阵的心疼。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疼不疼?”   贺兰尧闻言,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肢,扎进她怀里,低声道:“疼。”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也拥住了他,伸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回头我给你擦药。”   那一巴掌,不仅打疼贺兰尧的脸,也打疼她的心。   除了他母亲,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隐忍憋屈。   换做别人,他又怎么会让那一巴掌落下来?只有他的母亲,他才会站着挨打,听着训斥也不吭声。   “走吧阿尧。”苏惊羽握上贺兰尧的手,随后转头朝着明惠道,“师太,告辞了。”   明惠微一点头,“二位施主,慢走。”   苏惊羽同贺兰尧离开了明惠的禅房,出了门后,抬眸便见不远处的菜地边上,明空正拿着水瓢给菜浇着水。   二人走上了前,明空抬眸望了一眼二人,随即又低下了头继续着手上的事,也不开口说话。   “母亲,我们要告辞了。”苏惊羽朝她道,“母亲多多保重,我们过些时日再来探望。”   “若是无事,不要再来此。”明空终于开口,语气毫无波澜,“你们是红尘中人,我是红尘外的人,本就不应该有太多的交集,你们走好你们的路便是,我在这儿很好,不牢你们挂念。”   听着她明显冷淡的语气,苏惊羽无可奈何,只又道了一句:“母亲保重。”   说完,便扯着贺兰尧离开了。   贺兰尧由始至终一言不发,苏惊羽心想,他大概是怕他说话会得不到明空的回应吧?   与贺兰尧走出了云间寺,远远地便看见月落乌啼坐在寺外的一棵古树下等候,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一袭青衣的公子钰低着头来回踱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殿下,惊羽姐姐。”眼见二人走近了,月落乌啼便起了身,可当二人的目光落在贺兰尧脸颊上时,齐齐一惊——   “殿下,你这是……”   “好了不必多说,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苏惊羽实在不想提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公子钰,“小青是在做什么?他是何时来的?”   “小青比我们早来了整整一个时辰,他干等着觉得无趣,便在寺边闲逛,他说这云间寺附近有许多野生草药,他随处看看,看到中意的就摘下来。”   “原来如此。”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出门在外,可有带消肿化瘀的药膏?”   “自然是有。”月落应了一声,随后将背在肩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放置在地上,打开包袱,竟是各种各种的药瓶药罐。   “这个。”他拿起了一个白色小瓶递给苏惊羽,“惊羽姐姐给殿下抹上这个便好。”   苏惊羽接过了药瓶,打了开,里头装着雪白的膏药,泛着浅浅香气,她用指尖挖了一点儿出来,涂抹在贺兰尧的左脸颊上。   他脸上的肌肤原本就苍白细嫩,多了这几道红痕,便十分显眼。   月落乌啼见此都颇为心疼。   素来被他们捧着的殿下,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可偏偏他们明知是谁动的手,却也不能去找那人算账。   “天呐,小十!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就在众人惆帐之际,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高昂的男子声音,下一刻,众人便见眼前红影一闪,一红衣男子奔上前来,可不正是君清夜。   苏惊羽额头跳了跳,眼见君清夜要凑上来,磨了磨牙,“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我?因为我无处不在,有你们的地方就有我。”君清夜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贺兰尧的脸颊上,顿时眉头一拧,目光中浮现丝丝冷意,“这他大爷的,谁把咱们小十打成这样?这世上竟还有你们打不过的人?告诉我那孙子是谁,我给他来个大卸八块……”   “拉倒吧你!”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与我无关?”君清夜冷哼一声,“我一路跟随你们,原本不想露脸的,但这会儿我却不能忍了,你们刚才进了云间寺,想必是里面的人动手的?你不说,我今夜就让人来把这寺给拆了,替你们出气。”   “把云间寺拆了?”贺兰尧听闻此话,顿时冷笑一声,再次出口的话带着丝丝寒意,“你可以试试将云间寺拆了,你把它拆成多少块,我就把你拆成多少块。”   君清夜一怔。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若要打,做子女的总不该还手……好了,我们还有要事,不和你多说,就此别过吧。”苏惊羽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而后握着贺兰尧的手转身离开,“月落乌啼,把小青叫上,咱们该赶路了。”   “赶路,赶什么路?小羽,你们要去哪儿玩?带上我可好?跋山涉水,天涯海角,我都可以跟你们走……小羽,你别不说话呀,要去哪儿,你就告诉我吧,小羽……”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滚远点。”贺兰尧听着身后的话,头也不回,语气颇为寒凉,“再啰嗦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君清夜闻言,丝毫没有半点儿危机意识,只道:“滚?这个动作难度太大了……”   话还未说完,迎面一阵掌风袭来,君清夜倒是没躲,由着那掌风将自己拍得飞出好几丈之外,而后跌落在地,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他虽没躲开,却运起了身上的内力抵抗,化去了一部分的掌力,否则贺兰尧那一掌可以打掉他半条命。   他故意不躲,就是为了接他那一掌,但同时他也做好的抵抗的准备,确保自己不会被伤的太重。   这不,现在就四脚朝天,摔得险些臀部开花。   “君清夜,你为何不躲?”不远处,传来苏惊羽的问话。   “看你们心情不好,给你们打一掌出出气。”君清夜高声道,“你们开心就好,不用自责感动!”   苏惊羽等人听得齐齐眼角抽筋。   “自责感动个屁!”乌啼啐了一口,“这姓君的简直皮厚!”   苏惊羽:“……”   何止皮厚,简直是个受虐狂人。   可惜了此人那不正常的恋爱观,若此人不是他与贺兰尧的追求者,而只是友人的话,那他们没准真的会感动。   一想起这厮同时倾慕她与贺兰尧,她就只有一个念头:离此人越远越好,谈什么感动。   但不得不承认,君清夜是个挺能活跃气氛的人,原本她与贺兰尧刚出云间寺那会儿很郁闷,此刻倒是不觉得那么郁闷了,只想着快点儿将君清夜甩开。   到了山下,众人便又继续赶路,苏惊羽同贺兰尧回到了马车上,月落乌啼继续充当车夫,公子钰则是策马跟在马车后。   “小青,你可要留神点,看那家伙是否有追上来。”苏惊羽将头探出马车车窗,朝着公子钰道,“若是看见他,便设法将他引开。”   “明白了,王妃。”公子钰道。   “我就不信那家伙会跟一路。”苏惊羽说着,转回头,靠向了贺兰尧。   望着他片刻后,她伸出了手,指尖摩痧着他的脸庞,“不开心的事儿,就不要再去回想,可好?无论如何,还有我陪着你呢。”   贺兰尧闻言,转过头望着她。   他忽然毫无预警地朝着她压了下来,双手扣上了她瘦削的肩头,一个凶猛的吻落了下来。   苏惊羽的背部抵着马车的车壁,承受着贺兰尧压下来的重量,唇瓣被厮磨啃咬地生疼。   贺兰尧的手扯开了她的衣领,凶狠的吻游移过她的脸颊,蔓延到她的脖颈上……   贺兰尧少见的如此粗暴,毫不温柔。   但她并没有因此躲开,反而伸手拥住了他。   此刻的他,太缺失安全感了。   而她无声的安慰,让贺兰尧的动作一顿,随即,他拥紧了她,力道之狠勒得苏惊羽都快有些喘不过气。   “阿尧……”苏惊羽道,“你放松点儿……”   “不放。”贺兰尧回答得斩钉截铁。   苏惊羽见此,只能叹息一声,环着他腰的手轻抬,安抚般的拍着他的背部,“不要因为母亲的事难过,明惠师太说得有理,我们处在红尘中,母亲站在红尘外,我们只要知道她安好便可以了。”   贺兰尧闻言,又是静默了好片刻,才低声道:“小羽毛,我只有你了。”   苏惊羽怔了怔,随后笑道:“胡说,哪里只有我了,还由月落乌啼,小青小白小黑……”   “他们并不是属于我的,他们总会有找到自己挚爱的时候,他们也许也会有离开的那一日,我不会阻拦他们的脚步。”贺兰尧道,“我的属下们并非能够在我有生之年一直陪伴我,我的父亲从不在意我,我的母亲舍弃我,苏惊羽,你说,除了你,我还有什么?”   苏惊羽闻言,睫羽轻颤。   “如此说来,我也只有你。”苏惊羽笑道,“阿尧,乐观些,你要记住,无论何时,这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在爱你。”   贺兰尧听闻此话,不再言语,依旧紧紧拥着苏惊羽。   这一刻,无声的温馨。   ……   一行五人,连续赶路八天,直至第九天中午,终于踏入赤南国的城门。   “阿尧,你看,这赤南国的帝都也是如此繁华,跟咱们出云国的相差无几。”苏惊羽的视线透过马车车窗望向外头,一脸的兴味盎然,“非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就是这儿的特色风味小吃不同,唔,我都闻到香味了。”   “你馋了?”贺兰尧望着苏惊羽的模样,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让乌啼先停下马车,咱们下去转悠转悠可好?”   “好……”   苏惊羽才开口说话,忽然马车车身一个剧烈晃动,同时马车外响起一声马儿高昂的嘶鸣。   这一下晃动来的猝不及防,苏惊羽的头险些敲到马车车壁上,好在贺兰尧眼明手快揽住了她,才没让她磕碰着。   贺兰尧眉头轻拧,朝着外头的月落乌啼道:“怎么回事!”   “公子,我们的马车在拐弯时,与迎面一辆马车险些撞着。”前方的车帘被人掀开,月落探头进来,“那马车的速度极快,像是赶着什么急事……”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正对面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喝:“不长眼的,连驾个马车都不会!好在没有撞着了我家小姐,否则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月落乌啼可不乐意了。   “你骂谁不长眼?”乌啼朝着对面那人冷笑一声,“也不知是谁的速度更快,横冲直撞,你家小姐多金贵啊?不如报上名来,且看能不能比我家公子金贵,我家公子和夫人若是哪里磕碰伤了,我让你血溅街头你敢不敢信?”   “呵,好大的口气。”正对面马车内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低笑,那笑声若银铃般悦耳动听,“你家公子是哪位?不如先报上名来?”   “我家公子的名讳,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问的。”月落不咸不淡道,“请小姐先报上自己的,我且看看,你够不够格问我家公子的身份。”   “区区下人都如此狂妄无礼,看来对面这位公子来头很大嘛。”对面马车内的女子语气中似有笑意,“看来今日这事,谁对谁错要拼身份了,也罢,小女子就先报上名讳,我乃古月家三小姐,古月南柯。”   “古月家的三小姐,古月南柯……原来竟是位公主殿下。”苏惊羽听闻此话,朝着贺兰尧低声笑道,“赤南国人谁不知道古月是皇族姓氏,古月家的三小姐,可不正是皇家的三公主么,这公主说话还喜欢绕圈子,臭显摆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苏惊羽这话说的小声,外头的人自然是听不见。   对面那女子显然不知道自己这边的人是从异国来的,便拐弯抹角地暴露出自己的公主身份,但凡是赤南国的权贵之家,不会有人不知三公主的名讳,她心里多半是以为自己这边的是哪个贵族公子,她这么一臭显摆,自己这头会马上给她致歉?   想得倒美。   “古月南柯?”身旁的贺兰尧忽然笑了,笑声清凉如玉,似是荡着圈圈涟漪,再次开口的声音足以让外头听得清晰,“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名字。”   赤南国的公主,想在他出云国的王爷面前臭显摆?   她能比他高贵上几分?   “放肆!”贺兰尧的嘲笑,让对面那车夫当即怒斥一声,“你明知我家主子的身份,竟还如此口出狂言,你是何人,就不怕闪了舌头么?”   “会闪舌头的人是你。”乌啼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们家这位是古月家的三小姐,我们身后的马车里这位是贺兰家的十少爷,请问阁下,谁比谁高贵,谁比谁卑微?”   此话一出,对面那车夫却是愣了。   “贺兰家的少爷……”他低喃着,“贺兰家是哪儿,怎么没听过……”   “贺兰?”他身后的马车里那女子再度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讶异,“出云国的贺兰家?”   “不错,正是。”苏惊羽悠悠道,“现在,古月姑娘还觉得我们应该致歉么?”   ☆、第187章 她似是对你有兴趣   那马车里的女子不说话,车夫自然也心里没底,面对月落乌啼的冷眼,只觉得被瞪得浑身不舒服。   莫非真的是得罪了贵人了?   他这才注意到,对面那驾着马车的双生兄弟穿着的衣服并不像赤南国服饰,方才与他们争执的时候倒是没注意。   “小姐。”他朝着身后马车里的人道,“现在该如何?”   “还能如何?”马车内传出一声云淡风轻的女音,“远方有客而来,咱们自当迎接才是,贺兰公子,今日在这街头相撞也是缘,不如下车一叙?”   “相撞也是缘?我听着怎么就这么逗。”苏惊羽倚靠在贺兰尧的肩头,听着古月南柯的话,低笑一声,“阿尧,你就在这儿坐着,我出去会一会这赤南国三公主。”   说着,她便要起身。   “慢着。”贺兰尧忽然将她按回了座位上,而后转过了身,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了半片银质面具,递给苏惊羽,“戴上它。”   苏惊羽见此,轻挑眉头,而后伸手接过。   这面具,正是她以前常常戴着,用来遮毒斑的那块。   她都险些忘了,对面这位公主是古月东杨的妹子,若是让她看见了自己的真容,回头见了古月东杨,岂不是也瞒不住了。   古月东杨至今还不知她恢复了容貌,因此,贺兰尧自然不允许她的真容被古月东杨瞧见。   苏惊羽戴好了面具,这才下了车,抬眸之时,却见正对面马车内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从车上下来,此刻正立于车前。   约莫二九的年华,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被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她有如雪般的肌肤,双颊带着若桃李般的淡绯,衬着姣美的轮廓,柳眉之下,是一双难掩傲然与清高的眸,高挺的鼻梁小巧,唇若樱桃略微丰满。   一袭湖绿色的衣裳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真是个清水芙蓉般的俏人儿。   皇家的米粮,养出的果真都是金枝玉叶,光是看她的气息,便觉得有掩藏不住的贵气。   此女与古月西柚有五六分的相似,可气质却是全然不同的,古月西柚是俏皮灵动,眼前的这位却是冷傲沉静。   “古月姑娘,初次见面,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我希望,这芝麻点大的事能就此作罢。”苏惊羽望着古月南柯,慢条斯理道,“当然,若是古月姑娘执意要计较,我们也愿意奉陪到底的。”   “误会一场,我没有想要计较的意思。”古月南柯望着苏惊羽,视线在她的面具上停留了片刻,忽然笑道,“这位姑娘,莫非就是出云国苏丞相家的大小姐,苏惊羽?”   苏惊羽闻言,微微讶异,“古月姑娘,竟听说过我?”   “出云国帝都的风云人物,哪能没听说。”古月南柯唇角似有笑意,“苏姑娘应该认识我六妹西柚才对,她与二哥不久前拜访了贵国,回来之后,六妹便与我说了许多你们那儿的趣事,这其中自然包括苏姑娘你,我见姑娘你脸带面具,想必就是那位天生面有微瑕的苏家长女。”   古月南柯此话一出,月落乌啼齐齐拧眉。   面有微瑕?   听说过就听说过,何必将面有微瑕这几个字强调出来?这分明就是刻意要揭人伤疤,间接的奚落。   马车内的贺兰尧听闻此话,脸色自然也很不好看。   这古月南柯从未跟他们结过怨,何至于说话带刺,莫非就是因为刚才那一出马车碰撞,她这金枝玉叶受到了惊吓,这才开始讥讽起人来了。   若真是如此,他不介意再给她来一个碰撞,撞的她车仰马翻。   “古月姑娘眼神倒是好使。”相较于月落乌啼等人的恼怒,苏惊羽表现得倒是十分淡定,“既然公主你方才说了不想计较,那我们,就此别过。”   在赤南国的地盘上,她没有必要为了一句小小的奚落跟人结怨。   过去的岁月里,说她丑的人实在太多,更难听的话都听了不知道多少,古月南柯这一句‘面有微瑕’,实在挑不起她的怒火,只让她觉得这位公主有点儿幼稚罢了。   对方嘴上说着不计较马车相撞的事,其实这心里还是不高兴,就想着挖苦一两句,这心里就能舒坦了?   此番前来赤南国寻找青莲,免不了要请求古月东杨帮忙,因此,她并不想和他的妹子结怨,就当是给古月东杨面子了。   然而,她不想与对方计较,对方却并不打算让她离开——   “苏姑娘且慢,这才说两句话就要走,倒显得我赤南国人待客不周了。”古月南柯说到这儿,视线越过了苏惊羽,望着她身后的马车,“贺兰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下车来相见?”   “我们家公子素来身子骨不好,吹不得风,因此不便下车相见。”不等苏惊羽回答,乌啼便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唇角的笑意有些微凉,“苏姑娘,你家的下人,给我一种高人一等的错觉,主子都不发话,哪有下人抢着发话的?”   苏惊羽原本并不想与古月南柯交谈太多,此刻听她这么说话,却是听不下去了,“古月姑娘,你也给我一种好管闲事的错觉,我们家的下人是什么性格,哪里劳你批评?”   “苏姑娘,我批评他,是为你着想。”古月南柯唇角的笑意僵住,“带着这样的下人出门,苏姑娘就不怕旁人说你对下人疏于管教?以致于出门给主子丢人。”   二人同样都是在以平静的语气说话,但此刻空气中的火药味却十分明显。   两个同样不甘落后的女子,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愿退让谁。   “小羽毛,上车来。”倏然间空气里响起一声清冷如玉石的声音,慢条斯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莫要对牛弹琴,上来。”   贺兰尧此话一出,古月南柯的眼角几不可见的一跳。   对牛弹琴……   对牛……   这宁王果真如六妹所言,冷傲又毒舌。   她此刻真想见见这个在云若国被赞颂的神乎其神的男子。   传言,宁王贺兰尧,虽生来体弱,却是个妙人。   传言,他瑶林玉树,不杂风尘,美如玉雕,傲若雪莲,是当之无愧的出云国第一美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莲花般的妙人,爱慕的竟是一个丑颜悍女,听闻他曾手捧曼珠沙华,脚踏雪狼军团,声势浩荡地去那女子府门口求爱,此事一时间传为帝都奇闻,出云国人赞他是世间少见的专情人,他所在意的女子他必视若掌中宝。   听他的传言听了那么多,如今总算是能见到真人,可他和她就隔着那么一块布帘,她却都看不见他。   她太好奇他本人是什么模样,可他似乎并没有兴趣出来与她相见。   “苏姑娘且慢。”眼见苏惊羽要转身上车,古月南柯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苏姑娘,方才咱们起争执,我细细一想,不过芝麻点儿的事,咱们就当做翻书一样翻过去可好?你们远来是客,我总该招待招待,我今日所乘坐的马车之所以如此快,是赶着要去二哥的府上庆祝他的生辰,苏姑娘总该认识我二哥吧?我早就听闻你们是朋友,朋友生辰,总该去探望探望,祝贺一番吧?”   苏惊羽听闻此话,脚步一顿。   今日是古月东杨的生辰?那可真是巧了。   “苏姑娘,二哥的府邸离此处并不太远。”身后又响起了古月南柯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不如现在咱们就同去可好?故人相见,二哥想必会很高兴,六妹也在,苏姑娘和六妹,应该挺有交情的吧?她在我面前,可是念叨过你好几回呢。”   苏惊羽:“……”   古月西柚念叨她?   难道不应该是念叨苏折菊么?   话说回来,古月西柚回国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是否还会想着苏折菊呢?   “原来那尖嘴猴腮的家伙今儿过生辰。”面前的马车中忽然传出贺兰尧的一声低笑,“那还真是赶得巧了,小羽毛,咱们这次来也没带什么礼品,不如现在去街上转悠一圈,空着手去总归不妥当。”   苏惊羽听闻此话,笑道:“说的也是,给人祝贺生辰,总不能空着手。”   于是,她转过身,朝着古月南柯道:“古月姑娘,你先过去吧,我们在街上转悠一圈,挑了礼物再过去,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她便起身上了马车,不再理会古月南柯。   古月南柯见此,拧了拧眉头。   晚些再过去?会不会此话只是敷衍,他们根本没打算去呢?   他们此番来赤南国作甚?今日一别,还会有碰见的机会么?   然而想归想,这大街之上她终究没有强留人的理由,只能看着那两个双生兄弟驾着马车离开。   ……   “阿尧,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马车里头,苏惊羽悠悠道,“我总觉得那三公主似乎对你有点儿感兴趣?”   那古月南柯不止一次提到让贺兰尧下车与她见见,她就那么稀罕见上贺兰尧一面?   “何出此言。”贺兰尧揽着她的肩头,慢条斯理道,“我与她素未谋面,谈什么感兴趣,也许她只是随口说说,装客套。”   “客套?”苏惊羽挑了挑眉,“我看未必,要是客套话,客套个一句也就够了,我看她是真的想见见你,否则,我与她起争执,她为何还要邀请我去古月东杨府上?一个女人要是看另一个女人不顺眼,绝不会邀请她同去一个地方,巴不得眼不见为净才好,她给我的印象并不好,同样,她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说到这儿,苏惊羽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你从始至终也没说过几句话,仅有的几次开口都是讥讽她,她凭什么对你那么客气?我说话比你好听多了,怎么不见她对我客气?古月西柚既然跟她提过我,没准也提过你,一提起你这个人就难免要说到你的相貌气质,我猜,这三公主没准对你很好奇,很好奇。”   古月南柯必定是听说过贺兰尧的,否则,在听到乌啼说‘贺兰家的十少爷’之时,她不会那么讶异。   女人向来很乐意探索神秘的人或事,尤其是贺兰尧此人被赞颂最多的就是他的风姿。   出云国人提起宁王贺兰尧,开口必定是:风华绝代,美若谪仙,等等诸多溢美之词。   “小羽毛。”贺兰尧特有的悠漫语气传入耳膜,“你最像女人的一个特点,就是敏锐多疑。”   此话一出,苏惊羽眯了眯眼,伸手掐了一下贺兰尧的腰,“什么叫最像女人的一个特点,难道我不是女人?”   “除了在榻上的时候像,其余时候都不像。”贺兰尧的语气三分温柔七分笑意。   苏惊羽唇角微微一抽,伸手就去揉他的脸,“再取笑我,晚上滚床底下去睡!”   贺兰尧莞尔一笑,“你不会忍心的。”   二人的声音并不算小,听得马车外的月落乌啼眼角直抽。   “话说回来,小青呢?怎么一到赤南国帝都就不见了踪影?”苏惊羽想起方才都没有看见公子钰,顿时眉头轻拧,“不会是君清夜跟上来了吧?”   若不是为了阻拦君清夜的脚步,公子钰绝不会掉队。   “兴许是。”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是你当初吩咐他,别让君清夜追上来的,此刻小青多半在拦截他,好让咱们甩开他。”   “他竟然一路跟来赤南国。”苏惊羽唇角微微抽搐,“简直可怕。”   他们连续赶路了*天,那家伙还真就跟了*天,他究竟是有多闲得慌!   “不提此人了,咱们下车,给古月东杨挑个生辰礼物。”贺兰尧说着,伸手掀开了车窗的帘子,目光扫过街边的一个个摊子。   “你与他几乎是一见面就掐,你给他送礼,是打算送什么‘好东西’?”苏惊羽眸中不禁浮现些许笑意。   贺兰尧怎么会真心给古月东杨送礼,八成会送个膈应人的东西。   “很快你就知道了。”贺兰尧的目光望着街边的某一处,忽然勾起了唇角,“停车。”   月落乌啼闻言,当即勒马停车。   “小羽毛,下车。”贺兰尧轻笑一声,随后起身。   二人一同下了马车,贺兰尧牵着苏惊羽走向了对面的街道,苏惊羽循着贺兰尧的视线望去,他要去的地方竟是——宠物摊。   一个卖各式各样小动物的摊子。   二人到了摊子前,摊主笑吟吟地凑了上来,“二位……”   他话还未说完,贺兰尧便开口打断,“你这儿,有猴子么?”   “有,当然有!”摊主道,“这位公子问的正好,我这儿刚买进几只十分漂亮的金丝猴儿……”   “给我来一只最丑的猴子,越丑的越好。”贺兰尧不等他说完,便扔了一颗南珠给他,“记住,要最丑的猴子,多难看无所谓,健康就成,不丑就不要,够丑就不用找钱。”   那摊主听得愣住,反应过来之后,当即道:“成!公子您等着,要丑的还不容易,保证给您找只极丑的!”   苏惊羽:“……”   买丑猴子作甚?   ……   时值正午,帝都以南的逍遥王府内歌舞升平。   落英缤纷的庭院内,一张张以白玉打造的方桌在艳阳的照耀下泛着着温润的色泽,在座之人皆是权贵公子与贵女,酒席遍布还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偌大的宴会之上,一时被丝竹之声笼罩。   “三姐,你今日为何老是走神?”古月西柚看了一会儿歌舞,觉得有些无趣,便想着找身边的人说说话,哪知转过身时,却看见身旁坐着的女子似是在神游,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六妹,你还记得你跟过我说过你在出云国的经历么?”古月南柯回过了神,道,“你跟我提过的宁王贺兰尧与丞相长女苏惊羽,你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古月西柚道,“为何忽然问起他们?”   “我今日在街上碰见他们了。”古月南柯道,“就在来皇兄王府的路上,赶路赶得匆忙,马车经过一个拐角时,险些撞上另一辆马车,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马车里坐着的就是那二人。”   “这么巧的事儿?”古月西柚微微惊奇,“那他们现在在何处?他们大老远的从出云国来赤南国做什么,三姐你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为何不邀请他们来皇兄府上做客呢?”   “我邀请了。他们说晚些来,要给皇兄挑礼物。”古月南柯说到这儿,迟疑片刻,又道,“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我与他们发生了点儿争执,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想来呢。”   “那可不一定,我倒觉得他们会来,苏惊羽是我和皇兄的朋友,皇兄过生辰,她必定会给面子。”古月西柚笑道,“太好了,正好问问苏惊羽,我不在的日子里,苏折菊都在干些什么,有没有跟哪个女子来往……”   “你别再提此人了,我听他的名字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古月南柯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人,“你与他,不可能,他那么低的身份,哪儿配得上我赤南国的公主,若非王孙贵胄,父皇绝不会同意。”   “你们这些人,想法总是这么世俗!”古月西柚冷哼一声,“王孙贵胄有什么好的?我看人从不看家世,只看性格,我就是中意他怎么了?你焉知我跟他就不可能了?”   “异想天开。”古月南柯轻嗤一声。   “我异想天开,那你呢?我好歹与苏折菊小打小闹,密切来往过,你跟你中意的人连面都不曾见过,就靠着看一张破画像来解相思之苦,且那人还是个有家室的,你岂不是比我更可笑?”古月西柚不甘示弱地反驳,“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公子辛那儿买来的宁王画像,时不时就拿在手里看,以致于每次有倾慕你的男子,你都要拿来跟他比,比着比着愈发看不上人家,你的做法比我可笑百倍十倍,我与苏折菊好歹有希望,你与那个人,不可能!哼。”   古月西柚素来是个直爽的性子,被泼了冷水自然要回嘴,哪怕对方是她的亲姐姐。   “你这个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古月南柯听得脸色微沉,“谁让你管姐姐的事儿了?谁说我倾慕他了?我只不过是有些欣赏而已,我渴望找一个比他优秀的男子,才会拿出他的画像来比较,绝不是中意他,我自能找到比他更优秀的人。”   “嘴硬。”古月西柚又是一声冷哼,“你以为这世上比宁王长相好的,你想要就有?你以貌取人,跟个花痴有何区别?我喜欢的人我从不看他的风姿与相貌,哪怕我喜欢的人就是块不解风情的硬石头。你倒好,真人都没见到,看着个画像都能给你乐的,花痴。”   “你住口!”古月南柯拧起眉头,“皇兄生辰,我不想与你争吵,我对出云国的宁王,只有欣赏,何来迷恋?欣赏他的风姿与专一,又哪里错了?即使我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你又怎知我们不可能,他有家室又如何,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他的原配王妃是个什么相貌你也知道,那样的姿容,能得几时好?”   ------题外话------   古月南柯:评论区的妹子好敏锐,可怕,我一出场就被怀疑是羽毛情敌。   羽毛:楼上滚粗。   贺兰尧:公子辛在哪儿,出来,我绝不打死你!   公子辛:出局好久,可有人还记得我?今日之事,全怪画像!   画像:宝宝心里苦。   ☆、第188章 冷嘲热讽   “三姐难道不曾听过一句话,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古月西柚粲然一笑,“依我看来,只图女子美貌的男子,委实称不上良人,而不在意女子相貌却仍然要与其一同生活的,这才是真正的情感,试问,喜欢一个人连皮相都不在乎,还有什么是可以阻挡的?”   说到这儿,她轻哼了一声,“三姐你不就是在挖苦苏惊羽的长相么,你说以她那种难看的相貌,能得几时好,人家好不好关你何事,难不成你还想往他们二人里插一脚不成?我劝三姐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   “古月西柚,你都在胡扯些什么!”古月南柯秀眉紧拧,禁不住低斥一声,“你怎么能这么和姐姐说话呢!”   “谁让你泼我冷水的,我不就是喜欢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密探么,先前是皇兄泼冷水,现在换你泼,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这儿,总觉得我的想法天真,但你们自已又有多理智。”古月西柚转过了身子,没好气道,“皇兄也是个可笑人,明明对苏惊羽有意思,却接受不了她的相貌,现在她是别人的了,皇兄即使想后悔也没辙了。”   就在二人争执不休时,一道低沉却又带着笑意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你们二人在这儿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六妹,你怎么面红耳赤的?看着像刚和人吵过架似的。”   “要你管。”古月西柚抬眼,对上一张刀削斧刻般的容颜。   来人一袭黑色锦衣,深紫色的穗带束发,穗带极长垂落在胸前,气宇不凡,贵气十足,可不正是她兄长古月东杨?   “谁又惹咱们六公主生气了?”古月东杨望着古月西柚,笑道,“你看你这腮帮子,鼓得跟鱼似的,今日是皇兄生辰,你就不能笑一个?端着个苦瓜脸的给皇兄看?”   古月西柚闻言,只冷哼一声,“你问三姐!”   “嗯?你们二人莫非在吵架?”古月东杨瞥了一眼古月南柯,“发生了什么事儿?好好的为何起争执,跟皇兄说说?”   “姑娘家的琐事,不劳烦皇兄费心了。”古月南柯淡淡道,“皇兄快些入席吧,这么多人都等着你呢。”   古月东杨闻言,轻挑眉头,不再言语。   正准备回自己的坐席,忽然余光看见一名仆人奔跑而来,那仆人到了他身边,道:“王爷,府外有两位客人求见,一男一女,相貌陌生,说是您的老朋友,那男子说他姓贺兰。”   “贺兰?”古月东杨当即一怔,随后问道,“那女子什么模样?”   “那女子戴着半块面具,小的看不清什么模样。”   “快请进来!”古月东杨吩咐了一句,而后又道,“不,本王亲自去迎接。”   话音落下,他便快步朝着府门外踏去了。   而就在他走开之后,坐席上的古月西柚轻嗤一声。   “亲自迎接?嘁,苏惊羽一来他还亲自去迎接,皇兄也是好笑,人家都是有夫之妇,他激动个什么劲,如今就算懊悔也来不及。”古月西柚边说着边拿起一根香蕉剥着吃。   她的兄长和姐姐都比她可笑,却都要笑她可笑。   她与苏折菊虽身份悬殊,但好在男未婚女未嫁,苏折菊一直以来似乎也没有意中人。   但是她的兄长与姐姐,一个想念着有夫之妇,另一个倾慕着有妇之夫,兄长中意苏惊羽,却又纠结于她的丑颜,姐姐不曾见过贺兰尧,却时时看他的画像入神,如此看来,都是在意外表之人?   古月西柚摇头叹息。   要是苏折菊哪一天变丑了,她绝不会嫌弃。也不知上天能不能看见她这份赤子之心,让她得偿所愿?   这一头古月西柚在感叹着,另一头,古月东杨已经快要走出王府。   远远地看见府门外的两道人影,他的视线自动忽略了那一抹雪白的修长身影,落在另一道海蓝色的倩影上,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苏惊羽同贺兰尧的大婚,他没有参加,也不想参加。   苏惊羽终究是他动过心的女子,他又怎么甘愿看她嫁人,再赠她祝福呢?   他一点儿也不甘愿,于是他选择了回国,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回国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死了心,渐渐淡忘苏惊羽,但事情的发展却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好。   他终究还是难以忘却苏惊羽,以致于母后想要为他选妃,他毫无兴致。   “真是稀客。”他终于踏出了府外,望着府门口的二人,笑道:“真是没料到,过个生辰能碰上老朋友前来庆贺,二位是几时来的?”   “不久前才到。”苏惊羽轻挑眉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一切安好,你呢?”古月东杨唇角扬起一丝浅笑,“日子过得可还舒坦?”   “自然是舒坦。”不等苏惊羽答话,贺兰尧便率先道,“不瞒古月兄,自你离开出云国后,本王与王妃的日子过得愈来愈好,几乎事事顺心,敌人基本扫除干净,夫妻相处和谐宁静,你说这日子能不舒坦?”   古月东杨唇角的笑意一滞。   自他离开之后,日子愈过愈好,夫妻相处和谐……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骂他扫把星?莫非他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就不好了?他走了他们这日子就好了?   这小白脸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字里行间都夹杂着嘲讽。   真想一脚送他离开到千里之外,眼不见为净。   然而想归这么想,他面上还是故作客套地道:“贺兰兄就爱说笑,既然来了,也别干站着了,咱们去府中坐坐可好?”   “自然是好。”贺兰尧唇角似有笑意,“古月兄的生辰,本王自然不能空手而来,可本王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便随意挑了一份薄礼,还请古月兄不要嫌弃。”   “贺兰兄竟还破费为本王买礼品?本王倒很好奇是什么,能否先拿来看看?”古月东杨望着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防备之色。   他与贺兰尧可以说是相看两厌,想想也知道贺兰尧不会送什么好东西。   以防万一,还是先看看的好。   “当然可以。”贺兰尧漫不经心道,“乌啼,将礼物拿来。”   身后的乌啼应了声是,随即走到古月东杨跟前,将手中捧着的锦盒递给他。   古月东杨望着那锦盒,盒子顶上竟有一个掌心那么大的口子。   寻常的物件是不需要留口子的,莫非这里面装的是活物?只有活物才需要留个口子供它呼吸。   古月东杨霎时警惕起来,伸手缓缓地揭开锦盒的盖子……   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的那一瞬,他怔了一怔,随即眼角剧烈一跳。   那盒子里的是个什么玩意?!   一只奇丑无比的——猴儿。   这猴子的个头并不是很大,却有着类似于葫芦一样的身形,一张脸上分布着棕灰两种颜色,两只眼睛的周围泛着红,更令人唏嘘的是,它身上的棕毛颜色也是有深有浅,背后与四肢的毛发尾端委委屈卷,活像是被炭烤焦了一般。   贺兰尧送这玩意给他,有什么寓意?   “古月兄,莫要看此猴长得有点儿丑,这价格却是贵的让人唏嘘,本王可是花了一颗南珠买下来的,想必古月兄也没有听说过如此昂贵的猴子。”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此猴名唤炸毛猴,不仅毛发奇特,这性格也很狂野,稍稍逗弄它就会炸起浑身的毛,这面貌与性格,跟古月兄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哦不,口误,古月兄的腰板,可比它的挺直多了……”   “扑哧——”   贺兰尧的话音未落,周遭便响起了好几道窃笑声,就连古月东杨身后的下人也在憋着笑。   “贺兰尧!”古月东杨当即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   他竟说这丑猴子跟自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岂不是在明着讥讽自己尖嘴猴腮?   尖嘴猴腮这几个字,他已经在贺兰尧口中听了无数回了。   “古月兄,为何动怒?”贺兰尧听着古月东杨的低斥声,面上似有茫然,“本王方才难道说错了话?”   “你跟我装什么蒜?”古月东杨冷笑,“才说了什么你自己就忘了?今日是本王生辰,原本不想与你起争执,你倒好,一来就拿这只丑猴子取笑本王……”   “古月兄,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贺兰尧笑的一派优雅,“本王一开始的确说错了话,但很快便又加了一句口误,口误是什么意思你莫非不懂?那便是否定了之前的话,而古月兄你此刻发怒,莫非觉得我说的不对?难道古月兄自个儿觉得自己像猴子?本王竟不知你有这样的想法。”   古月东杨语塞,“……”   明明就是讽刺人的话,被贺兰尧这一解释,反倒成了他对自己错了?   世上竟有如此牙尖嘴利之人,让人只想拿起针线缝上他的嘴巴。   “贺兰兄拿猴于我比,莫非本王还要感谢你?”古月东杨几乎是磨着牙在说话,“还是一只如此丑的……”   “猴子又如何?佛说众生平等,你为何要瞧不起猴子。”贺兰尧斜睨着他,“分明就是你自己脑子转的不够快,以致于逻辑混乱,现在反倒怪到猴子头上,本王可真心疼这猴子,只是丑了点,就被古月兄你歧视了。古月兄,你以貌取人已经到了我望尘莫及的地步,无论是对待人,还是对待动物,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一个特点。”   贺兰尧的话说到后头,唇角的笑意一片冰凉。   古月东杨一怔。   他永远改变不了的一个特点:以貌取人。无论是对待人,还是对待动物……   贺兰尧这一番话暗讽的太过于明显。   古月东杨当即望向了苏惊羽。而苏惊羽此刻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只呈现出一派镇定之色。   古月东杨眸底浮现丝丝无奈。   她曾说过,她永远会记得他那句话:朋友,可以交丑朋友,媳妇,不能娶丑媳妇。   或许正是因为他当初随口的一句话,以致于他与苏惊羽永远错过?贺兰尧今日送这只猴子的原因,不仅是故意气他,同时也讥讽他太过在意一个人的皮相。   “贺兰兄,喜爱美丽的东西是人之常情,你着实不必拿出来讥讽我。”古月东杨平复了心情,淡淡开口,“本王承认,在这一点上,无法免俗,但本王也并没有错,不是么。”   “喜爱美丽的东西,的却没错。”贺兰尧淡笑着道,“但,在决定放弃一件不美丽的东西时,就要放弃的彻底,莫要等这件不美丽的东西有了归属之后,再次懊悔或者窥视,这是很让人不齿的。”   古月东杨目光豁然一紧。   又是一句讽刺。   讽他对苏惊羽的复杂情感,讽他明明当初放弃了苏惊羽,之后又懊悔不舍?   即便如此,关他贺兰尧什么事!他再有本事,还能左右人的思想不成?   若不是苏惊羽此刻也在场,他真想现在就将府门关上,拍贺兰尧脸上。然而这事儿也就只能心里想想,他若要留苏惊羽,自然也得留贺兰尧。   古月东杨心中不悦,面上却并不愿表现出来,平复好了心情之后,他淡淡道:“贺兰兄,今天这样的日子,还是不要提些不开心的事儿,府里坐吧。”   此话一出,贺兰尧轻挑眉梢:“也好。”   站着跟古月东杨说话,他也累得慌。   一行人进了府,一路朝着庭院走去。   贺兰尧等人由着古月东杨亲自迎接并且带领,自然是吸引了在座众人的注意,众人将视线纷纷投递过去,在看见古月东杨身后那一抹雪白身影时,均是怔住。   那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如雪如玉,一头乌黑的墨发用银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剩余的随意披散在肩上,由着微风轻扬而起。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清冷可比冬日湖水的凤眸,潋滟又深邃,睫羽如扇,鼻梁高挺,唇线慵懒而漫不经心,看似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   眉眼如画,颜如舜华。   在场贵女几乎都难以挪开视线,惊艳的同时,又在心中暗想此人是谁?   帝都有这等风姿的男子,为何从来就没听说过?   苏惊羽目光扫过全场,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一早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场面,身边这厮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俨然像记忆中的明星走秀,狂热粉丝遍布天下,有的人只需一眼,便能成为他的——脑残粉。   “阿尧,你这祸害。”苏惊羽磨了磨牙,“让我戴面具,你自己怎么不戴?”   “我哪知姓古月的这般大摆排场,过个破生辰请这么多人,一时间没想到。”贺兰尧眉头轻拧。   “罢了,反正我都习惯了。”苏惊羽撇了撇嘴,“终归我们不会在此处久留,让她们看看也无妨了。”   而就在他们二人悄悄说话时,坐席上的贵女们也悄声议论着。   “这男子我看着似是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我也觉得哪儿见过……诶,我想起来了,公子辛的一幅墨宝,上头画着的人不就是他么?出云国的宁王,在出云国皇室排行第十,出云国第一美男,今日居然能见到他本人!”   “我也想起来了,那幅墨宝被三公主以最高价买了去,我也就瞅了那么一眼便记住了,宁王本人可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那幅画像,至多也就画出了七分的神韵。”   同一时,古月南柯望着一丈之外的雪白身影,低喃道:“真的是他……”   贺兰尧才走过来,她便能确定,他就是那画中人。   不,他本人比画上来的更加风姿卓越。   “一段时间不见,这厮风姿丝毫不减。”古月西柚望着贺兰尧的身影,悠悠叹息一声,“长这么好看管什么用,招蜂引蝶,还是我的折菊好,那种冷冰冰的木头样,万年面瘫脸,让姑娘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诸位,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本王的朋友。”古月东杨望着在座众人,唇噙浅笑,“云若国的宁王,与苏惊羽苏姑娘。”   “纠正一下,不是苏姑娘。”贺兰尧开口,声线不紧不慢,“是宁王妃,古月兄,你看你这记性,你都忘了我与惊羽成过婚了?”   在座贵女听闻此话,顿时感慨。   原来宁王已经娶妃,并不是孤身一人了。   古月东杨闻言,面上无甚表情,只道:“贺兰兄,惊羽,落座吧。”   “多谢。”贺兰尧淡淡道了一句,随后牵过苏惊羽,朝着一处空位走去。   “阿尧,咱们此番来,或需要请古月东杨帮忙,你又为何要膈应他嘲讽他?”落座之后,苏惊羽低声道,“你若是把他惹急了,回头他都不愿帮我们。”   “我原本就不指望他能帮,又何必对他有好脸色。”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与古月东杨相看两厌,即便我对他客气,也并不一定会起到作用,我早就想好了,问冰山青莲的事,不以我的名义,以父皇的名义,我若说是我需要,他古月东杨必定不会如我所愿,但我若说是替父皇问,他难道不给面子?我可不求他,我会与他谈条件,不欠他任何人情。”   苏惊羽闻言,只觉得甚有道理,无言以对。   以皇帝的名义问?这倒是个好主意,古月东杨不给贺兰尧面子,总会给皇帝面子的。   “诸位,本王生辰,这般干坐着也无趣。”古月东杨的声音忽的传入耳中,“今日,本王想请六妹一舞,六妹的舞艺众所皆知的好,但她从不轻易起舞,今日,六妹可愿给皇兄一个面子,起舞一番?”   古月南柯被点了名,微微怔愣过后,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瞥了一眼斜对面的贺兰尧同苏惊羽,她收回视线,朝着古月东杨道:“今日是皇兄生辰,皇兄的要求,小妹答应就是。”   ☆、第189章 关怀傻子的眼神   古月南柯答应起舞助兴,在座众人大多面上都呈现期待之色。   三公主古月南柯乃是闻名帝都的才女,也是帝后最喜爱的一位公主,天生性格冷傲,曾有异国使臣在宫宴上请求想要欣赏她的舞艺,被她当场以心情不佳为理由果断拒绝。   因此,之后帝都便有一句传言:想观南柯起一舞,难如海上捞金珠。   今日南柯公主如此好说话,究竟是给她兄长面子,还是给出云国宁王面子?   众人饶有兴致的同时,也好奇万分。   南柯公主高价买得宁王画像一事早已不是秘密,这其中的意味——似乎很明显?   如此看来,今日能见南柯公主起舞,全都是沾了宁王的光了。   “请诸位稍候片刻,待南柯去换一件舞衣来。”古月南柯起身道了这么一句之后,便离了席。   而苏惊羽同贺兰尧自然是没听说过关于古月南柯的传言,也并不去关注众人的神色,他们只将目光放在桌子上的——几盘子糕点上。   “这盘子金黄金黄的,是什么玩意。”贺兰尧望着右手边的一叠扁圆形状的金黄色糕点,鼻翼间隐约嗅到了奶香味,便顺手拿了一块起来欣赏,“看着挺好吃的?”   “赤南国的特色糕点,黄金羊奶糕。”苏惊羽笑道,“这个味道很不错的,之前古月西柚给我吃过一盒,你尝尝,想必你会喜欢。”   贺兰尧闻言,将那糕点拿到唇边,启唇轻咬了一口,顿时只觉得一阵香醇清甜感萦绕在舌尖,麦香的味道夹杂着奶香味,口感果然很特别。   “嗯,不错。”贺兰尧给出了评价,“小羽毛,咱们回头问问这府上的厨子,这糕点该怎么做,回国之后,你做给我吃?”   “依你就是。”苏惊羽挑眉,“古月西柚曾说要给我配方的,结果后来我们都把这事儿忘了,否则我早就能做出来了。其他的糕点你也可以尝尝,赤南国的这些特色点心,味道真的很不错。”   就在二人说话间,周围忽然便寂静了。   苏惊羽一时间有些好奇这忽然的宁静,便抬起了头,这一看,顿时让她挑了挑眉。   两丈之外,有有六名身形曼妙的女子缓缓走来。正中央的一人被其余五人簇拥着,她身着一袭浅紫色曳地舞裙,领口微微敞,晶莹的锁骨若隐若现,精心上妆后的容颜艳若桃李,正是古月南柯。   就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走近时,空气中忽有琴音响起,是乐师开始奏乐了。   悠扬清澈的丝竹之声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撩过席位上众人的心湖,在众多的目光投注下,那六名女子缓缓起舞……   最外围五人皆是蓝衣广袖长裙,在乐声响起之时,忽然都向边上撤离了一步,将广阔的空间留给正中央的古月南柯。   琴音渐响,古月南柯一个旋身一跃而起,向后一扬,长长的水袖抛出两道紫缎,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身体也随着韵律翩翩起舞……   那华美柔软的浅紫舞衣,在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三千发丝随着舞动也跟着飞舞起来,发上一朵浅紫色的蔷薇珠钗,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   此物,确实好看。   苏惊羽正静静欣赏着,耳畔响起贺兰尧云淡风轻的声音,“小羽毛,你右手边那碟子糕点给我递过来,太远了,我拿不到。”   苏惊羽闻言,瞥了一眼右手边的那盘糕点,推到了贺兰尧身前,“这个好像叫拔丝芋卷,味道也不错,就是有些太甜了,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   说完之后,她便又开始欣赏着舞蹈了。   “这糖丝有点儿腻牙,还是不吃了。”耳畔再次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不咸不淡。   苏惊羽这回并没有回应他,她真单手托腮,视线随着古月南柯的舞动而游移。   “好看吗?”耳畔倏然响起贺兰尧幽凉的语调,“你宁可欣赏她的舞姿也不愿意跟我说话?”   这冷冰冰的调子终于让苏惊羽回过了神,她偏过头,正对上贺兰尧面无表情的脸庞。   他轻拧着眉头,脸上很明显地呈现出不悦之色。   “你吃你的就好了,还不让我看人跳舞了?”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有点儿无奈,“赤南国的舞蹈也很有特色,不同于咱们出云国,难得来一趟,自然要把他们这儿的风土人情欣赏一番。”   说到这儿,她扬了扬眉头,“这可是公主献舞,若不看,岂不是不给面子?况且,这位公主的舞姿确实……”   “舞姿有什么好看的,浪费时间。”不等她夸奖的话说完,贺兰尧便冷嗤一声,“又不能吃,还不如点心来得好看呢。”   “我不想跟你这个资深吃货争辩。”苏惊羽撇了撇嘴,“继续吃你的点心好了,尝尝那个羊奶松糕,你想必会喜欢的。”   古月南柯依旧在舞动,察觉到四周宾客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睫羽低垂,掩下眸中的傲然之色。   她的舞姿,本就万人之中难挑对手,她若起舞,自然是最夺人视线的。   此时此刻,那位宁王是个什么感想呢?是否也和众人一样欣赏她?   然而她一个转身,杏眸轻抬,看见前方的场景时,唇角的笑意却微微一僵。   一丈之外,那个身着雪白锦衣的男子,根本就没有在观看她的舞,而是将目光放在桌子上的几碟糕点上。   他一边与身旁的女子说着话,一边十分优雅地品尝着那些糕点……   古月南柯见此,眸底掠过一丝失落之色。   也许正好他不在看?等会儿又会看了呢?   如此想着,她便又身心投入地舞动着,可她几度回眸,均是看见贺兰尧在低着头吃甜点,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又十分专注,好似在他眼里,那几盘子点心才是最吸引他的,她的舞姿他都无暇欣赏?   她古月南柯,难道就不比几盘子点心来的吸引人?   她信心满满地舞动,却在这么一会儿忽然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是心下气恼还是不甘,脚上的动作慢了半拍,差点儿没追上乐声的节奏,不过好在她自小习舞,这样的小小失误,只需下一刻加快落下的步伐就能够掩饰过去了。   “阿尧,跟你说几句话,我漏了一大段舞蹈没看。”苏惊羽回过头的时候,只听琴音逐渐变得缓慢,古月南柯的舞步似是进入了收尾的状态。   ……   一舞结束。   古月南柯收起了水袖,转身翩然离去。   片刻之后,众人才回过了神,不禁纷纷赞扬。   “今日能见南柯公主一舞,着实幸运。”   “南柯公主真不愧是闻名帝都的才女,此等舞姿有几人能及得上。”   “下一次再想见南柯公主起舞,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王爷您说,您下一个生辰,若再请公主献舞,她是否还会应允你呢?”   “呵呵,诸位当真以为,本王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南柯献舞?”首座之上古月东杨朗声笑道,“前几年本王都对南柯提出过这个请求,但她每每都拒绝了,唯有今年的生辰她应得干脆,这其中的原因,诸位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古月东杨此话一出,数道视线投向了贺兰尧的那一坐席。   南柯公主果真是对宁王有意?   可宁王已去娶妃,以南柯公主那般的尊贵地位,又怎么甘心居于人下做一个侧室?   同一时,苏惊羽眉头轻拧。   敏锐如她,早早察觉到了古月南柯似是对贺兰尧感兴趣,但她并没有想到,古月南柯今日会献舞的原因是因为贺兰尧在场?   听方才众人的议论,这位公主的舞姿似乎很难得一见,而她今日起舞,并不是给兄长面子,而是想得到贺兰尧的欣赏?   若真是如此……   那她可真是白费心思。   美食与美人,贺兰尧永远只会选择前者。   不,应该说,即使没有美食,贺兰尧也不会想去看美人。   “贺兰兄,方才南柯在起舞时,你似是一直专注于你面前的点心?”古月东杨轻飘飘的语调传了过来,“贺兰兄不觉得此举太伤美人心了么?你可知南柯从不轻易在人前献舞,今日难得起舞一回,贺兰兄却不细细欣赏,究竟是你太不解风情,还是你在来的路上没吃饱?”   古月东杨的话说到最后,带着明显的讽意。   在座众人都听出了这里头的意思,逍遥王这是在给自家妹子打抱不平呢。   美人当前,这宁王却只专注于甜点,那多半只有两个原因:一来是他刻意不想看南柯公主起舞,表示对公主并不欣赏,如此一来正好断了南柯公主的念头,二来,那便是真的如逍遥王所言,来的路上没吃饱,以致于一坐下来就开始填肚子了。   众人不禁猜测这宁王会如何回答?若是太直白地说出不愿欣赏南柯公主,对南柯公主而言未免太残忍,也显得他太无风度。   而此时被众人注视着的贺兰尧却并不回答,只用他那双幽凉的眸子望着首座之上的古月东杨。   古月东杨接触到他的视线,只见那清凉的眸子里竟有点点无奈,点点怜悯?   古月东杨顿时眉峰一蹙,“贺兰兄,为何如此看着本王?”   贺兰尧若是瞪他,翻他白眼,在他看来都算是正常的,可偏偏贺兰尧望着他的目光中却有着——怜悯之色。   这是什么眼神?好端端的为何摆出这么一副态度?   “古月兄。”贺兰尧望着他,忽的笑了,“你从本王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   古月东杨被噎了一下。   看到了什么……这他能说么?   “恕本王愚钝。”古月东杨面无表情地开口,“本王看不懂贺兰兄的眼神。”   贺兰尧闻言,敛起了笑意,端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了一口酒水,漫不经心道:“关怀傻子的眼神。”   “扑哧——”苏惊羽是第一个笑出声的。   关怀傻子的眼神……   她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火药味,但她没料到贺兰尧会如此逗趣幽默。   而有了苏惊羽的开头,周围也想起了好几道窃笑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宁王与逍遥王在暗中较劲,可如今看来,倒是宁王更会说话了。   “你问我为何不欣赏南柯公主的歌舞,呵呵,古月兄若是个聪明人,就不该问这种让自家妹子脸上无光的话,我若是你,我就憋着不问,或者私下问。”贺兰尧悠悠道,“古月兄觉得自己的问题傻不傻呢。”   “贺兰兄,本王说过了,今日不想与你起争执。”古月东杨望着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隐忍之色,众人之前他不愿失了形象,便只冷声道,“故而,贺兰兄你最好收起你那套牙尖嘴利,大庭广众之下,就莫要把玩笑开得太大了。”   “王爷口口声声说不想与我们起争执,只是说得好听罢了,你既然不想与起争执,又为何要故意挑事?”这回开口的是苏惊羽,她淡笑着望向古月东杨,“王爷,你明知我家殿下是个有家室的人,为何要替南柯公主打抱不平?难道非要他对南柯公主青眼有加,甚至爱慕,这才合了你的意么?”   说到这儿,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我家殿下专注于点心而不去欣赏南柯公主的舞姿,这是他的个人意愿,原本王爷可以当做没看见,没必要特地一问,你问出来了,才会引得我家殿下不高兴,好在如今南柯公主暂时离开了,她若是在场,王爷你的问题问出来,只会让她觉得脸上无光。女儿家的脸皮薄你不晓得?她引以为傲的舞姿不得我家殿下欣赏,莫非还是我家殿下的错?”   “惊羽,你——”古月东杨被苏惊羽数落一番,不禁脸色微沉,“本王替南柯打抱不平,只是因为怕她会对自己失了信心,作为闻名帝都的才女,舞姿堪称一绝,在贺兰兄眼中却不如一盘点心来的吸引人……本王只是觉得贺兰兄有些不给面子罢了。”   “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们爱美人,他爱美食,这个理由可不可以?”苏惊羽笑的优雅,“并非是我家殿下不给面子,只是他性格就是如此,他对歌舞提不起兴趣,无论是走到哪儿都不爱欣赏,若是南柯公主因为我家殿下不欣赏她的舞姿而抑郁失落,希望王爷你能好好开导她,她跳的着实很好,我很欣赏。”   古月东杨:“……”   同样是女人,你欣赏管个什么用。   但这句话他并未说出来。   苏惊羽的话让他无从反驳,他也不愿与她争执,思虑片刻,他只能轻叹一声,“方才是本王冒失了,既然贺兰兄只是纯粹不爱歌舞,那么本王也不好强人所难。诸位不必介意,继续谈笑,玩得尽兴,让南柯回来时,能够看到一派欢乐的气氛。”   话音落下,他垂下了眸子,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当他得知南柯对贺兰尧有意时,他心中的确有一丝高兴。若是因为南柯的出现,让苏惊羽贺兰尧二人心生嫌隙……那么他的机会岂不是来了。   南柯才色双绝,若是她能得到贺兰尧一点点欣赏,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鄙。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喜爱之人,卑鄙一回又有什么要紧。   他若是能有机会亲近苏惊羽,他再也不想错过了。   至于她的容颜……只要他习惯了,想必也不会再介意了。人无完人,如今他能确定,他看重苏惊羽的性格,已经胜过了她的容颜。   贺兰尧能给的,他必定也能给得起。   从前的犹豫不决已经让他如今很懊悔,这一次,他再也不想犹豫纠结。   古月南柯换好衣裳回到座位时,宴席早已恢复了最初热闹的气氛,看不出一点儿发生过争执的模样。   “姐姐,你死心了么。”耳畔响起古月西柚的声音,似是带着叹息,“人家若是对你有意,必定会欣赏你的风姿,可人家专注于点心,根本无暇看你,他这摆明了是不想给你希望,俗话说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他不给你一丁点儿希望,也算是为你好了,再择良人吧。”   “住口。”古月南柯白了身旁的人一眼,犹豫了片刻,又道,“或许,他并不是看不上我的舞姿,而是他眼前有他认为更好的东西,我方才回去好好想了一番,原本是有点不甘心,但我忽然想到一个事,看他的模样,似乎极为喜爱甜点,那模样绝不会伪装出来的,这位宁王,多半是个美食爱好者。”   “这你都能看出来?”古月西柚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人家喜欢甜点是真,但懒得看你的舞姿也是真,三姐,别自欺欺人了可好?听我一劝,这宁王绝非你的良人……”   “不试一试,焉知不可能。”古月南柯打断她的话,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或许他与我一样性格冷傲,而他也确实不似世俗的男子那样在意女子华丽的外表,否则他也不会娶一个貌不惊人的王妃,博取一个人的好感,应该投其所好,他不乐意看我的舞姿,那么西柚,咱们不妨打个赌,猜他会不会拒绝我赠他的点心?”   ------题外话------   羽毛:这个情敌,有点聪明。   ☆、第190章 分房而睡   “赠他点心?”古月西柚撇了撇嘴,“这不妥吧?三姐你同他非亲非故的,若是给他送点心,你这意思也太过明显了,生怕外人不知道你中意他,若被拒绝,岂不是更没面子。”   “我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举动。”古月南柯轻描淡写道,“就允许你主动追求苏折菊,还不允许我主动追求宁王?”   “你果真中意他。”古月西柚轻哼一声,“我与你怎么能一样,冰块脸他好歹没有家室,独身一人,我自然可以去纠缠他,可宁王已经娶妃,就算你能入了他的眼又如何?你想要给人做侧室?堂堂一国公主,你甘愿屈于人下?我怎么不知你何时这么自甘堕落。”   “我若嫁人,怎能做小。”古月南柯的语气毫无波澜,“你忘了还有平妻一说么?以我公主之尊,又怎怕压不过一个苏惊羽。”   古月西柚朝天翻了个白眼,“成,你继续做美梦,我不打搅你了。”   ……   宴席一连举行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结束之时,日头已经快落了。   一众宾客纷纷告辞离开,而苏惊羽等人则被古月东杨挽留了下来。   “天色快黑了,你们千里迢迢奔波而来,还是不要去住外头的客栈,客栈里的东西总归不齐全,我这王府空房许多,环境总比客栈好,惊羽你们不如就留在府里过夜吧。”古月东杨道,“等会儿我就吩咐下人去收拾两间屋子,你们若是觉得缺了什么,大可直说。”   “两间屋子?”贺兰尧听闻此话,眉头轻挑,“古月兄,你这记性又不好了,我与惊羽两人只要一间屋子就足够了。”   两间,将他和小羽毛分开?   这尖嘴猴腮的想的倒美。   “我自然是没有忘记你们是夫妇。”古月东杨悠悠道,“说到这事,还不是怪我那小妹西柚,西柚说她许久没有见惊羽,甚是想念,且她心中一直挂念着苏折菊,苏折菊与惊羽是同僚,交情一向不错,小妹想从惊羽那打听些关于苏折菊近来的事,她这心中攒了许多话要和惊羽说呢,今夜就让她们二人睡一起,贺兰兄你就让让小妹又何妨?”   “本王怎么不知六公主何时跟惊羽交情那般好。”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若想要叙旧,现在便可以让她们叙旧。”   苏惊羽旁听着沉默了许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插话。   古月西柚攒了许多话想对她说?   她与古月西柚交情并不深,若说她对自己很想念这是绝不可能的,但若是她想打探关于苏折菊的消息,那就说得通了。   “贺兰兄,你与惊羽朝夕相处,让几夜的时间给西柚又能如何?”古月东杨眉眼间似有笑意,“难不成贺兰兄还小心眼到连女子的醋都要吃?贺兰兄若实在很有意见,那本王便找小妹来,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吧。”   说完,他轻笑一声,转身迈步离开。   他身后,贺兰尧冷嗤一声。   苏惊羽双手环胸,眉眼间似有无奈。   看来今夜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   “什么?让我和苏惊羽睡一起?为何?”装潢雅致的房屋内,古月西柚一脸不解地望着对面的男子,“好端端的,为何要我和苏惊羽同睡?你这不是让我遭人嫌么?人家宁王和她两夫妇住一间不是挺好的,作甚叫我去捣乱,我才不去呢。”   “就当是帮兄长一个忙。”古月东杨望着她,轻叹一声,“妹子,为兄平日里对你不好么?自小让着你惯着你,素来什么都依你,除了你中意苏折菊那个小密探这事我反对,其他事,哪件没有依你?如今兄长只是要你帮这么个小忙,你都不乐意?”   “可是……”古月西柚迟疑了片刻,而后道,“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你不乐意看见他们二人腻在一起,可你又能改变什么呢?你能分开他们一两夜,还能分开他们十年八年么?我真不明白你做这事有何意义,苏惊羽早已嫁人,你早该死心了,现在懊悔你不觉得太迟了么?”   “为兄来找你,不是想来听你的教训。”古月东杨面无表情道,“抛开我自己的想法,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离开的这些日子,苏折菊都做了些什么?他身边有没有出现其他女子,他近来可好?这些你都不想打听么?”   “我当然想,但又不一定要和苏惊羽同住才能打听,我原本就打算等会儿找苏惊羽叙旧,等她想睡了我们便各自去睡。”古月西柚撇了撇嘴,“我若是今夜要和宁王抢苏惊羽,明早起来非被他瞪死不可。”   “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你都不帮为兄这个忙了?”古月东杨唇角的笑意有些泛凉,“也罢,你若是不答应为兄,为兄也不强迫你去,但你从此刻开始,便要呆在这屋子里哪也不许去,直到苏惊羽他们离开王府为止。你也莫要想从她那儿打探苏折菊的消息。”   “凭什么!”古月西柚当即跳起,“你还说你不强迫我去呢,你这样威胁我,和强迫我有什么区别,你和三姐都一个德行,尽想着做些棒打鸳鸯的事儿,这天下间俊男美女都死光了不成,你们偏揪着那两人不放!不对,苏惊羽她还不算美女呢,你的眼光素来高,你就不能另择他人?”   “感情的事,并非我们想收手就能够收手,你教训我们,怎么自己不反思!”古月东杨轻斥一声,“堂堂公主,看上一个无权无势的五等密探,且那人还不买你的账,你都能如此犯傻,我与南柯又为何不能顺着自己的心去行事?为兄不让你去打探苏折菊的消息也是为了你好,斩断了你的念想,你才不会再去想他。”   “你胡搅蛮缠!”古月西柚气的面红耳赤,“我竟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就不可理喻吧,为兄理智了这么多年,难得任性一回也没什么不好。”相较于古月西柚的气愤,古月东杨显得十分淡然,“其实咱们兄妹三人做的都是糊涂事,都喜欢上很难追求到的人,要么,就一起犯糊涂,要么,就都不犯糊涂,你不帮为兄的忙,为兄也就分不开苏惊羽他们了,但你也别想知道关于苏折菊的消息,就这样。”   话音落下,他转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他相信,十步之内,古月西柚必定会妥协。   而事情发展果真也如他所想——   “慢着!”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古月西柚出声叫住了他。   “我同意。”身后的人没好气道,“我就帮你这一次了,下一回,休想再这么威胁我!”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古月东杨背对着身后的人,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兄妹二人说定了之后,便一同出了屋子,走向了厅堂。   厅堂中,苏惊羽同贺兰尧正坐着在品茶。   “二位,小妹来了。”古月东杨踏过门槛,便朝着座椅上的二人笑道,“就让小妹来跟二位说说吧。”   “惊羽,我晚上与你同住如何?”古月西柚到了苏惊羽跟前,面上浮现出一派明媚的笑意,“这么久不见你,我还真是挺想念你的,我攒了许多话想和你说呢,你就答应了我吧。”   他说话之时,隐约能察觉到从右侧投来的一道冰凉视线,不用猜也知道是来自于贺兰尧的。   然而此刻她自然只能装没事人一般,硬着头皮朝苏惊羽笑道:“想必你会猜到我想和你聊什么的。”   苏惊羽眼见她目光中泛着点点期盼之色,便猜得出她多半是为了苏折菊。   苏惊羽眸底划过一缕思索。   苏折菊是个很沉闷的性子,虽然他相貌俊美,但周围少有女子围绕,对待女子,他浑身总泛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少有女子能跟他处得来,恐怕也只有古月西柚才有耐心对他死缠烂打的。   就是不知,古月西柚究竟能不能让苏折菊这座冰山融化了。   这二人若能在一起,苏折菊以后的生活必定不会闷。   如此想着,苏惊羽抬眸,朝着古月西柚淡淡一笑,“好啊。”   苏惊羽身旁,贺兰尧的额头跳了跳。   小羽毛竟然还是应允了?   “阿尧,今夜我就跟六公主同住了。”苏惊羽转过头,朝着贺兰尧笑道,“没准我们会秉烛夜谈,直到天明呢。”   贺兰尧:“……”   既然苏惊羽应下了,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再有异议。   苏惊羽似乎是真想与古月西柚彻夜长谈?   也罢,随她去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独自安静地呆在他的屋子中。   同一时,古月东杨听见苏惊羽应下了,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接下来,就看南柯的了。   ……   是夜,月凉如水。   皎洁的月色透过纱窗,打在屋子内的两道纤影上。   “公主,你不是说,攒了一肚子话要对我说么?”苏惊羽望着对面的女子,浅笑着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可以说了。”   “我……”古月西柚沉吟了片刻,而后道,“我走之后的这段时日,苏折菊身边可有出现其他的女子?”   “据我所知……”苏惊羽轻挑眉头,“没有。”   “那么,他近来可安好?”古月西柚继续道。   “他很好。”苏惊羽眸中似有笑意,“他除了还是个光棍,独身一人无人照料,其他一概很好。”   古月西柚闻言,面上浮现些许愉悦的笑意,“那就好。”   “然后,公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苏惊羽以手托腮,唇噙浅笑望着她。   古月西柚顿时语塞。   她这才发现,她和苏惊羽聊天,除了聊苏折菊,几乎找不到其他的话题了。   她们原本交情就没有多深,想要彻夜长谈,似乎根本没话题可谈。   “没问题了?”苏惊羽呵呵一笑,“这就是你所谓的攒了一肚子话要和我说?攒了这么久才攒了这么点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少,你果真不是个擅长聊天的,或者说,你不擅长与交情浅的人聊天,更不擅长扯谎。”   说到这儿,苏惊羽唇角笑意一敛,“你已经找不到其他话题可说了,承认吧,公主,你就是古月东杨找来刻意分开我和阿尧的,至于为何要找你,恐怕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其他人当借口了。”   “这么快就让你看穿。”古月西柚嘀咕一声,垂下了头,“我能与你谈的,除了苏折菊,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了,再则你又说他一切安好,身边无其他女子,这让我还能再问什么呢?让我与你同住,的确是皇兄出的主意,他多半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露馅了,他以为我很会说话。”   “性格再活泼,对待不熟悉的人,也很难成话唠的。不怪你,要怪,就怪古月东杨太多事了。”苏惊羽说着,径自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他这么做到底有何意义?”   “你如此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古月西柚耸了耸肩,“很显然,看着你与宁王如胶似漆,他心里不舒坦,我也不知他从何时起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或许他真的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后悔当初放弃我么?”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那么他如今是想怎样?又对我再次动心?”   “我如今确实是看不懂皇兄了,原本他让我来我是不想来的,你想必也看见了方才在厅堂宁王看我的眼神,若是眼神能宰人,我早已被大卸八块了。”古月西柚撇了撇嘴,“但我若是不来,他便要将我禁足,在你离开王府之前都不能来见你,也不能来打探关于苏折菊的消息,早知他会这样,我就早些问你,早些安心,便不至于受他威胁。”   “你当真对苏折菊那么喜欢?”苏惊羽眸中笑意浮动,“哪怕你们二人身份悬殊?”   “我若是在意他的身份,就不会一直对他死缠烂打,直到我回国。”古月西柚说到这儿,顿了一顿,随后倏地凑到了苏惊羽身前,“惊羽,你们这次来,会何时离开,离开的话,能否……把我也捎带走?”   “把你捎带走?”苏惊羽微一挑眉,“你想跟我们回国找苏折菊?你兄长会同意么?”   “我猜他不会轻易同意,我说的捎带,自然不是光明正大地带。”古月西柚干笑一声,“我的意思是,我想偷溜走,但赤南国到出云国路途遥远,我一人去,只怕根本找不准方向,我认路的本领极差,故而……”   “我明白了。”苏惊羽低笑一声,“你倒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就冲你这执着样,我无条件捎带你,不过,想必我与阿尧不会那么快回国,我们此番来赤南国可不是玩来的,公主你或许要多等些时日了。”   “不是玩来的,那是做什么来的?”古月西柚顿时好奇。   苏惊羽静默。   古月西柚见此,轻咳一声,“是我冒失了,你不想说也无妨。”   “告诉公主你也无妨。”苏惊羽唇角挑起一丝淡笑,“我们此番来,是为了找寻一味奇药,想要带回去给父皇,公主你可曾听说过,冰山青莲?”   “冰山青莲?”古月西柚想了想,道,“听着有点儿耳熟。”   苏惊羽听闻她这话,目光倏然一亮,“公主你再仔细想想,这位药材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我这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古月西柚道,“不如你跟我描述一下此物的特征?看看我能否想起什么。”   “冰山青莲,顾名思义,通身青色,它自冰雪中生长,不惧酷寒,花杆和花瓣的颜色深度有所不同。花瓣淡青,花杆深青。此莲花采摘下来必须马上晒干方可保存,存放时间可达百年之久,百年不枯。”苏惊羽道。   “晒干的青色莲花?”古月西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朝苏惊羽道,“我还真想起来了,我的确见过,只见过一回,那便是在三姐的寝宫中见过,我就说冰山青莲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依你描述的特征来看,三姐寝宫的那一株必定是了。”   “你是说,它在南柯公主手上?”苏惊羽额角的青筋似是跳了跳。   “是。”古月西柚点头,“那株青莲是三姐的珍藏之物。”   苏惊羽陷入了沉思。   当真想不到,那东西会在古月南柯的手上。   这下可不好拿了。   ……   这一头苏惊羽同古月西柚交谈着,另一边,贺兰尧所在的屋子前,一抹纤影正缓缓迈近。   古月南柯见前方的屋子灯火未熄,便知里头的人还没睡,她垂眸望了一眼手中端着的精致点心,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缓步走到了屋子前,她抬手敲了敲房门,“宁王殿下,可是睡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屋里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有事?”   很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今日在宴席上,看殿下似乎很喜欢我们赤南国的点心。”古月南柯笑道,“殿下远来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南柯方才做了一碟点心,殿下有没有兴趣当第一个品尝的人?”   ------题外话------   南柯:我是个高级女配,不要小看我。   青莲:落在南柯手里,宝宝心里苦。   ☆、第191章 脑残片,你需要   古月南柯的话音落下,又是好片刻的寂静。   “公主如此好客,本王怎能推辞。”屋子里的男声再次响起,慢条斯理。   古月南柯面上一喜,听着屋子里传来的脚步声,便想着是贺兰尧开门来了。   她当即端出优雅的笑颜来,而当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唇角的笑意却僵了一僵。   “有劳南柯公主半夜送点心来。”开门的少年眉清目秀,目若朗星,此刻正朝着她浅笑,“殿下已经在里头宽衣就寝了,公主的点心,就由小的来传递吧。”   古月南柯:“……”   宁王的屋子里怎还会有其他人?   眼前的人赫然就是白日里跟她顶嘴的双生子之一,此刻有他在,她连贺兰尧的面都见不上了,更别谈什么独处了。   而就在她思索间,乌啼的声音再度响起,“公主,您还有什么要说的,需要我转达的么?”   古月南柯回过了神,朝着眼前的少年冷漠道了一句,“没有了。”   话落,将手中那碟子点心塞给乌啼,转身拂袖离去。   多了这么个人,她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自在。   “哼。”望着古月南柯离开的身影,乌啼冷哼了一声,而后将房门关了上,端着那碟子点心走到桌边。   “殿下,这点心闻着倒是挺香的。”乌啼将点心搁在桌子上,抬眸望了一眼此刻正在翻阅书籍的贺兰尧。   他对古月南柯说贺兰尧已经宽衣就寝,只不过是挡她的借口罢了,实际上贺兰尧毫无睡意,以致于将他和乌啼都叫来,陪他——挑灯夜读。   “你若是馋了,就吃吧。”贺兰尧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要吃便走远点去吃,别让我在一旁闻香味。”   “好勒。”乌啼干笑一声,随即扯了一把身旁的月落,“月落,咱们蹲门口吃去,我正好有些饿了,着南柯公主的点心来的倒是及时。”   贺兰尧从始至终头也未抬,直到月落乌啼离开了屋子,他才搁下了手中的书。   门外,依稀想起那二人的交谈——   “唔,这口感还不错,香甜松软。”   “甜而不腻。”   “比起小青的手艺,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南柯公主倘若知道她给殿下的点心让咱们两瓜分了,不知是什么感想?唔,好香……”   月落乌啼边吃边感叹着,贺兰尧听得眼角微微挑,便开口朝着屋外的二人低斥一声,“吃就吃,废什么话!”   说的他都……饿了。   屋子外的二人立即安静了。   贺兰尧从座位上起了身,俯下身将烛火吹熄了。   门外的月落乌啼见屋子里熄了火,只以为是贺兰尧想睡了,却没想到下一刻,身后的房门就被打了开。   “你二人可以回去了。”贺兰尧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而后身形一闪掠了出去,只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月落乌啼见此,埋头继续吃。   殿下果真是少了惊羽姐姐一夜都不行。   ……   “惊羽,不如咱们也睡吧。”雅致的房屋内,古月西柚趴在桌子上,已经开始打哈欠。   该谈的都谈过了,她便也开始犯困。   “也罢,那你先去睡吧。”苏惊羽望着她困倦的模样,笑道。   “你不睡么?”古月西柚抬起朦胧的眼望着她,“我先跟你声明,我睡觉不踏实,会踹被子,半夜可能还会翻来覆去,你若是被我吵醒,可别怨我。”   “放心吧,你影响不了我的。”苏惊羽悠然道,“今夜这屋子是你一个人的,这床你爱怎么翻来覆去都无妨。”   “嗯?你不跟我睡一起了?”古月西柚一怔,“那你准备睡哪儿?”   苏惊羽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古月西柚顿时明白过来,“哦,你要去找你家那位……去吧去吧,我一个人占一个床还自在呢,我绝不会告诉皇兄的,省得他说我办事不利,回头又拿苏折菊来要挟我。且就让他自以为得逞了,否则指不定又想耍其他的把戏。”   “机智。”苏惊羽低笑一声,“好了,你睡去吧,我给你把窗子关上。”   苏惊羽说着,便起身走到了窗台边,正打算将窗子合上,余光便瞥见一道白影闪来,下一刻,熟悉的脸孔呈现在眼前,可不正是他挂念着的那人。   “阿尧,你怎么……”苏惊羽望着窗子外的贺兰尧,一时讶异。   “毫无睡意,便找你来了。”贺兰尧冲她浅浅一笑,“原本是想听你们二人聊些什么的,现在看来是听不了了。”   “你等会儿。”苏惊羽朝他说了一句,而后转身望向桌边快要睡着的古月西柚,“公主,你自个儿熄了灯去睡吧。”   说完之后,她便一个跃起翻过了窗户,落地之时,顺手把窗子扣上。   “阿尧,咱们可真默契,你来找我,我也正想去找你。”苏惊羽笑望贺兰尧,“古月西柚可比古月东杨明事理多了,她都承认了,她是古月东杨拿来特意隔开我们的。”   “早知那尖嘴猴腮的没安好心。”贺兰尧冷嗤一声,“若不是要靠着他进宫,谁稀罕住他的破王府。”   “但是你我终究还是没分开不是么?”苏惊羽笑着握上他冰凉的手掌,“我们回你屋子去吧,古月西柚不会说出去,且就让古月东杨以为他自个儿得逞了,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再耍其他的花招。”   “小羽毛,我饿了。”贺兰尧望着她,凤眸轻挑,“没有你陪着,又饿着,你让我如何能睡得着?对了,告诉你件事儿,我离开屋子之前,古月南柯给我送了一碟子点心来。”   苏惊羽闻言,眸中浮现一丝笑意,“你没吃?”   古月南柯,果真是对他上心了,半夜送点心,还真懂得投其所好。   她也是个观察仔细的,居然看出了贺兰尧对甜品很是钟爱。   “赏给月落乌啼了,这会儿他们多半已经分完了。”贺兰尧不疾不徐道,“且那两个混小子吃也就罢了,一边吃还一边感慨着口感如何,隔着一扇门板我都闻到了香味。”   苏惊羽顿时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隔着一扇门板都能闻见香味……   “所以,阿尧你是邀功来的?”苏惊羽笑吟吟道。   “难道我不该邀功?”贺兰尧伸指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那可是我最钟爱的甜点,但我却没有看一眼,哪怕我是饿着的,我如此有定力,你不该给个奖赏?”   “应该应该。”苏惊羽连连点头,“那么你想要我如何奖赏你?”   “咱们回房说。”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笑意,握紧了苏惊羽的手,带着她一路朝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推开了房屋的门,才走进了屋子里,苏惊羽忽觉得腰间一紧,随后整个人被带着一个旋转,站定之时,背部已经抵在了门板上。   同一时,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不清贺兰尧此刻的表情,正想说话,哪知才张开口,便有柔软冰凉的物体覆在了唇瓣上,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贺兰尧的唇。   “那混账东西想将我们隔开,想都别想。”贺兰尧撤开了她的唇瓣,冷哼了一声,而后一个俯身将苏惊羽横抱而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榻边,将苏惊羽放下,随即压了上去。   “阿尧,你不是说饿了么?”苏惊羽平躺在榻上,悠悠道,“你难道不需要先吃点什么填填肚子?”   “吃你就够了,哪还需要其他的东西。”贺兰尧俯下头,与她鼻尖相抵,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来。   下一刻,苏惊羽便察觉到脖颈一凉,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   “阿尧,跟你说个事。”苏惊羽任由他的手扯着她的衣裳,慢条斯理道,“我没有想到,与古月西柚这一次交谈会有意外的收获,我随口提了一句冰山青莲,原本没指望从她那儿打探到消息,不料她真的知晓青莲的下落,只是,这青莲所在的地方,有点儿坑……”   苏惊羽的话,成功让贺兰尧停止了动作。   他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的下文。   “在古月南柯手上。”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据说是她的珍藏品,宝贝的很,你觉得,咱们从她手上拿青莲,有多少希望?”   “若是不了解具体位置,想偷或者想抢,均无希望。”贺兰尧轻缓的声音响起。   “最无风险的法子就是和她打商量了。”苏惊羽不紧不慢道,“冰山青莲何等珍贵,古月南柯若是真的愿意割舍,你觉得她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原本还指望着古月东杨能帮得上忙,如今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了。   古月东杨对她的情感太过复杂,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若他当她是朋友,没准他会施以援手,可若他对她是喜爱,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趁火打劫。   如今的局面比她之前想象的要复杂。   现在是古月东杨与古月南柯两兄妹分明要纠缠她和阿尧,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小羽毛。”贺兰尧的声音倏地传入耳膜,“你觉得,以古月南柯的性子,会提什么样的条件?”   “她似是对你中意,不,应该说,她肯定对你中意。”苏惊羽沉吟片刻,道,“八成是让你娶她回国,那株青莲,就作为嫁妆喽,而她身为公主之尊,必定不愿做侧妃,会提出作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不能让我压她一头。”   “可笑。”贺兰尧冷嗤一声,“我贺兰尧此生只娶一个妻子,哪来什么见鬼的平妻和侧妃,哪怕我性命受到威胁,也绝不会改变我的初衷……”   苏惊羽并不给他机会说完话,揪上他的领子,抬头,唇瓣压上了他的薄唇,消声。   贺兰尧微微一怔,随后,闭上了眼眸,狠狠回应。   唇瓣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   苏惊羽的手环上他的脖颈,由着他褪下她的衣物,主动攀附着他,与他纠缠。   总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她的阿尧,说什么都不能让给别人。   一根头发丝都不能。   ……   一夜转瞬即过。   新的一日,又是个艳阳高照日。   “唔……”古月西柚醒来之时,翻了个身,朦胧中好似触碰到了一个人,她当即揉了揉睡眼,等看清身旁的人时,微微惊诧。   苏惊羽是何时回来的?   然而惊诧过后,很快便明白过来了。   苏惊羽昨夜同宁王在一起,今早想必是早早地溜了回来,这么一来,等会儿伺候的丫鬟来了,自然会看见她人二人同睡。   如此一来,报到古月东杨那,他必定会小小地喜悦一番。   真是幼稚极了。   掀开了被子,古月西柚坐起了身,伸了个懒腰,随后越过了床外侧的苏惊羽,下榻穿衣。   她的动作虽小,却还是让苏惊羽醒了过来。   “早啊。”古月西柚朝她淡淡一笑。   “早。”苏惊羽也笑了笑,随后坐起了身。   “公主。”苏惊羽忽然敛起了笑意,一本正经道,“你们赤南国的王宫我还未见过,能否带我去参观参观,转悠两圈?”   “这个不成问题。”古月西柚应得干脆,“我与三姐今早用过饭后便会回宫了,可以带你与宁王一同去。”   “如此,多谢公主了。”苏惊羽淡淡一笑。   ……   二人用过早饭之后,古月西柚便吩咐府里的下人备马车,而后去了贺兰尧所住的屋子叫上了他。   三人出了王府之时,古月南柯早已站在马车边上等待。   “怎么,二位也要同我们一起入宫?”古月南柯望着苏惊羽二人,唇角挑起一丝淡笑。   “是呢。”苏惊羽朝她客套一笑。   “欢迎至极。”古月南柯依旧笑的优雅,“宁王殿下与王妃若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宫中坐坐如何?我设宴款待二位。”   古月南柯此话一出,倒是让苏惊羽有些意外。   她竟主动邀请他们去她宫中?如此倒也好。   “南柯公主诚挚邀请,我们怎能推辞。”苏惊羽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宁王妃客气了。”古月南柯将身子一让,“请上马车吧。”   “二位皇妹,等等为兄。”忽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古月东杨。   古月东杨走上前来,道:“皇兄陪你们一同进宫。”   “皇兄,你可真是什么热闹都要凑。”古月西柚撇了撇嘴。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古月东杨瞥了她一眼,“为兄是去探望父皇母后。”   古月西柚无言。   想想也是,苏惊羽都要去宫里了,怎么还能指望他安静地呆在王府中。   三姐还想设宴款待苏惊羽二人,真不知又要搞什么名堂?   “皇兄,我们兄妹三人坐一辆马车罢。”古月西柚道,“咱们在前头,他们随后跟上。”   “不,你们三个姑娘坐一辆,我与贺兰兄坐一辆。”古月东杨悠悠道,“我与贺兰兄有话要说,正好在这一路上说,贺兰兄,请吧。”   “也好。”贺兰尧望着古月东杨,唇角似有笑意,“本王也有些话想和古月兄说。”   古月东杨笑而不语。   “姓古月的,你是何居心,本王看的很明白。”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贺兰尧望着对面坐着的人,眸光中似有冰凉笑意浮动,“你不觉得你的种种行为既幼稚又可笑,既愚蠢又荒谬?你如今还试图改变什么?现在想来同我争她,不觉得太迟了些么?”   “贺兰兄,你知道么?本王最是讨厌你这牙尖嘴利招人烦的样儿。”古月东杨皮笑肉不笑,墨眸中的笑意同样冰冷。   “说的好像本王不牙尖嘴利你就会喜欢我似的。”贺兰尧斜睨着他,“莫非古月兄你也好男风?那本王还真就不能对你说好话了,以防止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贺兰尧!”古月东杨当即眉头一拧,面上嫌恶的意味十分明显,“膈应我你觉得很得意是么?说句实话,这次见你,总觉得你的脸色比我离开出云国那会儿还要苍白,你可悠着点,别哪天就上阎王爷那儿去报道了,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你若哪天撑不住倒下了,我自然会照顾好苏惊羽。”   “你想照顾小羽毛?”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愈发寒凉,“你现在受得了她的长相了么?她脸上那块胎记可有掌心那么大的,戴着面具倒还好,面部其他地方尚且能看,可摘下面具之后,那是真的不忍直视呢,并且我再告诉你个消息,我曾带着小羽毛去寻访名医,想要除她脸上的胎记,你猜大夫怎么说?”   古月东杨冷眼看他,“怎么说?说那块胎记永远没法子除掉?无妨……”   “你太天真了,哪里只是除不掉这么简单,严重点还会扩散。”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其实关于她脸上那块胎记,并非是真的胎记,准确来说是自母体带出来的毒,在她脸上形成了毒斑,因此,比胎记更可怕,胎记至少不会扩散,而毒斑,指不定哪天就扩散了,范围可能是——整个脸部。”   古月东杨眼角微微一跳,“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你可以不信。”贺兰尧挑眉一笑,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古月东杨,“这个,你收着。”   “什么玩意?”古月东杨冷冷道。   “脑残片。”贺兰尧慢条斯理道,“脑残,顾名思义,脑袋残疾,其症状表现为做事荒谬,令人发笑,古月兄,此药你很需要,每日饭后服用一粒,试试?”   ☆、第192章 他那么能耐,怎么不上天!   古月东杨闻言,额上青筋一跳。   脑袋残疾?   脑残片……   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他伸手便将贺兰尧递来的药瓶子扫了开。   雪白的药瓶滚落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贺兰尧,本王不想与你耍嘴皮子。”古月东杨冷笑一声。   “是耍不过吧。”相较于古月东杨的恼怒,贺兰尧倒是显得极为淡然,“会耍嘴皮子何尝不是一种本领,你总是在诅咒我早死,是否因为我的存在让你过于自卑……”   “你给我闭嘴。”古月东杨终究是听不下去了,抬手便袭向贺兰尧。   “这就要动手了?”贺兰尧一个侧身躲开了古月东杨的袭击,唇角泛起一丝阴凉的笑意,“太好了,我还就怕你不动手呢,既然你先动了手,那么回头本王即使将你打成猪头,也不是本王的错了?”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古月东杨冷眉一皱,抬腿便扫向了贺兰尧。   马车内的空间用来打架着实太小,二人都不能好好施展身手,你一拳我一脚约莫过了十几个来回,终于是齐齐一跃而起,冲破了马车的车顶——   “啪”   装饰着琳琅珠翠的马车车顶被一分为二,落在街道上发出了两声闷响。   赶车的车夫原本还没有察觉到马车内的动静,只因街道之上有些嘈杂,再加马蹄声与车轱辘滚动声也足以淹没马车里二人的争执,可这会儿车顶都被掀了,发出了巨响足以让他惊觉。   他一个回头,望着半空中的两道人影,当即怔住,“王爷?!”   此刻半空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可不正是他家王爷与出云国的宁王?   这二人竟当街动起了手,且还掀翻了马车的车顶!   此刻街道两侧的路人听见了动静便都转过头来观看,半空中那二人身影着实很快,压根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可有人认出了那被掀了车顶的马车是来自于逍遥王府。   “那是逍遥王府的马车!”   “逍遥王这是与谁在打斗?”   “逍遥王喜着黑衣,那黑衣男子必定就是逍遥王了,只是不知那另一人是谁?”   众人议论纷纷,随后便有愈来愈多的人围了上来,仰头观看着半空中打斗的二人。   苏惊羽等人的马车原本就跟随在古月东杨的马车后不远,此刻见到前方的打斗场景,车夫当即勒马停车——   马车内坐着的三人被剧烈晃了一下。   古月南柯伸手扣上了窗户边缘,朝着外头的人道:“怎么回事?”   “公主,是王爷和宁王打起来了!”外头的人道,“连马车顶都给掀了。”   “什么?!”车内三人均是一惊。   苏惊羽伸手撩开了车帘,抬眸便看见前方的半空中两道身影在交手,一来一往毫不退让,而就在他们的下方,早已聚集了许多路人。   路人自然是不认得贺兰尧的,但想必认得古月东杨。   逍遥王当街与人开打,连马车顶都掀了,也算是八卦一件了。   “这二人,捣什么鬼。”古月西柚在一旁嘀咕一声,“好歹都是王爷,大街上直接动起了手,岂不是失了仪态,他们倒真是毫不顾及形象么,成何体统。”   “有失仪态?那也只是皇兄一人有失仪态罢了。”古月南柯不温不火道,“宁王并非我们赤南国的人,百姓们大多不认得他,即使认得又能如何?他并不会在帝都久留,更不会被父皇教训,出云国帝都的百姓们也不会知道他在赤南国跟人当街打架,他回到出云国,依旧是那个风姿卓越翩若谪仙的宁王,对他的形象能损几分?”   “诶,言之有理。”古月西柚打了个响指,“如此说来丢面子的只皇兄一人了,他这要是打赢了还好,要是不赢,只怕更没面子,皇兄怎会如此有失分寸?看来宁王与他在车上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苏惊羽听着身后二人的话,不语。   的确,皇族子弟在大街上斗殴,不成体统。   且古月东杨胜的可能性很小,即使赢了也没什么好光彩的,当街斗殴原本就不是什么光荣事迹,这要是败了更惨,那是真的没面子了。   古月东杨看似也不是个莽撞的人,究竟阿尧是和他说了什么引得他如此气愤?   如今围观的路人已经这么多,他们二人打在兴头上,想必也不愿收手,必定要分出个输赢来。   她是相信贺兰尧的,但贺兰尧体质不好,不宜动用太多内力。且他一旦运功过猛,他那双孔雀蓝的眼眸可就藏不住了。   他天生蓝眸,以药物压制隐藏,一旦内力消耗太多便会压不住药效。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毫不犹豫地跃下了马车,身形势如闪电一般朝着前方打斗的那二人去。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她都还未靠近那二人,便见贺兰尧身形一闪,以一种颇为诡异的速度绕到了古月东杨的身后,一个手刀扬起找着古月东杨的后肩一砍——   古月东杨立即坠落而下,千钧一发之际,以手扣上了失了车盖的马车边缘,借力一个翻身回到了马车里。   若不是紧急之下找了个东西抓,这会儿想必是脸着地,四脚朝天了。   苏惊羽见此,微微一怔。   方才他们二人的交手看似分不出高低,在半空中打了十几个回合似乎谁都没占便宜,她正纳闷着,阿尧是不是有所保留。   然而下一刻她便看见古月东杨落败,毫无预警地忽然落败。   如此看来,阿尧先前果真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出全力。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古月东杨低估他,而后趁其不备下狠手么?   同一时间,古月东杨坐在马车里侧,呼吸有些急促。   贺兰尧方才绕到他背后,以手刀砍他的那一下,砍得他气血翻涌,完全无法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若不是他反应快在落地之时抓到了救命稻草,这会儿都不知道是脸着地还是后脑勺着地了……他堂堂一个王爷若是在大街上被人打趴在地上,他还有何颜面去面见父皇母后。   他与贺兰尧起初分明是难分高下的,但就在贺兰尧绕到他身后的那一刻,那速度与身法却让他很吃惊。   贺兰尧从一开始就并未尽全力,只是那最后一下才忽然爆发的,否则何至于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很久之前,在出云国的时候他们就交过手,只是那时贺兰尧会胜,是因用了暗器偷袭,胜之不武。否则谁赢谁败还不一定呢,因此,他心中一直不甘,只觉得贺兰尧赢他赢得并不光彩,若是公平打斗,自己未必会输。   但今日,贺兰尧并没有用任何暗器偷袭他,而是真正靠真功夫取胜的,他再不甘也无用。   “古月兄,如何?”头顶倏然间响起贺兰尧云淡风轻的声音,“上一回你我打斗,我使用了暗器,今日这一回我用的是真本事,如此,你还能说我胜之不武么?如此,你可认输?”   古月东杨听闻此话,眸光一沉,抬头之时,便见贺兰尧此刻正稳当地站在马车的边缘,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与此同时,周遭响起了不少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种声音,似是感概,似是赞叹。   此刻无数目光凝在了那双手环胸站的挺直的雪白身影之上。   但见那男子一袭雪白锦衣,颜若舜华,美如玉砌,一双凤眸冰凉如冬日的雪,眉眼之间亦是一派清凉淡漠,如雪山上清冷的莲一般不杂风尘,洁白无垢。   帝都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如此风姿卓越之人,为何从前不曾看见过?且他看似单薄瘦削,身手却着实好的令人赞扬,连逍遥王都败在他的手上,可见其来路不小。   古月东杨此刻的心情可谓糟糕透了。而贺兰尧此刻的目光也让他内心颇为恼怒。   但见那双凤眸带着丝丝寒凉,丝丝轻蔑,那如同神祗睥睨蝼蚁的目光,怎能令人不怒?   古月东杨抬手朝着马车车板打出一掌,试图将贺兰尧打落下来。   站的那么高俯视着着自己,他哪来的资格?   他们同是王爷,谁也不比谁卑微,贺兰尧仅仅只是武艺高了他一些,便想蔑视他?   可笑。   古月东杨这一击出手,贺兰尧立即便一个跃身跳下,落进了马车里侧,随后慢条斯理地在古月东杨对面坐下。   少了一个马车车顶,这般晒着日光倒也很舒适惬意。   “姓古月的,你又有什么话想说的?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贺兰尧端坐优雅,开口的语气一派淡然,“你承认吧,你不是我的对手,从脑力到体力,从体力到人格魅力,你都输的一败涂地。”   “可笑。”古月东杨这会儿也试图平复着心情,不冷不热地开口,“会打就能耐了?即使你武艺高过我一筹又能如何?凭借着你的武艺,你这耍嘴皮子的本领,你能有本事成为储君的人选么?你没有。你从出生到现在便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纵然能封为亲王也是靠着太后对你的怜悯,你在你父皇眼中什么都不算,你无权无势,闲散王爷一个,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古月东杨至少还有能耐争储,你呢?一无兵权,二无政权。”   “不错,我当不了储君。”古月东杨的话并未使贺兰尧恼怒,相反,贺兰尧眉眼间还很是愉悦,“我一无兵权,二无政权,但我有如花美眷。无论小羽毛长成什么模样,在我眼中都是完美无缺的,我们就好似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你再看看你自己,年纪一大把,还不娶妻,放着那些黄花闺女不去勾搭,整日肖想着有夫之妇,说出去旁人都会耻笑你堂堂王爷还没人要,你之前分明放弃,如今又为何再来纠缠她,你是贱么?”   古月东杨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被贺兰尧一番话再度挑起波澜,“你……”   “你心中想必很疑惑自己为何会忽然落败吧?”不等古月东杨开口,贺兰尧再度出声将对方的话堵了回去,“起初你我不分高下,之后你忽然一招落败,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差点儿脸着地,你好奇这其中原因么?”   “你无非就是想炫耀你的武艺。”古月东杨嗤笑,“你一开始未尽全力,有所保留,是打算在我放松警惕之时,忽然发力打我个措手不及……”   “你说对了一半。”贺兰尧莞尔一笑,“我的确在炫耀我的武艺,但我一开始不尽全力的原因,并不只是想让你放下戒心那么简单,我起初只用了七成力,结果竟能与你打成平手,之后便又加了两成力,果然你就不行了,其实我从始至终未用全力,只能说你太差劲了。”   眼见古月东杨脸色一黑,贺兰尧笑的更加愉悦,“我一开始只是想试探,你究竟差了我多少,现在我总算得出结果了,那便是,我七成力能与你十成力比拟,天呐,不比还不知,你竟与我有如此多的差距,我不得不再声明一遍,从脑力到体力,从体力到人格魅力,你都输的一败涂地,就你这样的,还要与我抢女人?请问你的脸呢?”   “死小白脸,给本王住口!”古月东杨几欲暴跳而起,贺兰尧的话无疑是再度惹恼了他。   这小白脸总有气得他牙根发痒的本事。   “莫生气,原本相貌就不好看,这一生气,你看你这五官都放大了,狰狞的可怕,活像只炸了毛的黑鸡,比我送你的炸毛猴子还要难看几分。”贺兰尧继续发挥着损死人不偿命的本领,“不过你也有一点是值得夸赞的,那就是与你说话时,一种智慧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你……”   “眉头别皱那么紧,看上去更丑,近看你这肌肤底子也不大好,本王提醒你,要抢女人,是得有资本的,什么是资本?抢女人三要素:容貌,智慧,真心。你这第一要素都不过关,当我对手可都不够资格。”贺兰尧依旧慢条斯理道,“本王给你支个招,小羽毛曾说过,想要肌肤好,得睡美容觉。都说睡美容觉很重要,故而我觉得你需要冬眠……”   古月东杨原本背后被打了一掌被气血上涌,此刻听着贺兰尧句句讥讽,竟如同针扎一般戳在心上,每每想开口都被对方以更快的速度堵了回去。   贺兰尧先是在武艺上狠狠打击他,如今又贬低他的容貌。   他大爷的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劲的炫耀,炫耀,他那么能耐,怎么不上天!   古月东杨愈想愈气愤,忽然间便是觉得头脑似要炸开,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狠狠地扇对面那人一耳刮子!   如此想着,他便站起了身,然而还不等他扬起手,便觉得脑袋一疼,随即眼前一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贺兰尧正讽得起劲,却见古月东杨昏迷,一时间有些疑惑了。   这厮方才一副要砍人的模样,就差手上拿把柴刀,他站起来分明是要动手,怎么还未动手便昏迷了?   莫非——   是被气昏了头?   如此想着,贺兰尧低笑一声。   古月东杨啊古月东杨,你也有今天。   “咦,怎么没声了?”马车外倏然响起了熟悉的女音,贺兰尧偏过头,便见苏惊羽探了身子进来。   苏惊羽一看见昏迷了的古月东杨,顿时诧异,“你把他打晕了?”   “我可没动手,自我将他打败之后,就再也没动过手了。”贺兰尧望着苏惊羽,眸中似有笑意浮动,“小羽毛,说来你或许不信,他极有可能,是被气昏了头。”   “气晕的?”苏惊羽顿时惊奇,“你还有这本事呢?”   早在贺兰尧与古月东杨那一架结束之后,王府的下人便开始疏散驱赶着聚在周围的百姓们,而她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贺兰尧在数落古月东杨。   贺兰尧的句句嘲讽,她都听得清晰,甚至不忍出声打扰。   她十分好奇,贺兰尧的毒舌发挥到极致是个什么样的,他损人素来很厉害,字字句句戳人心眼,但她万万没想到,他能把古月东杨给气晕。   古月东杨落败本就心里堵得慌,阿尧说出实情之后想必更是把古月东杨气的暴走,之后一连串的风凉话砸下来,堪称补刀高手。   打不过一个人,骂不过一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古月东杨这次想必深有体会了。   “小羽毛,你听了多久?”贺兰尧伸手将她揽到身前,“听了那么多,你倒是评价一番,我说的那些有没有道理。”   “有。”苏惊羽忍俊不禁,“特别是那句,一无兵权,二无政权,却有如花美眷。”   对于贺兰尧来说,政权,兵权,与她苏惊羽比起来,算是什么玩意?   这就是她所钟情的男子,一个想法不同于世俗的男子。   一个让她爱不释手的人。   一个毒舌程度让人赞叹的……妙人。   那句句贬低,全程高能的吐槽,他却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优雅中尽含傲慢,声声讥讽如水银泻地,打的对方毫无还口之力。   真是高明。   “这且算是对他的一个警告。”贺兰尧的低笑声在耳畔响起,“敢跟我贺兰尧抢女人,那就要做好被我打击的准备。”   ------题外话------   古月东杨:骂不过萌十,宝宝心里苦。   萌十:楼上渣渣。   ☆、第193章 温吞的撕逼   贺兰尧的话,听得苏惊羽眉头直挑。   敢和他抢女人,就要做好被他打击的准备……   此话无疑是男人听着刺耳,女人听着顺耳。   “马车车顶都被你两掀了,换一辆罢。”苏惊羽悠悠道,“你与古月东杨今日打的这一架,没准会让你在赤南国的帝都也出名了。”   “我从不想张扬,却总在无意中张扬了,今日与他动手,还不是因为你。”贺兰尧抬手,如玉的指屈起,在苏惊羽鼻子上刮了一下,“本以为让你带你面具就没事了,哪知道这混账竟然还惦记着你,谁晓得他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当初分明很纠结于你的相貌,如今却不介意了,你说,他若是看到了你的真容,他还不得疯魔了。”   “不会让他看见了。”苏惊羽低笑一声,随后将头一倾,在贺兰尧唇上轻啄了一下,“消消气,你看他这不让你给气晕了么?这场较劲你赢的很漂亮,希望他能有所收敛。”   “他若是能收敛,猪都能上树了。”贺兰尧冷哼了一声,随后抬手扣上苏惊羽的下颌,在她唇上狠狠吮了一口,随后道,“换辆马车,不要太好的,让这姓古月的混账躺着给马车颠一路,等他醒过来,必定觉得浑身酸痛,颠不死他。”   苏惊羽:“……”   依着贺兰尧的话换了一辆马车,一行人便又继续往皇宫里去了。   进了宫之后,众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古月东杨抬进了太医阁。   “皇兄怎么会昏迷了呢?”古月西柚站在榻边,眼见太医在给古月东杨把脉,忙道,“皇兄到底如何了?”   “这个问题,应该问宁王殿下。”古月南柯不紧不慢道,“皇兄虽与宁王打了一场,但他落败之时分明还没晕呢,这之后是怎么晕的,想必只有宁王知道了。”   “古月兄是被气晕的。”贺兰尧慢条斯理地开口,“说来也有些不可思议,本王只不过是击败了古月兄,外带数落了他两句,谁知他竟有一颗陶瓷心,心理承受能力如此脆弱,不过三言两语就把他说晕了,本王也很惊奇。”   贺兰尧此话一出,站在他身旁的苏惊羽险些没笑出声。   古月东杨有一颗……陶瓷心?   “陶瓷心?”古月西柚唇角微微一抽,“宁王这话是否有点儿夸张了?陶瓷易碎,不堪一击,可我皇兄平日里也是个镇定的人,哪会像你说的陶瓷心?”   “但他被我三言两语气晕了却是事实。”贺兰尧的语气毫无波澜,“公主若是觉得本王胡言,等古月兄醒来一问便知。”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那号脉的太医已经收回了手,起了身,“王爷并无大碍,只是脉象有些不平稳,必定是因为打斗损耗了内息,休息几日便好,要不了多久王爷便会醒过来的。”   “没事就好。”古月西柚松了一口气,随后轻瞥了一眼贺兰尧,嘀咕一声,“看不出来那么能打。”   苏惊羽将她的嘀咕声听在耳中,眸底笑意浮动。   是呢,谁能想到那么单薄纤瘦的身板,所蕴含的却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的肩一点儿也不宽厚,他的胸膛也丝毫不温暖,但在她看来,他的怀抱却是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皇兄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且就让他先在这儿休息吧。”古月南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宁王殿下,宁王妃,请移步我的绛云宫如何?我先前说过要设宴款待二位。”   “三姐,我也要去。”古月西柚凑上来道。   “你也爱凑热闹。”古月南柯挑眉,“你想来便来罢。”   她们都极有默契的不去问贺兰尧为何与古月东杨打斗。   这其中原因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说白了就是争风吃醋,此刻再拿出来说显得就没有意义了。   对此,古月南柯心下愈发想不通了。   一个相貌难看的女子,究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两个出色的男子为她争风吃醋。   皇兄素来眼光极高,少有他能看的上眼的女子,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偏是个有夫之妇,还因为相貌难看整天戴着面具见人。   苏惊羽,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呢?   ……   一行四人随着古月南柯去往绛云宫,到了绛云宫,还未坐下,苏惊羽便被古月南柯叫到一旁。   “宁王妃,本公主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不介意的话,借一步说话?”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头,“自然不介意。”   如此说着,她朝身旁的贺兰尧道:“阿尧你先去坐着,我与南柯公主说几句话。”   贺兰尧闻言,凤眸微微一眯,随即道:“好。”   苏惊羽同古月南柯走向了殿外,跨出大殿门槛之后,苏惊羽才道:“公主有什么要问的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古月南柯望着她,唇角似有笑意,“只是想问宁王妃,喜欢什么样的菜色,我回头叫人去准备。”   苏惊羽闻言,微一挑眉,“我还以为公主想问什么,原来就是这事儿,在食物方面,我并不挑剔,公主随意准备就好。”   “哦,如此甚好。”古月南柯微一点头,又道,“那么宁王殿下喜欢什么?莫非他也和你一样不挑剔?我看不见得。你们二位作为客人,我自然要尽力照着你们的喜好布菜,宁王妃你说是不是?”   苏惊羽闻言,心道一句,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   拐弯抹角了一番,不就是想问阿尧喜欢吃什么?理由还挺光明正大,自己若是不告诉她还显得小心眼了,毕竟她也先问过了自己。   而苏惊羽不过迟疑了片刻,古月南柯便低笑一声,“怎么?宁王妃需要想这么久么?莫非你也不知道,或者……你并不希望我知道?”   “公主,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苏惊羽眸底的笑意有些发凉,“卿本佳人,奈何……”   “奈何什么?”古月南柯依旧保持着优雅从容的笑意。   “奈何自甘堕落。”苏惊羽的声线毫无起伏,“凭你的优势,你可寻找更好的良人,为何盯着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子?你为何不想成为某个男子心中的唯一,而想与人共侍一夫?你不是自甘堕落是什么。”   “宁王妃就这么有自信做宁王心中的唯一?”古月南柯唇角的笑意似是一僵,“宁王妃,你的想法,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天真。男子的心有多大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真心可以维持多久你也算不到,母后早与我说过,女人要知晓宽容,真正的贤妻,绝不能善妒,你说我为何自甘堕落,我倒想问你,你是何来的信心,坚信着宁王心里只有你一人?今日你若是容不下我,他日也会有其他人来与你争夺。”   “然后呢?”苏惊羽呵呵一笑,“公主你如今是想跟我和平谈判,让我接纳你喽?”   半个时辰前阿尧才和古月东杨撕起来,这下子好了,换她和古月南柯撕。   不同的是,她与古月南柯撕得温温吞吞,似乎到不了要动手的那种程度。   “宁王贺兰尧,为出云国皇帝第十子,贤妃所生,居于永宁宫,是皇太后最疼爱的皇孙,却也是你们皇帝陛下最不关心的一个皇子,出生之日宫外桃花凋尽,被人恶意冠上‘不祥之人’的一个头衔,生母于他十岁那年出家清修,他自幼单薄孱弱,性格清冷傲慢。”古月南柯莞尔一笑,“我说的可对?”   苏惊羽听闻此话,低垂着的眸底掠过一丝冷然。   “公主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为了表现出你对我家殿下有多重视么?”苏惊羽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如山。   “宫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却可以在那样的地方顽强存活下来,甚至被帝都的人们所传颂,这是何等本事,从一介毫无存在感的皇子,到如今被赞为风华无双的宁王,他比那些自出生就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们都出色得多,若不是他的出生有些凄凉,他如今必定会是你们出云国储君的不二人选。”   古月南柯说到这儿,稍作停顿,后道,“虽然他无缘储君之位,但他依旧让我钦佩,我看中的不仅只是他的风姿卓越,更多的是他的生存本领,说句实在的,我甚至觉得他比皇兄有能耐,皇兄从小就得到太多,少有经历苦难挫折,因此心性不及宁王,今日街上皇兄落败,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公主您可真坦诚。”苏惊羽扯出一抹笑颜,“若是我家殿下也跟我一样丑,你还看得上他?别说好听的了,你看中他的本领只是其次,看上他的风姿容貌才是主要的,若不是公子辛那幅宁王画像落在你手里,你会如此关注他么?我依稀能脑补出你一脸痴汉观赏我家殿下的画像了。”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稍纵即逝。   “最初我的确只是被公子辛的那一卷画像所惊艳,但那是也只是纯粹的欣赏罢了。”她道,“我欣赏他的风姿,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之后见到他的本人,不知为何就生出一种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于是我便派人查探他的底细,结果让我颇为惊奇,原来他的成长如此艰难,或许是逆境锻造出了他如今的清冷性格,锻造出他一身傲骨。”   “你欣赏他,仰慕他,我无权反对,无权阻拦,更无法左右你的思想。”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但我却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与他,不可能。倾慕他是你的自由,拒绝你是他的自由,你若是聪明人,就该学着放弃,否则,苦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   “我与宁王不可能?”古月南柯挑眉一笑,“你这话未免也说的太绝对了些……忘了告诉你件事儿,昨天夜里我去给宁王殿下送了点心,虽没有见到他,但我赠的点心他却是吃了,他若真的那么抗拒我,怎会接受我所赠的点心呢?”   “说到送点心这事儿,我也忘了告诉你。”苏惊羽粲然一笑,“我家殿下没吃呢,一口也没吃,公主你赠的点心,全落进月落乌啼的肚子里去了。”   古月南柯唇角的笑意一滞。   苏惊羽望着她郁闷的模样,心情大好,“我家殿下是喜爱甜点没错,但他很有原则,洁身自好,其他姑娘送他的东西,他不会要的,还请公主莫要白费心思,像这种半夜送温暖的事儿,下次还是不要再有,省得被当面拒绝,面上难堪。”   “宁王妃以为这么说就能让我放弃了?那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古月南柯很快便恢复了常色,“我不想与你争辩太多,如今只想与你分析一下利弊,我们赤南国与你们出云国是友好之邦,若是结亲必定更有利于稳固关系,宁王虽有本事,但他如今只是个闲散王爷,兵权政权均无,只因他还不足以让皇帝陛下器重,我身为赤南国最得帝后宠爱的公主,我若是入了你们宁王府的门,必定能对宁王在朝中的地位有所提高,本公主可不是说大话,我能为你们带来许多的利益,你信是不信?”   “我信啊。”苏惊羽星眸轻眨,“但是我可以拒绝,我们如今的状态就很好,谁告诉你我们想要插手政权?那种苦差事,我们才不扛呢,你南柯公主有多大的能耐,能给予我们多少的利益,我们都不关心,也并不需要。”   “你是不关心,但你怎知宁王殿下也不关心?”古月南柯面上浮现一抹笑意,“皇家的男儿,怎会没有雄心壮志,他过去的岁月那般艰难压抑,这么些年心里必然存留了远大抱负。你若真心为他好,怎能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拒绝我所能带来的利益?”   “你想多了。”苏惊羽轻瞥她一眼,“我家殿下并不屑于皇权争斗,即便他心中真的有什么雄心抱负,我也会与他并肩战斗,不需要公主你提供帮助,他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凡事都会率先考虑我的感受,你想说我心胸狭窄也罢,说我妒妇也罢,我家殿下就是我一人的,无论面对多大的利益,我都不会将他让出去,同样,我相信,面对利益与我,他只会选择我。”   “看着你这么自信满满的,为何我觉得好笑。”古月南柯神色微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句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越是坚信他只对你专一,将来他眼里有了别人,你就愈发会觉得原先的自己天真。贺兰尧这样的男子,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缺少仰慕者,其中不乏像本公主这样的女子,做他贺兰尧的女人,注定别想安稳,因为你会有数不完的情敌,他无心招桃花,桃花却会自己落在他肩上,你可信?”   “那又怎样?”苏惊羽冷嗤一声,“来一个我挡一个,来两个我挡一双。”   “你这样霸道的性格,你不担心终有一日会被他厌弃?”   “一点也不担心,更不劳你担心。”苏惊羽不咸不淡道,“你的洗脑计划失败,还是莫要再试图说服我什么了,虽然比起我前面的几个情敌,你的智商高了点,修养多了点,气质好了点儿,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于我而言完全没有威胁力。”   古月南柯被噎了一下,“你……”   “你不觉得咱们聊天的时间有点儿太久了么?”苏惊羽打断她,“你说要设宴款待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吩咐人准备菜肴了?你我再这么撕下去,天要黑了。”   古月南柯:“……”   “宁王妃说的有理,咱们确实说的也够久了。”古月南柯定了定心神,很快便平复了心情,“现在你该告诉我,宁王殿下喜欢什么菜色了吧?”   得知她还不死心,甚至愈挫愈勇,苏惊羽也懒得再同她讲道理,只漫不经心道:“多备几道甜点足矣。”   “甜点我是知道的。”古月南柯轻瞥了苏惊羽一眼,“我是说,除了点心之外呢?其他的菜色,总要有主食的,莫非你依旧不愿意告诉我?是担心我在宁王殿下心中留个好印象,对你的地位造成威胁。”   “你能不自恋吗?”苏惊羽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可奈何,随即不耐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家殿下喜欢的菜色……”   说到这儿,她忽然停顿了一瞬,而后唇角轻勾,“他不太喜爱蔬菜,喜欢肉类食物,肉的话呢,尤其喜欢瘦肉,肥肉是一点儿也不碰的,他不爱吃辣,尤其讨厌姜葱蒜,故而,做菜的时候,千万别放姜葱蒜,我说的这些,公主你可记好了,别回头说我小心眼。”   话音落下,她转身朝殿内走去。   “呵,想算计我,天真。”古月南柯望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而后随手唤了一名宫人来。   “吩咐厨房,今夜的宴席,多做些蔬菜,肉呢,肥多瘦少,每道菜最好做的辣些,辣的开胃,姜葱蒜也适当放一些,记住了么?”   ☆、第194章 你是傻么?   苏惊羽回到寝殿内的时候,贺兰尧正端坐着给自己斟酒,眼见她走近了,便朝她淡淡一笑,随即斟了一杯递给她。   苏惊羽接过了酒杯,拿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只觉得甘甜香醇,夹杂着梨花的清香。   “梨花酿?”苏惊羽舔了舔唇,“味儿不错。”   “出去这么长时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贺兰尧说着,伸手将她跩到自己身旁的椅子坐下。   “你与古月东杨聊的是抢女人的问题,我与古月南柯聊的自然是抢男人的问题。”苏惊羽不疾不徐道,“不过阿尧你大可放心,任凭她如何吹嘘,嘴炮技能如何高超,我都没落了下风。”   “这才是我的好王妃。”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愉悦的笑意,“你若是也能把古月南柯给说晕过去,那该多有趣。”   “拉倒吧,她可不似古月东杨那么玻璃心,她的承受能力大着呢。”苏惊羽撇了撇嘴,“论心理承受能力,古月东杨倒真是略输了他妹子一筹,你是不知古月南柯说起大道理来,如河水泛滥滔滔不绝,装逼的一把好手。”   “装什么?”贺兰尧眉眼间似有疑惑。   “大致意思是说她很能炫耀,十分骄傲。”苏惊羽干咳一声,“谁让我如今是以丑女形象展示人前,她在我面前自然多了几分优越感,这不奇怪。”   贺兰尧闻言,只冷嗤一声,似是不屑。   他的王妃有多好,旁人自然不知道。   也不需要他们知道。   二人又坐着闲谈了片刻,直到古月南柯的身影迈进了大殿,方才抬头去看。   只见古月南柯迈着优雅轻缓的步子走来,到了贺兰尧二人身前道:“宴席已经让人去准备,此刻闲来无事,不如咱们就闲聊几句如何?二位远道而来,是仅仅来我赤南国游玩,还是有其他的什么事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头轻挑。   好家伙,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了。   “实不相瞒,我们此番来,不仅仅是游玩,也有要事。”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至于是什么事儿,请恕我们不便告知。”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眼间掠过一抹思索。   阿尧此刻这么说,莫非是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不打算与古月南柯和平谈判了?   来赤南国之前,她的想法还十分美好,想着找古月东杨寻求帮助,如今看来,古月东杨完全不能指望,而古月南柯更是不用说了。   无论和这兄妹二人哪一个打商量,商量的结果都必定不乐观,无论他们当中的谁,必定都会趁火打劫。   故而——阿尧现在是完全放弃了打商量这条路了。   那么他想怎样?   偷、抢、骗?   “是我多话了。”眼见贺兰尧态度冷淡,古月南柯并未丧气,依旧笑的优雅,“那么二位要办的事是否会很紧急?若是不急,在宫中多留几日可好?我们自然会好生款待,彰显出我们赤南国人对待远客的热情。”   贺兰尧闻言,只不咸不淡地丢出两个字,“不急。”   虽然只是十分简单的回答,甚至毫无语气波澜,却还是让古月南柯听得眉开眼笑。   对此,苏惊羽选择了无视。   如此明显的意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一个公主倒追异国王爷,赤南国的女子,果真是挺豪迈,少见含蓄。   而就在这时候,殿外忽有宫人走近,到了古月南柯跟前道:“公主,菜肴已备好了。”   “那就上菜罢。”古月南柯说着,转过身,走向了自己的坐席。   在她坐席边上,是古月西柚,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橘子,眼见古月南柯走近,问道:“三姐,你今儿准备了什么菜?有没有我喜爱的里脊肉和红烧鱼?”   “这个,三姐忘了。”古月南柯怔了怔,随即笑道,“西柚,等会儿的菜色或许不是你喜欢的,青菜类的多,至于肉类,肥多瘦少,你将就些吃,别嫌。”   “青菜多?肉还是肥多瘦少的?”古月西柚听着这话,唇角剧烈一抽,“这是为何?丰盛的筵席自然要以肉为主,你整那么多青菜作甚?招待客人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古月南柯悠悠道,“我还就是按着宁王的口味去准备的,招待客人,宴席丰不丰盛不重要,重要的是菜色客人要喜欢,投其所好才是待客之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只爱吃肉?”   “你是按着宁王的喜好备菜的?那你就不能准备几样我喜欢的么?”古月西柚轻哼一声,“肥肉多油腻啊,他竟然喜欢吃这个,而且吃肥肉的人怎么还能瘦削成那样?我一见肥肉就没胃口。”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肥肉瘦肉也都有人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的人觉得肥肉吃着香呢。”古月南柯说到这儿,低笑一声,“苏惊羽等会儿想必会很惊讶的,我不按照她说的做,且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古月西柚闻言,一脸茫然,“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方才与苏惊羽在殿外聊天,问到宁王的喜好。苏惊羽的原话是,宁王不喜爱蔬菜,喜欢肉类食物,肉的话尤其喜欢瘦肉,肥肉是一点儿也不碰的,他不爱吃辣,尤其讨厌葱与蒜。”古月南柯唇角轻扬,“她明知我要与她争宁王,自然不会愿意告诉我实话,她当时眼神闪躲,似是在盘算着什么,我便知道了,她告诉我的宁王喜好,必定是反着说的。”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反着说的?”古月西柚白了她一眼,“万一人家说的是实话,你这不是弄巧成拙么?”   “西柚,你不会明白的。”古月南柯道,“当两个女子争同一个男子的时候,她们都各自希望对方被那个男子冷落嫌弃,苏惊羽自然不例外,她是名副其实的善妒女子,她绝不希望我在宁王眼里留下好印象,因此,她说的那些话是算计我呢,我哪能信。”   古月西柚闻言,细细一想,觉得似乎有理。   情敌之间互相排斥是再正常不过的,苏惊羽有此计策,也不算奇怪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便有端着托盘的宫人鱼贯而入,分别到了四人的桌前,将托盘里的菜肴摆上了桌。   苏惊羽扫了一眼呈上来的菜肴,险些喷笑出声。   葱炒五花肉,蒜泥黄瓜,葱爆肥肉,香菇拌白菜,清炒白菜,蒜炒土豆,麻辣萝卜丝,紫菜蛋汤……   从头扫到尾,没有一道菜是贺兰尧喜爱的。   古月南柯这下子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认定了自己跟她说的是假话,于是便都按自己说的反着来了。   这下子别说是贺兰尧,即便不挑食的她,看见那白花花肥的流油的肉,也觉得十分没胃口。   “三姐,这都什么呀这是。”古月西柚磨了磨牙,“我看着就没胃口了,我要瘦肉,瘦肉!”   “别吵。”古月南柯轻斥了她一声,随即抬眸,朝着对面二人笑道,“宁王殿下,宁王妃,动筷罢。”   “动筷?”苏惊羽轻挑眉头,“虽说您是这儿的主人,客随主便,但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南柯公主你喜欢的菜色是这样的。”   古月南柯闻言,眉头轻拧,视线从苏惊羽身上挪开,落在贺兰尧面上,只见他此刻面无表情,低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古月南柯心下‘咯噔’一声。   难道真的弄巧成拙?   “宁王殿下。”古月南柯试探般地开口,“这些菜肴,你不喜欢?”   “公主觉得本王喜欢这些?”贺兰尧抬眸,唇角牵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你仿佛在刻意逗我笑。”   青菜、肥肉、葱、蒜,对这些东西,他只有两个字:嫌弃!   古月南柯闻言,顿觉尴尬。   苏惊羽同她说的那些竟都是真的?   “看吧,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弄巧成拙。”古月西柚将筷子一扔,“我不吃了,我还是回我自己宫里去,三姐你慢慢享用。”   “小羽毛,我忽然没有胃口了。”贺兰尧望着桌子上的菜肴,目光接触到那盘肥的流油的葱爆肥肉,顿觉的胃里一阵翻涌,想也不想地起了身,轻瞥了一眼古月南柯,“抱歉了公主,本王忽觉身体不适,不想用膳,你自个儿慢慢享用。”   话音落下,拉过一旁椅子上的苏惊羽,转身离开了大殿。   偌大的大殿中,仅剩古月南柯一人。   古月南柯垂下眸子,视线扫过那一道道菜肴,磨了磨牙,随即伸手往桌子上一扫,将一盘盘菜肴全扫到地上。   瓷盘碎裂之声一时间响彻空气中。   古月南柯冷哼一声,站起了身。   气煞她了!   ……   “阿尧,你还好么?”苏惊羽同贺兰尧走出了寝殿,目光中的笑意依旧未散。   “你觉得呢?”贺兰尧转过身望着她,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究竟怎么回事?她竟会以为玩意是我喜欢吃的。”   “这一次要怪她自作聪明了。”苏惊羽抬手揉着额头,笑道,“我跟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是她自己不信的,这就是太多疑造成的后果,弄的这一顿饭谁都吃不成。”   苏惊羽才说到这儿,余光倏然瞥见一道身影急促奔跑而来,她望了过去,是个宫人,神色颇为慌张,越过了她与贺兰尧便直冲向前方的大殿。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才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听大殿内响起的焦灼声音,“公主不好了,陛下恶疾又犯,昏倒在书房了!”   “什么?!”古月南柯惊呼一声。   “赤南国的皇帝也有恶疾?”殿外,苏惊羽嘀咕一声,“这和咱们出云国的皇帝陛下还真是同病相怜。”   只是不知,这二人的恶疾谁的更严重一些?   不多时,古月南柯便从大殿内走了出来,步伐极快,她似乎无暇再理会苏惊羽二人,只一路朝着南面去了。   “阿尧,咱们该不该跟上去看看?”苏惊羽道,“毕竟你我是客人,总该去慰问客套一番才是。”   “不急。”贺兰尧悠悠道,“此刻赤南国皇帝的寝宫中,想必都是一众宫妃与公主王爷们挤在一起,他们都不一定有地方可站,咱们过去多半也只能候着,不如晚些再去,你我作为外人,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也好。”苏惊羽点了点头,“那便晚些再去。”   二人正说这话,苏惊羽一个不经意的抬眼,便瞥见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快步而来,看清了那人,她轻挑眉头。   古月东杨?   这厮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贺兰尧循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自然也看见了古月东杨,遂双手环胸,一派悠然地等着他走近。   “你们怎么站在大殿外。”古月东杨到了二人身前,问道,“南柯是否在里头?”   “你来迟了,她才离开。”苏惊羽道,“方才宫人来报,你们的陛下犯了恶疾晕倒,她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你莫非还没听到这消息?”   “我听见这消息可比她早,已经去过父皇的寝殿了,此番过来找她,是要带她同去迷雾山,没想到来迟了些,她又去了父皇寝殿。”古月东杨拧起眉头,“罢了,我在这儿等着她回来就是。”   “你们两走的竟不是同一条路,那真是不巧了。”苏惊羽轻挑眉头,“迷雾山是什么地方?”   “帝都二十里之外的一座山。”古月东杨说到这儿,沉吟片刻,后道,“是个有点儿邪门的地方,此山之所以称为迷雾山,顾名思义,山上总有雾色环绕,进了山很容易便会迷路,且迷雾山中多毒虫野兽,毒花毒草,被帝都中的人们称为一大险地,甚少有人去那座山峰,许多猎户都不敢踏入迷雾山打猎。”   “这么刺激。”苏惊羽抬手摩痧着下颌,“那你好端端的去那儿做什么?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要带着南柯公主一起去?”   “为了给父皇找药,别无他法。”古月东杨说着,从衣袖间掏出一张图纸,摊了开,“此番去迷雾山要寻找的是碧血七叶花,江湖中人称其为药中绝品,能解百毒,根治世间大多疑难杂症,且习武之人服用还能通经活血,加快功力提升,据说但凡还有一口气,都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此花无疑是续命良药,无比珍稀。”   “药中绝品,能解百毒?”苏惊羽目光当即一亮,“比起冰山青莲呢?”   “你也听说过冰山青莲?”古月东杨唇角一勾,“这两样都是好东西,不过应该还是有区别的。”   苏惊羽心道一句,当然有区别。   若是冰山青莲能医治赤南国的皇帝,古月南柯早就拿出来了。   “冰山青莲针对体寒之人,非体寒之人不可随意服用,否则只怕得不偿失,用来解寒性的毒再好不过。”贺兰尧慢条斯理的声线在耳畔响起,“而碧血七叶花,能解百毒,前提是中毒之人的毒不能滞留在体内太久,超过一定的时间,碧血七叶花也无法医好。”   苏惊羽闻言,陷入思索。   看来赤南国的皇帝是无福消受青莲,恶疾与中毒的性质原本就不一样,他更需要的是碧血七叶花。   而美人煞为寒性之毒,在阿尧体内存留长达将近二十年,碧血七叶花是根治不了的。   两个人所需要的药各不相同。   她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若是她和阿尧能采到碧血七叶花,用来作交换条件,换取古月南柯手中的青莲,岂不是很公平?   “贺兰兄懂得倒还不少。”古月东杨斜睨了一眼贺兰尧,不冷不热道。   此刻他心中自然很是不爽。   他生平头一次与人争执被气晕,这对他而言简直是个败笔。醒过来的那一刻,砍死贺兰尧的心都有了。   但此刻站在贺兰尧面前,他自然不会提起那件事,提出来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王爷,七叶花的样子能否给我看看?”苏惊羽瞥了一眼古月东杨手中的图纸。   “自然可以。”古月东杨将图纸递给她,“此花呈碧绿色,由七片叶托着,根茎是如血一般的红色,约莫只有五六寸长。”   “长得倒是挺小巧的。”苏惊羽望着图纸上花的形状,又道,“你当真决定要去闯迷雾山?”   “不错,先前父皇母后不允许我去,这次我是下决心要去闯一闯了。”古月东杨道,“之所以要带南柯去,是因为南柯通晓医术,在那样布满毒物的地方,带一个大夫无疑是正确的,且她有武艺在身,南柯并不胆小怯弱,她会随我一起去的。”   “我们也同你一起去如何?”苏惊羽淡淡一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且我与阿尧的功夫你是见识过的,四个人去闯比两个人去,安全得多。”   贺兰尧闻言,并无异议。   小羽毛想什么他已经知道了。   采赤南国皇帝的药,换取他的药,相当公平。   然而苏惊羽同贺兰尧心照不宣,古月东杨却疑惑了,“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们为何要一起去?”   说到这儿,他眸底不禁划过一丝狐疑。   莫非他们也想要这碧血七叶花?   “古月兄,实不相瞒,我们也要此花。”苏惊羽笑的无害,“我们一同去迷雾山,在遇到七叶花之前,我们团结一致,遇到困难一起抵抗,至于能不能碰到七叶花,或者碰到后该归谁,各凭本事,如何?”   古月东杨闻言,陷入了思索。   听闻出云国的皇帝也有恶疾,莫非这两人也想帮着出云国皇帝去采?   此去迷雾山,能不能采到此花,此花的数量会有多少,还是个谜。但能肯定的是,迷雾山被列为一大险地,多点人去闯确实是个好主意,且贺兰尧的本领丝毫不亚于自己,有什么危险的话,多个这样的帮手是件好事。   可若是他们都碰见了七叶花,他打不过贺兰尧,那岂不是好东西白白让他贺兰尧给捞去了?   “古月兄,你还在考虑着什么。”贺兰尧望着沉思的古月东杨,嗤笑一声,“你是否在想,我们一起去闯山,回头碰见了七叶花我会抢过来,毕竟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怕你辛苦一番却什么都捞不着?”   古月东杨正想接过话,贺兰尧却又笑道:“你是傻么?你都已经告诉我们七叶花在迷雾山,即便你不同意我们跟你去,我们自己难道不会去么?那山峰又不是你承包的,你说不让去我们就能不去?届时兵分两路,你与你妹子一路,我与小羽毛一路,我们且各凭运气吧。”   “贺兰兄这是说的哪里话。”古月东杨听得心里恼火,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淡笑着道,“人多力量多,或许那七叶花不止一株呢?惊羽说的有理,四个人组团,好过两个人一组,不过咱们能否先立个协议,若是我们一起遇见的七叶花,一人一半,可好?若是你们先遇见,那就是你们的,我先遇见便是我的,到了我手中,贺兰兄你可不能强抢了去。”   “本王是讲理的人,不是土匪。”贺兰尧轻瞥了一眼古月东杨,“若是你先采摘到的,绝不强抢。”   古月东杨闻言,呵呵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贺兰尧笑而不语。   若是真给他先了一步,不能强抢,可以暗偷不是么。   这二傻子。   ------题外话------   剧透:同志们,等我放大招了!仰天长笑……   你们绝对猜不到我接下来想干什么,哼哼(╯‵□′)╯︵┻━┻   ☆、第195章 敢拐他的女人!   说定了之后,三人便都候在大殿外,等候着古月南柯。   而并未等候多久,古月南柯便回来了。   古月东杨见她走来,便上前与她说明了详细的情况。   “明白了皇兄,我这就去准备医药箱,换身轻便的装束,你们等候我片刻。”古月南柯说着,便快步走进了大殿。   不多时,她便收拾好了行李出来,身上原本华丽的宫装褪去,换上了一身浅白的束袖衣裙,一头乌发仅用一条浅蓝的发带扎成马尾,看上去倒也颇有英气。   贺兰尧瞥了一眼她的马尾,朝着苏惊羽低声道:“同样的发式,还是你的看上去顺眼许多,瞅着她的怎么那么别扭。”   “情人眼里出西施呗。”苏惊羽低笑道,“别去说人家,她想弄什么发式,不关咱们的事儿。”   “二位,咱们该启程了。”古月东杨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窃窃私语,只觉得心中一阵不痛快,便沉声道,“咱们先回一趟逍遥王府,待我准备点儿东西,便可以出发去迷雾山了。”   “好啊,我们也需要收拾些东西。”苏惊羽笑道,“开路罢。”   说走便走,一行四人坐着马车率先回了一趟王府,随后便各自收拾东西去了。   “殿下,惊羽姐姐,真的不需要我们同你们一起去么?”月落乌啼望着收拾行装的苏惊羽,状若忧愁道。   “不是不想带你们,去那个地方,需要有条件的。”苏惊羽悠悠道,“要么,得有高明的医术,要么,得有高超的功夫,你们二人对上我都没有胜算,还是呆在这儿等我们便好了。”   “此去凶险,带你们怕成为累赘。”贺兰尧幽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你们二人联手若能胜得过我,二话不说带你们同去。”   月落乌啼当即闭口不言。   他们身手虽好,却依旧达不到贺兰尧的要求,只能作罢。   “对了,小青都没有消息么?”苏惊羽问道。   “目前还没有。”乌啼想了想,道,“莫非是那君清夜实在太难缠了,小青对付不了他?”   “这还用说么。”苏惊羽唇角一抽,“小青若是能对付他,那我和阿尧还真要烧高香了。”   君清夜那脸皮厚的连她和阿尧都奈何不了,公子钰又怎么能对付的了,想甩开君清夜恐怕都难。   君清夜想要知道她和阿尧的消息,势必会跟紧了公子钰,而公子钰甩不开他,就自然不会来与他们会合。   那两人没准现在就在帝都某个地方死耗着。   “小青若是有传消息来,回信给他,让他不用设法甩脱君清夜了。”贺兰尧笑道,“让他直接将君清夜带去迷雾山。”   苏惊羽闻言,目光‘噌’的亮了。   “你是想让君清夜给咱们当帮手?”苏惊羽眉开眼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他既然那么阴魂不散,那就让他来给咱们当免费帮手得了,那家伙功夫可在我之上呢。”   且那个家伙生平最爱追寻刺激,迷雾山那样的地方,想必很感兴趣才对。   收拾好了行装之后,一行四人便上了前往迷雾山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众人下了马车,抬眼所见到的便是大片杂草丛生的山壁乱石,乱石边上有一条以石板铺成的阶梯蜿蜒而上,这是通往迷雾山山顶的路。   此刻他们站在迷雾山的山脚下,依稀可见半山腰处一片雾色茫茫,花草树木均是看不清。   传言,迷雾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寻常人若是踏进去,凶多吉少。   山脚下附近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十分荒芜,可见人们对迷雾山的忌惮。   “传的神乎其神,其实只不过是这山上长了罕见生物而已。”苏惊羽仰望着那被白雾遮挡了视线的山顶,悠悠道,“这就是大自然的奇妙之处。”   “虽然不知你在说什么,但我依稀看得出,宁王妃毫不畏惧。”古月南柯在一旁淡淡道,“宁王妃倒是好胆色。”   “那是,我在出云国便是出了名的胆子大。”苏惊羽偏过头,对着古月南柯粲然一笑,“帝都内百姓们传言我胆大如虎,对待人犯极为残酷,敢于擒获之时就地开膛破腹……”   古月南柯听得面色一僵。   开膛……   她虽不是懦弱胆小的女子,但也从未见过那种的血腥场面,更没有去想象过。   这苏惊羽,也——太凶悍了!   她倒还以此为荣?还真不怕外人笑她泼辣。   “诸位,上吧。”苏惊羽道了一句,而后便率先踏了出去。   然而她才迈出了一步,便被身后的贺兰尧给扯了回来。   “怎么了阿尧?”苏惊羽转过头,不解地望着他。   “有风险的地方,怎能让你走在前头。”贺兰尧朝她勾唇浅笑,“跟在我后面,我走前头。”   说着,他便握上了苏惊羽的手,踏了出去。   苏惊羽望着前头他的背影,唇角不禁弯起。   贺兰尧,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护卫她的人。   这一头苏惊羽的心情大好,而跟在她身后古月东杨兄妹二人面色都不大好看,望着前方二人紧紧交握的手,只觉得心中很不舒畅。   “登个山还要牵着手,这阶梯又不宽。”古月东杨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倒真不嫌累得慌。”   苏惊羽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却懒得接话。   来自于单身汪的感叹,何需放在心上。   四人一路顺着阶梯往山上走,山腰处的白雾也愈来愈近了。   “咦,那是什么花儿?”古月南柯不经意间瞥见前方的一处,不禁伸手指了过去。   众人停下了步子,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一片片火红的不知名花朵,形似杜鹃花,却又不太像。   “我也从未见过。”古月东杨轻拧眉头,“小心着些,认不出来的植物最好是不要靠近它们,这迷雾山上毒物遍布,花花草草不少都带着毒性,咱们避开那些花就好。”   古月东杨的话,得到众人一致的认可。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拐了个弯,看见的便是——   那火红的不知名小花随处盛开着绵延看不到尽头,只因尽头处被阵阵白色雾气遮挡住,那一丛丛的花宛如十里红尘,微风掠过之时,那一片大红随风轻颤,好似万丈红浪翻滚。   “竟有这么多。”古月东杨神色微讶,“这花儿也不知是有毒还是无毒,若是有毒,那行走起来可就困难了许多。”   而就在他说话之时,贺兰尧已经迈出了步子,到了一处花丛前,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时,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针,他将针尖扎进了那红色小花的花蕊中,片刻后,拿了出来,银针的末尾竟是黑色的。   “果然有毒。”苏惊羽目光一凛,“等会儿行走的时候,得避开这些花儿,千万小心着些别给摔了,这要是一个跟头栽进去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得知红色小花有毒,众人一时间都警惕了许多,直到要接近那半山腰的白雾时,古月南柯惊呼了一声,“阶梯没有了!”   “这阶梯只搭到了半山腰处。”苏惊羽望着前头的路,竟都是坑坑洼洼的草丛与乱石,再没有脚下这样一步一个阶梯轻松了。   “都说了这儿是险地,谁还愿意往上搭路。”古月东杨冷哼了一声,“幸亏我早有准备。”   说着,他从身上背着的包袱中掏出了两条绳索,抛了一条给苏惊羽,“这接下来的山路太崎岖,你们两个姑娘要多加小心,未防止你们会跌倒,等会儿这两条绳子分别捆在你们腰间,我与贺兰兄一人手持一条,一旦发生危险,你们也不至于脱离了队伍。”   说着,他唇角轻扬,“这接下来的路又窄又不平,你们可不能再牵着走了,惊羽你也不是懦弱的女子,我相信你是可以自己走的。”   看他们还如何腻歪。   “当然。”苏惊羽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绳索绑在了腰间,将绳索另一头递给了贺兰尧。   贺兰尧将那绳索缠在手心中,斜睨了一眼古月东杨,而后转身继续朝前。   虽说很讨厌那厮,不过有一点他说的倒也对,山路太崎岖,有些地方太窄小,已经不容许两人牵着手走了。   “被这么牵着走,我怎么有种在遛狗的感觉。”苏惊羽嘀咕了一声。   不对,应该说,是被遛的那一个。   她的话虽小声,其余的三人却是听见了,不由得轻抽眼角。   心里这么想也就罢了,为何嘴上还要说出来……   离山腰处的白雾愈来愈近。   众人愈发小心翼翼。   真正的危险,或许就要来了。   “阿尧,小心点儿。”苏惊羽望着走在最前头的贺兰尧,出声提醒道,“咱们可以慢一点儿,但脚下一定要踩稳了。”   那火红的毒花长得漫山遍野,着实令人焦灼。   贺兰尧的身影已经触到了白雾。   苏惊羽紧随其后,此刻全身警戒,却并不觉得有丝毫紧张与害怕。   反观古月南柯,此刻额上已经有了一层细细的汗,只能强自镇定着,踩稳了每一步。   不能输给苏惊羽,苏惊羽不畏惧,她也不能畏惧。   然而四人都踏进了白雾之后,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危险到来。   “为何没动静。”古月南柯说着,随处扫了一眼四周,但凡是两丈之外的情景都是看不清的,然而她低下头,却意外地发现脚下的路竟是平坦的了。   “你们看,路不再是崎岖难行的了。”她道,“莫非我们已经过了最难走的地方?”   “想得倒美。”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我总觉得方才那些毒花只是个小小的开头,真正厉害的在后面,愈是平静,愈不能放下戒备。”   她的话音才落,贺兰尧便道:“你们听,什么声音?”   其余三人顿时都噤了声,屏息静听。   窸窸窣窣……   像是某种东西爬行的声音。   “抄家伙。”苏惊羽低声道了一句,而后弯下腰抽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   古月东杨二人见此,便也拿出了随身匕首警戒。   “小羽毛,紧跟着我。”贺兰尧低语了一句,而后再度迈出了步子。   在原地等候危险,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   他一手紧握着绳索,另一手持着匕首,在白雾中探索着。   窸窸窣窣……   古怪的声音愈来愈近。   倏然间,苏惊羽的余光瞥见一样黑色不明物体迎面而来,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扬起手中的匕首,手起刀落,将那不明物体斩落在地。   低下头的那一刻,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她额头一跳。   卧槽!   掌心那么大的甲虫!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引发她体内美人煞的蚁蛊,那只红蚂蚁也是超乎寻常的大,如今这神似甲虫的玩意又是超乎寻常的大,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千万碰不得。   “天呐,那是什么?!”古月南柯看清了苏惊羽脚下的东西,顿时惊呼一声。   从未见过个头那么大的甲虫。   “这山上毒物太多,这甲虫必定是变异了。”苏惊羽沉声道,“大家小心些。”   话音才落下,便听得耳边几道‘嗡嗡’声,是昆虫扑扇翅膀的声音。   下一刻,便见迎面无数只掌心大小的甲虫飞来,四人立即纷纷挥起了手上的匕首,朝着那些甲虫斩去。   古月南柯是四人当中功夫最低的,此刻自然很是焦灼,才斩落了一只甲虫,便见迎面又是一只飞扑而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朝着右边那袭白影身后躲。   她跑的过于急促,以致于古月东杨一不留神就让绳索脱离了手,想要再去抓的时候,古月南柯已经躲避到了贺兰尧的身后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的白雾似乎更浓了。   方才是两丈之外的东西看不清,这下子倒好,三尺之外都男女不辨了。   如此浓厚的雾,很适合做一些小动作呢。   古月东杨见此,唇角轻扬。   此刻贺兰尧与苏惊羽在作战,自然是无暇去顾及古月南柯,也分不出时间关注自己这儿。   古月东杨斩落了一只迎面飞来的甲虫,随后瞥了一眼身后的苏惊羽,趁着她注意力全集中在甲虫上,身形一晃到了她身后,抓住那根被贺兰尧牵着的绳索,狠狠一扯。   他的力度不小,贺兰尧又猝不及防,霎时就让绳索脱了手,掌心被磨得生疼。   “小羽毛?!”贺兰尧一惊,想要回头,却被黑色甲虫缠的脱不开身,只能先抵抗甲虫。   由于他一瞬间的分神,使得一只甲虫飞扑到了他的脖颈上,下一刻他便察觉脖颈处一疼,顿时闷哼一声。   古月东杨见此,目光中多了几许笑意,身形一闪便换了一个位置,确保贺兰尧与苏惊羽都看不见他。   而苏惊羽此刻自然不知绳索的另一头换了人,古月东杨仅仅是拉扯贺兰尧那一边,她这边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听着贺兰尧那声呼唤,她回了一声,“我在!”   下一刻,她蓦然察觉腰间一紧,绳索的另一头正拉扯着她。   她正要说话,古月东杨的声音在不远的身后响起,“咱们全聚在这儿也不是办法,甲虫愈来愈多太多,干脆兵分两路罢,去山顶会合。”   苏惊羽听闻此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忙道:“阿尧,咱们往右,古月东杨你们往左。”   苏惊羽自然看不到此刻的贺兰尧已经有些神智涣散,被那只黑甲虫一咬,他此刻已觉得力不从心,头昏目眩,听见苏惊羽的话,下意识想要回答,却敌不过脑子里的昏沉。   “小羽毛……”他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却十分细微,声线低的让人根本听不见。   不过奇的是,那只咬了他的甲虫,在那一咬之后,便从他脖颈上掉了下去,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苏惊羽此刻的视野里看不见任何人,她只觉得绳索的另一头把她往右边一扯,她只以为是贺兰尧,便跟上了他的步子。   古月东杨握着手中的绳索,无声微笑。   贺兰尧啊贺兰尧,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阿尧,这雾似乎又散开了一些,你看。”苏惊羽走动着,察觉到身边的浓雾愈发淡了,便朝着前头的人说了一声。   但她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阿尧?”苏惊羽顿时站定,伸手一扯绳索,将另一端的那人扯过来,此刻雾色不浓,她依稀能看清,对面那人一身黑色锦衣。   她目光霎时一凛。   不是她的阿尧。   “古月东杨!”苏惊羽顿时怒喝一声,“妈的,怎么是你!”   他姥姥的,绳索是什么时候被换的?!   ……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浓雾中,贺兰尧正无力地坐在地上,伸手抚着脖颈上被甲虫咬过的地方。   他咬了咬牙,迫使自己清醒一些,看见地上的甲虫尸体,他凤眸轻眯。   甲虫毒到了他,他的血却也毒了这甲虫。   这算什么?两败俱伤?   浓雾渐渐散开了一些,空气中的甲虫也不见了踪影。   就好似河水涨潮一般古怪的现象,浓雾一出甲虫出,浓雾一散,甲虫也如退潮的水一样退散了。   “小羽毛?”他喊着苏惊羽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机敏如他在这一刻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潋滟的凤眸渐渐漫上一层寒霜。   古月东杨!   敢拐他贺兰尧的女人。   “宁王殿下……”身后倏然想起一道细弱的女子声音,“这儿,就剩我与你了,你脖子上有伤,我带了药箱,给你包扎一下可好?”   那道声音落下之后,是轻缓的脚步声愈走愈近。   “站住。”贺兰尧看也不看身后人,只慢条斯理道,“靠近我三尺之内,明日我就让此处多一座坟。”   ------题外话------   萌十:掀桌(╯‵□′)╯︵┻━┻,我的小羽毛呢!   老杨:在我这儿,来抓我呀~   ——   骨灰级二货基友【三昧水忏】软萌甜文《腹黑萌宝毒医娘亲》   太医府女巨人改造榻上废物冰山面瘫巨兽王爷并抚育一双儿女的爽辣宠故事!   片段:记者采访问:   记者:听闻那女人自幼呆傻,在太医府就是个废柴,王爷当真要娶此人为妃?   某男:我喜欢。   记者:听闻那女人身材魁梧,与男人不相上下。   某男:我喜欢。   记者:听闻那女人脾气暴躁,嗓门大,时常用巴掌招呼人,具体案例之一是一巴掌扇得洛王府的一名小妾流产。   某男:我喜欢。   记者:听闻那女人带着大小二宝嫁过来的,您没有觉得这是给您戴绿帽子?   某男:我喜欢。   记者:……听闻那女人背后说您最好躺在床榻上一辈子起不来,她好给大小二宝找新爹。   某男:我……X!   ☆、第196章 古月东杨,你妈炸了!   贺兰尧身后,古月南柯面色泛白。   靠近他三尺之内,明日让此地多一座坟?   他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么?   “宁王殿下,南柯不知何时得罪了你,以致于让你如此排斥。”古月南柯沉声道,“我想为你处理伤口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你为何……”   “不需要。”不等她将话说完,贺兰尧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声线依旧毫无起伏。   言罢,他站起了身,转了个方向行走。   被甲虫咬了一口,丹田中的内力似乎流失了一些,短时间之内不能再消耗了。   也不知古月东杨那个混账玩意把小羽毛带到哪儿去。甲虫来袭之时白雾浓厚,三尺之外看不清人影,小羽毛想必不知道绳索的另一边换了人,这会儿浓雾散开,她应该是发现了,但也为时已晚。   处在这在的雾色中,辨别方向是一件很难的事。虽然他们只走散了片刻,但想要再会合,多半很不容易了。   贺兰尧如此想着,眸光愈发森凉。   早知那古月东杨不是好东西,但他没有想到,在甲虫来袭的时候,那家伙竟还有心情来捣乱。他把小羽毛带走了,将古月南柯丢在这儿,还真不担心自己一怒之下一掌拍死古月南柯?   不过他现在也确实不能一掌拍死了她,青莲还在她手上呢。   苏惊羽并不想与赤南国人撕破脸,才会想出采七叶花换取青莲的主意,他自然是得听她的。能以和平的方式拿到青莲,当然不需要交恶。   可那姓古月的混账却恬不知耻地想要介入他和苏惊羽之间,用一系列可笑的举止证明了什么叫做无耻,如今更是直接拐人,真大爷的——贱。   若是古月东杨敢动她一根头发丝,他贺兰尧可不管什么家国利益,定要将那混账撕成片片。   “宁王殿下可是在气皇兄带走了王妃?”身后倏然响起古月南柯的声音,不远不近,“皇兄想必是牵错了绳子。”   贺兰尧听闻此话,压根懒得回。   牵错了绳子?   可笑。   “宁王殿下不信?”古月南柯继续道,“甲虫来袭时场面太混乱,你与皇兄都是一不留神让绳索给脱手了,而那会儿白雾浓厚,牵错了绳子也不奇怪,再则,牵错了人又能如何?我们四人迟早都要会合的。”   贺兰尧依旧沉默。   是呢,迟早都要会合。   关键是他只想同他的小羽毛一起,不要这劳什子南柯公主跟在身后!   跟她说话他都觉得费劲,更别提跟她同路了。   “宁王殿下是在担心王妃么?”古月南柯见贺兰尧不说话,倒也并不气馁,只再接再厉道,“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了,皇兄是有风度的男子,若是他们遇到危险,皇兄定会护卫她的。”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话?”贺兰尧终于顿住了脚步,开口声线幽凉,“我的脖子已经遭罪了,能不再让我的耳朵遭罪么?你就当可怜可怜本王,不磨叽可好?”   古月南柯面色一僵。   他就真那么不待见自己,以致于说两句话都要让他嫌么?   听她说话是耳朵遭罪?   在赤南国,但凡是与她说话的权贵子弟,哪个不希望能同她多讲两句话,哪个不想与她多相处?到了贺兰尧这儿,却让她碰了一鼻子灰,头一次连说话都要遭人嫌。   遭人嫌弃的感觉——可真不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古月南柯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不声不响地跟在贺兰尧身后,保持着好长一段距离。   贺兰尧似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旦她走快了些,与他距离拉近了一点,他便也跟着加快了步伐,势必要离她远远的,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古月南柯心中愠怒,却也无可奈何。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脑子愈来愈昏沉,鼻翼间似乎嗅到了一股浅浅的花香,她忽然便感觉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离,眼前也开始模糊不清了。   “宁王殿下……”她出声喊了一句,随后眼前一黑,脚下虚浮,那感觉像是坠入了深渊。   “南柯。”忽然间有一声清冷如玉的男子嗓音传入耳膜,慢条斯理,分外好听。   古月南柯被这一声惊醒。   这声音她不陌生,是贺兰尧特有的声音。   他愿意跟她说话了?   古月南柯心中一喜,抬眸,便见前方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朝她缓缓走来。   他身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盛开着绵延看不到尽头,宛如十里红尘,他一身雪白锦衣,宛如最俊美的神祗,缓缓踏步朝她而来,天际有几许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格外好看,微风掠过他身后的杜鹃花海,那一片大红随风轻颤,宛如万丈红浪翻滚,他站在花中,朝她勾唇浅笑。   这一瞬,四周的杜鹃花好似全成了陪衬,她的眸中看不见其他,只他一人,遗世独立。   古月南柯一时间有些愣了。   因为那俊美的男子正对着她笑,而后朝她伸出了手。   古月南柯眸底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前一刻连听她说话都厌烦的贺兰尧,这一刻竟愿意对她伸出手?   像是在做梦一般。   但此刻她没有心思去想这其中原因,她的目光落在眼前那只白皙如玉的手上,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喊:握住他的手!   这不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么?还犹豫什么?   如此想着,她怀着紧张又喜悦的心情伸出了手,眼见就要触碰到贺兰尧的手……   “蠢货,还不清醒!”忽然间一声讥讽的冷笑传入耳中,而后古月南柯便感觉脑门一疼。   伸出的手还来不及触碰到贺兰尧的手,便见眼前的贺兰尧在一瞬间化成万千粉末,散在了空气中,连个影儿都不剩了。   “不要!”古月南柯惊呼一声。   然而下一刻,后脑勺又是一疼,清冷如玉石的男子声音再度传入耳膜,“再不清醒,你就死在幻境里吧。”   幻境?   刚才那朝她伸出手的男子,是幻觉?   对,只有幻觉,才会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化成了粉。   古月南柯咬了咬唇,觉得脑袋疼,伸手抚了抚后脑勺,再次抬头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贺兰尧面无表情地站在三尺之外,手中拿着一根木棒。   木棒?   古月南柯眼角一抽。   “宁王殿下。”她咬牙道,“是你用木棒抡我的脑袋?”   “原谅本王只能以这种野蛮的方式唤醒你。”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否则你便醉死在这幻境中了。”   话音落下,他把玩着手中的木棒,转身继续朝前走。   在不知道青莲的下落之前,古月南柯不能死,反正打她一棍子也只是举手之劳。   古月南柯摸着发疼的后脑勺,一时间也无言。   比起死在幻境中,还是照头一棍子来的划算点。   “宁王殿下。”她望着前方贺兰尧的背影,“你方才有喊我的名字么?”   虽然明知前方的那人清冷凉薄,她到此刻却依旧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那一声轻柔的呼唤是真实的。   “并没有。”贺兰尧背对着她,声线冷然,“那红色的毒花散发出的香气许是有迷幻的作用,这山上白雾也不是普通的雾,也许就是这二者相结合,人闻久了才会产生幻觉,一旦有欲望,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古月南柯垂下了眸子。   原来之前所见一切都是幻觉,所听到的也全是幻听。   多么美好的一个幻觉。   遗憾的是,纵然陷入了幻境,她都没能触到贺兰尧的手。   “一旦有欲望就会深陷幻境?”古月南柯轻拧眉头,“那为何宁王你时刻保持着清醒,难道,你没有欲望?”   是人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   贪嗔痴恨爱恶欲,他一样不占?   不可能。   而她的问题问出来,贺兰尧却不再接话了。   并非他没有欲望。只是能让他有欲望的人不在身边而已。   因此,心湖便如同一汪死水,翻不起波澜,再则,他天生冷血,那些能迷幻神智的东西,永远对他起不了作用。   但是这些他自然懒得跟古月南柯解释,跟她说话太费劲。   “宁王殿下,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古月南柯迟疑了片刻,道,“刚才我陷入幻境的时候,可曾有过什么古怪的举止?”   她此刻有些担忧自己陷入幻觉那会儿做出什么可笑的举止,若是真的有,那就太难为情了。   “面色绯红,眼神迷离,像极了刚入锅的烤乳猪。”贺兰尧轻描淡写道,“除此之外,无。”   而他这句话,成功呛到了古月南柯。   刚入锅的烤乳猪!   这是什么形容词?   古月南柯听着这话,险些没背过气。   终于有些明白皇兄为何会被他气晕了。   这一头古月南柯憋屈着,另一头,苏惊羽同古月东杨也正较劲着。   “古月东杨,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马上回去找他们,否则友尽!”苏惊羽双手紧扯着腰间绳索,不让古月东杨继续拖着走。   “友尽?”古月东杨眉眼间似有疑惑,很显然听不懂这个词汇。   “友尽就是友谊走到了尽头,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苏惊羽冷声道。   “不做朋友,无妨,做一对有情人也不错。”古月东杨莞尔一笑,“友尽,可以情始么?”   “你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苏惊羽气笑了,“古月南柯纠缠阿尧倒还有理由,毕竟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你来纠缠我是什么意思?莫非在你眼中女子也可以三夫四侍?我是有夫之妇,你就不担心被人耻笑么?”   “你不用总是强调着你是有夫之妇。”古月东杨不温不火道,“你若愿意给我机会待你好,我自然有办法堵住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你可信?”   “不愿意。”苏惊羽冷笑一声,“给我一个放弃贺兰尧的理由?”   “此番我为父皇涉险来采摘碧血七叶花,几乎是拿性命在拼,回去之后,他必会很受感动。”古月东杨道,“父皇择储君,看的不仅是能力,也有仁孝,他日我若是成为赤南国的国君,你跟着我,难道不比跟着贺兰尧风光荣耀?我如今已经不在乎你长什么模样了,我中意的也是你的真性情,你明白么?”   “扯淡。”苏惊羽嗤笑一声,“你这是在给你的棒打鸳鸯找借口而已,你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我心中一文不值,你能当储君怎么了?你看不起他一个闲散王爷,你以为他很看得起你么?你们二人,从武力到智力,到人格魅力,哪一样不是他碾压你的?你自己说,你除了一个身份比他高级点,权利比他多,你还有什么比他好的?”   古月东杨:“我……”   “放弃他选择你,我岂不是得不偿失?拣了芝麻丢西瓜这种事,我苏惊羽会干么?他比你帅比你高比你聪明比你萌比你专一比你浪漫,总而言之在我看来,他是我心目中的神祗,而你就一个凡夫俗子,我凭什么跟你啊?也不看看你自个儿,尖嘴猴腮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古月东杨说出那四个字。   尖嘴猴腮。   从来都只有贺兰尧这么喷他,她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从没这么说过古月东杨。   但是今日的事着实让她不能忍受了。   而古月东杨被她的一番言语炮轰了之后,竟愣了好片刻没话说。   “怎么?又要再被气晕一次?”苏惊羽斜睨着他,“你看你没话说了吧?你简直了,那么玻璃心,你这心理承受能力如此低,与我怎么能相处得来?”   本以为古月东杨是词穷了,以致于说不出话,在骂人这一点上他的确是个渣渣。   但苏惊羽没有料到的是,古月东杨的神色开始有些不对劲了,目光似乎有些涣散。   “古月东杨?”苏惊羽试探般地叫了他一句。   然而很快的,她发现自己的脑子也有些晕乎了。   方才骂人的时候是卯足了劲的,这会儿骂人的气势退了,便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鼻翼间闻着淡淡的香味,忽然便是觉得脚下有些虚浮。   仿佛置身云端。   “小羽毛……”耳畔响起了一道低缓幽柔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贺兰尧的声音。   “阿尧,你在哪儿?”苏惊羽面上浮现喜悦之色,抬眸四处寻找着贺兰尧的身影。   “阿尧,你在哪?出来!”她叫唤了一声,再次一个转身,便见对面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一袭雪衣不杂风尘,一张容颜美若谪仙,不正是她的阿尧?   “阿尧!”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奔上去,正准备往他怀里扎,却见他忽然朝她浅浅一笑,柔声开口,“惊羽。”   苏惊羽脚下步子一顿,这一声彷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浇醒了她有些涣散的意识。   惊羽?   这不是贺兰尧对她的称呼。   她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叫那个亲昵的称呼:小羽毛。   有时候为了哄她开心,也会称呼她——女神。   她记得他们是走散了的,她记得,她在骂古月东杨之后,头脑有一瞬间的昏沉,脚下虚浮。   莫非是做梦?   不对,古月东杨当时的脸色也很不正常,目光涣散。   莫非——   幻觉?!   苏惊羽狠狠咬了咬唇,再伸手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力度之大令指甲都要陷进皮肉里,她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嚎叫——   “卧槽——”   这一声嚎叫出来,也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酸爽。   这一掐,神清气爽。   再次抬眼,看清眼前的情形,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抬手朝着对面的人脸上打出一拳!   上一刻还是贺兰尧的脸孔,这一刻变成了古月东杨,吓得她险些坐地上去。   好险关键时刻她恢复了神智,否则将古月东杨错当成贺兰尧,想想都让人寒毛直竖。   险些就被占了便宜。   而她那一拳挥出去之后,古月东杨闷哼一声,随即倒地。   苏惊羽只以为他是晕了,一把扯过了还被他抓在手里的绳子,转身往回走。   这迷雾山果然邪门,他姥姥的竟然还能引人陷入幻境。   准确的说,应该是引发人内心的欲望,一旦心中有渴望,有向往,便会产生幻觉,若是不能从幻觉中醒过来,那多半要见阎王。   陷在幻境中只要陷个三四天就能饿死了,并且死的时候做的一定是个美梦,简而言之,就是醉死在幻境中。   那些进了迷雾山却没能走出去的人,想必有很多就是被幻境给困死了吧?   苏惊羽正走着,倏然间察觉到耳畔风声一紧,夹杂着衣抉翻飞声,便知道是身后有人袭来,几乎想也不想的,朝着旁边一躲。   这个时候袭击她的人,只有可能是古月东杨了。   那一拳竟然没能打晕他。   而苏惊羽还没站稳,古月东杨的身影便再次逼近,朝她袭来。   苏惊羽扬手挡住古月东杨袭来的一掌,低斥道:“姓古月的,你到底想怎样?”   “惊羽,你就真那么讨厌我么?”古月东杨望着她,目光中似有无奈,“给我一个对你好的机会,不行么?”   “可以啊,给你一个修复友谊的机会。”苏惊羽冷笑,“朋友也可以对朋友好,现在我要找我夫君,你要么跟我一起去,要么咱们分道扬镳,你若是再阻拦我,那就真的要友尽了。”   “除了回去找他。”古月东杨道,“除了回去找他,其他的都可以依你。”   “除了他,我什么也不想要。”苏惊羽冷眼看他,“你方才也陷入了幻觉,若不是我迎面挥你一拳,你这会儿多半还不能清醒过来呢,为了感谢我的恩德,你别来缠我可好?”   “在幻境中,我看见你对我展露微笑,张开双臂要拥抱我,我正打算迎合你,却被你一拳打醒,破坏了我的美梦。”古月东杨淡淡道,“你得赔偿我才是,我要求也不多,只想与你独处几日,与你互相了解,惊羽,你未必打得过我,还是依了我吧。”   “神经病。”苏惊羽嗤笑一声,“这迷雾山中险境重重,你还要浪费精力跟我打架?回头我们两败俱伤,再有甲虫来袭,可就抵挡不了了,你最好不要与我起冲突。”   “说到甲虫,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古月东杨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就在我们四人对付那些甲虫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贺兰尧不慎被甲虫咬了一口……”   “你说什么?他被咬了?”苏惊羽顿时一惊,随后便是怒声道,“你当时看在眼里,为何不说?你还趁着白雾浓厚将我拐来,古月东杨,你妈炸了!”   苏惊羽话音落下,当即转身往回走。   那甲虫有掌心那么大,明显的变异物种,又生在这遍布毒物的山上……   阿尧此刻是否中毒了?   “惊羽,你确定你要回去么?”身后,古月东杨跟了上来,“你没理由怪我当时不出声,情敌落难,我能做到冷眼旁观已经足够宽宏了。”   苏惊羽懒得搭理他,趁着白雾不浓,她要快点儿回到原本走散的地方。   而古月东杨还在她身后道:“你可别忘了,咱们刚才陷入了幻境,兴许是山上的毒花和白雾产生的,而这两样东西遍布全山,咱们中招了,他们自然不会幸免于难,此刻没准我皇妹与贺兰尧都陷在幻觉中,贺兰尧中了毒,心志多半不坚定,若是把我皇妹当成了你,也不是没可能的。”   苏惊羽眉头一拧,继续无视古月东杨。   “惊羽,你不用装没事人,承认吧,你心中也很焦灼。”古月东杨冷笑道,“南柯本就心仪贺兰尧,若是贺兰尧陷入幻觉,把南柯当成了你,与南柯亲热,南柯自然不会抗拒,只因我们赤南国的女子对待感情很直接,不似你们出云国女子那么保守。若是贺兰尧跟南柯发生了什么,自然得迎娶南柯,届时你还敢说贺兰尧是专情之人么,你现在回去,想好了怎么面对他们了么?”   “我的阿尧绝不会做出背叛我的事!”苏惊羽偏过头朝着古月东杨怒喝一声,“你能不跟乌鸦似的叽叽喳喳么!我忍你是因为我要留着力气找七叶花,若不是因为这破山处处潜藏危险,我真他妈想揍你个满地找牙!”   小羽毛:掀桌(╯‵□′)╯︵┻━┻!   萌十:我对烤乳猪一样的南柯没兴趣。   南柯:我好委屈,但我不说!   东杨:友尽,情始。   清夜:我正在赶来的路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97章 杀气全开   “惊羽,你是在用怒吼掩饰你内心中的焦灼么?”古月东杨挨了骂,却并不恼,只一派云淡风轻地开口,“你嘴上喊着你相信他,但其实你并不敢肯定,你如今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不错,贺兰尧的确对你很好,但前提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他若是真的陷在幻境里,把南柯当成了你,你也不能怪罪他背叛不是么?”   “我说了相信他,就是相信他。”苏惊羽冷笑,“苗疆顶级的催情香都奈何不了他,区区幻境就想困住他?你也太小看他了,他的定力万中无一,你永远望尘莫及。”   “随你怎么说。”古月东杨冷哼一声,“回头找到了他们,若是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亲密关系,你才会觉得你方才说过的话有多可笑。”   苏惊羽不再理会古月东杨,脚下步伐迅速,在白雾中找寻着回去的路。   她相信贺兰尧。   这区区幻境连她都困不住,又怎么能困住贺兰尧。   “惊羽,你确定你此刻走的这个方向是正确的么?”古月东杨悠然的声线再度传入耳膜,“这山上雾色弥漫你根本就认不准方向的,或许你现在就已经偏离了,也或许他们不在原地了。”   苏惊羽一言不发,只继续朝前走着。   即使偏离了,也总比杵在原地强。   然而走着走着,苏惊羽却发现空气中的白雾又逐渐变浓,原本两丈之外的情景还能依稀看得清,此刻却是三尺之外的情景都开始模糊了。   “惊羽,你看白雾又浓了。”古月东杨眉头一拧,“只怕黑甲虫又要出现了。”   苏惊羽脚下步子一顿,屏息静听着周围的动静。   甲虫的出没和白雾的浓淡有着密切关系,白雾淡的时候连它们的影都看不见,可白雾浓厚之时,它们便成群结队地出动。   就像海水涨潮退潮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离上次的甲虫来袭仅仅才过去了一刻钟。难不成这样的倒霉事一天还得碰上许多次不成?   简直要疯!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果真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耳畔依稀传来‘嗡嗡’声,那是它们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古月东杨与苏惊羽几乎是齐齐地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蓄势待发。   嗡嗡声逐渐逼近。   下一刻,便见迎面黑压压的一群物体飞来,果真还是一刻钟前出现的那些掌心大的变异黑甲虫。   “靠。”苏惊羽低咒了一声,二话不说扬刀就上。   一想到贺兰尧被黑甲虫咬了,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怒意,手起刀落,扬起的道道劲风携带着内力,片刻之后地上便落了一地的甲虫尸体。   苏惊羽面无表情地屠杀着,身形走动之间,踩碎了不少‘尸体’。   有的甲虫飞的低一些的,她直接便可以抬高脚,往下狠狠地踩。   光踩还不算,她甚至拿靴底狠狠地碾着那些黑甲虫的碎尸。   死无全尸。   古月东杨看的额角青筋直跳。   “苏惊羽,你不觉得太恶心了吗?”古月东杨望着她那发狠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何必还刻意去碾碎它们,回头鞋底都脏了。”   “我乐意!”苏惊羽冷笑一声,“鞋底脏了又如何?等下山我就把鞋扔了,买双新的,不,我觉得不应该扔,应该把这双鞋好好保存起来,毕竟这双鞋踏过千百尸体,很有纪念意义。”   古月东杨听得胃里一阵翻涌。   苏惊羽这话是故意要说来膈应他的么?   而苏惊羽还在继续杀虫碾尸,一个抬眼瞥见古月东杨那被膈应到的表情,心中泛起丝丝酸爽。   这厮承受能力果然很低,碾几只甲虫就能把他给恶心到。   “古月东杨,你是不是觉得我踩它们很恶心?”苏惊羽呵呵一笑,“我告诉你吧,这都不算什么呢,我还见过有人把昆虫炒来吃的呢,什么爆炒蚱蜢,葱爆蜜蜂,红烧蜻蜓,听说蚱蜢拿来油炸可好吃了,脆香脆香的……”   古月东杨再也听不下去,张口发出作呕声——   “呕!”   爆炒蚱蜢,葱爆蜜蜂,红烧蜻蜓……   想想就觉得浑身寒毛直竖!   而就在他干呕之时,一只黑甲虫扑腾到了他脸上。   下一刻他便觉得脸颊一疼,发出一声闷哼。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打。   “啪!”   黑甲虫被打落,同时也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苏惊羽瞥见这一幕,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这一记自抽嘴巴抽得好,纠缠有夫之妇应有的下场。   苏惊羽虽嘲笑了他,但也并未袖手旁观,眼见又有一只黑甲虫落在古月东杨另半边脸上,她抬手便朝着他的脸打出一拳。   古月东杨吃痛,伸手捂上了发疼的脸颊。   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   然而他自然不能有丝毫抱怨,只能默默受了。毕竟一掌是自己抽的,另一拳是苏惊羽为了帮他驱赶黑甲虫打的。   空气中的黑甲虫愈来愈少,而古月东杨被黑甲虫袭击了之后,却察觉到丹田中的内力在流失,以致于他想要再施力都觉得力不从心。   他竟然步了贺兰尧的后尘。   抬眸望了一眼此时站在他身前孤军奋战的苏惊羽,他心中格外郁闷,却也有那么一丝丝庆幸。   她就想一把锋利的刃,杀气全开的时候,那么狠辣利落。   这便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那么纤弱的身躯,却有着那么强悍的能力,这对铁血的男子来说,可真是一种刺激。   “惊羽。”他望着苏惊羽的身影,忽然开口道,“若是我能早一点明白我的心,是否你我就不会错过了,若是我赶在贺兰尧之前对你阐述心意,是否……”   “若是你个大头鬼!你能不能安静点别磨叽!跟个娘们似的。”不等他说完话,苏惊羽便开口低斥道,“你若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拿你喂黑甲虫,信不信由你!你现在中了毒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就请你闭嘴,你一开口说话就是在帮倒忙,分散我的注意力,懂?”   古月东杨:“……”   这一头苏惊羽同古月东杨遭到黑甲虫的袭击,另一边的贺兰尧二人同样没能躲过。   “宁王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古月南柯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望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贺兰尧,但见他面色苍白如雪,却还一派镇静地斩落着来袭的甲虫。   “宁王殿下,你还撑的住么?”古月南柯望着他的脸色,心下暗惊。   这些黑甲虫必定是有毒的,贺兰尧之前被咬过一口,这会儿多半是强撑,若是连他也倒下了,他们二人岂不是都要葬身在这迷雾山了?   看贺兰尧的脸色,以及他愈发力不从心的动作,她便知道,他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但古月南柯没有料到的是,贺兰尧忽然身影一闪,快速后撤了几步,趁着黑甲虫还未冲到他身前,抬起了左手,而后右手迅速扬起匕首——   划破了左手的掌心。   古月南柯见此一怔,他这是想做什么?   而就在她分神的一瞬间,她蓦然察觉手腕一疼,顿时惊呼一声,是被黑甲虫咬了一口。   只一口,她便瞬间觉得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些,脑袋晃了一晃。   难道今日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古月南柯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清醒。   而睁开眼的那瞬间,看见的一幕却叫她怔住了——   三尺之外,一袭雪白修长的身影站立,数不清的黑甲虫全朝着他涌了过去……   涌向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中握着那根抡她脑袋的木棍,此刻那根木棍上却流淌着丝丝血迹,那是他划破自己掌心抹上去的鲜血。   黑甲虫见了血,仿佛饿虎扑食一般尽数凑上了前,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一只只全掉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古月南柯望着贺兰尧的眼神颇为震惊。   他的血,能毒杀这些黑甲虫?   “果然是吃血的。”贺兰尧低喃一声,随即将木棍扬起,狠狠一掷,插在了脚下的土地里。   周遭的黑甲虫全扑向了那根染血的木棍,结果自然是——喝过血的无一幸免。   木棍上的血液渐渐干涸了,贺兰尧见此,便再度抬起了受了伤的手掌,紧握成拳,使得一滴滴血液从掌心中滑落,落在那根木棍之上。   也有那么几只胆大妄为的飞到了他的手上,结果自然是增加了死亡数量。   一地死亡的黑甲虫,看的古月南柯胃里一阵翻涌,只想作呕。   贺兰尧却依旧面无表情,冷淡地看着那些黑甲虫走向灭亡。   如飞蛾扑火一般。   他的血具有寒性,竟是这些毒物的克星。   之所以能毒杀它们,与体内美人煞的毒是否有关?若是有关系,那还真是以毒攻毒,因祸得福了。   空气中的浓雾渐渐淡了,原本成群结对的黑甲虫死了大半,剩余寥寥数只,随着浓雾的退散一同退散了。   而贺兰尧的眼皮也愈来愈沉重。   “宁王殿下,你还好么?”耳畔传来古月南柯隐含担忧的声线,“我扶你到一旁坐下可好?”   贺兰尧听闻此话,顿时神智清醒了几分,忙不迭朝后撤开两步,避开了古月南柯伸来的手。   而他这般抵触的动作,让古月南柯咬了咬唇,“为何你总是喜欢拒绝旁人的一片好意?”   贺兰尧闻言,并不回答,只转过了身,继续走。   他用血毒杀黑甲虫也算是间接救了古月南柯性命。可这人非但不感激,还抱怨自己为何拒绝她的好意。   可笑至极。   不懂感恩。   莫名其妙。   不可理喻。   这世间除了他的小羽毛,果真没几个女人是讲道理的。   体力不支加上黑甲虫的毒性未除,使得贺兰尧脚下的步子愈发不稳。   然而还未见到苏惊羽,他不想倒下,也不能倒下。   贺兰尧身后三尺之外,古月南柯同样情况不乐观。   “宁王殿下,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可好?”她朝着前头的贺兰尧道,“我试着用针灸解毒,试试看能否缓解黑甲虫的毒性。”   本以为这句话说出来,足够让贺兰尧停下脚步了,可贺兰尧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依旧行走着。   古月南柯有些恼了。   她的确可以试着先给自己针灸,可她若是这么做了,等她针灸结束,贺兰尧早就走得没影了。   在这样潜藏危险的地方,她不敢独自一人探索。   可贺兰尧若是不停下来,再这么走下去,她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贺兰尧,你就不能先停下来休息片刻么!”古月南柯终于忍耐不住呼喊出声,“你这么倔做什么!本公主又没对不住你,何至于让你如此抵触?我要给你疗伤,给你针灸,这是害你么?为你好的事,都不招你待见,我是欠你什么了?我看上你莫非还是我的错了?”   “你没欠我么?”贺兰尧终于转过身,凉薄地瞥了她一眼,“黑甲虫来袭,是我以血抵抗它们,若非如此,你现在还能站着么?你想对我好,我为何要接受?对我好是你的权利,拒绝你是我的自由。”   古月南柯顿时语塞。   “我到底哪儿不好?”她面上一派不甘之色,“如果没有苏惊羽,你会接受我么?”   “如果没有苏惊羽……”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清凉的笑意,“我兴许会孤独一世。”   古月南柯面色一白。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撇开她的相貌不说,也不见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甚至自私,善妒。   然而这些话,不能在贺兰尧面前说。   在一个男子面前贬低他喜爱的女子,无疑是一件愚蠢的事。   思及此,古月南柯道:“宁王殿下对王妃的深情,我十分感动,不过,我要提醒殿下你一件事,你可莫要对我动怒。这迷雾山的白雾与毒花会制造幻境,殿下你心志坚定没有陷进去,还一棍子打醒了我,但是你想过么?我兄长和宁王妃在一起,若是他们都陷入了幻境,无人唤醒他们,那么会发生什么?”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愈发冰凉,“你想说什么?”   “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古月南柯面无表情道,“幻境勾起的是人的七情六欲,皇兄对宁王妃一直有情,而宁王妃此刻最想的是殿下你,若是他们陷入了幻境,宁王妃错将我皇兄当成殿下你……”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本以为会看到贺兰尧焦虑,但古月南柯没有想到,贺兰尧只冷笑一声,又转过身走了。   他相信,即使陷入幻境,苏惊羽也能区分开他和古月东杨。   他相信苏惊羽有这个能耐。   古月南柯的话,所能起到的唯一一个作用,便是让自己对她更讨厌了几分。   仅此而已。   若不是看在青莲的面子上,他定要叫她永远闭上那张聒噪的嘴。   行走之间,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   他莫非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不可以,他还要找他的小羽毛。   在找到她之前,怎么能倒下。   贺兰尧,撑住。   他握紧了受了伤的左手,将指甲狠狠嵌入伤口之中,试图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   然而,疼痛是感受到了,可身体里的力气却没有恢复半点儿。   头脑一沉,他终究还是站立不稳,身子朝后倒下。   耳畔响起一声古月南柯的惊呼声。   朦胧之间,他能察觉到,有一双手扶住了他倒下的身躯,而后,一声熟悉而又万分惹人烦的声线传入耳膜——   “小十!老子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君——清——夜!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那一阵狂笑中。   “把殿下放下。”公子钰望着扶着贺兰尧的君清夜,冷冷道,“我要给殿下治疗。”   “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到他诶,简钰你快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君清夜说着,将脸凑到了公子钰身前,“拧一下我的耳朵,让我感觉一下疼痛?”   公子钰闻言,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而后扬手,毫不留情地抡了君清夜的头,“我让你把殿下给我放下!”   “好疼。”君清夜吃痛,终于清醒了过来,抬眸冷眼望向公子钰,“你大爷的,给你脸了,下手这么重,这要是在平日,你抡我脑门的这只手早已废了。”   “我最后说一遍,放下殿下。”公子钰语气无波,目光冰凉,“殿下重要,还是你被打的事重要?”   “啊?那当然小十重要。”君清夜总算想起来贺兰尧还昏迷着,忙将他平稳地放在了地上,而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公子钰在贺兰尧身侧坐了下来,伸手搭上了贺兰尧的脉搏。   “你们是谁?!”倏然一道女子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丝丝惊讶。   古月南柯望着忽然冒出来的两人,好片刻才回过神。   “哟,都忘了呢,这儿还有一个人。”君清夜转过头望向古月南柯,“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跟在小十身旁的为何不是小羽?”   “古月南柯,赤南国三公主。”古月南柯望着君清夜,冷漠道,“你又是何人?”   “你是那尖嘴猴腮的妹妹?”君清夜轻挑眉。   “放肆。”古月南柯面色一沉,“皇室子弟,怎能容许你侮辱!”   “我只不过喊了一下他的外号,你脾气怎么这么大?你不让我说,我还偏说了,尖嘴猴腮!”君清夜双手环胸,笑道,“别在小爷面前摆皇家的臭架子,给你脸了还,你以为这四海之内皆你娘,谁都得惯着你?”   ☆、第198章 你若安好,我备胎到老   古月南柯被君清夜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弄的一怔。   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竟还是个暴脾气的,连皇室中人都不忌惮,莫非也是个有身份的大人物?   看他与贺兰尧熟络的模样,想必是出云国的人。   她如今中了黑甲虫的毒,还是先解毒要紧,不跟这人斗嘴。   如此想着,古月南柯便不再说话了,径自坐了下来,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子。   古月南柯不出声,君清夜自然也没功夫搭理她,而是转过身,凑到了公子钰身前,“诶,小十的情况如何了?”   公子钰并不答话,指尖依旧搭在贺兰尧的脉搏上,眉头轻拧。   “你说话啊,拧着个眉毛干什么?”君清夜望着公子钰的神色,只觉得情况不太妙。   公子钰此刻无暇搭理君清夜,握着贺兰尧脉搏的手移到了贺兰尧的衣领处,正要扯开,却被身旁的君清夜一把拦下——   “简钰,你疗伤就疗伤,扯他衣服干什么,你想趁机揩油不成!”   公子钰眼角剧烈一抽。   揩油……   这厮满脑子想的什么鬼玩意!   他抬眼斜睨了一眼君清夜,君清夜此刻正扣着他的手腕,阻碍他的动作。   他冷声道:“松手。”   “松手?”君清夜冷哼一声,“松手了让你占小十的便宜?我也不看看大爷我就在旁边,你竟如此明目张胆,你别以为你是小十的下属老子就不敢揍你……”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公子钰低斥一声,“我是大夫,什么揩油占便宜,殿下是男子,我能占到什么便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君清夜有断袖之癖?该回避的是你,你给我转过去!”   “我转过去?你算是个什么玩意?你让我转过去我就转过去?你想借着行医的名义耍流氓,你当我心里不清楚?机敏如我早已看穿了一切,闻名帝都的公子钰竟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混账东西。”   “君清夜,你脑子让驴踢了?”公子钰面无表情,“在你眼中,是给殿下治疗重要,还是与我争执重要?”   “自然是小十重要。”君清夜眉头轻挑,“那你告诉我,你为何扒他衣裳?他的伤口在脖颈上,那么明显的地方,需要扒衣裳么?你还说你不是想趁机揩油?禽兽。”   “脖颈上的伤口是黑甲虫留下的,我解开殿下衣裳为的是看美人煞所形成的毒斑!”公子钰厉喝一声,“禽兽这两个字应该冠在你的头上!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纠缠殿下又纠缠王妃,现如今又阻碍我的医治,你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本以为此话一出能让君清夜反省,但公子钰没有想到的是,君清夜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瞬间褪去,转化为一片宁静。   他忽然变得正经的模样,让公子钰一时间有些疑惑。   “美人煞?”君清夜眯了眯眼,“原来小十一直以来所中的毒,叫美人煞?简钰啊简钰,你的警惕性可真是比小羽差得多了,我在小羽那儿打听几次都打听不出来,在你这儿,轻轻松松就套到了话。”   君清夜此话一出,公子钰霎时面色一变。   他竟然一个不慎将殿下所中的毒泄露了。   他几乎是立即转头望向了古月南柯。   好在古月南柯这会儿已经昏迷了过去,身旁放着一个小药箱,他的目光落在古月南柯的手背上,上面一道紫黑的小伤口,是被黑甲虫咬过后留下的。   这黑甲虫的毒连殿下都招架不住,她一个小女子自然也撑不了多久。   “不用担心,我早就看见她倒下去了。”君清夜的冷哼声在空气中响起,“我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能自己给自己疗伤,结果这会儿还不是照样昏厥,怎么,你担心小十的秘密给她知道?简单,我现在就可以杀了她……”   “住口!”不等君清夜的话音落下,公子钰便转过头低斥一声。   “怎么,你还怜香惜玉起来了?”君清夜斜睨着公子钰,“看不出来啊……”   公子钰懒得搭理他,迈步走到了古月南柯身旁,而后蹲下身,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确定古月南柯是真的昏迷了过去,公子钰这才站起来,冷淡道:“你可莫要小看这位公主,月落乌啼可是说了,她至关重要,绝不能死。”   “为何?”君清夜追问道,“为何说她至关重要?美人煞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你最好现在就把一切给我解释清楚了,当然,你若是不想说也无妨,我只需要一封书信传到极乐楼,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知道。我极乐楼收纳天下奇闻异录,还怕查不到美人煞这种毒?”  “美人煞,此毒来自于母体,殿下自出生起就带着,中此毒者,身上会生长毒斑,殿下的毒斑长在手臂里侧,我方才要解他的衣裳,只是想看毒斑是否扩散。”公子钰心知迟早瞒不过君清夜,索性也不卖关子,直说了,“美人煞一旦发作,会随着时间推移,毒斑渐渐扩散,到了后期,浑身上下五成以上的地方被红斑覆盖,五脏六腑也衰竭,到那时候,便是香消玉殒时。”   “什么?!”君清夜听得瞪大眼,“世间竟有如此残忍又没人性的毒?!那么解药呢?解药上哪儿找?”   “冰山青莲。”公子钰瞥了一眼古月南柯,“就在这位公主手上。”   “那还不简单。”君清夜冷嗤一声,“拿把大刀架她脖子上,不给就剁了她,看她给不给!”   “你太小看皇室之人的风骨了。”公子钰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拿着大刀架在赤南国公主的脖子上,不仅是对她性命的威胁,更是对赤南国王室的挑衅,出云国与赤南国是友好之邦,我们拿着大刀胁迫人家公主交出她的珍藏,如此土匪行径,让旁人怎么看待我们出云国人?殿下若是做这样的事,无疑是给贺兰皇室带来耻辱。”   “你们这些朝廷之人就是麻烦。”君清夜冷哼一声,“你可以选择背地里动手,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又没让你光天化日之下打劫。”   “据我所知,这位南柯公主很有傲骨。”公子钰不温不火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人都贪生怕死,你拿刀架着她的脖子,未必震得住她,实属下策,因此王妃与殿下才会来此山采摘七叶花,用七叶花交换冰山青莲,七叶花是赤南国皇帝的药,拿它换青莲很公平,且还不费一兵一卒,不伤赤南国与出云国的和气。”   “你们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家国利益,活得可真够累的。”君清夜不屑冷笑,“还不如我们江湖中人洒脱恣意。”   “朝廷与江湖本就不是一路。”公子钰说着,已经走到贺兰尧身侧坐下,伸手正要探向他的衣领,忽然顿了顿,而后抬眸望君清夜,“你转过身去。”   “凭什么?你能看我就不能看?”君清夜反唇相讥,“我还是那句话,怕你揩油,我得看着你我才放心。”   “罢了,不看了。”公子钰收回了手,低头从衣袖中拿出一卷银针,在地上摊了开,“我先试着针灸,看看能否让殿下醒过来,等他醒来,我再问他便是了。”   他根本无法将君清夜看成正常男子,以致于都不想在他面前解开贺兰尧的衣裳。   分别是三个男子在一起,他却觉得这相处模式是如此诡异。   “不看就不看,都看不到也好。”君清夜说到这儿,忽然长叹一声,“为何小十要得这种病?难道是上天太嫉妒他的俊美?你说美人煞到后期全身上下五成的地方被毒斑覆盖,五脏六腑也随之衰竭,那么他如今是怎样的情况?毒斑不会蔓延到脸上吧?”   “怎么,你很在意?”公子钰一边替贺兰尧针灸着,一边漫不经心道,“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你是否不会再打扰殿下和王妃了?你君清夜不是素来只爱美人么?”   “不行,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君清夜斩钉截铁道,“不就是什么破七叶花么,老子还不信找不到!小十和那什么公主就先交给你医治了,老子先去找小羽,顺便找找那七叶花,你就呆在此处不要走开,别趁我不在占小十的便宜,就这样!”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闪,片刻的时间,便消失在薄薄雾色中。   公子钰见此,冷哼一声。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君清夜这等怪人,生平仅见。   ……   “阿西吧,累死了。”苏惊羽眼见着黑甲虫再次退散,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   “你方才说什么?”古月东杨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道,“阿西吧,什么意思?”   被黑甲虫咬上了一口,只觉得此刻脑子昏昏沉沉。   若是它们再出动一次,岂不是又要苏惊羽一人抵御?   “那是一句我们家乡的粗俗之话。”苏惊羽不咸不淡道,“你这样的皇家子弟还是不要学的好,有失形象。”   “你明明是个姑娘家,为何总是彪得像个爷们。”古月东杨唇角似有淡淡的笑意,“不过这也是真性情,你这样的爽快性格像极了我们赤南国的女子。”   “我是出云国人。”苏惊羽淡淡道,“你还能不能走了?我要回去找他们,你若是不能走,我就只能把你丢在这儿了。”   “走倒是可以,只是我也不知我还剩多少力气了。”古月东杨道,“惊羽,你方才真不该说那些话来膈应我,你是成功膈应到我了,也让我分神被黑甲虫咬了一口,我并不想责怪你什么,但你要知道,我倒下了,你便只能孤军奋战,而我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我想护卫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你护卫。”   “若是能走,就起来走吧。”苏惊羽面无表情,“就你现在这副熊样,已经阻止不了我回去找他们,要么你就老老实实跟在我后头,要么,我丢下你,自己走。”   古月东杨:“……”   不错,现在他已经无力再阻拦苏惊羽回去找贺兰尧。   他只能妥协。   思及此,他缓缓站起了身,迈开步子时,又觉得头有点儿晃。   苏惊羽见此,随手折了一根粗壮的树干丢给他,“你可以拿这个当拐杖使,你最好能撑到我们找到他们会合为止,你若是半路倒下,我可不管你。”   古月东杨接过了树干,拄着树干跟在苏惊羽的身后。   二人走了许久,一路无话。   “惊羽。”最终还是古月东杨开口打破了寂静,“你是否讨厌我?”   “原本不讨厌。”苏惊羽的声线毫无波澜,“我原本拿你当朋友,因为你曾助过我,我这人向来很记人情,可我这次来赤南国,所见到的古月东杨却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古月东杨,这一点,令我吃惊,也令我失望,古月东杨,你的确变了。”   “我变了?”古月东杨一怔,随即道,“我是变了,我对你的情感变了,从前我也拿你当成朋友,但如今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苏惊羽打断他的话,“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逍遥王,潇洒爽朗,而如今的你,十分不可理喻。对于想要介入我和阿尧之间任何人,我都不会有好感。”   “苏惊羽,我并不想惹你反感。”古月东杨走着走着,只觉得愈发头重脚轻,却还是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清醒着继续走,“离开出云国之后,我也想忘了你,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忘不掉……我还记得,我与你相识的时候,你与贺兰尧还并未产生感情,没有赶在贺兰尧之前对你表明心意,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   他愈说,声线愈小。   因为他觉得,他快要走不动了。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苏惊羽头也不回,“我与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你早些醒悟吧,这是我第一次来赤南国,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再也不想来,我不来你就不用看见我了,眼不见心不烦,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不,惊羽……”古月东杨还愈再说话,却觉得眼前一晃,脚下一个没踩稳,险些摔了。   好在还有一根粗树干支撑着,他勉强稳住了身形,望着前方苏惊羽的背影,咬了咬牙,用他最后仅剩的力气,快步奔到了她的身后,张开了双臂,本想拥住苏惊羽,却不料,倏然有一道男子的低喝声响彻空气中——   “小羽闪开,放着我来!”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   那个声音是……   她立即抬眸望向前方,便见一抹红影急速而来——   与她擦肩而过。   “去死吧你!”君清夜一脚蹬上了古月东杨的胸膛,“敢抱老子看上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癞蛤蟆想吃炖大鹅。”   苏惊羽:“……”   古月东杨原本就体力不支,挨了君清夜一脚,自然是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君清夜,你是与公子钰一起来的么?”苏惊羽望着君清夜,目光中不禁多了一丝笑意。   君清夜的出现,意味着多了两个帮手。   “不错,小羽,咱们快回去,这白雾眼看着又要变了。”君清夜回过头看苏惊羽,笑的一派灿烂,“我和简钰率先找到了小十,这会儿简钰正在医治他,我便寻思着来找你了,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怎样,小羽,我英雄救美救的可及时?”   “你们率先找到了阿尧?”苏惊羽面色一喜,“阿尧眼下情况如何?”   “我也不知,简钰正在医治他,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那什么公主也让黑甲虫袭击了。”君清夜说着,瞥了一眼晕倒在一旁的古月东杨,“这厮就把他丢在这儿么?他那么不识好歹,喂野兽多好,我看留着他也没什么用。”   “将他一并带走吧。”苏惊羽叹息一声,“看在曾经朋友一场的份上,终究是不能看着他死,带回去一并治了,事情办好后就分道扬镳,这赤南国,姑奶奶再也不想来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君清夜轻挑眉头,随即俯下身,抓起了古月东杨的腰带,直接拖着走。   那野蛮的动作像是拎着只鸡,他便走便埋怨着,“可真重,还是小十更轻些。”   “你怎么知道阿尧更轻?”苏惊羽眉头一挑。   “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好倒下,让我扶住了,那身躯可轻多了,瘦削地让人心疼。”君清夜说着,冷哼一声,“哪像这玩意,你看我这动作,像不像拎个猪?”   苏惊羽‘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小羽,你笑了?”君清夜面色一喜,“是被我感动的么?”   “只是觉得你这人太逗趣,让人不知怎么形容。”苏惊羽眉眼间浮现点点无奈,“有时候招人烦,有时候却讨喜,这一次,我真得谢谢你。”   “谢我作甚,跟我这么客套。”君清夜笑道,“小羽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   “你想多了。”苏惊羽敛起笑意,“我与阿尧都是专一之人,认定了对方便不会再喜欢其他人,君清夜,你还是另寻美人吧,真的。”   “不,其他人我看不上了。”君清夜笃定道,“我可以等到你们都喜欢我的那一天。”   苏惊羽唇角轻抽,“你这是何苦?你就那么想做备胎?”   “备胎是何意?”   “就是指备用的意中人,你可以理解为二房,这种人,在明知意中人有归宿的情况下,还盲目地对她好,不值得。”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君清夜恍然大悟。   而下一刻,他笑道,“这有什么,你若安好,我备胎到老,如何?”   苏惊羽听着这话,脚下险些没踩稳。   ☆、第199章 你太丑了,我拒绝你的要求   “吓得我差点摔跟头。”苏惊羽望着前头君清夜的身影,哭笑不得,“这样的话你都能说得出口。”   你若安好,我备胎到老……   我滴个乖乖,还真是备胎应有的素质。   他是打算在备胎这条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小羽,我可是说真的。”君清夜语气悠悠,“你可别当我说笑,虽然对于你和小十两人,我依旧无法取舍,但我也不愿再纠结下去,愈是纠结我愈是头疼,倒不如顺其自然了。”   “我倒希望你是在说笑。”苏惊羽眼皮直跳,“你从前不是一贯维持着喜新厌旧的心态么?见一个爱一个,为何对我和阿尧,你就不愿放弃?”   “往事不堪回首。”君清夜撇了撇嘴,随即又笑道,“那只能说明我对她们根本就不是真心,只是为了图个好玩而已,但对你和小十,我是认真的,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十,有一种心跳都快要停止的感觉,第一次见小羽你,脑子也有瞬间的空白,这是从前都不曾有过的感觉,多么美好,啊——”   “行了别说了!”苏惊羽听着他最后发出的那声堪称销魂的感叹,只觉得颇为头疼。   君清夜真可谓是变态出新高度了。   还是不同他议论感情的问题了。   再次开口,苏惊羽言归正传,“咱们还要走多远?”   “并不大远。”君清夜道,“能这么快找到你,也在我意料之外,喏,前面那不就是了?”   就在说话间,前方两丈之外的白雾中依稀显出人影。苏惊羽面色一喜,抬脚便飞奔上前。   看见平躺在地上昏厥的贺兰尧,苏惊羽的眼眶险些都湿润了。   阿尧……   看着他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只觉得心中一阵的酸楚。   好在她这么快就能与他会合了。   好在君清夜和公子钰及时赶来。   此刻,贺兰尧的额上,脖颈上正扎着数根银针,脖颈上一道浅紫的小伤口,只有黄豆大小,那是被黑甲虫咬过后留下的痕迹。   古月东杨的脸颊被黑甲虫咬过后留下的是紫黑的伤口,而此刻贺兰尧脖颈上的伤口颜色却浅了很多,显然是毒素快被清理干净了。   “王妃不用担心,殿下会醒过来的。”公子钰眼见苏惊羽回来,抬头朝她微微一笑,“只是需要些时间。”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罢。”苏惊羽蹲下了身,握上了贺兰尧冰凉的手,“再有黑甲虫来袭,我们护卫他就是了。”   苏惊羽说着,倏然察觉手心里有粘腻感,便将贺兰尧的手翻转过来,这一看,让她微微一惊。   他白皙的手掌心有一道不浅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血干涸了,可依旧有新鲜的血液流淌出来。   “呀!小十的手是怎么回事?”君清夜也看见了贺兰尧手掌心的伤,顿时怪叫一声,“简钰,你这庸医!医治了那么久,怎么就没发现他的手受伤了?”   “我……不曾发现。”公子钰怔了怔,随即道,“是我疏忽了。”   “这事怪不得公子钰,他的注意力想必是放在黑甲虫制造的伤口上,哪会注意到手心呢。”苏惊羽忙不迭道,“纱布递过来,我给他包扎。”   替贺兰尧处理好了掌心的伤口之后,苏惊羽这才发现,天色将暗了。   且,白雾又开始变得浓厚。   “这迷雾山究竟什么破地方,满山都是毒。”君清夜埋怨道,“你看看这雾,回头那些鬼东西又要出来了,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克制它们,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我们即使再多人,也会体力不支。”   “克制它们的东西……”苏惊羽低喃一句,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君清夜道,“现在就你我二人是闲着的了,咱们赶紧去找些柴火来,生火!”   “生火?”君清夜眸子轻眨,“嗯,是该生火了,天要黑了,我跟你说啊惊羽,我上山来的时候,带了两只烧鸡来!等会儿咱们热着吃……”   “现在考虑的不是吃东西的问题,而是黑甲虫!”苏惊羽眼皮子跳了跳,“咱们要快些捡柴火,愈多愈好,多搭几个火堆,行动!”   说着,她起了身,捡木材去了。   君清夜见此,忙跟了上去,“小羽,你等等我,搭那么多火堆作甚?”   “昆虫有趋光性,黑夜之中,它们习惯性寻找亮光,火堆会将它们引过来,而它们一旦察觉到炙热的温度,必定不敢靠近,到时,我们就在火堆后,用火把对付它们,一挥火把烧死一群,我还就不信它们不怕火。”苏惊羽磨着牙。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小羽,你真是太聪明了!”君清夜爽朗的笑声自身后响起,“不愧是本大爷看上的女子!”   苏惊羽:“……”   对于君清夜最后一句话,她选择忽略。   在山上最不缺的便是柴火,二人以最快的速度拾着柴火,回到原地时,又将周围的杂草粗略清理了一番。   直到白雾浓厚地看不见三尺之外的景色,苏惊羽道:“差不多了,黑甲虫马上要出动,点火!”   ……   夜幕降临,数十个火堆燃着熊熊火焰,摆成一个圈,将苏惊羽等人围了起来。   苏惊羽与君清夜手持火把站在火堆之后,用浸了水的湿毛巾掩住了口鼻,以防止被烟呛着。   寂静的夜中,忽然有了异响。   “它们来了。”苏惊羽朝着身侧的君清夜道,“你前我后。”   “加上我。”公子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们的毒已经差不多都解了,只等着醒来。”   而就在他的话音落下,前方黑压压来了一群黑色物体。   苏惊羽见此,冷笑一声,眼见黑甲虫涌了上来,便将手中火把挥出,火焰所过之后,黑甲虫四处逃窜。   “果然怕火。”苏惊羽眉头一挑。   以火攻,杀伤力便是大规模的,自然比用利刃省事得多,不消片刻,空气中的黑甲虫数量便少了大半。   约莫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它们又消逝得无影无踪,只剩一地僵硬尸体。   “小羽,还是你想的周到。”君清夜将火把一扔,笑道,“你饿不饿?咱们来吃烧鸡可好?”   听他这么一说,苏惊羽也确实有些饿了,便道:“好,这么多火堆气味太呛,留下一个,其余暂时熄灭。”   三人将其余的火堆扑灭了,这才坐了下来。   “我猜到这山上不会有什么东西吃的,便很有先见之明地买了烧鸡,唔,香。”君清夜打开了包袱,将已经凉了的两只烧鸡叉在了树枝上,伸往火堆上空烤。   不多时,便有一股子肉香漂浮在空气中,使人食指大动。   “我们只带了一些干粮点心,烧鸡太占位置。”苏惊羽耸了耸鼻子,“累的时候,闻着这味儿可真是亲切。”   “莫急莫急,很快就好。”君清夜道。   苏惊羽望着烧鸡上那层油光细腻的皮,一时间有些怔。   忽然肩头一沉,而后一道熟悉的幽凉嗓音传入耳膜,“小羽毛……”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当即回神,转过头,便对上贺兰尧近在咫尺的脸庞。   初醒的凤眸里带着丝丝懒倦,在火光的照耀下,无端地摄人心魄。   “阿尧。”苏惊羽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窝上,“你醒了。”   “嗯。”贺兰尧抬手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本来还很困倦的,朦胧中似是闻到了香味,便醒了。”   贺兰尧的话让苏惊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朦胧中被香味给勾醒了,这还算是君清夜的功劳了?   “每回我在我面前搂搂抱抱。”君清夜的余光瞥见二人的举动,顿时不满地低喃一声,“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心情。”   原本看见贺兰尧醒了,他是十分高兴的,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两人就抱上了。   于是乎——哪还有他说话的份?   被彻底忽视,却也不能发火。   毕竟他舍不得对任意一个发火,只能……试着习惯了。   以后这样的场面还会见到很多,他必须要试着适应,他半个时辰前才答应小羽毛,要备胎到老……   那么现在开始,便要修炼一个备胎的素养了。   同一时刻,公子钰将他的低喃听在耳中,颇为嫌恶地挪远了一些。   一个无耻又厚脸皮的家伙自哀自怜,真让人难以直视。   “阿尧,现在感觉如何?”苏惊羽望着贺兰尧脖颈上的小伤口,此刻已经是正常的浅红,这表示着黑甲虫的毒素已经完全清干净了。   “感觉尚可,力气都恢复了。”贺兰尧唇角轻扬,抬手屈指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你是自己找回来的么?”   “小十,你可算是醒了。”就在这时,身后倏然响起君清夜的声音,而后便有一只手从身后乍然出现,携着一根烧鸡腿闯入了眼帘——   “来,小十,吃个鸡腿。”   贺兰尧:“……”   一缕香浓的肉香味蹿入鼻翼,颇为勾人食欲。   然而他还是没能伸手去接。   他作为男子,被另一个男子献殷勤,且此人的心思还很是不纯……这让他很抵触。   “拿开。”贺兰尧不冷不热道,“本王不需要。”   君清夜:“……”   好吧,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望着眼前背对着他的贺兰尧,他发出一声叹息。   倏地,他的目光望向了贺兰尧对面的苏惊羽,苏惊羽此刻是正对着他的,他便向她展露出一个微笑,“小羽,吃个鸡腿?就当帮我分担一下食物,太多了我吃不完,你不忍心看着我撑死吧?”   苏惊羽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如此烂的理由,果然只有君清夜才能想到。   不过,他这算是给台阶下了,表明他递鸡腿来只是因为他吃不完,并非是刻意献殷勤。   这样还不吃,便是不给面子了。   “好,帮你分担食物。”苏惊羽接过了他递来的鸡腿,笑道,“多谢君兄。”   “客气什么。”君清夜爽朗一笑,随后朝贺兰尧道,“小十,看在我给你们当帮手的面子上,你也给我当当帮手可好?帮我消灭烧鸡?”   “没问题。”不等贺兰尧开口,苏惊羽便笑着应下了,二话不说将手中的鸡腿直接塞进贺兰尧口中,又朝着君清夜伸手,“来吧,我帮你消灭?”   君清夜嘿嘿一笑,又削了个鸡腿递给苏惊羽。   而在他三尺之外的公子钰,一言不发地从包袱中拿出了面饼吃。   想也知道那厮不会问自己愿不愿意帮他‘消灭食物’。   “阿尧,快吃,别等它凉了。”苏惊羽啃着烧鸡腿,朝着贺兰尧道,“还真别说,味道极好,你这骨灰级吃货不可能不动心,别跟他较劲了,填饱肚子要紧,就当是给他帮忙了。”   贺兰尧眼见苏惊羽吃得香,便也没再犹豫,咬了一口肉下来。   的确外皮酥脆,油而不腻。   “今日真的是多亏了他们二人及时赶来。”苏惊羽舔了舔唇,道,“若不是他们赶到,让我一人照看你们三个中毒的,我还真的是忙活不过来。”   “那尖嘴猴腮的也中毒了,真是抱怨。”贺兰尧嗤笑一声,随即沉声道,“他将你拐走。可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这个你且放心,没有,只是说了一堆我不爱听的话。”苏惊羽悠悠道,“我知道你很厌恶他们,等拿了七叶花,换取了青莲,我们马上离开,以后再也不来此了。”   “虽然留着他们的性命有用,但他拐走你这一笔账,不能不算。”贺兰尧说着,站起了身,“趁他昏迷,踩上两脚。”   说着,他狠狠地撕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仿佛撕咬的是古月东杨的血肉。   他迈步走向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古月东杨。   苏惊羽咬着鸡腿,无声叹息。   古月东杨,我为你默哀。   眼见着贺兰尧走到了古月东杨身侧,君清夜怪叫道:“小十,踩他!往脸上踩!踩他的手,他之前还想抱小羽来着,踩他的手!”   君清夜的话音落下,贺兰尧抬起的靴子果真也踩在古月东杨的手上——   将他的手踩进泥里,狠狠地碾。   但又确保力度不会碾碎他的筋骨。   接下来没准还会有危险,这厮功夫尚可,留着他的手脚,当然要用来帮着抵抗危险。若是踩断,可就没用了。   踩过古月东杨的手,贺兰尧一个靴印印在古月东杨脸上。   敢拐他贺兰尧的女人。   这厮都不要脸了,那么踩他的脸也无可厚非了。   苏惊羽见此,默不作声继续吃鸡腿。   阿尧对待敌人素来狠辣,此番踩古月东杨发泄,没有断其手脚,已经算是难得的宽容了。   踩过几下子泄愤了之后,贺兰尧便又踏着轻缓的步子回到了苏惊羽对面,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腿。   “消气了么?”苏惊羽朝他挑眉。   “没呢。”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哪有那么容易,我就怕自己下脚太重断了他的筋骨,回头遇到危险就少了一个人抵御。对了小羽毛,你可有陷入幻境?”   “有。”苏惊羽淡淡一笑,“只有那么片刻,我很快就回过神了,没让古月东杨占到一丝便宜,你大可放心了。”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淡笑,“就如我永远不会把旁人错认成你一样,你亦不会把旁人错认成我,哪怕在幻境中,也不会认错。”   彼此的气息,彼此的言语,彼此的感觉,早已深入骨髓。   苏惊羽同贺兰尧在这一刻都唇含笑意,四目对视,眸中尽是对方的样子。   “唔。”忽有一道微弱的嘤咛声自身后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苏惊羽循声望了过去,原来是古月南柯醒了过来。   “好晕。”古月南柯低喃一声,撑开眼皮,入目是一片明黄色的火光,她怔了怔,而后缓缓坐起了身。   摇了摇有些朦胧不清的大脑,她抬眸扫了一遍火堆边上的人,看到苏惊羽和古月东杨时,她微微讶异。   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们也回来了?   她的视线在君清夜与公子钰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是苏惊羽那一头的,如此一来,他们那边四人,她与皇兄仅二人,要拿到七叶花,可就更不容易了。   但愿她与皇兄能走运些,先发现七叶花的下落,贺兰尧当初是承诺过的,各凭本事和运气,若是她与皇兄率先发现七叶花并采摘下来,他就不能再来抢夺。   当然,若是众人一起发现,那可就免不了争夺了。   “我记得,我是中了毒。”古月南柯开口,声线平静,“此刻我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想必是解了毒,不知是哪位解的毒?”   古月南柯的话音落下,并无人承认。   她口中的解毒人公子钰本就是冷淡的人,此刻是懒得开口。   君清夜与贺兰尧亦是都不愿同她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冷静。   古月南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顿觉得有些尴尬。   “是公子钰,那位青衣公子。”终究还是苏惊羽开口打破了寂静,“南柯公主,向你介绍两位新朋友,解毒的是公子钰,医术高明,烤鸡的那位是君清夜,功夫甚好。”   古月南柯闻言,自然是朝着公子钰道了谢,“多谢公子钰,阁下的医术,我自叹不如,能否请问公子钰,我皇兄何时会醒?”   公子钰闻言,只平淡地抛出两个字:“很快。”   他神色淡漠,古月南柯便也不再说话,而是起身走向了古月东杨。   而走到古月东杨身侧,低头的那一瞬间,却叫她怔了怔。   古月东杨脸上……一脸泥巴?   不仅是脸上,手上也有。   这是不小心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古月南柯也只能这么想了。   忽的,古月东杨的手指动了动。   “皇兄?”古月南柯蹲下了身,唤了他一声,“你醒了?”   古月东杨眼皮子又动了动,片刻后睁了开,望着头顶上方的古月南柯,他道:“南柯,这是……哪儿。”   “这就是我们原来被黑甲虫袭击的地方,现在已经入夜了。”古月南柯。   “果真回来了。”古月东杨低喃了一声,而后缓缓坐起身。   脸上怎么好像有东西,还有点儿疼?   古月东杨想伸手去抹,抬起手的那一刻,竟觉得手背也疼得厉害。   他记得他是被黑甲虫咬了脸,脸疼也就罢了,手怎么还会疼?   古月东杨将手伸到脸上,抹了抹脸,而后拿到眼前一看,手心里全是泥巴。   怎么回事?!   “皇兄,你还是别拿手抹了,越弄越脏。”古月南柯道,“还是拿水洗洗吧。”   说着,她便将水袋递给了古月东杨,“皇兄这是怎么摔的,脸都能着地,还好摔进泥里,否则可就破了相了。”   “扑哧!”一声喷笑自前方响起。   古月南柯抬眼望去,那背对着他们烤鸡的红衣男子笑的肩头发颤。   她面上不禁露出几分不悦。   这个男子,总是那么无礼又没素养,看着好缺管教。   然而,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烧鸡上,不禁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古月东杨洗过脸之后,瞥见古月南柯的神情,自然猜得到她想什么,便道:“南柯,我们也拿些干粮出来吃吧。”   “好。”古月南柯应了一声,回身去拿干粮,走到了药箱边上,面色蓦地一变。   包着干粮的袋子不知何时开了,干粮上掉落了几只死去的黑甲虫。   这还怎么吃。   古月南柯走回古月东杨身侧,道:“皇兄,咱们的干粮不能吃了,干粮上掉了黑甲虫。”   古月东杨:“……”   鼻翼间嗅着浓浓的肉香味,腹中的饥饿感又增加了好几分。   同一时,背对着二人的君清夜,唇角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皇室子弟,好有风骨,好爱干净哇。   掉了黑甲虫的干粮不吃,呵呵。   接下来,那二人必定要向自己这边的人讨食了。   “这位君兄,我们的干粮被黑甲虫糟蹋了,能否从你那儿买一些来?”身后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   “你们真傻。”君清夜背对着二人,悠悠道,“把黑甲虫串起来,烤着吃呗,也是一道野生美味。”   “……”身后的人静默了片刻,道,“还是算了,只问君兄,能否卖些干粮给我们。”   “不能。”君清夜头也不回,“你太丑了,我拒绝你的要求。”   东杨:清夜欺负本宝宝。   清夜:没有萌十的颜值,滚粗。   萌十:我帅怪我咯?   ☆、第200章 野人部落!   君清夜此话一出,苏惊羽险些被口中的肉噎着。   “咳——”   “小羽毛,你慢点儿吃可好?”苏惊羽对面,贺兰尧忙将水袋递给了她。   望着苏惊羽那副要笑却又不笑的模样,他目光中不禁也浮现些许笑意。   君清夜那张嘴巴,倒也是很会气人。   苏惊羽灌了一大口水顺了顺气,同一时,君清夜的声音也传入耳中,“小羽,你慢点儿吃别给噎着,我这儿还有呢,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苏惊羽:“……”   君清夜对待她与对待古月东杨的态度,还真是天差地别。   轻瞥了一眼古月东杨,只见他神色黑沉,眉目间似有隐忍之色。   她知道,他是在压抑着火气不发作呢。   如今的形势很明显,他们那儿两人,自己这儿四人,虽不能和睦相处,但也不好撕破了脸,毕竟众人还是得齐心抵御危险的。   至少在离开这迷雾山之前,应该避免发生冲突,此刻众人共同的敌人首先是这山上的毒物,因此,古月东杨即使心中再恼怒,他也不会与君清夜干架。   反观君清夜,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那句‘你太丑了,我拒绝你的要求’,完全彰显了他这个重度颜控的素质。   在他的思想里,美人就应该被温柔对待,其他的人,他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气氛一时间又有些诡异的安静,空气中只有火苗的滋滋声。   “小羽毛。”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声线低柔,轻的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依你之见,该不该将干粮分给那二人?”   苏惊羽听闻此话,轻描淡写道:“依我之见,还是得分,人若是挨饿太久,容易体力不支,这要是接下来还有危险,他们没力气抵御,累的还是我们,不划算。”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头,不语。   算是对苏惊羽的话默认了。   “王爷,我不得不说,你要食物还真是找错人了。”苏惊羽咬着烧鸡腿,转过头朝着古月东杨道,“这位君兄一向不太好说话,你怎么偏就找他要,不找我们呢。”   古月东杨闻言,微微一怔。   他是没有想到苏惊羽还会理会他的。先前他将苏惊羽拐走,苏惊羽对他很是愤怒,以致于这会儿要食物,他压根就没想找苏惊羽,只以为苏惊羽会冷眼旁观。贺兰尧更是不用说了,没与他大打出手已经很是难得。   于是乎,他只能试图找君清夜求助,只因他与此人无冤无仇,这让他开口也就不会太有压力。但他自然是没想到,会碰一鼻子灰,且对方的理由也让他颇为无言。   什么叫做——你太丑了,我拒绝你的要求?那厮只是拒绝也就罢了,偏偏搬出这么一个让人恼火的理由。   他堂堂赤南国逍遥王,竟被说成丑,若不是此刻身处迷雾山,他想留着力气应付接下来的危险,就冲着君清夜那句话,他早就上去动手了。   “若是要吃肉,那我可没辙,肉是君兄的,面饼我们还是有的。”正对面,传来苏惊羽不咸不淡的声音。   下一刻,古月东杨便见一个纸袋横飞而来,他扬手接住,打开了纸袋,里头是两个面饼。   他抬目望向了苏惊羽,“多谢。”   “不客气。”苏惊羽悠悠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困难,你若真想谢我们,那么就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多出力就好,千万别太早趴下。”   古月东杨:“……”   “接下来,咱们议论一下睡觉与守夜的问题。”苏惊羽扬声朝着众人道,“黑甲虫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出现一次,以火攻,两人合力只需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咱们六人三组,一组守夜,其余二组便休息,后半夜再换人,如此,大家没有意见吧?”   “小羽,我精神好着呢,可以一整夜不睡。”君清夜笑道,“轮到你的时候,我可以代替你,或者代替小十也成,我都没有意见。”   “不需要你代替,公平起见,所有人都要轮流休息。”苏惊羽轻扯唇角,“你能服从安排么?一整夜不合眼,到了第二日会精神萎靡力不从心,哪怕睡上一两个时辰也好,总之,我们要确保有足够的精神继续前行。”   望着苏惊羽一本正经的模样,君清夜不再多言,只笑道:“那好,小羽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些人睡眠太浅,易被吵醒,我建议你们在耳朵里塞点东西,省的让黑甲虫吵醒。”苏惊羽道,“前半夜,我与阿尧守夜,其余人,睡吧。”   苏惊羽的提议,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否定,于是乎众人便粗略地搭了三个帐篷。   “小羽,我不想跟简钰一起睡。”搭好帐篷之后,君清夜凑到苏惊羽身侧道,“我能否单独睡一个?”   苏惊羽闻言,眼角微抽,“你单独睡一个,那么你想将公子钰赶到哪儿去睡?你觉得他会跟古月东杨或者古月南柯睡么?要不你去跟古月东杨或者古月南柯睡?”   “那我自己再搭一个?”君清夜笑道。   “我们没那么多帐篷。”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来的时候,古月东杨那两兄妹各自带了一个,我与阿尧两人只带了一个。你们四人睡觉,我们还得在帐篷外待着呢。”   “那就他们三去睡好了。”君清夜嘿嘿笑道,“我陪你们两人在这外头看夜景?”   苏惊羽:“……”   “是你自己滚去帐篷里,还是我将你拎去帐篷里?”空气中忽然想起一道幽凉轻缓的声线。   “小十……”君清夜迎视着贺兰尧清冷的眸光,撇了撇嘴道,“我不想睡,要不我陪你们聊天?我给你们讲笑话?或者我给你们哼个小曲儿也成。”   然而贺兰尧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眼看他。   君清夜在他的注视之下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最终只好妥协,“好好好,和简钰睡就和简钰睡,我还不是怕他趁我睡着揩油么。”   苏惊羽正喝着水,听着君清夜这话当即喷了——   “噗!”   揩油……   公子钰揩君清夜的油?   苏惊羽笑得肩膀直颤。   这姓君的,他以为别人都与他一个德行么?   终于将君清夜赶回了帐篷里,苏惊羽头一歪倒在了贺兰尧的肩上,嘀咕一声,“总算没有人打搅咱们了。”   说着,她抬眸望向贺兰尧的脸庞。   若羊脂玉凝般的肌肤好似被月色笼上一层轻纱,衬着他精致的眉目,万分惑人。   似是察觉到了苏惊羽的视线,贺兰尧也转过了脸,垂眸望她。   那双凤眸如黑珍珠一般的深邃,自藏着一分魅,吸引着苏惊羽仰头朝他凑近,凑近……   原本是她主动的,但贺兰尧似乎比她更主动,抬手,莹白如玉的指一勾苏惊羽的下颌,一个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苏惊羽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厮磨着他的唇瓣。   难得其余四人在睡觉,不得趁这个机会好好亲热一番。   良久,二人才分了开,苏惊羽靠回他的肩上,望着眼前稀薄的雾色,轻声道:“阿尧,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离上一次的甲虫出动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这白雾竟然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要是换在白日里,这时候早已是黑甲虫成群了。   “它们不来岂不是更好。”贺兰尧伸手撩起她的一缕发,在指尖缠绕把玩,“或许它们只在白日里出来祸害人,到了夜间就消停了呢。”   “如果是黑甲虫是只有白日才出来,那倒说得通,可白雾为何到了夜间也没有变化?”苏惊羽挑眉。   雾色的变化在白日里十分有规律,可是在入夜之后竟然不再变化……   这其中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风雨霜雪雾,这些自然景象是不可能会有如此严谨的规律的。”苏惊羽道,“阿尧你觉得呢?”   “你我心有灵犀。”贺兰尧的低笑声在耳畔响起,“都说这迷雾山上住着仙人,我看,是住着装神弄鬼之人。”   半个时辰变化一次的雾色,随着雾色浓淡而出没的黑甲虫……   如此严谨的规律,怎么可能会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只有一个可能性——人为。   且这背后操控着白雾的人,只在白日里作怪,到了在夜里,也选择了休息,以致于夜里会如此宁静。   “或许在山顶上。”苏惊羽道,“明日咱们登上山顶,探个究竟,且看看制造这些现象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嗯。”贺兰尧应了一声,伸手揽过她的肩,“这夜里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安心睡吧。”   “睡地上不舒服。”苏惊羽在他肩窝上蹭了蹭,“咱们去树上睡,躺树干上。”   贺兰尧闻言,唇角轻扬,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苏惊羽便被贺兰尧叫醒了。   “小羽毛,趁着现在时辰尚早,咱们直接登上山顶去。”   “唔,好。”苏惊羽抬手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倏然察觉腰间一紧,贺兰尧揽着她的腰便跃下了树。   一整夜都没有被黑甲虫打扰,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惊醒。   “阿尧,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去叫他们。”   苏惊羽说着,便走向了那三顶帐篷,将还在睡梦中的四人叫醒。   “小羽,什么时辰了?”君清夜被喊醒,迷迷糊糊似看见帐篷外一片灰蒙蒙的亮,好似是白天,神智瞬间清醒了不少,“天亮了?我竟然一觉睡到天亮?莫非小羽你们守夜守了一整个晚上?”   “并没有,我们也在树上睡了一整夜。”苏惊羽悠悠道,“感谢上苍,昨夜一整夜都平静得很,一只黑甲虫的影子也没见着,现在才卯时,趁着天色还没大亮,咱们赶紧上山顶去。”   “一整夜没有黑甲虫?莫非它们晚上都不出没?”   “没时间解释了,该收的赶紧收,边走边说。”   ……   “我与阿尧昨夜分析过了,不论是白雾还是黑甲虫,都是人为的现象,且幕后的人只在白日里操控这些东西,到了夜里便选择了休息,因此我们才会早早把大家喊醒,这时候天色还未大亮,操控着雾色与黑甲虫的人兴许还未醒,趁着现在,咱们得赶紧登上山顶,没准可以解开迷雾山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惊羽边走着,边朝着众人解释,“到了山顶后,大家更应该提高警惕,试想一下,能养那么多黑甲虫,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没准,可能是一个团伙,单单一人,我觉得不大可能。”   “都说出云国人迷信,我看着赤南国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傻的,把这儿当什么仙人宝地不敢出入。”君清夜跟在苏惊羽身后,冷哼一声,“还神仙居住的山呢,没准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山贼土匪,养些有毒的东西,放点儿迷雾,把来登山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抱怨就抱怨好了,为何还要牵扯上我赤南国的人?”古月南柯听着君清夜的讥讽,眉头紧锁,“即便是有人装神弄鬼,你不是也被骗了么?又有什么资格笑我们傻,真相并非是你看破的,要嘲笑我们,也只有宁王殿下才有这资格笑罢?”   君清夜闻言,只嗤笑一声,“我不跟你这娘们一般见识。”   古月南柯咬了咬牙,不再言语。   这姓君的当真讨厌极了,以为谁乐意跟他说话似的。   苏惊羽将二人的争执听在耳中,笑而不语。   以君清夜的思维看来,古月东杨两兄妹都算是他的情敌了?如此一来他自然对那两兄妹都不会有好脸色。   一行人攀爬了约莫半个时辰,空气中的白雾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这操控白雾的人起得也不早。”苏惊羽笑着道了一句,蓦地,耳旁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她唇角的笑意一敛。   不仅是苏惊羽,其余的人也都听见了异响,纷纷止住了脚步,全身警戒。   这一次听见的不再是嗡嗡的黑甲虫扑腾翅膀的声音,而是——   “嘶”   类似于蛇类吐信子的声音。且数量不少。   “皇兄,是蛇群的声音么?”古月南柯的声音有点儿发颤。   若是蛇群来袭,那可比黑甲虫来的可怕。黑甲虫数量虽多,但攻击性并不强,一刀就能斩杀,而蛇的攻击性不知胜过黑甲虫几十倍。   “好像真是。”古月东杨应了一声。   “大家准备。”苏惊羽低声道了一句,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接下来可能有一场恶战。”   一行六人望着前方浓密的树林,脚下步子渐渐放慢。   然而,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一声粗犷的男子声音——   “都别动!”   这声低吼很铿锵有力,然而发音却似乎不大标准,以致于听起来少了些震慑力。   而就在那道声音之后,紧接着的便是前方的树林中忽然蹿出约莫十五六人,让苏惊羽等人惊了一惊。   不是惊讶于敌人的数量,而是惊讶于他们的打扮以及装备。   那对面那一伙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年轻人占了大半,男的不俊女的不美,肤色大多都晒成了古铜色,集体竟都是清一色的树叶挂身,从肩部到腿部,浑身上下只有手腕与小腿裸露在外,头上一顶树叶帽子,每人手持一把弩,搭在弩上的箭足有拇指那么粗。   那一身绿的打扮,几乎与树林连成一体,隐在丛林中当真是极为合适的。   不仅如此,无论男女老少,或是在脖颈上,或是在腰间缠绕了一条蛇,最粗的蛇身有手臂那么粗。   “靠。”饶是见多识广的苏惊羽也有些呆滞了,“古月东杨,你们赤南国居然有野人?!”   那一个个的虎背熊腰,即便是女子的两条胳膊上也是紧实的肌肉,真真正正的女壮士啊。   且里头有好些个相貌奇丑,鼻大嘴宽,像极了史书上曾记载的山顶洞人……   “野人?”古月东杨听得一怔,“什么是野人?”   “一种战斗力很高的人物,姑且算是人类吧,性格暴戾,擅长制造武器,捕杀活物。”苏惊羽顿了顿,道,“而且很有可能吃人。”   “吃人?”古月东杨一惊,“惊羽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会拿我们做食物不成?”   苏惊羽道:“很难说。”   “他大爷的,跟他们拼了,还野人呢,八成就是些强盗土匪。”君清夜在一旁啐了一口,“小羽莫怕,且看我上去将他们撕成片片!”   君清夜说着,便迈出了步子。   “君清夜回来!”苏惊羽低喝一声,“他们有武器,你作死啊!”   君清夜笑道:“不怕,小爷我有轻功,区区几把破弩箭……”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对面领头的一名男子冷笑一声,而后一把折断了旁边碗口那么粗的树,抱着那树枝到了嘴边,一口啃下。   “嗤啦——”咬下一大片树皮,那动作就像是在啃甘蔗那么简单。   众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那人咀嚼着粗糙的树皮,咬的似乎十分有劲,抬眼示威般的看向君清夜,唇边似有一抹挑衅的笑意,仿佛在说:你敢吗?   君清夜前一刻还在往前走,下一刻立即掉头回身,以更快的速度回到苏惊羽身旁。   “小羽,咱们还是智取吧!”   那么糙的树干都能抱着啃,那还是人吗!   小羽毛:帅不过三秒,有胆你继续吹牛逼啊!别吓得跑回来。   清夜:吓死本宝宝了!再也不敢装逼了。   萌十:抢在我前面装逼,活该装不过。   野人:唔,这么多小鲜肉,应该先吃谁?   ☆、第201章 森林之王!   君清夜敢肯定,倘若换成自己,是绝对啃不下那树皮的。   “早让你别上去作死,你偏不听。”苏惊羽白了他一眼,“真那么能耐就别往回跑啊?那可是野人,你不能拿他们当正常人看,我们在他们的眼中,只是猎物。”   君清夜撇了撇嘴,“从没见过那样的人,你看,他还在吃……”   正对面,那领头的高大野人还在抱着树皮啃得津津有味,一双凌厉的眸子扫过苏惊羽等人,一言不发。   “皇兄……”古月南柯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此刻难免背后冒冷汗,往古月东杨身后挪,“那些人莫非真的吃人?咱们能是他们的对手么?”   “我也不知。”古月东杨拧起眉头,“先不要轻举妄动。”   身为赤南国人,他当真从没听过这迷雾山上有野人。   或许见到这些野人的人都不存在了……传言进了迷雾山的人几乎就没有活着出来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迷雾山上有野人的事儿才没有被宣扬出去。   “小羽毛,这一次,咱们估计很难全身而退了。”苏惊羽身侧,贺兰尧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你听。”   贺兰尧的话一出,众人当即屏息静听。   像是有什么东西奔腾而来,踩过草丛的声音,且数量应该不在少数。   “皇兄,快看!”古月南柯倏然惊呼一声。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一时间面色都沉了下来。   狼群……   那奔腾而来的灰压压的一片,竟是一阵狼群,数量约莫有二十头,而为首的灰狼,背上驮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约莫也就十四五岁,不同于其他人披着树叶,这个少年的穿着倒是十分正常的人类穿着,黑色的上衣与深灰的裤子,衣裳并不整齐,衣襟有些松散,袖子一边长一边短,裤子上有明显的缝补痕迹,很显然,是拿成年人的衣裳改造的,针线缝补十分粗糙,野人也就这点能耐了。   那少年一头乌黑的发没有束起,就那么散在肩后,被风吹的凌乱,胯下灰色的狼引领着身后的狼群奔腾着,气势汹汹。   “哟呵,还真有点儿森林之王的阵势。”苏惊羽眼见着那骑狼的少爷愈来愈近,有那么一瞬间,他面上的乌发被风吹开,能让人很清晰地看清他的模样。   不同于其他野人的粗犷丑陋,这个少年长得颇为好看,且白皙瘦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小巧又秀气,依稀可以猜到长大后是何等俊秀,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瞳孔竟是墨绿色的!   与狼的瞳孔一样绿。令人感觉……神秘又阴森。   “野人刚现身那会儿,我觉得还能拼一拼,但是现在……”苏惊羽望着那骑狼而来的少年,悠悠叹息一声,“我认为,动起手来,我们只有被虐的份儿。”   如此鲜明的对比,强弱悬殊。   即使能以六个人对上十几个野人,那么狼群呢?平均一人打三头狼?开玩笑。   “小羽,硬碰硬是不行的了。”君清夜在苏惊羽身后嘀咕着,“咱们该如此智取?”   “先束手就擒罢。”贺兰尧清凉的声线在空气中响起,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我同意。”苏惊羽点了点头,“智取也要看时机,看他们此刻气势汹汹的模样,咱们是免不了要参观他们的巢穴了。”   “被抓进他们的老巢那还有机会逃么?”君清夜眼角微微抽搐,“会不会一进老巢就被他们煮了吃?”   “要吃人,总得生火烧水罢?没那么快下锅的,放心,我们还有机会。”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或许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和他们硬碰硬,分分钟被狼群撕成片片?”   君清夜:“……”   而就在三人交谈之间,野人们也愈发逼近了。   那骑狼的少年在众人三尺之外停了下来,一双墨绿的瞳孔扫过一张张脸庞,开口声音倒是出奇的好听,“都是山下来的人?”   他的声音冰冷中透露着一丝稚嫩,听起来自然没有震慑力,但他身后二字排开的狼群,使得这个众人眼中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看起来高大了不少。   “小羽,他会说人话,还挺标准的。”君清夜在苏惊羽身后低声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糊弄几句试试他能不能放了我们。”   “让我来会会他。”苏惊羽悄声道了一句,而后迈出一步。   手腕倏然一紧,是贺兰尧拉扯住了她。   “小羽毛,你做什么?”贺兰尧幽凉的声线传入耳膜。   “阿尧,我跟他交流两句,放心。”苏惊羽捏了捏贺兰尧的手心,示意他安心,而后抬眸望着正前方的少年。   狼背上那少年也正看着她,双手环胸,面无表情。   苏惊羽心道一句:小小年纪,还挺高冷。   思及此,她轻咳一声,而后朗声道:“破烂的衣裳,掩盖不住你高雅的内涵,你好,森林之王,我叫苏惊羽。苏木的苏,惊喜的惊,羽毛的羽,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跟你成为朋友?”   苏惊羽身后的五人听到这儿,或是唇角抽搐,或是眼皮子跳。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原来竟都是奉承话。   就凭她这几句话能管用么?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   “你叫我什么?”对面那狼背上的少年望着苏惊羽,神色露出些许的振奋。   “森林之王,有什么不对么?”苏惊羽望着对方的神情,便猜到她的话多半是讨了这熊孩子开心了。   能被狼群簇拥的少年,有几分自负傲慢倒也在情理之中,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很喜欢听漂亮话。   但她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巴结奉承,否则只怕这熊孩子会察觉出来,到时候讨好不成,反而被他抓去喂狼。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做出一脸茫然的模样,“我的称呼有什么不对么?我刚才脑子里这么想,便直接说出来了,若是你不爱听,可别怪我读书少。”   “不,谁说我不爱听了,我很是喜欢这个称呼。”狼背上的少年仰头大笑一声,而后道,“女人,你的话成功地取悦了我,就凭你这句森林之王,我决定不杀你了。”   众人:“……”   这也可以?   苏惊羽听闻少年的话,同样有些意外。   女人,你的话成功地取悦了我……这霸道总裁式的语言,竟然从一个十四五岁的熊孩子口中出来,真是令人汗颜。   但这会儿她没时间汗颜了。   随口几句好听的话能换来他一句‘不杀你’,这就表示着——他原本真的打算杀了他们六人?   幸运的是,她一人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其余的五人,却还面临着危险的处境。   “我不杀你,但也不能放了你,但凡是知道我们野珄族存在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们不能放走你们任何一个人,以免暴露我们的行踪。”狼背上的少年朝苏惊羽莞尔一笑,“因此,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丫鬟了,至于其他五个人……”   少年说到这儿,唇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都要死。”   “死什么死,你知道小爷我是谁么,给你点颜色你还真灿烂了。”苏惊羽身侧,君清夜望着正对面那少年,横眉竖目,“你到底谁家熊孩子?小小年纪满口血腥话,要不要哥哥教你做人的道理?”   他一向洒脱随性,虽说不敢对那啃树皮的野人放狠话,但被一个少年威胁,只觉得心里实在憋屈,不吐不快。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他君清夜又不是胆小之人,人活着为了争口气,若是被这群野人带回老窝里虐杀,还不如现在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而他的话一出,狼背上的少年当即面色一变。   苏惊羽意识到情况不妙,扬手朝着君清夜头上就是一个暴击,压低声音斥道:“你神经病啊!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给我少说话,你不想活别人还想活呢,十几个满身肌肉敢啃树皮的弓箭手,外加二十头野狼,你行你上啊,这时候还要面子干什么。”   数落完君清夜,苏惊羽抬眸朝着那面色阴沉的少年笑道:“森林之王,别生气嘛,我跟你说,这人脑子出了点问题,小时候被门夹的,你是森林之王,应该不会与一个疯子一般见识罢?”   “我是疯子?”君清夜唇角一抽,刚要开口否认,倏然觉得背后一麻,一阵刺疼袭来,痛得他“啊”了一声。   转回头,正对上贺兰尧寒凉的凤眸,里头隐含警告。   君清夜当即闭口,不再言语。   “你听你听,他自己都承认自己是疯子了。”苏惊羽朝对面的少年笑道,“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嗯?”   她算是看明白了,任凭身后那些野人弓箭手如何人高马大肌肉发达,他们也只是喽啰级别的,真正的大佬还是对面那个狼背上的熊孩子。   而熊孩子似乎很喜欢被人赞美,听闻苏惊羽的话,果真不再理会君清夜,只扬声道:“把他们全给我带回去!谁敢反抗,乱箭射死就地剥皮烤了吃!”   “……”   于是乎,一行六人被野人们押着上了山头。   如苏惊羽意料的一样,野人们的住所果然是石洞。   想想也知道,这山上并没有什么高档材料,且野人们在衣食住行方面的要求都不高,这山林间任意的洞穴,稍作加工,都能成为他们的栖身之地。   被野人们押着走近了一个空旷的石洞中,空气中都是潮湿与尘埃的气味,石壁两侧每隔一丈都挂着燃烧的火把,明黄色的火光映照着整个石洞。约莫五丈之外,有一堵石门,众人眼见着一名野人走到了石门边上,将手伸到墙上某处按压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石门之外,是一片亮堂,那是属于白昼的亮光。   众人一时间有些讶异,想不到这石门外别有洞天?   而出了石门之后,所见到的情景更是让众人怔住——   世外桃源。   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谷,四处可见桃花盛开,一眼望去可见数十栋木屋隐在花林中,其中有一幢最为高大的三层木屋,想必就是这个部落最高贵的人所居住的了。   木屋后不远处,有一条小溪蜿蜒,平日山涧的清泉顺崖壁而下,溪泉延引而出,周遭开着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当真是——花海仙境。   这些野蛮的人们,竟也能打造出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当真是稀奇。   然而,众人还没欣赏多久,就听得骑狼少年一声呼喊——   “把他们的手脚全给我捆起来,带去囚室。”   于是乎,众人又被野人们拿麻绳捆住了手脚,带去了另一个石洞。   进了石洞,满目都是铁锹,锄头,柴刀,铁链,皮鞭等工具,不仅如此,有约莫七八个十字木架陈列排开,这便是囚室了?   “除了那个戴面具的女的,其余人全都给我绑到十字木架上去,谁若是敢反抗,就抓来喂狼。”少年淡淡地发号施令,而他身后的狼群也蹲坐在他身侧簇拥着他,吐着舌头,目光凶恶。   苏惊羽见此,便知道想要挟持他的计划彻底泡汤。   这少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酷霸狂拽二十头野狼前呼后拥,别说动他一根毛,谁要是惹他个不高兴,那就是分分钟被狼群撕碎的事。   有着这样凶狠的二十个保镖,以及石洞门口还操着弩箭蓄势待发的野人们,被捆绑起来的五人自然是一言不发。   古月南柯从未见过这等阵势,此刻已有些面色发白,脚步虚浮;君清夜几乎是全程都在吹胡子瞪眼,明明生着气却只能隐忍不发;古月东杨亦是面色阴沉,目光隐忍;反倒是贺兰尧与公子钰,全程面无表情云淡风轻,一副天塌下来不眨眼睛的模样,直想让苏惊羽拍手叫好。   阿尧在过去的岁月里,最为煎熬痛苦的便是……为了治疗先天筋脉残缺而洗髓换骨,其过程九死一生,受尽折磨,却也锻造出了他异常坚韧的心性,如今这样的场面,自然震不住他。   公子钰是常年伴在他身边的人,许是近墨者黑,以致于他此刻也毫无表情,神色没有半分焦急。   “喂,丫鬟,我不绑着你,你也别闲着。”少年嚣张的声线传入耳膜,“我听说你们山下的人手艺很好,你会不会做衣裳,给我做件好看点的,要比我现在身上穿的好看,要是我满意了,有赏。”   苏惊羽闻言,转过了身,便见迎面一物砸到了脚边,她低头一看,是几件宽大的衣裳,有裤子也有外袍。   很显然,从别人身上扒拉下来的。   这衣裳原来的主人兴许早被这群野人吃了。   “要做的比你身上穿的好看,这怎么能难道我。”苏惊羽朝少年笑了笑,而后朝他伸出了被麻绳困着的双手,“你绑着我,我做不了衣裳,先给我解开,我的同伴们都在你手上,我不会轻举妄动。”   “谅你也不敢。”少年冷哼了一声,而后伸手替苏惊羽解开了绳子。   苏惊羽原地坐了下来,身旁有野人递来了一个小篮,里头是针线与剪刀。   苏惊羽挑了挑眉,拿起了针线。   这些家伙抢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少,虽然他们动手能力差,但该有的生活物品却没少,只是衣裳都破烂了点,想必是抢来的不够穿。   “诶,你们五个,我想想该怎么处置你们。”少年望着被捆绑在木架上的五人,伸手摩痧着下巴,“弄死你们之前,先陪我玩玩,谁不好玩谁就先去死,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每个人说出一个让我不杀你们的理由,谁的理由能让我听得满意,我就先不杀他。”   说着,他抬手指着捆绑在第一个木架上的古月南柯,“从你先开始。”   “我……”古月南柯望着对面的少年,脑海中回想起苏惊羽先前奉承他的那些话,心想着少年喜欢听漂亮话,不如就先夸赞他一番,兴许他就高兴了。   如此想着,她努力挤出一抹笑颜,朝着少年道:“你是神勇无比的森林之王,小小年纪便英勇无畏,号令群狼,且相貌秀气,待你长大后必定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若是想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首先要明白,不能对女子动粗,真正的男子,要会怜香惜玉才可……”   “别忙着夸我,你这一套刚才有人用过了,同样的套数我不接受。”少年望着古月南柯,冷笑,“你还真会有样学样啊,当我那么好糊弄是吧?掌嘴。”   “扑哧”一声笑在空气中响起,来源于君清夜。   “哈哈哈,蠢女人,你还学小羽呢你……”君清夜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跟一个毛孩子说怜香惜玉,你这猪脑袋,也不想想他能不能理解……哈哈……”   “笑什么笑,很快轮到你!”少年见君清夜笑的开心,低斥一声,“别以为你是疯子就不用遵循游戏规则,我让你笑,掌嘴!”   他的话音落下,当即有两名高大的男子走到君清夜与古月南柯身前,扬手挥给二人一个耳刮子。   古月南柯惊呼一声,挨过巴掌后一言不发,咬唇忍着。   这少年,不能跟他较劲。   “熊孩子,这巴掌我记下了!”君清夜挨了一巴掌,望着少年的眸光里似有火焰,“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把这一巴掌还给你!”   “我好怕怕呀。”狼背上的少年嗤笑一声,而后望向了君清夜旁边的人——古月东杨。   “到你了。”少年道,“说说你的理由吧。”   “你的生活很惬意,很自在,但我以为,没有经历锦衣玉食,就不算过真正的好日子。”古月东杨悠悠道,“不瞒你说,我乃赤南国陛下的第二个皇子,逍遥王,自小享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虽是森林之王,穿着却未免太寒酸,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住的也是粗糙的木屋子,你若是放了我,我便带你下山去体验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你住在比你的木屋大几十倍的宫殿,你意下如何?”   “你笑我寒酸?”对面听闻古月东杨的话,面上非但没有半丝期待之色反而有些阴沉,“王爷是个什么玩意,王爷到了我的地盘不还得让我捆着由我玩弄?锦衣玉食,你觉得这个足以诱惑我?你也太小看我森林之王了,在我面前耍你王爷的臭威风,你很得意是不是?掌嘴!”   “我不是耍威风,我……”古月东杨还想解释,然而面前的野人并不等他说完话,扬手一个大耳刮子落在了他的右脸上。   古月东杨咬牙,却只能忍了。   臭小子,这一巴掌,他也记下了。   “下一个。”古月东杨挨打了之后,少年的目光望着了公子钰。   公子钰迎视着少年的目光,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少年拧眉,“我让你说话,你敢不说?”   苏惊羽见此,脑海中灵光一闪,忙道:“大王,他是哑巴,你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说不出话来的,你想,从头到尾没见他开口吧?他不是不尊敬你,只是他根本不会说话,你是讲理的人,看他可怜,这一次就便宜他点喽?”   公子钰:“……”其实他是还没想好。   众人:“……”   明知苏惊羽在睁眼说瞎话,却无人去戳穿她,只因谁都不想惹恼了那个少年。   公子钰也着实算运气好,他是所有人中最惜字如金的一个,从遇上野人开始他果真也没开口过,此刻装哑倒是合适。   “哑巴?”狼背上的少年一挑眉头,“那这个游戏对他是有点儿不公平,也罢,这回算他走运,下回就没那么走运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下一个。”   他的视线落在了贺兰尧身上。   苏惊羽心下有些紧张。   这少年看似讲理,其实也很不讲理,就连听奉承话也不能带重复的,古月南柯挨抽就是前车之鉴。   不知道阿尧又该怎么应付?   就在苏惊羽担忧之际,贺兰尧朝着那少年开了口,声线不紧不慢,“你过来。”   “我?”少年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过来。”   “你什么态度!”少年眉头一拧,“叫我过去,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挨抽是不是?”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一笑,“怎么,你不敢过来?”   萌十:大伙儿这么聪明,猜猜我用什么办法对付他?   骑狼少年:这个家伙,看起来有点儿不简单。   清夜:马勒戈壁,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抽我嘴巴,宝宝不服!   作者:妹纸们发挥脑洞,猜猜萌十用什么办法逃过一巴掌?男主光环不允许他被抽嘴巴!   让我看看有没有与我心有灵犀之人~   猜对奖励币币~   ☆、第202章 老天,你玩我呢吧!   他的那抹笑意似是携了挑衅,让正对面的少年当即恼了。   “谁不敢过去了?”少年冷笑一声,终于自狼背上跃下,疾步走到了贺兰尧的身前。   “我就站你面前了,我还真不信你能奈我何,你叫我过来,想要跟我说什么?”少年唇角的笑意冰冷又跋扈,“我可告诉你,就凭你这态度,你要是不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我赏你十个巴掌。”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头轻拧。   那熊孩子太过喜怒无常,他想要打人,似乎总能找出理由来,前边四人除了公子钰侥幸躲过,其余的人都挨了巴掌。   阿尧敢这么挑衅他,莫非是真的胸有成竹?   他如今被绑着也不能轻举妄动,那么他又想要靠他卓越的口才了?   此刻,有人忧愁有人乐。   古月东杨眼见着那少年放出了狠话,眸中不禁浮现些许幸灾乐祸。   他是很乐意看见贺兰尧被那少年抽上十个巴掌,若真能那样,别提多解恨了。   他领会过贺兰尧尖酸刻薄的语言,心知他能言善辩,这会儿,倒是有些期待贺兰尧会说什么了,面对那么不可理喻的少年,他有什么信心能躲过十个巴掌?   就在众人都等着贺兰尧开口时,他启唇,冒出了一句话。   “你相信缘分么?”   他的声线依旧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众人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都有些怔然,竟猜不出贺兰尧的用意。   “缘分?”贺兰尧面前的少年听着他的话,蹙了蹙眉,“跟我扯什么见鬼的缘分?我当我没听过和尚念经?别给我来神神叨叨的那一套,我可不好糊弄。”   “你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天性好动贪玩。”贺兰尧依旧慢条斯理道,“你们这地方看似与世隔绝,但事实是,你们下得去山,山下的人却几乎上不来,以往来登迷雾山的人几乎有来无回,山上的白雾,毒花,以及黑甲虫都是你们排斥外人的方式,为的就是霸占迷雾山不让外人踏入,而你的文化程度比你们族里其他人都要高,说明你常常与外人接触,是最常下山的一个,也是见识最多的一个,否则,这迷雾山上没有寺庙,你是去哪儿听的和尚念经?”   少年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怔了怔,而后道:“那又怎样?我见多识广,这和我打不打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年纪,是最爱玩的年纪,且你见多识广,虽然有些兽性,但你与山下的人根本没有沟通障碍,山下的繁华街道与生活想必很吸引你,你原本也可以和山下的人们打成一片,可惜的是你长着一双异瞳。”贺兰尧悠悠道,“我说的对么?”   少年目光一紧,磨了磨牙,“你继续说。”   贺兰尧淡淡一笑,“绿色的瞳孔是野兽的瞳孔,象征着凶狠暴戾,有术士称,天生异瞳的人会招来厄运,在正常人们的眼中,生长异瞳的人会被定义为‘怪物’,再说说你的其他族人,几乎都相貌奇丑不似常人,若是下山必定很不受人待见,你们这个部落,恐怕只有你一个长得能看了吧?可惜了这并没有什么用,你的异瞳也注定了你不受人待见,这就是你们野珄族要隐居在山上的原因罢?一群被世人所排斥的家伙。”   “住口!”少年暴喝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的眼睛,又有什么资格取笑我的族人?你们这些山下的人,自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我天生绿瞳怎么了?天生绿瞳就该被人说成怪物?天生绿瞳就该被人满街追打,一口一个怪物地喊我?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落在我的手里,还敢笑我?!来人——”   眼见少年暴怒,苏惊羽当即站起了身,握紧了拳头。   若是他们敢对贺兰尧怎么样,她一定会与他们拼上一拼,哪怕寡不敌众。   但她转念一想,贺兰尧素来心思缜密,怎么会故意惹那少年生气?莫非还有后招?   此刻,与贺兰尧同样被绑着的其余几人也是一脸呆滞,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发什么火呢。”面对于少年的震怒,贺兰尧依旧云淡风气道,“我只是在对你的情况进行分析,并不是在笑话你,我笑话谁也不会笑话你,只因你我是同一类人,你被人喊成怪物,巧了,我自出生被人定义成不祥之人,你说这算不算同病相怜呢?”   “不祥之人?”贺兰尧的话,让少年暴怒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随后那张秀气的脸上浮现一丝狐疑,“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你怎么证明你跟我同病相怜?”   “要证据,太简单了。”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淡笑,“看着我的眼睛,你就能看到证据。”   少年闻言,墨绿色的瞳孔便撞进他那双幽深的凤眸中。   贺兰尧与他对视着,不多时,眸底渐渐浮现一抹孔雀蓝的色泽。   少年愣住。   贺兰尧不语,继续迎视着少年的目光,直到那一抹孔雀蓝的色泽将原本瞳孔里的黑色覆盖,彻底溢出眼瞳……   苏惊羽是正对着贺兰尧的,此刻望着他那双眼瞳,刹那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是在打感情牌呢。   贺兰尧若是不提醒,她都快忘了,她如今所处的这个世道排斥异瞳之人。   至少在赤南国与出云国这一带地界,生长着异瞳的人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另类,就是怪物的化身。   那熊孩子天生一双神似野兽的绿瞳,在这迷雾山上是他的天下,可到了山下,他就什么也不是,甚至他的眼睛一旦被人看见,他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之前必定是受过了刺激,才会在他年幼的心中埋藏下怨恨的种子,以致于见了外人就往死里欺负,以抚慰自己受过创伤的心灵。   这么一想,苏惊羽忽然觉得这熊孩子也不讨人厌了。   “如何?”贺兰尧望着对面呆滞的少年,慢条斯理道,“现在还觉得我骗你?小子,你曾经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你以为你很不幸,但你不会想到,这世上比你更不幸的人多了去了,你觉得我们有错么?没有,我们也应该被这个世道温柔对待,对么?”   “……”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便是一室寂静。   古月东杨兄妹二人以及君清夜此刻均是一脸茫然。   为何那熊孩子看到贺兰尧的眼睛之后,就像哑巴了似了?贺兰尧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么?   三人心下好奇,然而他们被捆绑着动弹不了,此刻所在的角度均是只能看见贺兰尧的侧颜弧度。   他眼睛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这都可以啊……”苏惊羽低喃一声,声音小的只有自个儿听得见。   不得不说,阿尧不仅是众人里的智力担当,这一回更是运气爆棚。   不祥之人对上怪物,蓝眸对上绿眸,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刻的贺兰尧与那少年活像是失散了多年的兄弟,对视良久都说不出话,若是能再哽咽一下那就更能渲染苦情效果了。   一想起他那句‘我们也应该被这个世道温柔对待’,似乎蕴含了无尽忧伤与憧憬,苏惊羽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太特么机智了。   在一个不幸之人面前卖惨,所能引来的不仅仅是同情,怜悯,更多的想必是亲切感。   阿尧,果然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亦是让苏惊羽没有想到——   熊孩子忽然‘嗷呜’一声嚎了出来,而后二话不说直接扎进了贺兰尧的怀中,呜咽着。   苏惊羽张了张口,瞠目结舌。   画风变得太快,完全超出预料。   其余被捆着的四人同样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望着那哭嚎的少年,一脸懵逼。   古月东杨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闻到了头发上的焦味。   好似一道雷劈在头顶,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本来满心期待贺兰尧被抽巴掌的画面,事实却是,那个号令群狼,可以主宰他们六人性命的熊孩子,此刻趴在贺兰尧身上哭。   上一刻的森林之王,这一刻的脆弱少年,变化仅仅就在一瞬间。   苏惊羽回过了神之后,啧啧感慨。   此时此刻,可以确定一件事了,那就是阿尧已经基本脱离了险境,没准他的待遇还能比自己更好。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果真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你们,把他解开。”少年从贺兰尧怀中抬起头,面上虽然还挂着泪珠,小脸上依旧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样,朝着身旁的野人道。   下一刻,便有两名野人到了木架子边上,一左一右,解开了贺兰尧身上的绳索。   贺兰尧获得自由,朝着苏惊羽的方向勾了勾唇。   苏惊羽朝他挑了挑眉头,莞尔一笑。   “你们,好好看着他们几个。”少年朝囚室外的野人们道了一句,而后转头朝贺兰尧道,“你和我出来,咱们聊聊。”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一笑,“好。”   等少年带着贺兰尧离开众人的视线后,君清夜才开口道:“这什么情况?小十这算是被放过了?”   “我看未必。”一旁传来古月东杨不咸不淡的声音,“那少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贺兰尧兴许只是暂时躲过。”   “暂时躲过?你脑子让驴踢了吧?你没看见那熊孩子对小十的态度比小羽还好?”君清夜转头朝着古月东杨冷笑一声,“不像某些人,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结果让人赏了个大巴掌还憋屈着不能说。”   “阁下说的是你自己吧。”古月东杨反唇相讥,“你敢说自己没被抽巴掌?”   “至少我没去奉承讨好那熊孩子!”君清夜斜睨着古月东杨,“哪像你们两兄妹,还王爷公主呢,一点儿骨气都没有,讨好那熊孩子没成功还挨了抽,我虽挨打,但我至少敢笑,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凭什么让我去讨好他?”   “面临困境的时候,你要明白,风骨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古月东杨眸光中似有点点讥诮,“留着命才是最重要的,骨气和面子能比性命重要?若是依照你的思想,青楼楚馆的那些风尘女子,以及街头行乞的叫花子,他们时时做着讨好奉承别人的事,他们难道应该为了面子去死?求生永远比面子重要,愚蠢的人。”   “你他大爷的要是再废话一句,信不信老子重获自由后削你!”君清夜面色阴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道,“以小十的头脑,兴许能救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尖嘴猴腮,我劝你最好对我客气些,否则回头我让小十不救你,你就留在这儿等死吧!”   “你们两给我住口!”苏惊羽终究是听不下去,低喝一声,“吵吵吵,都说一个女人的嘴相当于十几只鸭子一样聒噪,我看你们两个男人相当于一个养鸭场。”   君清夜说的倒轻松,将这两兄妹丢在这儿等死……前提是那熊孩子愿意放人。   以那少年的性情,兴许只放过她和阿尧,其余的人照样都不放过,又或者,她和阿尧也未必能全身而退,那少年不对他们动手,不代表愿意放他们下山。   一切还是未知,此刻依旧不能高兴太早。   再则,古月东杨兄妹不能不救。   七叶花在古月南柯手上,若是不救古月南柯,她与贺兰尧又该怎么找冰山青莲?古月南柯是否将青莲藏在寝宫,藏在什么地方,寝宫设有怎样的机关,这些全都是未知数。   青莲至关重要,她不想冒任何风险,那两兄妹若是能顺手救,当然得救。   现在就看阿尧究竟能怎么说服那个少年了。   “小羽,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君清夜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小十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为何那熊孩子会信他的话?”   “说来话长,晚些再解释。”苏惊羽悠悠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安静,学学公子钰,少说话,没坏处。”   君清夜闻言,果真也噤了声。   苏惊羽抬眸瞥了一眼周围的野人们。   这些野人的智商似乎真的不高,神情大多木讷,他们只对那少年言听计从,且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她唯一听到的一句还是发音不标准的。   但他们却有着可怕的战斗力,比如可以轻易折断比碗口还粗的树,嚼树皮像在嚼肉,越嚼越有劲。   那已经超出正常人类的行为了,且无论男女老少都像是大力士附体似的,从胳膊到腿都是紧绷的肌肉,有几个男子的身高甚至都破了两米,堪称肌肉男中的战斗机。即使是远古时期的山顶洞人似乎也没这么生猛吧……   唯一长相好看的熊孩子也是所有人中最瘦弱的一个了。   这个部落,绝对不是天生这么龙精虎猛,他们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   才这么想着,忽然眼前罩下一道巨大的阴影,苏惊羽抬眸,一名野人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跟我,出去,老大,喊你。”   依旧是发音不标准的话,两句能说完的话拆下了五句。   苏惊羽轻挑了一下眉头,随后起了身,跟着那野人走向囚室外。   才迈出了囚室,抬眸便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熊孩子与贺兰尧并肩坐在一起,看似很惬意。   熊孩子拉他出来,莫非只是为了谈心?   苏惊羽走向了树下的那二人。   “给她搬个凳子来。”少年朝着身后的野人道了一句。   野人跑开了,不多时,便搬了个石凳来,放在了苏惊羽脚边。   “谢了。”苏惊羽朝他笑了笑,坐了下来。   被森林之王赐座,这是从阶下囚升级成客人的节奏?   这节奏倒真是快啊,想必里面有她亲爱的阿尧不少功劳。   “原本我是不准备给你们食物的。”对面的少年开口,语气依旧酷霸狂拽,“不过看在尧哥的面子上,我就允许你和我共用午饭了。”   苏惊羽:“……”   我滴个娘,这就尧哥了?这二人方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熊孩子上一刻还嚷嚷着要抽人十个巴掌,一副山寨大王的阵势,这会儿成了个傲娇孩子,态度堪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贺兰尧却只对着她浅浅勾唇,孔雀蓝的眸子里洋溢着点点笑意,分外惑人心神。   “从阶下囚升级座上宾,我再一次见证了你的神奇。”苏惊羽笑道,“敢不敢再给我多点儿惊喜?”   “惊喜就是,请你吃我们的美食。”不等贺兰尧回答,他身旁的少年便率先道,“其他人可没你这么好运,我一口都不给他们吃,没得商量。”   “好好好,谢森林之王恩典。”苏惊羽悠悠道,“敢问大王,都有什么美食啊?我这都饿了大半天了,一会儿能否放开了吃?”   “那可不行。”少年拧了拧眉毛,“今儿打到的猎物不多,你能吃多少的分量,我说了算。我们这儿的好东西,别的地吃不到,你知足点吧。”   苏惊羽闻言,挑眉不语。   不就是些野味么,说的好似天上有地下无的美味。   熊孩子还自称见多识广,拿些山林野味当宝似的。   余光忽然瞥见有几个野人走来,苏惊羽转过头去看,只见后边两人抬着个大桌子,前边两人手上各自端着一盘菜,盘子里红通通的不知什么玩意。   那四人走上前来,将桌子搁下,将菜摆上了桌,苏惊羽闻着空气中的肉香,将目光移到了那两盘菜上。   一盘看不出来是什么肉,像是红烧的,汁多肉瘦,另一盘她倒是看出来了,是某种动物的肝脏。   但她的关注点很快就不在肉上了。   这两盘菜的共同点便都是里头混合了一种不知名的植物,看不出是花还是菜,翠绿的叶,深红的茎,带着花朵,花朵比叶片的颜色看上去深一些。   碧绿的花儿,深红的茎……   苏惊羽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回过神后,她一把抄起了筷子,夹起了那不知名的植物,望着正对面那少年,眉眼间有些振奋,“森林之王,这东西该不会是碧血七叶花吧?!”   “什么七叶花花?”少年的眉眼间有一瞬的茫然,“这就是我们迷雾山的野菜啊。”   “野菜?”苏惊羽眼角有些许抽筋,“你们拿这个当野菜炒着吃?”   “有什么不合适的么?又没毒。”少年不以为然,“看你那大惊小怪的模样,这花长得是奇怪了点,但绝对毒不死你的,味道尚可。”   苏惊羽:“……”   当然毒不死!   这可是稀有草药,被称为解毒圣品的碧血七叶花!   这群野人拿这玩意儿当野菜不要钱一样的吃……   难怪一个个那么龙精虎猛,生啃树皮,肌肉发达,如同大力士附体,原来他们的战斗力就是靠着他们口中的‘野菜’养成的。   “小羽毛,老天爷很喜欢开玩笑对不对?”贺兰尧慢条斯理的声线传入耳膜,“咱们当珍宝一样的东西,在有些人眼中,一文不值。”   “可不是么!”苏惊羽一拍桌子,凑到对面少年跟前,“老大,你的这个野菜,还有没有?赏我十棵八棵的可好?”   “全在这儿了。”少年说着,筷子伸向了菜盘,“允许你吃十棵。”   “熟的,会不会影响药用价值……”苏惊羽额上的筋跳了跳,“我想要生的,没煮过的,成不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少年不咸不淡道,“好像仅有的全下锅了。”   苏惊羽:“……”   老天,你玩我呢吧!   看了那么多评论,没有妹纸猜对昨天的题目,好遗憾呐嘤嘤嘤~   不过没关系,还有活动~   夜猫子的福利——   本章节发布之后前八位留言的妹纸,每人打赏88潇湘币~重复的楼层和非正版楼层跳过。   前八位,前八位,前八位,重要的事儿说三遍~   ☆、第203章 带你装逼带你飞   “我是叫你吃饭,又不是让你去上吊,你为何摆出一副哀愁的神情给我看?”少年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漫不经心,“野菜生的还是熟的有什么要紧,熟的难道还没生的好吃?我曾听山下的人说,吃这玩意还能长个子。果然不假,你看看我的族人们,多么高个儿。”   苏惊羽:“……”   吃碧血七叶花会不会长个子这个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通经活血,提升功力是最基本的。   而碧血七叶花的服用方式,当然不可能是爆炒和红烧。   这迷雾山上的野人们看似穷困,但事实的真相是——他们才是最奢侈的啊。   碧血七叶花在江湖人士的眼中,是千金难求的解毒良药,可遇而不可求,即使许多人都听说迷雾山上有这东西,却都不敢冒险前来,难得有那么几个胆大的,也是有进无出,这就使得迷雾山在世人眼中愈发神秘诡异,前来探索的人愈来愈少,七叶花,也就愈来愈珍贵了。   她来此之前猜想着也许七叶花不止一朵,但万万没想到……野人们采七叶花就根摘野菜似的,说明这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光是她面前这两盘肉里面大约也有二三十棵,这少年方才说允许她吃十棵,听起来倒是大方,想必他根本就没把这‘野菜’当回事。   但他既然都开口了,她怎么还能干坐着?   如此想着,苏惊羽的筷子伸向了那盘子肉,对着那‘野菜’一夹就是一把。   正准备吃,贺兰尧的声音在正对面响起,“小羽毛,别吃那么多,太补。”   苏惊羽动作一顿,斟酌了片刻贺兰尧的话,觉得似乎有道理。   碧血七叶花是大补品,即使爆炒红烧之后药用价值流失,但不用质疑的是,依旧很补。   野人们常年吃这个,已经习惯成自然,想必是不用担心副作用什么的,而她作为一个正常人,这类野生植物吃多了,多少都会产生些副作用。   “好,我少吃点儿。”苏惊羽说着,从那一大把‘野菜’里拨了一半出来,夹到了贺兰尧碗中,“你也吃一些,且看看这爆炒过后的七叶花,能不能对压制你体内的美人煞起点作用。”   “你们两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贺兰尧身侧的少年面上似有不解,“不就几根野菜么,吃之前还要商量大半天。”   说着,他也拿起筷子挑了一大把,张口就吃。   “熊孩子,我也不怕告诉你,这玩意,不叫野菜,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碧血七叶花。”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我就说这两盘菜端上来我怎么瞅着那植物那么眼熟呢,它在没下锅之前,应该蛮好看的吧?花瓣呈碧绿色,由七片叶托着,茎是如血一般的红色,约莫只有五六寸长,是不是?”   爆炒之后当然就没那么好看,形状也会有明显变化,好在还能通过花和茎的颜色看出个大概。   “碧血七叶花?”少年墨绿的眸子眨了眨,“名字是蛮好听的,有什么用?”   “江湖中人称其为药中绝品,能解百毒,根治世间大多疑难杂症,且习武之人服用还能通经活血,加快功力提升。”苏惊羽说着,又挑了一根放入口中,“据说但凡还有一口气,都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此花无疑是续命良药,无比珍稀。”   “有这么厉害吗?”少年面上呈现明显的狐疑之色。   “你们都拿这个当野菜吃,吃多了,当然不以为然,你不太相信是不是?你看看你的族人们,一个个的高大威猛,肌肉发达,你以为这是你们部落天生的特征么?还不是归功于你口中的野菜?没有这些野菜,你们也不会有如此能耐。”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如今年纪尚小,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若是再过个三五年,你多半也会跟你的族人们一样,威猛健硕。”   “如果真像你说的,族人们是吃七叶花才变得威猛健硕,那么我或许没那个变威猛的机会了。”少年说到这儿,眉眼间浮现些许忧虑,“我们在迷雾山上呆的这些年头,几乎快将这些野菜拔光了,就你说的这个碧血七叶花,几年前我看见的时候,都是成片成片的,于是族人们隔三差五就去采一些回来,有时拿来当配菜,有时炖汤喝,渐渐地野菜越来越少,且我们也不会种,吃完自然就没了,也没见它再长,这以后的日子可能吃不到几回了,没了这野菜,我想长得高大威猛,有点儿难。”   苏惊羽听得几乎吐血三升。   几年前,成片成片……   在迷雾山以外的地方,一株七叶花的价格可以被世人炒到天价,更多的时候有钱都买不来。   她要是能早个几年来,采它一麻袋下山去,只需要一天不到,就能发财致富,成为白富美中的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帝都第一首富的头衔,完全不是梦。   可上天总是调皮的,最好的机遇,往往不会让你遇到。   “老大,麻烦你告诉我在哪儿能采到七叶花的几率大?它通常长在什么样的地方?”苏惊羽扶着额头叹息,“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们把七叶花采的一棵不剩,我不想听见如此残酷的事实。”   “一棵不剩那应该不至于,总会有漏网之鱼的。”少年大口大口地吃着野菜拌肉,悠闲道,“如今这迷雾山上绝对不可能找到成片成片的七叶花了,但孤零零两三棵的或许有吧,至于长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总之在山顶上,什么地方都有可能长,看你运气吧。”   “照你这么说,那我真要去碰碰运气了。”苏惊羽搁下了筷子,朝着对面的少年莞尔一笑,“能放我出去采七叶花么?”   “放你出去?”少年眯了眯眼,“放你出去,让你下山将我占山为王的事儿泄露出去么?我又不傻,山下的人以为迷雾山里住着神仙,因此才十分忌惮,不敢轻易上山,敢上迷雾山的人,我都要他们有进无出,从来没有例外。我不杀你们,但也绝不能放你们下山,你们可以留在山上陪我玩。”   苏惊羽:“……”   这熊孩子,想让她永远留在这个山沟沟?   “她只是让你放她出去采七叶花,采到了她就会回来的,不会偷溜下山。”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贺兰尧开口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   “没错,我不会逃跑的,我还有其他同伴在你手上,你忘了?”苏惊羽望着对面的少年,眨巴着眼,“你要实在信不过我,找人看着我不就成了?你知道我采七叶花是为了什么?你尧哥中毒了,七叶花可以换他的解药,你总不忍心看着他毒发吧?”   少年闻言,怔了怔,而后望向了贺兰尧,“她说的是真的?”   贺兰尧淡淡一笑,“真的。”   “那好吧,我就放你出去采。”少年的目光转回苏惊羽身上,“吃过饭之后,我们一起出去采七叶花,我就当散心了。”   苏惊羽闻言,挑眉,“你这是要亲自监视我呐?罢了,你开心就好。”   少年闻言,轻哼一声,而后埋头继续吃肉。   三人用过饭之后,便顺着来时的路走出了石洞。   同行的还有二十头野狼。   “我说,你就那么怕我们溜走吗?走哪儿都带着一群狼,你是多缺乏安全感?”苏惊羽双手环胸,啧啧叹息,“我看起来长得很像恶人么?”   “毕竟我们才认识一天不到,以防万一。”少年跨坐在狼背上,由着野狼驮着他走,“我会防备除了族人以外的任何人,这是习惯。”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心中不禁生出一些感慨。   十四五岁的孩子,就有着这么高度的警惕心,这是被人伤害之后学会的自我保护吧?   “我们隐居在此,为了就是彻底避开世人,让世人以为迷雾山有神仙或者鬼怪,他们才不敢来侵犯,若是让他们知道白雾,黑甲虫,毒花这些东西都是人为布置的,他们就不会把我们当一回事,甚至会驱逐我们。”少年沉吟片刻,后道,“其实我们这迷雾山也并不是攻不破的,关键只是人数的问题罢了,来十个八个人,我们轻易就能拿下,但若是来个千百人,我们也抵御不住的。”   “我能理解,你无非就是担心我们泄密罢了,若是世人知道迷雾山上住的不是神仙鬼怪,只是一群野人,那么敢来登山的人自然就多不胜数,你们担心被外人打扰你们的生活。”苏惊羽叹息一声,“我若发誓不将你们族人的事泄露出去,你信么?”   少年不语。   苏惊羽见他不回答,就知道他八成不信。   若是不能得到这熊孩子的信任,那么就意味着他们一行六人都将被困在这儿。   “小羽毛,莫要太心急了。”贺兰尧慢条斯理的声线传入耳膜,“要得到他的信任,总得需要些时间。”   苏惊羽挑眉,“阿尧说的是,我不急。”   说到这儿,她望向狼背上的少年,“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你们这个部落,真的吃人么?”   “所有的肉我们都能吃,吃人算什么。”少年冷哼一声,“半山腰处火红色的毒花叫婆娑兰,散发出的香气和白雾混合在一起具有迷幻作用,以往上山的人,十个有八个困死在幻境里,要么就是死在黑甲虫口下,这些人,便都是我们的食物了,人都死了不吃还留着作甚?给他立坟么?我才没那么好心呢,与其让他们烂着,倒不如我们拿来给我们填饱肚子。”   “敢吃死人,果然是高手。”苏惊羽作势拱了拱拳。   所有的肉都能吃,吃人算什么……果真是森林之王该有的架势。   “咱们认识也有大半天了,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儿?”   “我没有名字。”少年淡淡道,“你可以跟我的族人们一样,叫我老大。”   “老大,你也是人,是人就得有名字才成。”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你没个名字,以后下山玩他人问你姓名,你要怎么回答?行走江湖,怎么能没有名字。”   “不会有人想要认识我的。”少年不咸不淡道,“他们看见我的眼睛就能吓尿了,谁还想认识我,我每次下山都要戴着斗笠,遇人也不能抬眼睛,我只顾自己玩的高兴就好,不需要认识人。”   “那你也不想认识漂亮小姑娘?”苏惊羽忽然走到他身侧,不由分手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要不姐姐给你起个有档次的名字如何?”   少年此刻坐在狼背上,比苏惊羽矮了那么一截,被她揽着肩膀,让他有一种自己像个小弟弟的错觉,他顿时面色一沉,“松手,谁允许你碰我!”   他是这迷雾山上的王,这女人竟敢在他面前自称姐姐?   “我就碰了你怎么着,你个熊孩子,真把自己当皇帝老爷了?叫你一声森林之王是抬举你,下了这迷雾山,还有你耍威风的地方么?你不想离开这山沟沟,一方面是下山后你不敢抬眼睛看人,另一方面是因为你下山了就不能好好装逼了,装逼什么意思你懂么?就是使劲炫耀自己的能力和优势,机智如我早已看透了一切,你不就是想装逼么?”   苏惊羽说到这儿,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大好青春别浪费在山沟沟里,你这脸蛋这么俊俏,不勾搭漂亮小姑娘多可惜?跟姐姐下山混,融入繁华的花花世界,我带你装逼带你飞可好?”   她算是明白了,这熊孩子就是个死心眼的,想要他无条件放人不太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人间的美好生活诱惑他,把他一起拐下山。   这山沟沟,也就适合年纪大了颐养天年用,大好年华的缩在山沟沟里,不是浪费青春是什么?   “死女人,你胡说什么呢你!”少年被苏惊羽一番话说得脸色一黑,转过头便朝着贺兰尧道,“尧哥,你能不能管好你媳妇?别让她跟个疯婆子似的,还有,再对我大不敬,我可要把她吊起来了,我是看你的面子才忍她这么久。”   苏惊羽:“……”   疯婆子?   熊孩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我会好好管教她的。”贺兰尧漫不经心地应着,而后朝苏惊羽道,“媳妇,听话,不要冒犯森林之王。”   狼背上的少年听闻此话,面色总算缓和过来,再度呈现傲慢与得意。   苏惊羽:“……”   阿尧素来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今日却帮着熊孩子说话,这是他唯一的一次胳膊肘往外拐。   才这么想着,贺兰尧便凑了过来,朝苏惊羽低声道:“知道我方才为何不插话么?你与他的交流,在我的眼中,就像两个幼稚的小孩在斗嘴,我能做的便是看着,等你们起争执的时候帮你们化解矛盾,与十四岁的熊孩子也能吵得起来,小羽毛,你可真是个幼稚鬼。”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那句‘幼稚鬼’,顿时眼角一抽。   曾几何时,这是她拿来数落贺兰尧的话,如今,这厮倒是反拿来数落她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贺兰尧向来毒舌,嘴上不积德,但凡是与他们夫妇作对的人,无论男女都少不了被他毒舌攻击一番,但他对身旁那个骑狼的熊孩子,倒真是出奇的宽容和好脾气。   莫非真是异瞳惺惺相惜?   “阿尧,你对那小子还真好。”苏惊羽嘀咕一声。   “冥冥之中,有一种亲切感。”贺兰尧慢条斯理道,“若他不是天生长着一双绿眼睛,我早抽他了,若我不是天生长着蓝眼睛,他也早抽我了,正如他对我有亲切感,我对他,也有。”   苏惊羽不语。   同样的天生异瞳。   同样的冷漠孤傲。   同样的生存能力强。   虽然成长的环境不相同,但同样都是在年少时就遭受心灵创伤,难怪他们会对彼此好脾气。   “你们两在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少年的声音自一旁响起,“作甚不大点声?”   “他在教训我呢,叫以后跟你说话要客气,教训自家媳妇当然不能给旁人听见。”苏惊羽回过头,朝着少年粲然一笑,“老大,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方才的大不敬。”   “哼,知错就好。”少年冷哼一声,而后道,“那什么,我方才细细一想,你有句话说得对,是人,总要有一个名字给别人称呼,下了山之后,自然不会有人管我叫老大了,你们说,我叫什么名字好?”   “少年郎,你总算觉悟了。”苏惊羽思索片刻后,笑道,“就叫——邵年。”   随口一起的名字,听着倒也简单好记。   “少年?”他怔了怔,“我现在才十四岁,可以叫少年,那等我老了呢?现在叫少年,过个二十年我得叫中年,再二十年我得叫老年?”   苏惊羽闻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给你起的名字,的确与少年谐音,但它的意思却不是年少,邵是一个姓氏,是这么写的,我写给你看。”   苏惊羽说着,扯过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写下了那个字。   邵。   “邵年……”他低喃了一声,随即笑道,“好,就叫这名字了,其他的我也想不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的交谈都较为心平气和,难得不再斗嘴了。   走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邵年停了下来。   “上一次看到碧血七叶花,好似就在这附近一带。”邵年说着,从狼背上跃了下来,开始在四周寻找。   苏惊羽闻言,便也低下了头开始寻找,“那我们就在这儿先找一圈,找不到再换地方。”   她就不信那么倒霉了。   曾经成片的七叶花,总不可能让野人们采的一株不剩,尤其还是生长在这样的杂草丛里,她就不信那些个野人眼神那么尖。   总有漏网之鱼,能给她找到两三株最好,一株拿去跟古月南柯交换青莲,其余的珍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好片刻的时间过去了,苏惊羽忽听耳畔响起邵年的声音,“快看,那株是不是!”   苏惊羽闻声抬头,朝着邵年手指所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杂草丛中,一株血红色茎秆的碧绿小花轻轻摇曳着,花朵之下,七片叶子青绿青绿的,在日光照耀之下,泛着暖暖的光。   “还真是碧血七叶花!”苏惊羽面色一喜,抬步朝着那株花走去。   邵年也走上了前。   眼见离那株七叶花愈来愈近了,苏惊羽忽听耳畔响起‘嘶——’类似于蛇吐信子的声音,余光瞥见邵年身后一条颜色颇为鲜艳的东西在快速游动着,她当即目光一凛,望了过去。   一条色彩斑斓,约莫有手腕那么粗的蛇,正弓起了身子,一双碧绿的蛇瞳望着邵年的背。   苏惊羽低斥一声:“熊孩子,当心后背!”   邵年听闻她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喝,一时间怔住。   而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苏惊羽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一把撂开他,“闪开!”   撂开他之后,她却没能来得及躲开,那花蛇一个仰头叮了过来,正叮在她的手背上。   “小羽毛!”耳畔传来贺兰尧一声呼喊,下一刻,苏惊羽便见一根明晃晃的东西扎在了花蛇的七寸上,是贺兰尧的银针。   头脑一阵眩晕感袭来,苏惊羽低咒了一声‘我靠’,两眼一翻仰头倒下,正倒在赶来的贺兰尧怀中。   “笨女人,你这就晕了?”邵年望着贺兰尧怀中的苏惊羽,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笨女人,你醒醒,你扯我干什么,毒蛇再毒我也不怕,我是百毒不侵的森林之王,下次再有这事,你可别冲上来了啊……”   苏惊羽迷迷糊糊中听见邵年的话,差点没气醒过来。   熊孩子!阿西吧!   小羽毛:宝宝心里苦。   小毒蛇:宝宝更苦,一出来就领盒饭。   ☆、第204章 好,我就信你一回   头昏脑涨……   迷迷糊糊之中,唇上传来了冰凉温润的感觉,紧接着,有苦涩的液体渡入口中,自然而然地流淌过喉管,进了腹中。   苏惊羽在睡梦中舔了舔唇。   什么玩意儿这么苦?   她眼皮子动了动,费力想要睁开眼,然而有冰凉的柔软的物体再度覆在唇上,随之而来的,又是苦涩的药汁。   苏惊羽仰躺着,只能被迫做着吞咽的动作。   奇的是,药汁一入口,脑子里的眩晕感便减少了许多,原本无力的身躯似乎也渐渐有了力气。   直到那苦涩的药汁再一次入口,苏惊羽终于倏地一下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魅人的凤眸。   这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阿尧。   此刻,正是他贴着她的唇瓣,将药汁口对口地渡进来。   苏惊羽回过神后,将头一偏,一把推开了身上的贺兰尧,坐起身,朝着塌下‘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药汁喷了个干净。   “苦死了苦死了!”苏惊羽呸了两口,而后望向了贺兰尧,“阿尧,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玩意,这苦味能赶上黄连了。”   “解蛇毒的药,小青配的药方子,喝下去就能解毒了。”贺兰尧说着,端起搁在床榻边的玩,朝着苏惊羽浅浅一笑,“乖,过来把它喝了,良药苦口。”   “不喝成不成?”苏惊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看我这不是好了么?头也不晕了,力气也恢复了,想必是好的差不多了。”   “在吃药这事上,不许跟我讨价还价。”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一派温柔,“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好阿尧,你放过我吧。”苏惊羽干笑道,“你自己都那么怕苦,怎么还逼着我喝药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真的没事儿了。”   “过来!”贺兰尧自然是不妥协,伸手扯上苏惊羽的手腕,将她一把跩到了身前,而后端起手中的药碗直接就饮了一口。   饮过后他将药碗搁到了一旁,左手绕到苏惊羽腰间一把揽过她,抬起右手掐住她的下颚,迫她张嘴,强硬的以唇哺喂给她。   苦涩的药汁再一次入口,苏惊羽被苦的直翻白眼,当药汁终于入喉,她想退离时,唇上的力量却加剧的吻住。   喝完药后玩亲亲,这是先苦后甜么?   不,阿尧的嘴巴也是苦的。   “阿尧,你怎么忽然不怕苦了。”苏惊羽偏开了头,微微喘息着,“这儿有蜜饯吗?”   “不是我不怕苦,而是为你让你喝药,我可以强忍着苦。”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谁让你是我媳妇呢,为媳妇做点儿牺牲是应该的,若是在平时,这么苦的玩意我看都不看一眼,我都为你这般付出,你还敢不喝药?嗯?”   苏惊羽:“……”   甚是有理。   阿尧那么怕苦的都可以因为她吃苦,她又有什么权利说‘不喝’?   他为她做的事,何止是吃苦这么简单。   “我喝。”苏惊羽一咬牙,朝着贺兰尧伸出手,“碗!”   贺兰尧莞尔一笑,“这才乖。”   说着,他将榻边的药碗端起,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了碗,瞥了一眼里头乌黑的药汁,闭上了眼,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苦也分等级,微苦,中苦,巨苦,她喝的这一碗,绝对是苦药中的战斗机。   终于饮空了药碗,苏惊羽如释重负。   “那条花蛇毒性较强,好在这迷雾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草药。”贺兰尧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替苏惊羽擦拭着唇边的药汁,“你所喝的这一碗药汁,里头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那开的漫山遍野的红色毒花,婆娑兰,想不到吧?”   “以毒攻毒?”苏惊羽挑眉,“想不到婆娑兰还有这作用。”   “婆娑兰虽具有毒性,但以烧开的水煮过晒干之后煎服,也是一味良药,可解蛇毒。”贺兰尧悠悠道,“这迷雾山上虽遍地毒物,但也遍地是宝,回头咱们可以摘一些婆娑兰回去,对了,那株七叶花,我采下来了。”   “甚好,有了七叶花,咱们就可以和古月南柯交换青莲了。”苏惊羽一头扎进贺兰尧怀中,“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是说服熊孩子放咱们下山去。”   “他会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他对你我已经逐渐信任,很快,我们就会离开这儿了。”   “其实这个地方也不错,适合隐居,颐养天年。”苏惊羽笑道,“如今咱们青春年少,自然要四处游山玩水,等以后咱们年纪大了,和熊孩子一起在这儿度日倒也不错,远离世间的琐事。你觉得如何?”   “你若是喜欢,也无不可。”贺兰尧伸手轻抚着她的发,笑的柔和。   苏惊羽闻言,轻笑一声,而后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仰头一口叮在他的唇上。   贺兰尧见此,凤眸中划过一缕笑意,揽进了苏惊羽的腰,反客为主。   “你们这些人可真奇怪,在一起不是抱就是亲,腻不腻。”倏然间一声慢条斯理的男音在身后响起,让正厮磨的二人当即分了开。   “熊孩子,你知道什么?”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走近的邵年,眼角有些许抽搐,“你年纪尚小,还不懂男女之情,等你长大些了,自然会明白。”   “明白你个头啦。”邵年冷哼一声,“我来是告诉你,你们那四个同伴,我已经给他们松绑了,并且送去了一些野果给他们吃。”   “给他们松绑了?”苏惊羽怔了一怔。   熊孩子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我常年呆在迷雾山,吃多了碧血七叶花,如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即便被毒蛇攻击了,对我来说也就只有躯体上的疼痛而已,我之前忘了告诉你这一点,你这笨女人,关键时刻推开我自己却没能躲开,下次再遇上这事,你不用管我。”邵年双手环胸,轻描淡写道,“虽然我根本不用你救,但你救我却是真心的,冲着这一点,我就不虐待你那些个同伴,就当做还你的人情了。”   “熊孩子,你忽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让我甚是欣慰。”苏惊羽望着邵年,面上一抹毫不掩饰的笑意。   “我原本就是通情达理的人,还有,不要叫我熊、孩、子!”邵年磨了磨牙,“该吃饭了!记住,我以后不想再听见熊孩子三个字,再对我大不敬,我可不看尧哥的面子了。”   话音落下,他又是一声冷哼,而后转身迈步离开。   “又吃饭?”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贺兰尧,“阿尧,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贺兰尧悠然道,“你在榻上躺了一下午了,是该吃饭了。”   “那咱们赶紧去吧。”苏惊羽低笑一声,拉扯着贺兰尧跟上了邵年。   回到了中午吃饭时的地方,此刻小桌边上搭着一个火堆,邵年正将一只肥美的兔子叉在树枝上,置于火苗之上旋转烧烤着。   苏惊羽二人走到了桌边,苏惊羽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一堆‘食材’,眼角不禁跳了跳。   剥过皮的兔子,老鼠,去过鳞片的鱼,以及——蛇。   那蛇不就是之前攻击她的那条花蛇么?这熊孩子还真任性,百毒不侵连毒蛇都吃。   “兔肉,鼠肉,鱼肉,连蛇肉都有。”邵年悠悠道,“那蛇还是有毒的,你们别吃了,我吃,除了蛇肉,其他的肉你们想吃什么都随你们。”   苏惊羽二人闻言,自然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苏惊羽叉了一只鱼烤,闻着萦绕在鼻尖的肉香味,不禁有些感慨。   他们在这儿吃肉,其余的四人吃的却是野果。   想想还有些小内疚。   “阿尧,看来七叶花经过爆炒红烧之后,药用价值大大流失了。”苏惊羽一边烤着鱼,一边叹息着,“我中午吃了好几棵,被毒蛇咬了一口依旧中了毒,可见其本身的功效经过烹饪之后,低了少说几十倍。”   “不错。”贺兰尧道,“也许生吃七叶花才是最有效的解毒方法,经过烹饪,其作用减退了太多,邵年之所以百毒不侵,是因为吃了许多年,而你只吃那么四五棵,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可惜啊可惜。”苏惊羽耷拉着肩膀,“我们只找到了一株,若是可以再多找几株便好了。”   “能找到一株也是运气啊,要是一株不剩你岂不是要呕血。”邵年不咸不淡道,“赶紧拿了那株七叶花去换什么青莲的,给尧哥解了毒之后,你们继续留在这儿陪我。”   “邵年,说到解毒的事儿,我郑重跟你说明,我们必须要下山。”苏惊羽望着邵年,一本正经道,“你尧哥的解药还在赤南国皇宫中,而拥有解药的人,是作为你阶下囚之一的赤南国公主,古月南柯。”   “是她?那你早说啊!”邵年白了一眼苏惊羽,“我现在拿把大刀架她脖子上,让她交出青莲,不交就剁了她,省事的,还换什么换。”   “你与君清夜的想法一样天真。”苏惊羽呵呵一笑,“古月南柯性格冷傲,处事圆滑,这种方式想要她交出青莲,我看难,你若不信,可以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还不信有人不怕死!”邵年冷哼一声,站起了身。   “熊孩子,别说是要来给阿尧解毒的!”苏惊羽眼见邵年离开,忙提醒着,“千万记住!”   “知道了,我又没那么笨!我就说是我要。”邵年说着,脚下一顿,又转身走回桌边,“忘拿刀了。”   苏惊羽:“……”   眼见他抄起了烧烤用的刀走向囚室,苏惊羽忙跩着贺兰尧跟上去,“阿尧,我们去囚室外看戏去。”   眼见着邵年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囚室,苏惊羽二人便靠在囚室的门外听动静。   再说那被松了绑的四人,早已是饥肠辘辘,这会儿正吃着野果,忽然看见邵年拎刀进门,顿时警惕。   四人看着他目露凶狠之色,手上还拎着刀,不禁想着:莫非他要发挥野人兽性,吃人了?   “这些野果,难不成是死前最后一餐。”君清夜磨着牙,“这熊孩子,还真要杀人吃肉不成,我这么英俊,这种死法我不服!要死,老子也得死的漂亮,绝不能做人口中食物。”   “你闭嘴,没你事!”邵年将君清夜的话听在耳中,瞪了他一眼,而后大步走到了古月南柯身前。   “诶,你要先吃她?”君清夜见此,顿时乐了,“不错不错,姑娘家的细皮嫩肉,味道应该很好。”   邵年懒得理会他,目光只放在古月南柯身上。   古月南柯正坐着啃果子,眼见邵年持刀站在自己身前,目露凶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莫非这野人真要先吃了自己?   想到这儿,她心中不禁有些发怵。   而下了一刻,那少年果然挥刀下来,正对着她的脖颈。   那速度又快又狠,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住手!”耳畔响起古月东杨的低喝声。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古月南柯只觉得脖颈一凉,那刀架在她的脖颈上不动了,少年冰凉的声音传入耳膜,“听说你手上有一株冰山青莲,是个好宝贝,你若是愿意交出来献给本大王,本大王饶你不死,你若不交,现在就剁了你!”   古月南柯闻言,睁开了眼,“你怎知我有冰山青莲?”   “额……我们部落的大祭司算卦算到的!”邵年在心中打了个草稿,不冷不热道,“其实本大王寻找冰山青莲很久了,原本是想将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入侵者杀了吃肉,可大祭司算了一卦,算到我要的东西就在你手中,也算是一种缘分,算你走了运了,你要是把东西交出来,我就不杀你。”   囚室之外,苏惊羽听到这儿,险些笑出声。   熊孩子倒也很会胡说八道,还挺机智。   “哦?原来青莲是大王你苦苦追寻的宝贝啊。”古月南柯听到这儿,原本惊惶的心情一扫而光,这会儿变得颇为云淡风轻,“既然如此,我们这区区几条人命应该比不上青莲重要,我看这样吧森林之王,你要青莲,我可以给你,但我也有个小要求。”   “你还敢跟我提要求?”邵年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跟我讨价还价,就不怕我剁了你?”   “你也说了,青莲对你很重要,你若是剁了我,谁给你青莲呢?”古月南柯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我提出的要求,对森林之王你来说,绝对是举手之劳,你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如果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会答应才是。”   “你有种。”邵年冷笑,“那行,说来听听。”   “我这要求绝对不过分。”古月南柯悠悠道,“我希望森林之王你放我们下山,除了君清夜,他的死活我不管。”   “他娘的勒。”一旁的君清夜听到这儿,忍不住出了声,“姓古月的,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为何不跟他说把我们一伙六人全放了,怎么偏就撇下老子?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忘恩负义呢?你和你哥之前被黑甲虫咬的时候,救你们我也有份!”   “据我所知,救我们的似乎是公子钰吧,与你君大公子有什么关系。”古月南柯不咸不淡道,“就凭你对我的态度,我为何要救你?”   “你!”   君清夜还想再说话,却听邵年低喝一声,“你们两争什么争!我还没答应呢。”   “这对你来说很简单,放我们,只是你一句话的事,你没有理由不答应吧?”古月南柯淡淡道,“当然,森林之王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如果我连皇宫都回不去,我该怎么给你青莲呢?你想要青莲就必须放我回宫。”   “放你回宫?”邵年眯了眯眼,“你若是出尔反尔呢?我放你回去,你不给我青莲该如何是好?”   “你可以跟着我去。”古月南柯笑道,“你押着我进皇宫,我拿青莲给你,你再放了我。”   “你当我傻呢!”邵年冷笑,“押着你进宫,我还有命出来?到了皇宫就是你的地盘了,我岂不是处于劣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如何?”古月南柯拧了拧眉。   “简单,你一个人下山,把你哥哥押在我这儿。”邵年冷声道,“拿了青莲回来换你哥哥,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不回来我就宰了你哥吃肉。还有,不要带军队来攻山,我在半山腰就能看到山下的动静,若是你带人来攻山,你哥哥的命也保不住。”   “我若拿了青莲独自上山,焉知你不会把我再抓起来?”古月南柯淡淡道,“我信不过你们这些野人,这样吧,咱们定一个地点,山脚下的那个小酒馆,你带上足够的人手,我取了青莲之后,也带着足够的人手来,我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我带的人只用来保护我,不会超过十个人,这样你总不怕我攻山了吧?”   “你有种,成交。”邵年冷哼一声,磨了磨牙,收起刀,转身离开,“等我吃个饭先。”   一路走出囚室,他心道一句这古月南柯还挺会讨价还价。   双方各自带着足够的人手去做交易?   呵呵,他可以在附近埋伏,等她带着人和青莲来,一举拿下。   出了囚室,他抬眸便看见苏惊羽和贺兰尧,朝着二人笑道:“搞定了,怎么样?我就说我行吧?我会让人在山下埋伏,等古月南柯带了青莲回来,我把她和她带来的人全抓回来,放她回宫?开什么玩笑,放她回去带人来围攻不成?她想得美。”   “少年啊,你还是太天真了。”苏惊羽双手环胸,叹息一声,“你还是上当了你晓得不?相信我,你若是放古月南柯回去,她一定会带着军队来的,你说她敢带人你就杀了古月东杨?那你想过么,等你杀了古月东杨,你就没有了能和她谈条件的筹码,赤南国的军队会把你和你的族人赶尽杀绝,因为你杀了他们的王爷,诛杀皇族是要灭满门的,你可知道?”   “她笃定你不敢杀古月东杨,她方才的话,只是为了忽悠你放她回去。”贺兰尧悠悠道,“正如小羽毛所言,古月南柯一旦脱身,必定带着军队来围剿你们,她会告诉宫中的人,迷雾山上没有神仙鬼怪,只有一群野人,届时,谁还会忌惮迷雾山?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只能放了古月东杨,如此算来还是白忙活一场,青莲,想都不要想。”   “这么说来,我被骗了?!”邵年顿时暴跳如雷,“她爷爷的,敢忽悠我,我剁了她去!”   “剁了她?”苏惊羽挑眉,“那你不救你尧哥了?”   “……”邵年磨了磨牙,“那你说怎么办!”   “跟古月南柯斗,你还是嫩了点儿。”苏惊羽拍了拍邵年的肩,“熊孩子,听姐姐的,还是拿七叶花跟她换吧,我跟你尧哥是出云国的王爷王妃,她不敢忽悠我们,更不能忽悠我们,但你,你一个野人,她哪里需要对你守信用?我明知你会失败,还让你去,就是想告诉你,你若想救你尧哥,你就放了我们所有的人,或者干脆和我们一同下山,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保守你们部落的秘密,相信我,嗯?”   邵年闻言,抬眸迎视着苏惊羽。   良久,他垂下了眸子。   “好,我就信你一回。”他道,“我第一次试着相信外人,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明天就下山了,取经路上多了一个熊孩儿。   我的大招还没放呢~   希望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你们不会给我寄刀片~   ☆、第205章 简直欺人太甚!   “你答应了?”苏惊羽并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能说服他,一时间有些发怔。   熊孩子一向死心眼,她原本打算软磨硬泡,每天在他跟前念叨几回,却没料到,他竟答应了。   “诚如尧哥所言,我的确很喜欢山下的生活,在迷雾山上的日子太过无趣,再这么呆下去,我也不知自己还能呆得住多久。”邵年垂下了眼眸,“只是我这双眼睛,走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出门在外我总得戴着斗笠,不能抬头看别人,若是被人看见我这双眼睛,又有人要骂我怪物了……”   苏惊羽听到这儿,转头望向贺兰尧,“阿尧,将眼睛的颜色隐藏起来的那种药物,你还有没有?”   “那药是我自出生开始就吃了的,长的什么样我都不晓得,我如何能配制出来?”贺兰尧开口,声线清润如风,“且小青也不会配制。”   “这个问题,我早就和尧哥讨论过了,他也无能为力。”邵年悠悠道,“也许我活该倒霉吧。”   “或许还有希望。”贺兰尧的声线再度响起,“我传信去问问我姨母,说不定她有办法呢,不过,你切莫抱太大的希望。”   “安宁公主么?”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眉头轻挑。   贺兰尧冲她淡淡一笑,“嗯。”   “尧哥,若是你们真的能将我的绿眼睛隐藏起来,我感激不尽。”邵年转头冲二人笑道。   “熊孩子说什么感激不尽,太见外了。”苏惊羽伸手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就当是还了你带我们去找七叶花的人情,但若是连你尧哥的神医姨母都束手无策,到时候你可别砍我们。”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邵年抚了抚被苏惊羽敲过的头,拧眉,“以后不要随便碰我!不许敲我的头,不许捏我的脸,不许叫我熊孩子,更不许对我大不敬!”   “拉倒吧你!”苏惊羽不以为然,“下了山之后,少摆老大的架子,你要记住,你一旦离开迷雾山,就不再是老大了,若是想去山下玩,你最好收起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邵年闻言,瞪了一眼苏惊羽,“不和你说话了,我要去烤肉。”   说完,他便转过身,走向不远处摆放着烤肉的火堆。   “我也要,阿尧,我们也去烤。”苏惊羽低笑一声,跩着贺兰尧跟了上去。   这一头三人在烤着肉,另一边的囚室里,四人依旧在啃野果。   “古月南柯,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忽悠人的,那熊孩子若是真的被你忽悠放你下山,你回头就要搬救兵来把他这儿一锅端?”君清夜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嗤笑道,“别高兴得太早,他还没答应你呢,也许等会儿他发现了不对劲,就反悔了,没准儿还回来把你剁了吃肉。”   “他很想要冰山青莲,因此,绝不会剁了我。”古月南柯不冷不热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么?他原本态度十分蛮横狂妄,可他为了得到青莲,却容许我跟他讨价还价,他既然愿意让步,便说明他对青莲十分重视,我若是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青莲在什么地方。”   “还能在什么地方,不就在你的寝宫里么。”君清夜冷哼一声,状若不经意道,“古月南柯,你可得留神着点,我们若是最终能得救,下了山之后,我一定从你宫里把冰山青莲偷出来,这世上就没有我君清夜潜不进的地方。”   “我也不怕告诉你,冰山青莲我并未藏在寝宫里。”古月南柯悠悠道,“我把它藏在一个——谁也不会想到的地方,总而言之,除非我愿意说,否则,谁也别想拿到。”   君清夜闻言,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藏在一个谁也不会想到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会没人猜得到呢?   “南柯,跟他说那么多作甚。”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古月东杨开口道,“兴许那少年想通了,回头真将你给放了,届时这位君兄的脸色必定很精彩。”   “老子懒得跟你们这对脑残兄妹说话。”君清夜斜睨了一眼二人,随后转过身去。   古月东杨听着他那句‘脑残’,眉眼之间掠过一丝薄怒。   脑残……   当初贺兰尧拿来骂他的话。脑残,顾名思义,脑袋残疾,其症状表现为做事荒谬,令人发笑,那厮当初还给他准备了什么脑残片。   如今这姓君的竟也这么说他,他算是彻底地记住这个侮辱人的词汇了。   若是能离开这鬼地方,他迟早要让这两个笑话他的人知道他的厉害。   忽的,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走来,古月东杨抬眸去看,便见一名野人端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盛放着热腾腾的不知是什么肉,其中夹杂着不知名的植物。   虽然不知道那盘是什么玩意,但不得不说,还是很勾人食欲的。   他们被绑在木架子上大半天,粒米未进,好不容易有东西吃,也只是酸不拉几的野果子,怎能填的饱肚子?   这个时候来一盘子肉,无疑是让人觉得腹中更饥饿了几分。   “啥玩意那么香?”君清夜动了动鼻子,转头去看,便见一名野人端着一盘子肉走来,他目光当即一亮,“加餐了?这熊孩子还有点儿人性。”   然而很快的,他便笑不出来了。   那野人端着肉,一步一步迈到了古月南柯身前,而后蹲下了身,将盘子递给了古月南柯。   古月南柯见此一怔,“这是……给我的?”   正对面的那名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浓眉小眼,鼻宽唇厚,听闻古月南柯的话,咧开唇笑了,露出一排还算整齐的白牙,“是,吃吧。”   若说野珄族的族人们大多相貌丑陋,那么眼前这个姑且称得上‘还能看得过去’。   “是你们老大给我的么?”古月南柯问道。   “不,不是。”那野人说着不太利索的话,“是我,我给你的。”   “你?”古月南柯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为何?”   “嘁,原来野人也会动春心。”君清夜讥诮的笑声在身后响起,“你还问他为何?这不废话吗,这么明显的事儿,这野人看上你了呗,给你肉吃是对你示好来的,也许是觉得你比他们部落的妇女们好看了点,毕竟他们这里除了熊孩子其他人都丑的惨绝人寰,故而你在他们眼中姑且称得上美若天仙,真是在山上呆久了没见过世面。”   “你,闭嘴!”古月南柯身前的野人似是被君清夜说的恼了,转过头怒瞪着君清夜,“再说,打你!”   恐吓完了君清夜,他又转过头,朝着古月南柯笑。   古月南柯见此,只淡淡道:“多谢了。”   赤南国女子个性直爽不矫情,她原本就很饿,这会儿有肉吃自然是不会故作姿态地推辞。   野人闻言,忙道:“不,不谢……”   接过了野人递来的盘子,古月南柯垂眸,望着盘子里令人食指大动的红烧肉……   嗯,那和肉拌在一起的菜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翠绿翠绿的叶儿,深红色的茎秆……   古月南柯望着那不知名的‘野菜’,蓦地一震。   这东西是——   “这位大哥,这盘里的菜是哪儿来的?”她忙抬头,望着对面的男子,“这是什么你可知道?”   “这……野菜。”男子想了想道,“山顶,采的。”   “山顶采的?具体大概在什么地方?你那还有没有?”古月南柯眸底掠过一丝振奋之色,“我求你一件事儿,这样的野菜,你能否送我几根?我要生的,没有煮过的。”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古月南柯身后的君清夜见此,只觉得莫名其妙,“几根野菜至于吗,捡了宝似的。”   从他这角度根本看不清那‘野菜’的具体样子,他自然不会明白古月南柯的喜悦从何而来。   而他身旁,一直装哑不语的公子钰望着古月南柯的神色,眸中划过些许思索。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站起了身,目光落在古月南柯手上的盘子里。   那个他们口中的‘野菜’。   那是——   碧血七叶花?   饶是素来冷漠的公子钰,此刻也不禁眼角剧烈一抽。   拿碧血七叶花去给红烧肉当配菜……   碧血七叶花生吃才是最好的服用方法,这样经过烹饪,其本身的药用价值少说流失了九成。   这些野人居然拿七叶花当‘野菜’吃?那是否说明七叶花的数量不在少数?   同一时刻,古月东杨看清了那野菜的模样,认出那是碧血七叶花,同样大吃一惊。   这一盘子肉里少说放了数十棵七叶花。   这些野人——真是拿宝当草!   “没有了。”就在三人都期待着那野人的回答时,他开口道,“全煮了,没有了。”   三人顿时如同兜头降下一盆冷水。   全煮了……   没有了……   多么残忍的字眼。   就在这时,前头忽然响起了好几道脚步声,众人抬眸一看,是少年与苏惊羽贺兰尧正走过来。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擅自给她加的菜?”邵年一进来便看见了古月南柯手中端着的盘子,顿时眉头一拧,横了一眼古月南柯身旁的野人,“老六,你可真会怜香惜玉的。”   “老大,我……”那野人被邵年瞪着,顿时低下了头,“看她,可怜。”   “看她可怜,那其他人你怎么不给他们吃肉,还狡辩,你不就是看她漂亮吗,滚一边去!”邵年低斥了一声,随后看向了古月南柯,“小爷考虑好了,就放你们下山,不过,有个条件。”   “冰山青莲?”古月南柯淡淡一笑,“这个,我自然知……”   “知道你个死人头啊你,你不就想忽悠我放了你,你好回宫搬救兵么?到了那时候你们攻上山来,你哥哥就是我手上唯一的筹码,我若想活自然不能动他,你真当我好骗?无知的女人。”邵年冷笑。   被戳穿了心中想法,古月南柯面上有瞬间的不自然。   但很快的,她便恢复了常色,“森林之王果然智慧,说吧,你想怎样?”   邵年闻言,双手环胸,冷眼看古月南柯,“这要是在从前,骗我的人早让我一刀剁了,但是现在,小爷我改主意了,我放你们所有的人下山,前提是,你们带我一起下山玩,并且,我要当你们的座上宾。”   古月南柯一怔,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跟他们所有人一起下山,他就不担心下了山之后,他们报复他?   身为王爷公主,当了他的阶下囚,被他抽耳刮子,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   “我知道你们都是身份高的人,我囚禁你们,你们必定心里有怨恨,不过,我不担心你们报复。”邵年粲然一笑,“今天天色晚了,明天我们便可以下山,不过,下山之前,我要你们两写下一份誓言书。”   古月南柯与古月东杨闻言,心中莫名有不好的预感,异口同声道——   “如何写?”   “我要你们以皇族之血起誓,下山之后,你们要忘记迷雾山上的一切不愉快,保守我们部落的秘密,对外不能提出一个字,并且不能对我和我的族人实施报复,若有违誓,下半辈子为奴为娼,且将来生下的子女,男子代代断袖,女子世世为妓。行了就这样吧,写完之后签字画押。一人写一百份。”   古月南柯与古月东杨闻言,齐齐一惊——   “什么?!”   “一百份?!”   “对,一百份。”邵年一派悠闲道,“签字画押之后,你们两的誓言书我要交给出云国的极乐楼,极乐楼你们知道么?一个神秘强大,连朝廷都不敢妄动的的江湖组织,我与极乐楼做的生意就是,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二位的百份誓言书,就会贴满你们帝都的大街小巷,百份呐,相信很快你们就会成为帝都人们的热门话题,这誓言书一出,足以让你们——流芳百世。”   “扑哧!”君清夜听得当即喷笑出声,“熊孩子,想不到你还有这鬼主意,你可知道极乐楼是谁家开的……”   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古月东杨兄妹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都阴沉下脸,朝着邵年呵斥——   “无耻!”   “卑鄙!”   “你们爱写不写。”邵年耸了耸肩,“不写也成,继续当我的阶下囚,直到你们想通了为止。”   古月南柯:“……”   古月东杨:“……”   要他们以皇族之血起誓,若有违誓,下半辈子为奴为娼……   且将来生下的子女,男子代代断袖,女子世世为妓……   简直欺人太甚!   如此邪恶又无耻的话是如何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极乐楼他们自然知道是什么地方,一个拿钱办事的江湖组织,买卖情报,珍宝,甚至还有一个少有人知的生意:杀人。   极乐楼做各种各样的生意,虽行事诡异却很有原则,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这少年要将那百份誓言书交给极乐楼保管,那么他们兄妹二人即使花十倍的价钱也拿不回那誓言书,这是极乐楼的信誉。   那象征着耻辱的誓言书,一旦流出去,他们会成为古月皇室的笑柄,贻笑大方。   但他们想要离开这鬼地方,却不得不写。   衡量再三,二人还是咬牙答应了。   “我写。”   “拿纸笔来。”   “这就对了。”邵年淡淡一笑。   “只是我们二人写?”古月东杨面无表情,“其余的人呢?”   “这个不劳你们操心,他们同样有把柄在我手中。”邵年不咸不淡道,“管好你们自己就好,你们只要不泄露你们在迷雾山上的事,不报复我和我的族人,那百份誓言书,永远不会流传出来。”   “熊孩子,我哪有把柄在你手里?”君清夜望着邵年,挑眉,“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把……”   “君清夜。”邵年身后,苏惊羽悠悠开口打断了君清夜的话,“你饿不饿?咱们出去吃烤肉吧,其他的事儿晚点儿再说。”   “烤肉,好啊!”君清夜原本也饿得慌,一听这话当即站起了身,“走,咱们去吃烤肉!”   “小青,你也一起来吧。”苏惊羽叫上了公子钰,一行四人朝着囚室外而去,留下古月东杨兄妹二人写誓言书。   走在路上,苏惊羽朝着君清夜道:“君清夜,你说,咱们的交情如何?”   君清夜不明白苏惊羽为何忽然这么问,却还是道:“这还用说么,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交情好,那么我和阿尧想请你帮个小忙。”苏惊羽转过头,朝他笑道,“邵年抽你的那一巴掌,你能否不记仇?实话告诉你吧,需要写誓言书的,只有那两兄妹,咱们四人不需要做任何的保证,因为那熊孩子信得过我和阿尧,我们告诉他,你和公子钰也是我们这一头的,会帮他保守他的秘密,不将迷雾山上的事儿泄露出去。”   “你们和那熊孩子何时这么好了?他无条件信任你们?”君清夜颇为讶异,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低笑出声,“我说,那熊孩子要古月东杨两兄妹写的誓言书,该不会是你出的主意把?我不信他有那么奸滑,男子代代断袖,女子世世为妓,这样的话极像是你会说的。”   “是我又怎样。”苏惊羽云淡风轻道,“这么一来,那两兄妹才不会报复他。”   “也罢,看在小羽你的面子上,那一巴掌我可以不记仇。”君清夜说到这儿,冷嗤一声,“但若是下山之后,那熊孩子再敢惹我,我可对他不客气。”   “殿下,方才你们不在的时候,有个野人端了一盘菜给古月南柯。”沉默许久的公子钰忽然开了口,“那盘菜里面竟然有……”   “碧血七叶花是么?看到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那又如何,熟的七叶花已经失去作用了,那些野人把满山的七叶花都采光了,我们今早在山顶上找了许久,很幸运地找到了一株,回来之后,邵年又派出了几十个族人去寻找,没有放过山顶任何一处,一整天下来都没有收获,古月南柯他们,不可能再找到了。”   “那敢情好!”君清夜笑道,“他们找不到七叶花,还想救赤南国老皇帝,那就只能拿青莲来换!”   “最好如此。”苏惊羽也笑了笑,“但愿事情能够顺利。”   ……   一夜过去。   眨眼间,便是第二日。   第二日,众人都睡到了日晒三竿才起,要出发之际,却发现古月东杨兄妹二人不在。   “听族人们说,那两人大清早的就去山顶找七叶花。”邵年冷哼道,“怎么可能还找得到,我派出去的几十个人都没有收获,就凭他们两……昨夜写百份誓言书写到半夜,今儿又一大早爬起来,他们也不嫌累得慌。”   邵年话音才落,正对面的君清夜忽然一挑眉,“哟,快看,两脑残回来了,看他们那表情,八成是没有收获。”   众人闻言,抬眸去看,果真见古月东杨两兄妹正走来,面上写满了闷闷不乐。   “看吧,我早说了。”邵年道,“这整个迷雾山的山顶,都不可能还有一株七叶花,尧哥昨天采的已经是最后一株了。”   “看来我们还是有点儿运气的。”苏惊羽道,“最后一株能采到,也算是好事。”   就在二人说话间,古月东杨与古月南柯也走近了。   “白忙活一场了吧?”望着二人面上的郁闷之色,君清夜自然是乐不可言,“人品问题。”   两人都是他的情敌,他们愈难过,他愈开心。   “二位,不要郁闷了,我们手上,还有最后一株碧血七叶花。”苏惊羽望着二人,笑的温和。   古月南柯与古月东杨听闻此话,面色不禁更难看了。   苏惊羽是何时得到的七叶花?   “七叶花是好东西,我知道二位很需要。”苏惊羽悠悠道,“好在我并不是那么需要,因此,我认为我们可以协商一下,七叶花归你们,而你们,也要把我想要的给我。”   “惊羽想要什么。”古月东杨面无表情道,“不妨说来听听。”   “别急,这儿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苏惊羽道,“咱们先下山,回宫之后慢慢谈判,放心,我提出的条件,绝对在你们能办到的范围内。”   南柯:其实比起白莲花绿茶婊,我还是很好的,至少我比较直接啊~   羽毛:楼上滚粗。   南柯:别小看我~我是高级女配~想要青莲,没那么容易!   ☆、第206章 又想抢她男人?   古月东杨闻言,眉眼中划过些许思索。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怕我提出太过分的要求?”苏惊羽淡淡一笑,“二位放心,绝对不会过分,绝对公平。”   “也罢,先下山,回宫再谈。”不等古月东杨开口,他身后的古月南柯便道,“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愿呆了,既然找不到七叶花,又何必久留。”   “好,那就走罢。”古月东杨转过了身,“惊羽既然说了交换条件足够公平,那么我就信你。”   “终于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苏惊羽身后,君清夜伸了个懒腰,朗声大笑道,“走喽!”   一行人带上了各自的行囊,正准备走,忽听身后传来无数脚步声,众人回头去看,只见四面八方冒出了众多野人,野人们纷纷聚了上来,目光齐齐落在了邵年身上。   那一张张丑陋的面孔之上,此刻流露出的是浓浓的不舍。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此刻无声甚有声。   苏惊羽等人也静静地站着,等待着邵年跟他的族人们告别。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偏偏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哎哟我的娘啊,平时乍一看这些人都极丑,这会儿全聚在一起,仔细一看,已经不知该用何等语言形容了。”君清夜在苏惊羽身后低声道,“这些人果真只适合呆在深山老林里,丑的如此惨绝人寰,这要是离开迷雾山,天下哪有他们容身之处?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长成这个样子哟。”   他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在这样静谧的时刻,还是让大伙儿听得清晰。   邵年的脸色黑如锅底。   好在这会儿族人们都站在几尺之外,君清夜的声线没能传过去。   “你少说几句能死!”苏惊羽转头横了君清夜一眼,“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以后类似这种没脑子的话,你最好给我憋在心里。”   “我对丑的东西总是忍不住抱怨,自然而然地就会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君清夜挑了挑眉,朝苏惊羽笑道,“小羽,我跟你说哟,小十上辈子一定是救世主,否则,上天怎会赐予他如此完美无缺的面孔……嘶!”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痛呼取代。   “痛,痛!”君清夜低头望着苏惊羽戳在自己腰际的簪子尖,哀嚎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苏惊羽这才松了手,转过头拍了拍邵年的肩,“去跟族人们道个别,然后咱们走吧。”   邵年点了点头,走上前几步,再次开口,却冒出了一句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   “沙沙卡拉乌多沙……”   他对面的族人们闻言,便也都纷纷开口,说出的话同样让苏惊羽等人全然听不懂。   “他们在讲什么?”君清夜揉着被苏惊羽刺痛的腰,嘀咕着,“什么鸟语,一句也听不懂。”   “是他们野珄族特有的语言。”贺兰尧淡淡道,“平日里他们除了用他们的语言交流,也用我们人间的话交流,邵年有意要让族人们学会正常人的话,有朝一日带他们下山去,便不至于连人话都不会说。”   “啥?就他们还下山?”君清夜眼角微微抽搐,“就长那样,下山岂不是去吓人……”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在苏惊羽的瞪视下闭上了嘴。   片刻的时间过去,邵年与族人们道别过后,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   “大伙儿回去吧!”他高声道,“玩够了我就回来!”   说完,他转过了身,与苏惊羽等人迈步离开。   一路往山下而去,走到半路之时,众人忽听见身后有异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奔腾而来,踩过草丛……   众人回头。   不远处黑压压狂奔来的一片,是邵年的贴身保镖——狼群。   最大的那头灰狼跑在最前头,领着众狼来给主子送别。   “小灰!”邵年面露喜色,上前几步,朝着狼群伸出双臂。   被他唤作小灰的那匹狼见此,当即奔到他身前,一个仰头直立而起,将双臂搭在邵年的双手上。   “阿尧,我想起了你的彩云狼群。”苏惊羽见此,轻笑一声,“你跟邵年又多了一个共同点,养狼专业户。”   “那狼叫小灰,小十寝宫里有一只猫叫小蓝。”君清夜说到这儿,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子钰,“你在小十手底下办事,代号是小青,哈哈哈……你跟动物起颜色辈的名字,你怎么那么逗呢!”   公子钰闻言,只是斜睨他一眼,不予理会。   “最逗的人是你!”苏惊羽白了君清夜一眼,而后跩着贺兰尧继续往山下走。   没有了黑甲虫的阻碍,又事先服用了针对白雾幻境的解毒丸,众人很是顺利地走过了半山腰的白雾。   狼群一路追随着众人过了半山腰,邵年终于还是将它们赶了回去,而后随着苏惊羽等人踏上了下山的阶梯。   离开深山,走向繁华的人间。   下了山之后,少年便将背在肩上的斗笠纱帽放了下来,戴在了头顶上。   望着不远处拴在树边的两辆马车以及等候的两名侍卫,古月东杨道:“诸位,咱们这就直接去宫里罢。”   “我不想去皇宫,那是你们两的地盘,我不爱去。”邵年双手环胸,悠悠道,“你们要回宫的就回宫,我要在街上玩几天,你们留个人下来陪我就好了。”   “既然如此,小青你陪他在帝都玩。”贺兰尧朝着公子钰道。   公子钰应了声是,便与邵年转了个方向,步行离开。   “这孩子,还真谨慎。”古月南柯望着邵年离开的身影,不咸不淡道,“我们已经立了誓言,他还担心到了宫里我们对他不利么?”   “其实人家不是怕你,是纯粹的讨厌你。”君清夜朗声笑道,“熊孩子那么嚣张跋扈,你以为他没胆进皇宫,他纯粹是看你们不顺眼,因此不想踏入你们的地盘。”   “我懒得跟你吵。”古月南柯漠然地回了一句,“君公子不也看我们不顺眼么,那就请你也离开吧,不要跟着我们进宫。”   “不跟就不跟!”君清夜冷哼一声,“谁稀罕去,小十小羽,咱们回头见,我和熊孩子他们同行,你们办完事早些来找我们。”   话音落下,他也朝着邵年离开的方向去了。   苏惊羽见此,眉头轻挑。   她与贺兰尧也不会久留,拿完青莲便离开。   “阿尧,咱们也开路吧。”苏惊羽说着,与贺兰尧上了来时的马车,古月东杨与古月南柯也随即上了另一辆马车。   一个时辰不到,马车便驶进了宫中。   “二位,去我宫中坐吧。”下了马车之后,古月南柯朝着苏惊羽贺兰尧道,“关于七叶花的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苏惊羽闻言,朝她客套一笑,“正有此意。”   一行人去了古月南柯的宫殿中,古月南柯招呼其余三人落座,吩咐宫人上了茶。   “宁王殿下,王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古月南柯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慢条斯理道,“你们想用七叶花跟我换取什么?”  “换取公主你手中的冰山青莲。”苏惊羽开门见山道,“灵药换灵药,你说是不是很公平呢?”   “你们也要青莲?”古月东杨听着苏惊羽的话,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原来你们二人跟我们上迷雾山采摘七叶花,为的就是拿到七叶花之后,跟南柯交换她手上的青莲?”   “不错,我们要的一直便是青莲。”苏惊羽悠悠道,“原本我们没有一个好的交换之物,若是直接问公主要,公主自然可以不答应,我们自然也不会强迫公主割爱,但如今我们有了七叶花,是不是可以跟公主换青莲了?”   “宁王妃觉得七叶花换青莲很公平么?”古月南柯轻挑眉头,“冰山青莲是我的稀世珍藏,世间少有,而碧血七叶花却并不是那么罕见,二者论起稀有程度,七叶花怎能和青莲比拟?宁王妃想要拿七叶花换青莲,不是相当于拿芝麻跟我换西瓜么?”   贺兰尧听闻此话,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古月南柯的态度为何如此轻松从容?没有半丝郑重之感,似给人一种她并不重视七叶花的感觉。   “芝麻换西瓜?”贺兰尧身侧,苏惊羽听着古月南柯的话,唇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若是在几年前,南柯公主你的确可以说这句话,但如今迷雾山上的七叶花已经被野人采空,七叶花一旦被采,不会再生长,你所说的芝麻换西瓜,着实好笑,如今你们的陛下急需七叶花治病,你却还跟我在这儿讨论青莲与七叶花哪个更珍贵?莫非在你眼里,你们陛下的安康还比不上一株青莲?”   “父皇的病我自然关心。”古月南柯的神色依旧一派从容淡定,不疾不徐,“所以,在回宫的第一时间我就把七叶花交给了驾马车的侍卫,就在我带领你们来这儿之时,那侍卫已经迅速地赶去了太医阁,这会儿七叶花八成已经到了父皇的寝宫了。”   古月南柯的话一出,让苏惊羽顿时惊愕。   “你……”苏惊羽颇为不敢置信,“你怎么会有七叶花?!”   “看来上天还是十分眷顾南柯公主的。”相较于苏惊羽的讶异,贺兰尧显得泰然自若,眸底悄然划过的冷意无人看见,“这世上,总是不缺幸运的人。”   方才他就觉得古月南柯态度不对劲,这会儿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她果然也拿到了七叶花。   古月南柯是何时拿到的他不能确定,能确定的是,在山上时,古月南柯之所以表现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只是一个假象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让众人以为她寻不到七叶花,她想必是怕自己坦白了之后,会有人和她抢。   毕竟迷雾山是邵年的地盘,古月南柯颇为忌惮,如今回到了宫中,她自然可以毫无顾虑地坦白一切。   “还记得那个给我送肉吃的野人么?”古月南柯道。   “记得。”苏惊羽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那个对古月南柯有好感,给她送肉吃的野人……邵年管他叫老六。   “山上确实已经采不到七叶花了,且野人们摘掉的七叶花也全让他们下锅煮了。”古月南柯说到这儿,朝苏惊羽二人淡淡一笑,“但幸运的是,老六一直便是负责在厨房做饭的厨子,昨天夜里他去厨房煮点心的时候,在拆火堆边捡到了一株遗漏的碧血七叶花,他知道我想要,便兴冲冲地拿来送给我了。宁王妃你想想,野人们之前采了那么多七叶花,全下锅煮了,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抓起那一大把的时候,一不留神掉了那么一两棵呢?”   苏惊羽霎时无言。   漏网之鱼……   她在山顶上捡到漏网之鱼,古月南柯在老六那儿捡到漏网之鱼。   她们竟是一样的好运气。   “在山上那会儿我故意不说,自然是担心你们那边人多势众,我若是说我有了七叶花,只怕我手上的那株七叶花保不住了。”古月南柯抿了一口茶,悠闲开口,“于是今儿一早我才与皇兄装装样子,去山顶上晃悠了一圈,在没有离开迷雾山之前,我绝不会说我拥有了一株七叶花,父皇的病想必很快就会好了,你们手上的那株七叶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你们可莫要怪我们不够坦诚。”古月南柯身侧,古月东杨不紧不慢道,“在迷雾山上发生的事儿并不太愉快,故而,得到七叶花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声张。”   “邵年想要冰山青莲,你们二位也想要冰山青莲。”古月南柯唇角似有笑意,“我手上这株青莲,倒还真是抢手,君清夜那厮甚至说要潜入我宫中来偷,天真,坦白的说,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把青莲放在哪儿,除非,我愿意说。”   “既然如此,不打扰南柯公主了。”苏惊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如今在古月南柯的地盘上,既然谈判不成,自然也就没有了留下的必要。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同样起了身,牵上苏惊羽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惊羽且慢。”古月东杨见二人准备离开,出声道,“你们为何不说说你们想要青莲有何用?冰山青莲为解毒奇药,用以根治寒性之毒,你们想要它,莫非是为了救什么人?”   “我告诉你,你会考虑转让给我么?”苏惊羽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望着古月东杨,不咸不淡道,“你们的陛下有恶疾,巧了,我们出云国的陛下也有恶疾,我拿青莲回去献给他,也算是大功一件。”   “原来你们也是一番孝心。”古月东杨淡淡一笑,“若这青莲是归我所有,我倒是不介意跟惊羽你换七叶花,但青莲属于南柯,我无权决定,也无权干涉,你们不妨试着再和南柯谈一谈,她不要七叶花,但她兴许还有其他想要的呢?”   “贵国与我国是友好之邦,贵国的陛恶疾缠身,我深表难过。但我不曾亏欠过贵国陛下,着实没有义务为他奉献,相信这一点二位也很清楚。”古月南柯如此说着,目光落在了贺兰尧身上,“青莲是我的心爱之物,但也并不是不能拿出来用,我这株青莲,原本要做我的陪嫁之物,对于我的夫君,我绝不会吝啬,他若想要,只要他开口,我便给,不需要谈任何条件。”   苏惊羽听到这儿,睫羽轻垂,眸底悄然掠过一丝寒光。   这古月南柯……又想抢她男人。   如此明显的暗示,古月南柯为何不再干脆说的更直接一些,坦言要嫁贺兰尧,过门之后就将青莲双手奉上。   “南柯公主,此话当真?”贺兰尧迎视着古月南柯的目光,淡淡道,“对你未来的夫君,你绝不会吝啬么?”   贺兰尧的回答,让所有人在内,包括苏惊羽均是一怔。   苏惊羽在这一刻攥紧了贺兰尧的手。   她很想救贺兰尧,但若是要她将贺兰尧让给别人,她会心如刀绞。在对待感情上,她与贺兰尧一样霸道。   她心里很清楚,贺兰尧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可以将他的解药毫不犹豫地让给她,证明在他心中,她苏惊羽才是最重要的,他对她的感情,是可以用性命来证明的。   贺兰尧绝不会同意古月南柯的要求。   那么他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惊羽直觉贺兰尧的回答会——出人意料。   “自然当真!”古月南柯见贺兰尧回话,眸底掠过一丝期待。   他问那个问题……是表明他会考虑她的条件么?   “既然如此,好。”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待我传信回去给父皇,问他愿不愿意接纳南柯公主你,以公主你的身份地位,若是嫁给我出云国的帝王,少说也得是个贵妃,如今我出云国皇后之位暂且空虚,南柯公主,不妨去争一把,且看看你能否当我出云国的国母。”   贺兰尧一席话说出,其余人均是呈石化状。   他那个问题竟是帮着他父皇问的?!   苏惊羽回过神后,很是想笑,但是这会儿显然不是笑的时候。   贺兰尧的话,表明了是拒绝古月南柯,拿不到冰山青莲解他的毒,即使再好笑的笑话她这会儿也没心思笑了。   古月南柯本人更是如同兜头被人浇下了一盆子冷水,从头冷到脚。   贺兰尧他说什么!嫁给出云国的皇帝当妃?   他开的哪门子玩笑!   她古月南柯口中的未来夫君所指的是他贺兰尧,他明明心里就很清楚,却还故意说出那样一番话……存心膈应她?   “宁王,本公主不喜欢你开的这个玩笑。”古月南柯面色有些阴沉,“你若是想拒绝本公主,大可直说好了,作甚如此膈应我?”   “本王哪里开玩笑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是公主你自己说,青莲是你的陪嫁之物,你愿意送你未来夫君,我们此番来是帮父皇求药,公主你说的那番话,难道不是看上了我出云国的陛下,想谋得空虚的后位?”   “贺兰尧,你休要太过分。”古月东杨着实听不下去,出声斥道,“我皇妹对你一片真心,你何必拿来践踏?”   “践踏?你懂什么叫践踏?”贺兰尧低笑一声,“我一没对她始乱终弃,二没给予过她承诺,三没欺骗过她的感情,践踏一个人的真心,前提是你要接受他的感情,方能践踏,我从来都拒绝的干脆果断,不给她留半分希望与念想,这能叫践踏?古月东杨,你这理解能力堪忧,对此我只能说,没文化真可怕。”   贺兰尧说到这儿,抬手,白皙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的脑子呢?被你扔哪儿去了?你为何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带上它?”   “贺兰尧!你能不能嘴上积点德!”古月东杨横眉竖目,“你总是拿贬低他人当成乐趣么?”   “并非我喜欢贬低人,只是你说话做事总让我觉得好笑,你一开口,我仿佛感觉有浓浓的傻气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渐冷,“你确定还要和我争执么?上回被我骂晕那事儿你忘了?对待你这样的手下败将,我根本不用尽全力,我若尽全力,只怕你要哭。”   “你……”古月东杨眉毛拧成了一团,正想要再说话,却让身旁的古月南柯抢先了一步。   “皇兄,不必和他们多说了。”古月南柯转过身,冷硬道,“既然你们不愿考虑我的条件,那么没什么好说的了,慢走不送!”   七叶花:看,我会分身~   野人老六:我是南柯的神助攻,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咒骂……   ☆、第207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苏惊羽同贺兰尧原本就不想再停留,此刻听闻古月南柯道出‘慢走不送’,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相携着离开了。   二人走得颇为干脆,连告辞也懒得说。   古月南柯听着身后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看,那二人已经跨出了大殿的门槛,渐行渐远。   古月南柯见此,伸手抄起面前的茶杯往地上狠狠砸去。   瓷质的茶杯‘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古月东杨见此,心知她在泄愤,出声道:“南柯,你又何必执着于贺兰尧?这世上倾慕你的人多了去了,你可以有其他的选择。偌大的赤南国帝都,你难道就真找不到一个中意的?”   “皇兄这么说,我倒是也想问问你了。”古月南柯抬眸望他,“你为何又执着于苏惊羽?先不谈她的相貌问题,她已是有夫之妇,自当从一而终,而贺兰尧不一样,身为王爷他可以妻妾成群,如此看来,皇兄想要追求的,岂不是比我更难得到?”   “关于这个问题,你以为皇兄没有考虑过么?”古月东杨不咸不淡道,“堂堂王爷,自然是不能娶一个有夫之妇惹人笑话,但若是有朝一日苏惊羽被我所打动,想要与我一起,我自会想办法让她换个身份,让她抛弃以往一切,不过目前看来不大可能,但我不会放弃的。”   “皇兄为她倒也是煞费苦心了。”古月南柯淡淡一笑,笑容中似有些许自嘲,“可笑你我兄妹二人都如此倒霉,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且还要一味的坚持,不愿放弃。我不知道我对贺兰尧的执念还能坚持多久,但目前,我不想放弃。”   正说着,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奔进了殿内,古月南柯抬眸望去,正是她的贴身宫女。   “公主,王爷,太医们说,陛下已经无大碍了。”那宫女到了二人身前,笑道,“这碧血七叶花还真管用,陛下服用过后,脸色立即好转了不少,太医们说只需要再休养一段时日当可痊愈,陛下这会儿刚刚睡下。”   “如此甚好。”古月东杨面上浮现笑意,转头朝古月南柯道,“既然父皇睡下了,那么咱们暂且别去打扰他,才从迷雾山回来,马不停蹄,为兄有点儿累了,这就先告辞。”   古月东杨说着,起了身。   古月南柯道:“皇兄慢走。”   古月东杨离开之后,宽敞的寝殿之内便只剩两人。   “你立即去飞鸽传信给我们安排在出云国帝都的人。”古月南柯朝着身前的贴身宫女道,“让他们走一趟极乐楼,帮我打听一种毒,此毒名唤美人煞,关于此毒的一切可靠情报,我都要知道。”   宫女应了声是,而后退下。   古月南柯亦是起了身,朝着殿外走去。   美人煞这三个字,是她被黑甲虫咬伤晕倒之际,从君清夜与公子钰的口中听到的。   那会儿她迷迷糊糊之间,听见那二人在争吵,说什么揩油,断袖,还有——贺兰尧中毒。   其余的话她都已经记不太清了,那会儿,她脑子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贺兰尧中毒一事,是公子钰在情急之下一时失口说出。   再之后,她便彻底昏迷,那二人又说了什么,她全然不知道。   但是美人煞这三个字她算是记住了。   那二人当时之所以那么敢说,想必是以为她昏迷了听不见,殊不知,他们在争吵的时候,她并未完全昏迷,她的意识还在。   若不是无意中得知贺兰尧中毒,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体质薄弱了一些。   美人煞是个什么东西,她从未听说过,不过出云国的极乐楼想必知道。当初为了调查关于贺兰尧的一切情报,她在出云国帝都安插了几个人。   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得到答案了。   ……   “阿尧,这一回,可真是失策。”苏惊羽同贺兰尧坐在离宫的马车上,神色郁闷。   野人老六,真是古月南柯的神助攻。   君清夜那个重度外貌协会曾说过一句话:长得好看的人,运气通常都不会差。   这话算是得到证实了。   若不是老六对古月南柯有好感,她又怎么会得到一株七叶花。   “还记得月圆当初告诉我们卜算结果的时候,附加的一句提醒么?”贺兰尧揽过苏惊羽的肩头,“她说,此番来,必有波折。现在看来,神棍的话还是十分灵验的。”   “真是倒霉。”苏惊羽抬手抓了抓头发,“为何青莲不像七叶花一样长满山呢?为何青莲要那么稀有,气煞我了!”   “别抓了,头发都乱了。”贺兰尧见她神色烦躁,幽幽叹息一声,而后拍开了她抓头发的手,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上天总是很淘气的,喜欢跟你开一个又一个玩笑,此番去迷雾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们拿到了一株七叶花。”   “七叶花只能根治积压时间较短的毒,美人煞却是你自出生开始就带着的毒素……”苏惊羽一头扎进贺兰尧怀中,闷声道,“怪我,若是我当初没有被蚁蛊咬,也就不会引发体内的毒,你也就不用拿自己的药来救我,都是我太大意了。”   “这种愚蠢的话以后不要说。”贺兰尧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即使你没有被蚁蛊咬,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二人中的是同一种毒,如果解药只有一份,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先救你,且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苏惊羽听到这儿,憋在眼眶里的泪珠终究是憋不住,淌了出来,沾在了贺兰尧的衣襟上。   贺兰尧还未察觉到苏惊羽的情绪波动,只继续慢条斯理道:“七叶花虽不能解积压了十九年的美人煞,但压制毒性的作用还是有的,咱们也算是没有白去一趟迷雾山,说不定什么时候野人们又能采到七叶花,再采个几十株,就足够我将毒性压制到我年老色衰的那一天,到时候,没有青莲也就罢了,小羽毛,你该乐观点的。”   苏惊羽不语。   他又在刻意逗她笑。   七叶花采过之后不会再生长,邵年派出的野人们找了那么久也未找到一株,可见如今迷雾山上已经不存在七叶花了。   他说什么再采个几十株,不过是活跃气氛的话罢了。   “小羽毛,怎么不说话了?”贺兰尧见苏惊羽不接话,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垂眸只能看见她满头乌发,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   于是他伸手将她的脸捧了起来,这才发现她眸中水光氤氲,眼角边是湿润的。   “好端端的,为何哭鼻子了?”贺兰尧的指尖拂过她的眼角,“我认识的苏惊羽,一向坚强,气魄不输男儿,这么点儿挫折你就要落泪?不许哭,你知道自己脆弱的样子看起来很丑吗?”   他并不安慰她,反而讥讽她,试图挑起她的火气,最好是能跟他吵嘴,或者捶他几下子,将难过的事儿暂时忘却。   然而,苏惊羽也察觉到他的意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丑又如何,再丑你也不嫌,我为何难过落泪?因为中毒的人是你,倘若换成我,我绝不会掉一滴眼泪。此番前来寻解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我以为快要成功了,上天又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当古月南柯告诉我她也有七叶花的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整个人从天堂跌入谷底,你知道我那会儿有多愤怒?”   “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贺兰尧依旧在轻柔地擦拭着她湿润的眼角,“现在难过未免太早,没准还会有好运来呢?”   苏惊羽静静地望着他,忽然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仰头狠狠地吻上他。   似是要把所有的愤怒与无奈发泄在唇齿间。   上天为何要开这样的玩笑,果真是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想要古月南柯手中的青莲,就得依着她的意思,让她过门。   她手中那株青莲,偷不到,抢不着,她说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青莲的藏身之处。邵年甚至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都震不住她。   为何青莲的拥有者是古月南柯?一个想要跟她抢阿尧的女子。   良久的亲吻结束,苏惊羽将头埋在贺兰尧肩颈上,咬牙道:“阿尧,我有一个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尝试。”   贺兰尧听闻此话,只漠然道:“不愿意。”   “我还没说呢。”苏惊羽额上的筋跳了跳,“你倒是先听我说完,古月南柯不是要你娶她过门么?先答应了她,与她假意周旋,从她口中套出青莲的所在地,若是套不出来,那就给她下聘礼,带她一起回出云国,既然是陪嫁之物,她总会一起带上的,到时候就……”   “万一她有所防备,不带上青莲走呢?兴许她会说,成过婚之后再交出来?又或者更过分,圆房之后再交出来?再或者更离谱,有喜了之后再交出来?以她的谨慎,这不是不可能的,我若现在说要真心娶她,她能信?”贺兰尧伸手掐上苏惊羽的脸庞,“你啊,真是急糊涂了,什么馊主意都能想的出来,我告诉你苏惊羽,别说是娶她过门,假成亲拜堂我都不乐意,即使没有夫妻之实,娶进门也算是有了名分,我贺兰尧这辈子只想给你名分,你明白么?”   苏惊羽顿时语塞。   假成亲他都不愿意。   正如他所言,即使他只是与古月南柯走一个仪式,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有了名分,是名正言顺的平妻,谁还在意有没有夫妻之实。   “都说关心则乱,果真如此。”贺兰尧叹息一声,将苏惊羽揽紧了几分,“难道为了给我解毒,你就要忍痛将我推给别人么,以后这样的蠢话不要说了,你若真是觉得亏欠了我,以后在榻上的时候让我尽兴就好了,别每次都那么快喊累。”   苏惊羽原本心里还堵得慌,听着他最后那句话忍不住又眼角抽筋。   他总是想方设法要让她转移注意力,总是说些活跃气氛的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苏惊羽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   “又没有旁人听见,有什么不能说的?”贺兰尧凑到苏惊羽耳际,呼吸轻轻喷洒,吐气如兰,“若是真的有一日我面临绝境,要毒发身亡,就让我死在你榻上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不怕死,只怕死的不够快活……”   “去你的!”苏惊羽一把推开他的头,低斥,“胡扯些什么,什么毒发身亡,谁让你自己咒自己了?你作甚总是胡言乱语?下次再这样,你就一个人去睡一间吧。”   “你若是让我一个人睡一间……”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选择死亡。”   “我艹,我说了几遍,不准说不吉利的话!”苏惊羽一把掐住他的脸,“我在与你说很严肃的事儿,你给我扯东扯西,三句话不离一个死字,你要敢死,老子陪你死!”   “小羽毛,你又说脏话。”   “就说脏话,怎么着?!”   “生气了?”贺兰尧低笑一声,俯下头贴上她的唇瓣,“亲一个,莫气了。”   苏惊羽无奈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眸。   贺兰尧啊贺兰尧,真想与你打情骂俏一辈子。   ……   二人离宫之后,便在帝都的街道上闲逛了片刻,经过一个街角时,竟看见了邵年等人的身影。   “小羽小十!”邵年身侧的君清夜第一个眼尖地发现了二人,忙快步地奔上前来,飞奔之际手中还抓着几支糖葫芦。   “小十,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点的么?”君清夜到了二人身前,嘿嘿一笑,将手中的糖葫芦献宝似的递给贺兰尧,“都是你的。”   贺兰尧挪开了视线,开口语气清冷,“不要。”   “好吧,我就知道会这样。”君清夜撇了撇嘴,一转手递给苏惊羽,满目期待地望着她,“小羽,我买多了吃不完,为了不浪费粮食,你帮我吃吧。”   “好,帮你吃。”苏惊羽低笑一声,从君清夜手上拿下了两根糖葫芦,朝着那裹着冰糖的山楂一口咬下。   霎时,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萦绕,分外可口。   “阿尧,这个糖稀会粘牙,我怕蛀牙,分你一根。”苏惊羽说着,朝着贺兰尧递出一根。   贺兰尧见此,自然是伸手接过,然而,不等他的手触碰到糖葫芦,苏惊羽便倏然将糖葫芦顶到了他唇边,一把塞进他口中。   贺兰尧怔了一瞬,望着苏惊羽面上得逞的笑意,有些失笑。   她能这样活泼,很好。   “哇,这个糖葫芦真好吃。”君清夜一边啃着山楂,一边道,“事情办得怎样了?那什么鬼青莲到手了没有?”   苏惊羽闻言,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君清夜何等眼尖,望着她的神情顿时就明白过来,“没得手?不会吧?那古月南柯不是要拿七叶花救老皇帝么?她不给你们青莲,她拿什么救老皇帝啊?”   “她并不需要我们的七叶花。”苏惊羽淡淡道,“上天也很眷顾她的,给了她一株七叶花。”   “啥玩意?她哪来的七叶花?”君清夜讶然,“她与那尖嘴猴腮不是在山顶上找了一上午没找着?难不成他们是找到了却故意不说?熊孩子派出的几十个野人也没找到一片七叶花的叶子,就凭她和古月东杨两人,怎么会……”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邵年与公子钰也走上前来了。   “殿下。”公子钰道,“青莲……”   “找家酒楼坐下说吧。”苏惊羽狠狠咬了一口山楂,“说来我就气。”   ……   “什么?老六给她的七叶花?!”   五人此刻位于街心最昂贵的酒楼一品居的雅间内,邵年听闻苏惊羽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气的几乎一蹦三尺高,“老六这厮真是皮痒!之前给古月南柯加菜未经我的同意,让我训斥了之后竟还敢给她送七叶花!”   “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更别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人。”相较于邵年的暴跳如雷,苏惊羽这会儿已然淡定了许多,“其实也不怪老六,爱美人并非是他的错,你们迷雾山上的野人也不知碧血七叶花的珍贵,只拿它当寻常野菜,在老六看来,他只是送了古月南柯一根野菜而已。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真是倒霉。”邵年低咒了一声,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那个,我出个主意你们别打我,那公主不是喜欢尧哥么?但尧哥你又不想娶她,不想给她名分,我之前听人说书,听说过美人计什么的,尧哥你不妨对她施展个美男计?必要的时候牺牲一下色相吧,为了解毒,总得舍弃点什么,有得必有失嘛。”   “为了解毒牺牲色相?牺牲到什么程度?和那南柯公主滚榻上去?你太低估小十的傲慢与忠贞了,小十要是愿意,我当场吃土十斤。”君清夜双手环胸,冷嗤一声,“什么狗屁主意,按我说,还是得用武力。”   “武力?我不是早用过了?没用的。古月南柯知道我们要她手上的七叶花,自然不能取她性命,这女人也是够狠的,我当初拿刀架她的脖子,她都没哆嗦一下,她自以为有了青莲就没有人敢把她怎么样……”邵年咬了咬牙,继而道,“好像还真的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如今在皇宫中,想要动她没那么简单,动了她,我们也很难全身而退。”苏惊羽垂下睫羽,“古月南柯是个狠角色,别拿一般的小女人思维去衡量她,我目前所遇上的情敌中,她是最聪明的一个,相较于前面几个,她也算是最直接豪爽的一个,想要什么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屑于遮遮掩掩,她就一句话,嫁给阿尧当平妻,除此之外,免谈。”   “我干,跟她哥一样的脸比城墙厚。”君清夜低咒一声,“没有一点儿备胎应有的素质,都不晓得学学老子一样,只对喜欢的人好,不求什么回报,一路备胎到老又有什么不好,还不招人烦。”   “君清夜,我们说过了,不要你这个备胎,你赶紧找对象吧你。”苏惊羽伸手扶了扶额。   “我就不,我就要当备胎,当备胎也好玩。”君清夜朗声笑着,笑得众人一阵的无言。   “小羽,我仔细想了想,不如,牺牲我的色相吧。”君清夜忽然停止了腰板,抬手摩痧着自己的脸庞,一本正经道,“这世上除了小十之外,最俊美的当属我君清夜,古月南柯得不到第一美男,得个第二的也算赚了是不?”   君清夜的话音落下,又是一室寂静。   “你想做甚?”苏惊羽哭笑不得,“莫非你想去勾搭古月南柯?”   “有什么不可以的么?”君清夜朝苏惊羽眨巴了一下眼睛,“小羽,你凭良心说话,我长得俊不俊?”   “俊。”苏惊羽实话实说。   “看吧,你都承认了。”君清夜顿时眉开眼笑,“古月南柯还没小羽美呢,你都觉得我俊,她心中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之前虽说嘲讽了她几句,但我君清夜多得是勾搭女子的手段,你可别忘了,在遇上你和小十之前,我早已阅女无数,拜倒在我锦衣下的女子数不胜数,与我来往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天真。”贺兰尧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抽,随即端起面前的茶盏饮茶。   苏惊羽同样听得眼角轻抽,“觉得你俊俏跟对你有好感是两码事!她不否认你俊,但未必会喜欢你。”   “小羽和小十是不相信我的魅力?”君清夜眯了眯眼。   “拉倒吧你。”一旁的邵年冷哼道,“就你之前贬低她的那些话,她能不记恨你就不错了,还喜欢你……我虽年少,但我也明白,女人都是记仇的。你想使美男计,只怕会使不成的。”   “你们都信不过我,既然如此……”君清夜倏然抬腿,一脚跨在椅子上,豪气地一挥袖子,“那老子就便宜她一回,把她给办了!杀人放火我在行,辣手摧花我更强,一刻钟之内,取人贞操四五回,不在话下!”   “噗!”   贺兰尧一口茶没咽下去,喷了一地。   清夜:怎么样,我帅不帅?   南柯:楼上好可怕嘤嘤嘤。   ☆、第208章 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小十,你这是怎么了?”君清夜眼见贺兰尧喷了茶,眨巴了一下眼,“我说错话了?”   “你那不叫说错话,那简直就是瞎扯淡。”苏惊羽白了他一眼,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了帕子,替贺兰尧擦拭着唇角的茶水。   “小羽,我是认真的。”君清夜此刻的神情颇为正经,“若是为了帮你们,让我牺牲色相,我是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那么我麻烦你吹牛之前先打打草稿成不成?一刻钟之内取人贞操四五回,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苏惊羽的话还未说完,便察觉腰际被人一掐,她‘哎哟’一声,转过头望着贺兰尧。   但见贺兰尧此刻凤眸微沉,显然是不高兴。   他并不乐意听见她跟其他男子光明正大地讨论……如此污的问题。   一个时辰八刻钟,一刻钟大概是十五分钟,君清夜所说的十五分钟取人贞操四五回,那不是相当于……   间接地表示自己那方面能力低。   一刻钟那什么四五次,他还那般豪气万丈地说,可见他说话根本没带脑子,装逼装过头反变成逗逼。   “一刻钟之内取人贞操四五回,啥意思?”邵年面上浮现丝丝不解,“莫非这是跟值得骄傲的事儿?”   苏惊羽道:“你还小,不要问。”   “我,我口误!”君清夜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忙改口道,“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不是一刻钟!口误,口误。”   苏惊羽不再回话,只是扶额叹息。   她才不会真的指望君清夜呢。   古月南柯对贺兰尧的执着,岂是他君清夜引诱一下就能够化解的。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君清夜悠悠道,“我今夜就潜进皇宫中去,悄悄摸进古月南柯的寝宫……”   “别。”苏惊羽忙打断他,“你从未去过赤南国的皇宫,对皇宫的部署以及格局都很陌生,贸然潜入,对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要是一个不慎被侍卫发现了捉拿你,你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你若真的那么想用美男计,倒不如把古月南柯从宫中约出来,在宫外,就不用有太多顾忌。”   “还是小羽想得周到。”君清夜粲然一笑,“那就依小羽的意思办。”   苏惊羽心知希望不大,漫不经心道:“明日再说吧,天色都黑了,今夜就在这酒楼内暂住吧。”   “月落乌啼还在逍遥王府。”贺兰尧抬眸望向公子钰,“小青,去将他们带过来。”   公子钰应了声是,转身离开雅间。   “小羽毛,奔波了一整日,咱们也休息去吧。”贺兰尧说着,跩着苏惊羽起了身。   君清夜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怨念地道了一句:“又要背着我去卿卿我我,每次都这样。”   “你这人奇了怪了,他们卿卿我我关你屁事。”身后响起邵年的冷哼,“他们是成过婚的夫妇,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你以后能不能别老往尧哥媳妇身上凑?你那缠人劲我看着都烦。”   “熊孩子,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把你拧成麻花。”君清夜转身怒视着身后的人,“他们两都是我的!故而,我允许他们亲热,因为我也不知该收拾谁……”   “什么叫他们两都是你的?”邵年拧了拧眉头,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喜欢苏惊羽吗?说书的人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跟尧哥应该互相排斥才对吧?为何你好像对他也很殷勤?难不成说书先生骗我?”   “说书先生没骗你,只是我们的情况特殊了些。”君清夜唇角勾起一丝邪气的笑意,“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没错,但你尧哥也是我喜欢的,因此,不存在情敌见面眼红的问题。”   “你说什么!”邵年瞪眼,“你是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难不成你是那变什么……变态!”   “你才变态呢,我那叫真爱,你个熊孩子懂什么?哥哥告诉你,其实在尘世间,男子与女子的结合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断袖之癖绝对是真爱,因为他们连后代都可以不考虑,当然,男女之爱是比较常见的,熊孩子,哥哥告诉你,你以后跟着哥哥学,哥哥保证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男子,当然,找不到男子你就考虑女子吧!”君清夜双手环胸望着邵年,一脸真诚,“记住,找意中人,最首要的前提是——漂亮!其次是性格,明白吗?”   邵年一脸呆滞,“你的人生还真是坦诚而放荡……”   “那当然,你要想想,吃饭的时候对着一个美人,那心情多舒畅?你懂什么叫秀色可餐?”   “不懂。”   “不懂啊?无妨,让我来告诉你……”   ……   这一头君清夜对着邵年畅所欲言,另一边,贺兰尧带着苏惊羽已经进了客房。   关上了客房的门,苏惊羽忽觉得腰间一紧,被身旁的贺兰尧揽住,随后整个人被他横抱而起,缓步走向前方的床榻。   到了榻边,贺兰尧将她轻轻放下,二话不说身子一倾压了上去,顺手摘掉了她脸上的半片面具。   “阿尧,你不是说一路奔波劳累么?”苏惊羽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轻挑眉梢。   此刻他的面容上哪有半丝疲惫,她丝毫不怀疑他分分钟就能和她滚床单。   而贺兰尧也的确将手伸到她腰际,一把扯下了腰带,“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我当然只能找这样一个借口回房,难不成你让我当着其他人的面,说我想跟你回房翻云覆雨?”   苏惊羽一时语塞。   “小羽毛,我好想你。”贺兰尧的唇覆下,落在她额头上,“在迷雾山上,一连两日对抗黑甲虫,我晓得你累,故而也没折腾你,现在你精神可足了?”   说话间,他的亲吻游移过苏惊羽的鼻尖、脸庞,最后落在她唇上。   “嗯,精神还算足。”苏惊羽伸手搭上他的肩头,启唇回应着他的亲吻。   “那就好。”贺兰尧眉眼轻轻弯起。   “这次就让你折腾。”苏惊羽的眸底掠过一丝笑意,双手颇为主动地滑到他的衣襟处,将他的衣领扒开。   心都是他的,身躯还不是随他摆布。   只愿……明日能够下的了榻。   衣裳很快被褪去,有冰凉的触感自腰际缓缓往上游移,在她身躯上流连着……那是他冰凉的指尖。   她缓缓闭上了眼。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苏惊羽悠悠转醒之时,入目的便是贺兰尧近在咫尺的脸庞。   本以为他真的会折腾她一宿,然而当她呈现出疲惫状态的时候,他依旧心软地放过她了。   苏惊羽唇角轻扬,无声地笑。   视线落在他卷翘的长睫上,她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便见贺兰尧眼皮子动了动,有转醒的迹象。   不多时,他睁开了眼,凤眸中带着初醒的朦胧与慵懒,颇为无害。   苏惊羽见此,挑了挑眉,正欲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随即他一个翻身又压了上来。   “阿尧,别闹了,下去。”苏惊羽觉得身上一沉,眼角微微抽搐,“大早上的你想做甚?”   “只要精神好,哪里需要分什么白天黑夜。”贺兰尧伸手撩起她的一缕发在指间打转,“小羽毛昨日答应过我什么,要让我尽兴的,昨夜我依旧很早放过了你,现在我要你补偿。”   说着,他又将头埋进了她的肩颈,轻咬着她雪白的肩头。   苏惊羽:“……”   本想随他摆布,哪知下一刻,他忽然抬头,朝她浅浅一笑,“逗你的,起吧。真以为我会大早上折腾你么?”   说着,他起了身,掀开被褥下榻穿衣。   苏惊羽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他总是喜欢这么恶作剧。   二人穿戴整齐之后,便一起下了楼去吃早点,其余的人也都起了,众人便围了一桌。   然而吃着吃着,苏惊羽却发现了不对劲。   就在大伙儿享用早点的时候,唯有邵年双手托腮,一双眼睛望着与他相对的贺兰尧,若有所思。   苏惊羽一时间疑惑了。   他一直看着阿尧作甚?   “君清夜,你不是说,吃饭的时候若是正对面坐着一个美人,会令人感觉秀色可餐么?”邵年望着正对面的贺兰尧,朝着身侧的君清夜道,“为啥我看了尧哥这么久,还是觉得饿?”   苏惊羽正喝着粥,听到这话,差点没呛着。   邵年看着阿尧半晌就是为了证实那一句秀色可餐。   “熊孩子,你脑子会不会转弯!”君清夜额上的筋似是跳了一跳,“这成语是用来夸耀一个人的容貌,多少有那么点儿夸张的意思,又没让你真的就别吃饭,人不吃饭能活么?你蠢不蠢?”   “蠢的人是你!”邵年反唇相讥,“教我认识这个成语的人是你,我曲解了它的意思只能怪你解释的不够透彻。”   “住口,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话,更不要吵嘴。”苏惊羽开口打断二人的争执,斜睨了君清夜一眼,“你也注意些分寸,别乱教少年一些有的没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被误导,教坏了你负责?”   苏惊羽开口果真还是最有用的,拌嘴的两人都噤了声,埋头吃饭。   贺兰尧从始至终只静静地吃着糕点,对于空气中的杂音仿若未闻。   众人正吃着,倏然间,听到酒楼外似有大批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便都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一众侍卫打扮的男子涌来,片刻的时间便包围了整个酒楼。   这一现象,顿时让酒楼的所有客人疑惑不解。   忽的,正对着酒楼的几名官兵纷纷向两侧让开了道,空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他们这一让开,顿时让众人看清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女子。   女子身着一袭湖绿色的罗裙,肌肤如雪一般白皙,双颊带着若桃李般的淡绯,衬着姣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小巧,唇若樱桃略微丰满。   她乌发高挽,柳叶眉之下,是一双难掩傲然的明眸。   “是她?”邵年微微一怔,“你们谁约她来的?她带这么多人这么大阵势是想作甚?”   “你以为,我们不约她来,她就找不到这儿?”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咱们光明正大地住在酒楼,想要打听咱们的行踪,再简单不过的了。”   古月南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踏进了酒楼,瞥了一眼苏惊羽等人的桌子,朝着身后的侍卫道:“除了这一桌,其余的客人都遣散了,这酒楼本公主暂且包下。”   侍卫应了声是,而后便开始遣散其余的客人,连掌柜与小二也都回避了。   只片刻的时间,酒楼正堂内便只剩她与苏惊羽那一桌人。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阵势呢,原来是南柯公主。”君清夜起了身,唇角噙着笑意,缓步走向古月南柯,“南柯公主,带着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抓犯人来的。”   “言重了,我带人来,只是为了自卫。”古月南柯淡淡道,“你们这伙人个个都是高手,以本公主那点功夫,对上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吃亏,你说,我该不该防范着你们呢?”   “公主这话就错了,这是在赤南国的地界,我们哪会对你乱来呢?”君清夜说着,已经凑近了古月南柯,“南柯公主,你今儿这身打扮,可真叫人眼前一亮呢。”   古月南柯听着这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君清夜说话素来都很带刺,今日为何如此和气?   而就在她疑惑之间,君清夜的脸庞倏然凑了上来,与她的脸相隔不过一寸,她几乎都能感受到他鼻息的喷洒。   “南柯公主,你脸上有东西。”他幽幽道了这一句。   古月南柯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道:“什么东西?”   “有我的影子呐。”君清夜低喃着,伸手,指尖点上了古月南柯的脸颊,“肌肤手感尚可,吹弹可破。”   君清夜身后一众人傻了眼。   他还真当众调戏古月南柯?!   “放肆!”古月南柯终于回过神,扬手打开君清夜的手,呵斥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来戏弄我?!”   这会儿侍卫们全被她叫着在酒楼外等候,从外头看进来古月南柯的身影正好被门板挡着,因此他们都不知公主让人调戏了。   “我君清夜胆子素来很大,什么样的贵女没有接触过,公主又如何,你这身份可震不住我。”君清夜低笑一声,更为得寸进尺地伸手揽在古月南柯的肩上,直往自己怀里跩,“你恼了么?有本事你喊人啊,把你的侍卫们全喊进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公主是如何当众和男子亲热,你喊啊,让所有人看见我跟你搂搂抱抱,你还有脸面喊着要嫁宁王么?跟我亲近后再去纠缠小十,那可就是水性杨花了啊,南柯公主,我君清夜是出云国第二美男,你跟我亲近很吃亏么?”   “你无耻!”古月南柯面色涨红,一个抬眼间看见饭桌边的贺兰尧,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儿,顿时更为急切地想要摆脱君清夜。   贺兰尧原本就对她无意,若是这会儿让他看着自己与其他男子勾肩搭背,想必他更不会喜欢自己了。   “走开!”古月南柯一把推开君清夜,不料君清夜却跟牛皮糖一样地再次缠了上来,手掌紧扣着她的肩不让她挣脱。   “我哪儿无齿了?我的牙齿不是都好好的么?你看,多整齐多白?”君清夜说着,朝着古月南柯龇牙。   古月南柯气极,又不敢喊侍卫来观看自己的窘态,情急之下,她竟转过头,一口咬在君清夜的手上。   君清夜“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正对面,苏惊羽等人眼角均是一抽。   那一口下去……看着都疼。   然而君清夜再次开口,蹦出的话却令人相当无言——   “爽!”   他的表情隐忍,却嘴硬道:“爽……用力,继续!”   “噗!”苏惊羽一口粥喷了出来,好在低头及时,吐在了地上而不是桌子上。   “太贱了……”邵年忍不住道,“看着都疼,他还爽?”   “更贱的你没见过。”苏惊羽撇了撇嘴,“拿鞭子抽他,他会嗷嗷叫,而后让你继续,神情痛苦中夹带着丝丝兴奋,这厮绝对是受虐狂。”   同一时间,古月南柯听着那一声“爽,用力”,险些没岔过气去。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瞬间的停顿,让她口中的力道松了几分,君清夜趁机一把抽回了手,刺溜一下闪到古月南柯另一边,换了只手继续勾肩。   “南柯,你好过分,居然咬我的手。”君清夜甩了甩被咬出印子的手,唇角的笑意依旧带着三分邪气,“但是,我好喜欢你的过分。”   “咳!”邵年一口粥险些没咽下去。   即使再年纪轻不懂事,他也能找到词来形容君清夜此刻的行为。   贱……   变态……   他决定还是不吃东西了,以免回头喷个满桌子。   “又刷新下限了。”苏惊羽望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感慨,“他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刷新着那深不可测的下限。”   君清夜的行为无疑是让众人都大开眼界,饶是气定神闲如贺兰尧,冷漠寡言如公子钰,都有些眼角抽筋。   古月南柯此刻的面色已经不是涨红,而是铁青。   若说一开始被撩拨还有些羞涩,这会儿已经是气的想要抄家伙。   这姓君的分明就不是喜欢她,作甚要如此戏弄她!   “君清夜,你到底想如何!”古月南柯冷声开口。   “不想如何,我就是想与你多亲近亲近。”君清夜笑道,“你可别喊人哦,你要是敢喊,我可就扒你衣裳了哦呵呵呵呵呵……”   “混账!”古月南柯恼羞成怒,一个迅速转身扬手便要一个耳刮子扇下来。   然而君清夜更快一步地截住了她的手腕,悠悠道:“打是情,骂是爱,又打又骂,莫非你对我的情意已经难以自拔?嗯?”   话音落下,他抓着古月南柯的手,一个旋身,绕到了她身后,等同于从背后拥住了她。   “你大爷的!”古月南柯终究忍不住爆了粗口,“松手!”   “我就不,就不,就不,你咬我啊。”君清夜朗声笑道,“咱们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打情骂俏不好吧?南柯,你可知我是极乐楼的二当家,钱财,势力,我都有,大把的贵女都视我为梦中情郎,但我平日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你看看我对你多好?不如你嫁了我,定个好日子咱们拜堂去?聘礼我能给你摆十里,你可信?”   “嫁你娘了个头!”古月南柯倏然一仰头,在君清夜的下巴狠狠顶了一下,趁着君清夜吃痛,快速逃开。   君清夜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摸了摸被顶疼的下巴,再想抓古月南柯时,她已经奔到了酒楼门口。   “来人,给我拿下那个红衣男子,铐起来!”她高声朝着一众侍卫发号施令。   苏惊羽听到她这一声喝,忙朝着君清夜道:“君清夜,辛苦了,美男计失败,快跑!从后院走,以你的轻功,那些酒囊饭袋追不上。”   他撩妹技能倒是挺高超,能把古月南柯逼的爆粗口。   虽说赤南国女子爽快,但能把一个公主逼的骂脏话,也算是能耐了。   “她爷爷的,竟然不上钩。”君清夜眼见着侍卫们涌了上来,转身朝着后院蹿去,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   “小羽小十,回头再来找你们!”   眼见他一溜烟窜得没影,古月南柯低喝一声,“行了回来!别追了,回酒楼外守着去。”   以那厮的速度,这群侍卫是追不上的。   她方才喊人进来抓君清夜,并非是真的要抓他,而是要逼他离开,省的留在这儿坏她的事。   敢轻薄她古月南柯,总有一日要叫这厮知道厉害。   极乐楼二当家又如何?一个不管事的二当家,成天到处鬼混,靠着兄长养。他若是知道自己和极乐楼做的生意,恐怕会气的七窍生烟了吧?   “方才让诸位看了好大一场笑话,南柯自知失礼。”古月南柯转身面向饭桌上的众人,视线最终落在苏惊羽身上,“宁王妃,我可以与你单独聊聊么?”   “不可以。”不等苏惊羽回答,贺兰尧率先开了口,声线清冷如玉石,“你有什么想说的,在这儿直说便好,这儿并没有外人。”   “女人之间的谈话,不便让男子旁听。”古月南柯轻描淡写道,“宁王妃,我想与你说的话事关青莲,你听不听?若是愿意跟我聊,请随我移步楼上。”   “自然要听。”苏惊羽说着,起了身,“我倒也很好奇,公主想说什么。”   说到这儿,她转头朝着贺兰尧淡淡一笑,“我与她上楼聊聊,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们便好。”   话音落下,她便迈开了步子,与古月南柯上了楼。   进了一间雅间,苏惊羽径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南柯公主,现在可以说了。”   “宁王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古月南柯淡淡道,“宁王之所以不接纳我,无非是因为他对你用情至深,你不同意他再娶,他便不娶,故而,要嫁宁王,就得先过了你这关?”   苏惊羽闻言,唇角的笑意微凉,“公主怎么就知道能过我这关?”   “美人煞,容貌的杀手,美人的劫难。为寒性之毒,极其霸道。发作初期身上会生长毒斑,痛苦难当,此毒对内力也有一定的限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毒斑渐渐扩散,到了后期,浑身上下五成以上的地方被红斑覆盖,五脏六腑逐渐衰竭,到那时候,便是回天无力,我说的对么?”古月南柯望着苏惊羽,面上无甚表情。   苏惊羽唇角的笑意一僵,眸中掠过一丝惊愕之色。   古月南柯怎会知道?!   “宁王殿下所中的美人煞,解药便是冰山青莲,你们忽悠我说青莲是要给你们陛下的,其实是为了给宁王殿下的,对么?”古月南柯悠悠道,“之所以不说实话,是怕我皇兄知道了后会加以阻挠,坏你们的事,这才说成陛下,让我皇兄不会那么在意,你们倒是很聪明,只可惜,终究瞒不过我。”   南柯:我又要被骂了。   清夜:美男计失败,会不会影响我的人气?   ☆、第209章 你不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   “你是如何知道的?”苏惊羽面上无甚表请,目光渐冷,“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古月南柯同样神色冷漠,“我本以为你对宁王感情有多深厚,现在看来,我是太高估你对他的感情了,美人煞是什么样的毒,发作起来会如何痛苦,这些你明明都知道,美人煞的毒不解便是死路一条,如今有一条活路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却不走,原因只是因为你的善妒,你的霸道,苏惊羽,你真是太自私了。”   “我自私?”苏惊羽冷冷一笑,“我不允许你过门就是我自私了?你以为天下间女子都那么宽宏大量,愿意与人共享自己的夫君?正是因为我对贺兰尧感情太深,才不容许有第三者来打扰我与他的生活,你如今是仗着自己有解药,想来逼婚了么?”   “逼婚?宁王妃未免将话说的太难听了。”古月南柯拧了拧眉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冰山青莲是我的珍爱之物,我愿意把它拱手送给我未来夫君,当我得知宁王殿下中了美人煞之毒,且解药就在我手中,那一刻,你知道我多想救他么?但我若是白白赠送了青莲却连一个呆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我岂不是太不值得了?”   “那你就留着你的冰山青莲当古董吧。”苏惊羽斜睨着她,“至于阿尧身上的毒,不劳公主你费心了。”   “怎么?你已经决定了要放弃我手中的青莲,再去找一株么?”古月南柯唇角的笑意有些讥诮,“你觉得青莲会像七叶花一样开满山头?苏惊羽,凡事莫要抱着太多侥幸心理,你可知冰山青莲比碧血七叶花珍贵了多少倍?放弃了我手上这一株,你可能再也找不到另一株。同样是女人,我了解你的心思,贺兰尧就如同罂粟花一般,危险的同时,又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引人沉沦,这样的男子,没有女子不想占有,但你要清楚,自古以来,只有男子要求女子从一而终,身为女子,就要有包容之心。”   “男子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女子就当从一而终,这就是如今这世道多数人的想法,真是可怕又迂腐。”苏惊羽摇头叹息,“可笑世间女子自小都被男权制度洗脑,纵然心中再苦也要接受夫君妻妾成群,甚至强颜欢笑,方能给人留下贤良淑德的形象。女子与夫君以外的男子来往,总得处处提防人说闲话,男子却可以像种马一样随时发情,这就是如今这垃圾一样的世道对女性的不平等,即使高贵如公主也愿意与人共享夫君,呵呵。”   古月南柯怔住。   男子像种马一样?   苏惊羽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总之我苏惊羽的男人他就得是我一个人的,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得是干干净净的,不允许除我之外的女子染指,当然,我同样此生只跟定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接受第三个人的插足。”苏惊羽开口声线清凉如冬日湖水,“你要说我善妒也罢,心胸狭窄也罢,我就是要独占贺兰尧,我的夫君,绝不与人共享。”   “你凭什么一个人独占他!”古月南柯眸中浮现些许怒意,“他是个王爷!他是皇家的子弟,你凭什么要求他只能娶你一人?你的说法让其他人听见你就不怕自己被耻笑么?更何况他如今身中美人煞之毒,还不知道能熬多久,你却为了想要独占他而罔顾他的性命,你若真那么爱他,就该不惜一切为他解毒才是,这才是你身为妻子应该做的,而不是坚持你那可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顾他的安危,等他即将毒发身亡的那一刻,你还会坚持不接纳我?”   “我当然坚持。”相较于古月南柯的愤怒,苏惊羽这会儿却是一派悠闲,“他若要娶你过门,就得先休了我,你去问他乐意不乐意,你真以为我同意了你过门你就能嫁他么?你错了,即便我同意他也不会同意的,你太低估了贺兰尧对我的感情,即便到了毒发身亡的那一刻,他也不会为了解毒而娶你,你说服了我又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先去说服他,再来说服我。”   “你……”古月南柯几乎气的双肩发颤,“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到死也要坚守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若是死了你去跟谁相守!你宁可让他去死都不让他接纳我,苏惊羽,你还有良知吗!”   “他若是死了,我陪。”苏惊羽白了古月南柯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所谓生死相随,就是生要厮守,死要追随,贺兰尧若是死了,我绝不苟活。很抱歉,我们只能接受两个人的感情,就算死,也不接受三个人的,我们就是如此奇葩又有个性,公主你此刻是不是很想抽我?那我劝你最好省省吧,你打不过我的,你那株青莲,你就抱着它进棺材吧。”   话音落下,苏惊羽便转过身,很是干脆地迈步离开了雅间。   其实在古月南柯邀请她上来谈话时,她就猜到古月南柯多半想要说服她,能让她容许贺兰尧娶平妻。   即便她真的答应又有什么用?贺兰尧也是绝对不答应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古月南柯竟然知道贺兰尧身中美人煞。   谁告诉古月南柯的?!   他们起初有意要隐瞒贺兰尧中毒一事,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比如古月东杨那厮,巴不得贺兰尧早见阎王,他若是知道了,别说是帮忙,不捣乱就该谢天谢地了。   他们拿皇帝作为借口,也是为了让那兄妹二人多给些面子,如今古月南柯既然知道了一切,那么也没必要多说了。   仗着自己有青莲就一副女王驾临的模样,是以为她苏惊羽会跪着央求她古月南柯嫁过来当平妻么?   简直可笑。   大不了就是个死,死也不能赔上阿尧的节操。   说她善妒也好,自私也罢,她骨子里就是如此霸道的人。   苏惊羽一步一步踏下楼梯,楼下,众人依旧坐在饭桌边上等着她。   苏惊羽抬步走到贺兰尧身前,笑道:“我回来了。”   贺兰尧牵过她的手,拢在掌心里轻轻摩痧着,“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希望我能大度点儿,接纳她。”苏惊羽淡淡一笑,“然而我让她失望了,我很是果断地拒绝了她。并且让她留着她的青莲,直到她进棺材的那一天。”   贺兰尧闻言,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干得漂亮。”   “阿尧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霸道了?”苏惊羽笑道,“明明有一条活路摆在咱们面前,路上还附赠一个美娇娘,可咱们都不走这条路,旁人想必会觉得你我真傻。”   “咱们乐意就好。”贺兰尧悠悠道,“管别人说什么。”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古月南柯也缓缓地下了楼,眉眼间丝丝怒色让众人看的清晰。   她一言不发,径自朝着酒楼外走去。   然而她没料到,在经过邵年身侧的时候,邵年倏然一个闪身到了她身前堵住了她的去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抵在古月南柯的脖颈上,“既然无论如何都拿不到青莲了,干脆送你下地狱去,如此一来,谁都别想得到青莲!”   “好啊!那你动手。”古月南柯冷笑一声,“你这是第二次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既然我第一次不惧怕你,这一次同样不怕,想用这个方法逼我交出青莲,做梦。你要杀便杀,我一死这世上再也无人知道青莲的下落,要不了多久宁王与宁王妃也都下来陪我了,如此倒也不算亏。”   邵年闻言,气的咬牙切齿。   真不怕死?这古月南柯也是个变态,宁可死也不成全他们。   还是她以为自己不敢动手?   想到这儿,邵年眸光一沉,“那我就送你去死好了。”   “邵年,冷静!”苏惊羽见此,忙疾步上前截住邵年的手,“酒楼外都是侍卫,古月南柯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咱们这一干人等都要被缉拿。”   “这你不用担心。”邵年道,“外头的侍卫数量最多半百,凭着咱们几个人的身手,想要逃离并非难事。这女人宁可死都不愿意成全我们,还想趁火打劫,剁了她算了。”   “你还是太天真了。”苏惊羽叹息一声,“此事不仅仅关系着我们几人,更是关系到两国利益,酒楼外的侍卫自然是认得宁王与宁王妃的,若是他们的公主死在这儿,我和阿尧便是最大嫌疑犯,如此一来,出云国与赤南国的联盟便会被瓦解,光天化日之下在赤南国的地盘上行凶,这无疑是愚蠢的行为,此举必定激起赤南国皇室的怒气,双方从友好之邦瞬间就能成为敌对,你让我与阿尧回国之后如何面对父皇,皇兄,和皇祖母?”   “这……”邵年怔了怔,“我一时没想那么多。”   “那么你现在理清楚这中间的复杂关系了么?”苏惊羽身后,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理清楚了就放手,让她走罢。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别忘了她的百份誓言书还押在极乐楼那儿。”   邵年闻言,只能恨恨地撤了手。   “宁王妃果真是顾全大局之人。”古月南柯平复着心中翻涌的怒意,转头朝着苏惊羽扯出一丝笑颜,“本公主方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听闻贵国皇太后甚是疼爱宁王殿下,若是她知道宁王殿下身中剧毒,且解药就在我手中,宁王妃你为了独占宁王殿下而拒绝我所能提供的解药,不知她会如何想?还会不会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呢?”   古月南柯此话一出,众人齐齐色变。   “众所皆知,在出云国一众皇子当中,皇太后最疼爱的便是皇十子贺兰尧,有时十殿下生个病都能叫她心急如焚,若是让她知道殿下身中剧毒,不知太后娘娘会如何痛心疾首。”古月南柯不温不火道,“宁王妃,你只顾着自己意愿,却一点也不顾及长辈们的心情,若是殿下有一日毒发身亡,你随他去了,那么殿下的母妃,皇祖母得知了以后,叫她们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哪怕是一向不疼爱宁王的陛下,也会黯然神伤的吧?毕竟是他的血脉……”   “多谢你提醒了我。”古月南柯话音还未落,贺兰尧便出声打断,“我险些忘了,这事儿决不能让皇祖母知道,小青,立即飞鸽传书回出云国,给皇祖母身边的青竹,告诉她,近日要叫人寸步不离地守在皇祖母身旁,不能让任何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入皇祖母耳中,至于父皇与母亲那儿,让他们知道也无妨,我相信他们依旧能活的好好的,并且,他们为了皇祖母好,也不会告诉她。”   公子钰闻言,应了声是,随即抬步走向后院,传书去了。   古月南柯:“……”   “看你那一脸懵逼的傻子样。”苏惊羽从气愤中回过神,心中忍不住为贺兰尧的机智点赞,斜睨了一眼古月南柯,“你说我善妒自私,我认了,但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你明知我们的太后年事已高,还要拿这样的事儿去刺激她,你这么做,只会惹得我与阿尧更厌烦你罢了。”   “我这么做,只是替他着想!”古月南柯低斥道,“有你在一日,他都不会喜欢我,这我明白,但我所求并不多,只想呆在他身边而已,我甚至没有想过要将你赶走,我古月南柯生平头一次这般放低姿态,我知道你们二人思想怪异,为了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以不顾性命,但我却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毒发,我为何想要告诉你们的太后,还不是为了让太后娘娘能说得动他,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的皇祖母着想!”   “你那么替尧哥着想,为何不干脆把青莲拿来!”邵年冷哼一声,“口口声声为他着想,人家不喜欢你却还要强行逼婚,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他着想,你是想笑死人吗?”   “冰山青莲是我的稀世珍藏,我为何要将它白白送出?!”古月南柯冷笑一声,“这么珍贵的东西送出去,却连获得一个呆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倘若我将青莲交出,解了他的毒,他与他的王妃长相厮守,留我一人顾影自怜么!我古月南柯还没那么高尚,凭什么我只能付出,不能索要回报?”   贺兰尧闻言,只是冷眼看她,凤眸中一派寒凉,夹杂着丝丝轻蔑。   他已经懒得再和她多说话。   “我说过了,你的条件我们不答应,你就留着你的青莲到你进棺材那一天吧,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苏惊羽冷嗤一声,“你不用再多费唇舌了,慢走不送!”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竟是气笑了,“你们两个疯子,都是疯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着酒楼外走去。   真是疯子。   长相厮守要建立在活下去的前提上。   贺兰尧却是宁可毒发也不愿意娶她。   她忘了是何时喜欢他的,她也试图从这一段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可笑情感中抽身出来,但她却发现,很难。   她只想要一个呆在他身边的机会,只奢求他能把对苏惊羽的情感分一些到自己这儿。   然而他依旧很残忍地拒绝了,没有丝毫犹豫。   他拒绝的不仅仅是她,还有他的解药。   苏惊羽何德何能让贺兰尧为她付出如此之多。   古月南柯的脚步忽然顿住。   如果注定此生都得不到贺兰尧的青睐,又不忍心看着他死,那么她要做一件解气的事儿。   她要让自己悲凉的心得到一丝畅快。   如此想着,她转过身,抬眸直直望向苏惊羽,“苏惊羽,如果上天注定我此生都得不到贺兰尧的青睐,那么我也只能认命了,他连死都不惧怕,我的纠缠也是多余的,我方才仔细一想,我可以不要求嫁给他,换一个条件。”   “换一个条件?”苏惊羽一怔,随即眸底划过一丝狐疑。   前后不过片刻的时间,古月南柯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你且先说说,什么条件?”苏惊羽道。   “你到我身前来,我告诉你。”古月南柯淡淡道,“其他人不要上前来。”   苏惊羽闻言,很是干脆地应下,“好。”   只要不是让阿尧娶她,其他的条件没什么不能考虑的。   才要迈出步子,倏然间手腕一紧,被贺兰尧握住,“小羽毛,不要上前,有什么条件让她直说,省的她玩什么阴招,对你不利。”   “她指定要我上前,我若不去,她怎么会说呢?”苏惊羽拍了拍贺兰尧的手背,“放心吧。”   “不可以。”贺兰尧态度颇为坚决,“要么,我跟你一同上前。”   “阿尧,我功夫比她好,不会有什么事的。”苏惊羽说着,倏然一头扎进了贺兰尧怀中,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脊背,“没事的。”   贺兰尧还想再说什么,蓦然察觉后背一麻。   他面色当即一变。   又被她暗算!   下一刻,苏惊羽脱离了他的怀抱,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朝着身旁的邵年道:“看好你尧哥。”   “小羽毛,我饶不了你!”贺兰尧觉得体内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眼见苏惊羽走向了古月南柯,眸底划过丝丝阴霾。   “尧哥,你放宽心吧。”邵年在一旁道,“你们出云国和他们赤南国不是结盟么?相信众目睽睽之下,那古月南柯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儿。”   就在邵年说话时,苏惊羽已经走到了古月南柯身前。   “说吧,什么新的条件?”   “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古月南柯淡淡道,“这是酒楼门口,我要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下跪磕头,还要叫上经过的路人前来观看,磕到你额头破了为止,我就给你半株青莲,剩下半株本公主自己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苏惊羽怔住。   下跪叩头换半株青莲?   古月南柯这是因为得不到阿尧,所以要借着羞辱她来泄恨么?   也罢,能给阿尧拿来半株青莲也好,她丢个脸算什么。   正想应下,却听得身后传来贺兰尧一声怒斥——   “苏惊羽,你给我滚回来!”   “这个要求比起之前的,算是很简单了。”古月南柯神色冷漠,“宁王妃为帮宁王解毒,当街向南柯公主下跪叩头求药,方显示诚意,有什么不划算的吗?毕竟我那青莲那么珍贵,难道不足以换你磕几个头。”   “好,我磕。”苏惊羽应了下来。   然而,还不等她屈膝,贺兰尧的声线再次响起,轻缓却幽凉——   “我数到三,你不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罢。”   苏惊羽心头一震,转过头,惊愕地看着他。   “阿尧,只是下跪磕头而已。”苏惊羽眸底浮现丝丝悲切,“很简单的,为什么不答应呢?”   “下跪磕头到头破为止,换半株青莲?你是脑残吗!”贺兰尧开口声线冷厉,“为了解毒,要我的妻子被另一个女子当街羞辱,倒不如直接给我来一刀。下跪磕头,她是你娘还是你爹,一没生你二没养你,你欠了她什么要给她下跪磕头?我贺兰尧的女人,不需要为了我忍气吞声,哪怕我下一刻便会毒发身亡,我也要看到你挺直的腰杆,除了生养你的人,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你若敢弯腰,明年的今日,我坟头的草就该长到五尺高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倏然伸手抽出了邵年挂在腰间的那把短刀,手起刀落,一刀扎在了左肩之上。   “尧哥!”   “阿尧!”苏惊羽吓了一跳,忙不迭奔到了他身前,望着从他肩头溢出来的鲜血,伸手想要抚上去,指尖却在发颤。   “你要是再不滚回来,下一刀我就要扎胸口上了。”贺兰尧朝她虚弱一笑,而后一把抽出了带血的刀刃,扬手扔到了古月南柯身前。   古月南柯望着地上沾染了贺兰尧鲜血的匕首,怔愣许久,倏然察觉脸颊一凉,有冰凉的液体滑落,她抬手抹了抹。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贺兰尧……”她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别打我,千万不要打我……   ╮(╯_╰)╭   其实南柯不算一个恶毒女配,她有一颗当小三的心,却并没有到要害人的那种恶毒程度,她的手段比较光明正大,比起前面几个恶毒女配,她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女配,一个可悲的女配。   为了不被打,我还是剧透一下:很快他们会转运了…   ☆、第210章 我不怕死,怕的是与你分别   “你还有脸哭。”邵年转过头怒视古月南柯,“你每回出现都是给人添麻烦,你就没有半点儿自知之明么?你能否别在这儿碍眼了?滚远一些成不成!”   古月南柯闻言,咬了咬唇,抬起衣袖抹着泪水,转身快步离开。   古月南柯一走,酒楼之外的侍卫便也都撤离了。   “阿尧,快,我们上楼。”苏惊羽满面焦急,同邵年一人扶起贺兰尧一只胳膊。   肩头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淌,需要立即处理伤口才好。   “殿下?!”身后蓦然响起一声带着惊诧的男子声音,苏惊羽转过头,是公子钰飞鸽传书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公子钰快步上前问道。   他不过才离开了片刻的时间,殿下便负伤了,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   “回头再与你详说。”苏惊羽道,“先帮阿尧处理伤口。”   公子钰点头,“好,去楼上的客房。”   “小羽毛,不必担心。”贺兰尧见苏惊羽神色焦灼,朝着她淡淡一笑,“我之所以有气无力,还不是被你用迷针暗算了?你若是没有暗算我,这一刀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你不在意,我在意!”苏惊羽低声斥道,“你是血肉之躯,不是钢筋铁骨,一刀戳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能不疼吗!你少说几句,上楼,包扎!”   他此刻的虚弱的确有大部分原因是由迷针所致,为了不让他阻止自己与古月南柯的谈判,她在拥抱他的时候往他背后戳了一根迷魂针,迷魂针能够在短时间之内瓦解人身上的力气,使中针的人连行走都颇为困难。   贺兰尧曾说过,能够暗算到他的,恐怕只有她一人,只因他从不对她防备。   因此她得手了。   但她没有料到,他还能有力气拿刀戳自己。   他对待他自己总是很残酷很无情,连捅自己的时候眼儿也不眨一下。   他自己觉得捅那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殊不知她心如针刺,那一刻的难受根本无法言喻。   扶着贺兰尧到了客房中躺下,她坐在床榻边握紧了他的手,看着公子钰帮他包扎,上药,等处理好伤口了之后,公子钰同邵年便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剩她与贺兰尧。   “小羽毛,你别拿一副郁闷的表情对着我,今日之事,原本就是你错了。”贺兰尧说着,试图坐起身。   但苏惊羽可不让他起身,用手按着他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硬是将他按回了榻上躺着。   “才包扎好你能不能好好休息别乱动?”苏惊羽恶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能不能好好对待你自己?你总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是要上天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贺兰尧扯了扯唇角,“这话没错,但我父母都不曾心疼我,我又为何要在意他们给予我的这副身躯?躯体是我的,我想如何就如何,捅自己一刀,能还你回头是岸,值了。”   “什么叫捅自己一刀换我回头是岸?”苏惊羽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你晓得你这一刀下来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换位思索,倘若你亲眼目睹我捅自己一刀,你什么心情?”   贺兰尧望着她,静默片刻,才悠悠开口:“我并不想惹你难过,可我若是不狠一点,你又怎么会听我的话?我若不是扎自己一刀,你岂不是真要给她跪下了?”   他就是笃定她见到自己受伤会飞奔回来。   “那你也别下手那么重!”苏惊羽恨得牙痒痒,“你口头威胁我,我照样会乖乖回来,谁让你付诸行动了!”   “我若只是口头威胁你,焉知你不会犹豫?”贺兰尧开口的声线依旧慢条斯理,“小羽毛,我太了解你了,我若是光说不做,你必定会犹豫,而后会开始苦口婆心地跟我说一堆废话,劝我不要阻拦你为我求药,这太像你会做的事了,在你看来磕头下跪换半株青莲很值得,你不会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而我当时中了你的迷魂针,难以行走,我为了逼你回来,只能扎自己一刀了,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果然很急切地便回来了。”   “你!”苏惊羽听得眉头紧拧,却又无可奈何。   “她古月南柯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的王妃给她当街下跪叩头,她这般羞辱你,只是为了解气罢了,我若是让你任她侮辱,那还是个称职的夫君么?”贺兰尧说到这儿,斜睨了苏惊羽一眼,“再有,你给她下跪磕头也就只能换半株青莲罢了,半株青莲根本不够清除美人煞的毒素,顶多让我多活上几年,这有什么意义?如此一来,你即使被她羞辱,我也不能与你长久厮守,你就不怕我死不瞑目?”   听着他的话,苏惊羽只觉得额上的筋都在跳,“以后在我面前,禁止你提那个字!”   “哪个字?”贺兰尧眉梢轻挑,“死?”   “叫你别提!”苏惊羽磨着牙,伸手掐他的脸,“你再提我就把你的嘴巴拿抹布堵上!”   “要我不提也成。”贺兰尧悠悠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提了。”   “一言为定。”苏惊羽很是干脆地应下,俯身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正欲撤离,却比贺兰尧伸手一把扣住了后脑,不让她撤开。   于是乎二人便又唇瓣厮磨了许久,直到苏惊羽有些轻喘,贺兰尧才放开了她。   “行了,好好躺着莫要乱动。”苏惊羽起了身,给他掖了掖被角。   “小羽毛,你如今也闲着,不如陪我躺一躺如何?”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随后将身躯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空出了半张床。   “好。”苏惊羽应着,躺到了他的身旁。   “小羽毛。”贺兰尧仰躺着,忽然开口轻声唤了她一句。   苏惊羽‘嗯’了一声。   “其实我从不怕死。”贺兰尧的声线毫无起伏,“十岁之前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日子尚且还能过,之后母亲离开我了,我开始思考,人为何要活在这个世上,我非但活的不开心,还带着一副不健康的身躯,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怎么会没有意义?”苏惊羽拧了拧眉头,“不开心就自己找乐子,有病就要想法子治,爹娘不疼爱你就去找别人爱,你那会儿才十岁,毛都没长齐就不想活了,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虽然那时年少,但我已经经历过许多事。”贺兰尧笑了笑,“我天生筋脉残缺,想要习武唯有洗髓换骨,小羽毛你可还记得洗髓换骨的过程?”   苏惊羽听闻此话,睫羽轻颤。   洗髓换骨。   那种堪称酷刑的治疗方法她怎么会不记得。   第一次听说这四个字,还是在月光的口中,在那之后,她便牢牢记住了。   “在混合了百种药材的药池子里反复被折磨整整十二个时辰,在那十二个时辰里,每一寸肌肤都被车马碾压。”苏惊羽说着,忽然伸手紧紧抱住贺兰尧,“可惜我没能早一点出现,我若是能早几年出现,便能让你少孤单几年。”   她没能亲眼目睹他的经历,没能在他人生里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侧,真是遗憾极了。   每每脑海中浮现‘洗髓换骨’这几个字,她都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   洗髓换骨,九死一生。   连续十二个时辰的折磨,比牢狱中的酷刑更令人发寒。牢狱里的酷刑尚且还有休息的时段。   他那个时候才只有十岁而已。   “十二个时辰的洗髓,起初我还觉得生不如死,到后来竟然有些麻木了,十二个时辰过去之后,我被师父拎了出来,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我问师父人活着的意义,师父告诉我,死亡跟洗髓比起来,可是轻松地多了,想死,一刀抹脖子的事,或者服毒,都不需要太痛苦,轻轻松松便能死,我连比死更痛苦的洗髓换骨我都熬过来了,再想着死那就太亏本了,我为什么不选择好好活下去。”   苏惊羽静默。   原来阿尧年少的时候也是玻璃心,被父亲遗忘,被母亲抛下,他就不想活了?   好在还有个机智的师父对他阐述真理。   比死还痛苦的事都经历过了,不好好活着,对得起自己么?   “当时师父说,我还太年轻,待我以后成长,碰到一个想要珍惜的人,便能明白活着的意义了。”贺兰尧说到这儿,侧过身望着苏惊羽,淡淡一笑,“在与你相识之前,我觉得活着仅有的乐趣也就是吃与玩,吃尽一切美食,玩所所认为好玩的,包括人心,与你相处久了之后,我终于明白师父那句话的意思,遇见想要珍惜的人,方知活着的意义。”   苏惊羽闻言,一头扎进他怀中,“明白就好,既然明白,就得给我好好活着,不管你我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长,我们珍惜每一刻就是了,我也想与你相守,与你白头,倘若我们注定不能相守那么久,你去哪我便去哪,黄泉奈何我也跟,我不怕死,怕的是与你分别。”   贺兰尧听闻此话,伸手揽进了苏惊羽,良久不语。   曾几何时,他一点儿也不惧怕死亡。   可如今,他却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活着,照顾此刻他怀中的人。   犹记得第一眼见到苏惊羽的时候,他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只是觉得她比普通人有趣了一些,是他的一个新玩偶。   他当然想不到,她会变成与他相恋的女子。   二人相拥着良久没有说话,直到苏惊羽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贺兰尧才知,她睡着了。   他低下头,下巴正好抵在她的头顶,她在睡梦中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膛,像只小猫似的动作,却带着明显的依赖。   他唇角轻扬,无声地笑,随后也闭上了眼。   他是冷血之人,因此他太过眷恋从怀中人身上传来的暖意。   若是每一日都能拥着这样一个暖炉入眠,那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了。   ……   二人这么一睡便睡了一个下午。   直到傍晚时分,日头将落之时,二人才相继醒了过来。   “阿尧,咱们竟然躺了一个下午。”苏惊羽坐起了身,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这么一来夜里可能就睡不着了。”   “夜里睡不着?那不是很好。”贺兰尧凑了上来,开口声线幽柔,“白日里睡得足了,夜里便适合做些有意义的事儿,你说对么?小羽毛。”   苏惊羽闻言,顿时一窘。   白日里睡得足了,夜里便适合做些有意义的事儿……   他所指的有意义的事儿,自然是人类最原始的运动。   “阿尧,你能不能别闹了。”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今夜你就别想了,睡不着咱们就出门去赏赏月,直到困了再回来睡。”   “夜里大好的时光你要拿去赏月?”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一凉,“你之前说好的要让我尽兴,又打算出尔反尔了?”   “我没想到出尔反尔,只是考虑你的伤势!”苏惊羽眼角一抽,“怪你,自己给自己捅了一刀,伤口还那么深,你没听公子钰包扎的时候说要多休息么?想要伤口早些愈合,你自然要安分地修养,别想着进行什么大幅度运动,我不允许。”   “小羽毛。”贺兰尧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苏惊羽的脑袋,“我怀疑你这里有问题。”   苏惊羽面色一沉。   他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我受伤的地方是在肩膀,上半身。”贺兰尧朝她莞尔一笑,“翻云覆雨,只需要动下半身。你想拿我受伤这个理由来逃避,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苏惊羽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他他……   污出新高度。   “你不要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说行,自然能行,我肩上的伤,丝毫不会妨碍你我……”   “但是总会不小心碰到!”苏惊羽一拍额头,“滚床单这种事儿,受伤的时候原本就不适合进行,我并不是要逃避,我只是纯粹为你着想,想让你安分地休息,你一两个夜晚不做那档子事就不行么!”   “你让我夜里拥着你却什么都不能做,这太残酷了。”贺兰尧幽幽叹息一声,“别的王爷们妻妾成群,每个夜晚都不愁没人陪睡,父皇更甚,三宫六院,每夜都能睡不一样的女子,一年都可以不带重复的,而我只有一个妻子,在我眼中她胜过这世间任何女子,我只需要她一个便足够,她可以一个人包揽每一夜陪睡的活,这叫能者多劳,小羽毛,你说是不是?”   苏惊羽顿时懵逼。   能者多劳……   她竟无言以对。   毕竟他只娶了她一个,他不能找别人。   她想要独占他,在男欢女爱上当然不能亏待他。   “阿尧,你说的有道理。”苏惊羽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但是我心疼你的伤,要是一个不小心碰到,牵扯了伤口,那可不妙,因此,我还是要拒绝你,等你好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贺兰尧:“……”   “好阿尧,咱们该下楼吃饭去了,到饭点了。”苏惊羽说着,便拖着他下了榻。   下了楼,公子钰和邵年以及月落乌啼早已经坐在桌边等候了,红木制的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苏惊羽定睛一看,竟都是她与贺兰尧喜爱吃的菜。   偌大的酒楼正堂,此刻只有他们六人,只因之前古月南柯来时出价包下了整个酒楼。   至于满桌子的菜,想想也知道是出自公子钰的手,他原本就是阿尧的专用医师兼厨子。   “这样高冷禁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会治病还不话唠的贴心下属,堪称绝世老妈子。”苏惊羽禁不住感慨道,“阿尧啊,小青这才是全能的老妈子,你当初有他,还找我给你当老妈子,你是怎么想的?”   “这都不明白,故意找一个借口让你留在我身边而已。”贺兰尧悠悠道,“起初对你感兴趣,自然要将你留在身边陪我玩耍,陪我打情骂俏,小青再怎么有能耐,还能跟我打情骂俏不成?”   苏惊羽:“……”   二人走到了桌边,才坐下来,苏惊羽的余光倏然间瞥见一道修长的紫影踏进酒楼,她忙眸望去,微微一怔——   来人一袭紫衣,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乌发如墨,一部分嵌在玉冠里,剩余的随意披散在肩头任由微风轻拂,他肤白似雪,眉如墨画,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眼角微微上挑,长睫之下,一双桃花美目分外惑人。   这男子长得真的非一般的好看,并且有着妖孽与淡漠的双重气息。   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遇见的,美貌可与阿尧比拟的男子。   若说阿尧像只慵懒的猫儿,这男子便像惑人的狐狸。   片刻的惊艳后,苏惊羽回过神,朝着来人道:“这位公子,这酒楼我们包了,还请你移步去其他酒楼吧。”   紫衣男子闻言,眉梢轻挑,只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句话,“我来找人。”   话音落下,他那双桃花美眸在众人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贺兰尧身上,“你就是贺兰尧?”   贺兰尧闻言,只不咸不淡道:“有事?”   “你怎么知道他是贺兰尧?”邵年面有疑惑,“看你的样子明明原先不认识他,你问都没问就知道他是贺兰尧?”   “要找贺兰尧还不简单。”紫衣男子悠悠道,“来之前便听师姐说,所有男子里最俊美的那一个,其俊美可与我比拟的男子,便是贺兰尧无疑了。”   贺兰尧听闻此话,唇角轻扬,“原来是无欢师叔。”   “师叔?”苏惊羽额头一跳。   此男子看似比阿尧大不了几岁,竟然是师叔?   无欢:我倒想看看,还有几个人记得我,本帅乃旧文郡王请自重的男主,新文妹子们眼熟我哦~   ☆、第211章 你把我灌醉,却不和我睡   “不错,论辈分这声师叔是他应该叫的。”紫衣男子缓缓迈近,步履优雅,“他师父安宁公主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医的弟子,而我是鬼医的关门弟子,安宁公主的师弟。”   苏惊羽听闻此话,眸底掠过一丝喜色。   安宁公主的师弟,此番来莫非是……   “师叔是来帮阿尧解毒的?”   紫衣男子闻言,漫不经心道:“我大老远地从云若国来,你们就让我站着说话?”   苏惊羽等人这才惊觉失了待客之道,对待‘师叔’,总该请他入座,沏茶问候。   苏惊羽叫月落乌啼搬了椅子来,而后朝着紫衣男子道:“师叔快坐。”   紫衣男子唇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随即缓步上前,坐了下来。   “师叔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贺兰尧开口,声线悠悠,“早就听闻云若国礼郡王风华无双,今日一见,果真是所言非虚。”   “过奖过奖。”紫衣男子唇角似有笑意,“早就听闻师侄乃出云国第一美男,美若谪仙,不杂风尘,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   “哪里哪里。”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还是师叔略胜一筹。”   “师侄真的觉得我略胜一筹么?”紫衣男子望着贺兰尧,桃花美目微微眯起,“真心话?”   贺兰尧淡淡一笑,“不真心,只是一般的客套话。”   “淘气。”紫衣男子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师侄就不怕自己的话得罪了我,回头我乐意给你解毒了?”   “不怕。”贺兰尧轻挑眉梢,“虽说解毒重要,但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我敬重师叔,因此不愿欺骗师叔。”   紫衣男子:“……”   苏惊羽:“……”   不仅是她有些发怔,其余众人同样是一脸呆滞,无言以对。   贺兰尧和紫衣男子的对话,他们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份。   因为这两人只是纯粹在较劲,比较谁的容貌风姿更胜一筹。   阿尧嘴上喊师叔喊的好听,其实并未将对方真的当成长辈,只因对方不过是个二十有余的年轻男子,与他年纪相差不了多少。   同样的年轻,同样的风姿卓越,同样的盛世美颜,一个清冷如玉,一个笑里藏刀,这二人若是站在一起,从容貌风姿上,倒真是难分高下的。   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无疑是各自觉得遇上了对手,便互相较劲了起来。   想必是过去的岁月里,他们都受到了太多的追捧,骨子里都有着一种名为自恋的东西——我最帅,帅破天际,没人比我帅。   所以他们此刻是在……比帅。   “师侄果然很会说话。”紫衣男子依旧在笑,“师叔我喜欢听真诚的话,这点不错,但是师叔我的心眼比铜钱还小,见不得有人的容貌风姿胜过我,哪怕咱们师出同门。安宁公主乃我父母的至交好友,因此受她之托,我大老远从云若国而来,师叔我原本是无条件来给你看病的,可现在,师叔这心里不顺畅,谁让师侄你的容貌也如此出色呢?”   “那师叔你是想如何?”贺兰尧面无表情,语气平稳。   “师叔给你治病,你要给酬劳的。”紫衣男子如此说着,伸出了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众人纷纷拧眉。   他掏刀子是想作甚?   苏惊羽打心里相信安宁公主不会托一个不靠谱的人来,虽然此人看起来不像善茬,但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自己人。   如此想着,她便安静地坐着,静观其变。   换在平日里,有外人若敢在大伙儿面前这么嚣张,必定要遭打,可碍于今日这人的身份是阿尧的师叔,大家便都没有轻举妄动。   在众人警惕又疑惑的视线之下,那紫衣男子终于开口,“你若愿意在你这美若谪仙的脸上划上一刀,使你的容貌彻底逊色于我,师叔我就给你看病,如何?要你自己动手,还是师叔代劳?”   众人怒。   他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找茬?   然而贺兰尧还未动手,其余的人自然也只能暂时沉住气。   “师叔真是爱说笑。”贺兰尧望着正对面的人,唇角牵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人活着,哪能不要脸呢?师叔开的这个条件,我的回答是:宁死不破相。”   “宁死不破相?”紫衣男子眉梢轻挑,“师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美人煞这毒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宁毒发身亡,也不愿意在你这张好看的皮囊上划一刀?你还真是爱美如命呐。”   贺兰尧笑而不语。   紫衣男子笑容优雅,却不带一丝人情味。   这一刻的对视,似是无声较量。   倏然间,紫衣男子轻笑一声,而后将小刀收起,轻描淡写道:“方才只是跟你们开一个小小的玩笑,看给你们紧张的。”   众人:“……”   苏惊羽发现这位师叔骨子里也有恶作剧的因子,这一点倒是跟阿尧像极了。   “美人煞的毒素在你体内滞留了将近二十年,冰山青莲确实是最有效且最能一劳永逸的解药。”紫衣男子悠悠开口,“你师父曾经把唯一的一株青莲给了你,那是你最后一味要吃的药,要按着她配的药方服用,按照原本的计划,你的毒早该解了,但你却将青莲让给了你媳妇,因为她也很倒霉的中了美人煞,为此,你可有感到后悔?”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道:“虽然师叔的问题十分无聊,但碍于你是长辈,我便耐心地回答你——并不后悔。”   “为何?”紫衣男子面上似有疑惑,“以你王爷的身份,有多少女子前仆后继,你却为了一个女子而罔顾性命,你觉得这值得么?”   “值不值得,我心中最清楚,不劳师叔挂心。”贺兰尧说到这儿,轻瞥了他一眼,“师叔问这些有何意义?”   “当然有意义,要寻找你身上值得我欣赏的地方,否则我绝不出手救你。”紫衣男子沉吟片刻,后道,“你爱妻如命,这是你唯一让师叔欣赏的一个地方,你成功地让师叔我认同了你,这趟也算是没白来了。师叔有些饿了,用过晚饭之后再谈吧。”   话音落下,他便转头望向了饭桌,率先拿起筷子,伸向了桌子上的菜肴。   众人回过神,一时无言。   好古怪的男子。   说话处事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前一刻还问为救一个女子而罔顾性命值不值得,后一刻又说我欣赏你爱妻如命这一点。于是乎——前面几句都是随口的试探话?   “师叔慢用,我与阿尧去后院兜兜风。”苏惊羽朝着紫衣男子道了这么一句,随后拉着贺兰尧走向了后院。   “阿尧,你这个师叔,也算是一朵奇葩了。”走得远些了,苏惊羽才道,“若不是对你师父有信心,我都要怀疑这个师叔到底有几分靠谱。”   贺兰尧闻言,低笑一声,“小羽毛,你可曾听说过顾无欢?”   “顾无欢?”苏惊羽摇头,“不曾听说。”   “云若国的礼郡王,鬼医坐下的关门弟子,坊间有一句话是这么评价他的:公子无欢,丧心病狂。”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他的脾气颇为古怪,做事全凭喜好,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但他宠妻如命这一点,云若国帝都人人皆知。”   “原来有这么回事。”苏惊羽挑眉,“奇葩师叔还是个痴情种子?难怪他说你身上有值得他欣赏的地方。”   在这样渣男当道的世道,想找几个痴情的男子太不容易。   “但是他说的很清楚明白,根治美人煞,还是需要青莲。”苏惊羽说到这儿,眉头轻拧,“古月南柯今日是抹着眼泪离开的,我总觉得她依旧不会消停,她宁可死也不会成全你我,可见她对你有多执着,都说执着的女子最可怕,也不知她会不会再玩什么新招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贺兰尧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回去陪那怪胎师叔喝几杯,且看看他的医术有多高明。”   ……   是夜,冷月高悬。   偌大的后院中,三人围桌而坐,借着皎皎月色,温酒谈天。   还有——针灸。   贺兰尧只身着一件中衣,由着身后的人将银针扎入身上各个要穴。   “针尖是用我的独门秘药浸泡,相信能够有效压制你体内美人煞的毒素,短时间之内你身上的毒斑不会再扩散。”贺兰尧身后,顾无欢悠悠开口道。   “多谢师叔!”苏惊羽眸中浮现喜悦之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问好了的酒,斟了一杯,随后递给了顾无欢,“师叔请。”   顾无欢接过了酒杯,端至唇边抿了一口,继而道:“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是好消息。”   “嗯?”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不解,随即又有些忧虑,“莫非还有坏消息?这针灸治疗有副作用?”   “当然有副作用。”顾无欢轻描淡写道,“若是没有副作用,那还要青莲做什么,你们直接学了我这套针灸法再配上我的独门秘药也能快活过一辈子了,然而,这世上没那么好的事儿。”   “副作用是什么。”贺兰尧开口,语气平稳,“还请师叔明说。”   “我说了你们可别打我。”顾无欢轻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道,“副作用就是……你们夫妻两得做个小小的牺牲,不能行男欢女爱之事。”   “什……什么?”苏惊羽开口都有些结巴。   他这套独门针灸法施用之后,不能滚床单?   “原因在于我所用的一味药,它能够很有效抑制毒发,但是也会对男子的身体产生影响。”顾无欢幽幽叹息一声,“这影响便是,让男子暂时对男女之事不能产生反应,这不能怪我,只能怪药,为了压制毒性,你们两只能做小牺牲了……”   “你开什么玩笑。”贺兰尧头顶数根银针,开口的声线带着丝丝凉意,“什么叫,对男女之事不能产生反应……”   “师侄,话何必要说的那么明白呢?咱们心里清楚就好了。”顾无欢说着,又将一枚银针扎进贺兰尧的脖颈,“这世上很多事,有得必有失,就比如我给你针灸压制毒性这事儿,你这毒暂时都不用担心它会发作,但是,你将因此而不能跟你媳妇行男女之乐,挺公平的你说是不是?”   “顾无欢……”贺兰尧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这三个字。   毒性暂时压制,但他也碰不了小羽毛了?!   每夜与她躺在同一张榻上,只能抱不能吃?   这见鬼的副作用!   “诶诶,师侄,你怎可直呼你师叔的大名呢?”顾无欢再一次将手中银针对着贺兰尧的后脖颈狠狠一刺,明显察觉到身前的人肩头一颤,他笑道,“这针扎进来会有些刺痛,不要紧,忍忍就过了,别乱动,针灸的时候,不可太过焦躁,不可有太大情绪波动。”   贺兰尧:“……”   心中有气,但此刻并不适合发泄出来。   苏惊羽瞥见贺兰尧隐忍的神色,轻叹一声,随后伸手搭上他的肩,安抚般的道:“阿尧,如今能压制毒性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儿暂且搁一边也无不可。”   不就是暂时不能滚床单了么。   比起毒发,不能滚床单并不算什么。   “师侄啊,你我都是年轻人,师叔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顾无欢不疾不徐道,“年轻人,血气方刚,精力充沛,在床笫之间需求也多,但是师侄你须明白,以你如今的状况,压制毒性是头等大事,男欢女爱之事就先扔一边吧。”   贺兰尧:“……”   他还能说什么?   即便说‘不’,也已经来不及了,顾无欢针都下了,药效便开始发作了。   真是令人无奈至极。   半个时辰之后,针灸结束了。   顾无欢撤回了针,道:“如何,可有觉得浑身的经脉舒畅了许多?”   贺兰尧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有一股舒畅的感觉游走在经脉血液之间,那感觉很不赖。   可一想到这针灸所带来的副作用,他便没法子开心起来。   同一时间,苏惊羽见他似是不高兴,给他斟了酒,“夜里凉,喝点温热的酒,暖身子。”   苏惊羽的话,贺兰尧自然是听的,便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可别小看了我这酒,是补身子的药酒。”顾无欢的声线响起,悠然淡漠,“喝这个药酒,不能牛饮,要慢慢品,师侄你可以多喝一些,说不定有助于抚平你心中的幽怨。”   贺兰尧轻瞥了一眼顾无欢,不语。   “补身子的药酒?”苏惊羽饮了一口杯中酒,砸了砸嘴,“此酒又香又醇,还能补身,倒真是个好东西,阿尧,你再饮一杯。”   说着,她便又给贺兰尧斟满了一杯。   贺兰尧又一次将酒饮尽了,只觉得眼前有些晃了。   这什么鬼酒,劲还真是挺大的。   他喜爱甜食,却并不擅长饮酒,两杯下去,已是有些晕乎。   虽然晕乎,身子却是暖洋洋的,可见这药酒还是有点儿用。   如此想着,他便自己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抬起酒杯抵到唇边时,耳畔响起了顾无欢的声线,“师侄,你这酒量可不大好啊,你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再饮就要醉了。”   贺兰尧酒到唇边,哪里还会听他的,酒杯一仰便又饮尽了。   “阿尧,别喝了,我看你真是有些醉了。”苏惊羽搁下了手中的酒杯,将贺兰尧扶起,“我扶你去歇息。”   贺兰尧一路由苏惊羽扶着回了客房,进了屋子之后,他摇了摇有些眩晕的脑子,伸手抓紧了苏惊羽的胳膊,揽着她的腰,一个旋身便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小羽毛,我没醉。”贺兰尧凑近了她,喷洒的鼻息带着酒香,幽幽开口吐气如兰,“我还能看得清你的面容,你是我的小羽毛,我认得你,我怎么会醉……”   苏惊羽见他素来苍白的容颜泛着明显的潮红色,便知他是真的醉了。   起码也半醉了。   “好好好,你没醉,你酒量可真好。”苏惊羽柔声道,“不过现在天色很晚了,咱们去榻上歇着可好?”   “好,去榻上……”贺兰尧轻笑一声,将唇覆下,印在苏惊羽唇上,“小羽毛,我们去榻上,滚到天明。”   “阿尧,你忘了,针灸过后不能那什么了。”苏惊羽无奈叹息一声,“去睡觉,说你醉了你还不信呢。”   说着,她跩着贺兰尧到了榻边,替他宽衣之后将他按在了榻上,正准备给他盖上被子,手腕却被他一扯,将她直接扯向他怀中。   苏惊羽脚下一个不稳,跌在他身上。   她抬眸,望着他红扑扑的脸庞,凤眸中似是漫上一层朦胧雾色,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酒醉后的阿尧,倒真是有几分可爱。   忽的,贺兰尧的手游移到了她的衣襟上,不由分说便要将她的衣裳扯开。   “阿尧,住手。”苏惊羽一把拍开他的手,“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就穿着衣裳睡,省得你想入非非。或者,干脆分榻睡,在房间里摆上两张床。”   “小羽毛,为什么,不和我睡……”贺兰尧望着苏惊羽,开口的声线竟破天荒地有些委屈,“你把我灌醉,却不和我睡。”   无欢:我是中国好师叔。   萌十:好你妹!wocao……   ☆、第212章 震慑人心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把我灌醉,却不和我睡……   是她将他灌醉的么?   “阿尧,我明明只给你倒了两杯,之后是你自己非要喝的。”苏惊羽伸手掐了掐他脸庞,触手肌肤如丝绸般光滑,她不禁多捏了几下,“酒量不好就莫要喝那么多,那药酒的后劲大,你应该慢慢品,而不是一饮而尽,那可不是水呢。”   “我没醉。”贺兰尧嘀咕着,伸手继续扯苏惊羽的衣襟,“我清醒着呢……”   “阿尧,你忘了师叔说过的话了?他的独门针灸法是有副作用的。”苏惊羽按住他不安分的手,阻止他继续扯她的衣裳,“师叔说过,针灸过后,不能行男欢女爱之事……”   “见鬼的师叔。”贺兰尧虽意识朦胧,头脑昏沉,可‘师叔’二字他听得清晰,顿时嗤笑一声,“我怎么觉得他是存心要来整治我呢?他为何在针灸之前不说副作用,你没看到他当时幸灾乐祸的那个样?”   “阿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像他说的,有得必有失,难不成他在针灸之前告诉你副作用,你就不针灸了?我告诉你,我若是事先知道针灸的副作用,还是会叫你乖乖让他扎针,一段时间不滚床单有什么关系,你过去的十九年不都是清心寡欲的么?为何如今就不行了?”   贺兰尧不语,只是拿着那双轻雾凤眸望着苏惊羽。   过去的十九年清心寡欲……   她这不是废话么。   从前他对男欢女爱了解甚少,自然不会有什么渴望。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已经感受过了其中的乐趣,想要他戒掉,哪是那么简单的。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觉。”苏惊羽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再不安分睡觉,我便要敲晕你了。”   兴许是酒劲真的上来了,贺兰尧的眸子渐渐瞌上了。   不多时,他均匀的呼吸声便响起了。   苏惊羽见此,便躺到了他的身侧,正准备睡下,倏然间听到窗子外有异响,她才闭上的眼便又睁了开。   什么声音?   是脚步声,且还是十分杂乱的脚步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她可以通过声音来判断,这群人的数量颇多。   这大半夜的,会是什么人成群结队地在街上走?   苏惊羽并无睡意,索性便起身下了榻,走到了窗台边,打开窗子往下看,这一看,却叫她稍稍吃惊。   约莫数量上百的——侍卫。   清一色的蔚蓝侍卫装中,有一人身着黑色锦衣,颇为醒目,那人以深紫色的穗带束发,穗带极长垂落在胸前。   她此刻是从楼上往下看,只能看到那男子的头发,看不到正脸,可即便如此,她也能立即猜出此人是谁。   古月东杨。   方才就在想这个点了还有谁吃饱了撑的不睡觉带人逛大街,原来,还真有那么个吃饱了撑的。   一众侍卫将酒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看这阵势,倒像是要抓人来的。   “姓古月的,你干什么你!”一声蛮横却略显稚嫩的嗓音响彻空气中,苏惊羽眼见一名头戴黑纱斗笠的人从酒楼中迈出,到了古月东杨身前,劈头盖脸一阵乱骂,“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带这么多人来作大死!白天你妹来逼婚不成,夜里你又来扰人清梦。”   邵年的脾气素来火爆,加之他笃定古月东杨不敢将他怎么样,此刻的态度自然很是不客气。   “你说本王扰人清梦,本王倒是要问问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古月东杨开口,声线悠悠,“白日里南柯来与你们见面,离宫之前还是好好的,回宫之后便一病不起,起初本王还以为是她自己一个不慎染了病,哪知夜里她直接昏厥了过去,人事不省,太医诊断她是中了毒,本王怀疑加害南柯的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人当中,现在,本王要将你们这一行人暂时带回宫中审问。”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头轻拧。   古月南柯中毒?   她白日里哭着跑开的时候分明是好好的,何曾有人给她下过毒?   再有……她究竟是真中毒还是假中毒?   “你这人有病吧?古月南柯中毒了与我们有何关系?她白日里还是生龙活虎的,离开的时候也没见她有什么不对劲,现在夜深了你跑来跟我们说她中毒了,你怀疑是我们干的好事,凭什么?时隔这么久,你怎知她不是回宫后中毒的?”邵年冷笑。   而就在他说话的期间,其余的人也纷纷从酒楼内踏了出来,显然是动静太大,将大伙都吵醒了。   “本王方才说了,南柯回宫后便病倒了,起初我不知她是中毒,因此才没能第一时间来找你们。”古月东杨面上无甚表请,“好在你们这伙人都还在,本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们随我去趟宫里,将事情查个明白,若是冤枉了你们,自然会放你们离开,在没有查清事实之前,本王不会将你们下狱,吃住还是会像招待客人一样。诸位,请吧。”   话音落下,他朝着身后的众侍卫做了一个手势。   一众侍卫当即就要上前。   “住手!”苏惊羽朝着底下的众人呵斥一声。   众人听闻头顶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便见二楼窗台处一名女子探出头来,下一刻,她便单手撑上了窗台,借力轻轻跃起,利落地翻出了窗外。而后——   稳稳落地。   “方才我在楼上听得清晰,你说,你们南柯公主中毒了,对此,我深表同情。”苏惊羽说着,便走向了古月东杨,边走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去了瓶塞,倒了一颗药丸在手中,“这是我们出云国的国师亲自调制的解毒丸,一般毒性可以直接清除,剧毒范围的则可以稍稍拖延发作时间,白送你们公主一颗,若是她好了,不必来感谢我,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消失了么?”   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惊羽,此事关系重大,不是你一颗解毒药丸就能完事的。”古月东杨道,“南柯今日出宫,只跟你们这伙人有过接触,之后再也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过,她回到自己的寝宫就病倒了,且被诊断出中毒,这么看来,你们的嫌疑是最大的,虽然我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你们,但除了你们这一行人,我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嫌疑人,因此,你们必须与我去一趟皇宫。”   “姓古月的,你能不能头脑放聪明点?”苏惊羽身后,邵年嚷嚷着,“倘若下毒的人真的是我们这一伙人,我们会乖乖地呆在这酒楼里等着你来算账么?”   “为什么不会?你们之所以留在这儿,自然是为了洗脱嫌疑,若是跑了,岂不是说明你们心里有鬼?”古月东杨淡淡道,“你的理由,太缺少说服力,我说了,带你们回宫,不会将你们下狱,毕竟你们这行人里有身份高贵的王爷与王妃,在吃住方面我不会怠慢你们,你们还是随我走一趟。”   “如果我说不呢?”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渐凉,“吃住方面不怠慢我们,这算什么?比较高端的一种软禁方式?凭什么?你既然拿不出证据,我们就没有理由让你抓,如果你一定要抓我们,很抱歉,我觉得我们我们需要以暴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同志们,抄家伙!”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邵年、月落乌啼、公子钰便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或短刀。   “惊羽,你一定要与我动手了?”古月东杨望着她,眉眼间似有无奈之色,“既然如此,那便来罢。”   说到这儿,他朝着身侧一众侍卫果断地吐出一个字,“上。”   古月东杨话音落下,身后的众人蜂拥上前。   苏惊羽等人自然是迎了上去。   同一时间,古月东杨的视线扫过一众人,眉眼间浮现一缕疑惑之色。   怎么不见贺兰尧?   莫非他这会儿不在酒楼?   他若是在,这酒楼下面乱成这样,他怎会不出来。   古月东杨才这么想着,余光瞥见一名侍卫正要对着苏惊羽的背后挥剑,他当即目光一凛,朝着那人后背就是一脚。   与此同时,苏惊羽正转过身来,眼见古月东杨打自己人,瞬间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想必是他不想伤她?   她当然不会感激他。   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她已经和他友尽了。   “王,王爷……”那名侍卫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古月东杨的目光带着些惊慌。   “本王在来之前就说过了,伤谁都不能伤了她,你拿本王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古月东杨说着,俯下身躲过他手中的剑,指向了他。   “王爷饶命,小的刚才没注意。”那侍卫吓得急忙跪地求饶,“小人再也不敢犯,求王爷宽恕小人这一回!”   古月东杨闻言,只是冷嗤一声,横剑而出,抹在了那侍卫的脖子上。   那侍卫双眼瞪若铜铃,轰然倒地。   围攻苏惊羽的几人见此,顿时心中一紧。   王爷吩咐他们抓人,却又警告他们不能伤人。   刀剑无眼,受点儿伤总是在所难免,可这宁王妃却一点儿都不能伤到她。   兴许是古月东杨杀掉侍卫的举动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围攻苏惊羽的侍卫们顿时都有些力不从心,生怕划伤了她一寸肌肤。   苏惊羽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几名侍卫手上的动作有些不灵活起来,余光瞥见被古月东杨杀掉的那人,只觉得他着实可笑。   要侍卫抓人,又不允许他们在这样的混乱情形下伤她一分一毫,真是难伺候。   站在侍卫的立场上,有个这个的主子,也是醉了。   犹记得刚与古月东杨认识的那会儿,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尚可,是个可以交的朋友,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阿尧醉酒,这会儿八成还醒不过来,那个无欢师叔这会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他是否不在酒楼里?又或者,他其实在,只是他懒得出来动手,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周围的侍卫们已经将她逼向了古月东杨的所在处。   虽说自己这边的人都是身手好的,可古月东杨带来的人多了自己这边十倍不止,动起手来,自己这一头的人还是挺吃亏的。   若是再加上阿尧,那多半会有胜算。   同一时间,古月东杨见苏惊羽被逼近了,便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她身后,正欲伸手搭上她的肩,余光却瞥见一道红影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急速而来。   “姓古月的孙子,老子一不在你就趁机动我的人!”一声极其嚣张的男子声音响起,古月东杨听得眼皮子一跳。   眼见红影逼近了,就要朝着自己袭来,古月东杨不得不暂且退开,如此一来与苏惊羽的距离便远了一些。   他眸底掠过一丝怒色,抬眸望着来人。   那如同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俊俏又柔和,两眼如星,眸黑如墨,朱唇上挑,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君清夜,又是这个人。   “尖嘴猴腮,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君清夜双手环胸,目光中一派轻蔑,“你要老子警告你几回?得亏了你这是在赤南国,要是在出云国,我喊成群的杀手来将你拧成麻花,届时你只怕会哭的喊我君爷爷。”   “君清夜,你屡次言语羞辱本王,本王饶不了你!”古月东杨冷笑一声,伸手夺下身边侍卫的一把剑,指向君清夜,“上一次本王身中黑甲虫之毒,这才没能赢得过你,今日,就让你我一决胜负好了。”   “打就打,老子还怕了你不成!”君清夜嗤笑一声,转身夺下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的剑,转头,剑指古月东杨。   战争一触即发。   同一时,在二楼客房本该睡着的贺兰尧动了动眼皮子,只觉得耳畔有异响,让他睡得很不安稳。   他翻了个身,伸手想要触摸本该躺在他身边的苏惊羽,哪知道摸了个空。   小羽毛不在?   他当即睁开了眼,顿时睡意没了一半。   榻上只有他一人。   他坐起了身子,下榻。   窗外的声音颇为嘈杂,似乎是打斗的声音。   贺兰尧拧了拧眉,这一刻面上因为醉酒而起的潮红依旧没有褪去,他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迈步走到了敞开的窗子边,往下看去。   这一看,凤眸骤然一冷。   他的视线落在人群中的一红一黑身上,是君清夜与古月东杨。   他很快挪开了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苏惊羽的身影。   很快他便找到了她,此刻她身边也围着数人。   贺兰尧抬手,扣上了窗台,一个轻跃翻过了窗子。   此时此刻,苏惊羽正与好几人打成一团,时间一长也觉得有些疲惫,敌众我寡,目前的形势似乎不太乐观。   她其实可以杀出一条路喊着众人逃开,这些侍卫数量众多,打不完,但跑总可以跑得过。   但她没有忘记贺兰尧还醉倒在二楼的客房里,若是她跑了,他岂不危险?   才这么想着,她忽然便是觉得身后刮过了一道轻风,两侧的侍卫忽然毫无预警地齐齐往后一仰,轰然倒地。   苏惊羽怔了怔,低头一看,那两人均是后脖颈被人划伤,此刻滚在地上哀嚎着。   “小羽毛,我来了。”腰际忽的一紧,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惊羽微微诧异,“阿尧,你不是醉了?”   “我没醉……”贺兰尧在她耳际轻声道,“就算醉了又如何?醉了也不能让你被旁人欺负,小羽毛,你可别看我醉了,我醉了也是很能打的,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说着,他在她耳际呵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有一人正扬起长剑朝着二人劈下,贺兰尧霎时眸色一冷,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那人跟前,伸手,白皙修长的指直抵那人的胸口。   下一刻,那举剑的男子便瞪大了眼,扬起的长剑僵在了半空中,而后——从手中滑落。   苏惊羽也瞪起了眼。   只因,贺兰尧那只手,已经直直地探进了那男子的胸腔。   这一刻,她有一种感觉,仿佛回到了他与她初见的那一日,她站在假山之后,看着他白皙如玉的手穿过一名宫人的胸膛,生生掏出血淋淋的心脏。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果真在她的预想中。   贺兰尧一个抽手,从那人胸腔中掏出了一颗鲜红的心脏。   有猩红色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滑落,滴在了地上,绽放出朵朵血色之花。   苏惊羽自然是不觉得可怕。   面对一个要砍他们的人,贺兰尧取他性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的手段虽残忍,但这时候这么做,可以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   但凡是三观正常的人,望着这样的一幕都会有些消化不良的。   “尧哥,你好猛啊。”邵年的声线自一旁响起,带着钦佩,“我从没试过生掏人心,我和族人们通常都是将人煮烂了或者蒸熟了才开始切,直接掏心脏我可没那个力气,你下次教教我可好?”   原本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贺兰尧的举动,邵年的一席话无疑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看过来,这一看,顿时傻了眼。   生掏人心。   离贺兰尧较近的几人更是吓得齐齐后退,仿佛见鬼一般。   “小羽毛。”贺兰尧开口,声线幽凉轻缓,“你吃过爆炒人心吗?”   愿得一人心,炒时加鸡精~   ☆、第213章 死不了,啦啦啦!   爆炒人心……   苏惊羽咽了一下口水。   “我猜你必定是没有尝过的。”贺兰尧回过神,朝着苏惊羽莞尔一笑,面上的醉意还未完全褪去,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颇为天真无害。   如果忽略掉他手上的那团血淋淋的玩意,美男醉酒,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可有了手中那颗血红的一团,便使得他的笑颜多了几分诡异,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妖异男鬼,诱人又危险。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有人依旧只看到了他的美丽,而忽略了他的危险。   君清夜原本是在和古月东杨打斗,不经意地瞥见了一抹雪白的身影,他下意识觉得那是贺兰尧,便看了过去,而这么一看,也果真如他所想一样,是贺兰尧。   “小十,真棒……”君清夜眸中浮现浓厚的崇敬之色。   小十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杀人放火掏人心也是那么的迷人啊~   君清夜显然是忘了此刻正在与人打斗,一瞬间的失神,正好给了古月东杨可趁之机,一脚踹在了君清夜胸口。   君清夜哀嚎一声,飞出两丈之远。   “尖嘴猴腮,你娘的……”君清夜破口大骂,落地之时以掌心拍地,借力跃起,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苏惊羽此刻无暇去看他,只迈步走向了正对面的贺兰尧,“阿尧,咱把这玩意扔了吧,黏糊糊血淋淋的,腥味还重。”   “可我不想扔,我还想着让小青洗干净了炒给咱们尝尝呢。人心啊,市场上都没得卖,也不知这味道好不好。”贺兰尧望着手中血红的一团,声线慢条斯理,却揪紧人心,在空气中好似荡出了圈圈涟漪,无端地令人头皮发麻。   众人一时间都怔住了,有些没回过神。   有几名侍卫原本离贺兰尧较近,亲眼见他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回想起那势如闪电般的速度,此刻只觉得心都要漏了一拍。   这看似单薄瘦削的男子,谁能想到他竟如此凶残,杀人像是杀只鸡,还扬言要‘爆炒人心’。   此刻已经没有人敢认为贺兰尧那句话是恐吓,只因他没有借助了任何的兵器,只是徒手就探进了活人的胸腔中,动作快准狠,仿佛……他已经熟练了这样的动作。   简直可怕。   而就在众侍卫胆寒之时,贺兰尧转过了头,视线在周围的人身上扫过。   那阴森的目光看的许多人退避三舍,生怕下一刻自己就做了他手中亡魂。   古月东杨惊愕之后,便是拧紧了眉头。   他早知贺兰尧不是善茬,却没料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还会有这样血腥的举止。   望着他手上那一团还在淌血的玩意,古月东杨只觉得胃中有些翻涌,恶心得慌。   贺兰尧此等举动,起到的震慑力还是不小的,一众侍卫都不敢靠近他。   “一招致命的手法我见过不少,大多要靠着兵器才能完成,徒手掏人心脏,我……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宁可脖子上挨一刀死个痛快,也不愿意死的时候还缺个心,那真是死无全尸……”   古月东杨听着手下人发颤的语句,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   “小十,你这么残暴,我喜欢!”相较于大多数人的惊恐,君清夜倒是显得颇为兴奋,非但不跑远,还直往贺兰尧身旁凑,“要吃爆炒人心,我陪你和小羽一起吃,我真是越发敬佩你了,你一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连打架都无法专心了,方才为了多看你几眼,我被尖嘴猴腮踢了一脚在心口,我的胸口好痛,要小十揉揉才能好。”   君清夜此话说出,换来的只是贺兰尧的一个冷眼。   “胸口痛?”贺兰尧稍稍歪头望着他,唇角扬起一丝妖异的笑,“需要帮你将心掏出来揉揉么?”   “这个……”君清夜想了想,而后颇为认真地道,“若是我还能活,随你想怎样都行,但就怕你把我的心掏出来,放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翘辫子了,如此一来,我对小羽毛的承诺就等于空话了,我对她说过‘你若安好,我备胎到老’,当然,这句话同样对你也有效,我是一视同仁的,绝没有偏心谁哦。”   贺兰尧眸光一沉。   这君清夜是何时对小羽毛说那么肉麻的话?   “君清夜,阿尧如今不太清醒,你最好别去惹他。”就在二人说话间,苏惊羽快步上前来,将君清夜推开了一些,“他的酒还没醒,只怕他发起火来连你都要遭殃。”   “小羽,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呢?”君清夜笑道,“我看出来小十有点儿醉,但他即便醉了,我也相信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苏惊羽眼角一抽,“你哪来的自信?”   阿尧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君清夜的奉承讨好,他从来不看在眼中,甚至时常会不耐烦。   “我就是有这个自信,哎哟,小羽,我的胸口真的好疼呢,被那尖嘴猴腮的踹了一脚,太难受了,你可否给我揉揉?”君清夜的声线带上了丝丝央求,“你给我揉揉我就不疼了,都是因为多看了小十两眼我才挨了这一脚,原本我是不会输的,可我自然不会怪小十,我别的要求没有,只需要你……”   “你自己痴汉怪我咯!一边去,没空理你!”苏惊羽抬手将他撂开,而后到了贺兰尧身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那鲜血淋漓的玩意。   “阿尧,这东西我们不要了,丢掉,我不想吃。”苏惊羽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随后转过身,将手上的东西一把扔到了古月东杨的面前。   “王爷,如果你还要继续跟我们打的话,我可不敢估算这人心能够堆到多高。”苏惊羽说着,朝着身后的人道,“乌啼,去端盆水来给你们殿下洗洗手。”   乌啼应了声是,转身迈进了酒楼。   众人不知的是,此时此刻,二楼的某间客房中,有人透过半敞着的纱窗,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醉酒掏人心,有意思。”顾无欢唇角扬起一丝浅笑,随即端起手中的茶杯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边喝茶边看戏。   他受人之托前来治病,但这些人的恩恩怨怨他可不管,全当看戏了。   且看看这伙人最后要怎么收场。   “惊羽,你一定要与我闹成这样么?”古月东杨看也不看脚边血淋淋的一团,只将目光望向了苏惊羽,“南柯中毒一事,父皇母后都颇为重视,你们如今是嫌疑人……”   “证据呢?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苏惊羽声线毫无起伏,“单凭古月南柯中毒之前跟我们见了面,你就判定我们是嫌疑人,那么我可不可以说,是你们的南柯公主自己回宫之后给自己下了毒,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冤枉我们,好将我们这一行人留下,只因她时刻惦记着我家殿下,生怕我们离开了赤南国的土地,我可以这么认为么?”   古月东杨怔了一怔。   “小羽,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惊羽身后,君清夜附和道,“必定是那女人用的苦肉计,自个儿给自个儿下毒,而后就一口咬定我们是嫌疑人,你说,我们要真的想害她,哪还会让她活到现在?直接下最厉害的剧毒,不给她活下来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还能有力气在榻上苟延残喘。”   “惊羽,倘若真的如你所说,南柯是自己害自己,想咬定你们是嫌疑人而将你们留下,那你更应该去找她对质一番。”古月东杨道,“否则岂不是被平白冤枉?我如今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断定你们与南柯究竟谁对谁错,你们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倒不如随我走一趟……”   “你让我们随你走便要随你走,你是个什么玩意?你逍遥王比我宁王高贵了几分,有什么资格将本王带回你们宫中扣押?”贺兰尧正将双手伸进乌啼端来的水盆中洗手,不过才搓揉了几下,一盆清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血水。   乌啼将水盆端了开,身后的月落立即替换了他的位置,再次端上一盆清水到贺兰尧身前。   贺兰尧将手置于水盆中,看也不看古月东杨,只轻描淡写道:“废话不用再多说了,古月东杨,待本王洗手之后,你我再来切磋一番吧。”   古月东杨听闻此话,眸光一沉。   和他切磋……   他与贺兰尧不久前便切磋过了,那一次,是他落败了,他很清楚地得到一个结论:他并非贺兰尧的对手。   而今夜,贺兰尧当着他众多属下的面扬言要与他切磋,很显然是想让他难堪,再落败一次。而他若是拒绝,又显得他没有胆量,只怕侍卫们背地里要说他怂。   古月东杨攥紧了拳头。   打就打,即便最后还是会败,被贺兰尧嘲笑,也好过回绝他的挑衅,被下属们嘲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尽力便好。   如此想着,他朝着贺兰尧冷笑道:“那就请吧!”   贺兰尧洗过手之后,乌啼递来的一方干净的帕子,他伸手接了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应道:“赤手空拳还是比剑,随你挑选。”   古月东杨道:“比剑术。”   上一回败给贺兰尧是赤手空拳,没准这回加上兵器,形势会乐观点呢?对于使剑,他还是很擅长的。   “阿尧。”贺兰尧身后,苏惊羽低声道,“你的酒还未全醒,我只怕你关键时刻会力不从心……”   “小羽毛,你且放心。”贺兰尧伸手搭上她的肩,低笑一声,“我差不多清醒了,且,我若是醉了,只会比清醒着的时候更凶狠,你不必忧心,看我怎么修理那尖嘴猴腮,等着我。”   说完,他俯下身,捡起死在他手上的那名侍卫的剑,提着剑走向了古月东杨。   古月东杨同样抬起了剑,指向了贺兰尧。   一众侍卫都纷纷向后退了开,给二人腾出了一大片的空地。   古月东杨唇角扬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身形一闪而出,扬剑朝着贺兰尧刺去。   贺兰尧眉头轻挑,抬剑,迎了上去。   利剑撞击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月色朦胧,两柄剑挥舞之时,剑锋上的冷芒流动闪烁。   众人一时间都不动了,只静站着观看斗剑的那二人。   而这一切,落进了离酒楼约莫五丈之外的两双眼睛里。   两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此刻正趴在房檐之上,浑身上下裹得紧实,只余一双眼睛在外。   “平日里想要暗杀逍遥王都很难寻到机会,今夜他竟不在府里呆着,跟人斗剑来了,黑漆抹乌的倒是个好机会,有利于咱们下手后即刻逃跑,机不可失。”其中一人说着,将背上背着的弩箭放了下来,箭尖正对着半空中打斗的那两人。   “你射准一点,要是射错了人,那便是打草惊蛇。”另一人沉声道,“如今那两人在打斗,你且看准了时机再射。”   “他们的身影太快,不立于我对准,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只等着逍遥王放慢速度。”举着弩箭的人道,“你看,他似乎有要落败的迹象,与他打斗的那人身法比他灵活敏捷,这一战他落败是迟早的事,咱们就等着他耗尽力气的那一刻,一击必中。”   ……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古月东杨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饶是他再不甘心,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不是贺兰尧的对手,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用兵器。   世间武功,唯快不破,他败给贺兰尧,就败在这一个‘快’字上。   他的攻击,贺兰尧大多可以轻易躲闪开,而贺兰尧的攻击,他却大多来不及躲,只能吃力地还击。   古月东杨磨了磨牙。   即便要落败,也要卯足了劲,能伤了贺兰尧也好。   “小羽,你看见了么,他还在垂死挣扎呢。”酒楼门前,君清夜望着打斗的二人,笑道,“姓古月的分明没本事赢,还要逞能与小十打斗,你看他那不自量力的样儿,别提多碍眼了,浪费咱们小十的力气。”   “你别吵,安静。”苏惊羽的目光只追随着贺兰尧的身影,并不多理会君清夜。   君清夜撇了撇嘴,只觉得自讨没趣。   古月东杨的动作愈发迟缓。   同一时,不远处酒肆屋顶上的二人也看准了这一刻。   “就是现在,射!”   拿着弩箭的人将箭尖对准了古月东杨的后背。   下一刻,利箭离了弦,划破气流朝着五丈之外的人射去。   与此同时,贺兰尧一个扬剑而起,对着古月东杨劈下,古月东杨抬剑去挡,已经挡不住,反被贺兰尧的力道震的瞬间跌倒在地!   屋檐上的两名黑衣男子瞪大了眼。   干!这时候掉下去,岂不是让他们射出去的那一箭落了空?!   贺兰尧才将古月东杨打落下去,视线也随着古月东杨游移,眼见他落败,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倏然间,耳际听到了锐利的破空之声,伴随着苏惊羽等多人的惊呼——   “阿尧躲开!”   “殿下当心!”   贺兰尧原本喝了药酒便有些神智朦胧模糊,与古月东杨打斗时却并不影响他的发挥,这会儿打斗结束,身体下意识便放松了几分,骤然一听苏惊羽等人的呼喊,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顾无欢这药酒好厉害,不过三杯,都能让他如此昏沉。   箭的速度不等人,贺兰尧一瞬间的晃神,足以让利箭逼至了身前。   电光火石之间,有两道身影齐齐飞来,一红一蓝,红影比蓝影率先一步挡在了贺兰尧的身前——   “嗷——”   一声痛呼响彻空气中。   来自于贺兰尧身前的君清夜。   苏惊羽原本也赶了上来,却比不上君清夜的速度快,眼见着那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在了——   君清夜的臀上。   苏惊羽有瞬间的呆滞,随即很快回神,低喝一声——   “谁他妈放的暗箭!”   月落乌啼等人早已第一时间朝着暗箭袭来的方向追了出去。   “我干,疼死了……”君清夜将手伸到身后,握上了箭的尾端,一把抽出!   “嗷——”一声惨叫再次响起。   贺兰尧晃了晃脑袋,眼见身前的人轰然倒地,他下意识要伸手去扯,却扯了个空。   君清夜趴倒在了地上。   “小十啊,认识你这么久,头一次看你对我伸出手……”君清夜疼的眼泪汪汪,面上却又欣喜若狂,“我是不是感动你了?”   贺兰尧将手收了回来。   君清夜是帮他挡的箭,扶他一扶自然是理所应当,与感动无关。   “君清夜,你还好吗?”苏惊羽蹲下身,望着君清夜,拧了拧眉,“小青他们去追放暗箭的小人,我带你回酒楼中躺着,我们这行人里有两名神医,一定会给你处理好的。”   “小羽……”君清夜再次开口,声线忽然有些无力了,“我感觉,这支箭似乎不是普通的箭,很有可能……是淬了毒的……我现在觉得……我的力气似乎使不上来,我的头,越来越晕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骤然一惊,“这箭有毒?快,我带你回酒楼,我找师叔给你解毒。”   苏惊羽说着,便要将他扶起来。   然而君清夜却一把握紧了她的手腕,颤声道:“小羽,若是……若是今夜没人救得了我,我就这么死了,你们……你们会不会……永远都记得我这么一个人?”   “死什么死!你没听我说我们身边有神医吗!你给我起来!”苏惊羽低斥一声,随后朝着身旁的贺兰尧道,“阿尧,你倒是扶一下啊!”   贺兰尧被忽如其来的变故一刺激,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听闻苏惊羽的话,他垂眸望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君清夜,俯下了身,准备与苏惊羽一起将他扶起。   “我不起来!除非你们回答我……你们……你们会不会永远记得我!”君清夜的声线虽微弱,语气却很笃定,死死扣住苏惊羽的手腕不让她搀扶自己,“你们不回答我,是要我死不瞑目吗……”   “会,会记得你!现在你能配合一点了么?”苏惊羽恶声道,“我说了你不会死就是不会死,你不是很缠人吗,你不是天下第一的皮厚吗?区区一柄小箭怎么会要了你的性命,别胡思乱想了,跟我进去……”   “小羽小十,我快不行了……”君清夜嘀咕一声,缓缓瞌上了眼皮,“我从没想过……我的人生竟是这么短暂的……但是……挡着一箭我不后悔,即使……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旧会挡这一箭的……小羽,我若走了,要记得……想念我……”   君清夜说着说着,捏着苏惊羽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   那双素来带着笑意的眸子也紧紧闭上,浑身一动不动。   “君……君清夜……”苏惊羽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君清夜已经没了呼吸。   “君清夜,你别开这样的玩笑,你快醒醒!”苏惊羽摇晃着他的肩膀,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心中涌上一丝沉痛。   这个人,她虽然总是嫌他烦,但这么长时间过来了,在她心中,她已经拿他当朋友。   虽然永远也不会对他有男女之情,但不可否认,她和阿尧都欠了他的。   迷雾山上他们已经欠了他的人情,还没来得及还,今夜又欠了一回。   天下第一脸皮厚的君清夜怎么能死?他们欠他的人情还没还!   贺兰尧见苏惊羽神色哀恸,垂下了眸子。   倏地,余光瞥见了君清夜的伤口,他看了一眼过去,顿时眯了眯眼。   伤口的颜色颇为正常,不见泛黑,这叫中毒?!   而下一刻,那本该‘死了’的人忽然间一个仰头,朝着苏惊羽笑道——   “死不了,啦啦啦!”   苏惊羽瞬间石化。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羽,你被我骗了,我居然骗过了你,我不就是屏住了呼吸了么,你还真以为我死了啊……哎呀,别打,啊!”   清夜:我是演技派,骗不了小十,但也骗过了小羽~   ________   推荐好友女强宠文《宠婚之女王归来》霁月光风   本文女强+宠文+爽文,一对一   *   江城,名震一时的最年轻商业女王锒铛入狱,   此消息一出,轰动全城!颜氏集团就此垮台。   五年后,她刑满出狱,却一无所有,负债累累。   面对重重困境,她该如何卷土重来,重振她的商业王国?   *   精彩片段:   全城最高楼的顶楼天台上   “嫁给我!”男人笔直地站在护栏旁。   “如果我不答应呢?”女人侧着身子,妩媚一笑。   “那就陪我一起跳下去。”男人说话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意味很明。   如果她不答应,他一定会拽着她一起跳下去。   “你是故意的。”女人咬牙。   “对,你是顾熠的。”男人用力一拽,将女人霸道地拉入怀里。   ☆、第214章 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君清夜话还未说完,脑门上便挨了一拳。   “你这骗子!”苏惊羽扬起手拍打在他的肩上,“我让你骗人,让你装死!你觉得装死骗人很好玩是不是……”   “小羽别打别打。”君清夜哀求着,“我的伤口好疼,你就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不打我了可好?我不过就是开了个小玩笑……”   苏惊羽收回了手,磨了磨牙。   小玩笑。   装死骗人,还屏住了呼吸,她险些以为他真的翘辫子了。   “若是箭上有毒,他的伤口应该泛黑。”身旁传来了贺兰尧不紧不慢的声线,“但他的伤口只是一般的血红色,并无中毒的迹象。”   苏惊羽闻言,正要去看君清夜的伤口,转过头时,贺兰尧却伸手拦在了她的眼前,阻碍她的视线,“不准看,转回去。”   苏惊羽这才想起,方才那支暗箭是扎在了君清夜的臀上。   她撇了撇嘴,转过了头。   君清夜方才是自己拔箭的,现在想必伤口和衣裳都粘在了一起,即使看过去,又能看见什么,顶多是一片血肉模糊而已。   不让看便不让看吧。   君清夜之前那一瞬间的身体僵硬和呼吸停止,看上去跟真的似的,她一时间也就没能想去看他的伤口,只觉得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人很难接受。   虽然被他骗了让她觉得心中有些不爽,但她还是希望他真的没中毒。   “小羽,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希望我没事的对不对?”君清夜趴在地上,眉开眼笑,“我刚才装死的时候,我听得出你的声音都在发颤了,小羽,你是关心我的。”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换做任何一个人为阿尧挡箭,她都不希望那个人会死。   更何况还是这个纯粹只为她和阿尧好,不掺杂任何利益因素的君清夜。   她和阿尧真的是欠了他不小的人情了。   “起来。”苏惊羽俯下身,粗鲁地扯着君清夜的胳膊,“回酒楼里包扎去!”   而就在这时,月落乌啼等人回来了,走到了她与贺兰尧身前。   “殿下,没有抓到放暗箭的人,起初那人与我们便相隔了五丈之远,等我们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猜到会是这样了。”贺兰尧应了一声,而后指了指地上的君清夜,道,“把他带回酒楼里去,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月落乌啼闻言,自然是俯下身要去扶君清夜起身。   “我不要你们扶。”面对月落乌啼,君清夜的神情颇为冷淡,“我要小羽和小十扶,你们两走开。”   月落乌啼自然是不听他的,二人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强行拖着他往酒楼里去。   “你们两小子,慢点走,我屁股疼!”君清夜被二人拖着走,低声斥道,“一点都不温柔,等我好了有你们两好看的!小羽,你莫要忘了来看望我啊~”   苏惊羽唇角抽了一抽,眼见君清夜被拖走了,这才转过身,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古月东杨。   古月东杨此刻正擦拭着唇角的血丝,迎视着苏惊羽的视线。   “方才那一支暗箭,真正要暗算的人应该是你,逍遥王。”苏惊羽不咸不淡道,“作为旁观者,我看的很清楚,暗箭袭来的方向,正对着你的背部,而在暗箭射来的中途,你摔倒在地,于是乎那暗箭自然就射向了阿尧,如果放暗箭的人要害的是阿尧,他不可能会提前预知你会摔倒,因为偷袭这种事,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不中就会打草惊蛇,因此,那人要害的是你,你可明白?”   古月东杨闻言,拧了拧眉。   苏惊羽说的不错。   他在摔倒的时候,耳畔的确听到了利器划破气流的声音。   “要我说,你与其花时间在这儿跟我们瞎折腾,倒不如去查一查要害你的人是谁。”苏惊羽面无表情,“当然,如果你要继续留下来跟我们死磕到底,我也没有意见,顶多再打一场架就是了。”   “小羽毛所言有理。”苏惊羽身后,贺兰尧附和着,而后抬起了手中的长剑,修长的指尖抚过剑身,轻描淡写道,“我想这把剑应该也很饥饿,让它饮一饮血也好。”   古月东杨闻言,眸底悄然划过一丝寒光。   像君清夜说的,得亏了这是在赤南国的地盘上,贺兰尧等人为了维持出云国与赤南国的关系,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来害他,若是在出云国,贺兰尧的势力范围之内,自己想必讨不到好处。   他这一边原本人多势众,按理不会吃亏才是,可如今侍卫们亲眼目睹同僚惨死在贺兰尧手上,已经颇为胆寒,再加上他此刻也受了伤,只怕没能耐再抓苏惊羽等人进宫了。   如此想着,古月东杨转过了身,朝着一众侍卫道:“回宫。”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匆匆忙忙地离开。   “这尖嘴猴腮也算是走了运。”贺兰尧屈指弹了一下手中的长剑,抖出一声脆响,“要不是在暗箭射来的途中他跌倒了,那支箭必定要落在他身上,那可真是活了大该,只叹上天又眷顾了他一回,没让他挨箭。”   “说到箭,咱们还是去看看君清夜的伤势吧。”苏惊羽轻叹一声,“毕竟他是给你挡箭才受的伤,还正好伤在臀上,太不雅观了。”   “……”   ……   “啊~轻点轻点!”   “啊~你这什么狗屁金创药,怎么这么疼……”   “啊~娘!疼死我了啊……”   装潢简洁的客房内,响起男子一声又一声的痛呼。   “我不是你娘。”公子钰坐在床沿撒着金创药,开口声音毫无起伏,“叫娘也无用。”   “你想当我娘老子还不给你当呢。”君清夜疼的龇牙咧嘴,忍不住低咒一声,“他姥姥的,那箭扎哪里不好,偏偏扎老子屁股上,这让我可怎么好好走路,诶,简钰,我的伤口严重吗?肿不肿啊?会不会造成臀部变形,以后两边一大一小,那我真是生无可恋了……”   公子钰眼角剧烈一抽:“……”   “老子告诉你,我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完美的,我不允许有瑕疵,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保证伤口不留疤。”   公子钰已经懒得再接话。   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罢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可以判定是两个人。   公子钰猜测兴许是贺兰尧和苏惊羽,便扯过了一旁的被子盖在了君清夜的伤口上。   殿下吩咐过,不能让王妃看见此人的伤口。   “是小羽他们来了吗?简钰啊,给我盖严实点,千万别让他们看见我的伤口,一定很丑,他们若是看见了,必定要嫌弃我的。”君清夜说着,自己又将被子往上扯一扯,确保将伤处遮的严实。   公子钰:“……”   他以为谁稀罕看他的伤口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了,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进来的果真是贺兰尧和苏惊羽。   “君清夜,你感觉如何了?”苏惊羽走到了榻前,望着君清夜有点儿苍白的脸色,忙道,“很疼么?你的脸色都发白了。”   “不疼,一点儿也不疼!小羽,我这脸色不是苍白,而是天生丽质的那种肤白。”君清夜云淡风轻道,“我怎么会疼,你也太小看我了,方才上药的时候,我都觉得颇为神清气爽。”   苏惊羽:“……”   心知君清夜是在吹牛,她也懒得揭穿他了,只道:“那你好生休息吧,我们不打搅你了。”   “小羽,你们才来就要走么?”君清夜撇了撇嘴,“就不跟我多唠嗑几句么?”   “要唠嗑也得看时间吧。”苏惊羽挑眉,“都已经过了子时了,这时候该歇着了。”   “原来小羽是困了,那你们便歇息去吧。”君清夜说着,头一歪倒在了枕头上,“那我也歇了,咱们梦中相会。”   苏惊羽:“……”   君清夜总有能让人无言以对的本事。   二人离开了君清夜的屋子,正准备也回房休息,不料走廊的尽头忽然出现一抹紫影,那人身形颀长,玉冠束发,不是顾无欢是谁。   “师叔,晚上好。”苏惊羽客套般地朝他笑了笑,“师叔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你们在楼下打打杀杀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睡着了也早该给吵醒了。”顾无欢轻描淡写道,“师叔我实在是被吵得睡不着呐,就倚靠在窗子边看了会儿热闹,师侄果真是好身手呐,师叔看的都想拍手叫好了。”   苏惊羽额头上的筋跳了跳。   贺兰尧的凤眸微微眯起。   这位师叔,果然是一直都在的。   眼见着他们与古月东杨的人大打出手,却并不相助,反而在楼上看热闹,果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师侄呐,你可莫要怪师叔冷漠,你也知道师叔我是云若国的郡王,第一毒医座下的关门弟子,名声响亮,这赤南国的人总会有认得我的,师叔要是多管闲事,回头传了出去影响不太好,作为风云人物,应该内敛不张扬。”顾无欢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苏惊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这么搞笑又具备现代意义的话,她真要怀疑这无欢师叔是不是穿越来的。   而她心中这么想着,便也问了,“无欢师叔,请问,你知道中国吗?”   “中国?”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眸中浮现些许不解。   从没听说过这个国度。   小羽毛为何忽然问顾无欢这样的问题?   “中国?”顾无欢闻言,望向苏惊羽的目光中悄然划过一丝惊诧。   这个女子,竟然知道中国?   “姑娘何出此言?”顾无欢悠悠开口,桃花美目微微眯起,“姑娘听说过这个国度?”   “何止听说过,我上辈子就是生活在这个国度的。”苏惊羽目光一紧,“无欢师叔,你……是穿越来的?”   “你果然是异世之人。”顾无欢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我不是穿越来的。”   苏惊羽一怔,“那你……”   “我夫人是异世之人,也就是你口中的‘穿越来的’。”顾无欢莞尔一笑,“她说她来自一个叫中国的地方,她离世的那一天,是你们那的二零一五年。”   “令夫人如今在哪儿?”苏惊羽回过神后,目光豁然一亮,眉眼间颇为振奋,“能让我见一见令夫人么?”   在这地方竟然能有现代人,怎能不去认识一下?!   “夫人如今怀有身孕,不宜远行,因此,她不能随我前来,她还在云若国的王府中安胎。”顾无欢说到这儿,视线落在了贺兰尧身上,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师侄,你我还真是有缘啊,你夫人与我夫人竟都是一个地方的,这缘分,还真不一般。”   “的确缘分不浅呢。”贺兰尧回以一笑,“如此看来,以后若是得空,我得带着夫人去师叔府上拜访一趟了。”   “如此甚好。”顾无欢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既然你我二人如此有缘分,那么你身上的这个美人煞之毒,师叔一定得想法子给你除了才是,对了,这瓶药水,是给那个长着墨绿色眼睛的孩子的。”   顾无欢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抛给了贺兰尧。   贺兰尧一把接过,道:“口服?”   “不,滴在眼睛上。”顾无欢淡淡一笑,“他不是很苦恼他的那双眼睛给他带来的麻烦么?让他将用药水滴眼睛,能够将他绿瞳暂时隐藏起来,看起来与正常人的黑瞳一样,只有在内力消耗过度之时才会隐藏不住,这个没有副作用,且让他安心用着吧。”   “滴眼液?”苏惊羽‘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会染色的滴眼液,看起来可真是高端,无欢师叔,你这医术还是高明呢。”   “还有更高明的,你还没见过罢了。”顾无欢说到这儿,转身迈步离开,“夜深了,休息去吧,明早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眼见他离开,贺兰尧与苏惊羽对视一眼。   明早给他们看个好东西?   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可真是有些期待了。   ……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   兴许是因为夜里太迟睡,再加上与人打过架消耗了不少力气,苏惊羽同贺兰尧睡到了很迟才起,醒来的时候,都快晌午了。   “小羽毛,该起了,再不起来,连午饭时间都要过去了。”   将苏惊羽从榻上拎了起来,二人穿戴整齐,洗漱之后,这才出了屋子。   然而二人才迈出了屋子,关上房门之时,却见门板上贴着一张纸,上头白纸黑字写着——   醒来之后立即来我屋中。   落款是师叔。   二人想起来了,顾无欢昨天夜里说了今儿要给他们看好东西。   二人立即去往了顾无欢的屋子,走到他屋前,房门是半敞着的。   “来了?”屋子里传出了顾无欢轻曼的声线,“进来看看我给你们准备的好东西。”   二人踏进了屋子里,抬眸的那一瞬间,怔住。   顾无欢正百无聊赖地倚在桌子边,而桌子上放置着——两双靴子。   这两双靴子与普通的靴子十分不同,以致于他们一进来便率先注意到了。   靴子呈黑色,靴子上还镶嵌了玉,看上去倒是很有档次,但重点不是它的档次,而是——鞋底增厚,厚的有些夸张。   “这么高的靴子?”苏惊羽走了上前,伸手拿过了较为短小的一只,用手比了一下长度,大概有十二公分左右的高度。再看另一双,更长,她同样拿手比划了一下靴底的厚度,大概十五公分。   “这么高的靴子,对你们中国女子来说,不是毫无难度的么?”顾无欢悠悠道,“我夫人说,你们中国女子大多数都能穿‘恨天高’,你们穿的那叫高跟鞋,比这靴子还要夸张,甚至连鞋跟都是细的与筷子差不多,使得女子看上去更加高挑曼妙,你可别告诉我,这两双你穿了会行走困难。”   “给我穿的?”苏惊羽怔了一怔,“我当然没问题,虽然高,可这是平底的,比细跟的好走,但是师叔,你让我穿这高鞋子,有什么意义么?”   “你试试看,穿上哪一双,可以与师侄差不多高。”顾无欢说到这儿,视线扫过苏惊羽与贺兰尧的头顶,随后指了指长的那一双,“就穿这双吧。”   “要与我一样高?”贺兰尧凤眸轻眯,“师叔的意思,莫非是要小羽毛扮作我?”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师侄真是冰雪聪明,师叔想什么你都猜得到。”顾无欢唇角轻勾,“你这边的情况我大致明白了,冰山青莲在南柯公主的手上,而这个公主很是难缠,宁可死也不愿意交出青莲,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的确有些变态,对付这样的人,只能投其所好,她不就是喜欢你么?你去勾引她啊,当然,师叔知道你做不到,无妨,让你媳妇扮成你去完成这项伟大的任务,如此一来,不会伤了你们夫妻的感情,除非你媳妇是个女断袖,那这个方法就不好使了。”   苏惊羽唇角微微一抽,“师叔,我对女人没兴趣。”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继而道:“师叔这个方法倒是可行,我曾经扮过男装,会模仿男子声音,但我未必学得来阿尧的声音,即便我能接近了古月南柯,她也不一定愿意告诉我青莲所在地。”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再给你一个神器。”顾无欢说着,伸手拿过了放置在桌子中央的小锦盒,推到苏惊羽身前,“此药名唤——春梦了无痕,是香粉,擦在身上,会令闻者意乱情迷,不知今夕何夕,她若是沦陷了,你问什么她都会下意识告诉你答案,你从她口中套出青莲的所在地,应该可行,那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来了,你是女子,你会不会轻薄女子?”   小羽毛:要我撩妹?啊,我想想该咋办。   ☆、第215章 居然让她去泡妞   苏惊羽:“……”   轻薄女子,以前倒是没干过这事,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霸道总裁爱上傻白甜的剧情也看过不少,所谓的撩妹,无非就是甜言蜜语外带猛力砸钱。   然而她今天要对付的这个却不是傻白甜,而是个死心眼的白富美呐。   “我看得出,你在犹豫。”耳畔传进了顾无欢的声音,“怎么,是觉得自己搞不定?其他人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但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我夫人曾说过,你们中国女子,大多很放得开,我看你平日里也是个活泼的性格,这个任务,只能你来完成。”   “阿尧不是那么好模仿的。”苏惊羽挑了挑眉,道,“即使我易容成他的样子,可神态气息,也不是那么好学的,古月南柯是聪明人,只怕会看出破绽。”   “她若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兴许会看出你的破绽,但,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便很难看出破绽了。”顾无欢说着,伸手点了点桌子上的锦盒,“还记得我方才说过的话么?此药名唤——春梦了无痕,听这名字,你就该想象得到,何为春梦了无痕,就是犹如身在梦境中,给人以朦胧旖旎之感,你要接近她的时候,将此物涂抹在身上,你事先服下解药,便不会受这香粉的影响,而古月南柯中药之后,便会神智迷离,现实中发生的事,她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现实中的事,会以为是在做梦?”苏惊羽顿觉得稀奇。   有人常把梦境当成现实,顾无欢的这药,却是让人把现实当做了梦境。   那会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朦朦胧胧,神智迷离,想想……还真有点儿小激动。   她是女人啊,居然让她去泡个妞。   “此药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此,让人将现实当做梦境。”顾无欢扬唇浅笑,“故而,你只需要尽你的力去勾搭她就是了,声音,气息,这些你都不必太在意,因为古月南柯同样不会意识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想想也知道,在梦境里,人能有几分清醒?只要你顶着的是师侄的脸,足矣。”   苏惊羽托着腮认真听,直到顾无欢的一番话说完,她一拍桌子,“既然如此,就按师叔说的办!”   春梦了无痕,一听这名字就觉得……荡漾。   这些毒医鬼医之类的人物,所研制出来药物,还真是没有最神奇,只有更神奇。   “小羽毛。”耳畔响起贺兰尧的声音,慢条斯理,“虽然你与古月南柯都是女子,但,我依旧不希望你跟除我之外的人有亲密接触,因此,你尽量避免与她的肢体接触,如何?”   苏惊羽:“……”   “师侄,你仿佛在刻意逗师叔笑。”顾无欢瞥了一眼贺兰尧,悠悠开口,“让你自己去你又不愿意,让你媳妇去你又要提要求,什么叫做避免与古月南柯的肢体接触?你懂什么叫做勾搭么?勾搭人哪能避免亲密接触,你媳妇她说了,她对女人没兴趣,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师叔所言有理。”苏惊羽颇为赞同地点头,“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介意的,都是女子,勾肩搭背有什么好避讳的?师叔不必理会阿尧这个醋坛子。”   贺兰尧:“……”   “师叔的这个方法,值得尝试,倘若失败了,我们也并没有亏损什么。”苏惊羽说着,拍了拍贺兰尧的肩头,“阿尧,不要那么介意,难不成你觉得,女子跟女子还能擦出火花?我之前在出云国的时候跟宁若水牵了几次手,也抱过了,你觉得她会因此喜欢我么?别逗了。”   “你跟宁若水?”贺兰尧凤眸轻眯,眉眼间浮现一丝不悦,“以后不要有那样亲密的动作,我不乐意。”   “为何不能有?我当她是闺中密友,亲近亲近怎么了?难道在你眼中这还不正常了?”苏惊羽撇嘴。   “闺中密友也应该适当保持距离。”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怪胎,尤其你我身边怪胎横行,你忘了君清夜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男女通吃。总之,你要提防着你身边所有除我以外接近你的人,不管男女,因为……他们都可能对你有想法。”   “我真是听不下去了。”顾无欢摇了摇头,“师侄你竟如此草木皆兵,当你媳妇,还真是不容易。”   “又没叫你当。”贺兰尧朝着顾无欢莞尔一笑,“你就犯不着感慨了,师叔。”   顾无欢听闻此话,沉吟片刻,才道:“我不搞基。”   苏惊羽‘噗’的一声笑喷了。   这无欢师叔,随口一句现代网络流行词,还真是被他夫人调教的极好。   看来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该调教调教阿尧。   “行了,你们两莫要再斗嘴了。”苏惊羽笑道,“还请师叔为我易容,虽然不能完全模仿出阿尧的神态,但仿个六七成我还是有自信的。”   想当初,作为白日里的国师,她仿月光能仿个九成像,在月光的教导下,她多少学了些模仿的本领,具备一定的经验了。   作为与贺兰尧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他的神态都仿不出一点,那她这个妻子可就太不称职了。   接下来,便是易容的过程。   顾无欢作为名声响亮的鬼医弟子,易容术也是一等一的高超,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完成了。   “师叔,你这手艺,真是找不到词来夸赞。”苏惊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颇为惊叹。   颜如舜华,美若玉雕,琼鼻薄唇……活脱脱一个贺兰尧的翻版。   顾无欢所花的时间,比阿尧手下的易容高手小黑少了约莫一半。可谓一山更比一山高。   “那就别夸了,换上衣服,束起头发,穿上这厚底靴,你就是贺兰尧了。”顾无欢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出门以后,收起你那二逼的眼神,唇角的笑,弧度不要太大,最好面无表情,方能增添几分冷清的色彩,能少说话尽量少说话,动作必须优雅,神态必须云淡风轻,说话时语气要平稳,尽量给人以冷淡的感觉,懂了么?”   苏惊羽:“……”   不愧是易容高手,对人的面部神态能够记得如此清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贺兰尧相识多年了。   “小羽毛。”贺兰尧伸手,屈指轻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其实你只要记住四个字:寡言少语,就好。”   苏惊羽挑了挑眉。   不错。   寡言少语……少说话的人,自然而然给人一种冷漠之感。   阿尧对待外人,要么就是惜字如金,要么就是一阵狂喷贬低,把人损的无地自容,甚至把人骂晕。   这第二点她是很难做到了,第一点,勉强能吧。   “烦请师叔也给我易容一番。”贺兰尧悠然道,“为防止有意外,我还是要与小羽毛同去,师叔将我易容成小青的模样就好。”   苏惊羽听到这儿,低笑一声。   公子钰的特点,只能以四个字形容:高冷禁欲。   阿尧扮公子钰,还真是毫无难度啊。   ……   二人易容好之后,各自换了身行头,这才出了酒楼。   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之上,苏惊羽盯着贺兰尧的脸看了好片刻,方道:“阿尧,你若是一直不开口说话,我真会拿你当成公子钰了。”   “扮小青自然是最简单的。”贺兰尧伸手揽过了她的肩,悠悠道,“等问到了青莲的下落,便立即抽身离开,不要逗留,还有,千万给我记住了,别让古月南柯占了你的便宜。”   “放心,我怎么可能让她占到我的便宜。”苏惊羽轻拍了一下贺兰尧的肩头,“你就放一百个心。”   要占便宜,也是她去占古月南柯的。   “快到皇宫了,阿尧,看看我的发型,整齐不整齐?”苏惊羽撩了撩头发,又整了整衣领,中途触碰到自己的胸膛,不禁有些感慨。原本就没有多少料,经过裹胸布那么一缠,还真的成了——一马平川。   现在摸上去就跟平的没什么两样,原来她真的……这么少料。   贺兰尧自然是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只道:“发冠很整齐,衣裳也很整齐,不必再整理了。”   苏惊羽闻言,便端正了身子,开始进入状态。   马车在宫门之外停了下来。   苏惊羽下了马车,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了皇宫守卫身前,开口,声线轻描淡写,不冷不热,“出云国宁王,得知南柯公主意外中毒,带了神医前来探望,烦请通报一声。”   ……   装潢雅致的寝殿之内,身着白色中衣的女子静静躺在床榻之上,神色略微苍白。   “公主!”耳畔倏然响起宫女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喜悦,“公主日思夜想的人来探望公主了呢!”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当即睁开了眼,转身望着榻前的宫女,“你说什么?”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贺兰尧来了?   “是宁王殿下来了?”不等宫女回答,她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她寝宫里的丫鬟,谁不知道她对贺兰尧的心思,这宫女口中‘日思夜想的人’指的定是贺兰尧无疑。   可明知如此,她依旧不太敢确信,因此要问上一问。   贺兰尧怎么会来探望她?他不是应该很讨厌她么?   “公主,您是不是太高兴了,竟问出这样的问题。”宫女掩唇低笑一声,“不是宁王,还能是谁?宁王让侍卫来通传一声,说是得知公主中毒,特意带了一名神医来探望公主。”   “快请宁王殿下进来!”古月南柯立即坐起了身,掀开被子下榻,“你去让人将宁王殿下领来,你留下来,给我更衣梳妆。”   ……   “我这脸色有些不好看,得再擦点儿胭脂掩盖一些。”古月南柯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朝着身后的宫女道,“你说,我如今这副病态的模样,是否很难看?他看了,会不会嫌呢?”   “公主,已经很好看了!宁王殿下必定不会嫌的,说不定看见公主虚弱的模样,会心生怜惜呢。”身后的宫女轻笑一声,在古月南柯的发髻上添了一支钗子。   “若真能这样就好了。”古月南柯垂下了眸子。   被贺兰尧拒绝了好几回,她心里已经有数了,贺兰尧对她当真没有一丝喜欢,有的只是不耐烦而已。   今日忽然来探望她,究竟是真心,还是怀着什么别的目的?   不管是什么理由,能见到他,她也是高兴的。   就在她这么想着时,殿外传来了好几道脚步声,古月南柯心知贺兰尧来了,当即整理好了情绪,端起了一丝笑容。   她站起了身,转身望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人,依旧如记忆中一般,绝世如莲,风姿卓越。   苏惊羽迈步到了古月南柯的身前,掩唇轻咳了一声,“南柯公主,得知你抱恙,本王带了身边最好的大夫来探望你。”   古月南柯听着身前人的话,只觉得他的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了不少,又见他轻咳,忙道:“宁王殿下,是不是也病了?”   “是有点儿风寒,嗓子疼。”苏惊羽沉声道,“好在我身边有好大夫,吃了他开的药,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古月南柯说着,垂下了眼,面上流露出一丝失落,“我以为,酒楼那一别之后,宁王殿下不会想要见到我了,话说回来,殿下肩上的伤,如何了?”   苏惊羽闻言,悠悠道:“好多了,我说了,身边有好大夫,不劳公主挂心。”   古月南柯听着对方毫无波澜的语气,一时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只道:“殿下,不要站着说话了,坐。”   “其实本王今日来此,有要事找公主商量。”苏惊羽道,“可否请公主暂时屏退左右?”   古月南柯闻言,眸底掠过一抹思索,随即朝着身后的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宫人们都退下了,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便也转过了身,随着宫女们离开。   看小羽毛似乎颇有信心的样子……   回头等她出来要问问她,与古月南柯都有过哪些程度的接触。   很快,寝殿之中只余下古月南柯与苏惊羽两人。   “宁王殿下,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古月南柯扯出一丝笑容,“我猜,又是与青莲有关吧?”   “不,与青莲无关。”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而后道,“公主,我有些渴了,你这儿有茶水喝么?”   “有,殿下稍等,我去给你倒一杯。”古月南柯淡淡一笑,随即转过身走向了桌子。   趁着古月南柯转身,苏惊羽忙从袖子中掏出了顾无欢给她的香粉盒子,打了开,倒了些在手上,而后拍在了自己身上。   她事先服用了解药,这香粉便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拍过粉之后,她立即将盒子收起,再次佯装起了冷漠。   古月南柯倒了一杯茶,转身走回了苏惊羽身前,将茶递给她,“殿下,请。”   苏惊羽见此,朝着她淡淡一笑,随即伸手接过了茶。   勾一勾唇角,对她而言只是在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而这个动作,却足以让古月南柯发怔。   在古月南柯看来,‘贺兰尧’的一个笑容,何其难得。   见惯了他的冷笑,极少看见他如此温柔的笑意,让她一时间心跳如擂。   苏惊羽趁着古月南柯发愣,便朝着她迈出了一步,拉近自己与她的距离,让自己身上的香粉能够传到古月南柯的鼻子里。   “南柯公主,这么看着本王作甚?”苏惊羽开口,语气悠悠,“是觉得好看么?”   “嗯,我……”古月南柯正想说话,倏然觉得鼻翼间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那香气颇为好闻,只让人觉得有些飘飘然了。   “公主,怎么了?”苏惊羽又凑近了一分,由于穿着厚底鞋的缘故,她的下巴都抵上了古月南柯的头顶。   忽然逼近的人,加上鼻翼中好闻的气息,古月南柯一时有些头晕目眩,脚下虚浮,整个人好似轻盈了起来。   这一刻,仿佛置身云端。   她的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一道清凉的声音,“公主,你还好么?”   古月南柯晃了晃脑袋,再次睁眼,眼前的情景已经清晰了许多,她一个抬头,看见的便是贺兰尧近在咫尺的脸庞。   近的每一根眼睫似乎都能数的清,他的瞳孔里,有的不再是寒冷,而是一缕醉人的温柔。   这是——梦?   一定是的,现实中的贺兰尧,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殿下,我又梦到你了。”古月南柯低喃一声,忽然一头扎进了身前人的怀中,“真好,是梦的话,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拥抱你,也只有梦中的你,才不会排斥我,才不会拒我千里之外。”   苏惊羽:“……”   春梦了无痕,此药果真牛逼。   既然药效已经开始发挥,苏惊羽忙趁热打铁,伸手抚了抚古月南柯的头,笑道:“怎么,你很经常梦到我?”   “不经常,但我希望每夜都能梦见你,我连做梦见你一回都是奢侈,只希望这一次的梦不会太短暂。”古月南柯说到这儿,竟有些抽噎,“殿下,为何在真实的世界里,你总是不理我,总是讨厌我,我究竟哪儿做的不好?”   苏惊羽此刻很想回一句,谁让你想当人小三,被拒绝无数次都学不会乖。   但此刻说这个显然不合适,她只能拍了拍古月南柯的肩,安抚道:“你很好,什么都好,若你愿意告诉我青莲在哪,我就娶了你当王妃,休了苏惊羽那个凶丫头。”   小羽毛:这一次必须要成功!不然我就摔桌!(╯‵□′)╯︵┻━┻   ☆、第216章 还让不让人笑了!   “此话当真?”古月南柯当即抬起了头,目光中浮现丝丝惊喜与不敢置信。   但很快的,她的目光便黯淡了下去,低喃着:“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会为了我休掉苏惊羽,你当初宁可自残也不愿让苏惊羽给我下跪磕头换青莲,你说你愿意休掉她?你一定在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说到后头,她几乎歇斯底里。   苏惊羽见此,眯了眯眼。   原来在古月南柯的脑海中,贺兰尧全部的情感都属于苏惊羽,这个认知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   以致于,她连做梦都不愿意相信,贺兰尧会为了她休掉苏惊羽。   “南柯,我怎么忍心骗你?”苏惊羽酝酿了片刻情绪,伸手绕过了古月南柯的肩头,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   不就是泡妞呢,怎能难倒她?   “南柯,这是在梦里。”苏惊羽柔声道,“梦,是随着你的心走的,梦由心生你可明白?你在真实世界里得不到的东西,梦境都可以满足你,梦是不会欺骗你的,我说了娶你,就娶你。”   古月南柯原本还神色激动,听着耳畔的话,忽然便安静下来了。   梦由心生。   对,梦境是可以满足她的愿望的,梦境里的贺兰尧,喜欢的是她古月南柯,而不是苏惊羽。   “殿下。”古月南柯伸手反抱住身前的人,惬意地闭上眼,“梦里的殿下,喜欢的是南柯对么?”   “当然。”耳畔传进一道幽柔轻缓的声线,“我喜欢的,只有南柯一人,再无其他人。”   “倘若在真实的世界里,殿下也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南柯此生再无所求了。”古月南柯抽噎了一声,继而道,“殿下永远不明白我心中的苦,我是父皇最疼爱的一个公主,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只有别人羡慕我,没有我羡慕别人的,直到遇见你,一个足以让我放下骄傲的人,可你却对我不屑一顾,甚至到了厌烦的地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苏惊羽,我古月南柯样样不输她,为何却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苏惊羽听到这儿,翻了个白眼。   许多人对感情的衡量,都与古月南柯一样——   我样样不输谁谁谁,为何你就是不喜欢我?   论身份,论美貌,论地位,我哪一样比不上那个谁?   那个谁有什么好的?我比她好了多少多少倍,balabala……   诸如此类的理由,数不胜数。   只有真正懂爱的人才明白,喜欢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太多理由。   喜欢就是喜欢,哪能用来和其他人比较。   而像古月南柯这样求而不得的,只能借着自身的优越感来抚平内心的不甘。   “当我知道你中毒的那一刻,我心中也很难过,当我得知你需要的解药在我手上时,我欣喜若狂,一来我可以救你,二来,我可以趁机跟你提出要求,我给你解药,你娶我过门,这难道不公平?可你却还是拒绝了,因为苏惊羽,我不求你休她娶我,我只求留在你身边,以平妻的身份过门,你都不愿意,殿下,你对我真是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苏惊羽听着古月南柯的哭诉,心中只觉得好笑。   残忍吗?   感情一事,讲究你情我愿,古月南柯伤心,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不愿放手,执念太深。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注定是要受伤的。   且,人心永远是不会知足的。   现在她只求能留在贺兰尧身边,可若是她真的过门了,她想求的便不止是这么简单了。   苏惊羽脑海中已经可以脑补出一个画面:若是古月南柯嫁了阿尧当平妻,阿尧每夜宿在自己这儿,古月南柯心生不满,开始设法迫害打压自己,没准自己怀孕的时候,被各种设计,什么流产呐,小产呐,难产呐……   苏惊羽正在脑海中构思着争宠的狗血情节,古月南柯的话又一次传入耳膜——   “我想救你,但我被你屡次拒绝,我怨恨你,因此我才要苏惊羽给我下跪磕头,让我解了气,可当我看见你拿着刀扎进自己身体中,逼着苏惊羽回去的那一刻,我真想哭。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心中的苦楚,回宫之后,我还是不甘心,就自己服了毒,让你们成为嫌疑最大的人,我只能想这样的方法来暂时留住你了,否则我怕,我一觉醒来,你已经离开了。”   苏惊羽:“……”   自己毒害自己,栽赃给他们,只是为了能够暂时留下贺兰尧?   古月南柯心中或许想着,他们拿不到青莲,就不会在赤南国久留了,因为已经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然而事实是,他们还没打算离开呢。   此女自己给自己下毒,纯属——多此一举。   为了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甚至懒得多看自己一眼的男子,如此大费周章,真是一点儿都不值得。到头来苦的还是她自己,阿尧得知真相后也不会有一丝心疼,没准还会讥笑她自作自受。   好大一只傻逼。   “我不会离开,在你的梦境中,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苏惊羽心中在吐槽着,面上依旧万分柔情,“以后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凡事多学着点儿释怀,好么?”   “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依你。”古月南柯抽了抽鼻子,道,“我只求你莫要再拒绝我了,殿下,你不会再拒绝我了,对么?”   “对。”苏惊羽尽量保持着柔和的声线,以诱哄般的语气道,“那么南柯对我的喜欢又有几分?你若真的足够喜欢我,你忍心看着我毒发么?不如将青莲给我,我解毒之后,你我再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好,殿下的毒我自然要帮殿下解的。”古月南柯破涕为笑,“那么殿下,咱们立即去筹办婚事可好,我不想再等待下去,我怕梦要醒了。”   苏惊羽:“噗!”   原谅她真的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此刻她真庆幸不是贺兰尧本人来,否则以他的性子,能跟古月南柯说上三句话都是奇迹了。   “殿下?”古月南柯似是听到了一声喷笑,抬眸。   苏惊羽忙绷紧了脸,收起了不该有了笑意,只朝着古月南柯柔柔一笑,“婚事自当尽快筹备,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青莲在哪,嗯?”   说着,她凑到了古月南柯的耳畔,朝着她的脖颈轻呵了一口气,“告诉我,青莲在哪?难道即使在梦里,你也要守着你那株青莲,生怕我知道?”   “不是的殿下!”古月南柯忙道,“青莲在偏殿后的荷花池里!”   苏惊羽一怔。   难怪古月南柯之前说,她若是死了,便不会再有人知道青莲的所在地。   她竟然藏在水池里。   犹记得之前与君清夜等人在讨论古月南柯会将青莲藏在哪,他们设想了许多地方,暗格、密室、房梁、甚至埋在树下、唯独没有想到水池。   藏在水池里,怎么藏?   “偏殿后的荷花池,最靠近凉亭的方向,潜入水中,离水面约莫三尺的地方有一个暗格,青莲就藏在那里头。”古月南柯将头靠在身前人的肩颈上,道,“殿下,我这就叫人给你取出来可好……”   话未说完,她便觉后脖颈一疼,是苏惊羽的手刀落了下来。   古月南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苏惊羽将她拖曳到了椅子边坐下。   她当然不能让古月南柯叫人去取,否则,她寝宫里的人便都是证人,古月南柯清醒后,便可以直接指控他们盗窃青莲。   她只能与阿尧两个人悄悄去取,不让其他人发现,如此一来,即使古月南柯事后知道了真相,也拿不出半点证据。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朝着殿外走去。   寝殿之外,贺兰尧正在等着她。   苏惊羽才迈出了门槛,迎面便撞上了一名宫人,那宫人朝他福了福身,道:“宁王殿下,公主怎么样了?”   苏惊羽闻言,轻描淡写道:“公主已无大碍,只是她与本王说话,说着说着便在椅子上睡着了,本王不忍心打搅,你也莫要去打搅。”   古月南柯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毒,能有什么大碍,她自个儿就能解了。   而那宫人也成功被苏惊羽忽悠了,退了下去。   正前方,易容成公子钰的贺兰尧已经转过了身,眼见苏惊羽走来,悠悠开口,“怎么,事情进展如何?”   “没有出意外,问到了。”苏惊羽眸中泛着掩饰不住的振奋之色,“果然是一个我们都想不到的地方,水池里,这古月南柯倒是真会藏东西,水池里都能做机关,太高端了。”   贺兰尧眉梢一挑,“水池里?”   “偏殿后的荷花池,最靠近凉亭的方向,潜入水中,离水面约莫三尺的地方有一个暗格。”苏惊羽道,“咱们悄悄过去,避开她宫中的人,拿了青莲就立即离开,古月南柯即使清醒过来,也拿不出证据说我们窃取青莲。”   “水里……有意思。”贺兰尧唇角轻扬,抬手轻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老实告诉我,都跟她说了些什么?都有过什么样的举止?”   “我的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惊羽跩起他就走,“这个问题回去后慢慢说,先去把青莲取了回去给师叔鉴定一番才是要紧的。”   二人一路悄悄走近了偏殿后的荷花池,荷花池边上果真有个小凉亭。   “应该就在这一处。”二人走到了凉亭边,苏惊羽道,“我水性不错,我下去。”   “小羽毛,你在岸上等着便好,我下水。”贺兰尧说着,便要解下外衣。   “不,河水凉,你不能再受凉了,我下去,你在这儿等着。”苏惊羽按住贺兰尧解衣的手。   “少说废话,我还没孱弱到连个水都不能下。”贺兰尧抬手轻敲了一下苏惊羽的头,而后解下了腰带丢给她。   苏惊羽:“……”   眼见贺兰尧坚持,她也只能随他了。   贺兰尧将外衣褪下了之后,由苏惊羽拿着,他迈步到了河岸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苏惊羽站在亭子边等着,时不时观望一下四周。   她脚下的水面微微浮动,那是贺兰尧在水下探索着。   “阿尧。”苏惊羽朝着水下道,“找到了么?若是找不到就快些上岸,换我下去找。”   贺兰尧此刻潜在水下,自然是不能回答苏惊羽的问题,只在池壁边上摸索着。   离水面三尺之下,应该就是他如今所处的这个位置。   贺兰尧的手从池壁边上游移过,上头布满了青苔,倏然间,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他当即往里压了压,将那块凸起给按了下去。   下一刻,便见原本光滑的池壁上弹出了一个小门,约莫一尺宽。   贺兰尧将手伸了进去,触摸到的依旧是滑溜溜的青苔。   他将手臂再度探进去了一些,终于摸到了一个木质的东西。他将那东西一把掏了出来,是一个棕褐色的锦盒。   这里头想必就是青莲了。   他将暗格关了回去,而后凝聚内力,双腿一蹬跃出水面。   苏惊羽在岸上等候着,忽听‘哗’的一声巨大的破水声响起,一道人影从水池里跃出,稳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拿到了?!”苏惊羽望着贺兰尧手中的锦盒,这一刻自然是颇为欣喜。   费了这么久的劲儿,终于将这玩意拿到手了!   “阿尧,冷不冷?”苏惊羽见贺兰尧浑身湿透了,忙问道。   “还好。”贺兰尧朝她笑了笑,“无须担心,我花片刻的时间用内力将衣裳和头发烘干了就好,咱们不能这么直接出去,否则,是个人看到我这样,都知道我落水了。”   “也是,那咱们找一处隐秘的地方。”苏惊羽抬目张望了一下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道,“去那儿。”   二人躲到了假山之中,贺兰尧便盘腿坐了下来。   而苏惊羽则是迫不及待地掰开了手中的锦盒扣子。   她并没有见过冰山青莲是什么模样的,只因贺兰尧拿来给她解毒的时候,她是昏迷的。   但月光描述的青莲特征是:冰山青莲,自冰雪中生长,不惧酷寒,通身青色,花杆和花瓣的颜色深度却不同。花瓣淡青,花杆深青,晒干了之后保存起来,存放时间可达百年之久,百年不枯。   将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通身青色,约莫有五寸那么长的干莲花。   观其外表,与月光所描述的特征相同。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拿回去给顾无欢验一验货。   “阿尧,你看,与你之前的那一株像不像?”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正要将盒子递给贺兰尧看,然而看到贺兰尧脸色的那一瞬间,她怔住。   此刻贺兰尧正半瞌着眼,神色疲倦,唇色呈现出一抹淡紫。   唇色发紫,是中毒的迹象!   苏惊羽吓了一跳,忙俯下了身,“阿尧,你这是怎么了?!”   “暗格里的青苔,兴许有毒。”贺兰尧开口,声线微弱,“方才在池水下探索,我的手接触到最多的便是青苔,池水若是有毒,荷花不会存活,想必只有藏着青莲那一处的青苔上淬了毒,毒素通过手掌传递蔓延至全身……”   “我艹!”苏惊羽低咒一声,禁不住爆了粗口,“这古月南柯怎么就没提醒我!”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古月南柯会有这么多的心眼。   难怪古月南柯之前自信满满地说,除非她自个儿愿意交出青莲,否则谁也别想拿到。她不止藏得隐秘,还外加了一层防盗措施,这是多怕人偷啊。藏在水下原本就没有几个人能猜得到,她竟还留了这样一手。   犹记得古月南柯方才跟她说‘我叫人给你取出来’……   她都准备叫人取出来了,难怪不提醒一下青苔有毒。   “阿尧,你现在感觉怎样,还能不能走?”苏惊羽说到这儿,蓦然想起随身还携带着月光的解毒丸,忙将藏在衣袖里的瓶子掏了出来,倒了一粒解毒丸在手心里,递到了贺兰尧的嘴边,“把这个吃了,即使不能解毒,也能延缓毒性的发作,咱们立即出宫,回去找师叔。”   贺兰尧张口将苏惊羽递来的解毒丸服下,随即起了身。   苏惊羽将装有青莲的盒子收进了衣袖中,与贺兰尧一路避开了宫人,直到远离了古月南柯的偏殿,这才正大光明地行走。   坐上了来时的马车,苏惊羽让贺兰尧靠在了自己的肩上,轻叹一声。   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为了一株青莲,真可谓是一波三折。   好不容易取到了青莲,又被坑了一把。   她如今可真是不能小看了古月南柯,今日要不是靠着顾无欢的‘春梦了无痕’,让古月南柯错把现实当梦境,她也不会那么顺利从古月南柯口中套出话。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小羽毛,不必太感慨了。”贺兰尧倚在她的肩颈上,淡淡一笑,“我已经倒霉习惯了,遇上你,或许已经用尽了我的好运气。”   “又胡说八道了。”苏惊羽撇了撇嘴,“我相信你的好运气还未用尽,若这株青莲是真的,便能解了你身上毒,如此一来,我们最大的困扰便算是解决了,这难道不算是好运?”   说实在的,她现在可不敢轻易得意忘形了。   刚拿到青莲那会儿,她也是喜不自胜,然而下一刻贺兰尧便中毒了。   如今就算青莲在手,她也不敢笑了,倘若这株冰山青莲不是真货,那她真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   只愿上天别再跟她开玩笑了。   “小羽毛,别愁眉苦脸的。”贺兰尧抬手,试图抚平苏惊羽的眉心,“我一个中毒的人都如此气定神闲,你又为何要愁眉不展,我还是喜欢看着你的笑容。”   “我笑不出来。”苏惊羽撇了撇嘴,“当初拿到七叶花的时候,我就十分得意地笑,结果呢?古月南柯也拿到了一株七叶花,在我面前嘚瑟,今儿拿到青莲,我又得意地笑,结果呢?还没笑完就发现你中毒了,反正我发现,自从来到了赤南国,我只要一得意,接下来就很快不如意,我如今笑都不敢笑,上天这是在警示着我们,凡事都不可高兴地太早,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你的思想可否乐观一点。”贺兰尧眉眼间掠过了一丝无奈,伸手捏了捏苏惊羽的脸儿,“我现在是个病人,听我的,我想看你笑,笑一个给我看?”   他只愿她能永远轻松快活,他最不想看见的便是她皱眉,郁闷的模样。   他的小羽毛就该一直开心乐观下去。   而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垂下了眸子,撞进他那双凤眸中,里头流淌的是一片奇异的温柔。   他想看她笑,不想看她愁眉。   苏惊羽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样可以了么?”   贺兰尧淡淡一笑,“这才乖。”   而就在这时,马车车身倏然间一个剧烈的颠簸,二人被震得直接往后一仰,头齐齐敲在了马车的车壁上,马车之外,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   苏惊羽被震的眼冒金星:“……”   艹,还让不让人笑了!   小羽毛:呜呜呜,我再也不笑了……   ☆、第217章 重口味盛宴   揉了揉被马车震得晕乎的头,苏惊羽忙扶稳了身旁的贺兰尧。   “阿尧,你还好么?”   “无妨。”贺兰尧应了一声,只觉得耳中似是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顿时凤眸眯起,“小羽毛,你听,外头什么声音?”   贺兰尧的话音才落下,马车顿时停滞不再前行。   苏惊羽目光一凛。   阵阵衣衫翻飞之声颇为清晰,显然是有人涌了上来。   难不成还给他们遇到抢劫的了?!   这么想着,苏惊羽当即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所见的便是一道道黑色的人影蜂拥上来,个个劲装蒙面,显然是来者不善。   苏惊羽这才发现此刻马车所处的是一条偏僻之路,还未驶进人口集中的集市。   苏惊羽真想低咒一句真他爷爷的倒霉。   今儿出门是没看黄历么,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以致于霉运不断。   “四面八方都是黑衣人,几乎无路可逃。”苏惊羽放下了窗帘,磨了磨牙。   阿尧如今中了毒,无法打斗,而光是靠着她一个人,也放不倒数量如此之多的黑衣人。   现在只能看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了。是杀人还是抢劫,亦或者绑匪?   “小羽毛,倘若他们是取我们性命来的,那么就将青莲给我服下吧。”贺兰尧的声线自耳畔响起。   苏惊羽闻言,眸光一紧,“我们还无法判断这株青莲是真是假,万一,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古月南柯在梦境中不会说谎。   怕只怕,青莲不是真的,古月南柯本人却当成真的,从而误导了其他人。   她如今只相信顾无欢的判断,可叹此刻他们被这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拦截,她一时间也判断不出这些人的来历。   “倘若真的是杀手,我们只能殊死一搏。”贺兰尧的语气依旧毫无起伏,“以我如今的状态,无力打斗,他们若是杀我们来的,服下青莲我们还有一线希望,否则,便只能等死了。”   而他的话音才落下,马车外头便想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   “马车里的二位,我们主子想与二位见上一面,不知二位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我们用不和谐的方式请二位去?”   苏惊羽听闻此话,胸腔里那颗吊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直接杀人来的。   只要不动手,他们就还有机会智取逃脱。   思及此,苏惊羽扯起一丝笑容,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朝着外头的黑衣人道:“还是和谐点吧,马车就在这儿,想牵去哪儿,随你们高兴。”   “……”   “好在还不算倒霉透顶,只是劫持。”苏惊羽坐在马车里头,车窗被黑衣人给封上了,以致于看不到马车外的情景。   黑衣人们显然不想让他们记住路线,她也懒得跟他们唱反调了。   “阿尧,我这儿还剩几颗解毒丸。”眼见贺兰尧的唇色依旧泛着紫,苏惊羽便猜到那青苔上的毒性不一般,二话不说又往贺兰尧口中塞了一颗解毒丸。   能延迟一时是一时。   马车行驶了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停下来了,苏惊羽便知是目的地到了。   果然,下一刻,车帘被一名黑衣人掀开,那人道:“二位,请吧。”   苏惊羽同贺兰尧下了马车,抬眼,入目的便是一个石洞,石洞上方,以红色的漆书写着四个斗大的字——幽冥鬼城。   一听这名字就觉得玄乎。   二人由着黑衣人带领,踏入了石洞。   空气中都是潮湿与尘埃的气味,石壁两侧每隔一丈都挂着燃烧的火把,明黄色的火光映照着整个石洞。   这个石洞颇为空旷,约莫有十丈长,尽头是一道石门,苏惊羽眼见着一名黑衣人走到了石门边上,将手伸到墙上某处按压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石门之外,竟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苏惊羽踏了进去,有一瞬间的惊讶。   踏进来,才知道空间有多大,丝毫不输给宫殿的占地面积以及陈设,这山洞虽然不见天日,但四壁随处雕饰着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颗明珠荡出柔和的光晕,足以照亮这巨大的山洞。   随处可见的明珠,当真是满目璀璨,苏惊羽心道这山洞的主人多半是个土豪。   不仅如此,山壁之上每隔一丈左右的距离便有一道石门,总共八道,让人不禁好奇石门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不是说你们的主子要见我们?他人呢?”苏惊羽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一众黑衣人问道。   “主子还不得空,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道,“这石洞之内的每一处地方二位都可以随意走动,唯独这八道门,二位不要去动。”   苏惊羽‘哦’了一声。   不动就不动,她好奇心也没那么重。   黑衣人们全退了下去,诺大的石洞之内,顿时便只剩下贺兰尧与苏惊羽两人。   “阿尧,会用这种劫持方式的,你觉得会是谁?”苏惊羽拉了一把石椅坐下,落座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从背到腿,那叫一个透心凉。   她顿时发出一声感慨,“哎哟我去。”   “小羽毛,这石椅的材质很不一般。”贺兰尧伸手触摸石椅的把手,沉吟片刻,道,“像是雪寒石,书中曾有记载,雪寒石只有雪山上才能寻到,坊间有传闻,雪寒石打造的床,人睡在上面时间长了,可保青春常驻,同样,椅子差不多同样的道理,雪寒石在黑市的价格是一斤三万两白银。”   “卧槽。”苏惊羽忙起了身,将石椅整个搬了起来,掂量了一下重量,少说也有四五十斤。   她仿佛看见了一座小银山堆在了眼前。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市场价是一颗上千两,前提是最普通的,这些明珠的光晕亮而不刺眼,珠身通透,应该都是上等的,一颗少说值万两。”贺兰尧的视线只随意地扫了一圈,便估算出了石洞内陈设物品大致的价格。   他三两步走到了石洞内仅有的一张白玉桌前,伸手抚了抚桌面,不咸不淡道:“果然还是雪寒石,你坐的那椅子大概四五十斤,这张桌子,少说上百斤重。”   “这个石洞的装潢足以抵上好几座宫殿了。照你这么随意的估算,上千万两的资金都不够打造。”苏惊羽惊讶过后,便得出了结论,“这伙人绝不是古月南柯派来的,也不会是古月东杨,我不相信一个王爷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耗巨资来打造一个这样的地方,古月东杨作为一个王爷,哪会有那么多的闲钱。   但排除掉那两兄妹,她暂时也想不到其他人。   倚靠着冰凉清爽的石椅,苏惊羽道:“我们在赤南国所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是那两兄妹,会是何人?”   “小羽毛,你是否想过,或许此人不是赤南国人呢?”贺兰尧绕到了她身后,轻抚着她的乌发,“他不一定是赤南国的人,但一定是认识你我的人,你不妨在脑海中过滤一遍我们相识的人,谁有如此雄厚的财力?”   苏惊羽听闻此话,顿时想到了一人。   “极乐楼楼主,君祁攸?”苏惊羽微微一惊,“会是他么?”   在她的记忆中,对君祁攸的印象大致是——财大气粗,奸商。   倘若是他,倒是真有那个可能,以他的财力,拥有这样的一个石洞委实不算稀奇事了,毕竟那个家伙是土豪中的战斗机。   “若不是他,我也想不到其他人。”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君清夜都能来,他哥哥来又算什么稀奇事?”   “君清夜的心思你就不是不知道,他是追随着我们而来的,但是君祁攸与他不同,他来赤南国能有什么目的?又为何要用这样的劫持方式把咱两带到这儿来?”苏惊羽拧了拧眉头,只觉得很是疑惑。   “小羽毛,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贺兰尧的语气中似有笑意,“这君氏兄弟二人都是变态,变态做事需要理由么?即便有理由,那也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因此,你犯不着去揣测他们的心思,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变态在想什么。”   苏惊羽:“……”   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变态在想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   就像君清夜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即使与他认识了这么久,对他的了解依旧不多。   “既来之,则安之。”贺兰尧悠悠道,“是老熟人倒还好些,尤其君祁攸作为一个奸商,永远会将利益放在第一位,只要咱们能给他足够的利益,何愁逃不出去。”   “如果是君祁攸的话,好办,我想个法子把他炸出来,让他与我们相见。”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随后抬起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试图能够找到乐器。   那家伙爱乐成痴,当初一首曲子能换他一块蓝晶石,这会儿,一首曲子想必也能把他炸出来。   如果他在的话。   “小羽毛,你在找什么?”贺兰尧见她左顾右盼,顿时有些好奇。   “找乐器。”苏惊羽道,“也不知君祁攸在不在暗处,我唱个曲子把他炸出来,假如他不在,我就当唱给你听了。”   “唱曲子?”贺兰尧一听她这话,顿时眯了眯眼,“你给他唱过几回曲子?”   “就一次,极乐楼开了个夺宝大会,胜出者能够获得蓝晶石,我就唱了那么一次,拿到蓝晶石来送你,之后没再唱过。”苏惊羽偏过头白了贺兰尧一眼。   总是动不动就打翻醋坛子,一说话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酸味。   贺兰尧闻言,轻描淡写道:“那就好。”   苏惊羽在石洞内漫步着,经过一个角落之时,竟看见一个——石柜。   石头打造的柜子,不认真看还真是看不出来,那柜子与石壁自成一体,站远些看只觉得像是一块凸出的石头,近看那柜子表层很是光滑。   苏惊羽将柜子打了开,霎时琵琶琴瑟各式各样的乐器映入眼帘,都摆放的颇为整齐。   “哎呀我去,还真有乐器啊,我愈发肯定劫持我们的人是君祁攸了。”苏惊羽说着,从柜子里取了一只琵琶出来。   将手置于琴弦上,轻轻一拨,一个音调泄出——   “铮——”   苏惊羽试了几个音,而后轻咳一声,开口。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赐我梦境,还赐我很快就清醒   与我沉睡,还与我蹉跎无慈悲   爱我沉醉,还爱我赤裸不靡颓   看我自弹自唱,还看我痛心断肠”   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吟唱,不禁一怔。   印象中,他似乎没有听苏惊羽唱过这首歌。   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婉柔吟唱,苏惊羽的歌声,颇为豪气万丈。   节奏畅快,毫无柔美之感,一气呵成甚至没有多少停顿,吟唱之间,从最初的低沉,到后头无比张扬,就连歌词也是那般独特。   她的声音似乎是刻意压得低沉,轻快而张扬的曲子,透着一股子桀骜之感。   “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   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   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   祝我从此幸福,还祝我枯萎不渡   为我撩人,还为我双眸失神   图我情真,还图我眼波销魂   与我私奔,还与我做不二臣   夸我含苞待放,还夸我欲盖弥彰……”   苏惊羽不知的是,此时此刻,石门之外,众多黑衣人趴在石门之上,聆听着回荡在石洞中的歌曲。   原本石门关上便是密封的,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但这石门之上有一处地方并不是实的,轻轻一按,便能捅开一个小窗口,以便于可以观察到里头人的动静。   如此一来,里头的声音自然也能听得清了。   “这姑娘唱歌还真好听,比起青楼姑娘的那种咿咿呀呀的调子新鲜多了。”   “我也是如此认为,这曲子我可是听第二遍了,依旧觉得颇为特别。”   “这姑娘唱歌是为了把楼主引出来,楼主应该听得到才对吧?只可惜了他如今即使听见也不能出来相见,他正在沐浴呢,总不能裸奔出来吧,嘿嘿嘿……”   “哎呀,曲子停了,我还没挺过瘾呢,能不能叫她再来一首?”   “……”   “人没出来。”贺兰尧悠悠道,“小羽毛,或许他根本不在暗处,又或许,你这曲子不足以引他出来相见。”   “罢了,那就等他什么时候要见咱们了再说吧,我就当是唱给你听了。”苏惊羽低笑一声,走回了石柜子边,将琵琶放了回去。   回到贺兰尧的身边时,苏惊羽见他唇上的紫色更深了一些,忙道:“阿尧,再吃一颗药。”   “不用,还能挺得住。”贺兰尧按住她拿药的手,朝她淡淡一笑,“再吃下去就没了,等实在撑不住了再吃。”   说到这儿,他凑到了苏惊羽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线道:“在这个地方,不要提起青莲,其实我早知一种鉴别青莲真假的法子,青莲能解至寒之毒,那便找一味寒性的毒药,将青莲浸在药中,若花瓣不变色,则是真的,若花瓣变黑或者枯萎,则是假货。这样的毒药,我们没有,极乐楼想必有,方才之所以不说,自然是不想让那群黑衣人听见,此处或许隔墙有耳。你我方才的大声谈话,多半都被人听在耳中。”   苏惊羽听闻此话,轻挑眉梢,“放心吧,我绝口不提。”   同一时,石门之外——   “他们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不知道啊,听不见,怎么忽然就说悄悄话了,难不成他们知道有人在偷听?”   “肯定是,否则就不会咬耳朵了,一定是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   “罢了,不让听就不让听,给他们上菜!”   ……   “阿尧,我现在真是觉得君清夜比他兄长可爱多了。”苏惊羽靠在石椅上,轻轻叹息一声,“这姓君的,将我们劫来也就罢了,偏偏还不出来相见,不想见也就罢了,还不管饭?”   她此刻真的是有些饿了,也不知大喊一声会不会有人理她。   而就在下一刻,忽听‘笃’的一声,类似于机关启动的声音在左侧响起,苏惊羽转过头一看,是石门开了,有黑衣人鱼贯而入,人手一盘菜肴。   苏惊羽见此,顿时一挑眉,“好吧,我收回方才的话。”   黑衣人们将一盘盘菜肴摆上了雪寒石制的桌上,转身朝着苏惊羽同贺兰尧道:“二位,慢用,若是菜肴不合胃口,还请将就着。”   “客气了。”苏惊羽起了身,迈步走到了石桌边,然而,视线扫过桌子上的菜肴时,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那些菜肴——都是些什么玩意!   一盘盘红的白的,满桌的菜肴几乎都是以这两种颜色为主,偶有几盘有青菜点缀。   且——没有一道菜的名字她能叫的出来,她甚至都看不明白那盘子里的一团团原材料是什么。   这些菜真的不是拿来搞笑的吗?   苏惊羽抬步走到了桌边,指着一盘红色的,粘稠的,姑且称得上是肉的东西,问黑衣人,“这啥玩意。”   “二位,这些菜都是我们这儿的招牌菜,您想必是没有吃过的,无妨,我给阁下一样一样说明。”那黑衣人眉眼一弯,看了一眼苏惊羽指的那盘菜,悠悠道,“这个,叫血肉模糊。”   苏惊羽:“……”   还真她妈是血肉模糊,别说是让人吃了,让人连动筷子的念头都没有。   那黑衣人说完,指向另一盘菜,是五块红通通的肉块,躺在流着红油的盘子上,边上几根可怜的青菜点缀。   他道:“这一碟,是五马分尸。”   话音落下,他指向了正中央,红灿灿的一盆汤,笑道:“这个汤,是我们的厨师煲了两个时辰才好的,血流成河。”   说着,他又指向另一盘子,上面一坨白花花的像是豆腐脑的玩意,道:“脑浆迸裂。”   紧接着,手指一转,指向另一盘带骨带肉的玩意,“这个,是剥皮拆骨。”   苏惊羽:“……”   血肉模糊,五马分尸,血流成河,脑浆迸裂,剥皮拆骨……   好一桌重口味的人体盛宴。   妈的。   存心倒人胃口。   好在她上辈子就是解剖学毕业的,这些东西,哪能吓得住她。   “没有爆炒人心,差评。”耳畔倏然间传来一道慢条斯理的嗓音,贺兰尧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苏惊羽身侧,二话不说抬起筷子,伸向了那盘——血肉模糊。   苏惊羽听闻他的话,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君祁攸存心想要作弄他们,他们偏不能如他的意,他想恶心死他们,想都别想。   大不了就坐下吃,就算是真的人肉又能如何?邵年那熊孩子都不知吃过多少人肉了,像他说的,只要是肉,便是食物。   如此想着,她也坐了下来,悠悠道:“菜色太少了,再给我加一道葱爆人皮。”   君汽油:美妞们,想不想吃呀~   ☆、第218章 一脚踩进水里!   黑衣人:“……”   本以为这几道菜端出来必定很能膈应人,没料到这两人依旧是不惊不乍的模样,这让一众黑衣人觉得有些无趣。   怎么就不能给点儿反应呢?   而就在这时,贺兰尧的筷子已经从那盘‘血肉模糊’中夹起了一块肉,凑到了鼻翼前嗅了嗅,随即云淡风轻地放入口中。   “人肉不是这个味道的。”贺兰尧尝过之后,转身朝着众黑衣人道,“你们欺骗了我。”   “……”   “我们原本也没说这是人肉啊。”为首的黑衣人轻叹一声,“既然二位不嫌弃,那就请慢用吧。”   说完,黑衣人们便都转身离开了。   等到石门再度被关上的那一刻,苏惊羽才转过头望向贺兰尧,“阿尧,你倒还真吃得下?”   在她的印象中,贺兰尧对入口的食物要求极高,颇为挑剔,这些乱七八糟看着就膈应人的东西,他是如何做到不皱眉头地吃下去?   “吃得下啊。”贺兰尧朝着苏惊羽淡淡一笑,“小羽毛,挑剔也是要分时候的,平日里我想如何挑剔都好,但如今落在别人手中,首要考虑的是如何逃脱,对食物反而不能那么在意了,还有,这些看上去血淋淋的东西,其实都是红糖浆制的,虽然看上去很糟糕,吃起来还是能吃的,不信你尝尝?”   “红糖浆?”苏惊羽唇角轻抽,再度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心中倒是没那么膈应了。   按照阿尧的意思,这些菜,只是卖相吓人。   如此想着,她拿起调羹朝着那盘‘脑浆迸裂’去,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原来是豆腐脑。”苏惊羽挑了挑眉,又试了别的菜。   全尝过一遍之后,她略有些感慨。   君祁攸倒也不是真的刻薄,只是故意变着法子来戏弄他们罢了。   血肉模糊吃起来像是荔枝肉,五马分尸是牛肉,血流成河是红糖薏米,脑浆迸裂是豆腐脑,剥皮拆骨是鸡肉……   原材料几乎都是正常的,摆上餐桌却是如此诡异……看上去让人很没胃口。   罢了,能吃就行。   怀着无奈的心情填饱了肚子,苏惊羽不禁有些昏昏欲睡了。   “阿尧,我有点儿困。”苏惊羽朝着身侧贺兰尧道。   “那就趴在我肩头睡一会儿。”贺兰尧说着,朝苏惊羽挪近了些,以便于让她倚靠。   而苏惊羽也果真一个倒头靠在了他肩上,闭上了眼。   朦朦胧胧之间,她似乎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被带着走了一小段路,这期间,依稀能听到耳畔有人在说话。   “这西域的迷药就是好用啊,我只在菜里放了那么一点点,这二人一吃完就倒下了。”   “你可别小看了那一点点,那可是可以放倒十个大汉的。”   “这姑娘虽说是个假扮的男人,可为何她如此之高,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姑娘有这么高的个子的,架着她走,让我感觉颇有压力,我一个大男子,还没一个小女子高大,唉。”   苏惊羽:“……”   她脚下那双十五公分的高跟靴还没脱下来呢。   她原本的个子都不止一米七,加上这厚跟,身高足以将这一众黑衣人全碾压。   这就是她家阿尧的高度,哼。   苏惊羽也不知自己是被带去哪儿,但她心中笃定,君祁攸想必是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诚如阿尧所言,君祁攸是个奸商,凡事考虑利益,落在他的手中,想要逃脱还是挺有希望的,只要会谈判。   架着她的两名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将她平放在了一处冰凉的地方,像是地板?   迷糊之间,似有一股奇异的清香蹿入鼻中,让她模糊不清的神智逐渐清醒。   她原本处于半昏睡半清醒的状态,她睁不开眼,却能依稀听到说话声,此刻闻着鼻翼中的香气,她只觉得眼皮子不是那么沉重了,便缓缓地睁了开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入目的是黑色的石壁,很显然她如今所处的地方依旧是一个山洞,周围似乎没有人。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喊一声‘有人吗’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低沉轻缓的男子嗓音——   “小天,你来了?”   苏惊羽听着这个声音,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小天……   会这么叫她的,除了君祁攸还能有谁。   月落乌啼霜满天,这家伙算是牢牢地记住了她‘霜满天’这个名字了。   苏惊羽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这一看,却让她怔住。   她如今所处的地方,竟是——一个温泉山洞。   眼前一片水雾缭绕,有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在空气中散开来,有一道人影半浮在水面上,倚靠着池壁,温热的池水在他身周微微荡漾,他正背对着她,被水浸湿的乌发倾泻在身后,光滑的臂膀上是紧实的肌理,看上去……很有料。   苏惊羽唇角一抽,“兄台,你很喜欢让人来观摩你沐浴吗?你要找我聊天,你好歹穿着衣服说话啊,你不知男女有别么?”   君祁攸背对着苏惊羽,唇角轻扬,“不好意思,我每回沐浴都习惯性地在池水里泡上半个时辰以上,我在沐浴之前便对属下们说,过半个时辰再带你来,可结果他们提前将你带来了,兴许是估算错了时间,别介意。”   苏惊羽:“……”   估算错了时间?呵呵哒。   她并没有兴趣欣赏君祁攸的裸背,于是转开了头,轻描淡写道:“有什么事直说,少拐弯抹角的。”   “小天,你这样我就不开心了。”君祁攸似是叹息了一声,“你看看你这口气,活像是对仇家似的,我何时得罪你了?并没有,相反,我还曾帮助过你。”   “对于一个无故劫持我的人,我实在拿不出太好的口气,见谅。”苏惊羽不咸不淡道,“你让属下在菜里下迷药,是不是太多此一举了点?你想见我直接喊我来不就成了?”   “直接喊你来,以贺兰尧的性格,必定想方设法阻挠或者捣乱,我可从来没有低估过他,为了省去不该有的麻烦,我还是决定下迷药将你们药倒,再将你单独带来,贺兰尧这会儿指不定睡得多香呢。”   “君楼主,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菜里有迷药?”苏惊羽低笑了一声,“出来混的,若是连迷药都识别不出来,那干脆别混了,我与阿尧明知菜里有迷药,还是吃了,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饿晕,二,被迷药迷晕,左右都是得晕,我们自然是都选择了后者,因为即使被迷晕,你也不会要了我们的性命。”   “小天果真是个聪明人。”君祁攸打了个哈欠,悠悠道,“我的确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但是贺兰尧,他难得倒霉了一回,落在我手上,我要是不趁机欺负他一下,还真不符合我的性格……小天你不知道吧?我有一个喜好,就是修理那些能力不输我的人,我最喜欢对那些能力出众的人下手,这样会让我很有优越感,让我觉得心中十分的满足。”   苏惊羽:“……”   阿尧说的果真没错,变态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这君氏兄弟,没有一个正常人。   君清夜的变态在于男女通吃,受虐狂人。   君祁攸的变态在于,喜欢虐人,理由也十分不可理喻:只要是他认为能力出众的,他就想去欺负一下,以显示出自己的能耐更大。   “我说,君楼主,我们家殿下何时跟你有过节了?”苏惊羽双手环胸,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君祁攸的后背,“你们君氏兄弟,真是两朵奇葩,哥哥喜欢虐人,弟弟喜欢被虐。我说,你何必去找其他人虐呢?现成的不就有一个,你那二弟,被鞭子狂抽还能兴奋地嗷嗷直叫,你何不去虐他?你们兄弟两好好去玩一场SM,岂不是很有乐趣?”   君祁攸听着这话,眉眼间浮现一丝不解,“艾斯爱慕?艾斯是谁?他爱慕谁,我么?”   苏惊羽:“噗!”   “SM,意思就是指虐待人与受虐人都十分乐在其中的一种游戏,非常适合你和你弟。”苏惊羽说到这儿,心道一句,君清夜,莫怪我。   这兄弟二人如此互补的性格,凑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成断袖真是太难得了。   君清夜那家伙是个重度颜控,他这兄长的相貌也是上等的,他怎么就看不上呢?   苏惊羽脑海中已经可以脑补出傲娇受与帝王攻的H文……   君祁攸自然是不会猜到苏惊羽在想些什么,只慢悠悠道:“二弟那个蠢物,我都不屑对他出手,还是贺兰尧更能激发我的兴趣。”   “卧槽。”苏惊羽低斥一声,“你别告诉我你也看上我家阿尧了,你们哥俩能不能把目光转向别人,别总盯着我家那个成不成?你若真那么缺爱,我给你介绍两个美男子,一个是我出云国的太子贺兰陌,哦不对,他已经被贬为郡王了,但不可否认他也是俊男一枚,再有,赤南国的逍遥王古月东杨,哇,此人不管站在何处,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异域风情,这两位都很符合你的要求,你去抓他们来玩可好?”   “不好,那两头猪一样的蠢物,有什么好玩的,拿钱就能砸死他们了。”君祁攸背对着苏惊羽,冷哼一声,“我就要玩你家阿尧,除非,你代替你家阿尧,跟我玩玩?”   “玩什么?”苏惊羽挑眉,“天九牌九蟋蟀斗鸡骰子?我赌技一般,别玩太大,身上没那么多钱。”   “……”君祁攸静默了片刻,轻笑一声,“玩赌钱……你觉得我会缺钱么?我要玩,自然是玩点儿刺激的,小天,陪我来玩个鸳鸯戏水可好?”   君祁攸说着,抬起了光裸的臂膀,去拿搁在岸上的酒杯,端到了唇边轻抿着。   “好啊。”他身后,苏惊羽应得颇为干脆,“这附近哪有卖鸳鸯的?我去买一对来跟你戏?看不出来楼主你沐浴还有这样的特殊癖好——与动物共浴。”   君祁攸‘噗’的一声将口中的酒水喷了个干净。   早知身后的人口齿伶俐,却没有想到,她装傻充愣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与动物共浴的特殊癖好?亏她想的出来。   “罢了,小天,跟你说话有时候太累了,喝口酒都咽不下去。”君祁攸轻叹一声,将酒杯搁回了岸边,“小天,我要跟你说件事儿,不知道说出来后,你会不会打我。”   苏惊羽听闻此话,眯了眯眼,“说。”   “自从二弟跟随你们离开出云国时,我便派了手底下的人一路紧随,后来二弟与你们走散了,我手底下的人便兵分两路,一路跟着二弟,一路跟着你与贺兰尧,跟着你们的只有一个人,值得开心的是,你们从始至终都并未发现他,他负责记录你们的一切琐事,从古月南柯出现,再到之后的你们迷雾山之行,到之后的古月南柯逼婚,再到后来的古月东杨包围酒楼,我二弟中了一箭,一直到你们商量去皇宫盗取青莲……”   君祁攸说到这儿,顿了顿,道,“这其中的过程,我都知道的差不多,除了迷雾山上的事,我无法得知,因为跟踪你们的那孩子辨别方向的能力太差,看见白雾就吓得不敢上山,只能在山下等着你们。”   苏惊羽听这君祁攸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不是在逗我笑?”苏惊羽眸中一派惊愕之色,“我与阿尧等人的日常,都让你知道了?莫非我们这一群人当中,有你的卧底?!”   “小天,我都说了,是跟踪,跟踪。”君祁攸咬紧了那两个字眼,漫不经心道,“很惊讶对不对?你们这一群人当中好几名高手,若是暗中有人跟踪偷听,很难不被发现,也难怪你怀疑自己人中有我的卧底。”   “开什么玩笑,无论是贺兰尧还是顾无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派人跟踪我们,他们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苏惊羽拧了拧眉头,“难不成你派来的是天下第一高手,功夫好的胜过贺兰尧顾无欢?”   “错,别说是第一高手了,他连个高手都算不上。”君祁攸笑出了声,“说来你或许不信,你们这群人中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轻易赢他,可为何你们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只有一个原因,距离。顾无欢贺兰尧本事再大,他们能听得到三丈之外的细微动静么?”   “当然不能,三丈之外的细微动静,人怎么可能有那种听力,除非是野兽……”苏惊羽说到这儿,像是蓦然想到了什么,瞪眼,“你别告诉我,你派来的那个人,跟踪我们,偷听我们,都隔着三丈以上的距离?”   三丈之外的细微动静,功夫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有那种逆天的听力。   “不错,天下第一窃听师,具有野兽一般的听觉,这个家伙的听觉是正常人的两倍不止,你说,你们怎么可能察觉他的存在呢?”君祁攸说到这儿,朗声笑道,“君听,出来!”   君祁攸话音才落下,空气中便响起一道略微有些稚嫩的男音——   “诶,来了!”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当即转过身,便见一名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快步走来,他身着黑色锦衣,生的眉清目秀,肤如白玉,此刻唇角上扬,笑容看上去颇为和煦。   这么点大的破孩子,天下第一窃听师……   又是一个堪比邵年的熊孩子。   他经过苏惊羽身侧时么,朝她挑了挑眉头,叫了声:“小羽毛~”   苏惊羽:“……”   喊完之后,他朝着苏惊羽甜甜一笑,随即到了君祁攸的身后,“大哥,喊我有事么?”   “有人不相信你的听觉。”君祁攸慢条斯理道,“这样吧小听,你站的远一些,就站到池子的对面去,让我身后的姑娘小声地说几句话,且看你能不能听得出来。”   “好勒!”君听应了一声,随即走到了池子对面,观测了一下与苏惊羽的距离,高声道,“你可以说话了!”   苏惊羽闻言,张口说了几个字,那声音细弱蚊蝇,连离她较近的君祁攸都听不清。   而君听距离苏惊羽的距离,是君祁攸与苏惊羽的两倍不止。   “我没听清。”君祁攸轻描淡写道,“太小声了,只能依稀听见我的名字,后边是什么内容?”   “我听清了!”正对面,君听朗声道,“君祁攸是只大傻逼!”   苏惊羽一脸懵逼:“卧槽……”   这他大爷的是人吗?   “傻逼是什么意思?”君祁攸眉眼间浮现一丝不解。   傻逼……有个傻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苏惊羽自然是不会跟他解释其中的意思。   她如今总算是接受了自己这边一伙人都被人窃听的事实。   真人版的窃听器啊……简直太可怕了,真是活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见着,在君听之前,她从未见识过有人具备野兽般的听觉。   难怪连阿尧和顾无欢都不能察觉到,作为人,能力再大,五识也是及不上野兽的。   “小天,我没有骗你,对么?”君祁攸轻描淡写道,“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在我身边,何愁不能掌握你们的行踪?你是否很惊讶于我的能力?我不但有金山银山,手下还有能人异士,你觉得我会比贺兰尧差几分?在你的印象中,你总觉得贺兰尧才是最有能耐的,如今你是否还这么认为?你还将他当成男神,可惜啊,这位男神此刻还在昏迷不醒呢,自身难保了,何谈保护你?他若是真有本事,就立即醒过来揍我一拳,让我看看他的能耐……”   君祁攸话音还未落下,倏然间便是觉得而后袭来一道劲风,他霎时目光一凛。   正对面,君听大喊道:“大哥小心身后……”   然而来不及了。   君祁攸都来不及回头,便觉得被人一脚蹬上了后脑勺,将他直接踩进水里!     小十:我踩踩踩。   汽油:打脸啪啪啪……   ☆、第219章 试毒?   君祁攸:“……”   他忽然便是觉得后脑勺一沉,随着他摔落水中,水面上激起一层水花,发出‘哗’的响声。   “你很能耐是不是?”身后响起一道清冷如霜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冷嘲,“你以为本王中毒之后,就那么不堪一击,你那点迷药,顶多让我打个小小的瞌睡罢了,在菜里下迷药,可真有能耐,你怎么不下毒呢,嗯?”   “住手!不对……住脚!”温泉正对面,君听眼见君祁攸被忽然出现的男子才下了水,忙一个跃起朝着那男子冲去,试图阻挠。   然而结果是——   双脚还未着地,那男子便收回了踩着君祁攸的右脚,转而一个横踢,将君听也踹下了水!   “哗”又是一声水花四溅。   这变故快得令人反应不及。   “阿尧?”苏惊羽从怔愣中回过神,立即走到了贺兰尧的身前,他的唇色依旧是淡紫的。   贺兰尧转过头看她,朝她道:“还剩三颗。”   苏惊羽自然明白他所指的东西。   解毒丸就剩最后三颗了,一颗解毒丸大概能延缓一个时辰的毒性,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三个时辰之内,必须离开这儿回到酒楼解毒。   “贺兰尧,你……很好。”一声咬牙切齿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苏惊羽转过头望向温泉湖,君祁攸已经冒出了水面。   他将光裸的手臂从湖里抬起,朝着岸边伸去,下一刻便是一件墨色的衣裳到了他手中,而后随着巨大的落水声响起,他破水而出,苏惊羽只看见了一阵水花飞扬而起,水花之中一道人影跃到了岸边,站稳之时,那件衣裳已然披在身上。   苏惊羽见此,挑了挑眉。   她来的时候,他依旧惬意地泡着温泉,没见他急着穿衣裳,阿尧一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衣服穿上了。   君祁攸也是个会害臊的人呢……   由此可见,这家伙是个直男,绝不是断袖。   “现在知道穿衣服了?”贺兰尧望着他,冷然一笑,“是担心我将你提起来扔出去,被你的属下们看到你一丝不挂的样子?我刚才真是错了,不应该将你一脚踩下水,应该先撕毁了你的衣物,让你出去裸奔。”   君祁攸:“……”   他瞥了一眼贺兰尧身后不远处,那一堵没关上的石门,转头看向君听,磨了磨牙道:“是你进来不关门?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回,要有随手关门的习惯!否则你永远也猜不到下一刻会有什么碍眼的东西冲进来,下次再不顺手关门,我就让你裸奔!”   若不是这小子进来后忘了将石门关上,也不会让贺兰尧轻易闯了进来。   还趁着他沐浴,不方便起身的时候,一脚把他踩水里去呛了个够。   “怪我了大哥。”君听正从温泉中爬上岸,浑身湿淋淋地像只落汤鸡,他站稳之后,白了贺兰尧一眼,“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浑身上下两种毒叠加,外带服下一味迷药,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苏惊羽听闻此话,也有些感慨。   有人说贺兰尧孱弱,她倒是觉得他是个小强体质呢。   单薄孱弱只是他的表象,事实却是:美人煞+不知名剧毒+西域迷药=活蹦乱跳。   他还能有力气踩人呢。   “听你这么说,我也奇怪呢,你说他是不是个怪胎?”君祁攸整理好了衣襟,拂了拂额前有些凌乱的湿发,不咸不淡道,“小听,不如咱们再给这位宁王殿下多下几种毒,且看能不能毒的死他?”   君听听闻此话,当即乐的一拍手,“好耶!”   “智障。”贺兰尧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只是嗤笑一声,“自己下药的水平太低,还好意思说本王怪胎。”   君祁攸听闻此话,顿时眯了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总共让人上了五道菜,每道菜都下过迷药,然而,这五道菜中的迷药却都不均匀,有的多有的少。”贺兰尧一本正经道,“比如那一盘‘血肉模糊’,吃了好几口都不会让人有眩晕感,而那盘‘脑浆迸裂’只需要尝上一口,顿时就令人觉得眼皮沉重,可见这两盘菜迷药的分量相差太多,只能说下药的人水平太低,我既然发现了其中奥妙,自然挑迷药分量少的菜吃,听懂了么?智障。”   君祁攸与君听闻言,面上都有一瞬间的呆滞。   迷药下多下少都能尝的出来……他还有这能耐?   “果真不是一般人。”君祁攸瞥了一眼贺兰尧,唇角倏然扬起一丝笑意。   他的湿发贴在脸颊两侧,原本就有一种颓靡的美感,此刻这么一笑,无端令人觉得——邪气。   苏惊羽见他笑的如此魔性,不禁心生警惕。   这厮又要想什么鬼主意了?   “殿下你对辨别迷药如此在行,不知你对辨别毒药是否也有一样的能耐。”君祁攸状若漫不经心道,“我想请殿下帮着我辨别几种毒药的作用,不知殿下你有没有兴趣尝试?”   “本王挺有兴趣的。”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只是,本王帮你试毒,你给本王什么好处呢?”   “殿下若是愿意帮忙,事成之后,我便放殿下离开。”君祁攸笑道,“当然,若是殿下毒发身亡了,那么我也负责帮殿下收尸。”   “先说清楚,不是放我离开。”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是放我与我的王妃一同离开,而不是只有我一人。”   “殿下还真是会钻牛角尖。”君祁攸眉头轻挑,“也罢,若是你能帮我辨别出那几种毒药的作用,我就放你们二人一同离开。”   “一言为定。”贺兰尧道,“还有一点,我在试毒的期间,不希望看到除了我夫人以外的人,你要单独拿一间房给我用,闲杂人等回避,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君祁攸淡淡道,“依你。”   ……   接下来的时间,苏惊羽同贺兰尧便被带到了一间密室。   一间摆放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的密室。   君祁攸领着二人走到了一个柜子前,站定了,“这一排的五瓶毒,就是殿下你的任务。有劳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了密室,他的身影才出了密室的门,那石门便自动闭合了。   “妈的智障,居然是让你来做小白鼠试毒的。”苏惊羽眼见君祁攸离开,啐了一口。   “极乐楼搜罗天下情报,包括各类的毒药,君祁攸之所以让我来试毒,多半是因为这几瓶毒药也是他的难题。”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想必是他知道我们手中还有几颗月光的解毒丸,令我暂时死不了。试毒,当然要找服毒后不会轻易死亡的人来试,若是一吃下去就死了,那么他依旧得不到结果,君祁攸就是认定了我没那么快死,才会要我来试毒。”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头轻拧。   在今日之前,这几瓶毒药,君祁攸是否也找人试过了?   那些人,是否吃了后瞬间就丧命了,以致于让君祁攸一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才会把目光放在阿尧的身上,让他来试。   “我是自小带着美人煞之毒长大的,美人煞堪称百毒之首,为了解这个毒,我吃了太多太多的灵药了,再加上年少时洗髓换骨,身体已经可以抵抗一些毒性不烈的毒,包括各类迷药、催情药。”贺兰尧似是笑了一声,“美人煞给我带来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这个了。取青莲时不慎中的毒,想必也是烈性毒药,得亏了我自身的体质不一般,和你给我那几颗解毒丸,否则我早也丧命了。”   苏惊羽静默。   他那看似孱弱的身躯,却有着非一般的抵抗力,君祁攸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叫他来试毒药,真他大爷的……混账。   “小羽毛,你倒也不用太郁闷,我又不会真的去给他试药。”贺兰尧低笑一声,随即道,“你觉得,君祁攸真的放心将你我二人放在这儿,不派任何一个人看着,或者聆听我们的动静?”   苏惊羽听闻此话,蓦然想起一个人,“君听?”   “天下第一窃听师,具有野兽一般的听觉,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假装昏迷之时,听那些黑衣人提起,这个君听,听觉是正常人的两倍以上,十丈之外的小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贺兰尧说到这儿,似是有些感慨,“这家伙,原本应该出生成动物的才对,怎么偏就投错胎,投了人胎?君祁攸养他在身边,必定是把他当成动物养的,没把他当人。”   苏惊羽听贺兰尧这么说,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第一窃听师,也许此刻就在这密室之外窃听一切动静,回头一五一十禀报给君祁攸?   阿尧最后这句话故意贬低,想必是为了激他出来,那家伙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心智多半不成熟,没准这么一激就能给激出来。   思及此,苏惊羽也很不客气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常人怎会具备野兽般的听觉呢?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了,年纪轻轻的落在了君祁攸手中,给他当牛做马,我还听他喊君祁攸大哥,这也太假了,君祁攸若是真拿他当自己弟弟,哪会那么舍得教训他?他只不过忘了关个门就被臭骂,真正的弟弟,应该是拿来宠拿来疼的,而不是拿来使唤当奴才的。”   “小羽毛,你我还是不要感慨了,这孩子落在君祁攸手中,多半是没救了,小小年纪就很是狗腿,他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人,也不能怪君祁攸拿他当牛马使唤,只盼着他下辈子做个正常人,别再让人呼来喝去的。”   “就是啊……”   苏惊羽发出一声感叹。   同一时间,二人身后的石门‘笃’的一声,开启了。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密室之外,一抹小小的黑影闪了进来,到了苏惊羽二人的跟前,怒喝道,“你们家中长辈难道没有教过你们,背后说人长短是不对的么?”   苏惊羽望着闯入的君听,星眸轻眨,“孩子啊,我们哪里是背后说你长短,我们是心疼你啊,正常的孩子,像你这样年纪的,在家中都像一个小皇帝,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要什么就给什么,哪里像你这样,四处奔波,被人当奴隶使唤。”   “你胡说!”君听气的面红耳赤,“大哥才没有把我当奴隶!是我自个儿乐意帮他做事的,至于他为何教训我,是因为我不长记性,你们不要妄图挑拨离间了。”   “孩子,你已经被洗脑了,我不知该如何拯救你的思想。”苏惊羽啧啧叹息,“十五六岁的年纪,多么的青春活力,不去享受人生吃喝玩乐,反而整日奔走忙碌,你这叫什么?浪费青春!请问一下,你窃听我们那么长的时间,都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的?”   “还能什么环境,树上啊!”君听没好气道,“不就是偷听人说话吗?哪有你说的那么累?我只需要坐在一个地方,用耳朵听,把听到的记下,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干,这哪能叫奔波劳累。”   “我们在室内,你偷听我们,必定在室外,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风吹日晒雨淋,你都坚持执行任务,你还只是个孩子啊,君祁攸就没让你休息?或者找人跟你轮流换班一下?”苏惊羽继续道。   “这个……”君听想了想道,“没有第二个人有我这样的听觉,怎么轮流?换另一个人来站在我所处的位置,他啥也听不到,这种任务只能我来执行,大哥也没办法。”   “看吧,君祁攸他就是不关心你,不心疼你。在他心里,窃听我们的动静比你这个弟弟还重要,他要是真对你好,就不会叫你坚守岗位。”苏惊羽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跟你说不通,你好自为之吧,出去。”   君听:“……”   “小羽毛,不必多费口舌。”贺兰尧轻瞥了一眼君听,悠悠道,“好心当作驴肝肺,大抵就是这样了。”   话音落下,他朝君听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君听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然而,他的步履却很慢。   他虽然在语言上一直向着君祁攸,但苏惊羽贺兰尧说的话,却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是在家中享福的?   此话……是真是假?   尤其是苏惊羽有一句话,给他留下的印象颇为深刻——   十五六岁的年纪,多么的青春活力,不去享受人生吃喝玩乐,反而整日奔走忙碌,你这叫什么?浪费青春。   浪费青春……   君听忽然顿住了脚步。   苏惊羽见他停下了步子,便知他心中多半是动摇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君听便转过身,道:“你说我浪费青春,那么,怎样才叫不浪费青春?”   “那还用说,当然是玩。”苏惊羽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姐告诉你什么叫不浪费青春。”   君听心中还是狐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苏惊羽迈去。   “所谓的享受青春,就是要告别被人使唤的日子,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不是满脑子想着所谓的任务,最好去认识个同龄的漂亮小姑娘……”   听着苏惊羽讲解了一番怪异的‘享受青春论’,君听不由得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犹豫片刻后,他道:“可大哥对我有养育之恩,纵然他老使唤着我,那不也是我欠他的么?”   “他养育了你几年,你不也给他跑腿了几年,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差不多恩情也该还了,别老觉得自己欠了人家的,要学会横梁。”苏惊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哥哥姐姐混?出去以后,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保证让你乐不思蜀,你若是觉得不开心,随时可以离开。”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君听歪着头看苏惊羽,“可你若是欺骗我怎么办?”   “我要是敢把你怎么样,君祁攸也不会放过我们的。”苏惊羽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若是对你不利,就是小狗,我们来拉勾?”   说着,她抬起了手,弯起了小拇指。   君听见此,勾上了她的手指,“好,拉勾。”   “那你要负责把我们带出去的哦。”苏惊羽笑道,“互惠互利,我们带你体验青春,你带我们离开这儿,否则,关在这样的鬼地方,如何体验青春?”   “这个,包在我身上。”君听唇角轻扬,“但愿我玩够了回来之后,不会让大哥揍。”   “君听,离开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贺兰尧的视线扫过密室之内的瓶瓶罐罐,道,“你是否认得这密室里所有的药?有没有寒性的毒药?”   “寒性的毒药?”君听眉眼间似有疑惑,“什么意思啊?”   “罢了,看来你不懂。”贺兰尧不紧不慢道,“那就离开之后再说吧。”   寒性之毒,拿来检验冰山青莲的真假,是最便捷且最精确的方法了。   只可惜这密室中的瓶瓶罐罐都没有说明,那便只能作罢。   “你们跟我来。”君听转过了身,走在最前头,“虽然我也是帮着大哥做事的,但我喊他一声大哥,地位总比那些喊他楼主的弟兄们高,这个山洞没有通向外界密道,要离开,我们只能光明正大地离开,由我在前头带路,碰上挡路的,我随意找个借口就能应付。”   “厉害厉害。”苏惊羽不吝啬地夸赞着。   君听眉飞色舞,“那是自然的。”   带着苏惊羽二人离开了密室,便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   到了石门跟前,君听熟练地打开了石门的机关,石门之外,守着两名黑衣人。   “把前头的铁门打开。”君听淡淡道。   那两名黑衣人闻言,倒是一句多问的话都没有,只依着君听的意思到了不远处的铁门后,拿钥匙开了拴在贴门上的锁。   “我靠,密室之后有机关,机关之后又是铁门,这一层又一层的束缚,是生怕我们长翅膀飞了不成?”苏惊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她总算是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山洞四通八达,光是他们刚才进的那间密室,出门就可以通向温泉湖。   “这个山洞总共有三十六道机关,七十二条通道。”君听道,“是大哥前几天才买下的,作为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苏惊羽:“……”   当初阿尧估算这个山洞要耗费上千万两白银,此刻君听说这是君祁攸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我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穷逼的蔑视。”她的语气略有些感慨。   她不缺钱,但是跟君祁攸一比,她就是个穷逼。   一个临时落脚点就能这么砸钱的土豪,他就是靠着有钱来欺负人的。   “小羽毛。”身后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你若是喜欢钱,你下一个生辰我送你一座金山,放心,我送得起。”   君汽油:来人,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第220章 妈的智障!   苏惊羽听闻贺兰尧的话,当即唇角一抽。   “阿尧,我没想要金山银山,钱足够用就成,我没那么稀罕钱财。我可不要你送什么金山,生辰礼物只要是用了心的便足够了。”   送一座金山给她……   她知道他有经商手段,他手下能人众多,小黑经营着杨家绸缎庄,可与帝都最大的绸缎铺子锦绣阁争锋。   小青手底下有医馆,且他作为名扬帝都的三公子之一,最擅长音律者,教过的女弟子大多都是名门贵女,他的出场费相当高。   已知的这两人已经是摇钱树,其他人分别干些什么她倒是不知道了,她素来对经商不感兴趣,便从没想过去问。   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贺兰尧的声线再次传入耳膜——   “小羽毛你可还记得,公子辛那个混账未经我的允许将我的画像拿去卖?且还卖了高价?”   “记得,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幅画像还在古月南柯的手上。”苏惊羽撇了撇嘴,“要是让我知道在哪,我一定去偷来。”   “重点不是这个。”贺兰尧低笑一声,“我只是要强调,我的画像有多值钱。”   苏惊羽闻言,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阿尧,你该不会是想把你的画像拿去卖……”   出云国第一美男的画像,拿出去卖,那些闺阁千金乃至阔太太必定都很乐意高价竞争。   追星这种现象,无论在什么样的年代都很盛行,因为这世间总是不缺名人,而每一个名人背后,都有一群‘追星族’,阔绰的追星族们总是愿意为她们所崇拜的名人无休止地砸钱。   就拿曾经风靡帝都的三公子来说,辛谦钰三公子都是名门贵女们追逐的梦中情郎,在坊间时不时就能听见哪个公子被谁家请去当教习夫子,授贵女们才艺,从而大涨身价。   这种饭碗算是铁饭碗,说的直白点就是一张帅脸往那里一摆,轻轻松松就能挣钱。   阿尧是从什么时候也开始想利用他颜值的优势去捞钱了?   “小羽毛,你想哪儿去了?”贺兰尧悠悠道,“我拿自己的画像出去卖……这不是出卖人格么?这种显然会惹你不高兴的事儿我怎么会做,我的想法是,‘第一美男’的这个头衔,拿来做生意,必定是稳赚不赔的,出云国第一美男的画像值钱,同理,云若国第一美男,赤南国第一美男,皓月国第一美男,随便哪个国第一美男都好,全凑在一起更好,现成的就有一个,咱们都认识的。”   “无欢师叔?”苏惊羽唇角一抽。   自己的画像不愿意卖,拿别人的去买,真是……太淘气了!   “那个公子辛,不是号称帝都第一的画师么?”贺兰尧冷哼一声,“回国之后我就将他捉来,让他专门画美男画像,必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公子辛不是喜欢作画么?就让他画个够,他擅自卖我画像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跟他算。”   “对,必须跟他算!”提起公子辛,苏惊羽不禁磨了磨牙。   公子辛和公子谦原本都是太子贺兰陌的谋士,公子谦因为与贺兰陌闹出‘断袖’一事被皇帝判了流放之刑,公子辛那家伙倒是早早地抽身离开了贺兰陌,本以为他应该学聪明了,想不到他竟胆大到把阿尧的画像拿去卖给古月南柯。   倘若不是他做的这件蠢事,古月南柯也不至于在没见到贺兰尧真人之前就对他倾心了。   她最早倾心的,确实只是那一副画像而已。   这笔账若是不算,她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这是在商量着怎么挣钱?”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君听终于开了口,语气中似有笑意,“我明白了,你们是眼红大哥如此奢侈的作风,这才想着挣足够的钱来与他对抗?别傻了,大哥有多少钱,你们猜都不用猜,那数量若是报出来,你们听了会受伤的。”   “君听。”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大人说话的时候孩子不要插嘴。”   “你顶多大了我三四岁,算什么大人。”君听撇了撇嘴。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前方的铁门开了,君听见此,当即迈出了步子,“走吧。”   苏惊羽贺兰尧跟了上去。   有了君听的带路,果然等同于拥有了通行证,三人一路顺利地离开了石洞,直到苏惊羽的眼前闯入一抹属于白昼的亮光,她才确信,他们真的逃脱了。   “如此顺利,我倒觉得有点儿不安了。”苏惊羽嘀咕了一声,而后低下了头,从衣袖中掏出了装着青莲的锦盒。   她的衣袖从始至终都是沉甸甸的,这便说明了锦盒一直都在,可她还得再确认一番才行。   在石洞中,她都不敢将这盒子掏出来,甚至连‘青莲’二字都不提,只恐君祁攸会来争夺。   将锦盒打开了,眼见青莲依旧躺在盒子里,苏惊羽松了一口气,将青莲装回袖子中。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什么冰山青莲?”君听眨巴了一下眼,“原来长这样,一点都不好看。”   “花都晒干了,能有多好看。”苏惊羽悠悠道,“幸好没让你大哥抢了去。”   “原来你们真的得手了。”君听道,“我没本事混进皇宫里,因此也不知你们有没有得手,不过我猜测,那个南柯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贺兰尧不以为然。   “好了咱们快些回酒楼里。”苏惊羽道,“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停留。”   ……   不见天日的石洞之内,有黑衣男子惬意地靠坐在石椅之上,朝着站在身前的黑衣人问道:“小听果真将他们放走了?”   黑衣人沉声道:“不仅放了,且还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年纪小,脑子不好用,被人三言两语拐走了,这倒也不怪他。”君祁攸半瞌着眼儿,不疾不徐道,“派人盯着那酒楼,不要打草惊蛇,等着吧,他们很快会回来找我的,呵呵……”   ……   苏惊羽三人回到酒楼之时,日头已经快落了。   “你们为何去了一趟皇宫去了这么久,莫非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苏惊羽等人才踏进了门槛,邵年便迫不及待地上来询问,瞥见跟在苏惊羽身后的君听,又道,“又从哪儿带了一个小子回来?”   “小子,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君听不悦地拧了拧眉。   “小子,你这是什么口气?”邵年当即横眉竖目,“你够胆再说一遍?”   “你们两个小子都给我闭嘴!”苏惊羽轻斥一声,“要跟着我们,就要乖乖的,不许吵闹。”   苏惊羽忽然便是有了一种在教训儿子的感觉。   带了一个邵年,拐了一个君听,短短两日的时间,就多养了两个淘气的小子。   她本人也就只比他们大了两三岁而已,却不知不觉将自己当长辈了。   “我现在没功夫理你们二人,我得上楼找师叔去了,你们自己玩,记住别打架。”苏惊羽说着,便与贺兰尧一同上了楼。   到了顾无欢的房门口,苏惊羽伸手敲了敲房门,“师叔,我们回来了。”   “进。”顾无欢的声线从屋子内传出,“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们失败了。”   苏惊羽推门而入,轻叹一声:“失败倒是没有,只是离宫之后发生了点意外,一言难尽。”   苏惊羽说着,便掏出了藏在衣袖中的锦盒,到了顾无欢身前,“青莲在这,烦请师叔鉴定真假。”   “我早就准备好了。”顾无欢起了身,迈步到了柜子边上,取出了一个瓷瓶,“这是我拿冰蚕蛊炼制的寒毒,一准能鉴定出青莲的真假。”   说着,他回到了桌边,随手拿了一只茶碗,将瓷瓶中的液体倒入茶碗中。紧接着,他打开了锦盒,将锦盒中的青莲取出。   苏惊羽在这一刻心情颇为紧张。   是真是假,马上就会知道结果了……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同样眼也不眨地盯着顾无欢的手。   顾无欢将青莲浸入了药水中。   而下一刻,茶碗中的现象让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青莲的花瓣,由青转黑,甚至逐渐萎缩!   真正的冰山青莲,可治愈寒性之毒,浸在药水里绝不会有半丝变化。   而眼前的这一株却轻易地变黑乃至枯萎……完全承受不住寒毒的侵蚀。   “假的。”顾无欢拧起眉头,“这破莲花你们是从哪捡的?”   “师叔,我们是从古月南柯交代的地方取的。”苏惊羽只觉得失落极了,失落之余,也有气愤。   忙活了大半天,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真是气的要呕血。   “我的药是不会出问题的。”顾无欢悠悠道,“古月南柯中药之后,是怎样的反应?”   苏惊羽道:“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将现实当成梦境,全盘托出了心里话,与师叔所描述的反应相同,绝不是作假。”   “那她说的必定是真话,这点就不用怀疑了。”顾无欢道,“如今只有两个可能性,一,古月南柯手上的那株青莲原本就不是真的,只不过她自己当成真的了;二……”   不等顾无欢讲话说完,贺兰尧便接过了话,“青莲在到手之后,被人掉包了,偷梁换柱。”   “不错。”顾无欢挑眉,“只有这两个可能性,诶,师侄,你嘴唇发紫,是不是中毒了?”   “取青莲时不慎中毒了。”贺兰尧道,“好在命大,还能挺到现在。”   “啧啧啧,师侄你命还真硬。”顾无欢说着,扬起了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银针,“来,坐下,师叔给你扎两针就好了。”   贺兰尧:“……”   “偷梁换柱……”苏惊羽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声道,“君听,上来!”   她的话音落下,片刻之后,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喊我作甚?”君听踏进了屋子,一抬眼看见苏惊羽阴沉的脸色,顿时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你老实说,在我被迷药迷晕的时候,你们的人有没有动过我袖子里的东西!”苏惊羽的目光微凉,“我这人很公平,你若是实话实说,别人做的事,我不会怪在你头上。”   “动你什么东西了?”君听一脸茫然。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株枯萎了的青莲,怔了一怔,“这莲花怎么枯萎了成这样了?”   “你真的不知道?”苏惊羽的视线紧盯着他,似乎要从他的眸子看到他的心坎里去。   然而君听的眼中没有半丝心虚,只撇了撇嘴道:“我真不知道啊,你昏迷的时候我人都不知道在哪呢。”   苏惊羽静默。   顾无欢所说的两种可能性,相较于第一种可能性,她更希望是第二种。   第一种可能,古月南柯一直错把假青莲当真青莲,若是这样,真是太令人绝望了。   第二种可能,青莲在得手之后被人掉包,若是这样,那么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君祁攸了。   “乐观点,别太伤心了。”顾无欢的语气在一旁响起,漫不经心,“假如是那古月南柯一直错把假货当宝,那才是最令人绝望的,这说明青莲的行踪依旧是个谜。若是被人掉包,那还好些,起码知道青莲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还是有希望拿到的。”   “第二种可能性更大。”贺兰尧由着顾无欢替自己扎针,淡淡道,“小羽毛,你还记得当初告诉我们青莲在赤南国的人是谁么?月光的师妹月圆,如果你信得过天机门的占卜术,那么月圆所说的不会有假。”   苏惊羽这才想起,当初给他们指路的人是月圆。   对于天机门的占卜术,她还是信得过的。月圆为人清高冷漠,一本正经,她没有理由骗他们。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冰山青莲真的落在君祁攸手上?   “尧哥!”屋子外忽然间响起少年的声音。   苏惊羽抬眸,便见邵年奔进了屋子里,手中拿着一张字条。   “刚才从酒楼外射进了一支飞镖在门板上,飞镖上订着这么一张纸。”邵年说着,挥了挥手上的字条。   “写的什么,我看看。”苏惊羽一把夺过了那字条,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眼角剧烈一跳。   欲得青莲,请尔等拿钱财来换,卖价一万万两,限期一月,超过期限,本楼主就拿去卖别人了。   连落款都没有。   但苏惊羽拿脚趾头都能猜得到是谁。   “妈的智障!”苏惊羽火冒三丈,“一万万两,他怎么不去打劫国库!”   一万万两,不就是一亿?   这样的天文数字他都好意思开口。   一万万两……把皇宫卖了倒是能卖这么多钱。   “一万……万两?”君听凑到苏惊羽身侧,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有些愕然,“原来青莲真的在大哥手上啊?要你拿如此大的数额去交换,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能掏的出这个数目?”   “能掏出这个数目的,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的。”顾无欢轻描淡写道,“但是,不会有人愿意借如此庞大的数额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别想了。”   “一万万两?”正在扎针的贺兰尧听闻此话,顿时嗤笑一声,随即道,“小羽毛,你还不明白么,他这不是想要钱,是想要人。”   苏惊羽:“……”   “这样的数额,他知道你我是拿不出来的。”贺兰尧道,“他多半也猜得到,你拿不出他要的数额,必定会杀上门去找他,如此一来,他极有可能会换一个要求,就像古月南柯对我的心思一样,君祁攸对你,同样存了那种心思。”   “阿尧,你是说他看上了我?”苏惊羽眉头紧锁,“这……”   “我身为男子,自然看得懂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感兴趣时的那种眼神。”贺兰尧冷嗤一声,“在温泉密室那会儿我便看出来了,姓君的必定是对你有意思,他想要一万万两是假,想要你我杀上门去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师侄,你好机智。”顾无欢道了一句,随后将一支银针扎进贺兰尧的后脑,“然而就算你机智,你也拿不出一万万两,到头来,你们还是得杀上门去找他。”   “师叔当真觉得我拿不出一万万两么?”贺兰尧冷笑一声,随即道,“邵年,把君听给我捆了,再去君清夜房中,把他也给我捆了!让乌啼去给君祁攸送个信,他两个弟弟都在我手中,想要我放人,就看他怎么做了。”   君听闻言,当即警惕地后退一步,瞪眼,“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是说好了带我出来享受青春的么?你们不可出尔反尔,咱们拉过勾的,骗人是小狗!”   然而邵年可不管君听说什么,一个闪身到了他身前,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背到身后去,笑道:“小子,乖乖的啊,否则小爷我对你不客气。”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君听咬了咬唇,望向了苏惊羽,“小羽毛,青莲又不是我掉包的,你怎能迁怒到我头上?你们两个还是我放出来的呢!现在却要捆我,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样对我,对得起你们的良心么?”   “小羽毛是你叫的?!”贺兰尧不理会君听的嚎叫,只低斥一声,“换称呼!”   “大羽毛!行了吧!”君听扭着被邵年钳制的胳膊,一双大眼望着苏惊羽,好似能滴出水来。   苏惊羽见此,无奈叹息,“只是做做样子,没说要把你怎样,你难道不知道,君清夜素来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么?我若是叫他委屈一下,假装被我们绑架,他必定会一口答应,同样,现在也请你委屈一下,让我们捆一捆,我保证,只捆你们,不动粗,更不会虐待,行不行?”   君听闻言,咬了咬牙,“好吧!”   对方人数多,他只有一人,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既然抗议不了,那就委屈一下吧。   ……   “啊,小羽,你捆我作甚?还捆的这么紧,是不是要跟我玩什么奇怪的游戏啊!”装潢简洁的房屋内,君清夜眼见苏惊羽将自己捆了一圈又一圈,疑惑的同时,眉眼间又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期待之色,“我听说青楼楚馆里有一种捆绑游戏,很好玩的,还很刺激,会让人乐不思蜀回味无穷,小羽,你该不会是想……”   “住口。”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你这脑子,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捆绑游戏,是不是还要再加些蜡烛啊皮鞭什么的?”   “是是是!”君清夜目光一亮,“小羽你也知道啊……”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顿时又黯淡下去,如同霜打的茄子,“小羽,你是不是早就和别人玩过了?是小十么?是他的话我还能忍受,是别人的话,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心眼很小的,我会把他弄死……”   “玩你妹!”苏惊羽呵斥一声,“跟你说正经的,我将你和君听捆起来,是想试图胁迫君祁攸将冰山青莲还给我们,你还不知道吧?你那智障大哥做了什么好事,将我们好不容易到手的青莲抢去了,气的我都能少活几年,还狮子大开口让我拿一万万两跟他交换,他怎么不去抢劫皇宫?你就暂且委屈一下吧,就看你这个二弟在君祁攸心中有多少分量。”   清夜:啊,原来不是要玩捆绑游戏啊,我好失望。   羽毛:楼上智障。   ☆、第221章 甭搭理他,丑人多作怪   “什么?”君清夜被苏惊羽的话惊了一惊,“你们已经拿到青莲了,且还被我大哥抢去了?”   “怎么,不相信?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苏惊羽面无表情,“你大哥他老人家连信都送来了,限我们一个月之内拿出一万万两,否则青莲他就卖别人去了,一万万两,这是什么概念?”   “他竟然来了赤南国。”君清夜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是奇了怪了,他来这儿干什么……”   “他是奸商,自然是做生意来的。”苏惊羽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这不,一来就谈了个一万万两的生意单,我终于知道你君家为何那么富裕了,原来净是做些坑蒙拐骗的事,坑蒙拐骗是捞钱最快的方式了,你说实话,你们挣的,都是不义之财,是不是,嗯?”   “小羽,你别生气。”君清夜从苏惊羽的话中回过神,当即道,“我也没想到他如此不要脸!坑别人的钱财也就罢了,居然坑到你的头上,也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这样吧小羽,我去跟他闹,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死缠烂打软硬兼施也把青莲给你拿回来。”   “死缠烂打?你难道不知道,商人最不怕的就是死缠烂打么?混商人这一行业的,什么厚脸皮没见过,就凭你那套,我看没戏。”苏惊羽哼了一声,“更何况你二人还是亲兄弟,我也不能要求你把他怎么着,毕竟他是你的亲人,我与阿尧只是外人而已……”   “不不不!你们才是我的亲人,为了你们,我是完全可以舍弃他的!”君清夜斩钉截铁道,“他君祁攸只不过跟我一个娘胎里生的,长得又没我俊,风姿不及我,才艺不及我,人缘不及我,除了有几个臭钱,他没其他的能耐,现在又欺负到了你们头上,我决定,和他断绝关系,从此刻开始,我要丢弃我的君姓,更名苏清夜!小羽,我跟你姓,你不介意吧?”   苏惊羽:“……”   原本还因为青莲的事一肚子火,这会儿又差点让君清夜逗笑了。   于是乎苏惊羽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小羽,你不乐意我姓苏?”君清夜墨眸轻眨,“要不贺兰清夜?诶,小羽,你发现了没有,清夜这两个字,随便搭个姓都好听啊,我不仅人完美,连名字都如此完美。”   “拉倒吧你!改姓,除非你不认自己的爹娘和祖宗。”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我劝你还是不要有,我只是想略施苦肉计,将你和君听捆绑起来,胁迫君祁攸,就看他信不信了。”   “君听?那小丫头片子也来了?”君清夜听到君听的名字,忙道,“小羽你是何时认识她的?我跟你说,千万得小心这丫头,她那耳朵,不是凡人的耳朵,那可是野兽的耳朵啊,原本好好的一小姑娘,非要有个这么猥琐的特征,从前我跟美人玩耍的时候,隔着两扇门板她都听得见,还总学我说话调侃我,太猥琐了。”   “你说什么?”苏惊羽听着君清夜的话,微微一惊,“小丫头片子,他不是个小子吗?”   君听竟然是个姑娘?   还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看他说话做事,完全就是个小子的作风。   苏惊羽一边捆绑着君清夜,一边将盗取青莲之后的经过讲述给他听。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一波三折……小羽,君听她是个丫头啊!”君清夜面上似有笑意,“只不过,她出门在外都扮男装,大哥教她,姑娘家家的在外面混不安全,装扮成小子会方便很多,且不用担心被人劫色,那丫头虽说不算个美人,但也挺水灵的,原本像她那样姿色平平又武功不好的女子,我们极乐楼是不会收的,可她那对耳朵是个宝啊,老哥当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收养她的。”   “见到君听以前,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拥有如此逆天的听觉。”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她的那对耳朵是个宝,但同时也是个麻烦,知道她本事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只怕会给她招来灾祸的。”   野兽般的听觉,天下第一窃听高手,这要是被那些朝廷中的人知道了,准会把她抓去加以利用。   “放心,极乐楼会保护她的,这小丫头可是极乐楼的一棵摇钱树。”君清夜笑道,“许多高门宅邸权贵之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隐私,若是让她窃听到了,便可以记录下来,回头卖给那些人的死对头,每次都能大捞一笔。”   “果然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手。”苏惊羽磨了磨牙,“君祁攸还真是走了运了,捡到这么一个宝。”   “所以,小羽,你想捆了我和她去逼老哥交出青莲,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君清夜轻挑眉梢,“君听是极乐楼的摇钱树之一,老哥怎会轻易让她身陷险境?他必定是猜到了你不会对君听动手,才敢让她跟着来。他也知道我和你们交情好,他根本就不担心我和君听的安危。”   苏惊羽静默。   不错,即便是君祁攸不交出青莲,她也不会对君清夜和君听动手。   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君祁攸惹她,她总不能迁怒在君清夜和君听的身上,若是真对他们下手,那她就是不可理喻了。   “君祁攸他还真信得过我的人品。”苏惊羽冷哼一声,“他还真不怕我一怒之下削了你和君听?他跟我明明不熟,怎么就敢赌我的人品?”   “小羽,很多时候,看一个人的人品,不需要太熟悉,只需要见上那么两三回,大致就能看出了。”君清夜扬唇一笑,“比如我刚认识你和小十那会儿,我就看得出来,论心狠手辣,你是不及他的,小十的心房太硬,很难有人走的进去,但你不一样,你的性子,泼辣中带着那么一丝丝柔情,在我眼中,你是个温柔的女子,即便你打我,那也是因为我作死,怪不得你。”   苏惊羽呆若木鸡:“……”   她是个温柔的女子?   泼辣中带着那么一丝丝柔情……这什么形容词?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温柔。   她才不会当真呢,君清夜所言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已经成了她的脑残粉了。   “罢了,先不捆你们。”苏惊羽说着,便给君清夜松绑,“我先去试探他一回,行不通的话,再来找你帮忙。”   给君清夜解下绳子之后,苏惊羽高声道:“君听,过来!”   君听拥有常人两倍以上的听觉,因此只要站在这酒楼随意一处喊她,她都能听得见。这一点真是让人觉得便捷。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屋子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吱——’房门被人推了开,乌啼将捆绑好了的君听跩到屋子里。   君听一抬眼便看见了君清夜,当即喊了一声,“二哥!”   君清夜‘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本以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子,想不到是个丫头。”苏惊羽笑着道了一句,随即走到君听身后,给她松了绑,朝她道:“伸手。”   君听闻言,顿时警惕起来,将手背到了身后,“伸手作甚?不会是要剁我的手吧?说好了只捆人不动粗的。”   “你脑洞太大了你,什么剁手,我看上去像是那么蛇蝎心肠的人么?”苏惊羽抽了抽唇角,“伸手!”   君听撇了撇嘴,伸出了手。   苏惊羽转头望向君清夜,“你也伸手。”   君清夜虽然疑惑,却还是依言伸出了手。   “乌啼,看清他们两个人的手指指节。”苏惊羽扫了一眼二人的手,朝着身后的乌啼道,“去城外的乱葬岗里找两根手指,手指的粗细程度以及指节长短,要尽量与他们两人的相似,明白了么?”   乌啼听着苏惊羽的话,当即明白了,“好勒,我这就去办。”   ……   是夜,冷月悬空。   宽敞冷清的石洞之内,镶嵌在山壁上的颗颗明珠泛着柔和的光晕,使得这不见天日的山洞呈现一派明亮。   雪寒石制的桌边,一名黑衣男子以手撑额,似是在小憩。   寂静的空气中,忽的响起了人的脚步声,男子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楼主!方才从石洞之外射来了一枚飞镖,正是我们的人之前用来给宁王送信那一枚,镖上钉着这个锦囊。”身后的黑衣人说着,将一个锦囊呈到了君祁攸面前,“想必是宁王托人送来的。”   君祁攸垂眸瞥了一眼锦囊,锦囊上写着五个字:君楼主亲启。   君祁攸伸手接过了锦囊,将锦囊打了开,顿时只觉得一股子腥味扑面而来。   他拧了拧眉头。   这里头装的啥破玩意?   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想必是血淋淋的,这么一想,顿时就不愿意碰了,便将锦囊丢给属下,“掏出来看看是什么。”   黑衣人闻言,将手伸入了锦囊中,掏出了一团手绢,布条里头好似裹着什么硬邦邦的玩意。   他将手绢打了开,看清了里头的东西,顿时一惊。   两根手指头!   “楼主,这……”   君祁攸眯了眯眼,望着那包手指头的手绢,上头似是有字,他道:“上面写的什么?念!”   黑衣人将手帕摊了开,看着上头的字,念道:“先拿令弟令妹的两根指头当个小礼赠送阁下,若不交出青莲,三日之后,必有大礼相赠。楼主,这两根断指是二公子他们……”   两根手指头只算是小礼,那么大礼会是什么?   “住口。”不等黑衣人说话,君祁攸便出声打断,随即伸出了手,“拿来。”   黑衣人闻言,将包着断指的手绢递给君祁攸。   君祁攸望着那两根断指,其中一根断指指节修长白皙,像是君清夜的,另一根白嫩小巧,像是君听的。   君祁攸目光一沉。   他不相信苏惊羽会做这样的事,绝不相信。   那女人是个记恩的人,二弟对她多次帮助,她即便不感动,也不至于斩断他的手指。   她并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望着手帕中的两根断指,君祁攸倏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便伸手触摸上了那两根断指。   下一刻,他唇角轻扬。   “指节僵硬冰冷,血迹太干涸,一点也不像是刚斩断下来的,这两根手指的主人,死了少说一天以上。”君祁攸将手帕一包,丢给下属,“扔了去,脏死了,端盆水来。”   他就说么,苏惊羽不会忍心斩掉君清夜和君听的手指来恐吓他。   苏惊羽所在的酒楼,离他这儿的路程也就约莫一刻钟多,她若是从活人身上斩下来的断指,不可能僵硬地这么快,且应该还会有点儿温度才是。   那两根断指倒是像君清夜和君听的,只可惜,他终究没那么轻易上当。   呵呵。   不多时,被他叫去端水的黑衣人回来了。   “去给他们回一封信。”君祁攸将手浸入水盆里,悠悠道,“就说,我很是喜欢他们送来的小礼,且,我很期待大礼会是什么。”   ……   “小羽,莫要太难过了,倘若你的方法行不通,我就杀上门去跟他闹,以死相逼,没准他就答应将青莲还回来了。”酒楼大堂内,君清夜望着正对面的苏惊羽,笑的一派灿烂。   一旁的君听闻言,撇了撇嘴,“二哥,拉倒吧你,你以死相逼,大哥能信你就有鬼了,一准将你踹出门,要死死外面去。”   “臭丫头片子,就会说风凉话。”君清夜转头怒视君听,磨了磨牙,低声道,“在小羽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成不成?”   “给你留面子有用吗?”君听同样小声回道,“给你再大的面子她也不会喜欢你的,那么给不给你面子又有什么要紧?”   君清夜被噎了一下:“……”   “总之以后你少说风凉话!”君清夜低斥道,“姑娘家家的口没遮拦,以后哪个男子愿意娶你?”   “没有男子愿意娶我,我就娶姑娘呗。”君听眉开眼笑,“我记得有人说过,在尘世间,男子与女子的结合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断袖之癖必定是真爱,因为他们连后代都可以不考虑,断袖之癖包括男男断袖,女女断袖,没有男人喜欢我,我就找女人过日子,有人要就行啦,二哥,你觉得我此话可有理?”   君清夜呆:“……”   男女结合为后代,断袖之癖是真爱……这番话是他当初教育邵年的。   想不到,邵年理解不了,这丫头片子倒是理解的透彻了。   这一头的二人在说着悄悄话,正对面的苏惊羽却是在低眉思索。   她在等,等着君祁攸的回信。   送去的那两根断指,是否能吓到他?   她此举只为警告君祁攸,逼急了她,她也是会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伤人。   就看他信不信了。   才这么想着,酒楼外头倏然响起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   苏惊羽目光一凛,当即转头,与此同时——   “哧!”   与上一回一样的传信方式,一枚飞镖插在了门板上,上头钉着一张纸。   苏惊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到了酒楼外,抬头却见不到射飞镖的人了。那人应该是离得很远的距离传信,传了后就跑,因此想要捕捉他的身影并不容易。   苏惊羽伸手拔下了门板上的飞镖,取下了纸条,看清纸条上的内容,脸色当即黑了。   在下很是喜欢阁下送来的小礼,并时时期待着阁下的大礼。   落款是——帅破天际君楼主。   苏惊羽:“……”   “小羽,写的什么给我看看?”君清夜凑了上来,瞥了一眼苏惊羽手中的纸条,看完之后当即暴跳而已,“臭不要脸!明明没我帅!他都敢自称帅破天际,那我岂不是帅出九重天上?小羽,甭搭理他,丑人多作怪。”   苏惊羽:“……”   兴许是太过无语,一时半刻她都组织不出语言了。   果然还是失败了。   倘若那两根断指真的骗过了他,他即使不关心君清夜这个极品弟弟,也该关心一下作为极乐楼摇钱树的君听。   可他在信中的语气如此随意,回信又回的这么快,只能说明:他看穿了她的计谋了。   其实她原本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可真正得知失败的这一刻,依旧失落。   她低估了一个奸商的智商。   苏惊羽叹息一声。   只能再想别的计策了。   “何必唉声叹气?”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子声音,下一刻,苏惊羽便感觉肩上多了一只手。   她转过头,望向来人,“毒解了?”   “当然,无欢师叔的医术,值得信赖。”贺兰尧揽着她的肩,朝她淡淡一笑,“我听乌啼说,你让他去乱葬岗,找了两根与君清夜他们相似的手指,送去给君祁攸试图恐吓?”   “嗯。”苏惊羽耸了耸肩,“我失败了,奸商的智商,果然不是盖的。”   “无妨,他能如此富裕,拥有庞大财产,自然长着一颗精明的头脑。”贺兰尧挑眉,“小羽毛,你想想,乱葬岗中的人,那是死了几天的?他们的身子早就冰冷僵硬,即使有才死不久的,他们的手指也比不上活人的温度,他们的血液会有些凝结,而活人的手指斩下来,血液是新鲜的,触感也不会太僵硬,我们这里到离君祁攸的山洞,骑马过去快的话只需要一刻钟,这么短的时间,活人的手指依旧是温软的,君祁攸只要细心一些,便能看出破绽。”   “这一点我当初真是没去细想,我跟乌啼强调,一定要尽量找与君清夜他们相似的指节,却忽略了活人与死人体温的不同。”苏惊羽咬了咬唇,“我真是大意……难怪被君祁攸识破了,我总不能跟他说,那两根断指是我几天前从君清夜他们手上砍下来的。”   “是人总会大意的,别太往心里去。”贺兰尧笑着刮了刮苏惊羽的鼻子,“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而就在这时,酒楼门外响起了一道男声——   “殿下,你看,我们把谁给你抓来了!”   是乌啼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丝振奋。   苏惊羽贺兰尧闻言,纷纷抬头去看,这一看,同时挑眉。   前方一丈之外,月落乌啼正押着一人缓缓走来。   那人身着粉色的锦衣,一头乌发垂泄,束起的部分用一枚青玉簪子轻轻绾着,肤色白皙,鼻梁高挺,若枫叶一般薄的唇抿着。   苏惊羽望着他,唇角挑起一丝阴凉的弧度。   如此骚包的粉衣,不是公子辛是谁!   好家伙,终于见到他了。   “殿下,我与月落原本想去街上给你买些点心,没想到在糕点铺子门口遇见了这厮,我们便联手将他擒下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乌啼恨恨地道,“若不是这厮将殿下的画像卖给了南柯公主,何至于让她对殿下心生爱慕,无端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宁王殿下,此事,还请先听在下解释!”公子辛被月落乌啼押到了贺兰尧面前,望着贺兰尧那双寒凉的眸子,忙对着他优雅一笑。   “是这样的宁王殿下,当初我离开了太子殿下,离开了朝廷的纷争,生怕他将我又请去他东宫,便想着干脆离开出云国,去远游,听说赤南国的风景好,我便来了,哪知半路遇上了一伙劫匪,对方人多势众,将我全部的财务抢去,我身无分文,唯有袖中一支笔,我公子辛为帝都第一画师,即便落魄,我的妙笔丹青也能卖上好价钱,当时正赶上赤南国帝都举办了一场诗画大会,有人作出美人图来卖好价钱,在下灵机一动,便画下了殿下你的画像,一举夺魁,那画像被南柯公主以十万两银买去……”   公子辛说着,眼见贺兰尧眸光愈冷,苏惊羽面色愈沉,忙道:“殿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是在下的不对,这样吧,在下将南柯公主那十万两银全给殿下……”   “给你娘!”公子辛话未说完,便见迎面一个拳头打来。   正是苏惊羽。   “公子辛,这件事,本王记仇了,你若是想下半辈子过得安生,本王要你签下终身卖身契给我,以抚平我受伤的心灵。”贺兰尧冷眼望着公子辛,“你擅自卖本王的画像一事,已经对我幼小的心、肝、脾、肺、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必须赔偿。你是帝都第一画师,那好,你立即提笔,先给我画一百张极乐楼楼主君祁攸的画像,拿去大街上贱卖,一幅十文钱。”   君祁攸:帅破天际君楼主的画像要被贱卖?no!   ☆、第222章 君楼主写真集!   “终……终身卖身契?”公子辛似乎被这五个字震的不轻,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   “终身卖身契和下地狱,选一个。”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本王知道,你们这些文人墨士素来很有风骨,不乏高风亮节之人,你可以选择宁死不屈,本王会尊重你的选择。”   公子辛:“……”   不就卖了一幅他的画像,至于遭受他如此非人的对待么?   “公子辛,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苏惊羽走到了他身前,伸手一把扯上他的头发,“这里是赤南国,离出云国相隔数万里,我们若是在这儿对你下黑手,一点也不担心遭人骂,因为在这儿认识我们的人并不多,你在出云国的亲朋好友们想必都知道你出门远游,你若死在异国他乡,他们必定都不知道上哪找仇家,对吧?”   “苏姑娘,哦不,宁王妃,轻点轻点……”公子辛的发被苏惊羽拉扯着,只觉得头皮疼,他歪着头望着面前的人,依旧如记忆中那般,英气勃勃,面上带着小半块银色面具,一双灿若星辰的眸中翻涌着锋利的锐气。   锐的可以扎死人。   或者应该说——杀气?   “你也知道疼?”苏惊羽呵呵一笑,拉扯着公子辛头发的力度加大了几分,“未经允许擅自画人画像拿去谋生,你晓得这是侵犯人权么?你倒还真机灵啊,那么多美人不画,偏就画我家殿下,我该夸赞你很有眼光么?帝都第一画师又如何?一个虚名而已,仗着自己名气大,连皇家的人你都敢惹,谁借给你的胆子?你怎么就不画我们陛下的画像拿去卖,嗯?”   “轻点轻点……画陛下?在下可真没那个胆子。”公子辛叹息一声,“先不说没那个胆子,陛下人到中年,只余一身的凛凛威势,哪来的风华绝代可画?宁王殿下是出云国第一美男,在下想在诗画大会上夺魁,自然要画最好看的……”   “没胆子画陛下有胆子画宁王,你不就是看我们殿下好欺负么?”苏惊羽冷笑。   公子辛苦着脸道:“倘若不是在下急需用钱,也不会犯下这等错误。”   “少说废话,签卖身契或死,选一个。”苏惊羽面无表情,“我数到三,一,二……”   “王妃且慢!”公子辛打断她的话,“我原本是太子招揽的人,如今太子大势已去,跟着宁王殿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签下卖身契是要我做什么?出卖人格的事在下不做……”   “就是让你给我们当下人,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擅长什么就让你干什么!”苏惊羽低斥着,继续数,“三……”   “我答应!”公子辛咬牙应下。   跟着太子的时候,好歹是个谋士,太子对他的礼数都很周到。如今要跟宁王,却成了下人,还剩几分尊严?   无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倘若不能反抗,那就……接受吧。   找到机会,他一定要逃走。   ……   “卖身契给你写好了,签字画押吧。”   公子辛被月落乌啼押着到了桌前,垂眸瞥了一眼桌上的卖身契,当即瞪眼——   鄙人上官辛,自愿签下终身卖身契给宁王,从此鞍前马后,随叫随叫,无怨无悔。若背叛,下半辈子便为奴为娼,且后代子女,男子代代断袖,女子世世为妓。   “这这这……”公子辛差点也话都说不利索,“这太狠了吧?”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狠一点,你怎能服帖?”苏惊羽不冷不热地说着,随即递给了他一支笔,“签吧。”   公子辛犹豫片刻,终究在苏惊羽冷眼下接过了笔,含泪签下。   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倘若当初知道有这样的后果,他宁可放弃诗画大会的魁首,画谁也不去画贺兰尧。   如今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既然签了,就好好做事。”苏惊羽瞥了他一眼,随后收起了那张卖身契,淡淡道,“极乐楼楼主,君祁攸,见过么?”   “见过一回,带着黑斗笠,看不到脸。”公子辛说到这儿,面有疑惑,“为何要我画一百张他的画像?还拿去贱卖……极乐楼是江湖势力,官府都要让三分,宁王殿下莫非是跟他结了什么怨?”   “怎么,你也怕了极乐楼?”苏惊羽望向公子辛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既然签下了卖身契,就是为了留你在手底下做事,对于你的安全问题,你暂时不必担心,你只负责作画,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身后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我先画一幅君祁攸的画像,上官辛,你回头仿着画便好,若是不像,有你好看的。”   “对作画之人来说,临摹画像没什么难的。”公子辛道,“请殿下放心就是。”   贺兰尧不再言语,转身上了楼。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   “王妃,恕我话多问一句,你们大老远地从出云国来赤南国作甚?也是来游玩的?”公子辛说着,伸手提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淡笑着递给了苏惊羽,“王妃请。”   苏惊羽见他忽然乖巧了许多,眯了眯眼,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无可奉告。”   这厮倒是挺圆滑的,签卖身契的时候欲哭无泪,这才片刻的时间,又能笑脸对人,看不出一点儿怨愤的模样。   “既然王妃不想说,那我也不多嘴了。”公子辛的面上依旧是优雅的笑。   忽的余光瞥见了一道青影,似是有些熟悉,公子辛转头去看,这一看,眼睛瞪如铜铃。   “公……公子钰?!”   那被他叫唤的人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辛,好久不见,恭喜你成为殿下手下的一员。”   “恭喜我……?”公子辛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宁王的人了?你原先自命清高,不依附于任何势力,后来我听说你接受了太子的招揽,颇为意外,怎么如今你又成了宁王的人了?”   “我一直就是宁王的人。”公子钰不冷不热道,“从始至终,都是。”   公子辛一怔,“那太子……”   “一个失败者罢了。”公子钰淡淡道,“我入东宫,不是去帮太子,而是去算计他,这还得多亏了公子谦的引荐,否则我也不能那么快取得太子的信任,太子被废,是宁王殿下一手策划,我为帮凶,从始至终我都是宁王的人,只不过,你们没人发现罢了。”   公子辛:“……”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苏惊羽轻抿了一口茶,笑道,“辛谦钰三公子,还是咱们的公子钰最聪明了,作为一个最厉害的伪装者,为太子的倒台做出巨大贡献,怎么样,你服不服?”   “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公子辛望着公子钰,叹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太子虽被废,但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没有给他太严厉的处置,只是贬成了郡王逐出帝都,他心中最恨的人必定是你,因为他错信了你。”   公子钰只淡淡道:“现在看清了也不迟。”   说完,他便转身往后院去了。   “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公子辛摇头叹息,“看不出来宁王竟也是个狠角色。”   “以你的头脑,看不出来也正常了。”苏惊羽淡淡一笑。   “小羽毛,你且看看,我画的像不像?”身后倏然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苏惊羽转过了身,便见贺兰尧下了楼,手中拿着一幅画。   “这么快画好了?”苏惊羽微讶,伸手拿过了画像,垂眸一看,又是一怔。   这幅人像,只画到了两肩,画上的男子眉目轩昂,如墨的乌发被一支黑玉簪绾起,只余下些许散落肩头,一双墨眸斜挑,薄唇轻扬,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不正是君祁攸?   苏惊羽不是惊讶于画中男子是君祁攸,而是惊讶于……贺兰尧竟能把君祁攸画的如此生动。   “阿尧,与你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见过你作画。”苏惊羽的语气有些感慨,“难得看见,画的竟然是君祁攸那厮。”   她好不爽。   “小羽毛,我曾经为你画过一幅画,只不过,没让你看见。”贺兰尧抬头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可还记得当初皇祖母要给我选妃,准备了一大摞的贵女画像,我悄悄在那一摞画像里加了一副你的画,皇祖母让我挑选的时候,我挑的就是你那一张,当初还把她吓了一跳。”   “你画过我的画像竟然不给我看?”苏惊羽挑了挑眉,“回国之后,给我看看你画的什么样。”   “我不爱舞文弄墨,很少动笔,因此你都不知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贺兰尧悠悠道,“有些技艺,我不爱显摆,但不代表我不会。”   “我早知你是全能性人才。”苏惊羽粲然一笑,“能文能武,能说会道,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还能歌善舞,这会把我吓到的。”   贺兰尧:“……”   “殿下画艺精湛,作画时间短,人物描绘生动,也是画者中的佼佼者呢。”公子辛望了一眼苏惊羽手中的画,道,“倘若殿下肯花时间钻研书画,我公子辛这个帝都第一妙笔,都要退位让贤了。”   “钻研书画?如此闷的事本王为何要做?”贺兰尧斜睨了一眼公子辛,“平庸,无聊,浪费生命。”   公子辛被噎了一下,“那么在殿下心中,什么才是不平庸不无聊的。”   贺兰尧闻言,只回复了他简短的几个字,“吃喝玩乐,谈情说爱。”   苏惊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公子辛无言相对。   吃喝玩乐,谈情说爱……   如宁王这等城府这等才能的人,心中所想的竟然只是吃喝玩乐谈情说爱。   为何不想想争权夺位,做那人上之人?   然而这话他也就只敢腹诽,不敢当着贺兰尧的面说出来。   “公子辛,看好了,君祁攸的长相本王已经画出来了,接下来便看你的了。”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轻扬,“看过春宫画么?别装纯,说实话。”   公子辛唇角抽了一抽,随即如实道:“自然是瞄过几眼。”   “那么,男子的胴体你总该会画吧?不穿衣服的那种,或者半穿半褪的那种。”贺兰尧笑的无害,“知道本王为何只画了一张脸,而不画身子么?因为,脸部以下的是留给你发挥想象的,重点要突出:滑稽、不雅、猥琐。你能想到什么样的姿势,就画出什么样的姿势,愈多愈好,记住,画的差不多就行了,隐秘之处要拿东西遮一遮,否则不能卖,会被官府查的。”   公子辛:“……”   苏惊羽:“……”   阿尧这是要给君祁攸出写真集么!   在现代社会,写真照,大多突出香艳和大尺度,然而重点部位都不会裸露在外,被国人视为一种艺术,政府也不会干涉。   然而全裸照就不一样了,全裸照又被称为不雅照,一旦流出,都会被以最快的速度销毁。   这便是写真照和不雅照的区别。   在这个时代同样,春宫图便是不雅书籍,是官府命令禁止买卖的,春宫画的买卖,几乎都是私下进行的。   然而仕女图却不禁止,有些仕女图也露肩露腰露大腿,就没见有官府干涉过。再加上赤南国的民风豪放,大尺度仕女图都能拿到明面上买卖。   阿尧正是因为深知全裸与半裸的意义,这才让公子辛那么画的吧……   “殿下,真的要那么画?”公子辛满面无奈。   他是帝都第一妙笔,过去的日子里,画山画水画美人,不料居然有一天也沦落到被人叫着画不雅图。   “怎么?画不出来?”贺兰尧冷眼望向公子辛,“穿衣服的会画,不穿衣服的就不会画了?只是相差那么一件衣服,就难到你了?你这叫什么第一妙笔?太令本王失望。”   “殿下,我是雅人!”公子辛扶了扶额。   “让你作画,不是让你卖身,摆着一副苦瓜脸给谁看?”苏惊羽白了公子辛一眼,“你根本没理解清楚殿下的意思,他要你画的是仿春宫画的姿势,而不是春宫画,这叫艺术画,重点部位可不画,随你拿什么东西遮都好,胸肌腹肌什么的倒是可以画,姿势撩人一点,不该漏的不要漏,相信我,不仅不可卖的出去,还能大卖。”   公子辛依旧有些犹豫,“但我还是觉得这太……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的是画中人又不是你!”苏惊羽讥笑道,“让你拿笔没叫你脱,你能别有这么强的代入感么?赤南国国风豪放,不似我们出云国那么保守古板,这一点我很欣赏,你看到隔壁大酒楼柱子上贴的仕女图了么?那肩膀,那大长腿,全露在外面,也没见谁去指指点点啊,只要遮住重点部位,其他都不算难事,懂我的意思么?!”   公子辛:“……”   公子辛最终自然还是按着苏惊羽的意思去作画了。   “阿尧,这下准能气炸了君祁攸。”眼见着公子辛上楼去创作,苏惊羽笑倒在了贺兰尧肩上,“他君祁攸拥有金山银山,身价极高,以致于他出门在外都要带着黑纱斗笠,不让人瞻仰他的容貌,可见他极度自负,按理来说,他的画像也该是价值千金的,倘若他知道自己的不雅照,哦不对,艺术写真照被人在大街上贱卖,不知能否气得他吐血三升?”   “写真?”贺兰尧听着这个词汇,有些疑惑。   “你可以理解成似裸非裸的美人图。”苏惊羽笑道,“就是衣服穿得少,却能遮挡重点部位的那种图,跟你让公子辛画的差不多一个意思。”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贺兰尧淡淡一笑,“我倒是想给他来个全裸的,只不过那样就与春宫画相同了,会被官府禁止买卖,因此,我就稍微仁慈了些,让他把该遮的地方遮了,好让画能顺利卖出去。”   “嗯,这些画的名字就叫——君楼主写真集。”   ……   第二日。   这一日,赤南国帝都的街道上注定不平静。   “都来看都来看啊!美男图贱卖啦!十文钱一张,只卖一百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姑娘夫人们,大娘大婶们,都来看都来看啊,出云国排行前十的美男,极乐楼君楼主写真集,一张十文钱,一人只限买一张!”   “都来看都来看,美男图十文钱,贱卖一百张!先到先得!”   ……   “美男图贱卖?诶,居然贱卖?”   “又是出云国的美男?上次南柯公主买了个第一美男宁王的画像,那可是十万两的白银啊!我虽没有见到,但是听人说起,是出云国第一妙笔公子辛所画,极为传神生动,堪称风华绝代!这个君什么的楼主……居然只值十文钱?”   “十文钱这也太便宜了吧?好歹也是排行前十的,比不上宁王殿下,但也不差的吧,不如去看看吧!”   “诶,你们谁知道,写真集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诶,去看看就知道了,说了只卖一百张,咱们赶紧去抢,才十文钱呢!”   ……   “天呐,这个君楼主的衣裳怎么穿的这般少!”   “他还真拼呐,露这么多也敢让人画!还拿出来卖!”   君汽油:好想哭。   ☆、第223章 这是什么鬼姿势?!   “不过话说回来,这君楼主的相貌倒是真的俊俏。”   “可不是么,他的笑颜,看上去好坏的模样。”   “体格看上去也很健壮呢,这作画之人倒是真厉害,连身上的肌理都画的那么真实生动,好狂野……我买了!”   “我也要一张!”   “我也买!”   ……   “楼主!出事了!”不见天日的宽敞石洞之内,有黑衣劲装的男子疾步飞奔,手中捏着一摞画纸。   “出什么事了,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君祁攸正盘腿坐于地上,指尖搭在身前的琴弦上试音,听到属下的汇报,只淡淡地挑了挑眉。   “楼主,帝都街道之上,有人在……”那黑衣人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   “在干什么?”君祁攸听不得他吞吞吐吐的语气,便抬头斜睨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纸上,道,“这一大摞什么?”   黑衣人不语,只是将手上的画纸递给君祁攸。   君祁攸接了过,墨眸朝着画像上瞥了一眼。   这轻轻一瞥,却让他瞳孔瞬间放大!   画上的男子颇为俊俏,眉目轩昂,乌发如墨,薄唇轻扬,唇角一抹浅浅的笑意,正是他本人无疑。   单单只看脸部的绘画,便能够看出这作画之人的画技精湛,能将五官描绘的如此生动,可不是容易的。   但重点不在于此!   重点在于——   脸部以下的部位。   画上的男子看似体格健朗,连肌理都描绘了出来,修长的臂,细长的腿,双手翘着兰花指,只用拇指与食指捏着一块布,遮挡在腹部下的隐秘之处,看上去——极度风骚!   从肩到腿,只有下腹的隐秘之处有遮挡,其余的地方,一块布料都没有!   这画上之人,脸是他君祁攸的脸没错,但这身躯绝不是他的,他何时摆出过这么龌龊的姿势让人去画?   “这玩意哪来的!”君祁攸朝着身后的黑衣人低喝出声。   他的声线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可见是气得不轻。   “帝都街道上卖的。”黑衣人属下开口,声线细弱蚊蝇,“听说卖了一百张,属下与好几个弟兄们尽力,也就只能收回三十张左右,其余的画像,都不知落在谁手上了,若不是今日楼里正好有弟兄上街买酒,兴许都错过这事了……”   “混账!”君祁攸怒喝一声,“谁卖的?谁画的!”   君祁攸一边发着火,一边依旧忍不住去看手中的画像。   翻到下一张,依旧是一个骚包的姿势,一腿直立于地上,另一腿的小腿翘起,勾着脚尖,左手拿着一块帕子遮挡重要部位,右手还是——兰花指!   如此娘里娘气的动作,是哪个混账东西想象出来的!   继续翻。   下一张,双腿直立,两脚的脚尖点着地面,双手摆着戏子最经典的动作,一手侧着伸出,一手置于胸前,腰部以下束着一条破布……   这是什么鬼姿势?!   看上去像是要跳舞,但他不知这是什么舞。   他接着往下翻。   果然,每一张都是不雅观的姿势,明明不是他的身躯,却偏要顶着他那张俊脸,且腰部以下的重点部位都被遮挡,这算什么?   似裸非裸?   太伤风败俗。   且每一张画像右下角都写着一排整洁的字——君楼主写真集。   写真是什么鬼玩意?这作画之人借用他的脸画不雅照,还要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存心拿他取笑!   “当我们得知街道上有卖这个画像的时候,那卖画之人已经找不着了。我们打听了一圈,才知这样的画像总共有一百张,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全卖光了,弟兄们在街上晃悠了一圈,才从路人手中高价买回了三十多张……”   “高价?”君祁攸横了一眼黑衣人,“有多高的价?”   “额……”黑衣人顿了顿,道,“五两银子。”   “五两你敢叫高价!”君祁攸扬手将画像全甩在黑衣人身上,“在你眼中,老子的画像卖五两就算高价了?我看你是不想在极乐楼混了!”   “楼主息怒,属下一时口误!”黑衣人垂首道,“属下的意思是……花了好几倍的价格才买回来……”   君祁攸冷眉一皱,“那这画像原本卖多少钱?”   黑衣人:“……”   君祁攸见他不语,抬脚便踹,“说啊!”   黑衣人:“十……十文钱。”   君祁攸:“……”   十文钱?   那不等于贱卖?!   他还记得贺兰尧当初一副画像卖了十万两。   是了,贺兰尧!   贱卖画像的事,必定与贺兰尧脱不了干系。   君祁攸如此想着,眸中冷芒闪烁。   除了贺兰尧,他实在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会用如此卑劣的方式来整他。   极乐楼楼主的画像竟然以十文钱贱卖,且还画的如此不堪。   一想到还有六七十张画像落在不知名的人手中,君祁攸便觉得脑袋都快气炸了。   “好你个贺兰尧,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来整我。”君祁攸咬着牙,“我且看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楼主,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么?”   “安排?”君祁攸冷笑一声,“等着吧,不用我出手,自然会有人来找我的。”   黑衣人闻言,想了想道:“楼主说的莫非是二公子?”   “不然你以为还能有谁。”君祁攸冷哼一声,“以他的性格,不来找我才是奇怪。”   ……   “夜太美,尽管再危险   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   爱太美,尽管再危险   愿赔上了一切超支千年的泪   痛太美,尽管再卑微   也想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你太美,尽管再无言   我都想用石堆隔绝世界   我的王妃   我要霸占你的美——”   装潢简洁的屋子内,有身着紫衣的俊美男子倚着窗台,边翻阅着手中的书边轻声哼唱。   “师叔真有闲情逸致。”倏然间前头传来一声慢条斯理的男子声音,“你这调调,跟小羽毛唱的歌儿倒是很相似。”   “师侄觉得好听么?”顾无欢头也不抬,只轻描淡写道,“此曲名为——王妃,你可以唱给你媳妇听,她听了必定热泪盈眶,作为中国女子,她不可能没听过这首歌,不但热泪盈眶,还会很怀念与追忆。”   “中国的歌曲还真是有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色。”贺兰尧淡淡道,“就像小羽毛上回唱的,歌词是什么来着……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顾无欢轻挑眉梢。   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师叔听过?”   “何止听过,早八百年前就记住歌词了。”顾无欢不咸不淡道,“师侄此番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再过几日,便是小羽毛的生辰了。”贺兰尧悠悠道,“我原本说要送她金山银山……”   “啧啧,别送那个,俗。”不等贺兰尧说完,顾无欢便一脸嫌恶,“送钱是最不靠谱且缺乏浪漫的一种方式,看不出来师侄你这么清新脱俗的人,会想出如此烂俗的生辰礼物。”   “师叔误会了。”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小羽毛之前感慨君楼主太富裕,我便对她说,若喜欢钱,我也能送她金山银山,但她并不喜欢。我思来想去,她最喜欢的,想必是她上辈子生活的那个时代的产物,我知道她时常怀念那个时代,便想着,在她生辰那天,仿些那个时代的东西逗她开心,给她一个惊喜,但我不知那时代都有些什么玩意,特来请教师叔。”   “这个,你还真是问对人了。”顾无欢唇角轻扬,“我夫人也难以忘怀那个时代,时常跟我提起,那个时代的太多产物在我们这儿不能被制造出来,真是遗憾,那个世界,有着比我们的马车快出几倍的汽车,还有比木筏快出几十倍的轮船,以及比马儿快出上百倍的飞机……说的我都想去了,可惜去不了。”   “飞鸡?”贺兰尧眯了眯眼,“那个世界的鸡,竟能有那么逆天的速度?”   “扑哧!”顾无欢当即笑喷,“不是鸡,是一种机械,机器。”   “听说那个世界盛产美食。”贺兰尧沉吟片刻,道,“什么蛋糕果冻巧克力,听都没听过……”   “还有奶酪披萨冰激凌。”顾无欢道,“反正在她看来,那个世界什么都比我们这儿好,除了男人,听说那个世界盛产渣男,男子过于滥情,见到女的就睡,姑娘们总是被男子欺骗感情,短短双十的年华,可能就滑过三四回胎……像师叔我这样有颜有型又有钱的男子,简直是绝种了。”   贺兰尧:“……”   “好了师侄,我来跟你说说,你应该准备的东西。”顾无欢终于搁下了手中的医书,一本正经道,“首先,场景,烛光晚餐,时间要挑在夜里。选一个安静些的地方,在桌子上点上两支蜡烛足矣,光线不需要太明亮,再有,捧花,西餐,那个世界流行红酒,我们这儿没有,拿女儿红代替,那个世界流行大提琴小提琴钢琴,我们这儿又没有,你且拿古筝代替。”   “我原本也打算献唱。”贺兰尧笑道,“师叔有什么好曲子,能否分享一下?”   “那师叔我给你推荐些那个世界的情歌?”   贺兰尧点头,“洗耳恭听。”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祝愿,这是上天对重逢的安排;不相信眼泪,不相信改变,可是坚信彼此的情结……”   顾无欢正哼唱着,被贺兰尧开口打断。   “师叔,换一个吧,这曲调怪怪的,一点也不喜庆。”   “要欢乐一点的?也成。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太快了,不够温柔,再换。”   “那温吞点的?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师叔,这歌没有深度,你这品位,我实在难以苟同。”   “我好想对你对你宠爱,这算不算不算爱,我还还还搞不明白……”   “太简单粗暴了,缺失内涵,不要。”   “你妹的。”顾无欢终究忍受不住,一把将手中的书朝着贺兰尧砸过去,“事儿还真多啊你!”   ……   贺兰尧从顾无欢的屋子里走出来时,正听见楼下传来君清夜的大笑——   “哈哈哈,这么娘兮兮的动作,兰花指这是谁想出来的?”   “这身躯也太健壮了些,老哥的身子骨没这么健朗。”   “真是可惜了这隐秘之处被遮着,要是能画出来……”   “这要是画出来,被官府查到,直接当春宫图扣了。”苏惊羽不紧不慢地接过话,“要有所保留,这样才能卖得出,想不到君祁攸的画像如此受欢迎,百张画像竟不到一刻钟就卖完了,赤南国女子,果真豪放,这画要是搁在我们那保守的出云国,只怕不好卖。”   “小羽,此举必定能气的老哥脑袋冒烟。”君清夜依旧在笑,“他自命不凡,平日里脸都不愿意让人看,今日你们给他画的这不雅照,岂不是让许多人都认识他了?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太伤风败俗,老哥绝不会甘心,想必会还击。”   “反正短时间之内拿不回来青莲,何必对他太客气,越客气越蹬鼻子上脸,不如好好整治整治,让他知道我等也不是好惹的,我多的是办法毁他的名声。”苏惊羽磨了磨牙,“逼急了我就在他画像上配上野兽,只是不知,这样还不能不能卖了……”   似裸非裸勉强能卖,再加上野兽视觉冲击未免太大,人兽苟合,任凭赤南国女子再豪放估计也难以接受。   说不定有些重口味的人呢?   “小羽,你这么做也就只是泄恨罢了,依我之见,还是我带着君听去偷青莲。”君清夜笑道,“以君听的听觉,我带着她,悄悄潜入石洞,让她探测各个方向的人手,方便下手。即便失败了,老哥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苏惊羽想了想,道,“也罢,那就依你,辛苦你跟君听跑这一趟,若是你能拿回来青莲,我便又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若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   “行了,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君清夜打断她,“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想要的你也不会给,我帮你们,是我乐意,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付出都为了索取回报,这是一个备胎的必备修养,没有无私奉献的精神,如何当一个完美的备胎?嗯?”   君清夜说着,还冲苏惊羽眨巴了一下眼睛。   苏惊羽:“……”   她无数次劝说他不要做备胎,奈何他不听。   “小听!”君清夜高喊一声,朗声笑道,“走,跟二哥做贼去!”   ……   “二哥,你是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卑微?”走在半路上,君听轻叹一声,“从前你对待美人,最多也就是讨好一番,玩腻了你就扔了,还从没见过你对人如此鞍前马后,不求回报,这不像你。”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君清夜口中叼着根草,悠悠道,“其实有时候我也十分迷茫,你看小十和小羽都不喜欢我,我也无法在他们二人之间插一脚,明知没有结果,我却还不放弃,也许这就是我君清夜,一旦认定了喜爱的人,就奉若神明。”   “那么问题来了。”君听道,“你到底喜欢谁多一点?”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没有答案。”   “假如小羽和小十你只能选一个,选了一个就得放弃另一个,你选谁?”   “我选有用吗?我选谁他们也不会跟我,如此愚蠢的问题……”   君听一时无言。   “到了!”身旁的君清夜倏然间顿住了脚步,望着前方五丈之外的石洞,朝身侧的人道,“快拿你的狗耳朵听一听,里面什么动静?”   “没动静。”君听动了动耳朵,随即道,“走到石洞外再说。”   石洞内设有三十六道机关,因此洞外并不需要有人把守。   “二哥,等会儿你跟着我的步子走,避免触发机关。”   二人走进了石洞,君听顿住了脚步,“正前方大概三丈之外,三人在说话,西北方向四丈之外,两人在饮酒,正西方向三丈之外,五人在赌钱,正东方向,无人。”   “正东无人?”君清夜挑眉,“真好,带路。”   君听闻言,迈出了步子。   君清夜跟在她身后。   君听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君清夜道,“为何不继续走。”   “别出声,我听到大哥的声音了。”君听将食指置于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君清夜当即闭口不言。   “大哥说:这该死的混账玩意贺兰尧,竟敢如此对待我,想必是嫉妒我才貌惊世。等着吧,他得意不了多久了,等他毒发的那一刻,我要带着成群的人去他面前放鞭炮。”   “呸!”君清夜啐了一口,“不要脸,就他还才貌惊世?别侮辱了小十。”   “大哥又说:贺兰尧他若真有本事,就来我这石洞盗取青莲好了,且看他能不能潜的进来,即便是让他进来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我将青莲藏在了茅厕后的屋檐上。”君听缓慢的重复着听到的话,说着说着,额头上的筋都在跳。   茅厕后的屋檐上……那么肮脏的地方。   “茅厕……后的屋檐上?”君清夜眼角似是抽搐了一下,“这他大爷的,还真会藏,比古月南柯还贱。”   汽油:我让你们作死,让你们作!   ☆、第224章 兄弟反目   “二哥,我们要去爬到茅厕顶上么……”君听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之色,“据我所知,青莲是拿来吃的吧?藏在那种地方……”   她说的都想呕。   “行了别废话,前面带路。”君清夜白了她一眼,“我警告你,若是我们得手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小羽他们青莲是茅厕顶上拿的,我不想膈应他们,明白了么?”   君听:“……”   接下来的时间中,二人倚靠着君听高超的听觉避开了耳目,通过约莫七八个机关处,终于来到了——茅房。   “二哥,你自己上去吧。”君听捏着鼻子,“你上去就好了,我在这儿等你。”   “去就去,不就是个茅房顶。”君清夜冷哼一声,走到了茅房前,抬眸望了一下房顶,一个跃身而起,蹿到了房顶上去。   “二哥,小心点,别给摔下去了。”君听低声道,“你要是弄的一身臭气,我可不跟你同行。”   “臭丫头,少乌鸦嘴!”君清夜趴在房顶上,这茅厕顶上铺设着一层厚厚的茅草,他只能在茅草中摸索着。   “找到了没?”君听再次出声,拧了拧眉头,“二哥你快点,有人来了!”   “他大爷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君清夜磨了磨牙,“几个人?多远?”   “两个人,大概五丈之外。”君听道,“要不你先下来,咱们找个地方躲躲?”   “躲你个头,这石洞里哪有地方可躲?”君清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继续在茅草中摸索着。   “你快点!”君听催促着,“就剩四丈不到了!”   “怕什么,要是来了,我直接打晕他们。”   “若只是一般的弟兄们你倒是可以这么说,要是大哥来了呢?”君听焦急道,“两丈了,马上就要到了!”   同一时间,君清夜的手摸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顿时神色一喜,“找到了!”   说着,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是个木质的盒子,将盒子打了开,里头一株青色干莲花。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君清夜低笑一声,起了身,从屋顶上跃下。   “快走!”君听说着,疾步跑向了另外一条通道。   君清夜忙不迭跟了上去。   好在这石洞四通八达,并不是每条通道上都有人,他们朝着没人的地方钻,总是能轻易避开耳目。   悄无声音地来,悄无声息地离开。   当然,这只是他们自己认为的。   他们并不知,在他们离开之后,两道高挑的身影正走到了茅房前。   “楼主真是神机妙算,料到二公子会来,让属下们刻意防守松懈。二公子多半是觉得自己的行动无人发现。”   “小听自以为长了双神奇的耳朵就天下无敌了,二弟则更是狂妄自负。”君祁攸负手而立,唇角轻扬,“对付自以为是的人,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劲。敢画我的不雅画像来气我,我便也要试图气炸他们,他们那么多人合伙气我一个,而我呢,我一人就能气他们一群人,且比比看谁气的死谁。”   “楼主,您这么做,只怕二公子回头又要跟您翻脸了。”身后的黑衣人似是叹息一声。   “胳膊肘往外拐,他想怎么翻脸随他翻!”君祁攸冷笑一声,“就他那点道行,与我斗还嫩了许多,我等着贺兰尧亲自前来,他才是一个值得我认真对待的对手。”   ……   “小羽,我们回来了!”   苏惊羽正与贺兰尧坐在酒楼的大堂里喝茶,倏然间听到一声高昂喜悦的男子声音,转头一看,是君清夜和君听回来了。   “这么快?”苏惊羽有些讶异。   这才去了多久?都没两个时辰呢。   “给我杯茶,渴死我了。”君清夜到了桌边坐下,气喘吁吁。   苏惊羽倒了杯茶递给他,此刻眸光中也隐隐有期待之色,“不急,顺口气慢慢说。”   “小羽,我办事,你放心。”君清夜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掏出了藏在袖中的盒子,搁在桌子上,眉飞色舞道,“小羽,你是不知我们此行有多顺利,进了石洞之后,小听凭借着她超乎常人的听觉,让我们避开了所有的耳目,且还窃听到了青莲的所藏之处,我们的一切行动都神不知鬼不觉。你看!”   君清夜说着,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木盒子,将盒子中的青莲展示给苏惊羽二人看。   然而,他并没有在苏惊羽贺兰尧的脸上看出喜悦之色。   “小羽,怎么了这是?”君清夜顿时疑惑了,“青莲在此,你为何不开心呢?”   “你说你们窃听到了藏青莲的地方?”苏惊羽眉梢轻挑,“请问,怎么窃听到的?”   “大哥亲口说的啊。”君听道,“你应该相信我的听觉,我们才踏入石洞的那会儿我就亲耳听见了。”   “哦,才踏入石洞你就听见了。”苏惊羽唇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那你两的运气还真好呢,那么碰巧就听见了机密,又那么幸运地避开了所有的耳目,那么顺利地拿到了青莲……若是真的那么简单,我就跟你们姓君。”   君清夜听闻苏惊羽的话,怔住,“小羽你的意思是……”   “二位,你们如此帮忙,我真的很感谢,但是我拜托你两,稍微有点心眼成么?为何那么天真无邪?”苏惊羽叹息一声,“一进石洞就让你们偷听到机密,他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偏要在你们进去的时候说?”   “大哥他不可能知道我们进去的!”君听道,“他耳朵又没我好使。”   “他耳朵没你好使,可他心眼多了你几个。”苏惊羽悠悠道,“依我看来,君祁攸多半是猜到你们会去,并且早早让人在石洞外观测,一旦发现你们靠近,便故意放你们进入,故意将藏青莲的地方告知,故意放你们离开,我们打赌好么,这株青莲绝对是假货,我再问你们,这东西他藏在哪儿?”   君清夜闻言,顿时有些犹豫了。   “说话啊。”苏惊羽道,“藏在哪儿吧?”   “茅房顶上。”回答问题的不是君清夜,而是君听,“二哥从茅房顶上的茅草中翻出来的。”   苏惊羽:“……”   “还真会挑地方藏。”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贺兰尧开口,声线中泛着丝丝凉意,“既然都拿回来了,就拿去试试真假罢,让你们二人看个清楚明白。”   说完,他拿过了装着青莲的盒子,上楼。   不多时,他便下楼了,手中捏着一支枯萎了的青莲,晃了两晃,轻描淡写道:“早料到会是这样。”   “又他娘的耍我!”君清夜拍桌而起,“我要跟他决裂!决裂!”   贺兰尧将手中枯萎了的假青莲往边上一扔,漫不经心道:“没有什么好值得气愤的,原本就没有对你抱太大希望。”   君清夜气的坐回了椅子上,不语。   贺兰尧迈着轻缓的步子下了楼,到了苏惊羽身侧,正准备坐下,岂料耳畔传来一道利器破空之声,有一物划破气流,直袭向苏惊羽。   “小羽毛,当心!”贺兰尧反应极为迅速地将苏惊羽扯开,然而他扯开了苏惊羽,自己的手背却不慎被那利器割破。   “哧!”利器钉在了墙上,是一枚飞镖。   “什么人!”君清夜低喝一声,身形当即闪了出去。   “阿尧?”苏惊羽望着贺兰尧被划破的手背,瞥了一眼墙上的飞镖,咬牙切齿道,“这飞镖——君祁攸!又是他!”   再度低头望向贺兰尧的手背时,却见上头伤口的颜色泛黑。   “这镖有毒!”苏惊羽一惊,“阿尧,快,我们上楼!让师叔来给你解毒。”   苏惊羽说着,便要扶贺兰尧上楼,哪知才走出两步,贺兰尧便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阿尧?!”苏惊羽蹲下了身,扶稳了他无力的身子,再看他的手背,整只手竟开始泛黑!   这是——剧毒。   能将毒的蔓延速度制造的如此之快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剧毒。   寻常的毒,美人煞可以起到吞噬克制的作用。   然而这一味毒,却不能被美人煞吞噬,反而是与美人煞起冲突,便是真正的毒上加毒了。   “师叔,师叔!”苏惊羽扶着贺兰尧无力的身子,朝着楼上的顾无欢大喊着。   然而并没有任何回应。   “我上去找!”身后的君听见此,忙飞奔上了楼。   “阿尧,你撑住,撑住!”苏惊羽望着怀中苍白无力的人,眼眶不禁湿润了。   “阿尧,不要吓我,不要吓我……”苏惊羽的唇都在颤抖,抱着贺兰尧的手更紧了几分。   “那个神医他不在楼上!”君听的声线传入耳膜,“我找遍了二楼,他都不在!我……我去外面给你找找!”   君听说着,便匆匆下了楼梯,朝着酒楼外奔去了。   “小羽毛……”贺兰尧开口,声线气若游丝,“别哭,也许是我命里注定有此一劫……”   “你住口!”苏惊羽低斥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贺兰尧脸上,“我才不信什么命不命的,你的命不是很硬的么?你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我也想好……”贺兰尧启唇,缓慢的吐出几个字,“我多么想终身陪伴在你身侧,只是……我终究是胜不过天,是天要我亡……小羽毛……我若是不再,你要……照顾……照顾好自己。”   “干他娘的!追不到!”酒楼外响起君清夜的怒喝。   君清夜原本就只扑捉到了一抹残影,偷袭的人速度快的令人惊叹,他才追了没两下,便寻不到那人的半点踪迹了,他便只能返身回酒楼。   然而他没有料到,这么一回身,便看见贺兰尧奄奄一息地躺在苏惊羽怀中。   君清夜大惊,忙奔上了前,“小十,怎么会这样?!”   贺兰尧已经无力再说话,渐渐地瞌上了眼眸。   “阿尧,别睡,别闭眼……”苏惊羽泣不成声。   君清夜红了双眼,抬眸望向门板上的那只飞镖,是极乐楼才有的。   “我找他去!”君清夜站起了身,转身走向酒楼外。   苏惊羽怀中的贺兰尧已经没了气息。   “不,阿尧,你快醒醒……”苏惊羽抱着他的手都在颤抖,“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你等着我,等着我去给你报仇!”   说到后头,她眸中已是杀机起伏。   她将贺兰尧轻轻搁在了地上,起身,走到了墙边,拔下飞镖,而后转身奔出酒楼,紧随着君清夜的步伐。   ……   “楼主,大事不妙!”装潢华丽的石洞之内,有黑衣人的身影急速奔过。   “又有什么事不妙了?”君祁攸正倚靠着石椅闭目养神,听着手下人的话,不紧不慢地道。   “宁王遇刺身亡!”黑衣人道,“且还是死在我们极乐楼的飞镖之下!”   “什么?!”君祁攸霎时睁开了眼,转头望向下属,“贺兰尧遇刺身亡?你确定?”   这怎么可能?   “据我们埋伏在酒楼外的眼线说,他亲眼看见有一名黑衣斗笠男子靠近了酒楼门口,朝着里头的人射了一支飞镖,原本那飞镖是袭击苏姑娘的,宁王迅速扯开了她自己却不慎被割伤,那镖上有剧毒,只片刻的功夫宁王整只手都黑了。”黑衣人沉吟片刻,后道,“且那个放暗器的男子速度极快,二公子都能没追上,二公子现在说不定已经杀过来了!”   “拿我极乐楼的暗器行凶?”君祁攸面色阴沉,“贺兰尧体内的美人煞之毒为百毒之首,这么多年他都挺过来了,这次的剧毒怎就挨不过去?你确定他身亡?”   “据眼线回报,苏姑娘哭的厉害,宁王在她怀中久久没有声息,想必是已经……”   “岂有此理!”君祁攸一拍椅子把手,站起了身,“我都还没跟他较量够,他竟就这么轻易地身亡!老子难得找到个有能耐的对手,还没斗几回合就让别人给弄死了?弄死了不说,还栽赃在老子头上?”   “那飞镖确实是咱们楼里才有的,但偷袭的人绝不是咱们楼里的,那人的身手太好,咱们楼里没有这样的一号人,众多弟兄们中,还没有谁的身手能比二公子好的,楼主,属下以为,这是有人刻意陷害,把暗杀宁王的罪名扣在极乐楼头上,从而让咱们得罪了朝廷。谋害皇亲国戚是死罪……”   “老子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君祁攸目光阴寒,“发生这样的事,势必有人要与我反目了。”   “楼主!”倏然间石门之外响起一道男音,“二公子闯进来了!”   “君祁攸,你给老子滚出来!”随着一声怒喝在空气中响起,一道红影闯入石洞,不由分说奔到了君祁攸身前,一个拳头挥在他脸上,“作死!我让你作死!”   “你闹够了没有?”君祁攸拦截住君清夜再度袭来的手,“贺兰尧的事,我听说了,不是我所为。”   “不是你?”空气中响起一道女子的冷笑声。   君祁攸抬眸,视线越过君清夜,望向正走来的苏惊羽。   “这是你们极乐楼的飞镖。”苏惊羽将手中的镖甩在君祁攸身前,星眸中杀气四溢,“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君祁攸,我苏惊羽跟你不死不休,有你没我!”   “小天,这个黑锅我不背!”君祁攸拧眉,“我的确想整治贺兰尧,打击贺兰尧,但我都还没和他斗上几回,我甚至还在兴头上,我期待着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在我看来这是十分有趣的一场游戏,我并不想中断,我怎么可能在玩到开心的时候把对手弄死?那偷袭之人不是我极乐楼的人。”   说到这儿,他的视线望向了君清夜,“自家兄弟有几斤几两你能不知道?极乐楼不缺高手,但能胜过的你的有几人?属下汇报说那偷袭之人连你都不能捕捉到,可见他本事有多高,甚至在我之上,我极乐楼何时有过比我更能耐的人?你想清楚这点了么?”   君清夜目光如炬,“即便不是你派的人,这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小羽他们费尽心机拿来的青莲,你说抢就抢了,还为了玩什么狗屁游戏扣着不还,你那么想玩,怎么不等人痊愈了再玩?你身体如此健朗,你的对手却拖着一副孱弱到随时会死的身躯,你觉得这样好玩?这只能显示出你的懦弱、你的无能、你的无耻、你的卑鄙!现在你高兴了么,满意了么,做梦都能笑醒了么!君祁攸,是你逼我与你决裂的……”   “混账东西!”不等君清夜说完,君祁攸扬手一拳挥到了他脸上,“我苦心经营极乐楼这么多年,养你这么一个废物,楼里的生意你从不管,只知道挥霍,你扪心自问,这么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宽容么?你骂我无能无耻卑鄙,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无情无义无心,为了外人反要与我决裂,贺兰尧会出这样的事谁也想不到,你还全赖我头上了?!想与我决裂?好啊!”   话音落下,他冷笑一声,转身快步走至雪寒石桌边,伸手探入桌下,竟掏出了一个锦盒。   “拿去!回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得救!”君祁攸将锦盒砸到了君清夜身上,“还有,滚了就别回来!”   ……   酒楼大堂之内,冰凉的地面上,一名雪衣男子静静地躺着。   静谧的空气里忽然想起脚步声,有身着黑衣的男子走到了他身侧,蹲下身,在他口中塞了一颗药丸。   地上的人眼睫动了动,原本因为中毒而黑了的手,逐渐恢复成正常的白皙。   “师侄,演的不错。”   地上的人睁开了眼,不紧不慢道:“与其说我演得好,倒不如说小羽毛演得好,眼泪说来就来。只是,这次恐怕要导致君氏兄弟决裂了。”   “这是君祁攸自找的,他让别人不痛快,最后他自己也不痛快。”顾无欢悠悠道,“我比较好奇,君清夜知道真相会如何?只怕也会和你们发飙?”   清夜:啊,天真的我…   ☆、第225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发怒也是情理之中的。”贺兰尧不疾不徐道,“毕竟我们设这个局时没有告知他,是我们欺瞒他在先,他若事后知道了发怒,我们无话可说。”   “要是告诉他我们的计划,反而会搞砸,姓君那小子智商太低,隐瞒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倘若我们提前告诉他计划,他能表现出那种怒火澎湃杀气腾腾的神态么?不能,他根本就不是演戏的料,我们只能隐瞒他,让他将一切当做真实的,方能激起他的怒火,杀到他大哥那儿。”顾无欢挑了挑眉,“师侄,咱们要不要打个赌,他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暴跳如雷?”   “不赌。”贺兰尧回答的干脆利落,“让一切顺其自然便好。他若要来质问,我不会为自己辩解,骗了就是骗了。”   “……”   这一头二人说这话,另一头,苏惊羽君清夜正在回来的路上。   “小羽,咱们要快些回去,咱们越快,小十便越有希望。”   君清夜说着,快步奔向了不远处拴在树边的马儿。   “君清夜!”苏惊羽忽然开口唤住了他。   “怎么了?”君清夜转回身,神色焦急,“小羽,你倒是快点儿啊!”   苏惊羽望着他焦灼的模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原本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告诉他阿尧中毒一事只是一个局,可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她素来口齿伶俐,此刻却因为内疚而词穷了。   “小羽,你磨磨蹭蹭的作甚?”君清夜终于发现了苏惊羽的异常,“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苏惊羽顿了一顿,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君清夜,对不住。”   “什么对不住?”君清夜一头雾水,“为何跟我说对不住?”   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恍然大悟,“是因为我跟老哥决裂的事么?我跟他断绝来往了,从今往后我不是极乐楼的二公子,也就不能再享受原本的奢侈生活……其实你大可不必跟我致歉,是我自己要与他决裂的……”   “不是因为这个。”苏惊羽垂下了眸子,“是因为我们骗了你,其实……其实阿尧他中毒一事是我们设的一个局,偷袭之人并不是你们极乐楼的人,那支飞镖是君祁攸之前派人来送信用的那支,这一切只不是是我们在演戏罢了,只有你当真了。”   “演戏?”君清夜一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对,演戏,那个暗中偷袭的人其实是自己人,我们做这一切,是为了给酒楼外你大哥安排的眼线看的。他目睹了这样的过程,势必会回去禀报君祁攸,只有这样,才能让君祁攸相信贺兰尧真的中毒。”   君清夜一脸惊愕。   苏惊羽继续道:“君祁攸自然不会背这个黑锅,他会为自己申辩,而你不知我们是在演戏,你所表现出来愤怒是发自内心,你不愿意听他的申辩,势必要跟他决裂,如此一来更加不会让君祁攸怀疑这其中有诈。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会再有什么玩乐的心思,他更在意的,是你要跟他决裂这事,我们设的这个局,赌的就是君祁攸对你的亲情有几分。”   君清夜无言。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苏惊羽所言。   所以事实就是:小十在演戏,小羽在演戏,偷袭之人也是做戏,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当真了。   “是我对不住你。”苏惊羽的声线传入耳膜,“并不想隐瞒你,只是,若是告诉你了,计划就无法进行了,君祁攸那一方人多势众,石洞里又机关重重,我们若是硬闯石洞没有胜算,只能智取,你是君祁攸的亲弟弟,势必能影响他的情绪,当你说出要与他决裂的话时,我相信他的心情一定很糟糕,他给我们制造麻烦,我便也要他得到教训,整件事情,我唯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你若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这件事是我自私,我不会为自己辩解,我……”   “不用说了!”君清夜打断她的话,唇角扬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我那么全心全意地帮助你们,无怨无悔,到头来你们却将我如此戏耍!这个局说白了不就是利用我么?只有我一人心急,你们都只是在做戏,你们这群骗子……骗子!”   苏惊羽:“……”   认识君清夜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对她如此严厉冷酷。   苏惊羽垂眸不语。   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失去这个朋友?   苏惊羽心下自责,此刻甚至不敢迎视君清夜的目光。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垂着眼,她才没看见君清夜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得逞笑意。   “你们如此欺骗我,对得起我的一番真心么?”君清夜继续数落着苏惊羽,“是不是我说要当备胎,你们就真的拿我随意戏耍,不顾我的心情?我虽是个备胎,但我也有尊严与骄傲,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么?!”   苏惊羽不语。   她原本也没打算为自己狡辩,骗了就是骗了。   “换成从前,敢欺骗我君清夜的人,我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但如今,欺骗我的却是我在意的人,我也不会选择伤害你们,你们的欺骗和利用,算是让我清醒了。”君清夜说着,将手中的锦盒塞给苏惊羽,“从今往后,分道扬镳吧,我就当从没认识过你们,天涯海角,总有其他的美人等着我去采撷,后会无期!”   他的语气颇为冷硬,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苏惊羽紧紧握着手中的锦盒,望着君清夜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   这算是——决裂?   才和他大哥决裂了,又要与她决裂。   她早就设想过君清夜的反应,或许失落,或许发火,但没有想到,他会说出那句‘后会无期’。   她从没把他当备胎,而是当成好友。   她不想欺骗他,只是为了阿尧,她不得不欺骗。   如今他要离开,她自然没有脸皮留他。   或许离开也好,忘了他和阿尧,他可以找到真正他喜欢并且喜欢他的人。   这样也好。   君清夜,对不起。   君清夜,愿你安好。   ……   与此同时,君清夜已经迈出了好几步,没有听见苏惊羽开口挽留,只觉得疑惑极了。   怎么不挽留?怎么不挽留?怎么不挽留!   竟然不挽留,竟然不挽留,竟然——   不!挽!留!   君清夜顿住了脚步。   太失策了。   小羽难得跟他低声下气地说好话,他便得寸进尺了些,耍脾气要走,却没料到竟然得不到一句挽留的话。   君清夜转过身,看到的只是苏惊羽的背影。   苏惊羽真的不挽留他,而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与他相背而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惊羽正失落地走着,却没料到身后倏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张苦哈哈的脸。   “小羽,你居然不挽留我,任由我走,你居然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你居然……”   剩下的话君清夜没说,意思却已经表达了。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   为何不挽留?!   苏惊羽风中凌乱。   上一刻心情还是低落的,因为生命中少了一个好友,这一刻却被君清夜弄的哭笑不得。   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君清夜的意思。   这厮方才对她一通数落,后会无期这样的话都放出来了,之后又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看上去那么决绝,其实只是……做戏。   没准他一边走一边心中想:快挽留我快挽留我……   而她的不挽留,成功地逼急了他,他便又返身回来了。   “小羽,你就那么讨厌我么?”君清夜绷着一张苦瓜脸,“是不是我走了你就开心了,再也不会有人烦你了……”   “我不是讨厌你。”苏惊羽又是无奈又是想笑,“不挽留你是为你好,你都说了后会无期,我哪有脸面再留你?你要离开是你的自由,天涯何处无芳草?离开我们去寻找更好的归宿难道不对?你若是能找到一真心人,我又何必留你?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将他留在身边给他希望,相识了这么久,我拿你当好友,但我的心太小,只能装下阿尧一个,故而,我怎么会挽留你呢?”   “我不管,这件事情是你们对不起我!”君清夜咬了咬唇,“是你们对不住我,你们就要弥补我!你们更加不能赶我走,赶我走就是没良心,你们欺瞒我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必须还!”   “是是是我欠你的,我们欠你人情可大了。”苏惊羽唇角一抹无奈的笑意,“那么请问,你要我们怎么还?”   苏惊羽虽然神色无奈,但心情已经轻松了不少。   君清夜此举,表明了是原谅他们对他的欺骗了。   “还没想到,想好了我会告诉你们的。”君清夜道,“在我想好之前,你们不能赶我离开,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你们就当是路上多带个人玩还不成么?我所求当真不多,能常常与你们玩乐,就很心满意足了,离开了你们,我上哪去看美人?一个个都不能入我眼,看不到美人,我会活不下去!你赶我走,等同于将我推向地狱。”   苏惊羽:“……”   她从不知道,君清夜的口才竟也是这么好的,狡辩的功夫一流。   为美人生为美人死为美人奋斗一辈子。   “刚才我数落你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我才不生气呢。”君清夜这会儿又眉开眼笑了,“小十没中毒我高兴地都要上天了,哪会生气?我宁可被你们骗一骗,也不愿意他真的出事,我是很分得清得失的!小羽,我刚才狠心骂你,你是不是当真了?你看,我的演技也很好的,演戏完全没有问题,连你都被我骗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可别瞒我。”   苏惊羽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真是疯了才会相信这怪胎真的生气了。   她那会儿正内疚着,君清夜对着她数落一番,她自然全当真了,原来……他也是骗她。   这算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君清夜这是骗回来了。   “算我怕了你了。”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不过,你大哥他这回是真冤枉,虽然我看他很不顺眼,但我要说句实话,他对你是真的好,今日多亏了你出面刺激他,他才将青莲还回来,当你说出要与他断绝关系的话时,我看的很清楚,他眼中的惊讶,愤怒,他是挺在乎你这个弟弟的,找个时间,你还是与他和好吧,毕竟是骨肉至亲。”   “这个不急,让他难受去吧,谁让他使坏的。”君清夜双手环胸,不咸不淡道,“虽然小十中毒这事与他无关,但他扣着青莲不还,这就是他的不对了,他祸害别人可以,祸害你们我可不允许,等我何时心情好了再找他吧,现在我们回酒楼去吧。”   君清夜说完,朗声一笑,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挑了挑眉,跟上。   二人回到酒楼的时候,贺兰尧等人正坐在酒楼大堂里喝茶。   “惊羽姐姐回来了!”乌啼坐着的位子正对着酒楼大门,眼尖的他第一个看见了苏惊羽的身影,顿时叫了一声。   贺兰尧转过头,眼见着苏惊羽踏入酒楼,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二哥,你回来了!”君清夜才跨国门槛,便见君听奔上前来,冷哼道,“二哥,我们都被他们骗了,宁王他根本没有中毒,他们一伙人都在做戏,亏我还火急火燎地满街找神医,敢情神医就是那个偷袭的人,装的还真像呢,害我们白担心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君清夜伸手敲了一下君听的头,“凡事别太较真,做人宽容一些,人没事最重要,被骗一骗又有什么要紧的?莫非你还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但更多的是庆幸,我庆幸这只是一个局,小听啊,做人要宽容一些,不要太小心眼了。”   君听呆愣地望着君清夜,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凡事别太较真,做人宽容一些……   他是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少装菩萨心了!”君听一脸鄙夷,“倘若今日欺骗你的人不是他们,现在恐怕都让你剁成泥了吧?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你,跟我装什么好人?”   君清夜挑了挑眉,懒得反驳。   “你都告诉他了?”贺兰尧眼见着苏惊羽走近,淡笑着问道。   “嗯,回来的路上说了。”苏惊羽将手中的锦盒交给贺兰尧,“他竟没有生气,或者说……在他看来,我们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我们的确欠了他不小的人情。”贺兰尧接过了装着青莲锦盒,低声道,“回国之后,我会托人帮他找美人,美到惊为天人的那种,送给他当媳妇,如此一来他也不会总跟着我们。”   “那敢情好。”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颌,“就怕不好找,他有多挑剔,你我都知道。”   找美人,简单。   美貌能及贺兰尧的,难。   她忽然想起,阿尧是出云国第一美男,那么第一美女呢?似乎还没听说过。   何时帝都的人们能评出个第一美女就好了,能让君清夜转移了目标。   “阿尧,我们先上楼去找师叔。”苏惊羽说到这儿,眸中的笑意加深,“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走。”   说着,她牵起贺兰尧的手朝楼上奔去。   到了顾无欢的房门口,门是敞着的,顾无欢正倚靠在窗口翻阅医书,听到脚步声走近,头也未抬,“回来了?”   苏惊羽笑道:“师叔,这一回,我们想必不会失望了!”   说着,她走到顾无欢身前,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   顾无欢接过了锦盒,打了开,搁在了桌子上,伸手去揭开桌子中央的茶碗盖。   茶碗里装着的是鉴定青莲真假的寒毒,已经有两株假青莲在这里头原形毕露。   顾无欢将青莲拾起,浸在了茶碗中的液体里。   苏惊羽目不转睛地盯着。   莲花没有任何颜色变化,没有半点儿要枯萎的迹象。   苏惊羽欣喜若狂。   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再等等。”顾无欢道,“一刻钟之内若是还没有任何变化,不用怀疑直接吃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莲花依旧没有变化。   “阿尧,我们终于成功了,总算是如愿了!”苏惊羽丝毫不顾忌旁边还有人,一把抱住了贺兰尧,“太好了,太好了……”   时间又过去了片刻,顾无欢终于笃定地给出了结论,“这一株,货真价实。”   然而,他的话音才落下,酒楼外头倏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苏惊羽拧了拧眉头,迈步到了窗边,往下看,这一看,顿时眉头大皱。   古月家的那两兄妹,带着大部队来包围酒楼了。   不用说,他们必定是发现青莲失窃了,来算账的。   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冷笑。   这个时候才来,不觉得太迟了么?   苏惊羽转身走回了桌边,拿起碗中的青莲,另一只手钳住了贺兰尧的下巴,不由分说往他口中塞,“这东西得到了你肚子里我才放心,给我吃,吃!咽下去!”   苏惊羽的动作颇为野蛮,贺兰尧被噎地上下不接下气。   “来,喝口茶。”苏惊羽见他吞咽困难,一把抄起了桌子上的茶壶往他口中灌。   QAQ好了,这次是真的得手了~   清夜:居然不挽留我,居然不挽留我,居然不挽留我,居然不挽留我,居然不挽留我,居然不挽留我,居然不挽留我,居然不挽留我,重要的事说八遍……   ☆、第226章 要开打么?我准备好了   苏惊羽如此野蛮的动作,让一旁的顾无欢看的一愣一愣的。   “等会儿,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顾无欢桃花美目轻眨,道,“这个冰山青莲吃下去,便会和他体内的美人煞开始融合,最终青莲会吞噬了美人煞的毒,不过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好几个时辰……”   苏惊羽听闻此话,转头看他,“这过程中有什么注意事项么?”   “并没有。”顾无欢顿了顿,而后道,“只不过人会处于昏迷就是了。”   苏惊羽:“……!”   她立即转回身看贺兰尧,便见贺兰尧眸中一派疲倦之色,似乎昏昏欲睡。   而下一刻,贺兰尧也果真双目一闭,身躯朝后一倒。   苏惊羽忙不迭扶稳了他倒下的身躯,转头望向顾无欢,“师叔,你为何不早说!”   “我一时间没想起来,也没料到你动作这么快。”顾无欢挑了挑眉,“只能说是你太心急了,青莲的作用完全发挥需要好几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整个身躯会处于休眠状态,从青莲入腹的那一刻,青莲和美人煞之毒,已经在他体内相冲了,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康复。”   “我方才那么心急的喂他吃下去,就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一旦他解了毒,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赤南国,可现在古月东杨那两兄妹带人来围堵,阿尧昏迷,等会儿打起来,我们这边岂不是处于劣势?”苏惊羽一拍额头,只觉得十分郁闷。   原本想集体跑路,却没料到这节骨眼那两兄妹竟又来添乱。   “打不打得起来,还不一定呢。”顾无欢云淡风轻道,“拿你卓越的口才去对付他们试试?”   苏惊羽的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师叔真会说笑。”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试试跟他们争辩一番,毕竟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盗走了青莲,也不好公然对我们下手。”   “不错,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顾无欢不咸不淡道,“你是块演戏的料,连哭戏都能呈现的那么自然,扮演无辜对你而言应该更没有难度才是,去吧,我看好你。”   苏惊羽:“……”   “麻烦师叔帮我照看阿尧。”苏惊羽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苏惊羽下了楼,便看见大堂中央月落乌啼等人悠然自得地坐着,面对酒楼之外里三层又三层的侍卫们,没有半分紧张与慌乱。   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这时候大伙儿都表现得如此轻松,无疑是给古月家两兄妹一个无声的挑衅。   再看酒楼门口之外的古月东杨与古月南柯,古月东杨面无表情,只有目光透着些许锐利,而古月南柯自然是没有他冷静,一张脸阴沉得活像是别人欠了她八百万。   想想也是,青莲是她的东西,失窃了,最气愤的自然是她。   她原本想靠着那株青莲做小三,如今青莲没了小三当不成反倒惹人嫌,怎能不气愤?   “二位这么气势汹汹的,有何贵干?”苏惊羽迈步到了桌边,乌啼立即给她第了一杯茶。   苏惊羽接过了茶杯,吹了吹自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举止一派云淡风轻,“莫非是我们又犯了什么事惹你们不开心了?”   “苏惊羽,明人不说暗话。”古月南柯跨进了门槛,横眉冷对,“既然做了,就要敢承认。”   “公主说什么呢,我一点儿都听不懂。”苏惊羽面上一派迷茫,“我做了什么事不敢承认了?”   “冰山青莲失窃一事,你敢说与你们无关?”古月南柯冷笑,“别装无辜了可好?除了你们这伙人,还有谁会盗取青莲。宁王呢?他人在哪?我要见他。”   “你说什么?冰山青莲失窃?”苏惊羽喝茶的动作一顿,目光中一片惊讶,“何时发生的事?”   “青莲被人偷了,此事当真?”君清夜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眉宇间浮现冷厉之色,“青莲失窃,这岂不是说明离小十解毒之日遥遥无期了?古月南柯,你怎么这么没用?青莲在皇宫里你都能给弄丢了,你们皇宫的防守怎么如此差劲?你们宫里养的人都是草包么!”   君清夜演绎的声情并茂,语气中透着责怪与鄙夷。   苏惊羽将茶杯抵在唇边,掩饰唇角的一抹笑意。   演的是浮夸了点。   不过……古月南柯与他又不熟,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   “你,你们……”古月南柯眼见对方非但不承认,反而还指责起自己,面色顿时更阴沉了。   好一群无耻的人。   “苏惊羽,别以为你们不承认,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古月南柯说到这儿,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苏惊羽,“你闻闻看,这味道你是否认得?”   苏惊羽接过了那小瓶,打开了瓶塞,拿到鼻翼前闻。   闻到香气的那一瞬间,她有一丝丝的晃神,甩了甩脑袋,方才清醒。   苏惊羽垂下眼,眸底掠过一丝惊讶。   这瓶子里的液体,有一种奇异的香气,那香气便是顾无欢之前给她去迷惑古月南柯的药——春梦了无痕。   春梦了无痕,此药的精妙之处就在于此,令闻者犹如身在梦境中,给人以朦胧旖旎之感,让人将现实当做梦境。   “很熟悉的味道,是么?”古月南柯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两日之前,宁王带着公子钰来皇宫中探望我,与我聊了几句,哪知我中途睡着,醒来后便不见宁王的踪影,我原先还以为是我太失礼了,宁王不愿打扰我才先行离开,你猜后来怎么着?本公主的贴身侍女为我清洗衣物的时候,竟觉得水中有一股奇异的香气,便凑上去闻了闻,一闻就有些头晕目眩,她觉得有古怪,便来告诉我了,我装了些水与太医院的太医们研究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这股香气,具有迷惑神智的作用。”   苏惊羽听着古月南柯的话,面上没有异色,心中却有些吃惊。   她想起来了,当初自己假扮阿尧把‘春梦了无痕’涂抹在身上,迷惑了古月南柯,之后,为了做戏,还与古月南柯抱了好片刻的时间,古月南柯在她怀中抽噎着诉说心意,想必是那时候,自己身上的香粉沾到古月南柯的衣服上了。   再之后,古月南柯的婢女洗衣服时,香粉遇水挥发出香气,不过其作用减退了不少,只会令人头晕,不至于迷失神智。   那婢女也是个好奇心大的,竟还去跟古月南柯说了。   古月南柯本身也是懂医术的,她若是发现了古怪,必定会探究到底……   她多半猜到了,那一场‘梦境’,其实就是现实?   她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必定会去藏青莲的地方,一发现青莲失窃了,也就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公主,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苏惊羽望着古月南柯,神色依旧是迷茫的,“就算这水里的香气有迷惑神智的作用,又能说明什么呢?”   “苏惊羽,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古月南柯迈近了一步,朝着苏惊羽小声道,“前两日宁王来探望我,支开了所有的人,对我柔声细语,让我大感惊讶,之后不知为何,与他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在梦中,他对我很温柔,他说他愿意娶我,甚至愿意为了我休掉你,我欣喜若狂,哪怕只是一场梦,我也开心……   说到这儿,古月南柯又自嘲一笑,“可当我得知了我衣服上的香气有问题时,我就恍然大悟了,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他用药迷惑了我,让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傻傻地吐露出了藏青莲的地方……他竟然用这样的招式,原来那些甜言蜜语都是谎言,苏惊羽,到了此刻,你们还要与我装蒜么?告诉我,贺兰尧在哪?我要见他。”   苏惊羽此刻十分想说:其实那些甜言蜜语是我说的,勾引你的人是我,被你告白的还是我,我家阿尧没碰你更没对你说情话。   但这话也就是想想。   “我家殿下不在,外出了。”苏惊羽面无表情道,“关于公主你所说的这些,我个人以为,是子虚乌有的事,你所言的当真属实而不是你胡编乱造的么?你说我家殿下用药迷惑了你,证据呢?你南柯公主莫非只和他接触过,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我当然不止和他接触过,但我只有在和他接触之后才神志不清。”古月南柯唇角的笑意阴冷,“我起初还天真地以为是我自己太过疲倦而睡着,做了一场美梦,却没有料到是掉进他的圈套中,我竟然错把现实当梦境,苏惊羽,你们这药还当真厉害啊。”   “这个黑锅我们不背。”苏惊羽依旧理直气壮,“任你如何污蔑,我们清者自清。”   古月南柯险些被苏惊羽这句‘清者自清’气昏了头。   她是得有多么坚固的脸皮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任你如何污蔑,我们清者自清?   “苏惊羽,既然你们如此过分,也休怪我不给面子。”古月南柯道,“来人——”   “慢着!”打断她的是古月东杨,“南柯,你先冷静。”   古月南柯咬牙,不语。   古月东杨迈步上前,望着苏惊羽,“我知道你们为何不承认,一来是盗窃之事太不光彩,你们也是有身份的人,承认这样的事,不仅抹黑的是你们自己,也丢失了贵国皇室的脸面,二来,你们若承认了这事,无疑是让我们两国之间闹得不愉快,我们本是友好之邦,谁也不乐意闹出矛盾,惊羽,我也不逼你们承认,倘若贺兰尧真的拿走了青莲,并且已经解毒了,作为感谢,你们是不是该给南柯一个交代……”   古月东杨话音还未落,身旁的君清夜已经拍桌叫嚣。   “交代个屁!你听不懂人话么?我们是何等高风亮节之人,怎会做这样鸡鸣狗盗的事?青莲有那么多人想要,凭什么就赖我们头上?可能是你们自个儿身边的人偷窃的呢?家贼难防这句话可曾听过?你们不如好好调查身边的人,是否有宵小之辈,而不是在这儿大放厥词,给她交代,什么交代?让小十娶了她?”   “你一个局外之人,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古月东杨斜睨着君清夜,“这件事情若是闹大,对贺兰尧没有好处,堂堂王爷行盗窃之事,多么可笑?我们若是将此事宣扬,贺兰尧的名声必定受损,哪怕他不承认,他也有着最大的嫌疑,他原本就不讨贵国皇帝的喜欢,在异国闹出这样的笑话,只怕他回国之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了,你们若是想平息这场风波,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南柯消了气,只要她不计较,本王也没话可说。”   “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一场逼婚么?”苏惊羽双手环胸,云淡风轻道,“你们可以尝试着将事情闹大,闹得满城风雨,闹到我们陛下那儿去,大不了阿尧不当这个王爷,我不当王妃了,你以为我们会惧怕那些流言蜚语?呵呵……”   古月东杨面色一变。   放弃王爷的身份……   苏惊羽是如何这么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   放弃尊贵的身份,去做一个平民?说的倒容易,皇家的人自有皇家的高贵与傲气,要舍弃这样的身份,谈何容易。   “苏惊羽,是你们逼我的。”苏惊羽的态度自然是惹恼了古月南柯。   “事到如今,我真的是不用再对你们客气。”古月南柯冷笑,“不承认是吧?不承认你们也有最大的嫌疑,青莲失窃一事,父皇也很重视,我自有办法拿出证据证明我的话,现在,我要拘捕你们。”   “你要拘捕我们?”苏惊羽挑眉一笑,“我拒捕,要开打么?我准备好了。”   “你——”古月南柯气的双肩发颤,“来人!”   随着古月南柯一声令下,酒楼外的侍卫们纷纷将刀出鞘。   同一时间,酒楼大堂之内的所有人也都警戒起来,蓄势待发。   而就在这样双方对峙的情况下,倏然空气中响起一道优雅清润,漫不经心的男子声线,“哟,这么多人呢,来让让,别挡了本宫的路。”   苏惊羽听闻这道声音,当即愣住。   同样怔愣的还有月落乌啼公子钰等人。   这道声音是……   “出云国太子在此,尔等让路。”继那道男音之后,又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古月东杨与古月南柯也怔住,齐齐回头。   酒楼之外的侍卫们自觉分开了一条道路。   在他们之后,一道墨色身影踏进了人群中,那人银冠束发,有棱有角的面容上,三分温和七分揶揄,他随意扫了一眼众人,视线落在苏惊羽身上时,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十弟妹,别来无恙?”   苏惊羽回过神,同样浅浅一笑,“四哥。”   贺兰平的到来,让所有人惊讶。   贺兰平轻轻‘嗯’了一声,随着他的走近,苏惊羽才看清他手中拿着一封红色的书帖。   他的步伐缓慢而优雅,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古月南柯的身前,而后,拿起手中的书帖挑起古月南柯的下颌,“南柯公主,初次见面,本宫没有什么见面礼,这书帖,你收好了。”   贺兰平的动作,再一次令众人怔愣。   他竟当众调戏古月南柯?   “太子请自重!”古月南柯后退一步,面上的神情冷漠中透着一丝气恼,“阁下身为太子,举止怎能如此轻佻?”   “果真是个有脾气的美人。”贺兰平轻笑一声,朝着古月南柯迈近一步,“本宫敢对公主如此轻挑,自然是有理由的,公主你看看这婚书,写的满意否?”   婚书?!   贺兰平的话无疑是如同滴水入油锅,瞬间炸开了。   饶是镇定如苏惊羽都有些瞠目结舌。   贺兰平给古月南柯下婚书?   “婚……婚书?”古月南柯自然是吃了一惊,瞥了一眼贺兰平手中的书帖,一把夺过,摊开了看。   将婚书的内容浏览了一遍之后,她几乎难以置信。   这出云国太子,竟要娶她为太子妃?   先不问此人才能如何,光是他身上那副风流的气派,她就一点儿也不喜欢!   “怎么,你乐疯了?”贺兰平笑出了声,“不用着急,我们可以去宫中与你们赤南国的陛下商量一番,选个好日子,本宫万里红妆娶你回国,如何?”   “太子说笑了!”古月南柯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这怎么能算是儿戏?”贺兰平悠悠道,“贵国与我出云国既是结盟,自然需要有一个保障,联姻便是最好的方式,身为皇家的公主,你该做好随时远嫁的准备,本宫身为出云国的太子,要的自然是你们赤南国皇室里最优秀的公主,这个人选非你南柯公主莫属,我相信贵国陛下不会拒绝本宫的要求,公主若是不信,咱们打个赌?”   古月南柯霎时无言。   的确,身为公主,就该有被当成联姻工具的觉悟。   若是寻常的异国王爷来提亲,她大可拒绝,去母后那说一说,事情便能解决了,可若是换成太子提亲,那就不一样了。   嫁给异国王爷,当的是王妃,但若是嫁太子,将来做的便是——皇后。   父皇想必是会考虑的。   不可以……   她要的是贺兰尧,不要这劳什子太子!   “太子,婚书还你,请你另择人选,南柯已经有了心上人,请太子莫要强人所难!”古月南柯将婚书塞回给贺兰平,而后转身朝着古月东杨道,“皇兄,南柯先失陪。”   古月南柯说完,便转过身,快步离开。   现在抓不抓苏惊羽等人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   最要紧的,是怎么回绝这出云国太子的提亲。   若是不能躲过这太子的提亲,她证明了苏惊羽贺兰尧盗取青莲也无济于事。   她必须尽快与母后商量,想法子避开这一门亲事!   古月南柯的突然离去,让古月东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贺兰平的出现太过突兀,他这么一来,自己这边的人都不好动手了,毕竟他与青莲失窃无关,总不能对着他发难。   “青莲的主人都走了,你还留在这儿作甚?”冷不丁一道男子声音传入耳膜,古月东杨转头一看,是君清夜。   古月东杨思索片刻,只觉得今日应该不会有收获了。   “惊羽,本王也先告辞了,若是贺兰尧回来,请你转告他,这事没完。”   话落,他也转身离开了。   “四哥,你忽然出现,真是让我吃惊。”眼见古月东杨带着人离开了,苏惊羽笑道,“我们原本都准备开打了,你的到来,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是我们出云国的储君,总得给三分面子不是?”   “惊羽,还是这么会说话。”贺兰平勾唇一笑,“十弟呢?为何不见他?”   “在楼上呢,四哥请随我来。”苏惊羽说着,便转身上楼。   贺兰平跟了上。   “四哥,恕我多问一句,你真的要娶古月南柯?”苏惊羽有些不解,“你的太子妃难道不应该是李相家的三姑娘么?”   “别提李家三姑娘了,跟人跑了,不要四哥我了。”贺兰平悠悠叹息一声,“故而,只能找别人了啊,这南柯公主又貌美又聪慧,不是挺好的么?”   苏惊羽:“……”   李家三姑娘竟逃婚,与他人私奔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   那姑娘不是一直挺爱慕贺兰平的?怎么就逃了。   苏惊羽将贺兰平带去了顾无欢的屋子,进屋之时,顾无欢并不在。   “师叔去哪了,奇怪。”苏惊羽走到了桌边,本要给贺兰平倒茶,提起茶壶却发现里头没茶水了,便道,“四哥你坐会儿,我去沏壶新茶来。”   “无妨,我也不是很渴。”贺兰平走到了榻边,望着榻上的贺兰尧,“他这是怎么了?”   “唔……他一向体弱,你也知道,这不又生病了,不过四哥放心,没有大碍,入夜之前应该会醒过来。”苏惊羽并没有解释太多,只给出这么一个回复,便拎着茶壶走出了屋子。   屋内只剩两人,一坐一躺。   贺兰平专注地望着榻上的人,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我娶了她,她就不能来纠缠你了。”   明知榻上的人听不见,他却还是想说。   “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人,我一定会设法将她从你的视线中扫除。”   曾几何时,有一位读者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亲爱的作者大大,我发现你的书,男配都在搞基,女配都在百合。   胡说(╯‵□′)╯︵┻━┻!明明只有那么两三个!   ……   清夜:说我搞基我不服,我明明通杀!   若水:我不是百合,只是我的爱,无关性别。   四哥:我……   ☆、第227章 撕画断情   他的语调慢条斯理,颇为认真。   哪怕此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屋外忽有脚步声传来,贺兰平转头去看,是苏惊羽回来了。   “楼下的水正烧着,四哥喜欢喝什么茶?”苏惊羽迈步到了榻边坐下,朝贺兰平问道。   贺兰平只淡淡一笑,“什么都好,你知道四哥不是个太挑剔的人。”   苏惊羽挑眉,“四哥为何会来赤南国?你如今身为太子,应该不是很闲才对。”   “最近朝中没有什么事,我便也跟父皇告了一个月的假,这以后我可就少有玩乐的时间了,当然要趁现在让自己多放松。你要知道,我从前游手好闲惯了的。”   贺兰平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父皇原本并不想放我出宫玩,直到李家的三姑娘跑了,父皇大怒,下令缉拿,我对父皇说,既然我的太子妃跑了,那便再找个新的太子妃就是了,我们出云国与赤南国是不是可以联姻来稳固关系?父皇认为我的思虑有理,我此行,一来是游玩,二来,是要搞定古月南柯。”   苏惊羽闻言,一本正经道:“四哥今日见到了古月南柯,有何感觉?”   “感觉尚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姿有身姿,且还有点儿小脾气,有点儿傲,符合我看美人一贯的标准。”贺兰平漫不经心道,“我还记得,离开帝都之前,父皇与皇祖母都成警告过我,莫要找古月西柚那样的女子,赤南国皇室的公主中,古云南柯是最有才情的,选她才是正经的。”   苏惊羽:“……”   在她看来,古月西柚那小姑娘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脾气爆了些,性格淘气了些,而这些,都不惹人厌,反而令人觉得真实。   女人想必都喜欢古月西柚这样的性格,城府不深的姑娘好相处。而男人喜欢的便是古月南柯那样,才色双绝,高贵冷艳的。   若是古月南柯最后真的被赤南国皇帝许配给贺兰平,她心中必定很不情愿。   她方才那么急匆匆地离开,想必是为了阻挠这一门婚事的。对于贺兰平的提亲,赤南国的皇帝没有理由会拒绝——女儿嫁去异国做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她便是一国之母,如此一来,赤南与出云便真的是密不可分了。   古月南柯想躲避这门婚事多半是不可能,任她再得帝后宠爱也没什么卵用,这便是皇家公主的悲哀,被作为联姻工具是无法避免的。   “这么说来,四哥是真的喜欢南柯公主了?”苏惊羽的笑容中似是有点儿无奈。   “惊羽,你这话就不对了,四哥我向来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是美人,就喜欢。”贺兰平淡笑着道,“父皇都说我像他年轻时一样风流,如我这样的人,想必很难只对一个女子上心,这也是成为帝王首要的条件,莫要专一,要多情。”   “是是是,我都忘了四哥您是护花狂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苏惊羽唇角轻扬,“四哥,我跟您说句实话,这个南柯公主,我与她有点儿恩怨,互看不顺眼,四哥,我现在问您一句话,倘若她嫁来出云国之后,利用她太子妃的身份对我施压,你会选择站在谁那一边,或者,冷眼旁观?”   贺兰平闻言,眨了眨眼,似乎对苏惊羽的提问有些疑惑。   “是我冒失了。”苏惊羽轻笑一声,“方才是我一时说笑,四哥别当真。”   “我会选择,站在有理的那一方。”就在苏惊羽以为贺兰平不会回答的时候,贺兰平开口道,“谁有理,自然帮谁,四哥我是个讲理的人,即便将来她是我的太子妃,她不讲理,照样教训,这是我的原则。”   “有四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苏惊羽笑道,“四哥旅途劳顿,随我下楼吃个饭吧,月落乌啼他们早就在厨房里忙碌了。”   “我们难道不等十弟醒来一起吃?”   “他呀,没那么快醒。”苏惊羽瞥了一眼榻上的贺兰尧,笑道,“等他醒了我再给他弄吃的。”   “好,对了,此次前来,我还带了这个。”贺兰平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下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苏惊羽。   “什么玩意?”苏惊羽接过了锦囊,鼓鼓的,却并不是很沉。   她捏了捏,有些铬人,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里头是什么。   除了瓜子,还有什么东西有这样的手感。   苏惊羽将锦囊打了开,里头装着的果然是——西域五色瓜子。   “这瓜子怎么还有?”苏惊羽抬眸望向贺兰平。   这瓜子是贡品,在出云国境内买不到,当初皇帝分这些瓜子时,只有皇子们以及嫔位以上的妃子才有。   太后宫里的,宁若水宫里的,贺兰平宫里的几乎全被贺兰尧消灭。   “这瓜子是贺兰陌的那一份。”贺兰平笑道,“我搬去东宫的那一日发现的,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五色瓜子分到他宫里不少,然而他不爱吃这个,我想你们应该喜欢。”   “这个阿尧可喜欢了,我也只是偶尔吃,谢了四哥。”苏惊羽将锦囊随手搁在了桌子上,而后迈步离开。   贺兰平自然是跟了上去。   二人在楼下的大堂又唠嗑了一会儿,菜终于全摆上桌了,苏惊羽才将碗筷递给贺兰平,却听酒楼外响起一道声音——   “太子殿下,宫里来人了,赤南国帝后邀您去宫中赴宴。”   贺兰平闻言,望了一眼苏惊羽,似是有些无奈,“就猜到会有宫宴。”   “以四哥你这身份,他们设宴款待你是必然的,不设宴才奇怪呢,你还是去吧。”苏惊羽耸了耸肩,表示她也无奈。   贺兰平扫了一眼桌子,“这些菜我还一口没尝呢。”   “想吃还不简单,下次按着同样的给你摆一桌。”苏惊羽笑着挥了挥手,“再会。”   贺兰平挑了挑眉,起身离开。   到了酒楼之外,随从走上前来,道:“殿下,他们宫里的人说,若是宁王殿下也在,便请他一起去赴宴。”   “十弟卧病在榻,没那个闲工夫,本宫去就好了。”贺兰平的语气一派平淡,“走罢。”   眼见贺兰平离开了,桌边的众人便纷纷开口,朝着苏惊羽抛出一个个问题。   “惊羽姐姐,太子真的要娶那南柯公主?”   “小羽,贺兰平要娶古月南柯,这倒是给你们省事了,不过,这也意味着古月南柯地位的提升,她是异国公主的时候,你不必对她太客气,她一旦成了太子妃,身份高于你了,必定会找机会打压你,女人大多是记仇的,更何况还是她这样的女人,她想必是对小十因爱生恨,一有机会也许就找你们麻烦,你想好要如何对付她么?”   “依我之见,她到了出云国,反而更有利于我们对她下手,毕竟那是个她不熟悉的地方,遇到了麻烦也找不到撑腰的人,我们寻个机会,毒她可好?她若是死了,对赤南国不好交代,不如毒傻了,毒疯了?”   最后这句话是邵年所言,话音落下之后,便是全场寂静。   “你们看我作甚?”邵年一脸疑惑,“我说的有何不对么?”   “你好残暴。”君听抽了抽嘴角,“万一人家改邪归正了,何不给她留条活路?兴许她做了太子妃就想通了,放弃纠缠宁王了,你们想想,嫁给宁王,那只是王妃,嫁给太子,将来便是皇后,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果断舍宁王选太子啊。”   君清夜“嘁”了一声,对于君听的话,只笑道:“肤浅,天真。”   这世上有不少女子更重视感情,而并非权力地位。   古月南柯便算是其中一个,在她看来,是王妃或是太子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中意贺兰尧。   苏惊羽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陷入了沉思。   君听的意见算是合情理的,倘若古月南柯向往一国之母那个位子,对贺兰尧死了心,那么着实不用对付她,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也就是了。   然而——   在假扮贺兰尧引诱古月南柯的那一次,让她看透了古月南柯的心思。   这个女子,一旦认定了一个人,想要她放弃绝非易事。   倘若她依旧不死心要来纠缠,那么……   自己也绝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就看古月南柯究竟会如何抉择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一说起那姓古月的就让人倒胃口。”君清夜如此说着,加了一把菜到苏惊羽碗中,“小羽快吃,别想了,有我在,谁敢欺负我,我可是极乐楼的二当……”   君清夜话说到一半便哽住了。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怎么不说下去了?”   还极乐楼二当家呢,这厮是忘记自己不久前才被扫地出门。   “以前说顺口了,一时间忘了。”君清夜撇了撇嘴,低头扒饭。   是了,他与君祁攸已经决裂了,不再是什么二当家了,不能再搬极乐楼出来逞能了。   “依我之见,你还是找个机会与你大哥和好,毕竟人家养你这么大了,长兄如父你说是不是?”苏惊羽道。   “不提他。”君清夜加了一大块肉塞进口中,含糊不清道,“吃饭的时候,莫要提不愉快的人和事。”   苏惊羽:“……”   ……   夜凉如水,繁华美灿的皇宫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黑色金丝楠木书‘绛云宫’的寝殿内,传出女子清冷的嗓音——   “母后,我不嫁出云国太子,父皇那么多公主,为何偏要我嫁?”   “南柯,那太子哪儿不好了?”说话的女子一身深红金边凤袍宫装,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头乌黑的如云秀发高高挽成了髻,斜插着几枝精致的步摇,发上一顶凤冠,象征着高贵身份,脸庞柔和中透着一丝淡雅,正是赤南国皇后。   “今日宫宴上你也看见了,那太子谈吐优雅,举止斯文,说话时面上总是带着笑意,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心思,他是个温和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母后看人一向很准。”皇后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你之所以不乐意嫁他,又是为了那个宁王?南柯,那个宁王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好看?听闻他脾气恶劣性格傲慢目中无人,屡屡拒绝你,你身为女子,又是公主,被拒绝一回就当知难而退。”   “母后,您不了解就不要随意乱说,我爱慕宁王,何止是因为他的风姿?也是因为他的性格,我也是个傲慢的人,自然也欣赏他的傲气,他还是个感情专一的人,不随处拈花惹草,那出云国太子风流成性,举止轻佻,哪里好了?我看他一点儿也比不上宁王。”古云南柯冷哼道。   “男子风流是天性,这一点不能作为你拒绝出云国太子的理由!”皇后的神色忽然变得严厉,“南柯,男子专情是好事,但帝王专情绝不是好事,你若嫁给出云国太子,将来他为帝,你为后,你不能要求钟情于你,你需要做的便是坐稳了你的位子,要宠辱不惊,最重要的便是宽容大度,这样他必定会记住你的好,这样即使他再宠爱其他女子,也不会让她们取代了你的后位。”   “母后,为何一定要我当皇后?”古云南柯绷着脸,“您就不能试着帮我躲开这门婚事?您不是说过,我是你最疼爱的……”   “那么多公主,为何要你去联姻?因为你是众公主里最优秀的一位,让你嫁给出云未来的天子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好!”皇后厉声道,“为何要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其他的公主?她们一个个想破了头要嫁出云太子你明白么?一个女人能坐到皇后的位置,是如何能耐?你爱慕宁王他根本不愿意要你你又何必自甘堕落!你就那么稀罕他?那你就嫁给太子,将来你是皇后你想做什么还怕做不了?你私底下要报复伤害你的人,多得是方法,你懂么?”   古云南柯愣住。   “南柯,这件事情我与你父皇已经决定了,无需再商量。”皇后眼见女儿失落的模样,叹息一声,抚上她的乌发,“南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母后是对的,当你成为皇后,受到万人膜拜的那一刻,你会发现其他的都不重要,这个太子贺兰平是个有能耐的人,你选他不会有错的,倘若有本事抓住他的心,你想要什么都会有,宁王那么不识抬举,你应该报复他,让他后悔曾经那么无情地对待你。”   说到这儿,她扬声道,“来人,把那副画拿来。”   听闻皇后的话,古月南柯顿时一惊,“母后?”   忽有脚步声传来,古云南柯循声望去,是一名宫女走来,手中拿着一幅画卷,到了皇后的面前。   “都是这幅画害得你。”皇后说着,将画摊了开,望着画上的男子。   颜如舜华,美若玉砌。   “今天母后就来帮你做一个了断。”皇后说着,当着古月南柯的面,双手捏上了那副画卷中央。   古月南柯惊声道:“不要!”   同一时间,“嗤——”的一声,那幅画被当着她的面撕成了两半。   “不要撕……”古月南柯的泪水夺眶而出。   然而皇后丝毫不心软,再度用力撕扯着画像,撕成片片,轻盈地落在地上。   “毁了这幅画像,就当是毁了你那段可笑的情感。”皇后漠然道,“从现在开始,忘掉那个人,你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记住母后说的话,你现在的不甘,现在的痛苦,等你成了一国之母以后,会慢慢平息的。”   古云南柯望着地上的纸片,伸手去抓。   一把再也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父皇的决定,母后的压力,情路上的失败,让她胸腔中的那颗心脏无比的沉重。   她会有今日,拜谁所赐?   古月南柯伸手抹去了泪水,眸底掠过一丝决绝,狠狠攥紧了手中被撕碎的画纸。   也许是上天注定她此生得不到那个人。   “我嫁。”她开口,语气麻木而冰冷。   既然得不到最喜爱的人,那么她就要全天下女人最尊贵的地位。   坐上那个位置,何愁不能报复伤害过她的人。   ……   深夜,满天星辰。   皎洁的月色透过纱窗,在屋子里洒了一地。   苏惊羽躺在榻上,偏头望着躺在自己身侧的人,叹息一声。   这青莲吃下去都两个时辰了,还不醒。   顾无欢要歇息,她便将贺兰尧从顾无欢的屋子里挪回了自己屋里。现在还不醒,也不知后半夜能不能醒。   苏惊羽将头一歪,贴着贺兰尧的肩头闭上了眼。   她也有些困倦了,白天忙活了大半天,这会儿躺着终于察觉到了疲倦。   苏惊羽迷迷糊糊之间正要睡着,倏然间觉得唇上一软,似是有冰凉的物体覆了上来,同一时间,腰际也一紧,好似被一只手揽住了。   苏惊羽霎时睡意全无,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潋滟深邃的凤眸。   “阿尧?”苏惊羽一喜,伸手捧上了贺兰尧的脸,“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话落,她将头埋在了他的肩窝出处,伸手狠狠环住了他的脖子,“你总算是醒了。”   贺兰尧被她这么一个熊抱弄的有些喘不过气,笑道:“是呢,我醒了,我想必是睡了很久?”   “两个时辰多。”苏惊羽松开了他,忙不迭去扯他的衣领,“让我看看。”   贺兰尧低笑一声,抓住了她的手,“小羽毛,我一醒来,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对我上下其手?”   “什么上下其手,我是那么污的人么?”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是想看你手臂内侧的那块斑是否消失了。”   说着,她便大力地扯开了他的衣裳,将他的手臂翻转过来。   莹白的手臂上不再有任何瑕疵,那块象征着美人煞之毒的毒斑终于不复存在了。   苏惊羽望着那一片洁白的肌肤,这一刻竟鼻子一酸。   寻找青莲的道路上一波三折,他们终于成功了,解决了长期以来最苦恼的问题,这一刻她几乎喜极而泣。   “阿尧,掐我一下。”苏惊羽道,“告诉我这是真实的,不是梦境。”   “你怎么也变得如此幼稚了。”贺兰尧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想知道是不是真实,何必掐你,我还有更好的办法来证明。”   话音落下,他一个翻身,将苏惊羽压在身下。   “阿尧,你……”苏惊羽骤然感觉身上一沉,轻挑眉头,“想做什么?”   “你说呢?”贺兰尧半眯着魅人的眸,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苏惊羽面上。   苏惊羽笑出了声,眼见贺兰尧的头倾了下来,唇上传来的温润之感令她不由自主张开了口,原本揽着贺兰尧脖子的手,游移到了他的衣襟上,扯开。   而她这般动作,引得唇上的力道加剧,轻柔无比却又分外霸道,辗转在唇齿之间,极尽厮磨。   许久不曾温存,今夜估计又要后半夜才能睡了。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游移到了她的腰际,将那腰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屋外凉风瑟瑟,屋内一片暖意悱恻。   ……   第二日,苏惊羽醒来之时,身旁已经不见了贺兰尧的踪影。   再看纱窗外之外,日光明媚,看来是个艳阳高照天。   苏惊羽下了榻,伸了伸懒腰,穿戴好之后走出了房门。   才出了房门,便见走廊的尽头,一道娇小纤瘦的身影站立,是君听。   苏惊羽见此,扬唇一笑,走向了她。   还未走近,君听已经转过身来看她,“你今日起的真晚。”   “嗯,昨天奔波太累了,便起的晚了些。”苏惊羽笑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方才路过这儿,听见有人说话,索性就站在这儿听。”君听说到这儿,嘿嘿一笑,“你猜我听见谁跟谁的谈话?”   苏惊羽疑惑,“谁跟谁?猜不到,我什么都没听见让我如何猜?”   这丫头的听觉是常人的两倍之上,难怪君清夜说她猥琐。   随便站个地方就能听到人家的谈话,真是……不好防啊。   “我在听宁王和太子的谈话。”君听眨巴了一下眼,道,“太子说:十弟,我娶南柯,并不是因为我真喜欢她,我与她只是纯粹的联姻,我知你厌恶她,还请你莫要将为兄一同厌了,在为兄心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苏惊羽:“……”   南柯:我要黑化。   羽毛:来人,上漂白粉!   小十:洗不白了,直接扔马桶里冲了吧。   ☆、第228章 回国!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这倒像是贺兰平会说的话。   毕竟这厮也是阅女无数的,至今还未在哪个女子身上栽倒。   “宁王说:四哥说笑了,我怎会厌恶四哥呢,我对事对人素来很公平,对于四哥向南柯公主提亲这事,我也仅仅是觉得好奇,并没有其他想法。”   “太子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十弟莫要介意。”   “宁王说:自然不介意,我只不过是想告诉四哥,古云南柯曾与我们发生过诸多不愉快的事,倘若她嫁了四哥之后,还不知收敛,四哥可莫要怪我对我出手,我敬重四哥,才跟四哥打开天窗说亮话,就看四哥能否听得进去了。”   君听木讷地重复着贺兰尧与贺兰平的话,苏惊羽在一旁认真地聆听。   这个古月南柯,将来是否会破坏了贺兰平与贺兰尧的和睦关系?   阿尧对他的兄弟姐妹们感情都十分寡淡,非要说与哪个关系较好的,必是贺兰平无疑了。   当初协助贺兰平谋夺太子之位,贺兰尧的原话是:打击贺兰陌才是最主要的,助贺兰平只是顺手。   他自己无意于太子之位,便顺手帮一个他看的顺眼些的人,如此一来,将来能省去不少麻烦。   希望阿尧和四哥,不会因为古月南柯这个女子而弄的不愉快。古月南柯若是想从中挑拨,自己必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小羽毛,你在想些什么?”倏然间君听的声音传入耳膜,将苏惊羽的思绪扯回了。   “没什么。”苏惊羽回过神,伸手点了一下君听的眉心,“小丫头,你可不能叫我小羽毛,否则,有人会不开心的。”   “为何不能叫?”君听扬了扬眉毛,“我觉得这个称呼蛮好听的。”   “这是某个人的专属称呼,你若是这么叫,他会不高兴。”苏惊羽笑道,“所以,乖,以后不能这么喊我。”   “是宁王会不高兴么?”君听撇了撇嘴,“你我都是女子,我喊的亲昵些又有什么不可以?一个称呼他都要计较,这心眼也太小了……”   “你明知道他心眼小,就别去惹他。”苏惊羽笑的柔和,“我比你年长,你可以叫我苏姐姐,或者,羽姐姐。”   “好吧,一个称呼,不跟你们争了。”君听说到这儿,也笑着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出云国啊?”   苏惊羽道:“应该很快了,不出意外,这两日便会启程回国。”   苏惊羽话音落下,便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转身一看,是贺兰尧与顾无欢走来了。   “我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顾无欢悠悠道,“眼下也没我什么事了,我离开之后,你们若是控制不住对我的思念,便抽空来我府上玩罢。”   苏惊羽‘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放心吧师叔,总有一日会去你府上拜访,我还十分期待见到你的夫人呢,师叔何时要走,我们送你。”   “现在。”顾无欢道,“马车已经在酒楼门口了。”   “那……我们目送您老。”   “……”   一行人下了楼,行至酒楼门口,眼见着顾无欢踏上马车,苏惊羽朝他挥手,“师叔,保重。”   “你们也是。”顾无欢掀开了马车窗帘,视线落在贺兰尧身上,桃花美目中似有笑意浮动,“师侄,为何如此冷淡?师叔都要走了,也不挥个手道别。”   贺兰尧:“……”   苏惊羽:“……”   “一路顺风。”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恕不远送。”   “这才对。”顾无欢轻挑眉梢,“师侄,可别忘了师叔的好,师叔这就走了,不要太想念师叔。”   贺兰尧闻言,只不咸不淡道:“我不搞基。”   苏惊羽险些笑喷。   顾无欢的眼角似是抽动了一下,随即放下了马车窗帘。   随着他的一声‘上路’,马车行驶而出。   “其实,无欢师叔是个挺可爱的人,虽然有些怪胎。”苏惊羽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顶了顶贺兰尧的肩头,“阿尧你说呢?”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地瞥了苏惊羽一眼,“他可爱还是我可爱?”   苏惊羽唇角的笑意一滞,随即无奈道:“你可爱你可爱。”   “我倒是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可爱。”贺兰尧冷哼一声,“除了一张好皮囊,我着实发掘不出他的优点了。”   顾无欢的相貌与他不相上下,这是事实,因此,他自然不会贬低其相貌。   “至少他看起来比较攻啊。”苏惊羽无意识地低喃了一句。   “攻?”贺兰尧面有疑惑,显然听不明白苏惊羽的话。   “没什么,当我口误。”苏惊羽仰头,朝他粲然一笑,“阿尧,我们也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国吧。”   “小羽毛,你别当我好忽悠,攻到底是何意思,告诉我。”贺兰尧眼见她要转移话题,忙追问着。   “没什么意思,在我前世,这只是一个夸奖人的词汇而已。”苏惊羽说着,已经转身进了酒楼。   “是么?”贺兰尧神色依旧狐疑,“具体意思是什么?”   “强悍的意思,行了吧!你怎么好奇心如此重。”   “他强悍,莫非我不强悍?你从前为何就没这么夸过我?”   “好好好,你也强悍,你也攻,你帅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   二人回屋之后,苏惊羽才关上了门,被察觉腰际一紧,被贺兰尧从身后抱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此地。”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用过午膳便启程回国,离开此处,不与四哥他们同行。”   “下午就要走了么?”苏惊羽怔了一怔,“我们不等四哥他们一起走?”   “不等了,四哥让我们先行。”贺兰尧悠悠道,“古月南柯要备嫁,大概还得拖个两三日,四哥自然是要等她的,且百人仪仗队同行,岂不是很吵?我们先行,他们随意。”   “那敢情好,不用和古月南柯同行了。”苏惊羽将头往后一仰,靠在贺兰尧肩上,“好,下午就出发,这破地方,真不爱呆。”   一转眼便是到了午时,众人用过饭后,便将收拾好了的东西拎上马车。   出发之际,苏惊羽忽听耳畔有马蹄声传来,一个抬眼,便见一匹枣红大马疾奔而来,马上的男子一袭黑色锦衣,气宇不凡。   不是古月东杨是谁?   今日他终于是一人前来,而不是带着大队伍来的。   “吁——”古月东杨策马到了酒楼前,勒马,跃下马背。   “逍遥王,你又有什么贵干?”苏惊羽望着他,双手环胸,“又来找我们要青莲?”   “不是。”古月东杨听着苏惊羽冷淡的言语,面上有些不自然,“出云赤南联姻,南柯要嫁你们的太子做正妃,父皇已经告诫过我,不能再与你们起争执,不管青莲是不是你们拿的,看在两国关系的份上,也不能再寻你们的麻烦。”   苏惊羽闻言,笑而不语。   在赤南国皇帝看来,丢了一株青莲算不上大事,女儿能当成异国皇后这才是大事。他若执意要追究青莲失窃一事,追查到贺兰尧身上,无疑是让贺兰皇室面上不光彩。   在两国联姻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绝不会制造这样的冲突,他只想当书页一样翻过去,算是卖给贺兰皇室一个人情罢。   那么古月东杨此番来是为了什么?   “惊羽,这么快就要走?”古月东杨望着苏惊羽,眸中的神色很是复杂,“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你是否再也不愿意停留,是否……厌恶我了?”   “王爷,有些事,你心里清楚就好,何必说出来自讨没趣。”苏惊羽面上浮现一抹客套的笑意,“我离开,于你而言也是好事,如我这般相貌不好脾气不好素质不好的女子,你应该尽早遗忘。”   她如今面上依旧是戴着面具的,自打来赤南国,除了室内,她几乎时时刻刻面具遮脸。   “不,惊羽,于我而言,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从前,是我太过肤浅……”   古月东杨的话还未说完,空气中便有一道清凉的男音插入,硬生生打断他的话。   “是啊,你总算有点儿自知之明,你不仅肤浅,还很惹人厌,不仅惹人厌,还很自以为是,且,长得还尖嘴猴腮,听着你说话都觉得一股傻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古月东杨眼角剧烈一跳。   这么毒舌的,除了贺兰尧还能有谁?   他循声望去,果真是贺兰尧从酒楼之内踏了出来,步履缓慢,迈到了他身前,直接挡在了他与苏惊羽之间。   “我无数次想将你撂到地上照着你的脸踩一脚,但考虑到出云国与赤南国的和睦关系,我便没有这么做,倘若你不是赤南国的逍遥王,你早让我踩死了。”贺兰尧望着古月东杨,笑的颇为无害,“你该感谢你的这个身份,手下败将。”   古月东杨目光一凛,望着贺兰尧,几乎咬碎了牙。   “你眼睛瞪这么大有什么用?打又打不过我,骂又骂不过我,你还记得你曾被我骂晕的光辉历史么?我若是你,输了这么多次,都不敢再出现在胜者面前,是否因为我要离开了没人再提醒你的愚蠢,令你感到舍不得,这才大老远地策马来送我?若是这样,我真谢谢你的告别,古月东杨,本王今日把话搁在这,倘若你我还有再一次交手的机会,我一定会——打死你。”   “你!”古月东杨上前一步,几乎都要忍不住出手。   “很生气是不是?打我啊。”贺兰尧笑道,“快点,你先动手,我就有理由打你,打残了也属于正当防卫,你我此刻就站在你们赤南国帝都的街道上,事情闹大了,错的一定是先动手那个,打我啊,用你的拳头,挥过来,敢不敢?”   古月东杨心中怒火熊熊,攥紧了拳头,却又不能挥出去。   这是赤南国帝都的街道上。   诚如贺兰尧所言,事情闹大,错的必定是先动手的那个。   “好了阿尧,我们都要走了,不跟他闹了。”苏惊羽眼见气氛不对劲,便将贺兰尧扯到一旁,“反正我们也不会再来了,今日一走,或许不会再看见他,你们要是真打起来,咱们离开的时间又要推后了。”   “放心吧小羽毛,他没胆子动手的。”贺兰尧云淡风轻道,“在两国联姻这样的关键时刻,应该尽量避免矛盾发生,他很明白这一点。不过既然你迫不及待地想走了,也罢,咱们启程。”   “逍遥王,告辞了。”苏惊羽转身,朝古月东杨道,“看在曾朋友一场的份上,奉劝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执念太深,终归损人不利已,话已至此,好自为之。”   苏惊羽说完,转身,握住贺兰尧的手,“我们走吧。”   贺兰尧牵紧了她的手,朝着前方的马车而去。   古月东杨站在原地,望着那携手并肩的二人,只觉得心中百味陈杂。   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努力当真没有任何作用,他完全无法撼动那两人之间的情感。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苏惊羽,我只愿自己从没认识过你。   ……   “小羽毛,回国的感觉如何?”   “真不错。”苏惊羽依靠着贺兰尧的肩,惬意地闭目养神,“兴许是在赤南国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太多糟心事,以致于我对此处产生了厌烦,如今终于离开,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贺兰尧闻言,只低笑一声,不再言语。   一众人连续赶路赶了七日,终于在这一日的夜里踏进了出云国的境内。   “阿尧,天黑了,咱们找家客栈休息一下。”苏惊羽说着,朝着马车外问道,“月落乌啼,咱们这是到哪儿了?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歇一歇,明日再上路。”   “惊羽姐姐,咱们到芩州了。”马车外的乌啼笑道,“我听说,芩州这儿有种特产,叫雪芽蛤蜊鲍,很是出名,殿下,我们来都来了,不尝尝岂不是亏了?”   “说的有道理,那就试试吧,满足你们这群吃货的愿望。”苏惊羽说着,伸了个懒腰。   “惊羽姐姐,前面就有家酒楼,看上去规模挺大。”乌啼道,“咱们是不是在那儿落脚?”   苏惊羽道:“那就在那儿吧。”   ……   是夜,月明星稀。   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客房,从包袱里掏出了贺兰平给的那袋瓜子,赛给贺兰尧,“给,四哥送你的,你爱的五色瓜子。”   贺兰尧闻言,将锦囊打了开,望着里头满满的五色瓜子,挑眉,“小羽毛,你为何才拿出来?这几日赶路那么无趣,你都不拿出来给我路上啃。”   “真心忘了,我也是才想起来。”苏惊羽笑道,“现在吃也不晚啊,你先啃着,要不了多久,酒楼伙计就会把那什么‘雪芽蛤蜊鲍’端来了。”   苏惊羽的话音才落下,屋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客官,你们点的雪芽蛤蜊鲍。”   “看吧,说来就来。”苏惊羽挑了挑眉,转身去开门。   送菜的是个年轻伙计,将菜端进了屋子后,又问:“二位客官还有其他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便要去忙活了。”   “去吧。”苏惊羽笑道,“你们这酒楼,上菜速度够快的啊。”   她随意的一句夸赞,让伙计停下了步子,“姑娘,今儿是你们运气好,这‘雪芽蛤蜊鲍’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原本得等上小半个时辰的,可今日楼里的厨师们都在赶着做这道菜,要在明日前做满一百道,反正也不差你们两位,你们需要,便先端给你们了。”   “一百道?”苏惊羽挑了挑眉,“莫非你们酒楼明日有人要包场设宴?那我们明早就得离开?”   “姑娘误会了,没有人包酒楼,这么多菜,是如意馆的月姑娘订下的。”伙计笑道,“明日,是荣郡王的生辰,如意馆的月姑娘是郡王的红颜知己,明日她要在如意馆设宴为郡王贺生辰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的笑意滞了一滞。   荣郡王。   前任太子,贺兰陌,因残害骨肉兄弟被废黜太子之位,贬为郡王,驱逐出帝都,遣到芩州。   他姥姥的,差点忘了芩州是贺兰陌的封地了!   “月姑娘……”贺兰尧斟酌着这三个字眼,问伙计,“这位月姑娘的全名是什么?”   “看来二位不是本地人,本地人谁不知道月姑娘,这月姑娘,听闻是咱们国师大人的师妹,芳名月满,在芩州百姓的心中,这月满姑娘,真是活菩萨一般的存在。”伙计说到这儿,面上浮现出些许崇敬之色,“月姑娘不仅相貌漂亮,宅心仁厚,最重要的是她会帮助有困难的人实现愿望,当然,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苏惊羽:“……”   贺兰尧:“……”   偶然来了一趟芩州,竟听到一个这么可笑的笑话。   月满姑娘,活菩萨,相貌漂亮,宅心仁厚……   宅心……   仁厚……   苏惊羽敢说这是年度最冷笑话。   “会帮助有困难的人实现愿望?”苏惊羽故作惊讶,“如何实现?怎样才能争取到这样的机会?”   “这个啊,是要靠缘分的。”伙计叹息一声,“月姑娘每月只帮助一个有缘人,这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她哪能全顾得来?有些人注定命不好,月姑娘说,强行扭转命运,等同于逆天而行,是要折寿的,毕竟人的命运是天注定,不过,她的有缘人,她会尽力相助。二位客官,想不想碰碰运气?”   苏惊羽垂下目光。   这个死月满。   借着国师师妹的名义招摇撞骗?   月满:诸位看官,想我了吗?   羽毛:想你妈。   ☆、第229章 你让我吃醋,我就让你吃瘪   她自己招摇撞骗装神弄鬼的也就罢了,哪天被人拆穿了,丢的不仅是她一人的脸,身为国师的月光必定也会落人口舌。   天机门人百年来的好口碑,多半就会毁在这个败类手上。   “伙计,借用你片刻的时间。”苏惊羽说着,朝贺兰尧伸出了手,“阿尧,银子。”   贺兰尧自然明白她想做什么,无声一笑,随手从钱袋里取了一个银锭子给她。   “我很是好奇,这个月姑娘,究竟神通广大到了什么地方。”苏惊羽将银锭子递给伙计,“可否跟我们详细地说一说?”   “哟,客官太客气了。”伙计收了钱,笑呵呵道,“原来二位也对月姑娘感兴趣,那且听我跟你们详细说说,这个月姑娘,大概是三个月之前来的芩州,开了个如意馆,买卖珠宝。这如意馆,顾名思义,就是要让人称心如意,表面上是个珠宝铺子,每天营业,但重点是如意馆馆主月姑娘每月举办一次的‘如愿会’。”   “如愿会?”苏惊羽挑眉。   “如愿会,就是她挑选有缘人的地方,大会当天,月姑娘会站在如意馆二楼的窗口,往楼下撒‘如意令’,这如意令其实就是一张纸牌,每次只撒出五十张,为了公平起见,如意令一旦到了一个人手上,其他人便不能再争抢,抢了也不算数,这五十个拿到如意令的人,将他们的名字刻在签上,月姑娘会抽签,抽到谁就帮谁实现心愿。”   苏惊羽:“……”   五十个名额只怕都有人要争破了头,抢到那劳什子如意令,被抽到的概率也就仅有百分之二。   这月满,真能作。   那伙计继续说道:“迄今为止,如愿会举办了三次,有缘人也抽到了三个,这三人果真都实现了心愿,但是,有缘人与月姑娘的对话,是万万不能泄露的,这种事是天机,泄露了会遭天谴的呢。”   “三个有缘人……”苏惊羽眯了眯眼,“分别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遭遇?”   三个都实现了心愿的人……不会是托吧?   不对,如果是托,那么月满本人除了攒点儿好名声,应该没有其他的收获。   她一定是有更大的阴谋。   “这三个人,分别是:林员外家的小妾,一个穷苦卖鱼女,一个江湖帮派的弟子。原本都是些小人物,可月姑娘不论富贵贫穷,一视同仁。如今,那小妾成了当家主母,那卖鱼女成了阔太太,那弟子成了掌门人。您说,神不神奇?”   “神奇,太神奇了。”苏惊羽心中冷笑着,面上故作好奇,“还有这样的奇事呢,看来这月姑娘当真不简单,我也想去碰碰运气,让她帮我实现心愿。”   “姑娘,那您算是挑对了时候了,明日是荣郡王的生辰,月姑娘会破例再举办一个如愿会,挑出一名有缘人,这距离上次的大会仅仅才半月,可见这荣郡王面子多大了,姑娘可以明日去如意馆碰碰运气,没准就真的碰上了呢?”   “有道理。”苏惊羽赞同般地点了点头,“谢了,伙计。”   “不客气,客官还有其他的吩咐么?”   “没有了,你去忙吧。”苏惊羽打发走了伙计,转身望着贺兰尧,“阿尧,这事你怎么看?”   “招摇撞骗。”贺兰尧冷嗤一声,“小羽毛,你注意到了他方才说的那三个事例了么?”   “小妾成主母,穷苦女成阔太,弟子成了掌门人。这三人看起来不会是托儿,应该是真实的事儿。”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巴,“这些原本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经过她的帮助,身份都提了几个高度,以月满的为人,绝不会做这种无条件助人的事,她帮助这些人,总得有个理由,或者说,总是对她有利的。”   “当家主母,阔太太,掌门人,这些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点。”贺兰尧说到这儿,眸中的嘲讽意味颇为明显。   “富裕。”苏惊羽斩钉截铁道,“这几个身份的共同点是富裕,月满帮助这些人从无名小辈走向富裕之路,必定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而这些人在得偿所愿之后,给她的酬劳应该不少。这样的买卖,结果就是双赢。”   说白了,就是圈钱。如意馆本是珠宝店,但因为有了月满这么一号人的经营,如意馆的生意必定比其他珠宝商铺火热,她打着国师师妹的旗号,又露了几手,慕名而来的人必定不少,名气大了,自然会有人愿意为了看她来光顾铺子里的生意。   “以月满的头脑,应该是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的。”贺兰尧悠悠道,“她一个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背后必定有某个混账玩意在推波助澜。这个混账,你我都很熟了。”   苏惊羽无奈一笑。   除了贺兰陌这个混账,还能有谁。   “怎么,小羽毛,你骨子里的正义感又要爆发了么?”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随即转身走到了桌边,望着伙计送来的瓦罐,揭开了瓦罐盖,顿时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阿尧,月满这样的行为,若是哪一日被人揭发了,被唾骂的可不止她一个。”苏惊羽说到这儿,冷哼一声,“不能让月光的名声毁在这样的杂碎手上,既然让我们碰上了,也许是上天注定了该由我们来终结她的行为。”   “果然是跟神棍混久了的,你也学会了神棍神神叨叨的那一套。”贺兰尧拿着汤匙伸进瓦罐中,舀了一勺汤品尝,舔了舔唇,“小羽毛,这雪芽蛤蜊鲍的味道不错,来尝尝。”   “阿尧,我说正经的。”苏惊羽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悠悠叹息一声,“我们既然听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我也没说不理啊,你那么着急作甚。”贺兰尧的声线依旧毫无起伏,“你决定了的事,一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想如何都好,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苏惊羽闻言,抽了抽唇角,随即走到了贺兰尧对面,“好阿尧,那你明日就跟我一起去如意馆看看,看他们搞的什么鬼。”   贺兰尧“哦”了一声。   苏惊羽望着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朝天翻了个白眼,“我为月光着想,你又不高兴了对么?友谊,就是靠着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建立起来的,更何况这也不算什么难事,你犯得着吃醋吗?你就当打抱不平成不成?”   “我吃醋?我何时吃醋?”贺兰尧抬眼,轻瞥了一眼苏惊羽,“我吃的是鲍鱼,加醋就不好吃了,你若喜欢醋,你自己吃去吧。”   苏惊羽只觉得迎面一股傲娇之气扑面而来。   这让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贺兰尧斜睨着她,“笑什么?”   “没什么。”苏惊羽迈到了他的身边,打开了装着雪芽蛤蜊鲍的瓦罐,“只是觉得你有些时候特别可爱。”   明明就是看她关心月光心里不舒坦,醋意全表现在脸上,这还不承认。   苏惊羽见他低着头,从瓦罐里舀出了一勺汤……   她当即凑了上去,咬住了他的汤匙,将那勺汤抢了。   贺兰尧轻轻扯了扯汤匙,没扯出来。   苏惊羽紧紧地咬着,就是不让他将汤匙扯出来。她也笃定了他不会用劲。   “你又要作甚?”贺兰尧终于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苏惊羽张口,释放了汤匙,“找存在感,这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否则,你都对我爱搭不理了。”   “我何时对你爱搭不理。”贺兰尧淡淡道,“我不是一直在和你说话么?”   “可你的语气不对劲,态度冷淡。”苏惊羽叹息一声。   “那还用说。”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你让我吃醋,我就让你吃瘪。”   “别呀,你这醋吃的太没道理了,月光在我心中,占的是友谊的一部分,而你在我心中,占的是爱情的全部,我划分的很清楚的。”苏惊羽难得温柔似水地道,“别忘了,你是我最爱的男神啊,来,亲一个。”   苏惊羽说着,伸手抱住了贺兰尧的脖颈,嘟着嘴就要往他脸上凑。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演的太作了。”贺兰尧将她的脸推开,“你与其说那么多肉麻兮兮的话,倒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对我有多爱。”   “怎么证明?”苏惊羽眯了眯眼,下意识望了一眼床榻。   难道又要滚床单?   “你看床做什么?”耳畔响起贺兰尧带着笑意的声音,“小羽毛,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不纯洁的了?”   “你才不纯洁呢。”苏惊羽反驳,“难道你没想?”   “我方才确实没想。”贺兰尧慢悠悠道,“翻云覆雨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讲条件,我现在要的,是其他的额外服务。”   苏惊羽有一瞬间的懵。   额外服务?   “喏,这个。”贺兰尧将瓦罐端给她,“拿着。”   苏惊羽接过。   “喂我,一整罐都喂完。”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就这么简单。”   苏惊羽笑道:“这有何难?两罐喂完都不成问题!”   “嗯,很好。”贺兰尧唇角轻扬,潋滟的凤眸中一派笑意流转,“别用汤匙。”   苏惊羽:“啊?”   贺兰尧伸手,莹白的指尖点了点她的唇,挑逗的意味颇为明显。   拿嘴喂。   “阿尧,这样吃会不会太麻烦了?这么一大罐。”苏惊羽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嫌麻烦就好。”贺兰尧淡淡道,“你依不依我?不依我,明日你就自己去如意馆,我先回帝都。”   “依你依你。”苏惊羽自然妥协,将瓦罐端到唇边,饮了一口,含着汤,凑近了贺兰尧。   贺兰尧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由着苏惊羽的唇贴上了他的,将汤渡了进来。   唇瓣撤离之际,贺兰尧舔了舔唇,“继续。”   苏惊羽低头饮汤,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这厮真是个妖孽!   ……   一夜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是被贺兰尧掐醒的。   “小羽毛,该起了。”贺兰尧掐着她的脸,揉捏着,“不是说要去如意馆么,再不醒就赶不上了。”   苏惊羽朦朦胧胧之间听到贺兰尧的话,睁开了眼,拍开了他掐着自己脸的手,“扶我起来,更衣。”   “好的,夫人。”   由着贺兰尧将自己从榻上拎起来,更衣洗漱。   用过早点之后,二人便出了门,途经一条窄巷子,贺兰尧便将苏惊羽跩了进去,从衣袖里拿出了两张人皮面具,“出门必备,来,戴上。”   二人戴上了人皮面具,顶着两张平平无奇的脸出了巷子。   向路人随意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如意馆所在的位置,二人一路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去,并未走多久,远远地便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店门外堵满了人,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那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用多想,那必定是如意馆了。   其中不乏有锦衣华服的人,这样的人,竟愿意与普通百姓挤在一起,可见这‘月姑娘’,有多么受人欢迎了。   苏惊羽贺兰尧走近了人群,稍稍抬眼,便可以看见众人头顶上的牌匾,书写着‘如意馆’三个大字。   这如意馆有三层之高,层层边角铺设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不仅如此,最边上的琉璃瓦还挂有金色的小铃,泛着明晃晃的光泽煞是好看。每一层,皆可以看清那最边上四根支撑着楼层的黑色支柱,刻有鲜明而斑斓的仕女图。   “逼格还挺高。”苏惊羽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   接下来,就等着抢如意令了。   二人在人群中站了片刻,苏惊羽再一回头,便发现身后又围了两圈人。   果然,这芩州之内,人人都想争当月满的‘有缘人’。   就在众人记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众人头顶倏然响起一道声音,“诸位,莫慌莫急,月姑娘马上就要来了。”   众人抬头去看,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此刻正站在二楼的窗口,朝下俯视着众人。   “如意令很快就发给大家,等会儿抢如意令的时候,大家要注意些分寸,不可抢其他人手中的,不可发生争执,月姑娘不希望大家闹不和。请大家遵守规则。一旦发现闹事者,休怪我们如意馆的人请他离场。”   苏惊羽听着这话,朝天翻了个白眼。   不可抢其他人手中的,不可发生争执,月姑娘不希望大家闹不和……好一朵圣母白莲花,这般善解人意,真叫人感动。   “请月姑娘放心,我们绝不起争执,不做叫她为难的事!”   “月姑娘怎的还不出来?”   “月姑娘何时现身?”   听着耳畔一声声高喊,苏惊羽都想堵耳朵了。   终于,伴随着一阵的欢呼声,酒楼二楼的窗台,出现了身着紫衣的女子,一袭紫纱遮面,柳眉杏目,乌发如瀑,只看其眉眼,便知此女很是清秀。   众人虽看不见她的真容,却还是欢呼着。   越是神秘,则越是令人想要探究。   苏惊羽仰头望着窗口的女子,有些感慨。   曾经那个带着深山气息的淳朴少女,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的月满,倒是学了几分月圆的气质,轻纱掩面故作神秘。   只可惜,她模仿的再像,终究成不了像她师姐月圆那样行得正坐得端的人。   “诸位,五十张如意令就在我手上。”月满双手捧着一叠纸牌,望着楼下的众人,面纱下的唇角轻扬,“今日能抢到五十张如意令的人,将被我邀请入席荣郡王的生辰宴,老规矩,我会抽签决定我的有缘人,被抽到的,自会助他达成心中所愿。”   话音落下,她将手中的纸牌尽数挥洒而出。   众人一哄而上,纷纷去抢空中落下的纸牌。   功夫好的,直接跃到了人群上空。   苏惊羽贺兰尧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个跃身而起,颇为轻松地从半空中各自捞下一张纸牌。   从五十张纸牌里抢下两张,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五十张纸牌很快便抢光了,抢到纸牌的人中,有衣着光鲜华丽的,亦有衣着寒酸不修边幅的。   “请抢到如意令的人排队入席!”随着一声男子的高喊,抢到纸牌的人颇为自觉地排成了一道队伍。   苏惊羽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有两名小厮在盘问着队伍最前的人,问过之后才放进去,其中一人拿着纸笔在记录什么。   苏惊羽有些好奇,便拍了一下前面人的肩,“兄弟,那两个人在问什么?我们外地来的,不太懂流程。”   “哦,在记录姓名,户籍。记录姓名是为了抽签,记录户籍是为了防止有人捣乱,闹事的人,荣郡王会给教训的。”   苏惊羽点头,“多谢。”   很快便轮到了她。   “姓名,户籍。”   “霜满天,帝都昶州人士。”   “可以,过。”那小厮朝着苏惊羽说着,又问她身后的贺兰尧,“姓名,户籍。”   “霜满地,帝都昶州人士。”贺兰尧不咸不淡道。   “原来是兄弟两,运气都不错,好,过,下一个。”那小厮朝贺兰尧说着,又继续询问下一个人。   “霜满地,你还真想的出来。”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大堂,忍不住笑道。   “随口起的。”贺兰尧悠悠道,“懒得想名字。”   月满:我是神秘美少女~   羽毛:呕……   ☆、第230章 谋财害命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便被安排入了席。   这如意馆大堂的规模不小,宴请百人根本不成问题。坐席设有十排,每排十张单人小桌,百桌之前还有两个坐席,想必是贺兰陌与月满的。   苏惊羽贺兰尧二人的座位是相邻的,都被安排在了后五排。   苏惊羽抬眸望向前排,前五十桌一眼望去都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想必是与贺兰陌有来往的,之后这五十桌便都是抢到纸牌的‘幸运人士’。   此刻还未开宴,大堂中一片人声鼎沸,正是捣乱的好时机。   “阿尧,接下来的抽签,想必会有猫腻。”苏惊羽靠近了贺兰尧,悄声道,“月满打着助人为乐的旗号圈钱,那么她绝对不会随便抽个人就进行帮助,她做的买卖是双赢的买卖,那么她一定会找让她有利可图的对象才是。”   “不错。”贺兰尧接过了话,“方才那两个小厮记下每个人的姓名与户籍,想必是为了盘查这些人的身份,月满必定会排除来历不明的,排除没有任何资本的,她在芩州这儿落脚,想必会先考虑芩州人。”   苏惊羽抬眸扫视了一边四周,继而道:“这时候人多混杂,我们可以随意走动,等会儿开席了我们就很难有动作,月满就在二楼,我想上去看看她搞的什么鬼名堂。”   她方才已经注意看了周围的人,这大堂里的人,少说有一半是为了当月满的‘有缘人’而来,但这些人并没有一个敢造次上二楼,可见大伙都很熟悉规矩,月满所在的二楼,是不能轻易上去的。   “能上二楼的只有这里的下人,寻常的宾客上不去。”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小羽毛,我们去后院,打晕一两个下人,乔装成他们上二楼。”   “好主意。”苏惊羽唇角一勾,起了身。   二人离了席便去往后院。   才踏入后院,便差点撞上了一个端着酒壶的丫鬟。   “不好意思,姑娘。”苏惊羽朝她歉意一笑,“能否问问,你们这儿的茅房在哪?”   那丫鬟闻言,转身指了一个方向,“就在……”   同一时间,苏惊羽趁着她转身,一个手刀扬起,砍在她后脖颈。   一手接住了丫鬟倒下的身子,一手接住了要落地的酒壶,苏惊羽将酒壶搁在身旁的树后,而后将丫鬟拖入了柴房。   将自己的衣裳与她对调了之后,苏惊羽将她藏到了柴堆后。   走出了柴房,贺兰尧依旧在后院中转悠着,想必是在寻找‘目标’。   苏惊羽忍着笑意,上前道:“阿尧,别找了,这如意馆里不会有一米八五以上的丫鬟,我先去二楼探一探情况,你就去大堂坐着等我便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掏了块丝巾出来蒙脸。   贺兰尧找不到乔装的目标,只能放弃,“那你小心着些,遇到紧急情况,就把这霹雳球炸到地上,我听见声音就会冲上去。”   贺兰尧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物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望着掌心里只有鹌鹑蛋般大小的霹雳球,挑了挑眉,“你想的可真周到。”   “那是自然。”贺兰尧轻描淡写地说着,率先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等他走出后院之后,这才走到了原先搁着酒壶的树后,拿起了酒壶,像模像样地端着酒壶出了后院。   “诶,小柔,你等等!”身后倏然响起一道女子声音,苏惊羽顿住了脚步。   这会儿后院里没有其他的丫鬟,这声‘小柔’想必喊的就是她了。   下一刻,一名娇俏的丫鬟到了眼前,视线落在苏惊羽蒙着丝巾的脸上,怔了一怔,“小柔,你为何蒙着脸?”   “咳咳!”苏惊羽作势咳嗽了两声,压着嗓子道,“我染了风寒,要尽量避免吹风,又怕感染给其他人,就蒙着脸了,你喊我有何事?”   “哦,这瓶酒你帮我一起拿出去吧,我急着去茅厕,拜托了啊!”那丫鬟将酒壶往苏惊羽怀中一塞,转身跑了。   苏惊羽丝巾下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原来她现在伪装的这个丫鬟叫做小柔。   苏惊羽将两壶酒端去了宴席上,而后转身走向了楼梯。   月满啊月满,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饶了你。   一路上了二楼,走廊上空荡荡的,苏惊羽才迈出了几步,便听见有人的说话声,她顺着声音来源而去,走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声音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小姐,这次抢到纸牌的五十人中,咱们芩州的本地人占了一半以上,这些人的身家背景,基本查清楚了。”   “嗯,有几个是值得利用的?郡王过目了么?”   “郡王定下的人选是,赵员外家的小儿子,赵济。这赵员外是个大财主,郡王说,这会是一笔很好的买卖。”   “那就选他吧,其余的不用看了。”   苏惊羽听到这儿,心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月满挑选‘有缘人’,抽签只不过是一个形式,五十个人中,她会选出资源最好的那个相助,而后从中大捞一笔。   她这次选定的人是赵济,那么那五十支签,想必写的都是此人的名字,随手抽一支都是他。   芩州的百姓们倘若知道他们心中的‘活菩萨’选有缘人是这么选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就在苏惊羽感慨之时,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是朝着门外而来的,苏惊羽当即转身离开,闪出了老远。   等屋子里的人走出来时,苏惊羽早已经闪到楼梯口,直接下楼了。   接下来,月满会当着一众宾客揭秘‘有缘人’。   苏惊羽才下了楼,便听得如意馆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的声音。   这炮声一出,自然就是开宴的意思了。   同一时间,大堂之内所有的婢女们都涌到了首座之后,恭敬地站成一排,苏惊羽见此,便也毫不含糊地站了过去。   场面忽然变得这么正式,倒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场了呢。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还真是大人物出场了。   大门之外,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而来,身着黑色金边锦衣,乌发绾梳整齐,以一顶银冠嵌着,面容俊逸,鹰眸锐利。   久违了的贺兰陌。   贺兰陌的出现,使众宾客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纷纷起了身,朝着他的方向拱手,“恭迎郡王。”   贺兰陌淡淡‘嗯’了一声,“诸位不必客气,都落座罢。”   苏惊羽见此,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这厮被废了太子之位会懂得收敛,乖乖做个郡王也没什么不好,当不成出云国的老大,当芩州的老大也不错,芩州也不算是个小地方,皇帝对他还是挺好的。   但没料到,这厮会在此地大肆圈钱,联合月满进行坑蒙拐骗,赚取不义之财。   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一个郡王他还想翻起多大的浪花?   如今,依旧是被人恭敬地问候着,只不过,从前是‘恭迎太子’,如今是‘恭迎郡王。’这厮心里想必不太舒服罢?   众人落了座,贺兰陌便也走向了他的坐席。   苏惊羽的目光扫了一遍全场,这百人宴上,有那么几个座位是空着的,想必有些邀约的宾客由于特殊原因没有到场,如此一来倒也好,阿尧身边的那个空座位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忽的,耳畔响起了好几道吸气声,场上许多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同一处。   苏惊羽抬眸望去,便见一道娇小曼妙的紫影缓缓走来,眉眼清秀,轻纱遮面,正是月满。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中拿着一筒竹签。   在众人或是艳羡或是倾慕的目光下走到坐席上落了座,她身后的婢女将竹签筒放在了桌子上。   月满素手轻抬,随手在筒里抽了一支竹签。   “诸位。”她开口,声线清脆悦耳,“我宣布,此次我的有缘人是——”   众人屏息期待着答案。   “赵济。”   她念出了这个名字。   离她不远的苏惊羽闻言,眸中划过一缕轻嘲。   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是我?真的是我?”人群中一名年轻男子站起了身,面上的神情颇为欣喜,还带着些许受宠若惊,“多谢月姑娘眷顾!”   “你该感谢的不是我,是上苍。”月满道,“这是天的决定,并非我的决定。”   那人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月姑娘!”   接下来的时间里,月满与众宾客向贺兰陌敬了几次酒,没过多久,她便起身离席了。   同一时间离席的,还有那位有缘人赵公子。   苏惊羽心下了然,月满想装神秘扮仙姑,自然不能在众人的视线中停留太久,越是高冷,越是显得她牛逼。   开宴之后,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下人们也都散开了,苏惊羽自然又上了楼,在经过贺兰尧身侧时,朝他俏皮地眨了个眼。   贺兰尧轻抿着酒,掩饰唇角的笑意。   苏惊羽上了二楼,便见月满带着她的贴身丫鬟,连同那姓赵的一同进了屋子。   苏惊羽又悄悄地挪到了门外去听。   “赵公子,坐。”屋子内,月满颇为客气,朝着对面的人道,“说说你的心愿吧。”   “月姑娘,实不相瞒,我乃赵员外的小儿子,我父亲年事已高,很快便要将家业传给我的兄长,月姑娘,我知道长幼有序,本该是长子继承家业才对,但我与我那哥哥并不太和睦,只怕他当了家主之后会排挤我……”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月满打断他的话,轻纱下的唇角轻扬,“赵公子,是想取代你哥哥当家主?”   “月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对面的人笑道,“既然月姑娘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不知是否能协助我呢?”   屋子外,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这也叫冰雪聪明……这赵济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罢?   “既然上天选了你做我的有缘人,我自当遵从上天的意愿,助你完成心愿。”月满悠悠开口,“但是赵公子,你要明白,我并不是毫无义务地助人,我这如意馆内,也有许多人要养……”   对面的男子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月姑娘放心,在下自然不会让月姑娘白白付出,我如今在家中不得势,即使家父有金山银山,我也没有权利去挪用,除非我当上家主,那么家父的一切都是我的,月姑娘,不妨开个价?”   “不开价。”月满笑道,“赵公子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赵公子给的,我会拿来分给为如意馆做事的下人们,其余的,就全赠予荣郡王当生辰礼物了,当然,我会告诉郡王是公子你赠与的。”   苏惊羽听到这儿,不得不心道一句这话说得高明。   间接索要钱财,连个价都不开,全看对方愿意给多少,还说这钱拿来是送贺兰陌,这不摆明了告诉人家——你愿意出多少钱当礼物送给荣郡王?你出钱,不但能拿到家主之位,还能与郡王结交。   那姓赵的小子一旦拿到了他爹的金山银山,哪会吝啬给钱?反正也不是他辛苦赚的,他承诺给的越多,月满办事也就越不含糊。   “月姑娘愿意助我,我又岂敢小气?”男子笑道,“我承诺月姑娘,事成之后,便赠予郡王一百万两作为生辰之礼。”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她仿佛看见眼前都是银子在飞。   如此财大气粗,看来这姓赵的家里在芩州也是排的上号的富豪。   月满与贺兰陌这样的圈钱手段,一年下来,能捞到多少油水?   “赵公子真是个爽快人。”月满低笑一声,“如此甚好,我一定助你夺下家主之位。”   说着,她低下头,将手伸入腰间,拿出了三枚铜钱,将铜钱置于手心中。   她闭上了双目,双手合掌紧扣并摇晃手中的铜钱,而后睁开了眼,将铜钱投掷到桌面之上。   苏惊羽听着屋里传来的铜钱撞击声,伸手捏了捏眉心。   这丫拿铜钱出来作甚?想必是卜卦了。   她月满要是会卜卦,猪都能上树了……她真的是处处都在仿月圆,没有算卦的命,还得了算卦骗人的病。   山寨货,臭不要脸。   屋子内,那姓赵的男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赵公子,我已经为了找寻了法子。”月满说到这儿,朝着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将塞北醉梦香拿来。”   苏惊羽听到‘塞北醉梦香’这几个字,磨了磨牙。   醉梦香,又是醉梦香。   百用不腻的醉梦香,勾心斗角必备良药,谋财害命之必杀技。   当初苏怀柔拿醉梦香来害她,后来她拿这醉梦香坑了贺兰陌,如今,贺兰陌与月满也拿这这玩意去坑别人。   一个传一个,一个坑一个,这玩意说实话真不是个好东西。   屋子内,婢女从柜子里翻出了醉梦香,回到了月满的身边。   月满拿过婢女递来的瓷瓶,递给了对面的男子,“这里头是我炼的奇药,名唤醉梦香,这玩意,会助你成大事。”   姓赵的男子接过了醉梦香,神色不解,“这东西如何用?”   “你兄长屋子里有没有盆栽?”月满道,“若是没有,你送他两盆,别以你自己的名义,借用其他人的名义最好,如此一来,即便东窗事发也不至于让你受牵连,当然,被发现的可能性非常小。这味香料,与草木之香混合,便是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你将它涂抹在你兄长屋内的盆景上,香气弥漫在屋子里不易散出去,人要是闻久了这味道,会渐渐神智失常,记住,盆栽一定要在室内,若是在室外,香气很快就会散尽了,没什么作用。”   “这……”对面的男子听得愣神了,“月姑娘,此番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公子,这世上讲究因果报应。”月满轻叹一声,“并非我过分,而是你兄长命该如此,你这位兄长,绝非善类,我方才算卦,算的就是他的命运,他命运多舛,生平为恶太多,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有好结果,你这兄长的存在,是你最大的危机,你与他此生命格相克,他若为家主,你必流落街头。这醉梦香是你最大的助力,他若痴傻,你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对面的男子听闻此话,思虑了片刻,咬牙道:“好,反正与他合不来,既然天要灭他,自当遵从天意,谢月姑娘指点!”   “不客气。”月满朝他微微点头,“公子慢走,愿公子心想事成。公子,我与你的谈话,切记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你我都会有天谴。”   “月姑娘放心,如意馆的规矩我明白。”那男子朝着月满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开。   苏惊羽听到屋内的脚步声,当即闪远了。   房门打开了,姓赵的男子从屋子里踏出,走向了楼梯口。   苏惊羽装作才上楼的模样,与他迎面碰上,朝他福了福身算是行礼,那男子也没在意,与她擦肩而过。   苏惊羽望着他的身影,眯了眯眼。   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人,为了钱为了权,去做谋害亲人性命的事?   真是作孽。   苏惊羽冷哼一声,朝着月满的屋子走去。   “小云啊,给我捏捏肩。”屋子内传出了月满的声音。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生一计。   她到了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谁?”屋子里响起月满懒懒的声音。   “小姐,我是小柔。”苏惊羽哑声道,“郡王让我来喊小云,说是有事。”   “进来。”   苏惊羽推门而入。   “小柔,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月满抬眸望着进来的人,“你蒙着脸作甚?”   苏惊羽道:“回小姐,我昨夜染了风寒,挺严重的,脸上还起疹子了,太难看了,我都不敢见人。”   “染了风寒?那就离其他人远点,别传染给别人。”月满不冷不热地说着,随即转头朝身后的婢女道,“郡王找你,你就快些过去吧。”   身后的婢女应了声是,迈步走向了房门。   就在她与苏惊羽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苏惊羽倏然一个抬手,朝着她的脖颈劈下!   小云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月满大惊。   “你!”月满才出了声,苏惊羽便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脖颈。   “别叫,敢叫人我就剁了你。”苏惊羽威胁着。   月满只得将尖叫吞了回去,望着苏惊羽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恐慌和紧张,“你……你不是小柔,你是何人?你……想干什么?”   苏惊羽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将匕首贴紧了她的肌肤,“用这种手段圈钱,好计谋啊,你这钱来的也太快了,国师师妹的这个头衔,让你发了不少财吧?”   月满咬了咬唇,“你都听见了?你……想要揭发我吗?”   苏惊羽冷笑。   她当然……不可能揭发她。   揭发月满,等同于给月光抹黑。   国师的师妹招摇撞骗,此事一旦泄露,会有多少人质疑国师的品德,质疑天机门弟子的修养?   天机门上百年来,也就出了月满这么一个败类。   她可以让月满带着仙姑的美好名声去死,不久之后,芩州大街小巷就会传出月姑娘遇刺身亡的消息了。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惊羽冷声道,“你们谋财害命,挣这么多不义之财,为了什么?贺兰陌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在筹划着什么?把你知道的关于他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月满怔住。   苏惊羽眉眼间出现不耐烦,“快点说!”   “他,他在筹钱,准备……”月满说到这儿,顿了顿,“我说了你当真会饶我性命?若是你出尔反尔呢?”   月满:比起从前,我似乎机智了许多,这次,我能逃过一劫吗?   ☆、第231章 躲过一劫   “现在是我来决定你的生死,主动权在我手上,因此,你没有质疑我的资格。”苏惊羽说到这儿,锋利的刀锋已经划破了月满脖颈的肌肤,“说不说?”   “我说!”脖颈处传来的刺痛感令月满皱了皱眉,她终究是选择了妥协,“筹这么多钱,自然是为了招兵买马,东山再起,钱自然是越多越好,财力越大,希望就越大。”   苏惊羽目光一紧。   贺兰陌果真是有阴谋的,他落到如今的这般田地,竟还想着壮大势力东山再起?   “他有什么样的计划?”苏惊羽继续道,“他在朝中的人脉如何?可曾与朝臣勾结,有没有书信来往?”   贺兰陌若是真有那么大的野心,朝堂里必定会有他的眼线,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在朝中的人脉极广,之后他失势、被废,许多与他有来往的臣子都选择了冷眼旁观。人性就是如此凉薄,你风光的时候多的是人来巴结讨好,你落魄的时候,平日里围在你身边的人便都开始疏离,与你撇清关系。   但她相信,贺兰陌一定还有那么两三个亲信,留在帝都帮他观测朝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告知他。   要是她能知道贺兰陌留在朝中的人,必定要让四哥趁早解决了,以除后患。   “有自然是有。”月满迟疑了一瞬,随即道,“但他很谨慎,他与他的党羽的书信,素来是不会给任何人看的,即便是我也不可能看到内容。”   “看不到内容,总该知道人名吧?”苏惊羽眯了眯眼,“把你知道的人名报给我听,都有谁?”   “我真的不知道。”月满的眸光一派真诚,“我一介女流之辈,怎么能管他的事?不过我知道他藏书信的地方,就在他王府的书房中,书房角落有一个柜子,柜子第三层有个暗格,你不妨试着去找找,那个暗格里藏着的东西,都是对他很重要的。”   “还有呢?”苏惊羽继续道,“再说出一条有价值的消息,我就放了你。”   “还有……”月满正欲开口说话,倏然间听到屋子外传来成堆的脚步声,眸底划过一丝欣喜。   苏惊羽听着屋子外的动静,微微一惊。   月满一直在她手里,绝对没有任何机会向外面的人求救,这会儿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谁来了?   而就在苏惊羽发怔的这一瞬间,月满忽然整个人朝后一仰,顺手捞过了桌子上的茶壶,狠狠地朝着苏惊羽的头砸去——   “去死吧你!”   她的雕虫小技对苏惊羽而言自然没有威胁性,苏惊羽一个侧身轻松地避开。   但只是这么短暂的片刻时间,她已经错失了杀月满的绝佳机会。   “啪”的一声,房门被人踢了开,映入眼帘的是贺兰陌的身影。   他身后,大批的人涌入屋子,人人手持弩箭。   苏惊羽望着蜂拥上来的黑衣人,以及三尺之外的月满,已经来不及再抓她,只能恨恨地一咬牙,将掌中的匕首朝着月满的方向飞出,随后转身一个箭步到了窗口,往楼下一跃。   那只匕首在离月满的脑袋仅仅两寸距离之时,被贺兰陌伸手拦截。   苏惊羽跳离窗口的同时,贺兰陌身后的一众随从也射出了箭,却是晚了一刻。   数箭齐发,全落了空。   苏惊羽安全落地之后,便蹿进人口集中的地方。   混在人群中,即使贺兰陌发现了她的身影,也不敢下令让人放箭,在街上射箭,必然造成百姓恐慌。   “给我追!”贺兰陌快步到了窗边,望着人群中那抹逃窜的身影,咬了咬牙。   身后的随从们纷纷跃下了窗子,去追苏惊羽。   而苏惊羽早已借着大街上流动的人群跑出很远了。   贺兰陌眼见着她跑远,无可奈何的同时,心中竟也生出几分熟悉感。   那抹纤细的身影,为何有点儿眼熟呢?   “陌哥哥,吓死我了!”身后响起了月满惊魂未定的声音。   贺兰陌转过了身,便见对面的那道紫影扑进了怀中,“我刚才差点儿就没命了,幸好你带人上来了,我趁着她发愣的一瞬间袭击了她,否则,你上来就要给我收尸了!”   贺兰陌听着她的娇嗔,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部算是安慰,“没事了,不用怕,有没有哪伤着了?”   “有啊。”月满抬起头,指了指脖颈上的伤口,“这里,被那女子用刀划伤了,疼死了。”   “过来,我给你上药。”贺兰陌牵着她到了桌边坐下,而后转身去柜子上翻出了金创药,回到月满身侧,“要杀你的那人是谁?”   “不知道,蒙着脸没看到样子。不过……”月满顿了顿,而后道,“总觉得有点儿熟悉,那双眼睛,好像在哪儿见过,我直觉这不是个陌生人。”   “我方才看着她的身影,也觉得有些熟悉,但我认识的人太多,一时也猜不出是谁。”贺兰陌说着,将金创药的药粉倒在了手指上,抬头,小心翼翼地抹在月满脖颈上被划伤的地方。   月满望着他认真的模样,笑道:“陌哥哥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   “我当然不能未卜先知,要谢,你该谢谢你的师姐月圆。”贺兰陌将药在她伤口上抹匀了,悠悠道,“方才忽然接到了一份飞鸽传书,是你师姐传来的,信上写着,午时将至的时候你会有杀身之祸,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我便没有多想,带着人便上来了,好在有惊无险,托你师姐的福,你躲过了一劫。”   “原来是她啊。”月满冷哼了一声,“才不谢她呢,保护我的性命安全是她应该做的,她传信怎么就不能早一点,早一点我也不至于被人家拿刀架在脖颈上威胁,她只要早那么一会儿,我们没准都能抓住这个刺客,我看她是存心想吓唬我。”   “好了,左右你也无大碍,就别抱怨了。”贺兰陌淡淡道。   “陌哥哥,你怎么都不站在我这边呢,我刚才差点就没命了!”月满撇了撇嘴,不悦道,“亏我还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帮你保守秘密,你倒好,我遇刺了你也不关心安慰我。”   贺兰陌眸底悄然划过一丝不耐之色,开口的声音却很柔和,“我怎么会不关心你?我若不关心你,就不会火急火燎地赶上来救你,你也知道,我素来不太会哄女孩开心……   “好了,我逗你的呢,我知道陌哥哥是关心我的。”月满低笑一声,仰头靠在了贺兰陌肩上。   “你方才说……你帮我保守秘密,莫非这刺客还问了你什么?”贺兰陌的眸底掠过一丝冷意,“难道这刺客不是单纯来刺杀你的?”   “没错,她不止是要刺杀我。”月满咬了咬牙,“她说咱们坑蒙拐骗,谋财害命,说我借着国师师妹的名义赚取不义之财,她问我你需要钱是否有什么阴谋,要我交代你在帝都还有几个亲信,你与他们来往的书信藏在哪儿。”   贺兰陌闻言,瞳孔霍然一紧,“看来真的是帝都的熟人了……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全说不知道。”月满轻笑道,“我还忽悠她,让她去你府里的书房去找,我说,你书房的柜子里有暗格,让她去翻,陌哥哥,我是不是很机灵?你不如派人在书房守株待兔,看她会不会真的自投罗网。”   “真聪明。”贺兰陌唇角的笑意冷然,“不过,我认为,她不一定会去,兴许她猜得到你是忽悠她的呢?不过我还是会派人在书房守着的,没准她是个脑子不灵活的,真去了。”   “陌哥哥,抓到此女,可千万别放过她,将她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方能消了我心头之恨。”月满抱紧了贺兰陌的胳膊,嘟哝着,“我全心全意地帮着你,你可千万不可忘了我的好。”   贺兰陌闻言,神色平淡,“不会忘的,你且放心。”   月满全然没察觉到他漫不经心的口气,笑的一派愉悦,“如此甚好。”   ……   苏惊羽甩开了身后追捕自己的人,躲进了一条窄巷,依靠着边上一棵树喘气。   想追她,哪那么容易,在这样人声鼎沸的集市中,想开溜基本没有难度。   就是跑的有些累了。   苏惊羽正轻喘着,倏然间察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她条件反射地手握成拳转身要打人,却在看清身后的人时急忙收回了拳头。   “阿尧。”苏惊羽一头趴在他胸膛上,“我刺杀月满失败了,差一点就能得手,哪知道贺兰陌及时出现英雄救美。”   月满本不是她的对手,可她一个不慎让月满脱离了钳制,加上贺兰陌一出现,形势便瞬间扭转,那时她跑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再去杀月满。   杀了月满她就来不及溜了。   “你看你跑的,满头是汗。”贺兰尧捧起她的脸,伸手拨开了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失败了就失败了,还有下次机会,你没有出事才是最要紧的。”   贺兰尧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上这个,我们先回客栈。”   苏惊羽接过了人皮面具,戴了上。   好在这一回的刺杀是蒙着脸的,月满与贺兰陌都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那二人知道自己来了芩州。   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很轻易便能将今日的刺杀事件联想到自己头上。   二人一路回了客栈,贺兰尧吩咐小二搬了个浴桶上来,打上了热水。   “赶紧洗洗。”贺兰尧将门拴紧了,朝着苏惊羽道。   “怎么,嫌弃我一身汗?”苏惊羽挑了挑眉。   “即便是我不嫌弃,你自己能受得了?”贺兰尧背靠着门板,双手环胸,“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苏惊羽:“……”   褪去了衣裳跨进浴桶里,肌肤接触到热水的那一瞬间,苏惊羽靠着浴桶发出一声惬意的感慨。   果然,洗个热水澡是正确的。   贺兰尧迈步到了她身后,莹白修长的手落在了她肩上,帮她揉捏着肩。   “阿尧,你可真贤惠。”苏惊羽笑出了声,反手抓过贺兰尧的手,到了唇边轻吻了一下,“好好捏,捏的舒服了明儿给你做桂花糕吃。”   贺兰尧的眼角几不可见的一跳,将手抽了回来。   这丫头有时候像个流氓地痞,总摆出一副大爷的阵势。   “仰头。”贺兰尧不咸不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苏惊羽有些疑惑,却还是依着他的意思仰起了头。   下一刻,她便感觉有什么冰凉丝滑的东西抹在了头顶上,抬眼一看,看见的是贺兰尧的手,那莹白漂亮的指尖上有一团雪白的膏体。   “这是小青前两日新制的兰香膏,原料是不同品种的兰花混合,说是拿来洗浴用的,这香气浅淡而不浓烈,颇为好闻,洗浴后香气许久不散,长期使用,肌肤必定又白又嫩。拿来洗发,发丝也会柔顺光滑。”贺兰尧一边说着,一边给苏惊羽抓头。   “阿尧,你跟小青两个,没事就研究美容养生么?”苏惊羽的星眸中满是笑意,“与你在一起,想丑都难啊。”   “不难。”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以前不就挺丑的?你如今的美貌是我给的,你要记住,我不仅是你的夫君,更是你的恩人,凭着这两点,你都应该对我死心塌地,来报答我的大恩大德才是。”   “是是是,我一定对你死心塌地。”苏惊羽感受着头顶不轻不重的按摩力道,笑道,“能得你亲自按摩的,这世上恐怕没几人,你这么傲娇,看着就不像会伺候人。”   “只有你,不会再有其他人。”贺兰尧的声音依旧一派平静,“我一旦认定一个人,她便是我一个人的公主,在她面前,我并不需要太过高傲,我的耐心与温柔只会全给她一个人,因此,对待她以外的人,我就没有多少耐心了。”   苏惊羽怔住。   对待外人,他总是很不近人情,好似浑身竖起了冰冷的刺,让他人瞻仰着他的清冷高傲,即便是再喜欢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一丝眷顾。   对待她,他收敛了三分的脾气,五分的戾气,七分的锐气,变得很是通情达理。   她终于知道他为何那么招女人喜欢。   他的女人,是可以享有独一无二的待遇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愿意给的。   苏惊羽闭上了眼,惬意地享受着贺兰尧给她做的头部按摩。   没有公主的身份,却能享受女皇般的待遇。   真是此生无憾了。   就在苏惊羽惬意地快要睡着时,忽然觉得脸颊一疼,被贺兰尧掐醒了。   “在浴桶里呆的太久,水都不热了。”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起来穿上衣裳,我给你擦擦头发。”   “唔,好。”苏惊羽抓了一缕发丝到鼻前闻,只觉得鼻翼间传入一股沁人心脾的兰花香味。   从浴桶里跨了出来穿好衣裳,苏惊羽坐在椅子上,由着贺兰尧帮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阿尧,还是你宫里的浴池好,泡大半个时辰都不会凉。”苏惊羽随口道了一句。   “是呢,还是浴池好,空间大。”贺兰尧悠悠道,“这浴桶我都嫌小,两人挤一起就没多少空间,不适合鸳鸯浴。”   苏惊羽:“……”   她考虑的是水热水冷的问题,阿尧考虑的却是……空间问题。   她几乎可以脑补,倘若方才不是在浴桶,而是在浴池,他会分分钟跳下来和她来场鸳鸯戏水,绝不会老老实实帮她按摩。   “小羽毛,告诉我,你今天在二楼究竟碰到了什么样的情况?”   听到身后贺兰尧的问话,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说来真是气人,你我怀疑的一点也没错,月满与贺兰陌这两个混账干的竟是些缺德事,今日月满谈的这笔生意,报酬竟有一百万两,贺兰陌利用月满国师师妹的这个头衔圈钱,他需要大量的钱财来壮大势力东山再起,真可谓野心勃勃。”   苏惊羽说到这,冷哼了一声,“贺兰陌虽被废了太子之位,可他在朝堂上还有亲信,我本想帮着四哥把贺兰陌那几个亲信揪出来,这样的隐患应该趁早拔除,可我没想到,在审问月满的关键时候,贺兰陌会带人冲上来,真是奇了怪了,他是如何得知月满有危险的?月满根本没有机会跟他报信才是。”   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叙说,凤眸一沉,“小羽毛,贺兰陌是毫无预警地冲进去的?”   “当然,他出现的太突然。”苏惊羽磨了磨牙,“我听到屋子外大批的脚步声时,愣了一瞬间,也就是那时候,月满趁机脱离了我的钳制,贺兰陌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已经来不及杀月满,只能迅速开溜,好在我跑的快,他带的那些弓弩手没能拿下我,我蹿进了人群里,谅他们也不敢放箭。”   “幸亏你没伤着。”贺兰尧眸光中浮现丝丝冷意,“否则,我必定要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这次杀月满没能成功,他们必定有所防备,再想杀她就难了。”苏惊羽说到这儿,嗤笑一声,“我询问月满贺兰陌在朝中的亲信,她告诉我,他们来往的书信都在贺兰陌府上的书房里,阿尧,你觉得这话能信么?”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如今最希望的必定是你去自投罗网,今夜的书房,必定会有人守株待兔,等着抓人。”贺兰尧悠悠道,“这书房是去不得了,小羽毛,其实我们不需要找那些书信,甚至,不需要知道贺兰陌在朝中的亲信都有谁。”   苏惊羽挑了挑眉,“为何?”   “贺兰陌若是死了,那么他留下的亲信又有什么作用,能翻起多大的浪花?”贺兰尧笑道,“小羽毛以为呢?”   苏惊羽微讶:“阿尧,你是想……”   “我承诺过母亲,不残害骨肉兄弟,即使她如今不认我了,我也得遵从她的意思。”贺兰尧的声线毫无起伏,“我的手上,不能沾兄弟的血,故而,我们便借他人的手来除了他。”   苏惊羽点头,“嗯。”   不是没有给过贺兰陌机会。   他被废黜太子之位,逐出帝都的时候,他们原本可以派人在半路上截杀他,但他们并没有。   原本想着他能乖乖做个郡王,郡王,吃香喝辣美女环绕还不够惬意?   可他偏就要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们本不想赶尽杀绝,但如今贺兰陌的行为,已经不能让他们姑息了。   ……   日头将落,深蓝色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如意馆月姑娘遭人刺杀的事情,仅仅才半日的时间便传遍了芩州的大街小巷。   对于月姑娘的遭遇,百姓们几乎都是愤怒的,各大茶楼酒肆,议论纷纷。   “你们都听说了么?今儿月姑娘遭了刺杀了,幸好人没事呢。”   “听说是荣郡王及时赶到,才没能让了歹人得手,今日本是荣郡王的生辰,闹了这样的事,真是令人扫兴呐,好在月姑娘安然无恙。”   “听说是拿到了如意令的人假扮成馆里的丫鬟去刺杀月姑娘,既然是个女刺客,想必是嫉妒月姑娘才会下此毒手,所幸月姑娘平生积德多了,上天也不忍见她遭遇杀害,可真是有惊无险呐,只盼能抓到那女刺客,绳之以法。”   乔装过后的苏惊羽在街道上走着,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月姑娘,真是好人品呐,遭了趟刺杀还有这么多热心群众为她操心。   “羽姐姐,这芩州的云片糕真好吃。”苏惊羽身侧,女扮男装的君听一边啃着糕点,一边道,“事成之后,你再给我买个十斤八斤的,如何?”   “小意思,别说是云片糕了,你从街头吃到街尾我都给你买单。”苏惊羽伸手环过君听的肩膀,“小听啊,我这次办的事很重要的事儿,你可得拿你那神奇的耳朵给我听好了。”   “呵,我这双耳朵可是我的铁饭碗,你放一百个心。”君听眉飞色舞道。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如意馆门口。   苏惊羽跨过了门槛,抬眸便见二楼的楼梯口处站了两名魁梧的男子。   果然,在经过刺杀一次之后,月满已经开始防范了,连楼梯口处都有人守着,不知走廊会不会有更严密的防卫。   “两位客人,里边请。”如意馆内的小厮眼见苏惊羽二人踏进了酒楼,忙将二人往大堂里迎。   “你们这,有没有质地上好的玉佩呢?”苏惊羽装模作样地走了一圈,悠悠道。   “有,姑娘等候片刻,我去拿来给你看看,我们这儿还有许多珠宝,姑娘随意看。”那小厮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迈步到了一座玉观音前,假意观看,随即朝着一边的君听道:“小听,这个位置,能听到二楼的声音了吧?”   “能。”君听悄声道,“你要听谁跟谁的谈话?”   “一男一女的。”苏惊羽低声道,“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的那种,女子的声音还算好听,清脆,跟出谷黄莺似的。”   她早已让人打探了,贺兰陌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未回府,一直呆在这如意馆里。   既然是呆在馆里,那只能是和月满在一起。月满在经历了中午那番有惊无险的刺杀后,多半会跟贺兰陌耍耍小性子,撒个娇什么的,这两人私底下的谈话,没准会涉及到他们密谋的事情,运气好些,能从他们口中听到朝中贺兰陌亲信的名单也说不定。   “一男一女的声音……”君听眨巴着眼睛,“二楼好像没有人在说话。”   “怎么可能没有人说话。”苏惊羽撇了撇嘴,“你到底能不能听见?”   “门外三丈卖菜大婶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晰,这二楼的离我们现在这位置还更近些,倘若有人说话,我怎么会听不见……”君听说到这儿,忽然顿住,而后道,“诶,我听见了。”   “听见了?”苏惊羽眸光一亮,“他们说什么?”   “一种嗯嗯啊啊的声音。”君听颇为认真道,“还有一句:陌哥哥,轻点。”   苏惊羽:“噗!”   小羽毛:好吧,我邪恶了   ☆、第232章 计杀月满!   “我还听到了喘息声。”君听又道,“喘的好像还挺厉害……诶,这男的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有种病叫什么来着,哮症,对,哮症。”   苏惊羽抬手揉了揉眉心。   君听这孩子天真地以为贺兰陌是哮喘病,殊不知人家正在翻云覆雨。   “你先别管他有什么病了。”苏惊羽道,“听到他们说话再复述给我听便好。”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伙计已经端着个托盘走上前来,苏惊羽的余光瞥见了他,当即闭口不言,继续装模作样地欣赏珠宝。   “姑娘,这几块玉,都是本月新进的货,全是上等货,价格偏贵些。”伙计笑盈盈道,“都是按着您的要求选的,质地上好,成色通透,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惊羽瞥了一眼托盘上的玉石,果真如伙计所言,都是质地上等的,莹润通透。   “诶,这个好看。”身旁的君听忽然出了声,伸手拿了最中央的一块圆状墨玉,“羽姐姐,买这个吧。”   她的话音才落下,伙计便笑道:“哟,您可真有眼光,您手上这一块,是上等蓝田墨玉。”   “那就这块了。”苏惊羽望着君听爱不释手的模样,勾了勾唇,二话不说便付了钱。   “我还想再逛逛,你忙你的去吧。”将伙计打发走了,苏惊羽朝着君听道,“看你这么喜欢,这块玉送你了。”   “送我了?”君听眸光一亮,“当真?”   苏惊羽道:“当真。”   她原本就不是专门来买玉的,只是进了这店若是什么都不买在这儿站半天,只怕会让人赶出去,买个东西再继续逛,便没有人会来赶她。   君听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心思,笑得一派愉悦,“羽姐姐,你人可真好。”   “你好歹也是极乐楼出来的,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苏惊羽挑了挑眉,“君祁攸那么富裕,他随手拿件珠宝出来都是上等货,你是跟着他混的,他就没送过你什么宝贝?”   “没有。”君听撇了撇嘴,“大哥从来不给女子送东西的,他是个很傲慢的人,若是不能入他的眼,他是半点儿也不愿意付出的,他从不亏待手下的人,但他也从不拿珍宝去讨好任何女子,极乐楼的珍宝那么多,我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苏惊羽怔了怔。   君祁攸富得流油,却从不拿任何珍宝去讨好女子。   难道他一直是个单身汪,至今还没处过对象?   “大哥与二哥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个性,大哥是洁身自好之人,至于二哥……”谈及君清夜,君听颇为不屑,“十分以貌取人,见一个爱一个,交往过的女子加起来不比皇帝后宫的妃子少,直到遇上你,他才终止了他的风流行径,羽姐姐,你一不温柔体贴,二不优雅端庄,为何能吸引那么多男子?诶,有什么诀窍,教教我呗。”   “兴许是因为有个性,有主见,女人,不能事事服从男人,即便是在这样男尊女卑的世道,女人也应该有女人的脾气,男人再能耐,不也是女人生的吗?你要记住,众生平等,女人,要活出自己的个性。”苏惊羽拍了拍君听的肩,“你年纪尚小,处对象慢慢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窃听楼上那对男女的谈话,他们到底完事了没?哦不,他们喘息完了没?”   “还在喘。”君听眨巴着眼,“他们要是一直这么喘下去,咱们得站多久啊?”   “放心吧,喘不了多久的,总会完事。”苏惊羽道,“最多,应该不会再超过一刻钟了。”   她可不信贺兰陌比阿尧还久战不累。   “你怎么知道不会再超过一刻钟?”君听望着苏惊羽,眸中写满了好奇。   苏惊羽自然不会与她解释,只道:“相信我,准没错的。”   “诶,好像是真的。”下一刻,君听忽然道,“他们真的不喘了。”   苏惊羽:“……”   君听继续道:“那女的说:陌哥哥,明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你带我出去玩可好?”   “男的说:自然是好的,明日我哪都不去,陪你一整日。你想好去哪玩了么?”   “女的说:明日陌哥哥带我去落霞湖泛舟可好?”   “男的说:好,我等会儿便派人去定下一艘最大的画舫,明日带你去游湖。”   “女的说:我就知道陌哥哥最好了!”   苏惊羽听着君听的复述,眯了眯眼。   明日是月满的生辰,贺兰陌要带她去落霞湖泛舟?   真是——太好了!   她就想着月满什么时候能出门,这如意馆里不好动手,等她出了门动手会更容易些。   游湖泛舟?甚好。   提前去落霞湖设下埋伏,让这两混账明日命丧落霞湖,让月满这生日变忌日。   得知了月满要出行的地点,苏惊羽自然不想再久留,拖着君听便离开了如意馆。   一路回了酒楼,苏惊羽去往自己的屋子,打开门,便见贺兰尧站立在桌前,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玩意。   “阿尧,我回来了。”苏惊羽笑着走到了他身旁,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唇角微抽。   黑火药,弩箭,一袋小黑球,还有一箩筐……啥玩意?   苏惊羽望着那盖的严严实实的箩筐,伸手要去揭开盖,“这里头是什么?”   然而,她的手还未接触到箩筐,便被贺兰尧抓住,“不要掀,里头都是毒蝎子。”   “毒蝎子?”苏惊羽挑了挑眉,“哪来的这么多毒蝎子?”   用箩筐装,数量一定不少。   贺兰尧道:“乌啼他们去黑市买来的。”   苏惊羽的目光又落在那袋只有鹌鹑蛋般大小的球上,之前在如意馆贺兰尧给过她一颗,说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把这玩意投在地上,会炸响。   “烽火霹雳球,这玩意炸在地上能发出巨响,还会起烟雾,紧急情况时用来逃跑很是方便,可以阻碍敌人。此物数量有限,眼下就剩十颗,不过,以你我的智慧,想必用不上几颗。”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轻扬。   “我想,或许一颗也用不上。”苏惊羽眸中盈满了笑意,“你猜我今日带君听去如意馆,有什么样的收获?”   贺兰尧道:“看你这神情,想必是听到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明日是月满的生辰,贺兰陌要带她去落霞湖泛舟,今夜便要派人去定下一艘最大的画舫。”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的笑意冷然,“我们明日便早早地去落霞湖畔等着他们。”   说着,她瞥了一眼桌上的黑火药,“我就不信炸不死他们。”   “这个月满,命似乎很硬。”贺兰尧状若漫不经心地道,“小羽毛,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家伙少说面临过三四回的绝境,但每每化险为夷,每回都是眼见着她要死了,可她就是死不成。”   “不错,她已经绝处逢生了好几回,这人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每每都逢凶化吉……”苏惊羽说到这儿,忽然顿住。   不对。   月满并不是运气好,而是因为她每回处于死地之时,都有那么一个人将她从绝境拉出来。   月圆。   月圆的个性清高冷漠,不是为恶之人,但她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月满的荒唐行为,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危难之时,专业守护那蠢货一百年不动摇。   明知月满这样的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她却依旧要拯救这样的人,当真是脑子有坑坑里有水。   “阿尧,我终于明白为何今日我刺杀月满时,贺兰陌会毫无预警地冲上来。”苏惊羽冷笑一声,“月满没有任何机会向贺兰陌报信,因此报信之人另有其人,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拯救月满的,除了月圆,还会有谁?哪怕她如今身在帝都,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便能预测到月满有难,那么她想要阻止,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贺兰尧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将她的疑惑解开了。   有月圆的守护,他们难道真就宰不了月满了?!   月圆屡屡预测天机,利用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阻挠本该发生的事,改变月满的命运,她就不怕折寿……   还是月满天生命硬,命不该绝?   “都说猫有九命,这月满,莫非也有九条命?”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阴凉的笑意,“那我们不妨跟月圆较量较量,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明日的行动若是不成功,我们便设计下一次,一个月暗杀她个十次八次,且看看月圆能不能阻拦个十次八次。”   苏惊羽闻言,咬了咬牙,“行!”   “小羽毛,这种杂碎,不值得你动怒。”贺兰尧一手揽过苏惊羽的肩,一手抬起,修长微凉的指尖抚平苏惊羽皱起的眉头,“我们就当做一场游戏来玩,一场跟神棍较量的游戏,我们来算算,这月满到底有几条命,如何?”   苏惊羽松开了眉头,“这么听起来,似乎也挺刺激的呢。”   一场跟神棍较量的游戏……   且看看月圆能救月满多少次。   明日的行动,估计悬。   ……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苏惊羽同贺兰尧便起了。   带上了月落乌啼,一行四人策马朝着城西的落霞湖而去了。   到了落霞湖畔,果真见一艘大画舫靠着岸,船头有两位头戴斗笠的船夫坐着,似是等人。他们等的,自然是贺兰陌。   苏惊羽同贺兰尧便走向了那艘大画舫。   走近了画舫,苏惊羽朝着船头的二人道:“船夫,画舫租不租?”   “不租。”一名船夫道,“这画舫早有人定下了,二位还是找其他画舫去吧。”   “可我就看上了你这画舫啊。”苏惊羽走近了二人,“开个价吧,那个人出多少,我出双倍。”   “说了不租就是不租。”眼见苏惊羽态度狂妄,两名船夫终于站起了身,“你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   然而,不等对方将话说完,苏惊羽已经扬起手,快速朝着二人的脸上挥出一把迷魂香。   两名船夫料不到她会有此动作,不慎将迷药吸入了口鼻,顿时两眼一翻齐齐晕了过去。   苏惊羽同贺兰尧将二人拖入了画舫内,迅速和他们对换了衣裳。   “月落乌啼,你们二人躲到灌木丛后。顺便把这两个家伙也拖走。”苏惊羽带上了船夫的斗笠,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朝着月落乌啼道,“听到我的信号再行动。”   月落乌啼齐齐点头,背着两筐蝎子去往灌木丛后。   对于今日的暗杀行动,苏惊羽同贺兰尧制定了两个方案。   方案一:炸船。   大画舫下通常会有一个小仓库储备粮食,将黑火药埋在小仓库中,引线牵到船头,一旦等贺兰陌与月满进入画舫,趁着他们不注意时,她便点燃引线,同时,与贺兰尧跳湖逃走。   方案二,是为了防止方案一的失败而定制的。   倘若炸船不成功,没能炸了那两人,便在那二人回去的路上,用毒蝎子攻击。   在来之前,月落乌啼已经将那些毒蝎子装在了纸袋中密封,只等贺兰陌月满离开湖畔之时,一人将纸袋全投向那二人,另一人在同时以带火的箭羽射向那些纸袋,用火将纸袋烧开,释放出纸袋中的毒蝎,毒蝎数量十分多,而纸袋烧尽之后火苗便会熄灭,即使烧死了几头,依旧会有大量的蝎子攻击那二人。   且看看这二人运气能好到什么程度,是否可以避开所有的危险。   从帝都传信到芩州花不了一日的时间,月圆昨日才搭救了一回月满,今日是否还来得及再救她一次?   苏惊羽同贺兰尧埋好了火药,便照着之前那两名船夫的样子,坐在船头。   “小羽毛,来之前我就对你说过了,当作一场游戏来玩,将结果设想到最糟糕,抱着会失败的心态来。”贺兰尧的语气漫不经心,“和命硬的人作对,也是很有挑战性的,不是么?”   “可我一想到那傻逼我头疼。”苏惊羽撇了撇嘴,“罢了,我也想看看她到底命有多硬,我会将今日的暗杀当做游戏看待,输了便输了,还有下一局呢,左右我多得是时间,不怕跟她耗。”   “这就对了。”贺兰尧唇角轻扬,“要记得,别让这样的杂碎影响了你的心情,我们总会玩死她的,我想弄死的人,还没有弄不死的。”   望着贺兰尧唇角的弧度,苏惊羽不禁也笑了,“阿尧,我就喜欢你这信心满满的模样。”   “我当初设计你我的那纸婚约,也是这么有自信的。”贺兰尧注视着苏惊羽,凤眸中一派柔和的笑意流转,“早在我对你感兴趣的时候,我就自信你一定也会喜欢上我,在我跟你求婚的时候,我更自信你会应允我,在你我成婚的时候,我还自信你会对我爱到无法自拔……”   “行了行了,你最自信,你最帅,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苏惊羽打断他的话。   她就那么简单地夸了他一句,他就能嘚瑟成那样。   贺兰尧正想着继续调侃苏惊羽,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有几道身影靠近,转头去看,这一看,让他轻挑眉头,“小羽毛,我们的目标人物出现了,坐好,莫要再跟我打情骂俏了。”   苏惊羽:“……”   顺着贺兰尧的视线望去,一辆华丽的马车正缓缓驶来,车前的车夫她有点儿印象,正是如意馆里的伙计。   马车后还跟着数十个骑高头大马的男子,很显然是护卫。   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不得不说,贺兰陌还是很谨慎的,再加上昨日出了月满被刺杀一次,使得他更加警惕,出门游玩都要带这么多人。   倘若能成功炸船,他带再多的护卫又能顶什么用?   眼见着马车近了,贺兰尧与苏惊羽便站起了身,作迎接状。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车夫掀开,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车内探了出来,率先下了车,正是贺兰陌。   下车之后,他朝着车门抬起了手,下一刻,车内便有一双白皙细嫩的手伸了出来,搭在他的掌心中。   望着这样的一幕,苏惊羽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挑。   贺兰陌,看似对月满很纵宠,但更多的,想必只是利用。   贺兰陌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对谁似乎都没有投注过多感情,从花姬到香姬,再到如今的月满,这几个女子,共同的特点都是心思歹毒,可恨的同时,也可悲。   苏惊羽这会儿不禁又感慨了起来。   望着贺兰陌对月满的温柔,她心中自然是没有半点羡慕,有的只是不屑与轻蔑。   如此虚假的爱,还偏要在人前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   在这渣男当道的时代,能遇上贺兰尧,真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了。有这样的福气,犹如泡在蜜罐中一般,每天都那么充实而满足。  贺兰尧自然是不知此刻苏惊羽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眼见着贺兰陌带着月满走近,他眸底划过一丝冷意。   他倒要看看这两人今日怎么化险为夷。   真是有些让人期待呢。   “陌哥哥,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画舫么?”月满望着眼前的打画舫,眸中一派欢喜之色。   “不错,喜欢么?”贺兰陌笑道,“我保证,今日所有游湖的画舫中,这一艘是最华丽最显眼的。”   “真好。”月满笑道,“我就要最华丽最显眼的,让人人都羡慕我才好呢。”   苏惊羽听着这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前一步,压着嗓子道:“郡王,小姐,请上画舫吧。”   她此刻是易了容的,且变了声音,即便站在贺兰陌身前,也不担心被认出来。   而贺兰陌自然也没察觉到异样,只朝着月满道:“咱们上去吧。”   然而,他的话音才落下,天空中倏然响起了道道惊雷,原本还亮堂的天空,顿时变得黑沉沉的一片。   众人见此天象,都有些怔了。   上一刻还风和日丽的,怎么才片刻的功夫,天气就成这样的了。   “郡王,看这天气,似是要下大雨。”贺兰陌身后,有护卫如此说着,“倘若雨势太大,便不适合游湖了。”   他的话音才落下,上天似是有意要证实他的话,豆大的雨点便洒了下来。   “乌鸦嘴!”月满反手一个巴掌挥在那护卫脸上,“谁让你这贱嘴胡说了?影响本小姐的心情。”   原本兴高采烈地要来泛舟,这会儿却眼见着要下大雨,月满的心情自然不好,听得那护卫的话,便将火气全撒他身上去了。   那护卫被抽了一嘴巴,明知是月满不讲理,却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头道:“小姐恕罪,是属下乌鸦嘴,小姐息怒。”   而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雨势又加大了一分,还伴有狂风阵阵。   “好了,这时候就别忙着教训人了,看来今日是不能泛舟了。”贺兰陌说着,扯着月满便往马车走去,“这天气说变就变,谁也没法子,咱们改日再来泛舟,今日是你的生辰,有我陪你一整日还不够么?”   月满闻言,只能随着贺兰陌走了。   二人自然不知的是,船头的苏惊羽都要气炸了。   又他妈让这两混账逃过一劫!   倘若今日是月圆帮他们,她也认了,毕竟输给一个神棍没什么丢人的,谁让她自己没有算卦的本事。   可如今却不是月圆相助,而是天!   天都要帮月满!天都不同意她弄死月满!   这个时候来这场狂风暴雨,他们不泛舟了,她这引线点不成了,月落乌啼的火箭也没用了。   一场大雨说来就来,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为何……上天都要帮这两杂碎!   苏惊羽望着月满走向马车的身影,气的眼睛都瞪大了。   “小羽毛,莫气。”耳畔响起贺兰尧的一声叹息,“输给上天,也不丢人,无妨,咱们再计划下一……”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惊雷打断。   “轰隆——”   黑压压的空中雷声阵阵,风驰电挚。   “轰!”   伴随着阵阵惊雷,一道闪电从天空降下,直直劈在前方马车前那道娇小的身影头上!   苏惊羽同贺兰尧望着前方的场景,瞠目结舌,几乎石化了。   月满——   被雷劈了!   哈哈哈,本来这章应该叫天打雷劈的……为了不让你们猜到结局,还是换了个章节名~   ——   推个文~   重生之超级贵公子——潇湘宝宝。   这是一篇发家致富,当上黑老大,出任CEO,嫁给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女强浪漫温暖的宠爽文!欢迎入坑!   秦兮重生这一世,父母尚有,姐妹成群,还有爷奶,加上七大姑八大姨,好不烦恼。   各种奇葩亲戚,极品事件,接踵而来。   无意捡到只手机,却不想内里暗藏玄机。   如果有一天,你的手机里有个据说是脑电波的玩意,会幻化为人形,你会说什么?   某女:……真TM见鬼了。   恭喜你,答对了,秦兮就是活见鬼了。   不过,这玩意竟还有异能,百度百科不在话下,灵魂附体更是家常,还有神奇的开发功能,供君选择。   ☆、第233章 终于死了!   寒风依旧在呼啸。   而就在那声惊雷之后,再看那道娇小的身影,一身浅紫色罗裙被雷电击烂,犹如破布条一样地挂在身上,原本乌黑如墨的头发也好似被烧焦了一般,尾端微微卷曲,裸露在衣裳外的肌肤原本是白皙细嫩的,此刻也呈现出一片焦黑,头顶上方依稀还看得清一缕烟。   所有的人都怔住。   月满的双目瞪若铜铃,身子笔直地朝后仰倒。   “月满!”终究是贺兰陌反应最快,伸手接过了月满倒下的身躯。   方才那一瞬间他也没看清,他只知道,他在前,月满在后,忽然身后一道响亮的惊雷,炸的他险些耳聋。   他下意识转过身,便看见了被雷电击中的月满。   此刻他怀中的月满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浑身也冰冷僵硬。   “月满。”贺兰陌望着她漆黑的脸,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惊愕过后,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马车,“莫慌,我立即带你去看大夫。”   月满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一个声音也发布出来。   贺兰陌抱着她快步上了马车,朝着依旧还未回过神的众人道:“速速回府!”   风,似乎小了。   船头的苏惊羽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只觉得连雨势也渐渐小了。   原本黑压压的天空,逐渐呈现亮堂的景象。   一场狂风暴雨,毫无预警地忽然降临,又在短短的时间里停息。   就好像没降临过一样。   但是方才所看见的那一幕,她毕生难忘。   活到这么大,第一次目睹有人被天打雷劈!且那人还是她尤其讨厌的人。   眼见着贺兰陌的马车行驶远了,苏惊羽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脑海中回放着月满被雷电击中的那一幕,颇为愉悦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阿尧,她被雷劈了,被雷劈了!”苏惊羽笑倒在贺兰尧的肩上,“人贱自有天收,以后发誓的时候,可不能动不动就以天打雷劈起誓了,这一不小心,真的会遭雷劈的……”   “真是难得一见。”贺兰尧回过神后,也不禁有些感慨,“我活到至今,还是头一次见人被雷击,原来被雷击过之后,是那么丑陋。”   “我这心总算是平衡些了。”苏惊羽道,“就在方才刮风下雨的时候,我这心里还郁闷着呢,怎么偏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来了场大雨,这雨一来,咱们的引线点不成了,月落乌啼的火箭也用不上了,我以为连天都要帮着月满,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上天果然是爱开玩笑的。   她还是太天真了。   这一场暴风雨,并不是为了阻止她暗杀月满,而是上天自己想收了月满。   仿佛这一场大雨,就是为了惩戒月满才下的。   “这下子心情舒畅了不少罢?”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虽然没能亲手炸了他们二人,但不费吹灰之力地观看月满遭雷劈,也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当然,我这心里别提多舒畅了。”苏惊羽眉开眼笑,“月满遭了天打雷劈,任她师姐月圆再有本事又能如何?人再有能耐,也斗不过天,阿尧,这是不是叫——人在做,天在看?”   “嗯,多行不义必自毙。”贺兰尧的语调中似有笑意,“小羽毛,你说,我手上也沾了那么多血腥,会不会,我哪一天也遭雷劈?”   “你若是遭雷劈,我就抱紧你,咱两一起被劈。”苏惊羽冷哼一声,“你我一没谋财害命二没伤天害理,老天自然是不会劈我们的,咱两虽不是好人,但至少有底线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还之,我才不怕遭雷劈呢,上天要是劈我,那就是它不长眼!”   苏惊羽说到这儿,抬眼看了看天。   “看吧,没雷声。”苏惊羽笑着扯过贺兰尧,“走吧,咱们也打道回府了。”   这一回的暗杀行动虽没有成功,但苏惊羽的心情却不差。   策马回客栈的路上,苏惊羽同贺兰尧共乘一骑,听着耳畔的风声,苏惊羽道:“阿尧,你觉得,被雷劈,还会有活命的机会么?”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梢,“怎么,你认为她还能有命活着?”   “不知道。”苏惊羽沉吟片刻道,“在我的印象中,月满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命太硬,虽然她今日遭了雷劈,但我没有亲眼见着她咽气,没准这次她还死不成呢?”   月满被雷电击中的那一瞬间,还是会喘气的,直到被贺兰陌抱上马车的那一刻,她还是活着的。   “若是连雷电都劈不死她……”贺兰尧顿了顿,又道,“那也无妨,你还记得她被雷劈后的模样么?整个人活像只炸了毛的黑鸡,浑身的肌肤都漆黑了,头顶还冒烟,即便不死,也是重创,且这么一劈,算是毁容了,即使活下来,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苏惊羽闻言,也觉得有理。   可如同月满这样的人,活着也是害人不浅,甭指望她被雷劈之后能收敛,没准侥幸活了下来,变本加厉,心灵愈发扭曲呢?   苏惊羽思来想去,还是希望她能早死早超生。   二人回到客栈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君清夜公子钰等人早已经备好了饭菜,眼见苏惊羽归来,君清夜忙上前道:“怎么样了小羽?暗杀计划成功了么?”   “没成功。”苏惊羽悠悠道,“但也算是有收获。”   “我料想也不会成功的。”公子钰道,“方才狂风大作,雷电交加,这样的天气,炸船成功的可能性太低。”   “不错,我们带去的所有东西都没能派上用场。”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轻扬,“不过好在,我们不出手,月满也没能躲过雷劫。”   君清夜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她让雷给劈了。”苏惊羽道,“方才雷电交加时,一道闪电从天际落下,正好劈在她头顶。”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你们不信?”苏惊羽眼见众人怔愣,忙道,“此事当真,我如今就想等着听她的死讯了。”   苏惊羽的话才说完,大堂中便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被雷劈……”君清夜笑的上下不接下气,“小羽,你们今日应该带上我的,我也想看看人被雷劈是什么模样,我活了这么久都还没见过呢。那她到底死没死啊?”   “她离开的时候还会喘气。”苏惊羽道,“死不死,就看运气了。”   她总有预感,这货还能活下来。   ……   帝都。   “师妹,相信我,你已经阻止不了什么了,你又何必逆天而行?”   谪仙殿内,一袭浅白身影端坐桌边,一边漫不经心地品着茶,一边朝正对面的人道:“你我能未卜先知,但这不代表我们有能力改变上天注定的事,你是时候收手了。”   “我承诺过师父,要尽我所能照顾月满。”月圆垂下眸子,望着桌子上三枚铜钱,“我一次次救她玉危难之中,可她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保护她,是你此生做的最愚蠢的事。”月光轻描淡写道,“上天赋予我们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是让我们忤逆它的意思,而是让我们顺应天意,我教你正确的方法,从此刻起,不必再卜算月满的一切福祸,随她去吧,该她活,谁也弄不死她,该她死,谁也救不了她,你想靠着你的能耐拯救她,也得问问上天答不答应。”   月圆动了动唇,终究没能说出话。   “你若不听师兄劝,我也没辙。”月光的语气依旧一派悠然,“别弄得最后你救不了她,还因她折损不少寿数,师妹,你是想比师兄更早几年入土么?”   月圆垂眸不语。   “多行不义必自毙。”月光起了身,走到窗台边,“雷劫啊……这是得有多作死才能遭此劫,你若还在意她,就提前帮她找个风水宝地当墓地,念在师兄妹的情分上,我出棺材钱。”   “师兄,你……”月圆拧了拧眉头,“她都落得这般地步,为何你还要说风凉话?”   “身为天机门人,你不该有太多情感。”月光轻瞥了她一眼,“薄情,才是算卦人的本性,重情,苦的只会是自己,因为你明知结果,却也无法改变,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有些事是注定的,你我皆凡人,不要太高看自己的能力。”   月圆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而月光已经背过了身,不再看她。   月圆终究只能叹息一声。   ……   这一日,芩州的茶楼酒肆注定又不平静。   “你们听说了么?月姑娘今日在落下湖畔,被雷电击成了重伤!”   “听说了,据说是渡劫,这半仙啊,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要渡劫,承受上天降下的劫难,一旦挨过去了,寿命便又能得以延续,若是挨不过去,那只能再投胎当凡人了。”   “听说,月姑娘本人渡劫之时,颇为淡定,可见她将生死看的很淡了。”   “算命的常说的一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你们说,这月姑娘是否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才遭到雷劫呢?我听算命的说,泄露天机是会遭到天罚的。”   “即便是如此,月姑娘也是因为助人为乐才泄露的天机,我看这雷劫她八成会挺过去,这么好的人,上天想必不忍心致她于死地,等着吧,月姑娘会好的。”   “无知的人类。”苏惊羽原本是拉着贺兰尧出来逛街的,顺便听听关于月满遭雷劈一事的后续,月满在芩州是风云人物,她遭了雷击,大街小巷必定少不了对她的议论。   然而苏惊羽没有料到,月满遭了天打雷劈,依旧好评如潮。   “渡劫,她以为她自己要飞升成仙了么。”苏惊羽冷笑一声,“真能给自己洗白,怎么就没人说她是为非作歹才给天打雷劈的。”   倘若不是顾及月光的脸面,她真想撕了月满这张半仙皮,让众人看清她的丑陋面目。   可月满一直打着国师师妹的旗号行骗,拆穿她终究不妥。   “小羽毛,果真如你所说,她还没死成。”贺兰尧状若感慨道,“连雷劈都劈不死,莫非此女真有九命猫妖的命格?”   “月满没死成,但伤的一定很重。”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巴,“贺兰陌想必会遍寻名医去为她诊治,阿尧,让小青混进郡王府里去,再来一次暗杀如何?”   “那就这么办罢。”贺兰尧云淡风轻道,“你我都弄不死的人,小青去也未必能弄死,就当去玩了,顺便让小青见识一下九命猫妖的本事。”   “……”   是夜,月光皎皎。   荣郡王府内,背着医药箱的大夫在护卫的监看下进进出出。   “陌……陌哥哥……”装潢雅致的屋子里,响起女子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好……好难受……”   “再忍一忍,还会有更好的大夫的。”贺兰陌坐在床沿,望着榻上的月满,揉了揉眉心。   浑身七成以上的肌肤被雷电击黑,一头及腰的长发也焦了不少,打理修剪之后便只及肩了,她还能正常喘气,话却说不利索,浑身也无力。   那一道雷电,没能将她劈死,却也给了她一重创。   如今的她是十分脆弱,那焦黑的肌肤,只要稍稍触碰她就直喊疼。   他请了许多名医来,给出的结论都是:性命或许能保住,但想要康复太难,极有可能落个半身不遂,且,容貌也很难恢复。   此刻的月满,又黑又丑。   若不是念着她帮助自己颇多,康复之后或许还能继续利用,他真想将她撇下不管了。   但细细一想,他如今也不缺钱,花钱请名医也不费事,还能落下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月满,我知道你很不好受,我已经托人去找最好的大夫来。”贺兰陌耐着性子安慰榻上的人,“相信我,你会好的。”   “找……找月圆……”月满说的很费劲,“传……传信……回帝都,找……找月圆和……师兄……救我……”   “已经传了,也许你师姐明日就会来,但在她来之前,我还得继续给你找大夫。”贺兰陌说到这儿,冷哼了一声,“可笑我找来的这些大夫都没几个有用的,说是名医,也没多大本事,连帮你止疼都做不到。”   贺兰陌的话音才落下,忽有下人奔进了屋里,到了榻前道:“郡王,府外来了个大夫,自称医术高明,想要来试试。”   “让他速速进来。”贺兰陌道。   中午带着月满回府之后,他便让人去散发消息,但凡是能救治月满的,给予重金悬赏,大夫一个个的上门来,都是自称医术高明,可结果在他看来并不高明。   这回又来了一个,他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已经请了那么多人,也不差这一个了。   不多时,下人便带着一年轻男子入内,那男子身形挺拔,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孔,神色冷漠。   “参见郡王。”那人道,“容在下给月姑娘看看病情。”   “看罢。”贺兰陌道,“她如今十分难受,浑身疼痛,你若是能给她止疼,重重有赏。”   贺兰陌自然认不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便是曾经害他被废太子之位的重要人物之一——公子钰。   公子钰迈步到了榻前,伸手搭上了月满的脉象,不多时,收回了手,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子,取了一颗药丸出来,递到了月满的唇边,“月姑娘,请吃下,这是我拿上百种药材制的药丸,可止痛化瘀,也许能有点儿用,入口即化。”   月满张了张口,由着对方将药丸塞入口中。   公子钰给她吃完了药,收回了手。   这颗药丸自然是没问题的,倘若出了问题,他很难走出这郡王府。   原计划是先取得贺兰陌的信任,能让自己留在郡王府中再找机会下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片刻的时间过去了,月满再次开了口:“陌哥哥……好像,真的……有点儿用……不那么……疼了”   说着,她的手指头还动了动。   贺兰陌见此,也有些惊奇,随即朝着公子钰道:“先生果然有本事,先前那么多大夫都不能为她止疼,你却做到了,这样吧,容许你暂住在王府中,每日为她诊治,她若能康复,本王绝不亏待你。”   公子钰道:“谢郡王。”   公子钰离开之后,贺兰陌朝着月满笑道:“看吧,果然还是有好的大夫的,你如今只要好好休养,要不了多久兴许就能康复,时候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你也早些睡。”   月满点了点头。   一夜过去。   第二日,贺兰陌从榻上醒来,唤来了下人伺候他洗漱。   “郡王,昨夜那大夫还真挺厉害,月满姑娘今日都能动了,还能吃得下东西了。”   “当真?”贺兰陌挑了挑眉头,“看来这大夫果真有两把刷子。”   用过早点之后,贺兰陌便朝着月满的屋子走去。   同一时间,月满正在吃早点。   被下人扶着坐了起来,依靠着床壁,望着床前丫鬟碗中的肉丸,道:“喂我。”   她从昨日中午开始变没有进食,饥肠辘辘,如今有了吃东西的力气,便吩咐下人端来她最爱吃的红烧牛肉丸。   原本大夫是吩咐她要吃清淡些,好入口的食物,最好是流食,可她无肉不欢,自然听不进大夫的话。   由着丫鬟将一颗肉丸喂进了口中,正准备咀嚼,哪知下一刻,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隆——”   经过昨日的雷击,她对雷声已经十分恐惧,此刻这毫无预警的雷声,吓得她直接将肉丸咽了下去,都没来得及咬。   “呃!”   肉丸噎在了喉中,她瞪大了眼,想伸手去扣嗓子眼,奈何没有多少力气。   她连吃东西都要人喂,哪来的力气举手?   肉丸卡在喉中,不上不下。   月满的眼睛瞪若铜铃。   “小姐?小姐……”丫鬟也被那声惊雷吓到,没能反应过来,抬头之时,便见月满瞪大了眼,依靠着床壁,一动不动。   她喊了两声,月满也没回应。   她顿时一惊,颤着手去探月满的鼻息。   月满已经没了呼吸。   丫鬟吓得坐到了地上,回过神后,急忙起身奔出房门——   “来人啊!小姐出事了!”   公子钰正打开房门,准备再去给月满诊治,忽见一名丫鬟狂奔过门前,大喊着小姐出事,忙伸手拦住,道:“月姑娘出了什么事?”   “月姑娘,月姑娘她……被噎死了!”   公子钰:“啊?”   饶是一向冷漠镇定如他,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愣住了。   月满——被噎死了?   真的死了?   他几乎想也不想,朝着月满的屋子走去。   进了月满的房间,望着前方榻上那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人,他上前,去探月满的鼻息。   没有呼吸。   他伸手,再探她的脉搏。   没有脉搏。   真的死了。   终于——死了!   果真是应了王妃那句话:人贱自有天收。   遭了雷劈大难不死,吃个东西却给噎死了。   上天果真淘气。   同一时间,屋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是贺兰陌听见了消息火速赶来。   月满吃东西给噎死了……怎么会!   到了屋外,他急切地迈过门槛,而就在这时——   “轰隆!”   空中响起一道惊雷,彷如就在耳畔。   贺兰陌被这道雷声吓得一个趔趄,被门槛绊倒,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伸手撑住地面,想减轻擦伤,哪知摔得太狠,听得手腕‘嘎吱’一声——   骨折了。   有人说雷劈不死的,回答正确——   但终究还是间接死在了雷的手上╮(╯_╰)╭   月满:我最终还是狗带了。   ☆、第234章 公子钰被擒!   手腕处的剧烈疼痛,使得贺兰陌发出一声闷哼。   屋外的雷声还在轰隆隆作响。   “郡王,没事罢?”公子钰坐在床沿,眼见贺兰陌跌了个大马趴,眸底笑意浮动。   这么看上去,倒真像是贺兰陌对他行跪拜大礼。   他心中幸灾乐祸,面上却装作焦急担忧的模样,上前将贺兰陌扶起,“郡王,月姑娘已经没气息了,请节哀。”   贺兰陌抬眸望了一眼榻上的月满。   在经过雷击之后,她已是又黑又丑,这会儿双目瞪若铜铃,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都生不出怜惜之心。   “事到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了,罢了。”贺兰陌收回了视线,叹息一声,“或许是她真的躲不过这一劫……本王方才跑的太急,没看清门槛,不慎摔跤,这会儿手腕疼得厉害,兴许是骨折了,你替本王看看。”   贺兰陌说着,将手递给了公子钰。   公子钰眸底掠过一丝嘲弄之色,面上佯装恭敬,“是,郡王。”   月满既已死,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贺兰陌了。   ……   一场短暂的雷雨过后,天空中又呈现一片明亮。   “什么?死了?真的死了?”客栈大堂里,苏惊羽几乎难以置信,“怎么死的?”   “当真死了,荣郡王府已经在准备给她办丧礼了。”苏惊羽正对面,乌啼气喘吁吁地道,“小青说她是被噎死的时候,我也不信呢,但小青已经确认她死亡,这一回,她是真的蹦跶不起来了。”   “噎……噎死了?”苏惊羽怔了一瞬间,随即大笑出声,“噎死了……哈哈哈……这都可以!”   竟然噎死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月满是以这样的方式终结生命的。   雷都劈不死的九命猫妖,竟然被食物噎死。   这么说来,公子钰根本没有费多少力气,月满终究是死于意外。   她的死,不是任何人造成的。   苏惊羽笑够了,便又继续问乌啼,“月满已死,公子钰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他为何还不回来?”   “我方才是在菜市场与他碰面,他说,他的医术已经得到了贺兰陌的肯定,他要留在郡王府中找机会对贺兰陌下手,我和他只说了两句,郡王府的护卫便来喊他,他便匆匆离开了。”乌啼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小青说,月满死的那会儿,贺兰陌匆匆赶去,要跨过门槛那一瞬间,被一道惊雷吓得摔跤了,右手手腕骨折,短时间内不能使力,在他手腕康复之前,是暗杀他的好时机。”   苏惊羽:“……”   被一道惊雷吓得摔跤,导致手腕骨折?   真是报应。   贺兰陌本人是否意识到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   先是月满被雷击,之后是被噎死,紧接着他跌倒骨折,事情的发展没有任何人在操纵,是那么的自然。   死神一旦降临,真是毫无预警,让人无法逃避呐。   “下次再碰到公子钰,提醒他小心些,贺兰陌虽受伤,但也别小看了他的能耐,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若真的找不到机会下手,就让他赶紧的回来,我们不需要他去冒这个险。”   乌啼点了点头。   “被噎死,真是新颖的死法。”苏惊羽摩痧着下巴,笑道,“我得把这个令人愉快的消息告诉阿尧,让他一起乐呵乐呵。”   被噎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荣郡王府。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边,一蓝一墨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先生的医术果真是高明,本王现在已经觉得手腕不是那么疼,只是有些使不上力。”贺兰陌望着正对面的人,道,“本王这伤,大概多久才能康复?”   公子钰道:“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在这段时间内,请郡王尽量避免右手手腕的用力,刀剑之类的兵器更不要碰。”   “有你这么好的大夫在,都要两三个月?”贺兰陌挑眉,“有没有更快的康复方式呢?”   “请恕在下没有这个能力。”公子钰似是叹息一声,“郡王为何如此等不急呢?恕在下直言,若是您没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安静休养的好。”   他的语气似是漫不经心,眸底却悄然划过一抹思虑。   贺兰陌为何那么着急想要恢复手腕的功能,难不成要干什么大事?   此人野心勃勃,即便被废去了太子之位依旧不甘心,非但恶性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大肆敛财,是打算造反不成?   “也罢,本王不该强求,只是讨厌自己无力的模样。”贺兰陌说着,稍稍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的筋骨,“先生医术这么高明,本王还真有些舍不得放你走了,不如留在府中做本王的随行大夫如何?本王绝不会亏待你的。”   “在下自然是很乐意的。”公子钰笑道,“愿听郡王差遣。”   贺兰陌闻言,朗声一笑,“好!本王就先赏你一箱黄金,眼看着就要饭点了,陪本王用个膳顺便聊聊如何?”   公子钰道:“恭敬不如从命。”   饭菜很快上齐了,贺兰陌率先拿起了筷子,朝着公子钰道:“先生动筷吧,莫要太客套。”   公子钰礼仪性地笑了笑,随即拿起了筷子。   “先生是哪里人?”贺兰陌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   “昶州人。”   “那为何回来芩州?家中可还有亲属?”   “在下也是偶然游历过此地,自小孤苦无依,只有一个师父,他喜好云游四海,我便也学着他四处游历,多长些见识。”   对于贺兰陌的问话,公子钰回答的滴水不漏,没有一丝犹豫,显得十分自然。   要混入敌人的阵营中,自然要将敌人可能会问到的问题提前想好作答。   贺兰陌想留他在身边,多半会探清他的底细,贺兰陌的问题,早在他预料之内的。   “原来先生是孤儿。”贺兰陌笑了笑,“先生可知本王的底细?”   公子钰怔了怔。   贺兰陌会问这个问题,倒是他想不到的。   如贺兰陌这样被废黜的太子,应该很不喜旁人讨论他的过去才对,他怎会自个儿主动提起?   公子钰心下疑惑,面上却神色如常,“郡王这话倒是问得奇怪了,您的底细,不就是郡王么?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   “身份尊贵?”贺兰陌嗤笑一声,“先生难道不知,我从前的身份更加尊贵么?比如今尊贵了不知多少,先生,对本王的过去毫无所知么?”   贺兰陌说到这儿,一双鹰眸盯紧了公子钰,眸中携着一丝锐气。   公子钰心底一沉。   这厮莫非发现了什么?   他如今是易了容,贺兰陌起初没认出来,这会儿也不可能认出来才对,他不记得自己何时露出破绽。   倘若贺兰陌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为何会用这样锐利的眼神望着他?   公子钰几乎可以肯定,贺兰陌起疑心了。   他如今没时间细想自己何时露出马脚,只能依旧维持平静的表面,“在下初来芩州,对郡王的一切当真没有了解多少,郡王此刻似是不悦,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   “你没有说错话。”贺兰陌眸中的冷光褪去,这会儿又变得十分平静,“只是你太像本王的一位故人了,本王一想起他,心中难免有火,方才差点儿就把气撒你身上去了,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公子钰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在下惹的郡王,那就好,我方才还以为自己犯了错误呢,您说的那位故人,是否跟我长得很相似?”   “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容貌颇为俊俏,你可听说过帝都三公子?辛谦钰三人,属公子钰最为聪慧。本王方才就是想起了他。”贺兰陌不咸不淡道,“这个人,本王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公子钰心中警惕,面上依旧装作好奇,“此人做了什么对不住郡王的事?您方才说他容貌俊俏……在下自认为容貌十分普通,郡王为何说我与他像?”   “神态,气息。”贺兰陌淡淡道,“你与他最像的地方便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有身上那股子冷淡的气息。”   “这……”公子钰似是一怔,随即笑道,“郡王您看清了,在下与他是两个人,这公子钰我连见都未见过……”   “本王确实看清了。”贺兰陌打断他的话,“来人。”   贺兰陌的话音落下,霎时从四面八方蹦出了数十名黑衣人,围到了桌边。   公子钰眸底掠过一丝冷光。   “将他拿下!”贺兰陌低喝一声,发号施令。   一众黑衣人当即涌向了公子钰。   公子钰见此,冷笑一声,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枚霹雳弹,狠狠砸向地面——   “嘭!”   随着一声炸响,空气中弥漫起一阵白色烟雾,让众人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公子钰正要借机逃走,哪知一个转身,便听得耳畔响起数道破空之声,好几支箭羽划破了气流朝他迎面而来。   他一惊,一个俯身避开,然而不等他起身,又是一波箭羽射来。   原来贺兰陌早已经设好了埋伏,等着捉拿他。   公子钰寡不敌众,箭羽数量颇多,很快他就耗光了力气。   蓦然膝盖一疼,他低下头,便发现膝盖上中了一箭。   同一时间,他察觉身上的力气也逐渐被抽离。   箭上有毒。   倒下的那一瞬间,他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殿下,我不该自作聪明。   终究还是被贺兰陌反算计了一回。   ……   火光暗淡的囚室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墙面之上,有明黄色的火把悬挂,为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公子钰没有料到自己还能活着。   费力地撑开眼皮,入目是冰冷的墙面,他正身处一个暗室里,双手被绑在木架之上,口中塞着一团布,让他无法开口说话。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依旧虚弱无力。   “醒了?”身后响起男子低沉冰冷的声音,“想不到吧,公子钰,你也有今日。”   公子钰垂下了目光。   贺兰陌恨他入骨,如今留着他的性命,想必是为了——威胁殿下他们?   若真是如此,他真想自我了断,以防止贺兰陌拿他做饵,去引殿下他们上当。   可他此刻口中塞着布,不能咬舌自尽。   耳畔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到面前,“知道我为何起疑么?一个人一旦将另一个人恨入骨髓,便会记着关于那个人的一切特征,神态,气息,尤为关键,起初看见你的时候,本王并未注意到你,因为注意力都在月满身上,直到本王骨折,你为本王包扎的时候,本王才开始注意你,你的脸虽然换了,但你的气息却让本王觉得熟悉。本王对公子钰的认知便是:宠辱不惊,性情冷淡,医术高明。”   “当然,仅仅凭神态气质,不足以确定你是公子钰,直到你我一同用饭,才让我加重了疑心。这一顿饭,你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和本王聊天上,本王却是时不时地注意你的口味,公子钰是吃不得辣的,而你也下意识地避开所有辣的食物,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改的,除非刻意去改,但你并没有想到本王会试探你的口味,因此,你顺着你的喜好夹菜。”   公子钰听到这儿,目光一紧。   贺兰陌竟在那么早之前便注意到了他的口味?   “你兴许不知道,本王还是太子的时候,招揽能人,会查清他们的底细,包括他们的喜好,这是本王对谋士的一种尊重,你们辛谦钰三公子的喜好,我都很清楚,只是不曾说出来。你所伪造的背景的确干净,骗过了本王的眼线。”   “如果说神态气息是巧合,医术高明是巧合,不吃辣也是巧合的话,那么之后,本王下令让人捉你,你急着溜走,算不算一种做贼心虚?其实你只要安静地让他们抓,本王便会先打消疑虑,你若不是心虚,何必急着逃?你以为本王确定了你的身份?不,那依旧只是一个试探,吓唬你的。”   “公子钰,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不到吧?当初你设计陷害本王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日会落在我手中?本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可曾亏待过你?本王当初那么信任于你,你却害得我被废,这笔账,你说说应该怎么算?本王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但本王忍了,你公子钰虽聪明,却也只不过是一条走狗,你的背后还有更聪明的人,本王这次就拿你,去引他们出来。”   公子钰望着贺兰陌,眸光好似淬了毒。   果然,要用他去对付殿下。   “当我得知你是贺兰尧的人时,你知道我有多惊讶?”贺兰陌好似没看见公子钰的目光,只冷笑道,“你还真是忠诚,你可知,你若是倒戈向我这一头,我为天子之后,会给你多大的好处?你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你帮着老四小十他们对付我,你有什么好处?真是一条愚蠢的狗!”   贺兰陌说到这儿,冷喝一声,“拿鞭子来!”   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人到他身前呈上了鞭子。   “本王不会要了你的命,留着你还有大用处,但本王也不会让你过得轻松。”   贺兰陌咬牙说着,扬手挥鞭。   “啪”   一鞭又一鞭抽打在公子钰身上,似是泄恨。   直到公子钰昏厥了过去,他才停了手。   “将他悬挂在如意馆的二楼上。”贺兰陌朝身后的人吩咐着,“散发消息出去,就说是此人疑似月姑娘的仇敌,是他混入王府中刻意治死了月姑娘,将他悬挂三日示众,三日之后扭送官府严办。”   ……   “惊羽姐姐,殿下方才说他想念糖炒栗子了,但我们逛了这么一圈下来,怎么也没见有卖?”   繁华的街道之上,乌啼边走着边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卖栗子的摊贩。   “没准人家小贩今日休息呢,这条街没有,咱们就去下一条街看看。”   苏惊羽正说着话,余光瞥见路人全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似乎是有什么重大事件?   她心下好奇,便伸手拉住了一人询问:“请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前面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么?”   那人道:“听说是荣郡王抓到了治死月姑娘那人,正挂在如意馆楼上示众呢!”   苏惊羽闻言,顿觉疑惑,“月姑娘,被人治死的?”   月满她不是自个儿吃东西给噎死的么!这外界又传出什么奇葩流言了?   “据说那人是月姑娘曾经的仇家,趁着她重伤混入府中,将她刻意治死了,真是作孽!不与你说了,我要看热闹去了。”   那人说着,挣脱了苏惊羽的手,随着路人朝前奔去。   苏惊羽望着流动的人群,心中颇为不安。   治死月姑娘……必定是个大夫。   混入王府中的大夫……   想到一个可能性,她扯着乌啼便朝前奔去,“快,我们也去看看。”   二人随着路人奔跑,远远地便看见如意馆门前集满了人,人们都在指指点点着二楼悬挂的人。   苏惊羽同乌啼还未走近,便已经认出了那人——   公子钰!易容后的公子钰。   “艹。”苏惊羽破口大骂,“贺兰陌这狗娘养的!”   贺兰陌:依稀听见好多人在骂我…   ☆、第235章 直接给他一刀!   “惊羽姐姐,我们不能上前!”乌啼望着被悬挂的公子钰,眸中怒意翻腾,但脑海中依旧存着理智。   贺兰陌如此行径,十有八九就是拿公子钰做饵。   他们若是一时冲动去搭救,只怕就落进圈套里了。   “我知道这是圈套。”苏惊羽沉声道,“贺兰陌是为了引我们现身,若是现在冲上去,非但救不了公子钰,反而还搭上自己。”   她没有料到公子钰会败露,且还败露的这么快,他是那么细心谨慎的一个人。   她还是小看了贺兰陌。   “这个就是混入王府害死月姑娘的人?当真不是个东西!”人群中,有人愤愤道。   “月姑娘,多好的人。这家伙害死了月姑娘,损了我们芩州百姓的利益,该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样的人就该绳之以法!”   “叫他偿命!”人群中有人高喝一声。   有人起了头,自然是带动了氛围,众人纷纷扬声道——   “偿命!”   “偿命!”   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让人群后的乌啼与苏惊羽脸色黑如锅底。   月满在芩州百姓的心目中,是如同半仙活菩萨一样的存在,她翘了辫子,众人自然颇为惋惜。   贺兰陌将脏水往公子钰身上泼,便是为了让众人声讨他,使得他看上去愈发凄惨,从而让自己这方的人沉不住气,出手搭救。   “当初真的不该让他去冒这个险。”乌啼咬了咬牙,“月满死了就该让他回来的……他说还想伺机除掉贺兰陌,我该阻止他才是。”   “现在说这个无用,咱们赶紧回去,找大伙儿商量一下对策。”苏惊羽定了定心神,道,“走!”   如今最紧要的,是制定一个计划,将公子钰救下,还得确保自己这方不受损。   决不能让贺兰陌那混账东西称心如意。   与乌啼速速回到了客栈,苏惊羽直奔自己的客房而去,推开门之时,贺兰尧正坐在桌边悠闲地沏着茶。   听闻推门声,他抬眸,望着苏惊羽轻喘的模样,挑眉,“这是怎么了?跑的这么急。”   “公子钰被贺兰陌捉了!”苏惊羽说着,快步到了桌边。   由于一路急着赶回来,她有些口干舌燥,便径自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什么?”贺兰尧听着她的话,微微一怔。   公子钰被贺兰陌捉了?   苏惊羽轻叹一声,将方才街上所见到的情形告知了贺兰尧。   “贺兰陌的圈套很明显,为了引我们现身,他想必猜到了我们不会坐视不理,即便这是个圈套,也必须救公子钰回来。”苏惊羽说着,将手中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发泄此刻心中的火气。   “贺兰陌这厮,当太子的时候不安分,被贬成郡王依旧不吸取教训!倘若他若在我手中,看我怎么虐待他,我也要将他鞭笞地体无完肤,挂城门口去,还要让他裸挂,风干成腊肉。”苏惊羽冷笑。   贺兰尧并没有接话,只是垂下眸子,似是在沉思。   苏惊羽望着他的模样,心知他是在想法子,便也不出声打扰他。   他似乎总是能这么镇定。   时间过去了片刻,贺兰尧开口,声线毫无起伏,“贺兰陌不就是想引我们现身么,我们便现身给他看。”   苏惊羽一怔。   现身给他看?   “贺兰陌要拿小青做饵,必定会留着小青一条性命,绝不会让他死。”贺兰尧沉吟片刻,道,“而小青如今被悬挂在如意馆,身上负伤,不吃不喝,必定挺不过两日,我们今明两天就暂不行动,等着贺兰陌自己沉不住气,他会将小青放下来的,届时再动手。”   苏惊羽闻言,思索片刻,道:“倘若贺兰陌一狠心,不放他下来呢?”   “那我们就与他硬拼。”贺兰尧淡淡道,“且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苏惊羽点了点头,“好吧,我让月落乌啼去如意馆附近监看,看看贺兰陌会有什么动作。”   ……   荣郡王府。   贺兰陌倚靠着紫檀木质的椅子,气定神闲地听着属下的汇报。   “郡王,一切都按您吩咐的准备好了,只等敌人上钩。”   “嗯,做的不错。”贺兰陌的唇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记住,要活口,倘若实在捉不到活的,死的也成,总之,一定得把敌人给我拿下。”   他在如意馆布置的人手与机关颇为周全,就不信抓不住上钩的人。   公子钰被他作为诱饵悬挂在二楼,垂落下来时正好挡住了如意馆的牌匾,他的双手是拿铁链捆绑着的,敌人若是上来救人,须得以轻功上二楼帮他解开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连接的便是二楼里的机关。   这机关设计的很是巧妙,需以百斤以上的重物施力方能关闭,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足以超过百斤,公子钰的悬挂,使得机关是关闭的状态,公子钰一旦被救下,铁链两头失衡,机关便会开启,机关一旦开启,公子钰身后的牌匾便会在同一时间翻转打开,射出无数银针。   银针无毒,只是在尾端涂抹了迷药,不会将人致命,只会将人放倒。   他就是要活捉前来搭救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在如意馆附近埋伏了数量半百的人手,一旦目标人物出现,立即包围。   贺兰尧,苏惊羽。你们会出现么?   这个公子钰,值得你们冒险来搭救么?   贺兰尧愿不愿意来救人,他不敢确定,毕竟贺兰尧在他看来是那么凉薄冷血的人。   但他敢确定,以苏惊羽的性格,是会来的。   这个女子,是有情有义的。   他很期待他们的出现。   ……   时间一晃眼又过去了两日。   如意馆二楼窗台下悬挂着的人也挂了两天两夜。一连两日,那悬挂着的人都在接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   今日的天,是个阴天,空中阴云密布,似是要降雨。   “这人都挂了两天了,不吃不喝的,恐怕挨不了多久了吧?”   “多半是挨不过今晚了,你看这天,似是要下雨,他都这模样了,再给雨淋一淋,受了寒,只会死的更快。”   “死就死吧,谁让他害死了月姑娘,杀人就得偿命。”   同一时间,如意馆正对面的酒肆里,乔装过后的苏惊羽等人围着坐了一桌。   “你听听那些愚民的话,我真想找根棍子敲他们头上,告诉他们月满就是个混账,她死了是给天收了的。”   “小青看上去快撑不住了,眼看着要下大雨,他已经如此虚弱了,若是再给雨淋,受了寒,真的会挨不过今晚的。咱们……动手吗?”   “再等等。”苏惊羽看了一眼天色,咬了咬牙,“说不定贺兰陌也怕他死,很快会将他放下来呢,等到雨下了,若是贺兰陌还不放人,咱们就上。”   “简钰这个人,老子虽然一直不大喜欢,但他对小十那么忠诚,老子就勉为其难救他一回,等会儿,我先上,去试试看有什么埋伏,要是我一个不小心中招了,你们就别来了啊。”君清夜说着,朝苏惊羽挤眉弄眼,“小羽,我这么做,你感动否。”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不要擅自行动,听我们的口号行事。”   “小羽,你听我说啊,我让贺兰陌抓了不要紧,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君清夜冷哼一声,“我要是落他手里了,你们就去告诉君祁攸一声,看他还打不打算要我这个弟弟,若是他不管我,那就当我倒霉。”   君清夜的话音才落下,便听得天空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   “最近这几日都是雷雨天,等会儿必定又是一场大雨。”苏惊羽目光一沉,“怎么就不再来个雷劈死贺兰陌呢。”   “用神棍的话说,每个人的劫数,都是不同的,月满已经遭了雷劈,贺兰陌,没准是其他的下场呢。”苏惊羽身侧,许久未出声的贺兰尧终于开口,“行动。”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众人陆续起了身。   “弓弩带好了,兵器别落下,等会儿说不定是一场恶战。”苏惊羽道。   “散开。”贺兰尧朝着身后的众人道,“我先暴露,你们依旧伪装成路人便好,莫要擅自行动。”   众人闻言,都朝着四周分散开完。   “小十,我是很愿意代替你打头阵……”君清夜的话音还未落,便被苏惊羽直接扯走。   “就你话多。”苏惊羽朝他到,“功夫最好的打头阵,这个道理你不晓得?一旦有埋伏,他或许可以用最敏捷的速度避开,若是连他都躲不开,其余的人更是不用指望。”   君清夜撇了撇嘴,跟在了苏惊羽身后。   贺兰尧已经一步一步迈向了如意馆。   忽有雨点落在了脸上,贺兰尧抬手抹去了脸上的雨珠。   雨,下了。   街上的路人们纷纷奔跑,急着避雨。而他,却是迈着轻缓的步伐走近了如意馆。   如此明显的对比,让埋伏在暗中的人都察觉到了——   目标人物,出现。   同一时间,如意馆斜对面酒楼中的一双眼睛,也在紧紧地盯着如意馆周边的动静。   他的视线落在那抹靠近如意馆的修长身影上,鹰眸顿时眯起。   “郡王,果真是神机妙算。”身后的随从笑道,“鱼儿终究还是上钩了。”   “不,还没上钩呢。”贺兰陌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就快上钩了。”   贺兰尧果然还是舍不下公子钰这个心腹。   只等他飞身上二楼去解开公子钰手上的铁链,触发机关!   此时,如意馆之外的贺兰尧仰起了头,望向那被悬挂着的人。   浑身伤痕累累,是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嘴里也塞着布,发丝凌乱,看上去颇为狼狈。   公子钰似是察觉到了贺兰尧的目光,原本半瞌着的眼睁了开,在看见贺兰尧的那一刻,浮现一丝喜悦。   而就是这样一个眼神,让贺兰尧顿时凤眸一凛!   喜悦的眼神。   呵呵。   贺兰尧唇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取下了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悬挂着的人掷去!   ‘哧’匕首没入了那人的胸膛,准确地扎在了心脏的位置。   那被悬挂着的人瞪大了眼。   埋伏在暗处的众人目睹这样的一幕,也顿时呆了。   什么情况?   不是应该救人么?怎么反倒杀人了?!   同一时间,不远处目睹着这一切的贺兰陌,唇角的笑意僵住。   怎么会!   贺兰尧是如何发现的!   同样被贺兰尧的举动惊吓到的,还有苏惊羽等人。   “怎么回事?!”君清夜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顿感惊讶,“小十怎么会亲自动手杀了公子钰呢?这……这怎么会?我们不是来救人的么?”   “先别慌。”苏惊羽惊讶过后,细细思索,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阿尧绝不会杀公子钰,若是要杀他,何必大费周章来搭救?他会有此举动,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人不是公子钰,是冒牌货!”   这混账贺兰陌,设下圈套也就罢了,竟还试图拿一个西贝货来顶替!   同一时刻,如意馆前的贺兰尧在众人还未回过神之前,从袖中迅速掏出了霹雳弹,在地上炸开。   “嘭!”   地上起了一阵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   “可恶!”酒楼雅间里的贺兰陌,望着这样的一幕,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他是如何发现的,如何发现的!”   那冒牌货一句话也没说,贺兰尧是如何察觉的!   原计划是让贺兰尧解下铁链,触发机关,同一时,埋伏在暗处的人齐齐出动。   眼下机关没触发,冒牌货又见阎王了,埋伏在暗中的人还来不及行动,贺兰尧便已经使用霹雳弹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等烟雾散开了一些,再看酒楼之外,哪还有贺兰尧的影子。   贺兰陌眸中怒意翻腾。   之所以用冒牌货去代替真的公子钰,就是怕他在贺兰尧搭救之前翘辫子。因为他在抽打公子钰之时,没能把握住力度,就在他吩咐要将公子钰挂出去示众的时候,公子钰已经奄奄一息。   若是再拿出去挂,只怕挂不了半天就得没命,半天的时间,贺兰尧那群人能不能听到消息都是个问题。   他必须给贺兰尧他们充足的时间,让他们得知消息,商量计策,前来搭救。   于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选了个健全的人伪装成公子钰的模样,制造几道伤痕,弄的狼狈一些拿出去挂。冒牌货死了不要紧,真货还活着就成。拿个冒牌货还能将敌人引上钩,何乐而不为?   他以为,冒牌货没有说话的机会,在救下来之前,根本不可能被发现的才对。   贺兰尧是如何发现的?   是有什么地方伪装的不够像么?   ……   “殿下,你可吓死我了,若不是惊羽姐姐说那是个冒牌货,我都以为自个儿眼睛出了问题。”   一行人回到了客栈,乌啼拍着胸口道:“幸好,幸好那不是真的小青,原来这两日被悬挂在那儿风吹日晒伤痕累累的只是个冒牌货,不是真的小青在受苦,也好。”   “得亏了是小十敏锐,否则咱们为了个冒牌货中计,也太不值得了。”君清夜坐下了之后,啐了一口,“这狗贺兰陌还挺狡诈的,拿个假货指望钓我们上钩,想的还真够美的。我终于知道小羽为何不让我打头阵,换成是我,八成认不出来。”   若是今日他逞英雄当第一个上去的人,他是绝对认不出那假的公子钰。   他与公子钰并不熟悉,谈什么辨真假?   “你们很庆幸这两日受苦的是个冒牌货,而不是真的小青,对么?”贺兰尧伸手摩痧着手中的茶杯,声线清凉,“那你们可曾想到,或许真的小青,受的折磨更多呢?贺兰陌既然认出了他,怎会让他毫发无损?贺兰陌憎恨所有害他下台的人,其中,小青必定是他恨入骨髓的。”   “不错。”苏惊羽接过话,“以贺兰陌的心胸,必定恨不得将小青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但他不能就这么杀了小青,他得留个活口,用来逼我们现身才对。”   “那他为何还要用假的公子钰?”君清夜说到这儿,想到一个可能性,“该不会是真的公子钰给他一个不慎折磨死了……他拿不出真的,才要用假货顶替?”   “闭上你的乌鸦嘴!”乌啼拍桌而起,“你才死了呢!”   “老子只是一个假设,你那么激动作甚!我跟你们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份?”   “住口!吵死了!”苏惊羽也抬手拍桌,制止二人的争执,“贺兰陌是个有脑子的人,他若要引出我和阿尧,绝不会弄死小青,小青,应该还活着……”   苏惊羽说到后头,也有些没底气。   贺兰陌对公子钰恨极,却得留着他一命用他做饵,但他不会轻易放过公子钰,对他严刑折磨是很有可能的。   或许,是折磨的狠了,没法再拿他出去悬挂,这才找了个冒牌货的吧……   但君清夜的说法,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贺兰陌心狠手辣,一个不慎要了公子钰性命……也是说的通的。   “小青若还活着,一定得救回来,若是……真的死在贺兰陌手上,就让贺兰陌血债血偿,我也要擒他来狠狠折磨至死才罢休。”苏惊羽说到这儿,捏紧了拳头,转头望向贺兰尧。   贺兰尧低垂着眼不语,但苏惊羽知道他心中想必也不好受。   “阿尧。”苏惊羽握紧了他的手,“今日幸亏有你,我们才没中计,话说回来,你是如何发现那公子钰是假的?我甚至没见他开口说话。”   “眼神。”贺兰尧道,“我手底下的人,我最了解,我的心腹,以我为天,他们将我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真正的小青,看见我现身,眼神应该是忧虑的,自责的。而假货看见我,却是喜悦的,因为他是贺兰陌的人,我的出现,就代表着他的苦受完了,他自然喜悦,我当时不作他想,直接给了他一刀。”   贺兰陌:妈的,我又失败了……   ☆、第236章 一个不留!   “你杀死假公子钰的那一瞬间,我们都没能反应过来,我想,埋伏在暗处的人多半也很惊讶。”苏惊羽嗤笑一声,“一个眼神引发的血案。”   真正的公子钰,必定不希望自己连累到其他人,巴不得没人来救自己才好,怎会露出喜悦的神色。   所幸贺兰尧反应快,判断真假的那一瞬间便快速做出了决定,杀掉假货,趁着暗中的人懵逼没回神时,迅速溜走。   等暗处那些傻叉反应过来时,他们要抓的人早就没影了。   “殿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乌啼道,“小青如今吉凶难料,倘若他还活着,贺兰陌还会拿他出来做饵么?”   “不管贺兰陌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们不等了。”贺兰尧冷笑一声,“如今小青在他手上,我们便处于被动的形势,我们若是等贺兰陌出招,岂不等同于坐以待毙?他那么想引我们现身,那好,我们主动约他。”   “主动约他?”苏惊羽闻言,眸中浮现些许思索。   “如今的形势很明显,贺兰陌在明,我们在暗,他很想见到我们,却不知我们藏在哪儿。”贺兰尧悠然道,“那就让他见我们好了,地点我们来定,就看他敢不敢来了。”   苏惊羽道,“那你想把地点选在哪?”   “我们若是选在人口集中的地方,贺兰陌必定会疑神疑鬼,犹豫着该不该同意,因为在人多的地方,周身任意一个不起眼的人都可能是敌人乔装,因此,要选一个空旷又人少的地方,且还是个明显藏不了人的地方,他便一定会来,且还会带着不少人来,包括作为人质的小青。”贺兰尧道,“城门三里之外的断头崖,我看不错。”   “断头崖?”众人都是一怔。   将地点选在悬崖附近,是否——太危险了?   自己这边的人数量不超过一双手,而贺兰陌身边少说有百来号人,悬崖边是个不利于藏人且不好设埋伏的地方,贺兰尧为何会将地点定在那儿?   “你们不用紧张,我把地点选在那儿,自然有我的理由。”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乌啼,准备写张字条,诚邀贺兰陌断头崖一见。”……   荣郡王府。   “郡王,该用膳了……”   “滚!”一声咆哮声自屋内响起,贺兰陌伸手将桌上的饭菜扫到地上,“都别来烦本王!”   一众下人战战兢兢,全退了出去。   贺兰陌一仰头,靠在椅背上,回想起今日大街上发生的事儿,依旧不甘心。   他到此刻都想不明白贺兰尧是如何认出假公子钰。   贺兰陌思索了片刻,想到一个可能性。   或许——贺兰尧并未认出那是假的公子钰,而是将那假货当成真的给杀了?   没准公子钰掌握了什么重要机密,贺兰尧担心公子钰被严刑逼供之下会泄露了秘密,这才想将他灭口,图个安心?   毕竟公子钰是他的心腹,心腹,总是会知道主人一些见不得人的机密事情。   贺兰陌如此想着,站起了身,出了房门,一路走向了囚室。   到了囚室,空气中都是腐朽与潮湿的味道,他拧了拧眉,走向了角落里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公子钰,这两日过的不好受罢?你过去的岁月里,可曾体会过牢狱之苦。”贺兰陌到了公子钰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要不要听?”   角落里的人一言不发,似是对他的话没有半点儿兴趣。   贺兰陌为了防止他自尽,给他强行吃了迷药,如今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别说是自尽了,连说话都费劲。   “我原本想把你拿出去悬挂示众,引出你的主子出来救你,但你实在伤的太重,我怕你挨不过半天就死了,便找了个假货代替你,他的身形与你相似,容貌也伪装成了你,几乎是没有破绽的,本王将他挂出去之后,在附近等着鱼儿上钩,结果你猜怎么着?鱼儿真的被我引出来了。”   公子钰依旧一言不发。   他能确定,贺兰陌根本没有抓到殿下,倘若抓到了,这厮就不会有时间过来跟自己废话。   他只不过是想吓唬他罢了。   贺兰陌见公子钰反应冷淡,也不恼,只笑了笑,“贺兰尧出现的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是来救你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是来灭口的,说了你或许不信,他已经取了那假货的性命,杀完人之后,他便快速溜走了,你真该感谢本王当初挂出去的是假货,若是真的用你本人去做饵,你已经成了贺兰尧的刀下亡魂了。”   贺兰陌此话说完,公子钰终于有了反应。   “殿下必定认出来了。”公子钰的话虽有有气无力,但很是笃定,“就你那套把戏,呵。”   “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贺兰陌冷笑,“那假公子钰与你的外形几乎一样,且被堵住了口,不能说话,贺兰尧根本不可能发现那是假的,他就是当真的杀了,你仔细想想,你是否知道了他什么秘密,他为了防止你泄密才要将你灭口?可笑你对他如此忠心,他却将你的性命视如草芥。”   “即使真如你所说,殿下想要我的命,那就让他拿去好了。”公子钰抬眸,眸中一派讥讽笑意。   “真贱。”贺兰陌俯下身,揪起公子钰凌乱的发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都想杀你灭口了,你还有必要忠诚么?公子钰,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愿意为我效劳,从前你干的混账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公子钰的发被他扯着,只觉得头皮生疼,却依旧不求饶,反而唇角轻扬,“我知道殿下很多秘密,我甚至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我还知道他的弱点……”   “你若愿意告诉本王,我立即放你出去,给你疗伤。”贺兰陌道,“公子钰,做人要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公子钰眸中的嘲讽意味愈发浓烈,“我偏不告诉你。”   “找死!”贺兰陌眸中涌现怒意,正要拎起公子钰的头往墙上撞,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男音——   “郡王,方才府门口远远地射来一支箭,箭上钉着字条,没有署名,只说了让您明日晌午带着公子钰去城门三里外的断头崖。”   贺兰陌的动作一顿。   没有署名的字条。   会写这样的信来,除了贺兰尧,想必不会有其他人了。   贺兰尧知道公子钰还活着,如此说来,他真的认出了之前悬挂的那人是假货了?   贺兰陌松开了公子钰,转身朝着前来的属下伸出手。   属下将字条递给了他。   贺兰陌瞥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只定下了地点与时间,带上人质,其余的便没了。   他还没想着要怎么引贺兰尧现身,这厮竟主动约他?   断头崖是一处悬崖,空旷的很,遮挡物也较少,几乎没有可以设埋伏的地方,贺兰尧将见面地点定在那儿,就不担心自己带着大批的人马去赴约?   莫非他也叫上了许多人?   如今他不知贺兰尧的藏身之处,不能回信,他的选择只有两个:去或不去。   贺兰尧,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   ……   一眨眼,又是一日过去了。   一连下了几日的雨,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   钦州城门三里之外,断头崖边,只有三道人影伫立。   “小十啊,你到底想了什么计策?神秘兮兮的,也不跟我说,就咱们这三个人,什么埋伏都不设,如何救公子钰?贺兰陌等会儿要是带一百个人来,岂不是敌众我寡?”君清夜说着,正想找个地方坐,低头却发现脚下的泥土湿润松软,是这几日大雨过后留下的痕迹。   于是他放弃了寻找坐的地方,迈步到了旁边的枯树干上靠着。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计策,你只需要知道,待会儿按我教你的说就是了。”贺兰尧说着,转头望向君清夜,“等会儿贺兰陌到了,你就摆出嚣张的姿态便好,告诉他你背后是有人撑腰的,你来断头崖君祁攸是知道的,若是不能平安回去,他一定会为你报仇,极乐楼的势力,会让贺兰陌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我只负责嚣张?”君清夜挑了挑眉。   “对。”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等着吧,会有好戏的。”   ……   同一时间,二十丈之外,贺兰陌带着的一队人马在原地停歇。   “郡王,断头崖边只有三人!”贺兰陌派出去查探的人返回,颇为惊讶地道,“除了那三人,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你说什么?三人?!”贺兰陌面上亦是十分讶异。   三人……   相比较他身后数量半百的人,贺兰尧那方仅仅三人,悬殊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能确定断头崖这样的地方藏不了几个人。远远地望去都是一片空旷,只有寥寥几颗枯树,根本不可能有埋伏。   这么看来,贺兰尧并不打算来硬的,莫非是有什么筹码想要和自己谈判?   “继续前行!”贺兰陌高喝了一声,策马朝着前方而去。   再说断头崖边,君清夜远远地看见一大堆人马而来,顿时冷哼一声,“果然带了好多人……”   话音未落,他忽然便是觉得脚下的地面动了动,低头一看,却又很是平坦。   “诶,我怎么觉得这土里有什么东西……”君清夜嘀咕一声。   苏惊羽将他的话听在耳中,轻咳一声,“想必是蚯蚓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思看土!”   “悬崖边能有蚯蚓?”君清夜抽了抽唇角,接收到苏惊羽的白眼,便又闭上了嘴。   蚯蚓就蚯蚓吧……   就在二人说话这期间,贺兰陌带着的人马也逼近了悬崖边。   “十弟,好久不见呐。”贺兰陌率先打了个招呼,翻身下马。   视线一转落在苏惊羽身上,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弟妹,许久没见,还是这么漂亮。”   话音落下,又瞥了一眼君清夜,“真巧,你也在。”   君清夜只冷哼一声,双手环胸不作回答,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看的贺兰陌一阵恼。   就三个人,还猖狂这这样?   苏惊羽则是一脸面无表情,似乎也不大想接贺兰陌的话。   “的确很久不见,兄长依旧很贱。”贺兰尧倒是笑脸相迎,颇为客套,“我让你带的人呢?”   贺兰陌听着他那句‘兄长依旧很贱’,脸色便是一沉,听闻他的问话,冷笑道:“人,我是带来了,但你凭什么本事将人从我手中救走?你们敢三个人来,想必是有筹码的,我倒是想听听,你们有什么能耐。若是你们的回答不足以让我满意的话,休怪我……”   “贺兰陌,老子警告你可别乱来,我们敢三个人来,自然有我们的依仗!我今日来此,我大哥是知道的,我若是出个什么事,你也别想逍遥了。你当初是太子之时都要忌惮极乐楼三分,如今堕落到这个熊样,我极乐楼更加不需要将你放在眼里,拿钱就能砸死你了,你就开个价,多少钱赎公子钰?!”君清夜懒懒地倚靠着树干,口气颇为狂妄。   贺兰陌眉头紧拧。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是恒古不变的,君祁攸的江湖势力与财力的确很令人忌惮,现在的他身为一介郡王,已经不好与这样的人物硬碰硬了。   原来这三人今日前来,是想用钱来解决问题?   “你不就缺钱么?你与月满联手在芩州坑蒙拐骗,赚取不义之财,所为的,不就是要招兵买马扩大势力?这些我们很清楚,你不用藏着掖着,野心是需要靠财富支撑的,你若是连钱都没有,谈什么雄心壮志?”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清凉,“你现在的财富,比起当太子那会儿,差的太多了罢?”   贺兰陌闻言,眸中冷光浮动。   贺兰尧有句话不错。   野心是需要靠财富支撑的,若是连钱都没有,谈什么雄心壮志。   他与月满收来的那些钱财,还远远不够。招兵买马,广纳能人,打点在帝都的亲信,这些都需要钱财。   他需要很多很多钱财。若是能像君祁攸一样,坐拥金山银山,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他痛恨贺兰尧,但他更恨贺兰平,那个夺走他储君之位的人,贺兰平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他贺兰陌的。   若是能夺回这一切,暂且放过贺兰尧公子钰又有何妨?   “你们想让我开个价?”贺兰陌扫了一眼对面的三人,目光定格在君清夜身上,笑道,“那我可真得好好思虑一番了,若是开的太多,只怕你极乐楼不舍得给,若是开得少了,我也不乐意,不如让你们来说说,你们觉得公子钰的命能值多少钱?”   “坦白说吧,我与贺兰平,已经闹翻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咱们出云国与赤南要联姻,贺兰平即将迎娶赤南国的南柯公主为太子妃。”   “怎么?莫非你喜欢那南柯公主,被他横刀夺爱,你生气了?想要跟他作对?十弟,你这样,惊羽同意么?”贺兰陌轻挑眉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苏惊羽。   “恰恰相反,我不喜欢那南柯公主,倒是她对我很有意思,你若不信,随便派个人去赤南一查便知,这公主花重金买了我的画像收藏,对我爱慕已久,我对她不理不睬,她便一直纠缠不清,直到四哥去了赤南国,看上了她,给她下了婚书。”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四哥得知南柯公主对我爱慕,颇为不满,而南柯公主也想着报复我,已经挑拨了我与四哥的关系,你说,我与四哥,还能和平共处么?他会允许自己将来的皇后倾慕其他男子么?四哥要除掉我是迟早的事儿,与其等着他来除我,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贺兰陌听闻此话,眯了眯眼。   不得不说,贺兰尧的理由是很合理的。   贺兰平能当上太子,这其中有贺兰尧不小的功劳,如今他这太子位坐稳了,便不将贺兰尧放在眼中,甚至有了兔死狗烹的想法。如今涉及到了女人的事,就让他更加有理由除掉贺兰尧?   贺兰尧太过聪明,聪明得让人忌惮。   “十弟,你的意思为兄大致明白了,你与老四,已经确定要对立了么?你今日约我来,该不会是想与我联手对付老四吧?”贺兰陌唇角的笑意有些讥讽,“十弟,你可真是个墙头草,墙头草是靠不住的,现在我也不敢信你。”   “你不信我,我也不好强求,但如今贺兰平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原本也没想过要与你合作,甚至我已经忘了你这么一号人物,直到小青出事,我们才有机会碰面。”贺兰尧淡淡道,“小青混入你的王府,是为了杀月满去的,月满与小羽毛颇有恩怨,是我派小青去暗杀她,却没想到,她给雷劈了,又给食物噎死了。”   “原来他是来杀月满的,月满会如此倒霉,我也没料到。不过既然她是意外死的,那么也怪不得谁了。”贺兰陌说到这儿,笑了笑,“我虽不信任你,不过我确实想与你合作一把,以你的智谋,加上君二公子的财力支持,我便离目标又近了一步,至于信不信任……很多时候,合作不需要信任,只需要目标一致便好,贺兰平倒台之前,你我多的是时间沟通。”   “皇兄的意思是同意了?”贺兰尧唇角轻扬,“那么,公子钰呢?”   “公子钰,还给十弟可以,不过,你们需要先付给我一部分的酬劳。”贺兰陌淡淡道,“一千万两。”   “你狮子大开口啊你!”君清夜鄙夷了一句,随即道,“罢了,给就给!先把人带出来给老子看看,这回可别再拿冒牌货出来了,否则老子跟你没完!”   君清夜的恶劣态度,让贺兰陌颇为不满,然而涉及数量庞大的钱款,贺兰陌也懒得与他计较,只道:“这回是真的,放心,就是伤的有些重,你也知道,本王对他恨极,总得发泄一下的,关于一千万两,口说无凭,签字画押。”   “画押就画押!”君清夜冷哼一声,“先把人带出来,我们当场立下字据。”   “没问题。”贺兰陌笑了笑,随即朝身后的人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便有两人下了马,一人将马背上的公子钰放了下来,而后二人一人架着公子钰一条胳膊,上前来了。   苏惊羽望着伤痕累累的公子钰,冷眼望向贺兰陌,眸光锐利如剑。   “惊羽,别生气,这是他该受的。”贺兰陌淡淡地说着,随即朝身后的人道,“拿纸笔来!”   有人递来了纸笔,贺兰陌将纸铺在了随从的背上,洋洋洒洒地落笔。   签字画押之后,贺兰陌命人将字据传给了君清夜。   他十分谨慎,得知对面三个都是高手,便不自己靠过去,让随从靠过去,以免自己上前后被拿下。   君清夜签下了字,冷哼道:“行了,拿去。”   随从将字据收回,同一时间,公子钰也被推了出去。   苏惊羽同贺兰尧齐齐伸手接住了公子钰的身躯。   贺兰陌见此,眸中笑意浮动。   公子钰身上中了毒,解药只有他才有,即便被救回去,也得受他摆布。   他正在兴头上,却没料到,脚下的土地忽然一浮,似是有什么东西蹿了出来,将他拱了起来!   这一下太过突然,贺兰陌反应不及,想去看是什么东西,却没料到身子忽然一紧,被一物紧紧缠住,他低头一看,大惊——   蟒!   他抬眸,正对上一双绿莹莹的蛇瞳。   这蟒,他不陌生。   青眼红蟒!   同一时间,贺兰尧唇角浮现一丝嗜血笑意。   小青救回来了,该是到了报复的时候了。   “小红。”他开口,声线清冷如雪,“一个不留!”   小红:我这逼装的给几分?   ☆、第237章 跳崖   “我的娘啊!”君清夜也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竟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两步,缩到贺兰尧的身后去了,“哪儿冒出来的大红蟒?!”   苏惊羽唇角轻扬,朝着君清夜道:“喏,看地。”   君清夜垂眸,看了一眼地面。   原本平坦湿润的地面,这会儿凹进了一条长长的土坑。   这蟒蛇竟然能藏在地底下。   君清夜忽然想起了,之前他不止一次觉得脚下的土地在动,苏惊羽却说是蚯蚓,让他别太在意。   现在看来……是条巨无霸蚯蚓。   原来他那会儿是踩在这蟒蛇身上!   君清夜望着被红蟒缠起来的贺兰陌,松了一口气。   这吓死人的大家伙,似是小十养的,还好还好,不会攻击自己这边的人。   “小十啊,你竟然养如此凶残的宠物,够变态,我喜欢!”眼见形式反转,君清夜顿时又眉飞色舞,“我记得你宫里是不是还有只很凶残的猫呀?你果真不是一般人,养的宠物都如此稀奇……”   贺兰尧素来不爱听君清夜的夸赞,这会儿也当没听见,只望着那被红蟒缠起来的人,唇角的笑意凉薄而危险,“皇兄,别急,我会将你留到最后一个弄死。”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红蟒便松开了贺兰陌,将他狠狠地甩到了旁边的一棵枯树上。   贺兰陌砸在了树干上,又摔落在地,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红蟒那一甩,可将他甩出了内伤。   同一时刻,贺兰陌带来的一队人望着这样惊骇的一幕,脑海中几乎只有一个念头——跑!   青眼红蟒已经冲向了众人。   最尾端的几人已经调转马头迅速开溜,但他们没有料到,还未跑出多远,便听得耳畔有破空之声,他们甚至来不及转头去看,便被四面八方射来的暗箭击中,从马背上摔落。   苏惊羽望着远处冒出来的几人,眸光里笑意浮动。   月落,乌啼,邵年,君听这几人也是有任务的,他们便是负责——在贺兰陌到来之后赶到,埋伏在远处。   小红一冒出来,多的是人想逃跑,他们的目标便是逃走的人,与小红分工将贺兰陌带来的人全数灭口。如此一来,贺兰陌殒命断头崖的事,便无从查起了。   “小羽啊,这家伙是何时藏在地下的?”君清夜望着前方摇头摆尾的红蟒,啧啧称奇,“这家伙,还挺威武。”   “应该是今早就来了,蛇会遁地,尤其是这几日连下大雨,这崖边的土湿润了,就好钻。你之前踩的位置,估计就是踩到它的背上。”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之所以将地点约在山崖边,便是因为这里远离人群,好办事。”   她与阿尧制定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利用君清夜极乐楼二当家的身份与贺兰陌假意周旋,君清夜的出现,让贺兰陌不敢轻举妄动,君祁攸虽然只是个事外人,但他的名号在这个计划里却是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阿尧顺利忽悠了贺兰陌,救回公子钰。   公子钰救回之后,贺兰尧自然就开始翻脸了。   贺兰陌自以为自己那方人多势众,又有人质在手,便处于优势。殊不知小红早已经埋伏在土里,只等着公子钰获救后,冒出来大杀四方。   她也是昨日才知道这大家伙结束了冬眠,想不到它一苏醒就能立此大功。   贺兰陌做梦也想不到,这看似不能设埋伏的山崖,会蹦出来这么一个大家伙吧。   “贺兰尧,你……”贺兰陌趴在地上,说话间又咳出一口鲜血,望向贺兰尧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剑,“卑鄙!”   “彼此彼此。”贺兰尧轻瞥了他一眼,“你我同样卑鄙,不同的是,我比你聪明。”   “你……”贺兰陌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一抹巨大的红影摇曳,他扭头去看,那只红蟒正在大开杀戒,袭击他带来的一众属下。   它的身子虽庞大,速度却十分灵活,追着最近的目标便蹿了出去,有的被它咬断了手,有的被咬断了腿,有的则被咬断了半截身子,场面颇为血腥。   他带来的这些人,功夫都不算低,面对这红蟒却束手无策,只能一味的逃。   有一部分运气好的策马跑远了,却也被不知哪里射出来的箭给击中,跌下了马背,多半也是难逃一死。   贺兰尧仅仅凭借着一只蟒,和几个暗中射箭的人,便毁了他的大队伍。   “原来青眼红蟒竟是你养的。”贺兰陌气笑了,“原来曾经宫中的连环惨案的幕后之人是你,可笑,你骗过了父皇,骗过了所有人,你利用红蟒制造恐慌,还让花姬背了这个黑锅,直到今日我才看明白了,贺兰尧,你可真能耐,我原以为贺兰平才是最深不可测的人,想不到,你竟比他更深藏不露……”   “现在你明白了么,深藏不露,好过锋芒太露。你就是因为太狂妄,太自以为是,太张扬,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苏惊羽冷眼望着贺兰陌,面无表情道,“你当初是太子之时,张狂也就罢了,如今被贬为郡王,已经没了可以张狂的资本,你有野心,却没有实现野心的能力,于是你就干些丧尽天良的事?你不仅坑蒙拐骗,你还谋财害命,欺骗芩州百姓,你就不担心夜里做噩梦?”   “我丧尽天良,你们又能比我好几分!”贺兰陌冷喝一声,“你们同样也是卑鄙小人,阴狠毒辣,现在却在这儿替芩州百姓不值,不觉得太虚伪了么?”   “不错,我们是卑鄙小人,阴狠毒辣,但我们自认,素质比你好多了。”苏惊羽不冷不热道,“至少我不会为了钱去害人,至少我不害没惹过我的人,我苏惊羽害人,只害得罪我的人,谁伤我,或者伤我在意的人,我决不轻饶,但人家若是不来惹我,我也不去惹他,你扪心自问,你素质比我好?就你这人品,连个朋友都没有。死了能有人给你收尸么?”   “小羽,甭跟他解释那么多了,咱们商量下,该怎么虐待他?”君清夜居高临下地望着贺兰陌,冷哼道,“都这时候了,还张狂呢,此刻你的生死掌握在我们手中,你应该跪地求饶才是,没准我心情好了,能让你多活几日。你现在应该放低姿态,别横眉竖目的,没有嚣张的命,就别犯嚣张的病。快,叫声君爷爷来听听。”   “做梦。”贺兰陌冷笑一声,站直了身子,“别得意,我还有筹码呢,公子钰如今身中剧毒,解药还在我手上,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贺兰陌此话一出,倒是领众人意想不到。   “解药在哪!”苏惊羽低斥一声,“我劝你最好将解药交出来,我承诺你,可以给你痛快一刀。”   “解药啊,在……”贺兰陌说到这儿,忽然笑了一声,下一刻便是毫无预警地抬起手,拔下了头上束发的簪子,朝着苏惊羽掷去!   贺兰尧眼明手快,拉着苏惊羽往边上一躲,避了开。   而这么一避,也拉开了与贺兰陌的距离。   趁着二人躲避,贺兰陌已经一个箭步奔到了悬崖边。   “贺兰尧,我贺兰陌就算死,也不会在你手里屈辱地死去!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中!”贺兰陌如此说着,仰天大笑一声,随即转身,纵身跳下悬崖!   贺兰陌会有此举动,是众人都意想不到的。   “这混账,临死了这么有骨气。”君清夜快步走到崖边,望着深不可测的崖底,冷哼一声,“摔下去铁定成肉饼,粉身碎骨,我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   “罢了,死了就算了。”苏惊羽回过神后,冷笑一声,“临死存留一分骨气,但他依旧死的惨烈,不是么?他死了不要紧,公子钰身上的毒可怎么办?”   “小羽毛,你忘了,我们还有一样宝贝没用呢。”相较于苏惊羽的紧张,贺兰尧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找不到解药也不打紧。”   “什么宝贝……”苏惊羽说着,顿了顿,随即恍然大悟,“七叶花!还有一株碧血七叶花!”   她怎么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碧血七叶花,可解百毒,前提是毒素不能在体内滞留太久。   阿尧的美人煞滞留了许多年,这才解不了,公子钰的毒最多不过几日,何愁不能解?   “既然如此,我们快些回客栈吧,七叶花在我包袱中。”   苏惊羽正说着,余光瞥见好几道人影奔来,苏惊羽转头去看,是月落乌啼他们。   “殿下,贺兰陌带来的人,全解决了。”   乌啼说着,与月落去扶起在一旁休息的公子钰。   “嗯。”贺兰尧抬眸,望了一眼前方。   横尸遍地,缺胳膊断腿的,惨不忍睹。   小红摇着尾巴,蜿蜒而来,到了他面前,弓起了身子。   君清夜见它爬过来,下意识地挪远了些……   虽然很喜欢小十,但是这个大家伙的靠近,真的令他有些紧张……   “腥味太重了。”贺兰尧望着眼前的红蟒,伸指轻弹了一下它的蛇头,“自个儿去河里洗洗吧,洗干净了,白日里不要出现在街上吓人,天黑了再回来。”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红蟒耷拉下了身子,贴回了地面上,迅速窜走了。   “我的个娘啊,这蛇成精了都。”君清夜抽了抽唇角。   “回客栈。”贺兰尧朝着众人这般道了一句,牵着苏惊羽,迈步离开。   一众人回到了客栈,便是先处理公子钰的伤势。   “殿下,七叶花如此珍贵,仅剩这一株,还是别给我用了。”公子钰望着贺兰尧递来的七叶花,有气无力道,“我可以试着,给自己解毒。”   “拿着。”贺兰尧望着榻上的公子钰,以命令般的口吻道,“你若能自己给自己解毒,那再好不过,这七叶花你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你解不了这毒,这七叶花,你就吃了吧。”   公子钰怔住。   殿下的意思,岂不是说……不管他自己能不能解,这七叶花都归他了?   “你就收着吧,这玩意留着本来就是为了救命的,如今能派上用场,自然该用。”苏惊羽道,“这个,是你应得的,莫要再推辞,否则咱们殿下该不高兴了。”   公子钰闻言,接过了七叶花,“谢殿下。”   “你休息着吧,我们不打搅你了。”苏惊羽朝他笑了笑,随即与贺兰尧离开了屋子。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苏惊羽伸了个懒腰,“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这两日被贺兰陌与月满影响了心情,连睡觉都睡得不安稳,如今这二人消失了,总算落个清静。   腰际忽然一紧,是贺兰尧贴了上来,揽住了她的腰。   “明日我们便能回宫了。”贺兰尧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烦心事都解决了,这心里是不是舒坦多了?”   苏惊羽闻言,微一挑眉,“嗯,是舒坦多了。”   “既然舒坦多了,那今夜就跟我榻上战个几百回合。”贺兰尧低笑一声,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苏惊羽见此,顿时失笑,伸手环上他的脖颈,“阿尧啊阿尧,怎么一到夜里,你就想些不太纯洁的事呢?”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跟你说纯洁,岂不太虚伪了。”贺兰尧悠悠说着,抱着苏惊羽走向了榻边。   贺兰尧将手伸到她腰间,才解下她的腰带,忽听窗外有异响,他动作一顿,眸光一凛。   什么声音?   像是……有人在扒窗户?   喜欢干这种事的,十有八九是君清夜那厮。那厮从前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莫非他今夜又太空虚寂寞,以致于想来打搅自己的好事?若真是如此,他今夜一定要将那厮栽进土里。   如此想着,贺兰尧身影一闪,到了窗户边,伸手拍开了窗户。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在漆黑的夜里,这样的一双眼睛无疑是吓人的。   贺兰尧自然是没有被惊吓到,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挑,“小红?”   窗子外的红蟒吐了一下信子,长长的蛇身有一半是缠在窗边的树上,蛇头蹭了蹭贺兰尧搭着窗户的手。   “自个儿找地方睡觉去,别打搅我。”贺兰尧淡淡道,“以后夜里不要来打搅我休息。”   他的话音落下,窗子外的红蟒耷拉下了头。   “阿尧,它冬眠了那么久,终于苏醒了,最想念的自然是你,你可别怪他夜里来打搅你,它只不过是想跟你亲近亲近而已。”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苏惊羽凑了上来,伸出了手,似是要去触摸小红的头。   小红见她伸手过来,蛇头一闪,避了开。   “嘿,它还不让我碰了。”苏惊羽眯了眯眼,将手伸长了些,“头伸过来,让我摸一下你的后脑勺。”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小红并不搭理她,将蛇身缩了回去,一个扭身蹿回了地面上,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靠,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太小气了。”苏惊羽撇了撇嘴,“你养的蛇跟你还真像。”   高冷还傲娇。   “它不让你碰,无妨,我让你碰。”贺兰尧说着,轻笑一声,伸手将窗户关了回去。   “你?我天天都碰,早已经不觉得新鲜了,我比较想碰它……”苏惊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贺兰尧的唇堵了回去。   ……   一夜过去。   第二日,众人便不再停留,坐上了回宫的马车,离开了芩州。   一路上,都能听闻茶楼酒肆在传言贺兰陌失踪一事。   传言,荣郡王带着数量半百的人马前去断头崖,原因不详,一众随从全军覆没,死状凄惨,尸横遍地,却没有荣郡王的身影。   传言,荣郡王一伙人许是遇到了山贼土匪,歹徒们将荣郡王的随从杀害,绑了荣郡王。   传言,荣郡王被仇家骗至断头崖,双方进行一场恶战,荣郡王输的惨烈,随从死光,荣郡王不堪受辱,跳崖自尽,临死前保住皇家的风骨。   传言各式各样。   更有传言,断头崖附近常有土匪出没,土匪头子是个女山大王,看中了荣郡王的相貌,绑回去做了压寨夫君。   “群众的脑洞真是太大了。”苏惊羽听闻各式各样的猜测,有些感慨,“不过,倒是有那么一两个比较靠谱的说法。”   被仇家骗到断头崖这个说法倒是有些还原真相。   “管它有什么说法,贺兰陌这个命案,注定是悬案了。”贺兰尧悠悠道,“小羽毛,咱们也是做过不少坏事的,但这一次,倒真像是做了好事。”   贺兰陌到芩州不够才个把月,就已经坑害了不少人,他这一死,也算是芩州百姓的一个福音了。   虽然这个福音,不会有人知道,虽然依旧有许多人因为月满的死而难过,但至少……芩州少了两个丧尽天良的骗子。   “算是件好事吧。”苏惊羽笑着,一歪头倒在贺兰尧的肩上,“阿尧,很多时候我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们,算不算恶人?”   “当然算。”贺兰尧笑了笑,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过,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小羽毛,怎么开心怎么活,莫要在意他人的看法,遵从内心便好。”   苏惊羽轻笑一声,“很有道理。对了,阿尧,我想起来个事,你之前忽悠贺兰陌的时候,说你与四哥闹翻了,你说,因为古月南柯的原因,四哥对你颇为不满,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的女人在意的是另一个男人……”   “这是为了骗取贺兰陌的信任,胡扯的。”贺兰尧挑眉。   “我知道你是胡扯的,但是,你心中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心?”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四哥是众皇子中,与你交情较好的,对于你,他脾气也好,总把你最爱吃的瓜子留给你,像普通人家照顾弟弟的兄长一样,他很有当兄长的气度,但……古月南柯的出现,难免会改变些什么,你可知爱而不得的女子最可怕?若是她有意挑拨你跟四哥的关系……”   “随她挑拨吧。”贺兰尧漫不经心道,“倘若贺兰平听了她的挑拨,我就当没有这个兄长了,不过,我认为他不会那么没脑子的,他也是个聪明人,是真是假,是黑是白,应该分得清。”   ……   东宫主殿,一派寂静,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吹拂过寝殿内二人的衣裳。   “南柯,你近来心情有些不好?”贺兰平端坐在桌边,望着正对面的女子,语气似是关切。   “殿下多虑了,南柯好得很。”古月南柯抬头,朝他强扯出一抹微笑,“太子殿下,我记得,宁王他们好像是比咱们先行两日的,为何咱们都回来了,他们还不曾回来?”   “兴许是在路上逗留了吧,十弟最爱玩了。”贺兰平不紧不慢道,“怎么,你找他们有事?”   “随口问问而已。”古月南柯笑了笑,余光瞥见桌边一个十分漂亮的锦盒,她一时好奇,顺手打了开,入目是一盒五色瓜子。   “这瓜子,长得真好看。”古月南柯道了一句,伸手要去拿。   “且慢。”贺兰平制止她,将盒子盖了回去,笑道,“南柯,这个,你不能拿。”   ☆、第238章 真能给她脸上贴金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面上有一瞬间的怔愣。   一颗瓜子都不能拿?   但随即,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试探性地道:“这盒彩色瓜子,该不会是太子殿下要送某个人的吧?”   “不错。”贺兰平悠悠道,“这是本宫答应过他的,因此……”   “我明白了。”古月南柯接过了话,“既然是殿下要送旁人的,我拿了也不合适,不过我有些好奇了,会是哪个女子如此幸运?”   贺兰平素有风流之名,这盒彩色瓜子十有八九是送给哪个姑娘的。   但古月南柯没料到,她的话一出,惹得贺兰平轻笑一声,“南柯,你怎么就知道那是个姑娘?也许是男子呢?”   “男子?”古月南柯怔了怔,“不是姑娘?”   “不是。”贺兰平轻描淡写道,“在你心中,是否觉得本宫是花心之人?”   “殿下言重了。”古月南柯淡淡道,“您贵为太子,身边美女环绕也是应该的,殿下喜欢谁,南柯不会干涉。”   “南柯果然很识大体。”贺兰平抬起手,以手背托着下颌,笑道,“不过本宫以为,最大的原因想必是……你不喜欢本宫?不喜欢,自然就不会在意。”   “我承认,我如今还并未对太子殿下动心,之所以嫁来出云国,只是因为这是南柯的使命。”古月南柯唇角轻扬,“俗话说日久生情,也许,时间长了,南柯便会对太子殿下倾心了。请殿下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做一名合格的太子妃。”   “如此甚好。”贺兰平朝她莞尔一笑,垂眸之时,掩去眸底的冷光。   古月南柯,是个逢场作戏的好手。   同一时刻,古月南柯也在笑,眸光却毫无波澜。   她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喜欢眼前这个人。   风流多情,招蜂引蝶的男子,是她从前最为不屑的,倘若贺兰平不是出云国的太子,这样的性格,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她心底住着的那个人,就算不喜欢她,她也很难将他的位置挪出来让给其他人。   害她伤心流泪的人,她绝不会放过。   ……   午间的凉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云彩。   “帝都,我终于又回来了。”苏惊羽撩着马车窗,望着窗子外熟悉的街道,鼻翼间嗅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不禁感慨了一声,“久违的味道了。阿尧,我们下马车去逛逛可好?”   “好。”贺兰尧望着她喜悦的侧颜,轻笑一声,随即吩咐乌啼停车。   下了马车,苏惊羽便奔向了卖糖炒栗子的摊贩前。   她身后,贺兰尧望着她欢脱的模样,眸中笑意浮动。   希望她永远都是这么开心无忧的。   苏惊羽买回了一袋栗子,便迫不及待地剥了开,正打算吃,旁边伸来一只手,将她刚剥好的栗子抢了。   苏惊羽唇角抽了抽,转头瞥了一眼贺兰尧,“阿尧,你能不能勤快点,自己剥?”   “我就喜欢抢你的吃。”贺兰尧悠悠道,“不爽是么?吐出来还给你?”   苏惊羽:“……”   罢了,他耍无赖起来,她根本拿他没辙。   “林氏糕点铺就在前面了。”贺兰尧说着,扯着苏惊羽朝前而去。   苏惊羽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氏糕点铺里的枣泥糕是皇太后喜欢吃的,贺兰尧此番必定是想买了带回宫里给太后。   二人相携着去了糕点铺,却没料到,还未踏进门槛,抬眸便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个糕点很好吃的,来嘛,吃一块,就一块。”身着湖绿色衣裳的女子左手扯着身旁男子的衣袖,右手正捻着一块糕点,直往他唇边凑去,“冰块脸,吃一口会毒死你么!”   这一男一女,正是久违了的苏折菊与古月西柚。   古月西柚竟也来了出云国,想必又是偷跑来的。   “我不爱甜点。”苏折菊依旧板着那张万年没有表情的俊脸,“你自己喜欢什么,买就是了。”   说着,便要扒开古月西柚扯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奈何古月西柚扯得牢牢的,不让他扒开。   “放手!”苏折菊沉声道,“在外人面前,注意点影响成不成?”   “我就不。”古月西柚挑眉,“我就不松开,你咬我啊,打我啊?”   “这位公子,你家夫人挺粘人的。”店铺的老板娘笑着道,“年轻可真好,小两口如胶似漆的。”   “我跟她?”苏折菊听闻此话,唇角难得抽了抽,忙解释着,“我与她,并不是……”   “大娘,桂花糕再给我来两斤!”古月西柚打断苏折菊的话,笑着朝老板娘道。   老板娘乐呵呵地去给她打包糕点。   苏折菊见此,也懒得解释了。   “苏折菊,付钱。”古月西柚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包吃包住。”   说完,她轻哼了一声,转身朝店铺门口走去。   这一抬头,便撞上了苏惊羽贺兰尧二人。   “咦,你们也回来了?”古月西柚见着二人,笑着打招呼,“真巧。”   “公主,好久不见。”苏惊羽眸中泛着笑意,“又是偷跑出来的?”   “别叫我公主了,我已经不是公主,如果当公主,就不能追求想要的,那么这个身份我宁可不要。”古月西柚敛起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我与母后已经闹翻了,她将南柯姐姐嫁给你们的太子之后,又想将我嫁给邻国的皇子,我可不愿学南柯姐姐那样默然接受联姻的命运,于是我在宫中闹得鸡犬不宁,母后气的要与我断绝关系,她说,我若不听她的,有本事就别当这个公主,别享受皇家给予我的一切荣华。我一听这话我就乐了,我巴不得她将我废为庶人。”   苏惊羽闻言,有些意外。   她明白古月西柚对苏折菊的心思,却没有想到她能如此干脆地放弃一切荣华,背井离乡,远走异国。   她的人生价值观,倒真是与大多的贵族女子不同。   “所以,你们就当我现在是一介普通民女好了。”古月西柚坦然一笑,“丢弃了公主的身份,我也并不算是没有收获,至少,冰块脸因此自责了,我因为他落得个流浪街头身无分文的下场,他自然应该包我吃住不是么?”   苏惊羽闻言,笑出了声。   死缠烂打,追情郎追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少有的执着。   就在二人说话间,苏折菊已经付好了钱拎着糕点走了过来,望着苏惊羽二人,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们一切都好。”苏惊羽笑道,“你呢?”   “还好。”苏折菊道,“还是老样子。”   “我们不在帝都的这段时间,可曾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苏惊羽轻挑眉头。   “还真没有。”苏折菊的眸光里似有笑意,“自从你们二人离开之后,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了,以前你们在的时候,这宫里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你们这一走将近两个月,宫中似乎寂静了不少呢。”   苏惊羽:“……”   苏折菊竟也学会打趣人了。   这话的意思说的好听点,那就是他们善于制造热闹,说的不好听点,那便是……惹事生非。   苏惊羽轻咳了一声,“过奖,我觉得,你应该说,新太子立了之后,这宫中平静不少才对,废太子贺兰陌那就是一尊瘟神,呆哪儿哪遭殃,这不,他一走,不就清净了?”   “我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苏折菊不紧不慢道,“你们玩,我先回了,告辞。”   苏惊羽呵呵一笑,“告辞。”   苏折菊离开了,古月西柚自然跟尾巴似的紧随其后。   “数月不见,冰块脸还是冰块脸,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儿要融化的迹象。”苏惊羽望着苏折菊的身影,眸中似有欣慰。   “你的语气,像极了关切孩儿的娘亲。”耳畔倏然传进一道悠漫的嗓音,“你的神情,就像是看见了光棍多年的儿子终于找到了媳妇一样。”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剧烈一抽,翻了贺兰尧一个白眼,“去你的!竟说冷笑话!”   苏折菊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哥,为人冷漠,不善交际,更不乱搞男女关系,终日一张面瘫脸,不会撩妹,不解风情,她还是有点儿担心他的终身大事的。   本以为古月西柚很难与他走在一起,毕竟身份悬殊太大,即便他如今升职玄轶司主司之一,赤南国的王后多半也是看不上。若是古月西柚最终放弃了,以后的日子里,恐怕很难再出现这样一个活泼爽朗的女子去感化苏折菊。   “我这位大舅子,看上去就不讨女人喜欢。”贺兰尧幽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难得有个死缠烂打的,他若是不把握机会,注定孤独一生,不,应该说,活该孤独一生。”   “你还知道他是你大舅子啊,你损别人也就罢了,还损自己人。”苏惊羽撇了撇嘴,“就你讨女人喜欢,时常招蜂引蝶,且那些个狂蜂浪蝶还颇为难缠,你还不如苏折菊呢,你看他那张面瘫脸,虽不讨喜,但也不会招来太多桃花,这何尝不算一种好事?”   “招不招桃花与面瘫无关,与容貌风姿息息相关。”贺兰尧悠悠道,“你应该说,他不招桃花是因为不如我俊,而不是埋怨我没他面瘫,我招桃花也不是我有心的。即便苏折菊是你兄长,你也不能夸他贬我,否则我就很不高兴了,我若是生气,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大舅子,照样修理。”   “你……”苏惊羽被噎了一下。   “旁人怎么说我都无妨,但是你必须站在我这一边。”贺兰尧这会儿也面无表情了,“我招惹了烂桃花,你呢?你也招惹了不少阿猫阿狗,我不慎招惹了烂桃花,但我从未搭理过,你招惹了阿猫阿狗,你却是搭理了。综上所述,你没有理由指责我。”   苏惊羽伸手扶额,“算了,说不过你。该买枣泥糕了!皇祖母还等着我们回去请安呢!”   说着,她一把扯着贺兰尧往铺子里去。   就不该跟这厮争辩。   她对待外人伶牙俐齿,但是对上贺兰尧,却时常说不过他。   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二人回到皇宫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一回到宫中第一件事自然是直奔皇太后的青镜宫而去。   不过二人没有料到的是,一踏入宫殿门槛,入目的人不少。   太后身侧,一袭杏黄色宫装,身姿若柳扶风,娇媚如清水芙蓉的女子,可不正是宁若水?   另一侧也坐着两人,正是贺兰平与古月南柯。   “惊羽?”宁若水望见了苏惊羽,眸光一瞬间便多了几分神采,“你回来了?”   “是,我们回来的。”苏惊羽望着她,淡淡一笑,“许久不见,若水又漂亮了。”   “惊羽,小十,快过来。”太后一见着二人,面上的惊喜之色掩饰不住,“你们这两个孩子,出去一玩就是将近两个月,是不是玩的开心连皇祖母都忘了?”   “我们哪敢啊?”苏惊羽到了太后身前,笑道,“我们去赤南国游玩,皇祖母您不是不知道,赤南离出云要行八九日的路程呢,其实我们离开的这段日子,有一半时间都拿去赶路了,我们人虽不在宫中,但时常挂念着您。”   苏惊羽说着,将买回来的枣泥糕递了上去,“这是我们进宫之前买的,皇祖母可不能说我们不惦记着您。”   “皇祖母说笑的,你这孩子可别当真。”太后笑着,接过了苏惊羽手上的那包糕点,随即目光落在了贺兰尧身上,似是一喜,“小十,你这次回来,气色好了不少呢!”   苏惊羽听着这话,眸底笑意闪烁。   阿尧从前的脸色总是有些苍白,有一种病娇之美。自从解毒之后,脸色便好了不少,如今是真的白皙,而不是苍白了。   “是好了不少,如此一来,皇祖母也不用再担心了。”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多亏了惊羽照顾得好,总是拿各种各样的药膳给我补身子,我若是气色还不好,就辜负了那么多药膳了。”   “好,真好。”太后听得十分乐呵。   同样乐呵的还有苏惊羽。   这个阿尧,真能给她带高帽子。   太后身侧,宁若水好似也被他们的笑容所感染,唇角不禁轻扬。   众人里唯一不喜悦的,恐怕只有古月南柯了。   望着苏惊羽贺兰尧的笑颜,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贺兰尧说的什么……多亏了苏惊羽照顾得好,他的气色才好?   他的气色好分明是因为吃了冰山青莲,解去了美人煞之毒,与苏惊羽能有什么关系?   真会给苏惊羽脸上贴金,还哄得老太后乐呵呵的。   “话说回来,你们是去赤南国玩的,那么总该认识你们的未来皇嫂,南柯公主吧?”太后笑道,“若是之前没见到也无妨,现在认识一下也不晚。”   “见过。”苏惊羽瞥了一眼右侧的古月南柯,朝太后笑道,“早在赤南国玩的时候就见过了,南柯公主还设宴款待过我们。”   “原来你们都认识了。”太后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赤南国的姑娘性格爽朗,比起我们出云国的女子,更有一分可爱之处,惊羽你这么活泼的性格,想必跟你皇嫂能处得好。”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与古月南柯能处的好?   呵呵……   能不互掐就算不错了。   苏惊羽心下吐槽着,面上还是得端着笑意,毕竟太后年事已高,她可不能把跟古月南柯的矛盾说出来刺激老人家。   嫂子肖想小叔子这种事传出去实在太不光彩,尤其还是发生在皇家。这样的破事能瞒就瞒着吧,要撕逼私底下撕便好,闹大了,贺兰平脸上不好看,也有损贺兰皇室的颜面,皇帝陛下若是知道,更得掀桌了。   “一路回来,你们都累了吧?皇祖母吩咐下去,为你们设宴。”太后说到这儿,拍了拍苏惊羽的手背,“眼看着小十的身子骨大好,哀家这心里欢喜,惊羽,你可真是个福星呢。”   苏惊羽连接被夸,顿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皇祖母,太过奖了,应该的。”   一众人用过晚膳之后,太后道:“哀家有些乏了,想休息了,你们也都回吧。”   众人闻言,自当告退了。   踏出了青镜宫,贺兰平朝古月南柯道:“原本说好了要带你去赏花,但本宫这会儿有些要紧事要去处理,明日再带你去。”   “殿下去忙吧。”古月南柯道,“逛御花园什么时候都行。”   “南柯公主,太子殿下没空,本宫有的是时间。”身后倏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是宁若水走上前来,“太子殿下是大忙人,本宫是个闲人,南柯公主初来乍到,对这宫里不熟悉,不如本宫带你走走如何?”   “那就多谢娘娘了。”古月南柯朝宁若水淡淡一笑。   贺兰平见此,也笑道:“这样也好,那你们玩,失陪了。”   言罢,他转身迈步离开了。   “走吧,南柯公主,本宫带你去御花园。”宁若水说到这儿,率先迈出了步子,走过古月南柯身侧时,有意无意地顶了一下她的肩头。   古月南柯没料到她会来这一下,险些一个不稳摔倒。   “南柯公主,没事儿吧?”宁若水作势去扶她,迈出了一步,似是一个不小心,踩在了古月南柯的脚背上。   古月南柯吃痛,惊呼一声。   “哎呀,南柯公主,你看本宫这粗心的,别介意啊。”宁若水挪开了脚,想要再去扶古月南柯。   古月南柯这次不让她触碰了,一个后撤躲开,神色冷然,“娘娘,你到底要整我几趟才甘心?”   ☆、第239章 她的生辰!(内含五一活动)   先是有意无意地撞她,再是看似无心地踩她,这宁若水显然是故意整她的。   “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怎么就听不懂了呢?”宁若水的语气波澜不惊,毫无歉意,“本宫只是有些笨手笨脚而已,请公主莫要见笑。”   “笨手笨脚?”古月南柯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素闻宁德妃千娇百媚,玲珑心思,是个妙人,笨手笨脚这四个字,岂能与娘娘你沾边?南柯初来乍到,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惹了娘娘,还希望娘娘明示,别用些后宫的阴暗手段来对付我,本公主不喜暗斗。”   “公主这话真有意思,本宫身为后宫女子,自然擅长耍宫闱阴谋,你不喜暗斗,我恰恰相反,就喜欢暗斗。”宁若水说着,双手环胸,迈起了步子,在古月南柯周身绕了一圈,将她整体打量了一边,随即笑道,“美若芙蓉,身姿曼妙,的确很有资本,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你吃锅望盆的理由啊。”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神色微变。   吃锅望盆……   宁若水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她竟然看出了自己对贺兰尧的心思?   古月南柯心下不平静,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恕我不能理解娘娘的意思。”   “公主,你怎么这么笨?本宫说的如此明白,你还不能理解,你这脑子不太灵光啊,在后宫很容易被玩死的。”宁若水状若叹息道,“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说的简单些,就是你作为太子的女人,却还要爱慕着宁王,你累否?”   古月南柯闻言,目光霍然一紧,“德妃娘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本宫喜欢说明白话,不想装糊涂,方才在太后娘娘的青镜宫,本宫看的很清楚,从宁王一进来,你的眼神便有意无意地黏在他身上,且,你对惊羽,似是有憎恨?”宁若水说到这儿,水眸中掠过一丝寒光,“你是骗不过本宫的眼睛的,你对宁王,是爱慕,且爱而不得,你对惊羽,是嫉恨。”   古月南柯望着眼前的女子,心道一句这宁若水果真不简单。   看似年少清纯,却有着一双利眼,自己的表情与心思竟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将话挑的这么明白,是想说什么?   “本宫之所以跟你说明白话,是想告诉你,收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吧。”宁若水说着,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你是未来太子妃,但这并不代表你一定能坐上一国之母的宝座,你们赤南国人豪放爽朗,我们出云国人却是圆滑,后宫之中风云变幻,今天是正妃,明天就可能被废。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别老追逐天边浮云,怎么站稳脚跟才是要紧的,你若是一门心思关注着宁王,迟早有一天让人抢了你的正妃宝座。”   “不劳德妃娘娘提醒。”古月南柯冷笑一声,“娘娘这么好心来提醒我,是因为你我同病相怜么?”   宁若水眨了眨眼,似是不懂,“同病相怜?”   “我爱而不得,你又何尝不是?”古月南柯不紧不慢道,“方才在青镜宫,我也发现了,你总往宁王的方向看,唇角含笑,但我并不敢因此断定你对他有意,这会儿你来警告我,让我离他远些,是出于好心,还是其他原因?我只想说,娘娘你比我可悲,我嫁的是宁王的兄长,你嫁的却是他的父亲,陛下虽是九五之尊,但比起这两兄弟,未免年纪太大,女子大多喜欢年少英俊的男子,我说的对么,娘娘?”   此刻,古月南柯的眸光中似有讥诮的笑意。   宁若水敢讽刺她吃锅望盆……哪来的立场。   “南柯公主,你这眼睛斜的是有多厉害,才会觉得本宫喜欢宁王?”宁若水嗤笑一声,似是对古月南柯的话颇为不屑,“本宫如今圣眷正浓,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怎会自找麻烦给陛下戴绿帽?宁王除了有张好皮囊,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心黑手毒不积德,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说话又难听,本宫从没对他有过好感。今日来告诫你,乃是因为本宫与苏惊羽交情甚好,她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   古月南柯唇角笑意一滞。   本以为宁若水也心仪贺兰尧,却没料到……是帮着苏惊羽来的。   “别怪本宫没提醒你,这宫里,曾有过不少与苏惊羽作对的人,他们的下场如何你晓得么?幸运点的,被驱逐,被流放,不幸的,都下地狱去了,你想当下一个不幸者么?”宁若水说着,掩唇低笑,“本宫今日跟你说的这些话,不怕你说出去,本宫更不怕你找麻烦,你若是恼了,大可去找苏惊羽麻烦试试,或者,找本宫麻烦试试?”   宁若水说完,朗声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她身后,古月南柯的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这宁德妃还真是个胆大猖狂的,狠话都放出来了。   别找苏惊羽的麻烦?   呵呵……   休想!   这一头古月南柯暗暗磨牙,另一边,苏惊羽贺兰尧已经回到了久违的永宁宫。   “小蓝乖,洗完澡就给你肉吃,哎呀,你安静点,别跳!”气急败坏的男子嗓音从宫殿里传出,“弄得我一身是水,你再跳,信不信我找根绳子把你拴起来!”   是白无禅的声音。   苏惊羽听到这儿,当即轻咳了一声,“是谁想把我们的小蓝拴起来啊?”   说话间,她已经跨过了门槛,抬眸,便见前方的树底下,一身白衣的白无禅蹲着,身前放着个水盆,小蓝正被他抓在手上,按在水盆里。   苏惊羽贺兰尧的出现,让一人一猫都怔住了。   小蓝忽然便是安静了下来,一双幽蓝的眸子望着二人,下一刻,便是用脚蹬了一下水盆,从白无禅的手中迅速挣脱了开,直朝着前方的二人奔去——   苏惊羽见它奔来,唇角轻扬,蹲下身张开双手,准备迎接小蓝热烈的拥抱。   小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了过来,到了苏惊羽身前,一个跃起蹦到了苏惊羽肩上,紧接着抬腿一蹬,踩着苏惊羽的肩,扑向了她身后贺兰尧的怀中。   苏惊羽:“……”   不抱她也就罢了,还踩她!   果然阿尧养的宠物爱的只有他而已……   她这个女主人,基本被无视了。   “浑身是水,别往我身上蹭。”贺兰尧将挂在身上的小蓝扒拉下来,丢回地上,“去洗干净了再过来。”   小蓝听闻他的话,喵呜了一声,转身迈着优雅的猫步迈向了不远处的白无禅。   “这笨猫,下次再带着一身水乱蹭,我非拔了它的毛不可。”贺兰尧的视线落在苏惊羽的肩上,伸手替她拍了拍衣裳上沾着的水珠。   “对你,是蹭,对我,是踩。”苏惊羽撇了撇嘴,“这么久未见了,小蓝竟一点儿也不想念我。”   “其实它是想念你的。”贺兰尧笑道,“只不过么,它想念我多一些,因此会先扑向我。”   苏惊羽:“……”   这个理由真是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小羽毛,看着小蓝洗澡,我也想去沐浴了呢。”贺兰尧的气息忽然进了几分,是他的唇贴到了她的耳畔,“你要一起么?”   “不,我身上一滴汗也无。”苏惊羽悠悠道,“你自个儿去吧。”   “你必须陪我。”贺兰尧的语气漫不经心,“问你,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你若应下自然是好,不答应,我也要跩着你去。”   说着,他轻笑一声,握上苏惊羽的手,与她手指紧扣,将她拖着去了偏殿。   苏惊羽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却还是紧随着他的步伐。   偶尔她也想傲娇一下,这习惯,一定是被贺兰尧给带出来的。   ……   水雾缭绕,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   浴池周围有四尊石雕伫立,每尊石雕上都放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整个室内的光亮全靠着这四颗明珠照耀,明珠散发出的光晕柔和,明亮却不刺眼。   两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热的湖水在二人身周微微荡漾。   二人此刻都将背部抵靠着浴池边缘,似是惬意地闭目养神,同样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便如同白玉雕成的艺术品,白皙而光滑。   “还是咱们宫里的浴池宽敞,许久没有这么泡澡了,真舒坦。”苏惊羽感慨了一句,偏过头看贺兰尧。   贺兰尧这会儿也正看着她,狭长的眼角斜挑,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如黑珍珠一般明亮而深邃的眼瞳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妖娆,潋滟。且还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   苏惊羽与他对视着,只觉得要醉在这样的一双眸子里。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腰间,一把揽住。   苏惊羽察觉到他的指尖摩痧着自己的腰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唇角轻扬,伸手主动攀上了他的脖颈。   苏惊羽早就料到了,贺兰尧将她拖来沐浴,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泡澡。   更重要的事——鸳鸯戏水。   贺兰尧见她主动贴上来,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带着她一个旋身,见她直接压在了浴池边上,让她的背抵着浴池的边缘,无处可躲,以一种绝对霸道的姿势将她禁锢在怀中,随即头一倾,含住她的唇,辗转厮磨。   同一时,握着她腰际的手也缓缓游移着向上……   明珠映照,暗香袭袭。   一室春色。   ……   是夜,月凉如水。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两双靴子上。   榻上,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黑暗中,她的眸是睁着的。   明日,是她的生辰。   不知阿尧会给她准备什么?她这会儿就已经很是好奇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想到一个可能性。   阿尧……会记得么?   他素来是个细心的人,但是也不排除忘事的可能性。   在前世,过了零点就可以说生日快乐,在如今这时代,过了子时便也是第二日了。   她的生辰,马上就到了。   也许一觉醒来,就能看到阿尧给的惊喜?   “想什么呢?还不睡。”耳畔蓦然响起贺兰尧的声音,紧接着腰际一紧,被他掐了一下,“快睡,小青说了,夜里迟迟不入睡对肌肤不好。”   “好了好了,这就睡!”苏惊羽说着,一个翻身,将头埋在他怀里,闭上了眸子。   ……   第二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雪白的幔帐上。   苏惊羽睁开眼皮的时候,身侧空无一人。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掀开被子下了榻,穿衣洗漱。   穿戴整齐之后,苏惊羽迈出了寝殿,才走出两步,忽听耳畔响起衣抉翻飞之声,敏锐如她当即转过了身,正对上一张笑盈盈的俊脸。   “小羽,早啊!”君清夜朝她笑着,伸手递给她一个只有掌心那么大的锦盒。   苏惊羽见此,怔了怔,“作甚?”   “给你的礼物啊。”君清夜挑眉,“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么?”   “你这记性,还真好。”苏惊羽接过了他递来的锦盒,笑道,“我现在能打开么?”   第一个给她送礼物的,竟不是阿尧,而是君清夜。   这厮倒是真的记性好,自己之前被他缠着问生辰时,告诉了他,只说过那么一回,他便记住了。   “当然可以打开。”君清夜笑道,“打开看看。”   苏惊羽将盒子打了开,一条银晃晃的链子引入眼帘,上头镶着莹润剔透的月光石,简单又不失大气。   “这条脚链,可不是极乐楼里的宝贝,但凡是极乐楼里的都属于我大哥,我自然不会拿来借花献佛,这是我早几个月前就托人去做的,相信这世上不会有第二条同样的,小羽,喜欢否?”君清夜眉眼弯弯。   “喜欢,多谢。”苏惊羽笑着道谢,将脚链拿了起来,在暖阳照耀下的月光石显得更晶莹漂亮。   “说什么谢,你喜欢就好了。”君清夜笑道,“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总觉得你什么都不缺,头饰不缺,项链不缺,手上有小十送的镯子和曼珠沙华花戒,耳朵上也有他让人给你订制的耳钉子,你浑身的首饰几乎都被他承包了,幸好他没想到脚链,哈哈哈……”   苏惊羽听着君清夜爽朗的笑声,唇角抽了一抽。   想到了阿尧不曾想到的首饰,值得他高兴成这样?   “话说回来,小十送了你什么?”君清夜笑过之后,一脸好奇,“一定是很特别的,让人意想不到的,对不对?”   苏惊羽道:“他……还没送呢,你是第一个送的。”   “什么?我是第一个送礼的?第一个竟不是他?我竟然抢在他之前给你送了礼物?!”君清夜颇为惊奇,“我居然比他快,我居然是第一个,我……”   “好了,小声点!”苏惊羽打断他的话,“你再喊,再喊该让其他人听见了,别喊,别出声,别让其他人知道。”   “为何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送礼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尧和月落乌啼他们也许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你这么一大喊,不久等于提醒了他们?”苏惊羽淡淡道,“别喊,别提醒,我倒要看看,阿尧他记不记得,什么时候能想的起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小十会忘么?”君清夜讶异,“按理说,谁忘都无妨,但是他不能忘才对。”   “这才早上呢,不急。”苏惊羽悠悠道,“还有大半天的时间让他想,没准他正准备着呢,等着看吧。”   君清夜有句话说的不错。   谁忘了都无妨,唯独贺兰尧不能忘。   她想他一定是记得的。   “小羽,倘若小十真的忘了,你会如何?”君清夜试探般的道,“会不会抽他?可千万别呀,他虽然犯了错,但武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倘若你生气了想打人,我可以代替他被你抽,你尽情发泄吧!”   苏惊羽:“……”   她怎么会抽贺兰尧。   他若忘了,她就……一个月不跟他滚床单。   “君清夜,你记住,别提醒他。”苏惊羽正色道,“你先回吧,明日我告诉你结果。”   ……   一眨眼,便是一上午过去。   用午膳的时候,苏惊羽扒拉着碗里的饭,望着正对面专心吃饭的贺兰尧,磨了磨牙。   该不会真的忘了?   ……   一晃眼,一个下午便又过去了。   用晚膳的时候,苏惊羽扒拉着碗里的饭,一点食欲也无。   望着正对面依旧专心吃饭的贺兰尧,欲言又止。   真的忘了?!   罢了,还有几个时辰,他还有机会。   ……   夜色深沉,眼见着要到亥时,苏惊羽终于暴走。   真的忘了!   谁忘都可以,他怎么能忘?   怀着躁动的心情踏出寝殿,正迎上朝她走来的乌啼。   “你们殿下呢!”苏惊羽道,“在哪!”   “在偏殿,说是沐浴。”乌啼眨了眨眼,“怎么了惊羽姐姐?”   苏惊羽不回答,直接朝着偏殿而去?   沐浴?   看她不把他按进池子里多喝几口洗澡水!   苏惊羽一路气势汹汹地行至偏殿,门是关着的,里头还点着灯,她一把拍开了大门,抬眼的那一瞬间,却怔住了——   一室的火光跳动。   光滑的地面之上,用无数红烛摆出了一个巨大的爱心形状,也不知红烛的数量有几千几百支。   这一刻,她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都跟着烛火在跳动。   他没忘。   或者应该说——他是刻意将惊喜安排在夜里的。   就在她怔愣时,耳畔传进一道清润如风的声音,“小羽毛,关门,别让风吹熄了蜡烛。”   萌十:我一直是浪漫的~   五一送币活动——   抢楼活动,先到先得:零点开始,第一位留言的妞奖励333币,第二位222币,第三位111币,接下来七位每人88币。跳过重复楼层和非正版楼层~   另有读者群抢红包得币币,在这里不作公布。   有奖竞答:诸位发挥脑洞,明天的章小十要唱一首现代歌曲,从无欢那学的,谁能猜到的,奖励288币~嘿嘿~   提示:歌曲挺配他的。   ☆、第240章 该减肥了!   苏惊羽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又是一怔。   一丈之外,一道雪白的人影伫立,双手托着一个玉盘,玉盘上,盛放着一个圆柱状的糕点,约莫十寸长,四寸高。   糕点上立着十八支细长的红烛,明黄色的火光晃动,映照在那人如玉的脸庞上,更增添了一抹魅惑,令人想要——沉沦。   “小羽毛,生辰快乐。”他开了口,薄唇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苏惊羽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盘糕点上,细细一看,糕点边缘有一片细碎的桂花花瓣。   竟然是一个巨无霸桂花糕!   “为了庆贺你今日的生辰,我要为你献唱一曲。”贺兰尧说到这儿,已经迈开了脚步,缓缓朝着苏惊羽走近。   同一时,薄唇轻启。   “看着我的脸你怎么会突然害羞   是不是被我的美貌冲昏了头   我知道我完美的让你无路可走   其实我只是有一点可爱过头”   他的声线清凉如玉石作响,吟唱起歌来颇为好听。   而这首歌,也让苏惊羽瞬间石化了:“……”   “你会萌萌的害羞,会萌萌的摇头   会萌萌的说   讨厌讨厌讨厌   我要你爱我永久,萌翻你小宇宙   永远要记得   女人本来就很美   感觉自己萌萌哒,心里开出了花   快乐就啪啪啪   感觉自己萌萌哒,想和你么么哒   烦恼就啪啪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等贺兰尧的话音落下,苏惊羽便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早在贺兰尧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就懵了,而等他唱出两句,她才反应过来他唱的是什么。   感觉自己萌萌哒。   而苏惊羽的狂笑声,也成功让贺兰尧止住了歌声。   “你就笑吧。”贺兰尧漫不经心道,“反正也就这么一回,随你笑了。”   “阿尧,不好意思……哈哈哈……我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你着实太可爱。”苏惊羽费劲憋住了笑,眼见着贺兰尧走到身前,正准备张开双臂拥抱他,蓦然想起他还端着个大桂花糕,实在阻碍拥抱,便绕到了他的身侧,攀上他的脖颈,在他脸庞上偷了个香。   “感谢你送我这样的生辰礼物,让我着实没有想到。”苏惊羽目光中满是笑意,“这歌儿……无欢师叔教你的吧?”   他们所认识的人里,除了顾无欢,也没有人会唱现代歌曲了。   “嗯。”贺兰尧应了一声,“我知道你时常想念你的那个时代,我无法带你前往那个时代,我能做的,只是将那个时代的东西呈现在你面前。”   “够了,已经很惊喜了。”苏惊羽望着他手上那盘子超大号桂花糕,笑道,“这个桂花糕……”   很显然,是代替蛋糕的。   “我花了好几个时辰做的,并没有让其他人帮忙。”贺兰尧道,“我不会做糕点,是在小青的指导下完成的,做的样子可能有些不大好看,不准嫌弃。”   “不嫌,怎么会嫌。”苏惊羽的视线落在那跳动的烛火上,心中满是欢喜。   他有洁癖,厨房那种油烟之地,素来不喜踏入,但是今日,他愿意花几个时辰去做一盘桂花糕。   他很高冷,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她面前唱:感觉自己萌萌哒……   他偶尔是很萌,但是这样的歌词从他嘴巴里蹦出来,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画风。   他做这些,目的只有一个:让她开心地度过这个生辰。   “小羽毛,吹熄烛火,许个愿。”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   “好。”苏惊羽朝他粲然一笑,随即双手并拢,闭上眼默念心中所想,再度睁眼,张口,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桂花糕上的烛火熄灭了,但寝殿中央以红烛堆成的的巨型爱心依旧照耀着一室明亮。   苏惊羽抬眸望着贺兰尧,笑道:“接下来是什么步骤,晓得么?”   她所许下的愿望,便是与眼前的人相约白头。   “切糕点。”贺兰尧淡淡一笑,转过身,端着糕点走向了桌子。   苏惊羽紧随其后,抬眸看见桌子上摆放的小碟子与短刀,以及银质的小叉子,唇角勾起。   果然是什么都准备齐全了。   “这是我第一次为你过生辰,只想与你两人一起过,不希望有外人的参与,下一个生辰,我便为你举办宴席,邀请亲友们前来。”贺兰尧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短刀,递给苏惊羽。   “好,依你。”苏惊羽笑着接过了短刀,伸向桂花糕,一刀切下。   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生辰,只想和他一起过。   切下了一块搁在小碟子里,正要递给贺兰尧,抬眸之时,一个银晃晃的物体闯入眼帘。   看清了那东西,她怔住。   那是——一个做工颇为精致的、手掌大小的皇冠。   通身银白,外带着镶嵌数不清的晶石在上面,正中央,是一棵指甲盖般大小的天蓝色宝石,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动着璀璨的光芒。   皇冠是发卡样式的,可以直接箍在发上。   这个玩意,是这个时代绝不会有的东西。   他究竟从顾无欢那儿取了多少经?   苏惊羽怔愣间,贺兰尧已经抬高了手,将皇冠嵌入了她的发间。   “这王冠,与你很配。”贺兰尧说着,为她理了理额前的发,笑道,“好看极了。”   “世间万物再好看,不如你好看。”苏惊羽抓住他的手,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裹住。   他的手常年都是冰凉的,此刻依旧不例外,包括他整个人,都是如此冰凉,凉地令人心疼。   他虽冰冷,却总能将她捂热。   遇上贺兰尧,真是她此生最大的运气了。   “是不是又感动了?”贺兰尧望着她的神情,笑道,“如此看来,我布置的一切都很成功。”   “当然!”苏惊羽笑道,“没有人比你更能让我感动了。”   “这话我爱听。”贺兰尧轻挑眉梢,“尝尝我做的桂花糕味道如何。”   “好。”苏惊羽转身,将切好的那块递给他,还不忘插上了小叉子。   “你们那时代的东西真有意思,吃糕点要用上这样的小叉子。”贺兰尧叉了一小块糕点下来,递到苏惊羽唇边。   苏惊羽张口吃下,瞬间一阵香甜的味道席卷而来,蔓延过舌尖。   “好吃!”苏惊羽毫不吝啬地夸赞,“甜而不腻,你尝尝看。”   “按着小青教的做,我料到味道不会差的。”贺兰尧低笑一声,自己尝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错。   再次叉下一块递到苏惊羽唇边,苏惊羽一口咬下,叼着那块糕点,凑向贺兰尧的脸庞。   贺兰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凤眸中笑意浮动,俯下头,去咬她唇间的那块糕点。   这样的时刻,清凉的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暖意,温馨又暧昧。   ……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之时,双目睁开,便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   他的睡颜静谧又无害,颇为赏心悦目。   苏惊羽不禁伸出了手,指尖落在他卷翘的长睫上,而后游移到他的鼻尖,他的唇。   下一刻,贺兰尧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苏惊羽的脸庞,面上瞬间浮起了笑意。   “醒了?”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苏惊羽笑了笑,“是不是该起了?”   “嗯,起吧。”贺兰尧挑唇笑道,“听说咱们的王府修建的差不多了,我想去看看格局是否合我心意,小羽毛,一起去么?”   “好啊。”苏惊羽笑了笑,起身穿衣。   二人穿戴整齐,用过早膳之后,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   苏惊羽倚靠在贺兰尧的肩头,惬意地闭着眼睛,此刻马车正经过集市,糖炒栗子的香味透过马车的车帘,传入鼻翼中。   “阿尧,我又闻到炒栗子的香味了。”苏惊羽动了动鼻子,睁开了眼,“我们停车买一袋路上啃可好?”   苏惊羽说着,掀开了马车窗帘,目光落在卖糖炒栗子的摊贩上,相邻的摊子卖的是糖人。   “糖人也好久没吃了。”苏惊羽高声道,“乌啼,停车!”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吃零嘴了?”苏惊羽身侧,贺兰尧轻挑眉梢,“我记得,曾几何时,某人对我说过,糖葫芦,瓜子,栗子,点心,糖人这些烘烤煎炸的东西,吃多上火,会嗓子疼流鼻血,曾经,某人总在我耳边唠嗑着这个不要吃,那个要少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么样的人一起生活,难免被带出一些习惯。”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让你整天在我面前吃吃吃,我原本不嘴馋的,看着你吃都要馋死了。”   更为可恶的是,这厮死吃不胖,他的零嘴几乎都是高热量,每一样拿出来,都是增长脂肪的。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瘦削。   她可不敢学他那样肆无忌惮地吃,只能偶尔解解馋。   “作为一个正常人,若是连自己的食欲都要控制,那还是人么?那还能活的潇洒么?”贺兰尧悠悠道,“我知道你为何总吃得少,不就是担心长胖么?其实你大可不必忧心这个,即使你长得圆滚滚,我也不会将你抛弃,反而还让我省心了,一个圆滚滚的胖子,少有俊男能看得上,如此一来,那些纠缠你的阿猫阿狗也会退散了,吃吧吃吧,吃的圆润些才好。”   苏惊羽:“……”   原本闻到炒栗子和糖人的香味,勾起了不小的食欲,这会儿听着贺兰尧的话,想吃的欲望顿时消减了几分。   即使她长得圆滚滚,他也不会将她抛弃,这个她是相信的。   但……没有女子希望自己圆滚滚。   “阿尧。”苏惊羽忽然抬眸,朝贺兰尧道,“你能反手摸肚脐么?”   贺兰尧闻言,怔了怔,“为何问这个?”   反手摸肚脐……这么奇怪的动作做出来的有什么特别意义?   “检验瘦的标准,反手摸肚脐,锁骨放硬币。”苏惊羽说到这儿,伸手去扒贺兰尧的衣领。   “小羽毛,虽然这马车内只有你我二人,但这毕竟是在集市上,你要对我上下其手,好歹回去再说。”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轻挑眉梢。   “我的思想才没你那么污!”苏惊羽磨了磨牙,伸手扯开了贺兰尧的衣领,入目的是他莹白的锁骨。   “这有没有铜板?”苏惊羽问他。   “没有,我出门从来只带金银,哪来的铜板。”贺兰尧悠悠道,“作甚?”   “我要检验一下你瘦削到什么程度。”苏惊羽眯了眯眼。   “锁骨放铜板就是足够瘦了?”贺兰尧挑了挑眉,余光瞥见搁在一盘的果盘,转过头去,伸手拎起了一串葡萄,“试试这个?”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却还是依言,拔下了几颗葡萄,搁在了贺兰尧的锁骨之上。   没掉。   继续。   一颗,两颗,三颗……   苏惊羽抬手扶额。   自愧不如。   “来,小羽毛,你也试试。”贺兰尧将锁骨上的葡萄全拿了下来,随即也将苏惊羽的衣领扯开了,视线落在她莹白的锁骨上,他挑了挑眉,“看着好像有点难度啊。”   苏惊羽:“……”   贺兰尧拿起了一颗葡萄,搁在她的锁骨上,随即松开了手。   葡萄圆润地滚了下来。   苏惊羽顿时只觉得心窝被戳了一下。   “小羽毛,你不行。”贺兰尧将葡萄扔回了果盘里,悠悠道,“或许,该减肥了,总感觉你脖子上的肉多了一圈。”   贺兰尧说着,伸手掐了掐她的腰,“这也长了点肉,没以前那么细了。不过还好,手感不错。”   苏惊羽顿觉一道惊雷劈在头顶,仿佛闻到了头发上的焦味。   该!减!肥!了!   这四个字令她颇为难以置信。   “人嘛,太胖不好,太瘦也不好。”贺兰尧悠然的语调传入耳膜,“太胖或太瘦,都影响美观,一个人若胖如水桶,对着她,就好比早饭给你塞了一大坨猪肉,油腻。一个人若瘦如纸片,看上去全是骨头,好似一个不慎就会散架,太脆弱。像我这样,瘦削却又体力好能力好的却是不多见了。”   苏惊羽:“……”   她不该告诉他检验瘦的标准,纯粹是找虐。   她依旧不甘心,试着反手去够自己的肚脐眼,却发现了一个悲伤的事实。   竟然——   够不到!   就差那么一寸就能够到了。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被贺兰尧圈养起来了,究竟是比从前胖了多少?!   腰围少说涨了三厘米。   体重至少增了十斤。   从前的削肩柳腰,如今的珠圆玉润。   苏惊羽欲哭无泪。   怎么不知不觉……   已经达不到瘦美人的标准了。   “小羽毛,别难过了。”贺兰尧望着她的神情,悠悠叹息一声,“怪我,原本只是想与你闹着玩的,想不到让你发现了自己长胖的事实,不要紧,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接受,不难过,我们吃个糖炒栗子压压惊可好?”   “还吃个鬼!”苏惊羽低斥一声,“不吃了!什么也不吃了,继续前行!”   凭什么!   凭什么阿尧一天不间断嗑瓜子,常吃高脂肪食物却依然能保持身材?!   她吃的比他少了那么多,肉还涨了一圈!   苏惊羽愈发觉得上天不公平。   她竟然不知不觉地胖了,若不是阿尧提醒,当真没能察觉出来,她依旧自我感觉身材极好。   “小羽毛,生气了?”耳畔忽然传来他的气息喷洒,随即苏惊羽感觉脖子一凉,是贺兰尧的手搁了上来。   “其实,长肉并不是什么坏事,关键是要看长在哪儿。”贺兰尧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探入她的衣襟,游移过她温热的肌肤,在那鼓起的柔软之处轻轻捏了捏。   苏惊羽一把拍开他的手,“作甚?这是白天!”   贺兰尧收回了手,凤眸含笑,“只是想告诉你,你最近虽长了些肉,但该涨的地方也涨了,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你若是想减肥,可得注意着些,别把胸给减了……”   贺兰尧话音未落,便觉得脚背一疼。   苏惊羽终究是恼了,一脚踩上了他的脚背!   贺兰尧额上的筋跳了跳,“我又说错话了?”   苏惊羽冷笑,“给我一个月时间,不比你瘦,我就跟你姓!”   “贺兰惊羽。”贺兰尧悠悠道,“听上去也不错。”   苏惊羽:“……!”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不再搭理贺兰尧。   马车到了修建的王府外,停了下来,二人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粗略地逛了一番,贺兰尧点出了几处不太满意的地方,让乌啼记录了下来,而后便离开了。   回返到宫中,下了马车,苏惊羽径自朝着寝殿而去,并不等贺兰尧下车。   换做从前,无论去哪儿,二人几乎都是携手的。   贺兰尧望着苏惊羽的背影,悠悠叹息一声,“夫妻之间,有些话也不能乱说呢。”   “殿下,恕我多嘴,我方才在马车外,依稀听到你们的对话。”乌啼在一旁道,“是不是殿下你说惊羽姐姐长胖了,她有些不太高兴?”   贺兰尧闻言,轻瞥了一眼乌啼,“那么你觉得呢?”   除了他,谁也不能说苏惊羽一句不好。   乌啼望着贺兰尧冷冽的眼神,脖子一缩,立即附和道:“殿下说的是对的!明显是惊羽姐姐错了,胖还不让人说。”   贺兰尧闻言,顿时凤眸一沉,一脚踹出去,“你敢说她胖?!”   嘿嘿,五一节放糖~温馨逗比的一章   对了,关于猜歌的,有个妹子猜中了:感觉自己萌萌哒。俺会发送奖励~俺提示过了,歌曲挺搭配小十的~看到一堆猜王妃的,笑~还有最炫民族风,小情歌,宠爱……简直了哈哈哈哈哈   抢楼奖励全部发送了哦,亲们查收。   ☆、第241章 暗潮汹涌   乌啼着实没料到会挨这一脚,顿时“哎哟”叫唤了一声。   “殿下,怪我多嘴!”乌啼揉着被踹的地方,忙改口道,“其实惊羽姐姐一点儿都不胖,只是从前更偏瘦一些,我方才是故意附和殿下你的说法……没想到说错话了。”   他怎么就给忘了。   惊羽姐姐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好是坏,从来只能由殿下来评价,其余的人,哪能说一句不好。   哪怕真的有哪点不好,殿下也是不让人说的。   “在我身边这么久,竟还如此愚钝。”贺兰尧斜睨着他,“以后,该附和的附和,不该附和的便不要附和,若实在不会说话,就闭嘴。”   乌啼闻言,立即捂住了嘴,猛点头。   贺兰尧不再理会他,转身朝着寝殿内走去了。   小羽毛必然是生他的气了。   本以为夫妻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他不过随口说她长胖了,她就不太高兴了。   原来,女子所敏感的问题,除了年龄之外,还有胖瘦。   贺兰尧一路悠闲地踏回了寝殿内,要迈进门槛之时,却见苏惊羽迎面走前,他朝她轻轻勾唇,正想开口,苏惊羽却已经绕过他,并未停留。   贺兰尧伸手抓上她的胳膊,“小羽毛,还生气呢?连话都不跟我说了?”   “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苏惊羽悠悠道,“快正午了,我去厨房准备午膳。”   “让小白他们去准备便好了。”贺兰尧道,“虽然喜爱吃你做的菜,但我也是舍不得总让你忙活的。”   先前说她长胖算是得罪了她,这会儿自然要说些好听的给她顺毛。   “忙活忙活也好,就当减肥。”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总是只吃不做,我担心总有一日变得圆滚滚,你是不嫌弃,但我自个儿怕丢人。”   说着,扒拉开贺兰尧的手,径自朝着厨房去了。   贺兰尧望着她的身影,伸手摩痧着下颌。   早知她如此在意胖瘦问题,就不说那些话打趣她了。   ……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贺兰尧终于明白,苏惊羽为何一回来就赶着去做饭了。   并不是为了活动筋骨减肥,而是——为了罚他。   望着满桌子的素菜,贺兰尧启唇,悠悠叹息一声。   炒青菜,炒大白菜,香菇拌木耳,炒胡萝卜,炒土豆丝,就连汤都是……白菜豆腐汤。   一个荤菜都没有,甚至看不到一丁点儿肉丝。   “阿尧,怎么不动筷子呢?”苏惊羽轻描淡写的声线传入耳膜,“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小羽毛,这桌菜……为何没有荤菜?”贺兰尧轻挑眉梢。   “减肥的人不应该吃太多肉。”苏惊羽悠悠道,“接下来,我要戒好长一段时间的荤腥。”   贺兰尧静默片刻,才道:“那我怎么办?”   苏惊羽闻言,眸光中似有笑意浮动,“什么你怎么办?难道我做的菜你吃不下去么?”   “我不减肥。”贺兰尧轻叹一声,“已经足够瘦削了。”   “那就陪我戒荤腥。”苏惊羽莞尔一笑,“反正你吃多少东西都不长肉,吃了也是浪费,不如陪着我吃减肥餐。”   贺兰尧:“……”   得罪小羽毛,竟是这样的下场。   没肉吃了。   苏惊羽心知他无肉不欢,暗自窃笑着,伸出筷子夹了一大把白菜到了他碗中,“快吃,别磨蹭,菜该凉了。”   贺兰尧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之色,伸手拿起了筷子。   二人正吃着,倏然间听闻殿外响起了脚步声,苏惊羽抬眸望去,是乌啼跑了进来。   “殿下,惊羽姐姐,我方才去外面溜达了一圈,据说是陛下的恶疾又犯了。”   “又犯病了?”苏惊羽的筷子一顿,朝贺兰尧道,“阿尧,咱们得去探望一番了。”   “不急。”贺兰尧云淡风轻道,“用过饭再去,咱们这永宁宫原本就偏僻,消息传过来自然也慢,晚些去又能怎么着?他又不缺探望他的人,咱们去了还得排队呢,不急,慢慢吃。”   苏惊羽闻言,道:“也罢。”   “大白天的犯病,又得去谪仙殿请神棍了吧。”贺兰尧的语气中似有笑意,“那么这趟去治病的想必是月圆了。”   “其实……我倒是挺想去看看月圆的国师风采。”苏惊羽低笑一声,“我很好奇,她扮月光能有多像。”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们便去看看罢。”贺兰尧轻挑眉头。   “好。”苏惊羽扒了几口饭,搁下筷子,“走。”   ……   养心殿内,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   榻上,身着明黄色中衣的男子正以手掩着胸口,眉头拧成了一团,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陛下,已经托人去请国师了。”榻前,王总管正端着姜茶,眼见皇帝咳嗽,递上了前。   “不喝了,没半点儿作用。”皇帝将姜茶推了开,又咳了咳。   “陛下,太子殿下还有各宫娘娘们都在殿外候着……”   “朕没心思见他们,让他们都回去。”皇帝倚靠着床壁,有气无力道。   而就在下一刻,一名宫人小跑了进来,到了榻前道:“陛下,国师大人到了!”   “快请。”   皇帝的话音才落下,殿外便有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踏入,缓步行到了榻前。   再说殿外,苏惊羽同贺兰尧也正好赶来,眼见殿外候了许多人,便也只能站着等,视线却可以接触到榻前的那抹白影。   光看外表,还真是像极了。   脸自然是不用说,戴着面具谁也看不见,只看身形,像了少说也有九成以上。   月光也是偏瘦的,因此女子才能撑得起他的衣裳,只需要在脚下垫上足够高的鞋子,倘若月光身形健硕,那倒是真的扮不起来了。   “陛下,莫担心,微臣已经带来了良方。”清凉的声音从面具下逸出,白衣人从衣袖下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从瓶中倒出一颗雪白的药丸在掌心中,递到皇帝的身前,“陛下将这药丸吃下,便不会再心口痛了。”   皇帝闻言,当即捻起了那颗药丸,吃了下去。   “国师大人,恕本宫冒昧一问,国师大人有如此好的本事,何时能帮陛下彻底解决了恶疾,让陛下不再犯病呢?”一名着装鲜艳相貌姣美的妃嫔道,“总是不定时发作,缓解了一次还会发作下一次,这也不是个办法呀。”   苏惊羽听闻此话,转头望向了说话的女子。   这妃子她见过那么一两回,封号似乎是——瑞妃。   “娘娘是在质疑本座么?”白衣人开口,声线毫无波澜,“倘若可以一次性根除陛下的恶疾,本座会拖延这么长的时间么?”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瑞妃淡淡一笑,“恕本宫多话,敢问国师大人,你每一回都能帮陛下缓解恶疾,那么为何不干脆给陛下多备些药?如此一来,陛下每回犯病都立即有药服用,就不用忍受痛苦了不是么?”   “娘娘问了一个好愚蠢的问题。”白衣人淡淡道,“陛下的病症,非一般疾病,与气数息息相关,正常发作的情况下,用药便能缓解,不正常的情况,便是帝王星遭到冲撞,例如之前有着扫把星命格的夕婉公主,以及祥瑞附体的李贵妃,遇上这样的情况,娘娘让本座如何制药?只能以卦象勘测与陛下犯冲之人,将其驱逐,方可治病。”   瑞妃霎时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瑞妃身侧的好几名妃子都朝她投去了讥讽的目光,似是幸灾乐祸。   敢于质疑国师,倒真是胆子大。   瑞妃问出了不少人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有些话,即便是王爷们也不敢乱说的。   苏惊羽见此情形,眉头轻挑。   月圆,也是口才好的呢。   皇帝的病,至始至终不过就是一种恶性疾病而已,需要花若干年的时间医治,之所以编出这么多子虚乌有的解释,一来是突出国师的能力,二来,也是为了圆谎。   之前她借着国师的身份扳倒了不少的敌人,都是对着皇帝鬼扯一通,借皇帝的手除去敌人,将他的恶疾增添上鬼神的色彩,既然已经编造出了谎话,自然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   鬼神之说,有利于提高国师的地位,将国师的形象高大化,这是天机门的一种手段,一种让帝王不得不依赖国师的手段。若是没有鬼神之说,国师说白了也就是个会算命治病的江湖郎中而已。天机门守护出云国帝王的同时,也想要在帝王心中留下高大的地位,让帝王不得随意鄙弃他们。   正是因为天机门的这种手段,月光才会允许她借着国师身份出去胡编乱造,忽悠众人。让她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提高国师的地位。   “爱卿的药,果真有效。”就在这时候,榻上的皇帝坐正了身子,抚了抚胸口,脸色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   “吃下了爱卿的药,这胸口都舒畅多了。”皇帝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方才提问的瑞妃,“瑞妃,进宫多久了?”   “臣妾……进宫将近一年了。”瑞妃迎接着皇帝锐利的目光,顿时心跳如鼓。   “进宫一年了,还这么不懂规矩,朕全心全意信赖着的人,怎能容你质疑。”皇帝说到这儿,冷哼一声,“传朕旨意,将瑞妃削去封号,废为庶人,逐出宫去。”   “陛下,臣妾知错了!”一听要被革去封号驱逐出宫,瑞妃当即花容失色,慌忙跪下,“是臣妾不懂事,臣妾不该多嘴,但臣妾只是一心为了陛下着想,求陛下开恩……”   皇帝似乎并没有耐心听她说完话,只朝着身边的王总管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办。   王总管会意,朝着边上站着的两名宫人使了个眼色。   两名宫人走到门槛外,将跪地哭求的瑞妃拖走了。   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开口求情。   “既然陛下无碍了,那么微臣告退。”白衣人的声线依旧毫无波澜,说完之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朕没什么大碍了,此刻有些累,想睡了,你们都回去吧。”皇帝朝着门槛外等候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随后躺下了。   众人见此,只得散了。   “太子殿下,你们的这位国师,地位可真不一般。”古月南柯作为指定的太子妃,自然是跟着贺兰平前来探望,目睹了国师从出场到退场,心下觉得稀奇。   一个妃子只不过随口问了两句话,听起来也是为了皇帝陛下着想的,却落了个被废的下场。   只是因为她质疑了国师的能力。   这出云国的国师,地位是不是也太高了些?太受皇帝宠信了。   “我们出云国的国师,历来没有无能之辈。”贺兰平悠悠道,“大多都是很受帝王信赖的,也受大半的朝臣信赖。国师无实权,但地位极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后与太子都不可随意冒犯。”   “我方才听着他那套奇怪的说法,什么帝王星,扫把星,祥瑞附体,恕我直言,在我赤南国,这么匪夷所思的说辞,是没几个人会信的。”古月南柯笑道,“殿下别怪我说话直接,敢问殿下,你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鬼神之说么?”   “南柯,很多事情,不能太较真。”贺兰平顿住了脚步,忽然转头凑近了古月南柯,低声道,“本宫只知道,跟国师作对,是当不了皇帝的。”   说完之后,不等古月南柯反应过来,他便低笑一声,转身离开。   古月南柯立在原地,眉头轻拧。   一个神棍,还能翻天不成?   ……   另一边,苏惊羽同贺兰尧也在往回走的路上。   “小羽毛,你在想什么?”贺兰尧见她一路上似是在思索,问道。   “阿尧,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苏惊羽拧了拧眉头,“月光曾给我透露过,说是皇帝的恶疾,大概只需要药物调理五年就得以康复。”   “也就是说,在五年他便能痊愈。”贺兰尧接过了话,“我或许明白你在担忧什么了。”   “今日那个被废的瑞妃,便是皇帝为了向众人表示他对国师有多信任。”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巴,“我方才在想,这种信任,能维持到五年后么?”   “帝王心思最难猜,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不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任何人。”贺兰尧悠悠道,“他对待月光,表面上似是全然相信,但心底或许是半信半疑的一种态度,他信国师,是因为他的毛病只能依仗国师,他赋予国师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并未给他任何权利,因此他没有太多后顾之忧,装作宠信一个人,能换来救治自己的良药,何乐而不为?”   苏惊羽眉头拧紧,“若真的是这样,那……”   “原来他的病五年就能医好,你从前怎么就没对我提起过。”贺兰尧的声线不疾不徐,“我原以为,月光有本事一直维持着如今的地位,只要皇帝病不好,便还会继续信赖国师,因为他需要他,即使不相信他,也不会鄙弃了他,可一旦他的病症痊愈,或许就不需要这个国师了。”   “那就让月光无限期延迟治疗好了。”苏惊羽冷哼一声,“反正能保他不死便足够了,省得他病好了来过河拆桥!”   或许,当今的皇帝陛下与贺兰陌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贺兰陌当初也是费尽心机对付国师,不愿自己将来称帝之后,被一个神棍摆布。   而皇帝需要国师来治病,自然不会赞同贺兰陌的行为。   天机门与出云国捆绑了数百年,为出云国帝王卜算福祸,却也不是白白付出,他们需要的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光耀门楣。   帝王赋予了他们地位与信任,他们便也会为帝王付出。或许当今陛下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依着他们的意思,换来自己的安康。   帝王和国师,其实只是互相交易的双方而已吧?   “小羽毛,我一直便觉得,天机门的算卦人并不是高尚的,他们保持清心寡欲的本性,却也有着虚荣的心理。”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天机门,一向被世人所崇敬,他们要的就是这个虚荣,让世人被他们的能耐折服,他们将自己视为高人一等的人。”   “至少月光不是这样的人。”苏惊羽道,“他不虚荣,也并没有目中无人,他只是肩负着这个使命。”   “那就算他倒霉,背上了这样一个担子,为师门生,为师门死,为师门奋斗一辈子。”贺兰尧淡淡道,“这也是他自愿的,你为他叹息也无用。”   苏惊羽垂下了眸光。   月光,有没有机会抽身离开呢?   ……   一晃眼,便是十日过去了。   这一天,日光明媚,万里无云。   帝都三十里外,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队缓缓行驶着。   “陌,就快要到你们的帝都了。”马车内,一名身着火红广袖衣裙的妖娆女子倚在男子的胸膛前,“你的心情如何?”   “有些激动呢。”男子的手绕过女子的脖颈,挑起她的下颌,“公主说,要为我复仇,当真不是忽悠我的么?”   “我忽悠谁也不能忽悠你啊。”红衣女子抓住他的手,轻笑一声,“先给你们的国师制造个麻烦,如何?”   ☆、第242章 二手货?   “公主可莫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我们的这位国师,可不是平凡人,他拥有正常人所没有的能力。”   “不就是个算命的么?”红衣女子嗤笑一声,“算命不自算,他能算到有人要去找他的麻烦么?即便是让他算到了,他来得及阻止么?我鸾凤国前来联姻,他总不能阻挡我这大队伍前进的脚步。”   说到这儿,她的面上也浮现一抹兴味,“况且,与神棍作对,也算是件挺刺激好玩的事,有挑战性,我喜欢。”   若是没能耐的人,她还懒得费时间对对付呢。   “公主为我讨公道,我很是感激。”身后的男子淡淡道,“不过公主,也需要加紧防范才是,国师帝无忧,以及我的两位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女子听闻此话,似笑非笑道:“陌,你是在关心我么?”   “自然是。”男子的声线并无起伏。   “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你的关心,更是你的感情。”女子依偎在他的怀中,嘟哝着,“从将你救醒的那一刻,直到此刻,你对我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究竟哪儿不好?是不够美丽,还是不够善解人意?又或者说,你看不惯我有男宠上百,觉得我放荡不羁?”   “陌,你要清楚,在我们鸾凤国,女子的地位高于男子,身为皇女,若是连个男宠都没有,会让人笑死的呢。”   “我知道你是身份高贵的异国皇子,这才不愿意委身做我的男宠,无妨,等我成了女帝之后,你做我的王夫,总不会委屈你罢?”   身后的男子闻言,只道:“公主,我有些困了。”   红衣女子闻言,便知他是想逃避问题,也不恼,只笑道,“那就靠在我的肩上睡一会儿罢。”   说着,她坐正了身子,由着身后的人将头倚在自己的肩上。   ……   “鸾凤国的皇女前来联姻?”   永宁宫内,苏惊羽听着乌啼报上来的小道消息,面有疑惑,“她要嫁谁?”   近两年,出云国在与好几个强盛之国结盟联姻,赤南国的南柯公主嫁了贺兰平,皓月国的牡丹公主原本也有联姻的打算,可被阿尧的骷髅阵整疯了,自然作罢,眼下又来了个鸾凤国……   一听到公主联姻,苏惊羽就难免有些忧心。   经历过古月南柯与牡丹公主这两个情敌之后,她发现,但凡是公主大多自身优越感极强,且都是重度外貌协会,几乎都对贺兰尧一见钟情。   其实也不奇怪了。   阿尧身为出云国第一美男,有这样的魄力实属正常,女子么,谁不爱风华绝代美若谪仙的男子。   这个鸾凤国的公主一来,她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带着阿尧暂时离开帝都了,等那位公主找到了合适的联姻对象之后再回来。   “惊羽姐姐,不是嫁,是娶。”乌啼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带着细细笑意,“惊羽姐姐没听说过么?鸾凤国,女子的地位不比男子低,公主择偶,是娶,不是嫁。”   “娶驸马?”苏惊羽有一瞬间的怔愣,“女尊男卑?女尊国?”   “也不能说是女尊男卑。”耳畔传进一道慢条斯理的清亮嗓音,“鸾凤国,极为罕见的女子称帝之国,鸾凤国的女子,可以三夫四侍。女帝与公主,面首三千都是正常的,在鸾凤国,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风流,而地位高的男子,同样可以三妻四妾。”   “这都可以?”苏惊羽转过头,正对上贺兰尧的脸庞,“所以,这一次鸾凤国的皇女来联姻,咱们的陛下要嫁儿子出去?”   等同于是来招上门女婿的。   这个鸾凤国,她也是今日才听说,从前倒是没有听说过。   一个可以一夫多妻,也能一妻多夫的国度。   可以说是男女平等。   不,或许说,女性的地位还是高了一点的,女子称帝便可以说明女子有意凌驾男子之上。   “真给女人争气……”苏惊羽有些感慨。   女帝啊,多么罕见。   “怎么,小羽毛羡慕了?”贺兰尧幽凉的声线传入耳膜,“据说鸾凤国的贵族女子,出门在外总有男宠傍身伺候,小羽毛,想不想体验一下?”   苏惊羽听着他的语气,顿觉得后脑勺有点儿发凉,轻咳一声,“不想!我还是偏向于一夫一妻制,只不过,有些感慨罢了,起码这是一个令人觉得很公平的国度。”   说到这儿,她抓住了贺兰尧的手,“阿尧,咱们这几日还是离开皇宫好了,万一你又让人家看上了,咱们岂不是又得伤脑筋?”   “惊羽姐姐,关于这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前方传来乌啼的笑声,“联姻的人选已经订好了,是八皇子殿下,恭郡王。这个鸾凤国公主招驸马,不招娶过妃的皇子。太子殿下自然是不可能让她招去的,咱们殿下,也不会被招的。”   “人选已定?那就好。”苏惊羽松了一口气,随即笑道,“原来鸾凤国公主择驸马不要二手货,这我便放心了。”   她对八皇子有点儿印象,是个有些内向又斯文的主,看起来并无多大气魄。   要是这公主将来称帝,他没准是王夫……一国王夫,总不会比现在的郡王身份差。   “二手货?”贺兰尧听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面上似有疑惑。   苏惊羽干笑一声,解释道:“就是被人用过的,不是雏了。”   贺兰尧:“……”   乌啼:“……”   为何她总是有让人无言以对的本事。   ……   夜色深沉,繁华美灿的皇宫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黑色金丝楠木书‘华阳宫’的寝殿内,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有年轻的乐师轻抚琴音,指尖起落间音律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大殿中央,数十名舞姬随着乐曲轻盈地舞动着。   “清罗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首座之下,贺兰平望着一丈之外坐席上的女子,唇角含笑,举起了酒盏,“本宫敬你一杯。”   被他注视着的女子一身火红的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广袖长摆,两边的衣领处绣着绽放的海棠,如她本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明艳而耀眼。   光洁的额头之下,是一双秋水剪瞳,鼻梁高挺,朱唇轻抿。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发上以深红色的玛瑙珠钗雕饰,珠光宝气。   “太子殿下,客气了。”尹清罗同样举起了酒杯,朝着贺兰平礼仪般一笑,随即一饮而尽。   “陛下,清罗初来乍到,理应敬陛下一杯酒。”尹清罗饮过一杯之后,便又斟了一杯,朝着首座上的皇帝遥遥一敬。   “清罗公主,好酒量。”皇帝朗声一笑,端起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这鸾凤国的公主倒是会喝,从酒宴开始到此刻,频频饮酒,面上却并无醉态,只有些许微红,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这宴席上的梨花酿,一般女子是喝不过三杯便醉,她却饮了不下十杯。   光是这一点,足以展示鸾凤国女子的气魄。   “八弟,觉得这清罗公主如何?”贺兰平转过头,朝着邻座的男子问道。   与他相邻的男子面容清俊,神态有些郁郁,正是恭郡王贺兰烨。   “好是挺好,美丽、贵气。但这又能怎样,我与她联姻是入赘,听闻她男宠上百,与这样的女子一起生活,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贺兰烨沉声道,“我宁可娶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也不想嫁一个风流成性的公主,说得好听是风流,难听些那就是水性杨花……”   “为兄明白你此刻的心情,父皇挑了你去联姻,你心中必定郁闷。”贺兰平悠悠叹息一声,“但是八弟,你要明白,鸾凤国是女子称帝,鸾凤国的女子,比男子的地位只高不低,这是他们的规矩,咱们改变不了什么,你何不往好处想,这清罗公主是大公主,将来女帝的位置多半就是她的,你做了王夫,可以与她一起统治鸾凤国,难道不比做一个郡王,占着一小块封地好?”   “可我还是膈应得慌。”贺兰烨绷着脸,“在我的印象中,女子就应该相夫教子,遵守妇德,从一而终。怎么鸾凤国偏就要打破这种规定,女人还想着凌驾男人之上,真是可笑,三夫四侍,何其放浪?恕我难以接受。”   “可鸾凤国的国力强盛,比我们只强不弱,虽是女帝登基,但也证明了女子的文韬武略不输男子,这一点你要明白。”贺兰平不咸不淡道,“也是,让你适应这样奇特的环境,的确委屈了你,但这是你逃避不了的,八弟,既然不能抗议,不如试着接受。”   “四哥倒是说的轻松。”贺兰烨冷哼一声,“不错,这是我无法躲避的,只因我的母亲地位低,娘家又没有势力,帮不上我什么。”   贺兰平悠悠道:“明白就好。”   贺兰烨被噎了一下。   “说起地位低,小十比我的地位更低,至少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是胜过他的。”贺兰烨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如果不是因为十弟娶了王妃,这驸马爷的人选,怎么也轮不到我才对……早知有今日,我也早娶妃了,这公主自己是个破烂货,招驸马还得是未成家的。”   贺兰平听闻此话,目光霍然一冷。   “论相貌,十弟远胜过我。”贺兰烨并未察觉到贺兰平的神态,只低喃着,“或许,这清罗公主见到十弟会更喜欢,因为喜欢,或许就不在意他是不是成家过了……”   可惜的是,今夜的宫宴贺兰尧并未出席,尹清罗也就错失了见到他的机会。   “八弟,我劝你不要胡来。”贺兰平伸手摩痧着酒盏,慢条斯理道,“十弟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还有十弟妹,别怪皇兄没提醒你,你若是想让十弟代替你去联姻,痴人说梦。”   他的语气虽平淡,眸光却带着丝丝讥诮。   不错,贺兰尧是众皇子,最不讨父皇喜欢的了。   但,是最惹不得的。   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人,错把猛虎当绵羊,到最后往往一败涂地。   贺兰烨并不再接话,但他捏着酒杯的手却已经青筋暴起。   ……   这一头的华阳宫中歌舞升平,另一头,永宁宫中一派寂静。   “阿尧,你今儿借口说染了风寒不去参加宫宴,就是为了看我健身?”   宽敞的寝殿内,雪白柔软的狐裘铺在冰凉的地面上,苏惊羽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跟身前的男子说话。   “看你这一起一伏的动作,总觉得傻乎乎的。”贺兰尧倚靠在紫檀木质的椅子上,手握一把五彩的瓜子,另一只手捏着瓜子嗑,一边嗑还不忘数着,“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好,休息吧。”   苏惊羽放松下了身子,趴在了狐裘上轻喘。   “小羽毛,喝口茶么?”贺兰尧端着一杯碧螺春到了她身前,蹲下望着她,“看你似乎有点儿累,要不今儿就练到这?”   “不成,还有仰卧起坐。”苏惊羽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道,“来,帮我压着脚。”   贺兰尧按着她的要求,用膝盖帮她压住了脚,眼见着她双手交叠在脑后,身子又开始一起一落,不禁笑出了声。   好傻兮兮的动作。   “别笑!”苏惊羽低斥一声,“有什么好笑的,等你胖起来的时候,你还敢笑话我的动作?话说回来,你不是一直想要腹肌?当初还跟我夸下海口说你有十块的腹肌,这个梗我能笑上好几年,想要腹肌,就得学我这样的动作,等会儿换我帮你压。”   “倘若练腹肌要做这么傻的动作,那我宁可不要。”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的身材很好。我今儿吃了两串糖葫芦,三个柿子饼,五块桂花糕,一整袋的糖炒栗子,以及数不清的瓜子,我天天都这么吃,你见我胖了么?”   苏惊羽闻言,顿时无力瘫倒在了狐裘上,“你这么吃为何还能这么美这么瘦……”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天生的,没办法。”   眼见苏惊羽微微起伏的胸膛,贺兰尧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忽然毫无预警地压了上去,“小羽毛,你不是说运动减肥么?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苏惊羽蓦然察觉身上一沉,却懒得推开他,只道:“什么办法?”   “榻上的运动算不算运动?”贺兰尧道,“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配合的运动,互利互惠,不伤身,又舒坦……”   苏惊羽闻言,眼角轻抽了抽,伸手去揉贺兰尧的脸,“你啊!思想总这么不纯洁……”   “至少我坦诚。”贺兰尧任由自己的脸庞被苏惊羽掐,“不像你,装纯。明明就很乐意,还总装作不乐意。”   “我何时装纯了!”苏惊羽磨牙。   “不装纯?好极了,那我们可以开始运动减肥了。”贺兰尧低笑一声,伸手按住她的头,一个俯身封上她的唇。   苏惊羽:“……”   被压着,无法翻身。   既然抗拒无用,不如接受。   苏惊羽的手环上贺兰尧的腰身,蓦然想到了一件事,忙道:“阿尧,这是在地上!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梢,凤眸中一派笑意流转,“好。”   说着,将苏惊羽打横抱起,正要走向不远处的榻上,忽听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乌啼的声音从寝殿外传入——   “殿下,恭郡王嚷着要见你!”   贺兰尧听闻此话,脚步一顿,随即不咸不淡道:“不见,说我休息了。”   这个时候来,坏他好事。   “殿下,我方才也是这么回他的。”乌啼道,“可他听了也不离开,这会儿正坐在梨花树等着,说是您不出来,他就坐着等到天明,殿下,看不出来这恭郡王脸皮倒是挺厚。”   “恭郡王,不就是要和鸾凤国公主联姻的八皇兄么?”苏惊羽的眼睛转了转,“这时候找你来做什么?想必是有事,不如去见见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人都来了,晾着也不好,这宫里人多嘴杂,回头说你不敬兄长。”   “真是麻烦。”贺兰尧冷哼一声,将怀中的苏惊羽放下,与她走向殿外。   出了寝殿,抬眸便见前方的梨花树下坐着一道人影,夜风有些清凉,若是真坐上一宿,难免着凉。   这贺兰烨究竟有什么事非得深夜来说?   “八皇兄。”贺兰尧迈步到了贺兰烨的身前,轻描淡写道,“这么晚来访,何事?”   “十弟,我……”贺兰烨站起了身,迟疑了片刻,开口道,“皇兄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哦?”贺兰尧听闻此话,凤目轻眯,“何事?”   “我……”贺兰烨又支吾了片刻,才道,“你也知道鸾凤国的公主到来,父皇指定我去联姻,我这心里头不顺畅,就多喝了几杯,那公主来找我谈话,我无意间跟她提起你,夸你如何相貌出众,那公主听了,非说想见见你,十弟,这事儿是皇兄做得不对,趁着夜色黑,你快些带着弟妹出宫几日,别让那清罗公主见着你。”   贺兰烨的话音落下,苏惊羽眸光霎时一冷。   这贺兰烨是来添麻烦来的?!   “皇兄,你演技堪忧。”贺兰尧望着贺兰烨闪躲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你是真替我着想,还是设法想让我代替你?”   贺兰陌:关于上一章的书评,几乎都是针对本宝宝的,本宝宝居然如此受欢迎,啊~这人气快要赶上萌十了。   等我发大招biubiubiu……   ☆、第243章 打成猪头!   贺兰烨迎视着贺兰尧潋滟幽冷的眸子,竟觉得背后有些发麻。   “让我猜猜看,皇兄你多半是自己不甘心被人家招去当入赘女婿,这才想着找个倒霉鬼替你去联姻,好让你摆脱如今的困境。”贺兰尧说着,抬脚迈出一步,“至于这个倒霉鬼,你定下的人选是我,对么?”   贺兰烨眼见贺兰尧逼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知为何,听着贺兰尧的语气,让他有一种透入骨髓的寒意。   明明是这么温和无害的人,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有的,只是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他平日里与贺兰尧的来往极少,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十弟存在感极低,又体弱多病,还不讨父皇喜欢,他根本不屑与其来往。   可当他真正开始正视贺兰尧时,却惊觉对方并不是好掌控的。   “让我猜猜,我现在若是听了你的,带着王妃出宫,想必半路上就能巧遇到那位鸾凤国公主了吧?如此一来正合你的意,是么?”贺兰尧状若漫不经心地道,“你脑袋这么不好使还想着摆脱宿命,真是活该要给人家招去当入赘的女婿。”   贺兰烨原本还有些心虚,听闻贺兰尧最后一句话,面色顿时一沉,“你……”   未出口的话,被苏惊羽打断,“皇兄,我该说你很有眼光么?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一副熊样,比不上我家殿下一根手指头,这才想着拉了他去做挡箭牌,让鸾凤国公主舍了你,将驸马人选换成他?你长得这般磕碜,却有着强大的自尊心,这个值得夸赞。”  苏惊羽说到这儿,双手环胸,冷笑一声,“这点出息,自己不愿嫁,还想坑兄弟,你有尊严这点固然值得夸奖,但你这种卑劣又无耻的行径很让人唾弃,你不想当上门女婿,逃婚呐!找我家殿下作甚?当我这个王妃是死人么?要不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真的会打死你的。”   “够了!”贺兰烨低喝一声,“我贺兰烨再不济也是一国皇子,留的是贺兰家的血!父皇怎么就忍心让我与一只破鞋联姻!身为女子,不贤惠也就罢了,还养那么多男宠,何其无耻?若只是要我入赘也就罢了,地位不及她我也无话可说,但要我忍受跟那么多男子伺候一个女子,不如杀了我算了。”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那你怎么不去自杀?!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父皇让你别去和亲。”苏惊羽呵呵一笑,“没有敢死的精神却还要在这儿大放厥词!女子三夫四侍怎么了?那是人家的生活方式,你有什么权利唾弃她们的规则?女子养男宠是无耻,那你们男子三妻四妾是不是也该死?直男癌晚期!我要是你,就自个儿去寻死,再不济也要自残,而不是在这儿鬼吼着不想入赘,蠢材。”   “你,你们……”贺兰烨被苏惊羽骂的面红耳赤,一时间竟找不到词汇来反驳。   “你什么你?我说的难道不对?你可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为了自己逃避联姻妄想着拖阿尧下水,你缺不缺德?我平日里没招你,没惹你,你倒好,试图利用我家殿下的美色帮你达到目的,我今天要是不打你,我就不叫苏惊羽。”苏惊羽说完,挽起袖子,一个闪身到了贺兰烨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腿,朝着贺兰烨的胸膛一脚踹出!   贺兰烨被这一踹踹得后退数步,伸手捂上了发疼的胸膛,抬眸迎视着苏惊羽,面露凶光。   敢打他?   眼见苏惊羽再度发难,贺兰烨想也不想地便要回手,却没料到苏惊羽冷哼一声,一个拳头扬起直接挡了回去,提膝,直顶他腰间盘骨——   贺兰烨吃痛,俯下身捂住被打疼的地方,心中暗暗吃惊。   这女人的力气怎么如此之大?   他抬头,想要回击,苏惊羽却不依不饶地又揍上来,动作又快又狠,一双拳头打在他肩上、背上、腹部上。   贺兰烨每每想要回手,都被苏惊羽挡了回去。   回手不成反挨揍。   “我让你耍阴谋,让你卑劣,让你使坏心眼!”   “你坑别人也就算了,坑到姑奶奶我头上!你是没听说过本王妃当初在玄轶司的光辉事迹么?玄轶司数百密探,猛男如云,没一个人敢惹我,就你这身板,还想跟我打?!心眼坏脑子不好使长得磕惨功夫还三脚猫,活该去当入赘的女婿,就你这点能耐,人家公主当了女帝也不会选你当王夫,带出去都给她丢脸!”   “打得你哭!”   这一头苏惊羽对着贺兰烨拳打脚踢,身后,贺兰尧气定神闲地欣赏着。   打人,何尝不是一项运动。   又能解气,还能达到减肥的目的。   打得好。   “哇……”贺兰尧身后,乌啼望着前方的情形,发出一声赞叹,“惊羽姐姐当真是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贺兰尧闻言,只悠悠道:“她高兴便好了。”   至于殴打皇子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个无关紧要。   苏惊羽打了一会儿,只觉得热得慌,便停止了,轻描淡写道:“皇兄,这次,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你若是觉得我打你打错了,大可告到父皇那儿,到时候父皇问起来,我便如实回答,说是你想要逃避联姻,设法让我家殿下去当替罪羊,你要是不怕丢人,大可将我打你的事儿宣扬出去,我相信会有不少人笑话你被一个女子打成猪头。”   贺兰烨:“……”   计谋太快被识破,是他意料之外的。   苏惊羽敢动手打人,也是他意料之外的。   苏惊羽如此能打,更是他意料之外的。   贺兰烨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只觉得身上必定很多处青紫。   这个凶女人!贺兰尧竟忍受的了。   “皇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如果没有,请圆润的滚。”苏惊羽说到这儿,转了转手腕,“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一会儿我手痒痒了,会不会对你进行第二次暴力。”   话音落下,苏惊羽扬起手,作势要打。   贺兰烨想也不想,迅速起身跑开,脚底抹油似地溜了。   “真没出息。”苏惊羽望着他跑远了的身影,鄙夷了一句,“平时看上去挺斯文一人,竟是这样的德性。”   没有大智慧,只有小聪明,没有气魄,只有懦弱。   难怪皇帝指定他去联姻,想必是看出了这个儿子没什么大出息。   比起贺兰尧贺兰平贺兰陌,这个老八当真是蠢哭了。   “如果今夜来叫我离宫的人是四哥,那么我兴许会相信,可贺兰烨,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很清楚,自私且虚伪,我的这些兄弟姐妹们,我对他们都有一定的了解,即使我与他们不来往,却也大概清楚他们的为人。”贺兰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因此,我很轻易地看穿他的谎言。”   “想想也是,一个在男尊女卑的国度适应了二十几年的男人,要他入赘到以女子为尊的国度当驸马,这心中必定憋屈的很。想要抗议,想要逃避,这都正常,但他不应该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苏惊羽冷哼一声,“所以,事实就是那鸾凤国公主其实还未注意到你,这二傻子却过来叫你赶紧出宫去躲,这一出寝殿,必定让他设计遇上那清罗公主,到时候才是真麻烦。”   虽然鸾凤国公主要的是单身贵族,阿尧是已婚人士,但并不排除被看上的可能性。   生长在以女子为尊的国度,生活放荡不羁,广纳男宠,就足以说明这公主风流。   风流之人都爱美人。   “鸾凤国公主选驸马,要的是未婚男子,且,驸马不得纳妾,只能对她忠诚。但还有一种情况,公主看上已婚的男子,若是想招来做驸马,男方要休妻,之后从一而终。”贺兰尧说着,已经走到了苏惊羽身侧,“或许贺兰烨就是因为知道了这点,才要设法让清罗公主见到我,但他必定没有胆子跟公主说。”   “我靠,鸾凤国的公主还能这样抢男人?!”苏惊羽眼角剧烈一跳,“贺兰烨这孙子……他当然没胆子跟清罗公主举荐你,公主又不是傻子,他若是直接举荐你,公主必定猜到他是不想做驸马,不会轻易放过他,因此,他才要过来骗你出去,设法跟公主来个偶遇?”   大致应该就是这样的。   原本留在帝都的皇子就只有贺兰平与贺兰尧,其他的都遣到封地去了,贺兰烨是这两日被召回来联姻,他若是想逃避这门亲事,找替罪羊无疑是个好方法。   贺兰平作为太子,是万万没有可能去入赘的。   但贺兰尧还有一定的可能性,毕竟皇帝陛下向来不太喜欢他,这回联姻,兴许是看他成过婚了才放过他。   原以为鸾凤国公主是不要二手货的,原来……已婚男子也有可能被看上。   “小羽毛,莫要想太多了。”贺兰尧低笑一声,“或许这鸾凤国公主不以貌取人呢,又或许我成过婚会被她嫌弃呢?”   “若是这样那最好了。”苏惊羽撇了撇嘴,“但我还是觉得,能不遇见最好不遇见,省的麻烦,古月南柯与牡丹公主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好,那就听你的。”贺兰尧伸手揽上苏惊羽的肩,“咱们明日出宫去玩,不想这些琐事了。”   “也好。”苏惊羽转头看他,笑道:“阿尧,看我打人,有何感想?”   “并无意外。”贺兰尧轻挑眉梢,“你原本就是女壮士,彪的很,只要你的拳头不对着我,你想打谁都好。”   “若是有一天我不开心了,朝着你挥拳头,你会如何?”苏惊羽笑问。   “打不还手。”贺兰尧莞尔一笑。   “那真是极好的。”苏惊羽拍了拍贺兰尧的肩,“不打女人的男人,是好男人。”   “这个错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把不打女人,改成不打媳妇才对,倘若朝我挥拳头的不是你,是其他女子,碰我试试看?”   苏惊羽干咳了一声,“这个……我觉得是女人都舍不得打你的。”   这么纤弱这么萌,外表如同精致的瓷娃娃一般脆弱,似乎一碰就碎,谁舍得打?   贺兰尧本身最大的优点便是:即使你对他生气,看着他的脸也不忍心下手打。   “好了小羽毛,夜深了,咱们该休息去了。”被贺兰烨打扰了好事,贺兰尧原本心里就不舒坦,这会儿贺兰烨滚蛋了,好事自当继续。   苏惊羽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挑了挑眉,忽然绕到了他身后,一个跃起,跃到了贺兰尧背上。   贺兰尧当即将手反到身后,托住了苏惊羽。   “习惯了公主抱,忽然想让你背一背。”苏惊羽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头抵在他的肩上,“有没有很重?”   “还好。”贺兰尧给了一个并不太标准的回答,“跟抱着的时候差不了多少。”   苏惊羽:“……”   幸好他没说:很重。   否则,呵呵呵。   ……   这一边的永宁宫中一派温情,另一边,太行宫内亦是弥漫着一室暧昧。   “陌,我今儿在宫宴上见着你的四弟和八弟了。”火红衣裳的女子紧靠在身侧的男子身上,右手轻摇酒盏,慢悠悠道,“你的两位皇弟,也挺俊俏的呢。只不过,贺兰平看上去风流不羁,不太正经,这样的男子,我们鸾凤国女子是不会欣赏的,八皇子贺兰烨,也就是我要招的驸马爷,看着斯文,一点儿个性都没有,话又极少,看上去就不是个机灵人,他们都没你好。”   “是么。”贺兰陌漫不经心道,“那么十皇弟贺兰尧呢?”   “这一位,我还真没印象。”尹清罗挑了挑眉,“或许是坐在角落里我没注意,或许是根本就没有出席。”   这一次宫宴上,她所见到的皇子不多,除了太子贺兰平与八皇子贺兰烨之外,就只有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小皇子。   “想必是没有出席。”贺兰陌不咸不淡道,“我这个十弟,只要他一出现,就注定不可能被忽略,哪怕他坐在角落里,也同样引人注目,你对他没有印象,自然是因为他没有出席。”   即便他对贺兰尧怨恨至极,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众兄弟中外表最出色的一个。   风姿卓越、美若谪仙、颜如舜华、眉如墨画,这些都是民间对贺兰尧的评价,但凡有人提起宁王贺兰尧,百姓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他们出云国的第一美男。   那个脚踏七彩狼群游街的故事,早已被广为流传,也就是那件事才让帝都人们熟知了贺兰尧,由此获了个第一美男的称号。   本以为这十弟也就只有一张好看的皮囊,不足为患,但着实没有料到,他竟是所有人中最工于心计的那个。   贺兰陌想起那一日在断头崖,被突然从地里蹿出来红蟒攻击,所有手下全军覆没,自己为了免受屈辱,毅然决然跳崖自尽。   那一日他毕生难忘。   看似没有任何埋伏的悬崖,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   他忘不了那一日贺兰尧的眼神。   嘲讽,轻蔑,冷漠……看自己的目光,好似一个俯视着蝼蚁的神祗。   他恨,却无力反抗,只能跳崖自尽结束自己的人生。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深渊下是一条河流,且他在半空中坠落之时,被峭壁边上的树枝卡过一瞬间,再度落下的时候,已经减少了许多坠落的重力。   摔进河里,随着河流漂泊,他昏昏沉沉,朦胧之中,被人打捞起来,醒来之时,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尹清罗。   原来,那一日鸾凤国的仪仗队经过芩州,在芩州暂且落脚,鸾凤国大公主尹清罗带着婢女去湖边垂钓,救起了被河水冲到岸边的他。   与尹清罗相处了几日,此女很诚实地说出了当日出手相救的理由:若不是看你生的俊俏,绝不会捡你回来。   鸾凤国,一个女子地位比男子只高不低的国度,鸾凤国贵族女子颇为风流,公主更甚,收纳男宠,第一看脸孔,第二看性格。   尹清罗对他说:他的相貌与性格她都喜欢,她喜欢他身上那股锐气,看似很难驯服。   真是好笑。   他贺兰陌有一日竟也会被女人调戏,还被对方要求做她的男宠。   从一国太子沦落至此,都是拜贺兰尧贺兰平所赐!   贺兰平夺他储君之位,贺兰尧害他性命,这二人对他所做的一切,他都要加倍奉还!   贺兰陌想到这儿,握着酒杯的手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足见他此刻的不甘与愤怒。   “陌,你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了?”一道轻柔的女音在耳畔响起,随即,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上了肩,“别气了,你看你这眉头拧的,我看了心里都难受呢,我对你承诺过,会为你复仇,自然不会是空话,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我会让他们尝到苦头的,我的计划,很快就开始了,来,笑一笑?”   尹清罗说着,指尖游移到了贺兰陌的唇角边,抵着他的唇角,似是要牵出一个弧度。   贺兰陌此刻心里最想的便是将这只手甩开,将身边的女子一脚踹开。   尹清罗此刻的亲密动作,他曾经的宠姬也这么做过。   但意义不一样。   他从前的女人,对他是敬仰。   但此刻身边的这个女人,却将他当成小倌一般。   贺兰陌心中烦躁,却只能隐忍,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眼下,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尹清罗,他如今只能靠着尹清罗来复仇了。   想到这儿,他转过头,朝着尹清罗强扯出一抹笑意,“多谢公主。”   “你笑了?”尹清罗面上浮现一丝喜色,“好,有你这一笑,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贺兰陌虽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色迷心窍的女人。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贺兰尧起了个早,穿衣洗漱,用了早饭之后,便出宫去了。   “阿尧,你要答应我,等会儿逛街,不许买吃的。”马车之内,苏惊羽倚靠在贺兰尧的肩上,“我好不容易保持了十天不吃荤腥,不吃甜食,我要再坚持下去。”   “逛街不买吃的那还有意义么?”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伸手掐了掐她的腰,“嗯,似乎比上次少了点儿肉,可以开始吃荤腥和甜食了,看你一直控制食欲,我也会心疼的。”   “你是怕我不让你吃这才想着诱惑我一起吃吧?”苏惊羽拍开腰间的手,“瞧给你机灵的,要买吃的也成,买水果,其他免谈。”   “小羽毛,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买些好吃的来。”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你想想,我吃着美食,香气传进你的鼻子里,这对你何尝不是一种考验?考验你的定力,你若是能忍着不吃,那才是真本事。”   苏惊羽:“……”   得了,又说不过他了。   马车又行驶了片刻,贺兰尧朝着马车外的人道:“乌啼,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   二人下了车后,贺兰尧跩着苏惊羽直奔不远处卖糖葫芦的摊贩。   苏惊羽伸手揉了揉眉心。   世界上最困扰的莫过于:被一个吃货带着大吃大喝,结果你胖了,对方却还保持着最初的身材。   真是上天不公。   贺兰尧买下了一串糖葫芦,咬下了第一颗山楂,随即将糖葫芦串递到苏惊羽面前,“小羽毛,山楂吃了不会长胖的,来一颗?”   “不要。”苏惊羽偏开了头,“山楂外面有冰糖,又有糖衣,照样胖。”   “当真一口都不要?”贺兰尧挑眉。   “不要!”苏惊羽笃定道,“拒绝诱惑!”   贺兰尧轻笑一声,收回了糖葫芦。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珠宝铺前的一双眼睛里,眼睛的主人望着那吃糖葫芦的男子,几乎目不转睛。   “世上竟有这般绝色容貌,吃东西都比别人赏心悦目,出云国可真是个好地方,能养出这样的妙人。”红衣女子的目光追逐着那道男子的身影,朝着身后的婢女道,“去给我查查,这男子什么来历,我要纳他为第一百二十八位男宠,在他之前的那些,全扔了。”   萌十:总有刁民惦记本王。   贺兰陌:楼上的,我最近人气貌似比你高啊,评论区几乎都要讨论我呢。   羽毛:妈的智障。   ☆、第244章 无耻出新高度   贺兰尧自然是不知自己又遭人惦记上了,与苏惊羽一路谈笑着。   “小羽毛,总让你看着我吃,我这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呢,让我想想,吃什么是不会长胖的。”   苏惊羽闻言,挑了挑眉,“吃素。”   “不吃。”贺兰尧颇为干脆地扔下这两个字,“让我再想想,别跟我提吃素。”   苏惊羽:“……”   二人又相携着走了一段路,经过一家酒楼门口时,贺兰尧停下了脚步。苏惊羽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抬眸望向酒楼的牌匾,书‘在水一方’四个大字。   这家酒楼她有点儿印象,卖的是海味,菜色大多以鱼为主。   “小羽毛,吃鱼你可有意见?”贺兰尧轻描淡写道,“鱼是个好东西,清蒸鱼肉质鲜嫩且不油腻,比鸡鸭牛羊清淡得多。”   苏惊羽闻言,笑了笑,“这个,还真给你说对了……那就这家吧。”   说着,便与贺兰尧相携着进去了。乌啼也跟在二人的身后踏入酒楼。   而就在三人身后不远出,两道纤细的身影尾随着,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公主,他们进去了。”   “那咱们也进去。”尹清罗望着前方的三道人影,唇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真是个难得的极品,只可惜,竟然是个有主的。”   “在奴婢看来,那男子身侧的女子很是一般,与他一点儿都不相配。”尹清罗身后的婢女道,“公主,这要是在咱们鸾凤国就好了,您看上的,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手?可这出云国毕竟是男尊女卑,这男子若是个有身份的,为了面子,想必不会答应。”   “我见他第一眼,就猜到他不是个好得手的。”尹清罗眸中笑意浮动,“美男都是有脾气的,若是地位高的,脾气则更大,这样驯服起来才有意思不是么?”   “公主,您所指的,是陌公子么?”   “他呀,我总会慢慢驯服的。”尹清罗悠悠道,“其实他对我并非毫无感觉,只不过他太骄傲……对了,有一点你可得给我记住了,不许把我看上刚才那俊男的事跟他说,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公主放心,我绝口不提。”   “进去吧。”尹清罗迈开了步子,走向酒楼门槛。   ……   “清蒸鱼,水煮鱼片,剁椒鱼头……”装潢简洁的雅间之内,苏惊羽望着桌上热气四溢的菜,只觉得让人食指大动。   “惊羽姐姐,我看你忍了好久没吃肉了。”乌啼悠悠叹息一声,“殿下方才特意让我去跟厨子说,少放点油,你看这些菜,都不算油腻吧?保证不会长胖的,别忍了,赶紧吃。”   苏惊羽闻言,抬眸望了一眼贺兰尧,笑道:“阿尧,你可真有心。”   “废话。”贺兰尧慢条斯理道,“趁热吃。”   说话间,他已经夹了块鱼肉放入自己碗中,却并不吃,而是拿筷子挑着鱼刺。   苏惊羽倒也没去注意他的动作,埋头吃鱼。   片刻的时间过去,忽然间一只碗闯入眼帘,碗里全都是剃过刺的鱼肉。   苏惊羽怔了一瞬,随即抬头,正对上贺兰尧含笑的眸。   苏惊羽挑眉,“你自个儿不吃?”   “从前你为我下过那么多次厨,我给你挑几根鱼刺算什么。”贺兰尧唇角轻扬,“我真的是后悔之前说你胖了,原本只是想打趣你一下,哪知道你当真了,看着你总吃的那么少,还得忍着不沾荤腥,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不怪你,你说的也属实。”   “小羽毛,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别不开心。”贺兰尧的声线再度传入耳膜,“你还记得自己当初的丑样子么?脸上一块碗大的斑,那时候我可曾嫌弃过你?我连你丑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你胖?”   苏惊羽:“……”   “罢了,我还是闭口不言。”贺兰尧笑了笑,又继续低头挑鱼刺,“省的我回头又说话错,你跟我炸毛。”   苏惊羽无言相对。   乌啼在一旁憋着笑,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而就在这时候,雅间外倏然响起了敲门声,随即是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客官,有位姑娘给你们送酒。”   “姑娘送酒?”苏惊羽眯了眯眼。   会给他们送酒的,莫非是熟人?   会是哪个朋友呢,跟他们玩神秘。   “进来。”苏惊羽朝着门外的人道了一句。   房门被人推了开,伙计端着一坛子酒踏入屋内,将酒坛搁在了桌子上,“客官,这是本店的招牌酒,桃花醉,也是价格最贵的酒,喝过的客人们都赞不绝口,客官慢用。”   “等会儿。”眼见伙计要离开,苏惊羽道,“这托你送酒的姑娘在哪个雅间?”   “客官,这个我可不能说。”伙计笑道,“不过,那位姑娘说了,过一会儿来找你们的。”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开了。   “会是谁送的……”苏惊羽低喃一声,而后去开酒坛的封口。   “管她是谁呢。”乌啼在一旁道,“不是说等会儿会来么,等会儿就知道了。”   苏惊羽将封口打开的那一瞬间,酒香四溢开来。   鼻翼间一股淳淳的香气,引得她很想喝一口。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却是拔下了发髻上的银簪,探入酒坛。   “我才想说,要检验一下的呢。”贺兰尧望着她的动作,笑道,“小羽毛,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那是自然,出门在外,处处都该提防。”苏惊羽笑着,将银簪拿起,尾端并无任何异样。   贺兰尧见此,伸手扣上了酒坛边缘,将坛子提到了身前来,随即微微俯头,将鼻尖凑上去。   下一刻,他眉头一拧。   这么近的距离细闻,他嗅到的不仅仅是酒香,其中还夹杂着另一缕奇异的香气。   他本能的排斥这缕香气。   “这并非单纯的桃花酿。”贺兰尧将面前的酒坛子推开,“加了料的。”   “这你都能闻出来。”苏惊羽轻挑眉头,“方才用银簪试过了,没毒,倘若如你所说,是加了料的,那会是什么?迷药?”   这坛子酒出现的有些蹊跷。   她如今不好猜测送酒人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   “不是迷药。”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是一种我非常排斥的东西,且,我对这一类药物很敏感。”   苏惊羽听闻此话,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媚药?!”   贺兰尧只对一种药物极其敏感,极其排斥,那便是——催情药。   他当初闻苗疆朦胧香都闻吐了,因此对那种香气印象极其深刻。   苏惊羽望向那坛桃花酿,眸光一沉。   居然送这样的酒来。   此人目标是谁,是她还是贺兰尧?   “如今市场上大多的媚药都有催情香的成分,掺在酒中或食物中,几乎不会有人察觉,但不排除有个别嗅觉敏锐的人会发现。”贺兰尧说到这儿,笑了笑,“小羽毛,原来不知不觉中,咱们被人给盯上了。”   “在酒水里下这种东西……”苏惊羽冷嗤一声,“那么问题来了,这人究竟是想睡我,还是想睡你,还是想睡乌啼?或者,想睡了我们三?”   贺兰尧:“……”   乌啼:“……”   “想知道,还不简单么。”贺兰尧轻挑眉头,“咱们现在就趴着不动,等此人自己出现。”   “趴着不动?中了媚药难道不应该是满面潮红,坐立不安么?”   “恕我演不出那种放荡的样子。”贺兰尧面上似有玩味的笑意,“莫非你演的出来?”   苏惊羽抽了抽嘴角。   倏然间,屋子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贺兰尧朝着其他二人做了个趴下的姿势。   二人会意,依言趴在了桌子上。   同一时,雅间外,一名火红衣裳的女子站立,素手轻抬,用指甲戳破了窗户纸,而后将眼睛凑上去,透过小孔望着雅间里的情形。   三个都放倒了。   不过……她让婢女在酒水里下的分明是媚药才对,他们为何像是中了迷药一般晕倒了?   是那死丫头下错药了,还是里面的三人喝得太多醉倒了?   尹清罗并不细想这个问题,伸出手,将房门推开。   踏进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她的目光落在那道雪白的人影身上,唇角轻扬。   把这美男子带走,其余的两人就搁这儿不管了。   尹清罗如此想着,便缓步走向了贺兰尧。   到了贺兰尧身旁,正欲伸手去触摸他,但尹清罗没有料到,就在她的手离贺兰尧仅有一寸距离时,那晕倒着的人便是忽然坐起,扬手,一支银针极速射出——   尹清罗一惊,眼见一缕银光袭来,抬袖便挡。   那枚银针扎在尹清罗火红的衣袖上,却并未刺入她的肌肤,而是——   像撞到了阻碍一般,回弹出几寸,掉落在地。   贺兰尧见此,凤眸一凛。   这女子……   那件红衣之下,穿了什么宝甲?   苏惊羽和乌啼同样惊愕。   他们一抬头,便见贺兰尧朝着那女子射出银针,眼见着命中了,结果居然……弹了回来?!   “呵,好险。”尹清罗一甩衣袖,望着地上掉落的银针,“差点儿就让你暗算了,好在我身上穿了件蚕丝软甲,刀剑都戳不进来,你那小小的银针又怎能刺入?”   “你是何人?”苏惊羽望着眼前的女子,冷笑一声,“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你却送来一坛加了料的桃花酿,意欲何为?”   苏惊羽此刻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原因。   下药的人既然是女子,那么目标必定是阿尧了。   好大的胆子。   好无耻的行径。   “原来你们察觉到酒水有问题了,不错,挺聪明。”被逮了个正着,尹清罗也不辩解,双手环胸,笑望贺兰尧,“我看上你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冷嗤一声,伸手抄起桌上一盘清蒸鱼,泼向正对面的尹清罗!   尹清罗没有料到苏惊羽会忽然来这么一下,迅速后撤,却还是不小心被汤汁溅在了袖子上。   “你敢泼我?”尹清罗霎时目光一厉,望向苏惊羽,眉眼间泛上丝丝戾气。   好个放肆的女子,敢拿鱼泼她。   “泼的就是你!看上一个男子就要给人家下药,你要不要脸?勾引单身汉也就罢了,还打有妇之夫的主意,敢问你称过自己的脸皮有多厚么?”苏惊羽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伸手再抄起那坛子桃花酿,朝着尹清罗砸去。   “啪”   酒坛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尹清罗这一回退的更远了些,倒是避开了。   贺兰尧望着此刻的情形,气定神闲地旁观。   苏惊羽发火想要打人的时候,最好谁也别插手,由着她发泄去。   尤其还是殴打情敌这种事,最适合原配自己来做。   “看上他的人不少,但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你这么不要脸的。”苏惊羽的眸中带着浓浓的讥讽,“那么空虚寂寞冷,怎么不去找小倌纾解?”   “小倌那种低贱的人物,本公主怎么能看得上。”尹清罗正视着苏惊羽,忽然笑了,“你看看你,又刁蛮又泼辣,言行举止透着一股泼妇的味道,如你这样的野蛮人,很快就会被夫婿厌倦的。”   “公主?”苏惊羽将重点放在了她的自称上,星眸微微眯起。   “鸾凤国大公主,尹清罗。”贺兰尧将对面的女子打量了片刻,几乎就能确定她的身份,“原来是八皇嫂,真是闻名不如一见。传言你放荡无耻,男宠成山,看来传言一点儿都不冤枉你。”   “你叫我八皇嫂?”尹清罗听着贺兰尧的话,眉头轻拧。   她看上的这男子竟是出云国的皇子?!   且这人说自己什么……放荡无耻……   “本公主所成长的地方,与你们这儿不同,男宠成山算什么,鸾凤国公主哪个不是如此?女人就应该凌驾于男人之上,你们这种男子称帝的国家,男尊女卑,自然不能理解我们鸾凤国女子的习性,你们这儿的女子当真可悲,一辈子毁在一个男人身上,可怜又可笑。”尹清罗说到这儿,唇角轻扬,“你叫我八皇嫂,你是哪个皇子啊?”   “在你们那儿女子的地位尊贵,这一点我很欣赏,但这不能成为你放荡无耻的理由。”苏惊羽斜睨着她,“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身为公主,男宠成群,这是你的自由,但你想染指有妇之夫,便是下作。我拜托你下次找男人前先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可好?你今日看上的这位,是十皇子,也就是宁王贺兰尧,敢问八皇嫂,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还有脸面见我们的陛下么?”   “十皇子贺兰尧?”尹清罗听闻跟苏惊羽的话,眸底迅速掠过一丝讶然。   她今日看上的这美男,竟是十皇子贺兰尧。   贺兰陌最憎恨的人之一。   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看上了陌的敌人。   她对贺兰陌承诺过,要助他复仇。可他的敌人却长得如此绝色容貌,让她看了很是喜欢。   可惜了……如此美男注定是不能做她的男宠了,毕竟皇子的身份摆在那儿。   尹清罗的目光落在贺兰尧的脸庞上,只觉得放弃他着实太可惜。   如斯美男,多少年都遇不到一个。   “宁王殿下,真是失敬了。”尹清罗朝着贺兰尧歉意一笑,随即道,“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因此,也就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自当守礼。殿下,我可不是放浪无耻的人呢,我们两国之间的文化有巨大的差异,你不能理解我,我也不怪你,这样,我给你时间了解我如何?你那八哥贺兰烨,本公主不要了,换你,你来做我的驸马,待我成为女帝,且看你有没有本事坐上王夫的位置?”   苏惊羽听着这话,当即不屑一笑,“你说换驸马就换驸马,当我出云国皇子是什么?货物么?!”   她最烦恼的事果真还是发生了。   这尹清罗大公主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色狼女流氓,换驸马像换衣服一般,这件不喜欢穿另一件,哪件好看穿哪件。   出云国皇室能容忍她这般胡来么!   “第一,我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第二,你太丑了。第三,你怎么敢坚定地说自己将来能做女帝?你当其他的公主都是死的么?你敢肯定不会哪天被人暗杀了么?没准你今日说大话明日就见阎王,综上所述,本王拒绝你的提议。”贺兰尧轻描淡写道。   “你说我丑?!”尹清罗听着贺兰尧的贬低,面色黑如锅底,尤其是那句‘你太丑了’,简直让她如遭雷击。   敢说她丑的男子,贺兰尧绝对是第一个。   她能肯定,这话必定是为了气她而说的,并非他的心里话。   “真是一只爪牙尖利的豹子,不过也好,驯服起来更有成就感。”尹清罗说到这儿,唇角轻扬,“你说我丑,我倒要问问你了,我这容颜若是也能算丑,那你这原配妻子又算什么?她能比我貌美?”   “你是如何有脸面敢与她比拟的?”贺兰尧唇角似有笑意,“在这世上,比我好看的人不多,她算一个,而你,像只癞蛤蟆似的,却以为自己举世无双?”   “贺兰尧!”尹清罗这会儿是真听不下去了,顿时面色一沉,低斥一声,“我心平气和,笑脸相对,你却不知好歹,屡屡嘲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当本公主脾气好?”   尹清罗说到这儿,迈步到贺兰尧身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挑战我的耐……”   心字还未出口,贺兰尧身侧的苏惊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尹清罗飞出一脚!   尹清罗神色一凛,迅速避开。   苏惊羽一脚踢了个空,笑了一笑,“功夫还可以么,打一场!”   说着,便又要再发起攻势。   “本公主不与你这野蛮女人动手。”尹清罗冷冷一笑,迅速闪至门外,“你二人给我记住了,我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落下,她便伸手将门狠狠地拍上,隔绝了苏惊羽同贺兰尧的视线。   “这个女流氓,伸手尚可,轻功很好。”苏惊羽眼见尹清罗离开,偏过头望贺兰尧,“阿尧,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总是跟异国的皇室闹出纠纷矛盾?人与人之间,怎么就无法和平共处了?”   皓月国的牡丹公主。   赤南国的南柯公主。   今日又多了个鸾凤国的清罗公主。   一个比一个能耐,一个比一个难缠。   且这个尹清罗,又刷新了无耻的新高度。   “没办法,如今的皇室成员们素质都不太高,修养好的寥寥无几,于是乎,咱们这些修养好的,很容易便与修养不好的掐起来,这是尘世间的定律,无法改变。”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今日我们与尹清罗的这一场争执,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想办法整治我们,小羽毛,又到了运用我们聪明头脑的时候了。”   苏惊羽原本心情还十分不爽,听着贺兰尧的话,不禁失笑,“是呢,我们已经累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了,全记录下来,可以写一本虐渣攻略,有时间我真要编写下来,供后人参考。传给我们将来的子女,告诉他们,你的爹娘一生中碰到无数贱人,这些人到最后几乎都没有好下场,人呐,千万不能争着去犯贱。”   过去的岁月中,已经有太多妖魔鬼怪滚出他们的世界。   而今后的岁月里,依旧不缺少妖魔鬼怪的晃悠。   她厌恶这些人的同时,也真得感谢这些人,他们的存在便是为了警醒世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过去所有的敌人几乎都被他们一一扫除,除了月满。   那个有着神棍师姐庇佑,却还被天给收走的蠢货。   “想想曾经收拾过的那些人,你就会发现,胜利最终还是属于我们的。”贺兰尧伸手,轻抚着苏惊羽的头发,“倘若这个尹清罗也想布那些人的后尘,我真的不介意在她归国的路上取了她的性命。”   ……   “公主,咱们这就要回宫了么?难道那桃花醉没能发挥作用?还是他们没有喝?”   帝都的街道上,浅粉色衣裳的女子紧随着前方的红衣女子,“莫非是那男子不识好歹,不愿意同公主……”   “住口!”尹清罗朝着身后的人低斥一声,声线冷然,“再多话一句,拔了你的舌头。”   婢女吓的当即住口,不再言语。   尹清罗回到宫中,一路奔向了太行宫,踏进寝殿之时,贺兰陌正静坐着翻阅书籍。   听闻耳畔传来的脚步声,贺兰陌偏过头,正对上尹清罗的脸庞。   “公主心情似是不好?”贺兰陌淡淡道,“可是谁惹着你了?”   尹清罗的面上并无太多表情,但今日的目光却没有平时那么柔情,似是有些阴沉沉的。   他能确定,此女必定是在宫外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能影响她心情的,无非就是男人。八成是出去猎艳没成功?   贺兰陌如此想着,眸底悄然掠过一丝讥诮之色。   “陌,你的眼睛可真利,居然看出了我心情不好。”尹清罗坐到了贺兰陌身侧,一个仰头靠在了他身上,“那你不妨猜猜,我今日出宫碰上了什么糟心事?”   贺兰陌不紧不慢道:“以公主的性格,多半是为情所困,追求某个男子遇到难题了。”   “陌,你为何如此聪明?”尹清罗低笑一声,“我去追求其他的男子,你会不高兴么?”   贺兰陌心底觉得可笑,面上却毫无波澜,“公主想做什么,并非我能插手的,想追求谁,都是你的权利。”   “唔,你很懂事呢。”尹清罗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朱唇凑近他的耳畔,“其实,你不喜欢我,对么?你的兄弟也都不喜欢我,你可知,在鸾凤国,有多少男子争着要进我的后宫?在你们这儿,我却不讨人喜欢,不过也是,你们出云国以男子为尊,你们都很骄傲。”   贺兰陌听闻此话,眉头轻拧,“怎么?贺兰烨不喜欢你么?”   尹清罗口中的‘你的兄弟’,所指的想必就是贺兰烨了。   “不是贺兰烨。”尹清罗轻描淡写道,“是你的敌人之一,贺兰尧。”   贺兰陌听闻此话,目光一紧,“你看上贺兰尧了?”   这女人……果然是死性不改。   看上又能怎样,贺兰尧是已婚皇子,父皇和皇祖母必定不会将贺兰尧入赘给她。   “是看上了,他比你还好看,只是,太不识抬举了。”尹清罗说着,伸手撩起贺兰陌的一缕发把玩着,“我原本想将驸马人选换成他,他若是愿意,我就帮着你对付他了,可他不愿意,还对我大肆辱骂。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可爱多了,我决定了,依旧站在你这边。”   贺兰陌:“……”   真想把这女人扔出去。   贺兰陌:本宝宝需要安慰。   ——   推荐好基友的文:农门长姐/蓝牛   穿越的裴芩瞬间顶上了一大盆狗血。   秀才爹赶考遇害,大伯兼祧两房。   二房子嗣是有了,爷奶不喜,村人不屑,还是大伯娘眼中钉肉中刺。   重男轻女,要卖她换地。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娘几个还做牛做马。   还没大干一番奔小康,那个已经死了的秀才爹又回来了。   娶了富家小姐?生了两个儿子?   生活如此艰难,还被逼死了娘。   裴芩看着骨瘦如柴的一堆弟妹,抖着手:上山!   ——   住山洞,搭窝棚,吃野菜,找野果。   贫寒日子,裴芩领着弟妹,悄悄发财,闷头致富。   眼见她们姐弟发迹,那些狗血又朝他们泼了过来!   裴芩掐腰:要当渣,老娘就虐的你们成渣渣!   ☆、第245章 妖言惑众,蔑视君王?   他早该想到的,这色迷心窍的女子,十有八九会看上贺兰尧。   还真的就看上了。   好在贺兰尧素来就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从不给人留面子,以贺兰尧清冷傲慢的性格,如尹清罗这样的风流货色怎能入他的眼。尹清罗想要追求他,必定碰了一鼻子灰。   于是乎,她衡量再三,终究还是选择了站在自己这一边。   贺兰陌想到这儿,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他如今真可谓是忍辱负重,为了复仇,时不时要忍受着尹清罗对他的调戏。不过尹清罗对他也算给了面子,并未强行让自己去给她暖床,也许,她是想等着他心甘情愿的那一日吧?   愈得不到的,愈想要珍惜。   但此女的心太大,不是专情人,对于男色太过贪婪,她既然也看中了贺兰尧,哪怕被拒绝被嘲笑,依旧不会停止对其的肖想吧?   “公主,倘若今日贺兰尧应了你的要求,愿意做你的驸马,你是否就要舍弃我了?”贺兰陌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陌,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哪会舍得丢弃你?”尹清罗悠悠叹息一声,“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对付敌人,可我没料到贺兰尧长得那般绝色,陌,你要明白,我男宠上百,没有一个姿色及得上他,再遇上他之前,我觉得我后宫中的男子姿色都算上等,现在想想,不过是普通货色,数百人也及不上一个贺兰尧,哦对了,也及不上你。”   尹清罗说到这儿,低笑一声,“倘若能将你们兄弟二人都纳入后宫,真是太美好了,我宁可将那上百个男宠全舍弃了,来换你们二人。”   贺兰陌:“……”   想的可真够美的!   他心底冷笑不屑,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分异样,“公主,我与贺兰尧是敌人,倘若我与他你只能选一个,你要选择谁?”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尹清罗唇角的笑意僵了一僵,“我乃母皇长女,注定要统治鸾凤国的江山,我喜欢的东西,为何一定要做出选择,我若想要兼得,又有什么不可以?”   贺兰陌听闻此话,眸底迅速掠过一丝冷芒。   这个女人……就那么笃定自己有当女帝的命?   “我原本想着,贺兰尧若是够识趣,我就不对付他了,我还可以帮着你对付贺兰平不是么?他是夺走你储君之位的人,你会更恨他才是,至于贺兰尧,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一定愿意容忍他的对么?”尹清罗说着,白皙的指尖游移到了贺兰陌的脸颊上,轻轻摩痧,“可惜啊,他非但不领情,还将我狠狠贬低了一番,我从没遇见有人像他这么不识抬举,既然他得罪了我,我自然要回报一番。”   贺兰陌感受着尹清罗指尖的温度,心中反感,表面却依旧维持着淡然。   这女人吃软不吃硬,他如今人在她手上,不能得罪她。   “那么公主你想要怎么惩戒他?”贺兰陌淡淡道,“不妨跟我说说?”   “我心中已经拟出了计划。”尹清罗说到这儿,莞尔一笑,“你不是告诉我,你们的陛下几年前染上了恶疾,一直反复发作,不能彻底根除,那神棍国师每每都能在他发病时给予治疗,因此,很得你们陛下的信赖。”   “不错。”贺兰陌道,“父皇不容许有人在他面前质疑国师的能力,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就连当初身为太子的我,以及母后,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都不可踏入那神棍的地盘,这后宫中的嫔妃们,再得宠,也不敢与他叫板。”   “你们这个国师确实有点能耐。”尹清罗笑道,“我如今大概猜到了他的两样本事,一样是卜卦,一样是医术高明,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说法,多半是子虚乌悠,你们出云国人怎么就信他那一套。”   “因为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胡言乱语的证据。并非所有人都信他,而是没有人敢去质疑他,质疑他,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无疑是自找不痛快,满朝文武,谁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且,父皇的病,的确只有他能治得了,换其他人,谁有这能耐?”   “我就有这个能耐。”尹清罗淡淡一笑,“陌,你信么?”   贺兰陌闻言,眉眼间似有疑惑,“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陛下的恶疾与鬼神无关,所谓恶疾,就是很难治的疑难杂症罢了,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只要有良药,不需要这个狗屁国师依旧可以药到病除。”尹清罗冷冷一笑,“帝王心思最难猜,君主都是多疑的,不会全心全意地信赖某个臣子,之所以要表现出一副信赖的模样,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太需要这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信赖。倘若我能帮你们的陛下解决他的难题,你以为,他还会再宠信国师么?”   贺兰陌听闻此话,微微一惊,“你能解父皇的恶疾?”   “陌,你这语气,听上去像是很难以置信?”尹清罗掩唇轻笑一声,“我忘了告诉你,我是个药师,最擅长制药,我手中有一本百世药经,是千百年之前的药王留下的,记载的均是世界珍稀药物,寻常的药物没有编写进来,因为普通的药材根本不配存在于药经里,这本药经,我自小研究,我虽不敢自称是神医,但,只要让我知道神棍给陛下吃的是什么药,我也能设法配出来。”   “当真?”贺兰陌面上的惊讶未散。   这个沉迷男色的荒唐女人,竟也有这样的本事。   “我有必要忽悠你么?”尹清罗挑眉,“正是因为我有药经在手,从小到大,躲过了不知多少次毒杀。要做鸾凤国的储君,须要能文能武,众姐妹里,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也没有人能毒害的了我,所以……她们打不过我,又毒不了我,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储?鸾凤国女帝的位置,只能是我尹清罗的。”   贺兰陌静默。   他终于明白这女人为何那么自负,原来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此女虽色迷心窍,荒淫放荡,可不得不说,她同样具备了强悍的生存本领。   贺兰陌望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尹清罗,只觉得她如今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他作为太子之时,也是如她这样自负,自以为无懈可击,可终究……还是被人拉下了那个高贵的位子。   “我尹清罗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尹清罗说着,起了身,“我这就去面见你们的皇帝陛下,陌,你乖乖在这儿呆着,别擅自离开哦,你若是暴露了身份,难保贺兰平他们不会设法再杀你一次。”   “知道了。”贺兰陌淡淡道,“我不会擅自离开的,再说了,即便是我想出去,你的手下也不会放我离开吧?”   这女人如今就是吃定了他,要将他捆绑在身边,为了防止他逃离,她当然会找人盯着他。   “明白就好。”尹清罗勾唇一笑,随即转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殿外。   ……   日头正高,照耀在养心殿金黄的琉璃瓦顶之上。   殿内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   紫檀木质的椅子上,身着明黄色衣裳的男子正以手支额,闭目养神。   “陛下,清罗公主在殿外求见。”   耳畔传进的声音,让皇帝睁开了眼,“请她入内。”   王总管应了声是,而后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道火红的身影迈入殿内。   “见过陛下。”尹清罗迈步到了皇帝身前,微微福了福身。   皇帝道:“清罗公主无需多礼,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   “此番前来,是关心陛下的龙体来的。”尹清罗说到这儿,淡淡一笑,“我到贵国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了陛下恶疾缠身,时不时犯心痛头晕的毛病,据说此病困扰了陛下多年。”   “不错,朕如今最大的困扰就是这毛病了。”皇帝的语气毫无起伏,“清罗公主提起这个事,是想要说明什么呢?”   “清罗不才,略懂些药理,想为陛下排忧解难。说句不嫌虚的话,倘若陛下可以给我提供你犯病时所吃的药,我必定能给陛下分析出药材的成分。”   皇帝听闻此话,眸底迅速掠过一丝讶异,转瞬即逝。   “清罗公主的好意,朕心领了。”皇帝沉吟片刻,后道,“难道清罗公主没有听说,朕的病,一直有国师在替朕治,朕虽然时不时犯病,但有国师在,总能帮朕渡过难关……”   皇帝的话音未落,尹清罗便接过话,“陛下,周围没有外人,我便直说了。您的病,属疑难杂症,治病最好的法子,便是对症下药,对于贵国国师所说的那些,什么帝王星遭冲撞,扫把星来犯,以及陛下您曾经的宠妃李贵妃遭祥瑞附体,纯属子虚乌悠,我嗤之以鼻。贵国国师的言行,分明是妖言惑众,蔑视君王。”   听闻尹清罗的话,皇帝面色一沉,“清罗公主!你作为异国的客人,怎可如此胡言乱语?如此污蔑我出云国的国师。”   “陛下真的觉得我是胡言乱语?”尹清罗唇角轻扬,“我相信您的臣子们一定有人与我的想法一致,只是他们并不敢说出来,他们唯恐触怒了您,影响自己的官途。但我敢说,我仗着自己是异国客人的身份,我猜,您不会将我怎么样的,陛下,我这人快言快语,您可别见怪,眼下这也没有其他人,您不如跟我说心里话,您当真信赖这个国师么?”   “清罗公主,你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对朕说朕的国师是个骗子吗?”皇帝轻瞥了一眼尹清罗,“国师会卜算天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这一点,根本不需要质疑。”   “他会算命,这或许是真的,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不一定是真的。”尹清罗笑道,“据我推测,国师帝无忧,是仗着自己会算卦刻意来欺骗陛下您,陛下您对他的种种维护,是因为您太需要他了,倘若没有他,就没有了治病的人。您心中想必也是怀疑他的吧?但却拿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证据证明他胡言乱语,毕竟国师制度在你们出云国流传了数百年,不能说废除就废除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帝望着她,面无表情,“清罗公主,似乎对国师很感兴趣?”   “并不是对他感兴趣,只是我见不得有人如此蔑视君王。”尹清罗不紧不慢道,“陛下,倘若我有办法助您彻底痊愈,您是否就相信我所言?若是一个我可以治的病,贵国的国师却要一拖再拖,这是不是欺君罔上?”   皇帝闻言,静默了片刻,才道:“那朕倒是想看看公主的本事了。”   “这么说来,陛下是愿意信我了?”尹清罗轻挑眉梢,“陛下不必怀疑我的诚心,你我两国要结秦晋之好,我理应帮您解忧才是,陛下若能安好,我也算是积了一个善德,陛下,恕我冒失,可否容我取两滴您的血液回去琢磨一番?百世药经上有记载,有一种根据血液来检测身体状况的法子。”   皇帝闻言,淡淡道:“好。”   ……   谪仙殿内,一袭浅白身影端坐桌边,望着卦盘中的卦象,眉头轻拧。   今早一觉醒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便随手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并不乐观。   “你为谁占的卦?”身后响起一道清凉的女子声音。   算命不自算,他的卦,必定不是给自己算的。   月光听着身后人的问话,只淡淡道:“没什么,闲着无聊扔铜板。”   月圆:“……”   下一刻,寝殿外响起了脚步声,月光抬眸望去,是绿萝端着两盏茶进来了。   “来的正好。”月光见她走到身前,悠悠开口,“去一趟永宁宫,通知苏惊羽,让她带着贺兰尧暂且离开帝都。”   绿萝闻言,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垂头道:“是。”   眼见着绿萝退了下去,月圆才道:“你帮苏惊羽算的卦?”   月光闻言,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到唇边抿了一口,下一刻便立即将唇撤开,“哇,烫死了……”   月圆见他不回话,眉眼间泛起一丝无奈,“你算到了他们会有危险,所以才叫绿萝提醒他们离开帝都?师兄,你这是自作主张违背天意,你就算知道他们有难,也不该提醒他们,你这一举,极有可能让原本应该发生的事产生变化,违背天意的事儿做多了,容易折寿……”   “那也不会比你折的多。”月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为了月满那蠢货,违背天意的事做的还少么?到最后她还不是被天收了。”   月圆顿时又被堵得哑口无言。   ……   永宁宫。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树边上,一道人影正蹲着,双手抱着只黑猫,将黑猫浸入了身前的水盆子里。   “小蓝乖,你看你又滚得一身泥,洗干净了,殿下才不会嫌弃你。”   月落说着,鞠了一捧水在黑猫的皮毛上。   正洗着,余光瞥见前方似有人影走来,他抬眸一看,是绿萝。   绿萝望着树底下的清秀少年,问道:“宁王殿下和王妃可是在殿里?”   “不在。”月落道,“他们出宫玩去了,你有何事?”   “出宫去了?去哪儿?”绿萝宁拧了拧眉头,“国师托我来传话,告诉他们,暂且离开帝都。”   “离开帝都?”月落听闻此话,心下微微一惊。   国师与惊羽姐姐交情极好,这时候托人来传这样的话,想必是会有大事发生?   离开帝都这样的话都放了出来,绝不会是小事。   “国师还说了什么?”   “只说了,暂且离开帝都,没有别的。”绿萝道,“你快些出宫去找他们,找到他们,务必将国师的话传达。”   “好,我这就去。”   这一头月落正往着宫外跑,另一头,苏惊羽贺兰尧正离开酒楼。   因为之前尹清罗的到来,苏惊羽端了鱼盘子去砸,再加上与尹清罗闹了一出,使得一桌子菜全凉了,苏惊羽便只能招来伙计,将雅间收拾了一下又重新点了一桌。   吃完鱼之后,便已经过了午时了。   “阿尧,咱们是不是该回宫了?”苏惊羽望了一眼日头,道,“今儿的阳光倒是真大,天气也闷热得很,不适合再逛了,咱们还是回宫冲个凉。”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道:“也好,那便回罢。”   乌啼闻言,便去将马车牵了来,一行三人坐上马车驶回宫中去。   乌啼驾着马车驶过集市,却没有料到,在经过一个拐角之时,车轮子忽然便陷进了凹塌的地面中,马车瞬间失衡,险些翻车。   好在乌啼反应快,迅速勒马停车。   “殿下,这地上竟然有个坑,我方才没仔细看,不小心碾过去了。”乌啼说着,下了马车,去看车轮子,竟足足塌下了四五寸。   之前不记得这儿有个坑,还是长在拐角处,真让人防不胜防。   看着像是人凿出来的……多半是想在此处栽棵树。   乌啼自然没有料到,就在这时,月落正策着马迎面而来。   但由于乌啼此刻正蹲在车轮边,被庞大的马车挡住了大半个身子,月落便没有注意到他,策马直接掠过了。   等乌啼起身之时,月落已经策马奔远了。   乌啼:就这样错过了你~   月落:叫你特么的不抬头!   ☆、第246章 残忍的解药   “不就是车轮子被卡在坑里了么,咱们合力抬起了就是了。”马车内的苏惊羽说着,撩开了车帘,同贺兰尧下了车。   到了马车边上,还不等苏惊羽伸出手,贺兰尧便已经先她一步将手扣上了马车车板边缘,手掌施力,倏然一提,便将塌陷下的车轮提起,随即另一只手朝着车身一拍,将马车拍到坑边上去。   苏惊羽见此,顿时失笑。   “还真是林妹妹的身板,大力士的灵魂。”   “林妹妹?”贺兰尧听闻此话,顿觉得不解,“林妹妹是何人?”   “历史上有名的一个病娇美人,柔弱无骨……”苏惊羽说着,眼见贺兰尧眼角抽搐一下,当即道,“好了不说这个,咱们回宫。”   言罢,她挽着贺兰尧了的胳膊走向马车。   “闲来无事多练练内力,你也可以做到。”贺兰尧斜睨了她一眼,“一个人的功夫如何,跟外表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这我懂,我就是打趣你一下。”苏惊羽笑着捏了捏他的下颌,“一点儿都不风趣。”   贺兰尧:“……”   病娇美人,柔弱无骨……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形容词。   “往后,不准拿形容女子的词汇来形容我。”贺兰尧看似轻描淡写道,“有失阳刚。”   “哦?那你希望我用什么词汇形容你?”苏惊羽嬉皮笑脸道。   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威武雄壮,器宇轩昂。”   苏惊羽‘噗嗤’一下喷笑出声。   威武雄壮……   就他?   谈何威武雄壮!   最多也就是高冷傲娇。   他心中是否常常会幻想自己是拥有八块腹肌的硬汉?   想到这儿,苏惊羽笑的更欢。   “阿尧啊阿尧,想当硬汉,是需要与生俱来的条件。硬汉的首要条件是刚毅的面孔,阳刚的气息,爆发的肌肉。而你呢?精美的五官,削肩柳腰,一脸傲娇,想变硬汉?下辈子吧。”   “敢笑话我?”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微凉,“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落,伸手去挠苏惊羽的腰。   苏惊羽被挠痒,顿时缩了起来,而贺兰尧自然不罢休,挠过了腰,便又去挠她的腹部,脖颈。   “哈哈哈……别挠我……”   苏惊羽防不过,只能由着贺兰尧上下其手。   二人一路玩闹着回宫,殊不知麻烦即将降临。   ……   太行宫内,艳红的身影端坐在白玉桌前,桌上放置着大大小小瓶瓶罐罐,各式各样,颜色各异。   “公主,在琢磨什么?”贺兰陌望着她专注的模样,心中好奇。   只见她面前正摆放着一只小碗,碗里盛放着雪白的药粉,她的手正将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口朝着碗中倾倒,竟倒出几滴鲜红的液体。   那是——血。   鲜红的血液,在接触到药粉的那一瞬间,药粉也被血液浸染成红色。   而接下来,奇异的事也发生了。   被染红的药粉竟逐渐变化,到最后染成了紫黑色——   紫黑,容易让人联想起中毒。   “这是……”贺兰陌望着碗中的现象,“怎么回事?”   “我方才倒进去的,是你父皇的血液。”尹清罗望着碗中的现象,唇角轻扬,“果然,与我猜测的一样。”   “父皇的血液?”贺兰陌微微惊诧,“那为何与药粉接触会变成紫黑色?这药有毒?”   “不,药无毒,是你父皇的血有毒。”尹清罗低笑一声,“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你父皇的症状,百世医经上有记载类似的症状,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心房疾病,可通过上一代传给下一代,也会伴有头疼;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慢性毒药,嗜心毒引发的症状。”   “你的意思是,父皇的恶疾,其实不是疑难杂症,而是中毒?”贺兰陌愕然。   关于皇帝的病,几乎所有人都将其当做是疑难杂症。   毕竟这世间奇怪的病症太多,许多疑难杂症会伴随人的一生无法得到康复。   而今日尹清罗得出的结论,却是中毒?   “不错,是中毒,我根据药王所记载的方法来验证,今日配的这个药,就是检测血液是否正常,如果血液一直保持鲜红,那么皇帝的病就是真的疑难杂症,可血液成了紫黑色,那就是毒。”尹清罗挑了挑眉,“你的父皇,必定是在年轻的时候,一不留神被人下了慢性之毒,嗜心毒从服用到死亡这期间需要大概一年的时间便足够,而你父皇如今还在位,说明这毒药在服用了一段时间之后断了,不再继续。虽然没被毒杀,但他也好不到哪去,落下了病根。”   “原来他这些年反复发作的病是服用了慢性毒药落下的病根……”贺兰陌眉头轻拧,“那么有没有根治的办法呢?”   “办法自然是有,不过……”尹清罗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贺兰陌闻言,追问道:“什么代价?”   尹清罗轻笑一声,伸手勾出了他的脖颈,将唇凑到他耳畔,柔声道:“取亲子之血为药引。”   贺兰陌怔住。   “取亲子之血?取多少?”   “这个是以命换命的方法。”尹清罗悠悠道,“你说得取多少?”   “难不成要将一整个人的血抽干?”   “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尹清罗挑眉,“一个哪够啊,起码也得两个,皇帝若是想要痊愈,就要牺牲掉两个与他有直系血缘的人,你不妨猜猜,会是哪两个?”   “皇祖母绝不可能,贺兰平是太子,也断然不可能,贺兰烨这小子要与你联姻,想必也能躲过一劫,难道……”贺兰陌目光一紧,“贺兰尧?”   “他想必会是其中一个。”尹清罗水眸轻眨,“还有一个会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你的众兄弟姐妹里,还有谁不讨你们陛下喜欢的?”   贺兰陌思索片刻,道:“讨他喜欢的只有老四和夕婉,我是最得他器重的,如今我和夕婉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除了我们三人,其余的他倒是都不太关怀,贺兰尧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最低的,挨下来是谁,我还真想不到。”   尹清罗闻言,沉吟片刻后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有一个人选,想必他会选个女儿。你们出云国男尊女卑,儿子总比女儿有用,女儿终归会是别人家的,能牺牲女儿的话,他不会选择去牺牲儿子。”   “你说的倒也有理。”贺兰陌想了想,道,“那么这个人选极有可能是……五妹贺兰诗雅。”   “可悲。”尹清罗啧啧叹息一声,随即起了身,“好了,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的陛下。”   言罢,她朗声一笑,走向殿外。   贺兰尧敢笑话她,她便也要给他找个大麻烦。   且看看他最后会不会来求助于她,呵呵。   ……   养心殿。   “中毒?”皇帝斜靠在御案边,听着对面女子的话,顿时讶然,“你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陛下,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尹清罗淡淡一笑,“跟九五之尊说话,哪能胡言乱语呢?我之前要了陛下的血液回去,就是为了检测血液是否正常,而检测出的结果是不正常的,陛下的血液中含有嗜心毒,这一味慢性毒药无色无味,连续服用一年必死,陛下如今常常心痛头痛反复发作,正是因为中断了毒药,但又发现不及时没能清除余毒才落下的病根,不然陛下以为是什么呢?”   “朕起初也不知道原因。”皇帝目光一沉,“国师说,朕命中有此一劫,乃是因为年轻时杀戮过多,需要承受的代价。”   “一派胡言。”尹清罗嗤笑一声,“帝王铁血实属正常,坐在皇位上的帝王,哪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天下之大,大大小小的国土数不过来,哪个君主不杀戮?按照国师的意思,这天下所有的君主都该得这种病了。陛下,并非是我有意抹黑他,而是他说的话,恕我实在不敢苟同。”   皇帝静默。   比起国师的解释,尹清罗的说法显然更具备真实性。   倘若他真的曾经中过毒,是谁给他下的毒?   时隔多年,这个问题显然不好找答案。   “陛下,听我一言,国师的话不可再信,明明有办法可以解决,他却给你治了这么久还不治好,一拖再拖,甚至连真正的解毒法子都不告知你,真是欺君罔上。”尹清罗的声线再度响起,将皇帝的思绪扯回。   “真正的解毒法子?”皇帝听闻这几个字,忙问道,“莫非清罗公主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敢来找陛下。”尹清罗沉吟片刻,道,“不过这个法子很骇人听闻,也不知陛下愿不愿意使用。”   “但说无妨。”   “药方我已经知道了,如今就缺一味药引。这药引便是亲子之血,上至父母,下至儿孙,都可以……”尹清罗说到这儿,似是有些犹豫。   “亲子之血?”皇帝沉声道,“具体该如何用?”   尹清罗道:“以陛下的身体状况来看,至少需要两个人,陛下想要脱离病痛的折磨,需要……牺牲两人。”   “胡闹!”皇帝听闻尹清罗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反驳,“怎会有这样残忍的办法?”   尹清罗望着皇帝的神色,心中冷笑。   皇帝嘴上说着胡闹,眸光里的情绪却很复杂,有震惊,有振奋。   他震惊于方法的残忍,需要牺牲两人。   他也振奋于自己多年的病痛终于有了康复的希望。   “陛下,恕我直言,您的亲人再重要,也比不上您这一国之君来的重要。”尹清罗叹息一声,“您正值中年,人生所剩的光阴还很长,您需要坐镇江山,守护子民,您是天子,需要一个健康的身躯。陛下您想必不会忘记每次发病时的痛苦吧?”   眼见皇帝面色犹豫,尹清罗心知他只是做的表面功夫,碍于面子才没有太快答应。   毕竟是两条人命,同意得太快显得他太过薄情。   “陛下子女众多,总有偏爱的和不喜爱的,依我之见,陛下可以选出二人,除了不太讨您喜欢之外,还得是母妃娘家势力不大的,以免节外生枝。作为药引,需要从这二人身上抽取大量的血,连续服用三日,取血之后,这两位基本很难存活下来,因此,陛下需要慎重考虑人选。”   “你说的,朕都明白。”皇帝抬眸正视着尹清罗,面无表情,“但如今最重要的一点,你的法子能成么?若是最后血取了,朕又不能痊愈,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两人的性命?那这代价未免太大。”   “如此大的代价,我自然得保证成功。”尹清罗悠悠道,“这个陛下且放心,只要您选定了人选,剩下的事便交给我,若是我的法子不能成功,您大可将我扣押,找我的母皇讨说法。”   “既然清罗公主放出了这样的话,那么朕相信你。”皇帝说着,垂下了眼,食指旋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倘若朕可以完全康复,必赠清罗公主一份大礼。”   尹清罗闻言,不紧不慢道:“那么人选,陛下想好了么?”   “容朕再考虑片刻的时间。”   ……   尹清罗踏出养心殿时,唇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这出云国的皇帝果真没叫她失望,将自己的安康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还真就愿意牺牲两人来做药引,答案毫无悬念——五公主贺兰诗雅,与十皇子贺兰尧。   贺兰尧不讨皇帝的喜爱是众所皆知的,至于五公主贺兰诗雅,生母娘家无势力,失宠多年,的确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贺兰尧啊贺兰尧,这一次,你可得伤脑筋了吧?   ……   与此同时,苏惊羽贺兰尧的马车也正到达永宁宫外。   二人下了马车,朝着殿内踏去,没有料到,才跨过大殿的门槛,公子钰便走上前来,面色讶异,“殿下,你们怎么回来了?”   此话一出,苏惊羽顿时疑惑,“这话问的奇怪了,我们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月落竟没有找到你们?”公子钰眉头轻拧,“不久前绿萝过来,替国师传话,国师说,让你们二人暂且离开帝都,并未说明原因。月落匆匆出宫去了,为的就是要给你们报信,让你们干脆就在宫外,别回来。”   苏惊羽听闻此话,目光一沉。   月光托绿萝来传信,让他们不要回宫?   月光做事一向有他的理由,他让他们别回来,莫非是算到他们会有麻烦?   如此想着,苏惊羽一把跩起贺兰尧的手,“阿尧,月光的话不可不信,一定是有什么麻烦事要上门了,咱们现在就出宫去吧。”   “来不及了。”贺兰尧抬眸,视线望向了不远处,一名小太监正走来,那人是皇帝身边的一名近侍。   永宁宫偏僻,寻常不会有宫人来,皇帝身边的近侍过来,八成是来传话的。   莫非月光算到的麻烦事,跟皇帝有关系?   那他倒是想听听是什么事儿了。   那名太监到了他跟前,道:“宁王殿下,奴才奉陛下的口谕而来,传您去养心殿谈话。”   苏惊羽同贺兰尧对视一眼。   “小羽毛,在这儿等我。”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也许又给他抓到了什么把柄,想传我去训斥一番,你莫要担心。”   言罢,他跟着传话的小太监离开了。   苏惊羽望着他的背影,面上浮现思索的神色。   阿尧被带去问话,这会不会是麻烦的开端?   绿萝来传信,那会儿他们正好不在,月落出宫去寻他们,也没有寻到,终究他们还是回到宫里才听到月光传来的消息,准备离开时,阿尧又被传去养心殿了。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是注定的。   该来的躲不掉,那就正面迎接吧。   那么多麻烦事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   贺兰尧跟随小太监一路前往养心殿,到了养心殿,竟发现贺兰诗雅也在。   “见过父皇。”贺兰尧望着御案后的人,漫不经心地问候了一句。   “父皇,究竟是有什么事,要将我和十弟一起传来?”贺兰诗雅开了口,面色带着疑惑。   皇帝望着御案前站着的二人,面无表情道:“父皇将你们二人找来,是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贺兰诗雅闻言,笑道:“父皇想问什么?”   “朕想问你们,在你们心中,朕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皇帝的语气毫无波澜。   贺兰尧听着这话,凤眸中悄然划过一丝冷意。   忽然问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有什么目的?   按照正常的逻辑,他这问题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若是回答的太好听,没准这厮后面就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于是乎,贺兰尧暂时沉默了。   而他身侧的贺兰诗雅却是没有太多犹豫,朝着皇帝笑道:“父皇这话问的好奇怪,您自然是最重要的,还有什么能比父皇重要?”   皇帝闻言,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若是如此,父皇需要你帮父皇治病,你可愿意?”   “帮父皇治病?”贺兰诗雅听着这话,一头雾水,“父皇,我倒是想,可我不会半点儿医术,有心无力,能帮父皇什么呢?”   “有心便好。”皇帝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贺兰尧,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贺兰尧迎视着他,悠悠道:“父皇,我的病比你还严重呢,我连自己都治不了,没功夫操心他人的。”   ☆、第247章 取血治病!   贺兰尧的话一出,皇帝当即眉头一拧,面色一沉,“你这叫什么话?”   “实话。”面对皇帝阴沉的脸色,贺兰尧依旧泰然自若,“父皇,你难道不知,我从出世起就带着一副孱弱的身躯,我活了多久,便病了多久,旁人私底下都称呼儿臣是病秧子药罐子,就连病因都不明,您说,我的症状是不是比您严重多了?”   “那你为何说你没功夫操心朕的病?”皇帝的面色依旧没有好转,语气中携着丝丝冷意,“莫非你并不将朕放在眼中?朕的健康与否,你根本就不在意?”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儿臣倒是想反问父皇一个问题。”贺兰尧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的健康与否,父皇你是否关心?”   皇帝闻言,顿时语塞。   脑子转的倒是够快的,不回答他的问题,还给他也丢出了相同的问题。   这么些年来他从未关心过贺兰尧的成长。   从贺兰尧出世那一刻,他便已经对之反感。   这孩子天生长了一双蓝眸,在出云国,异瞳是不祥的,拥有异瞳的人,在世人眼中就好比怪物,注定遭受排斥。   为了保住贺兰家皇室的颜面,他并未将贺兰尧天生异瞳的事儿公布,而是让当年的国师用药物压制了那一双异瞳,使得贺兰尧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当日接生的产婆与目睹贺兰尧出生的宫女全让他灭了口,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人说贺兰家生出了个怪物。   可即使这件事被隐瞒了下来,依旧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此刻,贺兰尧竟然问出自己关不关心他这样的问题,还真是一时间让人不知如何回答。   说关心,听上去就不太真实。若说不关心,未免显得自己冷血无情。   贺兰尧明明知道答案,为何还要问出来,他就不觉得尴尬?   “朕日理万机,国事繁忙,没有太多闲时间去关注皇子公主们,朕对你们的确关心甚少,但又不是只冷落你一人,朕冷落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还得一个个去安慰?”皇帝面无表情道,“你问朕是否关心你,是在责备朕?”   “当然不是。”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只不过想对父皇说明一个事实,儿臣自小没有得到你的关心,母妃又在我年少时离开,以致于儿臣无人问津,无人管教,变得冰冷孤僻,缺少人情味。再加上儿臣自个儿也病的不轻,哪还有心思去管他人的身体状况?”   皇帝眉头拧紧,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的确,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即便他不关心,他们也还有母妃管教着,照顾着,贺兰尧与他们比起来,着实可怜多了。   想到这儿,皇帝心中也有些感慨。   贤妃啊贤妃,倘若你生下的这个儿子没有长着一双异瞳,也许他今日的地位不会输给老四。   奈何贺兰尧出生之时,不仅天生异瞳,还外加天降异象,永宁宫内桃花凋尽,这样的不祥之兆,让他如何能接受这个孩子。   他当初甚至有了杀子的念头。他的儿子众多,不差这么一个,留着这样一个不知是福是祸的孩子在宫里,终究难以心安。   然太后与贤妃齐齐反对,与他争执数日之后,他妥协了。   一个婴儿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且就让他活着,若是他长大后危害社稷,影响国运,再杀不迟。   这一留也就留了将近二十年,贺兰尧的存在并未影响社稷的安稳,他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直到今日,尹清罗来跟他提起取血做药引的事,他第一个人选便定下了贺兰尧。   这孩子早该在多年前就被除掉的,多活了二十年,也够了吧?   毕竟他出生时带来不祥之兆,如今,牺牲他来换取自己的身体康复,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别怪朕不关心你们,作为帝王,不可能兼顾的了所有子女,你们得明白这一点。”皇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朕今日之所以把你们二人叫来,是因为偶然间得知了一个偏方,朕的病,是可以靠着亲子之血来治疗的,你们二人,各自取点儿血出来给朕可好?”   话音落下,他起了身,从茶盘之上拿了两个茶杯,“放半杯血足矣。”   尹清罗对他说,选定人选之后,要先检验血液是否正常,血液中万万不能含有毒素,若是血液异常,则不能拿来用。   若是血液正常,便可以取血来做药引了。   因此,他这会儿只从二人身上抽一点儿血来做试验,在还没确定他们能不能做药引之前,他不会将他真正的目的告诉二人。   贺兰尧听闻此话,眸中掠过一抹思索。   偏方?   亲子之血能治疗他的旧疾……听起来倒是不可思议。   皇帝听信他人偏方,这是否代表着——他已经开始不相信月光了?   贺兰尧想到这儿,心中冷笑一声。   这种放血的‘好事’,果然是要给最不疼爱的孩子去做的。   倘若他现在美人煞的毒还未解,放血给皇帝拿去治病,那可就有意思了。所导致的结果必定是——皇帝喝了有毒的血液导致病情加重危在旦夕,而这一切跟他贺兰尧没半点儿关系。   可惜呐,他已经解了美人煞之毒。他现在身体里的血液是无毒的。   虽然无毒,但依旧有异于常人。他年少时洗髓换骨,血液变得冰冷,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冷血之人,没有常人具有的温度。   这样的血拿给皇帝用,不知会有什么效果?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贺兰尧并未言语,走到了御案前去放血。   贺兰诗雅见此,心中不甘心,面上却也得摆出乐意的模样,走到御案前,眼见贺兰尧拿匕首划破了手腕,眸底不仅浮现些许犹豫。   看着就疼。   为了跟皇帝表示诚心,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划破了手腕。   划开伤口的那一瞬间,她倒吸一口冷气,心道一句可真疼。   咬牙放了小半杯血后,她用随身携带的丝巾裹住了伤口。   与贺兰尧一同离开养心殿,贺兰诗雅扫了一眼四周,无人经过,便朝着贺兰尧低声道:“十弟,父皇可真偏心,我正疑惑着他同时将我们二人传去做什么,敢情是去放血去的,这样的好事,他怎么就不舍得让其他人来做?归根结底,还不是咱们两最不讨他喜欢。”   贺兰尧听着耳畔的抱怨,并未搭理。   贺兰诗雅见他不语,撇了撇嘴,“眼下这也没有其他人,你作甚还忍着不抱怨呢?说来也怪你我倒霉,四哥如今是太子,最得父皇器重,八弟要给鸾凤国当入赘的女婿去了,父皇自然也不会让他有差池,你说,这国师治病治的好好的,父皇作甚去听信外人的偏方?回头别治不好,反而更严重了。”   贺兰尧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凉薄的笑意,“那不是挺好的。”   贺兰诗雅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惊讶地望向贺兰尧,“十弟……你说什么?”   而贺兰尧已经不再理会她,转身朝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   贺兰尧漫不经心地走,脑海中依旧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以亲子之血治病……是谁给皇帝提供这样的偏方?   月光之前托人来传信,让他和苏惊羽暂且离开帝都,必定是算到了他们有麻烦事,而这件麻烦事,跟皇帝治病是否有关?   贺兰尧走着,余光倏然间瞥见一抹红影闪来,当即目光一凛,望了过去。   这红艳艳的影子,一猜就知是尹清罗那个女流氓。   “噫,作甚这么看着我呢?”尹清罗迎视着贺兰尧清凉的目光,掩唇轻笑,“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看上去好难接近的样子,你为何总对我有敌意呢?我好歹也是异国来的客人,你对我摆张笑脸就那么难么?假客套一番也好啊。”   贺兰尧听闻此话,轻描淡写道:“放荡轻浮之人,不值得本王尊重。”   “能不能别老逮着放荡这两个字来贬低本公主?”尹清罗唇角的笑意一僵,“你看看你,生的一副绝色容貌,思想却如此死板,就允许你们男人风流,就不允许本公主花心?”   “本王此生只钟爱一人,自然很有资格批判风流花心之人,哦,不对,拿风流形容你真实委屈了风流这个词,如你这样的,应该称之为——下流。”贺兰尧的语气毫无波澜,“像你这般无耻轻浮、毫无妇德、不知廉耻的低等人物就活该让人唾骂……”   “住口!”尹清罗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禁黑下了脸,“贺兰尧,你若是一味的不知好歹,可别怪我心狠手毒!本公主看上你,才对你百般容忍,说尽好话,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一而再再而三贬低我,当真不怕因此付出代价么?!”   “哦,听你这么说,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泛凉,“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的人你已经不是第一个,在你之前的那几人下场都很惨烈,你想当下一个?别急,总会给你体验的机会的。”   尹清罗的脸色黑如锅底。   “贺兰尧,很好。”她冷笑一声,“既然你如此狂妄,那么我们就来玩玩,看最后输的人会是谁,等着吧,你会有求我的那一刻的。”   话音落下,她拂袖转身,一个眨眼间便闪出了老远。   贺兰尧望着她的身影,冷冽一笑,随即转身继续走。   虽然看月光那厮不大顺眼,但这神棍既然传话来了,那么事情必定达到了一个严重性。   看来,是时候离开帝都一段时间了。   贺兰尧回到永宁宫的时候,苏惊羽正趴在桌子边缘。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肴,很显然,她一直守在饭桌边等着他回来。   “小羽毛。”贺兰尧唤了她一声。   苏惊羽抬眸,眼见他回来了,立即起身,快步到了他面前,“阿尧,皇帝传你去作甚?有没有为难你?”   “我像是会被人为难的么?”贺兰尧低笑一声,抬起手轻刮了一下苏惊羽的鼻尖,“等我用膳呢?怎么不自己先吃?”   “一个人吃多没意思,自然是要等你,我做了你爱吃的菜,来。”苏惊羽说着,笑着去牵贺兰尧的手,低头之时,蓦然发现他宽大的衣袖下有一抹鲜红。   她想也不想的,一把抓过了他的手,将衣袖撩起来。   左手的手腕用手帕包裹着,鲜红的血迹浸透了帕子,格外醒目。   “这是怎么弄的?!”苏惊羽面色当即一沉,眉头也拧紧了,“出去一趟回来就受伤了,还说皇帝没为难你?”   “小羽毛,你别急。”贺兰尧抚了抚苏惊羽的发,“这个倒不算是为难。他也不知从哪儿听信的偏方,说是亲子之血能治愈他的病,便传了我与贺兰诗雅过去,让我们二人贡献点儿血给他,不多,也就小半个茶杯的血量。”   “真是混账。”苏惊羽冷笑,“平时不闻不问的,关键时刻倒是想起你来了,要抽血,怎么不找其他的皇子公主?你都这么纤瘦了,还找你去给他献血,阿西吧……真想跳起来对着他来一刀,也让他流点儿血。”   “我这血,也不是白白给他的。”贺兰尧揽着苏惊羽肩,笑道,“这点儿疼痛,算不了什么,别太往心里去了。我之所以贡献血液给他,是因为我很好奇自己的血液会给他带来什么作用,也许治病不成反而严重呢?小羽毛,你忘了么?我的血,是有异于常人的。”   苏惊羽闻言,面上的阴沉之色总算缓和了几分。   是呢,即便解了美人煞之毒,阿尧的血依旧不正常。   他年少的时候洗髓换骨,混合上百种药材为一池,其中有烈性毒药,也有珍稀良药,在这样的池子里浸泡了十二个时辰脱胎换骨,血液与骨骼几乎产生了变异,以致于他成了冷血之人。   民间偏方也是很讲究的,药材的配制都需要准确无误,他这变异了的血液,不知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   “可我还是心疼。”苏惊羽抓着他的手往寝殿内走,“我来给你上药,你今日流出去的血,我得拿多少补血的药膳才能给你补回去啊……”   苏惊羽的唉声叹气,听在贺兰尧耳中,却是让他笑了,“小羽毛,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不管,总之往后,不准随便流血。”苏惊羽牵着他到了软榻边坐下,而后从柜子上拿了伤药,将他手腕上的帕子小心翼翼地解了下来,望着他手腕上的伤口,将药抹了上去,动作格外轻柔。   贺兰尧见此,眸中浮现一缕柔和的笑意,“好,答应你,以后不会随便流血。”   说完,他微微俯身,一个轻吻落在苏惊羽的额头上。   苏惊羽替他上好了药,又用纱布给他裹了伤口。   “好了,记住伤口不准碰水,还有,忌辛辣。”苏惊羽一本正经道。   “小羽毛,我发现你越来越贤惠了。”贺兰尧伸手挑起她的下颌,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为夫很欣慰。”   “欣慰你个头。”苏惊羽伸手去掐他的脸,“吃饭去!别让菜凉了。”   ……   “清罗公主,这是他们二人的血液,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养心殿内,皇帝倚靠在御案边上,望着对面的红衣女子,“朕也很好奇呢,这检测血液,该怎么检测?”   “很快陛下就知道了。”尹清罗说着,伸手从茶盘上拿了两只空茶杯,而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将纸包打了开,里头装着的是雪白的药粉。   “正常的血液,与它融合便是正常的颜色,若是血液有毒素,则会变的紫黑,上一回,陛下的血液就是因为有毒,才会将药粉染成紫黑色,今日这个试验,就是为了确保宁王殿下与五公主的血液是健康无毒的。”尹清罗说着,将雪白的药粉分别倒入两只空茶杯中,接着,将装着贺兰尧与贺兰诗雅血液的茶杯拿起,分别倒了几滴在了两边的药粉中。   皇帝的目光落在两只茶杯里,眼见血液浸透了白色的粉末……   两边均是鲜红,无任何变化。   “很好,看来两位殿下的血液都没有问题。”尹清罗笑道,“我这就去熬一碗药,配合着两位殿下献出的药引,陛下先服用着试试看,必定能精神许多。”   “如此,有劳公主了。”   ……   约莫一刻钟之后,尹清罗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进殿了。   “陛下,请吧。”尹清罗笑道,“服用过后,陛下一定会觉得心口通畅许多,明日再将两位殿下传来,开始实施我的法子。”   皇帝闻言,伸手端过了药碗。   将药汤配着杯子中的血液服用下去了,不多时,便觉得心口处果真有些舒畅。   尹清罗的法子当真奏效?   这么说来,假以时日,他的病便能彻底根除了。   如此想着,他的心情难免有些振奋。   困扰了多年的病痛,终于得以消除。   然而皇帝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心口处猛地一抽痛,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陛下,怎么了?”尹清罗见他反应不对劲,面色讶异。   怎么会这样。   “咳咳!”皇帝剧烈咳嗽了两声,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愈发难受。   “陛下,快,吐出来!”尹清罗见他呼吸开始急促,忙起身到了他身后,在他背上击了一掌。   皇帝自然也意识到药不对,便抠自己的嗓子眼,加上尹清罗的协助,总算是将药吐了出来。   “清罗公主,你,你……”皇帝望着尹清罗,眉头拧的死紧。   “陛下,我的药方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尹清罗绷着脸,“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只会是一个原因,我说了,只怕您不信。”   皇帝道:“你说。”   尹清罗犹豫了片刻,道:“两位殿下,其中有一位,也许不是陛下亲生。”   ☆、第248章 逃亡!   尹清罗此话一出,皇帝当即一拍书案,“住口!你可知你说这话的严重性?清罗公主,别以为你是异国客人,就可以胡言乱语!你配制的药,朕吃了非但没有使得病情好转,反而更难受了,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尹清罗迎视着皇帝的锐利的目光,并未惊慌,“陛下,欺骗你,我又能讨到什么好处呢?你我两国结了秦晋之好,我没有半点儿要害您的动机,我所提供的药方,是按着百世医经上的配制,我负责的环节,绝不会有错误,问题只会出在两位殿下身上。”   “你就那么自信那什么医书上的配方是正确的?”皇帝望着她,鹰眸微微眯起,“朕的这个病,你应该也是第一次遇见,你从前可曾治好过这样的病?说白了,朕是你碰上的第一个得了此病的人,在这之前,你并没有治愈过其他人,你怎么就敢笃定你那医书上的方法是正确的?!”   皇帝说到后头,目光已经颇为冷冽。   没有过成功的案例,就敢拿在他身上试,这个异国公主倒真是够有胆量。   “陛下,百世药经乃是百年之前的药王留下,书上所有的配方都是取得成功的案例之后才记载下来,请陛下不要质疑前辈的方法,本公主还是那句话,我的药方没有问题。”尹清罗面无表情道,“我倒是想问问陛下,你为何只质疑我的药方,而不去质疑你的嫔妃呢?或许陛下的哪个妃子曾经给您戴了绿帽子也说不定……”   “放肆!”皇帝听闻此话,拍桌而起,斥道,“朕知道你们鸾凤国以女子为尊,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在朕面前无法无天!”   嫔妃给他戴绿帽子,这种话她都敢说出口?   “陛下先别急着发怒。”面对皇帝的怒火,尹清罗依旧气定神闲,“我知道,红杏出墙是大事,寻常的男子都无法容忍,更别说贵为九五之尊的您了。这样如何,我与陛下打一个赌,就赌五公主和十皇子两位殿下究竟是不是陛下亲生。倘若他们都是,那么错的人便是我,我任由陛下处罚。倘若他们二人里有一人不是,那么陛下您就赠我丝绸百匹作为质疑我的赔礼,如何?”   皇帝听闻此话,鹰眸微眯,“好,就依你。”   她若输了,就任凭处罚。   他若输了,只需给她百匹丝绸。   敢提出这样的赌注,尹清罗是很有信心的了?   想到这儿,他冷哼一声,“验证他们二人是不是朕亲生,该如何验证?”   “很简单。”尹清罗淡淡一笑,“陛下不是怀疑我的方法有问题么?为了证明我的药方无误,请陛下再找其他人来试验,就拿八皇子殿下与太子殿下来吧,试试他们的血,必定没有问题。只有非亲子关系的外人,才会造成反作用。”   “随你的便罢。”皇帝沉声道。   且看看这尹清罗最后如何收场。   ……   夜幕降临。   黑色金丝楠木书‘东宫’的寝殿内,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有身着墨色锦衣的男子轻抚琴音,指尖起落间音律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太子殿下。”忽有宫人的声音传入耳膜,“养心殿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王总管。”   贺兰平听闻此话,当即停止了弹奏,道:“快请。”   宫人退了出去,不多时,王总管进殿来了,朝着贺兰平见了礼,而后道:“太子殿下,老奴奉陛下之命,来取殿下半杯血液。”   贺兰平听闻此话,自然是一头雾水,“半杯血液?”   “是这样的,陛下最近得了一个偏方,说是他的病能以亲子之血治愈,于是派老奴前来,让诸位殿下都给陛下献出半杯血液。”王总管说着,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茶杯,“大概这样的半杯就足够了。”   贺兰平闻言,虽心有疑惑,却还是应下了。   “好,本宫这就放血,来人,拿刀来。”   以亲子之血治愈?   这种偏方倒真是奇特。   父皇的病素来是国师负责,怎么他就忽然想到听信偏方?   难道……   他对国师帝无忧已经渐渐失去了信任?   给他提供这种方法的人是谁?   贺兰平心中有不少疑问,放好了半杯血后,递给了王总管,“王总管可否告知本宫,这样的法子是谁跟父皇提议的?当真能有效么?曾经可有过这样成功的案例?”   “太子殿下,这个老奴也不知道,只是奉命办事而已。”王总管笑呵呵地说着,随即退了出去。   贺兰平闻言,眉头轻拧。   以亲子之血治愈……若真是每个皇子公主放点儿血就能治疗好的病,国师怎会一直藏着不说,一拖再拖?   究竟是国师刻意不给治,还是……这样的偏方根本无用?   倘若父皇的病真的治好了,那么国师——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   王总管离开了东宫之后,又去八皇子贺兰烨与五公主贺兰诗雅那儿取到了血液。   “一天放两次血,得吃多少补药才能补得回去……”灯火通明的宫殿前,贺兰诗雅望着王总管离开的身影,埋怨着,“真当我的血是廉价的,再来几次,我这身子哪吃的消。”   ……   “陛下,血液都取来了。”养心殿内,王总管让宫人将取来的血液摆上了桌,茶杯上都标记了血液出自哪个人。   此次一共取了三人的血,贺兰平,贺兰烨,贺兰诗雅。   并没有贺兰尧。   贺兰尧与贺兰诗雅混合的血液出了问题,那么只需要拿其中一个人的血来试验便知,若是贺兰诗雅的血能用,那么有问题的便是贺兰尧,若是贺兰诗雅的不能用,那么就是她的问题了。   皇帝将宫人们都遣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之内,便只有他与尹清罗。   此刻,御案上正摆着两碗泛着热气的药汁。   “陛下,咱们现在就拿太子殿下和八皇子来试验。”尹清罗笑道,“很快您就知道,我有没有错。”   说着,她瞥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汤药,“陛下,请吧。”   皇帝伸手拿了一碗,端至唇边饮下,配着贺兰平与贺兰烨的血液。   服下之后,他便有些紧张起来。   若是这一次的药也有问题,那么他就可以指责尹清罗胡乱用药,对她进行处罚。   可若是这一次的药没有出现问题,那么问题就真的是出在贺兰尧与贺兰诗雅身上了。   不多时,他觉得胸口处似是有些舒畅了。   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尹清罗同样在观察着他的神色。   时间又过去了好片刻,皇帝依旧没有呈现出异样的神情。   尹清罗唇角轻扬。   真是意想不到。   这出云国的皇帝,真的让女人戴了绿帽子,且还帮着外人养孩子养了这么多年。   可叹,可笑。   尹清罗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还是得保持淡然,不露出半点儿讥讽的神色。   “陛下,感觉如何?”   同一时,皇帝衣袖下的拳头攥紧了。   贺兰平与贺兰烨的血液,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那么……贺兰诗雅与贺兰尧,这两人中竟有一人是别人的孽种?!   “心口舒畅,没有问题。”皇帝沉声道,“继续试吧。”   “我早说了,我的药方没有问题,陛下您还不信。”尹清罗悠悠叹息了一声,“试试五公主吧。”   皇帝端起了剩下的那碗药,配着贺兰诗雅的血液服下了。   药汁入腹的这一瞬间,他竟有些期待着能产生不良反应。   若贺兰诗雅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处死她和她的生母柔妃。   他不希望是贺兰尧。   背叛他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贤妃?   贤妃怎么敢背叛他?敢欺骗他?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有感受到一丝异样。   贺兰诗雅的血液,竟没有任何问题。   皇帝手握成拳,力道紧的连手背上的青筋都能暴起。   “陛下,很明显了,五公主的血液是没有问题的,只有亲子之血,才不会与您产生排斥。”尹清罗犹豫了片刻,继而道,“原来十殿下他竟然不是……”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贺兰尧竟然不是皇帝的亲生骨血?   尹清罗自然想不到,自己提出的治病法子,竟能挖出这样一个皇室丑闻。   出云国的皇帝帮着外人养儿子……   而惊讶过后,她很快也释然了。   贺兰尧长得那般绝色姿容,跟这皇帝一点儿都不像,这皇帝如今人到中年,看着轮廓依稀能看出二十年前的俊俏模样,是那种常见的英俊,毫无特色,与贺兰尧没有可比性。   贺兰尧的相貌若不是随了她娘亲,那么他的生父必定也是个倾世美男。   贺兰尧啊贺兰尧,我这次可是把你给坑害了。   “真是混账,混账!”原本还沉默着的皇帝忽然拍桌而起,发狂般的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去,“竟敢背叛朕!竟敢与外人勾结,真是该死!该死!”   奏折、砚台、茶盘、都被他全数扫到了地上。   瓷杯四分五裂,发出哗哗响声。   尹清罗望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救贺兰尧。   皇帝被戴了绿帽子,多半想要杀了贺兰尧泄恨,她得寻思着怎么把他救出来,这个美男,她可舍不得他死,救回来,将他囚禁起来做男宠,好极了。   他若依旧不识好歹,她多得是方法蹂躏到他温顺为止。   “清罗公主,朕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皇帝望向尹清罗,目光冷凝,“与你打的赌,朕输了,丝绸百匹,明日就给你准备。”   尹清罗自然明白他不愿将这件皇室丑闻宣扬出去,多半会暗中解决了贺兰尧。   “陛下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尹清罗笑道,“过几日我便要回国了,这件事儿,不会有人知道的。”   ……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永宁宫内,依旧有几道人影晃悠着。   “殿下,惊羽姐姐,咱们这次出宫,大概得多久回来?”乌啼收拾着衣裳,朝贺兰尧道。   “暂时还不知,盘缠多带些。”苏惊羽回答着,倏然间听到头顶有异响,叠衣裳的动作一顿。   而其余的人,也都在一瞬间极有默契地停止了手上的事。   屋顶上,有人。   “大半夜的,有不速之客呢。”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月落乌啼,去把宫殿顶上的玩意抓下来。”   “好勒。”   月落乌啼齐齐应着,随即转过了身,身影一闪到了大殿之外。   “大半夜的不消停,不知道又是哪位老朋友。”苏惊羽漫不经心地说着,继续折叠手中的衣物。   他们深夜收拾行装,便是为了跑路。   而这样的时刻,偏偏有人来打搅。   忽的,头顶响起了‘咯吱咯吱’踩瓦片的声音,依稀可以猜到屋顶上的人打得多么激烈了。   脚步声颇为杂乱,来的人想必不少?   而就在一阵激烈的噼里啪啦声中,倏然间响起了一声尖锐的猫叫——   “喵呜!”   是小蓝听见声音上去助阵了。   苏惊羽将包袱整理好了,便也奔出了殿外,望着屋顶上数十道人影斗在一起,将屋瓦踩的乱七八糟。   来的黑衣人均是手持弯刀,黑巾蒙脸,以多欺少却也没讨了好处,只因他们每每有机会抬刀砍人时,便有一只黑猫窜了过去,凡是被黑猫扑到的黑衣人,均是撑不过三秒就倒下。   月落乌啼两人外加一只猫,似乎游刃有余。   小蓝可谓是一大助攻,动物的速度是人类及不上的,它的速度加上它的毒牙,让黑衣人防不胜防。   苏惊羽眼见黑衣人逐渐减少,朝着月落乌啼喊道:“留一个活口!”   她要问出这幕后之人是谁。   苏惊羽本以为解决了麻烦,却没有想到,耳畔倏然响起破空之声,回身一看,却让她惊了一惊。   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数不清的黑色人影,有人持刀,有人持弓,黑压压的如同潮水一般,数量少说也有上百。   苏惊羽这一瞬间便猜到了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宫外的刺客是不可能混进这么多的,以皇宫的防守,能悄无声息混进来十个八个都实属不易。   这上百人的队伍,不可能是皇子公主们派出的,天子的地盘,谁能如此张扬?   除了他们的皇帝陛下,想必不会有其他人了。   苏惊羽心底一沉。   刚才屋顶上的那十个人,想必是派出来试水的,若是他们没有倒下,这百人多半不会出来。   后面这百人队伍才是真正的麻烦。   皇帝派这两队人来是想作甚?   “小羽毛,退后。”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畔,苏惊羽回过头,便见贺兰尧走上前来,将她拉到了身后。   “阿尧,这……”苏惊羽望着前方的阵势,很是疑惑。   他们是哪里惹了皇帝,竟能让他出动这么多人?   “想必是冲着我来的。”贺兰尧望着对面的阵势,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弧度,“谁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了,让我猜猜,该不会是他服下了我的血液之后,病情非但没好转,反而恶化了?”   “即便如此,那不也是他自找的。”苏惊羽冷笑一声,“听信什么鬼偏方,取你的血去当药引子,这下子好了,自己喝出问题了,就把过错扣在你头上,咱们这位陛下可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殿下,这下可如何是好?”月落乌啼从房顶上下来,望着前头数百人名黑衣人,有持刀者,有拉弓者……   这要是数箭齐发,一个不慎就给射成刺猬了。   “不要慌。”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慌张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抬剑准备抵挡,就当是练习轻功了。”   乌啼:“……”   练轻功哪有这么练的!   眼见着黑衣人们摆好了阵型,拉箭上弦,贺兰尧等人正准备抵挡,忽听‘嘭!’的一声——   黑衣人群里忽然炸了开,以爆炸点为中心,周遭的黑衣人都摔跤了一大片,离爆炸点远些的,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响声震的险些腿软。   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最尾端的黑衣人周围又是一声炸响,一连两发炸响,顿时让黑衣人乱成一团。   苏惊羽等人看的清晰,那两声炸响,来自于——火云霹雳球。   炸响之后,地面上起了一阵的白烟,黑衣人们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由于处在白烟之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便又和自己人撞上了,摔得龇牙咧嘴。   贺兰尧见此,唇角轻扬,“走!”   趁着黑衣人们乱成一团麻,贺兰尧牵过苏惊羽的手便往偏殿跑去,月落乌啼小蓝紧随其后。   “方才一定是小青他们。”乌啼道,“来的可真及时。”   那两枚霹雳球,成功阻碍了黑衣人们的行动,拖延了时间。   黑衣人们多半没料到身后会有人将他们炸个措手不及。   “翻过偏殿的墙,一直朝南便是浣衣阁。”贺兰尧紧抓着苏惊羽的手,“出了浣衣阁便是宫墙了。”   “宫墙之下有禁卫军。”苏惊羽道,“阿尧,仅凭我们四人,能冲出宫墙么?”   “我们还有小红。”贺兰尧道,“若是冲不出宫墙,便只能让小红出来了。”   “可是小红一出现,众人难免会怀疑你是它的主人,如此一来,只怕会翻出之前的宫廷惨案,你会成为罪人的。”苏惊羽咬牙道,“一旦皇帝知道你是青眼红蟒的主人,更加不会放过你。”   “他原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否则,何必派杀手前来?”贺兰尧的语气毫无波澜,“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我最清楚不过了,几乎无关紧要,若不是出生之时被母亲和皇祖母庇佑,他早将我除了,今夜他派杀手来,是真的对我起了杀心了。”   “虎毒不食子,这皇帝也真他妈脑残。”苏惊羽啐了一口。   一行四人奔到了浣衣阁,夜深人静,浣衣阁无人。   “浣衣阁的宫女们这会儿都睡下了,动静小一些,不可惊动了她们。”贺兰尧牵着苏惊羽,借着皎洁的月色,避开了一个个晾满衣裳的衣杆。   然而四人没有料到的是,前头忽然影子一闪,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了他们前头。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   哪个黑衣人动作这么快,困在那样的白烟中,竟还能冲出,赶上他们四人的脚步?!   而下一刻,苏惊羽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顿时一怔。   那人一身墨色锦衣,双手环胸,银冠束发,有棱有角的面容上,三分温和七分揶揄。   贺兰平。   “四哥?”苏惊羽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儿。   “跟我来。”贺兰平开口,声线温润,“我带你们出宫。”   苏惊羽同贺兰尧闻言,对视了一眼。   贺兰平说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帮着他们逃亡了。   他竟然一直在暗中观望今夜的一切么?   “你们不必惊讶。”贺兰平朝他们淡淡一笑,“跟我走,上我的马车,我会掩护你们离开的。”   “好。”贺兰尧干脆利落地应下,“有劳四哥。”   ……   “四哥是怎么得知今夜的一切的?竟能提前在浣衣阁附近准备马车,让我们避免了一场恶战。”坐在贺兰平的马车之上,苏惊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从浣衣阁到东宫的路途不算近,倘若在这之间皇帝下令封锁皇宫,那即便有贺兰平的帮助,他们也很难逃脱了。   然而,贺兰平竟然在浣衣阁附近就准备了马车。   “因为今日父皇派身边的王总管来我宫中,说是要取我的血给父皇治病,我问原因,王总管只说这是有人给父皇提供的偏方,并未说是何人。”贺兰平顿了顿,道,“我心中好奇,只怕父皇听信偏方会出事,便派人去养心殿打探,却没想到,我的人竟然看见父皇出动了上百暗卫,那些人是朝着永宁宫去的,据探子说,父皇当时面色阴沉,好似要吃人。”   “所以四哥你就知道了阿尧有危险,便也前往永宁宫去了么?”   “不错。”贺兰尧轻挑眉头,“在去永宁宫之前,我便让人在浣衣阁附近准备了马车接应,因为我知道十弟一定会去浣衣阁,永宁宫的位置本就偏僻,翻一道墙没多远就是浣衣阁,浣衣阁是没有侍卫看守的,只有宫女们住在那儿,以十弟精明的头脑,一定想得到这条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宫墙之下,在父皇下令封锁皇宫前逃离。”   “四哥,你的头脑也很精明。”听闻贺兰平一席话,贺兰尧低笑一声,“贺兰陌若有你的头脑,这太子之位,想必还能多坐几年。”   贺兰平听闻此话,怔住。   “十弟,我第一次听到你如此认真地夸我。”贺兰平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你如此毒舌,有生之年我竟还能从你口中听到一句夸奖,真是难得。”   贺兰平此话成功活跃了气氛,马车内的众人都笑出了声。   “应该快到宫门了。”贺兰平说着,抬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探头瞥了一眼前方,离宫门不足五丈   “都别出声了。”贺兰尧悠悠道,“有话,留着出了宫门再说。”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马车内当即寂静了。   马车行驶至了宫门处,车夫朝着守门的禁卫军亮出了腰牌,“里头是太子殿下,尔等让路。”   禁卫军一听是太子出行,不敢再拦,由着马车驶了出去。   “四哥,今日真是多亏了你。”马车驶出宫门之后,苏惊羽松了一口气。   今日若不是贺兰平的掩护,他们必定要跟禁卫军来一场恶斗。   “不需要谢我。”贺兰平悠然道,“如今我坐在太子的位子上,做什么事都方便,而这个位置,也是你们帮我拿下的,要谢,就谢你们自己。”   “四哥真是心胸坦荡之人。”苏惊羽笑着,随即想到一件事,笑容一敛,“四哥,在我们被捕的要紧关头,你乘坐着马车出宫,脑子好使的人必定会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若是宫里搜不到我们,陛下难免会怀疑是你将我们掩护出宫的……”   “这个你们不需要担心,我忽悠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打死不认就是了,父皇还能将我怎么着?”贺兰平笑着打断苏惊羽的话,“说的难听点,众皇子中,除了我跟十弟还有贺兰陌,其他都是平庸之辈,如今贺兰陌与十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他只能器重我,即便知道我放走十弟,他又能如何?”   苏惊羽闻言,顿时失笑。   这分明就是耍无赖。   马车一路行使出了帝都,到了城门三里之外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十弟,我就将你们送到这儿了。”一行人下了马车,贺兰平道,“待我查出父皇为何要杀你,我会派人送信来这家店,你们,多多珍重。”   “有劳四哥,今夜之事,多谢了。”贺兰尧朝他淡淡一笑。   “对了,盘缠我也给你们准备好了。”贺兰平朝身后的车夫伸手,车夫将两个包袱递给他。   “这里面是盘缠和一些点心。”贺兰平将包袱丢给月落乌啼,“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你们的殿下。”   乌啼笑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们会的。”   贺兰平唇角轻扬,忽然迈步到了贺兰尧身前,伸手拥住了他。   “十弟,珍重。”他拍了拍贺兰尧的肩,趁着贺兰尧还未反应过来,转身上了马车。   皇帝:大胆老四!   四哥:你咬我啊。   清罗:卧槽,美男跑了……   萌十:自古三楼出智障。   羽毛:楼上+10086。   ☆、第249章 爱,不用说,只需要证明   眼见着贺兰平的马车离开,苏惊羽伸手搭上贺兰尧的肩,“太子这个身份还真是好使,今日要不是他给咱们打掩护,咱们现在多半要和禁卫军打成一团。”   “是该多谢他。”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贺兰尧收回了视线,偏过头看苏惊羽,“小羽毛,咱们先去订个客房再商量接下来的事。”   苏惊羽点头,“好。”   一行四人进了客栈,订下了三间客房。   “阿尧,现在帝都已经不能回去了,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你想好了么?”   烛火通明的屋子内,四人围桌而坐,苏惊羽伸手托着下颌,作思考状。   “小羽毛想去哪儿。”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而后伸手提起桌上那壶碧螺春,倒了一杯推到苏惊羽面前,“你不妨说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咱们就再去游览一圈。”   “阿尧,咱们真的要这么快离开?”苏惊羽眉头轻拧,“我总觉得事情蹊跷,皇帝想暗杀你,仅仅是因为你的血液有问题么?若真的是喝了你的血出了事,他总该把你抓去审问一番,给你个解释的机会才对,他问都不问就要赶尽杀绝,这其中的原因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个我明白,我并未打算马上离开,我的意思是,等咱们弄清了来龙去脉之后,再离开不迟。”贺兰尧说着,饮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咱们这回,想必是被人给阴了。若是没有人在皇帝耳畔煽风点火,我还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被人阴了?”苏惊羽闻言,目光一紧,“会是谁?”   在去赤南国之前,他们几乎已经扫除了宫中的敌人,这趟回宫,倒是多出了两个人。   两个完全有动机想害他们的人。   “古月南柯?或是尹清罗?”苏惊羽眯了眯眼。   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这两个是有可能的。不过,我倒是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会是那个给皇帝提供偏方的人,自从回宫之后,我与皇帝仅有的交集便是被他叫去取血那一回,今夜他要杀我,与取血这件事必然有联系。”   苏惊羽闻言,陷入了沉思。   以亲子之血治病,这什么鬼方法……   倘若皇帝从每个皇子公主那里取点儿血就能治好病,那这病未免也太容易治了。   月光从未跟她说过有这种办法。月光只说过,皇帝再吃他五年的药便能够康复。   是月光刻意隐瞒真正的方法,还是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方法?   “小羽毛,别想那么多了。”似乎看出了苏惊羽的苦恼,贺兰尧朝着她淡淡一笑,“想要知道事实,咱们只能再易容潜进宫中去打探。不过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   苏惊羽怔了怔,“什么要紧事?”   贺兰尧道:“在云间寺里清修的母妃。皇帝要杀我,我逃了,他心中想必怒火难消,绝不会放过我,只怕会将怒火迁到母妃身上去,为防意外,必须将母亲转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   “对,看我这脑袋瓜,险些忘了这事。”苏惊羽说到这儿,磨了磨牙,“这破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子都毫不留情,你出生那年,因为天降异象就要杀你,是母妃与皇祖母保全了你,如今他又要再来杀你……他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真想干弑君的事儿了,让贺兰平当皇帝去。”   她素来不是脾气好的圣母,恩怨分明,但凡有人想害她与她在意的人,她都不会饶恕。   哪怕那个人是阿尧的父亲。说是父亲还真侮辱了父亲这两个字。   父亲这一称呼,代表的是伟大与高尚,而不是冷酷无情。当皇帝的都这般冷血无情么?这要是在平民家中,哪个父母不把孩子当成宝,再不济也不至于杀自己的孩子。   苏惊羽愈想心中愈火大。   “小羽毛,冷静些。”贺兰尧望着苏惊羽恼火的模样,莞尔一笑,“弑君这种事儿,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别忘了天机门是干什么吃的,守护帝王。若是皇帝也跟月满一样被天收了,那天机门也无计可施,但若是你想要弑君,也得看月光神棍同不同意啊。”   苏惊羽试着平复心情,随即叹息一声,“我明白了,我方才说的是气话而已。”   月光作为天机门挑选的国师,一来要给天机门争光,二来得守护着帝王安危。   出云国皇帝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至少他将出云国的江山治理的好。贺兰平与他相比较,政治经验不足,他才上任太子不久,道行比他老爹还是差了不少。   她为了平息自己的愤怒想要害皇帝,月光怎会允许。   的确是她太焦躁了。   在没有查清事实之前,她不能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也许皇帝只是被小人所蒙蔽,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呢?   “好了小羽毛,你一个脑袋瓜子里,不要想太多复杂的事情,我真怕你想多了会傻。”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让苏惊羽眼角不禁一抽。   贺兰尧明显是打趣她,想让她放松一些。   “月落乌啼,你们二人现在就去一趟云间寺。”贺兰尧瞥了一眼身旁静坐着的二人,道,“将母亲暂且转移到杨家绸缎庄,让小黑照料。”   “是。”月落乌啼应着,齐齐起身出去了。   “母亲只怕又要怪我打搅她的清修了。”贺兰尧说着,唇间逸出一丝叹息。   上一次和母亲闹得不愉快,被她直接赶出了云间寺,也不知她如今气消了没有。   “阿尧,母亲那边,你不用担心。”苏惊羽见贺兰尧神色似是惆怅,伸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安抚般道,“其实,我能想象到,母亲应该还是在意你的,只是她太善良,在她的眼中,我们太狠辣了,我们与她是没有共同语言的,但是,我们可以尽量在她面前收敛脾气。”   贺兰尧遇事一向冷静理智,哪怕遭遇挫折,也从不怨天尤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连他也会惆怅。   那就是遇上他母亲的时候,那种无奈的感觉,她能感受到。   阿尧的母亲活脱脱的一个圣母白莲花,别的女子是装圣母,他娘却是真圣母。   这样没一点坏心眼的女子是如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的?且还——能混到贤妃的位置。   真是不可思议。   苏惊羽的安抚,让贺兰尧唇角多了一丝笑意,“幸好身边还有你。”   苏惊羽怔住。   “对于父皇,从我小时,就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再有任何期盼;而对于母亲,我感激她,却得不到她的谅解。小羽毛,只有从你身上,我得到了完整的爱。”贺兰尧说到这儿,伸手将苏惊羽揽进怀中。   “苏惊羽,我真的感激你。”贺兰尧将头埋在苏惊羽的肩窝上,“我爱你。”   苏惊羽听着他的低喃,一时间懵了。   她当然知道他爱她。   但是,与他相识了这么久,与他相恋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对她说出爱。   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会说的,因为他一直在用行动证明,从来不需要说,就已经让她了然于心了。   很多爱,不用说,只需要证明就够了。有些人总把爱挂在嘴边,却并不将感情当回事,而有的人,从来不需要说,他的行动就足以让人感受到爱。   感受的真真切切。   苏惊羽伸手回抱住贺兰尧,“我知道。你不需要感激我,真情是相互的,我对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是回报你的情,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   贺兰尧不语。   二人相拥良久,贺兰尧才将苏惊羽松开,“早些歇息,明日我们易容混进宫中,看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惊羽点头,“好。”   将灯吹熄了,二人上榻歇息去了。   许是因为今夜从宫中逃亡赶路太累,苏惊羽很快便睡着了。   贺兰尧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将她揽紧了几分,而后也闭上了眼,听着她的呼吸入眠。   ……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二人起了个早,正准备离开客栈,下楼梯时却看见客栈门外出现一道人影。   蔚蓝色的衣裳裹着那人挺拔的身形,露在衣裳外的皮肤白皙温润,光洁的额头下,一双黑色的瞳仁中像是聚着点点冰凉,从里到外透着丝丝漠然,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他一踏进客栈,那双冷漠的眼便扫向四周。   有些客人正吃着饭,被他冷眼一扫,顿觉得头皮发凉,忙又低下头继续吃,装作没看见。   苏惊羽望着他,却是笑了。   冰块脸,他真是太对得起这个外号了,走哪都是绷着那张面瘫脸,不说话,光是眼神与气息便自带结冰的效果。   除了苏折菊,还有谁有这样的个性?   苏惊羽见到他,便知道是贺兰平叫他来的了。若不是贺兰平告知苏折菊他们在这儿,苏折菊哪能找过来?   贺兰平昨夜将他们掩护出宫,曾说,他会帮着在宫中查皇帝要杀贺兰尧的原因,一旦有消息,便派人来传信。   苏惊羽没料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再说苏折菊,一个抬眼便看见了楼梯上的贺兰尧苏惊羽二人,同一时间,苏惊羽朝他招了招手,随即与贺兰尧转身上楼。   苏折菊见此,当即跟了上去。   “来,老兄,喝杯热茶。”回到了客房,苏惊羽倒了杯茶给苏折菊,“真没想到你会来。”   “你都喊了我一声老兄,要是不来,岂不是没良心了。”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却似乎有点点无奈,“你们二人,还真是容易招小人,总让人坑害,抽个时间,去山上拜拜神得了。”   “你真风趣。”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招小人又不是我的错,小人坏心眼,这是没法阻止的事,小人是防不了的,我们能做的,便是回击,说说吧,害我们的是哪个小人?”   苏折菊道:“太子殿下以为,嫌疑最大的是鸾凤国公主,尹清罗。”   苏惊羽闻言,目光霍然一冷,“还真是她。”   “据太子殿下派出去的眼线回报,昨日尹清罗出入了好几回陛下的养心殿,有两回还是端着汤药进去的,我们怀疑,给陛下提供治病偏方的便是尹清罗。”苏折菊顿了一顿,随即道,“昨日,太子殿下、五公主、八皇子、以及十殿下,都被取了血液,然而,只有五公主被取了两趟,其余的均是一趟。”   “贺兰诗雅被取了两次血?”苏惊羽捕捉到了这个疑点,“这是为何?就她一人被取了两次?”   “我想,或许是试验。”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第一次取血,取的是我与贺兰诗雅的血,四哥他们应该是之后的了,而贺兰诗雅又被取了一次,这第二次,或许就是试验。”   贺兰尧说到这儿,轻挑眉梢:“这其中原因我已经猜到了,最初皇帝之选了我与贺兰诗雅的血去治病,没有选其他人,只因我们二人对他而言比较无关紧要,其他的兄弟姐妹他舍不得,在我们之后,他竟还取了四哥和八哥的,想必是因为我与贺兰诗雅的血液他服用了之后出了问题,于是他怀疑偏方不对,便又找了其他两人去试,四哥他们的多半是试用有效的,如此一来,皇帝自然能确定我与贺兰诗雅其中有一人的血液有问题。”   “我明白了。”苏惊羽接过话,“他是同时服用的,因此他不能确认是谁,只能将范围定为你们二人中的一个,于是又取了一次五公主的血液去尝试,若有效,那么很显然,有问题的是你的血液,若无效,那么有问题的便是贺兰诗雅的血液了。二人中取一人试验便足够,结果自然是他们三人的血都有效,只有你的血,无效。”   “你们两说对了。”苏折菊抿了一口茶,“正如你们所说,只有十殿下的血无效,非但无效,还有反作用呢。据养心殿的探子回报,陛下初次服用五公主和十殿下的血,出现了胸口闷痛的症状,再之后服用太子与八皇子的血,倒是有效……”   苏折菊话音未落,苏惊羽便冷笑一声,“不可理喻。”   “给他血用还得被他怪罪,他自个儿要取的血,又不是阿尧逼着他要的,给他献血了反倒要被他杀害,就因为阿尧的血害他病情恶化他就发怒?如此不可理喻……”   “你错了。”苏折菊打断苏惊羽的话,“这回,你倒是真的冤枉陛下了,并不是因为十殿下的血无用才惹来杀身之祸。”   苏惊羽闻言,眉头轻拧,“那是什么原因?”   苏折菊面上似有迟疑之色。   “说话啊。”苏惊羽道,“有话直说,迟疑什么?”   “据说,这个偏方,只有亲子之血才管用。”苏折菊说到这儿,望了一眼贺兰尧,“外人的血液,便会产生反作用。”   苏折菊此话一出,苏惊羽同贺兰尧均是一怔。   只有亲子之血才管用,外人之血会产生反作用……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   阿尧是外人,并非皇帝的血脉?!   “荒谬!”苏惊羽回过神后,拍桌斥道,“这尹清罗用的招倒真是狠,就因为血液排斥,便让皇帝相信了阿尧不是他亲生?真是混账。血液排斥也许是一些特殊的原因,她怎么就敢说不是亲生?”   难怪皇帝要半夜派人来暗杀贺兰尧。   敢情他是真的相信尹清罗。他为了顾及皇室的颜面,并不想将此事公诸于众,也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给贺兰尧定罪,于是他选择了暗杀。   他大爷的,这种事他查都不查,毅然决然地判了贺兰尧死罪。   他宁可相信尹清罗也不相信贤妃?   苏惊羽转头望向贺兰尧,他的面上并无太多表情,眼神却透出丝丝讥诮,“仅仅因为血液排斥,加上尹清罗的胡言乱语,他便断定我不是他的骨血,认定了母妃背叛他?”   “皇帝如此轻信于他人,真让我难以相信。”苏惊羽神色阴沉,“我以为,他至少应该先查查事情的真假再做决定。”   “我认为,陛下并不是真的轻信于他人。”苏折菊沉吟片刻,道,“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贤妃娘娘年轻时曾有过其他的意中人,或者,是皇帝陛下棒打鸳鸯横刀夺爱……如果一个男子真的相信一个女子,他绝不会如此轻信外人对那女子的污蔑,他一定会追查到底。陛下之所以那么快下决定要杀十殿下,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不相信贤妃娘娘,故而,他怀疑贤妃与外人有染。”   苏惊羽闻言,思索片刻,觉得苏折菊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   上一辈的事情,他们这些下一辈哪能知道呢。   也许皇帝与贤妃他们年轻时有过什么情感纠纷,也许贤妃也曾经喜欢过皇帝之外的人。   谁能说得准呢。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去问贤妃才能知道答案了。   “阿尧,幸好你昨夜就让月落乌啼他们将母妃转移了,否则,皇帝肯定要派人找到云间寺去。”苏惊羽说着,松了一口气。   出了这样的事,皇帝是绝不会放过阿尧和贤妃的。   好在他们比皇帝先了一步将贤妃安全转移。   “看来,我们得先去一趟杨家绸缎庄,问母妃一些问题了。”说到这儿,又望向苏折菊,“尹清罗何时回国,你可知道?”   敢阴他贺兰尧,他必定要送这女流氓归西去。   苏折菊道:“具体时间还不知道,但据说,皇帝陛下已经在给八皇子……准备嫁妆。我猜,兴许这几天他们就会启程回国了。”   苏折菊说完也觉得有点儿别扭。   素来都是女子出嫁备嫁妆,他也是头一次听说男子出嫁……   出云国向来奉行男尊女卑,八皇子贺兰烨在这样的幻境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皇帝明知将他嫁去鸾凤国是践踏他的尊严,却还是这么做了。   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可真是个薄情人呢。杀儿子,嫁儿子,一点儿都不心疼,就跟不是自己生的一样。   “呵。”苏惊羽冷笑一声,“我就盼着她什么时候启程回国呢,看我不半路上搞死她。”   “咳。”苏折菊听着她的话,只是干咳了一声,“你们要悠着些,据我所知,这位鸾凤国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的功夫,想必不弱。”   “这我知道,见识过了。且,她身上还有一件蚕丝宝甲,刀枪不入,很妙的一件防身武器。”苏惊羽回想起当初在酒楼的时候,贺兰尧用银针暗算尹清罗,却被尹清罗抬袖子挡了,那银针还反弹出一寸。   她身上的那件蚕丝宝甲,可真是个宝贝。等把这女流氓收拾了,她就将她的宝甲抢来。   “蚕丝宝甲?”苏折菊揪出了这几个字眼,“刀枪不入?”   “不错,就像身上穿了盾牌,很难进攻,怎么,兄长有兴趣?”苏惊羽望着苏折菊,面上浮现一丝兴味,“这尹清罗啊,别的毛病我是不知道,有一点我很清楚,最爱男色,兄长你若是想要那件蚕丝宝甲,可以试着去引诱她,去接近她……”   “算了,不要。”不等苏惊羽说完,苏折菊便打断了,“不能为了这样一件东西出卖灵魂。”   “也不算是出卖灵魂。”苏惊羽继续打趣他,“你只要守住你的心便好,出卖的是身躯……”   “不要。”苏折菊面色一沉,“我不屑于捡别人的破鞋穿。”   “噗嗤!”苏惊羽笑出了声。   破鞋……   如苏折菊这样的冰山,竟也会这样形容一个女子。   “看来兄长也是有洁癖之人,想必以后会是个好夫君。”苏惊羽笑道,“不知你和西柚姑娘最近相处的如何?是否决定要谈婚论嫁……”   “我今早还得去玄轶司训练密探们,不能久留。”谈及婚姻大事,苏折菊似乎有些不自然,忙转移话题,“你们多保重,我回宫后依旧会帮你们打探消息,明日再过来。”   “兄长且慢。”苏惊羽见他起身,忙道,“这客栈只不过是个临时落脚点,我们要退房了,去杨家绸缎庄,短期之内应该会在那儿,你若要找,就去那找我们。”   “杨家绸缎庄?”苏折菊有些讶异,“你们还要回帝都里去么?陛下如今火气正大,必定会在帝都内展开搜捕,帝都城门如今只许进不许出,除非有特殊的身份,你们若是回帝都,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山人自有妙计。”苏惊羽笑道,“我们暂时还会呆在帝都里,你放心,我们不会给他抓到。”   “那好。”苏折菊点头,“多加小心,我先告辞了。”   苏折菊离开之后,苏惊羽同贺兰尧便静坐着等待。   等待小黑这位易容高手的到来。   昨夜逃离皇宫逃的太匆忙,没有带易容所需的物品,他们无法乔装,自然不能顶着真脸出门。   如今只是帝都被封锁,这家客栈位于帝都三里之外,客栈掌柜自然还没听到风声,若是听到了,多半要举报客栈里藏了两个逃犯。   “喵呜——”耳畔响起一声猫叫,苏惊羽转过头,便见窗户上多了一对猫爪,下一刻,一只黑猫‘嗖’地一下子窜进来。   “小蓝,过来。”苏惊羽朝它伸手。   小蓝迈着优雅的步伐到了她身旁,由着苏惊羽将它抱起来。   “阿尧,我始终觉得,皇帝服用你的血液出现反作用,是因为你的血变异了。”苏惊羽顺着怀中黑猫的毛,道,“这事若是不解释清楚,会有损母妃的清白。”   “此事光是我解释,不够,得需要母亲一同解释才可,毕竟他们上一代人的情爱恩怨,咱们不了解。”贺兰尧说着,伸出了手,去撩黑猫的胡子。   “哎哟,小蓝,跑这么快,我都跟不上……”窗外倏然间响起一道男音,带着些轻喘。   苏惊羽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转过头,便见一双手扒上了窗台,下一刻,一道黑影‘嗖’地一下蹿入。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小黑这出场方式,竟与小蓝一个德行。   然而,等小黑抬起头时,苏惊羽却唇角一抽。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小黑,满面油光,鼻宽唇厚,鼻子下方两撇小胡子。   这长相——仿的是皇帝的兄弟之一,康王。   这位皇叔她在宫宴上见过那么几回,记住了他的样貌。   如今帝都城门被封锁,进城简单出城难,唯有特殊的人物可以出入,小黑易容成皇帝的亲兄弟,自然是很好出城。   “殿下,王妃。”小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将肩上背着的包袱放下,搁在了桌子上,“属下来给你们易容。”   “真够机灵的你,敢冒充康王叔。”苏惊羽笑了笑,随即道,“对了,母妃怎么样了?”   小黑闻言,嘿嘿一笑,“贤妃娘娘很好,王妃不必担心,昨儿半夜,月落乌啼将贤妃娘娘接过来,她问的第一句话是殿下如今安不安全。”   “是么?”苏惊羽闻言,唇角也有了笑意,转头看贺兰尧,“看吧,我早说了,母妃还是关心你的,虽然她不认同你,但她依旧心系你的安危。”   贺兰尧不语,唇角却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   约莫到了巳时,一行三人带着小蓝到了杨家绸缎庄。   苏惊羽才踏入了大门的门槛,怀里的小蓝便蹿了出去,一溜烟蹦到了前头的桌子上。   原来那桌子上摆着个托盘,三菜一汤,小蓝蹦到了桌子上,便将头伸到了汤碗上方去舔汤喝。然而它只喝了一口,便将头缩了回去,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苏惊羽见此失笑,走上前去。   鼻翼间萦绕着饭菜的香气,也难怪小蓝一进门就蹿桌子上去。   苏惊羽到了桌边,望着桌子上的菜色,竟全是素菜,汤是蘑菇炖豆腐,闻着香。   然而就算是再香,小蓝也是不爱吃的。   这盘子素菜,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给贤妃这个清修之人准备的。   “王妃,你们来了。”一道携着笑意的男子声音自前方响起,苏惊羽抬眸一看,是白无禅。   白无禅走到了桌边,望着桌子上的饭菜,悠悠叹息一声,“这是给贤妃娘娘准备的,但她似乎没有胃口,从昨夜到现在,她都没有进食过,属下看她心情似是有些惆怅,又不敢冒失上前去询问她。”   “母亲此刻在何处?”贺兰尧走上前来,问道。   “殿下跟我来。”白无禅说着,转身便走。   苏惊羽同贺兰尧跟随着他的步子,绕过了长长的走廊,到了一间屋子之外停了下来。   “小白,再去重新准备一份饭菜来。”贺兰尧朝白无禅吩咐着。   白无禅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贺兰尧望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抬起了手,想要推开,指尖接触到门板的那一刻,却又犹豫了。   苏惊羽望着他的模样,心中大抵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是不知道开门之后要说什么呢,还是不愿意开门后又对上贤妃责备的目光。   自从贺兰尧在贤妃面前杀过人后,她对贺兰尧便一直是责备的。   苏惊羽轻叹一声,眼见贺兰尧犹豫着,索性帮他一把将房门推开。   房门开启之后,入目的是一道清瘦的女子身影。   她身着青色的衣袍,满头乌发绾梳而起,斜插一支青玉簪,此刻正垂头看书,这么看上去,恬静又美好。   听到有人推门而入,明空抬起头,望着前方的二人,怔了一瞬间,随即不冷不热道:“进他人的屋子时要先敲门征得同意方可进屋,这个道理,两位不懂么?”   苏惊羽:“……”   一时间还真没想到。   “是我们冒失了,请您见谅。”苏惊羽莞尔一笑,而后牵着贺兰尧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下一刻,她抬起了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然而,屋子里的人却没有说话。   苏惊羽耐着性子,再度敲了敲,希望能听到一句‘进来’。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敢情明空提醒他们进屋要先敲门,就是为了让他们退出去,干站着?   她似乎没有想要见他们的打算……莫非是还记着上回阿尧打伤了她师姐那事?   这都多久了啊。   这爱记仇又高冷的性格简直和阿尧一个样,他们二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一个善良一个狠辣,这是最大且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了。   “看来母亲今日不想见我们。”贺兰尧道,“那就等她何时想见了再说。”   言罢,他牵着苏惊羽就要离开。   “慢着阿尧。”苏惊羽将他扯了回来,“若是她几天、几个月、乃至几年都不想见我们呢?不能总这么由着她,我今儿非要跟她说道理,这样好了,你在外面等候着,我进去。”   苏惊羽说着,掰开了贺兰尧的手,一把推开了房门,进门之后,又顺手将门拍上。   留下贺兰尧在外头,对着门板。   “您方才说我们没敲门就进屋,这是我们有失礼仪,但我敲了两次门您却不让进,那就是您小气。”苏惊羽迈步到了明空对面,伸手捞了把椅子坐下,“如此算来,我们扯平。”   明空翻书的动作一顿,“你这道理不对,我的屋子,不让你们进是我的权利,你强闯入内,是你的不对。”   “错,这屋子可不是您的屋子。”苏惊羽莞尔一笑,“杨家绸缎庄属于阿尧的产业,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间房屋,也是属于他的,包括您现在住的这一间,如今,主人想要进屋子,您却将他拒于门外,这不是错么?”   明空听闻苏惊羽的话,静默了片刻,道:“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过奖了。”苏惊羽端着一副笑脸,“我就想问问您,到底几个意思?上次那件事记仇到现在,至于么?阿尧的初衷也是为了您,说他蓄意伤人未免太冤枉他,您总揪着他伤人这一点不放,为何就不想想他的好?您对外人的态度都比对他好,您不觉得自个儿过分?”   “我过分?”明空并无起伏,“我即便再过分,也总比他强,至少我从不伤人……”   “请您不要拿自己的人生观硬套在旁人的身上,这是个错误。”苏惊羽笑着打断她的话,“您一心向善,这一点,我颇为敬佩,因为我无法达到善良的标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知比不上您的高尚。”   “既然你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你可以学着待人宽容一些。”明空淡淡道,“凡事莫要太过于计较,宽恕他人,也是宽恕自己,少动杀念,终有报的。”   苏惊羽:“……”   待人宽容。   特么的,她待人宽容人要是不感恩,她不等于傻逼?   苏惊羽定了定心情,继续耐心道:“母亲,您待人宽容,这一点值得我们这些小辈尊敬,但我必须告诉您,在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最关键是要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在意的人,这才是最首要的,善良,是其次的,为了善良而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是愚蠢的善良,就像母亲您一样,善良的同时,也很愚蠢。”   “你……”明空望着苏惊羽,一时接不上话。   “听我说完。”苏惊羽笑道,“您一味地要求阿尧要行善积德,可有为他的安危考虑过?您自个儿在他年少的时候出家清修,将他丢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可曾想过他会面临怎样的危机?一个十岁的少年,没有父亲关心,没有母亲的照顾,没有权利,没有地位,其他皇子公主所拥有的,他几乎没有,他有的,是比他们更强悍的灵魂,更聪明的头脑,以及——更深的城府,没有这些,他怎么活?”   “他再不济也是一个皇子,谁敢轻易动他?”明空道,“况且,母后那么疼爱他,谁敢不顾及母后的面子去害他?你不要为他的狠毒找借口,我教了他十年做人的道理,他却没有记在心中……”   “皇祖母怎么可能管他一辈子!”苏惊羽眉头紧拧,“皇祖母年纪也大了,怎能事事都去劳烦她?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本事,而不是去依靠他人,一辈子躲在长辈的羽翼之下,他就永远不可能强大!在深宫之中,为了生存,唯有不择手段。母亲您说要行善积德,没错,问题是,有些人不值得。如果善良和生存只能选择一个,你怎么选择?如果阿尧善良的结果是早死,你还会要他善良?”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明空说着,迟疑了片刻,道,“我的意思是,有人若是惹了你们,你们是否应该给他人一个改正的机会?你不给机会,怎知那人会不会改?”   “呵,至少我目前碰上的敌人,没有人值得我给机会。”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我们所面临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除掉敌人,要么被敌人除掉。母亲,您这一生碰到的挫折太少了是么?才养成这样的性格,如同山野中一朵迎风摇曳的白莲花。抱歉,我与阿尧遇上的都太糟心,我们若是不做事狠绝一些,也许,您如今没有机会见到我们了。”   “如此严重?”明空眸中显然有狐疑之色,“我不信。”   “那好,就拿这次我们逃亡的事儿来说。”苏惊羽淡淡一笑,“异国来了个公主,是个女流氓,看上了阿尧,硬是要与我抢,我自然不肯,与她发生了争执,言语上贬低了几句,惹恼了这位公主,她要来报复,就去陛下那儿胡吹了一番,耍了一套阴谋诡计硬是要说阿尧不是陛下亲生的,陛下闻言大发雷霆,信以为真,派人半夜前来永宁宫暗杀阿尧,幸亏我们逃了出来,母亲您觉得,这流氓公主,我们真的应该饶恕她?”   苏惊羽心道:若是明空真的说出饶恕二字,那么她真就懒得再与明空说话了。   她与明空之间的鸿沟,恐怕得有护城河那么宽了。   但令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明空闻言后,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是攥紧了手中的书本,一张面色忽然就苍白了几分,连唇都有些发颤。   苏惊羽见此,顿时疑惑,“母亲,您怎么了?”   “你刚才说,有人告诉陛下,小十不是他的骨肉?”明空回过神后,朝苏惊羽问道。   “不错。”苏惊羽点头,“就是那个流氓公主。”   明空又道:“她可有证据证明?”   “在我看来,她的证据很可笑。”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锁定在明空的脸上,“母亲,您……为何紧张?”   尹清罗: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嫩不死我的样子,哼!   小羽毛:呵呵哒,楼上,你终究会狗带的。   ☆、第250章 小羽毛,你越来越坏了   “我……我只是太惊讶了。”明空说着,面上的紧张之色有所缓和,又追问道:“陛下他竟相信了那人的话?那鸾凤国公主的原话是什么?证据是什么?”   苏惊羽望着明空的反应,心中只觉得怪异。   正常人被冤枉、被污蔑,难道不应该先为自己辩解?至少也应该恼火才对。   而阿尧的母亲却并未生气……   即便她脾气再好,事关清白,也不应该毫无怒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紧张,紧张过后便是追问尹清罗的原话以及拿出的证据。   明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倒像是——心虚。   “母亲,您就不生气么?”苏惊羽望着对面的女子,微微眯眼,“尹清罗的行为不但害了阿尧,也损了你的清白,你说,我应不应该报复她?”   “这……”明空迟疑了片刻,才道,“你先告诉我,她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让陛下相信她的话?”   “用阿尧的血。”苏惊羽不紧不慢道,“皇帝陛下被恶疾困扰了多年,这是众所周知的,尹清罗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偏方,说陛下的病能用亲子之血来治愈,陛下找了四个儿女取血,只有阿尧一人的血液是无效的,且还产生了反作用,尹清罗给出的解释是——只有亲子之血才是有效的,外人的血,才会产生反作用。”   明空闻言,秀气的眉头轻拧,“仅此而已?没有其他证据?”   “据我所知,仅此而已。陛下就是单凭血液来判断阿尧不是他的亲生子。”苏惊羽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母亲您说,他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仅凭外人的话就要取阿尧的性命,如果不是他傻,那就是……他一直不相信您,不相信您对他的忠诚,因此,才会轻易听信了外人的话。”   明空沉默了片刻,才道:“昨夜月落乌啼来云间寺接我,说是陛下要杀了小十,你们连夜逃出宫,担心陛下会迁怒于我,故而将我转移,我没有想到是因为他听信了旁人的话,我还以为,是小十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难道在您的眼中,他就这么恶劣?陛下要杀他,你也以为是他犯了错,他脾气的确不好,但在你面前,已经尽量收敛,而你却一点儿都不顾及他的感受,甚至不想见他,贤妃娘娘,您可真让人寒心。”苏惊羽目光中透出失望之色。   看在阿尧的面子上,叫明空一声母妃,可如今她快被明空气昏了头,连母妃都喊不出口,改为称呼贤妃娘娘。   明空听着苏惊羽帝的称呼从亲昵转变为生疏,便知道对方是恼了。   “我的确有错,但你们也有错。”明空转过身,背对着苏惊羽,“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惊羽闻言,二话没说,转身离开。   圣母白莲花,还玻璃心!什么错都是儿子错,别人都是对的,愿意宽恕别人,却不愿意宽恕自己的孩子。   这要不是阿尧他亲妈,她真想破口大骂。   苏惊羽憋着火气走向屋外,打开房门,出门之后,一把将门板甩回去。   她甩门的力度不轻,发出‘啪’的一声响。   几步之外,贺兰尧双手环胸斜靠着红漆柱子,眼见苏惊羽出门,伸出一只手,指节屈起,朝她勾了勾。   苏惊羽走上前去。   “小羽毛,无需动怒,我早料到是说不通的。”贺兰尧伸手,替她将额前一缕凌乱的发拨到了耳后,朝她笑了笑,“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有你在身边足矣,至于母妃,她不原谅我,咱们也不能逼着她原谅。”   苏惊羽动了动唇,想要开口,然终究不知如何开口。   她很想告诉贺兰尧,跟明空说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洁白的天使与恶魔撒旦是不会有共同语言的。   思前想后,还是不说了。若是她表现出对明空意见太多,阿尧心中想必也不开心。   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母妃不想让咱们打扰,咱们就不打扰了。”贺兰尧说着,牵着苏惊羽离开。   杨家绸缎庄占地面甚广,后院中建了花圃,落英缤纷,贺兰尧带着苏惊羽漫步在花圃之中,苏惊羽原本焦躁的心平静了不少。   二人到了花圃边的石椅上坐下,苏惊羽将头靠在贺兰尧肩头上,这会儿心情平复了,她便开始思索一个关键的问题。   “阿尧,方才我告诉她皇帝要杀你的原因,是因为听信了尹清罗的话以为你不是亲生子,正常人若是遭受污蔑,第一反应大多是为自己辩解,更何况此事还关系着她的清白名誉,可她竟没有生气,而是紧张不安。”苏惊羽沉吟片刻,道,“她追问尹清罗有什么证据,她那时的表情在我看来……那么心虚。”   贺兰尧听着她的话,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或许苏折菊的猜测是对的,皇帝并不相信母妃对他的忠诚,他们年轻时有情感纠葛,且——母妃极有可能真的背叛了他。”   苏惊羽拧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皇帝要杀你,倒是占理了。”   自古帝王最高傲,帮别人养孩子岂是帝王能容忍的。   任何一个君主,在得知妃嫔与外人有染并且生下孩子,所采取的手段都会是赶尽杀绝。   贤妃那样具备圣母性格的女子,竟然会红杏出墙,给皇帝戴绿帽子?   不,也许有其他原因。也许她从未喜欢过皇帝,另有意中人,而皇帝单方面看上了她,把她强抢去做妃嫔,这么一来贤妃红杏出墙便完全情有可原,是皇帝棒打鸳鸯在先。   究竟过程是怎样的,恐怕只有贤妃自己知道,但如今看来,她必定不愿意说。即使问她,她也只会逃避而已。   “不管我是不是皇帝陛下亲生子,对我而言都不重要。”贺兰尧摩痧着苏惊羽的发丝,慢条斯理道,“皇帝对我无情,我作甚要对他在意?我从未在意过他对我的看法,如今仔细想想,我与他真是一点儿都不像,看外貌,他丑,我俊;看性格,他多情,我专一,小羽毛,你觉得我说的是否在理?”   苏惊羽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能给出这样的说法,可见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在意。   可若是此事一旦坐实,对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倘若他真的是皇帝亲生,他们想法子证实了,皇帝便不会再找麻烦,没准还会心存一丝愧疚。   “不管我的亲生父亲是何人,他都是个混账。”贺兰尧嗤笑一声,“皇帝咱们就不说了,若真是另有其人,且他还活着,那么他一定是个混账东西。生儿育女,就应该有抚养教育的义务,他与母亲生下我,却弃我和母亲不顾,那么他是不是混账?他若已经逝世那也就罢了,倘若他还活着,最好别让我遇见,否则……”   贺兰尧说到这儿,凤眸中寒意闪烁。   无论如何,他不会责怪母亲。   虽然母亲与他无法和睦,但母亲至少给了他十年关爱,至少生育了他。   而父亲呢?   什么也不是。   “我们若是去问母妃,她多半不愿意说,没准那是一段伤心的往事。”苏惊羽轻叹一声,随即道,“事到如今,我们不必急着去追究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我们如今要做的,便是报复。”   尹清罗这无耻女流氓,搞出这么多混账事,不收拾此人,她苏惊羽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苏折菊明日还会来一趟,就让他带着咱们进皇宫,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今宫中是个什么情况,顺便去看望看望尹清罗。”贺兰尧说着,唇角扬起一丝凉薄的弧度。   “好。”苏惊羽应着,趴在贺兰尧的肩上闭目养神。   “小羽毛,你似是有些困倦。”贺兰尧偏过头,望着苏惊羽,“这两日夜里咱们都没有好好休息,回屋子补个觉如何?”   “嗯。”苏惊羽伸手环上了贺兰尧的脖颈。   那意味很明显,不想走,要他抱。   贺兰尧见此,低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迈出几步之后,他道:“小羽毛,好像轻了点儿了。”   苏惊羽原本正闭目养神,听闻贺兰尧这话,当即睁开了眼,“真的?”   阿尧的意思是……她瘦下来了。   这世上最动听的三个字,除了我爱你,就是:你瘦了。   “真的。”贺兰尧望着她欣喜的模样,笑道,“真的瘦了。”   苏惊羽顿时乐了。   贺兰尧将她一路抱着穿过了花栏小道,苏惊羽抬眸望向不远的前方,那儿建有一座雪玉楼台。   以堆砌起的玉石为阶,这间阁楼光看外表便很是大气,阶梯周遭摆放着一盆盆奇花异草,远远地看去便已经很赏心悦目。   “这是我第三次来杨家绸缎庄,一直不知这后院如此宽敞,还有这么漂亮的阁楼。”苏惊羽笑道,“阿尧,你也很富裕呢。”   光看他的外表,装扮颇为简洁,全身上下仅有的饰物便是发上的银冠。   但与他走得近的人便知道,他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他的卧房,装潢雅致,可每一样物品都是价值不菲,衣裳是私人订制没有同款,布料选用上好的流云锦缎,所用的杯碗都是软玉质地,但凡是他拿出来送她的饰品,从彼岸花戒到猫眼石手镯再到蓝宝石王冠,均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富裕很低调,不似君祁攸那个家伙,那厮总是财气侧漏,整天一副我有金山银山的拽样,浑身都是商人的铜臭气。   二者相比较,她当然更爱贺兰尧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自我年少时就明白了,钱财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钱财可以支撑起许多人脉,达到许多目的。富裕和贫穷,当真是两个极端的比较,有人说钱乃身外之物,但如今的世态所告诉我们的道理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富裕走遍天下,贫穷寸步难行。”贺兰尧悠悠道,“看君祁攸那个家伙就知道了,坐拥金山银山,至少可以横着走,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与钱过不去,当财富累积到一定的程度,便是一种势力,这样的势力,会让名门望族乃至皇亲国戚都对他礼让三分。”   “所以,你从前在宫中,一边装着无害的小白兔,一边在宫外经营生意,你大多的时间都是呆在宫中,却也能保证宫外的生意畅通。维持这样的状态需要两个因素,其一便是你睿智,其二是你选属下的眼光好,两大因素缺一不可。”苏惊羽笑道,“早在很久之前,我还未与你相识的时候,梦想便是做个阔太太,享受生活,如今算是梦想成真了,阿尧,不介意的话,把你生意的账本都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你有多少财富。”   “只是要账本?”贺兰尧垂眸看她,淡淡一笑,“要不要房契地契以及银票储藏室的钥匙都上缴给你?”   苏惊羽闻言,当即目光一亮,“都给我?”   “不就是钱财么,你若要尽管拿去。你想要的,只要我有,你大可开口。”二人说话间,贺兰尧已经抱着她走到了屋外。   他双手抱着苏惊羽,苏惊羽自然就负责推开门,踏入屋中,她便一甩手关上了门。   “阿尧,我说笑的,我只要你这个人就足够了,只要你人在我手上一天,你的房契地契不也都是我的,何必上缴给我。”被贺兰尧放在榻上的那一刻,苏惊羽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按到榻上,而后速度往他身上一压。   贺兰尧见此,凤目含笑眯起,“小羽毛,你想干什么?”   “我想……嘿嘿嘿。”苏惊羽笑了两声,而后倒头枕在他胸膛上,悠悠道,“我想睡觉。”   贺兰尧:“……”   将他压在身下又荡漾地嘿嘿笑了两声之后,告诉他她只想睡觉?   “小羽毛,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贺兰尧自然不允许她这么轻松就睡,伸手扣上了她的腰,一个翻转便将她压回在身下。   “不想与我滚床单,何必撩我?”贺兰尧伸手捏上她的鼻子,“不准睡,我们先把正事办了,办完再睡,这两个夜里我看你精神不好都没打算折腾你,现在,不准你睡。”   由于被捏着鼻子,苏惊羽便无法拿鼻子呼吸,只能张口呼吸着空气,而她一张口,贺兰尧便俯下头吻了上去。   唇上传来清凉柔软的触感,紧接着便是有一物探进口中,与她辗转厮磨。   苏惊羽挑了挑眉,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热烈回应。   漫长的亲吻维持了许久,贺兰尧揽着她后腰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腰封上,解了下来。   苏惊羽的手环上他的脖颈,由着他褪下她的衣物,主动攀附着他,与他纠缠。   这还是白天呐……   罢了,谁让她自己去撩他,如今自然得负责。   ……   而事实证明,即便是白日,贺兰尧也是很有兴趣的,体能丝毫不亚于在夜里。   热情褪去之后,苏惊羽躺在他的臂弯中,额上淌着细汗。   “好好补个觉。”贺兰尧亲吻她的发丝,“我考虑考虑,今夜放过你。”   苏惊羽:“……”   一日的时间便这么过去了。   由于白日里‘办过正事’,夜里贺兰尧果真放过了苏惊羽,由着她休息去了。   第二日,苏惊羽同贺兰尧起了床,才用过了早饭,小黑便来通报,苏折菊上门来了。   “大舅子来的倒是挺早。”贺兰尧轻抿了一口茶,笑道,“小黑,准备易容。”   苏折菊进了铺子里,手上拎着个包袱,搁在了桌上。   “这是?”苏惊羽望着那包袱,伸手将包袱打开一看,竟是玄轶司密探的衣裳。   “易了容,穿上这个,我好带你们进宫。”苏折菊挑了挑眉。   苏惊羽笑道:“好主意。”   如今苏折菊已经是玄轶司主司之一了,出入宫门带上两个密探小跟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苏惊羽望着眼前的衣裳,略有些感慨,“好久没穿玄轶司的制服了,曾几何时,我还穿着这衣裳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现在你就别想了。”苏折菊打断她,“如今你已为人妇,不能再回到玄轶司,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混了。”   苏惊羽:“……”   接下里的时间里,小黑帮着苏惊羽贺兰尧完成了易容,二人换上了玄轶司密探的制服,随着苏折菊进宫去了。   “宫中这几日风声怎么样?”路上,苏惊羽问着。   “对于十殿下的搜捕,依旧在秘密进行着,陛下至今也没有把此事宣扬。也没有人敢去追问原因。”苏折菊说到这儿,顿了顿,道,“老霍倒是随口问了一句,陛下的回答是:这是他的私事,任何人不许过问。”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   有苏折菊的带领,二人自然是轻而易举地进了宫门。苏折菊将二人一路逮到了玄轶司大院中,进了书房,便又从书案之下拿出一个包袱,打了开,里头是两件太监服侍。   这个时间段,玄轶司密探大多在训练,穿着密探的衣裳自然不适合到处瞎晃悠,穿着宫人的衣裳便可以四处走动。   “我去外头等你们。”苏折菊道,“密探的衣裳换下来后藏回包袱中,回头你们要出宫,还得穿回去。”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出去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换上了太监服侍,将密探的制服叠好放回包袱中,藏到书案之下。   出了书房,苏折菊对二人道:“我得去操练场了,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吧,若是要找我,去操练场便好。”   “谢了老兄。”苏惊羽朝他笑了笑,随即同贺兰尧离开了。   “在宫里有熟人就是办事方便。”走在路上,苏惊羽悠然道,“尹清罗应该在太行宫,咱们现在就直接过去么?”   “去看看也好。”提及尹清罗,贺兰尧的目光泛凉。   原先真是低估了这女流氓,料不到她这么能作。   二人一路走向太行宫的方向,中途经过了太医院,有两名宫女正从太医院里出来,贺兰尧望着那两人,脚步一顿。   “怎么了阿尧?”苏惊羽见他忽然停下,顿时疑惑。   顺着贺兰尧的目光看去,是两名从太医院取了药的宫女,而当苏惊羽看清那两人的面孔时,也微微一怔。   这两个宫女是——平日里在太后身边服侍的贴身宫女。   太后身边的宫女来太医院取药,莫非是太后病了?   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畔,“小羽毛,我们先去一趟青镜宫。”   苏惊羽点头道:“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迈出步子,尾随着那两名宫女,与她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路去了青镜宫,眼见着那两名宫女踏入门槛,苏惊羽二人在离宫门两丈之外的树后停了下来。   贺兰尧的视线望进青镜宫,眸底浮现丝丝复杂之色。   苏惊羽望着他的神情,依稀猜得到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皇帝要暗杀贺兰尧,这件事能瞒得了其他人,未必能瞒得过太后。   平时贺兰尧隔三差五便会去太后宫中探望她,如今他们正被皇帝追捕,自然不能再维持与太后的日常互动,太后自然会起疑,看见贺兰尧不在宫中,难免会去询问皇帝。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室丑闻则更不应该泄露,贤妃若是真的背叛皇帝,皇帝不愿让外人知道,但想必不会隐瞒自己的母亲。   于是乎——皇太后知道一切之后,会怎么想?   若证实了贤妃背叛,贺兰尧不是贺兰家的血脉,皇太后,还愿意认这个孙儿么?   苏惊羽也不敢断定。   “阿尧……”苏惊羽偏过头望着贺兰尧,“我们还进去么?”   贺兰尧如今的心情有多复杂,她能够想象。   他不在意皇帝对他的看法,但是他在意皇祖母,那个从小到大都关心着他的慈祥老人。   贺兰尧的性格便是如此,冷酷的同时,却也渴望着亲情,皇太后对他好,他自然也将她放在了心上。   “进去。”贺兰尧开口,声线毫无起伏,“即便皇祖母怀疑我不是她的皇孙,或者她不愿意认我,我都该去看望她,这是原则。”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脚步。   苏惊羽紧随着他上去。   二人如今是易容过的,青镜宫的宫人们自然不认得二人,还为踏进门槛,便被人拦下了。   “你们是哪个宫的,来做什么?”   “东宫的。”贺兰尧望着拦路的宫人,不咸不淡道,“听闻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太子殿下太繁忙抽不开身,便让我等前来给太后娘娘送药,你进去通报一声。”   宫人望着贺兰尧冷淡的态度,心中腹诽着,却还是转身进殿通报了。   这东宫的宫人还真挺气派,板着个脸,看着就难相处。   苏惊羽二人只等候了片刻,那通报的宫人便回来了,“二位请吧。”   二人跨过了门槛,朝寝殿内而去。   贺兰尧的视线落在两丈之外的人影上,脚步一顿。   面容沧桑而沉稳的老妇人,身着褐色宫装,此刻正倚靠着紫檀木椅坐着,以手支额,似是在闭目养神。   她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并未睁眼,只淡淡道:“太子派你们来给哀家送什么好药了?”   然而,她这话问出,回应她的却是一句——   “皇祖母。”   这清凉又熟悉的语调,让太后当即睁开了眼。   这声音是……   而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印入眼帘的却是两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两个身着太监服侍,相貌平常的宫人。   刚才那声‘皇祖母’,莫非是幻听?   果然是人老了年纪大了,都出现幻觉了。   亦或者,是她太想念小十了,才会出现幻觉。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面前站着的两位宫人齐齐跪下,朝她道——   “孙儿拜见皇祖母。”   “孙媳妇拜见皇祖母。”   太后微微一惊,“你们两……”   此刻寝殿之内只有三人,贺兰尧与苏惊羽自然不需要隐藏身份。   将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   “你们,你们……”太后惊讶地望着两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皇祖母想必是知道父皇在抓捕我们。”苏惊羽垂首道,“我们也知道,如今皇宫对我们而言有危险,不应该暴露身份,但我相信,皇祖母是不会拿下我们的,对么?”   即便太后怀疑阿尧不是她的亲孙子,她心中依旧会存有感情的吧?毕竟关爱了十几年,这样的情感不会轻易消逝。   “你们,胆子可真大。”皇太后望着身前的二人,指节紧扣着桌子,沉声道,“你们怎么知道哀家就不会拿下你们?!”   听着太后不冷不热的口气,贺兰尧的面上却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管皇祖母会不会捉拿我们,我依旧当您是皇祖母。”   太后闻言,静默了片刻,道:“皇帝在暗中抓捕你们,你们明知道,为何还敢潜进宫来?还敢来哀家这儿暴露身份?”   “方才经过太医院,看见两个青镜宫的宫女去抓药,我们便猜想着,皇祖母是不是病了,一路跟了过来,哪管得了暴不暴露身份,我只知道,皇祖母若是病了,无论如何,都要来看望,哪怕冒着被捉拿的风险。”   贺兰尧的语气一派平静,却颇为真诚。   太后听闻此话,绷着的脸一瞬间便松了开,随即唇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傻孩子,皇祖母刚才吓唬你们的,皇祖母哪能狠得下心捉拿你们?快起来。”   苏惊羽:“……”   “要是把你们拿下了,皇帝知道了还能饶了你们?”太后悠悠叹息一声,“哀家还不至于那么狠心。还有,哀家的身体无恙,只不过是夜里睡不着,托宫人去拿些有助于安神的药来,没有生病,你们犯不着担忧了。”   “皇祖母,您……”苏惊羽迟疑了片刻,才道,“关于父皇要杀阿尧一事,您知道多少内情?”   “小十已经超过五日没有来看望我,哀家便猜到有问题了,让宫人去永宁宫看看,没想到永宁宫一片混乱,屋瓦都让人踩的乱七八糟,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小十不知所踪,哀家立即去找皇帝,却没想到他在养心殿内大发雷霆,哀家进去询问他,他原本是不想说,哀家再三追问,他才终于说了出来。”   太后说到这儿,又是一声叹息,“他听了那鸾凤国公主给他提供的偏方,用子女的血液来治病,因为小十的血液对他起了反作用,他因此怀疑小十不是他亲生子,想要一怒之下杀了小十,哀家当时真是吓到了,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一出,他不敢宣扬,便暗中派人去杀害小十,好在你们逃出去了。可你们今日又为何要再回来呢?”   “皇祖母放心,出入皇宫我们自会谨慎。”贺兰尧莞尔一笑,“有这个人皮面具,我们不担心被捉到。”   “皇祖母,那么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呢?”苏惊羽问道,“关于阿尧究竟是不是贺兰家血脉的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哀家昨夜想了一整个晚上,辗转难眠。哀家也不知道小十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孙儿,但哀家能肯定的是,哀家绝对是不同意皇帝杀他的,思来想去,哀家最怨恨的还是那个清罗公主,若是没有她,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不管小十究竟是不是贺兰家的血脉,这事只要不翻出来,他就是贺兰家的血脉!若是没有这个清罗公主,这事儿兴许永远也不会被翻出来。”   “多谢皇祖母不怪罪。”苏惊羽朝她福了福身,“这件事发生,我们最在意的就是您的看法,如今听到您这么说,心里真的是轻松了许多。”   果然如她所想,皇太后还是重情之人。   “哀家怎么会怪罪小十,他本没有错,倘若他真的不是贺兰家血脉,要怪罪那也应该怪贤妃才是。”太后说到这儿,沉吟片刻,道,“或许,哀家也不会怪罪贤妃的,毕竟贤妃曾对哀家有过救命之恩,哀家一直挺喜欢她的,当年是皇帝不顾贤妃的意愿纳她为妃,牛不喝水强按头……”   “皇祖母您说什么?”苏惊羽眯了眯眼,“当年是父皇强迫母妃成为他的妃嫔?也就是说,母妃其实是有意中人的,父皇是棒打鸳鸯的那个人?”   太后闻言,眸中浮现些许追忆,“关于当年的事,哀家了解的并不多,但哀家知道,贤妃当初刚被封妃之时,是万般不情愿的,皇帝后宫中的嫔妃几乎都在想着怎么讨皇帝的欢心,唯有贤妃,对皇帝爱搭不理,从没花心思去讨好皇帝,哀家也是女子,当然看得出她的不情愿,且她很有骨气,一点儿都不担心惹恼了皇帝。”   “贤妃是哀家见过的最直率、最善良的女子,不同于其它宫妃的矫揉造作,她真的很善良,出淤泥而不染,许多女子初入皇宫都是善良单纯的,但时间一长便会改变了本性,在宫中,要生存就要学会争宠,学会耍心机,因此,宫廷生活改变了许多女子的本性,唯有贤妃,多年本性不改,初心不改。”   苏惊羽闻言,唇角轻抽,“看出来了。”   天生圣母,连皇宫这个大黑染缸都染不黑的圣母体质,也是不得不让人叹服。   “正是因为她的善良率真,不耍诡计,让哀家对她刮目相看,皇帝的妃子多得是讨好哀家的,她们什么心思哀家轻易就能看穿,可贤妃对哀家的好是真真实实的,有一回彩灯节,皇帝带着哀家和一些妃子臣子们乔装出宫游玩,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引来刺客,刀剑无眼,哀家差点儿就被刺着了,关键时刻贤妃将哀家拉开,她自己胸口却被刺了一剑导致重伤,这个人情哀家记下了,从那之后,对她格外照顾。”   “贤妃是个聪明的女子,但她缺少了狠心与手段,因此,她好几回掉进其他宫妃的阴谋里,是哀家将她拉出来的,皇帝也是真心的喜欢她,不需要找证据便知道她是无辜的,虽然贤妃对皇帝的态度一直冷淡,可皇帝却不恼,对她的喜欢不曾减少,暗中也派人保护着她,对其他的妃子他从未如此上心,皇帝单名一个兴字,小字于兴,将于这个字赐给了贤妃当封号,显示出她与众不同的地位。”   听着太后的阐述,苏惊羽额上的筋都在跳:“……”   她就纳闷呢,像贤妃那样缺少手段与狠心的圣母白莲花是如此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存活,且还能混到那么高的妃位,敢情是皇帝太后两座大靠山庇佑着她。   这年头又讨皇帝喜欢又得太后庇佑的妃子可真是不多了。   于是乎,有了这两个守护神,贤妃的圣母光环非但没有缩减,反而愈来愈耀眼了。   苏惊羽大概有些明白为何皇帝那么喜爱贤妃了。一来是贤妃善良率真的本性,二来,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阿尧有多美,贤妃当年就有多美。   一个集美貌善良正义率真于一体的圣母玛丽苏,这可是男人们的最爱啊。贤妃不仅靠着纯良的本性吸引人,就连颜值也是碾压一众宫妃,就好比麻雀窝里飞出的凤凰,耀眼无比。   这样的女子,她不喜欢皇帝,究竟喜欢谁?   “贤妃专宠不衰,直到生下小十,天降异象,孩子天生异瞳,之后才开始被冷落。”太后的声线再度传入耳膜,“贤妃并没有输给任何人,在贤妃之后,哀家再也没有见过皇帝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了,就连李贵妃和宁若水,得宠的程度都不及她当年的一半。”   “那么皇祖母,你可知道,她的意中人是谁?”苏惊羽追问道,“或者,她有没有与哪个男子来往密切?”   “据哀家所知,她并没有与哪个男子来往密切,或是暧昧。”太后说到这儿,眉眼间也浮现出疑惑,“哀家知道她有心上人,可当真不知道是谁,皇帝也知道,但贤妃并没有说,而是憋在了心里,她平日里看上去也是挺老实的,几乎都呆在自己寝宫中,哀家着实想不到,她是何时与人私通……”   苏惊羽闻言,陷入了思索。   平时看上去挺老实,几乎都呆在自己寝宫中……   那么与她私通的人,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喽?   在一旁静静聆听沉默了许久的贺兰尧忽然开口,“皇祖母,孙儿想请您帮个忙。”   太后闻言,道:“你说。”   贺兰尧道:“父皇也许知道那个人是谁。请皇祖母下次与父皇谈话的时候,装作随意地提起这个人,且看看能不能从父皇口中得知此人是谁。”   “这个……倒是可行。”太后应下了,随即又道,“小十,你很想得知此人是谁?”   “当然。”贺兰尧唇角浮现一丝清凉的笑意,“他若还在世,我绝不会放过他。”   说着,他敛起了笑意,“多谢皇祖母依旧愿意认我,皇祖母,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孙儿先离开了。”   “你们要谨慎小心着些。”眼见二人要离开,太后忙嘱咐着,“千万要小心些,出宫后就别再轻易回来了,宫里对你们而言不安全。”   “皇祖母放心,我们有分寸。”苏惊羽朝她笑道,“皇祖母,多保重。”   话落,便与贺兰尧戴上了人皮面具,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就该去找那女流氓算账了。   贤妃:我这么善良,千万不要骂我嘤嘤嘤……   羽毛:蠢善。   ☆、第251章 愈发没节操了!   二人离开了青镜宫,便朝着太行宫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贺兰尧都颇为安静,默不作声,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阿尧。”苏惊羽唤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没什么。”贺兰尧转过头,朝她淡淡一笑,“我方才在想,如果十岁那年没有当着母妃的面杀人,母妃是否就不会离开,在之后的日子里还会常伴我身侧,而不是向如今这样,与我形同陌路。”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那若是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依旧会杀人。”贺兰尧毫不犹豫地回答,“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依旧不会放过那两个意图染指母妃的家伙,只是,我不会当着母妃的面取他们的性命,我从不后悔杀人,我本性就是如此阴暗,我后悔的是,为何我当时不能忍一忍,背着母妃去杀人,只要她不知情,她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随即逸出一声叹息:“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发生过的事,再也回不去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杀念,但是以他的能耐,绝对有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他能够掩藏真相,在母妃面前依旧做个无害的少年,母妃或许就不会离开他了。   当年他出世之时,皇帝要取他性命,母妃誓死保下他,因他失宠,却也并未怨恨过他,还将他抚养长大,可见母妃是在意他的,只可惜,母妃无法接受他的性格。   善良与邪恶,他与母妃是两个极端的性格,若是想要维持和睦,他只能隐藏本性,让母妃始终以为他还是她的好孩子。   只可惜,回不去了。   十年那年当着母妃的面杀人挖眼,必定给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母妃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又怎能接受他杀人的事实?   “阿尧,这个真不怪你。”苏惊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当时你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晓得考虑利弊以及后果,实属正常。我十岁的那会儿比你差劲多了,傻不拉几的根本不懂事故人情。”   许是苏惊羽的安慰起到了作用,贺兰尧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每个人都曾有过冲动莽撞的少年时期,如今我们已经过了那个时期,做事学会考虑更多的利弊,现在想想,当初有多年少轻狂。”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好奇你那少年时的模样。”苏惊羽朝他笑了笑,“若是能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你也就不过过了那么多年的孤寂日子。”   她多想填补他母妃离开之后那几年的孤寂时光。   那段时间,他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贺兰尧望着苏惊羽的神色,道,“跟你说这些,反而让你惆怅了。”   他当然看的明白她目光里的心疼。   他跟她倾诉心中的话,却险些忘了,苏惊羽听了之后会是什么感想,他难过,反而拉着她陪他一起难过了,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曾对她说过,他希望她永远快乐无忧。   “你这叫什么话?你若是不跟我说这些,难不成要憋在心里自己难受?我宁可当你的倾听者,也不想让你憋着不说。”苏惊羽说着,伸手挽过了他的胳膊,“作为能够永远伴在你身侧的人,我希望了解你的一切,你的开心、你的忧愁,我都想与你一起分享,夫妻之间本该如此坦诚,不是么?”   贺兰尧闻言,原本轻拧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他抬起手,指尖轻点了一下苏惊羽的眉心,“真没白疼你。”   苏惊羽嘿嘿一笑,“不难过了?”   “有你这个开心果在,即便难过也很快就好了。”贺兰尧轻挑眉头,“小羽毛你如此贤惠,为夫真的很欣慰。”   “我是当之无愧的贤妻。”苏惊羽颇为大方地接受了贺兰尧的夸赞,“你只要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你开心的时候,我就陪你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哄你开心。”   世人大多都觉得只有姑娘才需要哄,但其实,男子也会有脆弱的时刻,该哄的时候,还是得哄。   就如阿尧这样,在外人面前不可一世,高贵冷傲,如同刺猬一般难以接近,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却会卸下所有的防备,收起身上的刺,变得如同猫咪一样温顺,只要在不开心的时候给他顺顺毛,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喜、怒、哀、乐,在她面前几乎都是展露无遗的。   同一时,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讶异之余,便是欢喜。   他开心的时候,她陪他开心,他不开心的时候,她哄他开心……   这句话,听着就让人开心呢。心中好似划过一丝暖流,温暖而舒畅。   苏惊羽果真是他的开心果,只是听着她的几句话,便让他的惆怅烟消云散了。   二人兴许是忘了此刻正是穿着太监的服饰,相挽着说话显得颇为亲密无间。不远处的几名宫人看见了二人,面上都呈现出一瞬间的茫然。   苏惊羽瞥见前方几道人影,抬眸望去,只见那几人都拿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顿时想起来,她和阿尧如今扮的是太监。   苏惊羽忙松开了贺兰尧的手,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然而,经过那几个宫人的身侧时,苏惊羽还是很清晰地听见了他们的议论——   “这年头,太监都和太监断袖了,唉。”   “兴许是模样不好看,找不到可以对食的小宫女吧?嘿嘿嘿。”   “也是,看他们那平平无奇的长相,哪会有宫女爱?如我这样秀气的,才讨小宫女的喜欢呢,这年头长得不好看的太监也就只能断袖去了。”   苏惊羽:“……”   平平无奇的长相……   要不是姑奶奶和我老公戴着人皮面具,颜值分分钟碾压你们这几个自恋的死太监!   这年头太监的三观都这么不正常。   而就在苏惊羽恼火的时候,又听那几人悄声道:“是呢,这年头太监要是长得好看,不愁主子爱,虽然身体缺了个物件,但要是俊俏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呢,按我说,鸾凤国公主身边的太监最是快活,听闻他们使臣团里有个太监很得公主的宠爱,哎哟,真叫人羡慕。”   苏惊羽:“……”   尹清罗的放浪无耻她早就见识过了,但她却没想到,此女竟然重口味至此!   连身边的太监都不放过?!   苏惊羽只觉得三观有些崩塌了。   “不愧是一等一的女流氓。”贺兰尧的声线自耳畔响起,慢条斯理,“连阉人都难逃她的魔爪,让我猜猜,他们平日里在一起要如何找乐子?多半得靠着道具来快活了。”   苏惊羽:“噗!”   阿尧如今真的是变得……愈发没节操了。   从前那个清纯又青涩的阿尧,真是一去不复返。   二人一路迈着轻缓的步子,终于是晃悠到了太行宫之外。   殿门之外,有两名看似护卫一样的男子站立着看守,苏惊羽扫了一眼那两人的容貌,也是颇为英俊的,不光相貌好,身形也很挺拔。   尹清罗身边的男子,从男宠到护卫甚至是太监,竟都是清一色的俊男。足见她生活多么荒诞。   身边有如此多的俊男环绕,此女竟还不知足,肖想着她家阿尧,真他大爷的不能忍。   二人此刻正隐在太行宫两丈之外的树后,并未让护卫们发现。   “小羽毛,太行宫偏殿的屋瓦之上有一处天窗,我们从那儿潜入。”贺兰尧说着,迈开了步子,绕过正殿。   苏惊羽紧随了上去。   殿门之外的护卫只以为他们是经过的,自然没去搭理。   太行宫素来是用来供异国使臣居住的地方,正殿供身份较高者居住,偏殿供其他人居住,且皇帝派去侍候使臣们的宫人大多在正殿,偏殿的宫人数量较少,很好避开。   苏惊羽同贺兰尧绕到了偏殿后,此刻四周无人,贺兰尧抬目望着大殿屋顶,一个轻跃而起,跃到了屋顶上方,稳稳地踩在了屋瓦之上。   苏惊羽紧随其后,也蹿了上去,落定之时,不慎踩滑了一片屋瓦,眼见屋瓦要滑落到地上去,贺兰尧眼明手快地伸手一捞,将屋瓦捞回,盖了回去。   苏惊羽抚了抚胸口,“好险没落下去,幸好你手快。”   从这么高的殿顶上砸下去的屋瓦必定会发出不小的响声,一个不慎就可能引来人,没准他们就会被侍卫追的四处躲了。   由于太行宫是用来给异国使臣居住,自然要修建的气派,虽比不上皇帝的养心殿气派,却也比一般的宫殿都高了一大截,没点功夫还真是跳不上殿顶。   “我的功夫若是不能比你好,还谈什么保护你。”贺兰尧抬手,屈指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   苏惊羽抚了抚额头,撇了撇嘴。   “小羽毛,跟在我身后。”贺兰尧说着,便缓缓地挪到了天窗口,朝着里头望了一眼。   这天窗口下是一间空荡荡的卧房,此刻无人,正好能潜进去。   贺兰尧试着要打开天窗,却发现窗户里侧被人扣上了,如此一来,便只能从殿内打开,从外头是扒不开的。   贺兰尧见此,只是轻挑眉头,将手掌紧贴着窗户边缘,正对着里侧的扣子,将丹田中的内力汇聚于掌心,猛一发力,从外侧直接震裂里侧的锁扣。   随即,他将窗户扒开了。   “啧啧啧。”苏惊羽望着他,不禁感慨,“阿尧啊,你这撬窗户的手法一流,采花大盗和飞贼若是能学得会,那可真会让人防不胜防。”   用来偷香窃玉或是盗取珠宝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想学这一套,先去洗髓换骨,再练个十年内力,也就差不多了。”贺兰尧轻描淡写地说着,而后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房梁之上。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也紧随着他跳下去。   洗髓换骨,九死一生,她一点儿都不想去试验。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阿尧如今的能耐,都是磨炼出来的,她自然是没资格去眼红。   反正都是她的人,再厉害也是她的。   二人跳到房梁之下,确认了卧房内无人,这才跳到了地面上。   然二人没有想到的是,才落地,便听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由远而近。   “靠,早不来,害我们跳下来还得蹦回去。”苏惊羽埋怨了一句,只能与贺兰尧再度跳上了房梁。   好在这宫殿建得较高,横梁也就选用较为宽大的,足够遮挡两个人的身影。   脚步声已经到了屋外,下一刻,房门便被人推开,一名身着藏青色衣裳的男子踏入屋内,面容冷峻。   苏惊羽望着他身上的服饰,正是鸾凤国宫人所穿的服饰。   尹清罗千里迢迢而来,身边自然是带了几个贴身宫人,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太监,竟能给他住这么好的卧房。   异国使臣在太行宫居住,通常只有身份高的能住单间,宫人是最低等的,多半是多人挤一间,这间卧房的档次绝对是高的,尹清罗竟拿来给太监住,莫非这个太监就是她身边最得宠的那个?   苏惊羽眼见着那男子迈步到了桌边坐下,坐下之后,竟将手伸到了耳后,似是在摸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从耳后捏起了薄薄的一物,顺着脸颊的边缘撕扯了下来,那是——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时间戴的太长会觉得闷的难受,偶尔就要摘下来透透气。   由于苏惊羽贺兰尧是在房梁之上,从这个角度望下去,他们都无法看清那男子的真正面孔,只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   忽的,屋子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且还伴随着一声女子的轻笑,“陌,你怎么都不等我呢?”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目光霎时一寒。   尹清罗的声音。   真是好巧,她与阿尧才从天窗潜入,不等他们去找尹清罗,这家伙便自己过来了。   此刻的苏惊羽,自然没有将那声‘陌’,与贺兰陌联想起来。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道艳红的身影踏入房中,火红的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一双秋水剪瞳望着屋子内的男子,含笑眯起,“陌,为何又不搭理我了,难不成因为我方才和八皇子说话,你不高兴了?别这样嘛,他毕竟是我要招的驸马,我总不能不搭理他的。”   苏惊羽从此刻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尹清罗唇角上扬的弧度。   那一抹笑容在她看来真是放荡又猥琐。   当你真正的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个人做什么你都看她不顺眼,哪怕她只是笑了一笑,你都会觉得辣眼睛。   苏惊羽觉得,尹清罗真是她至今为止最讨厌的女子了。   在她之前还有牡丹公主、月满、古月南柯,这些人与她比起来,反倒显得没有那么讨厌。   古月南柯之前也是对着阿尧死缠烂打,但她至少有底线,至少有骄傲与尊严,不似尹清罗,节操碎的都能铺满整间卧房的地板。   “公主说笑了。”坐在桌边的男子终于开口,声线低沉,“我并未生气,公主与贺兰烨想要如何,我都无权干涉,无权生气。”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房梁之上的苏惊羽贺兰尧都是微微一惊。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他们一点儿都不陌生。   他们听过无数次的,贺兰陌的声音。   苏惊羽望着底下的男子,满目惊讶。   世界之大,人有相似,声音自然也有相似,但此刻望着底下的男子,苏惊羽却十分想看见他的脸孔。   可偏偏他正坐在房梁下,脸是朝着门外的,她看不清脸。   会是贺兰陌么?   怎么会……   那么高的悬崖摔落下去,如何能存活?   而就在苏惊羽思考这个问题之时,房梁下的尹清罗已经走到了那男子的身边,身子稍稍一歪便靠在了那男子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   “陌,为何我从你的语气中听到了那么一点点酸味?”尹清罗笑着,手从男子的肩上游移到了他的发丝上,轻抚着,“你总算是对我有些在意了是么?我跟你说心里话,你那八弟我还真是不太喜欢呢,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机灵,相貌也不如你,我是很想换个驸马人选的,只可惜,你们出云国的皇子们,要么就是都成家了,要么就是年纪太小了,只有你八弟未婚且年龄合适,本公主也只好勉强一下选他了。”   尹清罗的此话一出,无疑是在苏惊羽心中炸开了不小了波澜。   真的是贺兰陌?!   若说一开始是怀疑,此刻已经是确定了。   他姥姥的,从断头崖上摔下去竟还能给他活下来?   此人竟被月满传染了小强体质,运气也是好的让人咂舌,且,不仅仅是活下来了,还傍上了流氓公主,跟在鸾凤国的使臣团里回到了皇宫,一直不曾露面。   好歹曾经也是一国太子的他,如今却沦落到给尹清罗当男宠,他曾经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试问,有什么可以让一个人放下骄傲忍辱负重?   是仇恨。   曾经做过储君的人,如何甘心给一个流氓公主做男宠,贺兰陌想必是要靠尹清罗来复仇。   苏惊羽目光渐冷。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望着底下的那一幕,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两个混账东西狼狈为恶,曾经的一国太子如今成了个小白脸,他倒是下了挺大的复仇决心。   二人此刻心中都在冷笑,却依旧维持着平静的表面,不发出一丝声音,居高临下地观测着底下的动静。   “公主择驸马,一定要选未婚者么?”贺兰陌的声线响起,毫无波澜,“贺兰尧不也是已婚皇子,你都看上了,你若是不满意八弟,不妨再考虑一下其他的皇子,且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公主你休掉原本的王妃。”   尹清罗闻言,笑道:“成年的皇子们,我几乎都见识过了,并没有特别喜欢的,老实说,你们出云国的皇子,我只看得上你与贺兰尧,其余,均不能入我眼。”   苏惊羽听到这儿,心中暗骂一句无耻。   均不能入她眼……人家皇子们还看不上你这破鞋呢,她倒好,总给自己脸上贴金。   在男尊女卑的国度里,她这样的女子,跟风尘女子有何区别,睡过无数俊男,自以为十分了不得,嘚瑟地令人厌恶。   “说到贺兰尧这事,我倒真是得多谢公主。”贺兰陌的语气里终于有了笑意,“真想不到公主给父皇提出的治病方法,竟能够扒出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贺兰尧居然是贤妃与外人私通生下的孽种,父皇深夜里派人去暗杀他,可见对他恨极,只可惜,让他给跑了。”   “陌,你又来了,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希望他死。”尹清罗嘟哝一声,伸手扯了扯贺兰陌的头发,“我知道你恨他,我扒出的这个皇室丑闻,已经让他被你们的陛下追杀,也算是给你解了气了吧?你这心里想必舒坦了不少,但我不允许他死,我还没有得到他,怎么能让他死?他逃的好,逃的妙,他能逃的无影无踪说明他有本事,即便他逃不过,我也会帮着他逃的,我不舍得他死,你明白吗?”   苏惊羽听着二人的对话,目光中杀机起伏。   真想跳下去对着尹清罗就是一刀。   但是她忍了。   如今贺兰陌既然成了尹清罗养的小白脸,想必要牺牲色相,她就等着,等这二人去滚床单,等他们身上一丝不挂再杀下去,到时候他们连穿衣服都来不及。   将光裸着身子的他们打到门外去,再喊人过来围观,让他们被众人看个精光,颜面尽失。   尹清罗即便再下流,也不愿意被人看光罢?到时候看她不找条缝钻进去。   苏惊羽如此想着,只觉得很是美妙。   她甚少想这样的法子去羞辱人,但今日着实是忍无可忍。   她尹清罗一个无耻女流氓,还想要同时将三兄弟都纳入后宫,想的可真够美的,臭不要脸。   相较于苏惊羽的愤怒,贺兰尧倒是显得云淡风轻。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苏惊羽只高不低,尹清罗这样的跳梁小丑,说出怎样无耻的话都不足为奇了。   “原来公主对他一直不曾死心。”贺兰陌听着尹清罗的话,心中恼怒,面上却只能维持平静。   如今寄人篱下,他不能得罪了尹清罗。   “我以为,他那么不识好歹,你早该放弃他了。”贺兰陌说着,难得主动伸手握上了尹清罗的手,“贺兰尧的脾气我很清楚,十分偏执,且很不好相处,他虽有一张上好的皮囊,可他的脾气却让人不敢恭维,你与他在一起必定不会开心,这样的人还要来做什么?放弃他,再找其他人可好?这天下俊男那么多,比他顺眼的还怕没有?”   尹清罗覆上了贺兰陌的手,淡淡一笑,“比他顺眼的倒是有,比他好看的却是没见过,那样的人间绝色,不纳入后宫岂不是可惜了?脾气差点就差点吧,长那么好看,脾气差些也值得谅解。”   尹清罗说到这儿,伸手揽上了贺兰陌的肩,“陌,你就别试图劝说我放弃他了,我即便是将他收入后宫,也不会冷落了你,你看看你,你脾气也不见得多好,你还好意思说他呢,呵呵……别指望我对他死心。”   贺兰陌听闻此话,眸底悄然划过一丝冷意。   果真是死性不改,贱到了骨子里。   真想把这女人丢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可偏偏自己如今失去了自由,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苏惊羽在房梁上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眼见尹清罗的手从贺兰陌肩上游移到发上,再从发上游移到肩上,一只手摸来摸去,却半天没进入正题。   床就在边上,为何还不滚上去?   赶紧滚上去,滚上去把衣服扯个精光,她立马杀下去,羞死那两人。   苏惊羽自然是不知道,贺兰陌至今还未失身给尹清罗。   在她看来,贺兰陌也是搞过不少女子的,不差再搞一个尹清罗,而尹清罗搞的男子数量比贺兰陌搞的女子必定只多不少,这样两个不干不净的人凑在一起,哪能不乱搞?   苏惊羽盼着那两人去乱搞,可偏偏他们只是暧昧来暧昧去,尺度并不算大。   苏惊羽都觉得自个儿快没耐心了。   听着那无耻女子说话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还一个劲儿夸阿尧长得好看。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哪要她夸?她哪有资格夸?!   而就在苏惊羽恼火之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转过头,正对上贺兰尧平静的脸庞。   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随即做着口型:不必在意。   苏惊羽撇了撇嘴。   他倒是淡定,雷打不动的淡定。   若是他听到有其他的男子在肖想她,她就不信他还能如此淡定。   而就在苏惊羽如此想着的时候,房梁下的二人终于有了进展。   只见尹清罗的那只手滑到了贺兰陌的衣领处,顺着衣襟渐渐往下……   苏惊羽见此,心道:好极了,赶紧嗨起来!   然而,事情发展却让她有点儿失望。   贺兰陌竟伸手擒住了尹清罗作怪的手,开口的语气平静无波,“公主,你又来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乱来的么?”   苏惊羽见此,心道一句:假正经。   都已经搞过那么多女子,为何这时候却要拒绝尹清罗,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然而,事实证明,贺兰陌倒是真的有骨气,将尹清罗的手从衣襟中拿出来,再松了开,“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请公主谅解。”   “陌,你真是扫兴。”尹清罗拍打了一下他的肩,似是嗔怪,“你又不是清清白白的少年郎,作甚总是拒绝我呢?你曾是太子,有过众多侍妾,经验想必很丰富了,而你在我面前却总表现得如此正经,不解风情,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侍妾不就好了?”   苏惊羽:“……”   他大爷的为了滚个床单也是挺拼,作为女尊国的公主,还愿意被人当成侍妾。   “公主,不一样的。”贺兰陌淡淡道,“我可不敢将你如此轻贱,毕竟如今我已经不是太子,身份比你低,哪能将你当成侍妾,而让我当男宠,我却又做不到那样的卑微。”   房梁上的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矫情死。   贺兰陌不愿跟尹清罗苟合,也许是嫌弃她太不干净呢?   或许,是故意吊她的胃口。有句话叫做: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也许就不珍惜了。   “陌,你还真是有些矫情。”尹清罗此刻的想法倒是与苏惊羽相同,伸手捅了一下贺兰陌的肩,笑道,“不过谁让我喜欢你呢,就原谅你了。”   贺兰陌道:“谢公主谅解。”   房梁上,苏惊羽咬牙切齿。   不能让他们裸身被人看,真是扫兴。   干脆现在下去与他们大干一架?   贺兰陌与尹清罗的身手都不差,且尹清罗身上还穿了一件刀枪不入的蚕丝宝甲,若是想要收拾他们,多半没那么容易,且,打斗途中,尹清罗极有可能大喊,喊来帮手助阵,倒时候就更不好对付了。   不如等尹清罗离开,他们先收拾了贺兰陌这个杂碎?   总之这两个混账东西,能收拾一个是一个。   苏惊羽才这么想着,却不料,头顶的天窗之上忽然有一缕阳光打下来,正照在她的头顶上。   苏惊羽觉得脑门上一热,转头去看,对上了刺眼的阳光,立即将头转回去。   此刻正是晌午,日光正好挪到了天窗之上,她选的这个位置,可真是不太好。   由于阳光是斜着的,被横梁挡去了大半,却依旧有光线打在了地面上,而苏惊羽处于横梁之上,便使得地面上的日光里多出了一块阴影。   苏惊羽暗道一声不妙。   那个阴影就是她,若是她动一动,地面上的影子自然也会跟着动,如此一来,尹清罗会很轻易地发现有人藏在房梁之上。   苏惊羽磨了磨牙,只觉得头顶被日光照的发热,有汗珠从额上流淌下来,她并未抬手去擦汗。   “滴答”   汗珠从她脸颊上滑落,正滴落在尹清罗的头顶上。   “什么东西?”尹清罗察觉到有液体落在头顶上,下意识伸手去摸。   苏惊羽自知会被发现,索性也不隐藏,伸手拔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地面上的阴影晃动了,贺兰陌立即发现,目光一凛,抬眼望向房梁,“什么人!”   “你姑奶奶!”苏惊羽冷嗤一声,从房梁上跃下,一刀挥向了贺兰陌!   贺兰尧紧随其后,跃到地上,匕首早已握在掌心中,直直袭向了尹清罗!   尹清罗见迎面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刺来,想也不想地抬袖去挡。   “嗤!”匕首刺在了衣袖上,不能扎进去分毫。   “呵,想刺我,也得问问我身上的蚕丝宝甲同不同意。”尹清罗甩开了袖子,迅速后退几步,“你们是何人!”   贺兰尧同苏惊羽此刻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尹清罗自然是没认出来。   而尹清罗没认出来,贺兰陌却是认出来了,“苏惊羽。”   苏惊羽闻言,冷笑一声,抬脚踹他!   贺兰陌以手肘挡住攻击,虽没让苏惊羽踹到。却也被逼的后退了几步,与尹清罗站在了一起。   “什么?你说那是苏惊羽?”尹清罗望向正对面的女子,微微讶异。   贺兰陌道:“不错,他们带了人皮面具,虽然改变了样貌,但我认得出苏惊羽的声音,且,我与苏惊羽曾经动手过,对她的招式也有些了解。”   “这个是苏惊羽,那么这个……”尹清罗的视线从对面的女子身上挪开,游移到了男子身上,笑道,“想必就是咱们举世无双的十殿下了?”   “臭不要脸。”苏惊羽啐了一口,“尹清罗,你丢不丢女人的脸?”   “你说谁丢女人的脸!”尹清罗面色一沉,朝着苏惊羽冷笑一声,“风流怎么就成了丢脸?允许男子三妻四妾,就不允许女子三夫四侍?”   “你想三夫四侍男宠三千跟姑奶奶没有半毛关系,原本我也并不因此嘲笑你,但你敢把主意动到我的男人头上,我就饶你不得,你别说自己风流了,玷污了风流这个词汇,你那分明是下流,肖想有妇之夫,下作!”苏惊羽反唇相讥,“别以自己的花心为借口,来掩饰你淫邪的本性!真不明白你一天到晚地在嘚瑟什么,你想疯想贱回你的鸾凤国去怎么疯怎么贱都没有人说你,但你在我们出云国这种男尊女卑之地呆着,就别怪男子们说你是破鞋!”   “你说谁是破鞋!你才是贱人!”   “谁骂我我说谁,身为公主,跟个风尘女子似的到处撩骚,还以此为荣,拆人婚姻,什么缺德事都干,就你这德行,还想当女帝呢,你若能成女帝,那一定是你母皇瞎了眼!你自个儿人品烂大街,别把你们整个鸾凤国的名声搞臭了,破鞋!”   “你再骂本公主一句破鞋试试看!”尹清罗望着苏惊羽,目光几乎能喷火。   “我就骂你怎么着了?理亏还不让人说,无耻还不让人骂?破鞋破鞋破鞋!怎么样,气死你气死你……”   “闭嘴!混账!”尹清罗怒喝一声,二话不说,冲到苏惊羽身前欲打。   苏惊羽见此,冷冷一笑,匕首朝着她头上挥去。   尹清罗身上穿了蚕丝宝甲,攻击她身上是注定不会有什么成效的了,只能攻击她裸露在衣裳外的肌肤,那才是没有携带任何防护的。   尹清罗与苏惊羽斗在了一起,贺兰尧自然便去收拾贺兰陌。   贺兰陌眼见贺兰尧冲上前来,心知自己不是对手,忙高声喊叫,“来人——”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贺兰尧便已经闪到了他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腿将他蹬到墙上去!   贺兰陌欲抵挡,接触到贺兰尧肢体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传了过来,他无法抵御,便只能被贺兰尧一脚蹬飞。   砸在墙上又落到地上,他顿时觉得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同一时间,苏惊羽和尹清罗也正打成一团,由于尹清罗身上穿着蚕丝宝甲,苏惊羽讨不到好处,想去攻击尹清罗头部,却总是被尹清罗抬袖抵挡住了,匕首捅在她衣袖之上,根本刺不进去。   尹清罗扬手将苏惊羽的匕首挥开,一掌打向苏惊羽。   苏惊羽急忙朝着边上一闪,躲开尹清罗那一掌。   然而,就在苏惊羽还未站稳脚跟之时,尹清罗冷笑一声,一挥衣袖便是两枚飞镖袭出,苏惊羽躲开了其中一枚,却来不及躲另一枚。   “哧啦——”飞镖划破了她的衣袖,与她的胳膊擦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尹清罗见此,还来不及高兴,便有一道身影闪到身前,明晃晃的匕首直击她的腹部!   尹清罗下意识要挡贺兰尧的攻击,却没想到,贺兰尧那一击只是个假动作,趁着她双手护住腹部之时,贺兰尧已经扬起了另一只手,只见银晃晃的银针朝着尹清罗脸上一划!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响彻房屋。   尹清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鼻翼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的手触摸到了脸颊上粘稠的液体,她将手拿到眼前一看——   血!   尹清罗颤着手,几乎不敢相信。   尹清罗:呜呜呜呜呜……   ——   啊~再次推荐好基友的文:农门长姐/蓝牛   穿越的裴芩瞬间顶上了一大盆狗血。   秀才爹赶考遇害,大伯兼祧两房。   二房子嗣是有了,爷奶不喜,村人不屑,还是大伯娘眼中钉肉中刺。   重男轻女,要卖她换地。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娘几个还做牛做马。   还没大干一番奔小康,那个已经死了的秀才爹又回来了。   娶了富家小姐?生了两个儿子?   生活如此艰难,还被逼死了娘。   裴芩看着骨瘦如柴的一堆弟妹,抖着手:上山!   ——   住山洞,搭窝棚,吃野菜,找野果。   贫寒日子,裴芩领着弟妹,悄悄发财,闷头致富。   眼见她们姐弟发迹,那些狗血又朝他们泼了过来!   裴芩掐腰:要当渣,老娘就虐的你们成渣渣!   ☆、第252章 毁容   她的脸,她的脸!   她引以为傲的容貌竟被人划伤!   且,很快地她便感觉到了,伤口不仅火辣辣的,刺痛感竟渗入了肌肤,蔓延在血肉之间。   如果只是被划伤了一道口子,顶多只是脸皮疼,哪会有这么强烈的疼痛感!让她几乎觉得整张脸都在疼,疼的她想掉眼泪。   敏锐如她几乎是一瞬间猜到了——贺兰尧那支银针上有毒!   如此想着,尹清罗抬眼,怨恨的目光直直射向贺兰尧,眸中似有火焰燃烧。   她对他还不够好?他竟下得了狠手划伤她的脸!且还在银针上淬了毒。   “小羽毛,疼不疼?”此时的贺兰尧自然没心思去搭理尹清罗,而是急忙去查看苏惊羽的伤势。   苏惊羽的胳膊被尹清罗的飞镖划伤,当时他距离有些远,来不及去截下飞镖,眼见那飞镖伤了苏惊羽,他自然是怒了。   尹清罗敢在苏惊羽的胳膊上划一道扣子,他便在她脸上划一道口子。   敢伤了他的人,就要做好被他回击的准备。   于是乎,他毫不留情地拿淬了毒的银针去划破尹清罗的脸蛋,让她无脸见人。   “阿尧,我……”苏惊羽被他扶在怀中,道,“我倒并未觉得有多疼,只是……”   身上的力气似乎在被抽离,让她有些乏力。   尹清罗那没飞镖,必定也是淬了药物的。   贺兰尧的视线正落在苏惊羽的胳膊上,原本细嫩的肌肤被飞镖划出了一道伤痕,伤口周围竟隐隐有些泛紫。   贺兰尧见此,凤眸漫上一层寒霜,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尹清罗。   尹清罗同样在看着他,面色冰冷,“贺兰尧,你一次次不识抬举,本公主都不曾与你计较,一直以来都是笑脸相待,而你呢?你伤我哪儿不好,偏偏伤我的容貌!还在银针上淬了毒,呵呵,你以为就你会下毒么?我的飞镖上同样有毒,你我双方都没讨到好处,不如各自退让一步,换取解药。”   “好啊。”贺兰尧唇角轻扬,“你先把她的解药拿来,待她解毒之后,我再将解药给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尹清罗冷笑一声,“如今这是在我的地盘之上,我没喊人来便已经对你很是客气,你还想忽悠我先交出解药,给她解了毒之后你还会管我么?你先交出解药来!本公主是言而有信之人。”   “那你喊人啊。”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把你的护卫们喊来,看看你如今这副丑样子。哦对了,没有解药的话,很快你整张脸都会萎缩凹陷,到了后期还会逐渐溃烂,想想那个画面,多么精彩。”   “你——!”尹清罗气的瞪大了眼,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解药在这,你的呢?既然你不愿意退让我也不愿意退让,那这样好了,我数到三,我们同时把解药扔向对方,谁若是不扔就天打雷劈!”   贺兰尧望着她眉眼间的焦急,心中冷笑一声。   这个女流氓倒真是爱惜她自个儿的皮囊,从最初的气焰嚣张到此刻的妥协,可见她是真的急需解药,就怕自己的容貌出问题。   想想也是,女子素来爱惜容颜,更何况还是尹清罗这样成日勾三搭四的女子,若是没有一张好皮囊,她哪有脸面出去猎艳?   “成交。”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应着,随即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解药在这,数到三,同时扔。”   “好!”尹清罗沉声应着,开始数,“一……二……三!”   尹清罗的话音落下,二人同时将解药抛向了对方。   然而,贺兰尧却多了个心眼,扔瓶子的时候故意将瓶子甩高了,以致于尹清罗没能接住,由着那瓶子从头顶掠过——   尹清罗吓得急忙回身去捡瓶子。   那可是瓷瓶,若是摔碎了可就大不妙!   而贺兰尧稳稳地接住了尹清罗丢来的瓶子,放入怀中,随即打横抱起苏惊羽,一个轻跃蹿上了房梁,足尖一点,破窗而出!   同一时,尹清罗也捡起了掉在门板后的瓷瓶。   好在这瓶子落地时封口的瓶塞正对着地面,以致于瓶身没有破碎。   尹清罗此刻自然是无暇顾及逃走的贺兰尧苏惊羽两人,在她看来,此刻最重要的事便是解毒,解毒之后,她要设法将脸上的伤痕修补好,不能留下任何的瑕疵。   尹清罗迫不及待地便要打开瓶塞,然而,视线落在瓶身上的字时,她却是怔住了。   洁白的瓶身之上,写着‘脑残片’三个字。   “脑残片?”尹清罗顿时觉得这解药可能有问题。   脑残……是一种什么病?听上去倒像是关于脑袋的病。   她伤的是容貌又不是脑子,解药怎么可能会是脑残片?   而就在这时候,耳畔响起了贺兰陌的声音,“这不是解药,不能吃!”   贺兰陌被贺兰尧一脚蹬到了墙上,受了内伤,便只能抚着胸口扶着墙站起身。   听闻尹清罗口中蹦出‘脑残片’这三个字,他立即明白尹清罗是被贺兰尧给耍了。   据他所知,脑残这二字,是骂人使的,他曾从苏惊羽口中听到过不止一次,大概的意思便是说人脑子有病,做事荒谬。   尹清罗手上那瓶药,十有八九不是解药。   “这竟然不是解药?”尹清罗听闻贺兰陌的话,顿时一惊,随即转头看他,“这个药究竟是什么药?”   “你被贺兰尧给耍了。”贺兰陌抚着依旧有些疼痛的胸口,依靠着墙道,“公主,方才为何不叫人进来捉拿他们?这附近都是你的人,只要你高喊一声……”   “把人喊来,看他们看本公主的笑话吗?!”尹清罗面色一沉,“我若是喊人来,他们便会知道我被贺兰尧伤了脸,本公主怎能让人看见我狼狈丑陋的样子?若是刚才喊人过来,此刻岂不是糗大了?我尹清罗被人伤了容貌还被对方用假的解药耍了一把,这事传出去丢不丢人?本公主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几回亏,丢不起这个脸。”   贺兰陌听闻此话,只觉得这女人当真无可救药。   死要面子活受罪。   “况且,贺兰尧的功夫有多好我心里有数,我的那些护卫,喊来了也是白搭。这太行宫也就那么几十号人,等人赶来了,他早就溜了。”尹清罗说着,捏紧了手上的瓷瓶。   竟敢伤了她之后又耍她!   “公主,你给他们的解药是真?”贺兰陌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尹清罗听闻此话,冷哼一声,“当然是真,本公主又不能早早预知今日的状况,自然不会提前准备假的解药,我也料不到贺兰尧会如此阴险,拿什么脑残片来充当解药,本公主解毒心切,一再退让,哪知却得到如此对待……”   说到这儿,她只觉得脸颊又是隐隐作疼,不禁伸手抚上了脸庞,转过头望向了贺兰陌,“我的脸好疼,是不是很丑?镜子……镜子在哪儿?”   “公主莫焦虑,只是一道伤痕而已,并没有很丑。”贺兰陌心底颇为不屑,表面却得安慰着,“更何况,公主你不是有一本药王留下的医经么?何愁解不了毒?”   而就在他说话期间,尹清罗已经奔到了梳妆台前,拿起铜镜照自己的脸。   右边脸颊上一道约莫手指那么长的伤痕,血液已经有些干涸,伤口周遭泛着淡淡的黑紫色,很明显的中毒迹象。   尹清罗捏紧了拳头,力度之大几乎要将指甲嵌进肉里。   她这白皙如雪的脸庞上多了这样一道伤痕,简直丑死了!   她不允许自己脸上有这样的瑕疵,否则她该如何出门见人?   若是不能解毒,她根本就没脸见人。   尹清罗响起贺兰尧的原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泛凉——   若是无法解毒,整张脸都会萎缩凹陷,到了后期还会逐渐溃烂……她不敢再往下想。   “我有药王留下的医书,但如今最重要的问题是,我根本不知贺兰尧给我下的是什么毒,让我如何对症下药?”尹清罗咬牙切齿,狠狠地握拳捶桌。   “公主,冷静。”贺兰陌走到了她身后,“父皇的疑难杂症你都能有法子治,你脸上的毒,你也一定能解的。”   “那是因为你父皇中的毒在数百年之前就存在了,药王的医书记载的都是年代久远的东西,有不少都流传到至今。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药王死后的这几百年,必定也有不亚于他的高手存在,这些高手所制的毒,医书里又怎能翻得到。”尹清罗说到这儿,目光一沉,“比如贺兰尧下的这个毒,我就从来没见过。”   她也真是倒霉透顶了。   “公主,我倒是有一个提议。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不会泄露出去,你若是怕让人看见你受伤的脸,找条丝巾蒙起来可好?”   “如今也只好这样了。”尹清罗磨牙,“可总是蒙着脸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长期不以真面示人,旁人会怎么看待我……若是被我的姐妹们知道了,必定要被她们笑死,我一定要想办法解毒。”   这一头尹清罗在为容貌发愁,另一头,贺兰尧已经带着苏惊羽一路奔远了,途经一座假山,贺兰尧直接躲了进去。   将怀中的苏惊羽放下,让她靠着山壁坐着,贺兰尧拿出了尹清罗给的解药,取下了瓶塞朝里望去,装着的都是雪白的药丸。   尹清罗给的解药,他一时间也不好分辨出是真是假。   贺兰尧瞥了一眼苏惊羽的脸色,此刻有些微微的苍白,神色倦倦,看上去很疲惫无力。   再这么拖下去可就不妙了。   贺兰尧垂下眸子,从瓶子里倒了一颗药丸在掌心中,从衣袖中取了一枚干净的银针试毒,针尖刺入药丸中,再度取出,无毒。   贺兰尧见此,将药丸直接吃下。   “阿尧,你干什么?”苏惊羽望着他的动作,眉头轻拧,有气无力道,“药怎么能乱吃呢,一不小心会吃出毛病的……”   “银针试过我再试,确保万无一失。”贺兰尧慢条斯理地说着,而后倚靠着苏惊羽坐下。   苏惊羽听闻此话,眉眼间浮现些许无奈之色。   片刻的时间过去,贺兰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又倒出了一颗药丸,递到苏惊羽唇边,“没问题了,吃吧。”   苏惊羽张口将药丸吃下,药丸入腹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身上的力气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好多了。”苏惊羽道,“尹清罗给的解药是真的。”   “那种情况下,她只想如何恢复容貌,大概是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了,解药正好在身上,她便豪不吝啬地拿了出来,试图换取我的解药,然而……”贺兰尧说到这儿,低笑一声,“我给她的却不是真的解药,她现在多半是气死了吧?”   苏惊羽听闻此话,顿时笑出了声,“那你给她的是什么?”   “小青给我制作的零嘴,奶糖。我身上一共带了两个瓶子,一个瓶子里装的是真的解药,另一个瓶子里装的则是奶糖,且那个瓶子上写的是脑残片,我也是吃了之后才发现的,想不到小青那么淘气。”贺兰尧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为了捉弄那个女流氓,损失了我一瓶奶糖,真是浪费了呢。”   “噗嗤!”苏惊羽闻言,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小青拿脑残片的瓶子给你装糖,哈哈哈……那你平时都在吃脑残……”   剩下的话苏惊羽没有机会说完,被贺兰尧用唇堵了回去。   贺兰尧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随即松开了,面色似是有些不悦,“不准笑。”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苏惊羽嘴上说着不笑,唇角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真的好想笑。   可是只能憋着,否则阿尧是会不高兴的。   公子钰用写着脑残片的瓶子给阿尧装糖果,是他压根没看见字随手拿的?还是故意?   她觉得多半是没认真看,顺手拿的吧,公子钰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的,且,他也不会如此冒犯他们家殿下吧?   “话说回来,阿尧,你给尹清罗下的毒……”苏惊羽的面上尽是好奇,“当真会导致肌肤萎缩?”   尹清罗那么臭美的人,若是那张漂亮的脸蛋给萎缩了,她是否会活不下去?   “不错,此毒乃是师父所制,上一回与我见面时带的见面礼,只有一小瓶。”贺兰尧说着,眉头轻挑,“这瓶药可是价值不菲呢,此药虽恶毒,但药材都颇为珍贵,我不轻易使用。在我看来,正常的敌人我还舍不得用这么贵重的毒药,但碰上尹清罗这样令人发指的,压箱底的毒药都得拿出来用了。”   苏惊羽闻言,颇为赞同,“这尹清罗,真算是我目前碰上最贱的敌人了。”   一想起尹清罗对阿尧起的龌龊心思,苏惊羽便气不打一处来。   喜欢贺兰尧的女子何其多,几乎都将他奉为心中男神,而尹清罗呢,却是想抓他回去做男宠调教……真是想想就让人气的牙根发痒,恶心得慌。   相比较这个情敌,之前的那几个情敌真是可爱多了,无论是牡丹公主还是古月南柯,至少她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子,至少她们对贺兰尧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与爱慕,不似尹清罗这般……淫邪。   “说句实话,我一点儿都不鄙夷鸾凤国的国风,女子三夫四侍,在我看来并不可耻,她们只是想拥有和男子一样的权利而已,最初我听说这个国家时,打心眼里还是挺欣赏鸾凤国女帝的,站在女子的立场上,她很给女人争脸。”苏惊羽顿了顿,继而道,“但……即便是三夫四侍也总该有个底线吧?人家男子心甘情愿地跟你也就罢了,连有妇之夫也要肖想,那就是真的可耻了。”   尹清罗这样的德行要是能当女帝,那可真是见鬼了。   她会搞臭整个鸾凤国,使得国风变得淫靡不堪。   “她会得到教训的,等她脸上的肌肤开始萎缩,她就尝到厉害了。”贺兰尧说着,轻抚着苏惊羽的发丝,“今日来宫中这一趟我们也不算白来,至少我们知道了贺兰陌还没死,他傍上了尹清罗,想必就是要靠着尹清罗复仇的,回头通知四哥,让他多提防着些。小心这个潜在的敌人。”   “也是,如今你我都是被搜捕的要犯,已经无法呆在宫中,那么贺兰陌首先要对付的多半是四哥。话说,你今儿踹他的那一脚,想必不轻罢?”   “少说也将他踹成内伤,不修养一段时间别想康复。”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当我得知他没死的那一刻,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再杀他一次,可当我看见尹清罗用飞镖伤你之时,便没有时间再管贺兰陌,而是去尹清罗脸上划了一刀给你解气,之后从她手中拿到解药,当然要带着你赶紧开溜,找个安全的地方解毒,于是乎贺兰陌就被我忘到了脑后,又给他躲过一劫了。”   “尹清罗身上的那件蚕丝宝甲可真是气人,刀枪不入。”苏惊羽冷哼一声,“也就只能挑着她的头下手了。”   若不是靠着那件宝甲,尹清罗哪有命活到现在。   真想将她那件宝甲夺过来,没了宝甲,看她还如何嚣张。   “虽然没杀了她,但她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会轻松,她的脸会一天比一天难看,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除非她能有本事解那毒。”贺兰尧说着,唇角勾起凉薄的笑意,眼见苏惊羽的气色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道,“走吧小羽毛,咱们去找大舅子,让他带我们出宫去。”   “好。”苏惊羽起了身,随着贺兰尧走出山洞。   ……   “我的脸……好疼……陌,给我拿镜子来!”   装潢华丽的房屋之内,身着艳红色衣裳的女子正蜷缩在床榻之上,面部表情似是痛苦,她双手捂着脸颊,朝着一旁的男子道:“你快给我拿镜子来!我要看看我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别看了。”贺兰陌望着她,状若叹息道,“你看了也是难过,为何还要看呢?有照镜子的时间,倒不如看看医书,看看是否有可以挽救的办法。”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这个毒的来历!无法对症下药。”尹清罗咬牙切齿,“贺兰尧……我绝不会放过他的!若是我这张脸真的被他毁了,我也非毁了他的容貌泄恨不可!我得不到的,我宁可毁了他。”   贺兰陌望着她狰狞的模样,眸底悄然划过一丝厌恶之色,转瞬即逝。   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尹清罗,然而,他根本走不出太行宫。   贺兰尧给尹清罗下的毒倒是厉害,每每间隔一段时间她的脸颊就会发疼,疼痛持续一段时间便又会消失,过会儿又开始疼,反复发作。   且,他觉得她的脸颊已经开始有些凹陷了,从伤口处开始,左右两边的脸颊竟有些不对称。   这对爱美如命的尹清罗来说,真是莫大的折磨。   “好疼……”尹清罗一边嚎叫一边喘息着。   而就这样过去了片刻,她终于停止了叫喊,蜷缩着的身子也舒展了开。   熬过了那段发作的时间,她便可以安宁了。   但她知道,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她又会再度陷入这样的痛苦里。   她真的不想再面临这样的痛楚!   “公主,我有一个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试。”贺兰陌的声线传入耳膜。   尹清罗当即抬眸,“什么办法?!”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无论什么办法她都想听一听,只要有希望,她都想尝试。   她再也受不了这样无休止地痛苦下去,她不知道她的脸最后会萎缩到多么可怕的程度。   “或许,你可以试着去求助国师帝无忧。”贺兰陌淡淡道,“你作为异国公主,自然算得上是出云国的贵宾,你将你的情况告诉父皇,求他出面去请国师帮你看看。这个神棍虽然喜欢装神弄鬼,但他的医术是一等一的,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看你去不去了。”   “求助国师……”尹清罗拧起眉头,“我之前才和你们的皇帝说他妖言惑众,蔑视君王,这会儿又要我去求他,那我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第253章 本座想要上天   “除了谪仙殿内的那个神棍,我暂时想不到其他人能有本事解你的毒。”贺兰陌说着,迟疑了片刻,道,“我只知道,公主你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要不了几天,你这左右两边的脸颊便会严重畸形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考虑你的面子么?”   尹清罗闻言,面色一沉。   她之前在出云国皇帝面前没少抹黑国师,这会儿若是再去求皇帝请国师,她要给出怎样的解释才合理?   抹黑了人家又去求人家,总觉得这么做实在是丢人。   可若是不这么做,她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看来,我别无他法了。”尹清罗磨了磨牙,从榻上坐了起身,“陌,你说,那神棍会答应帮我解毒么?若是他不帮忙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贺兰陌轻描淡写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你也应该试试。”   “好,那就试试吧。”尹清罗下定了决心,便下了榻。   “公主,带我一同出去吧。”贺兰陌说着,起身走向了桌子,将搁在桌子上的人皮面具拿起,戴回了脸上,“若是能争取见到那个神棍,我有不少话想对他说呢。”   尹清罗闻言,水眸微微眯起,“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我想与咱们的国师大人好好沟通一下,过去的日子里,每回见他,都没有机会与他说话。”贺兰陌的声线毫无起伏,“走吧,公主。”   尹清罗闻言,不再说什么,带上了面纱,便与贺兰陌出门去了。   二人一路走向了养心殿,到了殿外,尹清罗朝着门口的宫人道:“烦请通报陛下一声,鸾凤国清罗公主求见。”   宫人闻言,转身入殿去通报,不多时就回来了,朝着尹清罗道:“公主请。”   贺兰陌如今乔装成尹清罗身边的宫人,自然进不得养心殿,只能在殿外等候着。   尹清罗踏入了殿内的时候,皇帝正坐在书案之后,以手支额,面上似有疲惫之色。   尹清罗猜想着,他多半是给气累的。   妃嫔红杏出墙,皇子不是亲生,他没气昏过头就算好的了。   “陛下。”尹清罗唤了他一声。   皇帝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你来找朕,有什么事儿么?”   “我来找陛下,是想请陛下帮一个忙。”尹清罗说着,犹豫了片刻道,“请陛下……传国师来为我解毒。”   皇帝听闻此话,当即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尹清罗带着面纱的脸上,“传国师来给你解毒?你中的什么毒?你自个儿不是挺有能耐的么,还需要他来为你解毒?”   尹清罗闻言,伸手抚上了脸庞,叹息一声,“不瞒陛下,我的脸颊……正是被宁王所伤,这个毒,我解不了,我若是自己有本事解毒,何必来求您请国师。”   “你说什么?”皇帝听闻她的话,眉头当即拧起,“你的脸是被那个孽障伤的?那么他现在人在何处?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儿?”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宁王潜入太行宫,行刺于我。至于他的人……”尹清罗顿了顿,道,“不知已经逃到了何处。”   “你既然见到了他,为何不喊人去捉拿他?”皇帝的神色有些阴沉,“你一声令下,难道不会有人帮你去捉拿他?竟让他逃走了,过了一个时辰才来跟朕说……你早些来跟朕说,朕命人封锁皇宫,还怕捉不到他?你明知朕在捉拿这个孽障,为何不在他逃走的第一时间来通知朕?”   “陛下是在责怪我么?说句实话,贺兰尧的功夫极好,您封锁皇宫,未必就能捉得到他。上一回他能成功逃走,这一回他同样可以。”尹清罗的态度也有些硬气,“陛下说我不早些来通知您,您可知我被他下的毒折磨了许久?我的脸疼的我压根就走不动路,只能躺在榻上挨过了毒发的这段时间,那会儿我神志不清,哪还记得来通知您?”   皇帝闻言,眉头拧的更紧,却是没有再说责怪的话了。   尹清罗毕竟是异国来的贵宾,又在太行宫里受了伤,按理说他作为国君应该安抚一番才是。   可他如今对尹清罗着实没有好感,若不是尹清罗将贤妃红杏出墙的真相挖出,他也不至于如此身心俱疲。   这个真相,太令人难以接受了,虽然错不在于尹清罗,可她作为揭开真相的人……他也莫名的有些讨厌她。自己后宫中的丑事被一个异国的公主挖出来,真是滑稽。   贺兰尧的血不能拿来治病,他便得再择人选,可他如今真是不晓得该选谁……   老四贺兰平与老八贺兰烨他是绝不会考虑的。   而其他的皇子公主们……   贺兰陌被贬为郡王遣到芩州,据说在断头崖失踪了,凶多吉少;二公主贺兰夕婉被贬为庶人之后也不知所踪;三皇子六皇子的母妃娘家在朝中有一定的势力,七公主九公主均已和亲去了异国,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年纪尚小,都是很讨他喜欢的,再往后的几个孩子们都还不会走路……   如今宫中只剩下贺兰诗雅这一位公主,他便选了她来做药,其余的便都是皇子,要他选一个来牺牲,他都颇为不舍得。   “陛下此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同样也是受害者不是么?贺兰尧在我的脸上下毒,给我带来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作为一个公主,我若是毁容了,有何颜面出门见人?且这毒有可能要了我的性命!”尹清罗的声线中含着些许恳求,“陛下,看在你出云国与我鸾凤国是友谊之邦的份上,帮帮我,可好?”   皇帝闻言,拧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清罗公主之前不是还说国师妖言惑众,不可信么?这会儿又想着去求他了,你不觉得有些自相矛盾?”   尹清罗若是在出云国皇宫中毒发身亡,这难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他自然不能选择无视这件事,该帮还是得帮。   “陛下,你们的国师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他的医术却是真的好……我解不了的毒,只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尹清罗轻叹一声,“恳求陛下将国师请来帮我解毒,他是我仅有的希望了。”   皇帝闻言,淡淡道:“朕派人去请,请不请得来,就看你的运气了。”   之前还一个劲儿抹黑国师,这会儿自己解不了的毒却得去央求人家帮忙,这鸾凤国公主,脸皮倒是厚。   皇帝垂下眼眸,眸底掠过一丝轻嘲。   “多谢陛下!”尹清罗朝他福了福身。   “不必谢了。”皇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对了陛下,您难道不好奇,贺兰尧为何要来刺杀我么?”尹清罗的声线传入耳膜,“我怀疑,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将您与我之间的交流泄露了出去,取血治病的办法是我出的,也是我发现了贺兰尧并非您亲生,说白了,贺兰尧如今被您追杀是因我而起,他能不怨恨我么?所以……陛下,你身边没准就有他的卧底。”   皇帝听闻此话,鹰眸顿时一凛。   “陛下,您难道不觉得,他来去宫中太过随意了么?如今被您抓捕,依旧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宫中防卫并不算弱,他如何就能这么来去自如?多半是有人帮他的。”尹清罗说着,眉眼间划过一缕思索,“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带着苏惊羽一同混进来的,陛下您想想,他们在宫中,与谁交情好?且帮他们的人身份想必不低,才能帮他们打掩护……陛下觉得我的话可有道理?”   皇帝垂眸思索,不语。   尹清罗的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那个孽障若只是自己一个人混进来,那倒有可能,可他还多带了一个人,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悄无声音地进出皇宫,宫门外的侍卫都是饭桶么?   极有可能是有人相助他们。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他真的是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   ……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唔,阿尧,轻点……”   “我已经很轻了好么?”贺兰尧将金创药涂抹在苏惊羽受伤的胳膊上,动作颇为轻柔,“这金创药刚涂上去,会有些刺痛感,忍一会儿就好了,虽然吃了解药,但这伤口也必须上药包扎。”   伪装成玄轶司密探被苏折菊带着出了宫,回到杨家绸缎庄,贺兰尧自然是第一时间帮苏惊羽处理伤口。   好在那飞镖造成的伤口不深,用小青的独门金创药,只需几日就能恢复好,且不会留下疤痕。   苏惊羽感受着伤口处传递而来的凉丝丝的刺痛感,不禁‘嘶’了一声。   “你不是号称女壮士么,为何这么怕疼。”贺兰尧望着她倒吸冷气的模样,不禁笑道,“我记得你从前受伤可都是不喊疼的,每回你都说:这点儿痛算什么。”   “女子在没人疼爱的时候,只能自己疼爱自己,即便是受伤了,痛了,也要装作不痛,维持着表面的坚强,久而久之,这样的女子就成了女汉子,女儿身却有着男子的气概,受伤了不喊疼,并不是真的不疼,而是想告诉旁人,她很厉害很牛逼很坚强。”   苏惊羽说到这儿,撇了撇嘴,“在嫁给你之前,我都是这么坚强的,从不愿在男子面前呈现弱势,受点儿伤,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你以为我真的受伤了不疼么?我是血肉之躯,不是钢筋铁骨,我也会疼。”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头,“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独身一人的时候,总是像只刺猬,不依靠旁人,受伤了更不愿意喊疼来博取他人的疼惜之情,这是她的傲气。   像她说的,明明是女儿身,却活出了男子的气概。   但之后,她遇见他,与他日久生情,时间一长,她在他面前的那股男子气概,似乎逐渐减退了,变得——终于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因为有人疼有人爱,便不需要再伪装坚强,疼了也不用再憋着,大可喊出来。   “女子就是要有夫君疼,才会有女人样,女壮士也是如此。”苏惊羽说着,拍了拍贺兰尧的肩头,“今儿要不是你给我上药包扎,换其他的男子,我绝不喊疼,我依旧会想曾经那样牛逼哄哄地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不需要其他男子的怜悯和疼惜,晓得不?我只需要在你面前彰显柔弱。”   “晓得了。”贺兰尧听着苏惊羽一席话,只觉得心情颇为愉悦,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那你继续喊疼吧。”   苏惊羽:“……”   老实说,这会儿倒是真的不怎么疼了。   “放心吧小羽毛,尹清罗的疼,会比你超出十倍不止的。”贺兰尧悠悠道,“我倒是很想知道她的脸会毁到什么程度,只可惜,不能目睹了。”   “就依她那臭美的性子,她必定不好意思让人看见她的丑样子,出门八成得遮着脸。”苏惊羽冷哼一声,“等到她的脸萎缩到不能看的程度时,她是否会在心中懊悔当初不该肖想有妇之夫。”   “如她那样的女子,即便付出惨痛的代价,恐怕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贺兰尧耸了耸肩,“你指望一个荡妇从良,倒不如期待一下母猪上树。”   苏惊羽挑了挑眉,“也是。”   忽的,苏惊羽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阿尧,你给她下的这个毒,除了你手上的解药,还会有人能解的开么?”苏惊羽眯了眯眼,“比如说……”   “月光神棍?”贺兰尧接过了话。   “嗯……你想想,作为前来联姻的异国公主,她毕竟是个贵宾,在出云国的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皇帝还是得负点儿责任的,尹清罗要是在宫里毒发身亡,难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皇帝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为了顾全大局,皇帝极有可能请神棍出面,帮她医治?”贺兰尧嗤笑一声,“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尹清罗真的走投无路之时,难免会请月光出面。小羽毛你以为,月光会帮她?”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尹清罗是否会不惜一切代价医治自己的脸,就她那一肚子坏水,没准会给月光使绊子呢。如今皇帝不信任月光,只怕尹清罗那张破嘴又要乱说,她抹黑人的本事是一流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虽然这个神棍很不讨喜,但是他的能耐还是不容小觑的,若是连月光都被尹清罗坑害,那尹清罗真的能上天了。”   ……   是夜,冷月高悬。   繁华美灿的皇宫中灯火通明,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能将国师请来,真是莫大的荣幸。”太行宫中,尹清罗望着正对面的人,水眸中浮现点点兴味。   正对面的男子一身广袖曳地白袍,胸前,衣襟,袖口处绣着的古老金色图腾,玉冠束发,遮着整个脸庞的银质面具上似有冷光浮动,高贵,圣洁。   这便是出云国的国师。   尹清罗只觉得此人由内而外透露着一股子神秘的气息。   望着他脸上那张面具,她十分想揭下来,看看那张面具后的容颜是怎样的。   会是一个美男么?   然而她心中这么想,面上却是不敢冒犯,“初次与国师见面,国师果然如传言那般神秘而圣洁。”   “公主过奖。”对面的男子开口,嗓音如同玉石撞击一般清脆,却又透着一丝丝疏离与冷漠,“公主的情况,本座已经知道了。”   尹清罗听到这儿,便将周围的宫人全都遣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之内,顿时便只剩下两人。   “国师既然已经知道了本公主的状况,那本公主就不必再重复了。”尹清罗说着,伸手抚上了脸庞,“国师帮我治脸,有没有什么条件呢。”   “公主觉得自己能给本座什么呢?”月光望着正对面的女子,语气平静无波。   “这个……”尹清罗想了想,道,“国师不妨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只怕公主你给不起。”月光悠悠道,“你除了有男宠三千,一本药王的医书,一件蚕丝宝甲,一肚子阴谋,一张快要烂了的脸,你还有什么宝贝?”   尹清罗听闻此话,唇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男宠三千,一本药王的医书,一件蚕丝宝甲,一肚子阴谋,一张快要烂了的脸……   他这说的叫什么话?!   他对她的了解倒是不少。   尹清罗心中有怒,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客气的态度,“国师,你在记仇对么?”   “本座记什么仇?”月光道,“难不成尹清罗公主做了什么对不住本座的事情?不妨说说。”   尹清罗目光一沉,“你到底想要怎样……”   他已经知道了她在皇帝面前抹黑他了吧?否则他不会这样嘲笑她。   “你方才问本座想要什么,那好,本座告诉你。”月光说到这儿,静默了片刻,随即道,“本座想要飞上九重天,和天上的仙人肩并肩。你能完成本座的这个心愿么?”   ☆、第254章 你是不是傻?   月光的话一出,尹清罗顿时无言:“……”   飞上九重天,与天上的仙人肩并肩?   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根本就是说出来当笑话的。   尹清罗心底恼怒,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淡,“国师大人可真爱说笑,您不已经是半仙了么?尘世中的人都瞻仰着你,对此,您还不知足?”   “尘世中的人都瞻仰本座?”月光的声线中似带着些许讥诮的笑意,“公主这话未免过于虚假,倘若你今日不是因为容貌有损,又岂会低声下气地跟本座说客套话?真是抱歉,本座不喜欢跟虚伪的人沟通,且,本座还没高尚到去帮助背后污蔑本座的人。你自求多福罢。”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了身。   尹清罗眼见他要离开,忙道:“且慢!国师,我若是跟你致歉,你会愿意帮我么?”   如今她仅有的希望都在这国师身上,若是他就这么走了,那么她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依稀觉得脸又要开始疼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真的就要丑的不能见人了。   同一时,月光听闻她的话,脚下的步子一顿,“那本座倒是想看看公主致歉的诚意了。”   “国师,既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我也不为自己申辩了,不错,我的确在陛下面前抹黑过你。”尹清罗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但你也应该明白,我初入贵国,与你素不相识,根本没有抹黑你的必要,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   然而,尹清罗的话音未落,另有一道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因为她答应过我,要助我复仇。国师大人,你要怪,不如怪我好了,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月光闻言,转过了身,望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男子。   他穿着宫人的服饰,一张脸平凡无奇。   “好久不见。”月光望着他,悠悠开口,“前太子殿下。”   虽然对方改变了容貌,但依旧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前太子殿下’这几个字让贺兰陌的脸色变了变,随即,他又笑了,“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国师,从前的我太天真,以为你就是一个擅于忽悠人的神棍,如今看来,倒是真半仙。”   “半仙不敢当。”月光的语气毫无起伏,“你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存活下来,为何还不懂得放下,选择去做一个平凡之人,享受平凡之乐?”   贺兰陌闻言,目光一沉。   不错,他从断头崖上坠落,本该去见阎王的,能活下来,被尹清罗搭救,实属侥幸。   他若是放弃复仇,找机会从尹清罗身边逃离,去过安生日子,并不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甘心做一个平凡人。   不甘心让害他的人逍遥法外。   “国师大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若是您被人谋夺了一切,被人设计杀害,请问你是否也能轻易放下仇恨去做一个平凡人?请恕我的心胸不够宽广,无法放下。若是不能复仇,我夜不能寐,还谈何享受平凡之乐?只怕下半辈子都要在痛苦不甘中度过。与其这样,倒不如再去搏一搏。”贺兰陌淡淡道,“若是再输一次,那也就罢了,我宁可带着骨气去死,也不愿窝窝囊囊地活。”   “既然如此,那本座也就不再劝说你了。”月光不紧不慢道,“一个人若是想要作死,九头牛也不好拉回来。”   “多谢国师好言相劝。”贺兰陌皮笑肉不笑道,“我曾经还是太子之时,看国师你极不顺眼,看着父皇那么信赖你,我这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你的一些话听上去就像是信口雌黄,这让我对你更加不屑,唯恐以后自己登上帝位会被你所摆布,这才想着拉你下台,而事实证明,我是错的,我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你,而是老四,一个我从来不曾去注意的人,到头来,竟是他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埋怨的。”月光不冷不热道,“你会被人夺走权力地位,归根结底,是冷酷有余,智慧不足。”   “国师大人是在嘲笑我不如老四聪明吗?”贺兰陌冷冷一笑,“他若是没有贺兰尧的帮助,他能有如此能耐么!”   “这么说来,还是你愚昧。”月光的语调中似有笑意,“贺兰平懂得拉拢贺兰尧,为何你不懂?若是你能拉拢他,今日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依旧会是你。本座只能说,你非但才智不足他们二人,运气也不大好。”   “你!”贺兰陌眉头一拧,几乎忍不住就想开口怒斥对方。   但想想心中的计划,他依旧忍了下来。   他试着平复心情,随后道:“也罢,我接受你的批评。但既然上天给了我死里逃生的机会,那我便可以再搏一搏,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事实证明这句话是错的。”不等贺兰陌说完,月光打断他的话,“你想想月满的结局。”   贺兰陌顿时语塞,“……”   月满……真是反驳这句话最好的例子。   她三番四次死里逃生,到最后却依旧以悲剧收场。在经历过雷击之后她都没咽气,却被食物给噎死了。   “与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倒不如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月光状若语重心长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针对于行善者,而对于行恶者……呵呵,即便大难不死,到最后依旧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   贺兰陌闻言,目光一凛,“那么依国师之言,我最后是会不得好死了?”   “那倒未必,且看你知不知回头。”   “呵,荒谬。”贺兰陌嗤笑一声,“我贺兰家几乎没有好人,是不是到最后都要不得好死?”   “陛下杀戮虽多,但功在社稷,他虽冷酷,对百姓而言,却是个合格的帝王。贺兰尧杀戮虽多,却秉持着恩怨分明的态度,死在他手中的,大多是触犯他之人,甚少残害无辜。而前太子殿下你,滥杀无辜,谋财害命,你生平行善过几回?当真问心无愧?”   贺兰陌听闻此话,不以为然,“我若没有被拉下太子之位,待我成为国君之后,我同样会厚待百姓,为曾经的杀戮赎罪。”   月光闻言,静默了半晌,悠悠叹息一声,“这真是个漂亮的借口。”   贺兰陌:“……”   “国师大人只知道数落旁人,可有反省自身?”贺兰陌望着对面的人,冷哼一声,“你仗着自己会算命整日的胡说八道,这算是高尚么?”   “本座不是高尚之人,但自认,没有危害他人性命。”月光的语调一派平静。   “我不想与你谈道德问题,我只是要告诉你,父皇如今已经不信任你,你这个国师,恐怕当不了几年。”贺兰陌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你若是能助我夺我属于我的一切,我便让你永远坐稳了这个国师之位,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你可以考虑我的提议,你是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父皇对你的忌惮?”   月光闻言,只淡淡道:“你不必白费唇舌,我自有我的命数,顺其自然便好,你想夺帝位,便靠着你自己的本事去。”   贺兰陌闻言,眸底划过一丝怒意。   然而,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平复心情,不冷不热道:“国师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可以给你大把的考虑时间。”   而就在贺兰陌话音落下之时,身后倏然响起‘嘶’倒吸冷气的声音,贺兰陌回过头,便见尹清罗捂着脸颊。   “我的脸又开始疼了……”尹清罗咬牙说着,快步走到了月光身前,“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不是无欲无求之人,犯不着再故作清高,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好说,我的脸当真不能再拖下去了!”   月光听闻此话,不温不火道:“这就是你的命运,本座也不好改变,违背天意所带来的惩戒是折寿,本座还没有嫌自己命太长,清罗公主,还是另请高明罢。”   “本公主请不到什么高明了!你帮我治个脸就得折寿,当真不是胡说八道么?好,就算你违背天意帮我治脸会折寿,那么你能否将折损的寿命换做我本人来承担?五年?十年?都可以!”尹清罗说到后头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你就直接告诉我,治好我的容貌,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月光望着她几乎癫狂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口,“公主,为了美丽,你愿意拿十年寿命来换么?”   “愿意,愿意!”尹清罗咬牙切齿,“只要能恢复容貌,少活十年又如何?我宁可早十年死,也不愿丑一辈子!等我的脸烂了,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那么请公主等本座一夜。”月光沉吟片刻,道,“待本座回去占个卦,明日之前就可以给你答复,不过在此之前,本座需要公主的两样东西。”   尹清罗道:“什么东西?”   月光道:“你的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   尹清罗怔住。   “十年寿命,是你拿来给上苍交换你的美丽,而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是你拿来给本座的谢礼。”月光轻描淡写道,“本座没有义务帮一个曾经诋毁自己的人,若是公主舍不得这两样东西,那么本座……”   “行了,不用说了,给你!”尹清罗咬牙切齿,“这两样东西再珍贵,也比不上容貌重要,我等国师的好消息,一旦你为我解了毒,这两样东西,我双手奉上!”   月光闻言,面具下的唇角轻轻扬起。   ……   夜色正浓,杨家绸缎庄里有一处房屋依旧灯火通明。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贺兰尧正坐在床沿,为苏惊羽换药。   他小心翼翼地将胳膊上的纱布拆下来,重新上药之后,又拿了新的纱布包扎伤口。   苏惊羽由着他包扎,将被倚靠在床壁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好了。”贺兰尧替她包扎好,望着她困倦的样子,笑道,“把外衣脱了再睡。”   说着,便将手伸向了她的衣领,要帮她褪去外衣。   然而,下一刻,贺兰尧的动作便一顿,转过头,凤眸如箭一般射向窗外,“谁?!”   他的这一声低喝,成功惊醒了正在睡着的苏惊羽。   “怎么了阿尧?”苏惊羽忙坐正了身子,霎时睡意全无。   “窗户外有人。”贺兰尧说着,下了榻,一个闪身掠到了纱窗之下,一掌拍开窗户,望向窗外。   窗外伫立着一道黑影,黑色的长袍,头戴黑纱斗笠,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黑影看见他拍开窗外,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模样,仿佛就是想光明正大来见他的。   这身打扮像极了君祁攸,但贺兰尧却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君祁攸,光是看腰身,比君祁攸还纤细。   “啧啧啧,许久不见,你这暴脾气还是一点儿没改。”久违的嗓音传入了耳膜,慢条斯理又带着淡淡的笑意,让贺兰尧顿时眯了眯眼。   “神棍?”贺兰尧望着眼前的人,几乎一瞬间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记忆中,还是头一次在宫外见到这神棍,也是头一次看他一身黑的打扮。   “我若是不出声,你未必认得出来吧。”月光说着,摘下了头顶的斗笠,正视着贺兰尧,唇角轻扬,“许久没有离开皇宫了,今夜出来透透气,这身打扮,比较方便出行。”   “透气透到我这儿来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清凉,“少说废话,有事直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月光轻叹一声,“许久没见你,有些想念你了,来看看你不好么?即便你不想念我,也犯不着拿这等恶劣的态度迎接我吧?”   “被你说中了,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念你。”贺兰尧同样在笑,“再不说正事,休怪我放猫咬人。”   而就在贺兰尧如此恐吓之时,苏惊羽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望着窗子外的人,面上浮起一抹笑意,“月光?你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这位老朋友,想不到他主动找上门来了。   月光望着贺兰尧身后的苏惊羽,淡淡一笑,“来看看你们,顺便说个事。”   贺兰尧闻言,冷漠道:“快讲,你不休息我们还要休息。”   小羽毛一看见这神棍就笑,见到他就那么开心么。   “什么事儿,进来说。”苏惊羽朝月光道了一句,便转身去开门。   贺兰尧见此,双手环胸,虽一言不发,却目光清冷。   这个神棍,最好不要占用他们太多时间。   月光进了屋子之后,便到了桌子边坐下,径自倒了一杯茶。   “今夜,我是为尹清罗中毒一事前来。”月光开门见山道,“她走投无路了,便只能来求助我。吼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凄惨癫狂。”   贺兰尧听闻此话,凤眸微微眯起,“然后呢?”   “然后……”月光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道,“然后我忽悠她说想要恢复容貌便要拿十年寿命来换,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苏惊羽:“……”   贺兰尧:“……”   “拿寿命换容貌这种事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月光说到这儿,轻挑眉梢,“我之所以这么跟她说,便是为了显示我的能耐,告诉她,我可以直接与上天做交易,如此一来,她这不信鬼神的人,都不得不开始信了,但其实我根本不知晓她寿命多长,我懒得为她浪费一卦。”   “所以,你今夜前来……是找我拿解药的?”贺兰尧望着月光,冷冽一笑,“找我拿解药,是最省事的法子,你根本不需要算卦,非但省时间,还能彰显出你的神通广大,你倒真是机灵啊。但你觉得我凭什么拿解药给你?”   “就凭我有好东西。”月光伸手托腮,淡淡一笑,“我给尹清罗的原话是——十年寿命,是你拿来给上苍交换你的美丽,而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是你拿来给本座的谢礼。”   说到这儿,他稍作停顿,继而道:“我一开始便一直在拒绝她,直到她完全失去了耐心,歇斯底里地问我究竟要什么,只要她有的,都好说,我依旧以冷淡的态度回应,甚至拿折寿的代价试探她的反应,她竟也一口答应,可见她对容貌颇为重视,堪称爱美如命,于是我又趁机提出要她的蚕丝宝甲与药经,她咬了咬牙,也同意了。看吧,我不但能在她面前装神弄鬼,还能弄来两样宝贝,是不是好聪明?蚕丝宝甲给你们,你们把解药给我,由我转交给她。我会告诉她,解药是本座通过上天指示得到的。”   “啧啧啧。”苏惊羽望着他,唇角掩饰不住笑意,“你真成神棍了你。”   这家伙,身体里住着的灵魂,一半是神棍,一半是高人。   神棍不可怕,可怕的是神棍会算命,更可怕的是神棍不靠算命也能坑人。   在针对尹清罗的这件事上,他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不需要算卦,更不需要耗费精力与心血去配置解药,他只需要来找阿尧拿解药,换来尹清罗手上的两样宝贝,而后,与阿尧平分宝贝,阿尧得蚕丝宝甲,他自个儿得百世药经。   当初杀不了尹清罗就是因为她有宝甲护身,若是她失去了宝甲,即便给了她解药,她也得意不了多久,没有宝甲护体的尹清罗,完全不是阿尧的对手。   尹清罗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国师会与自己这边串通吧?   “我同意。”贺兰尧不温不火道,“她失去了蚕丝宝甲,换来的只不过是多活几天而已,且就让她恢复容貌高兴几日,待她回国之日,便是死期到达之时。”   说到后头,贺兰尧的凤目中已是一片寒意。   能把蚕丝宝甲拿到手,他倒是不介意让尹清罗多快活几日。   迟早要见阎王的。   “你们的恩怨,我不插手,我要的只是百世药经。”月光笑呵呵地说着,朝着贺兰尧伸出手,“解药给我,蚕丝宝甲明晚给你。”   “给你解药之前,答应我一个条件。”贺兰尧悠悠道,“蚕丝宝甲只有一件,百世药经也只有一本,宝甲不可复制,药经却可以抄写,我要的不仅是蚕丝宝甲,还要一份药经的抄写。你必须一并给我。”   “啧啧。”月光轻挑眉头,“你倒是真机灵啊你,到最后你两样宝贝都有,而我就只有一样,你不觉得这对我不太公平么?不行,要我把药经抄写给你,你也得把宝甲剪下来一半给我。”   “你是不是傻。”贺兰尧望着他,好似在看一个智障,“蚕丝宝甲刀枪不入,岂是剪刀可以剪破的?你要我剪一半下来给你,行啊,你有本事剪你来剪下来,剪下来我就分给你。”   “也是啊,我一时都忘了呢,这玩意是不能分的,那可如何是好。”月光说着,叹息一声,“我方才就不应该说宝甲给你医书给我,这医书能抄呀,我怎么就给忘了这茬,亏大发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不可反悔。”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你若是觉得自己亏了,那么咱们也可以不做这个交易,我等着尹清罗脸烂到她自个儿受不了了去自尽,她一死,我依旧有办法拿到那件宝甲,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我等得起,到那时,医书也会是我的,且,我不会抄一个字给你。”   苏惊羽:“……”   月光:只怪自己太天真~(>_<)~   萌十:傻就是傻。   ☆、第255章 药不能停!   眼见着二人为了医书和宝甲争来争去,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两个字:幼稚。   阿尧与月光,平日里对外都是冷清的性格,逢人脸上都是一副‘我很高冷’的模样,但有谁能想到,他们在私底下会如同小孩抢零嘴一般斤斤计较,谁也不让着谁。   看着他们二人争执,她都不知该怎么插话了。   “你这摆明了就是打劫。”月光望着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出主意的人是我,按理说,我得到的理应比你多一些,可你又要蚕丝宝甲又要医书,我这个出谋划策的人反而拿的少了。你觉得这样公平么?”   “有什么不公平的?你出主意,我出解药,按理说你没有任何损失,而我损失的却是珍惜药材。”贺兰尧不温不火道,“你可知这解药一粒有多贵?别看解药只是小小的一粒,它可是需要几十种名贵药材炼制而成,你也是种过草药的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艰辛,算起来我的损失比你多得多,因此,我得到的自然也要比你多,这才叫做公平。”   “既然如此,那你开个价。”月光接话接的倒是很快,“炼制一粒解药所需要的药材,你估个价,我将你损失的钱财赔给你,如此一来,就不算你亏了吧?”   “无价之宝。”贺兰尧的神色颇为冷漠,“炼制解药的药材可遇而不可求,有钱也难买,我是不会轻易将药卖出去的,除非拿等价的东西来交换,比如蚕丝宝甲,或者百世药经。”   月光:“……”   一粒破解药,还真当稀世之宝了。   “国师大人考虑得如何了?到底要不要与我做这一笔交易。”贺兰尧轻挑眉头,“干脆一下,若是同意,解药你拿去,明日将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的抄写给我,若是不同意,那么你请回,我自有办法拿到这两样东西。”   “罢了,不想与你争了。”月光终究还是妥协,“你可真有当奸商的能耐,耍起无赖,即便是我这个神棍也拿你没辙。”   “国师大人过奖。”贺兰尧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随即从衣袖下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中,递给月光。   月光接过了那粒药丸,便起了身,“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告辞。”   “慢着。”眼见二人终于结束了争执,苏惊羽才开口,“皇帝如今对你疑心不小,乃是因为尹清罗给他提供了治病偏方,她的那偏方你想必也知道了吧?以亲子之血治病,究竟可不可行?若是可行,皇帝一旦治好了病,恐怕你这国师的地位就……”   “关于此事,你不必担心。”月光回过身,冲苏惊羽淡淡一笑,“我是谁?我可是神棍呢。”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了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苏惊羽目送着他离开,不多时,那抹黑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月光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没有告诉她尹清罗的偏方究竟可不可行。   但他离开前的那抹笑容却是那么轻松,可见,他在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毕竟他是个半仙啊……   “人都走了,该回神了。”一道清凉的声线传入耳膜,苏惊羽一转头,对上的便是贺兰尧毫无表情的脸。   “神棍的背影很好看么?”贺兰尧如此问着,唇角噙着一丝幽凉的笑意。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我方才只是在思考,又不是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再说了,长时间不见老朋友,表现得喜悦也无可厚非吧?倒是你,总爱打翻醋坛子,我都懒得说你。还有,我拜托你以后对待友人之时,态度温和一些可否?别总是摆着一副高冷样,时不时唇角浮现迷之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人家有仇。”   贺兰尧闻言,只淡淡道:“我与他原本就没有友谊,为何要和颜悦色?我对待外人素来都是态度冷淡的。”   “从月光进屋子直到离开,你要么就是绷着一张脸,要么就是面上展露出凉凉的笑意,说话也不太客气,我就纳了闷了,他似乎也没惹着你,只是来与你做个交易,也没让你吃亏不是么?”苏惊羽说到这儿,轻挑眉头。   “好了,打住。”贺兰尧轻瞥她一眼,“再说关于他的话,要你好看。”   苏惊羽闻言,当即转移了话题,“咳,那什么,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说完,她起了身,迈步到了榻边,褪下了外衣直接钻进被褥里。   贺兰尧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平日里脑子总是转动的很快,看似精明,对待感情却真是有些迟钝。她似乎从未发现月光对她的情感。   月光对她的情意颇为隐晦,不仅隐晦,也很理智。   他知道苏惊羽同他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因此从来不争取,不强求,甚至从来不在苏惊羽面前表露出来。   他愿意跟她维系着所谓的友谊,倒是挺聪明的。他若是一旦说破,恐怕也会给苏惊羽造成困扰,因此,不说是最好的方式。   算卦人的悲哀,便是断情绝爱,即使有情,也需努力做到无情,如此一来,对他人好,对自己也好。   “阿尧,还不睡?”苏惊羽从被褥里露出半个头,“你若是不睡,我可不等你了,我困了。”   “就来。”贺兰尧轻挑眉头,起身走向了床榻。   褪下外衣上了榻,他伸手将苏惊羽轻轻一揽揽到怀中,随即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睡吧。”   ……   “啊——疼!疼死我了……”   深夜的太行宫内四处一片漆黑,唯有一间屋子依旧是亮堂的。   屋内明黄色的火光跳动着,榻上,身着红衣的女子翻来覆去。   准确地说,是打滚来打滚去。   她伸手捂着右边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与左边有着颇为明显的不对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畸形。   且,脸颊凹陷的地方好似被火焰燃烧一般疼,使得她在阴凉的空气中还有一种置身火场的感觉。   忽冷忽热,反复折磨。   贺兰陌望着在榻上打滚的尹清罗,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倏然间,房门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便是有人敲门,“公主,国师派人来了!”   榻上的尹清罗听闻此话,精神顿时好了几分,“快,让那人进来!”   贺兰陌闻言,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   这里头放着两样东西——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   百世药经尹清罗已经派人完完整整地抄写了一份下来,倒也算不上亏,而蚕丝宝甲,却只有这么一件。   很快的,屋子外头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贺兰陌起了身去开门。   打开了门,引入眼帘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此刻他的手中正端着一个瓷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国师大人派我来给公主送药。”那男子面无表情道,“请将国师大人要的东西交予我。”   贺兰陌闻言,转身到了桌边,将装着百世药经与蚕丝宝甲的盒子捧起,到了房门外,交给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手接过了盒子,一手将瓷罐递给了贺兰陌,“国师吩咐,这些药,需全部吃完。”   说完之后,他便抱着盒子转身离开了。   贺兰陌望着手中的瓷罐,一时有些好奇,便将瓷盖子打了开,而就在他打开的那一瞬间,迎面扑来的臭气熏得他险些扔了罐子!   这什么玩意如此之臭?!   这是尹清罗的药?   贺兰陌难以想象,尹清罗能否吃得下这东西。   端着瓷罐回到了榻边,贺兰陌道:“公主,药来了。”   尹清罗闻言,忙不迭从榻上爬了起来,伸手去拿贺兰陌手上的瓷罐。   而贺兰陌却按住了瓷盖,阻止了她的动作。   “公主,很臭……”贺兰陌迟疑了片刻,道,“希望你不会吐,那神棍可是说了,要全部吃完的。”   “很臭?”尹清罗拧了拧眉头,“我为了治脸,做出的牺牲还不少么?管它是什么,哭着都要吃下去。”   尹清罗说着,夺过了贺兰陌手中的瓷罐。   贺兰陌眼见她揭开了盖子,伸手以袖掩住了口鼻。   尹清罗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迎面扑来的臭气几乎要让她呕吐!   只是轻轻一闻,便觉得瞬间打开了任督二脉。   “呕——”尹清罗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搁下了罐子,趴在床头边干呕了起来。   那个气味,她并不陌生,是她生平最厌恶的气味之一。   她自小就避如蛇蝎的,闻着味都能奔出十丈之外的——臭豆腐!   罐子里装的东西,正是满满一罐臭豆腐水!   这便是那神棍给她的解药?   她真怀疑那神棍是不是在戏耍她!   “公主,为了恢复容貌,你就暂且忍一忍吧。”贺兰陌的话传入耳中,“他人就在宫中,若是你吃了这个药还不好,大可以直接找他算账。”   尹清罗:“……”   细细一想,这药八成是真的能解毒的。   那神棍总不会为了戏耍她,而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为何她的解药会是一罐臭豆腐水?她自小讨厌臭豆腐,伺候在身边的下人几乎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东西,更不会让这玩意出现在她面前。   神棍是从她下人的口中打听到的,还是他自己卜算到的?他拿此物给她做药,是在惩罚她之前对他的抹黑?是在告诫她——他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他从她手中拿走了宝甲和医书还不够,给她送解药,还要作弄她一把才开心?   真是可恶!   尹清罗心下怒极,手却不得不伸向那罐臭豆腐水。   忍一时之臭,能恢复她引以为傲的美貌。   如此想着,她咬了咬牙,俯下头,将唇凑到了罐子边缘,屏住呼吸饮下了一大口!   然而就算是事先做好的准备,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她也抑制不住地想吐!   这玩意不但臭,还苦!   好似臭豆腐水兑上了黄连汁,又苦又臭,一口下去都要让人白眼直翻,只想吐个干净。   但她没有忘记贺兰陌的话:这罐玩意得全部喝下去!   于是她只能将那苦臭苦臭的水往肚子里咽,咽下去之后又忍不住干呕。   臭豆腐水兑黄连汁,不仅苦臭,连颜色也是那么不忍直视,看着罐子里灰黑灰黑又漂浮着些许不明物的液体,总让她有一种自己在饮臭水沟水的错觉。   但值得欣慰的是,饮下一大口之后,她明显察觉到脸上的疼痛感少了许多。   既然是有效的,那真是哭着都要喝完。   于是她只能忍着心中巨大的排斥感继续饮着,本想一口饮完,却发现着实太吃力,这罐子的容量不小,她一口气也只能喝下两三成,咽下之后又禁不住地干呕,却还得忍着不将肚子里的水呕出来。   忽的,她打了一个嗝,只觉得胃里的臭水似是要涌出喉咙,她吓得忙闭紧了嘴巴,而就在她咬紧牙关之时,臭水已然从喉管中奔腾而出——   尹清罗闭紧牙关,鼓着腮帮子,硬是将涌出来的臭水又咽了回去。   贺兰陌在一旁看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看的他都要吐了。   尹清罗好不容易将臭水咽了回去,只能忍着巨大的恶心感继续埋头喝。   贺兰陌不忍再看,转开了头。   再看下去,尹清罗没吐,他都得吐了……   ……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晴天。   苏惊羽一觉醒来时,发现榻上只有自己一人,贺兰尧不知是何时起床离开的。   她在榻上躺了片刻,忽然听到屋子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贺兰尧回来了,却没料到,下一刻,响起了敲门声。   苏惊羽当即明白了,来人不是贺兰尧。贺兰尧进自己的屋子何需敲门?   思及此,她开口道:“谁?”   “是我。”屋子外响起一道淡漠的女子声音。   苏惊羽一听这话,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下榻穿鞋,走过屏风时,顺手一捞屏风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开门去了。   她开了门,只见明空依旧穿着那件青色僧袍,伫立在屋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罐热气腾腾的汤药。   苏惊羽见此,微微一怔,“您这是……”   “我听说你一回来就受伤了,就给你炖了药膳,趁热吃了吧,这几日就少吃些辛辣油腻的。”明空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后,立即伸手接过,正欲说话,明空却转过了身,似是要离开。   “母亲且慢!”苏惊羽开口唤住了她,“进来……帮我换药可好?”   本想说,进来坐坐可好,但这么说明空兴许会推辞,于是她临时改成了换药,以明空助人为乐的性格,多半是会答应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明空顿住了脚步。   苏惊羽忙接着道:“阿尧也不知一大早去哪了,我醒来就没看见他,既然您来了,就麻烦您帮我换药包扎可好?”   “好。”明空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身回来。   苏惊羽见此,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转身回房,苏惊羽将药膳搁在了桌子上,瞥了一眼药膳里的东西。   姜片、桂皮、枸杞……   其实在做这样的药膳时,杀只鸡来炖是最补的。   然而明空根本连只鸡都舍不得杀,能有这样的纯药材药膳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明空为苏惊羽拆下了胳膊上的纱布,望着呈现在眼前的伤口,约莫有一寸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怎么伤的?”她问。   苏惊羽闻言,只随口敷衍道,“出门在外,玩的太开心了,一不留神……被铁片割伤的。”   飞镖,算是铁片吧。   明空闻言,淡淡道:“以后小心着些。”   说着,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金创药,倒了一些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苏惊羽的伤口上。   苏惊羽望着她专注的模样,不禁道:“容我问一问您,倘若今日受伤的是阿尧,您会帮他上药,给他炖药膳汤么?”   明空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那么能耐,哪会受伤。”   “再能耐的人也有受伤的时候,包括他,只是您没有看见而已。”苏惊羽说到这儿,轻叹一声,“且,有的伤,不是身上的,而是心中的,您明白吗?”   明空不再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纱布替苏惊羽包扎着。   “好了。”包扎结束之后,她起了身,“我还要回去看经书,就不久留了,药膳汤你趁热快些喝了。”   话音落下,她便转身朝着门外去了。   苏惊羽眼见着她离开,眉眼间浮现丝丝无奈。   阿尧的母亲是热心肠的人,即便她外表看上去再冷淡,内心深处依旧是乐于助人的,她根本就不会推辞旁人所请求的帮助。   苏惊羽瞥了一眼罐中的药膳,坐回了椅子上,拿起汤匙舀了一勺。   而就在这时,余光瞥见门外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缓缓而来,苏惊羽抬眸,便见贺兰尧手中拿着一个锦盒,走到了自己身旁坐下。   “这里头是什么?”苏惊羽不免有些好奇。   “一大早上神棍托人送来的,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贺兰尧说着,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药膳,“母妃给你炖的?”   “嗯。”苏惊羽点了点头。   “我方才走到门口,看见她才走远。”贺兰陌说到这儿,笑了笑,“她是看我不在才过来的吧?呆了没有多久便离开,是不想与我碰面。”   苏惊羽望着他唇角的那抹笑意,似是有些苦涩。   的确,明空一开始便没有打算久留,她送完药膳便想离开的,自己叫住了她回来帮着换药包扎,她是留下来了,可上药包扎也不需要多久,完事之后,依旧不愿意多做停留。   她是觉得一旦停留的稍久一些,便会碰上贺兰尧了?   苏惊羽心中了然,面上却轻咳一声道:“阿尧,你是想多了吧,其实她也不愿意跟我多说话,她原本送了药膳汤来就要走,被我拉着要她给我上药包扎,我想趁机与她多交流,但她似乎并不愿意,也罢了,至少她对我们还是关心的,只是不想搭理而已。”   说到这儿,她舀起了一勺汤,笑着塞到贺兰尧口中,“来,尝尝母妃做的爱心药膳汤。”   贺兰尧:“……”   这一头的苏惊羽贺兰尧吃着香喷喷的药膳汤,另一头的皇宫中——   尹清罗望着眼前的一大罐‘臭水汤’,眉头拧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蚂蚁。   “怎么回事?这个药我不是昨夜吃过了么,怎么今早又来!”   昨夜忍着难受喝下了一碗臭水药汤,一觉醒来之后,她便发现脸上原本萎缩的肌肤渐渐恢复,她几乎欣喜若狂。   美貌得以恢复,她终于不用再忍受脸颊萎缩的痛楚,终于不用害怕出门见人。   然而她没有料到,宫人来报,说是国师又派人来了,那人又送来了与昨夜一模一样的药!   “公主,我们国师大人说了,药不能停,昨夜那只是第一帖,服用下之后,会发挥不小的作用,第二日就能看到效果,但这不算完事,您必须喝上整整一个月,一天都不能断。一旦中途停药,后果自负。”   尹清罗:有木有隔着屏幕闻到一股臭味?这是一章有味道的章节。   ☆、第256章 一箭双雕!   尹清罗:“……”   整整喝上一个月才可康复……   一个月!   尹清罗望着眼前的瓷罐子,还未开盖便觉得胃里开始翻腾。   臭豆腐水兑黄连汁,她这辈子喝过的最让她难以下咽的药,能坚持着喝完一次已经实属不易,喝完一次便让她觉得一整日都没有食欲,那神棍竟让她连续喝上一个月。   他当真不是在作弄她么?   “替本公主给你们国师带句话,本公主短时间之内就要启程回国,没法再继续留在宫中,别说是一个月了,三五日都不大可能,故而,你请他三日之内替我另想法子。”尹清罗轻拧眉头。   “公主,这个问题,就不劳您费心了。”那送药来的人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随即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大荷包,递给尹清罗,“国师大人知道公主短时间之内会回国,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会再让人来给您送药了,您自己让下人去为您煎药吧,国师已经将药粉分装成了二十八袋,全在这荷包里了,接下来的每一日,公主您都要煎服一包,每次小火熬上半个时辰。”   尹清罗:“……”   望着对方递过来的荷包,她额上的筋都要暴起。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她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这里面的药粉,熬出来的药还是如此苦又如此臭吗?”   “我只是奉命送药,其他事,一概管不着。”那人说着,将荷包朝着尹清罗一扔,转身离开。   尹清罗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荷包,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   神棍身边的下人竟都如此猖狂傲慢!   望了一眼手中的荷包,她试着平复心中躁动的情绪,将荷包打了开,才打开一道小口子,迎面扑来的臭气窜入鼻中,熏得她险些把荷包扔了。   然而,她终究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为了恢复容貌,只能忍了。   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瓷罐,她磨了磨牙,伸手揭开了盖。   “呕——”   忍着巨大的恶心感喝下了一整罐苦臭的汤药,尹清罗便让下人打来了水,反复漱口,而后又吃下了几块蜜饯,这才静下了心来。   想想接下来的二十几日都要如此,简直是苦不堪言。   ……   午间的轻风,轻的拂不动天上的卷云。   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落一地斑驳的碎影,半敞着的窗子后,雪白衣裳的男子在为身前的女子整理衣襟。   “阿尧,这件蚕丝宝甲倒真的是很好看。”苏惊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袭白衣,颇为淡雅,看上去倒也称得上是仙姿玉立。   她甚少穿白色衣裳,她的服饰大多以蓝色为主,今日她身上的这一件,便是从尹清罗那坑来的蚕丝宝甲。   蚕丝宝甲,是一件束袖的袍子,通身白色毫无点缀,下身到膝盖处,触感极为光滑冰凉。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件可以内穿的护身盔甲,却比盔甲轻薄,穿在身上并无负重感,而就是这样一件轻薄的盔甲,质地却极为硬,用刀剑都避不开。   真是好东西,尹清罗穿着这个,从小到大想必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阿尧,我觉得这件你也能穿,你这么纤细,要不来试试?”苏惊羽笑着朝贺兰尧道。   “我才不需要呢。”贺兰尧悠悠道,“你功夫比我差,你穿着就好了,给我穿倒是浪费了。”   苏惊羽:“……”   “就这么穿着吧,别脱下来了。”贺兰尧说着,伸手拿过了屏风上的海蓝色衣裙,扔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伸手接过,将衣裙穿了上。   蚕丝宝甲当然是不可外穿的,俗话说财不外露,宝物自然也不能让人看见。   忽的,屋子外头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随后,是小黑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王妃,方才有两个人闯进了铺子,也不买东西,赖着不走,几个兄弟上去赶人,被揍得鼻青脸肿,我听到消息赶去看,其中一人正是那君清夜,您看这……”   “是他呀。”苏惊羽听闻此话,轻挑眉梢,“是他那就别管了,你们是打不过他的,让他知道我们在这也无妨。”   “这厮竟知道我们在此。”贺兰尧悠悠道,“倒是挺有脑子的。”   “这厮与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们的底细也被摸得差不多了。”苏惊羽摸了摸鼻子,“他多半是听见了我们被抓捕的消息,便猜到我们会找一处你的产业来躲避,因此才找到这儿的吧。”   当初回到帝都后,就与君清夜和邵年他们分开,他们玩他们的,她与阿尧则是回到了宫里。阿尧被皇帝暗中抓捕之后的这些日子里,自己这边也没有君清夜那边联系过。   阿尧对君清夜这厮所持的态度一直便是——最好不见,眼不见为净。   没有哪个直男愿意自己整日被另一个男子爱慕,能不见自然是最好的,然而君清夜这厮还是找上门来了。   “阿尧,我们去见见他么?”苏惊羽笑问贺兰尧。   “不见。”贺兰尧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跟他能有什么话可说。”   “既然如此,那我去把他打发走。”苏惊羽低笑一声,“你在这儿等我便好。”   说着,她便朝着门外去了。   一路去了大堂,隔着不远的距离,她便看见了两道身影坐在椅子上,均是一副大爷的模样,尤其是那道红影,翘着二郎腿还不停地抖。   苏惊羽走上了前,望着两人,悠悠道:“二位,有何贵干呐?”   “小羽,你可算是出来了!”君清夜站起了身,“许久没见你们,想念的紧,就想着悄悄溜进宫里去看你们,哪知被苏折菊逮了个正着,他告诉我别白费力气,你们已经不在宫中,被皇帝秘密搜捕,我问他你们在何处,他也不说,他不说老子就自己找,我这么聪明,还怕找不着?我来杨家绸缎庄里闹,传到你们耳朵里,你们自然会出来见我的。”   君清夜说到这儿,嘿嘿一笑,随即东张西望,“小十呢?怎么没见他?”   苏惊羽:“……”   瞥了一眼坐在君清夜身后默不作声的邵年,她道:“你怎么也跟着君清夜胡闹来了?”   “小羽,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君清夜撇了撇嘴,“想念你们来看望你们,怎么能算是胡闹?”   “我可不是来胡闹的呢,我是进来看衣裳的。”邵年悠悠道,“杨家绸缎庄名满帝都,又是尧哥的铺子,我在想着,来这儿买衣裳是不是可以不收我钱呐?我看中了十几套,这价格略贵,你看咱们这交情,我能不能不给钱?”   苏惊羽:“……”   这两人,一个是来胡闹的,一个是来打劫的。   “你一个野人还想着打扮,好不好笑。”不等苏惊羽回话,君清夜倒是抢先数落起了人来,“野人就是野人,穿得再光鲜也改变不了野人的本质,一点修养都无,买东西不给钱,你好意思?贪别人的便宜也就罢了,贪到小十的产业来,即便小羽同意,我都不同意。”   “你说什么?!”邵年闻言,当即脸色一沉站起了身,“你骂谁野人呢?是不是又想打架了?”   “打就打,老子怕你么!”   “行了!都给我站好!”苏惊羽眼见二人说掐就掐,当即斥责道,“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成熟点?并不是我小气不欢迎你们来,而是你们到哪儿哪儿就不清净,只要有你两在的地方,那就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你们来这铺子里打了小黑手底下的人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你们还要闹是么?要闹出去闹,这铺子还要做生意呢。”   二人闻言,顿时安静了。   “我与阿尧现在是被皇帝暗中追杀的犯人,故而,我们行事都很低调,而你们二人永远都是张扬的,这就是我们不能与你们呆在一起的原因。”苏惊羽说着,转过了身,“邵年你自个儿喜欢什么衣裳直接打包带走即可,我就不招呼你们了,你们自便。”   眼见着苏惊羽离开了,君清夜与邵年只能老实离开。   “都怪你!”离开了绸缎庄,君清夜骂道,“要不是你惹我,我也不会跟你吵闹,小羽也就不会生气。”   邵年听闻此话,冷冷一笑,反唇相讥,“你有病吧?要不是你先骂我野人,我至于和你争吵么?”   “你本来就是野人,我说错了么?”君清夜嗤笑一声,“你就应该回你的深山老林,当那什么狗屁的森林之王,别来尘世间祸害人。”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野人!”邵年眸底划过一丝冷厉,“我的血统,比你高贵得多。”   君清夜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就你?高贵?”   邵年望着他的反应,冷哼一声,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酒楼,不再理会他。   君清夜望着他走的方向,顿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便也跟了上去,“诶你等等我!”   “不是说我是没素养的野人么?那为何还要与我同一家酒楼吃饭?”少年不冷不热地问着。   “谁让你要来这家,老子最喜欢的也是这家,难不成因为你还得换个地方?”君清夜指着酒楼牌匾上‘醉仙楼’三个大字,“这家醉仙楼里的烤鸭,是帝都最美味的。”   “是么?”邵年听闻烤鸭二字,只觉得更饿,顿时也没什么心思与君清夜争吵,而是快步踏进了酒楼。   君清夜紧随而上。   二人自然是不知,正对面的街角处,一道艳红的身影站立,目光追随着二人的身影,眼见着他们进了酒楼中,她唇角轻轻扬起。   “今儿可真是没白出来一趟。”尹清罗双手环胸,目光中浮现浓浓的笑意。   许久没有外出猎艳了。   尤其这两日因为容貌受损,她都不大敢出门,今儿喝了那神棍给的臭水总算是好转许多,她才敢出宫散心。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就碰见顺眼的了,且还是一次两个。   那红衣男子俊美中带着些邪气,那黑衣少年虽稚气未脱,但五官很是俊秀,眉眼间带着一丝丝野性,很令人心动。   这二人各有千秋,她都很是喜欢。   “公主,您看上了哪一个?”尹清罗身后的婢女是跟着她许久的了,眼见她的目光追随着二人,立即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咱们要跟上去么?”   “跟,当然要跟。”尹清罗低声笑道,“今儿我就要来个一箭双雕。”   这出云国当真是个好地方,总能给她碰见好看的人儿。   ……   宽敞干净的雅间里,肉香四溢。   “唔,好吃好吃。”君清夜扒拉下一根鸡腿,一边大口啃着一边称赞,“我跟你说,吃了这家醉仙楼的烤鸭,你一定看不上其他家的了,这个真不是我跟你吹。”   邵年同样拿着鸡腿在啃,这会儿很难得不与君清夜唱反调了,点头道:“信你一回。”   一样东西在得到他们二人同样的认可时,他们是绝不会斗嘴的。   二人吃着吃着,忽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女子清脆的嗓音传了进来,“二位客官,我能入内么?我们掌柜的叫我来给二位送酒。”   “酒?”君清夜望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坛酒,道,“我只点了两坛酒,没有多要,你送错地了吧?”   “二位的确只点了两坛酒,多出的这一坛,是我们掌柜赠与的。”屋外的女子说着,轻笑一声,“我们掌柜的见公子长得格外俊俏,一高兴,便想多送一坛酒来,与公子交个朋友。”   “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君清夜轻挑眉头,“醉仙楼掌柜的是个年轻女子,相貌一般,一定是看见了本公子心生爱慕,这才想要送酒来讨我开心,唉,长得太俊俏就是如此,走哪儿都讨女人喜欢。”   “自作多情。”邵年嗤笑一声,“她也没说是哪个公子,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说的是你?我不比你俊俏多了么?说的多半是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能俊到哪儿去?”君清夜说着,朝着门外的人道,“进来!说清楚,你们掌柜的这坛酒究竟是送给谁的,是给我还是给他?!”   君清夜的话音落下,房门便被人从外打开,一名相貌清秀的女子拎着一坛子酒进来了,到了二人身前,将酒坛子搁在桌子上,笑道:“二位慢用。”   “你先别走,说清楚,这酒是给谁的?我还是他?你们掌柜的是说我俊俏还是他俊俏?”君清夜冷哼一声,“不说清楚,就别走了。”   “这……”送酒的女子迟疑了片刻,而后道:“两位公子的相貌都是极好,难分胜负,各有千秋。”   “这回答本公子不爱听。”君清夜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我若是非要叫你分出了高低,你怎么分?”   “君清夜,你这是在恐吓她。”邵年不屑地笑,“她即便是选了你,也是迫于无奈,有本事,你别瞪她啊。”   “二位公子,就别为难我了。”那女子轻叹一声,随后又道,“这样吧,你们二位拼酒,我们掌柜的可是很能喝的,欣赏酒量好的男子,你们谁能喝,那就是谁更胜一筹,相貌固然重要,气势更能体现出一个男子的魄力。”   她说着,将带来的那坛子酒的封口拆了,给二人分别倒上了一碗。   “喝就喝,我就不信喝不过你一个毛头小子。”君清夜冷笑一声,拍桌道,“敢不敢比?”   “比就比!你当我不会喝酒?”邵年同样拍桌而已,拍出的声响比君清夜还大声一些,“来啊。”   “谁要是喝输了,就在自己的脸上写下丑八怪三字。”君清夜挑眉,“敢不敢赌?”   “赌就赌,来啊!”   “来!”   二人说比就比,端起面前的酒碗便一饮而尽。   他们对这醉仙楼的女掌柜半点儿兴趣都没有,他们拼酒,拼的是男儿气势。   然而,二人不知的是,就在他们各自灌下一大碗酒水时,身旁站着的女子唇角轻扬。   这么简单就放倒这二人,简直是毫不费劲。   “来,再来!”邵年喝下一碗,正想倒第二碗酒,眼皮子却开始不听使唤,愈来愈沉。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脑子越发混沌。   他终究还是两眼一翻,晕倒了。   “哈哈哈,你就这点酒量……”君清夜望着倒下的邵年,朗声大笑,然而,只笑了几声,他便也脑子一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真是想不到,这么俊俏的相貌,头脑却如此天真。”随着一道轻缓柔和的女子声音响起,一道艳红的身影踏入屋内。   “公主,这两位如此轻易就放倒了,还真是令人意外呢。”婢女眼见尹清罗走近了,笑道,“这两位,可比宁王好对付多了。”   尹清罗原本还满面笑意,一听她这话,面色顿时一沉,“别提他!”   这时候提起贺兰尧,真是扫兴。   这个她求而不得且害得她毁容的男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以贺兰尧的谨慎与精明,别说是放倒他,接近他都是一个大难题,她得不到他,便只能试图找其他人来抚平自己受过创伤的心灵。   好在今天的这两个人,没有贺兰尧那么难对付,空有俊俏的外表,性格却冲动偏激,天真且缺乏谨慎。   多来几个这么好骗的就好了。   “一连几日心情烦闷,回去后靠着这两人来纾解纾解。”尹清罗说到这儿,笑道,“让人将这两位扛上我的马车。”   而就在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瞥见屋子外头似是有人影晃动,她当即望了过去,目光一冷,“什么人?!”   说话的同时,右手飞快伸出,一枚飞镖朝着屋子外的人影打去。   屋子外的人听得她这一声低斥,当即闪开,险些被那枚飞镖打中。   尹清罗见此,一个箭步上前,到了门外时,便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娇小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是个女孩。   尹清罗眉头一拧。   从来出云国到至今,她还没认识过个头这么娇小的女子,会是谁?   眼下去追显然是来不及了,她索性也不管那么多,直朝着屋子里的婢女道:“还不快去叫人过来抬这二人,抬上我的马车,立即回宫。”   ……   杨家绸缎庄。   苏惊羽同贺兰尧正吃着饭,忽见一道人影走来,苏惊羽抬眸望去,是小黑。   “殿下,王妃,有个姑娘找到铺子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你们,看她的模样,似乎真的很焦急。”   “姑娘?”苏惊羽挑了挑眉,“什么样的姑娘?”   小黑道:“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样子,哦,她说她姓君。”   苏惊羽闻言,当即道:“带她进来。”   十五六的年纪,姓君,出了君听那个小丫头,还能有谁。   不多时,小黑便把君听带过来了,君听一见苏惊羽,当即奔了上来,喘着粗气道:“羽……羽姐姐,我二哥和邵年被一个女流氓迷晕了捉走了!我差点儿也被捉,大哥如今不在帝都内,我只能来找你了,你想想办法,把他们两救回来……”   尹清罗:嘿嘿嘿~   ☆、第257章 老子嫌弃你!   “什么?”听闻君听的话,苏惊羽微微惊诧,“他们被迷晕了捉走?在何处被迷晕的?”   君清夜与邵年这二人功夫可是很不赖的,尤其君清夜还是闯荡世道多年的老油条了,竟还能让人迷晕捉走?   那这能迷晕他们的人倒是本领不小。   “在醉仙楼雅间。”君听由于跑的太急,依旧在喘息着。   “我今儿就听见他们商量着要来你这儿,之前我一直不知杨家绸缎庄是你们的产业,他们来,我并未跟着来,而是去了醉仙楼吃烤鸭,我的雅间与他们的离得并不远,我听见他们二人的声音,原本想去找他们,哪知他们二人一直在争吵,中途有一个姑娘给他们二人送酒,之后他们便比谁更英俊谁更有气势,我原本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哪知道那酒竟然有问题。”   苏惊羽:“……”   也就是说,君听一直隔着不远,听那两人吵架当消遣,直到他们出事,她才反应过来。   “他们吵架我素来都是冷眼旁观,从不帮腔,尤其是今日,他们拼酒打赌,我听着觉得有趣,便没有去打扰,我也好奇最后的结果会如何,哪知道他们一碗就醉,中了他人的圈套。”君听道,“我也没料到,在外吃个饭能碰上这样的事,那个绑人的红衣女子功夫不低,我自知没本事打得过她,只能跑了,若是连我也栽进去了,就没人能救他们两了。”   苏惊羽眉头轻拧,“那送酒的女子长得什么模样,你可是看清了?”   那两人怎会如此糊涂,陌生人送的东西竟能毫不怀疑地接受?   真是脑子进了水了。   “我压根没看清,那送酒的女子是借着女掌柜的名义送,说是女掌柜要与他们两人交朋友呢。等他们晕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他人策划的一个陷阱,送酒的那女子并不是主谋,只是个丫鬟,真正的幕后人,是一个红衣女子,那丫鬟管她叫公主。”   苏惊羽听到这儿,几乎能确定君听口中的‘红衣女子’是谁了。   送酒迷俊男,这样的招式,她早就见识过了。   当初尹清罗看上阿尧的时候,不也是托人送了一坛酒到雅间?且那坛酒里还掺了催情香。   然而阿尧鼻子敏锐,对催情香的味道很是排斥,很快就发现了酒有问题,这才没让尹清罗得逞。   今日,那女流氓算是故技重施了,且,这老套的招式还真让她拐走了两个人,可谓是一箭双雕。   “那两女的长什么样我都没看见,原本想去偷瞄一眼,被那公主发现了,二话不说一个飞镖射了过来,吓得跑都来不及,还好没让她抓住我。”君听说着,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而道,“我猜,他们两人一定是被带到宫里去了。”   “你有没有看见那两女的长相都无所谓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她们是谁。”苏惊羽说到这儿,冷哼一声。   君清夜与邵年,两个蛮力有余谨慎不足的蠢家伙。   且还就那么凑巧的被尹清罗给看上。   这个女流氓,但凡是她看中的男子,她必定用尽手段都要得到。   “前两日她毁容的时候,连门都不敢出,这一恢复容貌,就开始不消停了。”贺兰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这样的人,就应该让她一直丑下去,若不是看在蚕丝宝甲的面子上,我压根不会让她有恢复容貌的机会。”   “你们认识那个女子么?”君听拧起了眉头,“我听那女子说话,总感觉她好像看上了二哥和邵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可是女子呐,她还是个公主,怎么能同时打两个男子的主意?这会不会也太放浪无耻了?”   “同时看上两个男子,你觉得这算多?”苏惊羽朝她淡淡一笑,“对这位公主来说,一点都不多,没准还嫌少,我若是告诉你她有男宠上百,你可敢信?”   “啥?!男宠上百?”君听瞪大了眼,“跟上百个男子混在一起,如此龌龊,这跟青楼女子有何区别?那二哥跟邵年会不会清白不保?天呐……”   “跟青楼女子还是有区别的。”苏惊羽不紧不慢道,“青楼女子是伺候人的,被人睡的,而她是让别人伺候,睡别人的,前者是被动,后者是主动。”   “管她主动被动呢,都是荡妇!”君听磨了磨牙,“睡了二哥也就罢了,毕竟二哥也曾是花花公子,但邵年,还是个清白的少年郎啊……”   “莫急,我们商量一下计策。”苏惊羽一本正经道,“但愿在我们入宫前,尹清罗不会染指了他们,或者,即便要染指,但愿她不会先染指邵年。”   君清夜毕竟是情场老手,让她碰了,他顶多当做白嫖了个美女。   而邵年还不懂男女之事,若是被尹清罗染指,只怕会给他年少的心中留下阴影。   尹清罗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给人带来困扰。   ……   装潢简洁的房屋之内,一红一黑两道身影被捆绑在一起,背抵着背。   君清夜费力地撑开眼皮,只觉得浑身被束缚着似是不好动弹,便晃了晃脑袋,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微微一怔。   这什么鬼地方?如此陌生。   他想要站起身,蓦然察觉自己使不上劲,便垂下了眼,看见自己身上捆着的麻绳,面色骤然一冷。   “他爷爷的,谁捆老子?!”   他低喝一声,无人回应。   他左顾右盼,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割开绳子的利器,当他察觉到自己的背部与人相抵时,他无需多想便知道那人是邵年。   “喂,小子,醒醒!”他将头往后一仰,撞上邵年的后脑勺。   “靠,你这头还真硬。”他骂骂咧咧地道了一句。   邵年迷迷糊糊之间觉得后脑一疼,睁开朦胧的双眼,嘀咕一声,“谁打我头?”   他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只能坐着,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待他完全清醒,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是被捆着的!   “醒了?”身后响起君清夜冷冽的声音,“看清眼前的状况吧,咱们让人给绑了,不用猜,肯定是那个送酒的小娘们干的好事,被老子逮到,非要卸了她的手足不可。”   邵年从惊讶中回过神,细细想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是与君清夜拼酒,然而,一碗下去便神志不清了。   他从前在山上与族人们一起生活的时候没少饮酒,酒量并不算差,寻常的酒没个十碗八碗的根本醉不倒。   “我们喝的那酒被人下了药?”他很快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眉头大皱,“都怨你!若不是你非要跟我比这比那,哪里至于发生这档事!”   “你还好意思怪老子?还不是你这蠢货先喝的!”君清夜反唇相讥,“自己没比我聪明多少,还在这儿瞎嚷嚷,眼下只能等着绑我们的人过来了,那人留着我两的性命,没准是想勒索钱财。一定是我君家二公子的身份被人发现,那人绑了我想跟极乐楼狮子大开口。”   “嘁。”邵年冷哼一声,“你都与你大哥断绝了关系,他钱再多也不是你的,你这君家二公子如今也就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浪人,你有钱给人家么。”   “即便断绝关系,君祁攸也不会不管我的,打赌么,即便绑匪狮子大开口,他也会花钱赎我出来,我君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君清夜悠悠道,“敢绑架我,就要付出代价,我若是不把这绑匪的头拧下来炖,我就不信君。”   而就在他说这话之时,屋子外头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被捆绑着的二人听到了这声音,当即噤了声,齐齐望向房门之外。   “吱——”   房门被人打了开,一道艳红的身影迈入房中。   君清夜望着进门的女子,明眸皓齿,面若芙蓉,倒也是个姿色上等的美人。   这女子看上去着装倒也很华贵,竟也图他君家的钱财?   “哟,醒了呢。”尹清罗望着二人,粲然一笑,“你两饿不饿?需要我让厨房去准备些吃的么?”   “你是何人?”君清夜望着她,唇角挑起一丝冷笑,“连本大爷都敢绑架,还真是够胆量,说吧,要多少钱才肯放人?”   “钱?”尹清罗听闻此话,顿时掩唇而笑,“你可真有趣呢,你竟然问我要多少钱。”   “如今我人在你手上,你就莫要跟我装了。”君清夜悠悠道,“我君家是帝都首富,或者说是出云国首富都不夸张,总是不缺一些宵小之徒惦记我君家的金钱,今儿本大爷倒霉落在你手上,没什么可说的,开个价吧。”   “你真是太有趣了。”尹清罗朗声一笑,随即走到君清夜身前,蹲下身,“你以为我图你的钱?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你若是不说,我还真不知你竟是首富家的公子。”   “你不知?”君清夜听闻此话,顿时眯了眯眼,“那你绑本大爷来作甚?不图钱,难不成是想劫色?!”   君清夜这话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尹清罗竟笑道:“这回你倒是说对了,本公主绑你来,就是看中了你的样貌。”   君清夜闻言,一时愕然。   这女人说什么?绑他来竟不是图钱,而是要劫色?!   他君清夜纵横情场多年,向来只有他调戏人,从没有让人调戏的时候。   且,他没有遗漏掉对方的自称——此女竟是个公主。   出云国皇宫何时有过这样一位大胆豪放的公主?竟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俊男,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出云国的几位公主我几乎都见过了,怎么从未见过你?”君清夜面无表情。   “我不是出云国的公主,你们出云国女子那么死板,哪有我这般豪迈。”尹清罗说着,伸手要去触摸君清夜的脸颊。   君清夜眉眼间浮现一丝冷厉之色,想也不想地将头朝边上一晃,避开她的触碰,“别拿你的爪子碰本大爷。”   他素来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自然不允许有人轻薄他。   轻薄人和被轻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尹清罗见此,倒也没恼,只笑道:“我乃鸾凤国大公主,鸾凤国听说过么?在我们那儿,女子的地位不比男子低下,就连立储,我们陛下也是先考虑女儿,我可不管你们出云国男尊女卑的这一套,我看上的,就得乖乖跟了我。”   “可笑至极!”君清夜嗤笑一声,“你们什么劳什子鸾凤国本大爷没去过,也不想去,本大爷只知道,在此地,是没有几个人敢来挑衅我的,你想怎么浪怎么疯回你自个儿的地盘去,把自己国土的思想强加在异国人身上,你是脑子进水不成?本大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人。”   君清夜眼下极为恼火,而他身后的邵年,却是极为罕见地安静。   原本他也是异常恼怒,可在听见‘鸾凤国’这几个字时,他却是怔住了,随后,眼皮子渐渐垂下,掩去眸光中的凛凛杀意。   鸾凤国大公主。   呵呵。   真是有缘。   此刻的尹清罗自然是没看见邵年脸上的神情,只将注意力放在君清夜身上,“你如今人在我手上,气焰竟还如此嚣张,我若不放你,你又能拿我怎样?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想把你们怎么着,你以为,你能躲得了?”   “真想不到鸾凤国的国风竟是如此不堪,公主都成了荡妇,你们的国土上莫非太缺男人?”君清夜唇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你同时将我们两人都绑了来,难不成你还想一对二?”   “在你们出云国男子眼中,我们鸾凤国女子是荡妇?”尹清罗挑唇一笑,“既然你说我是荡妇,那么我不荡一荡,还真对不住你给的评价了。”   尹清罗如此说着,便是站起了身,将手伸向了衣领处,将外罩的红纱衣褪去,露出两个雪白的肩头。   “你这疯女人,你想干什么!”君清夜见她毫不避讳地在两个男子面前宽衣解带,当即斥道,“你还要不要点脸!好歹是个公主,你怎么能跟青楼女子一样不知廉耻?!你别脱了,本大爷不想看,看你这德行,肯定不干不净,老子嫌弃你,滚开!”   他虽是情场老手,但也是头一次见尹清罗这样的奇葩女子。   他君清夜一世放荡不羁,今儿难不成要被这女流氓给睡了?!   “君清夜,你骂的还是太好听了,何止是不知廉耻呢,她们还会亲属乱伦,毫无底线。”在身后寂静了许久的邵年突然出声,“鸾凤国如今的王夫,也就是这位公主的亲爹,还同女皇陛下的妹妹数次私通,这位大公主,是不是女皇陛下的血脉还未可知呢。”   邵年此话一出,君清夜与尹清罗皆是一愣。   “你这小子,胡言乱语些什么?!”尹清罗回过神后,当即低斥出声,“这话你若是敢在我们鸾凤国的国土上说,将你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是么。”邵年低笑一声,“我这话若是拿到你们女皇陛下面前说,只怕最后被凌迟处死的会是你的父亲,如今的王夫。”   “住口!”尹清罗冷眉一皱,饶过君清夜到了邵年身前,伸手揪起了他的发丝,狠狠拉扯,“本公主看你长得讨喜这才把你带回来,你若是识趣的话便乖乖从了我,而不是在这儿信口雌黄惹我生气!你说我父君与我姨母私通,有证据吗?谁告诉你的!”   “你若是问心无愧,何必恼羞成怒呢。”邵年的头皮被拉扯的生疼,唇角却依旧挂着了讥诮的笑意,“你们父女两人都是不干不净的下贱货而已,你们的女帝陛下是瞎了眼才将你们二人当成了宝贝……”   “你给我住嘴!”尹清罗松开了邵年的发丝,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子,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君清夜听着身后的动静,忙追问道,“他们鸾凤国女皇的男人们是否跟咱们出云国皇帝的后宫一样,身心只能忠于君主,一旦与外人私通,就得处死?那这女帝的男人要是跟她的妹妹睡了,是不是得两个一起去死?如果这公主不是女皇亲生的,是不是也得当作孽种处死?哇这鸾凤国的男妃们简直悲惨,跟了女帝就再也不能风流,还得跟娘们似的守身如玉?”   “闭嘴,闭嘴!”尹清罗大声呵斥,“你们二人再说下去,休怪我不客气!”   “理亏还不让人说,看你这样,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君清夜冷哼一声,“我说,你们这家人还真是够淫乱的,男女地位颠倒也就罢了,还有姐夫私通妹妹这等丑事,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君清夜说到这儿,拿肩头拱了一下邵年的肩,“小子,你这消息是哪儿听到的,你个野人还能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呢。”   “我看你们两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尹清罗冷笑一声,倏然快步走到了屋子角落的柜子边上,伸手拿下一瓶药,而后回到了二人身前,拔下了瓶塞,一只手伸向君清夜的下巴,一把掐住,逼迫他张开嘴,而后将瓶子里的药粉倒了进去!   她的动作颇为野蛮,药粉灌入了君清夜口中,呛得他直咳嗽,他想吐出,药粉却溶在了口中。   给君清夜喂完了药,尹清罗又转身到了邵年身前,以同样的方式将药倒入他口中。   “咳!”邵年同样被呛得咳嗽,想要反抗却反抗不得,只能由着那药粉在口腔里融化。   “臭娘们,你给我们吃的什么!”君清夜破口大骂。   但很快的,他便察觉身体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以他情场老手的经验,他很快就知道了尹清罗给他们喂的是什么药。   他爷爷的!   媚药!   ……   宫门之外,四道蔚蓝色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驶入宫门。   到了马厩边停下,苏惊羽等人下了马,朝着正在拴马的苏折菊道:“老兄,谢了!”   “不用。”苏折菊淡淡道,“下回有事,依旧去我府上喊西柚来通知我便好,你们若真想谢我,就小心谨慎些,别让人逮到,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放心,即便是被逮到了也一定跟你撇清关系,绝不连累你。”苏惊羽朝他淡淡一笑。   苏折菊抽了抽唇角。   与上回混进宫同样的方式,苏折菊将苏惊羽等人带去了玄轶司大院,换上了太监的服饰。   “羽姐姐,咱们会不会来的太迟了?距离他们被迷晕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君听跟在二人身后,悄声问着。   “我已经很快了好么?我与阿尧如今是被抓捕的人,想要进宫只能靠身份高的人带,找到苏折菊府上让人通知苏折菊再让他接我们来,这来来回回哪能不费时间?”苏惊羽撇了撇嘴,“他们要是真被睡了,那我也真没办法了,你最好祈祷老天他们还没出事。”   “我看悬。”君听嘀咕了一声,“那女流氓要睡睡二哥就好了嘛,二哥原本就是花花公子,希望二哥能帮邵年拖延些时间。”   苏惊羽眼角一抽,“你就不替君清夜祈祷一下么?好歹那也是你哥。”   君听道:“没准他自个儿挺乐意被姑娘睡的。”   贺兰尧闻言,不冷不热道:“极有可能。”   苏惊羽:“……”   一行三人逼近了太行宫,君听忽然顿住了脚步,“我听到声音了!”   “什么声音?”苏惊羽停下了脚步,忙问着。   “是二哥的抗议声!”君听动了动耳朵,道,“他说,啊——你别过来,你滚,老子嫌弃你,老子宁可自己动手,也不要你,圆润地滚!”   清夜:卧槽,我嫌弃!   邵年:我相信有人猜到我的身世了,绝不仅仅是一个野人那么简单。   尹清罗:妈的,自从到了出云国,一个帅哥都没睡到。   ☆、第258章 卧槽我的眼睛!   苏惊羽:“……”   君清夜宁可自己动手解决,也不要尹清罗?   “看吧,你二哥他压根就不乐意被人睡。”苏惊羽朝君听挑了挑眉。   “我去引开殿门之外的护卫,你们二人再趁机进去。”贺兰尧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身形一闪,掠了出去。   到了太行宫殿外,贺兰尧一言不发,朝着殿外一名护卫脸上就是一拳!   那护卫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道人影闪过,自个儿就不明不白地挨了个拳头。   而那人打了自己之后,身影一晃,一个眨眼间就跑远了。   “哪个混账东西?站住!”殿门外的护卫怒号森森,拔腿追了出去。   苏惊羽同君听见此,趁着殿外无人,迅速溜了进去。   “小听,你仔细听听,在哪间房?”二人潜进太行宫内之后,苏惊羽如此问着。   这太行宫作为给异国使臣居住的地方,共设有房屋二十八间,若是不带君听来,她还得一间一间卧房去找,岂不浪费时间。   “往前,听声音约莫有五六丈。”君听说着,便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跟在了她的身后。   “有人往这儿来了!”君听忽然顿住了脚步,转头望着最近的一间房屋,“那里面没人,躲进去。”   “好。”苏惊羽挑了挑眉头,随着君听躲进了那间空房。   不多时,外头果然响起了好几道脚步声,苏惊羽透过门缝往外看,是几名眉清目秀的宫人,他们每人的手上都端着托盘,盘子里的东西是——   红烛、皮鞭、以及一些类似于手铐脚铐的玩意。   这些东西是——SM必备道具?   苏惊羽顿时觉得眼角都在抽筋。   这些必定是尹清罗让人准备的,用来折腾君清夜与邵年。   君清夜那厮是个妥妥的受虐狂,想当初用鞭子抽他时他还能兴奋地嗷嗷直叫,面部表情痛并快乐着。这下子倒好了,受虐狂碰上SM骨灰级玩家,会擦出怎样的激情火花?   不过她现在还真没时间脑补那个画面,即便君清夜受虐,人家邵年可是个正常人,经不起尹清罗那女流氓的蹂躏。   “我听见了他们压抑的喊声。”君听的声音倏然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丝焦躁。   “先别急,等那几个太监离开咱们再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苏惊羽说着,轻呼了一口气,“你这耳朵虽然好使,但从小到大,应该也给你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她没有君听的听力,自然无法了解君清夜他们此刻是什么状况,但君听将动静听在耳朵里,基本就可以自行想象其中画面。   “我在夜里常常睡不好觉,总要拿点东西塞耳朵,否则,很轻易就会被吵醒。”君听叹息一声,“我听着一丈之外的说话声,就好比你们听着床前有人在对话,试问,怎么睡得着?”   苏惊羽闻言,一时寂静。   有着常人没有的能力,未必就是一种福分。   “那些太监走了!”君听忽然这般说了一句,伸手将房门拉了开,走了出去。   苏惊羽跟在她身后,同她走了约莫五丈的距离,终于也能听见些许声音了。   抬眸望着走廊最后一间房门,里头隐约传出男子的骂声。   二人快步行至那件房屋之外,步子放的很轻,尽量不惊动屋子里的人。   “你这个疯女人,本大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君清夜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夹杂着丝丝喘息声。   苏惊羽拧了拧眉头,素手轻抬,用指甲戳破了窗户纸,而后将眼睛凑上去,透过小孔望着房屋里的情形。   而当她看清屋子里的情景时,只想大喊一句——卧槽我的眼睛!   君清夜与邵年两人均被扒掉了上衣,光裸着胸膛,身上剩一条裤子,且还被分别绑在了两张椅子上,两只手臂均绑在椅子的两边扶手上。   不仅如此,二人光裸着的双肩上,均是立着两截红烛,明黄色的火光跳动着,映照着二人潮红的脸庞。   苏惊羽望着那蜡烛与肩头连接的地方,是把蜡烛油滴在肩膀上,让油稍稍凝固,才能把蜡烛粘上去不倒下来。   这么一来,所导致的便是两边的肩头会有部分肌肤被烫伤。   红烛边缘的油正在缓慢地流淌,迟早会流淌在肩膀的肌肤上,且,他们二人若是不挣扎还好,一旦挣扎,烛芯中央的油便会溅开,脸与脖颈被溅到是在所难免的。   而二人的正对面,尹清罗身上仅穿着肚兜亵裤,正倚靠在椅子上,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态,眉眼含春,嘴角带笑。   “如何,这肩立红烛的滋味还不错吧?”尹清罗望着二人通红的脸颊,笑道,“有没有觉得身上更热了?想不想纾解?那就求我,求的我开心了,自然帮你们解乏,这就是你们惹怒我的下场,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从了我多好?”   “就你这破鞋,本大爷不爱穿!”君清夜咬牙切齿,“老子身边有过无数美人,没有一个不清白,像你这样的破鞋,多看你一眼都是侮辱眼睛。”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尹清罗站起身,拿过一旁桌子上的鞭子,往地上一甩,发出‘啪’的巨响。   “想尝尝皮鞭的滋味么?”她唇角携着一丝冷然的笑意,“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回应她的,只是两声齐齐的冷笑。   “真是不知好歹。”尹清罗目光一凛,扬手,皮鞭就要落下——   “啪!”   这一声,不是皮鞭落下的声音,而是踹门声。   “骚浪贱,住手!”苏惊羽破门而入,喊话的同时,一把匕首自手中飞出,直直射向了正对面的尹清罗。   尹清罗一惊,眼见短刀迎面而来,一个侧身险险躲过。   而就在她躲避的这一期间,苏惊羽已经抄起了腰间另一把匕首,几步奔到了君清夜与邵年身前挡住了二人,与尹清罗对峙。   君听随后跟了上,到了君清夜二人的身后,去为他们松绑。   “小羽,你竟然来救我了!”君清夜望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苏惊羽,潮红的面上写满了感动之色。   “你们是如何进来的!”尹清罗站稳脚跟之后,望着忽然闯入的二人,面色阴沉。   “聪明人自然有聪明人的办法。”苏惊羽冷冷一笑,随即将尹清罗从头打量到脚,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身材还不错嘛,前凸后翘,只可惜,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没一处干净。”   “怎么,你嫉妒?”尹清罗回以冷笑,“上次让你给跑了是你走运,今日你又敢来,我非要你有来无回!”   “是么?”苏惊羽低笑一声,“你有时间在这儿恐吓我,倒不如想想自己一会儿该穿什么衣服。”   话音落下,苏惊羽当即从袖中掏出一物,朝着尹清罗迅速扔出!   尹清罗只以为是暗器,想也没多想便躲开了,但她没有料到的是,下一刻,耳畔传来一声炸响——   “嘭!”   尹清罗回过神一看,整个衣柜竟在冒烟!   木质的柜门被炸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原来苏惊羽刚才朝她扔出的玩意,目的并不是为了炸她,而是为了炸她身后的衣柜。   她本能地躲开了那玩意,遭殃的自然就成了衣柜。   她终于明白苏惊羽那句“你有时间在这儿恐吓我,倒不如想想自己一会儿该穿什么衣服”。   她身上如今只有一件肚兜一条亵裤,光裸着臂膀和白花花的大腿,若是这个时候喊人来,她得有衣服穿才干喊,否则喊来了帮手,自己岂不是要被看光?   尹清罗额上的筋都在跳,一个箭步奔到衣柜前,打开了柜子,去翻柜子里的衣裳。   而就在她急着找衣服穿时,只听耳畔响起一道破空之声,下一刻——   “嘭!”   一黑色不明物体直接在她右手边炸了开来,吓得她赶紧缩回了手,退开一步。   入目的整个衣柜都在冒烟。   “这火云霹雳球拿来对付你可真是浪费了。”身后响起苏惊羽的叹息声。   尹清罗气的浑身发抖,“你这个贱……”   不等她讲话说完,苏惊羽又笑道:“傻瓜,霹雳弹又不会着火,只是制造烟雾与爆炸气流而已,你现在去翻衣柜,多半还能找到几件完好的衣裳。”   说完,她迅速转过身,一把切下君清夜右肩上的红烛,朝着那衣柜丢了过去!   尹清罗见此,想也不想地伸手要去截下那只红烛。   而她也成功地截下了那只红烛。   然而,还不等她松口气,余光瞥见两道火光袭来,她转头一看,又是两根红烛袭来,她手忙脚乱地要去拦截,而就在她好不容易截下红烛的那一刻,苏惊羽已经切下君清夜肩上的最后一根红烛,朝着尹清罗头顶扔了过去!   尹清罗抬头之时,便见红烛离自己的眼睛不过几寸的距离,她本能的躲避了开。   于是乎,红烛投进了她身后的衣柜中,烛火接触到丝绸制的衣裳,将整个衣柜迅速点燃!   “这下你真的没衣服穿了,你还要不要喊人呢?”苏惊羽朗声一笑,“你叫人呐,你倒是叫啊!”   尹清罗望着苏惊羽,眸光中似有火苗闪烁,“我今日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话音落下,她俯身捡起苏惊羽方才袭击她用的匕首,奔向了苏惊羽。   苏惊羽眼见对方的匕首直朝着自己的脸颊而来,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再度掏出一枚火云霹雳球,朝着尹清罗脚下一炸!   “嘭!”   尹清罗大惊,唯恐自个儿被那东西炸到,吓得后退了数步,而下一刻眼前便漫上了阵阵白烟,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个转头间,瞥见几步之外的熊熊火光,整个衣柜已经快被火舌吞噬!   她若是还不喊人,只怕这柜子着火很快就变成了屋子着火!   耳畔似乎没了人声,想必那四个人早已趁着烟雾弥漫的时候逃离了。   尹清罗攥紧了手心,心中怒意滔天。   苏惊羽!   然而这时候她没时间发火,她只能摸索着到了床榻边,抽出床单包裹在身上,这才急匆匆地朝着门外奔去。   “来人!”尹清罗奔到了门外,高声喊道,“快来人,救火!抓刺客!”   ……   同一时刻,苏惊羽同君听正带着君清夜邵年往太行宫外跑。   由于君清夜与邵年都中了迷药,根本走不快,苏惊羽和君听便只能将这两家伙的一条手臂各自扛在肩上,带着他们行走。   眼见着就要出太行宫的宫门,前方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待那人站定之时,众人看清了,是贺兰尧。   他将殿外的护卫引到一处假山打晕了,回来便发现苏惊羽的营救已经成功。   “你们动作可真快呢。”贺兰尧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去东宫!”   话音落下,他瞥了一眼被苏惊羽扛着的君清夜,凤眸微微一眯,到了苏惊羽身前,一把将君清夜放下,将君清夜的腰带拎在手中,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苏惊羽:“……”   别看贺兰尧那么瘦削的身板,力气却一点儿也不小,拎人像是在拎只鸡。   一行人避开了宫中的耳目到了东宫外,贺兰尧朝着东宫守卫出示了一块腰牌,守卫当即让开了路,由着贺兰尧等人进入。   “四哥的这块通行令还真是给我们省事不少。”入了东宫,苏惊羽随意找了间无人的屋子,拍开了房门,让众人稍作休息。   将邵年和君清夜放下,两人依旧面色潮红,倚靠着桌子喘息。   “小羽小十,你们来救我……我,我好感动……”君清夜说着话,眸光中透出些许迷离,“但是我……我现在……好热。”   君听望着二人不正常的脸色,明明是阴凉天额上却都流淌着汗,便伸手探上了邵年的额头,接触到滚烫的温度,她微微一惊,“他的头好烫,该不会是病了?”   “他们二人的反应,很明显是中了媚药,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苏惊羽双手环胸,“解媚药最经典的法子,泡冷水,把他们两找个水池扔进去泡上个把时辰的就好了。”   “不对。”贺兰尧望着二人的脸色,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君清夜虽语无伦次,但他起码看上去有精神,说话也不费劲,你们再看邵年,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气若游丝,毫无精神,的确是病了。”   “不会吧?”苏惊羽微微惊诧,到了二人身前,双手伸出各自探了一下二人的额头,果然,邵年额头的温度比君清夜滚烫的多。   君清夜是药效引起的浑身发热,而邵年却是中了药又发了高烧。   之前趁着烟雾弥漫将这二人带走,根本来不及给他们披上衣服,于是乎一路上他两一直是赤着上身的。   男子汉大丈夫,光着上身也不算丢人,她压根没想到经过一路凉风吹会让邵年发了高烧。   若是发了高烧,再丢他去冷水池里,只怕会更严重。   “先把君清夜扔去水池里。”苏惊羽说到这儿,沉吟片刻后道,“至于邵年……我想想……”   “中了媚药,不是还有一种解决方法么?”君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为何一定要丢去冷水池,那样多伤身体?且邵年如今都病了,不能把他扔进去。”   “不丢去冷水池就得给他们找女人。”苏惊羽瞥了一眼君听,“孩子啊,泡冷水是伤身,但总比伤了一个姑娘的清白来的好吧?我若是给他们两找青楼女子,以他们的骄傲,他们哪会愿意碰?不管是君清夜这个情场老手还是邵年这个清白小郎君,他们都不会愿意穿别人穿过的破鞋,你要我去给他们找处子么?”   “青楼没准有未破身的雏儿。”贺兰尧清凉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但以他两如今的状况,去青楼多半来不及,宫女中雏儿还是有不少的,可以花大价钱给他们找两个来。”   “把我扔进水池吧……”君清夜喘息着抛出一句话,“我要……当备胎的……不可以……背叛你们……”   苏惊羽:“……”   贺兰尧:“……”   就在众人无言的时候,君听忽然开口道:“那就把二哥丢去水池里吧!至于邵年,交给我。”   苏惊羽:“什么?”   贺兰尧:“嗯?”   君清夜:“啊?”   “我说,邵年交给我吧。”君听的语气一派悠然,“这年头清清白白的男子不多了,许多男子在邵年这个年纪都失身了,我难得碰上一个清白的,且他也需要我,为什么不能促成好事呢?我也是清白的,他不亏,我也不亏。”   “孩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苏惊羽伸手揉了揉眉心,“男女之事,不是亏不亏的问题,而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你就因为他是清白的,你就要给你当解药,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你得喜欢他再说啊。”   “我一直都挺喜欢他的啊……”君听在众人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嘀咕着,“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若是事后他不想要我,那也无妨了,我开心就好,他不要我,我就再找别人去,我只知道,现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病了还得被扔到水池里。”   苏惊羽:“……”   她这会儿忽然想起了,在进行营救行动之前,君听说过这样的话——   那女流氓要睡,睡二哥就好了嘛,二哥原本就是花花公子,希望二哥能帮邵年拖延些时间。   “你真的想好了?”苏惊羽的面容颇为严肃,“若是邵年不喜欢你呢?你当真能潇洒放下?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你明白么?”   “我已经快十六了,不小了,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君听抬起头,望着苏惊羽,“羽姐姐,我就只比你小了两岁而已,你觉得我会有多天真?”   苏惊羽:“……”   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说她自个儿很成熟?   苏惊羽此刻很想说,自己外表是十七八的年纪,其实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五以上。   “罢了,你既然这么洒脱,那就随你高兴吧。”苏惊羽呼出一口气,随即转身离开。   贺兰尧一言不发,一把拎起了君清夜,跟上了苏惊羽的步子。   君听见此,抬脚走到了门后,将门关上,拴好。   ……   “阿尧啊,我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婚姻太早了,男子女子都才十几岁便能定下终身,在我们那个时代,未满二十的男女们都还在读书学习。”   荷花池畔,苏惊羽倚靠在贺兰尧肩上,望着在水池里泡澡的君清夜,悠悠道:“你才将近双十年华,在我们那个世界,你这么大的男子,几乎都没有成家立业。”   “小羽毛,你为何忽然有此感叹。”贺兰尧听着她的话,顿时失笑,“你呀,很多时候给我的感觉便是很成熟,看你年纪轻轻,有时思想却十分老成,好似你看尽了人间冷暖。”   “阿尧,我跟你说件事儿。”苏惊羽的语气忽然变得一本正经,“你别看我十七八的外表,我其实已经二十五了,我比你大六岁啊,六岁!我一想到这个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从前最排斥的就是姐弟恋,但我如今跟你姐弟恋了,还相差六岁这么大的数字!唉。”   贺兰尧:“……”   ☆、第259章 你们三,我一个都看不上   “姐弟恋是何意?”贺兰尧无言了好片刻,才问出这么一句。   “就是一对恋人中,女方的年龄比男方大。”苏惊羽说到这儿,又是一声叹息,“我从前素来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子,但遇上了你,打破了我的原则。与你相识到相恋、成婚,我几乎忽略了你比我年纪小的这事儿。”   “为何要对伴侣有年龄上的限制?”贺兰尧道,“年纪小一些大一些有什么要紧?”   “怎么不要紧?在我们那世界里,多数女子接受不了恋人年纪比自个儿小,男方年纪若是小于女方,女方会觉得他不够成熟稳重,无法持家。如此一来,便会产生不少分歧。”苏惊羽说着,笑了笑,“我得感谢再一次的重生给了我一个少女的躯体,使得我与你看起来比较登对,若是我再老个七八岁,与你出门,我会觉得自个儿像是个大姐姐,而你是个小弟弟。”   贺兰尧:“……”   在脑海中酝酿了片刻,他开口道:“在我眼中,你就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是我的夫人,至于你究竟比我大多少,都不重要,希望你莫要被上一世牵绊太多,你要记住你现在只有十七八,即便你上一世人老珠黄,那也是上一世,是你永远回不去的时光,如今的你,在我眼中也就是个小姑娘。”   “阿尧,你……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苏惊羽听着他的话,作势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那要是我心理年龄四五十岁,你还愿意与我在一起么?我不相信你会如此重口味……”   “我不想再讨论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贺兰尧的声线有些清凉,“我不嫌你老,你自己反倒嫌自己老,你若还要这样,谁也拯救不了你。”   苏惊羽顿时无言。   古人早熟,果然是有好处的。   若是在现代,打死她也不愿意找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子。   阿尧虽年轻,但胜在心理成熟,思想上与她毫无代沟,甚至比她更加睿智狡黠,在生活中几乎不与她产生分歧。   她当真不敢再笑他幼稚。   眼见着君清夜游荡在水面上,苏惊羽朝他道:“诶,感觉如何了?”   “小羽,我此刻只有一个感觉。”君清夜望着她,呈现一副苦瓜脸,“冷……”   春季将至,近来多湿冷天气,他长时间泡在这样凉飕飕的池水里,只怕上岸后免不了要感染风寒。   “虽然冷,但你还得忍一忍。”苏惊羽呵呵一笑,“这就是你们不谨慎的下场!以后还敢不敢接受陌生人给的东西了?亏你还是走南闯北多年的老油条,栽在一坛掺了迷药的酒上,你丢不丢人?你现在还好意思说冷,这是教训,该你受的。”   “我哪知道那臭娘们如此阴险!”君清夜不满地叫唤着,“都怪邵年!谁让他总爱跟我比这比那!若不是他,我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拉倒吧你,你好意思怪他,你比他大上多少岁?他十六七,你二十六七,你还真有脸把责任推在他身上。”苏惊羽冷哼一声,“人家邵年在山上生活了那么多年,没见过人间险恶,掉进他人的圈套中倒也情有可原……”   “他是情有可原,我就是活该了?小羽,你如此偏心,简直是对我的不公平!”君清夜扬手拍打着水面,“池水再冷,比不过我此刻心中的冷!我被那女流氓轻薄,你非但不安慰我反而还指责我,总是替那个野人说话,最可气的是,老子中个媚药得自己泡冷水,而他呢,竟然可以睡我妹!气死本大爷了!”   君清夜胡乱地拍打着水面,还掬起一捧水,泼向河岸上的苏惊羽贺兰尧二人。   苏惊羽猝不及防,被水溅了一身。   “卧槽。”   苏惊羽站起身,抓起一把河岸边的土,砸向池水里的君清夜,“你还敢泼我!你不服气是不是!你看看你,年纪明明不小,还跟个幼稚鬼似的,你怎么不学学阿尧,你看阿尧多冷静沉着,遇事从容不迫。哪像你,傻狍子!”   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拾土往君清夜头上扔。   君清夜在池水里躲闪着,抽空就用手捞水去泼苏惊羽。   贺兰尧在一旁看着二人的水土大战,并不阻止。   苏惊羽同君清夜原本是在争执,到了后面,却是真的在玩了。   “哈哈哈,小羽,你看看你,像只落汤鸡!”君清夜在池水中开怀大笑。   同一时,苏惊羽的一把土砸落,正掉在他张开的嘴里。   “哈哈哈!土好吃吗?!”   “呕!”君清夜的笑声夏然而止,吐都来不及。   苏惊羽在岸上笑得捧腹。   贺兰尧在一旁,望着她愉悦的笑颜,唇角轻扬。   还说自己年纪大呢,明明就是个天真浪漫的姑娘。   至少他这么觉得。   ……   这一头的三人在玩闹着,另一头的屋子里,君听正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裳,一件一件地穿回了身上。   才将外衣穿上,还未扎上腰带,身后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这么做?”身后响起邵年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一丝喑哑。   他生病之时虽有些神志不清,但众人的对话他还是依稀听到了一些,媚药的解决之法,除了男女结合之外,冲泡冷水也是可以的。   而眼前的女孩却愿意献身当他的解药,没让苏惊羽将他丢去水池里。   “你那会儿额头烫的厉害,他们说你兴许是着凉病了,既然病了,怎能再将你丢去冷水池里?这不是雪上加霜么。”君听一边扎着腰带,一边道,“我是不忍心的,于是,我跟他们说,我帮你。”   “就因为不忍心,你愿意舍弃自己的清白?”邵年眉头轻拧,“你们女子不是将清白看得最重要么?你怎能如此草率……”   “你这人为何这么笨?”君听打断他的话,转身道,“我要不是对你有意思,我会给你当解药么?我并不是草率,我只是按着自己的意愿做事,我甚至可以不计较得失,若是你不接受我,我也不会逼你接受,帮你,是我的意愿,若只是纯粹的同情心,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当解药?我不会拿这件事道德捆绑你,你爱咋想咋想。”   话落,她站起了身,似是要离开。   他竟然觉得她这么做太草率。   他心底或许觉得她轻浮?   罢了,随他想去吧。   君听迈出了步子走向房门外,然而,才踏出两步,便觉得手腕一紧,是邵年下榻抓住了她的手。   “你生气了?”邵年顿了顿,道,“我素来不太会说话,也没有和女孩亲近过……但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你……真的喜欢我?”   君听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转过头道:“这还有假?也许我就是喜欢你身上的那股野性,虽然二哥总骂你是野人,说你一穷二白,但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邵年闻言,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真以为我是野人?那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怕不怕异瞳?”   君听:“嗯?”   “看着我的眼睛。”邵年望进她的瞳孔中,随后气沉丹田,运转内力。   君听迎视着他,渐渐地,她看到他那双原本漆黑的瞳仁,漫上一层墨绿色——   与狼的瞳孔一样绿。令人感觉……神秘又阴森。   但是又莫名地很吸引人。   “你这眼睛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挺好看的,我完全能够接受。”君听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你长着一双狼一样的眼睛,你就不是人了么?”   邵年看着她笑容里的坦荡,紧绷着的情绪霎时放松了。   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君听。   君听的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时怔住了。   “我不是野人,也不是一穷二白。”邵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等着吧,我会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你,将会与我一起分享。”   ……   “行了君清夜,你泡够了就上来!”   荷花池畔,苏惊羽望着那游荡在水中的人,道:“你都泡了半个多时辰了,药效差不多也该过了。”   “现在的确是没什么感觉了。”君清夜笑道,“不过,我身上没剩多少力气,小十小羽,你们拉我上去可好?”   “小羽毛,我们走吧。”贺兰尧的声线清凉如玉石作响,“方才打水仗都有力气,这会儿他说没力气上岸,你若信他,那是不是傻?”   “有道理。”苏惊羽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别走啊你们!我是真的没力气了!就算原本有力气,打水仗也给耗没了,你们别走嘛……”   君清夜正嚷嚷着,倏然间,一道清脆的女子嗓音在空气中响起——   “何人在喧哗!”   苏惊羽顿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她一点儿也不陌生。   苏惊羽转过头,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四五名宫娥正簇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款款而来。   为首的那女子一袭湖绿色的衣裳包裹着玲珑的身段,乌黑如墨的秀发被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她有如雪般的肌肤,双颊带着若桃李般的淡绯,衬着姣美的轮廓,柳眉之下,是一双难掩傲然与清高的眸,高挺的鼻梁小巧,唇若樱桃略微丰满。   古月南柯。   好久不见。   苏惊羽同贺兰尧是易了容乔装成太监的,他们能认得出古月南柯,古月南柯一时半会儿却认不出他们。   “我都险些忘了,此女是四哥的准太子妃,如今也住在东宫。”苏惊羽嘀咕着一声,随即转身朝着水池里的人道,“还不快上来,别玩了!”   “你们是东宫的下人么,为何我看你们眼生的很?”古月南柯迈步走近了二人,临近岸边之时,耳畔忽然想起一道破水声——   “哗啦!”   一道人影从荷花池里蹿了上来,正落在她三尺之外,衣衫不整,乌发凌乱,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   “君清夜?!”古月南柯一眼认出了面前的落汤鸡是君清夜,当即眉头一拧,“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你能出现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君清夜说着,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四溅,甩了古月南柯一脸。   古月南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嫌恶地后退了几步。   这个姓君的,她很是厌烦。   当初她追求贺兰尧的时候,这姓君的没少说风凉话,对她数次贬低,她都记得清楚呢。   “本公主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出现在这儿理所当然。”古月南柯冷哼一声,“倒是你,一身狼狈地在这儿喧哗,成何体统?还有你们两个,哪儿冒出来的?”   古月南柯说着,扫了一眼边上乔装成太监的贺兰尧苏惊羽。   “你是太子的未婚妻,我是他朋友行不行?你能呆这儿我就不能呆这儿?本大爷借这荷花池泡个澡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君清夜双手环胸,悠悠道,“至于这两小太监,我带进东宫来玩的,行不行?你不服气就把你们的太子爷喊出来,问问他有没有意见,八婆。”   “你……”古月南柯望着君清夜嚣张的模样,面色升腾起一丝愠怒,“来人,把这三个人给我赶出去!”   君清夜敢说自己进东宫是经过贺兰平的允许,她自然不能抓捕教训他,那么索性将他轰出去算了。   苏惊羽听着古月南柯开始赶人,顿时冷眉一皱。   古月南柯将他们三人赶出去,他们三倒是没什么损失,但君听和邵年还在那间屋子里。   那两倒霉孩子也不知完事了没有,若是回头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东宫乱撞,被古月南柯逮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邵年当初在迷雾山上差点儿要了古月南柯的命,古月南柯多半会记仇。   “你凭什么赶老子出去啊,要赶让你们太子爷来赶,你算什么玩意,这还没过门就以女主人自居,脸真大,即便你真的成了太子妃,未经太子允许,也不能将他友人赶出去吧?”君清夜自然是不愿意被轰赶,与古月南柯叫嚣着。   “就凭你对我大不敬,多次言语辱骂,毫无礼数。”古月南柯冷笑,“冲撞太子妃,我本该将你拿下,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只是将你赶出去,已经很给你脸,别给脸不要脸,今日,我是非赶你出宫不可,来人,轰出去!”   “住手。”忽有一道清润如风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古月南柯听闻此声,面色微变。   “太子殿下。”身后的宫人们纷纷跪礼。   古月南柯转过身,望着来人,福了福身,“殿下怎么来了。”   “你们争执的声音这么大,本宫远远地就听见了。”贺兰平走上前来,瞥了一眼君清夜,笑道,“君兄,你跟南柯过去是有些误会,往后,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你们都各自礼让些可好?”   这明显是打圆场的话,君清夜也不好不给面子,悠悠道:“明白了,殿下。”   “殿下,并非我不给面子,只是此人三番四次对我无礼,明知我与殿下有婚约,他依旧不该恶劣的态度,这分明就是不将殿下放在眼里。”古月南柯冷硬道,“殿下觉得这样的朋友值得交么,陛下多半也不乐意殿下与这样的人结交。”   君清夜闻言,心中将古月南柯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好了南柯,本宫不需要你告诉本宫这些道理。”贺兰平朝着古月南柯淡淡一笑,随后扫了一眼君清夜三人,“你们随本宫来书房。”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走。   三人紧随而上。   古月南柯立在原地,眸光中火苗闪烁。   贺兰平果真是不在意她,宁可帮着外人,也不帮她。   若不是母后说一定要坐稳太子妃的位置,直到贺兰平登基将她封后……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迁就他。   ……   “君兄,本宫虽然不是很喜爱太子妃,但你总是辱骂她也不妥,确实有损我的颜面,你若真那么讨厌她,干脆别和她说话,或者,骂人也请文明一些,否则,本宫不会再让你踏进东宫一步。”   东宫书房之内,贺兰平望着君清夜,笑道:“今日让你放肆,完全是看在十弟的面子上,否则,不用南柯赶你,本宫也会赶你。”   说话间,他已经倒了一杯碧螺春,推到了贺兰尧面前。   “行了行了,知道了。”君清夜敷衍了他一句,望着他给贺兰尧递茶的动作,诧异道,“你怎么认出他是小十的?”   贺兰尧易了容,都还没说话,贺兰平竟也认出来了。   “你敢在我的东宫之内大吵大闹,必定是有所依仗,我自认东宫的防守不弱,总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三个人,因此,你们是靠着我给十弟的通行令牌光明正大地进来的,而你们三个人中,只有他的身形是符合十弟的。”贺兰平说着,转头朝贺兰尧笑了笑。   “四哥果然智慧。”贺兰尧眉梢轻挑,“不瞒你说,我们今日潜入皇宫是为了救人,君清夜与另一个小子被尹清罗看上了拐进宫中,险些清白不保,我们救了人之后,无处可躲,只能来四哥这儿避避。”   君清夜听着贺兰尧那句‘险些清白不保’,唇角抽了一抽。   “原来是这么回事。”贺兰平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君清夜,“君兄,你还有清白可言?”   君清夜:“……”   “你我半斤八两。”君清夜呵呵一笑,“都是风流之人,谁也别笑话谁。”   “但本宫从没被女人非礼过。”贺兰平不紧不慢道,“且那女人还不是一般女人,而是女流氓,按理说她阅人无数,想必经验丰富,花招百出,君兄你大可跟她一试,何必让十弟他们冒着风险来救你?他们如今正被抓捕,万一营救行动不成功,害他暴露身份,你岂不是连累他?”   “太子殿下这是在责备我么?”君清夜唇角的笑意有些冰凉,“谁能没个被人阴的时候?但愿殿下你这辈子都不会被人阴,且,即便被人阴了,也别找人求助,尤其别找小十,省的连累了他。”   贺兰平当初不也是靠着小十的协助才夺到太子之位么?   这厮也没少麻烦小十,为何自己就麻烦了小十这么一回,都要被这厮数落,他哪来的资格?   贺兰平迎视着君清夜的目光,唇角同样挂着清凉的笑意。   “你们两别逗了成不?都是朋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阿尧帮你们,你们也都帮过他,这有什么好争执的,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苏惊羽见贺兰平与君清夜在较劲,撇了撇嘴,径自倒了一杯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两在争风吃醋呢,得亏了阿尧也是男子,要是女子,你两准成情敌。”   “惊羽,别逗了。”贺兰平瞥了一眼苏惊羽,“十弟若是女子,我与他就是兄妹,哪能违背道德?”   “咳!”苏惊羽呛了一下,抚了抚脖颈顺气,随即道,“这也不一定啊,贤妃娘娘或许真的是与外人生下阿尧,阿尧是不是陛下的骨血,到此刻依旧是个谜。”   “你们三个,有完没完。”贺兰尧开口,声线清凉,“你们将我想象成女子,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若真的生成女子,你们三,我一个都看不上。”   阿尧:踏马的,我身边坐的三只都对我有非分之想。   羽毛:按正常逻辑,三男一女坐一起,女主才是焦点吧?为何他们不是为我吵架?嘤嘤嘤……   清夜:萌十一直拿的是女主的剧本,自带吸引男配光环。   四哥:……   ☆、第260章 行踪暴露!   贺兰尧的话一出,顿时一室寂静。   “阿尧,我们说笑而已的,别当真。”苏惊羽嘿嘿一笑打破了寂静,伸手挽上贺兰尧的胳膊,“你在我心中,是绝世好男儿。”   苏惊羽的话总算是让贺兰尧脸色缓和了一些。   “十弟你方才说,你们还有个朋友也在宫中。那就等你们人齐了,上我的马车,我派人将你们送出宫去。”贺兰平如此说着。   “那就有劳四哥。”   “无须客气。”   众人不知的是,此刻书房之外正立着一抹湖绿色的倩影,听着书房里传出的声音,面容惊愕。   古月南柯原本是给贺兰平沏了一壶花茶送来,哪知走到离书房不远的地方就听见里头响起贺兰平与君清夜的争执声,二人言语中都提到了‘小十’。   他们口中的小十,是贺兰尧。   贺兰尧竟然在宫中?   如今皇帝暗中抓捕贺兰尧,提高宫中防卫,封锁帝都城门,她猜测着贺兰尧应该躲在帝都中某一处,却没想到他竟还敢来皇宫。   她不敢靠得里书房太近,唯恐脚步声被书房里的人听见,便站的稍微远了一些,脚步轻盈,以便于听到他们的谈话。   在之后的交谈里,她依稀听见一道清冷熟悉的男子声音,那道声音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她已经能确认那就是贺兰尧。   还有一道爽朗清脆的女子嗓音,听着像是苏惊羽的。   古月南柯目光一沉。   原来,之前与君清夜在一起的那两太监竟是贺兰尧与苏惊羽乔装的,他们改变了面容,以致于她没能认出来。   古月南柯握着茶壶的指节微微泛白,眸光中划过一丝冷芒。   她正愁着呢,贺兰尧苏惊羽被皇帝抓捕,若是他们逃到了天涯海角,那么自己岂不是也报复无望?   既然他们敢来皇宫,那就别怪她给他们使绊子。   古云南柯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或许她应该把这个好消息透露给皇帝。   古月南柯一路离开东宫,正想着去养心殿,哪知经过太行宫时,里头一片喧哗。   古月南柯朝着太行宫内瞥了一眼,一名身着火红衣裳的女子正踏出殿外,正是鸾凤国公主尹清罗。   “一群废物,四个人,那么明显的目标,竟然一个都抓不到!”尹清罗朝着身后的护卫怒斥,“喊你们来救火也磨磨蹭蹭,等到火快把房梁烧了才来!一点儿用都没有,饭桶!”   “公主息怒!我们当真不知那两人是何时闯进去的,守在殿门外的两名护卫不知所踪,被发现时他们是在假山里,处于昏迷状态,想必是被人引到那儿打晕的!”   “呵!调虎离山,一人负责引开护卫,其他人便趁机潜入……这种把戏也会上当!”尹清罗反手朝着那护卫脸上就是一掌,“你们做事能不能有点儿脑子?养你们有什么用!”   那护卫捂着脸颊,不敢辩解。   古月南柯望着这一幕,唇角轻扬。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书房外就听贺兰平等人提起这个尹清罗,且还给她起了个好笑的称呼:女流氓。   她理了理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个鸾凤国公主十分风流淫邪,捉走了君清夜来宫中取乐,结果是贺兰尧与苏惊羽潜入宫中设法将君清夜救了出来,暂躲东宫。   贺兰平与贺兰尧关系素来好,东宫自然是一个很好的躲藏之处。   看尹清罗此刻如此愤怒,想必是在他们手上吃了不少亏,好似还被烧了屋子。   真是——有趣。   眼见着尹清罗踏出了殿外朝着东面而去,古月南柯猜测她多半是要去养心殿告状?   “清罗公主,等等!”古月南柯开口叫住了尹清罗。   尹清罗听见身后陌生的女子声音在叫自己,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望着缓缓走来的古月南柯,面上浮现一丝疑惑。   这女人是谁?   “清罗公主,这是要去养心殿么?”古月南柯到了尹清罗身前,朝着淡淡一笑。   尹清罗闻言,明眸微眯,“你是?”   “太子殿下未过门的太子妃,也是异国来的公主。”古月南柯面上挂着优雅的笑容,“清罗公主,是不是在找救走君清夜的人?”   尹清罗听闻此话,当即拧眉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也认识那姓君的小子?莫非——你见过他?!”   “我不仅见过他,我还知道他在哪儿。他与贺兰尧苏惊羽此刻就在同一个地方。”古月南柯笑道,“清罗公主想不想知道呢?”   “别卖关子了。”尹清罗心中掀起了波澜,面上却无甚表情,“有什么条件,说吧。”   说话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古月南柯。   这劳什子太子妃竟然知道她想抓那伙人,且还愿意提供线索,想必是与他们有什么恩怨。   “我的条件很简单。”古月南柯慢条斯理道,“希望公主不要告诉任何人消息是从我这听来的,仅此而已。”   尹清罗听闻此话,倒是有些讶异,“只有这个要求?”   “不错,就这个要求。”古月南柯说着,笑了笑,“我未来的夫君太子殿下与贺兰尧交情一向好,若他知道是我把贺兰尧君清夜他们的藏身地点出卖,想必会对我十分不满,因此,我将消息透露给你,你莫要告诉任何人是从我这儿听见的,我可不希望太子来找我麻烦呢。”   “你想对付贺兰尧他们,又怕麻烦找上身……”尹清罗看穿了古月南柯的心思,不咸不淡道,“所以,本公主可以认为你是在利用我来对付他们么?”   “公主这话就言重了。”古月南柯轻挑眉头,“你与他们有恩怨,我与他们也有恩怨,我负责提供线索,而你,负责逮他们。掩护我,是我提出的要求,我唯恐得罪了太子,将来的日子会不好过。而你呢,你过些日子就要回国,你又不与太子过日子,还会怕他找你麻烦不成?”   “行了,你的要求我同意。”尹清罗道,“说吧。”   古月南柯闻言,眸光中似有笑意,“他们就在东宫的书房中,短时间之内,还跑不出皇宫。且,苏惊羽贺兰尧这两人是乔装成太监的。”   “东宫书房?”尹清罗微微诧异,“他们如今与太子在一起?我还纳闷着呢,宫中戒备森严,苏惊羽贺兰尧为何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且他们还带着一个明显没多大本事的小丫头,如此顺利地出入皇宫,原来一直是太子在暗中相助……”   贺兰平想要掩护这伙人,根本就不费劲,凭他太子的身份,给一块腰牌便可以让人带着贺兰尧他们随意进出宫了。   “你们陛下要是知道太子一直在帮贺兰尧,岂不是得气昏过去。”尹清罗望着古月南柯,眸光中带着审视,“这件事陛下一旦知道,太子必定要受到惩罚,你作为他的太子妃,为了报私仇这样出卖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他。”   同为异国公主,她倒是能理解古月南柯的做法了。   此女作为一个联姻的公主,对贺兰平想必没有真情,她要的只不过是太子妃的位置,将来做一国之母,至于贺兰平本人受不受罚,处境如何,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只要他还是太子就够了。   真是个狠心的女子。   “他也没有多在意我,我又何必太在意他。”古月南柯悠悠道,“不妨碍公主办事了,告辞。”   言罢,她转身离开。   尹清罗并未再耽搁时间,转身一路快步奔向养心殿。   贺兰尧,苏惊羽,我看这回你们还如何逃。   ……   “你们两倒霉孩子,这就定下终身大事了?”东宫书房内,苏惊羽望着双手交握的邵年与君听,扬了扬眉毛。   果真是年少轻狂,从陌生到熟悉,仅仅只需一天。   在今日之前,邵年与君听应该还不算熟悉,只是君听单方面有点喜欢邵年而已。而今日之后,邵年对君听,已经由陌生转变为熟悉,他现在多半也喜欢上了这个怕他生病而愿意为他献身的小丫头。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就是那么奇妙。   尹清罗这个臭流氓倒是当了一回助攻了,间接促成了一对年轻气盛的小情侣。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君听双手环胸,不甚在意,“我都十六了,我这个年纪嫁人的多了去了,正好我没有双亲,我就自己做决定了。”   “你没有双亲,但是你有两个哥!”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拍桌声,“他一个野人,无钱无权无素养,你怎么偏就看上他?你跟着他能过好日子么你?想跟他过,你也得问问你大哥二哥同不同意,我、不、允、许!”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野人。”邵年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盯着君清夜。   “你不是野人,好,那你总该属于平凡人吧?一穷二白,除了有个破山头,你还有什么?你想让小听跟你过,敢问,你出得起聘礼么?她虽不是我亲生妹子,但也是我与君祁攸从小养大的义妹,极乐楼的三小姐,你能出得起极乐楼财富的一成当聘礼,我就不反对你们。”君清夜冷笑。   “二哥,你什么时候也和大哥一样满身铜臭了?”君听不悦地拧起眉头,“有钱没钱很要紧么?你们有钱人就能看不起没钱人了?你也说了我不是你亲生妹子,就是个收养的而已,那么我的终身大事,不劳你费神了。”   “你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君清夜作势要挽袖子,“你看我不抽你,为你好你还不当回事,他连当君家上门女婿的资格都没有!在尘世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他就只有一个破山头,你要跟他去深山老林住么?他是那什么森林之王,你要当森林王后?别笑死人了。”   “我绝不做上门女婿。”邵年面无表情,“我并非只有一个山头,也不是一穷二白,我所拥有的东西你是想不到的,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们,但我总有一日会证明,你是有眼无珠。”   “哟哟哟,口气真大……也不怕闪了舌头。”君清夜嗤笑一声,“除了那个破山头,你拥有什么玩意是我想不到的?有多了不起呐?莫非你还有宝藏金库什么的?那你要出多少聘礼给小听呢?你以为你是说书先生口中那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干年之后能登上帝位,然后牛气冲天地吼一句‘我有江山为聘’?要真是这样,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   邵年:“……”   “君清夜,你这人实在太讨厌了。”终究是苏惊羽看不下去,抬手拍了一把君清夜肩,“我一直嫌弃君祁攸满身商人的铜臭气,现在你也想被我列入嫌弃人员的列表中?你们这些当首富的人能不能有点儿人情味?人家两年轻人互相喜欢你就随他们去多好,你闲的蛋疼想去棒打鸳鸯,还是你单纯看邵年不爽,不让他跟你妹相处?”   君清夜今日的表现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相亲宴上女方的家长,鼻孔朝天地问人家男方:有房有车没?有多少财产?我们家可是很有钱的,你高攀不起,就趁早离开我的女儿,看你那穷酸样。   想要拒绝人好歹也摆正态度,礼仪一些,将人踩在地上贬低这样的行为那才是真的缺失素养。   “你们吵够了吗。”苏惊羽身后,贺兰尧不冷不热地抛出一句话,“吵够了就走,别让四哥看了笑话。”   “不,我并未觉得好笑。”贺兰平开口,声线温润,“君兄也是为妹子着想,并不算错,只是,话不要说的太绝对了,邵年如今虽然不富贵,但年纪尚轻,还有不小的发展机会,将来会如何,我们谁也说不准的。”   “嘁,能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君清夜冷哼了一声。   “小羽毛,我们该离开了。”贺兰尧说着,已经起了身,拉着苏惊羽走向书房外。   “十弟,当真不留下来用晚膳么?”身后响起贺兰平的声音,“你们即便在这儿多呆个一时半刻也不要紧,东宫外的人不会知道,何必急着离开……”   然而,贺兰平的话音还未落下,书房外便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而后是男子的声音传入,“殿下,不好了,大批禁卫军包围了东宫,有一队人已经闯入来搜了,为首的是禁卫军首领,说是奉了陛下之命来捉拿犯人,我们拦不住。”   此话一出,书房内的众人均是一惊。   “怎么回事?”苏惊羽眉头紧拧,“捉拿犯人,这意思明摆着是捉阿尧来的,皇帝怎会知道我们藏身此处?”   “他姥姥的,谁泄露出去的消息!”君清夜暴跳如雷,“让老子知道是谁,要将他撕成片片!”   吼完之后,他转身望向贺兰平,“现在出去来不及了。贺兰平,你这宫中,可有什么好躲藏的地方?例如密室?”   贺兰平道:“这倒是有……”   “不妥。”贺兰尧接过话,“四哥如今住的东宫,是贺兰陌从前住的,密室的地点贺兰陌最清楚,我们若是躲进密室,还是很容易被揪出来,他只要告诉尹清罗东宫之内有哪几个密室,尹清罗必定来插手,届时,我们更跑不掉了。”   “阿尧所言有理,东宫绝不是藏身之地。”苏惊羽思索片刻,道,“君清夜、邵年、小听,你们三个被发现倒是无妨,你们不是犯人,可以作为四哥的友人呆在这儿,皇帝多半不会管你们,他想抓的,只是我和阿尧。我与阿尧如今乔装成太监,没那么快被发现,只需要装的自然一些,找到机会就逃走。”   “我也是如此想的。”贺兰尧说到这儿,望向贺兰平,“四哥,劳烦你暂时控制古月南柯的行动,莫要让她有机会见到我们。她之前看见我们与君清夜在一起,便说我们眼生,之后又见你将我们带去书房,想必更觉得我们可疑,从来到东宫为止,只有她注意到我们,以防万一,要限制她的自由。”   “好,我这就去找她。”贺兰平迈出步子,走到了房门后,打开了门。   苏惊羽贺兰尧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反正他们如今不是顶着真面目,也不担心很快被捉住。   贺兰平一路朝着古月南柯的屋子而去。   苏惊羽同贺兰尧则是走了另一个方向,一举一动表现得都十分自然。   眼见着大批禁卫军蜂拥上来,为首的那人朝身后的众人道:“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将东宫内的所有宫人都喊来书房外头集合,立即行动!”   苏惊羽贺兰尧闻言,对视一眼。   这是想验身份了?   将所有的宫人都集中在一起,他们必定会被揪出来,因为这东宫之内其余的宫人都不认得他们,若说是新来的,禁卫军首领必定会去太监总管那儿查,确认是否有新的宫人被调来东宫。   这宫中宫人的调动,太监总管那儿都是有记录的,一查便知。   “连我们假扮成太监都知道,果然是尹清罗捣的鬼。”苏惊羽冷哼一声,“除了她,谁能知道咱们扮太监潜入宫中?”   问题是,尹清罗怎知他们都藏在东宫中?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出动这么多禁卫军,尹清罗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她哪敢让皇帝派这么多人来搜东宫?   她绝不可能是因为猜测而让这些禁卫军出面,必定是东宫里有人泄密,她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这才敢告诉皇帝。   这混账东西。   “古月南柯有一定的嫌疑。”贺兰尧沉声道,“只有她会怀疑我们的身份,她在荷花池畔看见我们与君清夜在一起,便觉得我们很眼生,试想一下,我们把君清夜他们从尹清罗手中救出,尹清罗必定又要发疯,嚷嚷着有刺客,让人来捉我们,她这么一闹,大半个皇宫估计都能知道动静,古月南柯若是得知这样的状况,可以因此分析出许多事,被尹清罗拐走的君清夜出现在东宫里,那么救走君清夜的人,多半也是在东宫里,这么一想,她就极有可能怀疑我们这两个眼生的太监。”   “这两女人都是神经病。”苏惊羽磨了磨牙,“我真想赏她们一人一脚。”   “有机会的话,一定得赏。”贺兰尧冷笑一声,拽着苏惊羽迅速蹿进一处假山中。   ……   与此同时,贺兰平也到了古月南柯的住处。   “南柯,你在么?”他伸手,敲了敲房门。   下一刻,屋里响起一道女子声音,“在呢。”   不多时,门后响起了脚步声,古月南柯将门打开了,望着门外的贺兰平,淡淡一笑,“殿下找我,有何事?”   “进屋说。”贺兰平同样笑了笑,抬步迈进了屋子里。   古月南柯跟随在他身后。   她没有想到的是,走在前头的贺兰平忽的转过了身,一把扣上了她的肩,将她按在了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双素来温润的眸光里漫上点点寒霜。   古月南柯微微一惊,“殿下,这是怎么了?”   贺兰平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你将他们的行踪泄露出去的?你是何时发现的?”   ☆、第261章 被困假山   古月南柯闻言,心中暗暗一惊,面上却没有异样,眉眼间只浮现出疑惑之色,“殿下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殿下所指的是何人?”   “你当真不知?”贺兰平面无表情,“你若真的不知情,为何要紧张?我问你话的时候,你显然有一瞬间的紧张,之后才故作镇定,一个人在听见自己做过的错事被人揭露时,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你说你不知情,那么你的紧张从何而来?”   “殿下的说法,恕我无法赞同。”古月南柯眉头轻拧,“方才在屋外的时候,殿下你还是和颜悦色的,一进屋忽然就变了脸,还将我按在椅子上严肃地质问我,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面对殿下这样忽然转变的态度都会惊讶,殿下你说我紧张?我否认,我只是被你的变脸稍微吓着了而已。”   贺兰平闻言,不语,只是望着古月南柯的眼睛,似是在判断她是否说谎。   二人对视片刻之后,贺兰平忽然笑了,“没什么事,看来是本宫冤枉你了,别见怪。”   说完,他便转过了身,背对着古月南柯。   “殿下,恕我多嘴一问。”身后响起古月南柯的声音,“究竟发生何事了?殿下口中的‘他们’所指的都有谁?”   “据说太行宫中闯入了了刺客,有人发现刺客进了东宫,父皇便派了大批禁卫军来搜捕刺客。在抓到刺客之前,本宫希望你呆在自己的屋中不要出门,考虑到你的安危,本宫会派几个死士来保护你。”贺兰平答非所问,抬步走向屋外,“从现在开始,南柯你就安心在这屋里呆着便好,需要什么,吩咐下人便好。”   话音落下,他已经踏出了屋子,顺手将房门关上。   不多时,古月南柯便听见屋外响起好几道脚步声,到了房门外便没有动静了。   她忙起了身去开门,打开门的那一瞬,门口正伫立着三名如石雕一般的护卫。   这便是贺兰平派来‘保护’她的。   古月南柯目光一沉,关上了房门,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保护她?   呵呵。   当真不是为了监视她么?   禁卫军来东宫里抓‘刺客’,贺兰平显然是怀疑她将贺兰尧等人的行踪泄露,将她暂时软禁在这间屋子中,是为了防止她出去捣乱。   贺兰平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中已经对她不满了吧?   他以为将她困在这儿,能改变什么呢?   她不捣乱,尹清罗也会捣乱,这一次,贺兰尧他们还能跑得掉么?   古月南柯无声冷笑。   贺兰平对这个兄弟还真不是一般的情深义重……   她必须想个办法,打消了贺兰平对她的猜忌,否则,只怕以后她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   “阿尧,躲在这儿,迟早要被发现的。”假山之内,苏惊羽靠在贺兰尧的胸膛上,由于他们躲在石洞之中,周围的光线较为昏暗,只能通过石缝看到一点儿亮光。   若是在假山里被逮到了,那真是无处可逃,只能硬拼。   “放心吧。”贺兰尧清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我会护着你的。”   “我知道。”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我担心的可不是自己啊,担心的是你,皇帝最想杀的是你,你看他这做派,显然是一点儿都不念旧情,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子,他竟连一丝犹豫和不舍都没有。”   “这并不奇怪,他素来就不喜欢我,如今他怀疑我不是他的骨血,自然欲杀之后快。”贺兰尧抚着苏惊羽的发,“没事的,即便被禁卫军发现,我也能设法带你逃出生天,这皇宫想困住我,门都没有。”   二人在假山之内悄声说话,而假山之外,禁卫军来回奔走,脚步杂乱。   苏惊羽抱紧了贺兰尧,黑暗中,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心跳的频率很正常,并没有增快,可见他真的十分冷静,毫不慌张。   贺兰尧一向有这样临危不惧的魄力,只让人觉得与他呆在一起,很是安心。   忽的,有脚步声临近了假山。   禁卫军搜查,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搜到假山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贺兰尧一手揽着苏惊羽,另一手已经抬起,指间夹着数根银针。   “这假山里应该不会有人吧……”一道男声在假山外响起。   “拿剑捅一捅不就知道了么。”   苏惊羽听着禁卫军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抬眸,依稀可见贺兰尧手中银光闪烁。   他是想和他们拼了?   苏惊羽脑海中蓦然划过一个念头,想也不想地,伸手将贺兰尧那只抬起的手按了回去。   黑暗中,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讶异。   小羽毛这是想做什么?   “阿尧,别动。”她靠近他的耳畔,悄声道,“我身上有蚕丝宝甲,让他们捅好了。”   她的话才说完,已经有几名禁卫军执剑探了进来。   苏惊羽将贺兰尧压在石洞角落,两手撑在他身侧,将背部留给身后的禁卫军。   二人屏住了呼吸。   石洞里漆黑一片,安静地只能听见脚步声。   苏惊羽忽觉得背后遭人一捅,剑尖正抵在她的背上,有蚕丝宝甲在身,剑尖自然穿不透。   她听着身后利剑挥舞的破空之声,心道一句蚕丝宝甲关键时候还真是有用。   那几名禁卫军拿着剑在她背后捅了几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苏惊羽轻呼了一口气,“没事了。”   剑尖刺在宝甲上,如同刺在墙上一样坚硬,那几人多半是以为自己刺的只是假山墙。   被捅了那几下,还真是没什么感觉。   “嘿嘿嘿,阿尧,这次是我保护了你。”苏惊羽伸手,摸索到贺兰尧的脸颊,捏了捏,“有没有觉得我方才很是帅气?”   “并没有。”贺兰尧轻挑眉梢,“我方才还在想,若是那几人的剑挥到你头上,那就只能跟他们拼了,你后脑勺又没有护甲,你说是不是?”   苏惊羽:“……”   这倒是真的。   幸好那几人只是在她背后乱捅几下而已,若是挥到头顶上,那她与阿尧可就得暴露了。   说来还是运气不错。   同一时刻,书房之前已经集齐了东宫所有的宫人。   “统领,所有人都在这儿了,所有的屋子,以及能藏人的地方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书房之内坐着的三人,据说是太子殿下的客人。”   “嗯。”禁卫军统领沉声开口,“将这些宫人的身份一一核实。”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忽有一道温润优雅的男子声音在右侧响起,众人转头一看,正是贺兰平。   “拜见殿下,殿下,卑职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搜捕刺客,将东宫的所有宫人聚集在此处,是为了核实身份,避免有宵小之辈乔装成宫人躲避抓捕。为了配合我们的行动,殿下的客人们也均不得离开东宫一步。”禁卫军首领说到这儿,笑了笑,“另,陛下召太子殿下去一趟养心殿。”   “知道了。”贺兰平淡淡道了一句,转身迈步离开。   离开之际,他抬眼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宫人,并未发现贺兰尧与苏惊羽。   贺兰平唇角轻扬,收回了视线。   禁卫军这群酒囊饭袋,果然是没本事逮到那两人。   ……   临近傍晚,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   书案之后,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望着书案前站着的人,面色微沉。   “老四,你跟父皇说实话,那个孽障是不是藏在你的宫里?!”   “父皇的话,儿臣有些听不懂。”贺兰平迎视着皇帝的目光,眉眼间似有疑惑,“还请父皇明示。”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朕装糊涂?”皇帝冷哼一声,“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对那个孽障一向极好,其他皇子公主们都不与他来往,唯有你,总是去照拂他,朕知道你心地好,你从前想必是看他可怜才对他表示关心,但如今没有这个必要了,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你的手足兄弟,你还护着他做什么?”   “父皇,请容儿臣反驳您的话。”贺兰平不紧不慢道,“第一,儿臣并没有护着他,他如今在哪儿,儿臣不知道。第二,父皇为何就觉得他一定不是您的亲生子?单凭外人几句话?儿臣以为,想验证小十是否贺兰家的血脉,首先要找到贤妃……”   “别跟朕提她!”皇帝拍案打断贺兰平的话,“这个贤妃,真是辜负圣恩!朕待她何其好?可她是如何回报朕的?她生了个怪胎,朕不怪她,为了保住那个怪胎与朕翻脸也就罢了,可她竟然与外人私通!你觉得朕还能饶恕他们母子么?”   “父皇,您有证据吗?”贺兰平眉头轻拧,“儿臣以为,您的判断太过草率……”   “行了!关于贤妃的事,你就不用再说了!”皇帝面色阴沉,“朕最后问你,你真的没有暗中帮助那个孽障?这偌大的皇宫,守卫森严,那个孽障还带着其他人,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难道那些守宫门的都是瞎子不成?他们能够轻易出入宫门,自然是因为有帮手,除了你,还有谁敢冒着风险去帮他?”   “父皇,这些都只是您的猜测而已。”贺兰平的神色依旧从容镇定,“父皇想要我认错,除非有证据,否则,没做过的事儿,儿臣可是不愿意认的。”   “你——”   皇帝的眸光中透出一丝锐利,“有人亲眼见到,你宫中出现了两个可疑的宫人,那两人并不是你东宫里的人,你能告诉朕,他们是哪个宫的?出现在你宫中是做什么?你说出这二人是谁,朕把他们提来审问几句,届时,朕就可以判断是不是冤枉了你。”   “两个可疑的宫人?”贺兰平面上浮现不解之色,“什么可疑的宫人?儿臣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请问父皇,是谁告诉父皇我宫中有可疑的宫人?你将她提来,儿臣与她当面对质。这样子虚乌有的事,她怎么就敢说?父皇,这人一定是看儿臣不顺眼,故意想找儿臣的麻烦。”   皇帝:“……”   “父皇,您现在心中想必也有不少疑惑。”贺兰平叹息一声,“儿臣也觉得脑海中有许多疑团,也不知是谁跑来父皇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可疑的宫人,简直是胡言乱语。”   皇帝伸手揉了揉眉心,“来人!将清罗公主请来。”   “清罗公主?这事与她也有关系么?”贺兰平眯了眯眼,“父皇,是她说儿臣宫里有可疑的人?恕儿臣直言,自从这个清罗公主来到宫中,宫中便不得清净,自打她来,到今日,有哪一天这宫里是安宁的?此女出生在女子为尊之国,自以为能凌驾在男子之上,到了咱们出云国,依旧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儿臣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只盼着她什么时候能走呢。”   皇帝:“……”   “父皇觉得儿臣的话可有道理?”贺兰平悠悠道,“此女虽是出生在女子为尊之国,但也未免太过好色,将八弟招去当驸马还不够。之前还对小十有非分之想,且,她刚来宫中那会儿,宫中举办欢庆宴,她对儿臣也是挤眉弄眼的,倘若儿臣不是太子的话,她多半也会来招惹我,之后儿臣对她冷言冷语警告了一番,她才收敛了,她如此沉迷男色,父皇觉得她能有本事当上鸾凤国女帝么。”   “她当真如此好色?”皇帝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一分,“朕之前竟没有注意到。”   “可不是么,虽说儿臣也是风流之人,但儿臣的生活倒是一点儿都不淫乱,比起这位男宠上百的公主,倒是正儿八经多了,可怜我那八弟,要入赘给她。”贺兰平唉声叹气。   “关于老八与她联姻这事,是板上钉钉的,鸾凤国国力强盛,丝毫不输出云国,她们竟然有意结盟,我们为何要拒绝,老八是憋屈了一些,但作为贺兰皇室的儿女,就该为贺兰皇室付出。”   “老八这棵好白菜,就要被那女流氓拱了,对此,儿臣深感可惜。”   “你……你说话注意着些分寸!”皇帝瞥了他一眼,“有些话,憋在心中就好,何必要说出。”   贺兰平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寝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一名宫人入内,道:“陛下,清罗公主到了。”   皇帝闻言,淡淡道:“快请。”   那宫人退了出去,不多时,一抹艳红的身影踏入殿内,到了书案前,“见过陛下。”   尹清罗说着,视线一转,落在贺兰平身上,淡淡一笑,“太子殿下也在啊。”   “本宫要是不在,都不知要给清罗公主抹黑成什么样了。”贺兰平似笑非笑道,“听闻公主说,本宫宫中有两个可疑的宫人?本宫可不可以理解为,公主的意思是,那两个可疑的宫人就是所谓的刺客,贺兰尧与苏惊羽。您是这个意思么?”   尹清罗闻言,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   “原来陛下召我过来,是来对质的。”尹清罗轻描淡写道,“太子殿下为何说本公主抹黑你。”   “贺兰尧与苏惊羽如今是犯人,公主你说他们藏在我的东宫之中,这意思不就是说本宫窝藏犯人?”贺兰平冷笑,“还让父皇出动了禁卫军去搜查东宫,你还真以为能搜到个什么玩意,你是亲眼目睹了他们藏在我宫里么?”   尹清罗淡淡道:“有人亲眼目睹,告诉了我。”   贺兰平追问,“那人是谁?”   “不能说。”尹清罗道,“那人来跟我泄密,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将她的身份透露,她是东宫里的人,唯恐自己泄密一事被殿下知道,殿下会惩罚她,于是,她请我保密。”   “呵呵,还真有意思。”贺兰平眸光里的笑意有些清凉,“既然清罗公主一口咬定我包庇犯人,那么就让禁卫军好好搜查一番,看看能否搜到这二人,咱们打个赌如何?若是真的搜到这两个犯人,本宫自愿以窝藏犯人的罪名入狱,父皇可以秉公执法;倘若禁卫军搜不到这两人,那么清罗公主你,请在明日收拾行装回国,别在我出云国继续逗留,本宫实在不想与抹黑我的人天天见面。”   尹清罗:“……”   “清罗公主,不敢赌么?”   “赌就赌。”尹清罗面无表情,“既然要赌,那么我有一个额外请求,我也要参与搜查,请殿下批准。”   “随你搜。”贺兰平满不在意道,“你现在就可以去。”   “好。”尹清罗应下,随即朝着皇帝道,“陛下,失陪了。”   说完,她转过身,快步走向殿外。   贺兰平见此,眉头轻挑,随即也朝着皇帝道:“父皇,儿臣也失陪了。”   话音落下,他亦转身离开。   皇帝望着二人相继离开的身影,目光一沉。   他如今也不知该相信谁了。   ……   东宫之内,禁卫军们正将所有宫人的身份核实完毕。   “统领,这些宫人的身份,与册子上记载的一样,没有可疑之人。”   禁卫军统领听着手下的汇报,拧了拧眉头,“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么?”   “应该没有,东宫的每个角落大伙都搜查过了。”   禁卫军统领闻言,眉眼间浮现疑惑之色,“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陛下说有两个身份可疑的宫人,不属于东宫,可经过搜查,根本就没有发现这样的人。   “一群酒囊饭袋。”书房之内,君清夜望着门外的一众禁卫军,嗤笑一声,“想抓小十他们,哪那么容易。”   君听闻言,伸手托腮道:“不过我也好奇,他们到底会藏在哪儿呢?东宫被禁卫军包围,他们是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应该是躲在某个地方,没让这些人搜到……”   “一定是一个我们想不到的地方。”君清夜悠悠道,“我现在关心的是,这帮傻兮兮的禁卫军什么时候走,要是他们一直呆到天黑,或是呆到天明,那小十他们就算躲的好,也得饿晕了。”   ……   “阿尧,你饿不饿?”假山之内,苏惊羽摸了摸腹部,只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怎么偏就在这样的时候,肚子不争气了呢。   “我还好。”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怎么,你饿了?”   “有点儿,但也没法子。”苏惊羽撇了撇嘴,“禁卫军没撤离之前,我们不能出去,只能等他们离开了。”   正说着,苏惊羽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塞在了手里,是一个纸袋。   身后的贺兰尧道:“饿的话,就吃这个吧。”   “啥?”苏惊羽将纸袋凑到鼻翼前闻了闻,“糕点?你居然随身携带这个?”   “很奇怪么。”贺兰尧道,“出门在外不带零嘴我难受得慌。”   ☆、第262章 说,我是不是你的小公主?   苏惊羽:“……”   嗅着纸袋里传出来的香味,她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捻了一块桂花糕塞入口中。   事实证明,当一个吃货也是挺不错的。   随身携带着点心,身处困境之时可以掏出来解决饥饿问题。   “唔,好吃,阿尧你也来一块。”苏惊羽说着,捻了一块糕点递给身后的贺兰尧。   “我不饿,不用给我吃。”贺兰尧的声线里似有笑意,“你吃两块先垫垫肚子,其余的留着,等再一次感觉到饿了继续吃,有了这包桂花糕,度过今夜不是问题。”   “有道理,不能一次性吃光。”苏惊羽点了点头,将袋子折好,塞入怀中。   “困在这儿,真是无趣。”苏惊羽打了个哈欠,一歪头倚靠在贺兰尧的肩头,“也不知那些个禁卫军何时会离开。”   在禁卫军离开之前,他们都只能暂避在假山中,一来可避免正面冲突,二来,不至于连累了贺兰平。   她与阿尧一旦暴露,贺兰平就得扛下窝藏犯人的罪名,虽然他如今已是太子,地位难以撼动,但皇帝总不会轻易宽恕他,惩罚是在所难免的。   因此,他们只能在这个又潮又黑的假山里暂时蜗居了。   苏惊羽站的累了,靠着山壁坐了下来。   “阿尧,你站的不累么,坐下。”苏惊羽伸手,在黑暗中扯了扯贺兰尧的衣袖。   “这假山里头是长期无人清理的,地上太脏,少不了有蝼蚁,又湿又潮。”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还是站着好了。”   “你这洁癖症有时还真讨厌,你又没穿华贵的衣裳,有什么好嫌弃的?你现在穿的是太监衣服!”苏惊羽撇了撇嘴,握上贺兰尧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扯将他扯到身边坐下,“这衣裳出了宫之后咱们就不要了的,犯不着那么讲究。”   “爱干净习惯了。”贺兰尧的语气慢条斯理,“哪像你,邋里邋遢的。”   “我邋遢?”苏惊羽顿时瞪眼,在黑暗中找寻到贺兰尧脸庞的位置,伸手一掐,“我怎么邋遢了你说?我这是不拘小节,你会不会说话?”   “轻点儿。”贺兰尧的声线毫无起伏,“你捏的是我的脸,不是面团,能否稍微控制一下你的力度,我也会疼的。自从嫁给我之后,你可是越来越野蛮了。”   “我野蛮?”苏惊羽磨了磨牙,非但不松手,反而掐的更用力了些,“旁人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你不行,我是你媳妇,你必须要挑好话说,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快说我淑女。”   “这样虚伪的话你觉得听得舒服么。”贺兰尧悠悠叹息一声,“你能用暴力手段让我改变说辞,却改变不了我心底的想法。”   苏惊羽闻言,顿时泄气了,松开了贺兰尧的脸颊,“阿尧,你变了。”   “嗯?”黑暗中,贺兰尧看不清苏惊羽的神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一丝失落。   虽然这失落听上去就像是装出来的。   “你以前不会这么说我的,从前,我凶恶的时候你会说我是真性情,我打人的时候你会笑着说你就喜欢我这暴脾气,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会拿最好听的话来哄我,这些都是咱们成婚之前的事了,自从成婚之后,你夸我的话愈来愈少,损我的话愈来愈多。”   苏惊羽说到这儿,唇间逸出一声叹息,“男子是不是就喜欢这样,成婚之前,能将你夸上天,成婚之后,就开始毫不留情地贬损你。”   “又在胡言乱语。”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我是看你困在这儿太无趣了,才故意找话题,跟你斗斗嘴,你真以为我在贬损你么?你这脑子也太不灵光……”   贺兰尧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忙止住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句话不就是在损我?嘲笑我的情商?”苏惊羽唉声叹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依稀还记得当初跟我求婚时那个温柔又绅士的阿尧,你快把他还给我。”   贺兰尧闻言,伸手揉了揉眉心,“小羽毛,别闹了,我对你何时不温柔了?你说我变了,我倒觉得是你变了,你从前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现在,时常刁蛮任性,不讲道理。”   “那又如何?我是小仙女,我是小公举,我就任性!”苏惊羽冷哼一声,“不是你说的我是你一个人的公主?怎么,公主有点儿公主病不奇怪吧?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小公主?”   贺兰尧:“……”   他此刻很想翻白眼,但他知道,即便翻了苏惊羽也是看不到的。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嘿嘿嘿。”苏惊羽说着,伸手揽上贺兰尧的肩头,笑道,“阿尧,快叫一声公主殿下,虽然我不是真的公主,但我是你的公主呀,是不是?”   “你还真是揪着这句话不放了。”贺兰尧的语气中似透着一股无奈的笑意,“我若回答是,有什么奖励?”   “当然有!”苏惊羽说着,伸手将贺兰尧的脖颈一勾,转头在他脸庞上香了一口。   亲完之后,她顿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还没回答是不是,我岂不是白亲了……”   “那你让我亲回来,就算扯平。”贺兰尧低笑一声,抬手准确无误地捏住苏惊羽的下颌,一个俯头覆上她的唇。   苏惊羽:“……”   打情骂俏,卿卿我我,是日常必不可缺的事。   如果不是在这潮湿黑暗的假山中,一定更加美好。   这一头二人躲在假山中耳鬓厮磨,另一头,尹清罗与贺兰平正快步赶来东宫。   到了东宫书房之外,贺兰平朝禁军统领问道:“如何?找到什么可疑人了么?”   “并没有,所有宫人的身份也都得到了核实。卑职以为,刺客根本就不在东宫里。”   “不可能。”尹清罗沉声道,“本公主不相信他们的动作这么快,东宫外被侍卫包围,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别说大活人,他们一定还在东宫之中,你们没找到,想必是遗漏了什么地方。”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我们都搜查过,房屋、假山、甚至连河边都有人看守着,就是没有发现半点儿刺客的踪影。”   “呵,本公主还真不信他们长翅膀飞了,你们搜不到,我亲自来搜。”尹清罗冷哼一声,“麻烦统领借点儿人手给我用用。”   “公主随意吧。”   “好,那我就一间一间地去搜。”尹清罗唇角轻扬,转头望向贺兰平,“太子殿下不介意吧?”   “请便。”贺兰平不紧不慢道,“只希望公主别忘了与本宫的协议,搜不到刺客,你明日就走人。”   “不、敢、忘!”尹清罗磨了磨牙,点了一队人随行,转身离开。   贺兰平则是进了书房。   “我方才好像听见了那女流氓的声音?”君清夜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边上,眼见贺兰平进来了,问道。   “不错,就是她。”贺兰平轻挑眉头,“我与她打赌,若是她能搜到小十他们,那我便是窝藏犯人,要入狱;反之,若是她搜不到他们,那她明日就得给我滚蛋,滚出咱们出云国的国土。”   “你敢跟她打这个赌,莫非小十他们已经成功逃离?”君清夜眉眼间浮现一丝雀跃。   “并没有。”贺兰平道,“连我都不知道十弟他们在哪,如今东宫被禁卫军包围,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去,他们应该就躲在某个地方。”   “他们没逃出去,那你还敢跟女流氓打这个赌?”君清夜抽了抽嘴角,“你根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还跟人打赌,你还真够潇洒的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贺兰平满不在意道,“若是十弟他们藏得好,尹清罗明日就会滚蛋,若是尹清罗运气好发现了他们,大不了我就进天牢呆几日,仅凭这件事情,还撼动不了我东宫之主的位置。”   “算你狠。”君清夜冷哼了一声。   “父皇下令,在禁卫军搜查刺客这期间,东宫里的人不可随意进出,因此,你们也不能离开,就暂且呆在这儿吧,尹清罗找过来也无妨,你们只需要说是我的客人,她拿你们没辙。”贺兰平笑道,“她总不会有脸说你们是她跑掉的‘男宠’,她若敢说,那就是召告众人她的荒淫了。”   尹清罗风流的性格是众人皆知的,但风流与下流,还是相差甚多的。   被人说风流她兴许无所谓,但被人说下流,她也会觉得丢脸罢?   “你们先坐着,我也出去带人找‘刺客’去。”贺兰平说着,转身离开书房。   ……   “太子殿下,这清罗公主可是真够嚣张的,一点儿都不端庄优雅,卑职们早已将东宫搜了个干净,她还非要再搜,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跟您说话还一点儿都不客气,她是把咱们出云国皇宫当自己家了么?”   “女人呐,可以不温柔,可以不优雅,也可以不漂亮,但绝对不能没素养。”贺兰平迈着轻缓的步子,悠悠道,“这尹清罗公主显然就是除了有长相之外一无是处的女子,本宫原本还想着,这鸾凤国以女子为尊,她们的公主想必会很让人刮目相看,可见了面之后,真是幻灭,本宫对鸾凤国的女子,还真是没兴趣了。”   贺兰平说这话的时候,正走过一处假山。   正是贺兰尧与苏惊羽躲藏着的假山。   “阿尧,我听见四哥的声音了。”假山之内,苏惊羽悄声道。   “嗯。”贺兰尧应了一声,“小羽毛,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一下。”   “诶你干嘛去?”苏惊羽道,“外面那么多禁卫军……”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发现,我就出去片刻,等我。”贺兰尧说着,已经蹿出了石洞。   到了假山口,他并未出去,而是透过了石缝看向假山外的情形。   贺兰平正带着几名禁卫军走过,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到了一间房屋外,贺兰平朝着身后的几人道:“去,把所有屋子的门都打开,等着清罗公主来搜。”   贺兰尧见此,唇角轻扬,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   石缝约莫有指节那么宽,可以容一颗小石子穿过了。   贺兰尧将小石子捏在指间,趁着众人不注意之时,朝着贺兰平的背后弹去。   贺兰平正走着,倏然察觉到背后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立马敏锐地转过身,一双眸子扫过四周,在扫过某处之时,停滞了。   一丈之外假山的石缝中,正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朝他勾了勾。   贺兰平:“……”   这种时候会躲在假山里做这种小动作的人,除了贺兰尧他们,还能有谁?   贺兰平见此,当即朝着周围禁卫军道:“你们,都去屋子再搜一搜吧,别干站着,别把屋子翻得太乱,乱了就给本宫整理回去。”   眼见着禁卫军们都去搜屋子了,贺兰平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散步,一路走向假山。   拐进假山里,果然看见贺兰尧,贺兰平抬手摩痧着下颌,笑道:“原来你们一直藏在这儿?那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禁卫军搜查也不可能放过此处才对,你们是怎么躲过的?”   “禁卫军搜假山,只是拿着兵器一阵乱挥而已,小羽毛穿了一件宝甲,他们的剑捅上去,刺不穿那宝甲,他们自然以为捅的是山壁,就撤离了。”贺兰尧道。   贺兰平闻言,顿时失笑,“竟然是这样……”   “怎么,他们搜到现在还没完事?这东宫虽大,但也不至于搜这么久吧?”贺兰尧不疾不徐道,“我们在假山里窝的都要发霉了,他们却还磨蹭着不离开。”   “这事还得怪尹清罗。”贺兰平挑了挑眉头,“她亲自来搜了,我与她在父皇面前打赌,她若能抓到你们,我便以包庇犯人的罪名入狱,可她若是找不到你们,她明日就得滚蛋,十弟,你们可得悠着点呐。”   贺兰尧听闻此话,眯了眯眼,随即笑道:“那她明天滚定了。”   滚回去好啊,他给她在半路上来个截杀。   “十弟这么有自信?”贺兰平面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当然有。”贺兰尧唇角轻扬,“劳烦四哥帮个小忙。”   “什么忙?”   “此女极度爱惜容貌,可谓爱美如命,一旦容貌有损,必定惊慌失措。”贺兰尧说着,抬起了手,指间不知何止多了一枚银针,“我当初就是用这支银针划破了她的脸导致她险些毁容,这针尖之上淬了毒,你收好这针,将它拿在水中浸泡片刻,让针尖的毒素散在水中……”   “我明白了。”不等贺兰尧说完,贺兰平接过了那支银针,笑道,“只要能让那毒水沾到她脸上,让她容貌有损,她便会无暇顾及你们了,放心吧,交给我。”   “有劳四哥。”贺兰尧说着,转身,钻回了那黑乎乎的石洞之中。   贺兰平也快速离开了假山,朝着南面的方向而去。   ……   尹清罗已经带人搜完了一半的房屋,额头上沁了细细的汗珠。   望着前头不远处的书房,尹清罗正要走上前,忽听身后响起一道温雅男音,“哎呀呀,清罗公主,真是辛苦了,搜完了半个东宫,想必有点儿累了吧,不如休息休息?”   尹清罗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身望着来人,“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只是这抓刺客是至关重要的事,累点儿也无妨,殿下休息吧,本公主继续搜。”   “诶等等,你看你这满头的汗,发丝凌乱贴着额头,着实有些不好看呐。”贺兰平说着,走到了尹清罗身前,“不想休息,起码也擦擦汗吧?”   说着,他伸出手,朝尹清罗递出了一块手帕。   尹清罗见此,怔了怔,没接过。   这贺兰平搞的什么鬼?   之前在养心殿那会儿,他明显是对她有敌意的,这会儿却好心地递帕子,她当然不会以为他是忽然想怜香惜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而就在尹清罗怔愣间,贺兰平轻轻叹息了一声,眼见尹清罗不接,他抬手便帮她拭汗。   “本宫给公主你递快帕子你都要思考良久,真不知你在想什么,是觉得本宫不怀好意么?清罗公主啊,本宫之前虽然对你有气,但本宫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宫里谁不知道,本宫对女子一向有风度。”   说话间,他手中的帕子从尹清罗的额头游移到了脸颊。   尹清罗回过神,将他的手推开,后撤了一步,“多谢殿下的怜惜,只是本公主适应不了你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擦汗这样的小事,不劳烦殿下了,我还要找刺客呢,失陪。”   尹清罗说着,转过了身。   怜香惜玉?   鬼才信他的话。   她猜不到贺兰平的举动有何目的,但她知道,他一定没安好心。   同一时刻,站在尹清罗身后的贺兰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轻扬,抬眸扫了一眼四周,无人注意着他,他便将手中给尹清罗拭汗的帕子捏成一团,俯身迅速塞进树边的土里,拿靴底拨着土,将那块手帕掩盖的严严实实。   那块手帕上沾染了浸过毒针的水,他将其风干了一些,拿去给尹清罗拭汗。   手帕上的毒素沾染到汗液,汗液也就染了毒,他帮尹清罗拭汗,其实是将她的汗抹在她肌肤上。   很快,她就知道厉害了。   尹清罗正走向前头的书房,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异样,下意识伸手抚上脸颊,哪知指尖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脸颊忽然开始抽痛——   “嘶——”尹清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疼痛感……   如此熟悉!   之前被贺兰尧拿银针划伤了脸,就是这样的疼痛感!好似脸皮正在被人撕扯,从皮到肉抽搐般的疼痛。   她这辈子也忘不了那种感觉,何其煎熬。   神棍给的药她一直都在吃,虽然那药又苦又臭,但她一直便是按着神棍的要求熬了一大罐药都喝完,没有浪费半滴,怎么还可能再发作!   而就在她思考之时,脸颊的疼痛一直在持续,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清罗公主,你怎么了?”身边的禁卫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却蓦然一惊——   “清罗公主,你……你的脸……”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尹清罗望着对方惊讶的反应,当即伸手捂住了脸庞。   而这么一捂,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一侧的脸颊似乎在往里凹……   尹清罗大惊。   当初脸部萎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症状!   难道又要回到之前的噩梦?   不!   她用蚕丝宝甲和百世药经才换回的美貌,哪能再一次毁掉?   她得马上回去吃药,再炖一罐神棍给的药,看看是否可以缓解状况,再呆下去,这东宫内数百禁卫军都要看她毁容的笑话了。   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尹清罗如此想着,当即转过身,忍着脸颊的痛楚往东宫外奔去。   “呀,清罗公主,这么急着是要去哪?”贺兰平眼见她捂着脸跑,经过自己身侧之时,他瞥了一眼她的脸,怪叫了一声,“哎呀!你这脸是怎么了?我看着像是要塌啊,清罗公主,你这手太小,捂也捂不住,拿块帕子遮吧,我这帕子够大,能遮你半边脸了。”   贺兰平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手帕,递给尹清罗。   这块手帕,与之前他给尹清罗拭汗的一模一样。   尹清罗并未多想,接过了手帕捂脸,正要离开,蓦然脚步一顿。   她先前一直好好的,是贺兰平给她拭汗之后,她的脸才出问题。   莫非……   清罗:又踏马毁容一次,怎么就老跟我的脸过不去!   萌十:我嫉妒你的美,你信吗?   ☆、第263章 调虎离山!   尹清罗看了一眼手上的帕子,眸光阴冷。   贺兰平敢当着众多禁卫军的面给她拭汗,这手帕按理说不应该有问题?   他即便是想害她,也不会在明面上害吧?   可若不是他的手帕有问题,她为何会突然中毒?从来到东宫为止,她的脸只接触过贺兰平递来的手帕,除此之外,再无触碰其他物品。   贺兰平会大胆到在光天化日之下害她么?   “清罗公主,你还愣着干什么?”尹清罗身后,贺兰平见她忽然顿住了脚步,疑惑道,“你还不赶紧的去看太医?怎么,你还放心不下那两个刺客?你还真是执着呢,你懂得衡量利弊么?对你而言,抓刺客重要还是美貌重要?”   尹清罗蓦然回头,望着贺兰平目光中透着丝丝审视,“殿下就这么希望我离开东宫?是想让我快些离开……你好有机会放走那两个刺客么?”   “清罗公主,本宫虽然喜欢怜香惜玉,但本宫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贺兰平面色微沉,“你之前说本宫窝藏刺客,这会儿又说本宫想放走刺客,你真当本宫没脾气的?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可别怪本宫跟你翻脸。”   尹清罗张了张口,想要说话,然而脸颊抽搐般的疼痛让她连开口都费劲。   “怎么,无言以对了?公主您还真是又没证据又爱血口喷人。”贺兰平冷笑一声,“你若是怀疑本宫想要放走刺客,那就请你呆在东宫不要离开,盯着本宫的一举一动,至于你的脸,本宫传个御医来给你看看,如何?”   尹清罗磨牙。   御医,御医管屁用!   她这脸除了神棍给配的药,谁来都不管用!   眼下这么多禁卫军包围着东宫,苏惊羽他们应该也没那么容易逃,她还是快些回去喝药。   尹清罗如此想着,不再搭理贺兰平,转身快步奔向东宫之外。   在她身后,贺兰平望着她奔远了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终究她还是得离开这儿。   眼见尹清罗的身影跑没了,贺兰平才回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东宫外头而去。   一路行至玄轶司的操练场,此刻已是日头将落,密探们结束了一天的训练。   贺兰平走到操练场围栏后时,密探们也正好解散,在众多人之中,他找寻到了苏折菊与霍钧的身影。   玄轶司密探都是清一色的蓝衣,因此,身着黑衣的贺兰平便很是显眼,霍钧与苏折菊一个抬头便看见了他。   贺兰平朝着二人勾了勾手,示意他们走近。   “殿下,有何事?”   “借一步说话。”贺兰平与二人行至围栏边的大榕树后,与一众密探拉开了距离。   “殿下,现在可以说了。”   “老霍,你在玄轶司中,有几个心腹?”   霍钧听闻此话,顿时疑惑,“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如今东宫被一众禁卫军包围,除了本宫可以自由出入,其余人等皆困在里头,本宫的心腹都使不动了,只能来找你们。”贺兰平沉吟片刻,道,“本宫要借用你们的力量来引开东宫外的禁卫军,这样吧,你找两个心腹,要身手最好的,伪装成刺客,出现在与东宫相邻的漪澜殿那儿,而后,你们就装作发现刺客的模样,对刺客进行追捕,你们的动静一定可以惊动东宫之外的禁卫军,将他们引得越远越好,小心着些千万不要被逮到,现在就行动。”   “明白了,殿下。”霍钧点了点头,随即道,“殿下为何要引开禁卫军?”   “没时间解释了,晚点再说。”贺兰平说着,转身离开,“动作愈快愈好。”   ……   离开操练场之后,贺兰平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回到东宫。   尹清罗治个脸是需要时间的,等她完事了,回来想必也是来不及了。   贺兰平走近了东宫,一脸的若无其事,而当他的脚才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便听得不远处传来男子高昂的喊声——   “站住!别跑!”   “抓刺客——”   这两声高喊,成功惊动了东宫外的一众禁卫军。   “诶,本宫没有听错吧?有人喊抓刺客?”贺兰平的脚步当即一顿,愣了一瞬间,随即回过神朝着一众禁卫军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刺客都跑了,还不去追!”   “可是殿下,我们奉命把守,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贺兰平扬手一掌拍向那人的后脑勺,“让你们守在这儿的原因就是为了抓刺客,现在真正的刺客出现了,还杵在这儿作甚?本宫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还不快滚去帮忙抓刺客!”   “是!”那人被打蒙了,回过神后,朝着周围众人道,“走!”   一众禁卫军当即撤离,朝着漪澜殿的方向奔去。   贺兰平见此,也转身奔回东宫之内,一路奔至书房。   书房之外,禁卫军统领远远地见贺兰平匆忙奔来,忙道:“殿下,您这么急是为了何事?”   贺兰平有些微微喘息,“快,漪澜殿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去抓!”   “发现刺客了?”禁军统领微微一惊,没有多想,点了一队人迅速奔向东宫之外。   贺兰平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转身快步行至贺兰尧躲藏的假山。   “十弟,你们可以出来了。”到了假山口,贺兰平朝着里头的人道:“我使了调虎离山之计,东宫外的禁卫军已经离开,你们快趁机出去。”   ……   半个时辰之后。   禁卫军与玄轶司共同追捕的刺客成功逃逸。   “你们怎么回事!一群人抓不到两个刺客!”养心殿内,响起一声拍案声,男子的声线中携着一丝愠怒。   “陛下息怒,那两个刺客实在太过滑头,眼见着就要抓到了,竟然朝我等炸了个迷雾弹,等我们冲出迷雾之时,那两个刺客也不知躲去何处了,臣快速赶到宫门处,宫门外的侍卫竟说没有发现刺客踪影,如此说来,这刺客一定还在宫中!”霍钧沉声道。   书案之后,皇帝轻拧眉头,“霍钧,你与苏折菊是玄轶司两大高手,朕对你们二人的本领一直很信得过,可今日你们却败在两个刺客手下,这两人的本事就这么大么?”   “陛下,臣办事不利,臣不会为自己辩解。”苏折菊面无表情道,“臣愿意接受惩罚。”   “臣亦愿意。”霍钧附和着道,“请陛下责罚。”   “诶诶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要怪就怪这刺客狡猾,两位主司虽有过错,但这过错也不算大,并非是两位主司无能,而是刺客太有能耐。”皇帝身侧,贺兰平笑道,“父皇,您说是吧?”   皇帝斜睨了贺兰平一眼,“刺客逃逸,你倒是很开心呐。”   贺兰平闻言,当即敛起笑容,“绝对没有。”   皇帝冷哼了一声,转头朝着苏折菊霍钧二人道:“这次朕就不重罚你们,只罚你们一个月俸禄,行了,下去。”   “谢陛下。”二人拱手行了一礼,而后退了下去。   偌大的养心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这贺兰尧苏惊羽的能耐倒是不小。”皇帝说着,手握拳轻捶了一下书案,转头瞥了一眼贺兰平,“得知他们二人逃逸,你这心中是否雀跃?”   “父皇这是说的哪里话。”贺兰平轻叹一声,“苏惊羽原本就是女中豪杰,如今玄轶司内不少精英都是她带出来的,而十弟么,儿臣也很好奇,他上哪儿学的一身本事,在儿臣记忆中,他一直便是呆在永宁宫中,谁能教他功夫呢?”   “正是因为永宁宫所处位置偏僻,平日里无人注意,倒是给他提供方便了,他或许这十几年来都在练武,无人打搅,也无人知晓,静悄悄地练出了一声本领。当初他驾着狼群游街时朕就怀疑他功夫不低,但也并未多想,他练武强身健体,朕有什么理由去指责他?”皇帝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可朕真没想到他能耐这么大,霍钧都拿不下他,也不知他究竟几斤几两,也许他这些年来病恹恹的模样都是装的……”   “父皇,这您就想多了吧?”贺兰平轻挑眉头,“依我看来十弟的病弱不像是装的,他那苍白的脸色是骗不了人的……”   “别叫他十弟,他不是你兄弟!”皇帝低斥一声,“你怎么就一直护着那孽障呢?朕都跟你说了几遍,他不是你兄弟!朕顾忌着贺兰家的面子,这才不明着抓他,只是暗地里追杀,若是将他暗中除了,朕会对外宣布,十皇子是因病逝世,可若是再抓不到他,朕就要明着下通缉令了!”   “父皇,这……”贺兰平拧眉,“明着下达通缉令,那得有个罪名才能下达,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若是下通缉令,朕给他的罪名将会是——为夺太子之位而谋害兄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绝不会给他活路。”   “如此莫须有的罪名,父皇您还真能掰。”   “老四,你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朕告诉你,有些卑鄙的手段,该用还是得用,但在外界,依旧要维持着圣明的名声。”皇帝说到这儿,面色一沉,“朕告诉你,作为君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欺骗与背叛,倘若你以后看上的女子心里装着的人不是你,你就将她禁锢,驯服她,若是无法驯服,那就除掉她,不要给她背叛你的机会,但凡是任何一个妃嫔试图背叛你,你都不能给她留活路。”   贺兰平闻言,目光一沉。   真是可怕又偏执的思想。   “好了父皇,不开心的事,咱们不说了,说说让尹清罗离开的事吧。”贺兰平轻咳了一声,道,“她与儿臣的打赌,她输了,儿臣并没有私藏犯人,那么按照赌局约定,她明日必须离开咱们出云国。”   “这件事情,朕不好出面,毕竟她是客人,总不能蛮横去赶。”皇帝沉声道,“你也先莫要去赶她,也许她明日自个儿就会收拾东西离开,不需要你去提醒。”   “如此最好。”   ……   是夜,月凉如水。   太行宫内,响起清晰的茶杯碎裂之声。   “可恶!好一招调虎离山!”尹清罗听着宫人来报‘刺客逃逸’的消息,怒火上涨,扬手将桌子上的茶具扫到地上。   聪明如她哪会理不清事情的条理。   贺兰平先是弄伤她的脸,逼着她离开了东宫,再是叫人伪装刺客,将东宫之外的禁卫军全部引开,使得被封闭的东宫瞬间开放,贺兰尧苏惊羽便可以轻而易举地逃出东宫,他们一旦离开了东宫,贺兰平想掩护他们出皇宫便完全不是难事了。   今日在东宫,她的脸之所以会中毒,与贺兰平给她擦汗一事必有联系。   她脸上中的毒与之前贺兰尧给她下的毒是一模一样的,可见,是贺兰尧让贺兰平在她脸上下毒,他知道她的弱点便是爱惜美貌,一旦容貌有损,她便会惊慌失措,赶着回自己宫里炖神棍给的解药喝。   事情的经过她可以剖析透彻,但她却不能去找皇帝说。   因为没有证据。   能证明贺兰平给她下毒的是那一块拭汗的手帕,可她回自己屋子之后检测那手帕,手帕上一点儿毒素也无。   她静下心细细地想,很快便猜测到了事情的经过。   贺兰平之后给她的手帕,与之前给她拭汗的手帕,看似外表一样,连手帕上的刺绣都是一模一样,但事实是,同样的帕子他准备了两块,一块有毒,一块无毒。   有毒的那一块必定被他销毁了,无毒的那一块在她手上,根本不能当成证据来用。   好阴险好无耻的一个人!   尹清罗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在明面上指责贺兰平与贺兰尧串通,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单凭她一张嘴说,鬼才信她。   贺兰平用两个假刺客调虎离山,证明了他宫中并没有窝藏刺客,如此一来,她与他的打赌,便是她输了。   按照打赌的约定,她明日必须离开出云国帝都。   她怎么甘心离开,她还没找贺兰尧算账!还有贺兰平那个小人。   可不离开,也没有脸面再呆下去。   尹清罗正苦恼着,忽然想到一件事儿。   那皇帝的恶疾还没治好呢,以亲子之血治病一事,他还未挑好人选,他到底还想不想治了?   若是他还想治病,那他就必须挽留她,他亲自开口挽留,她才能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尹清罗如此想着,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困扰皇帝多年的恶疾,他怎么会不想治好呢。   她等着他开口挽留她。   ……   夜已深沉,晚间的风灌入半敞着的窗,吹拂过室内的床幔。   屋内,纤细的身影走到窗台边上,伸手将窗户关上锁住,而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今日还真是有点儿惊险,多亏了蚕丝宝甲,也多亏了机智的四哥。”   话音才落下,腰间忽然一紧,耳畔响起清凉幽柔的嗓音,“夸了蚕丝宝甲,也夸了四哥,怎么就不夸夸为夫呢?”   “唔,我想想该夸你什么好。”苏惊羽思索了片刻,而后笑道,“有了,多亏你带了吃的。蚕丝宝甲帮我们挡剑,四哥帮我们使调虎离山计让我们成功逃脱,而你,你带的那包桂花糕让我免受饥饿,多亏你是个吃货,随身备着口粮,关键时刻不怕饿着。”   贺兰尧:“……”   多亏他带了吃的……   这也算夸人的话?   “尹清罗多半要给气死了。”苏惊羽笑道,“这女流氓虽然中计了,但她也不是傻,在容貌有损时或许脑袋会空白,但等她静下心来想想,多半就能理清思路,届时,还不气炸了。”   “她能给气死倒也好,咱们也算是为民除害。”贺兰尧的下颌抵在苏惊羽头上,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悠悠道,“她与四哥打赌,若是不能在东宫把我们找出来,她明日就得滚回自己的国土,我就等着她滚蛋的这一刻呢,没了蚕丝宝甲护体,想要她的命就不难,只等她上路,来个半路截杀。”   “我倒是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离开。”苏惊羽挑了挑眉,“她被我们这样戏耍,还被毁容两次,这心里指不定攒着多大的怨气没处发,她不报复我们哪能甘心,即便她打赌输了,她也会想方设法留下来才是。”   “她想留下来,也得有本事才行。”贺兰尧漫不经心地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探入苏惊羽乌发中,用指尖帮她梳理着发丝,“小羽毛你说说,她会用什么方法留下来呢?”   “她毕竟是客人,即便打赌输了,她客人的身份也摆在那儿,更何况还有着联姻这一层关系,直接赶她走,未免显得有些不通情达理。”   苏惊羽想了想,又道:“至少皇帝不会出面赶她离开,相反,极有可能会挽留,给她一个台阶下,若是皇帝开口挽留,她当然就有理由继续留下,阿尧你可还记得,她给皇帝提供的那个偏方,要拿亲子之血给他治病,皇帝是愿意尝试的,但因为你的血与他排斥,这事导致他直接认定了你不是他亲生子,之后治病的事就耽搁下来了,依我之见,皇帝极有可能挽留尹清罗给他治病。”   “小羽毛,依我之见,尹清罗想靠治病留下来,没那么容易。”贺兰尧低笑一声,“她说治就治,把月光神棍置于何地?她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在与月光作对,即使她的鬼偏方真的有用,月光也绝不会让她得逞,天机门的国师是绝不会容许有人威胁自己的地位,等着吧,月光会出手的。尹清罗那张脸还得靠月光治,她敢跟月光对着干么?她终究还是得滚蛋。”   “诶,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苏惊羽赞同地点了点头,“凡人,终究还是玩不过半仙的,作为一个正常人,闲的蛋疼去挑衅一个神棍,最后多半会吃亏。”   “所以,咱们就等着她滚出帝都,很快的。”贺兰尧说着,轻笑一声,一个俯身将苏惊羽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   万籁俱寂,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倚靠在榻上,无法入眠。   尹清罗这个女子的到来,确实是带了不少麻烦,尤其是听贺兰平讲述了一番她的荒淫无道,使得这女子看起来更让人讨厌了。   然而,他却不能让她这么快走。   她的偏方若是可以根治他的恶疾,她一走,自己岂不是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治疗机会?   但人选究竟该选择谁呢。   原本选定贺兰尧与贺兰诗雅,他都舍得,可如今贺兰尧不是他的骨血,不能拿来治病,他便得再择人选,除去已经和亲的公主,剩下的儿女们他都下不了狠心。   正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贴身太监王总管忽然迈入寝殿,到了他床榻前,“陛下,国师在外求见。”   “国师来了?”皇帝眉眼间划过一丝惊讶。   一向都是他让人去请国师,国师少有主动来找他的,他主动来,必定有要紧事。   他道:“请国师进来。”   王总管退了出去,不多时,一道雪白的身影迈入殿内。   依旧是一身雪白的曳地衣袍,银质面具遮脸,到了榻前,开口声线清凉,“陛下,微臣已经不得您信任了么?”   此话一出,皇帝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国师何出此言?”   ☆、第264章 给我一个不能自恋的理由   “陛下若是真的信任微臣,又何必听信鸾凤国公主提供的偏方。”月光的声线毫无起伏,“陛下以为,听信她的法子,当真会管用?”   皇帝听闻此话,目光微微一沉。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这宫中的风吹草动,还真是被国师掌握的一清二楚。”   “微臣并非闲得慌想要了解陛下的一切,微臣所关注的,是陛下的龙体是否健康。”月光说到这儿,似是笑了一笑,“陛下是觉得微臣给您治病治的太慢了么?您已经受不了长时间的忍受病痛,急于痊愈,才想要尝试鸾凤国公主提供的以亲子之血根治之法,以为能一劳永逸?”   “国师既然了解的一清二楚,朕也不需要多说了。”皇帝的语气毫无起伏,“国师就告诉朕,鸾凤国公主提供的方法,究竟能不能用?难不成她敢欺骗朕?若是她的方法可以根治朕的病,国师你为何从来不提……”   皇帝话音未落,月光忽然冷笑一声,开口是前所未有的冷厉,“以亲生子女的性命为药引,这种丧心病狂的治病之法本座为何要提供?陛下为了自己的康复可以不惜牺牲儿女的性命,是自以为身为九五之尊因此可以视他人性命为蝼蚁?”   说到这儿,他语气又逐渐放平,“佛说这世间,人皆有欲,有欲故有求,求不得故生诸多烦恼,烦恼无以排遣故有心结。人可以有欲望,但为欲害人终不会安宁一生,凡事都有定数,得不到的何必强求?正如陛下当年对贤妃求不得而强求,到头来你可曾获得快乐?如今陛下对健康的体魄求不得而强求,陛下当真以为牺牲儿女换来的痊愈便可以日后高枕无忧?”   “你……”皇帝被月光一席话说的面色铁青。   想要狠狠地挥给对方一个拳头,却不得不忍住这样的冲动。   或许,应该先听他把话说完。   “尹清罗从百世药经上所获得的方法,的确可用,但,陛下的病并非是不治之症,微臣当然不会提供如此残忍的方法给您,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这种方法微臣连考虑都懒得,牺牲亲子来换取一个强健的体魄,此等行为必将惹来天罚,陛下信是不信?”   月光的声线毫无波澜,“陛下不妨试着闭上眼睛,来感受这样一个画面,您坐在椅子上,而就在您面前,您的儿女正被人割破肌肤,抽干全身的血液,双目圆睁,眼中流露出绝对难以置信又怨恨的目光,感受着身体的血液一点一点流失,对他们所敬爱的父皇由爱转恨,他们死后,魂魄必定不甘入地府,这世间怨灵的形成,是由于被最信任的人所害,怨灵大多游荡在世间,徘徊在曾经生活的地方,虽然您不会再见到他们,但他们依旧能干扰你的人生,每每午夜梦回,脑海中都会是他们被抽干血时的神情,那么无助,那么怨毒……”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却紧揪人心,响彻在空气中犹如魔咒一般。   皇帝听得背后冒出冷汗,当即打断他,“行了,别说了!别说了……”   “陛下,仅仅是听微臣这么说,您就已经心神不宁了,若是事情发生之后,只怕您都睡不了几个安稳觉。”月光云淡风轻道,“人就是如此,在做出一个荒唐的决定时,一咬牙便可以下决心,可当事情发生之后,往往又会后悔不安,想要挽回,上天却不会再给你机会,微臣作为局外人,看的很是清楚明白,陛下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只是急于恶疾痊愈。”   皇帝没有再回话,手却将被褥拽得很紧。   “如今陛下虽常常被恶疾困扰,但好在心安理得,内心没有任何负罪感。可一旦你采用了那个残忍的方法,即便你有了一个健康的体魄,夜里也不能安心入眠,你会被内心深处的罪恶感压迫,长久下来,便是心魔的产生。”月光悠悠道,“一个是活得累,却能心安理得,一个是体格好,心中却有负担,陛下想怎么选择?”   皇帝定了定心神,道:“朕可以放弃尹清罗的方法,朕想请问国师,还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么?尹清罗曾检测过朕的血液,她告诉朕,朕的恶疾,是因为早年被人下了毒,一味叫嗜心毒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连续服用一年必死,朕如今常常心痛头痛反复发作,正是因为当年中断了毒药,但又发现不及时没能清除余毒才落下的病根,关于此事,国师可知?”   “微臣知道。”月光淡淡道,“陛下的恶疾,的确是年轻时被人暗中下毒落下的病根。”   “你知道你为何不说?!”皇帝面色阴沉,“那么你告诉朕,谁给朕下的毒!”   “陛下是在责怪微臣么。”月光的语气不紧不慢,“陈年旧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那人如今早已不在陛下身边,再追究也毫无意义了。”   “你只需要说,那人是谁。”   “微臣不会算这种毫无意义的卦。”月光不咸不淡道,“微臣的职责,是测算出云国的福祸,庇佑帝王,但不负责解惑,若是陛下什么疑问都要微臣解答,微臣要不了多久就得见阎王爷了,天机泄露多了,会遭天罚。”   “……”   “陛下不用太忧心您的病。”眼见皇帝接不上话了,月光又道,“微臣有生之年,定会尽力为陛下排除病痛,只请陛下莫要听信一些小人之语,采用伤天害理之法,身为九五之尊,铁血狠心是必然的,但人性中的善,请陛下莫要忘记。言尽于此,陛下,自行斟酌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迈步离开养心殿。   他身后,皇帝望着他的身影,目光幽深。   他仿佛有一种感觉,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帝无忧的掌控之中。   帝无忧的话,听上去玄玄乎乎像是忽悠人,可偏偏又一种无形的胁迫感,迫使人去听信他的话。   尤其是他让他闭着眼睛想象儿女被抽干血时的情景。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此刻烦躁的心情。   “陛下。”耳畔传进王总管的声音,“清罗公主在外求见。”   皇帝闻言,眸光一沉。   国师这才走,尹清罗便来了,她来想必也是为了取血治病一事?   国师多半是算到了这一点,才会赶在她之前来。   “跟她说,朕休息了。”皇帝顿了顿,又道,“还有,告诉她,她的偏方,朕不想尝试了。”   ……   “气死我了,这死神棍!”   万籁俱寂的夜里,太行宫内响起的拍案声格外清晰。   “公主,何事如此生气?”贺兰陌坐在正对面,望着一脸阴沉的尹清罗,“是为了跑掉的那两个新男宠么?”   “若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尹清罗冷笑一声,“男宠跑了可以再抓,可如今本公主连留在这帝都的资格都没有!”   贺兰陌闻言,微微一惊,“这是为何?”   “跟贺兰平的打赌输了。”尹清罗冷声道,“具体过程我不想提,总之,按照赌约,我明日必须离开帝都,若是不走就成了死皮赖脸。”   “这……”贺兰陌眉头轻拧,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父皇不是还需要你给他治病么?即便你跟贺兰平打赌输了,若是父皇开口挽留你,你可以顺理成章地留下,给父皇面子,贺兰平还敢轰你走么?”   “可问题是皇帝都不需要我了!”尹清罗拍案而起,“我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要去养心殿找你们皇帝陛下,可就在我去养心殿之前,那死神棍已经将皇帝说服了。我慢了他一步去求见皇帝,皇帝直接让人打发了我,说他不想尝试我的方法了,鬼知道那神棍跟他说了什么!这皇帝也真是,三言两语就被说服!这么一来,我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贺兰陌闻言,垂下了眸子。   尹清罗要走,可能会放过他么?   答案显而易见,不会。   她若走,必定是连他一起带走。   “公主,咱们谈谈。”贺兰陌道,“你若要走,我是断然不能与你一起走的,我还要留下复仇,你当初答应过我要协助我复仇。如今你做不到,我不敢责怪,只请你放我自由,让我能够留下。”   “妄想。”尹清罗斜睨了一眼贺兰陌,“我将你救上来,供你吃穿,对你一味的纵容,你却连碰都没让我碰,本公主欣赏你才容忍你的傲慢,你现在还想离开?你当本公主是善男信女么。”   贺兰陌闻言,搁在桌子下的拳头攥紧了。   就知道这女人不会那么好心。   “承了你的恩情,自然要报答。”贺兰陌耐着性子,道,“我也没想让你白白救我,故而才说要与你谈谈,公主,你想要什么呢?”   “唔,你倒也算是知恩图报。”尹清罗笑出了声,迈步走到了贺兰陌身侧,伸手,娇嫩的指尖拂过他的脸庞,“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么?我从未强迫你,是因为真的欣赏你,否则,你觉得以我的手段,想得到你还不容易么?”   贺兰陌闻言,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这色迷心窍的女子图的就是与他男欢女爱。   若是成全了她,兴许就能获得自由了。   此女喜新厌旧,一旦得到就不会再想珍惜,索性答应了她,让她不再捆绑他。   就当是睡了个风尘女子。   如此想着,贺兰陌唇角轻扬,一把擒住尹清罗的手,带入怀中。   “多谢公主厚爱,你想要的,给你就是了。”   说着,他将尹清罗打横抱起。   尹清罗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朗声大笑。   她想要的,总会得到。   ……   一夜转瞬即逝。   第二日,苏惊羽睡到了日晒三竿才起,醒来时身侧的贺兰尧已经不在了。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榻,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贺兰尧端着早点进来了。   “起来洗漱,有你爱吃的金丝芋卷。”贺兰尧悠悠道,“顺便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方才苏折菊托人来捎信,说是宫里头正在办宴席,给尹清罗饯行,另,给老八的‘嫁妆’也都准备好了,一箱箱都摆在太行宫外头,看来,今日是要离开了。”   “太好了,终于要滚了。”苏惊羽一边笑着一边穿衣裳,“皇帝都准备给她饯行,看来她提供的那劳什子偏方,皇帝是不想尝试了,否则也不会让她离开。”   “我早说了,凡人想与神棍斗,不是那么容易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   “你也是凡人呐。”苏惊羽笑道,“你说凡人斗不过神棍,也就是你承认自己斗不过月光了?”   贺兰尧闻言,抬眸瞥了她一眼,“我是凡人么?我明明是男神。”   苏惊羽:“……”   “算卦我不行,但论打架,他也未必能胜我。”贺兰尧悠悠道,“至少有一样我不会输给他。”   “哪样?”苏惊羽挑眉。   “斗嘴。”贺兰尧莞尔一笑,“你不是总说我毒舌么?我与人吵架从未输过,神棍再厉害,他也来不及掐算我下一句要骂他什么,自然就不能提前想好词汇来抵挡。”   苏惊羽无言以对。   他还真是争强好胜。   洗漱过后,苏惊羽便坐下来享用早饭,捻了一块金丝芋卷到嘴边,一口咬下,酥脆香甜。   贺兰尧见她吃得欢,淡淡一笑,启唇,张开口,“啊。”   苏惊羽见此,差点没给噎着。   “你真是越来越会卖萌了。”苏惊羽捻了一块芋卷递到他口中,笑着道。   “你还记得你曾经送我的情诗么。”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宅若久时天然纯,纯到深处自然萌。”   “这叫情诗?完全没体现出一点暧昧,算哪门子情诗。”苏惊羽撇了撇嘴,“再说了,你现在也不纯了,从前的你纯得像白开水,如今的你,节操碎了一地都捡不完。”   “所以你是在嫌弃我了么?”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渐凉。   苏惊羽当即打了个哆嗦,“并没有。”   “你方才脸上明明写着嫌弃二字。”贺兰尧敛起笑意,“女子果真是善变的,从前我单纯你说我不解风情,如今我不单纯你又要说我没有节操,人真是不懂知足呐,得到了想要的,又开始怀念从前,那么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喜欢单纯青涩的,还是知情达趣的?”   苏惊羽干笑一声,“这个……呵呵,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呵呵……”   贺兰尧听闻这样的回答,绷着的脸总算缓和了一些,“这个答案还凑合,但愿你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苏惊羽毫不迟疑道:“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了。”   “既然如此,我要看到诚意。”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我一直将‘纯到深处自然萌’这句话当作你赠予我的情诗,可如今被你否认了,且,我也没以前那么单纯了,这句话已经不适合我,这样吧,给你一日的时间,你再给我写一首情诗,一首真正的情诗。”   苏惊羽呆若木鸡:“……”   写情诗?!   古往今来,情诗这玩意不都是男子送给女子的么?   胡言乱语忽悠人她很有一套,可要她写情诗,她倒是真的没有头绪了。   唐诗三百首她都还记得,要不剽窃一首名人的诗?   罢了。   剽窃名人的诗拿出去装牛逼倒是可行,可送给阿尧的,还是得自己构思才行,剽窃他人的便失去了情诗的意义了。   “殿下!”就在这时,屋子外头响起了乌啼的声音,“殿下,我们得到了确切消息,鸾凤国使臣大概在午时会出发离宫。”   “好。”贺兰尧唇角轻扬,“人手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乌啼道,“我这就带大伙去埋伏。”   苏惊羽听闻此话,顿时好奇,“阿尧,你们在哪儿设埋伏?”   “帝都外二十里的树林。”贺兰尧悠悠道,“那儿人烟稀少,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苏惊羽点了点头,忽的想到一件事,“对了阿尧,贺兰陌不是当了尹清罗的小白脸么?尹清罗要离开,他又该何去何从?这家伙想必不会跟尹清罗回鸾凤国,他的目的是复仇,他若是留在帝都,必成隐患。”   “这个家伙……”贺兰尧想了想,笑道,“我倒是觉得,贺兰陌想留在帝都,恐怕不是易事。还记得咱们当初闯入太行宫,躲在横梁上看见的情景么?尹清罗对待贺兰陌不同于一般的男宠,贺兰陌的地位,还不到男宠这样卑微的等级,他对于尹清罗而言,倒像是一只还未被驯服的猎物,猎人一向对桀骜的猎物很有兴趣,他虽被尹清罗禁锢,但很懂进退,尹清罗恐怕不舍得放走他。”   “你的意思是他会被一起带回鸾凤国?”苏惊羽眨巴着眼。   “极有可能。”贺兰尧悠悠道,“就算他不愿意又如何?他被尹清罗限制着自由,他是留是走还不是尹清罗说了算?如尹清罗这样的女子,有一种贱性,巴结她的男子她不屑于正视,而拒绝她的男子她反倒很有兴致,鸾凤国以女子为尊,男子们的个性或许会有些卑微,她多半已经腻味,而咱们出云国男尊女卑,男子自尊心强烈,她更热衷于驯服这样的男子。尤其这个男子还是出云国前太子,集英俊高傲冷酷于一身,当然,比起我还是差得很多。”   苏惊羽:“……”   自从他两成婚之后,阿尧的情商真的是蹭蹭蹭往上涨,以只升不降的趋势。他能将人性中的扭曲和贱性分析的十分透彻,大多时候,说话都是一针见血。   智商高,情商高,认真起来,双商像是开了挂,明明不是神棍,预测的事往往跟神棍一样准确。   若说月光是能掐会算,阿尧便是——神机妙算。   苏惊羽双手托着下颌,望着贺兰尧,眸光中带着些许崇敬之色。   “傻笑什么。”贺兰尧一个抬眼,瞥见苏惊羽的神情,眉梢轻挑,“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对我犯花痴?”   ‘花痴’二字,让苏惊羽立即回神,敛起笑容,瞬间变得一本正经。   她刚才竟然一脸痴汉……   还被贺兰尧捕捉到她傻笑的模样。   “嘁,谁对你犯花痴。”苏惊羽撇了撇嘴,“我方才只是在想,阿尧你有时候太自以为是了,这毛病你得改。”   “我为何要改。”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是出云国第一美男,抛却王爷的身份,我依旧是个富豪,我擅长玩弄人心,这辈子没输过几回,唯独在你面前服过软,我就是这样一个集美貌才华多金专情风趣于一身的男子,没我俊没我富裕没我睿智的人都能自以为是,我如此俊如此富裕如此睿智,为何就不能自以为是?给我一个不能自恋的理由?”   苏惊羽:“……”   她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没他俊没他富裕没他睿智的人都能自以为是,他那么俊那么富裕那么睿智,为何就不能自以为是?   是呢,他完全有资格自恋。如他这样的,即便任性些也是可以原谅的,他的优点完全可以覆盖缺陷。   虽然有时候真的非常非常欠揍,欠揍到想将他的脸揉成面团,但看着那张脸,也下不去手。   想想他如此多的优点,还是忍受他的自恋好了。   苏惊羽挠了挠头发,“我真是败给你了,幸好嫁给你了,若是你的对手,不被你玩死也得给气死。”   “是呢,幸好嫁给我了。”贺兰尧点了点头,“故而,你应该在心中感激我相中了你,我这个人可是很死心眼的,一旦认定一个人,她再傻再野蛮再疯癫我都是可以容忍的,想想我对你的好,我平日里若是有做的不对的,你就忍一忍吧。”   贺兰尧说着,轻轻一笑,伸手将苏惊羽有些凌乱的发丝抚顺。   苏惊羽一脸生无可恋。   真是不能说他一句不好。   你嫌弃他一句,他便能找到一千个理由来反驳你的话,你挑出他一个缺点,他便可以拿出十个优点来掩盖那个缺点。   “小羽毛,在想什么?”贺兰尧见她不语,朝她笑道,“在想给我的情诗要如何写么?”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我在想给你的情诗要如何写。”   “乖。”贺兰尧朝她柔柔一笑,“对你,我是有信心的。”   苏惊羽:“呵呵呵……”   有这样的夫君,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   一晃眼便是到了午时。   鸾凤国的仪仗队驶出了皇宫。   “尹清罗,你为何出尔反尔!”马车里头,贺兰陌身着太监服侍,瘫倒在尹清罗的腿上,开口声音有气无力,那是中了迷药之后的反应。   “你想要的,我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为何还不放我?为何违背我的意愿强行带我离开?你怎能如此不讲信用!”   体内的迷药让他连说话与动弹都变得困难,更别提逃离。   这女流氓不就是想与他一夜欢好么,他已经忍着内心的排斥感与她共度一夜春宵,只为了换取自由。   本以为尹清罗得到了想要的便会放人,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会被她下了迷药强行带出皇宫。   他可是要复仇的人!怎能跟这女流氓回鸾凤国做她的男宠?!   “陌,别生气嘛。”尹清罗抚着贺兰陌的乌发,语气颇为轻柔,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的兽,“我昨日好像没有答应你要给你自由,我说了,我不是善男信女,我当初救你,并不是不图回报,我图的就是你以身相许,如今你是我的人了,当然要跟我一起离开,至于复仇的事,我是真的想帮你,只可惜有心无力,我终究斗不过那个神棍,还险些两次毁容,这出云国皇宫,我也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最不甘心的就是还未找贺兰尧报复。”   “你!”贺兰陌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尹清罗不仅是个流氓,亦是无耻小人。   他一个皇室子弟,为了取悦这女子,也算是费尽苦心,而她却不放他离开。   被这样的人搭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知道你在气我,但要我放了你,我当真是舍不得。”尹清罗悠悠叹息一声,“我男宠数百,早已经腻味了,而我对你的兴致正浓,让我放了你,岂不是割我的肉么?你放心,我即便招了你的八弟当驸马,心还是在你这儿的。”   贺兰陌闻言,只觉得一阵怒意涌上脑海。   下一个,他两眼一黑,闭上了眼。   竟是气昏了。   萌十:自恋过头你们会不会对我粉转黑?   羽毛:会。   萌十:好吧,那我以后不自恋了嘤嘤嘤。   羽毛:乖。   萌十:唉,媳妇的要求不能不答应。   ☆、第265章 再毁容!   “陌,你怎么了?”尹清罗见贺兰陌忽然昏迷,顿时疑惑,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脉搏并无异常。   莫非是迷药下多了,致使他困倦?   也好,那就让他睡着好了,睡着了也不用再听他的声声抗议。   尹清罗伸手掀开了马车窗帘,透过窗子望着大街上的热闹景象,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丝不舍。   抛开她在出云国皇宫里遇到的糟心事,这儿其实是个挺好玩的地方。   只可惜,她还没玩够就得离开。   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脑海中回想起险些毁容的那两次情形,恨得咬牙切齿。   贺兰尧如此恶毒地对待她,若是不报复他,她怎能甘心?   可恨她现在连贺兰尧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谈何报复。   尹清罗正恼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某一处地方,让她当即目光一凛。   ……   “邵年,我要这个,这个,这个……”   卖糖人的小摊前,君听一脸雀跃,点了几个喜欢的糖人造型,邵年则是跟在她身后结账。   “我终于也能体会到有人帮着付账的感觉的。”君听啃着糖人,笑道,“今儿出门吃喝玩乐花的都是你的钱呢。”   “糖人、糖葫芦、炒栗子这些东西根本就花不了几个钱。”邵年道,“你还真是容易知足呢。”   她竟没有嚷着让他给买贵重首饰或者漂亮衣裳。   他从前的日子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中,虽然手底下有数百族人,让他真的有一种‘森林之王’的感觉,但他明白,他一旦走出深山,就不再是被供奉起来的王了。   野珄族的族人们虽然衣食无忧,但并不算富裕,吃的用的大多是就地取材,纯野生食物,难怪会被君清夜称之为‘野人。’   他仅有的一些积蓄,都是之前打劫闯迷雾山的人攒起来的。   “我原本就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君听笑道,“若不是因为容易知足,我也不会冒着被二哥拍死的风险,跟了你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   少年闻言,撇了撇嘴角,懒得再解释。   所有人都以为他一穷二白。   那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好了。   二人正逛着街,君听忽然动了动耳朵,而后眉头一拧,一把扯过邵年的手便跑,“快跑!”   邵年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便跟着君听的步子跑,回过神之后,他问道:“怎么了这是?”   君听有正常人几倍的听觉,她方才想必是听见了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话?   “我方才听见了几个人的谈话。”君听边跑着边道,“隔了约莫四五丈,从谈话中可以听出来,是那个流氓公主派来的人。”   邵年闻言,微微惊诧。   又是那个女人?   “我方才听见有人说‘咱们公主还真是多情呢,这临走之前还想拐个小子回国去玩,你还真别说,那小子长得还挺俊俏的’。”君听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另一个人说‘这小子不就是上次拐回皇宫的那个么?上次让他给跑了,公主可是气得不轻’。”   邵年:“……”   不用多猜想,仅凭这两句话,他已经能断定那两人口中的‘小子’指的就是他。   “臭不要脸的疯女人,真希望她有一天死在男人身上。”君听低咒着,扯着邵年拐过了街角,却没料到这一拐蹿进了巷子里。   巷子里行人清冷,不利于逃跑,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才有利于掩护他们。   可如今已经进来了,再往回跑无疑是浪费时间,一进一出足以让身后追赶的杂碎们与他们拉近距离。   这么想来,只能一路朝前不回头了。   尹清罗上一回用的是迷药,这一次竟是想明抢了?   简直——不要脸。   “小听,你能听出他们有多少人么。”邵年道,“若是人少,没准我能用武力解决。”   “不少。”君听磨了磨牙,道,“少说也有六七个。”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又听得耳畔响起了锐利的破空之声,有利器划过气流朝着他们二人的背后而来,君听未必多想,伸手将邵年往边上一推,“躲开!”   两人因此分开了距离。   下一刻,邵年便见两枚飞镖射了个空,直朝着前头而去,最后钉在了两棵大树上。   “这些人追的还挺快的。”君听已经在喘息,“我怕……跑不动。”   她的听觉可以提前预知暗器袭来而迅速避开,但她的脚力却还是比不过身后追赶的那些人。   邵年见君听的速度渐渐慢了,伸手拖着她跑,“离这儿不远就是杨家绸缎庄了,我们去那儿,到了那儿就安全了,再坚持片刻就好。”   听着邵年的鼓励,君听憋足了劲儿跑。   这巷子里怎么就没几个人呢!若是有人倒也好,可以求助。   不过——碰上这样的事儿,恐怕一般人都不愿意惹麻烦上身吧?   眼见着前方不远便是巷子口,身后远远地传来男子的喊叫——   “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了!我们主子可是交代了,抓不了活的抓死的回去也成,乖乖停下,免受皮肉之苦!”   邵年君听脸色黑沉。   抓不到活的,抓死的也成。   这姓尹的疯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二人并未出声,依旧在奔跑着,在他们看来,被活捉回去多半是难逃折磨,倒不如卯足了劲儿抛开。   身后追赶着的人见二人不回话,纷纷掏出了随身携带着的弩箭。   公主吩咐了,要抓活的,若是实在抓不到,抓个死的残的回去也成。   这条巷子里人烟稀少,方便动手,若是任由那两人奔去了大街上,届时人来人往的,为了避免误伤就用不了弩箭了。   “放箭!”为首的男子低喝一声,身后跟着的人便纷纷朝着前头的二人射出了箭羽。   君听听着身后六七道破空之声,朝着邵年道:“弯腰!”   下一刻,二人齐齐弯下了腰,箭羽便从二人的头顶上掠过,险些擦到了头皮。   “奶奶个腿的!就不信射不中!”追赶着的男子低斥一声,“连发几箭!看他们还如何能躲!”   他说着,便再度朝着前头的二人射出箭羽,紧接着又搭箭上弩弓继续射击,不给前头二人喘息的机会。   君听避开了前几波箭羽,到后头实在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力不从心。   身后又是数道破空声,前方便是巷子口,君听将手伸向了邵年的背部,将他一掌直接拍出窄巷口。   同一时间——   “嗤!”一支箭羽射在了君听的小腿上。   而邵年被她那一拍直接偏离了巷口,避开了所有的箭羽。   “小听!”   邵年一惊,想过去扶她,君听却朝着他怒斥,“快跑!去找羽姐姐他们,截住那疯女人的队伍便可以救我了,现在回来救我,我们都跑不了!”   邵年咬了咬牙,在瞬间做出了决定,转身迅速跑开,蹿入人群之中。   君听说的有理,若是他们一同落在尹清罗手里,便无法找人求助,他们二人中只要有一人能逃脱,便可以找帮手。   他必须权衡利弊,即便他心中再不愿意弃下君听,也不得不离开。   不能枉费了君听的一片苦心。   “还是让那小子跑了,可恶!”追赶着的人奔到巷口处,已经找寻不到邵年的身影,为首的那人低咒一声,瞥了一眼坐在地上小腿中箭的君听。   “幸亏还是逮到了一个。”身后有人道,“把这小丫头带回去交差,兴许公主会罚我们轻一些,就说是这丫头阻挠我们抓的那小子。”   “有理,带回去。”   众人商量一致后,将君听扛起,离开了小巷。   ……   邵年一路狂奔至杨家绸缎庄,进了铺子里,正遇上在查账的小黑。   小黑见他跑的气喘吁吁,只觉得是有事,忙问,“这是怎么了?”   “带我去见尧哥。”邵年道,“立刻,马上。”   小黑闻言,将账本合上,转身,“跟我来。”   将邵年带去了贺兰尧苏惊羽的住处,邵年将君听被抓一事告知了二人。   “我们要弄死这疯女人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苏惊羽听完邵年讲述被追捕的经过,冷笑一声,“弄死她,是真正意义上的为民除害。”   都要滚的人了还在走之前搞出这么一件破事。   这女人活在世上的唯一用处便是专门为他人制造烦恼。   邵年的脸色一片阴沉,“我们必须要拦截他们的队伍才行,他们人多,行程慢,我们快马加鞭必定可以堵在他们之前。”   “我们原本就计划要截杀她。”苏惊羽眉头轻拧,“现在君听落在她手上当人质,我们想要杀她就变得困难,阿尧,我们得通知乌啼他们,取消原本的截杀计划,不能打草惊蛇,若是把那疯女人惹毛了,以她的性格,必定会折磨君听。”   “那就让乌啼他们暂且不要有动静。”贺兰尧不慌不忙道,“别急,急也无用,我们还有小蓝和小红。”   苏惊羽闻言,打了个响指,“对啊!尹清罗会提防人,但总不会提防动物,只要不是在皇宫里,小红可以随意出没。”   早在许久之前,月光就在皇帝面前打包票,青眼红蟒被驱逐之后绝不会再回宫中捣乱,因此,为了捍卫国师的信誉,小红都不能明目张胆出现在皇宫,一旦出现,便会令人对国师产生质疑。   如今尹清罗离开了皇宫,再被小红攻击,那可就不能赖到国师头上去了。   疯女人。   等着被收拾吧。   ……   “哟,小丫头片子,还真是有几分姿色。”   尹清罗坐在驶向帝都城门的马车上,望着眼前神色苍白的少女,唇角勾起一丝冷然的笑意。   君听此刻双手被绑在身后,小腿上的箭伤还未处理,一张小脸儿白如纸一般。   听闻尹清罗的话,她压根就不想理睬。   落在这女人手中,她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了。   “小丫头,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尹清罗忽然伸手钳住君听的下颌,将她的脸扳正,与自己对视着,“我看你年纪轻轻,应该吃不了苦,也不想吃苦的对不对?本公主也不是歹毒之人,只要你应允我的条件,我可以放过你。”   “真的么。”君听皮笑肉不笑,“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对女人没兴趣。”尹清罗低笑一声,“因此,我留着你也没用,你若是听话,我饶了你,你若是不听话,就准备吃苦吧。”  君听闻言,轻描淡写道:“洗耳恭听。”   邵年既然逃脱,必定会去找苏惊羽他们来救援,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尽量不惹毛这女流氓。   “你跟那个小子是一对么?”尹清罗悠悠道,“你可知那小子与贺兰尧是什么关系?我要听实话,别给我胡说八道,当初我捉了那小子进宫,贺兰尧苏惊羽都潜入宫中来营救他,可见他们关系并不一般,而你,与他的关系也不一般,我要利用你来掌握贺兰尧苏惊羽的行踪,你乖乖配合。”   君听道:“我与苏惊羽他们的来往不多,只是相互认识,没有交情。你想用我掌控他们,恐怕很难呢,以他们的性格,绝不会冒险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不是要靠你来直接掌控他们。”尹清罗冷哼一声,“我只要靠你掌控住那小子便好,将那小子抓来,贺兰尧他们总不会无动于衷,他们当初能冒着风险进宫救那小子,下一次同样会救。”   君听闻言,叹息一声,“可你也看见了,邵年丢下我自个儿跑了。”   说到这儿,她垂下了头,似是有些落寞,“我与他的确是一对有情人,但在我看来,我对他而言,还是没有他自身的安危来的重要,我们一同遇到危险,他可以狠心丢下我,自己一个人逃,可见我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你要用我钓他上钩,恐怕行不通。”   “是么。”尹清罗冷笑一声,“你说他是狠心丢下你,我倒是觉得,他丢下你是因为他想去找帮手呢,你一个人落在我手上总比你们两都落在我手上来的好,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离开时明智的选择,而不是没良心,你说——对么?”   君听:“……”   这疯女人脑子倒是转的很快,想忽悠她真是一点儿都不容易。   而就在君听如此想着的时候,倏然间觉得小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低下头,正看见尹清罗的鞋底踩在她手上的地方。   原本挨了一箭没有上药处理就很疼,尹清罗这一脚无疑是雪上加霜,让她的疼痛又加了一层。   “你以为你胡言乱语本公主就信你么?当我好忽悠?”尹清罗冷冷一笑,伸手揪上了君听的发丝,大力拉扯,“你这演戏的本事还差了点,我派出去的手下回来说,你在跌倒的那一刻朝着那小子大吼着让他快跑,那小子很明智地听了你的话,并未迟疑,这才成功逃脱,你现在却装出一个可怜样跟我说是他丢下你,真是可笑!”   尹清罗说着,扯着她的发将她往马车壁上撞击,“真是不识抬举,我难得发慈悲想给你机会,你却想忽悠我,是为了拖延时间么?假意与我周旋,等着他们来救你?想得够美!”   君听只觉得头皮被扯得十分疼,好不容易对方松开了她的头发,却又将她的头往车壁上撞,直撞的她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给我耍滑头。”尹清罗冷哼一声,朝着马车外头的车夫道,“给我准备一碗辣椒水来!”   君听闻言,心中暗惊。   辣椒水?   尹清罗吩咐人拿辣椒水,莫非是想……用那辣椒水灌在她的伤口上?   “怎么,害怕了?”尹清罗望着君听惊惶的眸光,笑道,“欺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代价。”   不多时,辣椒水便递进来了。   尹清罗端着辣椒水,唇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君听咬了咬唇,心知无法反抗,便只好闭上眼睛,准备忍受接下来的疼痛。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尹清罗要将辣椒水往她伤口上泼的时候,忽有一道小小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进马车内,与那碗辣椒水擦肩而过之时,将其掀翻。   尹清罗惊呼一声,一不留神被辣椒水溅了一身。   幸亏没溅到她眼睛里去。   “什么东西?!”尹清罗回想起方才蹿进来的小黑影,想必是小动物之类的。   这马车行驶在路上,竟会有小动物蹿进来?   君听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不禁有些好奇,睁开了眼。   尹清罗的那碗辣椒水洒了她自个儿一身,而就在她身后,一只通身黑色的猫儿蹲着,那猫儿的皮毛黑的发亮,一双瞳孔呈现出幽蓝色,神秘又妖异。   这只猫,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了,贺兰尧似乎就养了一只黑猫,她没有见到过,但听过贺兰尧苏惊羽提起,那猫儿名唤小蓝,是一只漂亮的蓝眼黑猫。另,贺兰尧还养着蟒蛇当宠物,她只见过一回,在断头崖埋伏贺兰陌的时候亲眼见过,当时可是无比惊奇。   今天这只猫儿,也是蓝眼睛的,这想必不是巧合。   “喵呜——”那猫儿张口叫唤了一声。   尹清罗听闻这声音,回过了头,正对上黑猫那一双幽蓝的眼睛。   黑猫常见,但蓝眼睛的黑猫,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她喜欢一切新奇的东西。   “小家伙,你是哪儿冒出来的?”尹清罗望着眼前的黑猫,低笑一声,顿时将君听抛到了脑后,伸手要去抓那只黑猫。   黑猫哪里肯让她捉,不等她的指尖触碰到它的毛发,它便一个闪身蹿开了,蹿到了马车的角落里去。   “小东西,反应倒是挺快的。”尹清罗眸中兴致更浓,抬起了双手,扑向马车角落的黑猫。   与上一次一样的,黑猫快速蹿开了,没让她逮着,逃窜之际还朝她脸庞上撂了一脚——   尹清罗猝不及防,想要躲开却是来不及,反而还失了平衡,一头撞在了马车木板上。   尹清罗顿时觉得头顶一疼,起身之后,磨了磨牙。   这马车也就这么点大的位置,她竟然抓不住一只猫!   这只黑猫还真是不同于一般的猫儿,速度快得让她捕捉不到,还十分狡猾。   君听眼见着尹清罗的头敲到了马车车壁上,心中只觉得畅快。   上一刻抓着别人的头发去撞马车壁,这下子她自个儿也体会了一把那样的感觉,还真是恶有恶报。   “可恶,我就不信我今儿逮不着你!”尹清罗被黑猫戏耍,有些恼了,转身望着两尺之外悠闲地蹲着摇尾巴的黑猫,卯足了劲儿扑上去!   她心中想着抓这只猫儿多半很耗时间,这也无妨,她现在多得是时间。   她这两日总是受人气,今儿可不想受猫的气。   但她着实没有料到,这一次她扑上去,那黑猫竟没有躲开,她双手一拢,便将它捉住了。   “哟,这次怎么不躲了?是跟我玩够了么?淘气。”尹清罗见黑猫忽然乖顺了,不禁喜悦,将那黑猫抱起,伸手顺着它的毛。   “唔,这毛还真顺溜。”她笑了笑,将黑猫抱着转了个方向,正对着自己的脸庞,“小家伙,你是看我心情不好,来逗我笑的么?”   黑猫张口‘喵呜’了一声。   这一声叫唤,成功取悦了尹清罗。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尹清罗笑道,“那我就收了你了,小家伙……”   就在她眉开眼笑之时,面前的黑猫忽然伸出了利爪,一爪狠狠地挠在了她的脸庞上!   君听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这儿,险些没笑喷出来。   她也正纳闷着这只猫儿怎么忽然就乖顺了,原来是为了挠尹清罗这一下子。   挠哪儿不好,偏偏挠在脸颊上……她都怀疑这猫儿成精了。   同一时刻,尹清罗尖叫一声,一把将手中的猫甩开来。   她的右边脸颊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那猫儿的利爪划破了她的血肉,顷刻间便溢出了鲜血。   尹清罗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望向那猫儿的目光浮现一丝怨毒之色。   尹清罗:专注毁容三十年,毁容专业户。   羽毛:傻逼。   ☆、第266章 除了你,没人有资格   前一刻对黑猫还存在的好感,这一刻已经荡然无存。   她最重视的便是容貌,谁若是和她的脸过不去,便是她的仇敌。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如此想着,她从袖中迅速摸出了一枚飞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黑猫投掷而去!   “喵呜——”   黑猫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在飞镖击中它之前已经迅速蹿出了马车。   尹清罗的飞镖落了个空,当即朝着外头的车夫呵斥一声,“停车!都给我去抓那只黑猫!是死是活都无妨,给我将它抓回来!”   尹清罗一声令下,队伍当即停止了前行,有几名眼尖的护卫眼见一道小小的黑影从马车蹿出,当即抬脚去追那道小黑影。   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那黑影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溜烟蹿出了老远,不过片刻的时间便捕捉不到它的身影。   “那是猫么?怎么会跑的如此快?!”   “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到速度如此快的猫儿。”   尹清罗听着车外的交谈,便知那黑猫逃脱了,当即一掀车帘,朝着外头的护卫怒斥——   “一群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之前抓刺客没抓着,今儿区区一只小猫也抓不到,养你们究竟干什么用?”   她的右边脸颊原本就鲜血流淌,此刻双目圆瞪满面火气,使得她的面容看上去更加狰狞,活像是午夜出没的女鬼。   一众护卫望着她的脸庞,目瞪口呆。   “公主,你的脸……”   终于有人出声提醒了尹清罗,尹清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伤还未处理,这么一探头,岂不是让大家都看见她丑陋的模样。   她当即放下车帘缩回马车内,朝着外头的人斥道:“药箱拿来!”   然而很快的,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被黑猫抓破的地方,原本就在隐隐作痛,这会儿痛感更甚,微微一动脸颊,便觉得脸部的肌肤好似被利刃切割,跟当初中毒针的疼痛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立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铜镜观看伤口,只见那几道血痕此刻泛着黑紫之色,很明显的中毒迹象。   尹清罗瞪眼。   一只猫的爪子竟然如此毒!   前几日被贺兰尧的毒针划破了脸,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从神棍那儿拿到解药,之后又被贺兰平的手帕毒伤了脸,今儿又被一只野猫的爪子划伤了脸。   真是混账!为何总是与她的脸过不去!   一个月之内,她毁容三次。   前两次都躲过去了,这一次……   尹清罗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了百世药经翻阅。   君听在一旁目睹着她的一切动作,默不作声。   尹清罗正翻阅着书,忽然动作一顿,抬眸望向马车里的君听,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君听往角落里缩了缩,“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关我事。”   尹清罗并未说话,只是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了一粒药丸,到了君听身前,伸手钳住君听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将药丸咽下去。   “咳!”君听被迫吃了药丸,心中暗惊,想要咳出来呕出来,却是无济于事。   “别白费力气了,吃了我这七日殒,你每隔七天必须吃一趟解药,若是没有按时服用解药,你就等着五识俱丧,香消玉殒。”尹清罗冷冷一笑,“让他们来救你吧,救走了你,看你还能活多久。”   尹清罗的话音才落下,倏然间马车外头响起了一片哗然声——   “蛇!好大一条蛇!”   “快!放箭!射死它!”   蛇?   尹清罗拧了拧眉头,将窗帘撩开了一条缝,朝外看。   这一看,却让她也大吃一惊。   红蟒!   就在约莫一丈之外的地方,它弓着身子,吐着长长的蛇信,一双绿莹莹的蛇瞳望着众人,令人瘆的慌。   护卫们纷纷背上了箭囊,搭箭上弦,朝着那红蟒数箭齐发——   尖锐的箭羽射在那红蟒的身上,竟是没有刺穿它的蛇皮,反而像是遇上了什么阻碍一般,无法前进。   所有的箭羽都落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   哪儿冒出来的那家伙,一身蛇皮竟是如此坚硬,刀枪不入?   众人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只能继续拿箭羽攻击,而所有的箭羽对那红蟒而言都像是在挠痒痒,不能伤到它分毫。   “用火攻!火攻!”尹清罗朝着护卫们斥道,“别单单只是用箭射,加点儿火!就不信烧不死它。”   此刻队伍所在的地段是一处树林,树林中多走兽出没,遇上蛇并不奇怪,但遇上这样一条刀枪不入的红蟒便堪称奇事!   在尹清罗的命令之下,众人准备以火箭攻,然而,红蟒压根没耐心等着众人上火箭,一溜烟朝着队伍蹿来,张开血盆大口,逮谁咬谁!   它的速度出奇的快,仅仅片刻的功夫,便咬伤了两三人。   “保护公主!”   “公主,眼下这情况,咱们只能跑了!”   尹清罗闻言,不再迟疑,大喝一声,“跑!不必理会那红蟒!”   众人闻言,纷纷策马离开。   而那红蟒的速度可比马儿快,即便众人策马奔腾,那红蟒也一路紧追,逮着马儿的腿便咬,让马背上的人跌落下来。   场面一时混乱。   数百人的队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队形凌乱而分散。   “怎么回事?!”贺兰烨原本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倏然间听见马车外的杂乱人声,睁开眼时,自己乘坐的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着,路面不平,颠得他一阵难受。   “驸马爷,半路上不知道哪儿冒出了一只红蟒,逮人就咬,现在正追着咱们的队伍跑呢!”马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   贺兰烨闻言,微微一惊。   红蟒?   他掀开了马车窗帘,探出了头,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不远的身后一道红影在队伍中流窜,弓起身子便将马背上的一人直接扑倒在地。   贺兰烨看的心中一跳,立即放下了窗帘,缩回马车内。   这红蟒的,他似乎有点儿印象。   是了,青眼红蟒!   当初在宫中作案,专食人心脏,制造几起连环惨案,引得宫内人人自危,提心吊胆,还以为是鬼怪出没。   后来被国师帝无忧驱逐出宫,国师扬言此蟒再也不会入宫捣乱。   敢情不在宫里捣乱,来帝都外捣乱了?还那么倒霉地让他碰到这样的事儿。   以那红蟒惊人的速度,自己会不会被它追赶上,成为它的腹中食物?   就在贺兰烨忧心忡忡之际,车帘忽然被人掀开,一抹亮光闯进。   贺兰烨下意识地抬眸,正对上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庞。   贺兰烨顿时一惊,差点喊出声,对方却极有先见之明地闪到他面前,顺手拿了边上果盘里的桃子堵了他的嘴。   马车还在行驶,车夫却已经换成了小黑。   贺兰烨察觉到口中的甜味,将口中堵着的桃子拿了下来,望着正对面的贺兰尧,开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十……十弟。”   “被蛇吓傻了么?”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伸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挑了个漂亮的桃子,拿到嘴边一口咬下。   “八皇兄,跟你商量个事儿。”贺兰尧悠悠道,“你不是也挺讨厌这女流氓的么,压根就不想入赘给她当驸马,现在,摆脱她的机会来了。”   “我当然讨厌她!她那么放荡无耻。”贺兰烨磨了磨牙,忽然反应过来贺兰尧最后说的那句话。   现在摆脱她的机会来了?   “十弟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趁乱跑?”贺兰烨拧了拧眉头,“谈何容易?一来这马车后还有条红蟒,二来,我这么一逃婚必定影响两国的关系,父皇说什么也不会让我逃婚的,我倒是有这样的想法,只可惜,不好办。”   “逃婚?这样没脑子的馊主意果然只有八皇兄你才能想得出来。”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若中途逃婚,错自然在于你,你若想要躲避这门婚事又不犯错,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说到这儿,他莞尔一笑,“比如,尹清罗若是在中途殒命,那么你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国……”   贺兰烨听到这儿,微微一惊,“这……你要我杀她?”   他虽是尹清罗的入赘驸马,却还未正式拜堂礼成,在成婚之前,尹清罗若是翘了辫子,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出云国。   但,他怎么可能杀得掉尹清罗?   “十弟,你这方法欠妥当!”贺兰烨忙道,“先不说她身边有无数护卫,光是她本人的功夫都是上等的,我无法明着杀她,若是暗害的话,她本人就是一个药师,对任何药物都很是敏感,还有着一本劳什子医书,给她下毒能成功么?”   “为什么不能呢。”贺兰尧斜睨着他,“给她下毒这种事儿若是交给你,十个你都被她整死了,十弟我心知八皇兄你没什么能耐,又傻又怂,这才把最简单的任务交给你,下毒的事儿不劳你费心,我已经给她下了。”   贺兰烨:“……”   “原本我想收拾了尹清罗,她若死了,岂不是顺便给你解决了烦恼?可如今我们有一名人质在她手上,我们便不能用强硬的手段,只怕她狗急跳墙会杀害人质,如今,就靠你取得她的信任了。”   贺兰尧说着,又咬了一口桃子,“我给尹清罗下的是剧毒,这种剧毒若是一般人,必定很快翘辫子,可尹清罗是一名药师,懂得拖延毒性的蔓延,再加上她有百世药经在手上,很难死,你的任务便是,接近她,设法将百世药经盗走,或者,直接毁掉。”   这树林的路段原本就不长,眼见着就要到集市了,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也考虑到小红的安全,它不宜在集市出没。   今日的埋伏,小红负责搅乱队伍,小蓝则是负责下毒。   他前两回给尹清罗下的那一味毒药是师父赠与他的礼物,也是他所拥有的毒物中最厉害的,比小蓝的毒液还要猛烈,百世药经上没有记载,这才使得尹清罗焦头烂额,找了月光要解药。   如今尹清罗手上还有那味毒的解药……月光神棍为了整她,将解药分解配制成了臭豆腐水兑黄连汁,让她喝上一个月,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下毒都不能再下这个毒了。   对付一个药师,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未必有效,更何况她手上还有那本融汇了天下奇毒的医书。   故而,将那医书悄无声息地销毁才是最重要的,医书一旦被销毁,她便找不到解毒之法,只能等死了。   若不是君听那小丫头片子落在她手中,根本就无需这么麻烦。   “八皇兄,如今不是你怯弱的时候,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勇于反抗无奈的人生?”贺兰尧轻瞥了一眼贺兰烨,不冷不热道。   真是不想找这个草包合作。   可为了不打草惊蛇,避免那女流氓对君听下毒手,他只能挑选队伍中的人,能够不让尹清罗怀疑的人,如此才能确保君听的安全。   “好!那我就设法接近她,将那医书毁了。”贺兰烨咬了咬牙,“与其当个窝囊的入赘驸马,还不如拼一拼。”   “这就对了,我看好你。毒,我已经帮你下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贺兰尧慢条斯理道,“若是有机会解救我们的人质,你尽量解救吧,首要任务是销毁那本医书,祝你好运,告辞。”   说完,他便一掀车帘闪出了马车。   驾车的小黑也跟着跳离马车,马车瞬间便无人驾驶,贺兰烨不得不自己充当车夫。   眼见着就要离开树林,红蟒放弃了追赶,蛇身一个反转,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众人眼见着红蟒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   混乱的队伍渐渐停了下来。   “公主,红蟒消失了,幸亏咱们跑的快,前边就是集市了,人山人海的,那畜生也不敢招摇过市。”   听着马车外车夫的话,尹清罗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树林的路段不长,否则迟早得给那红蟒追上,成了它腹中餐。   今日的事情实在太过古怪。   先是那只黑猫抓伤了她的脸,再是那红蟒忽然出现袭击队伍……   那猫儿的速度出奇的快,爪子还有毒,而那红蟒更是厉害,竟然皮厚得刀枪不入。   这一蛇一猫都不同寻常,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会是什么人养的东西呢?   尹清罗一边给脸颊上的伤口涂止疼驱毒的药物,一边思索着。   会来袭击她的队伍的,除了贺兰尧苏惊羽,她当真想不到其他人。   想到这儿,她目光如箭一般射向了马车角落的君听,“你跟我说实话,刚才那只猫,还有队伍后忽然冒出来的红蟒,与贺兰尧他们有没有关系?!”   说着,她拔下了头发上的簪子,抵在君听收了箭伤的小腿之上,“说!不说我就刺进去。”   君听面色一白。   尹清罗已经猜到了,她再胡扯想必尹清罗也不会信。   这种情况之下,说谎似乎没有意义了。   “这一猫一蟒,的确是他们养的。”   “果然是他们。”尹清罗冷笑一声,坐回去继续涂药。   “人没来,派动物来,真是聪明。”尹清罗恨得咬牙切齿,“死猫,敢划伤我的脸,最好别让我给逮到,否则,我捉了来炖汤。”   话音落下,她斜睨了一眼君听,“他们如此恶毒地对我,却不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连报复都找不到人,你说,你要不要替他们承受一下我的怒火呢?”   “不要!”君听摇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原本就打算伏击你,与我毫无关系!相反,你还得感谢我,因为我在你手中做人质,他们才有所收敛,若是我不在你手中,你毫无保命的筹码,这会儿只怕早已经见阎王去了!”   君听的话音落下,回应她的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死丫头,落在我手里还敢如此硬气!”尹清罗低喝一声,“感谢你?感谢你八辈子祖宗!对,我就是仗着抓了你做人质又如何?他们有本事再将那黑猫和红蟒放出来,有本事出来与我对峙!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了,他们想要你活命,就得让我安全地回到鸾凤国,否则,你被他们救走又如何?终究逃不过七窍流血而死的下场!”   尹清罗恐吓着君听,语气虽严厉,面部表情却略微僵硬。   她的脸颊若是做大幅度动作,便会有撕裂般的疼痛。   君听不再试图惹怒尹清罗,索性闭口不言。   队伍到达了集市,尹清罗便让众人停下休息,自个儿带着几名护卫迅速蹿进了一家客栈。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研究脸上的毒性,在百世药经上寻找解决之法。   君听被两名护卫押着跟在尹清罗身后,一同进了客房。   尹清罗到了桌边坐下,开始迅速地翻阅着药经。   片刻的时间过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是男子的声音传入,“公主,我能否进来?”   尹清罗听着这声音,是贺兰烨的,便淡淡道:“进罢。”   ……   尹清罗所在客栈的正对面,是个酒肆,贺兰尧苏惊羽二人正乔装着坐在酒肆外头,盯着那客栈的动静。   “阿尧,你觉得那八皇子能完成任务么。”苏惊羽抿了一口酒水,道,“此人一点儿魄力都没有,能毁了百世药经么?”   “没有魄力,长得凑合就行,你别忘了,尹清罗是看脸的。”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对付她,除了用男色,还能用什么?虽然老八没本事又怂,但尹清罗至少不会怀疑他与我们一伙,其实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我易容成老八去对付她,成功几率十分大,但我不会这么做,除了你这个二傻子,没有人有资格让我牺牲美色。”   骂尹清罗的实在太多了~此女是一个厉害的女配,因为之前几个女配略显脑残,我就想着呐,得弄个狠角色才好呢~不过大家放心,我的女配,绝不会影响男女猪脚的感情,否则就成了狗血言情了…我是男主亲妈,女配只会虐其他的配角~这样你们就不会心疼了哈哈哈,我也就不会被骂了…   ☆、第237章 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苏惊羽:“……”   除了她这个二傻子,没有人有资格让他牺牲美色?   原本该是一句很好听的话,却偏偏因为‘二傻子’这三个字大煞风景。   苏惊羽撇了撇嘴,不予回复。   二傻子……好好的一句话加这三个字作甚!   贺兰尧坐在她身侧,自然是察觉到她的不满,淡淡一笑,“怎么,你对我的话有什么不满么?”   “你才是二傻子呢!”苏惊羽低咒一句,而后道,“好了,不与你斗嘴,如今只能祈祷贺兰烨能完成任务。”   百世药经只有一本,原版在月光的手上,贺兰尧与尹清罗手上的皆是抄本,尹清罗手上的那本若是毁了,这世上拥有百世药经的便只有两人了。   月光不能见日光,相当于隔绝世人,阿尧又是个小心眼的,绝不会把药经再给他人抄写,这书多半成了绝版。   “无论他成不成功,君听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贺兰尧云淡风轻的声线传入耳膜,“尹清罗多半会怀疑她再次中毒与我们有关,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她暂时不敢要了君听的性命,若是没有君听这个人质,她也就没有了保命的筹码。不过……她会不会折磨君听,这可就不好说了。”   “以尹清罗的性格,多半会折磨人。”苏惊羽沉吟片刻,道,“她不敢要了君听的性命,但她想必也不会善待君听,以她那扭曲的三观,她不好过,也不会让旁人好过。”   “那就让君听自求多福吧。”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她与我们非亲非故,救她,完全是为了还君清夜的人情,若是能救出来,不需要她答谢,若是救不出来,或者她有个伤残,那也没辙。”   苏惊羽不语。   阿尧本性凉薄,她是清楚的。   倘若不是因为欠了君清夜的人情,他未必会考虑救人。   “就凭她喊我一声羽姐姐,我也得救她。”苏惊羽撇了撇嘴,“你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点儿耐心。”   贺兰尧瞥了她一眼,“当然,你面子是最大的。”   苏惊羽嘿嘿一笑,给他斟酒。   如今,只能等着准驸马爷贺兰烨完成任务了。   贺兰烨啊贺兰烨,希望你能争点儿气。   ……   装潢简洁的客房之内,尹清罗正专注地翻阅着手上的医书。   而她身后,身着黛蓝色锦衣的男子正将毛巾浸入水中,拧干了,走到她身侧,拿湿毛巾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细细的一层汗珠。   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温馨的动作,让尹清罗下意识将头偏开,躲开那条湿毛巾。   不久前,贺兰平就是借着拭汗的理由在她脸上下毒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公主,怎么了?”贺兰烨见她躲开了,一脸疑惑,“你这额上一层汗,我想帮你擦擦而已。”   尹清罗望着他的神色,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毛巾,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是被人坑怕了,贺兰烨给她擦个汗她都条件反射地躲开。   这可是贺兰烨,没有胆识又城府不深的贺兰烨,不是笑面虎贺兰平,谅他也没有胆子敢给自己下毒。   在她看来,相比较于贺兰尧的睿智,贺兰平的狡诈,贺兰烨就是一个段数不高的懦夫。   明明心中很不情愿给她当入赘的驸马,却也没胆子抗议,只将气憋在心里,不敢朝着她发。   毫无魄力的一个男子。   不过长相倒也算养眼,贺兰家的男子,没有一个相貌不好的,所有皇子从外表上看都是一等一的俊男。   “驸马,怎么忽然这么殷勤了?”尹清罗朝着面前的男子淡淡一笑,“我记得,你之前对我一直便是很疏离,今儿忽然来对我表示关心与慰问,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贺兰烨的面上呈现一抹无奈,“之前我对公主的确有些偏见,只因在我们出云国,女子少有公主这么风流的,但后来细细一想,毕竟你出生在女子为尊之国,自小受到的教育同我们不一样,你风流,我也没辙,只希望以后能与公主相敬如宾,尽量避免争执。”   “唔,这话说得好。”尹清罗轻挑眉梢,“所以,我能理解为——你已经完全接受了这门婚事了?”   “既然无法改变,何不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好一些。”贺兰烨说着,朝尹清罗笑了笑,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脸颊上,眉眼间浮现些许关切,“公主你的脸……要紧么?”   “中毒了,被一只野猫挠的。”尹清罗的语气不慌不忙,“幸好我自小吃了不少灵药,没那么容易翘辫子,身为药师,若是连控制毒性的蔓延都做不到,那未免太失败了。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了,今日之内若是找不到解救之法,我恐怕要回你们出云国皇宫,再次求助你们的国师大人。”   尹清罗说到这儿,有些咬牙切齿。   难道她真的又得去求那个神棍了么?   那神棍国师一点儿都不好说话,上次求他解个毒,让她连蚕丝宝甲都献出去了,这次若是再求他,她还能拿出什么宝贝跟他换?   她最有价值的宝贝就是蚕丝宝甲与百世药经。   或许那个神棍不会再帮她了。   或许——她应该试图找贺兰尧,用君听换解药?   不行。   君听一旦脱离她的控制,贺兰尧他们再想来对付她,那可就轻松多了。   人质,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绝不主动让步,绝不让对方占据优势。   如此想着,尹清罗又低下头,专注地翻阅医书。   忽的,身后响起一道微弱的女声。   “那个……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办法。”   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君听望着前方尹清罗的背影,道:“我若是能给你想办法解毒,你放了我如何?”   “笑话。”尹清罗并未回头,冷哼一声,“放了你?没了你这个人质,我恐怕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国,这一路上苏惊羽他们必定会给我使绊子,要我放你……呵,等我走投无路再考虑考虑放了你。”   君听闻言,磨了磨牙,“你就不想听听我的主意么?”   尹清罗不接话。   除非她走投无路,才会拿君听换解药,否则,绝不放人。   没准她自己在百世药经上就能找到解决之法,不需要求任何人呢。   “这样吧,我也不求你放了我了。”君听咬了咬牙,道,“我若是能给你提供解毒之法,你也解了我身上的毒,找大夫给我医治腿伤可好?我腿上的伤再不处理恐怕就要恶化了。你考虑考虑。”   尹清罗闻言,终于出声,“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你可有听说过极乐楼?”君听道,“极乐楼,位于出云国帝都,此处离帝都二十里,倒也不算太远,极乐楼主做尽天下生意,可买卖珍宝,可买凶杀人,也可以咨询疑难杂症,搜罗天下奇闻异录,奇珍异宝,凡是记录在册的东西,你问什么他都能给你回答,只要你有钱,他会回答你想要知道的任何问题。当然,前提是,不与其他的顾客相冲突,这是基本信誉。”   她想为自己争取一丝逃跑的机会。   这女流氓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与极乐楼的关系。   “极乐楼?”尹清罗琢磨这这几个字眼,转头问贺兰烨,“你可曾听说?”   “是有这么个地方。”贺兰烨点头,“我去过一回,是个不俗的地方,跟极乐楼楼主做生意,可是很贵的,不过公主你应该不差钱,倒是真的可以试试。”   尹清罗思虑了片刻,转头望向君听,水眸微眯,“你让我去极乐楼,该不会是因为你与极乐楼关系匪浅吧?”   君听心中暗暗一惊,只觉得这疯女人实在敏锐。   但她面上维持着镇定神色,“你真是多虑了,我只是希望你快些解毒,你若是好了,也就不会折磨我。”   “这个回答不错。”尹清罗淡淡一笑,随即伸手招了一名护卫到身前,“你画一张这小丫头的画像,去一趟极乐楼,找到他们的楼主,将画像给他,告诉他这个小丫头在我手中,想要她活命,就赶紧给我过来,看看他什么反应。”   君听闻言,心中怒意翻腾。   这疯女人,花招还真多!   本以为可以将她骗去极乐楼,却没有想到,这疯女人反着来,想把大哥引过来。   尹清罗瞥见君听眸光中的愠怒之色,冷笑一声,“想诈我,哪有那么容易?若是你真的和那极乐楼有关系,我去极乐楼,岂不是被那楼主掌控?听你的话这极乐楼的势力貌似还不小,只怕我有去无回,我且派人去试探试探那楼主,让他独自一人前来。”   “你!”君听咬牙切齿。   “和我斗,你还嫩。”尹清罗挑唇一笑,“极乐楼,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你想骗我去他的地盘上,想的够美啊。这极乐楼楼主想必是个人物,是男子吧?俊俏么?我让他独自一人前来救你,设法将他捉来暖床多好。”   君听气得横眉竖目,“无耻!”   “还敢骂我。”尹清罗面色一沉,朝着边上的护卫道,“给我掌嘴!注意着点力度,差不多就行了,别给打死了。”   护卫应了声是,当即走到君听面前,扬手一个巴掌落在她脸颊上。   “啪!”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君听感受到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几个巴掌下来,她脸颊浮肿,唇角沁出鲜血,望着尹清罗的眸光中浮现丝丝怨恨之色。   若是有一日这女流氓落在她手上,她必定要将她受到的折磨加倍奉还。   “哟哟,看这眼神,是想吃了我呐。”尹清罗冷哼一声,“让她坐在椅子上未免太轻松了,把她给我吊起来。”   尹清罗身侧,贺兰烨见君听面色惨白,犹豫了片刻,道:“公主,这女子年纪尚轻,身段又纤细,肌肤细嫩,想必是个大小姐,贵族家的女子最是弱不禁风,稍稍一折腾就容易香消玉殒,你看她脸色这么差,再折腾只怕会没命。”   “不就是腿上挨了一箭,两顿没吃,外加赏了几个巴掌么,哪那么容易死。”尹清罗不咸不淡道,“我看是你心软了吧,驸马。”   贺兰烨轻咳一声,“我是怕人质一死,我们就不安全了,贺兰尧心狠手毒,你我都见识过,不是么。”   “唔,有点儿道理。也罢,先饶过这小丫头,停手。”尹清罗让那掌嘴的护卫停了手,转头朝贺兰烨笑道,“驸马,你对贺兰尧,也很不待见?”   “当然。”贺兰烨冷哼一声,“他从前没少奚落我,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儿,就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吃亏,我好落井下石一番。”   “想让他吃亏,可不容易呐,连我都办不到。”尹清罗冷嗤一声,“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危险,就像他一样,他是毒药,并且,是剧毒。”   说到这儿,她目光森凉,“可我是个药师,对这样的剧毒,最是感兴趣。”   ……   一晃眼便是到了夜里。   尹清罗要沐浴,便将护卫都遣退了出去,在客房外站成一排守着,君听则是被打晕了捆绑在椅子上。   客栈的伙计打好了热水之后,尹清罗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离开的贺兰烨,“驸马,你要留下来么?”   贺兰烨道:“我……”   说话间,他脖子有些泛红。   他平日里并不是风流多情之人,在暧昧的时刻,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尹清罗见此,轻笑一声,“你我有婚约在身,你若想留下看我沐浴,我也没什么意见。”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屏风之后,开始宽衣。   贺兰烨瞥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百世药经,趁着尹清罗宽衣,他快步走到桌边,将烛台悄无声息地放倒,让烛芯点燃了医书。   而后,他迅速奔到了窗子边,将窗户拍开,大喝一声,“什么人?!”   他这么一喊,顿时惊动了屋子外的护卫们,护卫们唯恐尹清罗出事,当即破门而入。   同一时,尹清罗也听见了喊叫声,迅速扯过屏风上的衣裳往身上一披,从屏风后走出,看到的便是桌子上的医书着了火。   她顿时一惊,快步奔上前,拿起还未被点燃的医书一角,朝着桌子上使劲儿拍,直到将火苗拍灭了为止。   然而,等她拍灭了火苗,一本医书也仅剩下半本不到。   晚风灌入窗子,拂起桌子上的灰烬。   尹清罗望着空气中飘零的灰烬,气的浑身发抖。   百世药经是她最大的希望,如今药经毁去了大半本,这意味原本双方平衡的局势失衡,她已经落了下风。   “我方才看见窗子外头影子一闪,就想也不想地冲上去查看,一时没有想到要去扶起烛台……”贺兰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当真没想到烛台会烧了医书,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来不及了,抱歉,公主,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拯救这本医书……”   贺兰烨说这话的时候,脑门后已经在冒冷汗。   尹清罗的脸色黑如锅底。   “我不是吩咐了要关好门窗的么!”她朝着周围的护卫低喝一声。   “公主,我们明明关好了门窗……”   “窗户的确是关着的!”贺兰烨忙道,“我记得,是被人从外面拍开的,我想应该是被掌风劈开的。公主,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我们该想想,没有医书,你这脸可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向贺兰尧妥协么?”   尹清罗绷着脸,不语。   伸手抚上隐隐作痛的脸颊,她磨了磨牙。   “贺兰尧,算你狠。”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随后朝着周围的护卫低喝一声,“将客栈的门大开,把那小丫头带下去,他既然毁了我的医书,便会猜到我要找他谈判,准备好火箭与大量的雄黄粉,我就不信那条臭蛇还敢出来捣乱。”   ……   是夜,   万籁俱寂之时,悦来客栈依旧灯火通明,大门大敞。   门槛之后,一名面遮轻纱的红衣女子端坐着,在她身侧,是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紫衣少女。   尹清罗面无表情地坐着,眸光望向客栈之外。   清冷的街道上并无行人。   正对面酒肆的房门突然开了,走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尹清罗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道影子之上,带着道不尽的怒意。   一次又一次坑害她,这二人当真是她的宿敌。   贺兰尧苏惊羽走近了客栈,与尹清罗隔着大概两丈的距离之时,苏惊羽开口了——   “怎么样啊,流氓公主,这次的毒药滋味如何?比上次好吧?你在百世药经上找到解决之法了么?”   “少说废话。”尹清罗朝着二人低斥一声,“烧了我的医书,不就是想让我妥协么?如你们所愿,我走投无路了,与你们谈判,我可以放过这小丫头,你们拿解药来换。别再想着拿那条破蛇来对付我,我今夜可是准备了大量的雄黄招待它。”   “那你真是白准备了。”贺兰尧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压根没打算让它来,你我双方是要和谐谈判的,不是么。”   “那便最好。”尹清罗冷哼一声,“不知二位愿不愿意赏脸来喝杯茶?”   她的话音落下,便有下人将茶桌搬到了她身前,茶桌跨过门槛,一般在门槛内,一半在门槛外。   “你们二位若是不敢进客栈来,也无妨,咱们在客栈外对饮。”尹清罗不冷不热道,“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要怎样你们才愿意放过我,我知道,即使我今夜拿君听跟你们换解药,你们明日依旧想截杀我,没完没了,你们不累,我都嫌累,咱们停止斗争可好?”   “原来你也怕累。”苏惊羽低笑一声,与贺兰尧抬步上前,隔着门槛,接过了尹清罗递来的茶。   而就在他们走近之时,屋檐上方忽然‘嗖嗖嗖’跳下十几道黑影,围成了一个拱形,均是手持弩箭,拿箭尖对准了贺兰尧二人的后背。   原来,尹清罗并不是真的想平息斗争,而是引他们走近,让他们的视线偏离屋顶,以便于屋顶上埋伏着的人落下。   “你们还是太天真了。”尹清罗望着二人,朗声一笑,从衣袖中抽出一本书籍,甩在桌面之上,“看清楚了!”   贺兰尧苏惊羽的目光落在那书封之上,赫然写着‘百世药经’四个大字。   “你们以为烧了我的医书,我就没辙了是不是?你们为何没有想到,这本书我命人抄了好几份!你们烧了我一本,我依旧有备用书籍,我今日请你们来,不是真的要与你们谈判,而是要逮住你们!”尹清罗冷笑,“没想到吧?有百世药经在手,我何必对你们妥协,没有你们的解药我依旧能自救,傻子!”   “不知道谁傻。”贺兰尧被人拿箭对着后背,依旧是一派悠闲,“你回头看看。”   尹清罗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即回头,看到的便是——   她身后的所有护卫,竟都拿着箭羽——指着她!   “你们怎么回事!”尹清罗望着身后的众人,脸色铁青,“你们敢拿箭指着我,反了不成!”   “还记得今日红蟒扰乱队伍的时候么?经过我的观察,你的护卫分为两种,一种是近身护卫,跟随你左右的死士,他们愿意为你生为你死,数量约莫二十人。其余的都只是寻常的护卫,没有经受严格洗脑训练,不会将你奉若神明,在红蟒袭击的时候,他们只顾着自己逃亡,这样的护卫,只要性命受到威胁,他们会为了自身安危而不再保护你,毕竟,人都是惜命的。”   贺兰尧说着,莞尔一笑,“我很抱歉,趁着混乱让人对你的护卫们都下了毒,除去你的死士,其余人几乎都中招,这样的时刻,你还指望他们保护你?请问,你是他们媳妇还是他们亲娘?”   尹清罗险些吐血。   渣罗: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羽毛:一山更比一山高。   ☆、第268章 你可真是个神奇宝贝   这突然反转的局势,当真是让她猝不及防。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贺兰尧竟还留着这么一个后招。   原本胜利应该是属于她的,但此刻,身后反叛的护卫们却在无声告诉她,她依旧没有胜利。   如今的局面,已经脱离了她的预料——   她中了对方的毒,对方的人质在她手上,平局。   她的死士们在对方的身后蓄势待发,而她身后,原本她的护卫,如今是对方的人,正拿箭羽对着她的后背,平局。   好像谁都没有获胜。   好似——一个僵局。   她没有说话,贺兰尧与苏惊羽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而她却无法做到像他们那么云淡风轻,她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她身后的护卫们全是叛徒!而这样的局面,正是贺兰尧造成的。   “我多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贺兰尧开口,声线慢条斯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跟我们一直僵持下去,双方都不得利,二,让你身后的叛徒们,与我们身后的死士们交换位置,结局同样是双方都不得利,但至少双方都暂时归于安全范围,你自个儿看着办。”   尹清罗衣袖下的拳头攥紧。   片刻之后,她开口,咬牙切齿,“换位置!”   “那好。”贺兰尧挑了挑眉,“慢慢挪,你我双方身后的人都呈拱形,好似一个圆,现在开始,所有人朝右挪,很快,位置便可以互相切换,开始。”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双方身后的护卫们便都朝右侧方向挪动。   片刻之后,人体圆圈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双方身后的人便都换了过来。   “尹清罗,你还是输了我一步棋。”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至少你的护卫少了一半,而这一半,都归我们这边了,你自个儿想想,你是不是亏了?”   “这群叛徒不要也罢。”尹清罗冷笑一声,“一群不听话的狗,何必还要养着,你若喜欢,送你何妨?”   “又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贺兰尧不疾不徐道,“你现在再回头看看如何?”   尹清罗听闻此话,心中‘咯噔’一声。   贺兰尧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她心中惊疑不定,一手掐上了君听的脖颈,而后才回过头。   而回过头的一瞬间,又是让她大吃一惊!   众死士身后,一条巨大的红影正在晃动。   尹清罗大叫,“这家伙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吩咐过要在客栈周围撒下雄黄么!”   “傻了吧。”贺兰尧低笑一声,“没错,你的确这么吩咐了,但负责撒雄黄的护卫们此刻都在我身后,你也说了他们是叛徒,既然是叛徒,当然要做点儿叛徒该做的事了,比如,将雄黄粉掉包,换成另一种蛇不畏惧的粉末。”   “你卑鄙!”尹清罗拍案而起,“你方才还说红蟒不会出现,你这不讲信用的小人!言而无信!”   “讲不讲信用,要看对待什么人,看对方是否值得你守信用。”苏惊羽望着面色铁青的尹清罗,悠悠道,“对待旁人,是该讲信用,但对待你这个集卑鄙无耻下流于一身的人,谈何信用?”   “你……”尹清罗正准备破口大骂,忽听身后响起数道惨叫声。   她掐紧了昏迷中的君听,回头一看,那红蟒正摇晃着尾巴,一甩尾便是将众多死士直接甩出几丈远,试图攻击它的死士,被他一尾巴糊在了墙上,直震的那人口吐鲜血,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它这一甩尾的力气,就好比习武之人的一掌,能给人造成不小的内伤。   尹清罗大惊失色,忙靠近了君听,尖锐的指甲正抵在君听的脖颈上,朝着贺兰尧苏惊羽低斥——   “别乱来!否则,我马上拧断她的脖子,我若死了,一定要拉她当垫背!”   “小红,停下。”贺兰尧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尹清罗身后的红蟒当即安静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吐着信子。   “现在的形势足够明显了。”贺兰尧唇角轻扬,“你处于劣势。”   “只要君听的性命还攥在我手里,我便没有输!”尹清罗冷笑一声,“你们现在想杀我的确很容易,但你们可考虑清楚了,一旦你们对我不利,我会立刻要了她的小命,你们若是不在意她的死活,就放马过来。”   “你不就是想活下来么?态度诚恳一点会死?”苏惊羽望着尹清罗狰狞的面容,冷嗤一声,“看看现在的你,又丑又狰狞,没有半点儿想要谈判的诚意,你好意思骂我们不守信用,你自个儿又是什么好鸟?说好的和平谈判,却在屋顶上设埋伏,如今智商不够用败下阵来却要责怪他人缺失诚信,你反省过你自己么?你懂什么叫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么?”   “你……”尹清罗被苏惊羽一番话骂的面红耳赤。   “我什么我?我说的难道不对么?你能找到话来反驳么?尹清罗,我早就想当面骂你了,如你这样的女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当婊子还立牌坊。你显然不明白风流与下流的区别,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大道理,今日为了救君听,我们可以放过你,但是,今日之后,我们不保证还放过你。”   苏惊羽说到这儿,抬手拍了拍掌。   很快的,身后便有人拉来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前。   尹清罗眯了眯眼,“我还能相信你们么?要我放人,先把解药给我!”   她此刻觉得脸颊又开始隐隐作痛,原本还想自己找寻解毒之法,但以现在的处境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如今既然已经处于劣势,不得不放人,那么她就要将她需要的东西都要来。   她手上昏迷的小丫头体内还有她下的毒,贺兰尧他们显然不知道,而小丫头处于昏迷状态,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   这也算是她的又一个后招了。   “解药可以给你,今夜也可以放你离开。”苏惊羽不咸不淡道,“你的仪仗队离这儿不远,我们可以将你放回你的仪仗队,不会让你在出云国的地盘上出事,你可以让八皇兄作为人证,毕竟他是你的驸马,也是我们的皇兄,我们总得留点儿情面,但你要记住了,一旦离开出云国的疆土,你依旧会面临危险,我与阿尧如今已经是犯人,不在乎多一条刺杀异国公主的罪名。”   尹清罗咬了咬牙,“成交。”   她的死士全趴下了,她如今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贺兰尧苏惊羽既然承诺不在出云国的地盘上动手,还让贺兰烨当人证,她便已经算是争取来了活命的机会。   能够逃离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   接下来的时间里,由贺兰烨作为人证,双方交换了解药与人质,尹清罗便带着贺兰烨与剩下几个死士乘坐苏惊羽为他们准备的马车,离开客栈,去往仪仗队。   一个客栈住不下太多人,尹清罗最初也只带了几十名武力高的护卫住进客栈,剩下数量上百的队伍皆是武力不高的宫人以及侍卫,全留在了城外安营扎寨。   贺兰烨不情愿地跟着尹清罗离开,心中愤恨。   尹清罗不死,他便不能摆脱这个入赘驸马的头衔。   她怎么就没能死成呢!   但愿离开了出云国疆土之后,她能死成。   ……   “这个尹清罗,还是挺不简单的。”苏惊羽望着前头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紧不慢道,“医书还知道备份……若不是遇上你这个大智慧,她这辈子恐怕也没吃过几回亏。”   为了能早点儿救君听回来,他们不介意让尹清罗多活几天。   “但凡是我想要对付的人,就没有能轻松活下来的。”贺兰尧如此说着,唇角浮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小羽毛,想不想去鸾凤国玩玩?”   苏惊羽闻言,微微惊诧,“阿尧你的意思是……”   “皇帝正抓捕我们呢,在出云国,我们是无法顶着真面目光明正大地出门了。”贺兰尧轻挑眉头,“不如换个地方玩玩,就当是远游了,你不是最喜欢远游了么?”   “这主意不错啊。”苏惊羽心中起了兴趣,“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就暂且离开出云国去别的地方转转,我还真是很好奇这鸾凤国究竟是什么样的,如尹清罗这样的女人有多少?”   她想见识见识,女权社会是个什么模样的。   活了两世,她都还未见识过。现代人所奉行男女平等,而古人责奉行男尊女卑,如鸾凤国这样特立独行的女权国度,是如同奇葩一般的存在,真的——挺有吸引力的。   她甚至觉得,鸾凤国是一个适合渣男、直男癌、种马男生活的‘好地方。’   以上这些令女子讨厌的男子们,就该丢到那样的女权社会,去体验一把被女子踏在脚底的感觉。   想想都觉得暗爽。   “看你这神情,好像很是期待。”贺兰尧清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依我之见,无论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都不如男女平等来的好,人,只要有能力,足够强悍,无论男子女子都会让旁人刮目相看,男子不应该生来就高女子一等,倘若没有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他们也无法存在于这个世上。”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一时怔住。   “阿尧啊阿尧,若不是因为了解你,我真怀疑你是穿越来的!”苏惊羽亲昵地拍了一把他的肩,“你这思想简直就是现代完美社会主义思想!如此先进又通情达理,堪称金句!”   她从前没有想到,他那么傲慢的一个人,竟会有‘男女平等’思想。   通常来说,强悍的男子们,有着大男子主义并不奇怪,贵族家的公子们更是渣男种马遍地跑,心中的人生观大多都是——女人就是泄欲工具,用于传宗接代,好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既要忍受男人的花心又要帮忙持家还得给生儿育女,不能对夫君的作为有半分怨言,这才能是好女人。   他们要的这哪里是好女人,这分明就是傻逼。   她的阿尧终究不是一般男子,思想如此与她贴合。   人,只要有能力,足够强悍,无论男子女子都会让旁人刮目相看,男子不应该生来就高女子一等,倘若没有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他们也无法存在于这个世上。   贺兰尧从不小看女人,他只小看没本事的人,没魄力的人。   这样的男子,女子怎能不爱?   “你又感动了是不是。”贺兰尧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傻笑了,咱们该回去了。”   苏惊羽当即回过了神,“对哦,让小青看看君听那丫头片子有无大碍,她腿上的伤一直不处理,恐怕要恶化,走,咱们赶紧先回去。”   ……   夜已深沉,装潢雅致的房屋之内火光通明。   君听躺在榻上还未醒来,邵年坐在床头前,握着她的手,面上浮现些许的担忧之色。   “她腿上的箭伤迟迟不处理,已经开始溃烂,得用刀割开那些烂肉。”公子钰坐在床沿,望着君听腿上的伤口,手中已经亮出明晃晃的匕首。   他将匕首拿火烧热之后,伸向了君听小腿的伤口处……   君听虽是在昏迷中,却也感觉到了疼痛,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眉头紧锁。   苏惊羽站在邵年身后,望着这一切,只觉得尹清罗当真不是个东西。   毫不善待人质,任由人质身上的伤口恶化溃烂,把一个才十五六的小姑娘折腾成这般。   真是毫无人性。   公子钰为君听处理好伤口之后,又为她号了脉。   “她身上不仅仅只有箭伤。”公子钰眉头轻拧,“脉象很是紊乱,体内还有毒素存在。”   “什么?”邵年面色一沉,“那疯女人还给她下了毒?!”   苏惊羽闻言,怔了一怔,很快的,便恢复了常色。   给人质下毒,的确是尹清罗能干出来的事儿。   君听被救回之时是昏迷的,无法告知他们她中了毒,而他们一时间也没有联想到这一点。   “这不奇怪,尹清罗这样的老狐狸,留下这样的后招,实属正常。”贺兰尧开口,声线不疾不徐,“她虽然留了这么个麻烦给我们,但她不知道的是,我们手中也有百世药经,她怎么可能想到,月光神棍会与我分享百世药经呢?”   苏惊羽闻言,恍然大悟,“解药在百世药经上应该有记录?!”   “不错,百世药经汇集了天下奇毒奇药,她以为只有她与神棍才有,为了给我们出一个难题,她极有可能下的是百世药经上的奇毒,她自以为能难住我们。”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翻翻这本医书,多半会有收获,我们的后路还有很多,除了医书之外,还有月光神棍。你们无须着急,急也无用,先把能试的法子都试试看,没用再急不迟。”   话音落下,他从衣袖中掏出了那本百世药经的抄本,抛给了公子钰。   贺兰尧的话,好似定心剂一般,邵年很快冷静了下来,在一旁等待着公子钰翻医书寻找解决之法。   “小羽毛,咱们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出去吧。”贺兰尧说着,牵着苏惊羽离开了屋子。   漫步在宽敞的庭院之内,苏惊羽抬眸望着满天繁星,不禁有些感慨,“这世上的人渣呐,就好比这满天星辰,多的数不清。”   “人渣再多又如何,但凡是惹过我们的,我们皆能清扫。”贺兰尧伸手扶上了她的肩,“小羽毛,只要身边有一个祸福相依不离不弃之人,遇上的人渣再多也不算什么。”   苏惊羽闻言,轻笑一声,伸手覆上了贺兰尧的手背,“没错,虽然扫渣的过程挺累,好在有你相陪伴。”   或许是上天觉得她遇上贺兰尧太过幸运,这才想要给她制造些麻烦,抵消她的好运气。   “这就对了。”贺兰尧在她耳畔低笑一声,“当你遇见极度讨厌的人时,你的脑海里就要浮现出一句‘老天又派傻逼来考验我了’,然后,你就会随之释然了。”   苏惊羽听着这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呀,总是这么会安慰人。”苏惊羽说着,伸出手掐上贺兰尧的脸庞,只觉得手感极好,忍不住多捏了一会儿,“有时候,觉得你真是刻薄又毒舌,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昏过去,那种明明很气又无力反驳的感觉你懂么?我好几回想把你的嘴拿块布堵上,都忍了。有时候,又觉得你当真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我很生气的时候,你一句话就能让我的气消了大半,阿尧,你可真是个神奇宝贝。”   贺兰尧:“……”   “那么,我究竟是刻薄毒舌,还是善解人意?”他轻挑眉头。   “两个都有。”苏惊羽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也许这就叫——让人又爱又恨。”   贺兰尧闻言,笑出了声,而后,伸手抬起苏惊羽的下颌,将唇缓缓凑近。   苏惊羽闭上了眼。   忽的,空气中响起一声高扬的男子声音——   “小羽小十!”   苏惊羽被这一声吓得一震,忙睁开了眼,偏过头想看来人,哪知一不小心撞到贺兰尧的下巴。   贺兰尧伸手捂着下颌,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那声音来源处——   萌十:我是神奇宝贝,你们稀饭不~卖个萌   ☆、第269章 你这牙可是越来越利了   约莫两丈之外的地方,一袭红影站立,皎洁的月色正打在他的头顶上,宽大的衣摆被晚风拂起,仿佛夜间出行的鬼魅。   而他也的确像是鬼魅一般,来的消无声息。   “我……是不是打扰到了你们?”他开口,语气显然有些心虚。   “你这话说的好无辜。”苏惊羽望着他,眯了眯眼,“你难道不是故意打扰的么?”   “君清夜。”贺兰尧开口,声线清凉,“不要总是来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他讨厌有人在他谈情说爱的时候故意出来破坏气氛。   而君清夜,已经不止一次打扰到他和苏惊羽。   若不是此人三番两次相助他们,真想将他的头颅骨拧下来当碗使。   “小十……别生气嘛。”君清夜嘿嘿一笑,讨好般地道,“我这不是看到你两我太高兴了么?我这一高兴,嘴巴就不听使唤,喊出了你两的名字,再说了,你两也真是的,卿卿我我为何不回房里去,在这庭院里……被我撞见了,我这心里郁闷极了。”   他对这两人都有好感,偏偏这两人就是一对,看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觉得——心中纠结的很。   为何他喜欢的两个人都不喜欢他,而是互相喜欢。   “我看你这单身狗就是见不得情侣秀恩爱。”苏惊羽磨了磨牙,“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空虚寂寞冷为何不再找个心仪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偏就缠着我们两个人不放,别人都是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你是两棵!”   君清夜闻言,一时不能理解,“为何说我是吊死在歪脖子树上?喜欢你们和吊死在树上有什么必要联系么?”   苏惊羽:“……”   这理解能力堪忧。   她一拍脑门,“我的意思是,不管做什么事,都别太死心眼,别太顽固。森林那么大,你不应该吊死在一棵树上,就好比你找对象,明知没有结果,就该换人了。”   君清夜眨巴着眼,“可是……森林那么大,就你们这两棵树最漂亮,吊死在你们身上,有什么不妥当么?我觉得挺值。其他的树,难入我眼,我哪天若是想不开要上吊了,一定要找棵漂亮的树挂绳子。”   苏惊羽:“……”   贺兰尧:“……”   “我跟你沟通不来。”苏惊羽懒得再与他说道理,转身便走。   “诶,小羽,你怎么就跟我沟通不来了呢?别走嘛。”君清夜跟了上来,“其实我今夜本是看望小听来的,我听小黑说她被女流氓绑走,你们在设法营救她,我便想来帮忙,小黑却说不需要我参与,你们二人已经拟好了计划……”   “人都救回来了,就在前边的屋子里。”苏惊羽道,“腿上受了箭伤,还中了毒,公子钰已经在医治她,你现在就可以去看望她了。”   “他姥姥的,君听这臭丫头虽说不听话,好歹也是我们君家从小养大的,动我君家的人不问我们的意见,这尹清罗是不想活了,以为是公主我君家就不敢动她么。”君清夜啐了一口,“那女流氓人呢!”   “走了。”苏惊羽淡淡道,“作为交换条件,她放了君听,我们放了她,不过,我们只是暂时放过她,我们打算去鸾凤国看看风景,顺便收拾她。”   “去鸾凤国?”君清夜一时讶异,“怎么忽然想去那儿了?那个女子为尊之国,不适合我们男人去,也不知那儿的女人都是什么模样,难道他们都将男人踩在脚下?鸾凤国的男人们十有八九都是怂包,那种地方,不爱去!小羽,你也别去了吧?要杀尹清罗不一定要去鸾凤国,咱们可以雇杀手去……”   “我不是为了杀尹清罗才要去鸾凤国,而是我当真想去见识见识,我和阿尧现在是犯人,皇帝并没有停止抓捕我们,我很是不喜欢这样躲藏的日子,因此,想先离开帝都。”苏惊羽如此说着,望着君清夜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怎么?你不敢去鸾凤国?怕被那儿的女人们吃了?阿尧都丝毫不担心这点,你倒是胆儿小。”   “谁说我胆儿小?”君清夜当即反驳,“我是不想去,并非不敢去!不过既然你们要去,我跟!上次你们去赤南国我也跟了一路,这回你们去鸾凤国,我照跟不误,我倒是要看看那儿的女人有多么能耐!”   苏惊羽闻言,点了点头,“行啊,你想跟就跟吧。”   正说着话,前头不远的房屋门开了,公子钰从里头走了出来。   苏惊羽眼见着他走近了,道:“君听的伤怎样?”   “正如殿下所料,百世药经上便有记载解药,待我将解药配制出来,便能给她解毒了。”   “如此甚好。”苏惊羽笑道,“那就等她解了毒,我们再准备离开。”   ……   一夜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同贺兰尧起床之后,便开始收拾出行的行礼。   “阿尧,我们要远行,是不是应该跟母妃说一声?”苏惊羽收拾着衣裳,如此问着。   “不用,留下一封书信便好。”贺兰尧淡淡道,“平日里,她一见着我就回避,有时一整日都闷在她住的那间屋子里,就怕与我碰面,我们这一走,她的空间便宽敞了,她可以在这绸缎庄内随意行走,不用总是闷在屋里,不用总烦恼见着我。”   苏惊羽:“……”   贤妃若不是阿尧的亲娘,她早将其轰出去了。   也罢,让她自己安静一段时日,俗话说距离产生美,他们这一远行,她兴许还会偶尔想念,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反倒不待见他们。   人呐,有时就是这么奇怪,见不到就想,一见面就掐。   此次离开,贺兰尧依旧只打算带上月落乌啼公子钰,其余下属皆留在杨家,保护贤妃安全。   此番出行,由月落乌啼当车夫,公子钰同君清夜则是要策马跟随在马车左右。   “小羽毛,你就不该让姓君的跟上来。”离开杨家时,贺兰尧瞥了一眼前方牵着棕红色骏马的君清夜,嗤笑一声,“跟牛皮糖似的黏糊,看他都看腻了。”   苏惊羽:“……”   “阿尧,其实我让他同行,是有用意的。”苏惊羽悄声道,“君清夜本质上也是个花花公子,只是他如今以你我为追求目标,便没有再发挥花花公子的本质,花心的男人大多不把女人当回事,因为他们内心深处是小看女人的,才会总是玩弄女人的感情。”   说到这儿,她冷哼一声,“君清夜曾说过看上我的理由,一是长相,而是性格,在咱们出云国内,少有女子如我这般彪悍,但在鸾凤国这样的女权国度,如我这样的女子想必不少,更彪悍的没准都有,让君清夜去见识见识,没准看对眼了呢?像他这样欠虐的人,就该让女人虐一虐,温柔淑女是驾驭不了他的,泼辣的女汉子才能驾驭他,等他有了对象,咱们不就能摆脱他了么?”   贺兰尧闻言,顿时失笑,“听你这么说,似乎也有点儿道理,也罢,就让他跟去好了。”   “那走吧。”苏惊羽笑着,拽着贺兰尧便要上马车。   “等等。”身后倏然间响起一道男声,苏惊羽回头,看见的便是邵年君听携手走来。   “羽姐姐,你们要去鸾凤国的话,介不介意多带两个人?”君听面无表情道,“我们也要去。”   “你们也要去?”苏惊羽挑眉,“找尹清罗算账么?”   “对。”君听道,“她欠我的,我要一样一样地拿回来。”   苏惊羽望着君听的神色,忽然发现这个原本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眉眼间多了一丝冰冷。   她被尹清罗绑走不过才一日,性格却有了不小的转变。   “小听,你听我说,想要对付她,你还没那个能耐。”苏惊羽一本正经道,“我们此番去鸾凤国玩,也打算收拾她,这不也等于给你报仇了么?你两就别去了,你两的对敌经验,恕我不敢恭维,为了你们自身安全考虑,还是乖乖留在这儿吧。”   “我知道你对我们并无信心,也怕我们会拖累了你们。”邵年唇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带我们同行,也无妨,至少带我们出帝都城门吧?皇帝为了捉拿你们,连城门都封锁了,寻常百姓只准进不准出,唯有身份特殊之人经过盘查才可随意出入,你们有太子给的令牌,我们却没有,你们将我们带出帝都,之后我们分道扬镳,怎样?”   “看来,你们是一定要去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明白你们心中在想什么,无非在想,自己的仇人要自己报复才痛快,有志气,我们可以带你们出城门,出了城门之后,分道扬镳,你们若是再次被尹清罗拿下,别指望我们再来救你们,上一次救你们是情分,下一回,我会选择坐视不理,让你们自个儿体验不自量力的下场。”   邵年闻言,很是干脆地应下,“好,要是下次再落进尹清罗手中,不敢劳烦尧哥救我们出来,但我相信,没有下一次。”   “很好,但愿如你所想,没有下一次。”贺兰尧慢条斯理道,“跟上来吧。”   话音落下,他牵着苏惊羽上了马车。   “两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苏惊羽坐在马车上,有些感慨,“不过,年少轻狂谁都有,君听被尹清罗又是虐待又是下毒,心里想必恨极,想要一一讨回,这不奇怪,人往往会因为仇恨而忽略自己与对手存在的差距,或者说,为了报复,他们愿意冒这个风险。”   贺兰尧道:“正是因为我能理解这种年少轻狂,我才愿意带他们上路,不过,我放出去的狠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若是报复尹清罗不成又被抓,我不会再绞尽脑汁救人,我并非救世主,为何总要我一次次地去救人,我的耐心有限,或许只有你遇到危险,我才会不厌其烦地去搭救,其他人,一次两次便是很给面子了,再有三次四次,滚蛋吧。”   苏惊羽:“……”   “其实,我们可以赶在这两熊孩子之前干掉尹清罗。”苏惊羽想了想,道,“我们若是先他们一步做完这事,他们也就不存在危险,他们想泄恨,就让他们去鞭尸好了。”   贺兰尧闻言,伸手轻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那就顺其自然罢。”   苏惊羽抚了抚额头,“弹额头容易变笨,你能不能以后不弹我的头?”   “你笨了也无妨。”贺兰尧悠悠道,“我聪明就行了。”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伸出双手去掐他的脸,“虽然你有自恋的资本,但你能否偶尔表现得谦虚一些?还有,你说话能不能中听一点?”   “不能。”贺兰尧挑了挑眉,“你很不顺眼是不是?咬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咬?”苏惊羽眯了眯眼,一把环住了贺兰尧的脖颈,抬头咬上他的唇瓣。   就爱说些气人的话,真是该咬!   然而,她也并不忍咬得太重,只是稍作惩戒,警告般的咬,不轻不重。   就在她想松开的时候,倏然间马车遇上不平的路段,颠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压着贺兰尧倒向了一边,一时没控制住牙关的力度,狠狠一磕……   她倒是没事儿,贺兰尧却发出了一声闷哼。   苏惊羽尝到萦绕在口中的血腥之气,当即松开了牙,捧起贺兰尧的脸庞,“阿尧,没事儿吧?”   刚才的这一出状况,简直就是故景重现!   曾经,也有一次是他与她坐在马车里玩亲亲,经过不平路段,车身一震,她一不小心咬了他的舌头。   今日,她又把他的唇咬破了。   望着贺兰尧唇上沁出的鲜血,苏惊羽伸出手,用指腹抹去血迹,面上呈现一丝歉意,“阿尧,我不是故意的……”   贺兰尧并不恼,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这牙可是越来越利了。”   苏惊羽顿时一窘,“疼不疼?给你吹吹?”   “免了。”贺兰尧坐正了身子,轻描淡写道,“若是觉得对我有亏欠,夜里补偿我就是了。”   苏惊羽:“……”   早知如此,还道什么歉。   ……   这一头二人坐的马车正驶出帝都,另一头的杨家绸缎庄,也迎来了两位客人。   “二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料子?”小黑望着身前的二人,眸中暗藏笑意。   眼前的二位,也是被殿下归类为信得过的范围之内,否则也不能得他亲自接待。   “我们倒是不用添新衣裳,只是我这位兄弟,要给他媳妇买衣裳,你这店里,有哪些是受女子喜爱的款?”贺兰平说着,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什么叫我媳妇,八字都没一撇。”苏折菊抽了抽唇角,“她只是暂住我府上而已。”   “我看那西柚姑娘挺好的,你这脑子就是不开窍,若是她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就你这样的性格,多半孤独一生。”贺兰尧说着,拍了拍苏折菊的肩,“什么时候办喜酒?”   “不办……”苏折菊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你有时间操心我何时办喜酒,倒不如多操心你自个儿的喜事,你好事将近,我还为准备贺礼。”   “我这喜事,一点儿都不让人欢喜。”贺兰平敛起了笑意,“你又不是不知,我这喜事,没有感情作为基础,哪算喜事。”   “你莫要摆出惆怅的样子,这不像你。”苏折菊面无表情道,“你最近似是有心事,该不会有心仪的人了吧?”   贺兰平道:“有倒是有,只是……还未开始,就已经可以知道结果。”   “难不成你一厢情愿?”苏折菊难得开玩笑,“人家看不上你?”   贺兰平笑了笑,“是啊,一厢情愿,那人都有了家庭,我哪能再介入呢。”   “你竟是看上了有夫之妇?”苏折菊微讶,很快便恢复了常色,“也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是基本道德原则。”   “酸不溜丢的,你当自己是秀才呢。”贺兰平轻瞥了他一眼,“不说这个了,看你的衣裳去。”   小黑在一旁听了许久,眼见二人的话题结束,这才笑道:“既然是给姑娘买衣裳,那我让伙计给介绍介绍一些新货,都是上等的布料与刺绣。”   “好。”苏折菊应了一声,便跟着伙计挑衣裳去了。   贺兰平瞥了一眼周围,无人注意自己这儿,这才靠近了小黑,悄声道:“十弟他们可在?”   “不在。”小黑低声道,“我家殿下有吩咐,若是见到您,跟您说一声,他用了您的令牌出城去了,去鸾凤国,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去鸾凤国?”贺兰平微微一怔,很快的,便猜到了原因,“追杀尹清罗去的?”   “这只是原因之一,他们是真想去玩。”   “原来如此。”贺兰平笑了笑,“也好,与其藏在这帝都里,倒不如去远些的地方转悠转悠。”   他虽是在笑,眸底去悄然划过一丝落寞。   又远行了。   才从赤南国回来不足一月,便又一次离开,这次,也不知是要多久才回。   ……   是夜。   黑色金丝楠木书‘东宫’的寝殿内,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有身着墨色锦衣的男子轻抚琴音,指尖起落间音律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摆放着古琴的小桌边,有几个空了的酒坛子。   他常常觉得落寞,却总会保持着清醒,但今夜,他忽然想醉一醉。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借酒浇愁罢。   忽的,殿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听在耳中,明知有人走近,却并不停止抚琴,他不想搭理任何人。   “太子殿下,是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女子清脆的嗓音传入耳膜,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走开!”琴音夏然而止,他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朝着来人呵斥,“别烦我。”   古月南柯望着他,脸颊通红,发冠不知被他扔到了哪里,一头青丝散落在肩后,看上去——有些颓靡。   风流太子贺兰平,也会有惆怅的时候?   难不成会是受情伤?   古月南柯觉得有些好笑。   她与贺兰平认识以来,似乎没有见到他对哪一个女子特别上心,他对大多数的美人都是一个态度,优雅而轻佻。   如他这样的人,心里会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他不是为情所困。   “太子殿下,你究竟是怎么了?”古月南柯悠悠道,“作为你未来的太子妃,我倒是愿意听你诉说心事。”   她对贺兰平无情,但必须与他相敬如宾,这是成为皇后的首要条件。   而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贺兰平却没有回答她,而是渐渐伏在了桌子上,似是昏昏欲睡。   古月南柯见此,便知道他是真醉了。   这个时候,得叫人把他抬去休息吧?   如此想着,她转身,准备喊宫人来。   但她没有料到,转身之时,听到贺兰平低喃了一声,“小十……”   古月南柯脚步一顿。   她方才有没有听错?   贺兰平醉酒,喊的竟是贺兰尧?   “曾经,看着你那么单薄孱弱,我想保护你,我自以为有能力护你,可我竟不知,你根本就不需要,你竟是那么睿智又强悍,我多可笑……我总是只能远远地望着你,不敢离你太近,怕惹你厌恶……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吧……”贺兰平的声音细微,却不难听清。   古月南柯眸光中浮现震惊之色。   贺兰平,竟然……      ☆、第270章 失踪的小蓝!   他平日里看上去那么轻佻又不正经,心中竟然埋藏了这样一个秘密。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应该是很早很早之前了吧。   她以为他生性风流,如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情所困。   而事实却是,他不仅为情所困,甚至连找人倾诉的都无。   多么可悲又可笑。   古月南柯转过身,望着伏在琴上神志模糊的贺兰平,眸子中浮现丝丝幽光。   难怪他那么护着贺兰尧。   皇家的亲情大多凉薄,兄弟之间争个你死我活手足相残都不算稀奇,但贺兰平对待贺兰尧却一直很好,这其中并无虚伪的成分,她原以为这只是纯粹的兄弟情谊,却没想到,贺兰平对贺兰尧的感情,很不单纯呐。   “风流成性的太子爷,竟然是个断袖。”古月南柯弯起了唇角。   如此说来,他并不喜欢任何一个女子。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她当上皇后的皇帝,而贺兰平不喜欢女子,这么看来,即便他以后坐拥后宫三千,也不会有哪个女子走近他心里,那么,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应该是稳稳的。   贺兰平如此护着贺兰尧,她可不能再让他知道自己对贺兰尧的恨意。   早在决定嫁给贺兰平为太子妃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试图斩断对贺兰尧的情愫。   她古月南柯既然得不到喜爱的人,那么她就要全天下女人最尊贵的地位。   坐上那个位置,何愁不能报复伤害过她的人。   古月南柯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回过头,便见一名宫女正低着头,端着水盆踏入殿内。   那宫女低着头看见古月南柯的裙摆,便抬起了眼,看清古月南柯的面容,当即行礼,“南柯公主,殿下他喝醉了……”   “我知道。”古月南柯淡淡道,“将水盆子搁下吧,我来照顾太子殿下就好,你去煮一碗解酒茶来。”   贺兰平如今神志不清,说的都是醉话,可不能让其他宫人听见什么不该听到的,省的麻烦。   那宫女闻言,将水盆搁下,而后退了出去。转身之际,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古月南柯啊古月南柯,终于有个足够对付你的理由了。   古月南柯自然是不知自己即将落入他人圈套,只蹲下了身,将毛巾浸水拧干了,帮贺兰平擦脸。   太子喝醉,她这个太子妃自然应该照顾着。   没过多久,先前那名宫女去而复返,进殿时,手中端着一碗解酒茶。   贺兰平喝下了解酒茶,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些恢复了神智。   他的头依旧有些晕乎,睁眼时见到古云南柯,他有些讶异,“你怎么在此?”   “方才路过殿下的住处听见琴声,便进来看看,哪知殿下喝醉了,我便让宫女去煮了解酒茶来,殿下现在是否觉得有些清醒了?时间不早了,该歇着了。”古月南柯朝着他淡淡一笑。   贺兰平摇了摇有些晕乎的脑袋,“我方才喝醉的时候,可曾说了什么?”   “我不曾听到殿下说话。”古月南柯道,“我进来的时候,殿下已经醉倒伏在琴上。”   “多谢你的照料。”贺兰平说着,站起了身,“我这头还有些晕乎,是该去睡一觉,你也回去歇着吧。”   “好。”古月南柯应了一声,又道,“虽然不知殿下为何醉,但想必是有心事,容我多嘴一句,醉酒伤身,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喝这么多。”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离开。   贺兰平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他怎会不知古月南柯只是说的动听,彰显出她的善解人意罢了。   他转过身,身子有些摇晃地走向榻边。   他才坐了下来,便听得有脚步声在前头响起,抬眼一看,一名眉清目秀的宫女正走上前来。   贺兰平见她走近,淡淡道:“我没事儿,无需担心,只是有些头晕……”   “殿下,我要对你说一件重要的事儿。”那宫女拧了拧眉头,道,“我怀疑,古月南柯知道了您的秘密,就是关于您对十殿下……”   她的话还未说完,贺兰平当即目光一凛,如同头顶浇下冷水,迷糊的意识顿时又清醒了几分。   “你怎么敢断定她知道这个?”   “殿下你一旦喝醉就容易说胡话,这也是我一直不愿你多喝酒的原因。”对面那女子叹息了一声,“方才看见殿下喝醉,还有呓语,我便赶紧出去打水回来,想让您洗把脸清醒清醒,我本以为这么晚不会再有人来,哪知古月南柯竟然走了进来,她见着我进殿,急忙将我支走了,想必是怕我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话,她若不是听到了殿下的梦话,何必急着支走我?”   贺兰平面色一沉。   若是他醉酒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古月南柯听见……   方才古月南柯分明说,她不曾听见他说话。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在跟他装蒜。   她多半是听见了,却装作不知,因为这个秘密是他不愿让人知道的,古月南柯显然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这才选择了装糊涂。   “殿下,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面前的宫女似是有些焦急,“我早就劝告您,不要喝醉,醉酒误事,一个不慎就说了胡话,那古月南柯知晓了这个秘密,对您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殿下你想想,她对宁王因爱生恨,而你却是站在宁王这边的,被她知道这个秘密,她若是不怀好意告诉了宁王……”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贺兰平的目光愈发冷冽。   这个秘密埋藏在心中多年,他哪里敢跟贺兰尧吐露心事。   贺兰尧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贺兰尧心中只将他当兄长,再无其他的情感。贺兰尧本性多疑,本性冷酷,能够被他信任的人,必定是一心一意帮着他的,能够近他身的人,少之又少。   能被贺兰尧当成信任的兄长,已经很不容易。   若是被贺兰尧知道自己对他有着不该有的心思,他兴许会鄙夷自己,同自己拉远距离,甚至——不再来往。   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男子会乐意自己被另一个男子中意。   他不想打破原有的和睦,能被小十当成兄长一样,被他信任,这样就很好。   有些心事一旦说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他很明白这一点。   “小尘。”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你怨我吗?”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宫女,正是传言中逃婚的李家三姑娘,他的前未婚妻,李沉尘。   当初之所以能去找古月南柯提亲,便是因为他原本定下的太子妃‘逃婚’,这才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再找一个。   事实是,李沉尘并未逃婚,而是一直在他身边,这个女子对他的心意,从未变过。哪怕他一次次告诉她他对她毫无感觉,她依旧锲而不舍。   当初为了帮小十摆脱古月南柯这个牛皮糖的纠缠,他对父皇提议,要迎娶古月南柯为妃,联姻有利于两国关系,而他原本已经定了太子妃,是皇帝亲口指婚不可随意更换人选,古月南柯断然不能做侧室,李沉尘便只能假意逃婚,将太子妃一位空出,留给古月南柯。   李沉尘曾说,只要能陪伴在他身侧,即便不做太子妃也可,而她既已‘逃婚’,当然不能用真面目留在他身侧,便伪装成他的贴身侍女。   她是他的红颜知己,最了解他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并且愿意毫无条件帮他保守秘密的人。   “不怨。”李沉尘朝他淡淡一笑,“我并不在意殿下心里的人是谁,能被殿下当成知己,与我分享心事,我已经很是知足,但我如今担忧的是,这古月南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万一她想借机挑拨你与宁王那该如何是好?这古月南柯与我终究不同,她可不会无条件帮着殿下保守秘密,她会加以利用才是。”   “不错。古月南柯对小十求而不得,心存恨意,对我,更是毫无感情可言,若是她把这个秘密告诉小十,小十即便不与我翻脸,也不会再与我来往,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小十添堵的机会。”贺兰平因为醉酒依旧有些头晕,神智在这一刻却很清醒,“幸亏小十他们远游了,古月南柯暂时没有机会告诉他。”   李沉尘道:“那么,我们应该在宁王殿下他们回来之前,除掉古月南柯?”   “这个女子,暂时先不杀,没准以后还有用处,但我不会在给她机会现身人前,以免她泄露了秘密。”贺兰平说着,抬眸正视着李沉尘,“小尘,当初为了空出太子妃的位置,你制造了逃婚的假象,逃婚是大罪,你如今不能再以真面目回归,若是我让你乔装成古月南柯成为太子妃,你可愿意?”   “愿意!”李沉尘毫不犹豫,“只要能在殿下身边,我不在乎是以任何的身份。”   “那好。”贺兰平道,“是时候收拾古月南柯了。”   ……   这一头二人商量着对付人的计策,另一头,苏惊羽等人也在意见客栈外停下。   去游玩自然是不必要连夜赶路,夜深了,就该找家客栈休息着。   “喵呜——”   马车才停下来,角落里蹲着的小蓝便发出一声叫唤。   原本贺兰尧不打算带着宠物上路,只因小蓝的外形特征较为引人注目,此去鸾凤国也不知会碰上什么样的人,若是识货的人认出了这是十大灵宠之一的蓝眼黑猫,必定会惦记上。   贺兰尧之所以将小蓝一直养在深宫里,便是因为宫里识货的人不多,宫中数量最多的当属后宫妇人与太监宫女,对江湖事大多没有耳闻,也就没听说过十大灵宠。   而在深宫之外的人们,听多了杂七杂八的怪谈,尤其是行走江湖的人,想必有不少听过灵宠的传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蓝是不该跟着出来晃悠的,但谁能想到,马车经过城门后停下了片刻,它忽然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蹿到众人的眼前。   都已经出了城门,贺兰尧没辙了,只能将它带着上路。   “笨猫,你给我听好了。”下车之前,贺兰尧伸出手,修长的指抵着小蓝的猫头,“养你到这么大,是让你当帮手,不是要你当累赘,你给我机灵着点,别让人捉了,否则我可不救你出来。”   “阿尧,它跑那么快,没几个人捉的到吧?”苏惊羽笑道,“它的速度一直便是它的优势啊。”   “直接追,自然是追不到,但若是用计策,就很难说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人,是智力最高的物种,动物即便再机灵,也没有人的心机重,你看狐狸那么狡猾,不是照样给人捉?虎豹的速度再快,也难逃被猎人捕猎的下场。”   “可我一直觉得,小蓝是只心机喵。”苏惊羽摩痧着下颌,“除非有一个技术相当高超的猎人,否则,很难捕捉它。”   仿佛为了附和苏惊羽的话,小蓝“喵呜”了一声,舔了舔唇。   贺兰尧冷哼一声,“下车。”   月落乌啼栓好了马,众人便进客栈定了客房。   ……   夜凉如水。   小小的黑影蹿进了半敞着的窗子里。   苏惊羽眼见小蓝蹿了进来,便要起身去关窗户。   而就在她起身之时,小蓝一溜烟蹿进了被褥里,直接占了她的位置。   苏惊羽:“……”   这猫是想跟她争床位?   “下去!”贺兰尧朝着小蓝低斥一声。   小蓝仿佛没听见,缩在被褥里不下榻。   贺兰尧眯了眯眼,一把掀开了被褥,拎起榻上的猫,走到了窗户边上,“如果你一定要来榻上捣乱,那你就自个儿找地方睡去吧。”   话音落下,他将它丢到了窗户外,关上窗子。   苏惊羽见此,有些感慨,“在我没嫁给你之前,你身旁的床位,都是它的吧?”   “不,我一直不大乐意它来榻上打滚,会掉毛,只是偶尔会迁就它,让它睡我身侧。”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现在有了你暖床,它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抢你的床位,我怎能容许?”   苏惊羽闻言,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小蓝是公猫吧?公猫……应该喜欢女主人才对啊,为何它就不听我的。”   苏惊羽纳闷之际,有些口渴,遂倒了一杯茶喝。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贺兰尧的下一句话让她直接喷了——   “也许它有断袖之癖。”   “噗!”苏惊羽口中的茶水喷了一地。   猫有断袖之癖?   哈哈哈……   这是什么奇葩说法。   她觉得,应该是依赖成性才对。   “我说笑的。”贺兰尧悠悠道,“只是为了彰显我的风趣,没有其他意思。”   “这个梗我可以笑好久。”苏惊羽满面笑意,“你的想象力可真是愈发好了。”   “好了,过来睡。”贺兰尧朝她勾了勾手指,“这都什么时辰了,该歇息了。”   “好。”苏惊羽笑着,走近了他。   ……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众人起床用过早点之后,便准备继续上路,临行前,却忽然找不到小蓝的踪影。   “殿下,我到处都找了,没找着。”月落朝贺兰尧汇报的时候,面上显露出焦急之色。   “我倒是觉得,它不可能会丢,或许是躲哪儿去了。”相比较月落的焦急,乌啼倒是气定神闲。   这对孪生兄弟性格便是如此不同,乌啼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是相约小宫女玩,月落却是对女人一点儿兴趣也无,最大的兴致便是与贺兰尧的宠物们玩耍,小蓝每日的沐浴都是他一手包办,如今猫丢了,他显然比贺兰尧这个主子还着急。   “这笨猫不会离开我太远。”贺兰尧眉头轻拧,道,“兴许是因为昨夜被我丢出窗外,跟我怄气,又或者,上哪儿疯去了还未回来,我们等候到中午,不管它是与我怄气,还是出去玩,绝不会超过半日不归。”   贺兰尧的建议,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便各自回房,等待着小蓝归来。   然而,到了正午时分,它依旧为归。   这会儿即便是乌啼也着急了,“不会是真的丢了吧?或者让什么人给捉了?它从来不会这样,无缘无故消失大半天,这太奇怪了。”   “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月落急的团团转。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君清夜却道:“要我说,没准是给母猫勾搭跑了,小蓝是公猫,眼下正值春季,人都会思春,更别说动物了。”   苏惊羽:“……”   果然是君清夜才能想出的理由,思想一点儿都不纯洁。   小蓝是公猫没错,但它傲娇得很,一般的母猫,哪能看得上。她更担心它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   阿尧昨日才说人是智力最高的物种,动物即便再机灵,也没有人的心机重,狡猾的动物碰上狡猾的猎人,照样被捉。   “你才思春!”月落白了君清夜一眼,“小蓝何其傲慢?这世上没有哪一只猫配得上它,再漂亮的猫儿它也不会稀罕,你若是拿一只漂亮的母猫与殿下呆在一处,它也只会扑向殿下,不会理会那母猫。”   君清夜闻言,怔了一怔,“这傻猫还看脸呢……原来小十在它心中,竟完胜了所有的母猫?”   这年头连猫都以貌取人。   君清夜的话才落下,脑门便挨了苏惊羽一巴掌,“会不会说话?!”   拿阿尧跟母猫比……真是醉了。   君清夜的脑回路,永远都是如此诡异。   也是,一个男女通吃的奇葩,能指望他有什么正常的逻辑。   “哎哟。”君清夜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脑门,“小羽,为何要打我?我这说的也没错啊,小十的绝色姿容,连动物都看得出,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小十极有魅力,那傻猫极有眼光。”   “打住。”苏惊羽斜睨着他,“是我的,不是‘咱们’的。”   而就在众人对小蓝的失踪议论纷纷之时,公子钰的声音倏然在身后响起,“你们来看,后院有血迹。”   公子钰这一话,让众人纷纷回过了头。   后院有血迹?什么血迹?   众人忙一同前往后院去看。   到了后院,公子钰走到了后院仅有的一口井边上,指了指井边的一道血痕,“看这儿。”   苏惊羽凑上前去看,果真有一处血迹,还未干涸,可见这血迹才留下不久,最重要的是,血迹边上,有一小截骨头,骨头上还有一块残肉,细细去看,那肉上还带着指甲。   手指头?!   蓝眼黑猫本性凶残,喜食人手指,但它不会全部吃掉,指甲那一块它会丢弃,它不吃指甲。   阿尧讨厌血腥之气,平日里限定小蓝不允许随意啃人手指,若是饿了,只能吃寻常的荤菜,只有在对付敌人的时候,他允许它吃敌人的手指头。   这截手指,会是何人的?   “小蓝若是觅食,吃完后也会回来的,可它一直不回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贺兰尧沉声,道,“这手指,只是他人用的诱饵,它极有可能上了当,吃过之后让人掳走了。”   贺兰尧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真的被人捉去了?   “他爷爷的,呆在宫里几年都没出事,这一出来就出事了。”苏惊羽磨了磨牙,“要让我知道是谁,我非拔光了那人全身的汗毛不可。”   小蓝:喵呜~   ☆、第271章 心机喵!   果然,阿尧之前不想将小蓝带着同行是正确的。   大伙都清楚它的本事,它狡黠并且速度灵敏,之前从未被人捕捉过,正是因为太相信它的能力,才忽略了带它出门对它而言是一种风险。   十大灵性动物,任何一只拿出来都是人人欲争抢的香饽饽,但凡是识货的人都会将要将其据为己有,不管是当做宠物养,或是当成帮手,都是一种享受。爱养动物的人尤其喜欢捕捉这样奇异并且智慧的宠物。   眼下最糟心的是,小蓝丢了,却不知是谁将它掳走的,想要找人都不好找。   “这笨猫是认主人的。”贺兰尧道,“虽然它有可能让人掳走,但只要有一丝丝可以逃跑的机会,它都会回来我身边。”   贺兰尧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苏惊羽望着他的神色,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是绷着的。   他心中也是担忧的吧?   担忧的同时,他也相信小蓝有能力回来。   “殿下,眼下我们该怎么做?”乌啼道,“我们连是谁拐走它的都不知,找人也不晓得该去哪儿找。”   “小蓝只在这客栈里头晃悠,捉走它的,十有八九是进过这客栈的客人。”贺兰尧面无表情道,“昨日进这家客栈时,倒是无意中瞥见几个剑客,想必是老江湖了,江湖上混的,能够认出小蓝是灵宠之一倒也不奇怪,月落乌啼,你们去掌柜的那儿查查账本,问他昨日添了几个房客,今天,有几个房客退房。”   苏惊羽闻言,顿时领悟,“不错,如果是昨日来住客栈的江湖人认出了小蓝并且设法掳走了它,他们必定不会在这儿久留才是,做贼的人大多心虚,偷完东西就会赶紧开溜,问问今早有几个江湖人退房,多半会有线索。”   月落乌啼闻言,忙转身离开后院去找掌柜了。   公子钰则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手帕,蹲下身,将地上那一根带着指甲的残肉捻起,包在帕子里。   君清夜见此,当即嫌恶地退开两步,“血淋淋的还捡起来,恶不恶心。”   这话一出,得到的是公子钰的一个冷眼,“这根断指上没准有什么迷药,我捡起来只是为了想要检查。”   君清夜冷哼一声,“你检查到了又能顶什么用,那只傻猫也回不来。”   苏惊羽听闻此话,一掌拍在君清夜的后脑勺上,“这叫职业病,你尊重一下公子钰的职业可好,你不是大夫就别说风凉话。”   医术高明之人,一看见药物自然会忍不住想要研究。   君清夜揉了揉后脑门,撇了撇嘴,“小羽,打人不能打头,打头容易变笨,你下次想打我,能不能换个地方?”   “换脸可好?”贺兰尧唇角噙着一丝冷笑,“下回看你不顺眼,就朝你脸上打。”   君清夜被贺兰尧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别别别,小十,我保证不说废话了,嘿嘿嘿……”   贺兰尧懒得搭理他,转身离开了后院。   虽然平日里总是抱怨那只笨猫,可它真得丢了,他这心情也很是糟糕。   只希望那只笨猫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苏惊羽见贺兰尧心情欠佳,只能握上他的手,无声安慰。   同一时,月落乌啼已经找到了客栈掌柜,询问今早退房的情况。   “掌柜的,请务必如实告诉我一件事。”乌啼说着,将一锭银子搁在了桌上,“昨日在你这住店的江湖人有几位,今早退房的又有几人?”   掌柜的收了银子,笑呵呵道:“好,容我翻账本查查……二位为何会询问我这个问题。”   月落只道:“丢了东西,你不必多问,只要如实回答问题便可。”   “昨日来夜宿的江湖人也就四五人,今早的确有一人退房。”掌柜的道,“从他离开到此刻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   “那人什么模样你可记得?”   “诶,这个,还真没看见。”掌柜的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位客人的打扮有些古怪,从头到脚一身漆黑,头上戴着个黑纱斗笠,听声音,看身形,是个男子。”   而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苏惊羽贺兰尧正好走近了,听闻此话,苏惊羽脑海中竟浮现一个人的名字——君祁攸。   从头到脚一身漆黑,头上戴着个黑纱斗笠。   这不就是君祁攸最常见的打扮了么,那家伙最爱装神秘,出门在外都不爱露脸。   会是他么?   这世上喜欢穿黑衣的人多了去了,戴斗笠的也并不稀奇,不能因为黑衣斗笠就判定这人一定就是君祁攸。   但……   一般人是不可能有本事逮住小蓝的,若说这个人是君祁攸,倒是有可信度。虽说看这个家伙不大顺眼,但她从来不曾小看这个家伙。   而就在苏惊羽思考之时,那掌柜的又说话了,“二位方才说是丢了东西,想必是贵重物品吧,那我倒是觉得,这位神秘的客人不会是窃贼,这位客人出手十分阔绰,他付的房钱绝对够他住上一整年的,我这店开了多年,甚少见到出手这么豪气的人,今早他来退房,不等小二找钱便直接离开了,显然是不在乎这些房钱,这样的大财主,怎么会是窃贼呢?”   苏惊羽闻言,眸光霍然一紧。   出手豪气……大财主……   正是君祁攸的标签。   若说一开始她还不敢确认那神秘的客人是君祁攸,这下子,倒是能确认了。   这世上爱穿黑衣的人不少见,戴斗笠的人不少见,出手豪气的不少见……但综合在一起,又爱一身黑装神秘又爱撒钱装逼的,除了君祁攸那个土财主,还能有谁?   付钱不找零,一向是财主的摆阔方式。   苏惊羽所能想到的,贺兰尧自然也想得到。   他抬步迈到了掌柜的身前,开口,语气森凉,“那神秘人往哪个方向去了,你可有看见?”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寒冷,掌柜的只觉得头皮有些麻,说话都有些不顺溜了,“他退房之后就往……往南面去了。”   贺兰尧正视着对方的目光,直看得对方脑后冒冷汗,这才转身离开,朝着众人道:“走。”   众人眼见贺兰尧离开,自然紧随其上。   掌柜的望着众人的身影踏出门槛,这才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刚才那个男子,眼神可真是吓人。   ……   贺兰尧苏惊羽等人离开了客栈后,便又上了马车,上车的那一刻,贺兰尧悠悠道:“这附近应该还有客栈,先随便找一家住着。”   “啊?”乌啼顿时有些不明白了,“殿下,那掌柜的不是说,神秘人朝着南面去了,为何我们还要再找家客栈停留?”   “让你去就去,待会儿自然会跟你说明原因。”贺兰尧不冷不热道,“驾车。”   月落乌啼虽然疑惑,却还是依言驾着马车,找寻了另一家客栈,这才停下。   “你们这两个脑子不懂转弯的家伙,竟都没有猜出我的用意。”贺兰尧说着,下了马车,顺手将苏惊羽也扶了下来。   “阿尧之所以不按着那个掌柜说的朝南面追,想必是因为他不相信那掌柜的话。”苏惊羽道,“他若是真的相信,就不会再找落脚点耽搁时间了。”   “还是小羽毛脑子灵光。”贺兰尧悠悠道,“我的确不相信他的话。”   “这是为何?”君清夜下马之后,便凑了上来,问道,“难不成他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然。”贺兰尧冷冷一笑,“从他说神秘的客人打扮古怪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试问,行走江湖的人,戴斗笠遮脸能算得上古怪么?他这客栈开在帝都之外,每天的客流量都不小,接待过的江湖人想必也不少,他亲口说他的店开了许多年,这样的掌柜多半见多识广,碰上一个斗笠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非要将那人详细地形容一遍,附上‘古怪’二字,显然是想引起你们的好奇心,让你们往下问。”   “而你们果然也往下问,他便将神秘人有多大方说给你们听,又说他绝不会是窃贼,过程说的太过详细,没有思考的空隙,倒像是事先编好的,再有,一个客栈掌柜,为何闲的没事要去了解一个退房客人的动向,连他离开是往哪儿去都那么清楚,他究竟是多闲得慌,还是对那客人有什么想法?”   贺兰尧说着,目光渐凉,“且,最后我与他对视那会儿,他目光闪躲,倒像是心虚。君祁攸请来编谎话的这个人,当真不怎么样。”   “真的会是他?”君清夜顿时一怔,“他吃太饱了撑的么,抓那只傻猫作甚?”   “我相信阿尧的判断。”苏惊羽一本正经道,“阿尧最是会察言观色,那掌柜的既然心虚,便是在扯谎,而他忽悠我们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收了君祁攸的好处,君祁攸本人并不想隐藏身份,他就是要让我们知道,是他掳走小蓝,且,他还让人给我们指了方向……这方向多半有假,他想告诉我们,他不但掳走了小蓝,还耍了我们一通。”   那掌柜的将君祁攸的外表、以及大方豪气说的很是详细,分明就是要指引着大伙儿往君祁攸身上想。   “太他姥姥的欺人太甚!”君清夜磨了磨牙,“真不明白他嘚瑟个什么劲儿!他怎么就喜欢抢人东西呢?上一次抢了小十的救命用的青莲,咱们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这一次又抢小十养的宠物,他一个大财主,怎么净干些强盗窃贼干的事?有这样一个擅长偷鸡摸狗的兄长,我的心好痛。”   君清夜说着,还作势伸手捂住心口,作悲戚状。   这混账君祁攸总跟小十过不去,总要想方设法抢小十的东西,小十必定很是厌恶这厮,而这厮与自己却是兄弟……   不知道自个儿会不会被君祁攸这厮拖累,被小十讨厌呢……   君清夜越想越郁闷。   “小十,虽然他是我血缘上的哥哥,但他干的缺德事,跟我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你讨厌他可以,别连带着讨厌我啊……”君清夜望着贺兰尧,面上的悲戚之色丝毫不减。   贺兰尧见此,面上无甚表情,“要我不厌恶你,可以,你把我的小蓝还给我。”   君清夜一时懵了,“怎么还……”   “君祁攸让掌柜的支走我们,忽悠我们朝南追,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指引,他本人或许还在那家客栈,我之所以离开,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抢了我的东西还想来戏耍我们,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可能还在那客栈里?”君清夜微微讶异,随后反应过来,“对,应该是这样……正常的窃贼偷了东西会马上跑,而他是个怪胎,偏就不走寻常路,他想要的结果,就是他一步也不挪,我们反倒要朝错误的方向去追他,这么一来,他又省事,又耍了我们玩……这个老狐狸!小人!”   君清夜说到这儿,挺了挺胸膛,“小十,你放心,小蓝的事儿,就交给我了,我现在就找那厮算账去,他若是不把小蓝还回来。我闹腾死他!反正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君清夜说着,转身大步流星往回走。   “这两兄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和睦啊。”苏惊羽望着君清夜的身影,有些感慨,“不过,君清夜去,的确比我们任何人去都管用,君祁攸再过分,也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弟弟。”   “我就是要让君祁攸知道,到底谁傻。”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看着我们离开那家客栈,他心里多半在偷着乐,以为我们上了当,殊不知,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贬损他而已,等他看见君清夜出现,且看他还怎么得意忘形,他多半会自嘲自己太天真。”   ……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身着黑衣的男子坐在紫檀木质的桌边,以手撑额,似是在小憩。   寂静的空气中,忽的响起了人的脚步声,男子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面前站立着的人是他的属下,见他睁眼,便道:“公子,那只小猫一直不肯吃东西。”   君祁攸轻挑眉头,转过头,望向一丈之外角落里的小猫。   小猫的脖颈上拴着手指那么粗的麻绳,那绳子约莫有一丈多长,从角落一直延伸到自己坐着的椅子下。   这绳子的材质特殊,颇为坚硬,小猫的牙是咬不断的,绳子的长度能确保它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也能将它束缚在这间屋子里。   他的视线从小猫身上挪开,落在它面前的盘子里。   盘子里装的是这家客栈的招牌菜,红焖兔肉,色香味俱全,但这对于小猫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诱惑。   “公子,它……该不会是在闹绝食吧?”   听着属下的话,君祁攸只觉得有些好笑,“好像是这么回事,一来,是跟我闹脾气,二来……它当真不屑于面前的那盘子兔肉。”   蓝眼黑猫,最爱吃的是手指。   十大灵宠都是颇为挑剔的,也颇有——骨气。   因为他并非这小猫的原主人,于是乎,它根本不屑于吃他给的东西?   无妨,等它真的饿了,总会妥协。   “不要靠近它,它脾气可不好,会咬人,且,一旦被它咬了,可不好治呢。”君祁攸淡淡道,“就让它在那角落里蹲着吧,我倒是要看看,贺兰尧养的宠物,有多硬气。”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宠物。   贺兰尧本人高傲冷漠,连他养出的宠物都是这个德行,真是——让人觉得不爽。   想要驯服这只小猫,恐怕很难了。   不过这也无妨,他多得是时间,愈是难以驯服的宠物,驯服起来才愈发有成就感。   君祁攸正如此想着,忽见那只黑猫转过了头,一双幽蓝的瞳孔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君祁攸迎视着它的目光,片刻之后,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与一只猫久久对视的感觉,真的有点儿……古怪。   他挪开了眼神,总觉得那猫儿的眼神像极了贺兰尧,与他对视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而就在君祁攸挪开眼的这一刻,角落里的黑猫倏然间朝他蹿来,速度奇快!   君祁攸的余光瞥见一道小小的黑影袭来,只以为是那黑猫要攻击自己,忙身子一侧要躲开,但他没有料到的是,那小猫并不是要袭击他,而是蹿到他身后的书架子上,一脚蹬掉了书架子上的香炉!   ‘哗’香炉被它一脚掀翻,从书架子上掉落下来,直接砸在了君祁攸的头顶上。   香灰落了君祁攸一头,同时,也被砸的脑袋发疼。   君祁攸:“……”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他毫无心理准备。   本以为这小猫是冲着自己袭击的,却没想到它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身后书架子上的香炉,而那香炉的位置正好就在他的头顶上方,落下来砸到的自然是他的头。   一只小小的猫儿,竟有如此心机!   他甚少在人手上吃瘪,实在没有想到,有一日他竟会被一只小猫给整到了。   简直是耻辱。   君祁攸磨了磨牙,伸手要拍头顶的香灰,香灰落下,不慎落在了睫毛上,差点儿进了眼睛里。   ☆、第272章 你是自私的,我是无私的   君祁攸当即眯起了眼,生怕香灰掉进眼中,朝着一旁的属下呵斥道:“还不快过来帮我打理!”   属下从怔愣中回过了神,忙上前要去拍君祁攸头上的灰。   “别拍!”君祁攸磨了磨牙,“拿盆水来!”   香灰洒了一头,这要是用手拍,不得拍个灰头土脸,灰尘满屋飞。   一旁的属下闻言,忙跑开去打水,不多时,便端着一盆凉水回来了。   君祁攸接过那盆子水,抬到自个儿的头顶上,哗的一声浇了自己一头。   香灰接触到水便湿润了,不至于在空气中飞舞。   君祁攸揉了揉眼,起身,准备去沐浴。   这一身灰,多半得洗个把时辰了。   再说小蓝,一脚蹬翻了香炉之后,便又回到了角落里蹲着,颇为安静,叫也不叫唤一声。   而它的一双瞳孔,则是盯在君祁攸身上,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游移着,直到他离开了屋子。   君祁攸离开屋子时,还不忘了朝着属下吩咐,“看好那只猫。”   一众下属并成一排站立在门后,望着屋子角落里的黑猫,与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真是一只有心机的猫儿。   与此同时,楼下——   掌柜的正在查账,余光倏然间瞥见一道红影从门外迅速闪了进来,他忙转过头去看,正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俊美脸庞。   “不想死就给本大爷老实交代,那姓君的混账东西在哪儿!”   掌柜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震得险些脚软,望着身前的红衣男子,支吾道:“什么姓君的……这位公子说的话,恕我听不懂。”   “装蒜。”君清夜伸手一把拎起掌柜的衣领子,“就是那个给你钱让你胡说八道的人,他还在你这客栈里对不对?如实交代,他在哪间房?你若是不说,我上楼一间间地去闯,若是因此坏了你的生意,本大爷可是不赔钱的哦。”   迫于君清夜的威胁,掌柜只能妥协,“那位公子在三楼,一整层都是他的人,这位公子你若想去找麻烦,那想必是自讨苦吃啊。”   君清夜冷笑一声,转身,迅速奔向三楼。   小十的分析果然是正确的,君祁攸一直便是停留在客栈里,从未离开。   一路奔至三楼,到了楼道口,君清夜便瞥见几道熟悉的人影。   都是君祁攸的贴身护卫。   “二公子?”护卫们见到君清夜,均是吃了一惊。   二公子是怎么找上来的?他不是应该离开了么?   “不容易啊,还记得我是二公子。”君清夜冷哼一声,“他在哪儿?”   众护卫面面相觑,不吭声。   “不说是吧?我一间间撞。”   “大公子在沐浴。”终于有人回答了君清夜的问题,“二公子若是找他有事,请稍候片刻。”   “在沐浴?”君清夜眯了眯眼,“也就是说,他现在并没有和那只小猫呆在一起?那只小猫在哪儿?”   好极了,他直接抢了猫,再开溜。   护卫们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君清夜冷哼一声,身影呼啸而过,到了走廊尽头第一间,一脚踹开房门。   没有。   第二间,踹开。   没有。   “二公子,你……”众护卫想去拦他,却拦不住,只能看着他将一间间房门踹开。   同一时刻,小蓝所在的屋子里,众人也听见了门外杂乱的声音。   好似有人闯上来了?   依稀听见‘二公子’两个字,众人微微一惊,想去门外看情况,不料转身之际,身后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站于门后的几人被踹开的门板大力扇到了旁边,跌倒在地。   “不告诉我又能如何,老子自个儿也能找到。”君清夜望着角落里被束缚着的黑猫,笑了笑,一个闪身上前,发现黑猫脖颈上挂着一个银质的小项圈,上头有锁孔,项圈连着绳索,而绳索,是连着一丈之外的椅子角。   君清夜将绳子握于双手手心,试图用内力将其扯断,然而他试过几回之后,皆是徒然。   这绳子也不知是什么鬼材质,竟然断不开。   君清夜放弃了撕扯,身影一闪到了绳子的尽头,只见那绳子尽头并无打结处,而是挂着一个铐子,那铐子扣在椅子脚上,无法取下,同样需要开锁。   君清夜又试图想将铐子给掰坏,试了几次依旧未果。   这君祁攸鬼花招还真是不少,也不知是哪里请来的人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君清夜磨了磨牙。   事到如今,只能靠钥匙了么?   而就在他思考着要怎么带小猫离开时,身后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子声音,“怎么,想带它走?”   君清夜听着这声音,面色一沉,转头望向来人,“不错,我就是要带小猫离开。”   “你问过我的意见了么。”君祁攸踏入屋内,一头乌发湿润地披在肩后,有几缕贴在脸颊两侧,随着他的走动,有水珠从发上滴落在地。   他显然是急忙赶来,连头发都还未擦干。   “我为何要问你的意见。”君清夜冷哼一声,“不问自取,是为贼也,用无耻的手段占有他人的东西,你倒是问心无愧?”   “你是在教训我么?”君祁攸迈步到了椅子边坐下,悠悠道,“笑我无耻,你没有资格,因为你是一个比我更加无耻的人,我即便再无耻,也不会无耻到男女通吃,这么长时间了,你究竟考虑清楚没有,贺兰尧与苏惊羽,你究竟心仪哪一个?你认真思考过么?你中意的两个人都不中意你,反而两情相悦,这大抵是世间最好笑的事了,兴许他们一直在嫌你烦,而你呢,却还要为他们东奔西走。”   “你住口!”君清夜低斥一声。   “我为何要住口。”眼见君清夜气恼,君祁攸非但不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愉悦,“二弟,你不觉得自己太傻了么?你从前快活似神仙,自从遇上那两个人,你变了,变得愈发不像你自己,你的洒脱,你的肆意,你的傲慢,好似被你全抛诸脑后,在他们面前,你卑微得像一只小宠,你对他们百依百顺,他们可曾多看你一眼?在他们心中,你还没有这只黑猫来的重要。”   “你!”君清夜目露凶光,一个箭步上前,揪起君祁攸的衣领,扬起了拳头。   “你又想对我动手?”君祁攸倒是气定神闲,“从前,你虽与我发生争吵,却不会对我动手,而你对我动手的这两次,均是为了他们,他们究竟给过你什么恩惠,值得你如此,俗话说长兄如父,我自认为供你衣食住行这么多年,尽了作为一个兄长的义务,到头来却比不上外人重要,为了外人,你甚至要与我断绝关系,君清夜,摸摸你的良心,你这么做,算不算忘恩负义?”   君清夜闻言,扬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商人最在意的是利益。”君清夜冷笑,“你做任何事都要权衡利弊,分析得失,你觉得一旦付出就必须要得到回报,这就是你。而我,我深知情爱二字并不简单,你喜欢他人,就要强迫那人也喜欢你么?这世上从没有这样蛮横的道理,我只遵从自己的内心,若是我也图回报,那我与商人又有什么两样?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之处,你是自私的,而我,是无私的。”   他自认为,对待贺兰尧与苏惊羽,他是单纯的,这感情中并不掺杂利益。   “对,你最无私,但在我看来,你的无私,一点儿都不值得。”君祁攸嗤笑一声,“为人付出不求回报,听起来倒是很伟大,你可以不要求等价的回报,但至少应该要求有一点点回应吧?若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就应该放弃了,再不放弃,那就是犯贱。”   “你才贱!”君清夜低斥一声,“你这个卑鄙小人,有什么资格说我犯贱?小羽说的不错,你就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你有钱了不起?”   “有钱当然了不起。”君祁攸底气十足,“这世上不会有人与钱过不去,当财富累积到一定的程度,便是一种势力,你这个胸无大志的家伙是永远看不明白这一点的。这只蓝眼黑猫,我就是喜欢,试图将它驯服成我的宠物,你又能怎么着?”   “但它不是你的!”   “我知道它原本不是我的,我不介意把它变成我的。”君祁攸说着,指节扣紧了椅子把手,语气清冽,“你觉得我抢了贺兰尧的东西,便是我错了,可你知不知道,我与贺兰尧,其实是同一种人,我们都卑鄙、狡猾、不择手段,我们都是小人,而非君子,小人与小人之间,还要遵守君子的那一套规则么?”   “说得好。”倏然间门外响起一道清冷如玉石的男子声音,熟悉而久违。   君祁攸听闻这道声音,挑了挑眉。   君清夜松开了君祁攸的衣领子,转身望向房门外。   一道雪白的修长身影缓缓迈近,手中握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缚着七八名护卫。   护卫们好似麻花一般被拧在了一起,由着贺兰尧拖曳,艰难地扭动挣扎着,连转身都困难。   原来,就在君氏兄弟二人争吵的这片刻时间,他将走廊外头的护卫们都收拾了个干净,并且捆绑。   君祁攸与君清夜争执得有些激烈,便没有注意屋子外的动静,此刻见贺兰尧拖曳着一大帮属下进门,顿时眯了眯眼。   “一手交人,一手交猫。”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若是不将我家小蓝还回来,可莫要怪我送你这些护卫去见阎王。”   “喵呜——”屋子角落里的黑猫一见到贺兰尧,当即叫唤了一声。   “这些家伙,原本就是我的死士。”君祁攸听闻贺兰尧的话,只是低笑一声,“他们受我恩泽,要为我生为我死,这样的死士,我还有很多,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七八个人的性命么?”   “原来你的人品也就这样了,我早该猜到的。”贺兰尧轻挑眉头,“在你君楼主看来,人命是如此低贱,我杀掉你一群护卫,都不能让你将偷来的东西物归原主,在你眼中,一群忠心的下属,都敌不过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蓝眼黑猫的价值,你应该很清楚。”君祁攸不疾不徐道,“十大灵宠,任意一只都是人人欲争抢的香饽饽,我作为帝都第一的首富,难道不配拥有一只了不得的宠物?十大灵宠可遇而不可求,至于下属,没了还可以再培养。”   “这可是你说的。”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那就莫怪我当着你的面,将他们杀个精光。”   贺兰尧说着,将绳索稍稍一扯,扯到了身前,伸手便掐上了一人的脖颈。   “慢着!”君清夜出声阻止,随后,走到了君祁攸身前,朝他伸出了手,“钥匙。”   君祁攸淡淡道:“如果我不给呢?”   “你疯了?”君清夜磨牙,“你真的要为了一只猫,而不顾一群下属的性命安危?他们并没有错,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   “你与其在这儿跟我叫板,不如去劝贺兰尧放下屠刀。”君祁攸不咸不淡道,“说到底,你还是帮着外人,他要杀人,你不去劝他,反而来训我。”   “这事原本就是你做得不对,你有何资格要求他放下屠刀。”君清夜望着君祁攸的神色颇为阴沉,“说,要怎样你才能交出钥匙,放了那小猫?”   “想要我将小猫归还,可以。”君祁攸面无表情,“你跟我回楼里,好好学着经营生意,不要再整日游手好闲,我君家几代从商,个个都是做生意的料,除了你。从小到大,你干过几件正经事?你挣过几个钱?你就像个市井的地痞流氓一样,不学无术,头脑简单,一无是处。整日跟在某些人身后跑,没半点儿出息,丢人现眼。”   君清夜:“……”   “你自行斟酌。”君祁攸冷笑一声,“你觉得,这世上除了你大哥我,还有几个人是真的在意你的?你问问你身后的那位,他可曾在意你?我依稀能猜到答案,他不仅对你毫不在意,反而对你厌烦至极,你问问他,是不是?”   君清夜闻言,静默片刻,转身望向贺兰尧,“小十,你讨厌我么?”   贺兰尧的神情一派平静,“不。”   “那么,你在意我么?哪怕只有一丝?”   贺兰尧道:“也不。”   既不讨厌,也不在意。   若说一定要有一种情绪的话,那只能是:感谢。   感谢他曾经的相助,感谢他曾在他们困难之时伸出援手。   正是因为君清夜一次次的相助,他才会在君清夜被尹清罗掳走时,设法潜入宫中搭救,才会在君听被尹清罗掳走时,看在君清夜的面子上将其救出。   他贺兰尧欠下的人情,会还。   用小羽毛的话来说,他们与君清夜之间,存在的应该是:友谊。   “我明白了。”君清夜笑了笑,随即转身,朝着君祁攸再度伸出手,“钥匙给我,如你所愿,我会开始学做一个正经的生意人,不会再丢君家人的脸,若是出尔反尔,我就遭雷劈。”   “很好。”君祁攸轻挑眉头,将手伸入衣袖中,掏出了一根银质的钥匙递给君清夜,“那小猫脖子上的项圈,与系在椅子角上的铐子是一样的锁孔,都可以用这把钥匙开。”   君清夜将钥匙接过,俯下身,将扣在椅子脚上的铐子打开。   ‘咔’的一声,铐子开了,君清夜又走到小猫身侧,将它脖颈上系着的项圈也打开了。   他将项圈取下,小猫重获自由,当即一溜烟蹿到贺兰尧身边,扑腾进他的怀中。   贺兰尧伸手抱住了小猫,朝着君祁攸淡淡一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是吗。”君祁攸回以一笑,“那我倒是很期待了。”   君清夜听着二人的对话,面上无甚表情,只淡淡道:“我去和小羽告个别,他们此番去鸾凤国,我不会同行了。”   君祁攸道:“去吧,记着答应我的事儿就好。”   君清夜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贺兰尧敛起唇角的笑容,亦转身离开。在经过那一群被捆绑着的护卫身侧时,他扬起了手,手掌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将绳索划了开,释放了一众护卫。   而后,他才踏出了屋子。   君祁攸见此,冷哼一声。   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稀罕那只黑猫。   他的最终目的,只是想借黑猫来让君清夜答应他的条件,同时也在提醒君清夜,应该结束长久碌碌无为的日子,开始学着如何经营生意。   君家庞大的家产,他也需要会打理才是。   君祁攸正想着,余光忽然瞥见有人靠近,抬眸一看,正是被贺兰尧释放的那群护卫,护卫们此刻均是面色潮红,目光中透着迷离之色,仿佛无意识地朝着他靠近。   君祁攸见此,当即低喝一声,“你们作甚?滚开!”   然而,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护卫们,这会儿却都像是没听见他的号令,非但不滚开,反而逼近了他,伸手愈触摸他。   君祁攸脸色一黑。   看护卫们的神情,显然是被贺兰尧下了药,这一个个的思春样,真是让人看得膈应!   此刻君祁攸边上依旧站着三两名护卫,见到这阵势,当即要去拉扯中了药的护卫们,却没想到,那些中了药的护卫们,一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发了疯一般的扑向来人!   清醒着的护卫就这么被扑倒。   中了药的护卫们虽然神志不清,但力气与功夫还是有的。   “公子!他们发疯了!”   “我看不是发疯,是发春!”   君祁攸磨了磨牙,“把他们全打晕!”   而就在他说话之间,又有几人朝着他扑了上来,君祁攸忙躲闪开,却还是被一人抓出了腰带,狠狠一扯。   君祁攸一时被绊住了脚步,想要将那人踹开,边上的两人却一人抱住他一边大腿,双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游移。   “该死的,你们这群废物!”君祁攸火冒三丈,扬手两拳将抱着他的几人打晕,随后急忙整理好衣襟。   他大爷的,裤子险些都被扯下来。   贺兰尧所说的‘因果报应’,便是这个了?   他抓了这厮的猫,这厮就设计他被自己的下属们调戏。   简直——混账!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还没倒下的护卫们,继续朝他扑了上来。   “一群饭桶!”他朝着清醒的护卫呵斥着,“找几根绳子来,把这群蠢货给我吊起来!吊起来!”   活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被姑娘调戏,反而被几个爷们调戏了。   简直——膈应死了!   这一头君祁攸因为被护卫吃豆腐而暴跳如雷,另一头,君清夜已经到了苏惊羽等人的落脚点。   “小羽,你们此去鸾凤国,我就不同行了。”君清夜望着对面的人,笑道,“或许,我不跟着你们,你们会更轻松些。”   苏惊羽闻言,微讶,“为何忽然做出这个决定?”   她忽然便是觉得此刻的君清夜有些古怪。   缺失了他原有的玩世不恭与轻佻,一瞬间有些正儿八经,让人好不适应。   “我总是跟着你们,你们难道不烦?”君清夜道,“你是不会看上我的,这一点我心中还是很清楚的,只是我一味地脸皮厚打搅你们的生活,小羽你说句心里话,我是不是挺招人烦的?”   苏惊羽眉头一拧,“你究竟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胡言乱语。”   “我现在只问你两个问题。”君清夜笑道,“你讨厌我吗?”   苏惊羽道:“当然不。”   “那么,你在乎我么?”   “也不……”苏惊羽说到这儿,补充道,“相识这么久以来,你还不懂我们之间的情谊么?这是友谊,真正的友谊,是不存在厌烦的,友谊与情爱是两码事,我不喜欢你,不代表我厌倦你。”   “你对我是友谊,可我对你却不是,我问了你和小十一样的问题,你们的答案也都是一模一样。”君清夜耸了耸肩,“或许我大哥说的有理,我不能再无休止地犯贱下去,是时候做些有出息的事了。”   “谁说你犯贱?”苏惊羽冷笑,“他才犯贱呢!人有七情六欲,人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对自己对他人问心无愧,那就不是犯贱,你虽然有些偏执,有些欠抽,但你绝对不是犯贱,莫要听你大哥的,他简直不可理喻。”   “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倒也舒坦了不少。”君清夜唇角轻扬,“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打搅你们真的打搅得够久了,久得我自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小羽,后会有期。”   ☆、第273章 削肩柳腰大长腿   苏惊羽听闻他连‘后会有期’四个字都说了出口,便知他是真的想要离开了。   君清夜要离开,她自然不会挽留。   不喜欢,便不该给予希望。她早就盼望着君清夜能对她死心如此一来也不至于耽误了他。   本想带他去鸾凤国找个媳妇,眼下他却说要走,那就……罢了。   思及此,苏惊羽也道:“后会有期,保重。”   “该保重的是你们,我又不远行。”君清夜眸中悄然掠过一丝失落之色,面上却端着笑意,“鸾凤国那边的女子想必彪悍又强势,小羽,你可要看好小十了啊。”   “放心,会的。”苏惊羽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君清夜的肩头,颇有哥俩好的意味,“既然开窍了想要学经商,那就认真点,你大哥那个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他的生意手段却是一流的,你多学着点,没准要不了几年,你也是大财主了,你君家有那么好的资源与人际关系,你可要把握好,说不定等我再次见到你时,就该刮目相看了。”   “既然小羽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努力还真不行。”君清夜如此说着,唇角的笑意忽然一敛,又变得一本正经,“小羽,在我说要离开的时候,你心中,就没有一丝想要挽留的念头么?”   其实这个问题,他依稀能猜到答案,可他还是很想问。   苏惊羽听闻此话,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你的备胎生涯早该结束了,我从未见过有人像你这样热衷于做一个备胎,我苏惊羽从不需要备胎,我要的,是好友,你懂了么?”   君清夜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即转过了身,“我懂了,小羽,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总之,多多保重,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是我能帮得上的,大可来找我,但凡是我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虽然,他在心中觉得,没几件事是可以难倒贺兰尧苏惊羽的,但他依旧想这么说,想让他们知道,他的锲而不舍。   他的离开,并不是为了放弃,只是想要给他们足够安宁的日子。   毕竟,像自己这样脸皮厚的整日贴上去,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打扰。   苏惊羽望着前头君清夜的背影,心中涌上了一丝期待。   期待君清夜可以蜕变,不会如从前那般游手好闲。   希望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能站着一个美娇娘,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午饭过后,众人便又启程了。   苏惊羽坐在马车上,撩开马车窗帘,望着马车外迅速后退的风景,她知道,离帝都愈来愈远。   旅程中少了一个伙伴,旅程依然要继续。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街道上,君清夜站立着,目送着前头渐行渐远的马车,直至它消失在视线中,方才转身离开。   “他们只是过客。”身后响起一道低沉冷冽的男音,“人,要学会放下,他们于你而言,好似天边浮云,赏心悦目却又十分遥远,你根本无法抓牢,倒不如停止追逐。”   君清夜闻言,冷哼一声,“不用你来教我。”   “其实,我不反对你回到从前那样的快活日子。”君清夜身后,君祁攸慢条斯理道,“一边学着经营生意,一边也可以吃喝玩乐,左拥右抱,最近我招了几个西域女子来楼里打下手,如花似玉又心灵手巧,你有没有兴趣?”   “跟凤凰呆久了,你觉得,山鸡还能入我的眼么。”君清夜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开。   君祁攸见此,轻挑眉头。   看来,二弟跟贺兰尧苏惊羽混久了,也是有点儿好处的。   至少,收敛了拈花惹草的性子。   ……   “小蓝啊小蓝,这一次的教训你可得记住了。”行驶的马车上,苏惊羽望着蹲在脚边的黑猫,伸脚拱了拱它的身子,“让你贪吃,你可长点儿心吧,以后来历不明的食物可不能乱吃,真的饿了,你就自己觅食,捕捉一些活物也好,听懂了么。”   苏惊羽的话音才落下,黑猫便伸出了前爪,去挠她的脚。   仿佛很不满被她用脚拱。   “嘿,你还敢挠我了你?”苏惊羽磨了磨牙,俯下身要去抓它,它却飞快地蹿开,蹦到贺兰尧的身侧。   贺兰尧伸手按住了它,漫不经心地开口,“这么不服管,是想让我将你丢出马车外么?”   他这话一出,小猫立即安静了。   “据说,十大灵宠不仅具备灵性,就连它们本身的血肉也很有价值,喝血可提升功力,祛除百病,吃肉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贺兰尧说着,伸手弹了一下小猫的头,“你该庆幸,君祁攸抓你去是将你当成宠物养着,而不是把你炖了吃肉。你究竟明不明白,你这一身血肉,有多少人想吃?在有些人的眼里,你是宠物,而有些人的眼里,你是食物。”   小猫缩了缩脖子。   “你也知道怕?”贺兰尧冷哼一声。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贺兰尧转过头,看见的便是苏惊羽朝他做着口型,无声道:真的假的?   喝血可提升功力,祛除百病,吃肉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他大爷的比七叶花加冰山青莲还牛逼。   “真的。”贺兰尧道,“不用说悄悄话,让它听见也无妨,它们的血肉的确有这样的价值,毫不夸张。”   “那么……”苏惊羽犹豫了片刻,问道,“能解美人煞之毒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没试过。”贺兰尧淡淡道,“也从没想过去试。只听闻它们的血肉能医治疾病,至于能不能解毒,这还没有依据。”   苏惊羽闻言,低声笑了。   平日里看不出阿尧对小蓝小红有多温柔,甚至常常训斥它们,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是很在意它们的。   他曾说过,在遇见她之前的日子都很无趣,他都是与那一蛇一猫玩闹。   他早就听闻十大灵宠的血肉能祛除百病延年益寿,可他在身中美人煞之毒的时候,却从没想过把小蓝或是小红炖了吃。   他不舍得拿它们的性命当赌注,于是,他选择了忽略这个方法,不去尝试,甚至,不去想。   “阿尧,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她忽然开口。   贺兰尧:“嗯?”   “假设,我是说假设。”苏惊羽嘿嘿一笑,“我和小蓝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贺兰尧轻挑眉头,“你不是水性挺好的么?又不是旱鸭子。”   “假设我不会游泳呢?”   “那我可以两个都救。”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它那么轻,捞起来直接丢去岸上便可,而你这么重,我只能在水中抱着你,将你拖曳上岸。”   苏惊羽:“……”   真是个机智的回答。   “如果时间太紧迫,河水将我与它分开,你只来得及救一个……”   苏惊羽的话还未说完,额头便挨了贺兰尧一弹指,“想什么呢你?你是想问我猫重要还是你重要?直接问不就好了么,还如此拐弯抹角。”   苏惊羽揉了揉额头,“你教训小蓝也是弹额头,教训我也是弹额头……”   “你这是在与它争宠了?”贺兰尧望着苏惊羽,有些好笑,“我将你视为一个平等的灵魂,而你却将自己当成一只宠物。”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坦白的说,小蓝小红于我而言,的确非一般宠物可比,它们是我最好的伙伴,而你,是我的夫人。”贺兰尧悠悠道,“妻子与伙伴,你觉得,我将哪个看的比较重要呢?”   “我说笑的而已啦,呵呵呵……”苏惊羽干笑两声,试图制造欢脱的气氛来掩饰自己方才的二逼。   方才心血来潮问了个傻问题,真是二到家了。   ……   一行人一路上走走歇歇,约莫四五日,终于抵达鸾凤国边境。   而在靠近城门外头的时候,众人面临着一道难题。   出入帝都城门,需要盘查身份。   月落乌啼远远地便看见城门外的守卫在一个个地盘查着进城的人,有些运载着货物的商队竟都被拦下,双方交涉了一番,那些商队只得离开。   公子钰下了马,前去探了探情况,片刻之后,返身回来。   “殿下,我方才去探了探,城门这几日只允许鸾凤国的国人进出,需要出示‘竹牌’,许多异国的商队想进城都被阻拦。”公子钰说着,顿了顿,继而道,“鸾凤国国人用来证明身份的是一块打磨光滑细密的竹板,上头刻着持有人的头像与籍贯信息,称之为‘竹牌’。”   苏惊羽闻言,眯了眯眼,“这身份证做得挺周到的啊……”   几乎都快赶上现代人的用心了,也就差个指纹识别。   相比较于鸾凤国的身份象征,出云国就显得粗糙了一些,并无人像雕刻。   “殿下,这下子可如何是好?”乌啼道,“那劳什子竹牌,咱们都没有,总不能以出云国使臣的身份拜会吧?宁王殿下这个身份已经不好用了……”   乌啼话音未落,便被月落敲了一下后脑门,“净说些有的没的!”   使臣,见过通缉犯去当使臣的么!   “皇帝若是没有捉拿我和阿尧,我们还真能拿王爷王妃的身份来拜会,可如今,拿不出手了。”苏惊羽想了想,道,“也不知这附近有没有黑市什么的,专门伪造假的竹牌,若是有,咱们何愁不能蒙混过关?”   “惊羽姐姐,要不我去晃悠一圈?”乌啼道,“像你说的,找个黑市做假证……”   苏惊羽正想应下,忽听马车外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伴随着女子清脆的嗓音,“四妹,你究竟还有完没完了?追着我跑了几里路,你累不累?”   下一刻,另一道女音接过了话,“不累!三姐你若是还不将我的人还给我,我与你誓不罢休!”   “说了多少遍,我没抢你的面首,就他那文文弱弱的小样儿,也就只有你才看得上,你自己的面首丢了,怪我了?”   苏惊羽听着马车外两姐妹的争执,不予理会。   一听便知是两个大家闺秀在争抢同一个男宠,没意思。   而就在下一刻,她却听见一道细声细气的男子嗓音,压的很低,“两位姑奶奶,求求你两了,可别在这城门外打起来啊,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你们二位都免不了要被责罚,这在城门外当着众目睽睽斗殴,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虽小,苏惊羽却是听清了。   这轻声细语的男音,只有两种人才可能发出——娘炮,或是太监。   此人的话语中还提到‘陛下’二字,这马车外打架的两个女子竟都是公主?   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巴,盘算着是否能利用这两位进城?   而就在她思索的期间,马车外的两人已经打了起来,显然没有人将那太监的话放在心上。   耳畔一片打斗声,依稀还能听见几声‘姑奶奶哟’,是那太监在劝架呢。   苏惊羽掀开了马车窗帘,印入眼帘的便是一白一黄两道身影,白影轻盈而敏捷,黄影的速度显然不及,却招招发狠。   而就在她们身后,一名中年男子不知所措地望着二人,想要劝架,却显然没能耐劝。   果然是女人地位高超的国度,两个皇女为了一个小白脸可以公然打架斗殴,没有半点儿温柔娴雅的模样。   不过,看了一会儿,她发现,白影主要防守,并不对黄影发出攻势,反倒是黄影,咄咄逼人,誓不罢休。   “四妹,就你这水平,再练上两三年吧。”白衣女子轻笑了一声,倏然间身影一闪到了黄衣女子身后,朝着她后衣领一抓,就将她整个提了起来,甩到一边。   胜负瞬间见分晓。   黄衣女子被甩到地上,气的直捶地,而白衣女子,却是气定神闲地转身离开。   苏惊羽正看得认真,耳畔倏然间响起一道清凉的声线——   “小羽毛,好玩么?”   “正看着呢。”苏惊羽笑道,“总觉得那四妹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她这话才说完,那黄衣女子便起身奔到马儿边上,伸手将马鞍上的弩箭拿下,瞄准前头白衣女子的腿。   她虽然气愤,但显然也有些理智存在,射人只敢射腿,不敢瞄准要害。   苏惊羽见此,轻挑眉头。   妹妹为了个男宠,竟敢拿箭瞄自己的姐姐,这勇气还真够足,如果不是那姐姐地位太低,便是那男宠太有诱惑力。   苏惊羽起身,迅速撩开车帘跃下马车。   同一时,黄衣女子手中的箭羽也离了弦。   说时迟,那时快,苏惊羽一个闪身如轻烟一般掠出,抬脚将半空中的那支箭羽踹开。   箭羽在空中拐了个方向,随即落地。   同一时间,走在前头的白衣女子听闻破空声也回过了头,看见的便是苏惊羽将箭羽踢开的一幕。   她的视线越过苏惊羽,望向苏惊羽身后不远的黄衣女子,“怎么,还想拿箭射我?”   黄衣女子冷哼一声,望着苏惊羽的身影,骂了一句‘多管闲事’,随后一个翻身上马,策马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多谢这位姑娘出手阻止,否则,那支箭要是真的射来了,那可不得了了!”先前那名一直劝架的男子回过了神,急忙到了苏惊羽身前道着谢,语调细声细气,“姑娘可真是好身手啊。”   “客气了。”苏惊羽呵呵一笑,“路见不平,应该的。”   在这太监看来,自己那一脚,可谓功劳不小。   若是她没能踢出那一脚,那支箭羽极有可能射中那白衣女子,黄衣女子必定无法脱罪,两人闹到女帝陛下那儿,女帝陛下必然大发雷霆,最后的结果或许就是两位公主都被责罚,而这个太监因没有看好两位公主而获个失职之罪,轻则受罚,重则赐死。   苏惊羽仅用了片刻时间便将逻辑理清楚,只觉得那一脚出去,当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看似不起眼的一脚,却挽救了三个人。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对面那白衣女子缓缓走近了,苏惊羽抬眼望去的那一刻,心道,又一个大美妞。   之前没机会看清这女子的脸,此刻正面相对,她自然要打量一番。   眉若柳黛,眸若杏子,鼻梁高挺,一袭白色衣裙随着走动摇曳,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宛如出水芙蓉一般,乌黑柔亮的发服帖地垂至腰际。   若要拿一个词来形容此女,那便是:仙资玉立。   此女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仙气儿,苏惊羽很难想象出,这样的女子会风流。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女子走近了苏惊羽,微微勾唇,笑道:“你帮了我。”   苏惊羽才想说,无需感谢,却没想到那女子又道:“其实,我并不需要你出手相助,我自个儿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不过既然你有帮我的这个心意,我便也接受了,算是欠下了你一个小人情,告诉我,你有什么困扰的事儿,没准我能给予你帮助,算是还了人情。”   苏惊羽听着这话,很显然有一股子淡淡的傲慢之意。   不过,并不令人反感。   对方想还人情,那可是正中下怀了。   如此想着,苏惊羽笑道:“你问我有何困扰,想要还我人情?姑娘,请恕我一问,你是个什么身份,能有此自信,解决我的难题?”   白衣女子闻言,淡淡一笑,“萍水相逢,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女皇陛下第三女,三公主尹殇骨。”   “哟,竟是公主殿下,失礼失礼。”苏惊羽故作大惊小怪,紧接着道,“我乃出云国……一富商,想来鸾凤国跑跑生意,没想到你们这城门不让进,只允许你们国人出入,这可真让人有些伤脑筋呢。”   “富商?”尹殇骨将苏惊羽打量了一番,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车,顿时笑道,“商队我见得多了,哪个商队不是拉几大车货物来走生意,而你这个商队,三两个人,一辆马车,请问,货物在哪儿?没有货物,谈什么跑生意?”   说到后头,她的目光已经有些锐利。   想要进城门,非说自己是商人,可这女子身上哪有半点儿商人的样子。   谎称自己是商人的异国人,想进帝都,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谁说没有货物的?”苏惊羽一脸无辜,“我们虽没有像其他商队那样拉几车货物,但不代表我们没东西可卖,鸾凤国国人,最需要的是什么?金银珠宝么?绫罗绸缎么?当然不。鸾凤国最吃香的是男色啊,男色消费,供不应求,卖男色必定赚大钱!不瞒您说,我就是做这一行的,我手下的小倌,是出了名的削肩柳腰大长腿,个个俊俏,还体力好。”   尹殇骨闻言,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你卖美男的?”   “对啊!”苏惊羽一拍掌,“我带出来的美男,都是面如冠玉,眉如墨画,鼻如玉柱,肤如凝脂!身高、腿长、体力都是一等一的,白天黑夜随叫随叫,你看看我后面这三位小哥,其中还有两如花似玉的孪生兄弟!最后面骑马那位还是个神医,包治百病!”   月落:“……”   乌啼:“……”   公子钰:“……”   他们就这样被当成‘男色’买卖,成为苏惊羽口中的‘货物。’   乌啼伸手扶了扶额。   果然,惊羽姐姐一点儿都不心疼他们,万一这三公主把他们都看上了……全纳入后宫,那真是无奈极了。   好在惊羽姐姐没把殿下亮出来,否则,那可是大麻烦。   只希望这位三公主,不会是第二个尹清罗。   “有意思。”尹殇骨笑了笑,视线在月落乌啼公子钰三人身上绕了一圈,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兴致,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马车上。   “你就带了三个人来卖么?这马车里还有没有‘货物’?”   苏惊羽闻言,当即道:“没有货物!马车里,是我们当家的,诶,你做什么?”   就在她说话之间,尹殇骨已经飞快地冲到马车前,将车帘掀了开。   苏惊羽微微一惊。   她家阿尧可是盛世美颜啊,怎能被这鸾凤国的风流女子看了去?还不得抢了纳入后宫?   然而,谁也没料到,尹殇骨望着马车内的人,怔了一怔,随即道:“模样还真漂亮,可惜了,苍白的像鬼一样,没有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众人石化。   萌十:敢嫌弃本殿的,这还是头一个。   三公主:不喜欢太白的男纸,略略略。   羽毛:太好了!不是情敌!开心!   ☆、第274章 活该被拿来当小倌买卖   苏惊羽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三公主说的什么?   模样还真漂亮,可惜了,白得像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长久以来,头一次听到有女子如此评价阿尧。   印象中,女子对阿尧的评价,大多都是:眉目如画、颜如舜华、翩若谪仙、美若玉雕、不杂风尘……   出云国第一美男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而今天,终于有人嫌弃他了。   忽略了他的盛世美颜,直接将重点放在他太‘白’的特点上,说他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鬼。   同一时,贺兰尧本人听闻尹殇骨对他的评价,眸光一寒。   敢说他像棺材里爬出来的鬼……   他抬眼正视着马车外的女子,将她粗略打量一番,随后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中人之姿。”   话外音便是:你姿色平平,哪来的资格笑话我。   尹殇骨自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倒也没恼,只轻挑眉头,“哟,脾气还不小,长相倒是无可挑剔,可惜了,我不好这口,肌肤赛雪的男儿,连女子看了都要嫉妒,男人就该长得粗犷一些才有气概,你这长得比女子还漂亮,活该被拿来当小倌买卖。”   贺兰尧闻言,凤眸渐渐漫上一层寒霜。   这女人是不想活了。   苏惊羽眼见形势不妙,忙将马车车帘放下,隔绝了尹殇骨与贺兰尧的对视。   “公主,你可误会了,这个真不是小倌。”苏惊羽呵呵笑道,“这是我们家当家的,他可不是货物呢,那三只才是。”   说着,她将月落乌啼公子钰指了一圈。   这三人自然是没有开口反驳,表示默认了。   “是么,那么是我误会了,我刚看见你家当家的,还以为是个头牌。”尹殇骨低笑一声,随后朝着苏惊羽悄声道,“看你们是外地来的,我便提醒你一句,在我们鸾凤国,长得标致的男儿大多是男宠,靠着卖男色方能过上好日子,只有相貌粗犷,雄壮魁梧的男子才会被认可为有气概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有魄力,不需要卖男色。”   苏惊羽:“……”   原来还存在这么个理儿?!   鸾凤国并非绝对的男尊女卑,之前就听闻,在鸾凤国,男子足够强也可以三妻四妾,没本事的男子,自然只能沦为贵女的男宠。   今日听尹殇骨一席话,她听出了一个规则:外表看似硬汉、高大威猛的才会被认可是男子汉,而相貌标致长得像小白脸的,注定也只能沦为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如此一来,她身后的这四人……在鸾凤国女子的审美里,一定都被规划在小白脸的范围内。   说到高大威猛她就不禁要想起玄轶司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一眼望去,十个里有八个拥有人鱼线六块腹肌,还有胸肌二头肌,极具安全感。   尤其是作为主司之一的霍钧,身上的肌肉可不是吹的……   有时间要介绍老霍来鸾凤国这儿看看,绝对是男神一般的存在,不像她的阿尧,在出云国是国民男神,到了鸾凤国就被定义成小白脸。   “公主,现在您让不让我们进城?”苏惊羽朝着尹殇骨笑道,“货也验了,总该让我们进去了吧?”   “小事一桩。”尹殇骨悠悠道,“跟在我身后便好,我带你们入城门。”   “多谢公主!”苏惊羽朝她笑了笑,随即转身上了马车。   尹殇骨也走到了自己的马儿边上,一个翻身上了马,策马朝着前方的城门而去。   月落乌啼驾驶着马车跟了上。   马车里头,苏惊羽轻声安慰着贺兰尧,“阿尧,别生气,咱们不与她们一般见识,虽然她的评价不太好听,但她也承认了你的外貌无可挑剔,你的绝色姿容,无论在哪儿,都是被认可的。”   贺兰尧闻言,冷冷一笑,“她说我是小白脸。”   “她目光短浅!”苏惊羽忙道,“其实也怪不得她,这是一个教育问题,长得标致就要沦为男宠这个观点,是几代人传下来的怪异思想,咱们没法子更改,只能先忍着了,要不然,咱们进城之后易个容,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硬汉?”   “容貌,我可以改的粗犷一些。”贺兰尧开口,语气幽凉,“但是身形,你要我如何改变?”   苏惊羽:“……”   也是。   脸可以随意伪装,但是身材……他这么瘦削,要如何伪装成强壮的肌肉男?   思索了片刻,苏惊羽再度给出一个提议,“不如,将自己伪装的难看一些,把你这张标致的脸藏起来就好,这么一来,那些贵女也不会对你起什么歪心思了。”   贺兰尧闻言,不咸不淡道:“可以考虑。”   苏惊羽嘿嘿一笑,“乖,消消气儿。”   贺兰尧冷哼一声,不语。   苏惊羽见此,伸手勾上他的脖颈,在他脸庞上‘吧唧’亲了一下,嬉皮笑脸道:“消气了没。”   贺兰尧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没有。”   苏惊羽轻挑眉头,伸手扳过他的脸,在他唇上落在狠狠一吻,而后道:“现在消气了么?”   贺兰尧淡淡道:“消了一点儿。”   “一点儿是指多少?”   “一成吧。”   苏惊羽:“……”   “那么剩下的九成,你如何才会消?”她问道。   贺兰尧闻言,朝她轻勾唇角,慢条斯理道:“那就看你夜里的表现了。”   苏惊羽眼角抽了抽,“搞什么鬼,又不是我气的你,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贺兰尧眸底迅速掠过一丝笑意。   其实,无论心中多大的火气,只要苏惊羽哄他两句,他的气就会消了大半。   他之所以面上不表现出来,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而就在二人互动的这片刻时间,马车已然抵达了城门外。   城门口的守卫要例行检查,尹殇骨却道:“马车内的,是本公主的朋友,放行。”   守卫闻言,不再阻拦,任由尹殇骨带着马车进入城门。   入了城门之后,苏惊羽好奇地撩开了马车的窗帘,望着鸾凤国帝都街道上的繁荣景象。   这儿的帝都,与出云国的一样热闹,不同的,却是民风。   街上随处可见穿着华丽的贵女走动,身后跟着三两个相貌秀气的男儿,时不时与他们说笑几句。   苏惊羽啧啧称奇,“看看,这就是人家女权国度,大家闺秀可以随意与男子调笑,这要是在咱们出云国,女方必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说其行为不检点,水性杨花,有伤风化云云。”   “公子,夫人,咱们接下来该在哪儿落脚?”马车外响起了乌啼的声音。   如今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上,不能称呼殿下,自然要改口。   苏惊羽原本想说,找家酒楼落脚,却没料到,马车外响起尹殇骨的声音,“你们初来乍到,想必对这儿的风土人情很是陌生,不如去我府上,用个午膳,如何?”   苏惊羽闻言,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这个公主,这般好客,是纯粹的请他们用一顿饭,还有另有目的?   “答应她。”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声线较低,“此女极有可能对我们还存在有疑心,邀我们去她府上,多半是想试探,毕竟如今城门严查出入的人,我们作为异国人,由她亲自带进来,她总要查探清我们的底细,若是拒绝她,她兴许会怀疑我们怀揣着某种不良目的。”   “有道理。”苏惊羽点了点头,掀开了马车窗帘,朝着尹殇骨笑道,“公主诚心相邀,我们怎能拒绝,那就叨扰了。”   尹殇骨回以一笑,“不必太客气,我只是想彰显我们鸾凤国人的待客之道,毕竟出云国与我们已经结了亲家,再加上你帮着我拦下了四妹射来的暗箭,于情于理,我都得款待你。”   苏惊羽挑了挑眉,放下马车窗帘。   ……   随着尹殇骨去了公主府,马车停下的那一刻,贺兰尧从包袱里摸出了半片银质面具,戴在了脸上。   苏惊羽望着那块银质面具,赫然就是自己从前用来遮瑕的那块,皇帝赐的面具。   “你居然把这玩意带上了。”苏惊羽轻挑眉梢。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临行前收拾行李,正好看见了这块面具,我便顺手带上了,我想着,带它出来,应该能派上用场。”   “当然可以。”苏惊羽道,“这鸾凤国女子如狼似虎,见着美男就像猫见了鼠,只想手到擒来,就你这祸水容颜,必定要给我增添不少困扰,藏起来最好。”   苏惊羽说着,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小蓝,“它呢?一同带进去么?”   “还是不要让人看见它,将它留在这儿,等夜深了,它会懂得来找我们的。”贺兰尧说着,屈指弹了一下小蓝的耳朵,“上过一次当了,可得长点儿心,下不为例,懂了么。”   小蓝‘喵呜’了一声。   贺兰尧同苏惊羽下了马车,前头不远处,尹殇骨也正吩咐人将马拴好,随后转身朝着苏惊羽等人道:“随我来。”   话落,她抬步走进公主府内。   贺兰尧苏惊羽等人自然跟了上去。   一路上,众人都接受着来自公主府内下人的异样目光。   苏惊羽心道:这些下人们,多半都将月落乌啼等人当成公主的新宠了吧……   亲们,今天赶车赶了一天回校,累得码不出字了,所以今天字数少点,么么哒。   ——   推荐好基友柠檬笑的新文《卿本无赖之驸马不好惹》   本文女强+男强+爽文   *   世人皆知,大炤国几百年出了个镇国公主,娶公主者,得半壁江山。   *   试问,谁敢娶?   *   传闻,镇国公主亲率三千铁骑,讨伐篡位逆贼,屠城三日,为胞弟夺了皇位,因杀伐太重,煞气缠身,乃不祥之人……   传闻,镇国公主长相吓人,身高七尺,五大三粗,野蛮粗犷,乃凶恶之相……   传闻,镇国公主出嫁三次,驸马皆死于非命,乃克夫之命……   *   如此凶恶霸道野蛮的公主,谁有命娶?   *   当闭关三年出来的楚凌昭听到这传闻之后,怒了!   楚玉轩,你敢造谣败坏我的名声!   于是乎,镇国公主开始了洗白之路,耍起了流氓……   ☆、第275章 拍卖男色   尹殇骨将众人一路领着去了厅堂。   “坐吧,不必客气。”尹殇骨招呼着苏惊羽等人坐下,而后吩咐府内的下人去准备菜肴。   “你说,你们是来自出云国的富商?”尹殇骨望着苏惊羽,道,“你此番来我们鸾凤国是为了卖男色,那么你在出云国,也是卖男色的么?开的是青楼楚馆?”   尹殇骨问这个问题是,心中在思量着,若真是个开妓院的,想卖男色,哪能只带着这几个人来卖,难道不应该是拉几车美男子来卖么,那更能赚的盆满钵满才是。   “非也。”苏惊羽无奈一笑,“我并非是经营风月场所的,原本开的是绸缎庄,只是近两年生意不景气,帝都之内两家最大的绸缎商将生意全抢去了,我们亏本可不少,那叫一个焦头烂额啊,无奈之下,便只好把买来的这几位伙计卖掉,这几位都是家中欠下巨债,被家人卖给我签了终身卖身契的,他们听说鸾凤国内只要男子长得好看就能靠脸吃饭,一个个都想来。”   苏惊羽说这话的时候,她身后的月落乌啼公子钰均是唇角轻抽,却都没有开口插话。   他们心中清楚,苏惊羽这只是在打消这三公主的疑虑呢。   “原来如此,我正纳闷着呢,你若是经营青楼的,手下不应该只有这么几个人,原来是绸缎商。”尹殇骨说到这儿,扬唇浅笑,“我倒是曾听说过你们帝都最厉害的两家绸缎商,一个是锦绣阁,再有一家就是一个姓杨的绸缎庄,这两家,想必就是你口中将生意抢光的那两家?”   “可不就是么,他们都是与贵族做生意呢,据说,最上好的绸缎,都是最先流入皇宫,皇家的人哪个不富裕呢?这两家几乎掌握整个帝都绸缎铺子总收入的五成以上,把其他家挤兑的都快混不下去。”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这年头正经的生意不好做,我就只能想写其他的挣钱门路,公主你看,我带来的这几个美男子,可有你中意的?”   苏惊羽说这话时,望着尹殇骨的目光隐含期待。   她故作期盼,目的只是想让尹殇骨不再对她持有怀疑,省的被扣在这公主府内,产生诸多麻烦。   她心知尹殇骨对她带来的这几个人都不感兴趣,因为,尹殇骨在见到这几人的第一眼时,面上并没有浮现半点儿有兴致的神态。   月落乌啼等人,想必都不是她的菜。   果不其然,尹殇骨听闻苏惊羽的话,只漫不经心道:“做生意的大家都不容易,跌宏起伏,一朝贫,一朝富,有些人聪明就聪明在会找门路,你是个聪明人,老实说,你带来的这几个小白脸,在我们鸾凤国,绝对卖得出手,但我当不了这个买主,因为他们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苏惊羽闻言,面上状若失落地道:“原来公主您不喜欢啊。”   不喜欢最好,正中下怀。   这尹殇骨看起来不像是好色的,但她的皇姐尹清罗却是实打实的女流氓下流胚子,若是能让尹殇骨将他们这伙人引荐给尹清罗,那可真是好极了。   如此想着,苏惊羽又道:“不打紧,公主不喜欢,那我再寻其他的买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得到公主的举荐呢?您的姐妹中,有谁很缺男宠么?”   “说到缺男宠的姐妹,有啊,多的是呢。”尹殇骨说着,掰着指头数,“大皇姐二皇姐四皇妹六皇妹八皇妹……”   苏惊羽闻言,忙道:“您的这些公主姐妹中,有哪个出手豪气的呢?”   “个个都挺豪气,愿意为了心仪的面首一掷千金,尤其是大皇姐尹清罗,若是她愿意出价,你必定赚个盆满钵满。”尹殇骨粲然一笑,“听我如此说,心动么?”   苏惊羽点头如捣蒜,“心动!我真是恨不得立马见到这些公主们!只是,我一介平凡商人,想要见到公主们,只怕是不容易,能否请三公主您施以援手,将我介绍给这些公主们呢?”   尹殇骨道:“不需要我施以援手,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们。说来也是你运气好,明日,帝都以南的玉树阁要举办一场大型拍卖会,拍卖会的主要物品便是男色,也有女色,你的这几个小白脸,拿去拍卖会上,想必很有看头,或许是上天想让你发财致富,你带的这几人,多半能引起贵女们哄抢。”   “好极了!”苏惊羽一拍掌,“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将他们卖了。”   “你若真的手头缺钱,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好建议。”尹殇骨说到这儿,瞥了一眼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你家这位夫君若是拿去卖,必定会让贵女们争个头破血流,虽然他白的像鬼一样,但他至少相貌绝佳,有不少贵女就稀罕这样病态的容颜,将他拿去卖,一定会是明日的最高价。”   苏惊羽听闻此话,干笑一声,“这个……不卖!”   她身后的贺兰尧并未说话,可她已经依稀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凉意了。   “看来你也是很不舍。”尹殇骨莞尔一笑,“女人,千万别把男人看的太重要,必要的时候,该舍还得舍。”   “多谢公主好意,我还没穷到那个地步。”苏惊羽呵呵一笑,“明日的男色拍卖会,公主会出现么?”   “没什么大兴趣。”尹殇骨悠悠道,“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儿,没时间浪费在男色上。”   尹殇骨的话才说完,便有下人踏入厅堂内,道:“公主,菜肴已备好。”   “上菜罢。”尹殇骨朝着下人吩咐着,又转头朝着苏惊羽道,“我还有一些要紧事未处理,用过饭后,你请自便。”   苏惊羽听闻这话,便知话外音是:用过饭后,你可以走人了。   “多谢公主盛情款待。”苏惊羽笑道,“既然公主有要紧事,那么用过饭后,我们便不再打扰。”   ……   一顿饭吃的很是安静。   或者说,只有苏惊羽和尹殇骨坐着用饭,其余的几人,都是在一旁站着。   苏惊羽因此又知道鸾凤国的一条规则:贵女们在用饭的时候,小白脸们都得在一旁站着,没有女主人的允许,不能同桌用饭,女子们在说话的时候,没有小白脸们说话的份,他们所需要做的便是:候在一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鸾凤国男宠们的地位便是如此,与男尊女卑之国的侍妾并无差别,能被允许同桌用饭的男宠,便属于地位极高的。   苏惊羽自然不忍心贺兰尧等人在一旁看着她吃,匆匆塞了两口之后便说吃饱了,告辞离开。   尹殇骨并不挽留,由着苏惊羽等人离开了公主府。   “哎哟我去,这鸾凤国的美男们活的可真是够憋屈。”离开了公主府后,苏惊羽有些感慨,“能把男人们碾压成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是呢。”耳畔响起一道清冷如玉石撞击的男音,“小羽毛是否觉得这样很美妙?以女权为上的国度,多么适合你这样的强悍女子生存。”   “不不不,虽然我觉得这鸾凤国的女子们很有能耐,但我并不是很稀罕呆在这儿。”苏惊羽心知贺兰尧心情欠佳,忙笑道,“还是出云国最好了,其实,不管是男权至上还是女权至上,只要你我始终视对方为平等的,我们就是平等的,旁人也插手不来我们的生活,我很庆幸,能遇上一个看得起我的夫君,让我始终以高傲的姿态生活着。”   苏惊羽的话,让贺兰尧的眸光中不禁有了笑意,“我饿了。”   “走走走,我们找家酒楼坐下来吃饭。”苏惊羽挽上他的胳膊,笑道,“我刚才胡乱塞了两口,还没饱呢。”   ……   众人寻了一家酒楼坐下,苏惊羽点了几道招牌菜,随即便与众人商量着明日的‘男色拍卖会’。   “据尹殇骨的话,明日的拍卖会贵女云集,尹清罗少不了会来凑热闹,这是一个不可错失的好机会。”苏惊羽道,“尹清罗认得我们这些人中的任意一个,因此,明日的拍卖会,必须集体易容。”   “我早知前来鸾凤国少不了要伪装相貌。”贺兰尧悠悠道,“我早已让小黑备好了数十张人皮面具,相貌从丑陋到上等的皆有,都是制作精良的面具,一旦戴上,不用特制的药水便卸不下来,不过,要记得每日都要揭下来透气一会儿,否则肌肤长期接触人皮面具,会有不良影响,引发各种肌肤问题。”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苏惊羽轻挑眉梢,“明日的拍卖会,拿出几张相貌上上等的人皮面具给他们戴上,清秀脱俗的,邪魅狂狷的,高贵冷艳的各来一样,我就不信钓不到女流氓。”   “其实,要钓女流氓,不难。”贺兰尧忽然笑了笑,随即朝着一旁的乌啼勾了勾手指。   乌啼立即会意,将肩上背着的包袱放了下来,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了贺兰尧。   贺兰尧将锦盒打了开,里头赫然是一叠人皮面具。   贺兰尧将那一叠人皮面具拿出,翻找着。   苏惊羽望着那一张张面具,每张都颇为轻薄,轮廓不一,有的白皙如雪,有的蜡黄暗淡。   她曾听闻小黑说,从他手里出来的面具大多都是……真的人皮,除非要易容成某个活人,那只能用上仿真人皮。   黑市里有买卖人皮面具的地方,多的是仿真人皮,有些假皮最高明的地方在于无论是手感还是视觉都十分逼真。   然而,小黑却说,上等的人皮面具,当然要用真正的人皮,假人皮再高明,不如真人皮。   真的人皮,质感一定比一般的人皮面具好。而且,必须在人死后半个时辰之内马上剥下来,因为这个时间段里的皮肤依旧是嫩滑的,且,制作美丽精良的人皮面具死者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之前,如果是那种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他们的皮就能做成最好的人皮面具。   小黑干易容这一行的,每天都在与死人打交道。   苏惊羽望着贺兰尧手上的人皮面具,想着那面具戴在脸上不就等同于和死人亲密接触么……   不,应该说是零距离接触,那就是与死人脸皮贴脸皮。   幸亏她上辈子精通解剖,若是正常人,有几个愿意将死人脸皮往自己脸上贴?有的没准当场吓尿,夜间还会噩梦缠身。   “会做人皮面具的都是变态。”她嘀咕了一声。   贺兰尧听见她的低喃,抬眸瞥了她一眼,笑道:“更变态的还在后头呢。”   苏惊羽闻言,顿时好奇,“还有更变态的?怎么个变态法?”   “很快你就知道了。”贺兰尧淡淡一笑,将一张人皮面具递给公子钰,“戴上这个试试。”   公子钰闻言,接过了那张人皮面具,将其往脸上戴,片刻之后,他抬起了脸。   苏惊羽望着他的脸庞,霎时一惊,“这这这……”   如今的公子钰,与阿尧的相似度高达七成,但又不是一模一样,从鼻到唇的相似度极高,唯有眉眼稍稍逊色几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阿尧的亲兄弟呢,且,七成的相似度,可以让人将二人区分开,一看便知不是同一人。   “这是怎么做到的?”苏惊羽转头问贺兰尧,“这世上除了你亲娘之外,还有人与你相似度高达七成?”   “非也。”贺兰尧冲她淡淡一笑,“这一张,不是真的人皮,而是仿真的。说来也有趣,有一回小黑易容成我的模样,对着铜镜自我欣赏,对我的皮囊表示非常喜爱,但由于我是他的主子,他再喜欢我的外表也不能未经允许顶着我的脸出门,便耍小聪明,对着镜子捣鼓了许久,最后研制出了一副与我六七成相似的皮囊,这世间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他顶着与我六七成像的脸,便不算是冒充我,只能说,与我像罢了。”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苏惊羽眼角一抽。   小黑喜欢阿尧的皮囊,又不敢冒犯他,便弄着这么一张面具出来,如此一来,就算顶着这张脸出门,也不算冒充了,只有十成十的相似才属于冒充,六七成,可就不算了……   小黑这技术也是溜得飞起。   “这张面具耗费了他不少心思,我找他拿的时候可以看出他有多肉疼。”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试想一下,那女流氓也喜爱我的皮囊,正所谓,求而不得的愈是挂念,虽然我三番两次害她毁容,但她这心中依旧惦记着我,若是在拍卖会上看见一个与我容貌相似了六七成的人,你说,她能不重金买下来么?”   “那肯定得买啊!她得不到你本尊,得到一个高仿也不错,买回去蹂躏发泄,也能满足她变态的心理。”苏惊羽撇了撇嘴,“若是你本尊她说不定还没胆子买呢,毕竟吃了那么多亏,但若是冒出一个像你却又不是你的家伙,她肯定买。”   尹清罗那女流氓对阿尧的心思,可以说是——爱恨交织吧。   她爱男色,尤其爱上等男色,如贺兰尧这样的世间极品妖孽便是她的追求目标,然而,这个目标着实太不好追求,甚至常常让她碰的一鼻子灰,她愈是得不到,就愈是心里不舒畅,愈是得不到,便愈是惦记着。   她爱的是那一张美丽的皮囊,恨的是贺兰尧三番两次害她毁容,险些丢了她最引以为傲最宝贵的容貌。   人就是有这样一种贱性,爱不得又放不下。   贺兰尧正是因为了解这种贱性,才会思考出这样一个法子。   “小羽毛,是否也觉得我这法子甚好?”贺兰尧在她耳畔轻笑一声,“我的本尊出场,她或许真的没胆儿敢买,但这个与我相似的人,并不是我,她哪会不敢出手买?”   “很有道理。”苏惊羽轻挑眉头,“她不买才是怪事。”   “由小青来伪装。”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小青与我身形不同,比我健朗一些,如此一来,更能让那女流氓相信,这只是一个与我相似的人。月落乌啼都省的卖了,卖出去回头他们还得设法儿跑回来,麻烦。”   “有你这张王牌面具在手,月落乌啼这两虾兵蟹将自然是连出场都省了。”苏惊羽笑道,“那就等明日的拍卖会喽。”   ……   一晃眼,便是第二日。   这一日,众人起了个早,洗漱用饭之后,便集体乔装,去往今日男色拍卖会的场地——玉树阁。   众人行至街心,远远地便看见前方不远处一幢楼外堵满了人,多数是女子,均是衣着不凡的贵女,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将那楼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树阁作为帝都贵女们的高级消费场所,自然是不缺客人,皇家的女子以及个别名门贵女在玉树阁内早有预定贵宾席,而一些小官商贾的女儿们虽家境殷实,但到底不上档次,买不到贵宾席,便只能早早地来往里挤。   苏惊羽稍稍抬高了视线,便可以看见众人头顶上的牌匾,书‘玉树阁’三个烫金大字。   这玉树阁有三层之高,层层边角铺设的琉璃瓦在日光照耀之下,染上点点流光,不仅如此,最边上的琉璃瓦还挂有金色小铃,泛着金灿灿的光泽煞是好看。每一层,皆可以看清那最边上四根支撑着楼层的红色支柱,上头绘画着色彩鲜明而斑斓的——美男图。   有衣裳半褪的、慵懒侧卧的、长身玉立的……各式各样博人眼球的姿态。   真会玩。   “好在殿下有先见之明,昨日就让小青来见这玉树阁老板,那老板见到小青两只眼都在放光,二话不说就给留了个好的贵宾间,咱们不用和旁人挤。”乌啼眉飞色舞地说着。   “满满的套路。”苏惊羽感慨了一声,随即道,“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吧。”   贵宾间的数量很是有限,公子钰能争取来,靠的完全是脸。   是那张与阿尧六七成相似的人皮面具。   一行人行至二楼的贵宾间坐下,通过窗子望着楼下热闹的情形,满眼的花里胡哨,姑娘们都在争拍卖场周边的坐席,那是次于贵宾席的位置,才片刻的时间便已经人满为患。   苏惊羽托着腮望着楼下的场景,不禁失笑。   在别的国度,逛青楼的都是男子,女子卖笑,而在鸾凤国,男子卖笑,满大街随处可见面首成群的富婆,她们只会嫌身边的小白脸太少,从来不嫌多。   曾几何时,她还是个单身狗,还不认识阿尧,她也有成为女富豪包养小白脸的想法,鸾凤国这样的女权社会简直就是风流快活的好地方。   可之后遇见阿尧,嫁为人妻,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寡淡,直至完全消失。   人若是得到真爱,哪会整日想着包养这个勾搭那个,只有在陷入空虚寂寞不知足的时候,才会想要靠谈情说爱来排忧解难。   “小羽毛,想什么呢?”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   “没什么。”苏惊羽笑道,“在想,你如此绝色,我此生都知足了,千百个小白脸,也不敌一个你啊。”   贺兰尧闻言,眯了眯眼,“若是我长得丑呢?”   “不可能。”苏惊羽悠悠道,“你的自信,来源于你的美,若是丑,你就不会如此自信,丑的人如果还自恋,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你的自信开发了你的大脑,从而让你变得如此智慧过人,我才会被你坑,最后一步步掉进你的陷阱。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是丑八怪,你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智商,你也就娶不到我了。也许我们之间的故事都会改变,不会成就一段姻缘。”   贺兰尧静默片刻,随即道:“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苏惊羽:“……”   二人正斗嘴着,苏惊羽的余光倏然间瞥见一道醒目的红影,红影所过之处,人群分开了一条路。   什么人有这样大的面子?必定是大牌。   苏惊羽当即望了过去,看清了那人的脸庞,她的眸中浮现一丝冷然。   果然大牌。   大公主尹清罗,如意料般,出现了。   咳,四号当天乘车太累写不动,到夜里只码了三千,传文不及时断更了,一直卡到五号凌晨才发,于是乎,原本的夜间更新成了早上,今儿的更新也成了白天,之后我会尽量白天更,踩点易断更,我维持了236天的不断更就这样遭到了破坏,啊~心塞~呜呜。我不开心了,我有小情绪了,需要萌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   萌十:如果我是丑八怪,还会有人爱我吗?   清夜:不会,我第一个远离你。   牡丹公主:不会。   古月南柯:不会。   渣罗:不会。   四哥:不……会……   萌十:马勒戈壁一群外貌协会。   ☆、第276章 就是这么自信!   尹清罗的出现,让楼下的吵闹声霎时消弭了不少,可见她在鸾凤国具备足够的震慑力。   在经过吵嚷的人群时,她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玉树阁内的侍女们便开始安抚躁动的人群。   “诸位,请静一静,我们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稍安勿躁,莫要吵闹。”   片刻的时间过去,人群果然静谧了下来,只余些许窃窃私语之声。   在尹清罗之后,又陆续有几位衣着华贵容貌不俗的女子出现,均是被一群英俊的护卫簇拥着,从人群边上以高傲的姿态走过,看样子想必是其他几位公主。   “阿尧,我在想,我们今天能挣多少钱。”苏惊羽伸手托腮,望着楼下满座的客人,眸光中满是笑意。   拍卖会拍卖的物品遵循着价高者得的方式,她很是好奇那张与阿尧六七分相似的脸能被喊到多高的价格。   贺兰尧闻言,只轻描淡写地扔出三个字,“最高价,毫无压力。”   苏惊羽挑眉,“如此自信?”   “就是这么自信。”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你曾说,我有自恋的资本。”   苏惊羽:“……”   “小羽毛,咱们不妨来打个赌。”贺兰尧清凉的声线传入耳膜,“赌那张与我相似的脸,能不能成为今日的最高价。”   苏惊羽道:“赌注呢?”   “赌注……”贺兰尧正视着苏惊羽,凤眸中一派笑意闪烁,“若是我的预测不准,那么我便输了,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但若是我的预测准确,那便是我赢了,我的要求是,我们把御女经里所有的姿势都试一遍?”   苏惊羽正抿着茶呢,听闻他这话,当即‘噗’的一声喷了。   且,由于他是正对着贺兰尧的,就导致了她这一喷茶喷了贺兰尧一脸。   贺兰尧:“……”   “对不起,阿尧,我实在没忍住。”苏惊羽忙掏出了袖中的手帕,帮贺兰尧将脸上的茶水擦拭干净,而后在他幽凉的目光下开口,“那什么,以后我喝茶的时候,你尽量别说些太雷人的话,可好?”   “雷人?”贺兰尧扯了扯唇角,“我说什么雷人的话了?”   苏惊羽道:“这个话我就不重复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   说着,她瞥了一眼贺兰尧身后站的月落乌啼,那两人此刻均是望着窗外,一副两耳不闻身边事的模样,好似压根没听到贺兰尧与她的对话。   想必在这两人的心中,贺兰尧说什么都是对的。   “阿尧。”苏惊羽磨了磨牙,“我不反对你偶尔说些情趣话,但是,你能分场合么?”   有旁人在的时候咋还能肆无忌惮地说呢。   “不必理会他们。”贺兰尧倒是显得很不在意,“他们会当作没听见的,且,他们听懂了又如何,他们是站在我这边的。”   “惊羽姐姐,你们继续。”乌啼转过头,朝苏惊羽嘿嘿一笑,“大家都不是小孩儿,且都这么熟稔,没什么好羞愧的。”   苏惊羽:“……”   乌啼曾说,殿下是一个堪称完美的男子。殿下的病态,是因为需要人的关爱;殿下的狠辣,是他独特的行为方式;殿下的毒舌,是因为口才好;殿下的阴险,是因为智慧过人;殿下生气,错一定是别人的;殿下思想不纯洁,那是因为殿下终于长大了,敢于毫不遮掩地说出自己的欲望。   乌啼的话,想必是贺兰尧所有属下的心声吧。   贺兰尧的脑残粉可谓遍布大陆,上有阿姨粉,下有萝莉粉,外有贵女粉,内有属下粉。   他的臭脾气和自恋都是被这些脑残粉惯的。   “小羽毛,考虑得如何了?”贺兰尧忽然伸出手,捏起她的下颌,凑近了她,“要不要赌?”   话音落下,他还轻启唇,朝她呵了一口气。   一缕浅浅的茶香扑面而来,夹杂着他身上特有的馨香,耳畔听着他幽柔清凉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   苏惊羽险些就没出息地点了头。   但她依旧回过了神,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轻咳了一声,“不赌了不赌了,我相信你,你的预测一定是准确的,那张与你相似的面容,一定会是今日的最高价,你的魅力,我信得过。”   跟他打赌,她又没疯。   把御女经里所有的姿势都试一遍……她一点也不想试!   那本小破书她曾无意中瞄过几眼,对于里头所描写的各种姿势以及各种道具,她完全没有想试的念头……总觉得那本书就是针对女方研制出来的各种高难度动作。   以后要杜绝阿尧看这些破书,以免萌生出一些邪恶的念头。   “小羽毛,你退缩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原来你就这点儿胆量。”   “是是是,我不敢赌,没胆量。”苏惊羽颇为大方地承认,“你这赌注下的摆明了就是在坑我,还有一点,我要跟你郑重声明,以后那些没营养的不雅书籍可别再看了,什么竞春图、房中画、春宵戏、御女经,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那都是没媳妇的光棍看来填充寂寞空虚的!像你这样具备充足魅力的男子,不要看这样的东西来污染眼睛。”   她不怕贺兰尧看,就怕他看了还想试。   “我倒并不觉得是污染眼睛。”贺兰尧眉眼弯弯,“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小羽毛,你已为人妻,当着夫君的面,又何必装正经?”   苏惊羽:“……”   就在她纳闷着应该如何回话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自楼下的拍卖台上响起——   “诸位客人们,我们的拍卖会,即将开始!”   苏惊羽闻言,立即朝着贺兰尧笑道:“拍卖会开始了呢,先看着,其他的事儿回头再说。”   言罢,她便朝着楼下望去。   第一名被拍卖的面首,是个身着红衣,面貌楚楚可怜的男子。   “这第一位俊男,名唤小怜,起价三百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两。”   苏惊羽正饮着茶呢,听闻此话,险些又喷一次。   小怜……这么娘的名字!   果真对得起那张楚楚可怜水润动人的小脸儿。   听着这名儿,看着那神态,她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词:娘炮。   “做男宠也没必要如此娘吧……真不上档次。”苏惊羽吐槽了一句,“鸾凤国贵女的口味真不是一般的重。”   而接下来,喊价的人倒也是不在少数,最终以千两白银成交。   果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要长得好,无论什么德行,都不担心没人开价。   红衣男子下台之后,紧接着上台的是一名长着娃娃脸相貌十分可爱的男子。   “这第二位俊男,起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负责拍卖流程的女子再次开口。   苏惊羽悠然自得地观看着,心道这是越卖越贵的节奏?   从最不上档次的开始拍卖,最有姿色的多半是压轴?   公子钰所乔装的阿尧二代会留着压轴么?   最终,娃娃脸男被两千两白银的价格成交。   接下来上台的面首果真一个比一个上档次,有清新脱俗的、温文尔雅的、妖娆动人的、各式各样的美男子,一个个地下了台,紧接着又陆续有人上台被拍卖。   这玉树阁,真是一个庞大的俊男集中营。   苏惊羽还发现,有的男宠,还是被男子买去的。   能有足够的资格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坐在场上的男子并不多,这样的男子通常有一定的地位,苏惊羽注意到那几人,几乎都是魁梧雄壮的粗犷爷们,穿金戴银,富得流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硬汉的气息,这便是尹殇骨口中的——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这样威武雄壮的汉子,与‘小白脸’三个字全然不沾边,于是乎,从外形上他们便有了足够的地位,若是再有出息一点,就可以与这女权国度的女子们平起平坐,混迹于各种高级场所,作为一个消费者,而不是被卖品。   苏惊羽见此,轻轻叹息一声。   她家阿尧内心是爷们,纯爷们,同样也是高富帅,可这副美丽的皮囊,在鸾凤国注定被人当成小白脸。   “叹什么气。”耳畔响起贺兰尧清凉的嗓音,“这么多男宠,有没有看上哪个?我买回来。”   苏惊羽闻言,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你,我能看上谁?我看上了你还想买回来?!买回来给我当男妾?你的胸襟何时这么宽广。”   “买回来,炖了给你吃。”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阴森,“人肉很补的。”   苏惊羽:“……”   就在二人交谈之间,楼下拍卖台上的女子又道:“下一位俊男,连天,起价五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两。”   下一刻,苏惊羽听见隔壁贵宾间当即有人喊价,“六万两!”   这声音她一点儿也不陌生,正是第一女流氓尹清罗喊的价。   苏惊羽嗤笑一声。   一加价就是一万两,还真舍得呢。   话说回来,之前卖了那么多男宠,几乎都是楼下的客人们在喊价,这二楼的贵宾间还无人喊价呢,可见公主们挑选小白脸的眼光也是极高的,之前卖的那些,入不了她们的眼。   这回尹清罗喊价了,难不成是个顶级美男?   苏惊羽立即望向了楼下的拍卖台,而这一看,也让她怔住了——   一袭黑色锦衣包裹着挺拔的身形,那男子的肤色宛如温玉,三千青丝绾梳端整,以银冠嵌住,高雅卓然。光洁的额头之下,一双墨眸晶亮的如天上星子,鼻梁高挺,薄唇轻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种高雅与邪气相结合的气息:他的外表分明高傲优雅,唇角的笑意却带着点点妖异,看似不太正经。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引起苏惊羽的重视。   她之所以怔住,并不是被此男子的容貌惊艳,在她看来,这男子虽好看,却不及阿尧一半。   她惊讶于这男子的长相。   那么熟悉又亲切。   而就在她发怔之时,那男子的身价已经被抬到八万两之高。   “八万五千两!”   “九万两!”   眼见价格即将逼至十万两,苏惊羽高喝一声,“二十万两!”   这一声喊,全场寂静了一瞬。   一楼的客人们不少望向了声音来源处——二楼的正南面的一间贵宾席。   数万两的价码,客人们加价大多一万一万地往上加,甚少有这样一口气将价格翻上一倍的。   听闻二楼的贵宾席有几位皇女,若是她们开高价,倒也不算太稀奇,只能说,这男子太招人喜爱了。   同一时间,苏惊羽身侧的贺兰尧面色一沉,开口的声线清冷如霜“你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呢?”   当着他这个正牌夫君的面,买小白脸,败的还是他的钱。   她本人哪有二十万两的积蓄?自打她嫁给他之后,她的一切花销,都是他承包,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拿他的钱去……买男宠。   他相信她不是看上了那男宠的姿色,先不说这男宠并没有自己好看,苏惊羽本身也不是多情之人,她忽然要买这个男宠,一定有她的理由。   可他依旧心情不好,除非她能给出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苏惊羽正想解释,隔壁贵宾间的尹清罗再度加价,“三十万两!”   “好阿尧,我等会儿会给你解释的,但是现在来不及,我先买下来再说!”苏惊羽朝贺兰尧匆匆说着,再次沉声开口加价,“四十万两!”   她刻意将声音改变了一些,以免被尹清罗听出端倪。   “五十万两!”隔壁的尹清罗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此刻,全场仅剩下两个人在喊价。   从最初的三万两身价,被抬到此刻的五十万两之高,大多人已经放弃了竞价。   男宠虽好看,也不能败掉太多金钱,五十万两这样的大价钱,也就只有皇家的人才喊得起。   “看来你真的很想买下他了。”贺兰尧冷哼一声,“我可以帮你买下来,再看接下来的小青可以喊价多高,小青的身价若是高于这个男子,我便不亏,小青的身价若是低于这个男子,亏掉的那些银子,算你欠我的。我的钱随意你怎么花,但是买男人,就是不行。不管出于任何理由。”   苏惊羽得知他是在气头上,忙道:“其实我……”   而就在她话说到一半时,拍卖台上的女子出声了,“五十万两!若无人加价,便成交了!”   苏惊羽闻声,忙道:“六十万两!”   隔壁的尹清罗不依不饶,“八十万两。”   苏惊羽磨了磨牙,一狠心,道:“一百万两!”   隔壁贵宾间的尹清罗总算是没声了。   苏惊羽没听到她再喊价,便知她对这个男子的估价上限是一百万两,超过了,她便觉得不值得。   苏惊羽松了一口气。   “一百万两!若无人加价,便成交了!”拍卖台上的女子说着,眼见无人加价,便高喊一声,“成交!这一位俊男,是六号贵宾间客人的了。下一位,也是本次拍卖会最后一位俊男,名唤青衣。”   苏惊羽听闻‘青衣’二字,便知是小青登场了。   公子钰的昵称为小青,独爱青色,平日里总是一身青衣,于是乎,今日乔装成男宠,给自己起的名儿便是青衣。   公子钰登台的那一瞬间,如预料中的一样,全场哗然,其中夹杂着不少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如今顶着的是那张与阿尧相似度高达近七成的脸,加之他本身也具备高冷禁欲的气息,便凑足了阿尧七成的风姿,他就那么站着,全身上下散发着高贵冷傲的气息,彷如池中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诶,这一次拍卖会压轴的俊男可真比以往都好看啊!”   “这姿色,这风采,只怕会让公主们买了去,我们哪有庞大的财力与她们争?”   “我愿散尽家财求此男!只怕散尽家财也买不起他!”   苏惊羽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心道,一定能突破百万两!   若是不能破百万两,她可就要欠下阿尧一大笔钱了。   “青衣,起价十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千两。”   “十万五千两!”   “十二万两!”   “十三万里!”   苏惊羽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喊价,心中在呼吁着再高点再高点。   尹清罗怎么没声了?   方才喊价喊的那么开心,这会儿高仿的阿尧就站在拍卖台上,她就没有反应了么?   苏惊羽不知的是,尹清罗并非没有反应,而是还没回过神。   此时此刻,尹清罗望着拍卖台上的男子,只觉得心中无比震惊。   见到那男子的一瞬间,她险些以为是贺兰尧来了,但细细一看,那不是贺兰尧,只是与贺兰尧很相似,像了少说有六七分。   贺兰尧不是出云国皇帝亲生,而是贤妃与外人私通的产物,那么,贺兰尧究竟有没有兄弟,还是未知的。   不过,贺兰尧的兄弟,可能流落到鸾凤国,还被当成男宠来出售么?这个可能性似乎不大。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个与贺兰尧相似的男子,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也许他们两没有任何关系。   这男子虽不及贺兰尧完美,但也有他七分的神韵,且,没有贺兰尧那么瘦削,身形似乎挺健朗,裹上这一身青衣,当真是如池中央的一朵青莲,有着不容让人忽视的风采。   在他身上,有贺兰尧的影子,那个让她既喜爱,又憎恨的人。   “二十万两!”   “二十二万两!”   就在尹清罗发怔时,那男子的身价已经抬至二十二万两。   “三十万两!”右侧贵宾席响起一道如出谷黄莺一般悦耳的声音,是她的四妹。   “三十五万两。”不远处又是一道喊价声,是她的六皇妹。   她的这些个姐妹们,也都看上这个男子了。   这不奇怪。   这个形似贺兰尧的男子,不仅碾压了方才一众俊男的姿色,也比现如今她这些姐妹们身边的男宠俊俏。放眼整个鸾凤国,也难找到姿容比他优秀的男宠。   她们想争?无妨,让她们喊价,反正最终这个男子会是她尹清罗的。   与贺兰尧如此相似,不收入囊中,她一定会后悔。   片刻的时间过去,青衣的身价直逼八十万两。   苏惊羽见此,心中想着,赶紧的,破百万。   “别祈祷了,小青的身价一定会碾压你买下来的那个小白脸。”耳畔响起贺兰尧的声音,夹着一丝冷哼,“尹清罗没有喊价,你不疑惑么?以这女流氓的心态,她绝不可能放弃,我想,她多半是想等她这些姐妹争够了,把价位抬到一个其他人无法承受的高度,她现在不喊价,只怕是嫌价低。”   苏惊羽:“……”   说来也是。   上一位俊男,尹清罗在身价上升至百万两时放弃竞价,是因为她觉得再高不值得了,而阿尧,在她心中何止一百万两?   小青的身价,必定突破上一位。   苏惊羽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自个儿是太紧张了,早该料到小青身价最高的才对,都是被阿尧吓的。   有尹清罗在,何愁小青不能卖高价?   “现在,你能否给我解释了?”贺兰尧唇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为何要买那个小白脸?有什么理由值得你去买他?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回头就把他抓去炖了,吃人肉。”   小羽毛:阿尧,你听我解释。   阿尧: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小羽毛:其实……   阿尧: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小羽毛:拍死你丫的算了。   ☆、第277章 把他给我剁了!   “阿尧,咱们能和平点么?”苏惊羽撇了撇嘴,“动不动就是宰人吃肉,你又不是野人。”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是野人。”贺兰尧冷笑一声,“我要听原因。”   “我买下那个男子,并不是看上他的姿色,更不是被他所吸引。”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他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贺兰尧听闻此话,眯了眯眼,“故人?”   他与苏惊羽认识以来,苏惊羽认识的人他几乎也都认识,而今日苏惊羽花高价买下的这个小白脸,他却是没有一点儿印象。   那么,这位所谓的‘故人’,多半是他与她相识之前,她的熟人了。   “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是存在于我原本的那个时代。”苏惊羽伸手托着腮,眸中浮现一丝追忆,“我的弟弟,一个叛逆又张扬的不良少年,从前我常常因为他犯头疼,但如今我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方才看见那个被拍卖的男宠,我差点以为那就是他,但回过神后,便知那不是,他们两的相似程度,同样高达七成,那个男子身上,似乎有我弟弟的影子。”   贺兰尧:“……”   那小白脸像她前世的弟弟?   听到这样一个理由,贺兰尧拧着的眉头舒缓了一些。   幸好只是亲人,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她若敢说像她前世的心上人,他会一掌将那个小白脸拍到墙上去,拍成肉饼。   “小羽毛,你上辈子可曾喜欢过什么人?”贺兰尧问这话时,凤眸危险地眯起,“我要听实话。”   “喜欢你个大头鬼。”苏惊羽心知他又开始猜疑,转过头伸手掐上了他的脸颊,“你忘了我上辈子的职业了?我是个雇佣兵,佣兵就是指有一定的专业技能而接受雇佣的人,纯粹出于利益而为其雇主作战的战士,这是一门危险的高薪职业,我是个俗人,热衷于金钱,上辈子的目标就是挣大钱当富婆,可惜啊,还没实现愿望,便在一次任务中意外身亡,灵魂跨越了自己的时代,来到你身边,当起了老妈子。”   有一句话她没说完。   上辈子的目标就是挣大钱当富婆,然后,包养小白脸。   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少女子在遇到真爱之前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坐拥金山银山,左拥右抱俊男,快活似神仙。   当然,这样的想法她可不敢告诉贺兰尧,哪怕,这些都只是曾经的想法,如今已然不复存在。   可她要是坦白与贺兰尧说了,那可不就是找抽么。   “看来你前世真的没有恋人。”贺兰尧的唇角似有笑意,“莫非你前世相貌丑陋?”   “丑陋你的头!”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我一点儿不丑陋,还是个美妞呢!只不过那时将钱看得太重,生活在那个时代,我一味追求高品质的奢华生活,没将时间花费在情爱上,且,也没有一个男子走近我心中,直到死亡将我带离我的时代,来到出云国,成为了苏惊羽,苏醒的那一刻,我看见铜镜中自己的丑陋容颜,气得捶胸顿足,心中暗骂,怎么就长得这个磕碜样。”   贺兰尧听闻此话,顿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现在回想起小羽毛过去那段丑陋的日子,还真有些怀念。   那时候,丑陋如她,再加上脾气差,压根就没几个男子心仪她。不似现在,倾慕者一个接一个。   “再遇上你之前,我依旧想着升官发财,好不容易混到了玄轶司高阶人员时,我就有了拿下主司之位的野心,只可惜,后来这野心被你磨没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都让你填满了,哪还有心思想着升官发财。”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事实证明,我没有选错人,你就是一座金山银山,拿下了你,我不就是实打实的富豪了么。”   “嘚瑟样。”贺兰尧冷哼一声,“你说你上一世没有恋人,只有个弟弟,那弟弟还叛逆张扬,如此不听话,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他?”   “当然惦记!”苏惊羽撇了撇嘴,“他再不懂事也是亲人,他虽常常给我惹麻烦,但终究还是关心我的,他时常劝我不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他说他会努力挣钱养我,可惜啊,当时他年纪尚小,有志气却没能耐,我自然不听他的,依旧从事佣兵这一行,使得他常常与我翻脸……”   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直到我出任务意外身亡的前一刻,我才明白,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时他还未成年,我就这样离开了他,好在我所有的遗产都是他继承,我也就不担心他没人照顾会饿死了。”   “原来我不是你第一个照顾的男子。”贺兰尧面无表情,“所以,就因为今日那小白脸与你弟弟七分的相似,你就要将他买回来,当成弟弟一样养着?!”   说到后头,他的眸光中已经漫上丝丝寒意。   真正的弟弟他勉强还能不计较,可那小白脸只不过是一个与她弟弟容貌神似的外人,他决不允许此人跟在苏惊羽身侧。   即便苏惊羽对他没什么想法,难保那小白脸不会对她有想法。   “当然不会!”苏惊羽白了贺兰尧一眼,“虽然这男子神似我弟弟,但终究代替不了他,我不忍看这男子被当成货物一样卖,我买下他,只是想将他从泥潭中拖上来,甩掉男宠的这个帽子,让他能有一个新的开始,我不会将他带在身边,看在他那张与我弟弟神似的脸上,我才如此帮他,否则你以为一般人我会这么帮他?一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平日里我哪舍得这样败家?”   听问苏惊羽的话,贺兰尧的脸色缓和不少,悠悠道:“算你识相。”   若是她真的把那小白脸养在身边,他可不会让那小白脸有命活着。   就在二人交谈之间,隔壁贵宾间的尹清罗忽然高喊一声,“二百万两!”   二人这才惊觉,原来,他们才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小青的身价已经翻了一倍。   尹清罗果然开口竞价,且一开口便是二百万两,可见,是势在必得?   尹清罗那一声喊价之后,另一侧的贵宾间有人加价了,“二百五十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一时寂静。   一楼已经无人在喊价,能够舍得为了一个男宠而掷下数百两万的富豪,也就只有贵宾间的公主们出得起这个价了。   “三百万两。”尹清罗寒假之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四皇妹,不是皇姐笑话你,今日你带来的银子若是少于五百万两,还是莫要跟我争的好。”   尹清罗话音落下,多数人都听出了这话的不寻常。   此话看似是大公主在笑话四公主没有自己富裕,实则在警告四公主:这位压轴的男宠,是她看上的,最好别与她争。   ……   同一时,装潢雅致的贵宾间内,四公主坐于桌边,紧紧握拳,指节泛白。   大皇姐尹清罗还真是嚣张霸道的很,她看上的人,就不能容许别人与她竞争?   “四公主,咱们还是别与大公主叫板了。”身后的侍女开口,声线柔柔,“不能因为一个男宠,而得罪了大公主……”   “你懂什么!”四公主低斥一声,“这大皇姐凡事都喜欢压别人一头,偶尔让让她也就罢了,总是让着她,岂不是让她瞧不起了?我就不能赢她一次么?去,到六公主那儿,给我借二百万两来。”   身后的侍女闻言,顿时有些为难:“这……”   “快去!”四公主朝她呵斥一声,随即朝着窗外高喊,“五百万两!”   “听听,这两位公主较上劲了。”苏惊羽听着左右两侧贵宾间的喊话,啧啧称奇,“这已经不单单是在抢一个男宠了,更是涉及到了面子问题,尹清罗才笑话四公主若是没五百万两就该放弃,四公主便真喊价五百万两,来挑衅尹清罗。这就是有钱人的攀比方式,花钱买脸面。”   “那就让她们争个头破血流。”贺兰尧笑道,“争的愈狠愈好,无论她们最终争得多狠,得利的都会是我们。”   苏惊羽轻挑眉梢,“这倒是。”   能多坑女流氓一些钱,何乐而不为?   “六百万两!”尹清罗继续喊价,听其语气,依旧是毫无压力。   苏惊羽从不知道,这女流氓是如此富裕的。   喊得再高一些!苏惊羽心中欢喜着。   而另一头,四公主已经不敢再继续喊价。   “公主,加上六公主那儿借的,您也还是输了大公主一百万两,难不成还要再去其他公主那儿借来银子与大公主比么?只怕到时候您会还不完!”侍女焦急道,“若是现在放弃竞价,那么公主您便不用再花钱,也不用去欠其他公主的了。”   四公主磨了磨牙。   到最后,依旧要被尹清罗财力碾压?   真是……不甘心。   可若是再喊下去,她欠其他姐妹的银两,便真的还不清了。   而就在她由于之时,拍卖台上的女子出了声,“六百万两!还有更高的出价者么?若无人加价,今日我们拍卖会这位压轴的俊男便以六百万两成交!”   片刻的时间过去,无人加价。   “好,六百万两,成交!”   随着女子的话音落下,众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果然,最终的赢家依旧是大公主。   豪掷六百万银两买下一名男宠,不愧是帝都第一风流公主,这六百万两的价码,是玉树阁成立以来,喊价最高的一次了。   “果然,毫无意外。”苏惊羽低笑一声,“六百万两……阿尧,我可只败了你一百万两呢,小青给你捞回了这么多,你是只赚不赔呢,如此一来,你是否能消气了?”   “消气?”贺兰尧斜睨了一眼苏惊羽,“我就问你,若是你买下的那个小白脸也被喊到六百万两,你还会坚持买下他么?”   “这个……”苏惊羽干笑一声,“买都买完了,还假设这个作甚呢。”   “回答我的问题。”贺兰尧的语气不容敷衍,“莫要逃避。”   苏惊羽:“……”   就算明知她是挂念弟弟,他依旧会生气,这就是他。   一个实打实的醋坛子,装的还是陈年老醋,一旦打翻,那股酸味简直酸死个人。   就在苏惊羽为难之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紧接着是女子清脆的声音传入,“客人,您买下的货物送来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便只是那名小白脸被带过来了。   “请进。”苏惊羽朝着门外的人道。   来的正好啊,打破了她与阿尧之间的僵局。   下一刻,房门被人推开了,清秀的侍女将苏惊羽买下的那名男子领进了屋子,随后朝着苏惊羽福了福身,“姑娘,连天以后便是你的人了,这是他的卖身契。”   侍女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苏惊羽,“请您过目。”   苏惊羽接过那张卖身契,摊开来,粗略看了一遍,随即朝着侍女道:“行了,这没你的事儿了。”   侍女笑着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你叫……连天?”苏惊羽望着眼前的男子,淡淡一笑。   名唤连天的男子闻言,同样唇角轻扬,“正是,从今往后,我就是姑娘你的人了。”   苏惊羽身后,贺兰尧眸光森凉。   鸾凤国的男人,真不要脸。   苏惊羽望着连天唇角的笑意,总有丝若有似无的邪气,与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不符。   这男子,多半也就是看着老实,其实真实性格一点儿也不老实。   “可别说是我的人,我卖你来,不是让你做小白脸的。”苏惊羽说着,将手中的卖身契递给了连天,“拿着。”   连天见此,顿时疑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花下一百万两的大价钱买下他,现在却要将他的卖身契还给他。   这是不要他么?   若是不喜欢他,她为何要花大价钱买下他?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要你侍候。”苏惊羽见他不接,索性将卖身契直接塞到他怀中,“我与这拍卖会其他的客人不同,他们买你回去,是消遣的,我买你,是要你重生。”   连天闻言,轻挑眉头,“重生?”   “以一个面首的姿态卑微地活着,这是你想要的么?你卖身给玉树阁的那一刻,你的头顶就已经扣上了男宠的帽子,我花一百万两,不要你卑躬屈膝,不要你奉承讨好,只要你摘掉这个帽子,做个正常人,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小白脸了。出了这玉树阁,你便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这算不算重生?”苏惊羽悠悠道,“你可以走了。”   连天:“……”   耗费一百万两,不要他卑躬屈膝,不要他奉承讨好,只想帮他摘到男宠的帽子,让他以后可以活得有自尊,不再卑微?   这女人是脑子进水,还是故意在逗他玩?   “姑娘,恕我愚钝。”连天晃了晃手中的卖身契,淡淡一笑,“凭什么?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也不欠我什么,为何如此帮我?你若是说你没有半点儿目的,恕我难以相信。”   “我钱多,不差这一百万两,在你看来这是巨资,在我看来,不算什么,你委实不用太过感激。”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帮你,自然是有原因,你的相貌神似我的一位亲人,看着你被当成货物买卖,想着你即将成为女子的玩物,这心里总是不舒畅,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几乎将你的脸与他重合,忍不住出手将你买回,你若要谢,不必谢我,就谢你这张脸吧。”   连天听闻此话,静默了片刻,道:“姑娘的那位亲人,不在了吧?”   苏惊羽闻言,想了想,道:“算是吧。”   她与弟弟相隔了一条时空隧道,可不就等于他不在了么。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留下我?”连天说着,将手中的卖身契递回给苏惊羽,“你挂念他,我又与他长得如此相似,你怎么就舍得赶我走?”   “正是因为你与他神似,我才尊重你,要让你重新开始。”苏惊羽眯了眯眼,“难不成你还乐意当小白脸?”   “我当然乐意。”连天轻笑一声,“当小白脸又不用辛苦地去挣钱,只需要取悦女主人,女主人一开心,我自然能过好日子,若是不当小白脸,做个有自尊的人,那我就得起早贪黑地去辛苦挣钱,何必呢?没什么比当一个小白脸更轻松的了,我为何要放弃?就为了那点儿可笑的自尊?”   苏惊羽:“……”   鸾凤国的男人这是什么三观,简直节操尽毁。   “不想滚是吧。”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终究是无法保持寂静,冷笑一声,“好心要让你当个正经的人,你却偏要当只摇尾乞怜的狗。”   “你骂谁呢。”连天瞥了一眼贺兰尧,眸光轻蔑,“都是小白脸,有什么好得意的,比我早进门几日,就想耀武扬威了?话说的如此难听,毫无素养,如你这样蛮横不讲理,焉能在姑娘身边呆的长久?”   贺兰尧听闻此话,并未暴怒,只是唇角勾起一丝嗜血笑意,“月落乌啼,把他给我剁了!”   萌十:谁再说老子小白脸!剁剁剁!   ☆、第278章 阿尧最是善解人意(送币活动)   月落乌啼听闻贺兰尧的话,当即上前,要将连天拿下。   连天眼见二人阴沉着脸逼上前来,显然不是开玩笑,顿时后退一步。   “你们做什么!”他急中生智,一个转身,快步躲到了苏惊羽身后。   他相信,苏惊羽绝不会袖手旁观。   “姑娘救我!他们想对我动粗。”   说话间,他的目光越过了苏惊羽的肩头,投向了贺兰尧,冲他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贺兰尧见此,依旧不恼,只是凤眸中的寒意逐渐加深。   在他看来,这男子只不过是只跳梁小丑,只会依靠着女人生存的窝囊废。   这样的废物,怎能值得他气恼。   可这小白脸偏偏长了一张神似苏惊羽弟弟的容颜,这是他一大优势。   而接下来,苏惊羽也果真伸手拦下了月落乌啼,“住手。”   “阿尧,我说了,不会将他留下来,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就当做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之色,“我现在就让他离开,不让他再惹你了,可好?”   说着,她转过了身,望着连天,“你走吧,我说了不留你,就不会改变主意,买下你,只是遵从我的内心,想赋予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权利,我本以为,你们这些男宠有不少是生活所迫,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排斥这个行业,既然如此,那你今后想何去何从,都随你吧。”   “我到底哪儿不好了?”连天听着苏惊羽赶人的话,眉眼间浮现些许祈求之色,“将我留在身边侍候不好么?我心灵手巧,善解人意,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诶,这可是你说的,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苏惊羽打断他的话,“那我现在让你走,出门右拐别回头,做得到么?”   连天:“……”   “拒绝我,总该给我一个理由。”静默片刻之后,他道,“是你花大价钱买下我,如今却要赶我离开,离开你,我依旧要去给人做小白脸,你那么想帮我,为何不让我做你的小白脸?我一定会叫你满意的。”   苏惊羽闻言,顿时笑出了声,“你忘了我买下你的理由了么?你的相貌神似我的弟弟,你觉得,有哪个姐姐会将自己的弟弟当成小白脸看待?我可没有变态的嗜好,再有,我可不是你们鸾凤国人,不喜爱你们鸾凤国女子的生活方式,我不需要三夫四侍,只需要一个夫君,那就是我身后的这位,他可不是小白脸,你记住了。”   连天听闻此话,瞥了一眼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原来他是大房,难怪腰板如此直。”   苏惊羽:“……”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你看不上我,若不是我与令弟相似,你多半不会搭理我。”连天叹息一声,转过了身,“我厚着脸皮也无法获得呆在你身边的机会,那么,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抬步走向了房门外。   “等等。”身后的女子忽然叫住了他。   他面上一喜,以为她回心转意,哪知,回过头时,却见她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叠银票。   “这些银票,应该够你用好长一阵子时间。”苏惊羽说着,将银票塞给了他,“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赠予,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不去当小白脸,你可以拿这些钱做点儿生意,当然,你若是还要做人家的小白脸,我也没辙,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连天怔了怔,随即收了银票,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活到今日,还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眼见连天离开了,苏惊羽转过身,冲身后面无表情的贺兰尧笑道:“我将他送走了,现在,能原谅我了么?”   “不容易呢,终于赶走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若是下一次再见到此人,他又深陷困境,你是否打算继续帮他?”   苏惊羽听闻此话,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问道:“阿尧,你心中可有挂念着的亲人?”   “有。”贺兰尧道,“母妃不就是?”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苏惊羽道,“倘若有一日,你遇上一个神似母妃的女子,她正处于困境,你能在她的身上看到母妃的影子,那么,你会不会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帮她一次?”   “不会。”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母妃只有一个,其他的人,再相似,也不是她,既然只是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外人,我为何要去搭理,我没有义务搭理。”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碰上这样的事情罢了。”苏惊羽道,“我与弟弟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如今碰上一个与他相似之人,难免勾出心中的回忆,这是一个正常人该具备的情感,若是看到与他神似的人,我却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那我都要佩服我自个儿的冷静了。”   贺兰尧闻言,冷哼一声,“起初你说要赎他,我并未阻止你,可你也看见了,你对他的恩惠,让他想要缠着你,他现在虽离开了,但他已经记住了你这个人,以后若是有机会遇上,难免会再来缠你,你帮了这个人,却是给我多招了一个情敌,你说,我该不该恼?”   “世界这么大,不一定有机会再遇到了,日后,我们离开鸾凤国,更不可能见到他了,你就当此人是我们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苏惊羽轻挑眉头,“无需在意他。”   “罢了,说不过你。”贺兰尧淡淡道,“下不为例。”   苏惊羽闻言,便知他是不恼了,当即走到他身前,笑道:“我就知道,阿尧最是善解人意。”   “现在知道我善解人意了。”贺兰尧轻瞥了她一眼,“若是我还恼你,你是不是该觉得我不通情达理了?”   “不不不,对于我,你一直都很通情达理。”苏惊羽握住了他的手,眉开眼笑。   贺兰尧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有时候觉得她着实油嘴滑舌,哄人很有一套。   这不,原本还心情欠佳,被她奉承讨好几句,心中的不悦逐渐消弭。   她可真是他的克星。   ……   这一头苏惊羽才赶走了连天,另一头,尹清罗的贵宾间也迎来了她买下的‘小白脸。’   “大公主,这是青衣的卖身契。”侍女笑着将卖身契递给了尹清罗,“从此刻开始,青衣便是公主您的人了。”   尹清罗接过了卖身契,扫了一眼,随即将卖身契收入衣袖中,抬眸望着眼前站着的青衣男子,目光中隐含笑意。   她将眼前的男子从头打量到脚,眉眼间呈现满意之色。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良久。   像,真是像。   虽不是一模一样,但神韵少说也有七分像,在这个男子身上,她当真可以看到贺兰尧的影子。   “青衣。”她扬唇浅笑,朝对面的男子勾了勾手指,“上前来。”   公子钰不动声色,走上了前。   尹清罗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伸手想要去触摸面前的男子,却没有料到,就在她的指离那男子只有一寸的距离时,那男子忽然后退了一步,随即抬手捂住唇剧烈咳嗽了起来。   尹清罗见此,拧了拧眉,“怎么回事?”   “抱歉公主,我的伤寒之症还未好。”公子钰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捂住了口,“这病会传染,我只能暂且与公主保持距离,可别传染给了公主。”   尹清罗闻言,唇角的笑意一敛,“严不严重。”   公子钰捂着口,并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尹清罗身后的婢女见此,顿时朝着对面站着的玉树阁侍女斥道:“你们玉树阁怎么回事!卖出来的人是有重病的,还拿来压轴,卖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带病的?!重症伤寒易传染,那他岂不是不能近身伺候公主,你这叫卖的什么男宠?”   玉树阁的侍女闻言,当即垂下了头,“公主,关于这事儿,我当真不知情,我只是负责将货物出售,而他们本身的情况并不是我去了解,我也不知这位得了病,公主息怒,我这就去找我们老板,将您的六百万两退回。”   那侍女说着,转身就要走。   “慢着。”尹清罗开口叫住了她。   侍女停了下来,转身望向尹清罗,“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我还没说要退货,你着什么急。”尹清罗淡淡道,“此人虽带病,但我中意了,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伤寒而已,治好了依旧可以侍候我,不过,按我们鸾凤国的国法,你们出售带病的面首,我若是因此也病了,是完全可以将你们玉树阁查封并且将你们治罪……”   侍女闻言,当即跪了下来,“公主恕罪,这着实与我无关!”   “好了,今儿本公主心情好,没打算做的那么绝。”尹清罗悠悠道,“这男宠我还是要了,不过,带病之身,值不起六百万两。顶多三百万两。”   “明白,我这就去告诉老板,让老板给公主退回一半的银两。”那侍女说着,起身迅速离开了。   尹清罗见此,冷哼一声。   还以为高价买了个神似贺兰尧的男宠,可以带回去玩弄一番,弥补她得不到贺兰尧的遗憾。   可没想到,这男宠竟是个带病之身,那可就暂时不能亲近了。   若是在以前,让她买到带病的男宠,以她的性格,必定要让那卖货的吃不了兜着走,今日她买的这个青衣若不是因为他神似贺兰尧,她当真会查封了这家玉树阁,敢卖带病的货物给她。   这么看来,这玉树阁还真是沾了贺兰尧的光。   尹清罗正如此想着,耳畔传进了一道清凉的男子声音,“公主,我很抱歉。”   尹清罗闻言,抬眸。望着眼前的男子,笑道:“不怪你,得病这种事儿,没什么好抱歉的,你也不想,若真是觉得对不住我,你就快点儿好,好了便可以来近身服侍我。”   公子钰闻言,乖巧地点头,“我会努力好起来。”   殿下的这招无病呻吟,还真是管用,能够避免他被女流氓揩油。   装病的这段日子,便是他找寻下手机会的日子。   ……   是夜,月凉如水。   苏惊羽同贺兰尧宿在客栈中。   “女流氓买了小青,只能看不能吃,看不郁闷死她。”榻上,苏惊羽倚靠在贺兰尧的臂弯中,笑道,“装病,真是逃避被轻薄最好的方式了。”   伤寒之症,一个不慎就会被传染,女流氓即便再心痒难耐,也不会忽视了这一点。   “装病可以逃避被人轻薄?”贺兰尧听闻这话,低笑一声,“那得看是什么人对上什么人,对于尹清罗来说,她将自己看的高高在上,一个带病的卑微男宠,她自然不想去碰,这不仅关乎着健康问题,也关乎脸面,若是她连一个带病之人都不放过,岂不是显得太饥不择食。”   说到这儿,他的指尖抚上的苏惊羽的脸颊,一路朝下游移,“不过,这个方法,对于有些人,还是不奏效的,比如我和你,若是你染病,我并不介意跟你亲近,我依旧会如同往日一样,吃你豆腐。”   话音落下,他的手已经探入苏惊羽的衣襟。   清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肌肤,让苏惊羽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却并未阻止贺兰尧的探索。   “我若是生病,我可不与你亲近。”苏惊羽道,“你不介意,可我却担心传染给你呢……”   话未说完,她便惊呼一声。   贺兰尧的手忽然在某处停顿,揉捏着,让她稍稍惊了一下。   他有一身‘冰肌玉骨’,由于年少时洗髓换骨,这肌肤的常温状态就是冰凉,与他亲近的时候,她时不时没有防备就被他冰凉的温度弄的哆嗦。   只有他真正动情之时,血液与肌肤才会升温。   “阿尧,我给你一个建议。”苏惊羽轻呼出一口气,“夏日也就罢了,被你冰一冰还凉爽,这冬日的时候,你还是拿个汤婆子,把手捂热了,否则你这冷冰冰的手还往我身上贴,你知道那什么感觉么?就向大冷天的时候往衣裳里揣冰块儿,那种感觉。”   “我就不捂热。”贺兰尧坏笑,“让你记着我的温度岂不是很好,我这独一无二的温度与触觉,你应该铭记在心。”   说着,他抓起了苏惊羽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让她温热的手掌心贴着自己冰冷的胸膛,“这里原本是冰冷的,只有接触你,才会慢慢变得温暖,其他人,谁也办不到的。”   苏惊羽闻言,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一语双关。   她的手,此刻正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他这话,说的不仅仅是他的体温在与她接触时会升温,更是在说明,她可以温暖他那一颗被尘封了许久的冰冷的心。   他又何尝不暖心呢。   恋人,是互相取暖的两个人,你暖我,我暖你,互利互惠,付诸真心,便可获得双赢。   “阿尧,我困了。”苏惊羽笑道,“咱们歇息可好?”   “不好。”贺兰尧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办完正事再睡,晚点儿睡,明早晚点儿起。”   苏惊羽道:“这……”   剩下的话被淹没在唇齿之间。   贺兰尧亲吻着她,手也探向了她的腰带。   苏惊羽不再抗议,默然承受。   今夜,又要战半夜……   ……   第二日,由于疲累,苏惊羽果真睡到了日晒三竿。   醒来之时,身侧没了贺兰尧的身影。   苏惊羽下榻洗漱,打开房门时,月落乌啼正蹲在门口,见她开门了,便起了身,“惊羽姐姐,你的早点。”   苏惊羽望着乌啼手中的托盘,上面是热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   “进屋。”   让月落乌啼进了屋里,苏惊羽捻起一个包子啃,问道:“阿尧呢。”   “你还在睡着的时候,殿下带我们去市集上逛,巧遇了小青,小青身边有人跟着,我们不方便搭话,殿下便让我们先带着早点回来,他找机会和小青搭话,看看女流氓那有没有什么进展。”乌啼说着,轻挑眉头,“之前听人说,鸾凤国的公主对入口的食物十分谨慎,为了避免被毒害,吃东西前会有人先尝试,有时也会让身边的男宠先试吃,小青若是能有试吃的机会,便可以事先服下解药,给女流氓下毒。”   “这个法好。”苏惊羽点了点头。   正吃着包子,忽听窗子外有喧哗声,苏惊羽一时好奇,起身去看。   什么事儿这么吵闹?   而当她走到窗子边,往下看时,却眉头一拧。   四五名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正围着一个相貌姣好的黑衣男子,那男子正是被她买下来,却又赶走的连天。   他身边的那几名男子显然是找麻烦的,手中还持着棍棒,看样子像是地痞流氓,市井打手。   连天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罢了,还是不管,若是管了,被阿尧知道,又该说她多管闲事,又要打翻陈年老醋。   终究不是她弟弟。   如此想着,她转过头,不去看楼下的情景。   而这么一转头,正对上走近的月落乌啼。   “又是那小子,惊羽姐姐,你是不是想帮他?”乌啼双手环胸,道,“你若真想帮他,我与月落去出手,你就莫要出面了,别让那小子看见你,我们不想殿下气恼,但,也不想你为难。”   亲爱的们,端午节快乐!   又到了我们的送币环节,本次抽取十五名读者送币币,规则如下:   本章发布之后留言的妹纸,第一名333潇湘币、第二名222潇湘币、第三名155潇湘币,随后的十二楼均是111潇湘币。   注:未正版订阅读者不予奖励,重复楼层跳过。   么么哒~   ☆、第279章 你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你们竟愿意去帮他?”苏惊羽听着乌啼的话,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被你们殿下所厌烦的人,你们不落井下石便很好了,哪会出手相助。”   “若是一般人,我们还真要落井下石,可此人身份较为特殊,若是去欺负他,你这心里能顺畅么。”乌啼撇了撇嘴,“惊羽姐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若是那小白脸真的让人打了,难保你不会一时心软出手相助,与其你出面,倒不如我们出面去帮他摆平,而你,就莫要和他碰面了。”   苏惊羽闻言,顿时失笑,“乌啼啊乌啼,你可真懂事呢。”   “漂亮话就不用说了。”乌啼冷哼一声,“只希望惊羽姐姐不要与那小子见面,殿下的脾气,你最是了解,他若是知道了,定会气恼。”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不想惹阿尧炸毛。”苏惊羽说着,再度转身,望向楼下。   连天已然被那几个地痞流氓推到地上,那几人正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眼看就要落下。   月落乌啼见此,相继翻窗而出,跃到了地上。   以月落乌啼二人的功夫,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那几个地痞流氓收拾了,直打得他们在地上翻滚,不敢反抗为止。   地痞们吃了亏,自然不敢再久留,从地上爬起之后便都飞也似地跑开了,领头的那人边跑还边嚷嚷着,“走着瞧!”   乌啼见此,只是不屑冷哼一声。   几个小混混,解决起来三两下的事,这个名唤连天的小白脸竟然没点儿功夫防身,真是没用极了。   “诶,有事没事?”乌啼朝连天问着,语气并不大客气。   “无事,只有点儿皮外伤。”连天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月落乌啼二人道谢,“多谢两位壮士出手相救。”   “一点点儿擦伤,随便自个儿抹点药就成了。”乌啼说完,便转过了身,朝着月落道,“我们走。”   然而,他才踏出了一步,便听身后的连天道:“二位且慢!能否允许我问问,是你们家小姐让你们来救我的么?”   不久前在玉树阁,与月落乌啼有过一面之缘,他自然记得他们是跟在苏惊羽身侧的。   而乌啼在听闻此话之后,翻了个白眼,转身望着连天,道:“少自作多情,那是我们家夫人,她才没功夫理会你呢,今日之所以救你,纯粹是我们兄弟二人路见不平,你若是真的感恩,就莫要惦记着我们家夫人,你们这些在风月场所里打滚的小白脸,我们夫人最是不屑一顾。”   连天闻言,垂下了眸子,“我明白了,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二位相助。”   月落乌啼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二人身后,连天望着二人的身影,眯了眯眼。   纯粹路见不平来帮他?   他信这话就是傻子。   这二人会出手相助,必定是那个女子的意思。   ……   同一时间,苏惊羽倚在窗台之后,将方才楼下的情景尽收眼底,眼见着连天离开,松了一口气。   还是不要再见到此人为好。   不想再被他那张神似弟弟的脸影响了。   阿尧有句话说的对,再相似,终究不是本人。   “那小白脸看样子还记挂着惊羽姐姐。”屋外响起了乌啼的声音,“幸好我聪明,主动提出要去搭救他,否则,一旦等惊羽姐姐出手,只怕就要纠缠不清了。”   “乌啼,你会不会说话?”苏惊羽转过身,白了乌啼一眼,“我在你看来,就那么没节操?即便我对他无法做到冷漠,那也只是受我弟弟的影响。”   “惊羽姐姐最多将他当成弟弟,可他却不拿你当姐姐。”乌啼悠悠道,“他是小白脸,卖笑的,做的是皮肉生意,殿下最是厌烦这类人,惊羽姐姐可莫要总是受那张脸的影响。”   “不提他了。”苏惊羽回到桌边坐下,继续吃包子,“阿尧还未回来,我呆在这客栈里也闷得无趣,你们二人陪我出去晃悠晃悠。离开之前给他留张字条,让他知道我们出去逛了。”   用过早点之后,苏惊羽便带着月落乌啼出了客栈。   漫步在鸾凤国帝都的街道之上,苏惊羽带着二人开始进行了‘扫荡’,见着好吃好玩的就买。   每个地方都有特色美食,鸾凤国的烤串便很是出名。   苏惊羽带着月落乌啼,到了烤串摊子边坐下,问二人,“你们能吃多少?”   阿尧是个顶级的吃货,跟在他身边的人,同样也是胃口不小的。   “惊羽姐姐,咱们还不知道他们这烤串好不好吃,就别点太多了,先随意点个二三十串就好。”乌啼嘿嘿笑道,“若是好吃,咱们再继续啊。”   苏惊羽:“……”   随便点个二三十串……这胃口还真不算小,正常人估计最多也就只能吃这些了吧。   “那就来个二三十串吧,那摊子上有各式各样的口味,你们去挑吧,我不挑食,随你们吃。”苏惊羽道。   月落乌啼闻言,当即起身奔向了摊子,开始挑选着喜欢的烤串。   苏惊羽望着二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无奈一笑。   阿尧与他身边的这些属下们,大多时候都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样儿,唯有在接触到美食的时候,很轻易便卸下了伪装,欢脱得像小孩子。   一群好吃鬼,且还都拥有着久吃不胖的体质,真是让人好羡慕。   苏惊羽如此想着,伸手掐了掐腰间的肉。   唔,还好,最近没胖,身材保持良好,可以放开了吃。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惊羽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有一物滚来,以略快的速度滚到了她的脚边。   苏惊羽低头一看,是一颗色泽通透的翡翠珠子,约莫婴儿的拳头大小。   这是谁不慎掉落的?   而下一刻,身后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女子声音,“诶,那个谁,帮我把珠子捡起来。”   苏惊羽听闻此话,转过了头,只见一丈之外的街道边上停靠着一辆豪华马车,马车的帘子正被车夫撩开,马车里头,一位珠光宝气的黄衣女子正摇着一把圆扇,相貌姣美,眉目之间依稀可见傲慢之色。   眼见苏惊羽望了过来,她道:“说的就是你,把珠子捡起来,拿过来。”   苏惊羽见她这鼻孔朝天的架势,唇角轻扬,笑道:“你自个儿没长脚么?”   若是对方客气一些,文明一些,她倒真的不介意帮着捡东西,可对方态度极差,用的还是命令式口吻,就这德行还指望人家给她捡东西?   苏惊羽心想,多半是个身份不低的,名门贵女,亦或者皇亲国戚?   身份高的人通常不屑于吃街边摊,自己此刻坐在烤串摊子边,想必是被当成平民了,贵族对待平民,是否都喜欢拿鼻孔看人?   “你说什么?”那黄衣女子听闻苏惊羽的话,顿时拧眉,“你敢这样无礼地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么?”   苏惊羽答非所问,“你敢如此傲慢地指使我帮你捡东西,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还能是个什么身份。”黄衣女子冷哼一声,“说出来我听听呐,看能不能吓得住我。”   “我不屑于对小人物自曝身份。”苏惊羽悠悠道,“我混迹帝都这么久,没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你倒是报上名号,让我看看有多么了不得。”   “你!”黄衣女子柳眉一拧,当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快步行至苏惊羽面前。   苏惊羽眼见她走上前,抬脚将脚边的翡翠珠子一蹬,顿时将它踢出一丈远。   “你什么意思!”黄衣女子当即恼了,“挑衅我?”   “是呢,我就是挑衅你。”苏惊羽双手环胸,轻挑眉头,“你能将我怎么样?”   “混账。”黄衣女子开口斥了一声,扬手想要打人。   然而,不等苏惊羽躲开,那女子的手在半空中已经被人擒住。   “这位小姐,你太不讲理了。”清朗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当街动手,这是名门贵女该有的风范么?”   “要你管!你算老几……”那黄衣女子低斥一声,转头望向来人,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瞬间,怔了一怔。   同样有些发怔的还有苏惊羽。   不为别的,因为此刻阻止黄衣女子动粗的人,正是不久前被她赶走的小白脸。   又是他。   世界还真小,有时你不想见一个人,上天却偏偏要安排你们相见。   “呵,这长相真是不赖,水灵极了。”黄衣女子如此道了一句,伸出手就去捏连天的下颌,“跟我回府,给我当男宠如何?若是能让我开心,我保你吃香喝辣,荣华富贵。”   连天闻言,面上并未表露出心动的模样,而是将黄衣女子的手推开,“我不当小白脸的,姑娘只怕是找错人了。”   苏惊羽听着连天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说,不当小白脸了。   这是要从良呐?   “不当小白脸就给我让开!别妨碍姑奶奶办事。”黄衣女子冷哼一声,伸手将他推了开,转头继续叫板苏惊羽,“咱两的恩怨还没完呢,你今儿若是不亮出一个有用的身份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你想怎么收拾我?”苏惊羽斜睨着他,不慌不忙,“要跟我打架么?选个时间地点,我一定奉陪,输了可别哭鼻子,我这个人下手可是很重的。”   “就凭你,还想把姑奶奶怎么着?!”黄衣女子冷笑一声,伸手袭向苏惊羽的面门。   苏惊羽颇为轻松地抬手一挡,随即朝那女子笑道:“就这点儿本事。”   黄衣女子气恼,磨了磨牙,伸脚要踹人,苏惊羽眼明手快地伸手抵住她的膝盖,让她的腿不能再前进一分。   “可恶!”那黄衣女子低咒一声,伸手拔下发上的簪子直直刺向苏惊羽肩头!   苏惊羽想要躲开这一下并无压力,但她没有料到的是,还不等她躲开,一旁的连天已经扑了上来,将苏惊羽推开,“小心!”   苏惊羽被连天推出两步之外,同一时,黄衣女子的簪子尖端从连天的手背上划过,这一划,直接从手背划过手肘到达小臂,造成了一条三四寸长的口子。   簪子的尖端有些锋利,连天吃痛,收回了手,霎时便有鲜血从伤口中溢出。   “你……多管闲事!”黄衣女子回过神后,朝连天骂道,“好端端的凑什么热闹,被误伤了也是活该,滚开。”   苏惊羽见此,望向那黄衣女子的目光霍然一冷,“你这泼妇。”   话音落下,她一个闪身到了那女子身前,在那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伸手扛起她的胳膊,拿自己的腰对着那女子的腰际一顶,将她直接摔了出去!   这女子原本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她原本想跟她多过几招,就当是耍猴,却没想到,连天会插手此事,还为了救她而被误伤。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但他出于好心,她自然不能责怪他,并且,还得给他报销医药费,带他去处理伤势才行。   再说烤串摊边的月落乌啼,只顾着低头挑选烤串,起初没有注意到苏惊羽那头的情况,直到乌啼的余光瞥见一道黄影被甩飞,正甩到自己身侧,这才好奇地去看。   黄衣女子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望着苏惊羽的方向,咬牙切齿,“混账,我饶不了你!敢伤我,咱们走着瞧!”   乌啼见此,顿时拧眉。   该死的,方才只顾着挑吃的,竟都没有注意到惊羽姐姐与人争执。   此刻,苏惊羽正检查连天的伤势。   “很疼吧?”望着连天手背上那条细长的口子,不深不浅,可伤口太大,血流不止,鲜血顺着手腕滑落,滴在地上。   苏惊羽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他粗略捆了两圈,随即道:“找找看这附近有没有医馆,这伤口得快些处理,擦些金创药,处理不及时会留疤。”   “一点皮肉伤,算不上什么。”连天淡淡一笑,“能得姑娘的关心也值了,虽然受了伤,但我并不后悔将你推开,再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的。”   “小白脸,离我们家夫人远点!”乌啼奔到二人的身侧,将连天推开,与苏惊羽拉开了些许距离,紧接着道,“你为何如此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见着你,给你赎身,给你银两,又帮你赶走了找你麻烦的地痞流氓,我们给你的好处还不够多么?做人要点儿脸成不成?”   连天道:“我……”   “乌啼,这回你可真不能责怪他。”苏惊羽见乌啼凶神恶煞,解释道,“这一回可是他帮我,方才我与人产生矛盾,对方被惹恼了想拿簪子捅我,是连天将我推开,自己反而被误伤,这么一来,咱们是不是该谢谢他?”   乌啼闻言,这才注意到连天的伤口,他的手腕正被一条手帕裹着,鲜血已经渗透了那雪白的帕子。   乌啼见此,恶劣的神色有所收敛,却还是冷哼一声,“惊羽姐姐功夫好着呢,还怕对付不了一个泼妇么,他自己多管闲事,被伤了,那也是自找的,我们没欠他的,再说了,我们原先对他有过恩惠,这一次就算扯平了,惊羽姐姐,我们回去。”   “乌啼,我知道你对他有些偏见,但你不可否认他是一片好意。”苏惊羽面无表情道,“我原本也不想与他有牵扯,可既然他因我受伤,总不能不谢他。”   “行行行,那我负责送他去医馆成不成?”乌啼撇了撇嘴,“烤串我们都点好了,让那摊主给咱们包好,你与月落先回客栈可好?”   苏惊羽闻言,道:“好,就依了你。”   这小子就怕她跟连天有牵扯。   殊不知,她并不是一个好打动的人,为她受点儿伤,根本打动不了她。   记忆中,她只有三次被深深打动过。   一次,是阿尧隐瞒着他自个儿身中美人煞之毒的事,将唯一的解药留给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泣不成声。   一次,是宁若水为了证明对她的忠诚,不惜牺牲腹中胎儿,自己设计自己流产,借此扳倒皇后。   一次,是君清夜为了帮阿尧夺回君祁攸手中的解药,与君祁攸闹崩,几乎决裂。她永远记得他那句话‘你若安好,我备胎到老’。   乌啼是担心她被连天的举止打动么?真是太小看她了。   苏惊羽无奈一笑,转身与月落一同离开。   “姑娘。”身后响起连天的声音,“恕我冒昧,能问你的姓名么?即使以后见不到面了,我也想记着你的名字。”   连天:为什么讨厌我,嘤嘤嘤   ☆、第280章 你讲点儿理成不成?   苏惊羽听着连天的话,只淡淡地留下三个字,“霜满天。”   “霜满天……”连天嘀咕着这三个字,随即淡淡一笑,“很有意境的名字。”   乌啼闻言,翻了个白眼,朝着连天道:“走走走,要去医馆赶紧的去,别磨叽。”   说着,他便强行将连天扯走了,以免他继续和苏惊羽套近乎。   而苏惊羽同月落则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与连天的距离愈来愈远。   一路上,苏惊羽都并未开口说话,最终还是月落先出了声,“惊羽姐姐,乌啼的确是偏激了些,但我认为他并没有错,不管那个连天人品如何,是真的好心还是怀揣着某种目的,你都不应该与他牵扯过多。”   “你也想教训我了是么。”苏惊羽悠悠道,“你们究竟是有多不信任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我不要与他牵扯过多,你们以为,我想与他有牵扯?我倒是希望再也不用见着他,省得你们总是在我耳畔念叨。”   “惊羽姐姐,我们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担心此人想要刻意接近你。”月落道,“此人对你有好感,我们谁都看得出来。他若只是一个纯粹的小白脸,只想求锦衣玉食,那倒没什么大不了,怕就怕他阴魂不散,总想来博取你的关注。”   “我明白你们的忧虑,无非就是怕阿尧知道了会气得跳脚。”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一笑,“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心态。摆正心态,你们看到的顶多只是一个姐姐对待弟弟的关心,更何况,我也并未糊涂到真的把连天当成自己弟弟,我早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对他好,全是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我知道,以阿尧的性格,一定会介意,可关键是,这样的小事根本就不值得他吃醋。”   许多时候,她觉得阿尧以及他身边的下属太过偏激。   重点表现在,她一旦与雄性生物有来往,他们就会表现得十分不悦,直接将该生物纳入敌人的范围内。   他们根本就没去解析一番,她对待异性究竟是什么样的看法。寻常朋友,乃至于过客,他们都要耿耿于怀。   何必呢。   苏惊羽摇头叹息。   二人回到客房之时,贺兰尧正坐在桌子边上饮茶。   “阿尧。”苏惊羽朝他笑了笑,走到他对面坐下,“如何,与公子钰搭上话了么。”   “搭上了。”贺兰尧悠悠道,“尹清罗十分谨慎,无论走到何时何地,身边都会带有死士,任何入口的食物都会有人先给她试吃,就寝的时候房门外也是守着一群护卫随叫随到,小青目前还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看来她的警惕性很高。”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无妨,再等等,就不信她没有放松警惕的时刻。”   “不提她了,说说,今儿你们都去哪玩了?”贺兰尧说着,瞥了一眼月落手中的纸袋,“买什么好吃的了?”   他回来的时候,客房里没有一个人影,走进屋子里,便看见压在茶杯下的字条,是苏惊羽留下的,说是带着月落乌啼出去逛街。   “就知道吃。”苏惊羽一时失笑,将月落手中的纸袋子接了过来,当着贺兰尧的面打开。   还冒着热气的烤串呈现在三人眼前,看得人食欲大增。   贺兰尧随手拿起了一根肉串,并不急着吃,而是又顺手拿了一个茶碗,随即用筷子将竹签上的烤肉全拨到了茶碗里。   苏惊羽见此,挑了挑眉,“为何不直接拎起竹签整串吃?”   “拿着竹签整串吃,很容易将竹签上的油蹭到嘴角边,显得邋遢。”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像我这样,全拆下来吃,就像吃菜一样,不会沾得满嘴油。”   苏惊羽:“……”   烤串的传统吃法就是拿着竹签子整串吃,哪那么多破讲究。   油沾到嘴角就沾到嘴角呗,这儿又没有外人,吃个东西还至于顾及形象。   “为何只有你们二人回来。”贺兰尧看似不经意地道,“乌啼呢?”   贺兰尧此话一出,并未得到答复。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见月落低垂着眼,似是在斟酌着怎么回答。   贺兰尧见此,顿时敏锐地眯了眯眼。   回答乌啼在哪儿还需要犹豫?   “乌啼带连天去看大夫了。”苏惊羽道,“应该很快便会回来。”   “连天?”贺兰尧眉头轻拧,“那个小白脸?好端端的,带他看什么大夫?我不在的这两个时辰里,发生了何事?”   他不在的这会儿,小羽毛又与那小白脸碰面了?   苏惊羽并没有打算隐瞒贺兰尧,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我寻思着,他是因我而被误伤,理当带他去看大夫才是。于是,乌啼自己提出要带他去医馆,我与月落便先回来了。”   “一早上碰见他两回,真巧呢。”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他被地痞流氓殴打,正好在我们住的这家客栈楼下,之后你吃烤串,他又正好在场,你就丝毫不怀疑他的动机?”   “动机?”苏惊羽闻言,轻挑眉头,“他被流氓围殴的那次,我可没去见他呢,是月落乌啼不愿我为难,主动要求去相助的,第二次在烤串摊边会面,只能算是偶遇吧?你为何要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行,且当做是偶遇。”贺兰尧不咸不淡道,“那么他为何要出手帮你?你与黄衣女子发生争执,与她打斗,那黄衣女子只有三脚猫功夫,你打她就像是在耍猴,正常人也能判断出谁处于优势才对,他却还要上来帮你,显然是多此一举,目的,只不过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罢了。”   “阿尧,我知道你一向谨慎,但有时候,你未免把人心想得太过复杂。”苏惊羽顿了顿,道,“也许,他只是纯粹想要帮忙,很多时候,帮助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只要看人家顺眼,出手相帮就是合情合理的事,至于你说他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力……你以为,就凭他这样的举动,就能打动我么?我的心还不至于那么柔软,大多时候,还是较为坚固的。”   “就你理由多。”贺兰尧冷哼一声,“你以平常心待人,可他的目的却并不单纯,他极有可能是想接近你,与你套近乎,试图留在你身边,你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风月场所里出来的人,不仅脸皮够厚,还鬼心眼多,你一旦对他好,他便如同糖稀一样黏上来,无比烦人。”   “他若是想跟我套近乎,那是枉费工夫。”苏惊羽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将此人留在身边,我甚至并不想与他见面。”   “可他已经知道了我们落脚的地方。”贺兰尧淡淡道,“将东西收拾一下,换一家客栈住,下一次若是再让我碰见那小白脸,可别怪我心狠。”   贺兰尧此话一出,苏惊羽眉头微蹙,“阿尧,你讲点儿理成不成?此人与我们没有恩怨,顶多也就是个缠人的家伙,下次再碰到,不理会他就好了,何必找人家的麻烦?我们都在这帝都之内,或许下一次还会偶遇,难道因为偶遇,你就准备收拾他?”   “有些人,不给教训他根本不知晓回避,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你面前找存在感,这种风月场所里出来的人,最是有耐心,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你若是不给他点厉害尝尝,他压根不懂收敛。”贺兰尧目光渐凉,“怎么,你还想帮他说话不成?我之前说要找他麻烦,或许只是气话,但现在我一听你帮他说话,这心里就不顺畅,气话,恐怕成真话。”   “贺兰尧,你究竟是对他气恼,还是对我不信任?”苏惊羽听着贺兰尧冰冷的语气,顿时也恼了。   “从我与你相恋,你管我管的还不够多么?先不说我的所有行踪你都要掌握地一清二楚,就连我交异性朋友你也诸多意见,我认识的男子,从月光到古月东杨,再到之后的君氏兄弟,乃至今日的连天,甚至我的亲兄长苏折菊,哪个的醋你没吃过?我就问你一句话,我与这些人有什么亲密关系么?有勾肩搭背过么?”   贺兰尧不语,面色却阴沉着。   “说不上来了吧?因为你理亏。”苏惊羽面无表情道,“我交朋友不在乎男女,对于男子,我也适当保持距离,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因此我从不胡来,而你似乎并不了解这一点,一旦我对哪个表示关心,你就十分不悦,你晓得友谊这两个什么意思吗?友谊本是人间最平凡的情感,是人性最质朴的交流。我自认为对得起你,可你的占有欲有时强得令我想要排斥。”   “你时时迁就我,我又何尝没有迁就你?恋人之间本应该互相迁就互相包容,当然,对待另一方感情霸道一些也无可厚非,可你过头了你知道吗?你时常不分青红皂白地发脾气,就比如今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让你与我产生争执,连天于我而言只是人生中一个过客,这样的过客,值得你如此动怒么?”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月落默不作声地退出了屋子。   “你可曾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贺兰尧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我将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可你,你将太多人放在那个重要的位置上。”   “胡说八道!”苏惊羽当即反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爱情、亲情、友谊,本不能相提并论。   前者只能针对于一个人,后面的二者,则是可以针对许多人。   爱是唯一的,正如贺兰尧在她心中占据的那个重要位置,根本不可能再装下其他人。   “觉得我的说法有误?那好,回答我一个问题。”贺兰尧的语气慢条斯理,却紧揪人心,“我可以为了你,回避世间所有的女子,连一个异性的友人都不需要。而你,能做到为我回避着世间所有的男子么?你做不到。”   苏惊羽:“……”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只能说,毫无意义。   他们二人的世界观不同,贺兰尧自年少起个性就孤僻清冷,甚至可以说性格冷酷阴暗。他可以不需要朋友,但是她需要。   她一向有乐观的心态,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结交各路朋友,爱情、亲情、友谊都拥有的人生才是圆满的。   好端端的,为何要做出选择?这三者本就概念不同,哪能拿来做选择题。   “我就知道你回答不上来。”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若不是今日跟你争执,我竟不知,原来长久以来,你对我有诸多不满。”   他的语气无喜无忧,让苏惊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我不是对你不满,我只是……”苏惊羽说到这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继续,索性转过了身,“不想与你争吵,我们还是各自静一静吧。”   话音落下,她迅速迈步离开了屋子。   “殿下,这……”月落望着苏惊羽离开的身影,一时也茫然了。   “跟上。”贺兰尧道,“别让她走丢了。”   月落闻言,当即跟上了前头的苏惊羽。   苏惊羽离开了客栈,一路朝着街道走去,月落也一路跟着,与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能让惊羽姐姐知道自个儿跟着她,她说了,想静一静,那么,就不该上前去打搅了。   苏惊羽拐进了一家茶楼坐下,趁着她转身之际,月落也溜到了角落去坐下,随口点了一壶普洱茶。   然而月落没料到的是,他不想去打搅苏惊羽,倒是有别人想去打搅了。   苏惊羽本是点了一壶花茶喝,垂着头在回想着与贺兰尧之间的对话,不料,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子嗓音忽然传入耳膜——   “看姑娘眉头紧锁,似是心情不好?”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当即伸手揉了揉眉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时候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连天,可偏偏,又被连天遇见。   苏惊羽不禁怀疑,连天是否真的总想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可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苏惊羽瞥了一眼,是个中年妇人,正走到连天面前,朝他笑道:“小天,这姑娘是你朋友么?”   “是的,舅母。”连天朝那中年女子有礼一笑。   “既然是你朋友,那我就不收她茶钱了,再给你们送盘点心来。”妇人说着,笑呵呵地走开了。   苏惊羽:“……”   舅母?   连天称呼这茶楼老板娘为舅母,莫非,是真的碰巧在这儿?   “姑娘,真的很巧。”连天朝苏惊羽淡淡一笑,“这茶楼是我舅父舅母开的,我如今离开了玉树阁,没有好去处,便暂时借住在舅父这儿,没想到,你来这儿喝茶。你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   苏惊羽闻言,挪开了视线,不去看连天。   何止心情不好,简直糟糕。   还好阿尧没跟上来,否则,看见她与连天再次偶遇,恐怕要直接撕人了。   她如今所在的茶楼是连天的落脚点,如此一来,她还真不能自恋地以为这家伙是来套近乎的,毕竟是她自己主导着一双腿走近他家亲戚的地盘上。   同一时,茶楼角落里的月落见此情形,磨了磨牙。   这小白脸果真如乌啼所言,阴魂不散。   光是一早上就与他偶遇三次?至于这么好的缘分么。   最可恶的是,这楼还是他家亲戚开的,是他如今的落脚点,如此一来,总不能在他的地盘上骂他不要脸烦人精吧?若是骂了,自己反而理亏了。   “姑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不妨跟我说说?”连天在苏惊羽对面坐了下来,朝她温和一笑。   “跟你说能有什么用,你也解决不了问题。”苏惊羽径自倒了一杯茶,淡淡道,“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安静,没有心情与人聊天,你还是换一桌坐吧,莫要来打搅我。”   萌十:气炸了~   ☆、第281章 借酒消愁!   “是没有心情与人聊天,还是没有心情与我聊天?”连天朝着苏惊羽淡淡一笑。   苏惊羽听闻此话,倒是觉得好笑,“难道你不是人?”   连天闻言,察觉自己的问话有些滑稽,忙解释着,“我的意思是,姑娘只是不想与我说话吧?换作其他人,或许你能与之聊得起来。”   “为何这么说?”苏惊羽道。   “我虽不算聪明人,但自认洞察力尚可,姑娘很显然是想与我保持距离。”连天的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姑娘曾说,我长得神似令弟,是否因为这样,造成了你的困扰?你我明明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但你总是在我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只因为我身上有令弟的影子,你不忍心看我受欺凌,可你却又有些排斥我,因为我是风月场所里的人,不配与你来往。”   “我排斥你,与你的身世背景没有任何关系。”苏惊羽道,“虽然我不出入那种地方,但我并不歧视你们的职业,入这一行的,大多是生活所迫,想要衣食无忧,这才选择出卖身体,没什么好鄙夷的,只能说,你们有一种惰性,不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想着靠美色迅速致富,虽然我很不提倡这种赚钱方式,但我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就瞧不起你们,我交朋友,只看性格,不在意出生。”   连天闻言,顿时有些疑惑,“不是因为我当小白脸而排斥我,那你为何排斥我?”   “我排斥所有试图介入我的婚姻的人。”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我不是傻子,看得出你对我有好感,但是很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我对你的恩惠已经引起我夫君的强烈不满,甚至我们险些翻脸,因此,我并不想与你碰面。”   连天听闻此话,顿时哭笑不得,“姑娘,你那位夫君,未免也太没有胸怀了,恕我直言,你只是对我施了恩惠,还没将我留在身边呢,他就已经要试图与你翻脸,放眼帝都,还真没几个男子如他这般善妒,在许多人家中,男子若是这样叫板女主人,是会被惩罚,甚至赶出门,姑娘,你真是太包容他了。”   苏惊羽:“……”   这就是女权社会对男人们灌输的思想。   夫君叫板妻子,会被惩罚乃至于被赶出门……   这若是在出云国,发生这样的事只有一种可能:妻子太泼妇,且夫君是上门女婿。   而在鸾凤国,女人当家做主,男人几乎都是上门女婿,少有男人当家做主,除非个别雄壮魁梧且多金的硬汉。   “我再跟你声明一次,我们不属于鸾凤国。”苏惊羽面无表情道,“我们来自于出云国,在那儿,是男人当家做主,妻子要遵从夫君,并不是我的夫君太过善妒,而是他有发火的资格,我们出云国男尊女卑,我在出云国已经属于地位极高的女性,请你不要将两国思想混淆。”   “姑娘你忘了一句话么,入乡随俗。”连天轻挑眉头。   “入乡随俗也不是这么随的,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苏惊羽拿过面前的茶一口饮下,润了润嗓子,道,“我觉得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走,我继续一个人喝茶;二,你留下,我走。”   连天:“……”   “看来是我的话惹恼了姑娘了,怪我,不该将本地人的思想强加在你们外地人身上。”连天歉意般地笑了笑,随即道,“那么姑娘你也见识到这儿的风土人情了,女子为上,你就不想留在这儿落户生根么?何必还要回那男子为尊的地方。”   “我是不可能在此地久留的。”苏惊羽道,“这个地方对我而言是挺新鲜,但并没有多大吸引力,你无需多费口舌,我还是喜欢自己原来的地方。”   “是我冒昧了。”连天道,“我只是觉得好奇,我们这儿,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俊男,不但相貌好看,还很会服侍人,姑娘你看了就一点儿都不动心么?定力未免太好。曾经也有外地女子来我们鸾凤国,见识过我们这儿的风土人情后,都舍不得离开,不想回原本的地方看男人脸色过日子,于是最后都留了下来。”   “我并不是定力好,只是素质高,最不喜混乱的男女关系。”苏惊羽不冷不热道,“因此,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无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考虑你的提议,那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呢。”连天笑了笑,站起了身,“既然姑娘想一个人静一静,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了。”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开,剩苏惊羽一人坐在桌边继续饮茶。   连天走开之后,便一路朝着后院而去,后院的面积颇为宽敞,他行至一间屋子门前,推门而入。   屋内此刻正有个丫鬟在收拾屋子,眼见连天踏入,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朝着连天福了福身,“公子。”   连天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桌边坐下,悠悠道:“让你去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那位霜满天姑娘的底细,还真是不好查。”丫鬟犹豫了片刻,道,“只知道她来自于出云国,家境殷实。”   “这个还用你废话。”连天冷哼一声,“当真无从查起么?最近帝都城门在对出入的人进行严查,只允许本国人进出,外地来的几乎都是被挡在外头不许进城的,除非身份特殊,由皇族亲自带入,你去查一查,这几日城门进出的有几个外地人,分别是谁带进来的,查清楚了,我便可以直接去问带领他们进来的人。”   “是。”丫鬟垂头应了一声,随即道,“倘若,他们是很久之前就来到帝都的呢?若是他们已经来了个一年半载的,城门守卫哪还能对他们有印象?”   “不可能。”连天道,“我与那女子见过了好几回,通过几次对话,我了解到她应该是最近才来到这儿的,她似乎也不太喜欢咱们这帝都,说了不会在这久留。”   “奴婢马上让人去城门查一查。”丫鬟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连天叫住了她,“那女子与她夫君起了争执,你派几个人去她住的那家客栈盯着她夫君的举动。这男子不是简单的人物,切记不要被他发现。”   “是。”丫鬟应下,随即退了出去。   ……   一晃眼,便是到了午膳时分。   苏惊羽静坐着喝茶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现在是饭点了,不知道阿尧是否已经用过了午饭。   应该吃了吧?他一向很准时用饭,即便是心情不好他也不会选择不吃不喝,他从不亏待自己的胃。   不管是喜悦还是郁闷,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吃下东西,是一个吃货的必备素质。   苏惊羽正想着,忽然间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苏惊羽抬眼望去,是这茶楼里的伙计,此刻正将两碟子点心送了上来,搁在苏惊羽的桌子上,“这是我们老板娘请的,姑娘慢用。”   苏惊羽道:“多谢。”   这茶楼的老板娘,是连天的舅母。   这两盘子点心,还是沾了连天的光吃到的。   然而,她并不想沾这个光。回头结账的时候,得把这点心钱也一起算了。   苏惊羽的目光落在一盘子点心上,伸手拿了一块到鼻子前嗅了嗅,有淡淡的花香气。   是花饼。   这个玩意,阿尧应该挺喜欢吃的。   回头打包一些带回去给他吃。   ……   这一头苏惊羽喝着花茶配着花饼,另一头的客栈里,贺兰尧正坐在桌边,望着满桌的菜肴无动于衷。   原以为,她出门散心,散心之后会回来用午饭,可他已经等得菜都凉了,她都还未回来。   她是不想这么快与他和好么?想多冷落他一段时间。   也不知她在外头有没有吃午饭。   “殿下,菜都凉了。”身后响起乌啼的声音,“惊羽姐姐可能不回来用饭了,我再去重新点一桌菜来可好?你倒也不用担心她,有月落看着呢。”   乌啼说到这儿,叹息一声,“或许,他们晚上就回来。”   他将那小白脸送去医馆包扎伤口之后便回客栈来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进门的时候,气氛安静地诡异,苏惊羽和月落都不知所踪。   硬着头皮询问了殿下原因,殿下只给出了一个简短的答案,“与我闹了点儿矛盾,出门散心去了。”   闹矛盾……他想象不到他们二人能闹出怎样的矛盾。印象中他们一向很和谐,就算偶有意见不同,也不会轻易闹矛盾。即便是真有矛盾,也不至于到了饭点还不聚在一起吧?   “她说我管她实在太多,总是阻碍着她与朋友们的来往。”贺兰尧的声线忽然在耳畔响起,语调颇为平静,“乌啼,你以为呢?她说我时常不分青红皂白就发脾气,你有这样的感触么?”   “不觉得。”乌啼忙道,“殿下,她那都只是气话罢了,或许她心中并不是如此定义你的,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总会将一些偏激的言语脱口而出,当不得真。”   “是么。”贺兰尧淡淡道,“我倒是觉得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我的脾气差,许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我自个儿从来不想去反思,我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不理会他人的看法,他人的评价对我而言根本就不值得重视,可我却很在意她对我的看法。”   真的,很在意。   外人怎么说他,他听听也就罢了,几乎不会放在心上。   而苏惊羽教训起他时,他却很认真地在听,无法当成耳旁风,但凡是她说的话,他总是很轻易地记住,难以忘却。   他一直以为他对她足够包容,却忽略了,其实长久以来,她也总是在包容他的,他不是一个喜欢承认错误的人,很多时候,错了也不认,而她从不会逼他认错,只会当成书页一样翻过去。   直到连天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和平的生活规律。   他对连天颇为讨厌,可苏惊羽却一次次对连天表示关心。他心中不顺畅,放出狠话,扬言再见到连天必要收拾此人,此话一出,换来的就是苏惊羽的一番教训。   她说,有时他的占有欲强烈地让她有些排斥。   是占有欲吗?那分明是爱。   爱也包括了占有欲,但爱却比占有欲更复杂,拥有占有欲的人,不一定愿意作出牺牲,但懂爱的人,都舍得牺牲。   “乌啼。”他再次开口,声线冷然,“去楼下,给我提几坛子酒上来。”   “殿下,这……”乌啼面上浮现一丝犹豫,“几坛?你酒量并不算好,哪能喝如此多,要不咱们只点一小坛子,属下陪你喝?”   “让你去你就去!”贺兰尧斜睨他一眼,“别磨蹭。”   眼见贺兰尧心情欠佳,乌啼也不再磨叽,转身下楼买酒去了。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双手拎着两坛子酒上来,坛子不大,却也不算小。   他估摸着,喝这些就差不多了,借酒消愁的人,喝少了消不了愁,喝多了伤身。   贺兰尧见此,倒也没说什么,拎过一坛子酒,开了封口,给自己斟上了一碗。   乌啼在一边看着,觉得自己还是不陪他喝的好。   他保持着清醒,还能照顾殿下,若是陪殿下喝醉了,那可就没人照顾殿下了。   乌啼忽然很是期盼着苏惊羽快些回来。   贺兰尧的情绪,一般人安抚不了,恐怕只有苏惊羽出面才能安抚下来了。   贺兰尧斟满了一碗酒,端至唇边一饮而下。   冰凉的酒水到了腹中,竟是觉得有些畅快。   平日里他不喜欢酒这个东西,除非是香甜的果酒,他热衷于甜品,苏惊羽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常常变着法儿给他做点心吃,也尝试过自己酿果酒,用各种各样的鲜花给他做羹。   苏惊羽的好,他全都记在心中,他明白她每研制出一道新的点心有多费心,她会不厌其烦地满足他的喜好,哪怕他总是挑着挑那,她也只会笑着说一句:你可真难伺候。   苏惊羽的好,他只想自己留着品味,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他甚至不愿意有外人注意到她,所有对苏惊羽有兴趣的男子,哪怕只有一点点兴趣,都被他纳入敌人范围之内,绝不给一丝好脸色,能踩则踩,能贬则贬。   他就是这么偏执。   几碗酒水下腹,贺兰尧依旧觉得自己太清醒,便不间断地继续喝。   “殿下,慢点喝……”乌啼在一旁看着,拧着眉头。   贺兰尧自然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只是依旧给自己灌酒,直到一坛子快空了,终于有了醉意。   “殿下,差不多了,别再饮酒,饮些茶可好?”乌啼说着,便去拎茶壶,哪知茶壶空了,他瞥了一眼贺兰尧微醺的脸庞,道,“殿下,我去楼下点壶茶上来,很快回来。”   说着,他快步走出了屋子。   贺兰尧则是趴在了桌子上,缓缓闭上眼。   然而,乌啼自然是不会想到,他前脚才走,后脚便有两个男人潜进了屋子。   “他似是醉了,酒量还真不怎么样。”   “公子说这人不简单,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醉了还怕什么?动起手来没准也是软绵绵的,将他直接带走好了。”   一人说着,便走到了贺兰尧的身侧,正准备将贺兰尧扛起,却没想到,那趴在桌子上本该睡着的人倏然间睁开了眼,凤眸中一片寒意闪烁,夹杂着些许醉意。   那走近的黑衣人被这样凛冽的眼神震慑得后退了一步。   不是醉了么?怎么还能这么瞪人?   “来了两个找死的。”贺兰尧冷笑一声,扶着桌子站起了身,望着对面两个男子,道,“你们口中的公子是谁?”   他虽然有些醉意,但神识依旧带着高度的警觉性,就凭这两杂碎,还想将他带走?   对面的两个男子眼见行动暴露,便也不再多说,不约而同地朝着贺兰尧袭去。   但二人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贺兰尧身影一闪,如鬼魅一般倏然出现在一人身后,伸手直接扣上了那人的咽喉,指尖抵着喉管处。   只要狠狠按下去,顷刻间就能要了一条人命。   “说,你们的主子是谁?”贺兰尧的声音慢条斯理却幽凉无比。   ☆、第282章 倒像是失恋了一般   那黑衣人听闻贺兰尧的问话,并未回答,而是牙关一咬,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囊。   由于贺兰尧是从身后扣住他的喉管,便没有发现他的这一动作,直到面前的人身躯一软,他这才发觉了不对劲。   他抽回了手,那黑衣人便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唇角溢血,显然是服毒自尽。   死士。   只有死士,才会在被敌人擒获之后服毒自尽,以防泄露出主人的秘密。   而就在贺兰尧走神的这一瞬间,一旁的另一名黑衣人迅速闪出了房门外,显然是准备逃离。   贺兰尧目光一凛,转身欲将那人抓回来,而那人也的确没机会逃走,因为他才逃出房门,正撞上了回来的乌啼。   乌啼见到那黑衣人惊慌逃跑的模样,便知来者不善,一个闪身堵在了那人的面前,伸手袭击。   那黑衣人被逼的后退一步,身后的贺兰尧正追上来,伸手扣住了他的肩头。   前后夹击,已是无路可退。   他正准备效仿同伴的方式服毒自尽,却没想到,贺兰尧并不给他死的机会,而是扬手一个手刀落下,将其直接击晕。   “殿下,这……”乌啼望着地上来路不明的人,神色疑惑。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盯着我呢。”贺兰尧原本还有些醉意,与人打斗了一番倒是清醒了几分。   他望着地上被打晕的家伙,朝着乌啼道,“这两人是死士,一旦逃不走便会选择自尽,口中应该早就藏着毒药,将他的毒药取下来,我要知道他的幕后人究竟是谁。”   乌啼闻言,蹲下了身,将那黑衣人的嘴掰开,果真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毒囊。   将毒囊取出来扔了,他这才起身道:“能用得起死士的人,想必不是一般人,殿下,会有谁盯上了咱们?”   “目前还不能断定是谁。”贺兰尧沉声道,“我们的身份隐秘,没那么容易让人发现,派人来盯着我们的人,兴许是对我们的身份好奇。”   “能用得起死士,多半是皇亲国戚乃至名门望族。”乌啼想了想,道,“殿下,咱们来这鸾凤国,行事并不张扬,压根也不认识几个人,而会好奇我们身份的,极有可能是那个带咱们进城的那个公主?”   “尹殇骨么?我倒觉得不是,这两个黑衣人称他们的主子为公子。”贺兰尧笑了笑,“你忘了么?与尹殇骨见面时,我们全是以真面目相见,之后为了去玉树阁钓女流氓,咱们集体乔装,尹殇骨未必认得出乔装之后的我们。再有,她若是有那个本事认出我们,并且对我们的身份起疑,派人来查探,这两人被捉住了也犯不着自尽吧?查探异国人的底细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服毒自尽?”   “殿下说的有理,是我糊涂了。”乌啼干笑一声,“若是那公主派来查我们底细的人,即便被咱们抓住他们也该底气十足才对,毕竟咱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他们两却选择服毒自尽,倒像是极力要掩饰某个人,宁死也不让咱们知道幕后人是谁。”   “这幕后人很怕咱们知道他的身份。”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想一想,从咱们集体乔装开始,到此刻,统共认识过几个人?且,这个人可能对我们这伙人好奇,或者,对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有兴趣。这才想暗中派人来打探我们。”   乌啼闻言,几乎是立即想到了一个人,“连天?!”   “这只是猜测。”贺兰尧道,“但我认为,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性。”   这两个潜入的黑衣人一进门便在嫌着他酒量差,之后还说要将他扛走交给‘公子’发落,如此一来,排除是刺客的可能性。   刺客杀人,通常不需要半句废话,直接手起刀落便可。   他怀疑连天,是因为,连天完全有派人来的动机。   这个混账对苏惊羽有意思,却被苏惊羽拒绝,他并不想这么容易放弃,可他连苏惊羽的底细都不知道,苏惊羽一旦离开,他想找可不就困难了么,因此,了解他们这伙人的来历是很有必要的。   一旦查探出来历,想要找人便不那么困难,至于这两个黑衣人为何想将醉酒的自己扛走,多半是想带回去给连天出气?   连天中意苏惊羽,如此一来,自个儿作为苏惊羽的夫君,自然会被那厮看不顺眼。   情敌之间,一旦找到机会,便可以肆意地拿来出气,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这小白脸真是愈来愈惹人厌了!”乌啼磨了磨牙,道,“他不就一卖笑的么?放着那么多富婆不去纠缠,作甚总想抓着惊羽姐姐不放。他之前就阴魂不散,如今直接派人来查咱们底细了,真是可恶。”   “小白脸若是不可恶,那就不能称之为小白脸了。”贺兰尧说着,转过了身,步履缓慢地迈向了床榻,悠悠道,“死的那个处理一下,活着的那个绑了,别让他自尽了。”   乌啼应了声是,瞥了一眼桌子上剩余的那坛酒,他走上前将酒坛子拎起,趁着贺兰尧转身,藏到了客房的角落里。   幸好殿下没有将酒全喝光了,否则只怕要醉到不省人事,被人抓走都无法察觉。   好在他半醉半清醒,这才有力气收拾了潜入屋内的宵小之徒。   ……   苏惊羽回来之时,推开了紧闭着的门,看见的便是乌啼趴在桌子上睡,而贺兰尧则是躺在榻上和衣而睡。   苏惊羽怔了怔。   这大下午的,他这是在睡午觉?   不对。   苏惊羽动了动鼻子,只觉得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酒味。   同一时刻,浅眠中的乌啼听见了推门声,很是警惕地醒了过来,抬眸望向房门外,眼见是苏惊羽回来,绷着的情绪顿时放松了。   “惊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看你脸色如常,不像是喝酒了。”苏惊羽走近了乌啼,瞥了一眼桌子上空着的酒坛子,“他喝的?”   乌啼闻言,眉眼间浮现些许无奈之色,“我劝过殿下,可他根本不理会我,他歇息了,我便在这屋子里守着,一不留神也睡下去了。”   他虽睡着,却是浅眠,睡梦中也具备高度警觉性,若是有人推门入内,定能惊醒他。   苏惊羽道:“他就喝了这一坛子?”   乌啼点了点头。   “一坛子就醉,酒量还真是不怎么样。”苏惊羽嘀咕一声,“不能喝还爱喝。”   “惊羽姐姐,你是在责怪殿下?”乌啼拧了拧眉头,“你可知殿下因何而醉?你与殿下闹矛盾,为何迟迟不归?他等着你回来用饭等得菜都凉了,饭菜一口没吃,还叫我给他拎两坛酒上来,借酒消愁这种事,有一天竟也发生在殿下身上,而惊羽姐姐你此刻却还要嘲笑他酒量差。”   “他中午一口饭菜没吃,就光喝酒了?”苏惊羽讶异。   “不错。”乌啼道,“惊羽姐姐在外面想必吃得挺开心?”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苏惊羽一拍乌啼的脑门,“好了,这儿有我照顾着,你也回自己屋歇着去吧。”   乌啼闻言,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外,还顺手带上了门。   苏惊羽见此,轻叹一声。   她没有想到,贺兰尧会因为她迟迟不归而不进食。一个顶级吃货忽然放弃了吃,倒像是……失恋了一般。   他不吃饭也就罢了,竟还灌自己酒,学人家借酒消愁?   小吵个架,至于愁到那个份上么?不是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就想不通这一点么。   果然是因为之前与他太和谐了,这吵个小架,他就要惆怅。   苏惊羽走到床榻边,望着榻上脸庞微醺的贺兰尧,   原本白皙如雪的脸,因为醉意染上一层红润,这么看上去气色真是比平日还好,且颇为可爱,人畜无害。   苏惊羽将被子掀了开,想要替他解下外袍,穿着几层衣裳睡觉不难受么?   然而,她的手才触碰到贺兰尧的衣领,便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腕。   苏惊羽以为他是要醒了,哪知他只是扯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甩开,而后翻个身,继续睡。   苏惊羽:“……”   她的手探向了他的腰带,一把扯了下来!   “走开!”榻上的贺兰尧忽然开口,语气慵懒中带着一丝气恼,“有本事就在外面别回来!”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他说这话,是梦话,还是清醒的话?   就在苏惊羽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贺兰尧又呓语道:“为何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思……为何要跟我吵架,还是为了一个小白脸,我要弄死他,弄死他……”   苏惊羽:“……”   好吧,是梦话。   什么叫为了一个小白脸跟他吵架,这话说的像是她在外面养男人一样。   然而事实是她根本就没有,贺兰尧这话听得她心里不爽极了。   “什么破脾气。”苏惊羽将腰带朝着贺兰尧一甩,“再跟我闹腾,我去外面包养十个八个回来气死你,气得你七窍生烟!”   “小羽毛……”榻上的贺兰尧忽然又放软了语气,“别走……我们和解好不好……别离开……”   苏惊羽听着这话,伸手揉了揉眉心。   她只是出去散散心,又不是离家出走,为何他表现得像是个被始乱终弃的人?   MD,深夜宿舍断电,靠着笔记本剩余的电量苟延残喘,总算是码足了三千才能发,半夜闹肚子又睡不着,想码字又没电,简直要气得少活五分钟!/(ㄒoㄒ)/~!傻逼学校。   ☆、第283章 温柔个卵啊   苏惊羽只觉得很无奈,很无奈。   贺兰尧对外是颇为强势的人,自小在逆境中成长,早已养就了他的生存本能,简单来说,就是他拥有一颗钢铁心。   遇事不慌不忙,遭遇挫折毫不畏惧,甚至身中美人煞之毒危及性命他也始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拽样。   他明明很是强悍,可今日却被她三言两语弄的惆怅,用上了借酒浇愁这么老土的法子。   一个钢铁心到她这儿,成了玻璃心。   苏惊羽不禁开始反思自己。   有句话说得好,最易给你伤害的人,恰恰是你最亲近的人。外人怎么说怎么做,他可以丝毫不放在欣赏,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他却那么在意。   苏惊羽叹息一声,迈步到床沿边坐下,继续替贺兰尧宽衣。   之前与他争执,一时情急说出的那些话,现在想想,的确是有点儿重了。   “小羽毛……”贺兰尧又呓语了一声,声音虽小,却颇为清晰,“你回来了?”   苏惊羽一听这话,便知这回不是梦话了,而是他有些清醒了。   “是,我回来了。”苏惊羽轻声道,“喝了一坛酒,头还晕么?我去让乌啼煮一碗醒酒茶来。”   说着,她便要起身。   而她才站了起来,手腕便被贺兰尧抓住,阻止了她的前行。   “舍得回来了?”贺兰尧的眸光中依旧带着初醒的朦胧之色,可见到苏惊羽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大半,“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是,我回来了。”苏惊羽转过身,望着贺兰尧,面无表情,“贺兰尧,我觉得有必要与你约法三章,听着。第一,夫妇争吵是十分正常的事,争执,有时候是生活的调味剂,争吵不代表分离,因为这世上很难有人做到不与伴侣争吵,是人,总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不要因为我跟你吵架,你就自以为在我心中不重要,大错特错。”   贺兰尧闻言,并不接话,似是在等着苏惊羽继续说。   “第二,不要因为我与你争执,你就亏待自己的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以后我若是再与你起争执,你也要给我老实吃下一日三餐,你可以生气,但不能绝食。”   “第三,请你尽量别干借酒浇愁这样的事儿。你以为酒是个好东西吗?这玩意偶尔喝喝不要紧,为了解愁而拼命灌,只会伤身。你若是生气,我允许你砸东西,我们有的是钱,你可以买一堆东西来摔,摔东西是一种很好的发泄发式,而喝醉并没有什么卵用。”   苏惊羽说完之后,伸手拍了拍贺兰尧的肩,“懂了么?”   贺兰尧:“……”   气氛静默了片刻,贺兰尧终于开口,“我饿了。”   “现在知道饿了?”苏惊羽冷哼一声,“先喝下醒酒茶再吃些东西,我从外面给你打包了花饼回来,想必你会喜欢这个口味。”   她不急着让贺兰尧答应她的三个要求。   因为她知道,贺兰尧即便嘴上不答应,也会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惊羽让乌啼煮了醒酒茶来给贺兰尧喝下,而后将买来的花饼拿给贺兰尧吃。   “就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客房潜入了两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贺兰尧边啃着花饼,边道,“我怀疑这事与连天脱不了干系。撇开我对他的厌恶,用理性的分析来说,他很有动机。”   苏惊羽闻言,怔了怔,“那两个黑衣人呢?可有拿下?”   “有一个被我擒住,当场服毒自尽,另一个,我赶在他自尽之前将他打晕,现在正绑在乌啼的房间里。”贺兰尧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相信我的判断吗?”   “相信。”苏惊羽道,“撇开你对他的成见,用你理性的分析能力,那么你猜测的结果往往很准。我对你的智商从来不怀疑,而且,关于连天这个人,我与他并不熟稔,不清楚他的为人,我当然不会盲目信任,他可能是善,可能是恶,可能是朴实,可能是阴险,总之,皆有可能。”   “这话我爱听。”贺兰尧朝着苏惊羽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质问我,而会选择无条件相信我。”   苏惊羽冷哼一声,“废话,若是连自己夫君都信不过,那还有谁值得我信任?”   这一刻,二人之间的氛围又如同平日一半轻松和谐。   和解,有时候只需要那么三两句话。   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回答,只觉得半日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轻挑眉头,“潜入的那两名黑衣人,并非刺客,倒像是来监视我们的,他们潜入屋子的那会儿我正喝得晕乎趴在桌子上,他们以为我醉倒,想要将我扛走,给他们的‘公子’发落。小羽毛你想,乔装过后的我们,隐蔽了真实身份,只对外说是异国商人,那么,这幕后人只有可能是鸾凤国人,且,这人看我不顺眼。”   “连天的确可疑。”苏惊羽想了想,道,“连天对我有意,而我是外地人,他没法子从我口中得知我住在何地,什么背景,便派人暗中查探我们底细。”   “不错,他的动机很简单,只是为了查探我们底细。可惜了,他的属下自作聪明以为我醉酒,想要带我走,反倒落在我手里。”贺兰尧冷笑一声,“连天的嫌疑太大,若是我们的猜测属实,那么,我们必须要重新衡量一下他的身份了。那两名黑衣男子是死士,能用得起死士的,怎么会是一个区区小白脸?拥有死士,哪能被困在玉树阁这样的地方等人赎身?”   “倘若我们的猜测属实,那么,男宠这个身份,只有可能是他的一个假面具,面具后,可能是个高端人物?”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了一声,“这年头,随便遇上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且有些人还总爱伪装自个儿的真实身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看吧,这年头,你随便碰上一个人都不安好心,甚至不拿真实身份与你来往。”贺兰尧冷哼一声,“还在呆在我身边,别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尤其是那样看着人畜无害的小白脸,也许内心十分阴暗狡诈。”   “阿尧,这话像是在说你自己。”苏惊羽道,“外表看似人畜无害的小白脸,也许内心十分阴暗狡诈,这说得难道不就是你么?你别跟我瞪眼,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小白脸,你是大富豪,可你外表看着确实像小白脸啊,以鸾凤国人的目光来看,你就是我的男宠……”   她愈说,贺兰尧的脸色便愈沉。   “我不希望再听见‘小白脸’这三个字用来形容我,真的很难听。”贺兰尧皮笑肉不笑,“我像你的男宠是么?那么女主人,我是不是应该做些男宠应该做的事?比如,暖床?比如……”   说到后头,他直接将苏惊羽往怀中一捞。   “我错了,你不像小白脸,一点儿都不像!”苏惊羽伸手抵上贺兰尧的肩,笑道,“你这么高贵冷艳,怎么能是小白脸,那分明是霸道总裁……我看起来倒是比较像吃软饭的,被你包养的小女子。”   她曾跟他解释过霸道总裁的意思,他却并没有很乐意接受这个称呼,他说,他应该是:温柔总裁。   温柔个卵啊。   一句不合就变脸的暴脾气,还温柔呢,笑掉大牙。   “这才乖。”贺兰尧此刻完全酒醒,魅眸中闪烁着一丝笑意,开口的话中也隐含了一丝警告意味,“记住,小羽毛,我很是不喜欢‘小白脸’这三个被冠在我头上,因此,你以后可不能随口就说,开玩笑最好也不要,真的太难听了。若是下次再这么说我,我难保自个儿不翻脸的哦。”   苏惊羽闻言,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乖。”贺兰尧朝她笑了笑,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记住最好。”   苏惊羽:“……”   ……   “公子,查到了,近两日的确有异国人出入城门,是被三公主带进来的。”   装潢雅致的屋子里,连天侧卧在软榻上,以手支额,听着面前侍女的汇报。   “城门守卫无人知道那伙人有几个,只因那时他们是乘坐着马车进城,马车里有几个人,恐怕只有三公主才知道了。”婢女说到这儿,沉吟片刻,道,“若是去问三公主,三公主会愿意说么?”   “居然是被她带进来的。”连天嘀咕了一句,随即摇头,“想从她那儿打探消息,恐怕没那么容易。”   婢女闻言,道:“您不妨去试试?备上一份大礼去,或许三公主会给您面子的。”   “别想得太简单了。”连天冷哼一声,“这要是旁人,备上大礼去跟她打探消息,她没准会说,可换成我,十份大礼只怕她都不会开口。”   “这……”婢女犹豫了片刻,又道,“您当真试都不试一下么?”   “让我想想吧,你先下去。”连天朝着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我要歇着了。”   婢女见此,朝他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开了门准备出去,一踏出门槛,便见迎面走来一道人影。   她看清了来人的脸庞,怔了一怔,回过神后,当即行礼,“见过大公主。”   站在她面前的尹清罗此刻外罩一件黑色斗篷,斗篷里头依稀可见一袭红衣,这身打扮,自然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尹清罗踏入门内,望着慵懒侧躺的连天,不咸不淡道:“我来了你都不起身迎接一下,你这都懒成什么样了?”   连天听闻此话,依旧未起身,只是轻挑了挑眉,“这屋子里有不少椅子,您自个儿找一张坐吧,我累了,就不起来迎接了。”   尹清罗闻言,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叫他起身,而是拉了一张椅子到软榻前坐下,道:“你累了?你干什么事儿累了?你这整日游手好闲,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有什么事值得你累的?”   “不是身躯累,是心累。”连天悠悠叹息一声,“我看上了一姑娘,姑娘却没看上我,不仅没看上我,反正还有些排斥我,这年头白送上门的俊男都没人要……”   “是拍卖会上那个与我竞价,买走你的姑娘?”尹清罗问着。   连天轻轻‘嗯’了一声,“就是她。”   “那也真是太奇怪了。”尹清罗眯了眯眼,“当初你说想体验一下被人当成小白脸养的感觉,硬是要我将你塞到玉树阁的拍卖会找买主,以你的姿容,卖个高价完全不成问题,再加上我的喊价,将你的身价抬到了一百两万,一百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呢,那女子舍得花这大价钱买你,竟然看不上你?她看不上你还买你作甚?有钱没处花?”   “我当初被拒绝的时候,也是如你这么想的。”连天轻哼了一声,“我起初也以为人家愿意为我花一百万两,必定是看上我了,我不介意跟她玩玩的,可你猜结果怎么着?”   “猜不到。”尹清罗道,“别卖关子,快说。”   “人家对我压根没半点儿心思,她买我,只是因为我像她弟弟,而她的弟弟已经不在了。她的原话是:她在我身上看见了弟弟的影子,不忍心看我被当成货物买卖,不忍心让我沦落为被人玩弄的男宠,这才愿意花大价钱赎我,目的,是想让我重生。摘掉小白脸的帽子,做一个踏实的人。”   连天说到这儿,又是一声叹息,“老实说,听这话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儿被打动了,她买我的目的与其他人不同,她是将我当做一个平等的灵魂,买我,是拯救我,你觉得有趣不有趣?”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有点儿意思。”尹清罗笑了笑,“她多半是将你当成她弟弟的替身了,或者说,仅仅是看在她弟弟的面子上才买下你,这么一来的话,你想与她‘玩玩’的可能性不大,人家最多将你当成弟弟,你却想跟人家玩感情?这就有难度了。”   “我也纳闷着呢,为何偏偏是弟弟,就不能是别的什么,朋友,或者昔日恋人,再或者梦中情郎,随便哪个都好,最可恶的就是神似亲人,如此一来,我哪能指望她对我动心思。”连天说着,拧了拧眉头,“更可恶的是,她身边有个脾气暴躁的小白脸,据说是她的正牌夫君,一见着我就凶神恶煞的,一双眼睛都要瞪死我,那姑娘还蛮听他的话。”   “能把女子治得服帖的男子,说明他有手段。”尹清罗轻笑一声,“现在,阻碍你的因素有两个,一是哪个所谓的正牌夫君,二是你这张神似她弟弟的脸,想要扫除这两个阻碍,是有办法的。那个正牌夫君若是没了,那女子身边不就有空位置了么,你趁虚而入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那个正牌夫君除掉?”连天眯了眯眼,“这……不大容易,那小白脸身上有一股戾气,绝非省油的灯,否则也不会把那姑娘治得服帖。”   “我没让你除掉他。有时候,挑拨离间比杀人更有用。你若是将他杀了,那女子心里还是会记挂着他,你这个活人可能都争不过一个死人。但若是那正牌夫君背叛了那女子,那可就不一样了,女人是无法忍受背叛的,你手底下有几个水灵的美人吧?设法将那正牌夫君勾搭走,那女子尝到背叛的滋味,必定气怒不已,失望透顶。”   尹清罗说到这儿,低笑一声,“至于你这张神似她弟弟的脸,好办。人有相似,但这性格,行为处事总不会相似,你要设法让她将你与她弟弟区分开,与她多相处一段日子,她必定能区分开的,现在你是与她不熟悉她才将注意力放在你的脸上,等熟悉了,她看到的不仅是你的容颜,还有你的性格,你的为人处世,届时,你还怕不会水到渠成?”   “有道理。”连天打了个响指,“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我与她弟弟神似的只有脸而已,也许她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我与她相处久了,她会慢慢了解我的,不再将我当成别人。呵呵,多谢姐姐提醒,我记住了。”   ☆、第284章 将你圈养起来   “跟我客气作甚。”尹清罗淡淡一笑,“你若是能抱得美人归,可别忘了给姐姐备一份大礼。”   “不敢忘。”连天轻挑眉头,忽的想起了个事,笑问尹清罗,“对了,姐姐之前在玉树阁买的那个男宠可还好玩?那位玉树阁成立以来喊价最高的俊男,身价可是我的好几倍呢。”   “不过就是个小白脸罢了,你作甚跟他比身价,真要比起来,他可不够资格呢。”尹清罗说到这儿,轻叹一声,“可别问我好不好玩,我都还未与他靠近过,他身染寒疾,似乎还有点儿严重,我也就只能看不能吃,若是跟他走太近,被传染了可就不妙了。”   连天闻言,赞同般地点了点头,“唔,带病之身,的确不可靠近。那小白脸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青衣。那风姿容貌倒是真的不赖,比你以往的那些小白脸强多了,冷冷淡淡的气质,别有一番味道,你想必很是喜欢。”   “我当然很是喜欢。”尹清罗悠悠道,“见到他的那一眼,我就势在必得。”   “如此喜欢?”连天低笑一声,“你素来喜新厌旧,你身边的小白脸最长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月,这个青衣,能在你身边呆多久?”   “少说也能呆个几年。”尹清罗笑道,“此人,不同于我以往的那些玩物。”   连天闻言,倒是有些讶然,“为何?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我倒是还未发掘,但是,他有那样的一张脸便足够了。你以为我喜欢他仅仅是因为他的容貌么?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他像极了我心目中那个求而不得的人,虽然比那人稍逊了几分,但在他的身上,我至少可以看见那人的影子,单凭这一点,就足够成为我高价买下他的理由。”   尹清罗说到这儿,目光中划过一丝冷冽之色,“高傲如我,视俊男为玩物,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体验这种‘求不得’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有心仪之人,你一定要费尽心机地去得到她,若实在求不得,宁可毁去,也不要让给别人,否则,到头来忧愁的只会是你自己。人,一定要对自己好。”   连天听闻这话,静默了片刻,随即道:“这话有理,我们自个儿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尹清罗淡淡道,“谨记这一点,便不容易受伤。”   自己开心最重要,至于旁人开不开心,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   是夜,月明星稀。   宽敞的客栈庭院之内,两道瘦削的身影在月辉之下悠然漫步。   “殿下,今日惊羽姐姐与你发生争执之后,只去了一个地方,便是街角的茶楼。”说话的人正是月落,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似是有些迟疑。   “然后呢?”贺兰尧询问,“就只是喝茶,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者遇见什么人?”   月落听闻此话,撇了撇嘴,如实相告,“遇见了连天。”   月落说这话时便在想:提起连天这两个字,殿下必定要变脸了。   果不其然,贺兰尧听着这个名字,面色顿时显露出阴沉,“又是他?”   这连天阴魂不散的功夫可谓高超。   先是在客栈之外被地痞流氓围殴,引起了苏惊羽的注意,再是烤串摊子边偶遇,为帮苏惊羽,被一泼妇划伤了手,如今,连苏惊羽随便找家茶楼喝个茶都能遇上他,这还不是刻意套近乎?   一回两回是偶然,三回四回还是偶然?   好笑。   “我原本也想,这小子是刻意要跟惊羽姐姐套近乎,但后来,我竟听见了连天叫那茶楼老板娘叫舅母,这么一来,那他与惊羽姐姐的碰面倒不像是他安排的了。因为惊羽姐姐是自己用脚踏进他的落脚点。殿下你说,这一回,咱们好像怪不得他了?”   贺兰尧闻言,冷冷一笑,“你为何就没有想到一个可能性呢,也许那茶楼老板娘根本不是连天的什么人,只是收了连天好处,配合连天演戏而已,连天的目的,便是为了接近苏惊羽,这看似偶遇的几回相遇,或许都是他刻意安排的计划。”   月落闻言,稍稍讶异,“殿下您的意思是,打连天的地痞流氓,划伤连天的泼妇,以及那茶楼的老板娘,都极有可能是收了连天好处的?他们都在演戏?”   “可能性很大。”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为了证实这些推测,你可以去找到这些人查探一番,那地痞流氓与那泼妇可能不是那么好找到,但那茶楼老板娘不难找,你想办法从她口中套出一些关于连天的事。”   “好,殿下,我这就去。”月落点了点头,“趁着夜深人静,我去潜入那茶楼中,定能将那老板娘惊吓一番,趁着她惊魂未定,我会将关于连天的事儿问出来,若是她回答不上来,那这个所谓的舅母,便是假的了。”   “去吧。”贺兰尧道,“谨慎着些。”   月落应了声是,转身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偌大的庭院内,仅剩贺兰尧一人,他自然是没乐趣再散步下去,而是回到了客房。   客房外头,乌啼正坐在台阶上看星星。   一刻钟前,苏惊羽喊来了客栈伙计打了热水准备沐浴,殿下与月落散步聊天去了,他自然便当起了看门的。   余光瞥见了一道人影走近,乌啼转过头,来人正是贺兰尧。   “你可以回房了。”贺兰尧朝他如此说着,便走到了房门外,将门推了开。   满室的氤氲热气,夹杂着淡淡的清香窜入鼻翼,不禁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贺兰尧踏入屋中,将门栓栓上。   浴桶的上空还冒着丝丝热气,桶中却空无一人。   余光瞥见榻上有人影在动,贺兰尧望了过去,正是苏惊羽在被褥中翻转。   他挑了挑眉,走上前,坐在了床沿边,将手伸出,探入枕头上那一堆乌黑浓密的发中,感受着那柔软的发丝从指间滑过。   苏惊羽转了个身,望着他,笑道:“这么迟了,该睡了。”   “原本是挺想睡的。”贺兰尧挑了挑眉,“但这会儿,却不想睡了。”   苏惊羽有些疑惑了,“为何?”   “嗅到你沐浴之后的香气,精神百倍,哪还有半点儿困倦?”贺兰尧说着,低笑一声,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苏惊羽的两侧,凝视着她。   乌黑如缎的发丝从他肩上滑落,落在苏惊羽的脸上,有些痒。   苏惊羽伸手将贺兰尧的发丝从脸上拨开,而拨开发丝的那一瞬间,印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双魅人的凤眸。   他与她鼻尖相抵,呼吸相闻。   “阿尧……”   苏惊羽才开口,唇便被封住。   唇瓣相依,毫无间隙,发丝缠绕,愈发缠绵悱恻。   亲吻之余,贺兰尧的手落在了苏惊羽的衣领上,白皙的指尖熟练地拨开了衣领……   沐浴过后躺在榻上的结果,自然是被吃干抹净。   ……   后半夜,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胸膛上,半眯着眼儿,半睡半醒之间,察觉到贺兰尧的手游移到了她的腹部上。   本以为他又要动手动脚,正想让他停下,哪知,下一刻,却听他道:“小羽毛,我在想,若不是因为吃了药,就以你我这样每夜的努力,你这肚子里早该有个种了。”   苏惊羽听着这话,睡意顿时消了大半,睁开了眼,抬头望向贺兰尧,这个角度,看见的是他精致如玉雕的下颌。   “阿尧,你……想要孩子?”   “不想。”贺兰尧回答的毫不犹豫,“有了孩子,孩子便会分走你大半的注意力,你的爱也会分成两份,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再则,你我这年少轻狂的时候,应该多多享受属于你我二人的时光,多个孩子,岂不是添乱?”   苏惊羽想了想,道:“好像……是有点早。”   她与阿尧自成婚以来,可谓是如胶似漆,再加上年轻气盛,男欢女爱有时都不分白天黑夜。   如此频繁地滚床单,要是不服用药物,早该怀了吧。   当初是阿尧提出的安全措施,以公子钰的医术,研制出毫无副作用且又靠谱的避孕药物,简直易如反掌。   其实她也偏向于过二人世界,且如今处于非常时期,她与阿尧来这鸾凤国游玩外加收拾女流氓,实在不利于怀胎。   要小孩,当然得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养胎才好,像他们二人这样总是四处玩,蹦蹦跳跳打打杀杀……   哪里是养胎的好时机。   肚子里要是多块肉,她连行动都要受到诸多束缚,且往后还得多一个牵挂。   思来想去,还是先不怀的好。   “阿尧,我觉得咱两还是太嫩,你是小鲜肉,我是小鲜花,等什么时候你成了腊肉,咱们再考虑安定下来吧。”   “小鲜肉,腊肉?”贺兰尧轻挑眉头,显然不太能理解这两个词的意思。   “小鲜肉就是二字开头的年龄,三十以后就是腊肉了。”苏惊羽悠悠道,“俗话说,男子三十是最有责任感的时候,且这个时期,也是最有魅力的时期,最成熟稳重的时期。”   “你的意思是再过十年才准备生?”贺兰尧顿时笑出了声,“不成,那也太迟了点,依我之见,还是五年之内。你太活泼了,总是招蜂引蝶,也许,等你肚子里多了一块肉,你便会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贤妻良母,届时,我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盖个宅子,我将你圈养起来……”   “圈养?!”苏惊羽的眼角剧烈一抽,“你以为是养猪么!还圈养?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打算,等我怀上了要把我圈养起来,关在笼子里,哪也不能去了?”   “安宁舒适的环境最是利于养胎,远离了外界的喧喧扰扰,你会愈发白嫩健康的,相信我。”贺兰尧道,“照顾有孕的女子,原本就是像养猪一样,有孕在身你就不能再疯癫,需戒掉焦躁,吃了睡,睡了吃,便是很好的养胎之道……”   “你仿佛在刻意逗我笑……”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我这还没怀呢,你就开始计划了,等我怀上了,你是否要罗列一大堆的规矩给我遵守?”   “届时再说了。”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总之,你若怀上了,我会寸步不离地照料你的起居,孩子一生下来,就把他丢给母妃,母妃平日里就知道念经,不爱搭理你我,明明关心着我,却又不肯原谅我,若是我有孩子,她兴许会疼爱我的孩子,如此一来,她疼不疼爱我也无妨了。”   “给母妃带,你确定?”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跳,“带出一个圣母白莲花可怎么办?以母妃的道德观念,她一定会教育孩子,扫地恐伤蝼蚁命,人若犯你,你先谅解一回,再犯你,再宽恕一回,不断犯你,不断宽恕,直到用道德将敌人感化……我一想到这些我浑身汗毛倒竖。”   讲真,善良是好事,愚善,那可不招人待见。   她想要的是一个三观正、聪明睿智、强悍英勇,智商高情商高颜值高集美貌才华于一身的娃。   她不要一个温柔圣母,优柔寡断,宁可委屈自己也要成全他人的傻孩子!   “小羽毛,你为何这么笨?”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笑出了声,“三岁前,给母妃带,这个时期的孩子思想根本未成形,什么都不懂,顶多会喊爹娘,会说几句完整的话,再之后,我们带,从他懂事起始,我就会教育他,人若犯你,你便将人追杀到底,人若害你,你就斩草除根,人若爱你,那就看心情吧。”   苏惊羽:“……”   好阴险的想法。   不懂事之前让母妃带,给自己省事,一旦懂事之后便要开始灌输他自个儿的黑暗思想……   她有预感,被贺兰尧带出的娃,一定会无法无天,酷霸狂拽。   若是男孩,会被带成混世魔王。   若是女孩,会被带成女魔头。   “孩子的长相与头脑,必须随我。”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的孩子,一定是拥有着绝色容貌,且睿智过人的,拥有足够的美貌与才华,才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苏惊羽:“……”   “你都计划好了是么。”苏惊羽漫不经心道,“那么请问,名儿你想好了么?至少要想两个,男娃一个,女娃一个。”   贺兰尧道:“这个我暂时还未想好,不知道夫人你有没有高见?”   “有。”苏惊羽道,“女孩随我姓可好?你觉得苏玛丽这个名字如何?”   “苏玛丽?”贺兰尧面上浮现一丝嫌弃之色,“为何听起来这么奇怪,没有一点儿雅致。”   “你不会欣赏。”苏惊羽挑眉,“男孩就叫贺兰苏,结合了你我的姓氏,多好?”   贺兰尧闻言,难得抽了抽唇角,“你这个起名废。”   “你敢骂我起名废?你起的名字又有多动听?!”苏惊羽反唇相讥,“你瞅瞅你给你属下起的,小青小黑小白,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大气!还不如他们的本名简钰杨墨白无禅来的好听,你打算给你的孩子起什么名字?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颜色没人用,哦,叫贺兰灰,或者贺兰黄,要不贺兰紫?这样最好听了,是不?”   贺兰尧:“……”   “属下跟孩子焉能相提并论。”他道,“小青小黑小白他们,我只是觉得叫起来顺口些,才这么起的,他们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作甚给他们起好听的名字?直接挑简洁明了的起,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忽略了我的品位。”   “行行行,你品位高。”苏惊羽趴在贺兰尧胸膛上翻了个白眼。   一个只会拿颜色起名字的家伙,笑话她起名废。   “我知道,你这会儿心中必定在笑话我呢。”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无妨,离计划生孩子的时间还久着呢,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起个动听的名字,我一天想一个,还怕想不到好听的?总会比你那苏玛丽好听。”   ☆、第285章 他好淡定,好从容,好高贵冷傲   “那行,你慢慢想,给孩子起名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苏惊羽懒得再与他争辩,磕上了眼皮,“我太困了,睡了。”   “我精神还好着。”贺兰尧说着,冰凉的指尖游移到了苏惊羽的腰际,摩痧着她的肌肤,慢条斯理道,“小羽毛,当真这么快就要睡了?”   “爪子拿开!”苏惊羽磨了磨牙,一把将他的手扯开,从他的胸膛上翻下来,翻到了床的最里侧,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拿后背对着贺兰尧。   贺兰尧:“……”   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渐渐醒来之时,听到耳畔有人的说话声。   “殿下,我着实料不到那黑衣人那么硬气,一点儿也不惧怕我的恐吓,为了防止他自尽,我将屋子里所有的利器都收走,为了迷药绑了双手,可没想到,他最终还能有力气一头撞死在桌角边。”   乌啼向贺兰尧汇报着黑衣人的死讯,垂着头道:“是属下办事不利,一不留神就让他自尽了。”   敢死的勇士不少,然而,许多人不怕死,却怕酷刑的折磨。   死,其实很痛快,眼一闭就过去了,而折磨,则是漫长的煎熬。   原本想对那黑衣人用刑,让他交代幕后指使者,可那人一心求死,身中迷药还能挪到桌角边一头撞死,真可谓视死如归。   “罢了,死了就死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原本也没指望能从他口中听到多少消息,再说了,我们早已有了怀疑目标,他说不说也无妨了,既然人已死,就将尸首处理了吧。”   乌啼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贺兰尧身后的床榻上,苏惊羽掀开了床帐,眸光中带着初醒的朦胧,“阿尧,谁死了?”   贺兰尧闻言,起了身,走到苏惊羽跟前,“就是昨日趁我酒醉潜入屋子里的黑衣人,原本是两人,自尽了一个,剩下那个被我拦着没死成,但,方才乌啼来汇报,说是那个也自尽了,一头撞死在了桌角边。”   “两个都自尽了……”苏惊羽拧了拧眉头,“死士果真是敢死,为了不泄露主人的身份,可以视死如归,他两这么一死,咱们有许多问题都找不到答案了。”   “没什么要紧的,他们不说,咱们可以自己寻找答案。”贺兰尧悠悠道,“总之连天的嫌疑就是最大,他不就是想要接近你么,等着吧,迟早还会出现的,而关于他的身份,我想,我们也会很快知道。”   “若不是他的容貌与我弟弟相似,我与此人,根本就不会有交集。”苏惊羽一歪头靠在了贺兰尧的肩上,有些感慨,“白瞎了我花那么多银子将他从玉树阁赎身出来,现在想想,若是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不简单,那么玉树阁只是他使的障眼法,让所有人以为他是小白脸……我心疼我的银子。”   玉树阁可以退换货么?   若是可以,真想把连天那厮逮了退回去,把银子收回来。   她拯救了一个根本就不需要她拯救的人,这银子可谓花的没有半点儿意义。   “别心疼银子了,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你还指望回收?”贺兰尧轻挑眉头,“你若真的那么在意那一百万两银子,有朝一日,我会给你拿回来的,花在谁身上的钱,谁负责还。”   “我当然在乎!咱们家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多年生意挣来的,当初古月东杨那两兄妹欠我八百五十两我都一直记在心里,可见我这人多较真了,是我的钱我就不能允许白花出去。”苏惊羽冷哼一声,“我那一百万两,是要拯救一个神似我弟弟的小白脸,而不是浪费在一个伪装成小白兔的骗子身上。”   “有道理。”贺兰尧点了点头,“咱不能花这个冤枉钱,得想办法把银子拿回来,否则,亏大发了。”   他虽然富裕,但也不甘愿亏本。   连天让他亏了银子,这笔账,怎么都得算。   “好了,银子的事儿你先别多想,赶紧起来洗漱,把早点吃了。”贺兰尧说着,伸手捏了捏苏惊羽的脸颊。   苏惊羽闻言,并不下榻,而是将双手朝着两边伸展开,懒洋洋道:“劳烦阿尧为我更衣。”   贺兰尧见此,轻挑眉梢,“你现在已经懒到连起床穿衣裳都要我帮忙了……”   “某人说过,我是他一个人的公主。”苏惊羽轻描淡写道,“现在,我只是要他为我更衣,他都有意见了,莫非男子的话都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实则不可信?”   “怕了你了。”贺兰尧伸指轻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随即站起了身,走到屏风边上,将苏惊羽的衣裙拿下,回到床榻边,为苏惊羽更换。   穿好衣裳之后,他将苏惊羽拎到了梳妆台前,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随即俯身拿起了桌上的木梳,探入苏惊羽那乌黑柔软的发丝间,替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苏惊羽靠着椅背,星眸注视着铜镜中的男女,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所谓的珠联璧合,便是如此了。   “阿尧,我觉得咱们真是太般配了。”苏惊羽笑道,“你说呢?”   “这种愚蠢的问题我不想回答。”贺兰尧慢条斯理地说着,继续为苏惊羽梳头。   苏惊羽:“……”   偶尔配合她风趣一下能怎样?真是太爱耍酷!   ……   这一边贺兰尧为苏惊羽梳着头,另一边,连天的卧房中,侍女也正为他梳着发。   门外忽然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随即是敲门声传来,“公子,我来了。”   连天闻言,淡淡道:“进来罢。”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水蓝色的身影踏入。   进屋的女子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包裹着美好的身段,两边的衣领处绣着绽放的深蓝色花朵儿,上衣只及腹部,裸露着一截细长若水蛇般的腰。   再看脸上,柳叶般的眉,水盈盈的明眸,丰润的唇。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发上是与衣裳同色的珠花雕饰,修长的脖颈下,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   一个妩媚多姿的女子。   连天并未回头,从镜子里,他已经可见看见那女子的身影。   “蓝衣,这一次你的任务可不简单。”连天开口,语气慢悠悠,“这个男子,脾气不大好,性格较为傲慢,目中无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很不斯文。”   “公子是想说,此男子脾气很差劲?”蓝衣掩唇低笑,“这个不算什么大问题,不劳公子费心了,奴家一定会将任务完成,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那好,你既然如此自信,那我就相信你的能耐。”连天挑了挑眉,“去吧。”   ……   “阿尧,你还真别说,这鸾凤国的国风虽然奇葩了些,但他们的美食是真的不赖,你每日让乌啼给我买来的包子,这里头的馅,我竟然吃不出原材料,这一口下去齿颊生香,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笼。”   客房内,苏惊羽啃着香喷喷的小肉包,不禁感慨一句,高手在民间。   出云国的包子没有一家做得比她现在吃的这个好吃。   “想知道是什么馅?杂七杂八的,多了去了。”贺兰尧淡淡一笑,“卖得最多的是羊肉包子,牛肉包子,猪肉包子这一类的常见肉包,价格都不算贵,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称之为平民包子;而较为昂贵的,例如鹿肉包子,狼肉包子,熊肉包子,称之为贵族包子,是平民包子的二十倍以上的价格。你今儿吃的就是贵族包子。”   “这……包子还分高低贵贱。”苏惊羽撇了撇嘴,“听起来真新鲜。出云国可没有这么多破讲究。”   从买包子便能看出贫富……真是莫名喜感。   “鸾凤国就是有这么多破讲究,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距,买个包子就能看出来,在鸾凤国,猪牛羊最为便宜,豺狼虎豹最昂贵,许多特色美食就是拿这些动物的肉区分高低贵贱。”贺兰尧说着,挑了挑眉,“你现在手上拿着,是狍子肉馅的,你吃不出来倒也正常,以前想必是没吃过。”   “狍子肉馅……”苏惊羽低笑一声,“原来是傻狍子。”   “明后天给你换其他馅的吃。”贺兰尧朝她淡淡一笑,“你若真那么喜欢,可以找人讨教做法,这是鸾凤国的特色美食,帝都内的酒楼客栈应该都晓得怎么做。问问这儿的厨子,他一定懂。”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苏惊羽眯了眯眼儿,“让我学会了,以后即便是离开了此处,你也不愁没得吃,是不是?真淘气。”   贺兰尧不语,表示默认了。   “得了,我现在就去楼下请教大厨,问他这包子该怎么做。”苏惊羽说着,起了身,“我现学现做,回头做好了让你来尝尝。”   说着,她已经踏出了房门,朝着楼下去了。   而她身后,贺兰尧以手托着下颌,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唇角轻扬。   有个厨艺好的媳妇,真乃一件幸事。   贺兰尧如此想着,便坐了下来,一边翻阅着书籍,一边静候美食到来。   片刻的时间过去,他忽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抬眼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   由于苏惊羽离开的时候未关门,那女子便省了敲门的动作,在门外站定了,朝着贺兰尧笑道:“客官,你们点的花茶到了。”   说着,她抬起了纤细的手臂,晃了晃手中提着的那壶花茶。   贺兰尧自然是没点过花茶,他只以为是苏惊羽下楼点的,遂道:“放桌子上罢。”   那女子走了进来,将茶壶搁在了桌子上,却并未马上离开,视线落在贺兰尧脸上,打量着他。   相貌尚可,但跟公子比起来却差的多了。   公子心仪的那女子眼光倒是不怎么样,放着那么俊俏的公子不要,只纯粹喜欢眼前这个中人之姿的男子?   贺兰尧此刻是易容后的面貌,为了不惹人注目,便换了个中人之姿的相貌,如此与连天的姿容比较起来,自然是比不过。   蓝衣在心中鄙夷着,面上却端着笑容,“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大眼儿朝着贺兰尧眨巴了两下,顾盼流转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   “没有了。”贺兰尧只淡淡地回了她一句,“你眼睛有些抽筋,跟你对视让我觉得累,退下吧。”   蓝衣:“……”   她朝他眉目传情,他却说她是眼睛抽筋?   此男子定力倒真是极好,果真是如公子评价的那般,不好靠近。   “既然客官没其他吩咐,那么奴家退下了。”她说着,便转过了身,下一刻,忽然伸手扶住了额头,“我这头怎么有点儿晕呢。”   说话间,她另一只手扶着桌子后退了几步,像是因为头晕而导致站不稳,退到贺兰尧的身侧,她身子一软,便朝着贺兰尧身上倒去。   贺兰尧见此,抬腿蹬了一下桌子角,惯性使得他整个人连带着椅子朝后挪移了几尺,原本离桌子很近的他瞬间便与桌子分开了一段距离。   同一时,蓝衣摔了个空,计划中是要摔在贺兰尧怀中,贺兰尧这么一躲,便使得她直接栽倒了地上。   “哎哟。”蓝衣吃痛,手心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心中暗骂这男子好没风度。   “客官,你怎么不扶人家一下呢!”她转过头,望着贺兰尧,娇嗔道,“人家头晕,站不稳,你不扶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刻意躲开,让奴家摔到地上呢?你让奴家靠一下都不愿意?”   “靠一下?”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冷然的笑意,“你是这客栈的下人,我是尊贵的客人,贵贱有别,我可是很贵的,要我扶你,你出得起这个价钱么。”   蓝衣没有料到贺兰尧会给出一个这样的回头,不禁唇角轻抽。   他很贵?   也是,公子看上的那个女子十分富裕,与这样的女子一起生活,也难怪这男子要自抬身价。   蓝衣伸手又扶了扶额头,“客官真爱说笑,我这个在客栈送菜的女伙计,能有什么钱呢。”   说着,她从衣袖间掏出手帕,朝着贺兰尧挥舞了一下,“其实奴家见到客官的第一眼,就很有好感呢。”   就在她说话的这片刻功夫里,手帕上抹着的催情香料已经散发在空气中。   “又是催情香,老套的招数。”贺兰尧摇了摇头,“你不知是第几个试图对我下催情香的女子。之前我俊美得能与日月同辉,就有女子频频想来献身,用的都是跟你一样俗套的招数,如今我黯淡无光,依旧有女子要送上门,莫非你是发现我这张平凡皮囊下的绝世美貌了?算你有眼光。”   蓝衣目瞪口呆。   这男子能嗅出催情香的味道?   最可怕的是……   他闻了,竟然——毫无反应!   连一点儿失态的反应也没有。   “又在惊讶于我的定力,土鳖。”贺兰尧垂下头,继续翻阅书籍,云淡风轻道,“没见过冷血之人么,血都是冷的,区区催情香,怎能点燃我的热情。我能抵御这世间所有的催情药,不要夸我,不需要。”   蓝衣闻言,眸中划过一丝敬佩之色。   他好淡定,好从容,好高贵冷傲。   身为一个男子,能抵御这世间最厉害的诱惑——女色、催情药。   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行走江湖至今,迷倒过无数男子,只有此人,丝毫无动于衷。   她忽然发现,他虽然是中人之姿,但他的气质,他的风采,却让人无法忽视!   “公子,是我自不量力了。”蓝衣低笑一声,面上浮现些许红晕,“能否请教公子尊敬大名?”   “要知道我的大名,可以。”贺兰尧终于抬眼看她,“告诉我,你的幕后人,派你前来引诱我的那人,姓甚名谁?”   蓝衣闻言,犹豫了一瞬,“这……”   “告诉我。”贺兰尧开口,声线清凉,“告诉我他的大名,我就告诉你我的大名,大名换大名,这很公平吧?你若是回答的快,我一高兴,连小名都告诉你。”   “当真?”蓝衣眸光一亮,随即朝着贺兰尧递出手帕,“那我能否再求一副公子的墨宝?公子把自个儿的大名写在我的手帕上,给我留个纪念可好?”   有木有画风突变的感觉?   ☆、第286章 不上档次的美人计   贺兰尧:“……”   望着那女子眸光中的雀跃之色,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一开始她带着不良目的而来,只为引诱他,此刻却是真的钦佩于他,连眼神都在闪闪发亮。   这便是小羽毛常说的:花痴。   “客官,你到底同不同意嘛?奴家只是让您留个名字而已。”蓝衣眼见贺兰尧不回话,撇了撇嘴,“在我们鸾凤国,男女之间若是有一方欣赏另一方,就会请对方在某个随身物品上留下名儿,作为纪念,颇有意义,可比送贵重物品什么的强多了,留下名字,我一旦看见阁下的笔墨,便会想起你今日的风采。”   “风采?”贺兰尧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拥有抵御诱惑的能耐,算哪门子的风采?再则,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完全称不上‘诱惑’二字,着装暴露,卖弄风情,怎能担当诱惑二字?只有俗人才会觉得你是尤物,在我眼中,对你的评价,仅有二字:低俗。”   蓝衣:“……”   着装暴露,卖弄风情,低俗……   她曾是玉树阁里炙手可热的花魁娘子,作为连天手下中最妩媚的一人,曾为连天摆平过数不清的大人物,今日,却被贺兰尧的一番言语打击。   然而,虽被贺兰尧贬低,可她对贺兰尧的欣赏,却是更上一层楼了。   连她这样的姿容都被他嫌弃,那么能入他眼的女子能有几人?这个男子虽然相貌没有多俊美,但他身上有一股凛冽的气势,令人甘愿在他面前低下头颅,与他对视,只觉得他的眼神凌厉地仿佛能看穿一切。   “留名的事儿应了你。”贺兰尧淡淡道,“我没有太多耐心,你若是再不说出你幕后指使人的大名……”   “我说。”蓝衣抢过了话,“尹彦之。”   贺兰尧闻言,眸底迅速掠过一丝冷光。   尹这个姓氏,在鸾凤国,是皇族之姓。   贺兰尧望向蓝衣,“写下来给我看。”   蓝衣闻言,并未犹豫,低下头伸出手指在地上比划着,写下尹彦之三个字。   贺兰尧看着她的比划,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你的这位主子,大名尹彦之,小名连天,对么?”   蓝衣闻言,眉眼间顿时浮现讶异之色。   “你以为你将他的大名道出,我就不知道那是连天了?”贺兰尧轻嗤一声,“犯不着惊讶,我一早就怀疑他了,即使你不如实交代,我也猜得到你是他派来的,我询问你,只是想尽快了解他的真实身份而已。”   “公子为何怀疑我是他派来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蓝衣面有疑惑,“即便公子猜到我目的不单纯,为何就能怀疑到他的头上?”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贺兰尧不咸不淡道,“留给你自个儿有空去慢慢琢磨。”   “公子不回答便罢了。”蓝衣扯出一抹笑颜,“那么,公子你答应要给我留名……”   贺兰尧闻言,倒也没赖账,“手帕拿来,搁桌子上。准备笔墨。”   蓝衣闻言,便知他是要履行约定,立即兴高采烈地去准备笔墨,将毛笔递给贺兰尧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是隐含期待的。   她眼见着贺兰尧接过了笔,执笔优雅,在手帕上落下整洁大气的三个字:郝英俊。   “公子,你的名儿好好听呢。”蓝衣掩唇笑道,“多好的寓意。”   而她的话音才落下,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女子嗓音,“哟,我这才离开一会儿呢,这屋里就多了个人出来。”   贺兰尧听着这声音,凤眸轻抬,视线越过了蓝衣望向她的身后的人,笑道:“小羽毛,来的正好,为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新脑残粉,就在不久前,才加入我的脑残粉军团。”   苏惊羽闻言,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新脑残粉?刚加入脑残粉军团?   不对……   他如今不是那个集美貌仙气于一身的出云国第一美男,他现在的容貌顶多就是跟帅沾个边,在鸾凤国这样俊男如云的地方,并不太起眼。   就这样还能有脑残粉?   苏惊羽瞥了一眼身旁的蓝衣,将其打量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着装暴露,神态妩媚,不是啥好鸟。   就这身打扮,看着就像是专门为了勾引人来的。   值得思考的是,阿尧素来对这样的女子不屑一顾,今儿却兴致勃发地跟自己介绍人家,莫非是有利可图?   通常,贺兰尧在搭理一些他平日里从来不屑搭理的人,只能有一个原因:此人有用。   如此想着,苏惊羽又挪开了眼,视线落在桌子上的手帕上,上面书写着‘郝英俊’三个大字,俨然是贺兰尧才写下来的。   苏惊羽正纳闷着,便听贺兰尧朝蓝衣道:“我这儿还有些事要忙,请回吧,慢走不送。”   蓝衣听着这明显赶人的话语,倒也不恼,只是撇了撇嘴,伸手将那贺兰尧签下字的手帕收回,随即颇为不舍地看了一眼贺兰尧,转身离开了。   “阿尧,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苏惊羽笑望贺兰尧,双手环胸,“哪儿冒出来的女粉丝?”   “说来也有趣。”贺兰尧淡淡一笑,“此女原本是怀揣不良目的而来,却在跟我过招之后,忽然转变了态度,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兰尧便将与蓝衣的交谈一五一十告诉了苏惊羽。   “在手帕上写下大名,怎么就跟上一世追明星要签名一样……”苏惊羽说到这儿,倏然目光一紧,“那姑娘难不成是穿越来的?”   “想多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她说,这是鸾凤国的一个有趣的交流形式,男女之间若是有一方欣赏另一方,就会请对方在某个随身物品上留下名儿,作为纪念,就像是拥有了对方的物品一样,见字如见人。”   苏惊羽闻言,顿时陷入思索。   这种交流形式……太前卫了。   对了,她又想起了一个事儿。   鸾凤国国人所持有的象征百姓身份的‘竹牌’,上头刻有户籍与出生日子,以及——人像!   她第一次听说竹牌的时候,便觉得这跟现代的居民身份证没有差别,就差个指纹识别以及卡片外观了。   异性之间有好感便索要签名。   采用类似现代居民身份证的格式做百姓的个人证件。   提倡女权主义思想,彻底摆脱男权制度。   还有这豪放到不知羞耻的国风……就差在大街上直接上演大尺度真人秀。   这里的男男女女交流丝毫不腼腆,杜绝了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板现象。   出云国赤南国等国度,与这鸾凤国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大写的low。   鸾凤国的富强繁荣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儿的女人一个个当家做主,以事实行动证明了女子未必输给男子的观点。   这是一个由女人撑起来的富强之国,却丝毫不输给出云国赤南国等男权国度。   苏惊羽不禁开始怀疑——这鸾凤国女帝莫非是穿越来的?   “小羽毛,别胡思乱想了,什么穿越不穿越的,这鸾凤国存在百年历史,要真是有穿越的,也是几百年前穿越来的,早入土了。”贺兰尧慢悠悠的声线传入耳膜,“你可以打听一下鸾凤国这种交流方式是从何时开始盛行的,没准是巧合呢。”   “会是巧合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苏惊羽嘀咕了一声,“感觉国风都像在模仿我大中华文化,除了一女多男这一点。”   “别想你那大中华文化了,想想连天小白脸吧。”贺兰尧冷笑一声,“我早说了这个家伙身份不简单,果不其然,他小白脸的身份只是一层假面具,揭开这个假面具,他是鸾凤国皇子之一,真名尹彦之,之所以在玉树阁被拍卖,很有可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故意卖自己玩,真是白瞎了一百万两银子。”   “关于赎他出来这件事,我肠子都要悔青了!”苏惊羽磨了磨牙,“被他忽悠了也就罢了,还被这厮缠上,他纠缠我一人也就罢了,派个女人来勾搭你几个意思?想挑拨离间,好乘虚而入?!”   “八成是这样的。”贺兰尧耸了耸肩,“他对你有意思谁都知道,而你当初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只要我这么一个夫君,这厮自然要破坏你我二人的关系,要知道,金钱、权势、美人,是寻常男子过不去的坎儿,无法拒绝的诱惑。”   “总算是看清他了。”苏惊羽冷哼一声,而后,想到一个问题,又问,“阿尧,你为何会知道那女子是连天派来的?在她还没说出实情之前,你是如何判断的?”   “正所谓,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招。”贺兰尧漫不经心道,“能用出低俗手段的人,本身也是个低俗货色,能指望他用什么高深的计策?自我入鸾凤国以来,也就认识了连天这么一个低俗之人而已,今日这出美人计,除了他,还能是谁想出来的?更好笑的是这美人计用的美人还不上档次。”   苏惊羽:“……”   是呢,不上档次。   老套的勾人手段,老套的催情香。   最可笑的是,那女子是连天属下,却分分钟成了贺兰尧的脑残粉,还将连天出卖,说出了他的真实姓名。   她叛变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贺兰尧定力太好,与她从前的任务相比,难度系数太大。正常男子中了催情香很快便腿软了,能有几个如阿尧这样,一边闻着催情香一边悠然自得地吐槽,用事实证明了一个铁律:有时候,气质比长相更能征服人。   “鸾凤国的皇子……”苏惊羽回想起当时在玉树阁买连天的时候,她隔壁间坐着的尹清罗在和她竞价!   连天作为皇子,哪敢明目张胆去玉树阁当男宠玩,所以,他如今的相貌,究竟是真的,还是伪装后的?   最好是伪装后的!撕掉那张被她认成弟弟的脸皮,如此一来,她就再也不会对连天心慈手软。   他与尹清罗关系如何?尹清罗那一天竞价,是故意帮连天抬高身价,还是她也不知情?   “尹彦之……”苏惊羽拧了拧眉头,“鸾凤国皇族人的关系我还真是一窍不通,得让月落乌啼去查查这个皇子,查他平日里跟尹清罗到底什么关系。”   若是那一天的竞价真的是尹清罗在帮连天抬身价,可真是亏大发了。   这二人简直是联手坑人。   “若是这连天与尹清罗的关系好,那就更给了我一个收拾他的理由。”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等着吧,要查一个皇子的身世,一点儿也不难,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   “尹彦之,鸾凤国女帝陛下第五子,与大公主尹清罗均是女帝和王夫所生,脾气恶劣,喜好玩乐,不务正业,却很得女帝的喜爱,这个皇子还有一个嗜好,收集各种各样的面具,平日里在宫中颇为神秘,隔三差五换个面具戴着出门见人,见到他真面目的人不多,他戴着面具的时候,宫人们都是靠着他独特的衣裳刺绣以及女帝赐给他束发的五珠银冠认出他。”   “在自己家里还戴面具,怪癖。”苏惊羽听着乌啼打探来的消息,冷哼一声,“难怪在玉树阁被拍卖没人认出来,他平时都在装神秘,这忽然不神秘了,装个斯文样,鬼认得出来是他。”   愈想愈觉得不服气。   她施人恩惠,人家却拿她当猴子耍。   在客栈门外被打、在烤串摊子边被泼妇划伤、以及之后茶楼偶遇,都是连天策划的相遇,这几回的碰面看起来并不刻意,都像是巧合,这也是他比较机灵的一方面。   这个家伙究竟是真的看上她,还是纯粹想和她玩玩而已?   作为一个喜好玩乐不务正业的皇子,他用过同样的方式玩过几个姑娘?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连天跟他的姐姐尹清罗是一路货色。   “连天,尹清罗,一丘之貉。”贺兰尧冷冽一笑,“你看尹清罗的脸皮多厚,便能猜测作为女流氓弟弟的连天脸皮又多厚,乌啼方才也说了,这连天很得女帝喜欢,尹清罗作为长女,地位也十分高,这两个人联起手来,脸皮的厚度连刀都戳不坏了。”   苏惊羽:“……”   ……   这一头他们在谩骂着尹清罗连天两姐弟,另一头,连天正仰靠在树边的藤椅上晒日光,还不知自己身份已经暴露。   “公子,该用膳了。”   耳畔响起婢女清脆的嗓音。   连天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道:“蓝衣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那丫头出马一向不会无功而返,过去的几年里,靠着一身狐媚本事帮他解决过不少敌人。   这一次,应该也会成功才对。   “蓝衣姐没有传消息来。”身旁的侍女道,“或许是还未得手,又或许,她抽不出时间传递消息来。”   “无妨,再等一等。”连天惬意地闭目养神,唇角轻扬,“问你个问题,对于一个富裕的女子来说,送什么东西给她最能取悦她?”   侍女闻言,倒是被难住了,“这……”   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喜欢的无非就是金银首饰,绫罗绸缎。   但,对于富豪而言,这些东西根本不值得一提。   公子问这个问题,是想送礼讨那个姑娘开心?   “奴婢觉得,得是钱买不来的才好,或者,十分稀有的物品。”她思考了片刻,忽然道,“宠物?据说,许多女子都无法拒绝乖巧可爱的小宠,公子倒是可以考虑这个。”   “宠物啊……”连天想了想,道,“太一般的她肯定看不上啊,哦对了,我记得,前几日姐姐过生辰,似乎收到了一个特别的礼物,一只十分漂亮的折耳猫,很缠人的小家伙。”   侍女闻言,顿时一惊,“公子,您该不会是想……别呀,大公主一定不肯的,大公主可喜欢那只猫了,多半不舍得割爱,要是知道您为了讨好其他女子拿她的猫去送,肯定要埋怨您了。”   “唉,你可真笨,这脑子就不知道灵活点儿,谁说我要找她索要了?”连天悠悠叹息一声,“我找她要,她肯定埋怨我,但若是那猫咪自个儿丢了,跑到别人家里,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小蓝:喵呜?   萌十:哎哟我去,有新猫出场了。   小蓝:不准养,你将失去你的小蓝!   ☆、第287章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连天身后的婢女听闻此话,唇角微抽,“您这样做,就不担心大公主知道了以后会生气么?”   “你不告诉她,她怎会知道。”连天说着,转过头轻瞥了一眼身后的婢女,“你会去跟她告密么?”   婢女当即垂下了头,道:“奴婢不敢,奴婢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这就对了。”连天挑了挑眉,靠回了藤椅上,“姐姐的那只折耳猫我是要定了,此事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人知道,管好你这张嘴,不该说的,可切莫乱说。”   婢女道:“您放心吧,我绝不会跟大公主泄露半个字。”   ……   转眼间,已到了正午时分。   “阿尧,来尝尝,我和大厨刚学的包子。”客房内,苏惊羽将一碟热气腾腾的包子摆上了桌子,而后在贺兰尧身旁坐了下来,“这贵族包子的馅制作起来有些复杂,不过味道当真是好,制作过程复杂也值了。”   “小羽毛辛苦做的包子,我会尽量全吃完。”贺兰尧淡淡一笑,视线落在那碟白花花的包子上,伸手拿了一个,到唇边一口咬下。   肉香四溢,鲜咸的味道萦绕在舌尖,味道极好。   “你的厨艺,当真是你最大的优点了。”贺兰尧笑着,将手中的包子递到了苏惊羽唇边,“自己做的,当然得要自己尝尝,来,吃一口。”   苏惊羽听闻他的话,白了他一眼,“看你说的,好像我除了厨艺就没其他优点似的。”   话音落下,她狠狠咬了一大口面前的包子。   唔,跟大厨学出来的手艺果真是毫不含糊,这包子的味道跟之前阿尧从外面买回来的相差无几。   她的手艺,绝对能开一家餐馆了。   “一日三餐,最不能含糊的就是早餐,阿尧,我在想,咱们以后有时间开个连锁早餐铺子如何?专门雇大厨来做早点,把鸾凤国的这贵族包子拿回出云国去卖,肯定赚大发,这是商机呢。”苏惊羽伸手托腮,颇为认真,“不仅是早点,把这鸾凤国的美食吃个遍,顺便找出制作方法,我想出云国的人们或许也会喜欢。”   “可以考虑。”贺兰尧悠悠道,“等咱们回出云国,这事儿就交给你吧,需要多少钱当成本,你自个儿规划就好。”   “你这是给我的生意投资呢。”苏惊羽笑道,“甚好,要是这些连锁店铺能开起来,又是一条赚钱门路。”   就在苏惊羽说得正高兴之时,耳畔倏然间响起了猫叫声,苏惊羽转过头,便见蓝眼黑猫正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屋子外直接蹿了进来,到了贺兰尧脚边,望着它手上的包子,喵呜喵呜地叫着。   “这鼻子可真够灵的。”苏惊羽望着地上的黑猫,挑了挑眉,“一整日都不知跑哪儿去玩,一有好吃的你就晓得回来了,是闻到肉包子的香味了?”   “喵呜。”小蓝又叫唤了一声,似是在回应着苏惊羽的话。   “平时都不爱搭理我,一有吃的就愿意搭理我了,真会见风使舵,心机喵。”苏惊羽冷哼了一声,却还是伸手拿了个包子,掰成了两半拿去喂小蓝。   小蓝是个挑食的家伙,吃包子的时候,总会用爪子将包子皮抠破,去吃掉里头的肉馅,而后将包子皮舍弃了。   面粉这玩意,在它看来并不好吃。   于是,她将包子掰成两半喂它,省了它撕包子的时间了。   果不其然,小蓝依旧只是吃掉了包子里的肉馅,对于包子皮不屑一顾,吃完后便又朝着苏惊羽抬头叫唤几声,很显然,它没吃过瘾。   “最多再给它吃一个。”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这笨猫的胃口大着呢,你若是太纵容,它准会吃个不停,它若是把这些包子都吃了,那我吃什么?”   “行行行,再给它一个,剩下的都是你的。”苏惊羽有些好笑,只觉得贺兰尧与小蓝争食的情景着实有趣。   望着埋头吃包子的小蓝,苏惊羽有些感慨,“这家伙当真很有灵性,不愧被称之为灵宠,可惜,这灵宠的数量实在太少了,阿尧你说,它们会不会绝种?依我看,若是它们能找到伴侣,多繁衍些后代也不错,灵宠一共就那么几只,若干年后若是全灭绝了,太可惜。”   “灵宠不同于一般动物,它们的寿命很长。比如小红,它可能活得比我还久,数年后,还可能给我送终呢。”贺兰尧挑了挑眉,“小蓝年龄就比较小,还不满五岁,至于你说的后代问题,我也有些茫然,灵宠都是傲慢的,同种动物根本看不上,小蓝不会恋上寻常的猫,而小红更加凶残,会吞食同类,同类见了它躲都来不及,哪敢去追求它?”   苏惊羽一时无言。   也是。   身为同类中最为出色的佼佼者,自身总会持有一份优越感。   原以为,动物的感情会较为单纯,但如今看来,也是不一定呢。   “还有,即便小蓝小红真的看得上同类,与同类结合,生下来的未必会继承它们的本领。也许它们的后代,只会是寻常的动物,当然,不排除变异的可能性。”贺兰尧道,“这个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操心了。”   苏惊羽:“……”   差点忘了,基因的遗传是有多么重要。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空气中倏然间响起一声猫叫声。   苏惊羽本以为是小蓝又在讨包子吃,低头的那一瞬间,却见小蓝正懒洋洋地卧在贺兰尧的脚边,闭目养神,那一声猫叫,显然不是它发出来的。   下一刻,苏惊羽的余光瞥见一道小小的白影迅速蹿来,忙转头去看,这一看,她的眸光瞬间一亮。   那道小小的白影是另一只白猫,通身雪白,圆滚滚的,双耳朝前折,间隔大,耳尖呈弧形。那如同帽子一样的折耳,看上去令头部更加圆润。   折耳猫!   “我靠,这地方竟然有这个品种的猫。”苏惊羽的目光随着那只白猫的步伐而移动着,只见那只白猫迈着优雅的步伐上前来,到了小蓝的边上,半蹲着,仰头望着苏惊羽……手上的肉包。   苏惊羽见此,顿时了然,这只白猫也是闻着香味来的呢。   “这白猫可真漂亮,是这客栈主人养的么。”苏惊羽蹲下了身,将手中的包子递到了折耳猫的面前。   那折耳猫倒是不怕生,见苏惊羽递来包子,便将头凑上去想要咬,那知,就在它的嘴巴离那包子不到半寸的距离时,贺兰尧身旁的小蓝便忽然伸出了爪子,将苏惊羽手上的肉包抠了下来,而后迅速将头凑上去,把那包子叼走。   苏惊羽顿时怔住,“……”   这抢食抢的,当真让人猝不及防。   白猫见自己的食物被抢,似乎也也不乐意了,凑到小蓝的身边便要去抢那肉包子。   而小蓝压根不让,死死叼着包子不松口,一双幽蓝色的瞳孔望着眼前的白猫。   白猫与它对视好片刻,小蓝忽然就伸手去挠折耳猫的脸。   “喵呜——”折耳猫叫唤一声,圆润的头朝后避了避,却还是没能躲过小蓝的爪子。   折耳猫被袭击,显然是不服输,扑到小蓝的身前便伸出爪子狂挠!   战争一触即发。   为了个包子,两只猫便这么打起来了,在地上互相挠着打成一团。   “这白猫也不知是谁养的。”贺兰尧在一旁气定神闲地望着两只猫儿打架,悠悠道,“倒是挺能打,在我记忆中,但凡是和小蓝打架的猫,几乎都不是小蓝的对手,往往以落败告终。这只白猫,算是有些能耐,还不被打退。”   “能搓搓小蓝的锐气也好,省的它总以为自个儿最了不起,让它输一回,没准就学乖了呢?”苏惊羽轻挑眉头。   然而,事实证明,贺兰尧的话是对的。   一场因为争抢包子而引发的战争,最后还是以白猫的落败而告终。   眼见那白猫趴在地上快要没力气了,小蓝却还不依不饶地要伸爪子去挠,苏惊羽终于看不下去,冲上前,一把将小蓝按住。   “好了笨猫,学会善待同类可好?挠几下出出气就好,何必要如此野蛮呢?”   最初就是小蓝先动的手,那白猫可是乖巧多了。   许是因为吃了苏惊羽给的包子,小蓝这回倒是挺给面子,蹲着不动,看样子是打算放过折耳猫了。   “这才乖。”苏惊羽给小蓝顺了顺毛,随即起身走到那折耳猫的身边,弯腰将其抱起,回到椅子边坐下。   “阿尧,这只白猫看上去好乖巧。”苏惊羽抚着白猫柔顺的皮毛,道,“折耳猫也是一个稀有品种,来到这世界这么久以来,我还是今日才见到,以往都没碰见过。”   “你似乎挺喜欢这只猫?”贺兰尧漫不经心道,“回头问问楼下的掌柜,这折耳猫若是掌柜养的,我便出个高价买下来送给你,若不是掌柜养的,那我们直接带走,反正它是自个儿送上门的。”   苏惊羽挑眉不语,算是赞同了贺兰尧的话。   “我看它们打架也打累了,让乌啼下楼去点几个荤菜上来给它们吃。”贺兰尧说着,啃了一口包子,“我的这一碟包子,不许你再拿来喂猫了。”   苏惊羽:“……”   用过午膳之后,贺兰尧便说要午休,原本要拉着苏惊羽一起,苏惊羽却说,想带着白猫去院子里走走。   “在这客栈中散步倒是无妨,若要出门,要记得带上月落乌啼。”贺兰尧淡淡道,“还有,我允许你养属于你自己的宠物,但你若是因此而忽略我,我便将其带到遥远的地方去放生,明白了么?”   “行了贺兰大爷,你这话说的让我想笑,就好像你也是我养的宠物一样。”苏惊羽白了他一眼,随即抱着折耳猫走出客房。   这个阿尧,跟人吃醋也就罢了,实属正常,跟动物也要犯醋劲,太逗了。   苏惊羽抱着折耳猫下了楼,正好看见客栈的掌柜倚在柜台边看账本,苏惊羽当即走上前,朝他道:“掌柜的,问你个事儿,这只折耳猫,是不是你养的?”   掌柜的闻言,抬起了头,视线落在苏惊羽怀中的小猫身上,怔了一怔,随即笑道:“这白猫长得还真好看呢,跟寻常的猫儿都不一样,看着就机灵。”   苏惊羽一听这话,便知这白猫不是他养的了。   抱着折耳猫走到了庭院里,它一路上都颇为乖巧,这让苏惊羽觉得它十分讨喜。   这只白猫跟小蓝真是太不一样,小蓝野蛮,傲娇,这白猫却乖巧温柔,让人爱不释手。   苏惊羽蹲下身,将白猫搁在了地上,伸手挠它的下颌。   白猫半眯着眼儿,似是在享受着苏惊羽给它挠痒痒。   苏惊羽正在兴头上,倏然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听到这个声音,苏惊羽的眼皮子顿时跳了一跳。   这缠人的家伙,又出现了。   等会儿,他方才说什么?   送她的礼物?   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身后的连天,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他迎视着她的目光,笑道:“我听说姑娘都喜欢可爱乖巧的小宠,我想你应该也不例外,这只折耳猫,你似乎很是喜欢?也不枉费我的心思了。”   “这只猫是你的?”苏惊羽微微诧异。   她可真没想到,这只折耳猫会跟连天扯上关系。   “原本是我的,但现在是你的。”连天朝着她展露一个优雅的笑容,“你喜欢便好,看你开心的模样,我想,你应该会善待它的,把它送给你,我很是放心。”   苏惊羽:“……”   原本她真的是喜欢这只折耳猫。   但,这只猫的出现竟然不是偶然,而是连天刻意放出来讨好她来的。   这么一来……她再喜欢,也不能收下。   想与一个人撇清关系,就不应该接受那人的任何赠予。   “这只猫儿,很可爱。”苏惊羽朝连天道,“但我并没有很喜欢,我自己原本也养了只黑猫,今儿喂黑猫吃东西时,这只白猫闯入,我便也喂它吃了点,原本我就想要找到它的主人,如今你来了,正好,物归原主。”   苏惊羽说着,将折耳猫往连天的方向拱了拱。   表示拒收这个礼物。   连天见此,面上的笑容有些僵了,“为什么?你明明就很喜欢,为何要说不喜欢?就因为是我赠予你的,你就不想要了?你至于和我如此疏远么?你们女人真是口是心非,明明脸上写着喜欢,嘴上却要说不喜欢,何必如此?”   “那你就当我是口是心非好了,我不想与你多做解释。”苏惊羽淡淡道,“哦对了,虽然我是个爱猫的人,但我们家的小黑猫较为霸道野蛮,无法容忍其他同类,因此,我即便喜欢你这只折耳猫,也要慎重考虑是否能留下它,我们家那只小黑猫脾气很暴躁,半个时辰前才与你这只猫打了一架,你家小白猫落败,若不是我拦着,只怕你家猫会被我家猫欺负死。”   连天:“……”   “所以,你还是领回去吧。”苏惊羽不温不火道,“我想,你也不忍心自个儿养的猫被别的猫欺负吧?你家小白猫性情温顺,与我家那只在一起只有被欺负的份,你的这份礼物,请恕我不能收。”   “你的借口找的不错。”连天唇角扯出一丝笑容,并不温暖,“两猫不合,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相信它们相处久了也能合得来,真正的原因,是你根本不愿意收我的礼物,因为你似乎厌烦我,所以,不想与我有一丝丝牵扯。”   “你这话说的太直白,我没法接。”苏惊羽耸了耸肩,“既然你都知道答案了,客套话我也不说了,小猫你领走吧。”   “你不收,我也拿你没辙。”连天慢条斯理道,“这样吧,作为礼物,你不愿意收,那么咱们做买卖如何?仅仅当成一项交易,就不等于你收了我的礼物,这只猫儿,我卖给你,不白送,怎样?”   苏惊羽:“……”   这厮是非要把这猫儿塞给她了?   苏惊羽正想问连天准备开价多少,忽听耳畔响起一声尖利的猫叫,随即便见一道小黑影忽然从连天身后蹿出,蹦上他的头顶……   下一刻,便见他原本绾梳整齐的头发被捣成鸡窝一般……   ☆、第288章 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苏惊羽望着连天的那一头乱发,霎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上一刻还是翩翩佳公子,这一刻却成了疯子一般,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小蓝。   再说小蓝,在连天头上乱捣了一阵子之后,赶在他发火之前,迅速溜走。   “什么玩意?!”连天自然是感受到了一头乌发被撕扯着,回过神来,他立即将手抬到了头顶上,而他出手已然太晚,罪魁祸害已经开溜。   余光瞥见一抹小黑影的速度颇为敏捷,他当即转头去看,看到的便只有小蓝的背影,只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连天伸手触摸到了自己一头凌乱的发以及歪歪扭扭的发冠,面色黑如锅底。   他没有看错,在他头上作怪的是一只小黑猫,且那只黑猫在捣乱之后极为迅速地开溜了,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捕捉。   连天磨了磨牙。   这要是在平日里,他必定要叫人把那只黑猫捉回来教训一顿,但如今苏惊羽正站在他面前,他不得不收敛脾气。   要追求某个人,自然应该投其所好。他知道她爱猫,因此,在她面前,他怎么能跟一只猫儿较真?   不就是头发被捣乱了么,乱就乱罢,重新清洗梳理一番便好了。   而就在他的正对面,苏惊羽望着他滑稽的模样,笑个不停。   顶着鸡窝头却还要强制自己装风度的‘佳公子’。   “有什么好笑的。”连天面无表情,“看着我出洋相,你才会开心么?”   “不是在笑话你。”苏惊羽敛起了笑意,挑眉,“实在是因为你这鸡窝头看起来太有趣,与你斯文的外形相称,满满的违和感。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那只袭击你将你头发拨乱的黑猫,就是我们家养的,不久前才刚欺负了你家的折耳猫,这会儿又来欺负你,啧啧,我家的猫儿真是太不懂事了,欺负完宠物欺负主人,我回头一定给好好管教它,希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连天:“……”   他岂会不知道苏惊羽说的只是客套话。   好好管教……管教个头!   她方才说话的时候那般眉飞色舞,很显然,那只黑猫的行为她没有任何不满,没准还很是赞赏。   在他与她说笑的时候,那只黑猫忽然出现作弄他的头发,顿时就让他在她面前出了洋相,这让他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想在她心中留下好的形象,而不是想此刻这样邋遢凌乱的。   他知道对方丝毫不喜欢他,甚至不把他当回事,但他对此并不介意,她虽冷淡,他却有热情。   在他看来,她是一只傲慢且难驯的猎物,在与这样的猎物交手的过程中,是刺激的,且具备挑战性。一般女子,还挑不起他这样的热情。   “真是让姑娘见笑了。”连天慢条斯理地说着,随即当着苏惊羽的面云淡风轻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面上没有半点儿窘迫之色,“你养的猫儿,的确凶狠,不知是什么品种?我送你的折耳猫性格乖顺,绝不会给你引起烦恼,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我不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更何况,我的猫儿虽凶狠,但它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因此,我从不嫌弃,你若是想用这只乖顺的白猫来取代它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告诉你,不可能。”苏惊羽一本正经。   连天听闻苏惊羽的话,眯了眯眼。   一语双关。   不是喜新厌旧的人……黑猫再凶狠,她也喜爱着。   正如现在她身边的那个正牌夫君,脾气再恶劣,也能得到她的包容。   他真不知那人有什么好,性格恶劣,长相也是一般,在这俊男如云的鸾凤国显得那么不起眼。   他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罢了,她现在愈是喜欢那人,之后的失望便会愈大。   一旦等蓝衣成功引诱了那人,她与那人之前的感情路,便走不长了。   “罢了,既然姑娘不喜欢,我也不自讨没趣了。”连天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随即走到了那折耳猫身前,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既然她拒绝了这只猫,那这只猫,他便可以拿去还给姐姐了。   “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他并不打算纠缠她,他也心知,若是缠得太过,只会有反效果。   猎人捕捉猎物的时候,也要适当给猎物休息的机会,让其放松警惕。   苏惊羽眼见着连天离开的身影,朝天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收获了一只温顺乖巧的猫咪,却没料到,竟然也是有预谋的。   怎么偏偏就是连天的呢……   要是被阿尧知道,必定又要不高兴了。   尹清罗的弟弟,算起来也是半个敌人,可目前为止,此人还未做过触犯他们的事,再加上他们不能暴露了真实的身份,能避则避,尽量不起冲突。   可惜了那只可爱的折耳猫。   苏惊羽轻叹一声,转身回客房。   贺兰尧若是问起那只猫儿的事,应该如何解释呢?   还是实话实说吧,毕竟她拒绝了,他也没理由再发火。   ……   连天抱着折耳猫回到了落脚点,推开了屋子的房门,将手中的小猫朝地上随手一丢。   小猫不满地‘喵呜’一声。   “叫什么叫,还不是你不讨人喜欢,送出去了还被退回来。”连天斜睨了小猫一眼,在椅子上坐下。   “公子,你回来了。”贴身婢女走近了屋内,望了一眼地上的猫儿,微微讶异,“公子,你不是把这只猫儿送给了……”   “人家不稀罕,还回来了。”连天将手搁在座子上,指尖轻点桌面,似是在思考,“有什么东西能保证送出去了却又不被退回呢……”   “她不要?”婢女怔了一怔,随即松了一口气,“公子,这样也好,那姑娘既然拒绝了,那这只猫儿,咱们就可以还给大公主了,省的她跟您发火。”   “还吧。”连天不咸不淡道,“就跟姐姐说,我看着喜欢,借来玩了一天。”   “是。”那婢女应下了,俯身将那只猫儿抱了起来。   “对了,蓝衣那儿,还没有消息?”连天蹙眉,“怎么回事呢,难道发挥失常?”   素来以妩媚动人为优势的蓝衣,莫非也在那男子面前碰钉子了?   连天正这么想着,便听得身前的婢女叫唤了一声,“蓝衣姐回来了!”   连天闻言,抬眸望去,一袭水蓝色身影映入眼帘,婀娜摇曳,正是蓝衣。   “你总算回来了。”连天瞥了她一眼,“事情办的如何?他对你动心了么?”   蓝衣摇了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连天看她这样,顿时拧起眉头,“怎么回事?你原先不是说自己很有把握的么!”   “公子息怒。”蓝衣福了福身,拧着手绢,柔柔道,“并非是奴家不够努力,而是那男子定力太好,奴家的手段,被他说成是俗套,他不仅没看上奴家,还将奴家嫌弃了一番。”   这话语听上去像是失落,可她说着,却又掩唇低笑,“不过他真的好镇定、好从容、好冷傲,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奴家这颗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话还未说完,迎面便是一个茶杯砸了过来。   蓝衣反应极快,一个侧身避了开,那茶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公子,你干嘛砸人家?”蓝衣回过头,望着连天,咬了咬唇,“任务失败,就要如此粗暴地对待我?”   “你说呢?”连天冷冷一笑,“任务失败算不上什么大事,可你犯下的错却比任务失败还严重,你说你什么意思?我让你去引诱敌人,你却反被敌人引诱,你这脑子里进水了不成?花痴!”   蓝衣撇了撇嘴,不作解释。   不错,她确实诱敌不成反被诱。   “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相貌出众么?那种中人之姿,放在鸾凤国里一点都不起眼!你何时这么没出息!这家伙的姿容胜过我么?我就问你,论外表,我胜过他多少?!”   连天一改平日里的温雅,变得有些暴躁。   他看上的女人迷恋那小子也就罢了,毕竟是有感情基础的,不能说断就断。   但为何他的手下也在他面前臣服?!   “公子,看一个人,不是只看外表,更要看内在。”面对连天的暴躁,蓝衣倒是显得从容不迫,“虽然那男子的皮相比不过公子你,但他身上的可取之处却很多,单就以性格来看,他是颇为稳重的,那泰然自若的模样,好似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骨子里有种睥睨他人的凛凛气势,我敢跟公子打赌,这男子,绝对不是小白脸,与他交谈,我能嗅到一股贵族的气息,很浓郁。”   “你属狗的么!”连天听着蓝衣的话,眸光中依稀有火苗闪烁,“滚出去!别在我跟前晃悠!”   若不是因为蓝衣是他的得力手下,就凭她夸那个家伙的几句话,他就能立即下令将她杖毙。   蓝衣见连天明显在气头上,便也不再说话,撇了撇嘴,转身出门了。   留下身后的连天,握拳捶桌。   ……   “小蓝啊小蓝,看在我平日里带你不薄,给你吃香喝辣的份上,你去勾搭一只机灵可爱的猫儿回来如何?”客房之内,苏惊羽趴在桌子上,望着蹲在桌上的小蓝,与它瞪着眼。   大街上也有不少卖宠物的摊子,然而阿尧并不让她去接触。   一来,他看不上太普遍的宠物,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般的猫猫狗狗带回来都会被小蓝打压欺负甚至危及性命,尤其是同类,小蓝定会将其逼得逃都来不及。   阿尧曾说,她还未出现之前,小红就像他的正室,贤惠大方,只要是他认可的宠物,小红绝不会排挤,而小蓝,就像得宠的妾室,最爱耀武扬威,决不允许贺兰尧身边有新宠出现,只有小红这个正室,它会给三分面子,与其和睦相处,不敢冒犯。   苏惊羽听到这样的说法时,笑得前俯后仰。   所以,只有经过小蓝认可的小宠,才能在这个家中存活下来吧。   “小蓝,你要是愿意找个伴,你就叫一声?”苏惊羽朝它挑眉。   小蓝:“……”   苏惊羽望着它的双眸,不知为何,竟觉得仿佛遭受了它的嘲笑。   那双幽蓝的瞳孔透露出的信息仿佛是:妈的智障。   用四个词来形容它的眼神,便是——王之蔑视。   苏惊羽磨了磨牙,伸手要去揪它的胡子,它却噌的一下蹿了出去,踩着她的肩膀跃到了地上,开溜了。   苏惊羽:“……”   “小羽毛,你幼不幼稚?”贺兰尧午睡醒来,将苏惊羽同小蓝的互动收入眼底,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疑惑,“你不是喜欢那只折耳猫?怎么,它跑了?”   苏惊羽闻言,淡淡道:“被它的主子领回去了。”   “它的主子?”贺兰尧挑眉,“是何人?不愿割爱?你开价了么?”   “它的主人很愿意割爱,且还不要一文钱,准备白送我。”苏惊羽说着,干笑一声,“但是,它的主人名字叫连天。”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霎时一僵,“……”   “我没有接受,拒收了。”苏惊羽忙补充道,“而且,我跟他对话的时间颇为短暂,小蓝蹦到他头顶上,将他的头发捣成鸡窝头,而后迅速消失了,连天只来得及捕捉到它的一个背影。”   贺兰尧闻言,神色微有缓和,“看来,我有必要对他略施惩戒了。”   “阿尧,我们如今在隐藏身份,还是尽量别和他起冲突,你我如今在他们的地盘上,他跟尹清罗可是姐弟,若是被尹清罗注意到了咱们,届时被她怀疑……”   “这个我还用你提醒?”贺兰尧白了她一眼,“我教训他,就是要让他白吃亏,让他连自己是被谁整的都不知道。”   苏惊羽:“……”   “你开心就好。”她撇了撇嘴,随即起身,往外走。   才迈出两步,身后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你干什么去?”   “楼下蒸了包子,我去端上来。”苏惊羽说着,踏出了房门。   下了楼,一路朝着厨房而去,但苏惊羽没有料到的是,踏入后院的那一瞬间,看见小蓝慵懒地趴在一颗芭蕉叶下,眯着眼休息,而它身后,一只白色的猫儿悄悄地靠近……   正是那只折耳猫!   苏惊羽眯了眯眼。   连天又来了?   不对。   才被她赶走,哪有那么快又出现,阴魂不散也不至于如此愚笨,起码也要隔天再来打扰,频繁地来只会惹人烦。   转念一想,这只折耳猫很可能……是冲着小蓝来的?   苏惊羽静站着看,并不上前去打扰。   那只折耳猫悄悄凑到了小蓝的身后,伸出了爪子……   想偷袭?   这看似温顺的猫儿,也记仇呢。   眼见它的爪子就要挨到小蓝,突然间,小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头,一爪子拍在那折耳猫的脸上!   苏惊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两只心机喵的交手。   折耳猫吃了亏,不敢再还手,呲溜一下蹿出了老远,小蓝也不准备去追,趴回去继续睡了。   正应了那句话:穷寇莫追。   苏惊羽无声笑了笑,转身迈入厨房。   ……   另一边——   连天正在自己的屋里歇息,忽听屋外响起一声暴躁的女音——   “混小子,你把我的新宠抓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可真是愈来愈放肆,你真不怕我找你麻烦?!”   连天听闻此话,睁开了眼,拧了拧眉。   新宠……那只折耳猫?   他不是已经还回去了么?   连天正疑惑着,下一刻,房门被人直接拍开,尹清罗踏了进来,劈头盖脸一声呵斥,“谁让你不经允许抓我的猫儿?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   “你看你这吝啬劲儿,我抓来玩一玩你都要跟我闹,你就不能大度点儿?”连天冷哼一声,“再说了,我明明叫下人把折耳猫给你抱回去了,你当我那么稀罕,霸着那只猫儿不放呢?”   “你还想忽悠我呢?我看你那丫鬟进我府上鬼鬼祟祟的,便抓来询问一番,她都招了,你原本想要抓我的猫儿拿去哄女人开心的对不对?”尹清罗冷笑一声,“结果人家不要,给退回来了,你才要将猫儿还我,你那丫鬟说才把猫儿放下它就自个儿溜了,溜去哪儿了?这事是不是该怪你?我告诉你尹彦之,你要是不把猫儿给我找回来,我就把你看上的那女子逮过来给我当下人使唤!”   安利一个异能推理文——   亡灵法师妙探案/羽翊   她,小说中大杀四方、实力开挂的亡灵法师,即将称霸天下时却被作者的弱渣亲儿子逆推,因缘巧合下,从书中来到了现实世界。   于是,她在自己称霸世界的宏伟人生目标中又添了两项。   一、积攒力量恢复魔法;   二、报复蠢逼作者。   然而,在向目标前进的道路上,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卷入各种离奇案件里。   诡异连续跳楼、密室碎尸、死亡预告贴……   呵呵,在她这个亡灵法师面前装神弄鬼背后搞黑手,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愚蠢!她决定过一把神探瘾,查找真相,誓要把这个敢跟她抢业务的家伙干掉!要知道,她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终极大BOSS好伐!   ☆、第289章 你这个败家爷们   “你敢?!”连天原本还是漫不经心的,听闻尹清罗的话,顿时眉头拧起,“不就是一只破猫,你至于跟我发这么大的火?”   她要将他喜欢的人逮去当下人。   这话说出来,多影响感情。   “这不仅仅是丢了一只小猫的问题。”尹清罗磨了磨牙,“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拿走我喜爱的东西,这已经是对姐姐的不尊重了,你可明白?”   “你我是亲姐弟,你还跟我计较这个?”连天白了她一眼,“原本是想跟你说一声的,可当时你不在府上,我便想着,事后再告诉你也无妨了,你那么大度,应该不会介意的才对。”   “少给我戴高帽子,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了。偷我的猫拿去讨好你喜欢的女子,姐姐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女子比姐姐还重要?为了讨她开心,你一点儿也不担心挨我的骂?”尹清罗说到这儿,冷哼一声。   “姐姐这话可就难听了,姐姐当然比她重要,我与她才认识多久,哪能比得上咱们多年情谊。”连天终于放柔了语气,悠悠叹息一声,“是我低估了姐姐对那只小猫的喜爱了,我若是知道你这么喜欢,说什么也不会夺人所爱,这一回是我冒失了,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可好?”   尹清罗听着他这姑且算是认错的话语,眉眼间的冷意缓和了几分,开口的语气不再那么冷硬,“罢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肆意妄为,做事只凭自己开心,一向很少考虑后果,这种坏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我就不说你了,总之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下一次。”   连天听闻此话,便知她的气已经消了不少,忙笑道:“多谢姐姐不怪罪。下回想要姐姐的东西,一定跟姐姐说,经过允许之后再拿。”   “最好如此。”尹清罗瞥了他一眼,“对了,你跟那个姑娘,进展如何?”   连天闻言,唇角的笑意一敛,“你不妨猜猜。”   尹清罗轻描淡写道:“想必没什么进展,她若真的对你有意思,就不会将你所赠之物退回,除非她本身不喜欢猫。”   “她很喜欢。”连天道,“我能看得出来,她是挺喜欢的。”   “那她就是故意拒绝你,喜欢的东西却不收,很显然,她不想跟你有任何物件牵扯,她这是在提醒你,她对你无意。”   尹清罗说到这儿,挑了挑眉,“真是想不到,你这样的皮囊竟然钓不回来一个女子,甚至不能激发她的兴致。你说说你,看上你的那么多,你怎么就没一个看上的?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人家还看不上你,造化弄人。”   “她与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不多情,不滥情,不矫情,我就是喜欢那样的真性情。”连天不咸不淡道,“然而,可气的是,她的正牌夫君跟她简直是同样的性格,定力太好。我按着你当初的主意用了美人计,你猜怎么着?我派出的那个美人非但没勾搭上他,反而被他引诱了,一回来就跟花痴似的不断夸奖他,若不是因为这贱婢是我的得力属下,我早将她处死了。”   “那男人竟有如此本事?”尹清罗眯了眯眼,“真是罕见。”   “可不是呢,相貌不出众,脾气又恶劣,看上他的女子,真不知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脑子进了水。”连天说到这儿,轻嗤一声。   “听你对他的形容,好像不怎么样。”尹清罗面上浮现一丝玩味,“不过,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糟糕,怎么会有女子对他死心塌地,你的属下又怎么会被他勾去了魂儿?是你将他贬低的太过了,因为在情敌的眼中,对方永远是最差劲的。”   连天淡淡道:“姐姐这么说,就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不信你,只是觉得你对他的评价带了太多偏见,光是听你的,他简直一无是处,而他的优点,你必定不会说。”尹清罗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有点儿想认识这位定力非凡的男子了。”   连天闻言,顿时失笑,“好啊,我可先提醒你啊,如你这样以貌取人,他多半不能入你眼,此人相貌不出众,往大街上一放,压根不会引起人注意的那种,毫无特色,见到他之后,你若是失望了,可别怨我。”   “怨你做什么。”尹清罗斜睨着他,“在你看来,姐姐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人,光看皮相?若是气质绝佳,或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也是会考虑考虑要不要下手的。”   连天点头,“行,那你就去看看罢。”   尹清罗笑道:“告诉我,他们如今住哪儿?”   连天道:“不远,你若是闲着,我现在就带你去。”   ……   这一头姐弟二人正交谈着,另一边苏惊羽等人已经收拾行囊准备换地。   按贺兰尧的原话来说,便是为了避免某些阿猫阿狗上门来打扰。   苏惊羽对此自然是没有异议。   “咱们不住客栈了,客房简陋又窄小,这两日我已挑选好了新去处,是城南的一座梨园,已经让乌啼买下来了。”马车里,贺兰尧揽着苏惊羽的肩头,浅笑道,“梨园的风景好,我想,你会喜欢的。”   “你买了一整个园子?”苏惊羽挑了挑眉,“咱们只是来游玩的,又不是要久住,你这园子买下来,得花多少银子?”   “出来玩,别心疼银子。”贺兰尧手指轻抬,指尖摩痧着她的脸庞,不咸不淡道,“客栈就那么点儿大,风景又不好,白日里还不清净,住得多难受。”   “听你这么说,以后你我每每游历过一个地方,你都要买个园子下来当落脚点?”   “有何不可,我们缺那点儿钱?”   “你这个败家爷们。”   “我不管,败的是我自个儿的,你无权批评我。”贺兰尧悠悠道,“存那么多钱死了也带不走,倒不如在有生之年玩个痛快,活得精致。”   苏惊羽:“……”   这厮真是不懂理财。   “尤其是女子,更应该活得精致。”贺兰尧掐了掐苏惊羽的脸,“小羽毛,你似乎有点儿抠门,我并不是没钱给你挥霍,你说说,你省钱的原因是什么?”   “省钱可以省出好品德,抠门可以抠到变豪门。”   “这谁说的歪理?毫无依据。”贺兰尧冷哼一声,“真正的有钱人从不是靠省钱,靠的是头脑与生意经,勤俭节约是美德,但出门在外,与人来往,若是勤俭节约,旁人会觉得你吝啬,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的势力,人与人之间,拼的就是相貌、地位、财富。”   “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穷逼深深的蔑视。”苏惊羽面无表情。   “旁人被怎么蔑视,我都管不着,但,与我在一起,我定不会让你遭人蔑视。”贺兰尧说着,唇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信我吗?”   “信信信,深信不疑。”苏惊羽点头如捣蒜,“不信你信谁?”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行驶的马车便也渐渐停下。   不多时,车外响起乌啼的声音,“殿下,我们到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下了马车,抬眼望着眼前的场景,微微一怔。   眼前一个十分大的宅院,外围砌着高墙,此刻,在她眼前的,是一棵棵花开繁茂的梨树,雪白的梨花落了一地,好似铺成了一张雪白的花毯子。   如此赏心悦目,空间广阔,难怪阿尧要把落脚点选在这儿。   望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梨花,苏惊羽倏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他与她同乘马车去往一个园林,下车时,她看见成片成片的曼珠沙华,他手执花戒给她求婚,就是在那一片曼珠沙华地。   苏惊羽如此想着,低头望了一眼自个儿手指上套着的那枚花戒。   指环通身泛着银色,上头雕饰着一朵以红色玉石为材料的彼岸花。   他送她花戒时说的那句话,隐约在耳畔响起——   倘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无论幽冥地狱,黄泉奈何,我都会化作枯骨,与你同葬一处。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生死相随。   就在苏惊羽发愣之时,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羽毛,你发什么呆?”   苏惊羽回过了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初你跟我求婚的情景,也是在这样一个大园子里,也是如此的良辰美景。”   贺兰尧听闻此话,当即笑了,“怎么,觉得很值得回忆?那正好,眼前就是一片美景,你将你手指上的花戒脱下来,我再给你求婚一次?”   苏惊羽:“……”   这个……   已经成过婚了再来求婚场景重现,难道不会显得很奇怪么?   殊不知,贺兰尧只是随口一说,就在苏惊羽思考之时,他又云淡风轻道:“开玩笑的,别当真,走,进去看看吧。”   苏惊羽:“……”   又耍她。   “喵呜”身后倏然响起一声猫叫,苏惊羽回过头,看到的便是小蓝尾随而来。   然而,就在小蓝身后两丈之外的地方,一抹小小的白影移动着,苏惊羽抬眼去看,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是那只折耳猫。   这小家伙怎么跟上来了?!   苏惊羽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原本住着的客栈离这梨园的距离不算远,但也说不上近,这只折耳猫竟一路跟随而来,它的目标显而易见。   冲着小蓝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   它是找小蓝打架来的,还是看上小蓝了?   “它怎么也跟过来了。”贺兰尧一回头也看见了折耳猫,眉头轻蹙。   当他得知那折耳猫是连天的宠物时,他对其已经没有好感。   “冲着小蓝来的,我走近后院的时候还看见它两在打架呢。”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颌,眸光中一抹淡淡的笑意,“有意思,竟然一路跟了过来,阿尧你说,它是来寻仇的,还是来追求小蓝的?”   “管它是做什么来的,又不是我的猫。”贺兰尧的语气冷淡,“我的猫也绝不会看上那样的猫,除非它是不想跟着我了。”   苏惊羽:“……”   阿尧对连天的偏见,已经上升到对他的宠物都不待见。   下一刻,贺兰尧忽的俯下了身,伸手将小蓝抓到身前,将它转了个方向,让它能看到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那只折耳猫。   “听着,笨猫,我不反对你找个伴,但,你得把你这双猫眼给我放亮了。”贺兰尧不温不火道,“像你前面那只白猫,它就配不上你,它若是来烦你,你可别对它客气,来一回打一回,你若是要跟它凑一对,休怪我将你扫地出门。”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小蓝趴在地上,喵呜一声。   苏惊羽抬头望天。   这一声叫,是答应了?   小白猫,但愿你只是来打架的,不是来追求小蓝的,否则,只怕会受伤呐。   ……   “什么,走了?”   装潢简洁的雅间之内,尹清罗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微微诧异。   她如今所在的位置,正是原先贺兰尧等人所暂住的客栈对面。   连天给她提供的地点便是正对面的那家客栈,她原本想见识一下那个被连天批得一无是处的男子是什么模样,却没有想到,她派出去的人带回的消息是他们离开了。   “掌柜的说,他们是半个时辰前才离开的,公主,咱们就差那么一点儿。”   “这么不巧。”尹清罗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连天,“现在人都走了,去哪儿也不知道,你就没派人盯着吗?”   连天闻言,蹙了蹙眉,“怎会没有,我派了两人盯着,只不过那两人不知死哪去了,一连两日都要没有消息,我都怀疑他们很有可能暴露了,被解决了。”   “看来真不是省油的灯。”尹清罗漫不经心道,“依我看来,他们的离开,或许是为了防止你上门打扰,换个地方住,也能换个清净。”   “换地方能如何?还不是在这帝都里,我若是想查,还真不怕查不到。”连天轻嗤一声,“以为换个地方就能摆脱我了,门都没有。”   “那我等你的消息。”尹清罗不咸不淡道,“且看你短时间之内能不能查到他们的落脚点。”   她话才说完,身后响起了敲门声,下一刻,婢女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公主,折耳猫有消息了。”   尹清罗听闻此话,当即道:“进来说。”   房门被人推了开,丫鬟踏了进来,道:“您贴出去的悬赏令果真有用,有一名路人说,就在不久前,他看见一只白色的小猫尾随着一辆马车,当时还觉得纳闷,那马车驶进了城南的一处梨园,折耳猫八成就在那儿。”   “太好了。”尹清罗站起了身,“城南有几处梨园?”   “小的有好几处,那路人说,他路过的是最大的一座。公主,咱们现在去么?”   “当然要去!”尹清罗说着,眯了眯眼,“好端端的,折耳猫为何要尾随一辆马车?你不觉得这当中蹊跷么?我倒是要看看,那马车里有什么好东西,那梨园的主人若是敢将我的猫怎么样,看我如何收拾他。”   “别想多了。”连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不疾不徐,“依我看,八成是碰到同类了。一只猫它能懂什么?能诱惑它的无非就是美食,以及它喜欢的同类,你觉得折耳猫可能为了好吃的跟人一路么?那马车里多半有另一只猫。”   “若真是这样,那它也太没出息。”尹清罗拧了拧眉,“它是珍贵稀有的品种,哪是寻常的野猫能配得起的?在我府里,我好吃好喝的给它,还找人伺候它,它为了另一只猫尾随了一路,若是被那野猫勾搭走了,我非拔了它的毛不可。”   “这就是你肤浅了。”连天轻挑眉头,“没准是折耳猫自个儿送上门的,你还能怪人家的猫勾搭它?畜生和人怎能相提并论,你还指望畜生凑对也要门当户对?太好笑的。”   “闭嘴。”尹清罗白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懒得与你说,我要去将那只笨猫抓回来。”   推个文,古言的,么么哒。   书名《腹黑王爷的娇蛮奴妃》   作者:景飒   她是现代医科大学高材生,海边度假时突然被大浪拍到了古代,身穿比基尼从天而降,掉进了魏国荣王爷的浴桶里。   他是赫赫有名的魏国荣王,丰神俊朗,手握大权,乃是天下九公子之首。   一场战乱,他身负重伤,整日都是病怏怏!   为了生存,她女扮男装在荣王府当起了家丁,专门负责伺候身体虚弱的荣王爷。   日久天长,他渐渐发现了端倪。那一夜,他狠狠的撕碎了她的一切伪装,包括她的女扮男装。   谁说他虚弱?明明是个腹黑装病的家伙!   ☆、第290章 选妃?   苏惊羽等人自然是不知道,就因折耳猫尾随马车被路人看见,他们的新住处便轻易暴露了。   “阿尧,中午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与红烧牛肉。”   装潢雅致的屋子内,苏惊羽正在布菜,瞥见蹲在桌角边的小蓝,她无声笑了笑。   另外拿了个碟子,将桌子上的荤菜都分别夹了一些到碟子里,这才蹲下了身,将碟子放在了小蓝面前。   小蓝嗅到了肉香,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开吃了。   苏惊羽才落了座,余光看见门槛外蹲着的一抹小小的白影,她抬眼去看,正对上折耳猫那双水灵灵又可怜兮兮的大眼。   已经到饭点了,它没有食物可吃。   苏惊羽素来见不得小猫小狗挨饿,平日里在大街上看见流浪猫狗,她的手中若是有食物,从不吝啬施舍给它们。   她对人反而不会同情心泛滥,因为人心难测。   但她对小动物往往很容易心软,只因动物单纯。   苏惊羽并未多想,又拿了个碟子,正准备给那只折耳猫夹点东西吃,却听身后响起乌啼的声音,“惊羽姐姐,别管它了,那又不是咱们家养的,是那连天小白脸的,管它作甚?让它饿着,没准它挨不住饿就自己回去了,这么一来,也不会勾搭咱们小蓝了。”   苏惊羽闻言,淡淡道:“它勾不勾搭小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现在一定饿了,让它看着我们吃饭,这不厚道。”   “平日里大街上那么多叫花子也没见你心软。”乌啼撇了撇嘴,“一直破猫,你还格外照顾……”   “我对人对动物的方式不同。”苏惊羽道,“陌生的人,无论是何身份,我都得提防,但动物,需要提防吗?一只猫吃的又不多,这儿点肉你都要吝啬?”   乌啼:“……”   好吧,他闭嘴。   贺兰尧正走近饭桌,听闻二人的谈话,并未有多大反应,只是颇为平静地坐下来,拿起了筷子。   苏惊羽决定的事,可不是那么好干涉的。   更何况,他也当真不屑于跟一只猫较劲,只要那折耳猫不来勾搭小蓝,他懒得管。   苏惊羽将一些荤菜夹进了碟子里,便走到了门槛边,俯身将碟子搁下。   折耳猫当即低下了头,张口就吃。   苏惊羽笑了笑,起了身。   正准备回屋内,苏惊羽忽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异响,她立即顿住了脚步,仔细一听,像是马蹄声与车轱辘的声音?   有人闯入了梨园。   苏惊羽这才想起来,他们才搬来这梨园,放好了行李之后便开始张罗吃的,把锁门的事儿都忘了,大门大敞着,便有人不打招呼进来了。   真是无礼。   未经主人允许就将马儿驾驶到园子里,这人最好能给出一个好的说法。   “呵,有客来访呢。”贺兰尧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慢条斯理道,“咱们才定下落脚点立即就有人找上门了,小羽毛,来猜猜,这次前来的人,是陌生人还是熟人?”   “多半是熟人。”苏惊羽冷哼了一声,“这种未经允许横冲直撞的架势,分明就是贵族的风格。”   而她的话音才落下,便见前方大片的梨树中央有数十道人影在穿梭,其中一道艳红色的身影颇为醒目,可不正是老熟人尹清罗?   “果然,像她的风格。”苏惊羽双手环胸,气定神闲,“素质低下,飞扬跋扈,此番找上门来,难不成是认出了我们?不应该吧。”   而就在苏惊羽说话间,数十个黑衣持剑男子已经涌上前来,堵在了门前。   苏惊羽发现,如今的尹清罗出行真的是谨慎了不少,带了这么多的随从,且观这些人脚下轻盈的步伐,敏捷的速度,应该是训练有素的侍卫高手。   尹清罗真是被人刺杀怕了,随时准备进入保护模式。   尹清罗走近了,粗略打量了一下乔装过后苏惊羽等人,并没有一丝往日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余光瞥见一抹小小的白影在动,尹清罗望了过去,看见的便是她的折耳猫正蹲在门槛外低头吃东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主人的到来,吃着盘子里不知道是啥玩意的肉。   “你们拿的什么东西给它吃?!”尹清罗迈步到折耳猫身前,以质问的口气问众人。   “拿人吃的东西给它吃!”苏惊羽斜睨着尹清罗的身影,有点儿明白尹清罗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原来,是为了折耳猫而来的。   她并没有发现他们这伙人的真实身份。   她之所以能找到这儿,或许是因为折耳猫尾随了马车一路,被路人看见了,而她正好在找猫,被路人告知了。   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同一时间,屋子里的乌啼听见了尹清罗的声音,当即将地上的小蓝抱了起来,奔到了窗口处,打开了窗。   “小蓝,那女流氓认得你,为了不让我们身份暴露,你出去避一避。”   说着,他便将小蓝搁在了窗台上。   小蓝很是配合,嗖的一下跃了出去,仅仅片刻的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不久前才挠了尹清罗的脸,害得她险些毁容,尹清罗自然是对它印象深刻,若是发现了它,他们这伙人哪还能继续乔装下去。   “听人说,我的猫跟在你们马车后跟了一路,你们的马车里是有什么好东西?”尹清罗扫了一眼众人,眸光轻蔑,随后朝着身后的随从道,“把小猫带回去。”   “马车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人。”苏惊羽不咸不淡道,“这位姑娘你未经允许便带人擅自闯入我的园子,这是不是私闯民宅?”   苏惊羽的话音才落,尹清罗身后一名随从当即低斥一声,“放肆!这是大公主,尔等还不行礼!”   苏惊羽听闻此话,翻了个白眼。   一言不合就摆架子。   此刻显然不是正面起冲突的时机,于是,苏惊羽便敷衍般地点了点头,“见过大公主,是民女有眼不识泰山,请公主见谅。”   尹清罗将她随性的样子看在眼中,不知为何,竟觉得隐隐有一丝熟悉感。   这女子的神态,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然而,她并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光是看相貌,一点儿也没有印象。   熟悉的,是眉眼间的不羁,以及说话的语气。   同一时刻,苏惊羽察觉到尹清罗打量自己的目光,心中思量着:莫非这女流氓看出什么来了?   她所遇到过的敌手中,尹清罗属于较为聪明的一类,至少与她交锋了数次,还没将她整垮。   气氛忽然变得很是寂静。   苏惊羽身后,贺兰尧眸光中浮现些许思索。   看女流氓的神态,应该不是认出来了,而是……起了点疑心。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神态气息,以及说话方式,却没那么容易改。   这女流氓一旦起了疑心,就会盯上他们,鸾凤国是她的地盘,不利于他们行动。   想到这儿,贺兰尧忽然伸手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惊羽闻声,当即转过头,伸手扶他,“怎么了这是?”   贺兰尧依旧在咳嗽,转头看她之时,朝她眨了眨眼。   苏惊羽见此,心里一松。   原来是装的。   他们和尹清罗交锋数次,尹清罗对他们想必都有着深刻的印象,尤其她对阿尧那种爱恨交织的情绪,只会让她将他更深刻地刻画在心里,即使伪装了容貌,神态气息语言还是有可能露出端倪。   因此,想要不被怀疑,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避免和尹清罗说话,或者,呈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状态,将她的疑心消除。   阿尧此刻装咳嗽就像是在扮演一个病痨子,自个儿应该配合才对。   想到这儿,苏惊羽面露苦楚,“相公,你又犯病了?你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药不能停呐!”   贺兰尧:“咳咳……”   “夫人,你离我远点儿……”贺兰尧作势要将苏惊羽推开,“大夫说了,我这病极其容易传染给身边人,我发病的时候,你莫要靠近我。”   尹清罗闻言,拧了拧眉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男子是个病痨子,那这屋子周围的空气想必也不好。   反正她的猫儿也找到了,就不与这伙人浪费时间了。   如此想着,她转过了身,朝着周围的护卫道:“回去。”   苏惊羽见此,忙道:“大公主,慢走……”   尹清罗自然不会去搭理她,带着众随从扬长而去。   她身后,苏惊羽望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看吧,还是我的办法奏效,一装病就能赶走人。”贺兰尧恢复了正常,双手环胸,“女流氓一向自命高贵,咱们这屋子里要是有病人,她一定觉得空气不干净,会玷污了她的贵体,除非有要紧事,否则她绝不会久留。”   苏惊羽点了点头,“这法子好,只是,她刚才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儿怪异,我在想,她是否看出了什么。”   “应该不会认出来,顶多起了疑心。”贺兰尧云淡风轻道,“无妨,反正我们也习惯了被人盯上,我已经不打算再换地方,就呆在此处,她若是派人来查,就让她查,咱们若是搬走了反倒显得心虚。”   “我也是如此想的,这梨园多好,再换地,麻烦。”苏惊羽道,“顺其自然吧,毕竟不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万事还需谨慎低调。”   ……   尹清罗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愈想愈觉得有古怪。   方才梨园那个女子的脸庞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也许是她真的太讨厌苏惊羽,以致于碰见一个性格以及说话方式与苏惊羽相似的女子,她都难以忽略。   苏惊羽那伙人在她回国的路上截杀她,她好不容易脱身回国,那伙人应该不会大胆到来鸾凤国找她麻烦吧?   这儿是她的地盘,每每出行身旁都有高手保护,她只要出点儿什么事,身边的人立即会放信号弹,找她麻烦的人,别想走出鸾凤国的帝都。尤其是如今帝都戒严,非本国人不得入内,除非是身份高的异国使臣团才可踏入城门。   “喵呜”耳畔忽然传进一声清脆的猫叫。   尹清罗转过身,望着蹲在身边的折耳猫,身后拍打了一下它的头,“以后再到处乱跑,小心我拿条绳子将你套住,看你还到处溜达!”   她这一拍打,折耳猫似是有些不满,从她身边跳开,缩到马车角落里去了。   尹清罗见此,冷哼一声。   小畜生脾气还不小。   马车正行驶着,尹清罗忽然听见马车外响起一声车夫的惊呼。   她正想询问是怎么回事,面前的车帘忽然被人一下子掀了开,一抹黑影蹿了进来,直接坐到她身旁。   忽然闯入的人让尹清罗拧起眉头,正要斥责,看清了来人的脸,却将斥责的话咽了回去。   原来是她那不省心的弟弟。   想想也是,一般人哪敢闯进她的马车,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你又要作甚?还有,马车在行驶的途中,你这么跳上来不安全,你自个儿倒是觉得轻松了,若是车夫被你吓到,掌控不好方向……”   “行了行了别啰嗦,不就是跳个车,有什么大不了的。”连天打断了尹清罗的话,一脸的烦躁,“母皇也真是的,你这大姐都还没成家,却逼着我娶妃,还有父君,他给我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矫揉造作的,我都说了不喜欢,还非要逼着我选,我差点儿跟他翻脸。”   “你也别瞎抱怨,我虽然还未成婚,但驸马的人选早已定下,就差选个吉日了,我的婚事,他们已经不用愁了,咱们尹家男儿稀少,他们替你操心也是正常的。”尹清罗悠悠道,“父君给你挑的,你随便选个看的顺眼的就行了,娶了之后若是不喜欢就扔一边,另寻新欢,你一旦成婚,他们就不会再念叨了。”   “说得倒是简单,什么叫娶了之后若是不喜欢就扔一边?同住在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着都烦。”连天轻嗤一声,“我若是娶妃,要我看上的才行,看不上的,和她拜堂我都膈应。”   尹清罗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你想娶谁?该不会是之前看上的那个女子?那是有夫之妇,你身为皇室子弟,要娶一个嫁过人的,你倒是真不怕被人笑话?还有,那女子什么身份什么来历?能不能配的起你,这些你都要思虑,若是平凡,我建议你跟她玩玩就行了,别认真,还是娶名门贵女才能带出门。”   “我懒得跟你交谈。”连天别过了头,“你若是要跟父君一样啰嗦,我连你也不搭理了。”   尹清罗闻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马车行驶了片刻,缓缓停下,随后车夫的声音在外响起,“公主,到了。”   尹清罗拍了一下连天的肩,“到了,下车!”   连天起身钻出了马车,跃下马车的那一瞬间,恨不得钻回马车里去。   原因无他,此刻尹清罗的公主府前,数名白衣人一字排开,那都是父君身边的白衣卫,很显然,是猜到了他会躲到尹清罗这儿,专门守在此处等着抓他进宫的。   连天转身想要开溜,白衣卫全数涌出,瞬间将他包围。   “王爷,别躲了,就猜到您会躲在大公主这儿,跟我们进宫一趟吧,王夫要见您。”   连天道:“不见!回去告诉父君,我身体不适……”   “抱歉,王爷,恕我们难以服从。”为首的白衣人如此说着,挥了挥手。   下一刻,连天便见四周数条白绫飞出,直接缠上了他的四肢以及腰际。   连天:“……”   好家伙,果真是有备而来的。   “姐姐,还不快来帮我解围!”连天转过头,朝着身后的尹清罗大喊。   尹清罗淡淡道:“你还是去吧,别总是顶撞父君。”   “你……”连天眉头一拧,还想再说话,白衣卫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直接扛走,扛上一辆马车。   连天被束缚着无法抗议,只能由着众人将他带回了宫中。   入宫之后,被白衣卫抬着下了马车,直接抬进了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头。   “终于将你逮回来了。”空气中响起一道低沉微冷的男子嗓音,“这一次,你必须做出选择,桌子上有二十幅名门闺秀的画像,你选一幅罢。”   “不选!”连天冷哼一声,“我已经有意中人了,这些画像,不看。”   ☆、第291章 五百万两,离开她   “哦?你有意中人了?我怎的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说来听听。”   “我若说了,你是不是就要将人家请进宫里来?”连天轻嗤一声,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身上缠着的白绫扯下来。   那些个抓人的白衣卫可真讨厌,抓就抓吧,还非要拿一堆破布条来缠人,解下来都麻烦。   正对面,男子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当然要将她请进宫来,不见面焉知好坏?”   “那我可不说,我的婚姻大事,我自个儿做主,不劳父君操心了。”连天道。   “住口。”对面的人语气中似是带上了点点恼意,“你这是对父君说话的态度么?你的婚姻大事,我怎么就做不得主?你想要自己挑,可以,告诉我,那姑娘的来历,身份,现在在何处?你看中的人,我总得见上一面,若是不能过我这关,你也不用想了。”   “我看中的人自然是不凡的人。”连天漫不经心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至于她的来历,我也不清楚,她并未透露给我,但我相信,我迟早会知道的。”   “你胡闹!”   空气中响起男子的一声低斥,“你连她什么来历都不清楚,就与她来往,你就不担心她心怀叵测?”   “她哪会心怀叵测?是我主动去接近她,并非她刻意来接近我。”连天拧了拧眉头,“还有,我是以平民的身份与她来往,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么一来,她还能有什么不良居心?再有,她是个富商,本身衣食无忧,有头脑,也有能力,这样的女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连天说着,目光望向一丈之外绣着龙凤呈祥图样的屏风。   屏风后隐约一道人影,正是他的父君,何王夫。   “总之,来历不明的女子我不接受。”何王夫冷哼一声,“你必须将她的身份来历清清楚楚地告知我,若是能让我满意,我绝不反对你们。”   “这个……有点难。”连天顿了顿,道,“她是异国人,且她不爱搭理我,你让我怎么查她的来历?”   “不爱搭理你?”何王夫的声线携着一丝冷意,“这么说来,是你一厢情愿了?”   “算是吧。迄今为止,只是我单方面中意她罢了。”连天不咸不淡道,“不过请父君放心,我正在追求她,我与她才相识几日,她没中意我也实属正常,再给我一段时间,别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父君不说话,儿臣就当你是同意了。”连天笑道,“您要是没有别的事,儿臣这就告退了。”   说着,他转身,抬步就要走开。   可他才跨出了一步,身后便响起了王夫的声音——   “站住,我的话还未说完。”   连天背对着王夫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烦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快点儿。”   “我必须要见这个女子。”王夫不冷不热道,“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总之,人我是一定要见,若是不让我见,那就别指望我能同意,总之,你自个儿决定吧。”   连天:“……”   让她来见他的父君,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对她袒露身份。若是他将真实身份告诉了她,也就代表着,他向她承认假扮小白脸欺骗她的事实了。   为了将他从玉树阁赎出来,亏了她一百万两,她若是知道真相,多半会火冒三丈吧?   看来,他得准备一百万两去认错了。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到底躲到那儿去了?   ……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边,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正手执棋子,对弈。   “惊羽姐姐,不妙了!”倏然间耳畔响起乌啼的声音,扰乱了苏惊羽的思绪。   “什么不妙了?一惊一乍的,我正愁这一步怎么下呢,你这一喊可别给我喊输了。”苏惊羽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视线依旧盯在面前的棋盘上。   “惊羽姐姐,别光顾着下棋了,有更重要的事儿!”乌啼说着,将一幅画纸递到了苏惊羽身前,“你看!”   苏惊羽的目光终于从棋盘上挪开,落在了眼前的画纸上,这一看,却让她眼角蓦然一抽。   悬赏令!   皇家的悬赏令,上头画着的正是她如今的面貌,画像之下附着一行字:寻此女,若提供属实消息,赏金千两。   这做派,除了连天,还会有谁?   这个家伙找不到她,竟然直接下了悬赏令?   苏惊羽将画纸拍在棋盘上,磨了磨牙。   之前装平民小白脸装的好好的,终于按耐不住,想要亮出他高大上的身份了?   “就知道他不会放弃。”贺兰尧手执黑子,语气幽凉,“身为女流氓的弟弟,还真是有着跟她姐姐一样的毅力呢。”   苏惊羽静默片刻,而后道:“要不,我再换张脸?反正咱们来鸾凤国用的一直都是假面目……”   “再换个面貌,可以。”贺兰尧不咸不淡道,“那就得把住处也一起换了,这个园子,咱们得搬出去。”   “靠!我这才住一天呢,就要搬走。”苏惊羽将面前的画纸揉皱了,低咒一声,“罢了,搬就搬!”   改头换面换住处只是有点儿麻烦而已,被连天缠上,却是数不尽的麻烦了。   苏惊羽如此想着,便起了身,正准备去收拾东西,贺兰尧却道:“似乎是来不及了,还是坐下吧。”   苏惊羽:“纳尼?”   贺兰尧伸指,朝右指了指,示意苏惊羽去看。   苏惊羽转过头,只见不远的前方,数道黑影穿梭在梨树之间,以极快的速度涌上前来。   苏惊羽见此,翻了个白眼,坐下。   人都找上门来了,收拾东西显然来不及,也省的再搬家了。   “小羽毛,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跟他们拼了;二,跟他们走,去见连天。”贺兰尧气定神闲道,“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那还是跟他们走吧。”苏惊羽白了贺兰尧一眼,“跟他们恶战,咱们定能脱身,但身上难免会挂点彩,不值得。若是连天被我们磨得失去了耐心,悬赏令只怕要变成通缉令了。”   就在她说话间,那群黑衣人已经涌了上来,清一色的侍卫装,为首的那人朝她道:“这位姑娘,我们奉五王爷之命前来,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的话音落下,回答他的不是苏惊羽,而是贺兰尧,“你们五王爷有没有邀请我一同去呢?”   对方听闻此话,怔了一怔,而后道:“王爷只吩咐我们来请这位姑娘。”   “那么我可以不请自去么?”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要么,就将我与这位姑娘一同带去,要么,就都别去了。”   众人:“……”   贺兰尧的话说完,苏惊羽起了身,朝着对面的众人道:“我这位夫君与我形影不离,他不放心我一人离开,这样吧,你们将我们都带回去,若是你们的王爷怪罪下来,我顶着。”   为首的人思虑了片刻,最终妥协了。   与其跟对方争执不下,倒不如退让一些,看王爷的态度,似乎还挺重视这位姑娘,他们也不好对她无礼。   于是乎,苏惊羽同贺兰尧跟着众侍卫一同离开了。   这群人嘴上说是‘请’,倒也真的是请,连马车都备好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上了马车,马车行驶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便停下了。   苏惊羽下了马车,抬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华丽的府邸,气派而拉风,这便是五王爷府。   二人被迎进了府中,到了大堂内坐下,不多时,便有丫鬟端茶上来了。   “连天这王府倒是真的气派。”苏惊羽随意扫了一眼四周的装潢,悠然道,“阿尧,我忽然有点儿想念咱们自个儿家的王府了。”   “犯不着想念。”贺兰尧轻挑眉头,“等哪天回到出云国,我会修建一座更气派的王府,准不会让你失望。”   苏惊羽闻言,不禁失笑。   动不动就盖房子。   真是——挥金如土。   这一头二人交谈着,另一边,连天正赶过来。   “王爷,除了那姑娘之外,她的夫君也跟来了……”   “谁让你们把他带来了?”连天听着身后侍卫的话,扬手一个拳头敲在他头顶上,“不知道本王看他很不顺眼么?带他来作甚?”   “王爷,我们也是没法子,您说了要对那姑娘客气,她说了,要么就把她夫君一同请来,要么就都不来,于是,我们只能妥协她了。”   连天拧了拧眉头,却是不再说话了。   的确像是她的脾气。   那个男人竟然也跟了过来,真是碍事。   眼见就要步入大堂,连天调整好了情绪,步履轻缓地跨过了门槛。   苏惊羽正与贺兰尧说话,余光瞥见一抹深蓝色,转头去看。   连天还是原先的那个连天,只不过,这次见他,多了几分贵气。   深蓝色的锦服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袖口与衣领处绣着蛟龙图案,一头乌发绾梳端整,佩戴着一顶贵气十足的五珠银冠。   单看外表,华贵而优雅。   连天踏入大堂之后,便将下人们都遣退了,偌大的空间里,仅剩三人。   “果然是人靠衣装。”贺兰尧以手托下颌,将连天打量了一番,淡淡道,“昔日的小白脸,摇身一变成了五王爷,这气势都不太一样了,你是块演戏的料,尤其是演小白脸,简直不能更像。”   苏惊羽听着这话,顿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连天面色一沉,“知道我是王爷,你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他的语气并不恶劣,目光却有些阴寒。   “就事论事,实话实说,难不成还错了?”贺兰尧笑得一派温和,“对了王爷,我们被你坑骗了一百万两,这事你还记得吧?那一百万两,是给一个名唤连天的小白脸,而不是给一个尊贵气派的皇亲国戚。简单来说,你欠我钱,一百万两,欠人钱焉有不还之理?即便你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违反了欠债还钱的铁律。”   连天眼角跳了跳,“你……”   “我不给你算利息已经很是宽厚了,别想赖账。”贺兰尧斜睨着他,“堂堂一个王爷,欠钱不还,你好意思?你的脸呢?”   “本王何时说过不还钱?你休要胡言乱语!”连天被贺兰尧一席话说的火苗蹿起。   这个男子,果真讨厌。   可恶至极。   谁稀罕扣着他那一百万两不还?   “喔,那是我误会了,原来你不打算赖账。”贺兰尧慢条斯理地说着,朝连天伸出了手,“钱呢?”   连天沉着脸道:“那笔银子自然会给你,本王回头就让人去清点银两,定会一文不少的还你。”   “我现在就要看到银子。”贺兰尧道,“我是债主,我说了说。”   “你算什么玩意?!”连天厉喝一声,“本王要你等,你就得等!”   “我算你的债主。”贺兰尧气定神闲,“你明明就可以立刻还我银子,为何拖拖拉拉?该不会是没钱?你想拖延时间好赖账,还是准备去找别人借来还我,拆东墙补西墙?看不出来你一个王爷还是个死穷鬼。”   “住口!”连天呵斥一声,“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刁民!”   开口闭口就是钱,这个男子是掉钱眼里了。   说了会一文不少的还他,他还不依不饶地讨债!   “我讨债就成刁民了?”贺兰尧反唇相讥,“那你欠债的成什么了?”   连天:“……”   他真的很想将这个刁民扔出去,但他心仪的女子正在一边旁观,若是这么做了,必定会给她留下坏印象。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因此,即使再讨厌这个男子,他也要暂且忍一忍。   “罢了,你随本王来账房!”连天一甩衣袖,“马上跟来,马上将银子还你。但愿还你银子之后,你不要再说废话!”   话音落下,他又转过头看苏惊羽,态度立即转变,展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在这儿稍候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苏惊羽:“……”   这连天真是经不起激将法。   被贺兰尧三言两语说的就没辙了,看来,这世上说理能说过阿尧的,还真是没几个人了。   连天与贺兰尧走出了大堂,前往账房的路上,连天道:“你配不上她,如你这样恶劣的性格,她迟早会厌倦,你若是聪明些,就应该自己主动离开,别等到有一日她将你甩了,那可就没面子了。”   “你哪来的如此丰富的想象力?”贺兰尧偏过头望着连天,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这并非是我想象出来的,而是我猜测的未来。”连天不紧不慢道,“你自以为你有什么比得过我的?权利、地位、皮相?你有哪一样拿得出手?当初你笑话我是小白脸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日我会以王爷的身份站在你眼前,嘲讽你?”   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你真觉得你自个儿好看?你这样的皮囊拿到我们出云国根本上不得台面,听说过我们出云国第一美男么?那才是我唯一认可的,称得上俊美绝伦的人,而你,摘掉了小白脸的帽子,穿上华丽的衣裳,还是难改一身乡土气息。”   连天闻言,顿时眉头一拧,转身抬手袭向贺兰尧——   这刁民真是不想活了!   而贺兰尧面对他的袭击,一个侧身避了开,悠悠道:“一言不合就动手,还骂我刁民,现在看看,到底谁更刁蛮?”   连天袭击不成,冷笑一声,“这儿是我的王府,你最好给本王安分点,别再做些冷怒本王的事儿,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才不与你计较,别给脸不要脸。这次我带你来账房,不仅是要还你那一百万两,你开个价吧。”   贺兰尧凤眸轻眯,“开什么价?”   “给你多少,你愿意离开她?”连天不冷不热道,“五百万两。”   贺兰尧听闻此话,冷嗤一声,“我给你一千万两,你去上吊可好?”   ☆、第292章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   贺兰尧此话一出,连天的神色当即变得阴沉。   这厮说什么?给自己一千万两,让自己去上吊?   这刁民说话简直愈发得寸进尺!   再有,他当真拿得出数目那么庞大的金额么!多半只是在说大话。   “本王看在她的面上,才一再容忍你的无礼,否则,单凭你对本王说话的口气,本王一声令下,便可以让人来捉拿你问罪。”连天望着贺兰尧,目光颇为轻蔑,“要怎样你才愿意离开她?”   “这话应该我问你。”贺兰尧莞尔一笑,笑容里却不带丝毫暖意,“懂不懂何为先来后到?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句话你可曾听说过?你以为只要我离开,就不会妨碍你与她在一起?可笑,单凭你这张脸,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贺兰尧说到这儿,眉眼间嘲讽的意味愈发浓烈,“你的容貌神似她的弟弟,这就注定了你与她最多只能成为姐弟,即使我不在了,她看上谁,都不可能看上你,醒醒吧,傻子。”   贺兰尧的这一番话,毫无意外地再度惹怒了连天。   “你给我住嘴!”连天扬起手,一拳挥向了贺兰尧的脸庞。   而这一次,贺兰尧却不躲了,而是同样扬起了手,手握成拳挥出,正抵上连天袭来的拳头。   双拳相互撞击在一起,皆是不小的力度。   连天只觉得这一拳击出,五指的指节顿时麻了,痛感从指节传递过手掌,好似打在了一个铁球之上,冰冷又坚硬,到头来非但没有伤到敌人,反而打疼了自己的手。   连天收回了手,将五指张开,低头一看,指节竟然又红又肿,麻痹的感觉好片刻后才消失,然而指节上的红肿却是消不下去了。   连天抬眸怒视贺兰尧,眸中有火气,也有惊奇。   这男子竟然有铁一样的拳头?!   他的视线落在贺兰尧的手上,莹白如玉,指节修长,没有一处地方有红肿,与自己的差别可谓大。   连天暗暗心惊,莫非这男子有一身好功夫?   “怎样,还要继续么?”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方才那一招,我基本已经清楚你的实力,出招的力度尚可,只可以内功着实不好,内力不练好,速度快也无济于事,碰上内功高手,只有挨打的份。”   连天气得咬牙切齿,想要出手,却又不得不隐忍。   只是简单的一招,他却也依稀猜出了对方的实力。   这个男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至少自己跟他单打独斗是讨不着好处的。看对方的年龄,似乎也与自己相差无几,为何会有这样的武艺。   “你是否在想,我为何比你厉害?”贺兰尧仿佛看穿了连天的想法,轻描淡写道,“这世上,有个词叫做天才,天才是什么?七成的天赋加上三成的努力,你之所以打不过我,只有两个原因。一,你平日里练功懈怠,不够刻苦。二,没有天赋,天生智障。”   “闭嘴。”连天冷声道,“本王并不是没有天赋,只是练功不够刻苦,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个借口不错。”贺兰尧笑得温和无害,“对了,我得告诉你个事儿,她喜欢英雄,她本人的性格就十分彪悍,对待伴侣的要求也是极高,若是打不过她的,通常都无法入她的眼,试想一下,若是成了她的手下败将,那么遇到危险之时,谈何保护她?不拖她的后腿就好了,你觉得,你会是她的对手么?”   连天:“……”   这个他倒是真的不知道,也无法确定。   “说不出来了是么,因为你缺失信心,你对她的了解太少,少到她有几斤几两你都不清楚,她功夫是好是差你更不清楚,你所知道的,仅仅只有她来自异国,是个富商,个性彪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贺兰尧冷冷一笑,“堂堂王爷追求一个女子连她的底细都不清楚,你是认真的?还是,纯粹只想玩玩而已?”   “我当然是认真的!”连天回答得倒是很快,似乎不经思考,“我原本进玉树阁假扮小倌被买卖,当真只是为了玩玩而已,但,经过几次的来往,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不再是抱着玩乐的心态,我处心积虑想要靠近她,博得她的好感,甚至,忤逆父君。父君要我娶不相识的女子,我自然翻脸,我要娶,当娶我喜欢的姑娘,这次请她来,就是希望她能与我进宫面见父君。”   贺兰尧听着连天这番话,竟是听笑了,“五王爷,可曾听过一句有趣的话。”   连天闻言,眯了眯眼儿,“什么话?”   “马不知自己的脸长,牛不知自己的皮厚。”贺兰尧说着,敛起了笑意,“听得懂么?”   连天眉头拧的死紧。   这厮又在嘲讽他!   准备动手,却蓦然想起自己不是对手,想要喊人,又怕对方说自己以多欺少。   “你可以试图对我发脾气,并且逮捕我。”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当然,你与我的互动,我会一字不漏地全告诉她的,难保不添油加醋。”   连天顿时脸色铁青。   眼前的这个男子,当真有让人气得牙痒的本事。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账房,看守账房的下人看见连天,颇为恭谨地行了一礼。   “去,清点一百万两银票来。”连天吩咐着。   下人应了声是,当即将账房的门打开,踏了进去。   贺兰尧的目光在账房内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里头的陈设颇为华丽,且每一件物品看上去似乎都价值不菲。   也难怪连天这小子在他面前豪气地开口,给他五百万两,离开苏惊羽。   同一时刻,连天眼见贺兰尧打量着自己的账房,只以为对方是被账房的华丽摆设惊艳,如此想着,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从贺兰尧跟他频讨债开始,他便将贺兰尧定义为见钱眼开之人。   如今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   “你觉得我这账房如何?”连天开口,语气漫不经心,“有没有兴趣同本王一起参观本王的账房?”   贺兰尧自然是听出了这话中得意忘形的意味,只淡淡一笑,“好啊,很有兴趣。”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还以为自己看上了他的财物?   可笑。   在他眼中,最值钱的永远是那枚镶嵌了蓝晶石的白玉。   苏惊羽赠与他的无价之宝。   “那就请吧。”连天的唇角勾勒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朝贺兰尧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进入账房。   贺兰尧不动声色,在连天的注视之下,踏入了房中。   “王爷,这是清点好的一百万两银票。”账房内的下人走到了连天身前,双手奉上了一个锦盒。   连天淡淡地应了一声,接过锦盒,“下去吧。”   下人退下了,账房之内便只剩下连天与贺兰尧。   “你的一百万两在这儿,别再说本王赖账。”连天翻转着手上的锦盒,不咸不淡道,“哦对了,作为情敌,我想,应该送你一个见面礼,这屋子里的所有珍宝,你好好参观,本王允许你拿走一件珍宝,作为我赠予你的礼物。”   他就是要表现出豪迈与阔气,让对方打心眼里觉得比不上自己。   赠予他的珍宝,就当是施舍给叫花子了。   “王爷,你可真豪气。”贺兰尧在屋子里随意地游览着,淡淡道,“上一刻还斥责我是刁民,这会儿就要送我见面礼,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连天笑道:“本王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比起用野蛮的手段征服对手,我更喜欢用良好的品德去感化他。”   贺兰尧:“……”   他所见过的脸皮极厚的人,除了君清夜,估计也就只有尹家姐弟了。   然而君清夜与这对姐弟比起来真是顺眼了太多。   “既然王爷这么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贺兰尧面上呈现出喜悦的神情,开始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连天见此,眸底浮现丝丝不屑。   肤浅的人,果然爱财。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肩后蓦然一疼,像是被冰锥刺入骨血中,冰凉刺骨,且还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   连天闷哼一声。   原来,贺兰尧装作欣赏珍宝的模样,趁着连天放松了警惕时游移到了他的背后,指间一枚银针直直扎进他背后的穴道里。   这账房内只有他与连天两人,自然不难下手,可账房外却有不少连天的下人,因此,他得在连天放松警惕时下手,一击必中,让对方没有喊叫的机会。   而连天也确实喊不出声了。   他想大声呼喊外面的人进来搭救,可银针刺骨的感觉却让他脑门后直冒冷汗,疼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扎他的针一定是淬了毒的。   “你……”他转过头看贺兰尧,才开口,便见对方扬手一掌盖在他脸上。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儿颜色你还开起了染坊!看在你这张与我小舅子相似的脸上,我才忍住将你嘴巴撕烂的冲动,你以为你是王爷我还不敢跟你动手了?!”   贺兰尧说着,扣上了连天的肩膀,提膝顶在了连天的肚子上,“我不但要打得你满地找牙,还要你挨了打之后不敢吭声,你跟你那流氓姐姐都一样的死要面子,你打你你有脸往外说么?嗯?”   又晚了,跟追文的宝宝们说抱歉/(ㄒoㄒ)/~,俺放假了,搭车搭了几个小时真的累了,今儿就这些了,么么哒。   ——   容我说几句气话。   在这儿郑重请求看盗版的读者别来吾评论区吐槽,盗版,即以外的网站盗取的免费章节,时常出现断章,错字,最新章节延迟等种种问题,遇到这样的问题,请别来找我,那是盗版网站的问题,不关老子的事,每天都在更新,盗版更新慢不同步怪我咯?   本文作者脾气不好不坏,有骂将回,不欢迎外站盗版来评论区,一旦发现盗版读者吐槽,我的某些正版读者宝宝们立即会群起攻之,将盗版骂得血流成河,届时,可别怪我们。   ☆、第293章 你这个刁民!   连天吃痛,抬眸怒视贺兰尧。   “瞪我?”贺兰尧冷笑一声,“眼神若是可以杀人,还需要武功做什么?你今日就算把眼瞪瞎了,也改变不了被暴打的命运。”   话落,又是一拳落在连天胸膛上。   这一击下来,连天顿时觉得气血翻涌。有腥甜的味道溢出了喉管,似乎要涌上口腔。   这刁民,下手还真狠!   他对他的殴打不仅仅是蛮力了,而是用上内力。   连天咬牙切齿,把即将涌出喉管的血液往下咽,努力使自个儿不会一口血喷出来。   若是呕血,一定会被对方嘲笑自己太弱。   而他吞咽的动作并未逃过贺兰尧的眼睛,贺兰尧见此只是不屑地笑了笑,并未拆穿。   连天能忍,最好,他要的就是连天受内伤,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如此一来,等会儿走出账房,也不会让府内的下人怀疑。   他要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劫走连天,又要避免发生打斗,节省时间与体力。   “你这个刁民……”连天捂着胸膛,有气无力道,“你想把本王怎么样……”   “放心,不会要了你的命的,只不过,要利用你一下。”贺兰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扎在你肩后的银针上我淬了毒,半个时辰之内若是没有解药,你会浑身抽搐七窍流血而死,现在,我要你跟我离开,且不能惊动你王府的下人。你若是想惊动他们,也可以,你这王府根本困不住我,最多他们将你救下,我逃走,你还是要等死。”   “你以为你这番话能唬住我?”连天坐在地上,虽处于劣势,却并不紧张,“大公主尹清罗,也就是我的亲姐姐,是个药师,擅长制药解毒,我相信她的能耐,你给我下的毒难不倒她,你少唬我。”   “你觉得我是在唬你?”贺兰尧温润一笑,俯身揪起了连天的发丝,用力一扯。   连天当即疼得龇牙咧嘴,却忍着没出声。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王爷,你能忍受剧毒蚀骨之痛么?你姐姐尹清罗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么,她并不是真的神医,而是她手里有一本流传了百年的医书,许多疑难杂症她就是靠着那本书才能治,你现在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内,你能来得及找到她,让她去翻医书,找到解毒之法,再研制出解药么?”   贺兰尧唇角讥讽的笑意渐浓,“你的面前现在有两条路,生路和死路。选择生路,你就乖乖跟我走,我自会让你性命无忧;选择死路,那就留下吧,且看你那位了不得的姐姐能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解救你。敢赌吗?”   连天磨了磨牙,“抓我去作甚?”   “这不是你该管的。”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再磨蹭下去,你所剩的时间只会愈来愈少,还不快做决定?”   “先将我肩后的银针取出来!”连天冷声道,“否则我如何站起来?”   这话的意思,便是妥协了。   “好。”贺兰尧淡淡一笑,将扎在连天肩头的银针取下,悠然道,“你这条小命是握在你自个儿手里的,希望你别做什么蠢事才好。”   连天岂会听不出贺兰尧的言外之意。   别做蠢事,即:别反抗。   他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胁迫?这是他头一次体会到性命攥在别人手中的滋味。   这刁民果真不是寻常人,寻常人哪有这等胆量。若是这刁民有朝一日落到自己手里,他定要将今日所受的苦十倍百倍地奉还。   银针取下之后,原本那刺骨的痛感减轻了不少,使得他可以站起来行走。   贺兰尧将他不甘的神色看在眼里,不以为然,“每一个被我欺压过的人,都与你一样,不甘、怨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我倒霉,但遗憾的是,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能报复回来。你说,你有没有信心成为第一个成功报复我的人?”   连天:“……”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事儿就是:闭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的他就像案板上的鱼,身后的刁民正操着刀,那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将他砍成片片。   真厌恶这种被人左右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被胁迫,还要被嘲笑。   同贺兰尧出了账房,连天一路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大堂。   大堂里,苏惊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坐着品茗,余光瞥见两道人影,转头去看,正是贺兰尧与连天。   连天的脸色并不太好看,阴沉得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万,而贺兰尧则是气定神闲,眉眼间带着一派轻松的笑意。   苏惊羽望着二人的神情,心中猜想,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就知是连天吃亏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以贺兰尧的道行,连天很难占到好处。   “你们二人这一趟去的还挺久。”苏惊羽挑了挑眉。   “如果只是取钱,自然不需要这么久,我还干了点儿别的事。”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们走吧。”   “走?”苏惊羽顿时惊讶了。   是连天派人将她请来,她这才坐下,还没跟连天说两句话,就可以走了?   连天竟会这么干脆地放人离开。   她才这么想着,贺兰尧又道:“是呢,王爷说想去参观参观咱们的梨园,既然如此,咱们就不用呆在这王府了,带上王爷一同回梨园罢。”   苏惊羽:“……”   虽然不知道贺兰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贺兰尧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她从不会去质疑他的决定。   “好吧。”她点了点头,起身。   不经意间,视线与连天相撞,她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到连天愤懑的情绪。   这人也不知是怎么了,话也不说,就拿着一双眼睛瞪人,这么看来,一定是被阿尧坑的够惨,或者说,有什么把柄落在阿尧手里了?   此刻位于连天的地盘,苏惊羽纵然心中再多疑问也憋着了,直到三人迈出了王府,坐上了回梨园的马车。   马车上,苏惊羽才悄声问贺兰尧,“发生何事了?你们之前这气氛不对劲儿。”   贺兰尧莞尔一笑,“小羽毛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苏惊羽正准备答话,旁边的连天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小羽毛?你不是叫霜满天么?”   “我们夫妇之间的昵称,需要跟你报告么?”贺兰尧斜睨了连天一眼,“还有,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我对她的称呼。”   贺兰尧说着,伸手抄起身边果盘上的一只梨,另一只钳住了连天的下颌,将整个梨直接堵上了他的口。   连天:“……”   苏惊羽望着这一幕,也有些意外,“阿尧,你……”   连天身为一个王爷,竟能容许阿尧对他做这般无礼的动作,看来,是被控制了。   “小羽毛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贺兰尧趴在苏惊羽的肩上,一只手绕过她的脖颈,攀上她另一边的肩头,悠悠道,“我给他下毒了。”   苏惊羽:“……”   这个倒是她不曾想到的。   在人家的王府里还敢给人家下毒,并且在所有下人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而连天竟然也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这个家伙比他姐姐好摆平,防备意识太弱了,很轻易就能下手。”贺兰尧低笑一声,“就这点儿本事,还肖想你呢,小羽毛,你说可笑不可笑,让他跟你打一架,没准他还不是你的对手呢,更别提能胜过我了。”   贺兰尧毫不客气的抨击,让一旁的连天气得咬牙切齿。   卑鄙小人,背后偷袭,有什么好得意的!   更让他火大的不仅仅是贺兰尧的嘲笑,而是贺兰尧与苏惊羽此刻的亲密举止。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仪之人与自己讨厌的人贴得那般近,便觉得心里一阵的不痛快。   他堂堂一个王爷,哪点儿比不上这个刁民?   仿佛看出了连天心中的想法,贺兰尧又道了一句风凉话,“怎么?气不过?你凭什么气不过呢?我们夫妇二人打情骂俏,在你看来就那么碍眼?若是我们再亲近一些,你是否会气得升天?”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了一眼苏惊羽,“小羽毛,亲我一下。”   苏惊羽:“……”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与贺兰尧有亲密举动,但前提是,不能有旁观者。   有个人在一旁看着显得多不自在。   然而贺兰尧可不是这么想,在他的脑海中,想的便是:情敌,就是用来打击的。   于是,他伸手捏住了苏惊羽的下颌,在她唇上啃了一口,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撤离。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随他去了。   如此简单的一个互动过程,连天看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要暴起。   刁民就是刁民!   野蛮,无耻,毫无素养。   人家姑娘还未允许,他都能无耻地凑上去偷香,孟浪,轻浮!   “瞪够了么?”贺兰尧揽着苏惊羽的肩头,不冷不热道,“你眼睛瞪大再大也无用,这只会令你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狰狞,更加丑陋,除非眼神能够杀人,否则,你无法奈何我。”   连天终究没忍住,伸手将堵在口中的梨拿了下来,对着贺兰尧低斥出声,“你这刁民,又野蛮又无礼!本王一不留神落在你手里,只怪本王倒霉,你如此凶恶地对待本王也就罢了,为何要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你没看见她一脸不悦么?你还恬不知耻地吃人豆腐,放荡,轻浮,无耻!”   他这话一出,贺兰尧直接笑出了声。   放荡,轻浮,无耻……   这个白痴还真是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王爷,你好像误会了。”苏惊羽听着耳畔的笑声,朝连天挑了挑眉,“方才我之所以不愿意,只是因为难为情罢了,因为有人旁观,显得不自在,你若是不在,我倒是很乐意,只能说,因为有了你的存在,故而我觉得有点儿扫兴罢了。”   连天:“……”   不是不愿意……   而是因为有他旁观,她觉得扫兴。   “霜满天,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连天咬了咬牙,“跟着我这个王爷,难道不比跟着他强么?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弟弟,故而你不愿意喜欢我?倘若,我没有这张与你弟弟相似的脸,你还会拒绝我吗?”   “倘若你长得不像我弟弟,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相识。”苏惊羽耸了耸肩,“你忘了我们是因何结识?在玉树阁里,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我也不会高价给你赎身,我只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当成货物一样买卖,绝不插手,如此一来,你我不可能有相识的机会,所以,无论你像不像我弟弟,我都不可能与你有结果。”   连天面色铁青。   “小羽毛,你还漏掉了一个重要的原因。”贺兰尧悠悠开口。   苏惊羽不解,“嗯?什么原因?”   贺兰尧笑道:“以你的智商,怎么可能看上他那样的智障。”   苏惊羽无言以对。   很显然,阿尧这话是捧她踩连天,她自然不会反驳。   “刁民,解药!”连天已经不再试图反驳贺兰尧的嘲笑,直接选择了忽略,磨牙道,“说好的,我跟你走,给我解药!”   “不着急,我承诺过,只要你听话,不会让你死。”贺兰尧说着,伸手撩起了苏惊羽的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把玩着,“现在,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尹清罗对你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连天闻言,眉眼间浮现些许警惕之色,“你问她作甚?”   贺兰尧朝他展露一抹凉薄的笑意,“你没有反问我的资格,回答我的问题。”   “她是我的亲姐姐,感情自然比其他同母异父的姐妹要好。”   “嗯,想想也是。”贺兰尧轻描淡写道,“那么,她若是知道你出事了,会不会来救你呢?”   贺兰尧的话,让连天暗暗一惊。   “你想做什么?!”连天的目光泄露出一丝紧张,“难道,你想……”   “考验你们姐弟情谊的时候到了。”贺兰尧淡淡一笑,“你说,她会不会冒着风险独自前来搭救你?”   “原来你竟是与我姐姐有恩怨?将我挟持是为了拿我做诱饵?”连天顿时怒上心头,“你这个卑鄙小人!丧尽天良……”   “说的好像你们不卑鄙一样。”贺兰尧冷笑,“自己不是君子,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卑鄙,你若是不卑鄙,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抢我的媳妇?至于尹清罗……她的卑鄙无耻是众所皆知的,根本不需要我再举例子,大家的手段一样卑鄙,何必装清高呢?卑鄙小人之间的恩怨,不就是靠着卑鄙的手段来解决么?谁最卑鄙,谁胜利,呵呵。”   连天的脸色黑如锅底,听着贺兰尧一番话,竟是无法反驳。   一群卑鄙小人之间的较量,比的就是谁最卑鄙。   这句话,似乎没有错。   难道他应该怪自己技不如人?!   不行,不能把姐姐搭进来。   他的命固然珍贵,但他不能为了自己害了姐姐,这点儿良知他还是有的。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大乐意。”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无妨,本来也没打算征求你的同意,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你乐不乐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尹清罗愿不愿意孤身前来,还是个谜,也许她是个惜命的人,不愿意来呢。”   “你……”连天眉头一拧,正准备骂人,不料马车车身倏然剧烈一震!   他的头差点儿敲在马车车壁上,好在他及时伸手抵住了车壁,避开了头部的撞击。   这一震猝不及防,苏惊羽也险些没稳住,好在贺兰尧一直便是维持着揽着她的动作,她的头撞在贺兰尧的胸膛上,倒也不疼。   苏惊羽正想询问是怎么回事,哪知对面传来一声斥责:“怎么驾马车的!如此不长眼!惊扰了三公主,要你好看!”   马车外,车夫听闻此话,当即吓得腿软,惶恐地下了马车,朝着对面与自己相撞的马车连连致歉,“是小人不长眼,还请三公主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   “罢了。”对面的马车内响起女子清凉的嗓音,“继续赶路。”   这声音听在连天的耳朵里,让他当即精神一振,探出头,朝着前头大喊,“三姐!三姐救我!”   贺兰尧见此,并不紧张,反而轻蔑地笑了笑。   ☆、第294章 只主宰他人,从不被他人主宰   几乎每一个国度都存在皇子夺嫡的争斗,而鸾凤国,则是公主夺嫡。   因此,公主跟公主之间,能有多少交情?   尤其三公主尹殇骨与大公主尹清罗,这二人多半是敌手,连天会向三公主尹殇骨求救,显然是走投无路,只盼着尹殇骨能看在同是尹家人的份上,救他一救。   想的倒是挺美。   “喊够了么,坐好。”贺兰尧望着将头探出马车的连天,伸手揪上了他的后衣领,将他扯回马车内,又随手抄起一个桃子堵上他的嘴。   “别指望她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那又不是你同父同母的姐姐,你以为她会拿你当回事?咱们就来看看她的态度,不过,我要警告你,接下来你最好不要大喊大叫,我这人一不高兴,就喜欢拿银针扎人。”   连天:“……”   贺兰尧的银针也不知是下了什么药,一针下来如冰锥刺骨,疼痛难忍,浑身无力。   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同一时刻,正对面马车里的尹殇骨听见喊声,只觉得惊奇,下了马车,快步行至贺兰尧的马车前,一把掀开了车帘。   入目的情景让她一挑眉头。   正对面,一对男女偎依着,看似颇为亲密,一旁,蔚蓝色衣裳的男子倚靠着车壁,口中堵着一个桃子,可不正是她的五皇弟?   尹殇骨顿时眯了眯眼儿。   她这五弟方才是向她求助了,也就是说,他此刻是受到了这两人的控制?   “三公主,别来无恙。”苏惊羽望着她,淡淡一笑。   尹殇骨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脸庞,竟觉得神态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儿见过?   然而她细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印象。   原因无他,苏惊羽此刻的容貌与初见尹殇骨时不同,尹殇骨自然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   “胆子挺大的么。”尹殇骨望着对面的二人,双手环胸,悠悠道,“连我们五王爷都敢劫持,还能嬉皮笑脸地与我打招呼。”   她的神态也颇为淡然,似乎一点儿也不将连天的安危放在心上。   “有什么不敢的。”苏惊羽不紧不慢道,“倘若此刻在我眼前的是大公主,我或许还能有一丝丝紧张,可若是三公主,我就无需紧张了。”   同父同母与异父同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尤其是在皇家,不是相同的爹妈生的,别说感情了,不相互残害就该烧高香谢神灵了。   “为何是本公主就不紧张了。”尹殇骨笑道,“虽然五弟与我不亲近,但好歹我们都是尹家人,他体内流着与我相同的血液,冲着这一份关系,我也得救他是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贺兰尧漫不经心道,“不过我想问问三公主,是所谓的血缘关系重要,还是储君的位子重要?”   尹殇骨听闻此话,唇角的笑意一敛,明眸轻眯,“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公主以为我们挟持五王爷是为了什么?为财么?”贺兰尧有些似笑非笑,“我挟持五王爷,只是要拿他做饵,钓大公主这条大鱼,三公主你若是觉得自个儿跟他们交情很好,大可来插手。”   尹殇骨:“……”   原来这二人最终的目的竟是为了要对付尹清罗。   尹殇骨正思索着,一旁的连天终于按耐不住,将口中堵着的桃子拿下,朝着尹殇骨道,“三姐,你当真不愿意救我么!”   尹殇骨瞥了他一眼,不语。   连天见她不说话,便知她极有可能想袖手旁观,忙道:“三姐,我听闻城门守卫说,你之前曾放过几个异国人进城,是否就是这两人?你可曾询问过他们的目的!他们来历不明,你当真就放心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肆意妄为?”   “什么?”尹殇骨微微惊诧,立即转头望向贺兰尧苏惊羽。   这两人是她当初放进城门的那二人?   他们竟改变了相貌。   “三姐你自个儿放进来的人,你还记不住么?”连天道,“他们是出云国人,近些日子才来我们帝都,我派人查探他们的身份,却是没查到什么结果,便让人去城门外询问,守卫说近来这段时间只放过一次异国人,是你亲自带入城门的,难道你没有印象?”   “我当然有印象,只不过,那时候他们的相貌与现在完全不一样。”尹殇骨望着苏惊羽二人,眸中浮现些许的狐疑之色,“你们二人,混进我们帝都究竟干什么来的?”   “三公主可别误会,我们当真只是纯粹来玩,顺便找某个人的麻烦。”苏惊羽朝着尹殇骨微微一笑,“我想,三公主大概没有兴趣了解我们与大公主的恩怨吧?”   “三姐,你可别信他们的!”连天急忙接过话,“来历不明的人,怎可轻易相信?三姐,我与你可没有矛盾,你当真要冷眼旁观么?你这次若是救下我,我便欠了你人情,往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但凡我能帮得上,一定义不容辞。”   “你们两方各有各的理由,你一句我一句的,听得我头疼。”尹殇骨说着,作势扶了扶额头,轻描淡写道,“这样吧,你们分别说出一个对我有利的理由,谁的理由比较好听,我就站在谁那一边喽。”   连天:“……”   果然,这个三皇姐压根就不是个好说话的。   在她看来,血缘关系与利益比起来,算个狗屁。   “五王爷已经中了我的毒,若是你现在将他救走,他依旧是死路一条,说句不谦虚的话,我不认为三公主你有本事将我拿下并且逼我交出解药。”贺兰尧云淡风轻道,“五王爷之所以想要尽快脱身,是因为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首要的目的只是为了不想连累大公主,而三公主你,应该是乐意看见大公主被连累的吧?”   “是挺乐意的。”尹殇骨倒是颇为大方地承认了,“尹清罗倒霉,我可是求之不得呢。你这理由倒是中听。”   一旁的连天面色铁青。   “五弟,你呢?”尹殇骨转头望向连天,“说个对三姐有利的条件,三姐考虑要不要搭救你。”   连天思虑了片刻,终究咬了咬牙,“三姐若是救我,我便设法让大姐不与你争女帝之位,三姐若是不救我,大姐前来只恐有性命之忧,我宁可她当不成这个女帝,也不想让她没命。”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贺兰尧冷哼一声,“你被救了,如何阻止尹清罗夺帝位?你别忘了你可是个中毒之人,离毒发只有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即便这时候三公主要搭救你,她顶多也只能将你留下,你如何确保她能抓住我?半个时辰后,你连命都没了,怎么阻止尹清罗?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这条件具备多大的诱惑力?”   连天闻言,气得直磨牙。   “唔,这两个条件比较起来,似乎第一个更有吸引力。”尹殇骨伸手摩痧着下颌,淡淡一笑,“也罢,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竟伸手迅速地夺下了连天手中的桃子,另一只手擒住连天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口。   她将桃子堵回他口中,随即收回手,放下了车帘。   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连天额上的青筋都在跳。   不多时,马车外响起了清凉的女音,“继续赶路。”   尹殇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离开了。   连天听着马车外的声响,气得拿拳头捶车板,但由于中毒,力气不足,即便他再生气,落在车板上的力度也是软绵绵的,毫无气势。   连天目光中划过些许挫败,又有些不甘,以及愤怒。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气恼。”贺兰尧轻飘飘的声线传入耳中,“怪只怪,你爹将你生得太愚笨。”   “你爹才笨!”连天偏过头,朝贺兰尧怒斥一声,“你全家都愚笨!”   “至少我不曾落在他人手里,至少我从未面临过任人宰割的情形。”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你能做到像我这样么?只主宰他人,从不被他人主宰。”   连天怒视着贺兰尧,衣袖下的拳头攥紧。   只主宰他人,不被他人主宰……   等着吧,刁民。   总有一日,你的性命,也会被我主宰。   ……   公主府。   装潢华丽的卧房之内,尹清罗正倚靠着藤椅闭目养神,身侧站立着几名相貌俊秀的男子,有人为她捏肩,有人为她捶腿。   “大公主,你今儿穿的这件衣裳可真好看,这袖子上的凤凰刺绣,很是与你匹配。”   “大公主,你今儿带的这支发钗可真漂亮,贵气又不失雅致。”   听着耳畔男子们的夸赞,尹清罗不咸不淡道:“夸来夸去都是这么几句词,有没有点儿新鲜的?”   众男子一时无言。   而就在这时,忽有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闯入,一进屋便朝尹清罗嚷嚷着,“公主,出事儿了!五王爷让人劫持了!”   “什么?”正闭目养神的尹清罗当即睁开了眸子,站起了身,“说详细点儿,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在府外,不知是谁射来一支箭羽,箭头处钉着一张纸条。”下人说着,将纸条交给尹清罗,“上头写着五王爷被劫持,要您在今夜亥时之前,独自一人去救人,若是超过约定时间,您就得去收尸了。”   ☆、第295章 走火入魔!   尹清罗接过了纸条,扫了一眼上头的内容,脸色黑如锅底。   今夜亥时之前,独自一人前往烟霞湖畔相见,超时未到,便要给连天收尸。   尹清罗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弃在角落里。   很显然,挟持连天的人,最终的目标是她。她这次若是去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若是不去……连天就有性命之忧。   尹清罗瞥了一眼屋外的天色,离规定的时间仅剩下大概一个时辰不到。   想去宫里找母皇父君商量都来不及,挟持连天的人显然不愿意给她太多的时间考虑。   尹清罗思虑了片刻,朝着一旁的下人吩咐着,“备马。”   ……   烟霞湖畔,三道人影伫立。   其中两人在湖畔悠然漫步,一人被绳索捆绑在树边。   “你们究竟与我姐姐有何恩怨?”连天望着前方的二人,眉头紧锁。   不久前那刁民给他吃了一粒解药,说是能将毒发延缓一个时辰,大抵也就是维持到与尹清罗约定的时间。   那刁民说,若是尹清罗不来,他便会毒发身亡。   他此刻浑身无力,又被绳索束缚着,当真是没辙了。   “你很想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怨是么。”贺兰尧漫不经心道,“可惜,我不想浪费那个口舌来跟你说。”   “你们让她孤身前来,是想取她的性命?!”连天磨了磨牙,“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么?就不能用和平一些的解决之法?”   “和平?”苏惊羽挑了挑眉,仿佛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若是这世间人人都想要和平,哪来的纷争与杀戮?若是靠着嘴上说和平就能解决问题,还要官府和君主做什么?你扪心自问,以尹清罗的为人,跟她谈和平,谈得来么?”   连天望着苏惊羽片刻,自嘲般地笑了笑,“我若是早知道有今日,绝不会喜欢你,真是想不到,我对你的死缠烂打,最后竟是害了我与姐姐。”   “即便你没有对我死缠烂打,我们还是不会放过你姐姐。”苏惊羽面无表情,“我们与尹清罗之间的恩怨已经数不清,我们不会放过她,她同样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与她总得有一个了结,一旦相见,不是我们死在她手上,就是她死在我们手上,只有一方倒下,另一方才能得到安宁,你晓得我的意思么?”   连天不语。   他岂会听不懂。   这两人是出云国人,姐姐与他们发生恩怨,应该是在她去出云国挑选驸马的那段时间里。   尹清罗的性格他岂会不了解,睚眦必报,没有胸怀。   而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两人,同样的睚眦必报,同样的没有容人雅量。   双方一旦相遇,必有火花,且,谁都不愿意退让,到最后必定有一方要倒下,另一方才会罢休。   “那你们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连天追问道,“你们现在的容貌也是经过伪装的,为了掩盖你们本来的身份,你们应该不仅仅是富商,是皇亲国戚,亦或者名门贵族?”   苏惊羽闻言,只不冷不热地回了他四个字,“无可奉告。”   连天:“……”   又是良久的时间过去,苏惊羽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道身影策马而来,抬眸望去,只见奔来的是一匹棕色大马,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红衣迎风飞扬。   她真的按着纸条上的要求,单枪匹马来了。   连天自然也看见了尹清罗的身影,眉眼间泄露出一丝紧张。   眼见尹清罗策马的身影愈来愈近,在约莫两丈之外的地方,马蹄忽然就踏了个空!   原来那看起来像草坪一样的地面,实则是一个早已挖好的陷阱,陷阱上空只拿薄薄的木板掩盖着,上头铺满了嫩绿的青草,从外表看不出一丝古怪。   整匹马连带着尹清罗的重量自然是不能小看,木板不堪重负,一人一马直接跌落陷阱里,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尹清罗惊呼一声,掉落陷阱之后从马背上摔下,险些被马蹄子踩着。   好在这个陷阱挖的足够大,能容纳下她与一匹马,若是坑再小一些,只怕她会被马压死。   尹清罗摔得浑身发疼,站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仰头朝上看,这个坑少说有七八尺高。   正盘算着是不是可以用轻功跳上去,下一刻,便见头顶上的陷阱口罩上了一张大网,那大网是以绳索编织,上头竟还带带丝丝银光,那是十分锋利的细小刀片嵌在绳里头,可以想象那网一旦罩在人的身上,皮肉会遭受怎样的罪。   这样的网罩在出口上,她根本出不去。   “卑鄙。”尹清罗咬牙切齿。   她如今等同于处在一个牢笼中,不能上不能下。   “外面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何目的?”尹清罗出不去,便卯足了劲朝着头顶上喊叫,“要作弄本公主至少告诉我你们是谁,莫非你们都不敢见我!”   而她在陷阱中嘶吼着,出口边上的贺兰尧苏惊羽二人却是没有理睬。   “有许多人在死之前都想做个明白鬼。”贺兰尧转过头,朝着苏惊羽淡淡一笑,“可是,我这人就是太坏了,让人家死,都得死个不明不白。”   苏惊羽:“……”   是呢,很坏。   可是,她不介意他这么坏。   “外面的人,为何不说话!”尹清罗还在陷阱之内冷笑着,“有胆子整我,竟没胆子说话!你们是在害怕什么?顾忌什么?”   而就在她吵嚷之时,离陷阱不远处,月落乌啼正推着一辆小推车而来,车上满载沙土。   被束缚在树上的连天见此,顿时一惊。   那两人推着一车沙土过来,莫非是想——将尹清罗掩埋?!   陷阱外罩着的那张大网,颇为锋利,镂空的格子约莫也就一个拳头那么大,人是钻不出来的,但沙土是可以通过那网格子倒入陷阱之内。   他们竟是要将尹清罗埋在里头?!   “你们住手!”连天朝着众人呵斥一声,“谋害公主是什么下场,你们知不知道?!”   “不知道。”贺兰尧颇为不在意地开口,“我又不是第一次谋害公主,犯不着你来担忧我的下场。”   “你……”连天一时哑口无言,顿了一顿,继而道,“此刻收手还来得及,要怎样你们才愿意放了我们?有什么条件大可提出,为何偏要赶尽杀绝!”   “按照约定,我们只要目的达成,自然会给你解毒,饶你性命。”贺兰尧的声线清冷如玉石撞击,“至于要怎样才能放过尹清罗……呵呵,不怎样,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有利条件能吸引我,我别的要求没有,就想要她的性命。”   言罢,他冷笑一声,朝着月落乌啼二人道:“开始吧。”   他一声令下,月落乌啼便开始抬推车,让整辆车子倾斜,以便于将车上的沙土倒入陷阱里。   陷阱之内,尹清罗仰着头,自然是隐约看见了出口外两道人影,正要说话,却有沙土朝头倒下,粗粝的沙子落了她一头一脸。   尹清罗:“……”   她根本来不及开口说话,头上的沙土好似水流一般不断绝,仅仅片刻的时间,沙土已经及膝了。   她终于惊觉过来——头顶上那几人竟是要将她活埋!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她到此刻也不知外面那几人的身份,只因她的敌人着实不少,想要她翘辫子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若是就这样被沙土掩埋在陷阱里,那她可就真的是死得不明不白。   她不甘心于就这么死去,她还有许多事儿没有完成,怎能这样草率地死去,还是以这样被活埋的方式!   这种死法,何其憋屈!   “上面的人,停手!”尹清罗抬起衣袖掩住口鼻,朝着出口大喊,“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听,我尽量满足你们,放了我与我弟弟!”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嚷,都得不到一句回应。   贺兰尧无动于衷,月落乌啼自然也就不停下,依旧朝着陷阱里头灌沙土。   连天望着那不断倒入陷阱里的沙土,渐渐双眼泛红。   那陷阱里是他的亲姐姐。   那刁民利用自己,将姐姐骗来,此刻要将她活埋在陷阱里。   姐姐是被他害的,若是她以这样憋屈的方式去死,他或许要愧疚一生。   连天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眶已经愈来愈红,连眼瞳也泛上一层诡异的红光……   丹田处一阵冷热交替,原本虚软无力的身子竟然渐渐有了力气,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令他精神大振!   而此刻,苏惊羽贺兰尧二人没有正对着他,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   直到听见身后响起‘轰’的一声巨响,二人才回过了头,这一回头,却吃了一惊。   连天竟然自己挣脱开了绳索!   他分明中了毒,按理说应该虚软无力才对,他没有解药,哪来的力气挣脱绳子?!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背后的那棵大树也在他挣脱了绳子之后,缓缓朝后倒下。   比人还要茁壮的大树,竟就那么倒下了。   “这……”苏惊羽一时间怔住了,只觉得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再看连天本人,此刻面带肃杀之气,双眸通红,泛着丝丝戾气,双手的拳头捏紧,一副暴戾又生人勿近的模样,令人陌生。   “他的内力恢复了……不,应该说,他走火入魔了。”贺兰尧望着正对面的连天,眯了眯眼儿,“我与他交过手,他速度尚可,内力修炼不足,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爆发力,在中毒的情况下还能自己挣脱绳子,用内力将大树震倒,他这是练了邪派的诡异武功,一个不慎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苏惊羽惊诧,“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走火入魔,轻则理智占了上风,能够自己控制心魔;重则六亲不认,见人就砍,理智丧失,成为一件没有意识的杀人利器。”贺兰尧说着,带着苏惊羽后退,“练了邪功走火入魔,爆发内会是平日的几倍,一旦他疲惫了,轻则内力流失多日体虚,重则武功尽废或虚脱而死,对人对己,都很危险。”   苏惊羽眼角一抽,“这什么破武功啊,练这玩意不是作死么!”   就在她说话间,连天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走来,眉眼之间浓浓的杀机显露。   “邪派功夫比正派功夫刁钻,许多习武之人急于求成,便会冒着风险练功,邪派功夫的好处便是爆发力极强,伤敌七分自损三分,坏处便是易走火入魔,不好驾驭,常常害人害己,严重时,亲人好友都会受到波及,甚至殒命。”贺兰尧说着,将苏惊羽往后一推,“小羽毛,退后,退远一点。”   “不可。”苏惊羽急忙道,“我怎能让你独自去应付他,要上一起上。”   说的难听点,连天现在就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这他大爷的,走火入魔得还真及时。   看阿尧慎重的模样,事情恐怕很棘手。   “让你离远点,听话。”贺兰尧说着,伸手拎起苏惊羽的衣领,将她朝后一甩,用掌风将她送出好几丈远。   苏惊羽站定之时,险些没站稳,好在边上有棵树,她伸手一扶。   抬眸之时,连天与贺兰尧已经打起来了。   苏惊羽望着半空中二人的身影,一蓝一白,身法都颇为敏捷,发了疯之后的连天当真是不可小觑,这要是在平日里,哪有这样的爆发力。   月落乌啼见此,要上前去协助贺兰尧,却没料到,才靠近那二人,便被二人周身的气流震得飞出好几尺之外。   苏惊羽见此,眉头紧拧。   看连天这疯样,阿尧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   对了。   走火入魔的人,神志不清,应该智商不高。   阿尧也说了,严重的会六亲不认,看谁都打。   把尹清罗扔去给他打,他能认得出来吗?   ☆、第296章 姐姐,救我   苏惊羽心中有了主意,便迅速奔至陷阱边,朝着一旁的月落乌啼道:“你两,谁带了迷药?”   “这东西我们出门在外通常都会带的。”乌啼说着,从衣袖中摸索出了一个小瓶,递给了苏惊羽,“要这个作甚?那五王爷眼下就跟疯狗似的,咱们都无法近他的身,也就殿下还能应付他了。”   苏惊羽接过了小瓶,“我要这个,不是为了对付连天。”   说着,她瞥了一眼旁边载着沙土的推车,伸手拿过了插在沙土上的铲子,铲了一些沙土,而后,将瓶子里的迷药倒在了沙土中。   月落乌啼见此,立即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原来这迷药是要给尹清罗用的。   接下来,苏惊羽就将那铲子上的沙土灌入陷阱中。   掺了迷药的沙土穿透了网格,尽数落在了尹清罗的身上。   尹清罗眼见又有沙土灌了进来,忙抬起衣袖掩住了口鼻,即便如今已经是生死关头,凶多吉少,她也不愿吃下那么多尘埃。   然而,尽管掩住口鼻她也得呼吸,她忽然便是觉得满是尘埃的空气中忽然多了一缕奇异的香气,那香气钻进了肺腑之中,让她顿时觉得浑身有气无力。   那是迷药!   这上面的人究竟想做甚?既然已经决定要将她活埋,何必再给她下药?   莫非他们又有其他主意?   “好了,她现在多半是没力气逃跑了。”苏惊羽将手中的铲子随手一扔,朝月落乌啼道,“将网揭开,把她捞起来,朝着连天扔过去。”   “好勒!”乌啼觉得苏惊羽这主意极妙,二话不说就跟月落将罩着陷阱的大网揭开,将尹清罗从陷阱底下捞上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尹清罗从陷阱里出来,开口问着。   月落乌啼自然是不搭理她,一人架起她一只胳膊,朝着正在打斗的贺兰尧与连天而去。   “你们想做甚?!”尹清罗呵斥着,抬眸看见不远的前方半空中的二人,其中一人着蓝衣,速度极快,招招发狠,可不就是她的五弟?   尹清罗有些讶异。   自个儿的胞弟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他的功夫没有这么好。   尹清罗正疑惑着,身侧的月落乌啼已各自扬起了手,一人一掌落在尹清罗的双肩后,用掌风将她整个人拍了出去,飞向了半空中的连天——   连天此刻正处于异常狂躁的状态,与贺兰尧打斗着,余光瞥见一道不明物体朝着自己迅速飞来,只以为是暗器,为了避免被那‘不明物体’袭击,他想也不想地转过头,一掌打了过去!   “噗!”尹清罗被连天一掌直击心口,体内气血翻涌,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不仅如此,掌风的力度也将她整个人击飞,直接落在了烟霞湖中,激起阵阵水花。   苏惊羽见此,有些意外。   她料到了连天可能条件反射地袭击尹清罗,却没想到他这一掌是朝着湖心的方向打去。   重伤加上坠湖,多半是要把命交代在这儿了。   仅仅片刻的时间,湖面上已经没有了尹清罗的身影。   原计划是要她葬身于陷阱中,想不到,最终是葬身在湖里。   再说连天,眼见着尹清罗落入湖中,竟是怔了一怔,原本他的双眸溢满戾气,此刻竟是消减了不少,似乎找回一丝残存的理智。   而就在他发愣的这一瞬间,贺兰尧也有了机会,身影一闪到了他的身后,一掌打向他的后心!   这一掌力道不轻,连天喷出一口血,身子飞出好几丈之外,最终落在了湖畔。   “咳!”他重咳一声,口中都是腥甜的味道,四肢瘫软无力,似是有一股冷热交替的气流在四肢百骸之间乱窜,所过之处引起阵阵疼痛。   意识愈来愈模糊,他终究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苏惊羽见此,奔了上来,蹲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儿,阿尧那一掌没把他打死。   余光瞥见一抹修长的白影缓缓而来,苏惊羽抬眸,望着走过来的贺兰尧,道:“阿尧,按照约定,我们的目的一旦达到,就要放过他。”   贺兰尧听闻此话,轻描淡写道:“我们与他的约定,也就只有我们这几人知道,我若是杀了他,你们不说给旁人听,谁又会知道我不守约定?我们都是小人,而非君子,小人之间,需要奉行君子的做派么?”   苏惊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连天并没有他姐姐那么可恶,与我们也没有结怨。”苏惊羽道,“说白了,连天只是被尹清罗连累而已,倘若连天不是尹清罗的弟弟,你还会挑他下手么?你还会对他起杀心么?”   “为何不会。”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泛凉,“即便连天不是尹清罗的弟弟,那也是我的情敌,任何对你有想法的人,我都不想放过。我一直就是这么坏的人,你不也心知肚明么?”   说到这儿,他冷哼一声,又道:“再有,连天走火入魔亲手打死尹清罗,他清醒之后记起这一切,必定会记恨你我,届时,他会想方设法来报复我们,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将这棵仇恨的萌芽扼杀,岂不是少了一个敌人?”   “这……”苏惊羽正想说话,却见底下的人手指动了动,她低下头,望着连天轻轻颤动的双手,有些微讶。   他受伤不轻,怎么这么快就能转醒?   “唔,好疼。”连天痛呼一声,悠悠转醒,手肘抵着地面,想要翻个身都显得很吃力。   贺兰尧看着他的动作,自然看得出他想翻身,便伸脚,朝他腰际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成功帮他翻了个身。   他不介意听他说几句临终前的话。   然而,苏惊羽贺兰尧都没想到的是,连天睁开眼,望着二人,吐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你们是谁?”   苏惊羽:“……”   贺兰尧:“……”   “你不认得我们是谁?”苏惊羽试探般地问了问,“那你可记得你自个儿是谁?”   连天伸手抚了抚脑袋,望着苏惊羽,眸光里一片迷茫之色。   随即,他摇了摇头。   贺兰尧见此,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别信他,没准是装疯卖傻。”   “万一是真的呢?”苏惊羽转头望着贺兰尧,“有没有可能是走火入魔的后遗症?走火入魔会把脑子烧坏么?”   “谁知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走火入魔失忆的。”贺兰尧轻嗤一声,随即走到了连天的身前,朝他冷声道,“伸手。”   连天似乎被他恶劣的态度吓着,缩了缩脖颈,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伸出了手。   贺兰尧伸手扣上了他的手腕,将内力汇聚于指尖,灌入连天体内。   他所灌输的一丝内力竟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这只能说明一个原因,连天的体内没有半点儿内力了。   走火入魔的结果便是内力全部流失,且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果然,内力尽失。”   贺兰尧垂下了眸子,视线望向连天的眼睛里,似乎要通过眼睛看透他的情绪,要知道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的脑子坏掉失忆了。   连天迎视着贺兰尧的目光,眉眼间浮现些许惧意,他甩开贺兰尧的手,下意识地往后挪。   然而,他身后便是湖,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挪着挪着,一个后仰直接跌进湖里。   他顿时吓得双手直扑腾,反应过来自己离湖畔很近,水位很浅,便伸手紧紧地扒住了湖岸,试图往岸上爬。   这笨拙的样子,落在众人眼中,只让人觉得——他是真的脑子坏掉了。   “惊羽姐姐,看这样,不像装的。”乌啼站在苏惊羽身后,望着连天,道,“我观察了好一会儿,从他醒来到现在,眼中透露出的讯息只有茫然无措与畏惧,他对空白的记忆感到茫然,对我们,是畏惧,就像是碰见陌生人的小孩儿一样,时时警惕,又担惊受怕。咱们认识的那个五王爷,有这么好的演戏技巧么?将失忆演得淋漓尽致。”   “他当初演小白脸不就挺会演的,如今演个失忆怎么就不能演了,或许是他演戏的本事进步了呢。”贺兰尧漫不经心道,“靠着装疯卖傻想逃过一劫,不得不说,有点儿脑子。”   连天听着他这话,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冷冽似冬日湖水。   连天打了个哆嗦,挪开了视线,不敢再与贺兰尧对视。   苏惊羽望着连天的怂样,拧了拧眉头。   其实她也赞同乌啼的话,连天此刻的表现,就是像一个碰见陌生人的小孩儿,警惕又忧虑。   “阿尧……”苏惊羽望着贺兰尧,正准备说话,才开口,便被贺兰尧打断了。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如何想的。”贺兰尧瞥了她一眼,“你想说,他脑子坏了,又受了内伤,多半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干脆给他留条生路,积点德,是这个意思么?”   苏惊羽不语,算是默认。   面对着那一张与弟弟神似的容颜,即使她无数次告诫自己那不是弟弟,还是下不了手。   她不得不承认,连天的那张脸,对她还是挺有影响的。   “不反驳,就是默认了。”贺兰尧双手环胸,面无表情,“我最后提醒你一次,这是尹清罗的弟弟,不是你的弟弟,哪怕再相似,也不是同一个人,你清醒一点,成不成?”   “我很清醒,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苏惊羽道,“可我过不去心里那个坎,细细想来,从认识连天到今日,他除了对我死缠烂打之外,并无对我们有过实质性伤害,你之所以如此厌恶他,是因为他与尹清罗捆绑在一起,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情敌,如果每一个对我有意思的你都要除掉,那么为何君清夜和古月东杨还活着?”   “因为君清夜不会与我争,所以,他可以活着。”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至于古月东杨,我们此生不会再踏进赤南国,这个再也不用见到的人,何必再提。况且,他与我们并无仇恨,不用警惕着他。而连天,他是与我们存在仇恨的,他一旦清醒,定会寻仇。”   苏惊羽垂眸不语。   她依旧做不到像阿尧那么冷血。   “我不想再与你争,你想如何就如何吧。”贺兰尧说着,转过了身,“既然你下不了狠心,那么,要杀要放,随你去,不过,我把话说明了,若是有朝一日他清醒了,来寻仇,我一定会解决了他。届时,希望你不会再阻挠我。”   苏惊羽静默片刻,道:“好。”   贺兰尧闻言,不再说话,抬步率先离开了。   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的背影,心知他是不高兴了,她启唇,一声叹息逸出。   月落乌啼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是无言。   站在双方的立场考虑问题,其实谁都没错。   殿下秉持着斩草除根的想法,赶尽杀绝,只是为了杜绝后患,他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永远不想留下未知的麻烦。   而惊羽姐姐,铁血,却不冷血,既有男儿的气概,又有女子本身的柔情,说白了,就是不够心狠,面对着与自己弟弟相似的脸,不忍下手。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立场不同。   “月落乌啼,我似乎又惹他不高兴了呢。”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一丝淡淡的无奈,“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他一直便是在迁就我,哪怕他自个儿心里不乐意,还是会依从我的意思。”   如贺兰尧这样的性格,恐怕也只有她,才会令他百般迁就了。   感情的世界里,总有一方退让的会多一些。   总有那么个别人,对待全世界都冷漠,唯独对一人无限包容。   阿尧就是这样一个脾气坏,却总是愿意为了她收敛脾气的人。   “连天啊连天,为了挽回你一条小命,我可是惹了我家夫君生气了,这以后,你好自为之吧。”苏惊羽瞥了一眼还坐在湖畔的连天,留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转身离开。   月落乌啼自然跟着她一同走了。   偌大的湖畔边上,仅剩连天一人,望着前头的几道人影。   眼见他们走远了,他忽然站起了身,朝着他们的身影追了上去。   苏惊羽行走之时听见身后急切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连天追了上来。   苏惊羽的眉头微蹙。   他还跟上来作甚?   “别……别丢下我。”连天望着苏惊羽,眸光中带着丝丝祈求,“都没人,我……怕。”   苏惊羽不说话,乌啼却是不耐烦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别再跟上来了,再跟上来,小心我揍你。”   说着,他扬起了手,作势要打人。   连天立即后退了一步,伸手挡在脸前。   乌啼收回了拳头,转身朝苏惊羽道:“惊羽姐姐,咱们不理他,走罢。”   “好。”苏惊羽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前行。   原本也不打算再理会连天,能从阿尧手上救下他,已经不是易事了。   但苏惊羽没有料到的是,才走出两步,便听得身后‘扑通’一声。   她下意识回过头,这一回头,却看见连天倒在地上,双手在轻微抽搐着,口鼻中有鲜血缓缓溢出。   苏惊羽见此,微微一惊,这才想起来,连天体内中的毒还未解。   阿尧之前喂他吃过一次解药,只能延迟毒发一段时间,等时间一到,他依旧会毒发身亡。   现在连天这模样,很显然已经是毒发了,再不救,很快便会翘辫子。   连天此时仰躺在地上,双目望着天空,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姐姐……救我……”   苏惊羽闻言,心中一震。   曾几何时,在一个雨夜里,有个叛逆的少年与人在巷子里斗殴,打了一架之后,也是如同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浑身多处淤青,唇角溢血,呢喃着,“姐姐,救我。”   那是她的弟弟。   幸好她当年及时赶到。   此刻,望着即将见阎王的连天,苏惊羽没有多想,转身朝着前方远处的那道修长白影奔去。   ☆、第297章 良辰美景,咱们去泡澡   这一刻,她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终于追上了贺兰尧,苏惊羽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阿尧,解药,你忘记给他解药了。”   贺兰尧脚下的步子一顿,转头望着苏惊羽,面无表情,“毒发了?”   “对,口鼻已经出血了,再不救,只怕会七窍流血而死。”苏惊羽抓着他手臂的力度收紧了一些,“这一次,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若是像你说的,有一天他清醒了,想要找我们寻仇,届时你想解决他,我决不阻拦。”   “只怕那时候想解决他就没这么简单了。”贺兰尧嗤笑一声,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了瓶子,贺兰尧便又转过身,继续前行。   苏惊羽带着解药回到连天的身边,蹲下身,去掉了瓶塞,而后一只手将连天的头托起,将瓶中的药水尽数倒入连天口中。   连天饮下药水,下意识地吞咽。   苏惊羽将整瓶药水喂完了,这才站起身,观测着连天的反应。   连天睁着眼,呼吸已经平稳了,口鼻也不再继续溢血。   “惊羽姐姐,他应该没事了。”一旁的乌啼道,“咱们就把他放在这儿就行了,对他也算是仁慈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苏惊羽淡淡道,“月落,你把他扛起来,丢在王府的附近,找个显眼的地方,王府的下人自然会把他带回府中。”   “好。”月落应下,俯下身,将连天扛起。   苏惊羽同乌啼自然是走回梨园。   烟霞湖畔距离梨园较近,二人只步行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达了。   回到梨园,苏惊羽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找贺兰尧。   一路走向了他们二人的卧房,推开门,看见的便是贺兰尧正站立在窗台边,双目望着窗外飘零的梨花。   他听见了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却并不转头去看。   苏惊羽将门关了上,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贺兰尧的身后,伸手,环上了他的腰。   “阿尧,别生我气。”苏惊羽将头抵在他的背上,自觉认错,“我明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但这一次情况有些特殊,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可好?”   贺兰尧听着身后苏惊羽的低喃,心中的气消散了不少。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脾气,可面临苏惊羽的时候,他也不知自个儿的坏脾气去哪了。   “阿尧,别生气可好……”苏惊羽继续柔声细语地说着,右手从贺兰尧的腰间缓缓往上游移,游移到了衣领处,将手探了进去,摩痧着他冰凉光滑的肌肤。   想让贺兰尧消气,简单。   吃他豆腐,占他便宜。   而事情发展也果真如苏惊羽预料的一样,贺兰尧倏然擒住她作怪的哪只手,迅速转身,另一只手扣上她的纤腰,带着她转了一圈,站定的时候,已经将她压在墙边。   苏惊羽的背抵靠着墙,望着贺兰尧,眉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被壁咚的感觉,其实也蛮不错。   “阿尧……”   苏惊羽才开了口,贺兰尧却俯下了头,薄唇压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下巴忽的一紧,被他冰凉的手扣住了,唇上的力度也有些重,他辗转啃咬着她的唇瓣,将她的牙关撬开,进行更深一步的探索。   这个吻,并不温柔,像是惩戒似的,他辗转着她的唇瓣,忽的就是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萦绕在两个人口中,他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即便感觉到了疼,苏惊羽也并不抗拒,反而欣然接受。   被咬一下就能让他消气,何乐而不为?   良久之后,贺兰尧的唇撤离,唇瓣上还沾染着点点腥红,为他清冷的容颜增添了一丝妖异,看上去竟很有诱惑力。   苏惊羽舔了舔唇,只觉得腥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这家伙,下口还挺狠的。   他一旦不高兴的时候亲人就喜欢咬,她也差不多习惯了。   眼见贺兰尧伸手要擦拭唇上的血丝,苏惊羽伸手擒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贺兰尧见此,凤眸轻眯,似是有些疑惑。   苏惊羽淡淡一笑,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踮起脚,凑了上去,将他唇上的血丝舔舐干净。   贺兰尧:“……”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让他心底所有的不悦都消散了。   这就是苏惊羽的能耐,会气人,也很会安慰人。   “高兴点了么?”苏惊羽在他唇上香了一口,朝他笑道。   贺兰尧轻瞥了她一眼,“一点点吧。”   “就一点点呐?”苏惊羽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滑嫩的触感让她的指尖多停留了片刻。   “怎么,想让我更高兴?”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你想如何做?”   苏惊羽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悠悠道:“夜幕降临,良辰美景,咱们去泡澡。”   贺兰尧似笑非笑,“鸳鸯浴?”   苏惊羽:“……嗯。”   ……   是夜。   梨园内一处温泉石洞内,水雾缭绕,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池边怪石磷峋,树木参差,遮住了大半个温泉湖,四周一片静谧。   有两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热的湖水在二人身周微微荡开。   苏惊羽望着身侧的贺兰尧,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白皙而光滑。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侧颜弧度颇为赏心悦目,浓密的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真真称得上——美如画。   苏惊羽的手搁在贺兰尧的肩上,轻点着,慢悠悠道:“看着你,我想起了一句诗词。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谁作的诗?”   “喔,一个你不知道的朝代,一位著名诗人所作,夸赞的是当朝的一位绝色美女杨贵妃,红颜祸水。”苏惊羽说着,嘿嘿一笑,“我一直都想象不到那样美丽的人物是个什么样子,直到遇见你,我想,即便是杨贵妃可能也不具备你这样的美色。”   “别拿我跟女人比。”贺兰尧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要比,就跟男子比。为何你眼中只看得到我的美色?你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词来夸赞?”   “因为你的美色是你最大的优点呐。”苏惊羽挑眉,“其余的优点,都不及长相来得明显。”   贺兰尧:“……”   “既然你不乐意跟女子比,那咱们就来跟男子比,在我上一世,曾听人谈及古时的十大美男,其中有一绝世美男,名唤卫玠。”苏惊羽说到这儿,不禁笑出了声,“我本不该笑,但是着实忍不住,这位美男在当时十分有名,一生只活了二十七载。由于其风采夺人,相貌出众而被处处围观,最终因心理压力大而病死,人们说其是被看死。于是后人就将其编写入册,看杀卫玠的典故由此而来。”   贺兰尧闻言,也是一怔,“被看死的?”   “是啊……被看死的!”苏惊羽啧啧摇头,“各种各样的死法我都见识过,被看死,还真是十分奇葩的一种死法,所以,不仅是红颜薄命,蓝颜也易薄命,你说他得长得多好看才会被看死?!再说说阿尧你,同样也是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相比较他,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强多了。”   “此男子太过柔弱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若是我,不会有半点儿压力。”   “是是是,他太柔弱。”苏惊羽嘀咕一声,“这只能说明人家脸皮太薄,哪像你……”   话未说完,迎面一阵水花朝着脸上泼来,夹杂着贺兰尧清凉的声音,“又悄悄说我什么坏话了?以为我听不见么?”   “你敢泼我水。”苏惊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磨了磨牙,伸手掬起一捧水,朝着贺兰尧泼回去。   贺兰尧也被泼了一头,不甘示弱,再度发起一波攻势。   好好的鸳鸯浴,这会儿成了打水仗。   “你还泼我,还泼我!”苏惊羽玩得不亦乐乎,倏然间脚下一滑,用力过猛,一头栽进了水里,激起阵阵水花。   贺兰尧见此,忙游了上前,将苏惊羽从水里捞起来,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水花,“你看你,还是这么急躁……”   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苏惊羽趁势捞起一把水,‘哗’的一下全拍到他脸上。   贺兰尧:“……”   苏惊羽笑得愉悦,“让你总泼我,不让着我。”   而就在她得意忘形之时,腰间倏然一紧,是贺兰尧的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捞。   二人在水中均是未着寸缕,如此肌肤相贴,自然是十分亲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小羽毛,你跟我使坏呢。”贺兰尧搂着她,将她抵在浴池壁边,让她的背抵着浴池的边缘,无处可躲,以一种绝对霸道的姿势将她禁锢在怀中,随即头一倾,封住她的唇,辗转不惜。   片刻之后,结束了这一吻,他与她鼻尖相抵,“既然如此,那我也要使坏了。”   说着,他俯下头,一口咬在苏惊羽脖颈上,力道不轻不重。   苏惊羽:“……”   原本还平静的心,因着贺兰尧的动作而变得有些躁动。   任由贺兰尧的吻从脖颈上渐渐游移着向下……   一室旖旎。   ……   热情褪去之后,贺兰尧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衣,拿了条毯子将苏惊羽一裹,打横抱起,走回了卧房。   苏惊羽懒洋洋地呆在他的臂弯中,打了个哈欠,随即惬意地闭上了眼。   贺兰尧抱着她走到榻边,而后将她放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睡了?”   “嗯。”苏惊羽应了一声,而后往床的里侧挪,给贺兰尧空出了位置。   贺兰尧见此,无声地笑了笑,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将苏惊羽捞进怀中,闭上了眼。   ……   这一头二人睡得舒坦,另一边的皇宫里,却是不得安宁。   五王爷被匪徒挟持,大公主独自一人前去烟霞湖畔营救,最终王府的下人在王府附近发现了昏迷的五王爷,将其带回府内,五王爷醒来之后记忆全是,而大公主则是生死未卜。   这则消息很快便在皇宫之内传开,宫内众人一时哗然。   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大公主如今下落不明,五王爷记忆全失?   装潢华丽的宫殿之内,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伫立,袖口与腰带处绣着的金凤图案象征着此人的身份。   “王夫,侍卫们沿着整条烟霞湖畔找了好几遍,依旧没有发现大公主的身影,悬赏令也贴出去了,至今还没有人提供消息。”一名侍卫单膝跪地,朝着面前的男子道。   被称为王夫的男子身形颀长,面容坚毅英挺,金冠束发,一双墨眸中透着丝丝冷意,“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将给五王爷诊治的御医传来。”   “是。”侍卫应着,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年过花甲的太医迈进殿内,朝着王夫行了礼。   “五王爷的情形如何?”   “回王夫,五王爷受了较为严重的内伤,脑部也有创伤,极有可能是撞坏了脑子,这失忆,臣也不敢断定是暂时的还是永久性的,只能说,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不大。”   王夫闻言,沉声道:“先将五王爷的伤调理好,莫要留下任何病根。”   “这点臣定能做到,请王夫放心。”   王夫淡淡地‘嗯’了一声,将那老御医挥退。   大殿之内一时寂静,他抬起双手击了击掌,发出清脆响声。   下一刻,一道黑影落在他身后,听候差遣。   “现在起,你去贴身保护五王爷,负责他的安危。还有,查一查五王爷被挟持之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哪儿,与什么人在一起,我倒是要看看,谁的胆子那么大,敢如此迫害他们姐弟二人。”   若是被他逮到,定要让那人痛不欲生。   ……   一夜转瞬即逝。   第二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日。   这一日的五王府里,比平时热闹了不少,五王爷的皇姐皇妹们听说了其脑子受创的事儿,纷纷前来探望。   鸾凤国的帝位一直以来便是传给公主,因此,公主们拉帮结派,明里暗里斗着,而她们对皇子大多没有敌意,皇子们一出生,性别就决定了他们没有争储的机会。   此时此刻,连天的屋子内,便是聚集了一堆姊妹。   “可怜的五弟,怎么就碰上这等倒霉事儿了呢,看看他,虎口脱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真叫人心疼。”   “咱们五弟长得这么水灵,谁忍心这么残酷地对待他呢,唉。”   “五弟,还记得二姐么?以后大姐姐不在了,无妨,二姐也会照顾着你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二姐帮你的,大可开口。”   “二姐,你这话说的,是好听还是难听呢。”尹殇骨站在一旁,瞥了一眼身侧穿杏色衣裙的女子,不咸不淡道,“大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但也不能断定她就已经不在了,二姐你说的话,我能否将它当成一个诅咒?”   “你……”二公主转头望着尹殇骨,眉头拧起,“你为何要挑我话语中的毛病?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大姐如今不在,五弟成了这个模样,我愿意帮着照顾照顾,岂是诅咒她了?三妹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话是故意找茬么?”   “哦?”尹殇骨漫不经心道,“说错话的人是你,怎么就成了我故意找茬,只能说,是你组织语言的能力太大,好好的话都不会说,无端地惹人笑话。”   二公主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一旁的其他公主们见此,面上均是呈现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你们……能不能安静?”终究是连天开口打破了僵局,“你们太吵了,我要睡觉。”   二公主闻言,心知是自己跟尹殇骨吵嘴引起了他的不满,便轻咳一声,道:“既然五弟想要休息,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看望你。”   说着,她率先转身离开,临走之际还不忘了给尹殇骨一个白眼。   尹殇骨笑而不语。   公主们来得快,散得也快,到最后,仅剩下尹殇骨还未离开。   连天望着她,面上呈现疑惑,“你怎么还不走?”   尹殇骨并未回答他,只是抬步,走近了他。   到了他的身前,她忽然毫无预警地出手,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匕首,朝着连天的脖颈挥去。   连天顿时愣了,等匕首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瑟缩了一下。   尹殇骨望着他这迟钝的反应,眯了眯眼,收回了手。   看来,是真的失忆。   身体最本能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没有给连天任何考虑的时间就出手,而他表现出来的反应非常迟钝,没有半点儿要抵抗的意思,只想躲避。   尹殇骨将匕首收起,朝着连天笑了笑,“五弟别怕,三姐是吓唬你玩的呢。”   连天警惕地看着她,不说话。   “别怕,真的只是逗你玩的。”尹殇骨朝他莞尔一笑,“五弟,回答三姐一个问题如何?你晕倒在王府之前的事,你还有印象么?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连天想了想,道:“有个男人,很凶。有个女人,很温柔,救了我,很像……姐姐。”   “像姐姐?”尹殇骨顿时有些疑惑了。   尹清罗还没死?   ☆、第298章 代替她生育?   尹殇骨正在斟酌着连天的话,倏然间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进屋的是一名神情冷酷的黑衣男子,这个男子她有点儿印象,是跟在王夫身边的一名暗卫,武艺高强。   那男子踏进屋里,朝着尹殇骨行了一礼,“见过三公主。”   尹殇骨问道:“干什么来的?”   “奉王夫之命,贴身保护五王爷。”男子道,“即日起,我便要寸步不离地跟在王爷身侧,负责王爷的安危。”   尹殇骨闻言,点了点头,“嗯,这样挺好,五弟如今有点儿怕生,你得跟他好好聊聊才行,我就不打搅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屋子。   尹殇骨离开之后,连天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拧眉,“你又是谁?”   “王爷,属下是奉王夫之命,来贴身保护您的。”男子朝连天躬身道,“从此刻起,无论您走到哪儿,属下都会紧随左右。”   “走到哪儿你都要跟?”连天面上浮现明显的不悦之色,“那我不是没自由了?”   “这……王爷,您还是自由的,属下不会干涉您做任何事儿。跟着您,只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您如今什么都不记得,需要有人照料才可。”   连天道:“那我如果要出门玩呢?”   “当然可以。”   “那好。”连天下了榻,“我现在就要出门去。”   ……   这一头连天兴致勃勃地要出王府,另一边,苏惊羽贺兰尧等人商议着再次搬家。   原因无他,连天被挟持一事宫里的人都知道,王夫必定要展开追查,这追查线索,多半会从连天被挟持之前与谁见过面开始查。   而他们,自然是连天被挟持之前最后一次见到的人,很容易便会成为怀疑的对象,虽说他们能言善辩,但也不想徒增麻烦,因此,搬家、换身份,是最好的方式。   如此一来,鸾凤国内,又没人认识他们了。   而就在要搬家之前,苏惊羽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儿。   每月一次的月事来临,月事布,却没了。   “你这个月好像提前了几天。”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昨夜才翻云覆雨,今儿就来了月事,这要是再提前一点儿,苦恼的就是他了。   苏惊羽撇了撇嘴,“你记得还真是清楚。”   “当然。”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比记我自个儿的生辰还要清楚。”   苏惊羽:“……”   “阿尧,我们去街上买点儿吧。”苏惊羽道,“我们出门在外都不带丫鬟,这种私人物品,还是别让月落乌啼他们去了,怪不好意思的。”   从前在出云国的时候,她压根不用为月事布这样的小事操心。   海棠绿萝都会帮她备着的,可由于绿萝是月光的下属,海棠那丫头伺候人很会,自保能力却是没有,带她出门是累赘。   “也罢,上街去买点儿。”贺兰尧道,“当初收拾行囊的时候,几乎是什么东西都被齐全了,唯独这东西你我都忘了多备一些,也不知这街上卖的材质好不好,这玩意也分三六九等,平民用的跟贵族用的就是不能比。”   苏惊羽:“呃……随便了,能用就行,哪那么多讲究,反正垫个东西都是难受。”   说起这玩意,还真是分高低层次的,市场上的有棉花制的,也有草木灰制的,贵族人家一般是用了就丢,而经济条件差的平民百姓,有时是洗洗接着用。   当时她跟阿尧科普这些的时候,他差点听吐了。   他甚至感叹过:做女子可真累,每个月都要失血一次,若是男子也能体会体会这其中辛酸就好了,如此一来,他们就会晓得尊重女性。   她一听这话,乐了。   她的阿尧虽说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但从不歧视女流之辈,他只嘲笑弱者,而男女在他眼中是平等的。   甚好甚好。   “阿尧啊,若是我这每月一次的流血,你可以代替的话,你愿意么?”苏惊羽嘿嘿一笑。   贺兰尧听闻此话,面色如常,“愿意,我不怕疼,亦不怕流血。”   “噗——”苏惊羽立即笑喷。   “其实,不疼,我通常不痛经,不过有些女孩确实会腹痛,痛得脸色发白,满地打滚的都有。”苏惊羽叹息一声,“所以,真正的男子汉,要懂得体谅我们女子,每个月失血一次,生孩子又得大出血一次,还得鬼门关走一遭,这样都得不到男子的尊重与体谅,着实悲戚。”   听着苏惊羽的感慨,贺兰尧原本平静的面色忽然一变。   苏惊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忙道:“怎么了?”   “生儿育女,要大出血一次,鬼门关走一遭……”贺兰尧嘀咕了一句,霍然抬眸,目光紧紧锁定着苏惊羽的脸庞,“那我们不要孩子了,你这辈子都别生。”   “啥?”苏惊羽怔了怔,有些没回过神。   “生孩子如此累,如此煎熬,生什么生。”贺兰尧一本正经道,“不生了,谁爱生谁去,反正你不准生。”   “你开什么玩笑,我不生小孩你准备断子绝孙呐?”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不能不生,过几年咱们就生,总之,不能没有孩子,一个家庭里若是没有孩子,算什么完整的家庭?”   “那我们去养一个。”贺兰尧道,“你喜欢孩子,咱们去领养一个水灵点的孩子来。”   苏惊羽闻言,抽了抽唇角,“你开玩笑吧你?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你哪里会晓得去疼爱?抱来的哪有自己生的好?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哪天犯个错,惹到你,准被你一脚踢出家门。如此一来,有什么意义?”   “那就干脆不要,你我二人过的好好的,为何要有一个后代?”贺兰尧眉头轻拧,“多一个孩子要令你无端多承担一分危险,那这个孩子我宁可不要,我可不想考虑后代的问题,难道没有后代我们就不能过日子了么?你为何要按照世俗的规律生活,我们只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苏惊羽伸手揉了揉眉心,“现在你说得倒是轻松呢,等哪一日你看见别人一家几口子幸福地过日子,你就会羡慕为何他们有儿有女,你会后悔你今日说的这番话。”   “不后悔。”贺兰尧斩钉截铁道,“你的安危最为重要,其余的,都是次要。”   “那我偏要生呢?你能拿我怎么着?!”苏惊羽冷哼一声,“生娃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痛苦,大多时候是可以顺利生下来的,只要怀胎期间修养好,吃得好,生孩子便会顺利许多,生儿育女是每一对夫妇应尽的义务,我就是要生,你反对也没用。”   贺兰尧:“……”   苏惊羽见贺兰尧阴沉着脸不说话,便又端出了一副笑脸,“阿尧,我……”   “不要说了。”贺兰尧打断她的话,“容我再考虑考虑。”   苏惊羽闭了口。   也罢,还是结束这个话题吧。   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望着贺兰尧阴沉沉的脸庞,苏惊羽叹息一声。   早知道就不嘴贱了,说什么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说得阿尧都怕了。   她若是不说这么一句,或许阿尧就不会想太多。   苏惊羽只觉得跟贺兰尧争论一番之后,口有点儿干了,便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而就在这时候,贺兰尧说了一句话,让她口中的茶直接喷了个干净。   “若是我能代替你每个月的月事以及生育,就好了。”   “噗!”苏惊羽正对着贺兰尧,于是乎,这一喷,茶水全数喷在了贺兰尧脸上。   代替她每个月的月事,代替她生育……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亏他想得出来。   在多数男子眼中,女子生儿育女是应当尽的责任与义务,有几个人会有阿尧这样的奇异想法,想要代替。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贺兰尧的这番思想,很暖心,也很……萌。   “有什么好笑的。”贺兰尧冷眼看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语调幽凉,“你这是第几次把水喷到我脸上了?你若是那么喜欢喷水,以后喝水的时候,别朝着我。”   “对不起阿尧,我不是故意的。”苏惊羽忍着笑意,抬起袖子帮贺兰尧擦拭着脸上的茶水,“我实在是……忍不住。”   “别擦了,越擦越脏。”贺兰尧不冷不热道,“拿毛巾拧水来给我擦。”   “喳。”苏惊羽应了一声,转身去拿毛巾了。   背过身的那一刻,贺兰尧清楚地看见她的双肩在发颤,是笑得发颤。   有那么好笑么?   他压根找不到半点儿值得笑的地方。   ……   一刻钟之后,二人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之上。   此行的目的……买月事布。   正如苏惊羽所言,这种私人物品不好叫月落乌啼去买,还是自个儿出马。   二人行至一家杂货店外,踏了进去,苏惊羽看见账台边上的女店主,上前询问。   贺兰尧则是站在她的身后,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这家铺子的装潢有些简陋,心想,这般寒酸的地方,能卖出什么高级的物品。   小羽毛的贴身之物,要用就用最好的。   如此想着,他从袖子里摸了张银票,搁在了女店主的面前,“不买东西,只问问题,帝都之内,哪家铺子的月事布最好?材质最为上等?”   苏惊羽:“……”   女店主:“……”   “这位公子,我们这铺子里的东西,也有材质好的。”那女店主回过神后,道,“而且这种贴身之物,到处都卖的差不多,您出的这个价格,我肯定不会给您差劲的。”   “就你这铺子,卖的也不可能是最上等的。”贺兰尧道,“我不管,我只要最好的,你告诉我去哪儿买就成。”   苏惊羽摸了摸鼻子,懒得插话。   他什么都挑剔。   最后女店主自然是给二人指了条‘明路’,就是帝都内一家较为有名的绸缎铺,天香坊,里头卖的女子贴身物品,都为上等,是帝都贵女们的首选。   贺兰尧苏惊羽便去了天香坊,果真如那女店主所言,看着铺子的陈设与装潢,便很是华丽雅致。   有侍女上来招呼二人,苏惊羽说明了来意。   与那侍女交谈之后,那侍女让她稍等片刻,便去拿货了。   二人便在店铺之内随意转悠起来。   巧的是,此刻此刻,铺子外,连天正带着王夫赐给他的贴身高手路过,不经意间,目光瞥见了苏惊羽的身影,他怔了怔。   这个姐姐,不就是之前他快死的时候,救了他的那位么?   他也不知为什么,睁开眼睛的时候,记忆一片空白,对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直到他躺在地上,感觉口鼻出血,呼吸困难,濒临死亡的时候,忽然有一人的出现让他看见了曙光,那便是苏惊羽了。   他不知道她喂他吃了什么东西,他只知道,是她在他快死的时候,救了他。   这个女子,似乎比那些自称是他亲姐妹的公主们来得面善许多。   想到这儿,连天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他没有多想,走进了天香坊。   身后的贴身护卫自然跟了上。   连天迈步到了苏惊羽的身后,这会儿苏惊羽同贺兰尧都是背对着他,一名相貌清秀的侍女正把一个锦盒交给苏惊羽,笑道:“姑娘,您要的货都在这里了,以后要买月事布,记得再来我们这儿,常客我们给算便宜点儿。”   “好,多谢。”苏惊羽道着谢,接过了那盒子。   而下一刻,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姐姐,你买什么?”   苏惊羽回过头,看见连天的脸庞,唇角一抽。   怎么……又是他!   这家伙不是脑子坏了吗?怎么还来跟她打招呼。   “刚才听你们说月事布,那是什么?”连天面上显露出疑惑,随即又笑道,“姐姐上次救了我,我该谢你的,这样吧,你喜欢月事布,我把这整个店里的月事布全买了送你。可好?”   ☆、第299章 我的体格必定越来越健壮   苏惊羽听着连天的话,顿时惊呆。   他要将整个店里的月事布全买了送她……   恐怕等那些月事布过期她都用不完……   这家伙若不是脑子坏掉,打死他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吧。   她听过不少男子大手笔给女子送礼品的,有承包所有衣裳的,承包所有首饰的,承包月事布,还真是头一回见识,简直要让人哭笑不得。   同样惊呆的不仅是苏惊羽,还有她身后的侍女。   承包所有的月事布……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奇事。有钱人家的公子送姑娘的要么就是漂亮衣裳,要么就是贵重饰品,哪有人拿月事布当成礼物送姑娘的!   “谢谢,我不需要。”苏惊羽朝着连天呵呵一笑,“后会有期。”   说着,她伸手拽着贺兰尧就要离开。   “为什么不需要?我看见你买了,你明明就需要的。”连天不依不饶,“你应当是喜欢的,对吗?”   “谁会喜欢这玩意儿!”苏惊羽磨了磨牙,“说了不要,别再送了!”   苏惊羽的身侧,贺兰尧望着连天,唇角浮现一丝阴冷的笑意,开口的声线清凉,“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但我家夫人不需要了,你可以留着自个儿用。”   苏惊羽:“噗嗤!”   万万没想到贺兰尧会蹦出一句这样的话。   跟在连天身后的护卫自然是明白这话中的讥诮之意,不由拧了拧眉头,望向贺兰尧的视线有些不善,“住口,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   “不想知道,但我要提醒你,身份愈大,愈可笑。”贺兰尧低笑一声,“你家这位主子,还真是缺乏常识呢,你看看他要买什么送我夫人?你若是想拿他的身份来压我,只怕会先被这店铺里的人笑话一遍。”   堂堂王爷要买下整个铺子的月事布送姑娘,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护卫听闻此话,顿时被噎了一下。   贺兰尧冷眼瞥了他一眼,携着苏惊羽走出店铺。   连天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面上浮现些许的茫然之色。   那个姐姐好像不太喜欢与自己交流?   为什么呢。   他送她东西,莫非还有错?   想到这儿,连天问身后的护卫,“是我做错了么?”   护卫道:“您当然没有错。”   “那为什么她不高兴?而且不理我?”   “这……是那女子没有眼光,错的是她,不是您。”   “……”   “阿尧,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压根不需要与他一般见识。”走在街道上,苏惊羽瞥了一眼贺兰尧的神色,悠悠叹息一声,“他之所以记得我,乃是因他快毒发身亡那会儿我给他吃了解药,于是这家伙脑海中多半将我当成救命恩人,自然而然地对我有了好印象。”   “看得出来,印象是很不错。”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连月事布都想帮你买了,可见他的感激之心呢。”   “这……他明显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苏惊羽抽了抽唇角,“再说了,我也没收。”   “我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贺兰尧道,“连天失忆之前便对你有意思,如今他什么都不记得,却还是对你有好感,这是否说明,无论记忆在不在,对一个人的感觉都不会变?”   “你想多了。”苏惊羽撇嘴,“连天两次对我的好感,应该都来源于我对他的帮助,一次,是他在玉树阁做小倌被我赎身出来,虽然那是他刻意伪装成小倌,但我救他的行为却是真诚的,他想必有点儿感动,这一次,他濒临死亡,我拿解药救他一命,他心存感激,便又对我有好感。这一次应该只是感恩,不算喜欢吧?”   “所以,怪就怪在你救他。”贺兰尧面无表情,“倘若你从一开始就不理会他,多好。这后面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就没了。”   苏惊羽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又要与我争辩这个问题了,我拒绝讨论。”   她发现了一个事儿。   每回贺兰尧发现有情敌出现,总爱……责怪她。   当初古月东杨在他面前晃悠,他怪她:要是最初不借钱给那个尖嘴猴腮,之后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来往,那么多牵扯。   现在连天在他面前晃悠,他又怪她:要是最初连天扮演小倌的时候,她不多管闲事给他赎身,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烦心事。   甚至她的亲兄长苏折菊也曾被他当成假想敌,他也怪她:在玄轶司的时候跟那个冰块脸走得太近,应该保持距离!   好像他有情敌,全是她的错……   而她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说法。   因为爱慕贺兰尧的女子几乎都是自己贴上来的,多数都是冲着他的美色去的,且,他从没招惹过一个,甚至不曾搭理过。   于是乎,他现在责怪她底气很足。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有了你,可以做到不理会这世间所有的女子,而你有了我,却无法做到不理会这世间所有的男子,balabala……   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而就在苏惊羽这么想着的时候,耳畔响起贺兰尧的话,“下一回再碰见那个脑残,别理会他。”   苏惊羽轻挑眉头,“脑残?你是说连天?”   “废话。”贺兰尧瞥了她一眼,“他脑子摔坏了,不就是脑子有病,我骂他脑残,有错么?”   “没错没错,骂得对。”苏惊羽自然不与贺兰尧唱反调,附和着他。   “倘若再让我看见你理会他,可别怪我心黑手毒,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贺兰尧笑得一派温和,却不带暖意,“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经饶他一条性命,我不想再看见你与他有来往。”   “谁稀罕跟他有来往。”苏惊羽伸手拍打贺兰尧的肩,“这话说得好像我红杏出墙!你以为我爱搭理他?面对着一张跟我弟弟神似的脸,还是个招你讨厌的人,你以为我就不糟心?我也不乐意看见他,可人家要出现我能如何?宰了他不成?做人和平点可好?说一两句话也不会死,你怎么酸劲儿这么大?再跟我闹,我晚上做菜就不放盐了!反正你体内自带陈年老醋,再加盐还得了?”   贺兰尧:“……”   晚上做菜不放盐……因为他体内自带陈年老醋?   他不觉得爱吃醋是件坏事。   “因为在乎,才会吃醋,若是不在乎,自然不吃醋。”贺兰尧悠悠道,“那么你觉得,是在乎好,还是不在乎好?”   “在乎好,但也别醋劲太过。”苏惊羽斜睨着他,“我若是与某个男子稍微有点儿亲近,你吃醋,那是很正常的,可我若是跟人家只说了三两句话,你还醋,那有问题的就是你了,在我们家乡,你这样是会被甩了的。”   莫名其妙来了醋劲,姑娘们会相当排斥,甚至萌生出——此人多半有病的想法。   “被甩?”贺兰尧眯了眯眼儿,“怎么,听我说话不耐烦了,想甩了我?”   “我觉得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苏惊羽伸手掐他的脸颊,“我是要告诉你,我本人是有分寸的人,不需要你总是来提醒我。”   “那好,我不提醒。”贺兰尧冲她淡淡一笑,“懂得掌握分寸最好,可莫要再惹我生气。”   苏惊羽望着他那笑容,只觉得阴森森的,后脑勺不禁有些发凉,“惹你生气,你会打我么?”   “我会对他人采取暴力行为,但对你,不会。”贺兰尧不温不火道,“你也知道,我不舍得动你一根寒毛,最多就是不理你,当你不存在,放心,我不打你。”   苏惊羽:“……”   不理她,当她不存在。   这何尝不是一种暴力。   冷暴力有时比真暴力更加令人无法接受。   二人行走之间,苏惊羽忽觉得有些饿,便扯了扯贺兰尧的衣袖,“阿尧,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再回去。”   “好。”贺兰尧应了一声,视线随意一扫,扫到了一家鱼馆,招牌上书‘沸腾鱼乡’四个大字。   “你不是挺喜欢吃鱼的么,咱么去那儿。”贺兰尧说着,拽上她的手便朝那鱼馆而去。   一进店便是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二人点了个雅间,要了几道招牌菜,辣与不辣更占一半。   “伙计,记住,辣的那几道,多放点儿辣椒。”苏惊羽朝着上来招呼的伙计道。   “好勒!”伙计应下,退了出去。   “小羽毛,你好像忘了一件事。”贺兰尧忽然出声,声线慢条斯理,“你才来月事,不准吃辛辣食物,也不可多油腻,刚才那几道菜,全不要辣,要少油,清蒸,或是煮汤,多放点儿姜。”   “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苏惊羽伸手拍了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还有,你怎的不早说呢?人伙计都走了。”   “我也是才想起来,你怎能怪我提醒太迟。”贺兰尧淡淡道,“又不是我来月事,你身为女子,难道自个儿不知道忌口?还得我在边上提醒着你,看来,我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谁让你傻来着。”   这话语中虽含着一点儿责怪,可最后那半句话却莫名有些宠溺的味道。   苏惊羽张了张口,想反驳,却词穷了。   “要记住,忌冷,忌辛辣,忌激烈运动。辛辣食物易上火,寒凉食物易宫寒,激烈运动易腹痛。月事期间失血,就要多吃些补品补血,回去后给你炖个红枣莲子羹吃,这几日就吃清淡点的,听话。”贺兰尧道,“总之,无论你要吃什么,先问过我,我同意了,你再吃。”   苏惊羽:“……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像一个妇科医生。”   贺兰尧:“嗯?”   “哦,没什么,阿尧,你知道的真多,真博学。”苏惊羽呵呵一笑,“有你在我身边时时提醒着我,我的体格必定越来越健壮。”   “那最好。”贺兰尧点头,“健壮一些,这样咱们在榻上翻滚的时间也能长一些,我一直都觉得你有些无能,每回我还精神着你就喊累,这一点,你得改改。”   苏惊羽:“……”   她发现她说不过他。   忽然觉得有点渴了,她伸手便去拿桌子中央的酒壶,然而,手还没碰到,一旁的贺兰尧便拿筷子去打她的手背。   苏惊羽吃痛,收回了手,“你作甚拿筷子打我手?”   “我方才遗漏了一个注意事项,不能饮酒,你怎么自个儿就想不起来?”贺兰尧又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都要我说,在认识我之前,你是不是都不忌口,在每个月那重要的几天,都胡吃乱喝?”   苏惊羽反驳,“没有!我一向不海吃海喝,方才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喝点儿热茶,不准喝酒。”贺兰尧说着,倒了杯热茶搁在了苏惊羽面前,“多喝点儿热水,别总是我提醒你成不成?看你这蠢样子,我真恨不得代替你来月事。”   苏惊羽伸手扶额,做忏悔状。   是呢,来月事的是她,又不是他,可他却能把注意事项记得深刻,在她耳畔提醒着她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生理期的姑娘们,多得是不忌口的,有些任性就喜欢照着喜好胡吃海喝,这么做的后果往往是闹肚子,或者……日积月累,在未来形成生理上的伤害。   二人说着话,便都忘了一件事儿。   忘了喊伙计来把辣的几道菜取消。   于是乎,当伙计上菜的时候,二人才反应过来,忘了把辣椒除去。   “诶,这怎么回事!”苏惊羽望着眼前一叠麻辣鱼片,有些惊诧。   眼前摆着的哪是麻辣鱼片,简直是一整盘的辣椒!辣椒下覆盖着的兴许是鱼片。   “哦,姑娘,这是您的朋友要求这么做的,他知道您喜欢辣椒,便说要买下我们整个店里的辣椒呢,您这位朋友可真风趣啊,不过我们想着,这么多您也吃不下,便给您放了约莫三倍的辣椒,姑娘,你可真是我见过口味最重的客人了。”   苏惊羽:“……”   这两天有些忙,更的少的点儿,亲们见谅么么哒   ☆、第300章 女人,不能惯   她是喜欢吃东西的时候加点儿辣味,但并不代表她喜好单吃辣椒!   好好的一叠麻辣鱼片,这么一整,成了在辣椒中找鱼片。   苏惊羽拿起筷子随意翻了翻那堆积在一起的辣椒,磨了磨牙,“这还能找得到鱼片吗……”   伙计听见她的埋怨,急忙解释:“当然可以!姑娘,做生意讲的是良心,我们的大厨从不偷工减料,这鱼片的分量是不会少的,只是纯粹的辣椒放了往常的三倍,您往底下翻啊。”   苏惊羽:“……”   “别翻了,不许吃。”贺兰尧也拿起了筷子,将苏惊羽的筷子挑开了,随即朝伙计道,“剩下没上的几道辣菜,把辣椒都除去,一点儿都不要加。”   伙计闻言,怔了怔,“那么,两位客官的朋友那儿,我该如何回复?”   贺兰尧漠然道:“他付了你们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   “那好,这张银票给他,告诉他,不用找了。”贺兰尧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伙计。   伙计一看银票的面额,是五百两。   心中暗暗腹诽着现在的有钱人可真奇怪,转身离开了。   “阿尧,你给了他多少?”苏惊羽没有看见银票上的面额,随口一问。   贺兰尧道:“五百两。”   “五百?!”苏惊羽的声线霍然拔高了,“他买辣椒花五十两,你给他五百两?凭什么?你给他五十两不就成了么?作甚让他赚那四百五十两?这是亏本生意,你晓得不?”   “亏的是钱,赢回的是面子。”贺兰尧伸指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男子之间的较量,你不懂,那就坐下来安静吃东西就成。”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比他只多不少。”苏惊羽悠然道,“你可以给他五十一两,多一两也是你多,你没有必要将价格翻十倍,这亏得有些太多……”   “我身上没有多余的一两。”贺兰尧打断她的话,“随手抽了一张银票是五百两的面额,就随手给了,难不成你要我把一整叠钱拿出来翻,翻到最少的才给么?”   苏惊羽道:“那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的确不丢人,但会显得很抠门。”贺兰尧瞥了苏惊羽一眼,“跟着我这么久了,怎么就学不到我的品质,出门在外要出手大方,莫要吝啬。”   “我就吝啬。”苏惊羽不紧不慢道,“若是我像你一样挥霍,只怕会有一日入不敷出。”   “相信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贺兰尧笑得温和,“你是对咱们手下的人没信心么?这些年来,每年每个商铺的财务支出我都会查看,说句不谦虚的话,我认为杨家绸缎庄的资产可排行帝都富豪前十位。”   “当真?”苏惊羽挑眉,“小黑还挺有能耐的啊。”   “他也只是我手底下一个管事的,众人只知道杨家家财万贯,却不知杨家的人都听命于我。”贺兰尧说着,筷子伸向了一盘清蒸鱼,“我觉得绸缎庄的名字可以改改了,当初刚开张那会儿,懒得想名字,由于小黑有生意头脑,便把铺子丢给他管理,冠上了他们家的姓氏掩人耳目,现在想想,铺子的名字起的太通俗太随意,不如换一个大气的。”   苏惊羽闻言,嘿嘿一笑,“苏家绸缎庄?”   贺兰尧瞥她一眼,“你确定?”   “开玩笑开玩笑。”苏惊羽恢复了正经,“的确要换个名字了,看看与杨家绸缎庄齐名的锦绣阁,人家那名字多大气,咱们生意不能输,名字也不能输。”   贺兰尧道:“为夫想听听夫人有什么高见。”   说话间,他已经将碗中鱼肉里的刺儿都用筷子挑出来,将那碗鱼肉搁在苏惊羽面前。   苏惊羽朝他笑了笑,道:“就叫——妖精坊。”   贺兰尧轻挑眉梢,“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苏惊羽指了指贺兰尧,道:“尧。”   又指了指自己,“惊。”   尧惊,与妖精谐音。   贺兰尧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笑一声,“你还真想的出来。”   “妖精坊,这名字有什么不好?说句直白话,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像妖精一样美丽妖娆?妖精这一词,并不是贬义词,这个词代表美貌被认同,被人说成妖精,潜台词就是:你好漂亮。”苏惊羽解释着,“故而,阿尧你别觉得好笑,你仔细想想,我的话有无道理?”   “嗯,挺有道理。”贺兰尧的目光中仍有笑意闪烁,“那就妖精坊,听你的。”   “我们可以打造一个分店,专为女性制作服装,品牌的名儿我都想好了,妖精女装。”说到女装,苏惊羽兴致勃勃,“女子是服装生意的消费主体,尤其那些大家闺秀名门贵女,看上的衣服再贵人家都不嫌贵,她们的钱最好赚。”   说着,她稍作停顿,又道:“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们都喜欢新鲜的事物,我建议咱们做一些彰显优雅奢华的衣裙来引领潮流,我有自信,业绩一定能把锦绣阁甩出好几条街!广告词我都给你想好了,魅力源于自信,美丽来自——妖精女装。”   贺兰尧聚精会神地听着苏惊羽一番言论,等她说完了,方才抬手慢条斯理地鼓掌,“好,夫人果然也很有生意头脑,那就按你说的,我将你的想法写下,传信给小黑,让他去开设一个女装分店,这个女装店所得的收入,全归你当零用钱。”   苏惊羽闻言,目光一亮,但很快的,又想到一个可能性,“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不赚,亏了呢?”   “这个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对你有十成的信心,绝不会亏,稳赚不赔。”   “那万一呢?凡事都有个万一。”   “亏了又能如何,做生意亏点儿钱算什么,我们是有本钱的人,不怕亏。”贺兰尧说着,拿筷子敲了敲苏惊羽面前的碗,“快点儿吃,鱼肉都凉了。”   “好好好。”苏惊羽埋头吃鱼,喜上眉梢。   赚的全归她,赔了不怪她,这么好的事儿,太值得乐了。   除了阿尧,想必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被她这么坑了。   贺兰尧眼见苏惊羽欢喜的模样,唇角轻轻扬起。   同一时刻,楼下——   “这是什么意思?”连天接过伙计递来的银票,望着上面的数额,有些茫然,转头问身后的护卫,“这也是钱?”   “是……”那护卫瞥了一眼银票上的面额,道,“五百两。”   连天闻言,更加疑惑,“他给我钱做什么?”   “楼上的那位公子说,五百两给您,不用找了。”伙计对连天传达了贺兰尧的原话,而后道,“公子您自便,我得忙活去了。”   连天听不明白伙计的意思,他身后跟着的护卫自然是明白。   王爷如今思想单纯,太多人情世故不懂,讨姑娘开心的方法也笨,从买月事布到买辣椒,他都看在眼里。   很笨拙的方法,但同时,也很真诚。   他只是缺乏常识罢了,他怀的是一片好意,然而他的好意,人家非但不领,反而还嘲笑。   五十两银子买的辣椒,对方还了五百两,外加一句‘不用找了’,可不就是讥讽?   “欺人太甚。”护卫磨了磨牙,“王爷,必须治治这二人!”   “为何要治他们?”连天疑惑着,到此刻依旧不知自己被人嘲讽。   “您的好意反而遭到他们的笑话,如此无礼的刁民,难道不该整治?王爷请放心,这事儿交给属下来做便好。”   “不行。”连天反对得很是干脆,“你不能欺负他们,那个姐姐若是生气了,只怕她会不理我了,你不是说你要听我的命令?那我叫你不要管我的事,你是不是得听?”   “王爷,听属下一句劝。”护卫沉声道,“女人,不能惯,你对她太好,她就蹬鼻子上脸,开始作,愈发得寸进尺,你得适当给点儿颜色瞧瞧,哦,属下的意思是,有时候,您得凶悍一些,霸气一些,很多女子都吃这一套。您不能让她觉得您好欺负!”   “真的?”连天面上似是有点儿不敢信,“我对她凶悍,她就能喜欢我么?她会不会生气,再也不理我?”   “您是王爷,她若是知道您的身份,哪有胆儿生气?您错就错在没有表露身份,若是告诉她你的身份,她说不定自个儿就贴过来了。”   “是吗……”连天考虑了片刻,而后道,“那就按你说的……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理我?”   护卫想了想,将头凑近他的耳畔,悄声道:“王爷,您可以这样……”   ……   楼上的雅间内,苏惊羽依旧吃鱼吃得欢。   虽然她喜爱的辛辣口味被贺兰尧取消了,但贺兰尧体贴地帮她将鱼刺都挑了出来,让她吃上了鲜美的无骨鱼肉,她还是颇为喜悦的。   一边吃着不需要吐刺的鱼,一边欣赏着贺兰尧垂眸专注挑鱼刺的模样。   秀色可餐。   贺兰尧虽是在低头拣鱼刺,但也能察觉到苏惊羽的视线,遂问:“看什么呢。”   “看你啊。”苏惊羽笑道,“看着你,特别下饭。”   “这是为何?”贺兰尧抬眸瞥了她一眼,“我现在戴着的这张人皮面具,充其量也就是中人之姿,就这样,你也能盯着看许久?”   “情人眼里出西施。”苏惊羽含着筷子,笑道,“虽然你现在这张脸,与你的本来面目相差甚多,但我可以透过你这张假皮囊看你的真面目,你眉目如画的模样,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贺兰尧闻言,凤眸微眯,“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   这话说得还真是……好听。   “什么油嘴滑舌,这叫肺腑之言!”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眼见他又要把剔了刺的鱼肉端过来,苏惊羽伸手制止了他,“别都给我吃,你自个儿都没吃呢。”   “我喜欢吃有刺的,自己吐刺。”贺兰尧说着,固执地将碗中的鱼肉倒给苏惊羽,“没刺儿的我不喜欢,你吃。”   苏惊羽:“……”   喜欢吃有刺的?   这么烂的借口都能拿来用。   他还不如直接说:我就是要将剔了刺的鱼肉给你吃,这样你可以吃得便捷。   很多时候,他对她的温柔体贴他不屑于用语言表达,都是以行动证明。   苏惊羽心中偷着乐,趁着贺兰尧凑过来将碗中的鱼倒在她碗里时,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偷香了一口。   “噫,你这唇上有油还往我脸上亲?”贺兰尧眉眼间似乎浮现些许嫌弃之色,抬手抹了抹被苏惊羽亲的地方,拿到眼前一看。   “果然……”贺兰尧瞥了她一眼,“下次能不能把油擦干净再来?”   “这么嫌弃?”苏惊羽皮笑肉不笑,“我偏不,来,阿尧,再来一次。”   “走开。”贺兰尧将椅子挪了挪,挪远了一些,“别来第二回。”   说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手帕,往脸上擦拭着。   “我就要来第二回,有本事来到我呀。”苏惊羽起了身,蹿到贺兰尧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颊,将头凑了上去。   贺兰尧挣扎,“小羽毛,别闹!”   那一盘黄焖鱼肉可油腻了,他可不想让苏惊羽把油蹭到他脸上。   可苏惊羽就偏不听他的,偏要凑上来,贺兰尧无奈,将手中的帕子直接拍在她脸上,“擦擦!”   苏惊羽:“……”   好吧,这么一闹,她也没那个耍弄贺兰尧的心情了。   拿手帕将唇角的油腻擦拭掉,苏惊羽回到了桌边坐下。   贺兰尧见此,道:“现在你可以过来了。”   “没心情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姑奶奶心情好的时候你躲躲闪闪的不给亲,现在我的兴致没了,你求我亲我都不亲,吃饭!”   贺兰尧:“……”   由此可见,苏惊羽也是很爱使坏的。   “我可以允许你在任何情况下亲我,但前提是,你嘴上不要有我排斥的东西,比如,油。”贺兰尧悠悠叹息,“抹在脸上真的不太好受。”   “放心,下次我绝不会抹油。”苏惊羽慢条斯理道,“下次抹点儿苦瓜汁,或者辣椒水,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呢?苦瓜美容养颜,辣椒可以驱寒,都是好东西,你不喜欢么?”   “我原本就美若谪仙,不需要再美容养颜,我血液一直寒冷,驱寒的东西也无用,因此,我不喜欢这些玩意。禁用!”   苏惊羽:“……”   “好了小羽毛,好好吃饭,别瞎折腾。”贺兰尧说着,继续夹鱼肉挑鱼刺。   忽的,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贺兰尧的筷子一顿。   这脚步声时有时无,时快时慢,似乎来人有些迟疑,不应该是伙计,若是伙计,不至于如此犹豫不决。   而下一刻,那脚步声又响起了,来人已经走近,敲了敲门。   苏惊羽听见敲门声,正要说话,忽然身后响起‘啪’的一声,那门直接让人推开了,来人大步流星地踏入,直接走到了桌前。   苏惊羽望着来人,启唇,逸出一声叹息,“连天,你又有何贵干?”   连天闻言,道:“我……”   他的护卫说,对待女子,态度要强硬一些,不能太温和,否则难以让对方注意。   他犹豫不决地上来,走到门外,下意识礼仪般地敲了敲门,又觉得敲门的行为太过温和,便将门直接大力拍开。   此刻,他望着眼前的女子,犹豫片刻,道:“你!跟我……跟本王走!”   苏惊羽挑眉,“凭什么?”   “本王让你走,你就得走,哪来那么多问题!”连天说着,伸手便去拽苏惊羽。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苏惊羽,便被旁边伸来的一双筷子抽打了一下,那力度还不轻,被那么一抽,手背顿时一麻,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他望着贺兰尧,面上带着警惕之色。   为何他们都不怕他?   “一副草包的模样,还摆出了霸道王爷的架势,谁教你的?”贺兰尧望着他,冷冷一笑,“果然,失忆过后也这么阴魂不散,五王爷,你此番来,是准备跟我抢女人?”   贺兰尧的冷眼,让连天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护卫教我的,我是王爷,你们得听我的。”   “王爷?”贺兰尧翻了个白眼,笑了,“一个王爷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又不是没当过……”   说着,他唇角的笑意一敛,“你喜欢她对吗,想让她跟你走?”   连天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   “行啊。”贺兰尧亦点头,“有个条件,现在起,你称呼她干娘,称呼我干爹,你做得到,我们都跟你走。”   ☆、第301章 你看上她,是她的荣幸   苏惊羽:“……”   干爹干娘……   他们都还没有孩子,就要认一个这么大的干儿子?   阿尧的恶趣味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再说连天,虽然如今缺乏常识,但也知道何为爹娘,听着贺兰尧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你……你故意戏弄我?”   爹娘,是生他养他的人,他的爹娘都还健在,若是在外面又认一对爹娘,岂不是太可笑了。   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在故意耍他玩。   想到这儿,他望着贺兰尧的眼神多了一丝愠怒。   可恶的人。   “我哪是故意戏弄你?”贺兰尧迎视着连天的目光,不咸不淡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听你叫我一声干爹,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苏惊羽:“……”   “你!”连天眉头拧起,“我有爹有娘,凭什么叫你爹?!”   “爹与干爹是不一样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生你养你的是亲爹,至于干爹,你高兴就可以随意认,想认多少都行,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就算要认,也不认你,你与我的年龄差不多,我怎么能认?”连天望着贺兰尧,面上写满了不悦,“总觉得你在欺骗我。”   “不认是吧?那就滚蛋!”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敛起,“我提出的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答应,我凭什么答应你的要求,让你带我夫人走?”   “我是王爷。”连天一脸认真,“难道你们不该听我的吗?”   苏惊羽闻言,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究竟是哪个蠢货教你这样摆架子的?你是王爷没有错,身份比我们大,但,鸾凤国律法有说王爷可以强抢民女么?看你失忆了我不想与你计较,现在,请你离开,莫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可以么?”   连天听闻苏惊羽的话,眸光顿时黯淡,“你赶我走,是讨厌我吗?”   苏惊羽面无表情,“我与你原本就不熟,谈不上喜欢或是讨厌,但你若是再不离开,我想,我会讨厌你的。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生活总是被人打扰。”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救我?”连天正视苏惊羽,目光中似有氤氲雾气,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   这番神态,看在贺兰尧眼中,非但没有博得半点儿同情心,反而令贺兰尧更加不耐。   他讨厌这种梨花带雨的神态,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   想不到连天这混账玩意失忆了之后成了个爱哭鬼。   同一时,苏惊羽望着连天委屈的模样,眼角有些抽搐,“我救你,只能说明我好心好意,并不能说明其他的什么,若是因此让你误解,那我道歉,现在,你听我一言,我已经是有家室的女子,断然不可能喜欢你,你还是勾搭别人去吧,记住,你是王爷,要注重形象,不要犯下低等的错误,千万不要勾搭有夫之妇,懂?”   连天怔住,“有夫之妇?”   “就是成过婚的,一个女子,只能跟一个男子过日子。面对已婚的女子,你不要去打人家的主意,否则,会遭人耻笑。”苏惊羽悠悠道,“好话我就跟你说到这儿了,你如果还感激我的话,慢走不送。”   连天垂下眸子,似是在思考着苏惊羽的话,片刻之后,他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他如今虽然变得傻乎乎,不懂人情世故,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我对他的讨厌。”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们来了这鸾凤国也许久了,玩得也差不多了,不如换个地方,再过几日,咱们就离开罢。”   苏惊羽想了想,道:“也好。”   埋头吃着鱼,她忽然间想到了件事儿,朝贺兰尧道:“阿尧,你可还记得邵年君听他们也来了鸾凤国?”   贺兰尧道:“记得,怎么?”   “我们来这儿也有一段日子了,没有见到那两人,甚至,音信全无。”苏惊羽说着,眉头轻蹙,“他们两太年轻,阅历浅,容易吃亏,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这不是你我应该管的。”谈及邵年君听,贺兰尧的神态依旧很平静,“当初不是没劝过,他们非要来找尹清罗寻仇,谁也劝不住,我这个人一向不爱啰嗦,甚至不喜欢劝人,劝一次劝不住,不会再多言,他们若是遇上了难题,也是自找的。”   苏惊羽咬着筷子,轻叹一声。   罢了,该劝的他们劝了,该做的他们也做了。   邵年君听……自求多福罢。   ……   这一头苏惊羽感慨着,另一边,连天失魂落魄地走回了王府。   她说,她是有夫之妇,她说,不能勾搭有夫之妇。   她说,不要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所以,他与她,是再也见不到了吗?   连天的闷闷不乐,被身后的护卫看在眼中。   “王爷,属下的那招,没用是么?”   “没用。”连天摇了摇头,“她不会再理我了。”   “既然如此,那王爷也别去理她,这世间好女子多的是,还怕找不着满意的么,王爷,这个不成,您换个人就是了。”   “换人?”连天眉头轻拧,“算了,我还是没能忘记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着她,她说她已经有人了,是有夫之妇,这么一来,她就不会跟我走了。”   “原来她嫁过人?这个属下还真不晓得,既然是这样,王爷,那就更不用想了,嫁过人的配不上您,找姑娘得找未出嫁的黄花闺女。”   “我不想谈这个问题了。”连天道,“你也别再说了,我烦。”   “……”   连天一路郁闷着走回王府,却没想到,到了王府门外,抬眼便看见两名身着白衣的男子站立。   “是王夫的白衣卫。”连天身后的人道,“王爷,宫里来人了,想必是王夫有事儿找您呢。”   他正说着,那两名白衣卫已经走上前来,朝连天行了一礼,道:“五王爷,我等奉王夫之命,接您进宫叙话。”   ……   装潢华丽的宫殿之内,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靠坐在藤椅之上。   他面容坚毅英挺,金冠束发,袖口与腰带处绣着的金凤图案颇为耀眼。   已过不惑之年的何王夫,外表上看起来依旧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只是静静地坐着,便可看出优雅与贵气。   他的面前,身着深蓝色锦衣的男子站立着,二人对视了好片刻,蓝衣男子开口,“爹爹。”   王夫闻言,道:“应该叫父君。”   “父……君。”连天接触到这个陌生的词汇,怔了怔,依旧是喊出来了,“叫我来,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喊你来了?”王夫望着他茫然的模样,无奈叹息,“想起什么了没有?”   连天摇了摇头。   “罢了,想也知道没这么快。”王夫道,“你来的时候,似是有点儿闷闷不乐,能否告诉我原因?”   连天摇头,“没什么。”   虽然喊眼前的男人父君,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便察觉不到情感的存在。   于是,他并不愿意将心事说出来。   而王夫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朝他淡淡一笑,“在父君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告诉父君你在烦恼什么,或许,我能帮你解决,憋在心里,你不觉得难受么?”   连天依旧有些犹豫,“我……”   王夫盯着他的眼睛,“说。”   “王爷这个身份,了不起么?”连天如此问着。   “当然了不得,皇室子弟,这鸾凤国内没有几个人身份比你高等。”王夫回答着他的问题,同时也很疑惑,“为何这么问?难道有人不将你放在眼里?不畏惧你的身份?”   连天闻言,垂下了头,“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我的身份,也不怕我。”   王夫听着他沮丧的话,眯了眯眼儿,“谁?莫非有人冒犯你了?告诉我,是谁?”   “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愿意跟我走。”连天望着王夫不善的神态,顿时有些警惕,“你不要欺负她,她说错的人是我,王爷不应该勾搭有夫之妇,否则,会让人取笑。”   “原来是你看上了个姑娘,被拒绝了?”王夫挑了挑眉,“不能勾搭有夫之妇……呵,在我们鸾凤国,一妻多夫,男子勾搭有夫之妇多了去了,不过你是王爷,身份尊贵,有夫之妇配不上你,你若真喜欢她,让她休夫,也不是不可以,嫁了你之后,要她保证,不能纳男宠。”   连天怔住,“可是,她说她不喜欢我……”   “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看上她,是她的荣幸,轮不到她拒绝。”王夫冷哼一声,“这件事儿我给你做主,不过我得先见见那女子,你难得看上一个,我得观察观察。”   连天道:“她不喜欢的事,还是算了,她不希望我打扰她……”   “住口,你还有点儿王爷的样子么?”王夫低斥一声,“若不是看你什么都不记得,我真想训你,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老实憨厚的,你是王爷,她是什么身份?她叫你如何你就如何,你如此没有主见没有脾气,这才惹人笑话。”   连天:“……”   “好了,这事儿交给我就成。”王夫说着,瞥了一眼连天身后的护卫,“你带一队人,去将那女子请进宫来给我看看,记住,先请来,请不来,就逮来。”   ……   “阿尧,我吃不下了。”沸腾鱼乡的雅间内,苏惊羽丢下了筷子,“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吃撑了。”   这家鱼的味道着实不错,她一个没忍住,便吃个不停。   吃鱼原本就耗费时间,等着阿尧挑鱼刺更耗费时间,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一个时辰悄然流逝了。   贺兰尧也放下了筷子,笑道,“这就吃撑了?”   “废话!一二三四五……这么多条鱼,少说有七成是我在吃,能不撑?”苏惊羽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吃够了,阿尧我们出去散步消化消化。”   “好。”贺兰尧亦起了身,牵过苏惊羽便往门外去。   然而,二人没有料到的是,还未走到门后,忽听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有成群的人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脚步声到了门外,便停止了。   苏惊羽贺兰尧二人站定了,转过头对视了一眼。   外头的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而且,人数挺多。   下一刻,门外响起了男子低沉的声音,“请里面的姑娘随我们走一趟,王夫邀您入宫叙话。”   苏惊羽闻言,眯了眯眼。   王夫……连天他亲爹?   连天那二愣子,该不会是在她这儿受了打击,委屈地跑到他爹那儿哭诉,他爹以为她欺负连天,派人请她进宫算账去?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冤了。   “你真的救了一个麻烦精。”贺兰尧望着苏惊羽,不咸不淡道,“瞧,只要他在,就是麻烦不断。”   “我哪知道失忆过后他变得如此脆弱?”苏惊羽撇嘴,“简直就是玻璃心。”   “现在不说这没用了。”贺兰尧漫不经心道,“算账的人已经来了,你看,是拼了呢?还是逃逸呢?还是跟他们去一趟呢?你决定吧。”   二人正小声商量着,门外的人似乎没什么耐心了,敲了敲门,又道:“姑娘,我们此番是请你去,若是请不动你,可别怪我们逮你去。”   “如此嚣张。”贺兰尧冷冷一笑,“偏不去。”   说着,他望着眼前的门,忽然后退了几步,退了约莫一丈之外,倏然冲刺而出——   他几乎是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掠到门后,朝着那木质的大门飞起一脚!   ‘轰’的一声,红木制的大门塌了,门外站着的人猝不及防,被大门直接压倒。   ☆、第302章 要么给我陪酒,要么给我滚蛋   被门压倒的几人发出哀嚎声。   趁着众人还未回神,贺兰尧抓过苏惊羽的手,朝着窗台边奔去,拍开窗户,翻窗跃下!   他不确定走廊有没有人,因此,他选择了跳窗。   至于为何要踹门伤人,自然是为了拖延那些人的脚步。   门塌了,压倒了门外的人,其余的人自然要先将门板挪开救下同伙,如此一来,必定耽搁时间。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果真如贺兰尧预料的一样,被压在门下的人中包括了领头人,其余的人都慌忙去将门板搬开,将被压着的人解救。   领头的侍卫从门板下解脱,朝着边上的人大喊,“人都跑了,还不快去追!”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奔到窗口处,显然太迟。   只来得及看见人群中苏惊羽贺兰尧奔跑的身影。   ……   苏惊羽被贺兰尧拖着一路跑,边跑边问着:“阿尧,咱们这么一逃,会不会成了通缉犯?”   “会不会成通缉犯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进宫一定也没什么好事。”贺兰尧说着,拉着苏惊羽拐过了街角,蹿进一家酒肆中暂避。   二人没有想到的是,一抬眼,便碰上了一位意外之外的人物。   这间酒肆的规模不小,大堂内却只有一位客人,那便是此刻翘着二郎腿倚靠在桌边豪饮的白衣女子。   眉若柳黛,眸若杏子,鼻梁高挺,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宛如出水芙蓉一般,乌黑柔亮的发服帖地垂至腰际。可不正是三公主尹殇骨?   苏惊羽望着她的举止,只觉得,这便是淑女与女汉子的结合体。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咦,我不是承包了这家店了,怎么还有其他客人……”尹殇骨有些醉眼朦胧,望着闯入店中的二人,眯了眯眼,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拎着酒瓶子站了起来,脸颊微红,走路却不算摇晃,一袭白色衣裙随着走动摇曳,到了苏惊羽的身前,忽然凑近了她,二人的鼻尖差点儿碰到。   贺兰尧见此,将苏惊羽往后一扯,与尹殇骨隔开了些许距离。   即便是女子,他也不允许对方与苏惊羽贴得太近。   “我就是觉得你们有点儿眼熟,想认真看看,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尹殇骨呵呵一笑,“我认出来了,你们是劫走连天的那两人,尹清罗就是让你们整没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苏惊羽便听酒肆之外的街道上一阵嘈杂声,便转头去看,这一看,眼角不禁抽了抽。   整条街上随处可见侍卫在晃悠,在经过一个个年轻男女的身边时,便要逮着人家看一看正脸,个别侍卫手中还拿着人像,逮着路人便与画像对比,而后看着不像才放过,显然是在抓人。   抓的自然是她跟贺兰尧。   逮人的画像,画的自然也是他两,应该是去鱼馆之前就准备了的。   这群家伙的速度倒是挺快……   有些在街上搜罗着,也有些进了街道两边的店铺搜查,照着这速度,很快就会查到这家酒肆了。   “这下真变成通缉犯了。”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最初是用‘请’,请不到,便用逮。皇家的人,一向是如此不讲理的。   苏惊羽转过头,视线落在了尹殇骨身上。   现如今,只能试图让尹殇骨帮着她与阿尧打掩护了,否则,一旦被侍卫逮到,岂不是要被追得满大街跑,若是跟人家硬来,必定要被百姓们指指点点,拒捕,在任何国度都是犯罪。   如此想着,苏惊羽上前一步,走到尹殇骨身前,“三公主,既然你都知道我们帮你清扫了尹清罗这个敌人,那么现在我们有点儿麻烦,你愿不愿意帮我们个小忙?”   尹殇骨挑眉,“什么?”   “王夫派了侍卫捉拿我们,现如今就在大街上晃悠,随时可能搜到这家酒肆,公主能否帮我们打个掩护?”   “这……我似乎没有这个义务。”尹殇骨歪着头看苏惊羽,咧唇一笑,“你们除掉尹清罗,又不是特意为了我除的,只是因为你们早有恩怨,我们的目标虽然一致,但我们不算熟人,你有什么理由让我帮你?”   “你可以选择不帮。”贺兰尧望着她,唇角扬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等他们进来,我就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对他们说:你们的三公主就在我手上,若是不想她死,就把路给我让开。你觉得这个方法好不好?”   尹殇骨:“……”   好像有点儿道理。   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对方是两个人,打她,跟玩儿似的。   难道就要受他们要挟无条件帮这个忙?   她自愿帮,那是她好心,被威胁着帮,那就成了憋屈。   不行,不能这么憋屈,得扳回一局。   如此想着,尹殇骨道:“等着。”   说着,她返身回到桌子边,拎起桌子上的一坛酒,到了苏惊羽二人身前,“这坛酒,满的,你们当中任意一个人要是能一口气干了它,我就帮忙喽,谁能做得到,我敬他是条汉子。”   贺兰尧:“……”   酒量不好,是他的一个弱点。   “一口闷,放着我来。”苏惊羽伸手接过尹殇骨递来的一坛子酒。   她岂会看不出来,尹殇骨个性高傲,不想受要挟帮忙,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为了找个台阶下。   应着尹殇骨的要求一口气干了这坛酒,算是给了她面子,如此一来这忙帮的也就不憋屈了。   说干就干。   苏惊羽捧起酒坛,正要饮,被贺兰尧拦下,“小羽毛,不能喝……”   “阿尧放心,我可以的。”苏惊羽道,“女子出来闯荡,要么滴酒不沾,要么喝趴五个壮汉!我就是属于后者,我能喝的。”   “你能不能喝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月事还没完,不准饮酒!”贺兰尧夺下苏惊羽手中的酒坛。   苏惊羽:“……”   “行了别说了,抓人的都要来了。”尹殇骨夺过贺兰尧手中的酒坛,指了指身后的楼梯,“去楼上避着吧,这坛酒先欠着,我也不是故意刁难人,等你月事完了再干也成,别赖账就行。”   “放心,一定不赖账!”苏惊羽朝尹殇骨笑了一笑,拽着贺兰尧便往楼上奔去。   尹殇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不多时,侍卫们果然搜到了这家店来。   领头的人一进来看见空旷的大堂,怔了一怔,看清大堂中央仅有的一人后,微微惊诧,“三公主?!”   “嗯?”尹殇骨抬眸,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干什么来的?给本公主陪酒么?正好,这酒馆今儿是我包,来,陪我喝一坛。”   领头的侍卫闻言,略微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三公主,我们今日出行,是有要务在身,请恕卑职不能陪三公主喝酒了,改日再……”   “不喝就滚。”尹殇骨不咸不淡道,“你不喝酒你来酒馆搞什么名堂?”   “卑职是来抓人的。有人冒犯五王爷,五王爷如今记忆全失,被野蛮的刁民欺负,王夫发了怒,命我们一定要抓到人……”   “堂堂王爷被刁民欺负还是别声张了,脸都丢到哪儿去都不知道。”尹殇骨啧啧叹息,“传出去多半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众侍卫:“……”   “这么看来你们是搜人搜到我这儿了。”尹殇骨起了身,晃悠到了侍卫们身前,“今儿这酒馆是我一个人包的,从头到尾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坐着,没别人。回头你们搜查东翻西找噼里啪啦的,会破坏我的兴致,你们几个,要么给我陪酒,要么给我滚蛋,二选一。”   “三公主,对不住,我们必须搜查,这一整条街过去的家家户户我们都要搜一遍,这儿同样不能例外……”   “我说不准搜,就不准搜。”尹殇骨忽然凑到了领头人的面前,伸手揪上了他的衣领,“我记得,你是姓王对吧?小王啊,这放眼整个皇宫,没有哪个侍卫敢跟我对着干的,你想忤逆我,是为了显示出你与其他人相比,有多特别,多有勇气么?你居然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本公主的注意,真淘气。”   “噗嗤——”   静谧的空气中响起几名侍卫的窃笑声。   被尹殇骨唤作小王的侍卫脸色当即红了,“公主,卑职不敢……”   “哟哟哟,还说不敢,脸红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心虚?”尹殇骨呵呵一笑,“本公主是众公主当中,男宠最少的一个,正儿八经的,不风流不多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着本公主?你若是答应,我回头就跟母皇说,一句话的事儿,你就能来我府上了,来不来?”   小王:“……”   “大哥,答应了吧,这等好事,还犹豫什么?”   “这好事怎么就落不到我身上呢?”   “三公主,你好偏心,你怎么就不看看卑职?卑职长得也不赖……”   “你太矮了。”尹殇骨瞥了一眼自荐的那人,“我就喜欢小王这样高大英俊的。”   “这……”被尹殇骨扯着的那人面上还在犹豫着,眉眼间泄露出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别故作矜持了。”尹殇骨道,“再不答应,本公主反悔了。”   “谢公主!”那人忙道,“承蒙公主厚爱,卑职三生有幸!”   “嗯,这才识趣。”尹殇骨朝他挥了挥手,“先回去吧,别扰了我喝酒的兴致,明儿收拾一下东西搬来我府上。”   “好勒!”那领头人干脆地应下,随后招呼其余的侍卫一同离开,去搜下一家。   公务跟成为公主的面首比起来,不值一提。   反正他这帮兄弟们也不会多嘴胡言,少搜这一家有什么要紧,三公主说了没其他人,自然是没其他人。   眼见着侍卫们离开了,尹殇骨冷哼一声,回到桌边坐下。   真好打发。   “啧啧啧,厉害厉害,公主你这撩汉子的本事,真不赖。”身后倏然间响起清脆的拍掌声,“真是委屈公主牺牲美色了。”   尹殇骨回过身,看见的便是苏惊羽同贺兰尧正走下楼梯。   “这算什么牺牲美色,顶多算个调戏良家少男,在我们鸾凤国,只有小白脸才需要牺牲美色博出路。”尹殇骨不在意地道,“打发这些侍卫,原本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侍卫的俸禄不高,大多只能勉强养家糊口,若是被公主看上,那就是荣华富贵,光耀门楣。”   “也是啊,你们鸾凤国的男人就是如此悲戚。”苏惊羽啧啧叹息,“我们刚才一直在楼道口边上听着动静,那些侍卫们都很羡慕那个领头的人,甚至有人自荐,可见他们人人都有一颗想当小白脸的心。”   就像男尊女卑之国,宫女或是丫鬟们都希望被贵族看上,哪怕是做个妾都能享福。   “这不奇怪。”尹殇骨道,“在鸾凤国,男子就是如此卑微,他们虽是奉王夫的命令而来,但面对我,态度也强硬不到哪去,何王夫都要看我三分薄面,这些小小侍卫,又能算什么?”   苏惊羽闻言,挑了挑眉,“这么说来,三公主你也是能耐挺大的。”   “毕竟我也是王位的候选人之一,他总要给我点儿面子,如今尹清罗生死不明,他对我自然要更加顾忌。依我看他也犯不着再派人找尹清罗了,到最后估计连个尸体都捞不着。”   “受了严重的内伤坠入河中央,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溺死的可能性高达九成,剩下的那一成,除非她诈尸。”苏惊羽冷笑一声,“这种死法,比我想象中的痛快。”   “你们的原计划是什么?”尹殇骨好奇道。   “活埋。”苏惊羽道。   “哟。”尹殇骨微微惊奇,“你们挺恨她的?”   “极其厌恶。”谈及尹清罗,苏惊羽目光微凉,“这女流氓险些毁了我身边好几个朋友的清白,又对我夫君念念不忘,你说我该不该饶她?”   “这样啊……”尹殇骨恍然大悟,视线落在贺兰尧身上,“她对你念念不忘?你该不会被她……”   “住口。”贺兰尧凉凉一笑,“若是被这样的人碰,我宁可剥掉自己一层皮。”   “如此刚烈?”尹殇骨微微惊奇。   “当然。”贺兰尧淡淡道,“不像某些人,对着男子上下其手的还不脸红。”   “别嘲讽我,我多的是你们不知道的事儿。”尹殇骨悠然道,“别看我撩拨汉子的本事好,至今为止,我也没碰过一个,我们尹家,我或许是唯一干净的成年女子了。”   苏惊羽愕然,“当真?”   尹殇骨挑眉,“难不成你要检查?”   苏惊羽:“……”   ☆、第303章 小羽毛,别那么吝啬   检查……   阿尧就在旁边,她可不敢。   “公主说笑了。”苏惊羽呵呵一笑,“忽悠我你也得不到半分好处,我自然信你说的是真的。”   鸾凤国众公主里唯一的一个不染尘埃之人,倒是难得。   “要记得你欠我一坛子酒还没干。”尹殇骨正视着苏惊羽,不紧不慢道,“何王夫十分护短,睚眦必报,你们只是冒犯了五皇弟,他便想找你们算账,若是让他知道你们整死了尹清罗,只怕会想将你们剥皮拆骨,你们……好自为之。”   “这个我们心里自然清楚。”苏惊羽的面上依旧端着友好的笑容,“多谢今日三公主帮忙解围,后会有期。”   说着,她便与贺兰尧离开了。   侍卫们基本将这一条街搜罗完毕了,他们走出酒肆的时候,大街上已经没有侍卫们在晃悠,正是回去的好时机。   苏惊羽同贺兰尧赶回梨园内,吩咐乌啼等人将东西收拾一番后,便搬离了梨园。   尹清罗已经翘了辫子,公子钰自然也就结束了卧底的日子,回到了他们身边随行。   由于这两日就要离开,贺兰尧不打算再买宅子住,众人便又只能找家客栈暂住。   “殿下,我方才上街晃悠了一圈,得到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客房之内,公子钰立于桌前,眉头微拧,“城门原本就戒严,这两日据说检查得更加厉害,但凡是异国之人,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出入城门,连公主们都没有权利带着异国人进出,看来那三公主也是指望不上的了。”   “这么严?”苏惊羽蹙眉,“这王夫还挺有心眼的,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我们是出云国人,怕我们逃离了帝都,这才颁了这么一个命令,这么一来,即便再找尹殇骨帮忙,她也无能为力了吧。”   城门这般戒严,异国商队都被阻挡在外,这会造成帝都内一部分商人的经济损失,这王夫也是够任性。   商人们多半抱怨不少,而他本人,才不会考虑这些呢。   “这么说来,只有经过女帝和王夫允许才行了?”乌啼冷嗤一声,“想将我们困在这儿,以为这样咱们就没法子了么?殿下,我回头跑一趟黑市,咱们做个假户籍,伪装成鸾凤国本国人,就不信还出不去。”   “乌啼,这个没那么简单。”公子钰沉吟片刻,道,“在鸾凤国内,查户籍可是很严的,黑市伪造户籍,被抓到便是终身监禁,因此,即便是黑市,也少有人敢做这个生意。”   “那可不一定呢。”贺兰尧接过话,语气悠悠,“有些人穷疯了,就敢冒着风险发财,这个世上铤而走险的人太多,国法再严,也会有那么几只漏网之鱼,你信是不信?”   苏惊羽道:“阿尧的意思是……我们去黑市看看?”   依如今这样的情况,假户籍或许真的是最简便的法子了。   “去,当然去。”贺兰尧道,“鸾凤国的黑市还没去过呢,我倒也有些好奇,晚些去看看,没准有什么值得买的好东西。”   苏惊羽闻言,笑道:“那就依你。”   “我们需要一个引路人。”贺兰尧说着,瞥了一眼乌啼。   乌啼接收到贺兰尧的眼神,嘿嘿一笑,“放心吧殿下,包在我身上,下午无事,我出去先晃悠一趟,晚些我来给你们做那引路人。”   “勤快的乌啼,好样的。”苏惊羽拍了拍他的肩,“明儿给你做好吃的糕点。”   “谢惊羽姐姐!”   ……   一个下午的时间一晃眼便过了。   天色将暗的时候,溜达了一下午的乌啼便回来了。   “殿下,黑市的地点我已经摸清楚了,晃悠了足足一个时辰,那黑市规模还真不小。”   “坐下好好说。”苏惊羽见他有些喘,笑着倒了杯水递给他。   乌啼接过水,一口饮下,润了润嗓子。   “那地下黑市都有什么好玩的?”苏惊羽好奇道,“能打听到伪造户籍的地方么?”   “这个倒是真的没有,不过,有几个十分神秘的地点我还未去过,进去得是有条件的,黑市里鱼龙混杂,每个在黑市里做生意的都有着自己的一块固有地盘,有些生意人特能作,出一堆无趣的考题考客人,考不过的东西还不卖人家。”乌啼说着,冷哼一声,“我转悠了几个地方,都是出了题的,没一题答得上来。”   苏惊羽挑眉:“比如?”   “对子,字谜,各式各样的题都有。”乌啼说着,撇了撇嘴,“而且,要不别回答,答错了得罚钱。”   “这么黑?”苏惊羽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答错的不做生意这还能勉强理解,有些人就是这么恶趣味,答错题目罚钱那可就太黑了,这样还能混得下去,是不是上头有人罩着?”   “这个,还真有。”乌啼点头道,“这么说吧,这个地下黑市已经存在了好几年了,这一整块地盘是有人管着的,在里头做生意的有些规矩还是得遵守,黑市背后的主人本事似乎不是一般的大,这几年来,找事的人是有不少的,但无论发生任何争执到最后都会被这地盘的主人摆平。这人十分神秘,不过在他地盘上做生意的人似乎都挺敬重他。”   “果然有个大老板。”苏惊羽目光中划过些许兴味。   “极有可能就是朝廷内的管员,或是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是有大靠山的,否则这种有违道德的经济手段是不可能长久存在的。”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出云国也有这样的现象,某位皇叔就庇佑着一个黑市,朝廷的官兵即便是逮到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太恶劣的行为,最后往往无可奈何,偌大的朝廷,总有些劣迹斑斑的人,用各种不为人知的手段发财。”   苏惊羽笑而不语。   非法圈钱,早已不是什么奇事。   皇亲国戚庇佑地下黑市,一定收了不少好处,一年到头不知搜刮多少油水。   “走,去看看罢。”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乌啼,带路。”   ……   地下黑市的入口是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一间破旧的木屋之后。   乌啼走上前,敲了敲那破屋的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探出头来的是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望着乌啼,先是怔了怔,而后扫了一眼他身边的苏惊羽等人,朝他笑道:“这位兄弟,你下午才来,这会儿又带了朋友来,真是多谢你照顾我们生意了。”   “不客气。”乌啼应了一声,而后从袖间拿出一张银票交给那男子。   那男子瞥了一眼银票的数额,笑了笑,身子侧开给众人让开了路,“兄弟这么大方,请。”   他说着,手朝边上的桌子一捞,捞出一个麻袋,掏出了五张金色面具递给乌啼。   乌啼接过了面具,分为身后的四人。   苏惊羽有些疑惑,“乌啼,这是……”   乌啼道:“这儿的规矩,客人们可以保持神秘,隐藏身份,减少麻烦,按入门所交的银子的数量发的面具,客人也分等级,最寻常的是黑色面具,而后是银色面具,最高等的是金色面具,象征着大金主的意思,里面的人看见了,态度便会热情,若是看你带黑色面巾,便知你是寻常百姓,态度难免冷淡些。”   “这么势力,有点儿意思。”苏惊羽边走着,便将面具戴在脸上。   戴这玩意就跟拿着贵宾卡似的,高大上。   不过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乌啼,金色面具多少钱?不便宜吧?”   乌啼道:“千两一个。”   “靠!抢钱呢!”苏惊羽顿时炸了毛,“来黑市买个入门的黄金面具,比去青楼嫖个花魁还贵!你怎么如此奢侈?一个人千两银子五个人就是五千两!咱们只是进个门五千两就这么没了,你怎么就不买银色面具?你嫌黑色面具寒酸你买个中等的就好了,作甚买最高等的装逼……摆阔?!”   乌啼听着苏惊羽骂骂咧咧,抽了抽唇角,“惊羽姐姐,五千两不算太奢侈了,你就别嚷嚷了,姑娘家家的,为何如此暴躁?”   买个面具比嫖个花魁还贵……这样的话寻常女子是说不出口的吧。   “五千两还不算奢侈,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苏惊羽扬手敲了一下乌啼的脑门,“都是被你家殿下带出来的坏习惯!一点儿也不知道勤俭,挥金如土,他喜好挥霍也就罢了,你们也跟着他一样乱撒钱!”   乌啼摸了摸脑门,委屈地瞥了一眼贺兰尧。   “好了小羽毛,别那么吝啬。”贺兰尧伸手抚了抚苏惊羽的发丝,“在这样的地方吝啬可是会让人瞧不起的,出手大方才会博得生意人的好感,他们的态度,取决于你撒钱的数目。”   苏惊羽:“……”   “乖,别计较这个。”贺兰尧揽住她的肩头,“当初你花一百万两给连天那混账玩意赎身的时候我都不生气,今儿乌啼花五千两给我们买面子你就心疼钱了,你这样,我心里会难过的,凭什么连天那混账值一百万两,我们的面子还不值五千两?”   苏惊羽没想到贺兰尧用这个理由顶自己,顿时瞪眼,“这……这二者之间哪有什么关系?连天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他值钱的只是那张与我弟弟神似的容颜,你别说得好像我很愿意为他一掷千金……”   “惊羽姐姐,我也难过。”乌啼的声音闷闷不乐,“我花这个钱只是让咱们这伙人风光些,你却说我挥霍,那你豪掷一百万两,算不算挥霍?好吧你不用说了,你是主,我是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是我的错……”   “行了别装委屈了,我败给你们了。”苏惊羽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是犯个错误能被你们吐槽到明年,以后你们大可挥金如土,我一说你们,你们都拿给连天赎身那事儿堵我的口,算我倒霉!”   阿尧和乌啼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她还能说什么?   败家爷们,管不住。   苏惊羽不再与他们争论,开始打量起周围的摊子来。   黑市与菜市场最大的相同点便是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戴黑色与银色面具的居多,分别代表着寻常百姓与经济尚可的商人。   寻常人一年的开支都不足千两,自然不会花这大价钱买一个脸面。   也就只有真正的金主才不计较这几千两银子。   转悠了一会儿,便转悠到了乌啼之前说的——靠着答题才能有消费权利的摊位。   苏惊羽的视线落在那摊子上的东西上,顿时一怔。   贺兰尧与苏惊羽同样默契,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摊位,卖的是一些从未见到过的稀奇果子。   “诶,那是什么玩意,怎么从来没见过?”乌啼凑到那摊子前,望着上头椭圆形的果子,表皮周围长了细又短的毛,怔了一怔,“这果子都长毛了啊还拿来卖……”   摊主听闻此话,面色顿时一变。   然而,还不等摊主开口,苏惊羽便伸手拍了一下乌啼的背,“长毛你个头!这果子原生态就长得这样,不同于一般水果光滑的表皮,这是奇异果!”   苏惊羽说着,目光中带着些许振奋之色。   奇异果,这个朝代有奇异果!   从她来这个世界为止,就没见到这玩意儿,游历了几个国家,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到。   “奇异果?果然很奇异。”贺兰尧也是头一次听说,望着那果子,有些好笑,“虽然长了毛,但外表看上去倒也挺可爱,里面长什么样?小羽毛你吃过么?”   “好吃!好吃到飞起,还美容养颜。”苏惊羽说着,朝那摊主道,“大叔,这果子怎么卖?”   “呵呵,姑娘还真是识货的人。”摊主朝她笑了笑,道,“不过姑娘,我这果子不能直接卖,要猜谜成功才能卖,否则我这果子每天很快就抢光了。”   “原来是供不应求。”苏惊羽挑眉,“卖得快不是挺好的么?”   “上头的人说了,但凡是这黑市里卖的火热的物件,都要有门槛,答题,或是猜谜,给客人们提高难度,我们占着这摊位,自然得照办。”摊主笑道,“姑娘见谅。”   苏惊羽眯了眯眼,“也罢,让我看看,是什么谜题。”   /(ㄒoㄒ)/~做菜被油烫了手,起了水泡,忍着不去动,结果今夜还是不小心把水泡挤破了,天呐,那酸爽……   求安慰,求抱抱。   ☆、第304章 我怀疑你夫君神智有问题   “姑娘请看。”那摊主说着,指了指摊位前挂着的两道小字幅,“这两题,姑娘随意答,答对任意一题便可以购买十个果子,两题全对便是二十个果子,若是姑娘觉得二十个果子还不满足,后边还有更难的。”   乌啼闻言,抱怨一声,“要求真多,答一题只限买十个果子……答错了罚多少钱?”   摊主歉意地笑了笑,“答错一次,十两。”   “太坑了,答错一次十两,若是我们一直答不对,果子没买到,还让你赚一箩筐银子。”乌啼冷哼道。   摊主道:“您若是觉得不公平,也可离开,去别的摊子那儿转悠转悠。”   “你……”   “行了。”贺兰尧开口打断,“先看看题再说。”   苏惊羽抬眸,望着字幅上的谜题。   为了保米粮,两边打上墙,大水到墙根,米粮未损伤。打一个字。   “这哪有难度?”苏惊羽轻笑一声,“这不就是个渊字?”   苏惊羽如此快的反应,让那摊主怔了怔,随即笑道,“姑娘果真聪慧,另一题要不要答呢?”   苏惊羽道:“试试。”   说着,视线一转,转向另一个字幅。   一月又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流水之川,一家有六口,两口不团圆。打一个字。   贺兰尧望着这题目,但笑不语。   月落乌啼开始思索。   公子钰眉眼间浮现些许了然之色。   苏惊羽笑了一笑,“不难,这个字是——用。”   “好像真的是。”乌啼凑到苏惊羽身侧,讨好般地笑道,“惊羽姐姐好脑力。”   苏惊羽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边去,是你不爱思考。”   “恭喜姑娘,两道字谜题都对了,现在,你可以买下二十个果子了。”摊主笑眯眯道,“姑娘可还有兴趣继续?”   “二十个我还嫌少,还有什么题目,再搬上来。”苏惊羽悠悠道,“少说我也得买五十个回去吧。”   她这话一出,不远的身后顿时响起几道女子的窃笑声——   “听听这话,倒像是个新来的呢。”   “一听就是个新来的,敢夸下海口买五十个,经常来这儿走动的人谁不知道,这奇异果摊子大多数的人只能买走二十个。”   “没办法,这果子卖的太火热,上头的人才挂谜题,这谜题一出,我就没见过有人一次能买二十个以上的,等着看吧,她肯定答不上来。”   苏惊羽听着身后几名陌生女子的议论,眉头轻挑。   她们说,就没见过有人一次能买二十个以上。   莫非这后面要出超级变态的题目?   原来这挂谜题的招,为的只是限制客人购买果子的数量,一开始这两道字谜确实没什么大难度,后面的多半要刁难人。   套路这么深。   “惊羽姐姐,别理会她们。”乌啼轻咳了一声,故意提高了声线,“有些人自己笨,还不允许别人聪明,现在笑话人家,回头多半要自愧不如。”   他这话一出,不远处的几个带着金色面具的女子自然是听见了,当即走上前来与他理论。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说谁笨?”   “你以为你自个儿有多聪明?”   “笑话你们又怎么了?你们真以为这前两题简单,后面的也跟着简单了?天真。我告诉你,来过这个摊子的,多半都是只能答对一两题的,你能答对三题以上,姑奶奶喊你一声爷爷。”为首的女子一袭绿色罗裙,戴着金色面具自然看不清了,可说话的口气隐约透着一股子傲慢。   “这可是你说的。”乌啼望着上前来的女子,道,“我们这一伙人有五个,谁能答对你喊谁爷爷,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这伙人要是答不上来,轮流叫我姑奶奶,赌不赌?!”   乌啼不甘示弱,“赌了!”   即便他不行,还有殿下和惊羽姐姐,怕什么。   乌啼与几个女子的争执,引来了不少前来围观的人,众人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贺兰尧苏惊羽并不阻止乌啼与人的争执,他们从不喜欢被人小看,乌啼的行为在他们眼中,是正确的。   摊主望着眼前的众人,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将原本那两道字幅收起,挂上了一道新的字幅。   苏惊羽抬眼去看——   一对夫妇在大漠中迷了路,妻子是盲人,他们二人在大漠中游荡,没有水米,丈夫找到了一只骆驼,他们便只能靠着吃骆驼肉来维持生命,丈夫最终还是没能挺住,他离世的第二天,妻子被经过大漠的好心人相救,到了夜里好心人给了她一碗骆驼肉,第二日,妻子自杀了,是何原因?   苏惊羽:“……”   月落乌啼:“……”   果然是增加了不小的难度,从字谜直接变成了推理题。   身后的人群中,有人道:“想必是吃骆驼肉想起了离世的丈夫,这女子原本就是盲人行动不便,唯一的倚靠便是丈夫,丈夫死了她便觉得生无可恋,纠结了一夜,第二日还是想不开自杀了呗。”   摊主闻言,摇了摇头,“这位公子,罚钱十两。”   又有人道:“我猜,应该是这女子十分美貌,救她的那好心人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图她的美色,给她吃的骆驼肉里下了药,将她给睡了,这女子是个贞洁烈女,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加上死了丈夫,觉得世间毫无留恋,便自杀了。”   摊主闻言,依旧摇了摇头,“这位公子,罚钱十两。”   苏惊羽撇了撇嘴。   这回答真不雅,一听就知是浪荡公子的想法。   “呵,回答不上来了?”之前与乌啼争执的绿衣女子冷哼了一声,“等着你们叫我姑奶奶……”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贺兰尧便开了口,语气悠悠:“这个女子之所以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吃了骆驼肉,丈夫谎称找到了骆驼,其实并没有,他是割下自己的肉给妻子当食物,最后撑不过才死,题目说了,妻子是盲人,因此不知真相,直到被人搭救,她发现好心人给的那碗骆驼肉与自己之前吃的不一样,细思极恐,最后察觉了真相,这才经受不住打击,殉情而死。”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气氛顿时寂静了。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给出的答案,颇为意外,意外过后便是喜上眉梢。   阿尧的逻辑思维有时就是与正常人不一样,总能想到一般人想不到的点,且他擅长发现细节,难怪会有此分析。   她知道他回答对了,看摊主的神色便能猜到。   此时,摊主正惊愕地望着贺兰尧,道:“这位公子,答对了。”   “听见没?我们家公子答对了。”乌啼转身,眉飞色舞地瞥了一眼那名与他争执的绿衣女子,“说好的叫爷爷,还愣着作甚?”   那绿衣女子倒退一步,面具下的脸色不大好看。   她自然没有想到,逞一时痛快,会落得这般难堪的地步。   “好了,先不管她,继续看题目。”苏惊羽此刻懒得去关注那女子,只对眼前略显变态的谜题感兴趣。   她想买一箩筐奇异果回去,自然就得多多答题。   下一刻,摊主又从摊位下取出一道字幅挂在众人面前。   这一回的谜题是: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妹二人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遇见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并对他一见倾心。回到家后,妹妹就把姐姐杀了。这是为何?   苏惊羽眯了眯眼。   情杀?不可能。   若是这么简单就不会拿出来提问了。   然而,身后的人群中依旧有人抢着回答:“一定是因为那男子爱上了姐姐,妹妹心中嫉恨,便把姐姐杀了!”   “不对。”摊主摇了摇头,“这位答错的公子,罚钱十两。”   “这都不对,那我倒是真好奇答案了。”那人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按规矩交了罚款。   敢于抢答的,自然都是出得起钱的。   “那男子与姐姐是仇敌,妹妹喜欢那男子,男子便向妹妹提出要求,杀了姐姐便与妹妹在一起,妹妹为了成全爱人,便将姐姐杀害。”   “不对,我倒觉得,应该是姐妹二人都爱上了那俊男,为了争夺他大打出手,结果妹妹比姐姐彪悍,把姐姐打死了。”   “两位姑娘,你们都答错了。”摊主笑眯眯道,“各罚十两。”   “诶,有没有搞错?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耍我们么?”   “姑娘,明知是难题,当然不能按正常的思路来。”摊主无奈道,“这谜题的答案就写在背后呢,我绝不是故意坑你们的银子,若是再无人答对,我就揭晓谜底喽。”   “葬礼上的俊男想必是远房亲戚,母亲的葬礼结束后,妹妹回到家中,对那俊男无法忘怀,却苦于不能见到,便将姐姐杀害,想再举办一次葬礼,这么一来,便又可以见到那位俊男了。”清冷如霜的男子嗓音在空气中响起,正是来自于贺兰尧。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   这逻辑……换成她可想不到。   “公子,你……”那摊主望着贺兰尧,瞠目结舌,“又对了。”   身后的人群一片哗然。   “答案竟然是这个。”   “这男子的头脑可真不一般,这么怪异的答案都能想得出来!”   “这两题都是推离过程的,他的猜测那般准确,该不会是办案的神探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贺兰尧又不咸不淡地冒出两个字:“继续。”   “公子,只剩下最后一题,若是这题你也能答上,我这摊子上摆着的上百个奇异果全赠予公子,分文不取。”摊主说着,又取出一道字幅。   苏惊羽见此,目光中笑意闪烁。   “阿尧,加油。”苏惊羽扯了扯贺兰尧的衣袖,悄声道,“最后一题了,答对了能省下一笔钱。”   这个时代的奇异果想必数量稀少,在市场上从不出售,只能在黑市里遇见,价格一定不便宜。   上百个果子,买下来也是一笔巨款。   接下来,摊主将最后一道题挂了出来。   题目是:有个人,住在山顶的小屋里,半夜听见有敲门的,他打开门却没有人,便回屋睡了。过了一会儿又有敲门声,去开门,依旧无人,反复几回。第二日,有人在山脚下发现死尸一具,捕快来把住在山顶的那个男子带走了。为何?   这道题一出,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人瑟缩了一下脖子。   “这是题目么……不是恐怖故事?”   “听上去怎么有些阴森森的,有人敲门去开门却没人,是恶作剧还是闹鬼呢……”   两道质疑声出来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由于之前那两题的答案太出人意料,这会儿已经没有人抢着答了。   “这道压轴题,怎么反而比之前两题简单。”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男子的家建在山顶,门兴许是向外开的,山脚下的死尸是敲门者,他上山敲门之时,屋主人一开门,便将敲门者撞下山,所以主人看不到敲门人,反复几次之后,那敲门者便筋疲力竭而亡,屋主人成了间接杀人凶手,对么?”   摊主闻言,望着贺兰尧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苏惊羽从他的视线里读取到的不仅仅是惊讶,还有一丝……畏惧。   阿尧答上了这几道古怪题目,有什么好让人畏惧的?   “公子,你都答对了。”那摊主道,“我这一摊子果子,全赠予公子。”   他的话音落下,贺兰尧身后的人群响起了拍掌叫好声。   “这人当真聪明,这么刁钻的题目都能解!”   “据说从没有人能在这个摊子答对三道以上的题目,这个男子,真不简单呢。”   同一时刻,乌啼在人群中搜索着与他打赌的那绿衣女子的身影,冷哼道:“三题全对了,应该找刚才那泼妇喊我们爷爷。现在她人怎么就不见了。”   “溜了呗,难不成等着喊你爷爷?”苏惊羽挑了挑眉,“罢了,各自戴着面具不相识,她溜了你肯定找不着她的,这个世上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人太多,犯不着跟她计较,反正也碰不上那人了。”   “惊羽姐姐说的有理,这样的蠢人太多,碰见一个计较一个也不值得。”乌啼悠悠道,“但愿不会再有机会碰上她。”   接下来的时间里,摊主便喊人搬来了一个大箱子装果子,朝着贺兰尧道:“这么多果子,公子是要自己喊人手搬,还是我让人送到府上?”   “我有带随从,让他们搬。”贺兰尧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要带着苏惊羽离开。   买果子这事儿只是个小插曲,这次来黑市的正经事儿是伪造户籍。   然而,他才转身,便听见身后的摊主道:“公子留步!”   贺兰尧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过身,淡淡道:“还有事儿?”   “方才考公子的那几题,是我们的大老板出的,挂在这儿一年多都没人能答上来,想不到公子你竟全解答了,我们的大老板一直在等着能答对题的人出现,他放出话,若是有这样的人,便会满足对方一个条件,公子您看……”   “你们的大老板口气倒是不小。”贺兰尧悠悠道,“他是什么来头呢?他就不怕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自然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摊主呵呵一笑,“公子您看去不去?”   “去啊,当然要去。”接话的是苏惊羽,她伸手挽上了贺兰尧的胳膊,“阿尧,我们去见见这位大老板,没准能帮咱们解决难题呢。”   不管能否解决伪造户籍的事,捡点儿好处总是可以的。   贺兰尧见苏惊羽想去,便笑道:“依你。”   一行人跟着那摊主走了好片刻,绕过了许多的摊子竟是走到了一个小木门之前。   那木门旁有着一名神色冷峻的黑衣男子,见到走在最前头的摊主,便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木讷地站着,那摊主抬手推开了门,率先踏了进去,待贺兰尧等人也进来之后,众人听到了身后响起了关门声。   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古朴的红木楼梯,摊主在楼梯前停了下来。   “大老板不喜欢热闹,公子,您看这……”摊主瞥了一眼其余的四人,似是有些为难。   “我是他夫人,只带我去总行了吧?其他人就在这儿等着,我话不多,不会吵闹的。”苏惊羽道。   她可不想让阿尧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总归是不放心,要去便一起去。   那摊主闻言,妥协了,“那好,便带你们二位上去。”   “多谢。”苏惊羽说着,朝着身后的乌啼三人道,“你们三,在这儿候着就好。”   与那摊主上了楼梯,到了二楼便停了下来,此刻眼前的又是一扇红木门,摊主抬手推了开,霎时,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梨花香。”苏惊羽一闻便闻了出来这清香是来自于梨花,便道,“这大老板是个风雅之人呢。”   “二位且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摊主朝二人说着,便推开门,率先入内。   不一会儿,他便出来了,朝二人道,“二位,请进吧。”   苏惊羽同贺兰尧携着手,踏入门内。   “铮——”才踏入房门便听得一道琴音响起,清脆而无比清晰。   这个一个颇为宽敞的房间,设有好几个隔间。   被摊主带领着走过了两个隔间,苏惊羽抬眸朝前望去,目光所及的便是一道屏风,屏风之后,隐隐现出一道抚琴的身影。   那琴音一起便没有消停,柔和绵长而曲调悠然,转音之间又如同流水潺潺,苏惊羽也是学过琴艺的,深知抚琴者需要的是一种怎样的环境,因此并不出声打扰,而是和贺兰尧一同站着听着那屏风之后的人将一整首的曲子弹完。   最后一个音落下之后,她不吝啬地抬手鼓掌。   “刚柔并蓄,下音铿锵深沉,转音变化细腻,阁下,琴艺挺好的么。”她笑道。   “明明弹的就没我好。”贺兰尧站在一旁,听着苏惊羽对他人的夸赞,白了她一眼,“我弹琴的时候就没听你夸我。”   苏惊羽磨了磨牙,低声道:“自己人还夸什么夸,我刚才这是客套话,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呢……”   正说着,屏风后忽然传出一道男子声音,低沉平稳,“他一直便是这么小心眼,难道你还不习惯么,我都习惯了。”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微微惊诧。   这道声音……并不陌生!   下一刻,屏风后的人走了出来。   一袭玄色衣袍,身形颀长,眉目轩昂,如墨的乌发被一支黑玉簪绾起,只余下些许散落肩头,一双桃眼斜挑,眸色浓黑,暗沉如夜,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上挑,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君祁攸。”贺兰尧凤眸微眯,“竟然是你。”   “我也很意外。”君祁攸双手环胸,笑望贺兰尧,“我还在想是谁答对我那几道刁钻的题目呢,原来是你,从你们一进来说话我就知道是你们了,真是有缘。”   “有缘么,不觉得。”一见到君祁攸,苏惊羽都懒得客套,“早知道是你,不来了。”   “这么不待见我?”君祁攸面上似有笑意,“在我的地盘上逛,也不给我点儿面子。”   “嗯,是该给你点儿面子,君楼主,听说答对你出的难题,可以跟你提一个要求?”苏惊羽开门见山,“那我就直说了,你能帮我们伪造假的户籍么?假到跟真的一模一样。”   “伪造户籍?”君祁攸挑眉,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哦,城门戒严,你们出不去,难怪……”   苏惊羽道:“一句话,行不行?”   “这个……回答你之前,我要先告诉你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儿。”君祁攸道,“借一步说话,贺兰兄,不介意吧?”   贺兰尧冷冷一笑,“介意。”   “就说两句。”君祁攸轻叹一声,“放心,就在两丈之外,在你眼皮子底下,不会趁机勾搭她的,别疑心太重。”   贺兰尧道:“为何不能让我听?”   “阿尧,我去听听,没事儿。”苏惊羽朝贺兰尧笑了笑,随即朝君祁攸道,“走吧。”   行至两丈之外,确保贺兰尧听不见了,君祁攸才道:“这事儿,有点儿严肃,你听好了,我怀疑你夫君神智有问题。”   “你他大爷才神智有问题!”苏惊羽当即沉下脸,“那么刁钻的题目他都答上了,你敢跟我说他神智有问题?你在刻意逗我笑?”   “你听我好好说,我说的神智有问题,不是指他不聪明,而是指他,太危险。”君祁攸一本正经道,“那几道题目,是我认识的一位办案神探所出,这是反测试题,用来测试犯人的犯罪心思,答对愈多愈可怕,题目逻辑不正常,正常的人,一般不会答对一题以上,答对两题,就是心理极度阴暗,答对三题,就是变态,贺兰尧全都一次答对,本质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心灵扭曲阴暗的变态,你要小心了。”   萌十:又说我坏话。   ☆、第305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苏惊羽:“……”   答对两题,就是心理阴暗,答对三题,就是变态……   扯淡。   “我不知道你是哪儿听来的子虚乌悠的说法,总之,你的话在我看来就两个字的评价:无、聊。”苏惊羽轻嗤一声,“从问问题就能看出人心理变态了,你当你自个儿是心理专家?别逗了。”   “就知道你会不信,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你看来,他什么都好。”君祁攸不紧不慢道,“我就问你,方才那三道刁钻的题目,你能答上几题?”   苏惊羽淡淡道:“应该不会超过两题,且,不可能一次性答对,应该会答错几次。”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脑力。”君祁攸淡淡一笑,“一般的人,都答不对也正常,毕竟这是测试犯人的,聪明的人,能答上一两题,只有懂得作案,或者经常作案的人才会以这种阴暗的猜测作为答案,贺兰尧能在短时间之内全部答对,这便说明,他很擅长做坏事,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并且为人心狠手辣……”   “如果你是来跟我说他坏话的,你可以停止了。”苏惊羽面无表情地打断君祁攸的话,“如果你是‘好心’来提醒我要提防他的话,那么我感谢你,并且我要跟你声明,我觉得我的夫君很正常,我们如今的日子过得也很舒坦,我不管他是否真的像你说的心理扭曲或者变态,我都能接受,且,乐意接受。”   “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君祁攸双手环胸,望着苏惊羽,摇头叹息,“跟这么一个变态的人过日子竟还津津有味,是否要你亲眼看一次他的变态行为你才会回头是岸呢。”   “你少在这儿半斤笑八两。”苏惊羽斜睨着他,“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凭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天天嘚瑟,培养了一队杀手做人头生意,如今却要笑他人变态,到底谁变态谁知道。”   君祁攸:“……”   “在江湖上,杀人生意并不罕见。”君祁攸慢条斯理道,“我并非邪派人,当然,也不属于正道,我君楼主混迹黑白两道,亦正亦邪,只对万恶的金钱感兴趣,我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哪里变态了?”   “就你大道理多。”苏惊羽冷嗤一声,“你说我家阿尧变态,行呐,他是变态怎么着了?他是变态碍着你什么事了?碍着你挣钱了?你管得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君祁攸眼角一跳,“我只是在提醒你,你为何态度如此恶劣?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就喜欢变态,用你管?”   “你……”   “闭嘴,奸商,记住你只是一个奸商,除了有钱一无是处,赶紧做你的买卖去,别管他人家务事。”   “罢了,不跟你争。”君祁攸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执迷不悟。”   “别再叹气了,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忧郁,作的很。”苏惊羽的声线清凉,“这只会暴露出你词穷的缺陷。”   话音落下,她不再搭理君祁攸,而是转身走向贺兰尧的位置。   身后,响起君祁攸的声音,“诶?这样就不搭理我了?那你是否不想要伪造的户籍了?”   “并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知道你这个人没那么好心。”苏惊羽背对着他,不咸不淡道,“与其听你提出什么过分的交换条件,倒不如直接放弃,这偌大的黑市,我还真就不信除了你之外没人会做假户籍。”   “呵呵,我告诉你,这个黑市,除了我之外,你还真别想找到第二个肯帮着你做假户籍的人。”君祁攸的轻笑声传入耳膜,“鸾凤国的户籍可不好伪造呢,能证明身份的那玩意被国人称之为‘竹牌’,是一块打磨光滑细密的竹板,上头刻着持有人的头像与籍贯信息,伪造竹牌,需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竹牌反面的印章,只有官府才能盖下的官印。二,是一个技艺精湛的雕刻师傅。两样条件缺一不可。”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雕刻师傅有什么难的,有钱就能请,至于官府印章,大不了我们去盗来,反正不求你。”   君祁攸听着苏惊羽的回答,笑得愈发得意,“你还是太天真了,这竹牌是官府统一发放,竹牌的材料都是有讲究的,若是你随便砍个竹子来做,一准穿帮,这竹牌的材料颇为坚硬,是以特殊药水浸泡,可常年不腐不坏,一般的雕刻师傅,别说是雕刻人像,能刻出一个完整的字就算他厉害,整个鸾凤国,专门做竹牌的雕刻师都是官府养着的,你觉得他们会冒着风险帮你伪造竹牌么?”   苏惊羽眼角剧烈一跳。   “小羽毛,犯不着理会他。”贺兰尧轻描淡写地说着,瞥了一眼君祁攸,“多谢君楼主的提醒,我本来是打算随便砍个竹子来自己雕,你这么一提醒,我算是悬崖勒马了,我一定会谨慎的,不劳关心。”   君祁攸:“……”   是呢,他嘚瑟的同时,也提醒了他们伪造竹牌的关键……   他们原本是不了解的,他却自个儿兴致勃勃地说了,以贺兰尧的变态思路,说不定他真的就自己解决去了。   君祁攸垂下眼帘。   若是贺兰尧苏惊羽真的能伪造出假的竹牌,那他们必定会狠狠嘲笑他,笑他一时嘚瑟把伪造竹牌的关键说了,让他们免于犯错。   他怎么就一时口快说了呢!   他要是不说,他们就不了解,他可以趁机提点儿要求作为帮他们伪造身份的条件,他们若是不愿意答应,便会自作聪明去伪造,回头出城门被守卫发觉身份造假,被群起攻之,那才有趣呢。   可事实是……他已经说漏嘴了。   君祁攸有些惆怅了。   “我们还有其他的要紧事儿,就不打扰君楼主了。”苏惊羽朝着君祁攸抛出这么一句话,便要与贺兰尧离开。   君祁攸见此,忙出声,“且慢!”   苏惊羽脚下步子一顿,回过身,“怎么,君楼主还有什么事儿?”   “你们除了要伪造竹牌,应该没其他的要紧事了吧?”君祁攸轻咳了一声,随即道,“帮你们伪造竹牌这事儿,交给我罢,放心,这回,我不趁火打劫。”   苏惊羽没有想到君祁攸会主动提出帮忙,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么?一代奸商竟然愿意无条件助人为乐?”   与君祁攸也算是老熟人了,她自然知道他什么德性。   财大气粗,爱摆阔,每回见到他,都是一副‘我好有钱来膜拜我’的模样,老奸巨猾、不愿吃亏、凡事看重利益、不折不扣的大奸商一枚。   他若是愿意无条件助人,那还真是稀奇事。   且,这个忙还不算是个小忙。   “别用这种狐疑的眼神看我。”君祁攸迎视着苏惊羽的视线,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你看不见我身上的优点吗?”   苏惊羽道:“当然不是。”   君祁攸闻言,正要展露一个微笑,又听苏惊羽道:“你浑身铜臭,唯利是图,口蜜腹剑,何止是老奸巨猾这么简单?”   君祁攸:“……”   同一时刻,苏惊羽身侧,贺兰尧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就喜欢听小羽毛贬低他人时的那种神态,狡黠又风趣。   君祁攸到底是个见惯了风雨的人,对于苏惊羽的轻嘲,也只是抽了抽眼角,随即很快恢复了常色,“将那三道难题挂出去的时候,我便放话,若是有人能全答上,我便应允那人一个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如今贺兰兄全答上了,我自当遵守承诺,你们所面临的难题我正好能解决,帮一帮也是应该的。”   与其等他们自个儿解决了之后来嘲笑他,倒不如他做个好人帮他们解决了,如此一来还能得声谢谢。   苏惊羽又岂会不知君祁攸此时的想法。   伪造竹牌的关键是他一时说漏了嘴,她与阿尧原先并不了解,听他一说,倒是减少了些难度,他们或许不需要他的帮助也能解决问题。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就可以笑话他傻,得意忘形的后果,便是惹人笑话。   他想无条件帮忙,并不是出于真心,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表示他君楼主并不傻,而是好心。   他乐于帮忙,苏惊羽自然也不会去拆穿,有些时候,该给人留面子还是要留点儿面子,对人对已都有好处。   “既然君楼主愿意帮这个忙,那我就在这儿多谢君楼主的好心了。”苏惊羽呵呵一笑,“我们一行五人都要离开这儿,需要五张竹牌,劳烦君楼主了。”   “不劳烦。”君祁攸优雅一笑,“以我的人脉,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不出两日的时间,我便会把竹牌给你们,你们等着好消息便可,感谢的话就不必说太多了,举手之劳而已。”   苏惊羽笑而不语。   君祁攸这家伙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装逼。   与此人接触,你便会发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我很有钱’‘我人脉很广’‘我能耐很大’的气息。   有时他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本事,偏要强调自个儿的本事给人听。   君祁攸自然不知苏惊羽在腹诽着他,只朝着苏惊羽贺兰尧二人笑道:“都是老朋友了,难得见面,不一起吃个饭都说不过去,二位若是愿意赏脸,同我共进晚宴可好?”   苏惊羽道:“却之不恭。”   “那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晚宴。”君祁攸道,“二位可以在这儿随意逛逛。”   君祁攸说着,便转过身,暂且离开了。   眼见着君祁攸离开,苏惊羽忽听耳畔传来贺兰尧特有的幽凉嗓音:“你们方才在远处,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问。”苏惊羽撇了撇嘴,“放心,他没对我说什么轻浮的话,只是……说你坏话了。”   “哦?”贺兰尧漫不经心道,“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变态。”苏惊羽自然是实话实话,毫无隐瞒,“就你之前在水果摊答出的那三道刁钻题目,是反测试题,用来测试犯人的犯罪心思,答对愈多愈可怕,题目逻辑不正常,正常的人,一般不会答对一题以上。”   贺兰尧闻言,凤眸轻眯,“那我全答上了,说明我不是正常人?”   “君祁攸的原话是,答对两题,便是心理阴暗,答对三题,就是变态,你全都一次答对,本质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心灵扭曲阴暗的变态。”苏惊羽很是淡定地复述着。   贺兰尧听闻此话,倒是不恼,而是细细思索片刻,才道:“他说的,也许正确。”   苏惊羽:“嗯?”   本以为阿尧会一笑置之,或是冷嘲热讽,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承认?   “我的逻辑的却不太正常,看到题目的那一瞬间,脑海中自动排除了一些看似简单的答案,因为我知道,答案就绝不可能简单,我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我甚至……不觉得难。”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当然听见身后众人的议论,我才知,原来我与周围的人,那么格格不入。”   如果那几道题只是考验智力的,以小羽毛和小青的聪明,为何会答不上来?   或许,真的是测试心理的罢……   “阿尧,你可别听他胡说。”苏惊羽见贺兰尧在思索,只怕他胡思乱想,便伸手捏起他的下颌,让他正视着自己的目光,“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人,无论是怎样的我都喜欢,变态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对他人怎样我都不管,对我好便足够,变态是浮云呐,专一才是王道。”   贺兰尧闻言,顿时笑出了声,伸手刮了一下苏惊羽的鼻尖,“就你会说话,不对你好对谁好?”   “其实,刚认识你那会儿,缺失觉得你有些变态。”苏惊羽摸了摸鼻子,“那时你多恶劣啊,又爱耍我又爱算计我,总是使坏,更可恶的是,我还斗不过你。”   “你这是打算跟我翻旧账了?”贺兰尧挑眉,“你觉得,以我的性格,在没有喜欢上一个人之前,要如何做到对那人百般好?这是压根不可能的事儿。”   “我可没翻旧账。”苏惊羽笑道,“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就在二人说笑之时,忽听门外有动静。   似是有人在交谈,由远及近,离得近了,他们可以清晰地听见门外人的声音,久违的熟悉——   “哇……这哪儿买的鸭脖,辣死我了,不过还真别说,够带劲儿的,哈……辣死了辣死了,快去给我倒杯水!”   下一刻,门便被人粗鲁地拍开了,来人踏入屋内。   苏惊羽抬眸望去,目光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来人一袭红衣,那如同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上,五官俊俏又柔和,眉眼间,轻佻又温润,两眼如星,眸黑如墨,玩世不恭。   好久不见的……君清夜。   不过,这回看见的君清夜有些不优雅,正一手拿着个纸袋,另一手捻着一块肉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吐舌头,显然是太辣所致。   他一个抬眼间,看见前方站着的二人,眯了眯眼,问身后跟着的丫鬟,“这两人哪来的?”   苏惊羽贺兰尧此刻是易容过后的容貌,加上二人没有说话,君清夜一时没认出来。   “君清夜,好久不见。”苏惊羽率先开口,朝着他打招呼,“在这儿遇见你,挺意外。”   君清夜听着这声音,顿时愣在了原地,口中叼着的肉因为他的呆滞不动而落在了地上。   “啧啧,你好浪费。”苏惊羽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麻辣鸭脖?给我来点儿。”   “小羽,我想死你们了!”君清夜回过神后,几乎是风一般地掠到二人身前,下意识张开双臂。   贺兰尧见此,当即拉着苏惊羽朝边上一闪,让君清夜扑了个空。   “再扑一次,别怪我踹你。”贺兰尧望着他,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   “小十,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冷冰冰的。”君清夜嘿嘿一笑,“我只是……控制不住对你们的思念之情。”   君清夜: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嘤嘤嘤~   ☆、第306章 饭桌上的斗争   他没有料到这么快便能遇见贺兰尧苏惊羽。   他们来鸾凤国的时候,他没有跟着来,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学着经营极乐楼的生意,不再游手好闲。   直到前几日撞见君祁攸在吩咐下人收拾行囊,他才知道,原来君祁攸是打算远行,且要去的地方正是鸾凤国。   他当时听到鸾凤国三个字,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小十小羽不就在鸾凤国呢?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便要跟着来。君祁攸自然没能阻拦,让他同行了。   前来鸾凤国的第一个落脚点便是黑市,他原本想着打探苏惊羽贺兰尧的下落,却没想到,今日出了趟门回来,便见到了。   可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来来来,小羽,吃个鸭脖。”君清夜嬉皮笑脸地凑到了苏惊羽身前,将手里装着鸭脖的纸袋子递给她,“我知道你爱吃辣,这家烤鸭店的香辣鸭脖很是够劲儿。”   苏惊羽闻言,正要伸手,却忽然觉得腰际被人掐了一下。   她转头一看,贺兰尧正望着她,眸中含有警告之色。   对了,她的月事才来没多久呢,特殊时期,要忌口。   可鼻翼间萦绕着的香味,却那么让人无法抗拒,香中带辣的感觉仿佛能打开任督二脉……   “阿尧,我就吃一两块,我保证。”苏惊羽朝贺兰尧说着,飞快地从纸袋子里拿了一块,再迅速地咬了一口,仿佛怕贺兰尧阻止,她还跳离了贺兰尧三尺之外。   贺兰尧:“……”   “你怎么就这么馋嘴呢……”片刻之后,他轻叹一声,“罢了,允许你吃这一块,不能多吃。”   苏惊羽如获大赦,笑道:“好好好!”   君清夜望着这么一幕,顿时有些不解,“不就吃个鸭脖子吗?小羽你还有必要和小十讨价还价?”   苏惊羽自然没好意思告诉君清夜真相,只道:“我……最近有点儿上火,嗓子不太舒服,阿尧让我忌口呢。”   君清夜闻言,顿时面露忧色,“你嗓子不舒服呢?那我给你找个好点儿的大夫来,给你开点儿药……”   “用不着,公子钰给我开过药了。”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吐舌头哈气。   果然是变态辣。   一口下去,她只能靠着张口呼吸空气才能压抑内心翻涌的酸爽。   太爽了。   “小羽,小十说得对,你不能多吃。”君清夜将收拢了手中的袋子,背到身后,“这块吃完不准吃了。”   “行行行,听你们的。”苏惊羽啃着鸭脖,朝君清夜问着,“你们这一次来鸾凤国,是做什么来的?”   “我可是为了你们特意来的,否则,谁稀罕来这破地方,这儿的女人们一个个都放浪不羁,我压根不愿意与她们多交谈。”君清夜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朝着苏惊羽笑道,“不过,只要有小羽小十在的地方,无论是怎样的环境,我都乐意呆着,与你们看日出日落……”   “打住。”眼见君清夜又开始不正经,苏惊羽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特意为了我们来的,这点我信了,那么君祁攸呢?他会是特意为了我们来的么?别逗了,他来这儿必定是有正经事的。”   “这个嘛,我问过了,他回答得含糊,只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做,我一向不关心他的生意,便没有追问下去。”   君清夜说着,眉眼弯弯,“相较于关心他的生意,我还是更关心小羽和小十的动向。”   苏惊羽:“……”   对于君清夜的油嘴滑舌,贺兰尧一向采取的态度便是不理会。   “我们或许很快就会离开。”苏惊羽道,“这一回碰巧遇上了君祁攸,这厮难得好心要帮我们伪造假竹牌,拿到竹牌之后,我们兴许就要离开这儿了,哦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女流氓已经翘辫子了。”   “尹清罗?死翘翘了?”君清夜听着这消息,有些意外,“怎么死的?快跟我说说,是不是让你们给整死的?”   “这个嘛……说起来确实有些让人意外。”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惊羽便将近几日发生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包括连天的出现,以及尹清罗的死亡过程。   “他娘的,竟然有人打你的主意!”君清夜听完苏惊羽的述说之后,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儿,“那什么狗屁五王爷,看我不治他!一开始便纠缠你,如今成了白痴还要纠缠你,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该不会是装疯卖傻吧?”   “失忆是真的。”苏惊羽悠悠道,“都要走了,也犯不着跟他计较,他现在的智商就跟小孩儿差不多,还是别去找事儿了。”   “最好别让我遇见他,否则……”君清夜阴笑一声,“本大爷的手段可是很厉害的呢。”   苏惊羽无言。   “小羽,你们若是要走的话,我会与你们同行的。”君清夜道,“我等会儿就跟大哥说,让他也给我伪造个竹牌,反正他人脉甚广,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商贾官吏,都有人脉,这破地方我也不爱呆着,你们走的时候,可千万别落下我。”   苏惊羽:“……”   阿尧是绝不会乐意一路上跟着这么一个‘电灯泡’的。   “对了,问你件事儿。”苏惊羽道,“你们来到鸾凤国的这段时日,有没有邵年和君听的消息?”   “说到君听,呵,这小丫头如今是翅膀硬了,我和老哥已经管不住她了,她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女大不中留。”君清夜冷哼一声,“我与老哥对她的养育之恩,还及不上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野人,你说邵年那个野人有什么好的,一穷二白……君听离开了这么久,我也没有见过她,她与大哥倒是有一两回书信来往,至于内容是什么,我不关心。”   “和君祁攸有书信来往?”苏惊羽挑眉,“那就好,没失联。”   她一开始还担心那两个涉世未深的家伙会遇上危险或者麻烦,毕竟都只有十五六的年纪,太年轻了。   现在看来,君祁攸应该是有关注着他们的动向的,毕竟君听也是他养育多年的小妹,做兄长的还是会给予关心。   “关于他们二人的事,犯不着我们操心。”君清夜悠然道,“反正老哥会照看着,出不了什么事儿。”   正说着话,倏然间有一名下人走上前来,朝着君清夜道:“二公子,楼主喊您和客人们去用饭。”   “嗯,知道了。”君清夜应了一句,转头朝贺兰尧苏惊羽笑道,“小羽小十,请吧。”   三人随着下人来到了一间屋子前,君清夜抬手将门推了开,随即侧开了身子,让贺兰尧与苏惊羽先进。   “都是老熟人了,何必这么客气。”苏惊羽朝着他笑了一笑,随即踏进了屋子里。   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苏惊羽抬起了眼,差点感慨一声:哎哟我去。   屋子里并未点烛火,亮堂的程度却不输给点烛火。   四壁雕饰着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颗明珠摆放的位置颇有规律,像一条匀称的波浪,珠身荡出柔和的光晕,足以照亮这间没有烛火的屋子。   满目璀璨。   再看屋内的陈设,大多以精美玉石为主,比如眼前摆满了珍馐美味的桌子,看上去就像是整块的白玉石砌成,白的莹润有光泽。   果然是君祁攸式的奢华风,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土豪气息。   白玉石质地的桌子边,君祁攸正悠闲地坐着,望着进来的三人,淡淡一笑,“坐。”   “君楼主,你这次的款待,果真是花了心思的。”苏惊羽坐了下来,目光朝着四周随意地扫了一圈,啧啧称奇,“是否你每到达一个地方,都要先制造一个这般华丽的生活环境?”   这日子过得堪比帝王般奢侈。   印象中,但凡是君祁攸所过之处,似乎都是耗巨资装饰过的。   “这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颇为重要,对待吃穿住自然是要很讲究的,我所求不多,吃要可口,穿要得体,住要舒心,即可。”君祁攸说着,优雅一笑,“别愣着,都动筷子罢。”   苏惊羽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这一看,让她有些惊奇。   摆放在她眼前的,红烧茄子,宫爆鸡丁,是她喜爱的菜,紧靠着的几道菜,是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拔丝芋卷等,是阿尧喜爱的。   他们二人喜爱的菜约莫占了五成,剩下的半桌子菜,有许多是她叫不出名字的。   君祁攸这家伙倒是挺有心,设宴还照顾着她与阿尧的喜好……有点儿风度。   “犯不着惊讶,准备客人喜爱的食物,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君祁攸笑了笑,随即目光落在自己眼前的几碟菜上,道,“这几道菜你想必不认识,我来介绍介绍,你可试试,分明是野鹿耳、鸽子腿、青蛇胆、孔雀胸。”   苏惊羽:“……”   望着那一盘满满的菜,苏惊羽心中腹诽着,这是要杀多少野鹿,鸽子,青蛇,孔雀……   回想起君祁攸之前说的,吃要可口,穿要得体,住要舒心,翻译过来应该是:吃要奢侈,穿要奢侈,住要奢侈,总之一切生活习性围绕着奢侈二字。   分明不是常住之地,却总是要装潢的如此华丽,上次在赤南国那个石洞也是,奢华程度难以形容,且这厮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去几次。   若是阿尧也像他这么浪费,她一定会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   苏惊羽如此想着,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也不多言,而是拿起了筷子,吃菜。   大财主的款待,不吃白不吃。   苏惊羽自己吃着,也时不时给贺兰尧夹菜。   “小天,为何不尝尝我面前这几道菜?”君祁攸望着苏惊羽,挑了挑眉。   “别叫我小天了,霜满天这个名字,只是我在外用的假名而已。”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君楼主,还是叫我苏姑娘罢。”   “叫苏姑娘显得多生疏,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君祁攸轻笑一声,“不如我也同二弟一样,唤你一声小羽?”   苏惊羽:“……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熟。”   “来,小羽,吃个鹿耳,味道不错。”君祁攸像是没听见苏惊羽的话,拿筷子夹了块红焖鹿耳到苏惊羽的碗中。   苏惊羽本想拒绝,却没料到,下一刻,有一双筷子闯入眼帘,是从右边伸过来的。   那是阿尧的筷子。   贺兰尧将君祁攸夹给苏惊羽的那块鹿耳自己夹去吃了,随即道:“不怎么样。”   君祁攸:“……”   被贺兰尧这么一弄,他倒是不好再给苏惊羽夹菜了。   “君楼主这么客气,我们也不能小气,来勺肉油,香得很。”贺兰尧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而后拿起一旁还未用过的汤匙,从面前的糖醋排骨里舀了一勺甜腻的汁,直接敲在了君祁攸碗中。   君祁攸望着面前被染红的米饭,眼角一抽。   他不喜爱甜,那盘排骨又那么油腻,贺兰尧竟然直接舀了一勺汤汁过来,那种油腻腻的感觉,看了就让人没食欲。   想膈应他,呵,哪有那么简单。   在设宴之前,他了解了贺兰尧苏惊羽的喜好,自然明白他们喜爱什么,厌恶什么。   贺兰尧最讨厌葱蒜一类的配料了。   “贺兰公子客气了,来勺青葱,润肠。”君祁攸说着,也拿汤匙从面前的菜上刮了一勺子葱下来,撒进贺兰尧碗中。   贺兰尧眸光里漫上一层寒意,再度拿起汤勺,继续回敬。   “你来勺辣椒,驱寒。”   “呵呵……”君祁攸几乎是咬着牙在笑,随手舀了一勺大蒜回击,“你来勺蒜头,润肺!”   苏惊羽眼角一抽,“你们够了。”   “打住!”君清夜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拿筷子敲了敲碗,“吃饭就好好吃饭,怎么吃个饭还较劲儿?君祁攸,你这人安的什么好心,葱和蒜头那么难吃的玩意你还往小十往里塞。”   说着,他冷笑一声,将筷子伸向一盘鸡肉,夹了块扔到君祁攸碗里,“给你吃个鸡屁股,养颜!”   ☆、第307章 九王爷?   苏惊羽见到君清夜这样的举止,顿时没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鸡屁股养颜……   养颜吗?   她还真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无论养不养颜,君祁攸都是不会碰一下的。   贺兰尧见此,眼角耸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看这情形,两兄弟似是要开吵了。   君祁攸:“……”   望着面前的那碗令人食不下咽的米饭,他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此刻若要拿一句话来形容君清夜,那便是——胳膊肘往外拐。   他也不是头一次胳膊肘往外拐了。   不,或者说,但凡在面对贺兰尧与苏惊羽的时候,君清夜一直便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但这并不是最让他生气的。   最让他气愤的是——这桌子珍馐美味里为何会出现鸡屁股这个东西!   他平日里吃的鸡鸭猪羊肉,有一些部位是绝不允许出现在餐桌上的。   今儿这个厨子一定是不想干了,烹饪鸡的时候竟然没有去掉那个部位。   “吃啊,怎么不吃了?”君清夜瞅了一眼君祁攸,“不满意我给你夹的菜?”   君祁攸皮笑肉不笑,“给你吃你吃么?”   “现在你能明白小十的心情了么?”君清夜斜睨着他,“你不爱吃鸡屁股,人家同样也不爱吃葱蒜,你给他碗里倒葱蒜的同时,他的心情就跟此刻你的心情一样糟糕,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你就会发现我的行为一点儿也不过分,你若是觉得我错了,便也等于承认你自己错了。”   “吃里扒外的家伙。”君祁攸似乎有些磨牙,“他给我碗里倒肉油和辣椒的事儿你怎么不说呢?就晓得在这儿指责我,你这双眼珠子是把他的恶劣行为给忽略了么?”   “小十的行为哪儿恶劣了?那肉汁拿着拌饭吃不知道多香呢,而辣椒也的确是驱寒的好东西。”君清夜悠悠道,“别给自己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还有,不要给小羽夹菜,我和小十都在呢,轮不到你来夹。”   君祁攸:“……”   眼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之后,他终究选择了沉默不言,唤来丫鬟将面前惨不忍睹的那碗饭撤走了,吩咐她再盛了一碗米饭来。   “那个,帮我也再乘一碗来吧,这碗不要了,多谢。”苏惊羽将贺兰尧那碗加了大量葱蒜的米饭递给丫鬟。   丫鬟望着面前两碗明显被‘糟蹋’过的米饭,眉眼间浮现疑惑之色,却很是识时务地保持了静默,退了出去。   不多时,两碗刚盛好的白米饭端了进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四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安静进食,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愉快都不曾发生。   气氛一时间很是寂静。   直到君清夜忽然发出了一声呼喊,“哎哟!”   苏惊羽立即抬头,刚想问怎么回事,君祁攸却先开了口,“又怎么了?”   “一不小心,咬到牙边上的肉……”君清夜龇牙咧嘴,“都怪那块牛肉太老。”   “是咬到口腔壁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那么接下来,你最好别吃辛辣的东西。”   “自个儿不小心,还好意思怪牛肉。”君祁攸瞥了他一眼,“都这么大的人了……回头敷点儿药膏便好,没什么好鬼叫的。”   “你就不能说点儿中听的话?还是小羽体贴,知道嘱咐我不能吃辣。”君清夜白了君祁攸一眼,“不像你,这些年来我无论受大伤小伤,你从不安慰,有没有点儿兄长的样?”   “我若不是称职的兄长,早将你逐出家门,还会让你管极乐楼里的事?还会让你挥霍我的财产二十几年?”君祁攸淡淡道,“倘若你是个女子,我自当对你更温和一些,可你身为一个爷们,一点儿小伤都要安慰,你不觉得矫情么?”   君清夜闻言,‘嘁’了一声,“老说我挥霍,你要不算算我到底花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全算清了,省得你总拿这个笑话我。”   这个家伙,在小羽面前,竟不给他留一点儿面子。   “这个只怕要算不清。”君祁攸不咸不淡道,“即便是算清了,你也是还不起的,你欠我的太多,从小欠到大,算不清,还不清,你若是真那么想还,我建议你还是好好跟着我学如何经商,别再想着跟在某些人身后四处溜达,事到如今,你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招人不待见。”   君清夜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某些人’是谁,顿时变了变脸色。   “你管得还真多。”他不冷不热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眼里只看得到钱?”   他略带讥诮的语气,听在君祁攸的耳中,让君祁攸顿时眉头轻拧,“在你眼中,我就只是一个爱财之人?”   “不然呢?”君清夜无谓道,“你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学习的?”   君祁攸:“……”   他忽然便是搁下了筷子,起身离开。   他的神色如常,脚步缓慢,但还是能让人清晰地察觉到他的不悦。   这样沉默的君祁攸,倒是很令人陌生。   直到他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苏惊羽才开口,“君清夜,其实你不该那么说他。”   “我哪知道他今儿发什么脾气,以往我也常常与他斗嘴,他都不曾放在心上。”君清夜撇了撇嘴,“谁知道这回他就介意了,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若是我和阿尧去嘲讽他,那倒真的没有多大关系,毕竟我们与他一直不太和睦。”苏惊羽轻叹一声,“可你与他毕竟是亲兄弟,血浓于水,方才吃饭的时候你帮着我们整治他也就罢了,之后就不应该再去奚落他,且还是当着我们这两个外人的面,他不高兴,倒也合情合理。”   “那……难不成我现在去找他认错?”君清夜咬了咬筷子,“这么没面子的事儿,我才不做呢,我从小到大都没在他面前低过几回头,我若是找他致歉,他还不得意忘形?”   苏惊羽闻言,耸了耸肩。   “你们兄弟二人的事,我也不好多言,我只是想告诫你,从理论上来说,他确实给予了你不少。虽然我看他并不是太顺眼,但还是得说句公平话,他是一个很称职的大哥,相当称职。”   “我怎么不觉得?”君清夜不以为然,“他总和我唱反调。”   “你所见到的一切太过表面。”苏惊羽慢条斯理道,“作为一个大财主,他独自掌握运营着庞大的家业,倘若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不会想与任何人分享,他也不会给你接触家业的权利,可事实却是,他总是在提醒着你,旁敲侧击,让你学做生意,让你与他共同经营家业,共同分享,这难道不算是一个优点?”   君清夜:“……”   苏惊羽接着道:“不拿你当自己人的话,谁愿意把自己一手经营的庞大家业与你分享?你是没见过贵族间的明争暗斗,为了一份家产争得头破血流的比比皆是,谁能像你这般轻松?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打个赌怎样?如果你对君家庞大的家产感兴趣,甚至想要揽权,君祁攸,或许不会阻止你。信么?”   此刻,她并不纯粹地帮君祁攸说话,只是想让君清夜看清现实。   唱反调?爱训话?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   这个没心没肺神经大条的家伙,若是没有人提醒他,也不知他何时才能看清事实。   君清夜闻言,垂下眼帘,陷入了思索。   小羽的话,似是有道理。   贺兰尧将二人的交谈听在耳中,却并不关心。   别人家的家务事,他才懒得理会,甚至不想发言。   可他的小羽毛有时就是这么热心肠,提醒某些看不清现实的人,究竟什么才是事实。   ……   夜凉如水。   黑市到了夜里,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住在黑市周边的人,隔着好几丈的距离,只要打开窗子,便能听到些许人声,感受着一丝热闹的氛围。   能将住宅盖在黑市周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与黑市多少都沾点儿关系。   君祁攸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不远处的灯火,负手而立。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支青玉箫。   微风拂过耳畔,有些许的凉意,他将箫横在唇边,吹奏。   柔和绵长的调子从唇间逸出,在空气中浮动……   忽的,身后响起了拍掌之声,携带着一道清亮的男子嗓音,“早就听闻君楼主喜爱音律,每回见到你,不是琴就是箫,这爱好乐器的程度,果真跟传言中的一样。”   下一刻,箫声夏然而止。   君祁攸将青玉箫放下,在手中打转着,并不回头,“这么晚来我这儿,是来看望我的,还是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自然是来看望君楼主的,但是楼主似乎不是很欢迎我的到来,否则为何连头也不回呢?”身后的人叹息一声,“或者说,我正好赶在楼主心情不好的时候上门来了?你方才的箫声,似是有点儿惆怅。”   “你是怎么听出惆怅来的,我倒是很好奇。”君祁攸不咸不淡道,“难不成你也懂音律。”   “不太懂,但,我能察觉出,你心情不太好。”身后的人道,“能让君楼主惆怅的,会是什么事儿?或者什么人?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能让你惆怅的人或者事,想必都不简单吧?”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君祁攸道,“与其操心我为何事惆怅,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如今的处境。”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道人影缓缓走近。   苏惊羽望着走廊尽头的两道身影,倚在窗子边的背影她认得,那是君祁攸,至于君祁攸身后……   看身形与发式,是个男子,那人外罩一件黑色的披风,背对着她,与君祁攸谈话。   她原本是夜里觉得渴,想要下榻倒水喝,却发现茶壶里的水空了,便寻思着出门去厨房加点儿水,却没想到,出了房门竟然听到一阵箫声,她一时好奇,便想去看一眼,而这么一看,也就看见了君祁攸与他身后站着的那人。   苏惊羽走得近了一些了,那披着黑色披风的人开口说话,竟是久违的熟悉感——   “我如今的处境,倒也尚可,目前还没有明枪暗箭,或许是大家还没开始打算对付我,又或者,没有人将我放在眼里,都觉得我微不足道,翻不起什么浪花罢。小听在我那儿过得很好,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苏惊羽惊诧。   邵年,是邵年!   细细思索他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处境尚可,还没有明枪暗箭……他如今是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   苏惊羽直觉事情很不简单。   “小听跟着你,我当然放心。”君祁攸玩转着手中的青玉箫,悠悠道,“她在信中多次跟我夸赞你,说你如何如何好,我相信她的眼光,否则也不会选择跟你合作,我想,你不会让小听失望,也不会让我失望,对吧,九王爷?”   台风了啊,大家出行注意安全~   ☆、第308章 复杂的身世   九王爷三个字一出,苏惊羽心下一惊。   九王爷……邵年?   这小子竟然深藏不露。   她难以想象,那个她在迷雾山遇到的坏脾气小子,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鸾凤国的九王爷。   苏惊羽垂下眼,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还记得当初君听决定要跟邵年在一起时,君清夜极力反对,笑话邵年一穷二白,只是个占山为王的野人,出不起聘礼,甚至连做君家上门女婿的资格都没有。   君清夜出生富豪之家,一向眼光挑剔,如邵年那样类似山大王的身份,他自然是看不上,也不愿意认这个妹夫。   而邵年当时给过一个很张狂的回答:他说自己并非只有一个山头,也不是一穷二白,他所拥有的东西大伙儿是想不到的,目前还不能说出,但他总有一日会证明,君清夜是有眼无珠。   君清夜当时不以为然,只是嗤笑一声——   “除了那个破山头,你拥有什么玩意是我想不到的?有多了不起呐?莫非你还有宝藏金库什么的?那你要出多少聘礼给小听呢?你以为你是说书先生口中那流落民间的皇子,若干年之后能登上帝位,然后牛气冲天地吼一句‘我有江山为聘’?要真是这样,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凳子!”   之后邵年似乎没有再反驳了。   但她却是记下了他们争吵的这个片段。   当时她自然是猜不到邵年的身份,也没太拿他的话当回事,只以为是他年少轻狂,心中有什么雄心壮志。   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是有资本当君家女婿的。   鸾凤国的王爷……太让人意料不到了。   那么他为何会在异国占山为王?想必是个曲折的过程。   就在苏惊羽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走廊那头的邵年又说话了。   “多谢君楼主愿意相助,如今你可是我最大的助力了。”邵年朝着君祁攸笑道,“原本小听是我最感谢的人,现在,多了一个你。”   “话先别说得太好听了。”君祁攸漫不经心道,“你如今才认祖归宗,还没有自己的势力,这往后的日子还长,摆在你面前的障碍太多,你的回归,势必会让王夫膈应,看在小听的面子上我会让人保护你们,但你想要的东西,还得你自己去争取,等你的羽翼够丰满了,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可若是你只能停留在原地,那我可不会帮你出力。”   “我明白君楼主的意思。”邵年面上的笑意未散,“基础自然要自己打好,只是有些时候可能要仰仗楼主你。”   “小事的话都好说,别给我扔烫手山芋就好。你那些个公主姐姐大多不是省油的灯,目前你还没有与她们对着干的资本,凡事不可张扬,还有,记住你自己的承诺,别让小听受委屈。”君祁攸说着,终于转过了身,正视邵年。   而这么一回头,也正好瞥见了不远处靠着墙偷听的苏惊羽。   不,不应该说是偷听,她那么悠闲的模样,分明是正大光明地在听。   君祁攸眼角微微一跳。   她是何时来的,他竟没能注意到……   而君祁攸的怪异神色,落在邵年眼中,邵年自然疑惑,下意识转过了身,一抬眼,正对上笑眯眯的苏惊羽。   邵年:“……”   她是何时来的?听了多少对话?   而就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苏惊羽已经走上前来,笑道:“邵年,真是好久不见了。或者,我应该说,民女见过九王爷?”   听着她状若开玩笑的口吻,邵年轻咳了一声,随即道:“你……都听见了?”   “也没有听到很多。”苏惊羽道,“从君楼主叫你九王爷那会儿开始听的。”   邵年:“……”   这还叫没有很多?   “谁能想到,那个在迷雾山上飞扬跋扈的熊孩子,会是鸾凤国的九王爷,难怪当初君清夜笑话你一穷二白时,你那么不甘。”苏惊羽笑了笑,“事实证明,你果然不凡,其实你犯不着对我们隐藏身份,一来我们不会阻拦你回国,二来,我们不会将你的秘密泄露,你藏着掖着不说,想必是因为你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我们……”   “并不是。”邵年打断她的话,“至少我是相信尧哥的,或许是因为都是我们都是异瞳,与世人格格不入,彼此便觉得有些亲切,我一直不曾将他排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没有必要。我是一个落魄的皇子,没有一丝势力,甚至连认祖归宗都那么困难,因此,在我没有打算回归尹家之前,我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世,包括小听。”   苏惊羽闻言,不再说笑,敛起了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道:“鸾凤国的皇子,为何流落他国当起了山大王?”   “因为父亲被当时的王夫迫害,为了生存,不得不带着我离开。”邵年道,“有件事儿你或许会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便是已经翘辫子的大公主尹清罗,根本不是女帝与何王夫的孩子。”   “嗯?还有这事儿?”苏惊羽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孩子难道不是女帝自己生的么?王夫即便是红杏出墙,也不可能把外面的孩子带回来吧,除非……”   鸾凤国现有的皇子公主们,都应是女帝本人所生,据悉,鸾凤国皇室百年以来有一种秘药,有利于女子怀孕安胎,几代人服用此药,使得之后的后代都有了这种体质,于是乎,尹氏皇族的女子生育能力都极好,生十个八个孩子并不困难。   按理说女帝的孩子都应该是她的亲生骨血才对,除非……孩子被调换过。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邵年悠然开口,“孩子生下来之后被掉包,而女帝本人并不知情,一直在帮别人养孩子。”   苏惊羽好奇之下,继续追问,“那尹清罗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何王夫与女帝的妹妹,昔阳长公主所生。”邵年面无表情,“昔阳长公主与女帝在差不多的时间同时怀孕,临盆的时日相差不过三天,而且,时隔一个月之后,昔阳长公主的女儿画菱郡主在一场伤寒中夭折了。”   邵年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据说画菱郡主一直很健康,忽然说夭折就夭折,众人都很是惊奇呢,”   “卧槽。”苏惊羽当即反应过来,“长公主拿亲女儿尹清罗调换了本该是女帝所生的画菱郡主,并且把才满月的小郡主弄死了?长公主想必很痛恨女帝,她不想抚养女帝的孩子,怕养久了会有感情,于是乎直接弄死?”   邵年点了点头,“女帝所生的第一个公主,通常最具有继承权,真正的大公主,本该是画菱才对。”   苏惊羽:“……”   好狠的长公主。   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做女帝,指望她君临天下,有这等野心也就罢了,为何就不能存点儿良知,抚养女帝的孩子?   将孩子养大,可以永远不告诉她真相,就当是养自己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好。   才满月的小女孩,就那么弄死了。   本该最具有继承权的一位公主,却是以这样的悲剧收场。   所幸尹清罗这个雀占鸠巢的家伙也没什么好下场,长公主多年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当真恶有恶报。   “这件事儿他们做得极其隐秘,可是很不巧,还是让我的父亲无意得知了。”邵年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膜,“不过,我父亲明明知道,却也不能告诉女帝,因为父亲也有把柄在王夫手中,何王夫原本打算利用父亲的把柄要挟他为自己做事,却没想到被撞见这样的天大机密,于是乎,二人想要不惹麻烦,只能互相保守对方的秘密。”   “可何王夫终究还是不放心,想要将你父亲灭口,以免夜长梦多。”苏惊羽接过话,“对吗?”   邵年点头,“正是如此,女帝政务繁忙,无暇管儿女,都是由皇子公主们的父亲自个儿管教,我虽是女帝亲生,可我与她却不亲近,她那么多孩子,并非个个都喜爱,尤其我天生绿瞳,异于常人,这让她更不开心,她喜爱尹清罗这个‘长女’远胜于喜爱我,何王夫与尹清罗两父女可谓是女帝的掌中宝。”   说到这儿,邵年目光渐冷,“因着女帝的纵容,何王夫在宫中一手遮天,想要打压我与父亲不算难事了,在一次宫外狩猎他便想对我与父亲下手,而那一次,父亲正好欲带我离开,他对宫廷不再留恋,想去过平凡日子,可何王夫不依不饶,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他的手下,从鸾凤国一路追杀我们到赤南国。”   “都说女子蛇蝎心,可男人狠毒起来,还真是不遑多让。”苏惊羽啧啧称奇,“你好歹是女帝十月怀胎所生,她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算长了一双怪异的绿眼,也不应该遭嫌弃才对……你与你父亲失踪,她的反应如何?”   “似乎只是扼腕叹息,并没有多难过……”邵年垂下眼眸,“是她亲生又如何,她就是不喜欢我这双眼,只有父亲,从来不介意,还夸我这双眼睛长得好看。被王夫一路追杀到赤南国,父亲带着我躲上了迷雾山,也就是在那时,碰上了隐居在迷雾山上的野珄族族人们。”   “初见族人们,我与父亲都吓了一跳,他们实在是太丑陋了,正是因为丑得不似正常人,无法在繁华的世间生存,他们才与世隔绝,当时的族人们大多骨瘦如柴,有的甚至病恹恹,见到我与父亲,一开始是不欢迎的。”   “或许是上天看我与父亲太倒霉了,野珄族的族长病倒在我们面前,父亲是个大夫,精通医术,将族长治好了,还帮许多族人们看病,渐渐地,族人们对我们不再有偏见,能够和睦相处,父亲还在山头发现了成片的碧血七叶花,他当时可高兴了呢,让族人们都去吃那些七叶花,于是,时间一长,族人们个个人高马大,魁梧强壮,皮糙肉厚,能徒手劈柴,生啃树皮。”   苏惊羽听到这儿,唇角抽了一抽。   碧血七叶花,在民间贵得要死,有钱都买不到的,却在迷雾山成片成片地生长,并且被野人们吃光……   拿七叶花当饭吃,能不长得威武雄壮吗?有的甚至个子都突破两米,长成巨人了都。   她就晚去了那么几天,找了整个山头,只搜刮到一朵。   对面,邵年继续讲述着,“族长年纪太大了,吃七叶花也没能撑过几年,他去世之前,将族长的位子传给了父亲,有一日父亲出门采药,一去不回,我找遍整座山都没能找到他,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是这么多年,他都没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我一直呆在迷雾山上,父亲不在了,我就成为了族人们的信仰,偶尔会下山,但不敢久留,因为人们看见我的眼睛就骂我是怪物,直到你与尧哥一行人到来,将我带下了迷雾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复杂又曲折。”苏惊羽听着邵年讲述来龙去脉,不禁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这么说来,你这次回归尹家,是来复仇的了?有什么打算。”   “何王夫我是一定要杀的。”邵年目光森冷,“至于其他人……倘若所有的公主都死光了,鸾凤国女子称帝的时代,是不是就该结束了?”   可怕的台风,俺们福建仙游没能避过……值得庆幸的是,俺们家大水只淹到了门槛……没灌进来……   妹纸们家乡还好么?   ☆、第309章 对对对,小十说什么都对   邵年此话一出,苏惊羽大感惊诧,“你竟然想……”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邵年朝她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   苏惊羽:“……”   倒也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口气太大。   “原本我不想这么早认祖归宗,是小听鼓励我,让我回来,愿意帮我说服君楼主相助,我听了她的话,便回归了尹氏皇族。”邵年悠悠道,“我与父亲的相貌少说像了八分,我见到女帝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我是她失踪多年的第九子,她问了我好多的问题,我都敷衍了事,最后,她赐了我爵位和府邸,我顺利地回归尹家,我的几个公主姐姐们,似乎不太欢迎我呢。”   苏惊羽静默。   脑海中回想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倘若所有的公主都死光了,鸾凤国女子称帝的时代,是不是就该结束了?   除去尹清罗,他还有六个姐姐,一个哥哥,他是想将他们全解决了不成?   她当真想不到,这熊孩子有如此大的野心。   所谓年轻气盛,便是像他这样。   如今的他,哪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呢。   虽然有了君祁攸这个强大的财团,但他在宫廷里依旧缺少势力,想跟他那帮姐姐们斗,这是一条长久的路。   “我知道自己如今并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这确实是我心底的想法。”邵年不紧不慢道,“众公主里,原本尹清罗的势力是最大的,继承王位的可能性亦是最大,可如今她一死,我暂时没有办法证明她不是女帝亲生,这个节骨眼上,女帝正难过着,我若是告诉她当年的真相,无论她信或者不信,我都讨不到好处。”   “那是。”苏惊羽点头,“她若是信,心中或许也会怪你,你将真相揭开,无疑是直接对她造成打击,而她若是不信,可想而知,你难逃责罚,因此,你想揭开真相,不能你亲自出马,等你有足够的证据再说吧。”   既要达成目的,也得让自己不淌浑水,方是明智之举。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将真相永远隐瞒,不去伤女皇的心。”苏惊羽沉吟片刻,道,“若是有其他的办法杀了王夫,未必要拿当年的真相当杀手锏,你的父亲如今找不到,你自己想要搜罗证据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尹清罗已死,若是王夫也死了,那么揭不揭开真相似乎也不重要,不如不说,以免女皇遭受太大打击。”   宠了这么多年的大女儿其实是外甥女,还是妹妹与自己的王夫所生,这个真相对女皇来说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了。   “遭受打击又如何?我倒是挺期待她知道真相的模样。”邵年冷哼一声,“当年她对待我与父亲那般无情,我又何必顾虑她的感受?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最喜爱的大公主和王夫这父女二人都是不干不净的破烂货。”   苏惊羽:“……”   “你若是觉得我冷血无情,我也没辙。”邵年冷漠道,“我就是如此记仇,是我的亲娘又如何,自小不喜爱我不在意我,我为何要心疼她?这些年来我过得有多憋屈,她能体会到么?天生异瞳这能怪我头上么?她既然那么不待见我的这双绿眼,为何不在我生下来时就挖了去?或者直接掐死我多省事?她当年的冷漠,我最清楚不过。”   “罢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我管不着。”苏惊羽不咸不淡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你们继续。”   说着,她转身欲走。   “等等。”邵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情况,就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尧哥吧。”   苏惊羽闻言,脚下步子一顿。   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阿尧?   苏惊羽回过头,敏锐地眯了眯眼儿,“我说,你该不会是想让阿尧也来协助你吧?”   他将自己的事儿分享出来让她转告阿尧,这不会是单纯地想要诉苦。   面对苏惊羽的问话,邵年很是大方地回答,“没错,我就是想让尧哥也加入我的阵营,你们二人如今在出云国是要犯,贺兰平还未登基,他也没法给你们太多庇护,我知道你们暂且不会回去,且你们二人如今也算清闲,不如就留下来与我共谋大事,给我当军师可好?”   苏惊羽闻言,扬了扬眉毛,“那你打算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以我目前的能力,没法承诺你们什么。”邵年道,“就看你们看不看得起我了,若我能成功,你们大可跟我提条件,若我不能成功,也会记得欠下你们的人情,你们所提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必不会推辞。总之我不强求……你们好好考虑便是。”   “这个事儿,我得征求一下你尧哥的意见,我听他的。”苏惊羽淡淡一笑,“那就这样吧,你们继续,我回房了。”   眼见着苏惊羽走远了,邵年才开口,问身后的君祁攸,“你觉得,他们会帮我么?”   君祁攸闻言,轻描淡写道:“这不好说。”   邵年:“……”   是呢,不好说。   “他们虽然在出云国是通缉犯,可这天下之大,到处是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衣食无忧,似乎什么都不缺。”君祁攸挑了挑眉,道,“理论上来说,你拿不出一样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且,你与他们的友谊也并不算深厚,他们可以很轻易地拒绝你。不过这两个人行为思想一向怪异,没准他们闲得慌就愿意帮你呢?”   “尧哥是个厉害人物,冷静睿智,高深莫测,若是他愿意站在我这边就好了。”邵年道。   “贺兰尧的确有城府,又心狠手辣,是成大事的人物,你要知道,出云国前太子贺兰陌便是被他拉下太子宝座的,只因他与贺兰平交情较好,便帮贺兰平谋夺太子之位。”君祁攸说着,笑了笑,“贺兰尧本人对名利权势似乎并不太感兴趣,想要留住他,可不容易,名利无用,钱财无用,美女更无用,只能靠……交情!你觉得自个儿跟他交情如何?”   邵年不语。   说到交情,他也不知怎么形容。   只能说,与贺兰尧初见时,他们都彼此觉得亲切。正是因为这种亲切的感觉,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们的相处都极为和睦。   凭心而论,他对贺兰尧还有一种钦佩之感。   同样是天生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同样是遭受亲人的冷眼,一个被父亲冷落,一个被母亲冷落,同样在恶劣的环境成长,可贺兰尧却活得比他精彩,活得比他洒脱。   他无法成为像贺兰尧一样的人。   因为他的心中,恨意在蔓延,让他无法抽离。   想毁了何王夫,毁了女帝,毁了尹家,毁了儿时曾欺压他与父亲的那些人。   想毁掉这些人,唯有爬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否则……一切都将成为空想。   他真的能做到吗?   ……   苏惊羽回到屋子时,贺兰尧还未睡下。   “怎么出去添个茶水去了这么久。”贺兰尧倚靠在床头,悠悠道,“是不是又晃悠到哪儿去玩了?”   “就在走廊上晃悠,我可没去玩,而是听人家说机密去了。”苏惊羽说着,走近了他。   “机密?什么机密?”贺兰尧眼见苏惊羽走到身前,伸手一揽她的腰,将她抓到怀里,“来跟我说说。”   话落,他埋头在苏惊羽颈间,嗅着她发丝间的淡淡香气,轻轻吻了吻她的脖颈。   “我碰见了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苏惊羽轻笑一声,“鸾凤国的九王爷。”   “九王爷?哪儿冒出来的?”贺兰尧蓦然抬眸,眼睛危险地眯起,“莫非又是个追求你的家伙?你何时又招了一朵烂桃花?之前一个见鬼的五王爷总在我眼前晃悠,现在又冒出一个九王爷……”   “你先听我说完成不成?我才提起九王爷你就拿来当假想敌,你脑洞太大了吧你?”苏惊羽伸手掐上了贺兰尧的脸庞,“不是情敌!是我们的老熟人啦,迷雾山上的熊孩子,懂了么?”   “邵年?”贺兰尧微讶,“鸾凤国的九王爷?”   苏惊羽点了点头,“是,我也有些意外。”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将与邵年的谈话朝贺兰尧复述了一遍。   贺兰尧听完苏惊羽的叙述,垂眸不语。   “他说,希望得到我们二人的协助。”苏惊羽道,“而且,他并没有承诺什么,兴许是他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缺,他八成也就是试着提一提这事,他说了,不强求。”   “我们的确什么都不缺。”贺兰尧的声线慢条斯理,“并且,我觉得帮旁人打江山是一件非常无趣的事儿,当初帮四哥谋夺太子之位,我什么好处也没找他讨,即便他以后做了皇帝,想分我半壁江山,我都不会接下。当初之所以协助四哥,一来是看贺兰陌太不顺眼,早想拉他下台,二来看的是与四哥多年的交情,你觉得以邵年跟我的交情,我会愿意协助他?给他当谋士,我是吃得太撑了才会答应。”   “所以阿尧的意思是拒绝了。”苏惊羽呵呵一笑,“我猜也是这样的,看来,我们要叫邵年失望了。”   “交情不够,好感不足,不管。”贺兰尧说着,抱着苏惊羽翻了个身,让她躺在床的里侧,“这一晚上浪费了够长的时间了,接下来的时间,可别浪费了。”   “额……”苏惊羽还想说话,却见贺兰尧的头倾了下来,下一刻,唇上传来温润之感。   那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口中清透的气息萦绕,愈发的缠绵悱恻。   苏惊羽不由自主张开了口,原本揽着贺兰尧脖子的手,游移到了他的衣领上,试图扯开。   而她这般动作,引得唇上的力道加剧,轻柔无比却又分外霸道,辗转在唇齿之间,极尽厮磨。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游移到了她的腰际,将那腰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轻纱浮动,遮挡了一室旖旎。   ……   一夜很快过去。   苏惊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光亮,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她微微侧头,贺兰尧静谧的睡颜映入了她的眼帘,耳畔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唇角扬了扬。   她试图要起身,却察觉到一只手正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际,她这么一动,贺兰尧便悠悠转醒了。   “阿尧,该起了。”苏惊羽试图将腰上的手拿开,“时辰不早了。”   “反正也无要紧事,管它时辰是早是晚。”贺兰尧非但不松开她,还朝她挪了过去,使得二人更贴近了几分,“再陪我躺会儿。”   苏惊羽无奈,只能躺好,察觉到腰间那只手不安分,她淡淡道:“躺着就好好躺,这手一直不老实,是不是想我狠狠捏下去?”   贺兰尧:“……”   二人又在榻上赖床了半个时辰,苏惊羽终于躺不下去。   “你不起来我可不管你了,我饿了,要下榻去吃早点。”苏惊羽说着,将腰间的手拉开,正准备下榻,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愈来愈近。   “小羽小十,再睡下去就直接吃午饭了!”外头响起嘹亮的男子声音,是君清夜。   “我之前听一位名医说过,这人要是在榻上呆的太久,容易发福!”君清夜嚷嚷着。   “发福就发福!”苏惊羽应着,“阿尧如此清瘦,我巴不得他发福,发福个十斤八斤我都没有意见,你也不看看他,吃多少东西都不长肉,光是睡觉还想他发福?别想了。”   “即便不怕发福,也别总这么迟嘛,一日三顿饭是不可少的,睡到快中午,都没早点吃了。”君清夜在外面唉声叹气,“我一大早让人去给你们买了早点,有小羽爱吃的鸭脖子,你说最近嗓子不好,我便吩咐不加辣,还有小十爱吃的甜品,想等你们起了给你们吃,哪知道你们迟迟不起,这早点都晾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就起了这就起了,真唠叨。”苏惊羽无奈一笑,扯了扯还卧着的贺兰尧,“快点起来!孕妇都没你这么能睡。”   而她的嗓音不大,门外的君清夜没听清,只依稀听见‘孕妇’二字。   他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当即拍门大喊,“小羽!你怀孕了?天呐,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为何不告诉我?几个月了?你……你都要当娘了么,我的天……”   苏惊羽:“……?”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怀孕了?   而就在她疑惑时,门外的君清夜继续鬼哭狼嚎着,“小羽怎么就有孕了呢?时间如此不留情,一眨眼你们都从少男少女变成为人父母,只有我始终孤单,以后你们有了孩子,肯定更加不愿理我了……无论如何,我对你们都是始终如一的,孩子以后认我做干爹可好?我愿意把我的财产都给他……”   他的话还未说着,面前的房门便开了,由于他是趴在房门上的,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还好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没摔着。   “你一个人在外面胡言乱语些什么?谁告诉你我怀孕了?还有,以后我的孩子出世,也不要你的财产,你的财产不都是君祁攸的么?难不成我与阿尧没钱养娃,还要花他君祁攸的钱?拉倒吧,我们自个儿留给孩子的家产足够多了,不要你那一份,走开,别挡着我,大老爷们鬼哭狼嚎的像什么样,疯。”   说着,她越过君清夜,径自下楼去了。   “没怀孕啊?难道是我听错了……或者她说的孕妇不是她自个儿?”君清夜望着苏惊羽的背影,嘀咕着。   “当然没怀,我怎么会让她怀。”耳畔倏然传进一道清凉的声音。   君清夜闻言,一回头,正对上贺兰尧面无表情的脸庞。   “小十,你这话什么意思?”君清夜顿时疑惑了,“什么叫不让她怀?”   “女子生育,是走一趟鬼门关,你不知道?”贺兰尧瞥了他一眼,“怀胎十月太劳累,生儿育女又有性命之忧,还生来做什么?折腾她?不要生得了。”   “生孩子是走鬼门关?”君清夜一怔,“这么说来,咱们的亲娘岂不是都走过一趟鬼门关了?”   “所以,要感谢亲娘,同时,娘亲承受过的痛,不要再让媳妇承受了。”贺兰尧说着,也越过了君清夜。   君清夜忙跟上去,附和着,“对对对,小十说什么都对。”   ☆、第310章 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你   对于君清夜的奉承讨好,贺兰尧不为所动。   “可是,小十呐,小羽未必像你这么想。”君清夜又道,“虽说女子生育是走一趟鬼门关,可这世间女子大多都不惧,明知怀胎生育很艰辛,她们依旧想生,你心疼小羽,可她未必心疼她自己。”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自有办法。”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你只需要管住嘴巴,别在小羽毛那儿胡说就成。”   “你不让我说的话,我定然是不会说的。”君清夜嘀咕一声,“就不能对我态度温和些么。”   贺兰尧面无表情,“我方才的态度很恶劣?”   “那倒没有。”君清夜道,“可是你绷着一张脸,对待我就像对待外人一样冷漠。”   “你难道不是外人?”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有时间,你是该好好思考君祁攸的话,虽然我与这厮不和睦,但他对你说的,倒确实是为了你好,有些人,不值得你付出与追逐,趁早止步罢,对他人好,也对自己好。”   君清夜闻言,怔了怔,“你说的‘有些人’,是指你与小羽吗?”   “当然。”贺兰尧的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你若是聪明人,就应该看得明白,无论你对我和小羽毛付出多少感情,也是得不到回应的,你觉得你能坚持多久?或者你觉得可以等到我们接受你的那一天?别傻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我就一直等,反正我闲人一个。”君清夜飞快地接过话,“我并不在乎要等待多久,我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是一条长远的路,要走很久很久,久到我无法预知路的尽头,可我并不想回头,亦不想拐弯,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   “你这辈子也走不到路的尽头。”贺兰尧倏然间停下脚步,冷冷地望了一眼君清夜,“不管时光过去多久,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你若是要继续固执下去,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话音落下,他转过头,快步朝前走去,不再理会君清夜。   君清夜从贺兰尧的话中回过神时,贺兰尧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不管时光过去多久,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他都等不到想要的结果。   即使知道这条路很长,长到不知尽头在哪,可听贺兰尧亲口说出这些凉薄的话时,心中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他应该放弃吗?   似乎……办不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门心思在围绕着贺兰尧苏惊羽打转,似乎跟在他们身后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对待人也是如此,以貌取人,贪恋的不过就是一张美好的皮囊。   初见贺兰尧,因为其容貌绝世而震撼,那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看见了想要膜拜,想要臣服的人。   对待苏惊羽,除了相貌之外,也爱她的性格与脾气,觉得她与以往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不同,特爱她身上那股狠劲,英气勃发。   时至今日,他也不知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喜欢美丽的皮囊,他大可放弃小羽小十,再去寻找他人。   现在看来,他对小羽小十的喜爱,不仅仅是针对皮相了。   ……   这一头君清夜在郁闷着,另一头,贺兰尧苏惊羽已经坐在一起用饭了。   “明明是一起穿衣洗漱好的,为何你比我晚下楼这么久。”苏惊羽边吃着,便问,“你与君清夜是不是在聊天?难得,说说你们背着我聊了什么?”   要说阿尧对待君清夜的态度,由始至终都是冷漠的。   君清夜帮过的大忙小忙,他们都记着,但君清夜对他们投入的情感,他们无法回应。   有句话说得好,若是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给他一丝丝的希望,以免害人害已。   “没聊什么,他依旧是嬉皮笑脸地跟我说好话。”贺兰尧漫不经心道,“而我,也是老样子,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那他为何不过来一起用饭?”苏惊羽又问。   “或许是我说的话有点儿重了。”贺兰尧悠悠道,“我只是很简单明了地告诉他,不要为某些不值得付出的人付出,以免孤独终老。”   苏惊羽:“……”   “我甚至说,哪怕再过二十年五十年,他的等待也不会有什么用。”贺兰尧继续道,“这原本就是事实,且我认为,应该把这个事实告诉他,如此一来也不会耽误这厮,你说对不对?”   “这话,其实是有道理的。”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不过就怕他听不进去。”   不喜欢,便要干脆果断地拒绝,放狠话,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才好。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以后孤独大半生,倒不如现在就将拒绝的话说得重一些,让他死了心。   可君清夜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是个固执的家伙。   脑海中想起他曾经说的那句话,苏惊羽依旧觉得有些汗颜——   你若安好,我备胎到老。   这句话她真的消受不起,她一点儿也不需要这样一个万年备胎王。   君清夜,为何就那么死脑筋呢。   唉——   “小羽毛,别多想。”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他能听得进最好,听不进,谁也拿他没辙。”   边说着,边夹了一筷子菜到了苏惊羽的碗中,“吃饭。”   ……   一眨眼,又是夜幕降临。   装潢雅致的房屋之内,传出一阵悠扬的琴音,清逸无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节奏颇快。   伴随着琴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清朗的歌声——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赐我梦境   还赐我很快就清醒   与我沉睡   还与我蹉跎无慈悲   爱我纯粹   还爱我赤裸不靡颓   看我自弹自唱   还看我痛心断肠”   节奏畅快的歌曲,一气呵成甚至没有多少停顿,吟唱之间,从最初的低沉,到后头无比张扬……   令人有一种——身上的血液忍不住奔腾,那种几欲燃烧撕裂却又延绵不断的感觉。   “愿我如烟,还愿我曼丽又懒倦   看我痴狂,还看我风趣又端庄   要我美艳,还要我杀人不眨眼   祝我从此幸福,还祝我枯萎不渡   为我撩人,还为我双眸失神   图我情真,还图我眼波销魂   与我私奔,还与我做不二臣   夸我含苞待放,还夸我欲盖弥彰……”   “谁啊?大晚上的唱什么唱!扰人清梦!”倏然间响起一声气急败坏的男子声音,房间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一道红影闪入屋内,朝着那弹唱的人低斥——   “唱得什么鬼东西?跟着了魔似的,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是癫狂了不成?吵死了……”   “……”   琴声夏然而止。   屋子角落里的君祁攸人起了身,瞥了一眼闯入的人,“还有脸说我大晚上的癫狂唱曲,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大晚上的发酒疯,到底谁才是疯子?”   “当然你是疯子!”君清夜拧着眉头,脸颊因为饮酒而有些通红,手中还提着一坛子酒,朝正对面的君祁攸冷笑,“唱的什么破玩意,简直就是魔音灌耳……”   “这是苏惊羽唱的曲。”君祁攸淡淡道,“我很好奇,她唱的时候,你会不会也给如此低的评价?”   “小羽的?”君清夜眉头拧得更紧,“谁让你唱小羽的曲子?就你这乌鸦嗓门,别毁了小羽的曲子才好。”   君祁攸:“……”   “好端端的,为何发酒疯?”君祁攸望着君清夜,面无表情,“借酒浇愁?不,应该说,借酒发疯,你就是看着为兄好欺负,才来我这儿发疯,你心情不好,怎么就不去找贺兰尧苏惊羽发疯?是怕被他们疏离么,那好,我允许你发酒疯,但是,砸坏的东西,你得赔,刚才被你踹开的门,三千两银子。”   “钱钱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君清夜低斥一声,挥袖打翻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古董花瓶,“我就砸了,怎么样?”   君祁攸面无表情,“一万八千两。”   “啪——”   君清夜随手又打碎一个玉观音。   “这个贵了。”君祁攸道,“十八万两呢。”   “没钱还!你干脆把我卖了得了!”君清夜冷笑,“或者像小时候一样,将我关进柴房里暴打一顿。”   “……”君祁攸望着他半晌,轻叹一声,“说说,怎么了?”   君清夜不语,只是干瞪眼。   “说吧。”君祁攸道,“说出来,就不要你赔钱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随便砸。”   君清夜闻言,顿时像是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喃喃着,“为何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为何我想放弃都那么艰难……为何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为何……”   话音未落,眼前忽有一道阴影罩下,随即,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头。   “没有为什么,人生在世,哪能没烦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更多的,还是一厢情愿。”君祁攸的语气颇为平静,“你已经比多数的人幸运,至少你还有一个身为首富的哥哥,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你。”   ☆、第311章 不相信你的人品   君祁攸的声线毫无起伏,神色却颇为认真。   君清夜一时怔住了。   “怎么?我说的话有问题?”君祁攸问道。   君清夜一时语塞。   “怎么不说话?”君祁攸又问,“发什么呆。”   “为何忽然说这么体贴的话,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君清夜原本带着醉意的眼眸,在这一刻似乎恢复了些许清醒,“你说的是心里话?”   无论何时,都不放弃他……   这句话似乎比醒酒茶还要管用,让君清夜的神智瞬间回笼,开始认真观察君祁攸的神色,看他是否在忽悠人。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有钱赚吗?”君祁攸不咸不淡道,“欺骗一个人,必定是带有目的,可你身上没有一点让我觉得有利可图,我吃饱了撑的忽悠你么?又捞不到好处。”   “钱钱钱,你三句话都不离钱。”君清夜微微拧眉,“我真的很看不顺眼你这一点,开口闭口就是钱,做任何事都带有目的性,这么多年,你身边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让你唯利是图。”   “我君家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旁人若是与我交朋友,我总得担心人家是不是真心实意,是想高攀还是带着某种目的,我在生意场上混迹这么多年,见识各种各样的嘴脸,商人与商人之间,很难有真正的友谊,因此,在你看来我没有一个真心朋友,因为与我打交道的大多都是商人。”君祁攸淡然道,“而有些不是商人的,与我性格不合,谈不来,所以,我怎么能交得到朋友呢?这么多年以来,我唯一一个不会怀疑的人,就只有二弟你了,我知道,你从不图我的财富。”   君清夜闻言,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图?谁会跟钱过不起,我若是也图你的钱财呢?”   “若真如此,我反而开心。”君祁攸低笑一声,“这么些年君家的家业都是我在经营管理,我多么希望有个人帮着承担,且那个人不是外人。”   君清夜道:“那你为何不娶妻生子?找个精明能干的女子帮着你打理家业,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没有看上的。”君祁攸淡淡道,“感兴趣的倒是有,只可惜,跟她也不可能了,我的心已经有点儿老了,我想这世间很难出现一个可以打动我的女子,所以,我还是与你分享家业好了。”   “你不是嫌我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么?”   “再怎么劣迹斑斑,你也是我二弟。”   “……”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放弃你,唯独为兄不会。”君祁攸忽然笑了,“毕竟我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啊,我若真那么嫌弃你,你早让我扫地出门了,极乐楼里哪还能有你立足的位置?”   “……”   “难得你不顶撞我,肯安分地听我说话。”君祁攸挑了挑眉,“把酒坛放下,去喝杯醒酒茶,睡一觉,明早起来,你还是那个洒脱的君清夜,去吧。”   话音落下,他起了身,转身回到屋子角落,继续拨弄他的琴去了。   君清夜在地上静静地坐了片刻,而后也站起了身,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屋子。   ……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才醒没多久,便听到屋子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敲门声——   “苏姑娘,我们楼主有请,想与姑娘谈谈您上次要他帮的那件事儿。”   苏惊羽听着这话,当即起了身,准备下榻穿衣。   而下一刻,纤腰便被一只手握住,耳畔响起贺兰尧慵懒的声线,“急什么。”   “你没听见那丫鬟的话么?君祁攸想必是把伪造的竹牌拿到手了。”苏惊羽说着,掐了一下贺兰尧的手,“起来,我们去看看。”   她催促着贺兰尧,但贺兰尧并不急,只是慢悠悠地坐起了身,慢条斯理地掀开了被褥。   “那个,苏姑娘……”门外的丫鬟再次出声,语气似是有些犹豫,“我们楼主只邀请了您,并未邀请贺兰公子同去。”   此话一出,苏惊羽微微讶异。   只叫她去,不叫贺兰尧?   “不让我去?”苏惊羽身后,贺兰尧冷笑一声,“那还去什么去,都别去了。我又不一定非要倚靠他那几张竹牌。”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阿尧,别闹,从他那儿拿竹牌是最方便的法子了,若是我们自己再去想办法,麻烦得很。”   “我还不怕这点儿麻烦。”贺兰尧不冷不热道,“为了拿个劳什子竹牌,要你与他去独处?门都没有,送他一个字,滚。”   苏惊羽:“……”   “你总是习惯性地把事情想得糟糕。”苏惊羽撇了撇嘴,“你别忘了君清夜还在此处,君祁攸总不会胡来的,他找我去谈话,或许真有什么要紧事。”   “那为何只约了你一人?”贺兰尧轻嗤一声,“总之,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我一同前去,要么,都别去了。”   “得得得,一起去一起去。”苏惊羽下了榻,伸手去捞挂在屏风上的衣裳,“算我怕了你了。要是回头我们被拦下,那就一起离开罢。”   既然阿尧坚决不允许她与君祁攸单独聊天,那么她自然应允。   二人洗漱穿戴好之后,便一同出了门。   打开门,看见在门外等候的丫鬟,苏惊羽笑道:“劳烦你带路。”   “苏姑娘客气了。”那丫鬟说着,望着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犹豫了片刻,道,“贺兰公子,我们楼主没有请……”   剩下的话,在接触到贺兰尧的目光时哽在了喉咙里。   好寒冷的一双眼眸。   仿佛冬日里的寒潭,还是结了冰的。   只看一眼,便觉得从头发丝凉到了脚趾尖。   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连开口都有些畏惧。   而贺兰尧也只是冷眼看了她一下,便收回了视线,“带路,多余的话不要说。”   丫鬟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在了前面。   楼主若是怪罪,就说是这男子态度强硬,非要跟来。   不多时,贺兰尧同苏惊羽便被丫鬟领到了一间屋子前,丫鬟抬手敲了敲门,朝里头的人道:“楼主,苏姑娘与贺兰公子来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屋子里的人笑了一声,“呵呵,进来罢。”   丫鬟闻言,将门推了开,而后侧开了身,朝苏惊羽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惊羽同贺兰尧踏入了屋子。   抬眼,依旧是满目琳琅珠翠装饰着屋子,见怪不怪的君祁攸式奢华风格。   “贺兰兄还是来了呢。”青玉石桌后,君祁攸轻描淡写道,“就这么不放心我么?”   见到贺兰尧出现,他似乎没有多大意外。   “当然不放心。”贺兰尧悠悠道,“君楼主的人品,我一直不太相信,作为一个爷们,怎能让自己的夫人与一个人品不好的男子独处?君楼主以为呢?”   “……”面对贺兰尧太过直白的话语,君祁攸有些时候总是不能快速反应过来。   混久了生意场,所见之人,老奸巨猾者甚多,大多口蜜腹剑,油腔滑调,说话擅拐弯抹角,偶尔碰见个别极为直白的,总会不太适应。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坦诚地嫌弃他,那他也犯不着客气了。   “我以为,贺兰兄的行为有些无耻了。”君祁攸淡淡道,“我是主,你是客,客人未经主人的允许便强行来见面,未免有些没皮没脸,你若是那么不放心我约你夫人出来,那你让她别来啊,你们都别来多好,贺兰兄可知我不约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也不想看见你。”   “我更不想看见你。”贺兰尧斜睨着他,“伪造竹牌是你承诺过的,你若是想背信弃义,我与夫人现在就可离开,你若是想守信用,那便赶紧将东西拿来,我们立即走人,绝不停留,互相眼不见为净,多好。”   “这可是你说的。”君祁攸唇角一勾,起身,走到了角落的柜子边,从柜子上取下一个锦盒,回到桌边,“东西就在这儿,给了你们,马上离开,一刻也别多留。”   说着,他将盒子搁在了桌子上,正要推向贺兰尧,推的那一刻,似是犹豫了一下,又扣紧了盒子,“虽然承诺过你们不提任何要求,但我还是想请二位答应我一个小要求,你们离开的时候,不声不响最好,不要告知二弟,以免他会跟上你们,若是实在瞒不过他,也希望你们在离开帝都之前甩了他。”   “可以。”贺兰尧应得颇为干脆,“我当是什么要求呢,原来就是这个,即便你不说,我也不想通知他,更不想让他再跟上来。”   “那最好。”君祁攸说着,将锦盒推向了贺兰尧。   贺兰尧伸手接过,捞到了身前,第一时间将盖子打了开,入目是五块打磨光滑细密的竹板,上头分别是五个假性命、假户籍、以及——人像。   雕刻的模样是他们如今戴着的人皮面具的模样,据说是画了他们五个人的画像,拿去给雕刻师傅刻的。   这手艺果然很好。   贺兰尧将竹牌反了过来看,背面有官府的印章。   伪造得几乎完美。   “君楼主的能耐果真不小。”苏惊羽笑了笑,“多谢。”   “慢走不送。”君祁攸淡淡道,“邵年那边,我会帮你们回绝他的。”   “哟,你不是站在他那边的么,竟然不帮着他挽留我们。”苏惊羽挑眉,“我好奇,你为何做他的谋士,你不缺钱,莫非是图权?或者……仅仅因为他是你妹夫?”   “我如今只不过是给他提供钱财罢了,他想要有自己的势力,自然得拉帮结派,少不了得用钱,处处都要打点,若是没钱,那可是一大难题。”君祁攸不咸不淡道,“谋士谈不上,他如今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我吃饱了撑的帮他步步筹划?懒得,他原本也难以上位,我知道你们不想助他的原因,除了交情不够好,还有的便是你们觉得他难成大事,对么?”   “成不成事,谁也无法确定,我们只是对这种帮人夺位的事儿不感兴趣。”苏惊羽道,“君楼主真的是一个好兄长,不但纵容着弟弟,还要帮妹妹与妹夫夺权,而你自己却无人疼爱,说句老实话,有你这么一个大哥,他们真是三生有幸。”   君家的担子由他一人挑着,他如今的成就,都没有这些弟弟妹妹们的功劳,可他的弟弟妹妹们,却从他这儿不断地拿走他的财富。   虽然他家财万贯,但钱都不是大风刮开的。   他看似唯利是图,老奸巨猾,其实……他也在为某些人默默奉献,没有怨言。   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欠谁的,她忽然发现,君祁攸身上,也有不少闪光点。   ☆、第312章 险些人仰马翻   “真难得,你竟然会夸奖我呢。”君祁攸望着苏惊羽,淡淡一笑,“我该因此感到荣幸么?”   “我这个人素来公平,看到什么说什么,好兄长这个评价,君楼主受之无愧。”苏惊羽说着,挽上了贺兰尧的胳膊,笑道,“好了君楼主,我们这就离开了,多谢你的竹牌。”   言罢,她拽着贺兰尧转身,走向门外。   离开了君祁攸的屋子,贺兰尧开口,语气清凉,“怎么?羡慕别人有个好兄长?”   “只是感慨一下嘛,如此任劳任怨默默奉献的兄长谁不想要?我若说不稀罕,未免也太假了。”苏惊羽挑了挑眉,“不过,我们家折菊大哥也不赖,虽说没有君楼主这么家财万贯,但也是稳重从容,万里挑一。”   贺兰尧闻言,悠然道:“看来你挺欣赏君祁攸,不如去认作干哥哥,当不了亲妹子,当个义妹?说不定他也愿意为你大把大把地砸钱。”   贺兰尧的语气虽平静,但苏惊羽依旧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寒意。   气氛无声胜有声。   她此刻若是说‘好’,她敢肯定,贺兰尧的脸色定会晴转多云,直至乌云密布。   与贺兰尧朝夕相处,她最了解他,他素来听不得她夸赞其他男子,一但听到,总想贬损人家几句,或者反驳她的观点。   于是乎,苏惊羽笑着拒绝了,“还是算了,我又不是没有亲哥哥,还认什么干哥哥,人嘛,不能太贪心了,有一个好兄长足矣,不能再奢求多几个了。”   这原本也是她心中的想法。   苏折菊哪会比君祁攸差?虽说财富不及他,但人品可不输他。   人嘛,各有各的好。   贺兰尧闻言,眉目间呈现满意之色,“嗯,这个回答不错,苏折菊若是听见,想必会很欣慰。”   苏惊羽:“……”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果然也不再逗留,颇为干脆地离开了君祁攸的宅子。   走出黑市,回到了原本定下的客栈,乌啼等人正收拾好了行李在等待着。   “殿下,行李都在这儿了,马车也已备好,咱们现在就走么?”   贺兰尧道:“对,现在。”   ……   说走就走。   “对这个地方倒是没有多少感觉,只是有些舍不得这儿的美食。”坐在出城的马车上,苏惊羽撩开了窗帘,望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有些感慨。   “咱们可以再去其他地方玩,同样会有美食,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特色美食,你还担心没得吃么。”贺兰尧自然是没有半分不舍,在他看来,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儿值得留恋。   “阿尧所言,也有道理。”苏惊羽耸了耸肩,放下了车窗帘。   约莫再一刻钟左右,马车就可以驶出城门了。   “阿尧。”苏惊羽一歪头倒在贺兰尧的肩上,道,“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小羽毛想去哪儿呢。”贺兰尧悠悠道,“我还未想好,想先听听你的意思。”   “我哪知道?”苏惊羽挑眉,“出云国暂时就不回去了,至于其他的地方,我倒也没有特别向往的,还是由你决定吧。”   贺兰尧闻言,淡淡一笑。   二人正说着话,却没料到,马车车身倏然间剧烈一颠!   不仅如此,颠簸的同时,整个车身都往一侧倒——   苏惊羽正坐在最左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朝着左侧的车壁撞去。   脑袋左侧以不可挽回的趋势正要与车壁来一个亲吻,她想要仰身起来却抵抗不过颠簸的力度。   这他大爷的……   整个马车的车身起码向左颠了四十五度之上,这样马车若是还不翻车,那作为车夫的月落乌啼可真是神操作了。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做好脑门要多出一个包的准备,不料右手的手腕忽然一紧,那撞向车壁的力度被往后拉回,眼见自己的脑袋与车壁的距离拉远了,她松了一口气。   脑袋算是躲过一劫。   但还没完,车身又是一个剧烈撼动,这回是朝着右边,她听见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而后整个人又往右栽去,这一回她有了防备,伸手想抵住车壁防止撞上,不料手伸到一半,却触到柔软的衣袍,而后直直擦过,整个人跌到身边的贺兰尧怀里。   苏惊羽伸手环住了贺兰尧的腰,松了一口气,“阿尧,多亏有你。”   那猝不及防的剧烈颠簸,以及马车严重倾斜的情形,分分钟要翻车的节奏。   差点儿就真真正正地——人仰马翻了。   贺兰尧抓稳了苏惊羽之后,马车已经被勒停了。   车外,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方才马车险些翻了,是因为街道边上有人袭击马车,我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是谁出的手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轻喘,可见方才的意外他也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倾斜四十五度以上的形势有极大的翻车危险,他人在车外,想要让马车平稳的可能性太难,刚才耳边那‘啪’的一声响,是击打车壁发出的响声,应该是贺兰尧朝着相反的方向拍出一掌,他的施力将失去平衡的马车往右带,那只有等马车恢复了平衡,外头的月落乌啼才能勒马停车。   “哪个混账玩意吃饱了撑的……”苏惊羽坐正了身子,禁不住低咒一句。   竟然在街道边上偷袭他们的马车,方才要不是阿尧的反应快,他们这一车四个人都得翻了。   而就在下一刻,跟在马车身后骑着马的公子钰策马到了窗帘处,将窗帘撩了开,递进一张字条,“方才马车倾倒的那一瞬间,有一支飞镖袭来,扎在了马车车板上,钉上了这张字条。”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要阻挠我们的步伐了。”苏惊羽冷笑一声,从公子钰手上拿过了字条,拿到眼前一看,看清上头的内容时,她却是一怔。   字条上写的是——   令堂这些年过得可好?替我转告她,这些年,我一切安好。落款是:月恒。   苏惊羽看到落款,心中暗暗一惊。   月恒!   月恒这个名字,她可是记得清楚。   月光的师叔,前任国师。   这家伙难道不应该圆寂了么?死了的人还如何给人写信。   而且,现在又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这人问候的到底是谁的令堂?这张字条是给阿尧的还是给她的?   苏惊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月恒啊……传言中已经不在世的前国师,居然还活着。   他若是真的死了,会有谁假冒他写这信?写这句话有什么意义么?   她无法解释谁会这么闲得没事冒充一个世人眼里已经死去的人……   而就在苏惊羽发怔之时,贺兰尧已经将她手中的字条抽走,拿到眼前端详。   而这么一看,他也面色微变。   月恒……   “阿尧,这会是真的月恒么?”苏惊羽眉头轻拧,“月光曾对我说过,出云国的国师素来不长命,这是天注定的,数百年来,都没有出现例外,前国师怎么能活到现在……”   “没准真是他。”贺兰尧将手中的纸条揉烂了,握在手心里,“这一封信,是问候母妃的。”   听着贺兰尧笃定的语气,苏惊羽捕捉到了一条讯息,“问候母妃?莫非前国师与母妃有交情?”   “出云国的国师,历来都冷漠,不会跟哪个人有交情,通晓天机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一旦有了正常人的感情,对自身的使命会有影响。”贺兰尧淡淡道,“就像月光对你,即使他真的关心你在意你,他也不能投入太多感情,有些事情,他明明能算到,却也不能告诉你,因为他的身份不允许。”   苏惊羽:“……”   不错,身为国师就有这样的无奈。   世人眼中高贵神秘又有能耐的国师,其实也是最孤寂的,作为算卦人,他不能跟任何人走得太近,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他只能维持着孤身一人的状态,这也是世人眼里该有的状态。   半仙么,就是不应该沾染烟火气。   一旦有了正常人的感情,容易影响判断,若是对他人投入的感情太深,没准一个冲动之下就做出逆天改命的举动,那么他所迎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很多麻烦事不能去求月光,不能让他为难。   她与他的友谊,仅仅维持在互相谈笑便好,她不能向求助正常朋友一样要求月光帮这帮那,若是利用他作为神棍的优势来达到目的,这是违反了原则的。   “现在的国师月光,比起前国师月恒,更有亲和力。”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在我记忆中,前国师月恒就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他在位的年头里,一贯秉持着独来独往的作风,不与任何人来往,甚至不愿意与人多交流,只有在皇帝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不吝啬开口说话,平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来永陵宫中看望母妃,与她说话,你说,这算不算稀奇事?”   “这……”苏惊羽眼角微微耸动,“他们是悄悄见面的?”   “不错,印象中,见过月恒来永陵宫看望母妃三次,都是十岁之前的事儿,那时候母妃还在我身边,我还没有动手杀过人,她对我还没有偏见,十分细心地照顾我。”贺兰尧说着,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那个时候的母妃,不似现在这么冷漠,虽然在与冷宫无异的永陵宫里,但还是能常常看见她的笑容,尤其月恒来的时候,笑得十分开心,或许是因为……月恒是少数愿意来看望她这个失宠宫妃的人之一。”   “月恒这么冷漠的人,愿意主动来看望母妃,想必母妃是入了他的眼了。”苏惊羽目光闪烁,“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还见过面呢……”   “应该吧。”贺兰尧瞥了一眼苏惊羽,“你这眼神,是觉得他们会有私情?”   苏惊羽干笑一声,“没……我只是觉得,或许,应该……国师对母妃有好感?或者反过来,母妃对国师有好感?”   “他们有没有好感我不知道,我从不干涉母妃的感情生活,只要她愿意,现在还俗了嫁人我都不会有异议,只要那个人对她真心实意。”贺兰尧说到这儿,凤眸微眯,“若是月恒真的还在世间,我倒是想问一问他,知不知道我的生父究竟是谁。”   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巴。   阿尧的生父……   总之不大可能是出云国皇帝了。   之前试探过贤妃,她猜测是另有其人。   “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呢?”苏惊羽问道,“你会怎么做?”   “我会送他一份大礼。”贺兰尧唇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永陵宫的骷髅阵,早已饥渴难耐。”   苏惊羽:“……咱们还装门把人抓了去永陵宫折磨?”   “你傻么?我可以再设一个一模一样的骷髅阵。”贺兰尧道,“骷髅阵,设立起来有些麻烦,不过其效果也对得起这麻烦的工程,能将人活活逼疯,造成精神上的重创,对于我那位生父,皮肉上的伤害根本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我要报复他,就要他遭受皮肉与精神的双重伤害。”   苏惊羽闻言,轻叹一声,“那我们还走么?月恒在鸾凤国,若是一走,恐怕就无法得知你生父的消息了。咱们……又走不成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倏然间听见马车外乌啼的声音,“诶,你什么人?”   原来是有一名陌生的男子走近了马车。   “我只是来捎信的,请你们家公子过目。”那男子说着,将一张帖子交给了乌啼,转身便走。   下一刻,贺兰尧从马车内探出了头,拿过乌啼手中的帖子,打了开。   是一份请帖。   午时,请来沸腾鱼乡一见。   落款依旧是:月恒。   月恒:猜猜我会是怎样的形象,猜对有奖。   ☆、第313章 老狐狸!   “殿下,前国师圆寂的时候,众人是看着他被下葬的,他难道还能从墓地里爬出来不成?”乌啼望着贺兰尧手中的请帖,眉头微拧,“这封请帖,会不会有诈?或许这只是有人想要将殿下留在鸾凤国的一个计策而已。死而复生这种事儿,哪有可能。”   苏惊羽闻言,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乌啼的话,是有点道理的。   天机门的国师都不长命,月恒凭什么就能是个例外?   或许,真的是有某个人冒充月恒想来吸引阿尧的注意力,拖延他离开的脚步,将他暂时留在这鸾凤国帝都。毕竟,月恒的出现,对阿尧来说是有点儿吸引力的。   月恒作为跟他娘亲有私交的一位神棍,他想通过月恒来找到生父是很有希望的。   若说这个月恒真的是有人冒充的话,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邵年。   没有谁比邵年更希望阿尧留在鸾凤国。   “不管是不是真的,去看看。”贺兰尧思索片刻后,道,“管他是何方牛鬼蛇神,这个人,已经引起我的好奇心了。若是真的月恒,我定要设法问出我的生父是何人,若是冒充的,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也成吧。”苏惊羽耸了耸肩,“反正我们也清闲着,就算是个冒牌货,也拖延不了咱们多长的时间,那就等午时到来喽。”   ……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午时将至。   苏惊羽一行人按照请帖上写的,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沸腾鱼乡。   到了门外,才发现偌大的馆子里竟是没有一个宾客。   看这样,显然是有人包场了。   众人在门口站了片刻,柜台后的伙计走上前来,道:“请问,有请帖么?”   “有。”苏惊羽应了一声,用肩膀拱了拱贺兰尧的胳膊,示意他将请帖拿出。   贺兰尧从衣袖中取出了请帖,伙计见此,当即笑道:“这位公子,楼上雅间请。至于其他几位,请在这楼下坐着等待便好。”   “你的意思是,只有他能上去了?”苏惊羽眯了眯眼儿,“其他人想跟着去,不成么?”   伙计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为难,“这……姑娘,这可不是我说的算,是包下我们馆子的客人这么要求的,只请出示请帖的这位公子上去。”   “既然不是你说了算,那我也要上去。”苏惊羽淡淡道,“那位客人若是气恼了,有我顶着,大不了上楼了挨顿骂,被轰下来也是我自个儿的事。”   谁知道楼上那个是存着什么心思,她不放心阿尧一个人上楼,既然要去,就一起上去。   伙计:“……”   “你们三人,在楼下等着便好。”贺兰尧对乌啼等人吩咐着,紧接着道,“至于夫人,随我上去。”   伙计见此,自然也不再多话了。   反正他又不亏本,至于这对男女会面临那位客人什么样的态度,与他无关。   “二位随我来吧。”伙计说着,转身在前头带路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跟了上。   到了二楼,行至走廊尽头,最后那间的屋子门竟是开着的。   “二位客人自行进去吧。”伙计说着,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抬眼望进屋子里。   简洁又雅致的装潢,并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见个面还弄这么神秘,果然有点儿神棍的个性。”苏惊羽说着,抬脚踏进了屋子里。   而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一道悠闲的男子嗓音,接过了她的话,“不做神棍好些年了,姑娘大可不必这么称呼我。”   “呀,原来有人。”苏惊羽这才惊觉,这空旷的屋子里是有人的。   但是人躲在哪儿?   这房间就这么点大,一眼扫过去的物品,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除了床底下和柜子。   但她知道,对方是不可能藏在床底下或者柜子里和她说话的,那样显得很滑稽。   所以,此人应该是躲在——密室里。   这个屋子里某处地方应该有机关暗格。   “请我们前来,却又不出来相见,是觉得自己长得太吓人会吓着我们,还是觉得我们长得太吓人会吓着了你?”贺兰尧一开口,便是没有好话。   苏惊羽:“……”   阿尧一向不太喜欢客套,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耿直。   对方听着这话,静默了片刻,才笑道:“你这话我没法接。”   “你竟然词穷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神棍不是最能说会道么,我如此简单的开场白你都接不上话,还敢自称是前任国师月恒。”   “我不是说了么,不做神棍许久了。”那人悠悠道,“口才有些退步了,别见笑。”   “前国师大人,请问,您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苏惊羽道出了心中的疑问,“据说众多人亲眼见着你下葬,而你现在却在这鸾凤国的土地上,你是自个儿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此刻,你还躲在暗处,难不成你得了跟月光一样的毛病,见不得日光?”   “并不是。”对方轻描淡写道,“我之所以躲在密室里不愿出来见你们,不是因为长得吓人,更不是因为见不得日光,而是因为,我怕被打。”   苏惊羽:“……”   怕被打……   “你们二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我如今也没能耐能打得过你们,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躲起来较好。”那人继续说道,“因为接下来涉及的谈话,很有可能让你们火冒三丈。”   “那我倒是想听听,是什么话会让我们火冒三丈。”贺兰尧道,“请说。”   “我原本计划是只让贺兰尧一人上来,其余的几人全拦在楼下,而后在与你谈话的期间,将他们全捉住,借此来要挟你的。可苏惊羽却强硬地要跟上来,如此一来,我就只能捉住那三人了,没有了苏惊羽在其中,胜算似乎就减小了一点。”   那人慢条斯理道,“楼下大堂的座位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你们一上楼,伙计便会邀请那几人去椅子上坐,正常人几乎很少对座位有所防备,他们一旦坐下,那一整块地的地砖会忽然破开,他们会掉进一个密室里,计划中应该有苏惊羽在的,现在只能抓到那几个家伙。唉,几个下属而已,也不知你们会不会放在心上……”   “我艹你大爷!”苏惊羽一听这话,当即低咒一声,夺门而出,奔到了楼道处查看楼下大堂,果真没有了月落乌啼等人的身影。   他们真的落在月恒的手里了。   这一次的会面,是个坑。   她一门心思惦记着阿尧,强硬地要跟上来,是因为,潜意识里她觉得,若是对方有什么鬼主意,应该也会冲着阿尧这个带头大哥来,乌啼等人只不过是阿尧身后的小弟,没有人会想去对付小弟的。   可事实却是,对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对付阿尧这个带头大哥,他的陷阱,就是专门针对小弟的。   若是她没有跟着阿尧上来,现在应该和乌啼等人一起被困在地下密室里了。   苏惊羽磨了磨牙,迅速返回屋子里。   月恒,真是个老狐狸。   抓了人还躲起来,倒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她和阿尧,索性就不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有火无处发,想打人却找不到目标。   “我知道你们现在想宰人的心都有了,但是,你们宰不到我,甚至——找不到我。”屋子内,响起了月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笑意,“年轻人,我好歹也是当过出云国国师的人,你们这些小辈,虽然聪明,但在我老人家面前,还是得服一服软的。”   “为老不尊。”苏惊羽冷笑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来我没看错人,你们虽不是什么好人,但重情义,那三个小子虽然只是下属,但也有不少感情了。”月恒悠悠道,“我不会虐待他们,好吃好喝的不会少了他们的,但,只限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若是你们不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这三个小子,你们只怕见不到完整的。”   贺兰尧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幽冷的笑意,“月恒,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让你当太监。”   “……”月恒静默了片刻,叹息一声,“别这么残忍,这样吧,若是你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那三个小子还给你们,一根毛也不会少,另外,我还会告诉你,你的生父是谁,这样,我可以不当太监了吗?”   贺兰尧闻言,凤眸微微眯起,“你果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么。”   “废话少说。”苏惊羽冷声道,“什么破任务,赶紧说!”   “尹氏皇族,如今还有六位公主。”月恒慢条斯理道,“一个月之内,全部解决。”   “你说什么?”苏惊羽眼角剧烈一抽,“你神经病!你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六个公主全部除掉?”   “当然可以不用这么残忍,我说的解决,就是让她们彻底失去当储君的机会。”月恒道,“你们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囚禁,或者弄瞎了,毒哑了,任何一个国度都不可能让瞎子或者哑巴当储君,或者挟持了,送到深山老林里去与世隔绝,或者你们看不顺眼的,直接除掉也行,总之,要让她们翻不了身,记住,只有一个月的机会,平均五天,你们要整垮一个人。”   苏惊羽:“……”   话说到这地步,她还能不明白么。   出云国前国师月恒,居然帮着鸾凤国的王爷夺位。   还记得那夜听邵年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倘若所有的公主都死光了,鸾凤国女子称帝的时代,是不是就该结束了?   答案是:没错。   不需要死光,只要占了瞎聋哑任意一点,都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六个公主全落选,而五王爷记忆全失只有小孩的智力,那么储君之位只能是九王爷的,女帝总不能把帝位传给别人。   原来,邵年的张狂,是有资本的。   前有月恒开路,后有大金主君祁攸资助。   月恒,君祁攸,左膀右臂,一个智商担当,一个财富担当。   难怪他敢跟一众公主姐姐们抢皇位。   这小子,真是欠收拾。   自己没法说服阿尧,就让月恒出马,玩了这么一招。   “考虑好了么。”月恒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快点儿,我在密室里都憋饿了,赶紧决定赶紧走,记住出了门就别回来,否则我就饿死密室的那三个小子。”   “事到如今,我们难道还能说‘不’?”贺兰尧嗤笑一声。   “那就是同意了。”月恒悠然道,“那就去吧,年轻人,我相信你的能力。”   “走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惊羽面无表情道,“你死而复生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诈死就是为了来鸾凤国帮邵年?你为何帮他?”   “我只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月恒道,“我的确是死了。”   苏惊羽闻言,翻了个白眼,“那现在跟我说话的是魂?”   “这么跟你解释好了,我上辈子是出云国前国师月恒,这辈子,只是个平凡人,没有算卦的能力了,再也无法测天机。”   苏惊羽听闻此话,微微一惊,“你……重生?!”   “可以这么说吧。”月恒不紧不慢道,“我也很意外呢。”   ☆、第314章 你真抠门   苏惊羽:“……”   月恒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灵魂不灭,换了一具新的躯体,虽然没有了占卜的本事,但也算是白捡了条命,赚了。”苏惊羽不冷不热道,“是只有你一个人碰上这样的好事?还是说,天机门的神棍圆寂后,都能有这样复生的机会?”   “你想多了。”月恒慢悠悠道,“若是每一任国师圆寂后都能在另一个躯体上复生,并且保存着记忆,那这国师当得也不算亏,然而,据我所知,我们天机门人与正常人一样,都有生老病死,我们只比常人多了一个算卦的本事,且无法测算自己的命运,死了就是死了,哪能存在复生的说法。”   “这么说来,你是运气爆棚了。”苏惊羽道,“上辈子当国师的事儿你都记得,那么你可曾帮你的师侄月光算过命?他能活到多少岁?最后,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月恒的声线似是有些无奈,“算卦人需要谨记的一点便是:薄情。没事别帮着身边的人去算命,以免算到了什么悲情事去试图挽救,那是逆天改命,不可为。与其知道一些什么不好的事儿,倒不如别去占卜,顺其自然,不要试图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月恒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的前辈中,就有一人做过逆天改命之事,算到了身边人的悲剧,便提前阻止了悲剧发生,最后这位前辈精神衰竭而亡,或者应该说,自身生命力枯竭而亡,在没有任何外伤内伤的情况下死去。俗称,天罚。”   苏惊羽静默。   这个说法,听月光提起过。   算卦人的性命,掌握在上天手中,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逆天改命,轻则折寿,重则翘辫子,且,无法改变。   “那么月光的病到底能不能治?”苏惊羽拧起眉头,“天机门人生来患有不治之症,那就真没一个能治好的?”   “目前为止,没有。就拿月光他们三兄妹来说,各自的病症不同,却都是煎熬,且无药可医。”月恒道,“月光,人如其名,只能站在月光之下。白天不能出没,只有夜间方可在外行走,终其一生都应在阴凉黑暗处,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生不如死。”   “月满,天生患癫症,发病之时浑身痉挛,口吐白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打颤,像羊癫疯却不是羊癫疯,她的五脏六腑会随着每一次发病而衰竭,心率愈发不稳,很不经吓,注定早逝。”   “月圆,生来患啜血症,其他的婴孩喝的都是奶水,唯有她,喝的是血,隔三差五便要饮活物的血来延续生命,若是没有血吃,浑身肌肤便会迅速萎缩,这样的病症很可怕,且死状凄惨,尸首会如同干尸一般,她年少时总有轻生的念头,她的师父总会劝她活下来,可她再也不沾半点儿荤腥,除了发病时,平日都只吃素。”   月恒沉吟片刻,又道:“至于我……算了,还是不说出来了,反正我已经摆脱了那副破身子。”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凭什么你死了还能活?”   犹记得,月满是被雷劈之后还残存着一口气,最后却是吃东西给噎死了……   雷都劈不死的九命猫妖,竟然被食物噎死。据说是吃丸子时屋子外打了个惊雷,她给吓得丸子还没咬就直接咽进喉咙里,卡着了。   听月恒的描述,原来月满不纯粹是羊癫疯,那简直就是羊癫疯加心脏病加五脏功能衰竭,打个雷触发心脏病了都。   死了活该。   至于月圆……先前不知她是什么怪病,今日一听,倒也是个可怜人。   “我么,纯粹的是运气太好,按理说,该去阎王爷那儿报道的,却没想到,一睁开眼,竟然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又可以多捡个几年活了。”月恒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行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该完成任务去了。”   苏惊羽‘嘁’了一声,拽上贺兰尧的手,转身出了房门。   月恒这个老狐狸,她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谈。   二人下了楼,离开了沸腾鱼乡。   “阿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行走在帝都的街道上,苏惊羽问着。   “先将有关于六个公主的一切资料掌握,了解她们的喜好,从最弱的先下手,能耐最大的留到最后。”贺兰尧不疾不徐道,“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那我们还是回去黑市找君祁攸得了。”苏惊羽道,“极乐楼搜罗天下情报,君祁攸既然帮着邵年,那么他手中必定有关于六个公主的详细资料,找他要,是最快的方法了,能节省我们不少时间。”   “在此之前,还是先找邵年谈一谈吧。”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要求我们给他提供帮助,很显然,已经将所谓的友谊抛之脑后了。”   “我一直以为他即便有了野心,也会懂得尊重你我,毕竟我们曾经待他不薄。”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当初他征求我的意见,问我们能否协助他,若是不能,他也不强人所难。”   如此说着,脑海中便又浮现那一夜在走廊与邵年的对话。   “我就是想让尧哥也加入我的阵营,你们二人如今在出云国是要犯,贺兰平还未登基,他也没法给你们太多庇护,我知道你们暂且不会回去,且你们二人如今也算清闲,不如就留下来与我共谋大事,给我当军师可好?”   “那你打算给我们什么好处呢?”   “以我目前的能力,没法承诺你们什么。就看你们看不看得起我了,若我能成功,你们大可跟我提条件,若我不能成功,也会记得欠下你们的人情,你们所提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必不会推辞。总之我不强求……你们好好考虑便是。”   总之我不强求……   他说,不强求。   那么如今这算是什么?   有了出云国前国师月恒这个助力,让月恒逮了乌啼等人,要挟她与阿尧在一个月之内解决六个公主,让公主们无缘储君之位。   这算不强求吗?   月恒给邵年开出一条这样的光明大道,直通鸾凤国的储君宝座,这难道仅仅是月恒本人的想法?不是邵年的想法?   如果这只是月恒自作主张,并未事先跟邵年商量,他们去找邵年,要他说服月恒放人,邵年是否会同意?   一切,都是未知。   “小羽毛,别想太多了。”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你是否在思考,这件事是月恒自作主张,还是月恒与邵年商量好的?现在不需要思考这个,见到邵年一问便知,倘若这不是他本人的意愿,那么他只要放了乌啼等人,我依旧可以原谅他,倘若这是他本人的意思……那么,帮他也无妨,但是事后,我们与他,就当从未认识过。”   苏惊羽静默。   若是邵年真的不顾他们的意愿,强求他们帮忙,最终的结果便是与他们不欢而散。   有野心不算坏事,但因为野心而弃了友谊,这样的友人不要也罢。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去市集上买了一匹马,一路策马奔至黑市。   按着上一次的路线进了黑市,找到了君祁攸的宅子,门外的护卫见到去而复返二人,眉眼间浮现一丝惊讶。   这二人不久前才离开,这会儿又返回来,难不成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这位小哥,麻烦通知你们楼主一声,我们有事儿找他。”苏惊羽到了他身前道。   “好,二位稍等。”那护卫应了一声,转身进门了。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二位,请自行上楼吧。”   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门,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霎时,一阵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苏惊羽的脚才跨过了门槛,便听得一道低沉悠缓的男子声线在空气中响起——   “去而复返,看来是有要紧事了?”   “是呢,很要紧的事。”苏惊羽抬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正站在一盆水仙花前,拿着把剪子修剪枝叶。   他一袭黑衣站的笔挺,侧颜柔和又静谧。   这么一看还是挺风雅的,少了些铜臭气。   “什么要紧的事儿,说来听听罢。”君祁攸侧对着二人,轻挑眉头,“难不成我给你们那竹牌不能用?”   “要真是这么简单倒好了。”苏惊羽冷哼了一声,“我们压根就没有机会走到城门,半路马车被人偷袭了,有人拖延我们离开的脚步,并且设计我们去了鱼馆,将我们的三个下属给逮住了。”   “有这样的事儿?”君祁攸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身望着二人,神色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这么奸滑的人还会中了他人的计?跟着你们的那三个小子,是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捉走的么?谁这么大能耐?”   “看来君楼主并不知情喽。”苏惊羽双手环胸,悠然道,“那么月恒,君楼主认不认识呢?”   君祁攸与月恒,作为邵年最大的两个助力,总不可能互相不认识对方。   “你说谁?”君祁攸眉眼间浮现一丝疑惑。   “月恒。”苏惊羽眉头轻蹙,“月亮的月,持之以恒的恒,你不认得此人?”   “不认得,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君祁攸道,“为何你会忽然问我这样一个问题,难道在你看来,我就必须认识此人么?看你这脸色有点儿不和善,该不会是这个叫月恒的做了什么缺德事赖在我头上了?”   苏惊羽闻言,眸中浮现些许狐疑之色,“你当真不认得?”   “我用我的钱发誓,不认得。”君祁攸转过头继续修剪枝叶,“若是真的认得,我有什么理由隐瞒?我若欺骗你,我明年的生意全赔本。”   苏惊羽:“……”   若是欺骗她,明年的生意全赔本。   对于一个奸商来说,赔了一整年的生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君祁攸这家伙在涉及钱财的时候很是奸滑,但关于月恒这件事儿,应该没有理由忽悠她。   邵年的两大助力竟然互相不认识?   真有点儿不可思议。   或者说,邵年还不曾跟二人介绍过对方。   苏惊羽转过头,与贺兰尧对视一眼。   “他所言,应该是真。”贺兰尧道,“认识月恒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也不会损了钱财,他没有理由不承认。”   苏惊羽点了点头,“这么看来,今日之事,是跟君楼主没半点儿关系了。”   君祁攸道:“你还是先说说过程吧,我有些好奇了。”   苏惊羽挑了挑眉,将在鱼馆发生的事儿叙述了一遍。   当然,跳过了月恒重生的那一段,只说他身份神秘。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儿太邪门了。   “没钱的事儿,我一向不感兴趣,别什么破事都赖我头上,这个月恒是男是女我都不晓得,也不曾听九王爷提起。”君祁攸听了苏惊羽的讲述之后,漫不经心道,“他做的黑心事儿,你们还是找九王爷理论去吧。”   “九王府在何处,我们还不知道呢。”苏惊羽呵呵一笑,“君楼主想必是知道的,不如,帮个忙,邀请九王爷前来?”   “请他来有什么好处?”君祁攸不紧不慢道,“我这个人,之所以富裕,就是因为太唯利是图,没有好处的事儿,我可不爱做,哪怕只是小事,但自从碰见你们,似乎没捞到多少好处,就连请雕刻师为你们假造竹牌也没捞到一文钱,你们二人,有点儿影响我的财路。”   苏惊羽:“……就让你请个人来,你还要跟我们开价不成?”   “让我的属下去请,你得给跑腿费的。”君祁攸道,“我们极乐楼的马,都是上等极品宝马,喂马用的草料都极为昂贵,下属骑着马出门跑一趟,马儿劳累,回来了还得给喂草料,这草料钱可不能少,草料钱算上跑腿费,收你五百两便好,你们就让我赚一回不成吗?”   “五百两?你抢钱呢!”苏惊羽眼角一跳,“都在帝都里,骑什么马?找个功夫好的下属,轻功飞过去不就成了?我还给你省了草料钱!”   “你爱给不给。”君祁攸慢条斯理道,“下属也是人,靠自己两条腿跑太累了,我这个人体恤下属,不忍心看他们劳累,让他们出行都给配好马,你若是不舍得出钱,那你自己去也成。”   “可你收五百两也太黑了,五百两我能买多少匹马你知道吗?”   “我说了,你爱给不给,不给也成,又没逼着你掏钱。”   “君祁攸,你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可你一说话,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铜臭气。”苏惊羽的唇间逸出一声叹息,“动不动就提钱,三句话不离钱,你都这么有钱,还这么抠,你掉钱眼里了?”   “你才抠。”君祁攸转过头,“贺兰尧没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有产业的,你身上的衣裳包括耳环戒指头饰这些可都不便宜,随便一样出去都是贵死人的价格,你跟我装什么穷?这么点儿钱都不舍得,你也抠,还半斤笑八两。”   “没你抠!”   “你最抠。”   “住口。”贺兰尧终究是听不下去,冷声打断二人的话,从衣袖中随手掏了张银票,折叠了两下朝着君祁攸扔去,“钱给你,把人请来!”   君祁攸伸手捞过那张银票,一看面额,笑了,“还是贺兰兄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呢,放心,我不多贪你的,你们这两日的伙食,我包了。”   苏惊羽:“……”   五百两请他叫个人,五百两只能在他这儿吃两天伙食。   奸商本质霎时显露无遗。   “等着,我去叫人请九王爷来。”君祁攸朝着二人笑了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他去而复返,回到那盆水仙花面前继续剪枝,“已经让人去请九王爷了,你们先坐着等待,从这儿到九王爷,一个来回约莫也就一刻钟吧。”   二人闻言,自然寻了个座位坐下来等。   ☆、第315章 真没看出你哪儿机灵   二人并没有等候多久,便听得有人来向君祁攸通报,说是九王爷请来了,已经在楼下。   “将门打开,迎九王爷进来。”君祁攸朝着下属吩咐着。   下属依言将门打开,正迎上了已经走近的邵年。   “九王爷里面请。”   邵年踏进了屋子里,抬眼的那一瞬间,看见不远处坐着的贺兰尧苏惊羽,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尧哥,许久不见。”   贺兰尧闻言,不温不火道:“是呢,许久不见,还没见上就收到了你一份大礼,让我很是惊奇。”   邵年听着这话,顿时有些不解,“大礼?”   什么大礼?   “怎么?贵人多忘事?”苏惊羽接过话,“还是说,九王爷听不懂反话?鱼馆的那个陷阱难道不是你设计了让我们跳的么?”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邵年似是一头雾水,“我不记得给你们准备过什么礼物,你说的陷阱又是什么意思?还有鱼馆……哪个鱼馆?这些日子我从没去过任何一家鱼馆。”   “沸腾鱼乡。”苏惊羽眯了眯眼儿,“难不成沸腾鱼乡的事儿与你无关?”   “这家店我是听说过,可我从不曾去过。”邵年眉头轻拧,“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忽然提问我这些?”   “那行,我就当你没参与这事。”苏惊羽道,“月恒你总该认识罢?”   邵年疑惑,“谁?”   苏惊羽:“……”   “等会儿,我乱了。”邵年道,“从你说话到现在,我一句都没能听懂,月恒是谁?陷阱是怎么回事?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苏惊羽目光中带着丝丝探究,“邵年,即使你变了,我也希望你在我们面前还能保持坦诚。”   “从我进门到现在,我所言句句属实。”邵年颇有底气,“我不知为何你会突然对我板着脸,但我猜测,也许是你们碰上了什么麻烦事,并且,认为与我有关。不介意的话,说给我听听?”   苏惊羽见他神色坦荡,毫无半分心虚之色,心中暗想,难道他是真的不知情?   如此想着,她便开口,将事情的始末又叙述了一遍。   “听你这么说,这个人倒真像是来帮我的,现如今五王爷失忆了,只有孩童般的智力,六个公主一旦出了意外,储君的人选便只剩我了,女帝总不会立外人当储君。”邵年沉吟片刻,道,“可在我印象里,当真没有这个人,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总觉得不像是来帮我的,或许他自个儿有别的目的。”   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颌,“解决六个公主,分明是在帮你开路,若他不是你这边的人,但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还是在怀疑我?”邵年面无表情,“清者自清,我不认识此人就是不认识,从始至终,我最大的助力也就只有一个君楼主而已,没有其他人,这个月恒我听都未听说过,更别说认识。”   “好了,这个问题暂且不谈。”贺兰尧出了声,“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月恒与邵年是一伙,同样,邵年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自己与月恒不相识,既然双方都是口说无凭,不如先抛开这个问题,或许时间一长,会见分晓。”   “我同意贺兰兄的话。”依旧在一旁修剪水仙花枝的君祁攸道,“争辩来争辩去也没意思,都是只凭嘴说,没有确凿的证据,倒不如先想想如何一个月之内解决六个公主吧,迟早有一日会与那个月恒见面,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   “好吧,现在最要紧的是解救乌啼他们三人。”苏惊羽说着,身子朝后一仰,靠在椅子背上,悠悠道,“说到六个公主,还得请君楼主你帮忙,你们极乐楼的情报买卖不是做的挺好的么,我需要六位公主的详细资料,她们的势力,性格,以及喜好,从最好解决的那一个开始。”   最难解决的,多半是三公主尹殇骨。   说实话她也不想解决这位公主,毕竟跟她相识以来,从未交恶。   针对这位公主,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不伤人,又能制造出被解决的假象。   “想了解她们,你算是找对人了。”君祁攸的声线传入耳膜,“我现在手头上就有她们的一切详细信息,她们的势力分布包括性格喜好统统都有。”   “那敢情好。”苏惊羽道,“拿来。”   “不是白给的。”君祁攸道,“一百两。”   苏惊羽:“……”   又要钱。   然而,不等她说话,君祁攸又补充道:“一个人。”   苏惊羽:“你大爷。”   一个人一百两,六个人六百两。   只是管他要个资料,得给他这么多银子,这叫她如何甘心?   “不想给也可以。”君祁攸轻描淡写道,“自己想法子去查吧。”   “呵。”苏惊羽冷笑一声,转头望邵年,“我们对付公主们,这是在帮你,这个钱,你出不出?”   邵年正欲开口,贺兰尧却先了一步出声,“小羽毛,不就是六百两么,犯不着计较,我们平日里打赏叫花子都不止这么点钱。”   苏惊羽:“……”   君祁攸:“……”   “麻烦君楼主自己拿个账本记下。”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这接下来的时日里,少不了要麻烦你,一次次给钱着实麻烦,干脆你全记下来,等事情结束之后一次性算清,若是你要加收记账的笔墨费用,也可,我就当行善积德了。”   “既然贺兰兄这么说了,那从这一刻起,我便开始记账了。”君祁攸并不将贺兰尧的嘲讽放在心上,只淡然道,“来人,准备一本账本,给贺兰公子专用。哦,顺便摆个宴席,眼见这饭点就要到了呢。”   “你钱多没地儿花是不是?”贺兰尧只听耳畔响起一声嘀咕,随即腰际一紧,被人掐了一把,“明明可以不用花这个钱,作甚一定要花?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小羽毛,别闹。”贺兰尧握住苏惊羽的手,“出门在外,别让人觉得你寒酸,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偶尔也要花,放心,我不会只让他赚的,哪一天定要叫他狠狠赔一笔。”   “……”苏惊羽不再言语。   贺兰尧放出来的话,基本不是空话。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选择相信。   众人又坐了片刻的时间,直到有人前来告诉君祁攸饭菜已备好,君祁攸笑着对众人道:“几位,该用饭了,来吧。”   ……   酒足饭饱之后,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君祁攸为二人准备的客房内。   君祁攸那家伙说,过会儿让人将几位公主的资料送来。   二人在桌边坐了下来,苏惊羽抬手拍了拍肩后,转动着脖子活动筋骨。   这一天闹心的,都有些疲累。   “怎么,累了?”贺兰尧瞥见她的动作,问着。   苏惊羽道:“没什么。”   “别忽悠我,你看上去分明就有些疲倦。”贺兰尧说着,起了身,迈到了她身后,伸手握在苏惊羽的两个肩上,揉捏着。   苏惊羽惬意地闭上了眼。   真舒服……   阿尧如今可是她的私人按摩师,只为她一人特殊服务。   正享受着,忽听屋子外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来人到了屋子外,敲了敲门——   “小羽小十,我可以进来么?”   这熟悉的声音,是君清夜。   苏惊羽道:“进罢。”   说着,她抬手按住了贺兰尧的手,“好了阿尧,捏了几下子舒服多了,你也休息休息。”   下一刻,吱呀一声门开了,君清夜捧着几卷竹简进了屋,到了桌前,将竹简全搁在了桌上,“这些,就是你们要的关于六个公主的资料。”   君清夜说着,撇了撇嘴,“我听人说了,你们白日里原本是打算离开,后来中途出了点儿意外这才折返回来,暂时不会离开,你们连走都不与我打声招呼,就想不辞而别,是怕我缠身?”   苏惊羽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我们要研究如何对付这些公主们,哦对了,茶有点儿凉了,劳烦你喊下人来给我们换上一壶,你若是有兴趣听我们的计划,大可坐下来一起听。”   君清夜岂会不知苏惊羽是不想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拒绝的话,他们已经说了不少了。   这会儿想想,自己方才问的问题,苏惊羽若是正面回答,难免尴尬。   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她才答非所问。   如此想着,君清夜将手搁在桌子中央的茶壶上,触碰到茶壶的温度,他道:“真是有些凉了,这帮下人真是不周到,回头扣他们月钱。”   “别了,人嘛,难免有时候疏忽。”苏惊羽说着,拿过一卷竹简,开始浏览上头的内容。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早已阅览了一卷竹简,搁在了一旁,拿过另一卷。   “先从这个开始吧,六公主尹兰芙,个性欺软怕硬,六个公主里最没有势力的一人,最喜爱桀骜不驯,稍微有脾气的小白脸,她认为驯服这样的男子很有成就感。”贺兰尧说到这儿,笑了一笑,“看起来口味还挺重。”   “对付好色的公主,男色是最好的武器,”苏惊羽挑了挑眉,“她喜爱桀骜不驯,有脾气的小白脸……咱们给她找一个?”   “乌啼就挺有脾气的。”贺兰尧道,“只可惜,现在乌啼不在身边。小白小黑也是挺符合要求的,只可惜,他们人在出云国,快马加鞭赶来得五六日,没功夫等他们来。”   “自己人都不在身边,那我们只要借用别人的人了。”苏惊羽耸了耸肩,“要不找君祁攸借几个人来?他极乐楼人那么多,总有几个俊俏的,他要钱给他就是。”   “他的属下我大致都瞄过几眼,长得能看的倒是有,就怕不够机灵,若是脑子不好用,一准坏事。”贺兰尧道,“不如让他找几个人来,我们考核考核,能用的人便派去。”   二人正商量着,君清夜开口了——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你们眼前,你们怎么就看不见?”   此话一出,苏惊羽眼角一挑,望了一眼君清夜,“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你想来当这个诱饵?”   “我为何当不得?极乐楼里我最俊俏,论功夫也是一等一的,至于机灵,我看上去难道就不机灵?再说脾气,我这么有脾气的一个人,极乐楼上下睡不知我难伺候,你们的眼神为何只关注着别人,都不晓得来关注关注我。”君清夜冷哼一声,“你们仔细想想,我是否可以帮你们这个忙?与其找君祁攸借人被他坑钱,还不如找我呢,不收你们一文钱。”   苏惊羽:“……”   “在我看来,你是个俊俏又身手灵敏的男子,且很有脾气,很有个性,这些我都承认。”苏惊羽道,“但说到机灵……说句不违心的话,我真没看出你哪儿机灵了。”   “小羽,你看不起我!”君清夜站起了身,“我怎么就不机灵?我哪儿笨了?若是我自己不提出来,你们是否就不会考虑我,觉得我办不成事?”   贺兰尧道:“没错。”   苏惊羽:“呃……”   的确没考虑过他。   他有长相、有功夫、有个性、但很多时候……有点没脑子,嘻嘻哈哈的看上去就不务正业,用通俗的现代化说,就是逗比,重度中二病。   他现在嚷嚷着想当诱饵去解决六公主,无非就是想引起她与阿尧的注意,因为这厮觉得他们的注意力从来不在他身上,他不愿意被忽视,就想着找存在感,立个功劳,让他们对他刮目相看。   幼稚阿……   这点想法,她岂会看不出来。多么像一个想要博取家长关注的小孩儿。   “小羽,你到底让不让我去!”君清夜的声线再次响起,“这一次,我保证不坏事,不就是对付一个娘们?你还怕我搞不定她?曾几何时,我身边无数美女环绕,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对付这个六公主,我有信心。”   “真的吗?”苏惊羽淡淡道,“我们的时间有点儿紧迫呢,一个月要对付六个人,每隔五天至少要解决一个,我们没有过多的耐心打持久战。”   “不用五天。”君清夜道,“两三日我兴许就能解决。你若不信,就让我试试。”   “既然你这么想试,我成全你,看看你表现如何。”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据说六公主也很喜欢逛黑市,每隔两三日就会来一趟,你伪装成被买卖的小白脸,且看她会不会对你有兴趣喽。”   “好啊。”君清夜应得颇为干脆,“找黑市门口的小厮留意一下她什么时候来,我就准备出手。”   “嗯,那我期待你的表现。”苏惊羽挑了挑眉,“若是办不到的话,大可跟我说,失败了我也不会责怪你的。”   “不会失败!”君清夜道,“我只会成功。”   苏惊羽点头,“行行行,预祝你成功。”   ……   是夜,月色凉如水。   “小羽,你给我脸上涂的啥玩意?”装潢雅致的屋子里,君清夜闭着眼睛,任由苏惊羽在他脸上捣鼓着。   “伪造两道伤痕,被虐待过的痕迹,看起来多了一丝不羁,一丝野性美。”苏惊羽一边给他的脸画着伤疤,一边道,“等会儿画好了,你这手可别乱动,过一刻钟左右就基本不会掉了,要洗的话,来我这儿拿特殊的药水洗掉就好,黑市外的小厮说了,六公主三日之前的夜里来过黑市,今夜极有可能会来,做好准备。”   “这伤痕画的跟真的似的。”君清夜伸手捞过了桌子上的铜镜,望着自己脸上那道假伤痕,啧啧称奇,“原先不知小羽你有这本事呢。”   “这只是易容术里的一种,不难学,之前从小黑那儿学了一点儿,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了。”苏惊羽在他脸上画完一道伤痕,道,“仰头,脖颈上给你再画一道。”   君清夜依言,将头超后仰。   这么一仰,正瞥见身后坐在椅子上的贺兰尧,他正看着一卷竹简,显然是关于另一个公主的。   君清夜无声地欣赏着贺兰尧的模样。   小十认真起来的时候,颇为迷人。   不,应该是,他一直便很吸引人,无论在任何时候。   忽的,屋子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后是男子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六公主已经踏进黑市了。”   君清夜闻言,应了声:“知道了。”   “还真来了,嗯,就快好了。”苏惊羽在君清夜脖子上画了片刻,而后将笔一收,“好了!换身朴素点的衣裳,下去等着罢,我与阿尧稍后就到。”   今夜,她与贺兰尧扮演的角色便是:卖男宠的老板。   ……   一刻钟之后,黑市。   君祁攸作为黑市高层的合伙人之一,想占几个摊子根本不是问题,于是乎,贺兰尧与苏惊羽选了个较为显眼的位置,并且找君祁攸多借了几个人给君清夜当陪衬。   当然,占摊子与借人都付了费的。   七八个俊男分成两个笼子关着,君清夜在众人当中尤为显眼。   他一贯喜爱骚包的红色,此刻脸上与脖颈上多了几道伤痕,坐在角落里,有一种颓靡又野性的美感,很容易让人一眼注意到。   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颌,朝边上的人笑道:“想不到,有一日我也跟妓院的老板娘似的……”   “有什么好乐的。”贺兰尧轻飘飘地道了一句,“烟花之地素来乌烟瘴气,你若是想开青楼,门都没有。”   “我就说说而已,谁想开了?”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二人摆出的俊男摊子的确很引人注目,很快的,便有路人围观上来,指指点点。   “那个小兄弟不错啊,眉清目秀的。”   “我看那个不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角落那个红衣的好看!比其他人都好看!”   苏惊羽望着眼前这情形,唇角轻扬。   自己不用吆喝,有路人帮着宣传呢,这儿围了这么多人,六公主一旦经过,必定会停留下来看。   然而,下一刻,人群中有人发话了,“我要那个红衣裳的,老板,怎么卖?”   苏惊羽抬眼望去,喊话的是个中年贵妇,这是打算老牛吃嫩草?   “这个,没有固定价格,价高者得。”苏惊羽悠悠道,“谁想要,报上价格吧。”   她若是开高价,这贵妇没准出得起,那她就来个竞价,相信没几个有钱人比公主还有钱的。   算算脚程,六公主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一千两,卖不卖?”那贵妇开口。   “不卖!打发叫花子呢。”回话的人不是苏惊羽,而是坐在笼子角落里的君清夜,“本大爷在你看来就值这么点儿钱?一千两,你当贱卖呢?”   “哟,还挺有脾气的呢。”贵妇笑道,“也罢,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抬高十倍价格,一万两,跟不跟我?”   君清夜翻了个白眼,“一万两,卖撮头发给你成么?”   “十万两!”人群中,倏然间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随后,有两名女子挤开了人群,让开了道,让身后的一位绿衣女子上前来。   苏惊羽望着那绿衣女子,眯了眯眼儿。   呵,正主来了,六公主尹兰芙。   来的果然是及时呢。   ☆、第316章 闭嘴,丑女!   传言,六公主尹兰芙,娇小玲珑,独爱绿色。   虽然这黑市中来往的客人们都带着面具,但大致的仪态还是能看出来。   这绿衣女子举手投足间都自有一分优雅贵气,且……似乎在哪儿见过。   “这位姑娘出价十万两。”苏惊羽故作一脸喜色,道,“还有哪位愿意出更高价?”   先前那看上君清夜的贵妇听闻此话,冷哼一声,“好家伙,还真大方,我出十一万两。”   “十五万两。”尹兰芙开口,声线傲慢,“你以为喊价能喊得过我?”   “你……”那贵妇显然不悦,咬了咬牙,正欲再抬高价,她身旁却有一名女子扯了扯她的袖子。   那女子正是尹兰芙的婢女,眼见贵妇转过头来,便凑到了贵妇的耳边,朝她耳语了几句。   苏惊羽见此情形,只觉得好笑。   尹兰芙的婢女想必是跟贵妇亮出尹兰芙的公主身份,让这贵妇不能再与公主争人,若是她再加价,那公主可就要多亏一大笔银子了。   好家伙,拿身份压人。   苏惊羽干咳了一声,“这位绿衣姑娘出十五万两,还有出价更高的么?若是没有,我们这位红衣俊男就归这绿衣姑娘了。”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无人接话。   先前那名气势汹汹的贵妇果然噤了声,不敢再与公主抢人。   “好,我宣布,这个小白脸,归这位姑娘。”苏惊羽朝着人群中的尹兰芙笑眯眯道。   下一刻,尹兰芙身后的婢女便走到了摊子前,将一叠银票交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将银票的数量清点过后,收进衣袖里,再将手伸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钥匙。   走到了关着君清夜的笼子前,把笼子的锁打开,将角落里的君清夜揪了出来。   君清夜出来的那一刻,众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双脚被铁链锁着。   在黑市里,买卖人口十分常见,而有些被卖者不听话,主人便会拿铁链将之锁起来限制了自由,以防止逃脱,或者喂迷药,使他们行动不便,在鸾凤国,早已见怪不怪。   而君清夜脚上的链子是动过手脚的,链子上有一个小小的机关,只需按下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开,根本不需要用钥匙。   “姑娘,这是铁链的钥匙,收好了。”苏惊羽拖着君清夜走到了尹兰芙的身前,将钥匙交给她,“这个俊男脾气不太好,不易驯服,又不太听话,拿链子锁着他他才能老实,姑娘,可别随便给他解开链子,万一他跑了,我们可不负责任的哦。”   “野性难驯么,我最是喜欢了。”尹兰芙呵呵一笑,接过苏惊羽递来的钥匙,朝着身边的婢女道,“今日的收获足够了,回吧。”   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两名婢女见此,便也拽着君清夜跟了上去。   成功将君清夜安插在尹兰芙身边,苏惊羽正打算收摊,却听之前那贵妇道:“剩下的这几个俊男,分别有什么特点,说说。”   苏惊羽一听此话,便知这妇女又想打其他人的主意,挥了挥手道:“不卖了不卖了,今儿赚够本了,剩下的都不卖,散了吧。”   开玩笑,剩下的都是极乐楼的杀手们来凑热闹的,哪能往外卖。   众人一听不卖了,便也都一哄而散。   苏惊羽将笼子里的杀手们全放回去,而后跟着贺兰尧一路走出黑市,跟在尹兰芙等人的身后,始终与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出了黑市,走在街道之上,苏惊羽朝着身侧的贺兰尧道:“阿尧,你发现了么?这六公主尹兰芙,就是上次在黑市里与乌啼争吵的那个女子。”   “发现了。”贺兰尧道,“那一日,她穿的也是今日的这件衣裳,身形一模一样,连说话的口气也是一样。”   苏惊羽挑眉。   原来今日,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六公主呢。   就在前两日,奇异果摊前,阿尧回答那三道难题时,就有个女子在身后冷嘲热讽,说那几道题目不会有人能答上,为此,乌啼还与那女子争吵了一番,甚至打了赌。之后阿尧答对了所有的问题,再寻那女子的身影时,已经寻不到了。   这个六公主,个性太过傲慢,很容易得罪人呢。   难怪在众公主当中实力最小,只怪她人缘不好。   苏惊羽的目光追随着前头尹兰芙的视线,忽的,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个人,飞速地朝着尹兰芙的方向而去,在经过她的身侧时,迅速地——   抓了一下尹兰芙的胸脯。   苏惊羽‘噗嗤’一声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见过大街之上抢钱的,偷钱袋的,还是头一次看见袭胸就跑的。   简直——不能忍。   比起抢劫和顺手牵羊,袭胸显然更让人难以接受。   而尹兰芙本人也是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一脸铁青,朝着前方那个非礼她的人追上去,“混账东西,站住!”   鸾凤国的女子们不比其他国度的保守斯文,在大街之上即便咆哮骂人也不会被路人笑话。   女子为尊之国,女子至上,于是乎,女子可以毫不顾忌地发脾气。   “混战东西,站住!让姑奶奶抓到,看我不剥下你一层皮!”尹兰芙气得怒火高涨,奈何前方那人实在跑得太快,她追了大半天也没能追上。   而她的身后,婢女们拽着君清夜奔跑着,追随着她的脚步。   苏惊羽同贺兰尧也在她们的身后跟着。   眼见着尹兰芙追那登徒子追到了一条窄巷中,贺兰尧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捏了捏苏惊羽的手心,“小羽毛,先别追了。”   说着,扯着苏惊羽隐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之后。   苏惊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袭胸的登徒子……真正的目的不是非礼尹兰芙。   而是想要把愤怒的尹兰芙引到这条清冷的巷子里。   这巷子里,有陷阱。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尹兰芙也将人追丢了。   “可恶!”尹兰芙气得直跺脚,“敢非礼姑奶奶!”   “非礼你是假,真正的目的,更加嫌恶呢。”尹兰芙身后,君清夜冷哼一声,“那流氓将你引来这儿,你就一点儿都不提防?”   听闻他如此说,尹兰芙等人均是瞬间起了防备。   耳边似是有异响,风声紧紧,尹兰芙抬眼便向四周张望,并未发现可疑的人影,却也没有掉以轻心。   空气似乎有些不寻常,看起来好像没人,但她知道——一定有人。   但凡是贵族身边的贴身暗卫都擅于隐匿自己的气息不让旁人发现,但除却暗卫,还有那么一种人,也擅于隐匿,那便是——刺客。   现在觉得这清冷的巷子有些诡异了。   尹兰芙身后的两个婢女几乎是极有默契地齐齐挪到了尹兰芙的两侧,已护卫的姿态将她挡在了身后,一时之间也没去顾及身后的君清夜了。   几人都站立着不动,忽然,一道细小的破空之声划过了气流——   是君清夜射出了一枚飞镖。   那飞镖一离手便如离弓之箭一般向左侧的一间破屋射去,下一刻,倏然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生生卡在了那处,而后,破屋里传来了衣袖翻动的声音——   “嗤!”倏然一片血红之色在那个地方渲染开来,是君清夜的那枚飞镖命中了一人。   “拙劣的隐藏。”君清夜轻嗤一声,“看来,有人想找你麻烦。”   “你……”尹兰芙望着君清夜的行为,有些惊愕,“你功夫这么好,还会被抓去当男宠卖?”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君清夜白了她一眼,“你摊上大事了,还有心思管我,大姐,你还真安逸。”   他的话音才落下,众人的耳畔忽的听到了无数道衣抉破空之声——   “啪”身侧破屋的大门被破开,涌出大批黑衣人。   远处的大树之后,苏惊羽望此情形,眉头微微耸动。   这六公主还真是够倒霉,今日是有两派人想对付她呢。   一派是他们这边,另一派是未知的。   早知如此,就不费这个劲儿对付她,让别人对付她去得了。   反正与这六公主原本就不相识,她是死是活与自己这边无关,这次倒是把君清夜给拖下水了,此刻君清夜与六公主呆在一起,刺客自然会连他一起对付。   “阿尧,咱们出手么?”苏惊羽道,“君清夜还在里面呢。”   “先不急,看看双方的实力。”贺兰尧道,“咱们隐在暗处更好,若是他们吃不消了,再出手相助。”   这一头二人在隔岸观火,远处的尹兰芙等人已经陷入困境中。   “公主,这儿我们顶着,你先离开!”尹兰芙的两名婢女斩杀了几名刺客,眼见腾出路了,便叫尹兰芙逃出去。   君清夜原本不想管,奈何刺客将他当成与尹兰芙一伙的,二话不说上来就砍。   君清夜迅速解决了袭来的刺客,而后蹲下身,将脚上的链子机关打开,瞬间解下了链子,抄起来直接当武器。   “你没有被铁链绑住?!”尹兰芙见此,惊讶道,“原来你是装的!”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大呼小叫,蠢材。”君清夜斜了她一眼,“都是被你连累的!”   尹兰芙:“我……”   什么叫被她连累?   这家伙明明武艺高强,且脚上锁着的铁链也是假象,跟着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大家都被刺客袭击,这人还有理由怪她?   算了,不理他,还是先逃走要紧。   如此想着,尹兰芙便往刺客稀少的地方蹿出去,她身后的两个婢女为她一路扫除障碍,保驾护航。   眼见着就要逃脱,尹兰芙却觉得头顶罩下一大片的阴影,倏然抬眸,却惊了一惊——   空中竟有八道黑色身影携着一张以黑绳编织的巨大的网当头罩下,再细细看那网,不仅仅是绳索编织,那上头竟还带带丝丝银光,那是十分锋利的细小刀片嵌在麻绳里头,可以想象那网一旦是罩在人的身上,皮肉会遭受怎样的罪。   皮开肉绽都算是轻的了,将网收紧,人会被网上的刀片连切带勒,活活勒死,活活痛死。   好狠毒!   尹兰芙这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发毛。   这样的网,徒手破不开。   那八人的速度十分之快,一眼便看出训练有素,携着大网便朝地面上的尹兰芙俯冲而下,不仅如此,他们左手捏着网边,右手几乎是同一时候伸到了身后,再次齐齐伸出,竟人手握一柄弯刀!   大网弯刀,势不可挡。   眼见那八人牵着的大网将落,尹兰芙闭上眼,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自己的眼睛。   巨大的网终是落下——   心,在这一瞬有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惶恐。   究竟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哪知,变故陡生。   “嗤啦——”忽听一声绳索破裂之声响起,原本要罩在她头上的巨网竟从中间开了一个大口,大网之下,一袭火红身影跳跃,那人手持铁链,铁链似是携着巨大的力气,将大网硬生生劈开,而后那人一个轻盈的旋身,破网而出!   “姥姥的,疼死老子的手了。”君清夜破网而出,只觉得握着铁链的虎口一阵酸麻。   那张巨网,要是不出大力气根本破不开,他几乎是使了十成的内力在铁链上才能劈开那大网,人是出来了,手疼得不得了。   “你们这群混账王八羔子。”君清夜手疼,脾气便上来了,“本大爷今儿要是不送你们见阎王,就不信君。”   尹兰芙望着君清夜,这一刻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颇快。   这正是她心中盖世英雄应有的模样。   她身边的俊男无数,一向喜好野性难驯的,但时间一长也就厌倦了,只因那些俊男,时间一长便都被她收服,很快便俯首称臣。   有个性又如何,还不是文文弱弱的没用小白脸,关键时候没什么用处,也就只能带出去与姐妹们的小白脸攀比攀比。   可如今站在她眼前的这一位,不一样。   他桀骜,他冷酷,他有万夫莫敌之勇,他可以以一人之力,对抗众多刺客,没有丝毫畏惧,眉眼间有的,只是浓浓的杀气与傲慢。   一个强悍又冷峻的勇士,这才是真正的硬汉子,且他还长得无比俊俏。   尹兰芙望着君清夜,唇角不自觉勾起。   “累死老子了。”君清夜又拿铁链抽飞了一人,喘着气,“最烦你们这些姑娘们了,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用,没用也就罢了,还不安安静静地相夫教子,整天摆出一副自个儿最尊贵的高傲样子,趾高气扬的,关键时刻真是一点鸟用都没有,还是我家小羽最厉害,从来不给人摆臭架子,骂人打架都是一流的。”   “小羽?”尹兰芙眉头一拧,“小羽是谁?你的意中人?”   “关你屁事。”君清夜冷哼一声,“你有时间问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赶紧地帮忙打刺客,傻站在那儿干什么?我们一群人里,就你最废物,你的丫鬟都比你能耐。”   尹兰芙:“……”   “我的娘,还有这么多刺客。”君清夜望着眼前的众多刺客,约莫还有二三十个,只觉得一阵气恼。   这么多人,全靠着他一人撑着,身后跟着的两个三脚猫外加一个废物,简直是累赘。   他正抱怨着,忽见眼前白影一闪,那人身轻如燕,迅速加入了打斗。   白影身后,一道轻盈的蓝影也疾驰而来。   君清夜当即目光一亮。   小羽小十助阵来了。   正乐着,便见贺兰尧伸出了手,五指之间,似有银芒闪烁。   周围是清一色的黑,他一身白衣最是显眼,身形晃动宛如鬼魅一般,每到一个人跟前皆干脆利落地划破他们的喉管,一道接一道的血柱喷涌而出,飞洒在空气之中,落在地上,绽开朵朵血色之花。   他站定之时,身后五六道黑衣人的身影轰然倒地,均是一招毙命。   “小十好厉害!”君清夜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贺兰尧没理他,继续打刺客。   “看你也打累了,休息休息,接下来交给我们。”苏惊羽朝他说着,便也加入了打斗。   “小羽,我不累,你歇着就好,刺客我来打!”君清夜说着,便要迈出脚步。   然而,他才跨出一步,便被人扯住了衣袖。   “你累了,休息休息吧,人家好心让你休息,你还打算继续?别了,他们那么能耐,交给他们喽。”尹兰芙揪着他的衣袖,目光瞥了一眼前头晃动的蓝影,“那个女子,就是你方才说的小羽?我觉得她长得没我好看。”   君清夜闻言,当即转头骂了一声,“闭嘴,丑女。”   ☆、第317章 让他给我当驸马   “你……你说什么?”尹兰芙听着君清夜的话,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我丑?”   “怎么?实话还不让人说?”君清夜冷哼一声,不打算再理会她,转身便要去帮苏惊羽。   可下一刻,身后的尹兰芙再度扯住他的衣袖,阻碍他的前行,“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哪儿丑了?我分明就比那个小羽好看!”   “滚开!”君清夜将她的手甩开,身影一闪到了刺客群中。   苏惊羽同贺兰尧原本对付剩下的刺客就毫无压力,君清夜的加入,自然更加快了效率,黑衣刺客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倒地。   “公主,咱们快些离开吧。”尹兰芙身后的婢女道,“今日的这场刺杀分明是有预谋的,咱们快些回宫,将此事上报女帝陛下,让陛下为您做主。”   尹兰芙听闻此话,不为所动。   “公主。”身后的婢女依旧在叫唤,“咱们快离开罢,这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几个人看着也绝非善类,还是快些走。”   “你们说,那个女子好看,还是我好看?”尹兰芙依旧在原地站着,目光追随着君清夜的身影,没有半点儿想要离开的意思。   她身后的婢女闻言,一时哭笑不得:“……”   这种时刻,难道不应该走为上策?公主竟还有时间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然而她们心中腹诽着,面上却只能回答,“自然是公主好看了。”   “那为什么他的目光只在那个女子的身上,而不是在我身上。”尹兰芙双手环胸,不紧不慢道,“别急着走,刺客都快倒下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三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咱们现在跑,也未必来得及。”   她的话音落下,最后一个刺客的身影也倒地了。   苏惊羽俯下身,眼明手快地卸掉了那人的下颌骨,防止他服毒或是咬舌自尽。   “留个活口,我也很好奇这幕后主使。”苏惊羽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尹兰芙,“我想,六公主也很想知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尹兰芙道,“为何要设法将他伪装成男宠安插在我身边?”   尹兰芙说着,视线落在了君清夜的身上。   “既然都露出破绽了,我们也不打算隐瞒你了。”苏惊羽笑道,“现在,我给六公主两个选择,要么,与我们合作,要么,我现在将你绑架了,用铁链锁住你的手脚,扔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山村,嫁个七老八十的老光棍。”   “你……凭什么这么做!”尹兰芙拧起眉头,“我与你们有什么仇怨?在今日之前,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们,你们是收了谁的好处要来对付我?”   “我们没有收任何人的好处。”苏惊羽悠悠道,“只是,我们受人威胁,需要对付你们这几位公主,没办法,万事难以两全其美,我们只能对不住你们了。”   “受了谁的威胁?”尹兰芙继续追问,“他要挟你们什么了?将他的名字报上来,且看我能不能收拾他。”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苏惊羽淡淡一笑,“我并不认为你有能耐与他对抗,总之,我给你的两条路,你自个儿选,我这人也不做太绝,人家让我解决你们,我可以留你们一条生路,不过,给你们留怎样的路,我说了算。”   尹兰芙磨了磨牙,一时无言。   真是可恶。   逛了一趟黑市,摊上这样的倒霉事。   “你可想好了,你们只有三个人,功夫都不怎样,对上我们当中任意一个人都是被吊打的份,没有胜算,我若是想要你的性命,现在就可以。”苏惊羽笑得和善,“怎样,要不要与我合作呢?”   鸾凤国的公主们大多有野心,且六位公主均是同母异父,若是想要争储,根本不会顾及姐妹情谊,就好比其他国度的皇子夺嫡一样,除了流着相同的血液,并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若是能拉拢一位公主对付其他的公主,倒是不赖。   因此,她选择了实力最小且最好掌控的六公主。   尹兰芙思虑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合作……怎么合作?”   “我还要对付其他的几位公主,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时,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成,可千万别试图耍花招,否则……后果很严重。”苏惊羽说着,笑眯眯地朝着对方伸出了手,手心里赫然躺着三颗药丸。   “吃下去。”苏惊羽道,“服用此药,时隔七日必须吃一次解药,否则你会全身发痒,忍不住伸手挠自己的肌肤,挠到鲜血淋漓为止,自个儿把自个儿活活挠死。当然了,如果公主你配合我,一个月之后,我会给你一劳永逸的解药。”   尹兰芙听着苏惊羽的话,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好恶毒的药丸。   “是你们自己吃,还是我喂你们吃?”苏惊羽面无表情。   尹兰芙咬牙道:“要是我帮了你之后,你过河拆桥呢!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现在无路可退,我可以一只手就捏死你。”苏惊羽道,“我数到三,你若是不吃,休怪我不客气,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尹兰芙已经飞快地伸手拿过了苏惊羽掌心的药丸,吃了下去,再将剩余的两颗分给身侧的婢女。   苏惊羽说的不错,她确实已经无路可退了。   “看来公主是想配合我了。”苏惊羽笑得眉眼弯弯,“公主放心,我说话算数,只要公主不出卖我,我绝不会伤你。”   “碰上你们算我倒霉,不过,让我帮着做事,是不是也该给我点儿好处?”尹兰芙说着,视线望向了君清夜,“让他给我当驸马,这么一来你们也不用想着控制我,我自会与你们站在同一阵营,你们想做什么我都可以相助,若是靠着药物控制我,我这心里总会不甘心,若是把他给我,我就心甘情愿了。”   “你想得美。”君清夜当即脸色一沉,“谁稀罕给你当驸马!”   “这个……请恕我无能为力。”苏惊羽挑眉道,“这位仁兄是我们的朋友,并非下人,我们可没有权利主宰他的人生,他喜欢谁不喜欢谁我们管不着,你若是想要他当驸马,你得自己努力。”   看来这六公主是真的看上君清夜了。   且,她看他的眼神,不似看一个玩物,那目光中的炙热与钦佩分明就是小粉丝见偶像般的情绪,若是只把他当成男宠,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   这六公主对君清夜八成是认真的了。   “我才不要她呢!”君清夜望着尹兰芙的目光颇为嫌弃,“鸾凤国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风流多情,尤其是你们这些公主,说是女流氓都不为过,你长得又不好看,性格不讨喜,功夫三脚猫,给本大爷当丫鬟使唤还差不多。我极乐楼的丫鬟都胜过你。”   “我有那么不堪么!”尹兰芙的脸色顿时黑了,“我哪儿难看了?”   “哪都难看。”君清夜冷哼一声,“更可笑的是,还不承认自己长得不好看,乍一看就没觉得好看,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呢。”   “你胡说八大!”尹兰芙气得跺脚,“你说的这个小羽,长得还不如我呢!为什么你看她就不看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没你漂亮了?她的后脑勺都比你的正脸好看!”君清夜嗤笑一声。   小羽只不过是真脸上戴了张假脸而已,这狗屁公主还真当自己美若天仙。   苏惊羽:“……”   原本气氛尚好,这一言不合就开吵了。   “行了行了,别争了。”苏惊羽适时打断二人的争吵,“六公主,我承认你长得好看,他说的话是故意气你的呢,别跟他计较,现在,我先与你说一个计划,我接下来要对付的人,是七公主。”   “洗耳恭听!”尹兰芙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想对付尹含霜,成啊,正好我看她不顺眼呢。”   “那好,请公主在明日午时之前设法将七公主引出府。”苏惊羽笑道,“就这么简单而已。”   尹兰芙道:“只要设法将她引出府邸就行了?这不算难。”   “那就等公主你的好消息了。”苏惊羽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尹兰芙闻言,又瞥了一眼君清夜,随即冷哼一身,转身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   “君清夜,她真看上你了呢。”苏惊羽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不容易啊,风流多情的公主居然会对你认真。”   “看上我的女子多了去了,又不多她一个,我才看不上她。”君清夜用鼻子轻哼一声,“还想让我给她当驸马,癞蛤蟆想吃炖大鹅。”   苏惊羽:“……”   “回吧。”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贺兰尧开口,只扔出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   “小十,你终于说话了。”君清夜见贺兰尧开口,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方才那个破公主说小羽长得不好看,你为何不反驳?以你的能耐,定能讽得她无地自容。”   贺兰尧闻言,只道:“不好意思,她长得让我连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尹兰芙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小角色,没有任何杀伤力,或者说,只是一个俘虏。他以胜利者的姿态,不想与一个俘虏交谈。   “哈哈哈,小十也觉得她长得难看对不对,咱们的眼光是一样的……”   苏惊羽听着耳畔君清夜的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家尹兰芙明明长得挺好看,这两人却把人家说得……   “小羽,我看这六公主挺不顺眼,你不是给她喂了那什么毒药?回头到了七日之期,先不给她解药,让她尝尝厉害,看她还敢不敢再冒犯你。”君清夜道,“旁人冒犯小羽,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惊羽闻言,悠悠道,“哪有什么毒药,我骗她的。”   “嗯?”君清夜一怔,“不是你说的吗?毒发之时会全身发痒,忍不住伸手挠自己的肌肤,挠到鲜血淋漓为止,自个儿把自个儿活活挠死?”   “夸大其词,吓唬她的,你真把我当毒妇了么?”苏惊羽瞥了一眼君清夜,“根本没毒,那只是公子钰一时兴起研发的整人药丸而已,专门用来捉弄人的,不会致命,痒是真的,但挠不死人,我故意说得那么严重吓唬她,只是想让她好好办事。”   君清夜:“……”   “说到这个七公主,她的喜好有点儿意思。”苏惊羽想着在竹简上看到的资料,笑道,“七公主尹含霜,有两个爱好,其一自然是美男,其二是养宠物,我们投其所好,这次就不用美男计了,用小蓝,不过她有一点很让人伤脑筋,她太宅了,她的府邸守卫非常森严,与其冒险闯进去,倒不如把她引出来,为了省事,我才将这个任务交给六公主。”   “宅?”君清夜有些听不明白。   “意思就是长期在家,处于自己的空间中,不爱出门的意思。”苏惊羽解释着,“关于她的资料上写着,她最长可以一个月不出门!一个月……我可等不起,她不自个儿出门,只能引她出门。”   “一个月不出门?”君清夜有些愕然,“还有这样的女人……”   “就有这样的。”苏惊羽道,“所以我才说,等不起。我们与她素不相识,想进她的府邸可不容易,而六公主毕竟是姐妹,想进她的府邸太容易了,明儿就等六公主的好消息吧。”   ……   一眨眼,又是一夜过去。   “如今尹兰芙被我们掌控,这两日争取再解决了七公主,那便剩下四位公主,三公主尹殇骨留到最后,我想找她谈判谈判。”   装潢雅致的客房中,苏惊羽正拿着筷子从一碟红烧牛肉中夹起一块香喷喷的肉,抬眼望着蹲在桌子正中央的黑猫。   “小蓝啊小蓝,你说你这几天上哪疯去了?我差点儿以为你丢了。”苏惊羽将夹着肉的筷子在小蓝面前晃悠着,“你说你这么不听话,我应该让你享受美味么?”   她的话音才落下,小蓝便迅速地伸出爪子,要将筷子上那块肉抢下来。   然而苏惊羽更快,一个抬手,避开小蓝的爪子。   “想跟我抢?就你那小短腿,够得着嘛你。”苏惊羽冷哼一声,“给你吃可以,等会儿完成任务,晚上回来再给你更多好吃的,还有,记住了,下次别到处乱跑,别夜不归宿,你知道这世间多少人惦记着你吗?要是被歹人捉去了,炖汤了怎么办?”   “喵呜——”小蓝不满地叫唤了一声,眼睛只盯着筷子上的肉。   “给你给你,看你馋的。”苏惊羽将整盘肉端到它面前,“吃吧,吃饱了干活。”   苏惊羽耐心地等待着小蓝吃饱,眼见一整盘子牛肉空了,这才将它抱起来。   与贺兰尧一同走出黑市,前往七公主府。   行至七公主的府邸附近,抬眼便看见了一袭绿衣在府门口与看门的护卫谈话,正是六公主尹兰芙。   午时将至,这个尹兰芙倒是挺守时的。   苏惊羽贺兰尧二人隐在了一棵大树之后,探头观察着府邸外的情景。   “让七妹出来见我,我倒是要问问她,将我的小白脸藏哪儿去了!”尹兰芙朝着门口的护卫怒冲冲道,“叫她出来,否则,我要找人来门口放鞭炮了,吵得她不得安宁!”   “六公主,你这不是为难人么?”护卫无奈道,“您想找我们公主算账,进去不就得了么?我们公主说了,请您进去。”   “我不进!上次与她吵架,我发誓不踏进她的府邸一步!就她这破地,满院子的猫猫狗狗,我对动物的毛发过敏,你让她出来见我,告诉她,我只给她一刻钟的时间。”尹兰芙冷笑道,“时间一到,她要是不出来……”   尹兰芙的话音还未落,忽有一道轻慢的女子嗓音在府邸内响起——   “行了,我出来了,大老远地听见泼妇骂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唇角一勾,将怀中的小蓝放下。   小蓝一落地,便撒丫子朝着前头的府邸而去。   同一时,一道杏色的身影也从府邸内迈出……   别看这几个公主都是打酱油,其实作用很不小哦~   ☆、第318章 解毒   那女子身着一袭浅杏色碎花裙衫,纤腰盈盈,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地挽起,面若桃李,玉颈修长,清丽若芙蓉。   这便是七公主,尹含霜。   “我说六姐,你这嗓门,比街上摆摊的吆喝声还大,生怕我听不见么?”尹含霜冲着正对面的尹兰芙翻白眼,“到底为了什么事儿,说。”   尹兰芙闻言,冷哼一声,“明知故问,我为何而来,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她面上摆出雄赳气昂的模样,实则只是故意找茬,设法引出尹含霜。   她的任务,应该是结束了。   而尹含霜自然是不知尹兰芙打的什么主意,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我明知故问?这几天我都没有出门。也没得罪过你吧?你好端端的跑来兴师问罪,鬼知道原因!”   尹含霜正说着,余光倏然瞥见一抹小黑影在街道边上行走,下意识转头去看,这一看,却让她目光一亮。   只因她这抬眼,正对上一双幽蓝的眼睛。   那是一只通身黑色的猫儿,正迈着优雅的步子行走在街道边,那猫儿的皮毛黑的发亮,一双瞳孔呈现出幽蓝色,神秘又妖异。   黑猫常见,但蓝眼睛的黑猫,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多么新奇的品种,只看一眼,便觉得那小家伙很惹人喜爱。   养宠物是她的喜好之一,在她的府邸之内,宠物与面首地位同等,这一只猫儿的出现,无疑是给她后院里的那些宠物又添了一个伙伴。   尹含霜此刻的注意力都被黑猫吸引了过去,一时也无暇顾及前来找茬的尹兰芙,她抬脚,朝街边的那只黑猫缓缓走去。   她的步子缓慢而轻,生怕惊扰了那只猫。   而黑猫似乎也察觉到她的靠近,抬起头看她,眼见她愈走愈近,它缩了缩脖子,似是想跑。   “小猫乖,别跑啊,跟我回去吧……”尹含霜碎碎念着,手已经伸向了它。   眼见指尖离那黑猫的皮毛不过几寸的距离,哪知那猫儿忽然间朝着她的手蹿去,张开口,一口咬在了她的手指上!   尹含霜惊呼一声,下意识将手迅速缩回。   好在那只黑猫并没有死死咬着,咬了一口后便松了开,而后迅速转身撒腿狂奔,不消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主!”看门的护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见尹含霜被猫咬了,赶紧奔上前查看,“公主,可是被猫咬了?那猫的牙可不干净,咱们快去看大夫!”   他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尹含霜伸手扶了扶头。   被那黑猫咬了一口,这会儿就觉得一阵昏沉的眩晕感袭来。   她顿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越来越迷糊。   那只猫——不正常!   而她来不及多思考,只觉得脑子愈来愈沉,随即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身后的护卫吓了一跳,“公主?!”   尹兰芙见此,亦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只猫……是那几个人派来的?尹含霜只被咬了一口,便陷入了昏厥。   而下一刻,她就知道了,不仅仅是昏厥。   只因尹含霜的唇色渐渐发紫。   那只猫的牙有毒!   尹兰芙心下暗暗一惊,难道尹含霜会被毒死?   “公主中毒了!”耳畔响起护卫惊惶的喊叫声,不多时,公主府内有多名下人涌出,将尹含霜抬进了府邸内。   “六公主,您也看见了,七公主中毒了,你们有什么矛盾,还是等七公主醒了之后再说吧,六公主您请自便!”护卫朝着尹兰芙说了一句,便转身回府邸内了。   尹兰芙望着手忙脚乱地众人,眸光中划过一抹思索。   尹含霜……会死吗?   想到这儿,她抬眼,扫了一遍四周。   目光在触及到树后的人影时,稍作停顿,而后,她抬脚走上前去。   到了树后,看见意料中的二人,她道:“就知道你们会在这附近,这就是你们对付她的计策?在猫的牙上下毒,而后让猫去咬她,这是要毒死她么?”   “并不是。”苏惊羽道,“她中的这个毒,天下间能解毒之人屈指可数,若是没有解药,挨不过三日。我会给她解毒,但不是现在,先晾她个一两天,等女帝陛下着急了,颁下悬赏令,我再为她解毒,届时,我要在女帝陛下那儿求个一官半职,借着官职,方便接近其他的公主们,否则以我如今的平民身份,想接近她们可不简单。”   尹兰芙闻言,又问:“这么说来,你是要放过尹含霜?”   “我说给她解毒,但没说放过她。”苏惊羽悠悠道,“在解药里再加一味迷药,让她陷入沉睡状态,我再告诉女帝陛下,想要公主彻底康复,需要数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总之,在我达到目的之前,她会一直沉睡下去。六公主,如此一比较,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比对她好多了?至少我能让你一直保持清醒。”   “哼,你要是真对我好,就说服那谁,让他来见我。”尹兰芙冷哼一声,“要是他肯跟了我,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你还担心我以后会出卖你么?”   “君清夜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他这人一向很固执,你若是第一眼没能给他留下好印象,这以后想入他的眼可就难了。”苏惊羽挑了挑眉,“不过,你既然想见他,我会转达,他来不来,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原来他叫君清夜……”尹兰芙嘀咕了一声。   “从他的话语里我可以看出,他喜欢你。”尹兰芙望着苏惊羽的目光有些不善,“而你却不喜欢他,既然不喜欢,就和他说清楚,让他离开,别老让人家跟着你,你很享受被追随的感觉么?”   苏惊羽闻言,白了她一眼,“你从哪看出来我很享受被他追随的感觉?这是你自个儿想象的吧?我方才说了,他的性格有些固执,赶都赶不走,你若那么喜欢他,就自己去争取,别将怨气发泄在我身上。别忘了,你如今还要听我的。”   “……”尹兰芙沉默了片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谈关于君清夜的问题,而是问苏惊羽:“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惊羽道:“与你无关。”   尹兰芙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脾气还挺大,一点儿都没有身为俘虏该有的模样。”苏惊羽望着尹兰芙的身影,悠悠道,“看来还是我的态度太好了点。”   “我也是这么觉得。”旁听的许久的贺兰尧开口,慢条斯理,“这个俘虏太张狂了点,是该给点儿教训,让她晓得收敛。”   “罢了,这样的性格,反而讨喜一点,总比那些心机叵测的人好,有些人表面曲意逢迎,实则内心藏着诸多诡计,这样的人才要特别提防,而尹兰芙这种任何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女子,显得简单,也好掌控。”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她若只是心里不爽口头发泄几句,那就让她发泄吧。不要将态度看得太重要,重要的是,她不会捣鬼就好。”   “小羽毛还是心慈呢。”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若是换成我,定要教训得她哭天喊地,不敢再犯。”   “算了算了,这点破事别必要计较。”苏惊羽说着,推搡着贺兰尧,“走了,我午饭没吃够,咱们再吃点心去。”   “……”   ……   这一头二人在街上悠闲地晃悠着,另一边的皇宫里,却是不得安宁。   七公主被野猫咬了手指中毒一事很快便在宫中传开,数名御医束手无策,宫内众人一时哗然。   被猫咬了一口便中毒昏迷不醒,生平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哪怕是不干净的野猫,顶多感染伤口生个病,哪能被咬一下便唇色发紫,迅速昏厥,一副中了剧毒的模样?   这一夜,宫中所有御医集聚与七公主榻前,望着榻上昏迷的人,议论纷纷。   “野猫,我看不是,从未听说被野猫咬伤会有这样的症状。”   “有人说,兴许是仇视七公主的人将毒下在猫牙上,对方深知公主爱养宠物,这才出此毒计,给公主设下陷阱,问题是,把毒下在猫牙上,猫怎能存活,难道猫本身能抵抗毒性么?”   “你的意思是,这猫天生带毒才对?”   “应是如此。只可惜,不知是何品种的猫。”   “眼下看来,只能请女帝下悬赏令了,我等才疏学浅,兴许民间会有什么高人。”   ……   众御医商议过后,纷纷请示女帝。   女帝应允,当即令人在民间张贴悬赏令。   七公主身中剧毒,若有高人能为公主解毒,赏黄金万两,丝绸百匹,除此之外,可向女帝再提愿望。   悬赏令一出,一时之间引起无数民众围观。   有自诩医术高明者入宫为公主解毒,结果却并不乐观。   ……   一转眼便是又一日过去,传闻,七公主的手足已经开始冰凉,呼吸微弱。   宫内宫外一时沸腾。   “听说,昨天到今天进宫的大夫有百来个了,都没能给公主解毒,看来这毒真是相当棘手呢。”   “可不是呢,宫里的御医治不了,民间的大夫也束手无策,看来七公主这回是凶多吉少了,唉。”   “听说现在呼吸微弱,约莫熬不过明天了。”   “……”   “阿尧,差不多了。”人群外围,苏惊羽听着民众的议论,朝着身侧的贺兰尧笑道,“该出手时就出手。”   贺兰尧悠悠道:“那就去罢。”   苏惊羽轻挑眉梢,跃身而起,如一道轻烟一般掠过人群,落在悬赏令跟前,伸手揭下悬赏令。   ……   半个时辰之后,苏惊羽同贺兰尧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之上,由宫中侍卫接送。   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之前停下。   二人下了马车,被带进了殿内,领路的宫女领着二人到了尹含霜躺着的榻前,道:“这位便是七公主,二位可要尽力。”   “自当尽力。”苏惊羽淡淡道,“我行医的时候,不希望有外人打搅,请你们都退出去,让我能在清净的环境之下救治公主。”   那宫女闻言,并未多言,喊着殿内的所有宫人到殿外去等候。   眼见外人都退了出去,苏惊羽这才坐在了榻上,伸了个懒腰。   贺兰尧走到了榻前,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   “我就说嘛,咱们小蓝的毒哪是那么好解的,这天下间没几个能人能解。”苏惊羽拿过贺兰尧手中的药丸,另一只手掐着尹含霜的下颌,使她张开了嘴,而后,将那枚药丸喂了进去。   这枚解毒丸是加了料的,能够帮她解了小蓝的毒,却又会让她陷入沉睡。   等她醒过来的那一日,这鸾凤国的江山兴许易主。   尹含霜服下药丸之后,不出一刻钟的时间,苍白的脸色便微微有所好转,原本泛紫的唇,这会儿紫色也渐渐褪去,转为正常的唇色。   “好了,可以去女帝陛下那儿邀功了。”苏惊羽道,“我是打着行医的名号进来的,女帝兴许会封我当个御医?”   贺兰尧闻言,唇角轻扬,“怎么,当个御医还值得高兴?”   “我当过国师、当过密探、当过玄衣卫、当过王妃……就是没当过御医。”苏惊羽挑了挑眉,“你说,要是出云国咱们回不去了,我在这鸾凤国混个高官当当可好?若是他日邵年真的问鼎帝位,你说,他愿意给我个一官半职么?”   “愿不愿意给你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若是我向他提,他会答应我。”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可惜,我这个人追求自由,名利权势无法束缚我的脚步,我早说了,不愿意帮任何人打江山,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有那个闲工夫,我想与你周游列国,游山玩水。”   “你呀,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苏惊羽伸手揉他的脸,“桀骜,自由,洒脱。”   “就算是野马,不也被你牵住了?”贺兰尧伸手揽过苏惊羽的腰,将头凑到她的耳际,“我是野马,你愿不愿意一生策马奔腾?”   苏惊羽淡定地回话,“阿尧的意思,是我在上,你在下了?”   贺兰尧闻言,目光中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要不今夜就你上我下?随你选择,我这个人好说话。”   “行了,打住。”苏惊羽抽了抽唇角,“你真是愈来愈不正经……”   “正经是给别人看的,在你面前若是还正经,那只能说明我不爱你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如此一来,你还希望我正经么?我就不正经,你能怎样?”   苏惊羽:“……”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咱们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来对付剩下的四位。”苏惊羽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开,“等我谋个职位,希望能加快点效率,早点儿将乌啼那几个小子解救出来。而后……咱们就赶紧离开鸾凤国吧,这地方我也不爱呆了。”   “你方才还说想混个高官来当当。”贺兰尧瞥了她一眼,“若是像你说的,邵年真的有一天成为这鸾凤国的王,给你个女相,你做不做?我记得当初刚认识你那会儿,你的野心就挺大的,在玄轶司的时候,一脑门心思就想着自己当主司,步步高升。”   “那是以前。”苏惊羽反驳,“单身狗的时候闲得没事,我也追求名利权势,因为没人疼,只能自己疼自己!现在我的生活十分美好,不需要名利来填充,野心已经是过去式了,懂?”   贺兰尧闻言,轻笑一声,“好了好了,听懂了,乖,朝堂这种地方太无趣了,争这个争那个的没意思,咱们还是自己玩。”   二人正乐滋滋地说话,忽闻殿外响起宫女的声音——   “参见女帝陛下!”   ☆、第319章 偷窥!   殿内的二人闻声,当即停止了谈笑,对视一眼。   女帝陛下……来了。   二人站起了身,抬眼望向殿外。   一袭明黄色裙袍曳地的女子踏进门中,逆着光,广袖流云,裙摆上以金线刺绣勾勒出的龙飞凤舞图煞是晃眼,衣裳虽华丽却并不厚重,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   再看她的相貌,这个鸾凤国的君主,从外表上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十上下的年纪,黛眉星目,鼻梁挺翘,朱唇紧抿,颇为高贵艳丽。   苏惊羽心道一句,挺会保养。   这位女帝的真实年龄应该已经已过四十,但现在看来,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是一种成熟而冰冷的韵味。   有气场。   此刻,她艳丽的容颜上神色显露出担忧与焦灼。   苏惊羽眼见她走近了,拱手福身道:“参见女帝……”   “免了,说说七公主怎样了。”苏惊羽的话还未说完,女帝已经挥袖示意她起身,显然是急切于知道七公主的情况。   “回禀陛下,公主暂时性命无忧,陛下莫要忧虑。”   “性命无忧?”女帝闻言,目光落在七公主的脸上,只见她原本苍白的神色这会儿已经微微红润,而原本象征着剧毒的紫黑唇色这会儿已经是正常的淡粉。   这样的发现,让女帝的眸光中绽放出喜悦之色。   一个时辰前,小七还是呼吸微弱,奄奄一息的模样,听说有新的大夫进宫,她原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之前的数百个大夫都无法解毒,甚至连是什么毒都无法确诊。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进宫的大夫,竟真的有本事让小七脱离危险。   “女帝陛下,七公主的毒性已经解了大半,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她暂时还是醒不过来。”苏惊羽淡淡道,“此毒太棘手,民女能力有限,用祖传的秘方为公主解毒,也不能让公主尽快苏醒,以民女估计,想要公主彻底苏醒过来,兴许要数月的时间,或许更久。”   女帝听闻此话,静默片刻,而后道:“这究竟是什么毒?既然你能解了大半,想必知道这毒的来历?说出来,朕再下一道悬赏令去民间,寻找能解毒之人。”   “这……恕民女无法准确回答。”苏惊羽状若惆怅道,“民女只知公主所中的毒里含有一种毒花的成分,这毒花名唤地狱兰,民女只会解这一种,另外一部分毒性的成分,还需慢慢琢磨才行。”   苏惊羽胡编乱造一通,面上却正儿八经。   那什么毒花是她临时杜撰,女帝即便是找大江南北的神医来,人家的回答想必也是——没听说过。   反正如今她是大夫,她说了算,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她让七公主脱离危险的功劳摆在眼前,女帝无论如何都会赏。   “看来,朕只能再另想办法了……”女帝望着榻上的人,低喃一声,而后终于抬头,正眼看苏惊羽,“这两日进宫的大夫有一百多人,加上御医院的御医,都对公主的毒束手无策,你虽然不能让公主苏醒,但你的能耐已经胜过之前的大夫们,能让公主脱离危险,理应记你一功。”   苏惊羽闻言,谦虚道:“陛下过奖了,或许只是民女凑巧认得公主所中之毒罢了,不见得御医们的医术就比民女差,没能让公主彻底解毒,民女不敢讨赏。”   “若是今日你不来,小七恐怕撑不过多久,能从阎王爷那儿抢回她一条命,已经是大幸,朕说一不二,说赏就要赏。”女帝淡漠道,“你叫什么名?”   苏惊羽道:“民女霜满天。”   “好,七公主如今还未苏醒,你便留在宫中,继续琢磨此毒,等哪一日公主苏醒了,你可以向朕提一个要求。”女帝的声线毫无起伏,“你,愿意留下吗?”   苏惊羽闻言,欣然应允,“民女愿意。”   “那好,即日起,你就是御医院中的一员了,朕赏你黄金万两,丝绸百匹,另外再赐你一所住宅,朕希望能尽快听见有关于七公主的好消息,你要多多费心了。”   “谢女帝陛下。”   自打女帝进门,贺兰尧便如同雕塑一般站着,苏惊羽同女帝说话时也是旁观着不插一句话,而女帝也没去理他,足见鸾凤国男子的地位之轻。   就好比在其他国度,男子出行身边带着侍妾,男人们谈事,侍妾插不上话,也甚少受到关注。   女帝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见她并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   “还真成御医了。”女帝离开之后,贺兰尧悠悠开心,“小羽毛,你心想事成了。”   “我是来治病的嘛,除了御医之外,也谋不到其他的官职了。”眼见四下无人,苏惊羽便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揽住贺兰尧的脖颈,“对于这位女帝,阿尧你有何评价?”   “不简单。”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只能这么评价。”   这女帝看似不苟言笑,稳重严肃,与那些嘻嘻哈哈毫无气魄的公主比起来,高了何止一个档次。   鸾凤国的女子,大多豪放、洒脱,却又有点儿自以为是,少见有贤良淑德者,只因她们活得像男人一样风流,完全谈不上温婉贤惠,公主们更是一个赛过一个飞扬跋扈。   “看多了鸾凤国女子的嚣张面孔,再看这女帝,只觉得是众多泼妇中的一股清流。”贺兰尧不咸不淡道。   苏惊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不错,至少她在女帝身上看到的只有冷漠严肃,而不是鼻孔朝天。   “这么一看,尹清罗还真不像她亲生的。”苏惊羽道,“尹殇骨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亲不亲生与我们无关。”贺兰尧道,“现在没什么要紧事儿,出宫去吧,看看这女帝赐给你的府邸长什么样。”   ……   一晃眼,午时将至。   苏惊羽同贺兰尧坐在马车上,侍卫驾驶着马车往城南方向而行,到了一个宅邸前勒马停车。   “霜御医,这便是陛下赐给你的宅子。”   苏惊羽闻言,同贺兰尧下了车,抬眼望着前方的宅邸,眉头一挑。   好大……的宅子。   朱红的大门,杏黄色的高墙,门前的柱子看上去似是金丝楠木,焕然一新。   她一个御医,赐住这么大的宅子,这女帝当真是大方极了,看这门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高官住的呢。   住这样的府邸,不得不说,很有面子。   “阿尧,我们进去看看。”苏惊羽拽着贺兰尧奔进宅子内。   “这地方当真大。”二人在宅子里晃悠,苏惊羽的视线扫过一间间房屋、树木、亭台,地上竟也是很干净,只有几片飘零落下的树叶,四周一片寂静。   “小羽毛,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贺兰尧道,“这府邸看上去是新建的,且也打扫得很干净,正常来说,这样宽敞的府邸应该是给贵族居住的,一般的小官住不起,且小官住这样的地方,不合理。御医虽不算太小,但也称不上大,住这里,有些招摇了。”   “既然女帝陛下有心让我们这么招摇,那又有什么法子呢。”苏惊羽悠悠道,“反正是她赐住的,咱们住着就是了。”   “我倒是有一个猜测,这住宅,或许原本是要给某个身份高的人建的,但可能因为某个原因,女帝陛下不让这人住,就空下了,今日你立了功,她一高兴就将这住宅赐给你。”贺兰尧道,“不然你以为,这宅子是专门给你建的么?女帝此举,兴许会给咱们招来敌人。”   “来就来。”苏惊羽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着,便拉扯着贺兰尧继续闲逛。   二人逛到了后院处,苏惊羽竟惊喜地发现了一个露天的温泉池。   “阿尧,看。”苏惊羽伸手一指那温泉池,“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呢。”   那温泉池边怪石嶙峋,还有花圃紧凑,而在离温泉池方圆两丈之外的地方,设有一圈怪石堆砌而成的墙,正中央有一扇石门,此刻门是敞开着的,方能让人看清里头的陈设。   把那石门一关,便能遮挡里面的风景,享受露天温泉了。   好设计。   “小羽毛,是不是想试试?”贺兰尧淡淡一笑,拽着苏惊羽进去,随后伸手在石墙边摸索着,触到一个凸起处,往下一按。   “笃——”的一声,石门便关上了。   “原来机关在这儿。”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碰触的那一块凸起处,轻挑眉头,“也不知这是谁修建的,挺会享受的嘛。”   “咱们先享受享受去。”贺兰尧说着,转身到了浴池边,俯下身触碰池中的水,是温热的。   今儿的天气有些偏热,阳光明媚,照得这池水升温,如此一来,下池泡澡也不至于着凉。   苏惊羽走到他身侧,也伸手碰了下池水,“诶,这温度不冷也不热。”   “所以……”贺兰尧低笑一声,忽然毫无预警地将苏惊羽往池下一推,“下去吧。”   苏惊羽‘扑通’一声栽进池水里。   这个阿尧!   苏惊羽从水里钻出了水面,再看岸上,已经没有了贺兰尧的身影。   对了,方才落水时依稀也听到‘扑通’一声,阿尧应该也跳下来了。   “哗——”忽然一道破水声在身后响起么,苏惊羽转了个身,便看见贺兰尧正钻出了水面,一头墨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精致的面容上,有水滴缓缓淌下,卷翘的睫羽之上,也挂着点点水珠。   他兴许是嫌人皮面具贴在脸颊上不好受,这会儿已经揭了下来,恢复了本来面目。   那一双凤目潋滟深邃如一池寒潭,夺尽春花秋月的风情。   苏惊羽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得不说,阿尧的面孔真的……很惑人心神。   “小羽毛,看着我发呆作甚?”贺兰尧迎上了她的视线,唇角轻轻勾了勾,他忽然游近了她几分,到了她的跟前,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冰凉的指尖划过她脸上的细嫩肌肤,“人皮面具戴的太久了,揭下来透透气,好好洗个脸。”   “也好。”苏惊羽应了一声,由着贺兰尧将她脸上的那层假面具撕了下来,随手丢在了水池中。   “这样多好看。”贺兰尧捏了捏她的脸颊。   苏惊羽握住了他的手,亦朝他凑近了一分,与他鼻尖相抵,“再好看,也比不上阿尧你好看啊。”   贺兰尧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香,目光一紧,伸手勾起她的一缕发缠在指尖,随即将脸庞凑近,朝她浅浅一笑,淡樱色的唇轻启,声线温柔如丝——   “小羽毛,你的心跳,似乎加快了。”   苏惊羽听着他这话,只觉得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带着丝丝涟漪,仿佛是刻意调侃自己,苏惊羽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调侃我的?这样的情况下,心跳不加快才古怪。”   说着,她野蛮地扯开了贺兰尧的衣领。   “你好粗鲁。”贺兰尧由着她扯,漫不经心道,“如此就等不及了,之前还说我不正经,我看,你才是假正经……”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闷哼取代。   原来,苏惊羽听着调笑,恼了,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   明明是他提议进来泡澡,这会儿又笑话她假正经。   贺兰尧感受到身前人埋头细细地啃咬着他脖颈,那样的力度并不至于让他疼痛,却是让他觉得有些酥麻。   苏惊羽本想狠狠咬一口以示威,然而,触及贺兰尧脖颈上的柔滑如丝绸般的肌肤竟是又不大忍心,下口之时力道不自觉便松了几分,唇齿啃咬着,到最后竟不想离开了。   苏惊羽还想着继续,却忽然被一只手抵上了她的肩头将她与他稍稍分离了开,苏惊羽抬起眼眸之际,迎上的是贺兰尧的唇。   他伸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几个旋身带着她到了水湖边缘而后将她抵在了岸边,凤眸撞进她微微有些发怔的星眸之中,他眸中划过一丝笑意,随后闭上了眼。   此刻他倾身将她压在岸边,肩部以下的地方依旧是泡在湖里,由于倾身的动作,他的墨发从肩头滑落散下,落在她的肩上,与她的乌发交缠。   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愈发的缠绵悱恻。   二人沉浸在美好的气氛中,一时间没有发觉到,石墙之外,有一双眼睛正透过石墙的缝隙看里头的场景。   温泉湖外围的石墙是由一块块的怪石凑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参差不齐的残缺美感,本该是紧密而无遗漏的,可或许是修墙宫人的疏忽,墙面上有几块石头粘的不够紧,开了一个约莫手指那么大的缝隙。   苏惊羽贺兰尧起初没有细细观察石墙,自然是没有发现。   此刻的石墙之外,一名身着浅蓝色纱裙的女子站立着,目光穿过缝隙看浴池之内的二人,一时愕然。   这本该是她的新府邸,可她前几日惹了母皇生气,母皇便没收了这座府邸,本以为过几日母皇气消了就会将府邸还给她,却没有想到,今日她这府邸却进了陌生人,且他们还进了自己找人修建的温泉湖。   母皇竟然把她的府邸送给了别人?!   她满肚子怒火,本想让那温泉湖内的两个人滚出来,找个理由除掉以泄心头之恨,大不了再给母皇骂一顿,她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旁人霸占。   然而,她的目光接触到那男子的面貌时,却是惊愕了。   颜如舜华,美若妖孽。   那双眼睛清冷又魅惑,像是锋利的钩子,直勾到她的心坎里去。   肌肤若冬日的雪一样洁白,乌发散在肩后,真真正正的尤物。   用尤物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惊艳真是无法言说。   一定要将此男纳入后宫,否则就太遗憾了。   她正乐滋滋地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   “公主,您在干什么?”   她闻言,当即转头朝着来人道:“你来的正好,快去叫人来包围这里,里面有一对男女,女的杀了,男的活捉。”   她的声线虽不高,却足以让池子里的二人听见。   二人均是一惊,没想到外头有人,贺兰尧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过一旁的外衣,破水而出。   站在岸上之时,衣裳已经穿好了。   该死的,有人接近,竟然没发现。   尤其是他听到那句‘女的杀了,男的活捉。’   贺兰尧目光中盈起杀气,身影一闪到了石门边,将机关打开。   石门开启,他抬眼就看见了前方站着的蓝衣女子,那女子正打量着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脸,目光泛着贪婪之色。   贺兰尧冷笑一声,一晃眼到了那女子身前,扬起了手,伸出两指,直直袭向那女子的双眼——   ☆、第320章 杀人灭口   贺兰尧这一出手十分地快准狠,毫无半点犹豫和顾忌,那修长白皙的指尖扣住了对面那人眼眶里的眼珠,指节屈起,往外一掏——   两颗鲜血淋漓的圆状物体从女子的眼眶中飞出,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度,而后落地。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正要划破气流,贺兰尧伸手在那女子的脖颈上落下一记手刀,让她将惨叫声咽了回去,转变为一声闷哼。   若是她鬼哭狼嚎的引来人那可就麻烦了。   好在此刻这府邸之内空荡荡的,除了他和小羽毛,便只有这偷窥的女子与她的丫鬟。   她方才偷窥的时候,对她的丫鬟说——   快去叫人来包围这里,里面有一对男女,女的杀了,男的活捉。   想杀了小羽毛,活捉他?   贺兰尧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这女子的意图。   又是一个恶心滥情之人。   此刻,那被剜了双眼的女子瘫坐在地上,两个眼眶空洞,原本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已经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而她的身后,丫鬟望着眼前的情景吓得石化,两条腿都在打着哆嗦,望着贺兰尧,眸光中呈现恐惧之色。   这看似美如画一般的男子,单薄纤瘦,竟如同地狱恶鬼一样狠厉残酷。   他知不知道他挖的是谁的眼睛!   她想拔腿就跑,但此刻双腿却是不听使唤,还在发颤。   贺兰尧斜睨了她一眼,眸光毫无波澜,身影一晃到了她身前,抬手之时,指间多了一枚细长的银针,趁着那丫鬟发怔,手起针落,一针刺入她的太阳穴。   她双眸圆瞪,待贺兰尧拔针之时,睁着大眼轰然倒地。   顷刻毙命,毫无痛楚。   斩草除根,杀人灭口,将这一对主仆都解决了,就不会有旁人知道这件事了。   剜了公主的眼睛,可是不得了的罪名呢。   “阿尧!”身后蓦然响起苏惊羽的声音,贺兰尧回过头,便见苏惊羽已经穿好了衣裳走出来。   苏惊羽走上前来,瞥了一眼那丫鬟的尸体,视线一转,落在那被剜了双眼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的双手正捂着脸,浑身战栗,瑟瑟发抖。   苏惊羽见此,面上无甚表情。   她在浴池里的时候,也听见了外头的话。   这位被称为公主的女子,对她的丫鬟说,喊人来包围这儿,浴池里的男女,女子杀了,男子活捉。   这话让人一听就清楚,她垂涎贺兰尧的容貌。   以阿尧的性格,是一定会下狠手的。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地上的女子开口,声线发颤,“你们敢这样对我,你们死定了……死定了!你们知道我是谁?母皇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死吧!”   她的情绪颇为激动,放出狠话以后,便趴在地上,伸手胡乱地摸索着。   她要找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哪儿?   “等死?”贺兰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忽然笑了,“我们可不会死,会死的是你。莫非到了此刻,你还想着会有人来营救你?这偌大的府邸内,目前只有三个活人,你即便是死在这儿,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蓝衣女子一听,当即怔住。   她的丫鬟不是应该去喊人了么?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你转身,你的丫鬟就在离你三尺之外的地方。”   女子闻言,有些不敢信地转过身,伸手朝前摸索着,摸到一具身体,是僵硬的。   她当即吓得缩回了手,只觉得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她没有援兵了。   “求求你们,放了我……”她开始求饶,“我跟你们毫无冤仇,别杀我,别杀我……放了我,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商量……”   她此刻满面血痕,神色无助,看似十分凄楚。   然而苏惊羽却没有错过她的一个小动作。   那浅蓝色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攥着,这分明是心中有着极大的怨恨才会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她此刻求饶只是故作可怜姿态,试图激发他们的同情心罢了。   贺兰尧神色宁静,迈着轻缓的脚步到了她身前,悠悠道:“看上去挺可怜,只可惜,我最缺乏的就是同情心,试图对我夫人不利,任你有千百条理由,也不能饶。”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枚银针也刺入了女子的眉心。   与之前那个丫鬟一样的死法,却比那丫鬟凄惨得多,她身子一僵,缓缓栽倒。   苏惊羽望着她那满是血痕惨不忍睹的脸,垂下了眼,“这位,想必是八公主尹香筠。”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排行应该较为靠后。   记载八公主资料的竹简上标着:八公主尹香筠,心狠手辣,争强好胜,最喜爱的肤白纤细、相貌漂亮的男子。   上面所记载的,与今儿碰见的这位相符。   现在看来,这八公主跟之前的大公主尹清罗根本就是一个德行,喜欢掠夺,心思歹毒。   “六位公主,就剩下三位了。”苏惊羽望着地上的两具女字尸首,悠悠叹息,“鸾凤国的这位女帝陛下只怕是要疯了,又失去一个女儿。”   之前的六公主与七公主,她都手下留情了,而这位八公主,委实没有能让她手下留情的理由。   “有这样的女儿,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败笔。”贺兰尧轻嗤一声,“怪只怪她倒霉,不该来惹我,好在那浴池的水有及肩高,没被她看到太多,否则真要膈应死我。”   苏惊羽:“……”   是啊,好在那浴池的水有到肩部那么高……即使被偷窥了,也只是窥到了那么一点儿。   难怪阿尧要挖了她的眼睛,因为,他不乐意自己被人偷窥,还是以一种贪婪的目光偷窥。   看上贺兰尧的女子何其多,这八公主,却是死得最快的一个。从遇见她到她死亡的这一刻,前后加起来都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这让苏惊羽不得不感叹,人倒霉起来的时候,上一刻还在天堂,下一刻便能到达地狱。   这尹香筠在外偷窥的时候心情想必很是澎湃,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掠夺阿尧纳入她的后宫,心中大概美滋滋的,而之后,便被剜去双眼,夺了性命。   苏惊羽正感慨着,便见贺兰尧将手伸入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阿尧,这是……”   “出门在外,手上难免要沾点儿血腥,有些时候,为了快速清理场地,就要用到这个东西。”贺兰尧说着,拿下了瓶塞,“化尸水。”   说着,他握着那小瓶缓缓倾倒,任由瓶子中的液体流出,滴在了地上的尸首上。   很快便有‘滋滋’声响起,是化尸水在腐蚀尸体的声音。   苏惊羽眼见着地上的尸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被那液体腐蚀殆尽,片刻的时间过去,地上便只剩下一滩血水,连骸骨都被那液体腐蚀,真真正正的死无全尸。   “这玩意比硫酸还厉害。”苏惊羽眼见着贺兰尧将瓶子收起,道,“用这玩意处理尸首,真是简洁方便。”   “嗯,不过不常用,很多时候,杀了人是不需要管尸体的,可今日不一样,死在这府邸里,尸首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贺兰尧道,“这化尸水可不便宜,通常只有黑市才有买卖,腐蚀皮肤的速度奇快,一小瓶便很昂贵,所用的银子都能给她们建个墓地了,这么说来,我对她们的尸首,算不算优待?”   苏惊羽:“……”   “好了,小羽毛,咱们出去吃点儿东西。”贺兰尧伸手抚上苏惊羽的头发,“好好的鸳鸯浴被人扰了兴致,洗不下去了,咱们去街上晃悠吧。”   “去哪儿都行,关键是,我这身衣裳都没干呢。”苏惊羽白了贺兰尧一眼,“谁让你之前把我推进浴池的,浑身的衣裳都湿了,怎么出门?”   “这还不简单,这府邸原本是八公主的,想必许多东西都备齐全了,衣裳应该有,先随便找一件穿上,出了门我带你去买新的。”贺兰尧说着,拽着苏惊羽走向了最近的那一间房屋。   到了屋子里,自然是去翻衣柜。   然而,打开柜子的瞬间,是一柜子挂得整齐的衣裳……可惜全是男款。   “都是男装。”苏惊羽撇了撇嘴,心想这多半是八公主给她的小白脸准备的,便转身离开,去下一间寻找。   进了屋,打开柜子。   还是满目男子的服饰。   下一间,打开柜子,男装。   再下一间,打开衣柜,意料之内的,男装。   再往下一间……   在翻了七八个房间之后,苏惊羽放弃了。   每个屋子的衣柜里都有衣裳,而且看上去似乎全是新的,整齐又多款式,可惜全是男款。   这八公主是养了多少小白脸?给他们各自准备了屋子,屋内的摆设都不简单,每个衣柜里都准备了新衣裳,果然是对小白脸们挺用心。   她的这座府邸,被女帝陛下没收,她多半是被气的半死吧?   “这女帝倒也挺任性,没收了八公主的宅子也就罢了,随手就赏给一个才入职的御医,真是给我拉仇恨。”苏惊羽悠悠道,“看看这些衣裳,全是男款,一件女款都找不到,干脆就穿件男装出门得了,反正也不是不能看。”   说着,她随手拿了一件蔚蓝色的衣裳出来,瞅了一眼,不错。   “看上去是新衣裳,那就先穿着吧。”贺兰尧笑了笑,“不如,你今儿就扮成男子跟我出门,我为你梳一个男子的发式,如何?你女扮男装的样子想必也很俊俏。”   “那肯定啊。”苏惊羽挑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扮成男子出门,看看鸾凤国的女子们是否会为我痴狂,虽说我不是男人,但我也想尝试一下被女人爱慕的感觉。”   贺兰尧:“……”   这什么怪癖好。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苏惊羽同贺兰尧出了门。   “阿尧,虽然我在女子中个子高挑,可这身高换成男子就太不起眼了。”苏惊羽瞥了一眼身侧的贺兰尧,“早知道我该垫个鞋,否则站在你身侧,都被你给比下去了。”   “你又不是真男人,在意这个作甚?”贺兰尧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苏惊羽:“……”   二人相携着去街上转悠了片刻,最后在一家烤鸭店前停下。   “饿了么?先吃点儿,吃完了去给你买新衣裳。”贺兰尧说着,便要牵苏惊羽的手。   苏惊羽忙躲了开,“男人跟男人牵手,那不成断袖了?”   贺兰尧收回了手,斜睨她一眼,“我一时忘了。”   二人原本想要雅间,哪知雅间已满,便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招牌菜。   上菜之前,伙计先上了一小碟花生米。   苏惊羽便啃起了花生米,正啃着,哪知肩膀忽的被人一拍,随后是清脆的女子嗓音传入耳膜,“诶,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俊男从后院跑进来?”   苏惊羽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坐着的位置正是靠后院很近,身后这女子问她倒也正常,想必是来逮哪个小白脸回去的。   只是这语气能不能好一些?她来鸾凤国这么久,都没见过几个口气好的姑娘,人家高高在上的女帝陛下说话的语气都不见半分恶劣。   如此想着,她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没看见。”   而下一刻,一支筷子便伸到了眼前,是贺兰尧随手抄起了一支筷子,将她肩上的那只手一敲。   手的主人吃痛,缩回了手,低斥一声,“你这人,怎么这般粗鲁!”   苏惊羽听出了身后女子语气中的恼怒,心下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你态度不好,我们态度自然也不能好,双方半斤八两,姑娘又何必动怒呢?”   “我只不过问个话,你们却对我动粗,还有理了你们!”身后响起了一声低喝,而后苏惊羽便感觉一只手扣上了自己的右肩。   苏惊羽微微偏头看着右肩上的那只手,指若青葱,白皙而娇嫩,此刻正试图将她掀到一边。   苏惊羽轻哼一声,左手覆上了身后女子的手,一扣一捏一扯,便扯到了自己的跟前——   “多么好看的手啊,可惜了这手的主人太过粗俗,倒是不配拥有这样的一双手。”   ☆、第321章 无耻之徒!   “你,好大的胆子!”苏惊羽听见身后的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想来又是哪家大小姐,耍起了大脾气。   通常敢用如此刁蛮狂妄的语气,身份一定不低。   可苏惊羽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对于恶霸一样的人,她自有更恶霸的方式来教训对方,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如此想着,苏惊羽无声一笑,而后抓着身后那人的手一个用力,将她直接带到了身前——   这么一来,也让她看清了对面那人的面容。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华,一袭浅紫色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秾纤合度,她一头乌发及腰绾梳整齐,发质柔软秀美,眉若柳黛,面若桃花,肤若凝脂,此刻,那双大眼正望着自己,似乎是有些发怔。   苏惊羽眼尖地发现,她右边的脸颊上,点缀着一粒小小的朱砂痣。   苏惊羽目光微闪。   君祁攸送来的竹简上有记载,二公主尹红砂,右边脸颊生来带着一粒朱砂痣。   应该说是巧合,还是上天有意安排呢,才收拾完一个八公主,又来一个二公主。   “我就是胆子大了怎么着?”苏惊羽朝她微微挑眉,抓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你咬我啊?”   此刻她是男子的装扮,遇上这样的刁蛮公主,干脆就伪装成浪荡子来戏弄戏弄对方。   “你……”尹红砂从怔愣中回过了神,望着正对面的苏惊羽,水眸微眯。   这个男子相貌倒是十分俊俏,眉眼中带着玩味之色,似乎有些纨绔不羁。   在鸾凤国,这样的长相若不是达官贵人的话,一定会沦为小白脸。   然而苏惊羽的表现全然不似小白脸,而是十足的纨绔子弟的做派,这让尹红砂心中猜测着,莫非是个贵族?   想到这儿,她低斥一声,“放开我的手!”   “脾气还挺大的么,你可知道我是谁?”苏惊羽眸光中浮现似笑非笑之色,再度伸手一扯,将对方直接扯到了自己身前,而后另一只手伸出,捏上了她的下颌,让她正视着自己。   尹红砂顿时木讷。   一向都是她调戏男子的,今儿竟然被一个纨绔子弟调戏?   想到这儿,她心中不甘,想要挣扎,可她的力气不及苏惊羽的大,便只能嚷嚷着:“我再说一遍,放开我!你敢这么对我,你再不放开我,有你好看!”   “哟,这么凶,你可知现在是你在我手上,任你说话再有气势也不过是无畏的挣扎。”苏惊羽冷哼一声,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紧,道出了一句经典总裁式的恶俗台词,“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尹红砂:“……”   同一时,一直坐在正对面无声看戏的贺兰尧眼角耸动了一下,素来冷静的面容呈现出一丝龟裂。   小羽毛她竟然……调戏一个女子调戏得如此开心。   且她的做派一点儿也不青涩,倒像是个老手,仿佛她常常这样调戏女子,那么娴熟……   贺兰尧的目光流露出不悦。   原本看苏惊羽在兴头上,想着让她玩玩也就罢了,反正与她有肢体接触的只是女子,无妨。   但现在看来,她是玩上瘾了?   扮了回男子,还真把自己当男子了。   “别不知好歹,我最后说一遍,放开!”尹红砂显然被苏惊羽逗得恼了,可一只手被苏惊羽扯着抽不出来,便只能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试图拯救自己被苏惊羽紧扣着的下巴。   可她并不是苏惊羽的对手,徒劳挣扎许久之后也无效,便只能半怒半威胁道:“你若再不松开,我剁了你的爪子!”   “那我等着你来剁。”苏惊羽挑了挑眉,“别光说不做,你倒是剁啊!”   “你有种就放开我!”尹红砂怒起。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苏惊羽笑的温和无害,“你听听自己这是什么口气,你让我放我就放,那我多没面子?”   “无耻之徒。”尹红砂磨牙。   此刻,她只要搬出身份便能压制这个纨绔子,可她又不能搬出身份。   这大堂之内这么多双眼睛,若是让这么多人知道堂堂二公主被一个浪荡子占便宜且还无计可施,她的脸面往哪儿搁?这件事儿恐怕很快会传开,成为帝都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只要她不说出身份,众人看过之后也就很快忘了,当成书页一样翻过去,不会多加议论。   如此想着,尹红砂抬眼,扫了一遍四周,大多人依旧喝酒吃菜,对这边好似漠不关心,偶然有几桌客人看过来,却也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苏惊羽此刻自然知道尹红砂的心思,却不点破。   名人和一般百姓的区别就是,名人出个洋相,整条街的人都会知道,且一传十十传百,而寻常百姓出个洋相,看者顶多笑上一笑,笑完之后很快就忘。   尹红砂自然属于前者,没敢以身份压人,是因为看重面子。   因此,再愤怒,她也只能低咒一声无耻之徒。   “无耻?我无耻?”苏惊羽冲她眨了眨眼,“你看我的牙齿不是都在么?哪里就无齿了?嗯?”   尹红砂:“……”   “差不多得了。”这回开口的是贺兰尧。   他实在是看不顺眼小羽毛调戏女子的模样。   在他看来,苏惊羽只能占他贺兰尧的便宜,至于其余的生物,无论男女,他都不允。   捉弄捉弄也就罢了,怎么就不知点到即止。   苏惊羽将贺兰尧的话听在耳中,笑道:“我只是与这位姑娘眼缘好,想多与她交涉交涉。”   苏惊羽依旧没有松开尹红砂,饶有兴致地欣赏对方愠怒的神态,心中只觉得大快人心。   她没有注意到,斜对面角落的桌子,一名黑衣斗笠男子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们这儿,更准确的说他的目光是落在苏惊羽的身上。   真没想到啊,在这儿也能碰上了她。这一次竟假扮男子调戏人家姑娘。   苏惊羽自然没空去注意黑衣男子这边,只看着身前的女子笑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尹红砂被她如此戏弄,只觉得恼怒不已,长到这么大,从未有一个男子敢对她如此,动手动脚不说,还——言语轻薄。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被男子占过便宜,小白脸们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千方百计地讨好,贵族公子们也是对她客客气气,今日的这个男子,若是知道她的身份,还敢这么放肆么?   她面上不悦,可是,望着对方闪烁着笑意的眸子,唇角斜勾的弧度,不知为何心下……竟有些悸动,甚至有那么一点不排斥。   但很快,她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在想些什么,这个男子正在戏弄她,她应该狠狠地教训他一下才是。   想到这儿,尹红砂冷哼一声,抬起膝盖就要顶向苏惊羽的腹部,却不料,对方十分敏锐地往旁边一躲,而后趁着她要落脚的时候,快速提起膝盖顶了回来——   尹红砂闷哼一声,由于施力没有苏惊羽大,导致她变成了被攻击的那一个,腿一软险些栽倒。   苏惊羽终于松开了她的下巴,却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让她站稳了。   贺兰尧见此,凤眸当即一沉,“别玩了,松手!”   “你……”尹红砂望着苏惊羽无赖的模样,想要斥责,开口的那一瞬间,却又词穷了。   她竟然对一个占她便宜的纨绔子感兴趣,真是见了鬼了。   同时,苏惊羽瞥见了贺兰尧阴沉的目光,似是暗含警告,只好撇了撇嘴,松开了尹红砂的腰,将手收回。   “罢了,本公子不逗你了,你走吧。”苏惊羽噙着笑容,朝尹红砂道,“快点儿走,留在这儿,你也教训不了我,就凭你的功夫,只有被占便宜的份,要教训我,下回吧。”   “呵。”尹红砂冷哼一声,“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你了。”   “我也记住你了。”苏惊羽道,“毕竟能引起我兴趣的女人不多,你算是一个吧。”   “噗——”苏惊羽这一句话出来之后,耳边竟响起了一道喷水声。   苏惊羽闻声,眼角微微耸动。   谁笑喷了?   不是阿尧,阿尧一直便是阴着脸,也没喝水。   苏惊羽转过头扫视酒楼内的人,却见所有人正埋头吃饭,原本看热闹的几桌人中,也并没有人在喝水。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是谁如此不给面子,这样的台词有什么好笑的。   无论是放眼哪个时代,大多数的姑娘们似乎都很向往‘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如梦似幻一样的爱情,所以她认为她的这些词已经足够让一个女子不知所措的。   绝大多数女子,抵抗不了霸道总裁金句,即便是豪放的鸾凤国女子,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也很难保持镇静。   从尹红砂的态度便可以看出来了。从最初的野蛮,到后来的气恼,再到此刻的无奈,似乎都在昭示着:自己的方法很有效。   才这么想着,却见对面的尹红砂忽的抬眸看了自己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想记住我的名字,好来找我算账?”苏惊羽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我偏不说。”   “连你的名字都不敢告诉我,还说对我有兴趣。”尹红砂轻嗤一声,“敢对我如此无礼的男子你也是第一个,走着瞧。”   言罢,她冷哼一声,转过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惊羽望着她的身影走出酒楼,耸了耸肩,而后坐回了椅子上,望着正对面一脸冷淡的贺兰尧,笑道:“阿尧……”   “好玩吗?”贺兰尧不冷不热地开口,“我先前竟不知,你有这么流氓的一面。”   “挺好玩的。”苏惊羽挑了挑眉,“你没看到她方才那个表情,气的半死又无可奈何,她不敢自曝身份的,除非她不要面子。这个哑巴亏,她只能吃了。”   “小羽,你可知,你玩得开心的同时,也招惹了一个麻烦?”忽有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方才戏弄的这位,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心眼,你调戏她,她却似乎对你有了点兴趣,若是让她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可知这才是个麻烦?”   苏惊羽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头也没回,“真是稀奇啊,君大楼主竟然会来这种不符合你身份的地方?以你的性格,用餐的时候不都是将地点设在华丽丽的房屋中,没有闲杂人等么?”   “是呢,我通常不来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聒噪得很,今日是难得来此。”君祁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苏惊羽身后,轻描淡写道,“好几日没出门,闷得慌,出来闲逛,正好路过这家烤鸭店,便进来买点儿香辣鸭脖打包带回去。”   “香辣鸭脖?你也吃这个?”苏惊羽道,“那不是君清夜喜欢吃的么?你打包回去给他吃的么,真贴心。”   君祁攸:“……”   “我想,以你的头脑,应该不会看不出那女子的身份。”君祁攸径自到了桌边坐下,慢条斯理道,“我给你的资料上写得很详细,二公主的右侧脸颊上,距离鼻子半寸的地方有一颗朱砂痣,最好辨认的就是她,你不可能眼神差到看不出来罢?”   “我看出来了啊。”苏惊羽道,“我从见她第一眼便看出来了,可我还是选择了去调戏她,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值得挑战的事儿,挺刺激啊。”   君祁攸道:“是挺刺激,在贺兰兄如此阴沉的眼神下还能继续,你倒是挺有胆量。”   “怕什么,我调戏的是女人,又不是男人,我们家阿尧才不会耿耿于怀呢。”苏惊羽呵呵一笑,视线触及贺兰尧的脸色,笑声立即低了不少。   君祁攸见她笑得没底气,继续说风凉话,“你该不会是个男女通吃的吧?看你调戏女子也很娴熟,无赖的话更是随口就来,倒像是曾经做过多次这样的行为,一点儿都不像生手,在这一方面,我二弟这个老手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君祁攸,你够了。”苏惊羽板起脸,“如果你是来说风凉话的,那你可以走了。”   “好了,不说,我只是来关心你们任务进度的。”君祁攸道,“不介意跟我说说吧?”   苏惊羽面无表情道:“六公主尹兰芙已经被掌控,七公主尹含霜陷入沉睡,睡多久我说了算,八公主尹香筠死无全尸,二公主尹红砂才勾搭上,三公主四公主还没有计划。”   “八公主死了?”君祁攸挑眉,“我以为你不会杀人。”   “没惹我的,我可以放过,踩我底线,自然不能留了。”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前面这几个都好对付,接下来的好不好对付可就不知道了。总不可能个个都是智障,女皇这么多孩子,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   “三公主尹殇骨,较为复杂。”君祁攸道,“建议你留到最后。”   “这我明白,不劳你提醒。”   君祁攸:“……”   ……   二公主府。   雅致宽敞的屋子里,一抹浅紫身影站立在檀木方桌前,望着桌面上一幅画纸出神。   画中一名男子,俊美无俦,乌发束于头顶,只缠了简单的发带,剩余全散在肩后,精致的唇角扬着浅浅的弧度,万分优雅。   “不像不像。”尹红砂摇了摇头,“他没有这么优雅,他分明就是个纨绔的无赖。”   伸手将那画纸拿起,她转过头望了一眼屋子角落,那儿堆着十几个纸团子,全是她的失败作品。   外人要是此刻推门进来看,一定难以置信这竟是二公主的闺房。如此的——凌乱不堪。   尹红砂望着手上的画,敛眉思索了好片刻,考虑着要不要也拧成一团。   面容像,神态不像……按理也是失败之作。   她也不知道为何,回来的路上,脑海中都是那个纨绔子的音容笑貌,鬼使神差地到了书房,竟还提笔画下来了。   这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是真的引起她的兴趣了么……   “难得画一幅好看一点的,先裱起来吧。”她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而后将画纸轻轻放回了桌子上。   ☆、第322章 就是这么变态   望着画纸上的人,脑海中浮现起与他初见的一幕幕,那一句句无赖的言辞,此刻竟是不自觉笑出了声。   “我就是胆子大了怎么着?你咬我啊?”   “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能引起我兴趣的女人不多,你算是一个吧。”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若是这家伙知道她的身份,还能在她面前表现出如此欠揍又张狂的模样呢?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是否婚配。   有些期待与他下一次见面的场景了。   她正想着,屋子外忽的响起了敲门声,“二公主,该用晚膳了。后院的公子们都等着您呢。”   “我今儿想一个人吃,不需要他们在身旁侍候,让他们随意吧,别来烦我就成。”尹红砂头也不抬,“将饭菜端进屋来,他们若是问起,你就告诉他们,别来打搅我,谁若是不听话,明日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好,奴婢这就去吩咐。”   “等等。”尹红砂又道,“你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外头的丫鬟踏进了屋子里,“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咦,这画的是谁?”   “正要问你。”尹红砂伸手将她揪到了桌子前,“你看看这画像上的人,有没有见过?”   “没见过。”丫鬟摇了摇头,细细端详着那画,“不过这公子长得可真好看,莫非是公主近日看上的意中人?”   “看给你机灵的。”尹红砂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一会儿把我院子里的丫鬟仆人都叫来,让他们每个人都认一遍,你们不是常常出府上街么?总不可能没有一个人认得此人,另外,这件事不许往外说,要是谁走漏了风声,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是。”丫鬟应了一声。   尹红砂挥了挥手,“没其他事儿就下去吧。”   “公主,还有件事儿……”丫鬟话说到一半,有些犹豫不决。   “什么事儿?”尹红砂抬眸看她,“别磨蹭,快说。”   “大公主与出云国八皇子贺兰烨联姻的事情,公主你应该还记得吧?”丫鬟顿了顿,继而道,“半个多月前,五王爷被歹人劫持,歹人传信大公主要她孤身前去救人,结果五王爷回来了,记忆全失,大公主生死不明,坊间传闻她被仇人杀害了……”   “仇视尹清罗的人有一箩筐,她终于栽了,也是她咎由自取。”尹红砂轻嗤一声,“又提这件事出来作甚?”   “大公主不在了,可她的准驸马,出云国的八皇子还在。鸾凤国与出云国的联姻是不会取消的,这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八皇子,若是把他遣回去,那两国的关系可就不好维持了,于是乎,陛下要将这位皇子与另一个公主联姻。”丫鬟道,“这些,是奴婢方才出去买胭脂,听胭脂铺里的几个贵妇提起的,她们多半是朝臣的家属。”   “竟有这样的事?”尹红砂拧起眉头,“尹清罗翘辫子了,偏还留下了一个未成婚的驸马,母皇不想将这驸马遣回国,要塞给其他的公主,这不是捡尹清罗的破鞋穿么?”   “这……不算破鞋吧?”丫鬟唇角轻抽,“这位皇子殿下依旧是未婚的。”   “没成婚是真的,可你怎么知道他没被尹清罗碰过?尹清罗是什么样的人?她的滥情众所皆知,她的准驸马,她还能循规蹈矩地对人家?嘁,依我看,早就如同饿狼扑食一样,扑过了。”尹红砂冷哼一声,继续问道,“那几个贵妇可有说,这破鞋驸马要塞给哪个公主?”   “这……”丫鬟迟疑了。   尹红砂见她这态度,当即瞪眼,“不会是要塞给我吧?”   “公主,您在众姐妹中排行第二,大公主不在了,便是您最大了,您也到了适婚年龄了……”   “我排老二就活该我接收这个烫手山芋么!”尹红砂不待她说完话,冷眉一皱,“这种事也是能乱说的么?”   “奴婢不敢,是胭脂铺的那些贵妇说的。”小丫鬟被尹红砂呵斥一声,头更低了,“奴婢可不敢乱说啊,长幼有序,原本大公主成婚后就该轮到您的,眼下她不在了,这位异国皇子又不能回去,公主您只能收了……换个说法,陛下或许是器重您,才会将这位皇子许配给您……”“见鬼的器重,依我看,母皇她就是懒得抉择,干脆就按着长幼的顺序来扔这破鞋驸马,尹清罗玩过的东西,我才不要!既然母皇遵循着长幼有序的道理,那我也玩消失得了,让尹殇骨接手这破鞋。”尹红砂说着,转过身走到柜子边,开始收拾细软。   “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收拾东西,跑。”尹红砂简短地回答。   “什么?公主你要去哪儿?”   “趁着还没见到那破鞋驸马,赶紧跑,先消失一段时间。”尹红砂悠悠道,“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若是敢泄露了消息,你就滚回乡下老家种田吧。”   “……”   “我的终身大事得我自己决定,我的驸马,必须讨我喜欢,硬塞来的不要,尤其那还是尹清罗的……一想到这个我膈应得慌,你等会儿就把我院子里的丫鬟仆人召集过来,等他们认好了画中那男子我再走。”   “公主,你该不会是想找画像上的那位公子?”   “是呢,我和他还有一笔账要算。”尹红砂说话间,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公主,你对这位倒是很上心呢,你连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都不知道……他有那么好?”   尹红砂闻言,顿时失笑。   好?好个头。   “他哪都不好,除了长得俊俏,其余的,没一点好。”尹红砂冷哼一声,唇角却不自觉勾起,“轻佻,耍无赖,蛮横,说话不中听,又有些霸道,不过他应该对我有点意思,我离开公主府没有地方可去,他应该愿意收留我吧。”   ……   “阿嚏!”烤鸭店之内,苏惊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她抬手捏了捏鼻子,“这麻辣鸭腿有点儿呛鼻啊。”   “既然觉得呛鼻,那就不要吃这个了。”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辛辣的食物上火,换个不辣的吃。”   “别,我就要吃这个,够味儿。”苏惊羽说着,又啃了一口鸡腿肉,瞥了一眼身侧的黑衣斗笠仁兄,“我说君大楼主,你是要坐在这儿看着我们吃么?怪不好意思的,请你个鸭腿,你拿到斗笠下啃吧,别客气。”   君祁攸:“……”   “我只是觉得,小羽你的吃相很豪迈。”君祁攸道,“我从未见过如你这样容貌上等的姑娘如此不拘小节……”   “你是想说我不够优雅吧?还拐弯抹角的。”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我这个人,有好几副面孔,我可以很优雅,也可以很泼辣,亦可以很冷酷,还可以很亲和,看场合需要什么样的面孔,就摆出什么样的形象,我现在一身男装,你还要我优雅的吃相?杨桃小口,细嚼慢咽?那不成娘娘腔了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呢。”君祁攸道,“你看贺兰兄,他吃得比你优雅。”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气息,而我天生不优雅,不必要的时候,不需要伪装。”苏惊羽摇晃着手上的鸡腿,“我发现女扮男装还是很有好处的,礼仪教条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不似男子,可以这么随意。”   “看来你打心底是偏向于做一个男子的。”君祁攸低笑一声,“若你真成了男子,贺兰兄只怕要难过了。”   “有什么可难过的。”贺兰尧语气平静,“若是我有一日醒来,发现她由女变男,我依然会接受这个现实,我不是断袖,但是针对她,我可以不计较性别问题,感情,可以跨越一切障碍的。我这番话,君楼主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黑色斗笠之下,君祁攸唇角的笑意僵了一僵。   “阿尧,你为何说君楼主深有体会?”苏惊羽挑了挑眉,“难不成君楼主是个断袖?”   贺兰尧淡淡一笑,“你问他。”   苏惊羽转头看君祁攸,面上带着一丝玩味,“真的么?你有断袖之癖?看不出来啊……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的,阿尧说得对,感情,是人最难操控的一样东西,是可以跨越一切障碍的,不过我很好奇,是谁啊?”   苏惊羽只当贺兰尧是在调侃君祁攸,便跟着一起调侃。   谁让这厮之前拐弯抹角地说她吃相不雅。   君祁攸望着对面二人似笑非笑的模样,呵呵一笑,道:“我何止断袖,我还男女皆宜呢,而且,我喜欢的还不止一人个,这个回答,你们满意了么?”   苏惊羽眼角耸动,“这听起来岂不是跟君清夜一样?你们君家的兄弟是不是都这么怪胎,喜欢某个男人的同时也喜欢某个女人?好变态。”   “就是这么变态。”君祁攸笑道,“想知道是谁吗?”   苏惊羽道:“算了,不想知道。”   “我说我最喜欢的女子是小羽你,你信吗?”   苏惊羽不想和他说话,并向他扔了一个鸭腿。   君祁攸接住鸭腿,拿到斗笠下咬了一口,“小羽亲手递的鸭腿,味道真好……”   话音未落,便见对面一支筷子直朝着面门袭来,是贺兰尧扔的。   君祁攸迅速朝着边上一躲,避开了袭来的筷子,不满道:“贺兰兄,就许你调侃我,不许我调侃你媳妇?做人能不能公平点?”   贺兰尧自然没有理他,顺手抄起了整个筷子筒,扬手一抛,数十支筷子携带着他的怒意,朝着君祁攸射出。   君祁攸见此,忙扣住椅子把手一个迅速地转身,带动了整个椅子,用椅子背来抵挡射来的筷子。   贺兰尧身形一闪到了他身侧,朝着君祁攸座下的椅子飞出一脚!   ‘啪’的一声,椅子整个飞出,与君祁攸分离,同一时,君祁攸也迅速起身避开,勉强站稳,身影一晃,奔出店门外。   “我还有事儿,不跟你们玩了!”他留下这么一句话。   “打不过就想跑,门都没有。”贺兰尧冷笑一声,追出门去。   敢在他面前对苏惊羽表白,即便是玩笑话也不行。   非要将这厮打个金光灿烂不可。   二人相继奔出门去,留下苏惊羽还在店内吃烤鸭。   苏惊羽懒得去管,悠闲地坐着。   要不了多久,阿尧就会回来的。   然而,苏惊羽没想到的是,贺兰尧还没等到,便等来了一个小麻烦。   一道浅紫身影跨过了店门,一进店,目光便朝着苏惊羽那桌望了过去,见到想要见的人,女子的唇角轻扬,抬步走上前去。   苏惊羽的余光瞥见有人朝自己走来,抬眼一看,竟是——尹红砂?   一个时辰之内,她去而复返,是来收拾自己的?   不对。   苏惊羽的目光落在尹红砂的肩上。   她背着包袱,若是来收拾自己,背着包袱作甚?   “你……”苏惊羽开口,正想询问,却被打断了。   “你跟我过来,咱们谈谈。”尹红砂不由分说扯过了苏惊羽的衣袖,扯着她走向后院。   苏惊羽见她的神态并无怒意,只觉得不是来算账的,便也跟着她到了后院。   “我问你,你说,能引起你兴趣的女子不多,我算是一个,这话是不是真心?”尹红砂双手环胸,悠悠道,“回答我。”   苏惊羽顿时有些好笑,“你去而复返,就为了问这个?”   “我老实跟你说,我这次出来,短时间内不打算回家,我母亲可能要逼婚,我收拾了盘缠偷偷溜出来了。”尹红砂说着,顿了顿,道,“你……愿意收留我么?”   “什么?”苏惊羽眼角微抽,“你离家出走?打算让我收留?你这不是都背了包袱了么?一定是有带银两吧?你有钱在身,求助我作甚?又不是没地方吃没地方睡,何必缠上我?还有……你母亲可能要逼婚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婚期还没有定,那你逃什么婚。”   “等婚期定下来那还得了?”尹红砂挑了挑眉,“我就是要在这个节骨眼逃跑,等婚事定了下来,想跑可就难了,怎样,是不是觉得我聪明,挺有先见之明?”   “姑娘,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跑,成了婚又能如何?你可以三夫四侍啊。”苏惊羽道,“难不成男方是什么高等人物,不允许你养小白脸?”   “既然我找上你了,就没想要瞒你,我是权贵之女,男方也是身份高等的人物,但是我讨厌这个人,所以,拒绝与他成婚,我有三夫四侍的资本,但我看人,也是要挑的,不喜欢的,送上门来都不要。”尹红砂说着,望向苏惊羽的眸光满含希冀,“你会收留我的,是么?”   苏惊羽:“……”   收留她?开什么玩笑。   “不行。”苏惊羽拒绝了,“我们家,家教甚严,不能带陌生女子回家,这样便是失了礼数,姑娘,你还是找别人吧。”   “什么叫陌生女子?你我已经见了两次,你甚至言语调戏过我,这还算陌生么?”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敛起,“是你招惹我在先,既然招惹了,我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你?”   “我招惹你?你敢说不是你先拍了我的肩,你凶神恶煞在先,我戏弄你权当是教训你。”苏惊羽淡淡道,“你说和我不算陌生,那么我且问你,我叫什么你可知道?”   “这你又没说,我哪知道。”尹红砂咬了咬牙,“看你的穿着打扮也是富裕人家,难道连一间给我住的屋子都没有?”   “不是有没有地方给你住,而是——男女有别!我又不是那些低等的小白脸,哪能随便与你同住。”苏惊羽转过身,“这附近客栈有许多,你随便找一家投宿吧,你想过离家出走,就应该想到你可能在外投宿,四处奔走。”   苏惊羽不想与她多浪费唇舌,迈步便要离开。   “你站住!”尹红砂在她身后低喝一声,“我没把你当小白脸,你不是对我挺有意思么?为何拒绝我?就因为男女有别?要不你跟我过日子?我身份绝不会比你低。”   ☆、第323章 人的贱性   苏惊羽听着身后女子的叫嚣,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叫什么事儿,这二公主莫非还看上自己了?算上这一次的见面,仅仅只见了两回而已,若说是一见钟情,未免太扯淡了。   他们的初见那么不和睦,这公主不记仇已经算难得,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意思?   苏惊羽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难不成这二公主就好这口?喜欢纨绔无赖的类型?   不对啊,资料上明明不是这么写的。   君祁攸的情报,出现失误了么。   还是说,自己对她用上的霸道总裁金句显灵了……   霸道总裁金句果然是了不得,连鸾凤国的女子都能撩到。   “你为何不说话?”苏惊羽身后,尹红砂又道,“你是在考虑么?”   “不好意思,姑娘,我真的不能接你回家。”苏惊羽没有回头,只道,“我不知你为何忽然要纠缠我,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真的吗。”尹红砂面上浮现出狐疑的神色,“这该不会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吧?”   苏惊羽抬手扶了扶额,真想直接告诉她自己是个女子算了。   但是——   这二公主脾气如此大,要是回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知道了自己是女子也许更不善罢甘休了。   还是能骗先骗过去吧,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姑娘,你很好,但是不适合我。”想了半天,也只能扔出这么一句被用烂了的分手词作为借口,“我真的有意中人了,姑娘,你找别人吧。”   “口说无凭,我不信。”尹红砂语气冷淡,“你要是真有,你把她拉出来遛遛,让我看看有多么出色。”   拉出来遛遛……   苏惊羽背对着尹红砂翻了个白眼。   想象着阿尧对上尹红砂,输赢几乎是不用想的。   “有意中人又能怎样,成婚了么?这成了婚还能休呢,别把话说的太绝对了。”身后的尹红砂走了上来,悠悠道,“你让我见一见是什么模样的,她如果在意你,就会接受我的挑战,对比一下,你就会知道谁更适合你。”   “不用比了,他比你好看,比你优雅,真要比起来,你还打不过他。”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还是不用见了。”   尹红砂轻嗤一声,“有这么好?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见了。”“姑娘,之前言语调戏你,是我不对,我只当是一个小插曲,并未放在心上,请姑娘也忘了之前的不愉快。”苏惊羽迈开了步子,“咱们就此别过,你住我家,我意中人会生气的。”   “意中人意中人,你有本事让我见一见!”   “你真的想见?”苏惊羽顿住了脚步。   “想见!”尹红砂语气笃定。   “那好,你在这儿等着,我拉他出来见你。”苏惊羽道,“让你死了这条心。”   “等等,你把我留在这儿,万一你一去不回来怎么办?你得让我和你一起去!”尹红砂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苏惊羽,追了上来。   “他也是个大人物,他家不能随便闯进去。”苏惊羽回过身,“我很快回来。”   “罢了。”尹红砂妥协,“我等,但你若真的不回来怎么办?你得发个誓。”   “好,我发誓。”苏惊羽一本正经道,“好,我发誓,我若是不回来,我这辈子都没女人喜欢。”   “……”尹红砂听着她这个誓言,信了,“那好,那你快去快回。”   “嗯。”苏惊羽转身离开,走到了烤鸭店之外,而后——脚下生风,开溜!   她又不是真男人!自然不需要女人喜欢。   总算能暂时摆平这个二公主了。   不过……   阿尧方才去追打君祁攸,等会儿回到烤鸭店,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呢?   也不知道阿尧和君祁攸此刻在什么地方。   苏惊羽正想着,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抬眸望去,竟是贺兰尧。   她喜出望外,“阿尧!”   贺兰尧远远地便看见她了,到了她身前,道:“怎么不在烤鸭店里等我?四处乱跑,要不是我正好回来遇见你,又得到处找你。”   “我也想在原地等你,但是,有特殊情况。”苏惊羽说到这儿,眉眼之间浮现些许无奈,“咱们走吧,别回烤鸭店了。”   贺兰尧闻言,凤眸轻眯,“什么特殊情况?”   “说来话长,路上跟你说。”苏惊羽说着,扯着贺兰尧便挤入流动的人群中。   可不能给那二公主逮着。   走得有些远了,贺兰尧再次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跟你实话实话,你可不许生气。”苏惊羽撇了撇嘴,随后将事情的始末叙述了一遍。   如预料中一样的,贺兰尧听着她的讲述,脸愈来愈黑。   “阿尧,说好不生气的。”苏惊羽干笑一声,“这也不能怪我,我哪知道这二公主口味如此独特,我那样戏弄她,她应该满怀不甘才对,怎么就……看上我了呢,真是稀奇。”   “有些人,骨子里是有贱性的,你对她愈好,她反而愈不在意。相反,你与她作对,挑衅她的威严,反而能引起她的兴趣,让她对你紧追不舍。”贺兰尧嗤笑一声,“这二公主尹红砂,便有这样的贱性。”   苏惊羽:“……”   “好了阿尧,我又看不上她,别跟我瞪眼了。”苏惊羽讨好般地笑,“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咱们制定一个计划,由我去接近二公主,想法子也让她沉睡,如此一来,我们的目标人物便解决了四个,只剩余两个。”   正在二人说话间,街道之上忽然想起了女子的高喝,尖利的喊伴随着马匹携带马车奔腾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嚣张无比——   “前面不想死的,都让开!”   街道上的人群见马匹奔腾,慌忙向街的两边跑了开来,为那名驾着马车的黑衣女子让开了路。   眼见那马车霸道地冲撞,路人纷纷退散,却不想,下一刻,有一洁白的物体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直蹿到大街上,同一时,还有女子的惊呼响起——   眼尖的苏惊羽看清了那小东西是只白色的小猫儿。   驾着马车的人自然是没有去顾及那小东西,行车的速度只快不慢。   小东西似乎全然不知自己身处险境,眼见它就要被踏于马蹄之下,却没人料到,下一瞬,有极快的身影从马匹之前掠过,凌空将那白色的小东西捞于怀里,电光火石之间,已然从马蹄下将它救下。   当下,便有路人望着这一幕拍掌叫好。   苏惊羽抚着怀中才救下的小白猫,弹了一下它的额头,“你啊,怎么刚跟马车抢道,不要命了?”   “吁——”架马车的黑衣女子见此猛地一拉缰绳,将马匹勒住,而后便是朝着那救小猫的人怒骂——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   话未说完,在那人转过身的一刹那哽住。   只因那人的眼神实在过于冷冽,只看一眼,便让她口中骂人的话吐不出来。   她直觉,对方不是好惹的。   同一时,路人也在议论纷纷。   “原来是只小白猫,幸而这公子救得及时。”   “他胆子真不小,这样猛势的马车也敢出手。”   “这马车里的是谁这般嚣张。”   路人杂乱而喧哗的议论之声,终是影响了马车里头的人。   “赶路好好的,停下来作甚?”清脆的女子声线从马车内传出,泛着微微的凉意,显然心情不佳。   “小姐……”黑衣女子被主子的声音将思绪拉回,忙道,“方才有小猫险些被马踩死,有个公子出手救了它,我不得不勒马……”   “呵,为了救只猫就敢跟马车拼速,还真不怕死。”   随着一声冷嘲响起,马车的布帐被一只素手撩开。   修长白皙的玉颈从马车内探出,女子的面容展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肤若白雪,面若芙蓉,是个美人儿。苏惊羽只看她一眼,便认出了她。   这位,就是他们初入鸾凤国时,碰见的与尹殇骨打架的四公主,犹记得当时这四公主似乎是为了一个小白脸而打架,打输了还想要在尹殇骨背后偷袭,之后被自己阻止了,再后来,自己这边的人便与尹殇骨结识了。   苏惊羽着实没想到,今日还会碰上这位。   最近遇见公主们的频率有点儿高呢,先是在女皇赐的宅子里杀了八公主,之后出来吃烤鸭碰见二公主,好不容易甩了二公主,回去的路上又冲撞了这位四公主。   四公主名唤尹思雨,性格傲慢,喜好是收藏各式各样的珍宝,爱好奢侈品。此时此刻,尹思雨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谁敢冲撞我的马车?”   “姑娘,你确定是他人冲撞了你,而不是你的的马车冲撞了他人?”右侧传来一道几乎可以称的上是讽刺的淡然语调,马车内的女子柳眉敛起,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此刻弯腰将怀中的小猫放下。   小猫脱离了他的怀抱,便蹿到街道边去了。   女子从马车上下来,缓步到了苏惊羽身前,斜睨着他,“你还真是慈悲呢,一只小猫儿,就能让你冒着被马踩的风险去搭救?”   “第一,我是在确定自己不会受伤的情况下出手,我很有自信。第二,我对待动物,一向比对待人慈悲多了。”苏惊羽双手环胸,“请问姑娘你有什么意见么?”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余光瞥见一道白影缓缓走近,是贺兰尧。   以阿尧的脾气,这女子多半不会有好果子吃。   眼见贺兰尧走近了,忽的,另有一道黑色身影从人群中钻出,快步到了尹思雨面前,那人身形提拔,头戴黑纱斗笠。   苏惊羽认出这是君祁攸,目光微闪。   这家伙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不是被阿尧打跑了么?   而下一刻,耳畔便响起了君祁攸的低笑声,“四公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呢。”   尹思雨原本还面色不悦,听着这道声音,神色缓和了几分,视线落在了斗笠男子身上,试探性地道:“君楼主?”   苏惊羽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道一句,竟然还是老熟人?   哦,这两人是有点儿类似。   君祁攸生活奢侈,尹思雨的爱好是收藏奢侈品,趣味相投,难怪这尹思雨对待君祁攸的态度有所收敛。   “四公主,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不和他计较?”君祁攸开口,声线慢条斯理,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手中握着一只约莫四五寸长的锦盒,手指轻轻扣动锦盒的扣子,打开了锦盒,“这点儿小礼物,就当是帮我这位兄弟赔礼道歉了。”   苏惊羽瞥了一眼锦盒里的东西,眉头耸动。   一支金灿灿的发簪,流光浮动,簪头上镶着孔雀形状的饰品,颇为好看。   重点不仅是好看,那孔雀尾巴也就只有婴儿手掌那么大,上头镶嵌着莹润的翠玉,色泽通透,有眼力劲儿的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君祁攸这一支发簪,的确很不寻常,与寻常珠宝店的珠宝相比,从做工到材料,高了好几个逼格。   极乐楼的高等珠宝,外界称赞且不输宫廷珍宝。   果然,尹思雨一见君祁攸手上的簪子,脸色当即多云转晴,“君楼主每回出手都是这么不凡,我可都不好意思收了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却没离开那支发簪。   “四公主莫要客气,这支发簪,很配你呢。”君祁攸说着,将发簪从锦盒里拿了起来,抬手便斜插进了尹思雨的发髻间,“珍宝配美人,四公主回去好好欣赏欣赏。”   “多谢君楼主的礼物。”尹思雨唇角轻扬,“君楼主,有空去我府上坐坐,我会给你备好你爱喝的碧螺春。”   言罢,她轻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也不再找苏惊羽的麻烦,仿佛像是忘记了一般。   上了马车后,她道:“继续赶路。”   眼见着尹思雨的马车行远了,君祁攸才道:“贺兰兄,你这下可不能再打我了,我可是帮你们解围了呢,否则,以这四公主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出手,我照样能解决。”贺兰尧斜睨他。   “你的解决方式太粗暴了,一点儿都不温和。”君祁攸摇了摇头,“像我一样多好,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君祁攸,这四公主对你有意思?”苏惊羽挑了挑眉,“你那支发簪哪来的?有多贵重?”   “是很贵重,但更贵重的,是它的作用。”君祁攸呵呵一笑,“发簪上我加了点儿料,很有意思的,要不了多久你们就知道了。”   “加了料?”苏惊羽顿时不解,“加了什么料?有何作用?该不会是什么很猥琐的效果?”   君祁攸闻言,眼见耸动,“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   ☆、第324章 虱子?!   “君楼主这话可就不好听了。”苏惊羽慢条斯理道,“我哪猥琐了?”   “身为女子,换了身男装,便毫不脸红地调戏另一个女子,这还不猥琐?”君祁攸道,“更好笑的是,你明明做了如此猥琐的事,却还一脸正儿八经地问我你哪里猥琐。”   “君楼主,虽然方才你帮了我一个小忙,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得接受你的贬损。”苏惊羽轻瞥了他一眼。   “小羽毛,不用放在心上。”一旁,贺兰尧开口,声线漫不经心,“有些贬损的话,是由羡慕嫉妒引起的,君楼主活了二十多年都是光棍,虽然坐拥金山银山,却没有撩拨姑娘的本事,他看你身为女子比他还会懂得撩拨姑娘,他心里不舒畅,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从心底深处感到自卑,咱们也就别与他计较了。”   君祁攸:“……”   他嫉妒苏惊羽有撩拨女子的本事?   扯淡。   “贺兰兄,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可笑了,我为何要嫉妒一个女子?这简直……”   “不要多做解释。”贺兰尧打断他的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的便是事实,我们心知肚明,你就莫要再诡辩了。”   君祁攸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儿恼怒。”贺兰尧神色平静,“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有再多财富又如何,至今还是一个光棍。以君楼主你的人品,想要娶个胭脂俗粉回去倒是容易,若是想要娶上档次的出色女子,只怕很难。”   “荒谬。”君祁攸淡淡道,“以我君家的财富与江湖地位,还怕找不到一个出色的当家主母?我只是暂时还未找到,不代表会打一辈子光棍。”   “你找不到的。”贺兰尧道,“金钱再多,不能买来真情,能用金钱引诱来的媳妇,那只是冲着金钱来的,不是冲着君楼主你这个人来的。”   “贺兰兄这是在故意气我吗?”君祁攸道,“我君祁攸只要想成家立业,皇家的金枝玉叶也能手到擒来。”   “那也不上档次。”贺兰尧悠悠道,“就拿鸾凤国这几个公主为例,她们都是金枝玉叶,但你觉得,她们有多出色呢?除了生来就拥有高贵的地位,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就我目前所见到的几位公主,真是一个赛过一个智障,女子为尊的国度,养着的就是这些玩意……跟她们比起来,我觉得我们出云国的公主们都蕙质兰心。”   君祁攸:“……”   “君楼主你若是觉得,只要是金枝玉叶就够上档次,那我可真是笑而不语了。原来奸诈如你,心中有这样错误的认知,那你不妨试着娶个公主回去,哦对了,鸾凤国的公主可不好娶,应该是入赘,依我看,今日这位四公主就挺适合你。”   贺兰尧说着,伸手揽过苏惊羽的肩,悠然道,“我年方十九便拥有如花美眷,而君楼主你一把年纪了,还不打算娶妻,你想打光棍打到何时呢。”   君祁攸的眼角几不可见的一跳:“……”   好个贺兰尧,总拿他打光棍这事儿嘲笑他。   苏惊羽眼见君祁攸不说话了,顿时觉得心中畅快。   她依稀可以猜到君祁攸纱笠下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了,阿尧的这番话,必定能让君祁攸郁闷许久。   看他还敢说她猥琐。   “君楼主若是没有别的事儿,我们要回府了。”苏惊羽笑道,“女帝陛下赐予给我的府邸,又宽敞又大气,君楼主有没有兴致去参观一下?”   “不了。”君祁攸道,“我不是个闲人,回去还有一堆账务要处理,告辞。”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尧,他心塞了。”苏惊羽望着君祁攸的背影,目光中笑意闪烁,“你说话总是这么犀利而逗趣。”   从贺兰尧口中出来的话,常常都能把人气得无言以对。   “谁让他笑话你了,我不得笑话笑话他么。”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再说了,我原本说的也是实话,不存在浮夸。”   “好好好,知道你是替我出气。”苏惊羽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出来够久了,回府去吧。”   “再去一趟成衣店。”贺兰尧道,“给你买几件女子的衣裳。”   ……   二人买好了衣裳之后,回到了女帝赐的府邸,苏惊羽便将面见女帝时的人皮面具戴了回去。   调戏二公主尹红砂时,她展示人前的是真容,作了男子的打扮,这会儿摇身一变变回御医霜满天,自然要将假面具戴回去。   如此一来,下次再遇见二公主,便不用担心被她纠缠了。   “自从辞去了玄轶司的职位之后,我便是闲人一个,好久没有体验工作的感觉了。”苏惊羽仰躺在藤椅之上,悠悠道,“现如今暂时当了御医,每日都要装模作样进宫一趟,我又要变回从前那个勤快的我了。”   贺兰尧闻言,眉头轻挑,“你这御医当不了多久的,别忘了,我们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这个万恶的月恒,真想看他长什么样,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苏惊羽磨了磨牙,“要不是这厮,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费神费脑,真是混账。”   若不是月恒出幺蛾子,这会儿他们早已离开了鸾凤国。   不过,月恒提出的一个条件倒是挺吸引人:只要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便说出阿尧的生父是谁。   “我们迟早会见到他的。”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只要他现身,就不怕收拾不了他。”   ……   第二日,苏惊羽起了个早,洗漱用饭过后便去往皇宫,带上了贺兰尧同行。   偌大的府邸,暂时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多余的下人,他们便共乘一匹马,前往宫中。   到了宫门之外,下马步行,苏惊羽一路听见不少议论声,大多都是关于八公主尹香筠。   那个被阿尧剜了双眼,死无全尸的八公主,众人还不知她的死讯。   “你们听说了么,八公主在城南新建了一座府邸,但因为前几日犯了个错,陛下一怒之下,没收了她的府邸作为惩戒,结果那府邸被赐给了新封的御医,那么大的宅子,陛下随手就赐给一个御医,八公主气得寝食难安,摔桌砸碗,之后竟然失踪了。”   “从昨儿离开旧府邸到现在,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她会不会是气得出远门散心去了?”   “以八公主的性格,生气绝不会默不作声,通常都要制造出大动静来呢,这回倒是稀奇了,竟然不哭不闹,失踪了。”   “你们发现了么,最近发生在公主们身上的事儿好邪门,先是大公主去单独见劫匪,一去不归,再是七公主被一只野猫咬伤,中毒昏迷,现在又是八公主失踪……你们说,这几件事儿有关联么?”   “青天白日的,别胡说啊……多半只是巧合罢了。”   苏惊羽听着这些议论声,但笑不语。   果然,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已经有人联想在一起了。   “乱嚼什么舌根呢你们!”倏然间一声女子低喝在空气中响起,苏惊羽听着这声音,不陌生。   抬眼一看,一道浅紫的身影正走近,正是二公主尹红砂。   尹红砂的出现,让宫人们当即噤了声,“二公主。”   苏惊羽也微微垂下头,道:“见过二公主。”   她如今是霜满天,尹红砂这会儿自然是认不出她了。   “你们这些人,正事不干,凑在一起议论些有的没的,什么叫邪门?弄的跟闹鬼似的,还嫌最近事儿不够多么?”尹红砂斥责众人,“都想挨打了?”   宫人们闻言,当即跪下,纷纷求饶。   “二公主恕罪。”   “哟,我当是谁那么凶呢,原来是二姐。”就在尹红砂斥责众人的时候,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走近,来人正是四公主尹思雨。   苏惊羽望着这姐妹二人,直觉的又要掐。   瞥了一眼尹思雨的发髻,上头还插着君祁攸送出的那支簪子,可见尹思雨对这发簪还真是喜爱。   “我在教训碎嘴的宫人,四妹有意见?”尹红砂斜睨着尹思雨,“或者,四妹想替我来教训宫人?四妹觉得我凶,那你倒是说说,你有多斯文?”   苏惊羽本以为尹思雨会回嘴,却不料,她看过去时,发现尹思雨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   她脖子似乎不舒服,脑袋歪斜到一边拿肩头蹭了蹭,下一刻,似乎身上也出了什么异样,双手背到了身后,整个人有些滑稽地扭动。   这动作像是抓痒,且还抓的很不过瘾,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她堂堂公主不可能大肆抓挠自己,太有失仪态。   如此一来便导致她脸色难看,连眉头都扭曲了,却还是将动作放的很小,在外人看来这更加滑稽了。   “四公主,你,你这是怎么了?”有宫人看出她的异常,关切般地询问。   苏惊羽心中暗笑,目光落在尹思雨的发簪之上。   耳边回想起昨日君祁攸说的话——   “发簪上我加了点儿料,很有意思的,要不了多久你们就知道了。”   被君祁攸做过手脚的金钗子,她怎么就给忘了。   君祁攸那家伙,若是他想整人,那绝对是整不死你的那种。   “四妹,你这转脖子扭腰摇风摆柳是在做什么?你新练习的舞吗?我怎么瞅着这么滑稽,你出去可千万别这样,不对,你出去可千万别说是当朝四公主,其余的,你随意。”   “四妹,你这是在干什么?”一道清凉又带着疑惑的女子嗓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来人一袭白色罗裙,脚步轻缓。   是三公主尹殇骨。   尹殇骨见着尹思雨奇怪的举止,神色不解,但很快,像是察觉了什么,低斥,“别动!”   尹思雨听着她的话,却根本不能保持不动,她实在受不得身上的痒意。   “让你别动。”尹殇骨一手扣上了她的肩,另一手探到她的脖颈处,收回手时,指尖上多了两只如同蚂蚁一样的东西。   “虱子?”他身边,尹红砂眼角耸动,望着尹殇骨指尖的东西有些难以置信。   苏惊羽见此,心中于是想笑,然而,她区区御医若是当着三位公主的面大笑,未免失礼,便只能忍住。   虱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快被君祁攸笑死了。   “你说什么!”尹思雨听到那两个字,转过身瞪着尹红砂,“胡说,怎么可能有虱子?”   她的神色气急败坏,拿过尹殇骨的手一看,又横了尹红砂一眼,“这分明是蚂蚁!”   “虱子,蚂蚁,有什么区别么?都是虫子,四妹啊真看不出来你平时挺干净的一人这么邋遢。”尹红砂素来最喜欢与她对着干,自然不放过嘲笑她的机会。   ☆、第325章 美男计   “我素来爱干净,哪里邋遢!”尹思雨咬牙切齿,“你才邋遢呢。”   “若是爱干净,身上怎么会有蚂蚁这种东西。”尹红砂呵呵一笑,“还说自己不邋遢,为何它不跑去别人身上,偏在你身上?四妹,你是不是太久没洗澡了?”   “你休要胡言乱语!”尹思雨低喝一声,脸色涨的通红。   就在二人争执之时,尹殇骨开口了,“这蚂蚁看上去个头可真大,偏棕色,似乎不像普通的蚂蚁,四妹,你还是赶紧回去沐浴洗洗干净。”   “就是,还不回去好好清洗清洗。”尹红砂掩着唇笑,“可别靠我太近,我怕你身上还有蚂蚁,回头爬我身上来。”   尹思雨闻言,磨了磨牙,狠狠一跺脚,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跑,跑出好远依然能听见身后的笑声。   自然是尹红砂在笑。   “二姐,你也该适可而止。”尹殇骨见尹红砂幸灾乐祸的模样,悠悠道,“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回头这事传到母皇耳朵里,你也少不了挨顿骂,你如此嘲笑自家姐妹,母皇心里必定不高兴,你真想笑,就不能先忍一时,背地里再笑么?”   话音落下,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装模作样。”尹红砂望着尹殇骨离开的背影,嘀咕了一声,随即也离开了。   苏惊羽从头到尾都只是看客,只因她与宫人们站在一起,三位公主便都没有注意到她。   即使注意到她,也没人会认出,毕竟她之前与她们见面,用的都是真容。   眼见三人都离开了,苏惊羽垂眸思索。   尹殇骨果然是最特别的一人,比起其他几位的嚣张与坏脾气,她显得十分淡定从容,不在明面上与其他姐妹斗争,倒像是坐山观虎斗,也不帮腔谁,只等她们吵架结束了,说上一两句类似于劝诫的话,只让旁人觉得,她才是最明事理的一个。   记载着公主资料的竹简上,关于尹殇骨的只有寥寥几行,喜好方面,只有两字:饮酒。喜好的小白脸类型:无。   她不喜欢到处猎艳,后院仅有的几个小白脸据说全是摆设,相同特点都是练家子,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便是——陪练武。   因此,想用美男计攻她,是行不通的了。   “先解决尹红砂与尹思雨吧。”耳畔传进贺兰尧悠然的声线,“尹红砂不想被女帝逼婚,要你收留她,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她既然喜欢男装后的你,你便再出马一次,与她假意周旋,将她引到黑市,拿下她。至于尹思雨,我看她对君祁攸挺有意思,将她交给君祁攸,用同样的方式,说不定也行呢。美男计,是目前最简便有效的计策。”   苏惊羽闻言,挑了挑眉,“试试吧。”   对付这几位公主们,的确还是美男计管用呢。   ……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惊羽便去了七公主所居的寝殿,为沉睡的七公主熬了一碗汤药,做足了表面功夫,这才离开皇宫。   与贺兰尧回到了府邸,苏惊羽摘下了脸上的假面具,换上了男子衣裳,出了府。   而贺兰尧,便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用他的话说,便是时时监测,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他能保护她。   苏惊羽打心里知道,保护她只是理由之一,更大的理由,是他不想她撩妹子撩得太过分吧……有他盯着,她才会收敛。   一路行至二公主府,苏惊羽走近了府门,意料之中的,有护卫上前阻拦。   “什么人?想干什么?”护卫板着脸。   苏惊羽淡淡一笑,“这位大哥,烦请通报你们公主一声,昨日她向我提的事,我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答应她了。”   护卫听着苏惊羽的话,只觉得疑惑,不过,这话听起来,显然是与公主相识的。   护卫打量了一遍苏惊羽,见她眉清目秀,年轻俊俏,心中顿时了然几分。   多半是公主新找到的小白脸。   “那你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他朝苏惊羽说着,转身进府了。   同一时刻,尹红砂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百无聊赖地磨指甲。   “公主,您不是说,怕陛下将大公主的破鞋驸马塞给您,想要出逃么……”尹红砂身后,丫鬟小声问着,“您又回来了,是不是因为没找着那公子?”   “找是找到了,不过,那混账竟然敢骗我。”提到苏惊羽,尹红砂磨了磨牙,“他让我在原地等着他,他很快就会回来,可是结果呢?本公主等了他一个时辰,也没见着他的影子,他分明就是将我甩了!这个可恶的家伙,最好别让我再碰见他。”   “他竟然如此过分?”丫鬟吃惊,“那么公主您是不准备走了么?”   “我再想想,该去哪儿。”尹红砂道,“今早去了一趟皇宫,看了看七妹的情形,她还是沉睡着,虽然有呼吸,却一直醒不过来,跟活死人似的,还有八妹也离奇失踪,有人说,最近邪门的事儿都发生在公主们身上,而且,她们都是出府之后才遇上的倒霉事,听人这么一说,我还要不要出府呢?”   “公主,你这么说,我有点儿瘆的慌……”   二人正说着话,倏然听见房门外想起了脚步声,随后,是护卫的声音——   “公主,府外来了一名男子要见您,他说,您昨天跟他提的事儿,他考虑了许久,决定答应您!”   尹红砂听闻此话,一时怔住。   是那个家伙?   “公主,会不会是那个公子?”丫鬟在身后道。   “应该是他……”尹红砂嘀咕了一声,而后迅速起身去开门。   “那家伙现在在府外?”   “是……”护卫才开口,便觉得身侧似是刮过一阵轻风,再看面前,已经没有了尹红砂的影子。   公主竟如此急不可耐,果真是有新欢了。   ……   苏惊羽站在府门之外等候了片刻,远远地便看见府内有一道浅紫色的身影飞奔而出。   苏惊羽眼见着那人奔到自己身前,朝她莞尔一笑,“公主。”   “你这个家伙,竟敢找上门来?”尹红砂站在她身前,质问她,“昨日为何戏耍我?你说要我在原地等你,我信以为真,我等了一个时辰你都没有回来,你好大的胆子,这世上还没有哪一个男子敢让我等他这么久。”   “公主,冷静。”苏惊羽敛起笑容,轻叹了一口气,“昨日并不是想戏耍你,而是我当真遇到了急事,被绊住了脚步,走不开呢,等我处理完急事,再回到你我约定的地方,已经找不到公主的人影。”   “此话当真?”尹红砂面上呈现狐疑之色,“你昨日还有回去找过我?”   “当真!”苏惊羽道,“我若是真的故意甩开你,为何今日还要来你府上找你解释?我只希望,公主不要误会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是二公主?”尹红砂双手环胸,“我可没说过我是公主,你是如何知道的?”   “其实,我昨日就知道了。”苏惊羽道,“那一日在烤鸭店调戏公主,是我不对,公主离开之后,有人来告诉我,说我调戏的人是当朝的二公主,他曾经远远地看见公主一回,因此认得你。他说,我很快就要倒霉,我当时心中很是惊讶,没想到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我想,公主一定会来修理我呢。”   苏惊羽说到这儿,低笑一声,“但我没想到,再次见到公主你,你竟然不是来修理我的,而是……要跟我回家,我当时还以为公主你想戏耍我,跟我回家后再修理我呢,因此就没答应,后来又一想,是我得罪你在先,就算被你修理,那也是应该的。”   “原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尹红砂冷哼一声,“那你今日来找我……”   “公主,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说话?”苏惊羽打断她的话。   尹红砂这才意识到,此刻正在自家门口,偶尔有人来往经过,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公主,你现在还愿意跟我回去么?”苏惊羽凑近了她,小声道,“若是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回去,那咱们就走罢,你不用准备盘缠,需要什么跟我说便好,回去后,我任你修理,可好?”   尹红砂听闻此话,唇角一勾,“算你识相。”   苏惊羽轻笑一声,转身迈开步子。   尹红砂跟了上去。   “诶,你到底是谁家的公子?”路上,尹红砂问着。   苏惊羽道:“公主猜一猜?”   “这我可怎么猜得到?”尹红砂跟着苏惊羽走,目光扫视着四周,“你家在哪儿呢?”   “公主想必知道地下黑市吧?”苏惊羽道。   “地下黑市?你家在黑市里?”尹红砂微微惊诧,“住在地下黑市里的,只有两种人,一是租着摊位摆摊的,二是掌握着黑市运营的大财主之一,你属于哪一个?”   苏惊羽笑道:“我若说自己只是个摆摊的,公主会看不上么?”   “别忽悠我了,我看你像大财主。”尹红砂挑眉,“是不是?”   苏惊羽笑了笑,暂时不回答。   尹红砂也不再追问,只心道一句,迟早会知道的。   二人走近了前往黑市的窄巷里,尹红砂打趣道:“你我这算不算私奔?”   苏惊羽正要回答,忽觉得身侧奔过一道粉色身影,下一刻,有一人横在她与尹红砂身前。   苏惊羽抬眸一看,拦路之人竟是四公主尹思雨。   “四妹,你想干什么?”尹红砂冷眼看身前的女子,“身上的虱子洗干净了么?”   此话一出,尹思雨面色一沉,“别胡说八道,不就是两只不知从哪来的蚂蚁么,什么虱子!我这回不是来找你斗嘴的,我找他。”   尹思雨说着,目光落在苏惊羽身上,“原来你是二姐的小白脸。”   苏惊羽闻言,淡淡道,“我不是小白脸。四公主,请问有何事?”   “记性还行,还记得我呢。”尹思雨扬唇一笑,“你是君楼主的朋友,想必知道君楼主住哪儿吧?”   苏惊羽道:“知道。”   “那正好,你带我去见君楼主。”尹思雨说着,扯过苏惊羽的衣袖便走,丝毫不管身后的尹红砂。   “四妹,你给我站住!”尹红砂见尹思雨拉扯苏惊羽,面色一寒,快步跟了上去,要将苏惊羽扯回来。   “当着我的面,跟我的人拉拉扯扯,你是想找不痛快么!”尹红砂将苏惊羽扯回自己身后,冷眼看尹思雨,“你想找人,自己去找,别拖着我的人去,我怕你身上的虱子不干净,传给他可就不好了。”   “你身上才长虱子!”尹思雨恼了,顺手抄起窄巷边缘一块废弃木板朝着尹红砂丢去。   尹红砂见此,嗤笑一声,扬手接过了木板,朝着尹思雨砸了回去。   平日里就总是闹不和的二人,很快便又动起了。   窄巷行人清冷,废弃物多,二人便顺手抄起身边能攻击人的东西就扔,一时间,木屑碎石满天飞。   苏惊羽自然不去插手,退了好几步,避免受到波及。   望着前方扭打在一起的二人,苏惊羽摇了摇头。   这些公主们,太野蛮了。   苏惊羽能看出,尹红砂力气相对来说似乎大一些,尹思雨较为瘦弱,多半是打不过尹红砂。   只见尹思雨朝着尹红砂挥出了一拳,尹红砂反应极快地扣住她的手,拧到了她的背后,冷哼一声,将她朝墙边随手一甩。   原本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但尹红砂没想到的是,她不经意间竟然将尹思雨推到了墙边一根生了锈的铁钉前,那突出的钉子正中了尹思雨的眉心。   尹思雨瞪大了眼。   尹红砂也是一惊。   苏惊羽见此,眼角剧烈一抽。   “四妹?”尹红砂试探般地伸手碰了碰尹思雨的肩。   尹思雨瞪着眼,一动不动……   ☆、第326章 遇袭   苏惊羽的视线落在尹思雨的眉心,被铁钉刺穿的伤口正慢慢地溢出血来,眉宇之下的双眼瞪若铜铃,充斥着不甘。   这样的情形,当真是一击毙命。   尹红砂原本没想要杀她,只不过是与她扭打着顺手把她往墙边一扔,却没想到,这一扔,不经意就将尹思雨杀了。   尹思雨的死太过突然,这让一旁的尹红砂压根反应不过来。   尹红砂似乎还不确信,伸出手指去探尹思雨的鼻息,没有感受到尹思雨的呼吸,这才收回了手。   “我没想害死你的,是你自个儿太倒霉了。”尹红砂嘀咕了一声,站起身,转头望向苏惊羽。   苏惊羽轻叹一声,“二公主不必太自责了,你并不是存心的,只能说,四公主红颜薄命。”   “可我杀了四妹这是事实,这事若是传出去了,我难辞其咎,谁会相信我是失误?”尹红砂说着,迟疑了片刻,又道,“事到如今,我只能选择隐瞒,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苏惊羽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公主放心,这件事儿,我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苏惊羽说到这儿,稍一停顿,又道:“眼下四周没有外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四公主虽是被二公主你误杀,但这对你而言,还是有益的,四公主的死,让二公主你少了一个敌手,如今公主们都在争储君的位置,四公主即便今日不死,说不定哪一天也会被二公主你用计谋杀死,对么?”   尹红砂闻言,望着苏惊羽的目光多了一丝警惕。   “公主不必提防我,我是站在你这儿的。”苏惊羽淡淡一笑,“我希望公主你能打败所有的对手,其他的公主跟我又不熟,对我也没意思,不像二公主你,对我感兴趣,如此一来,我自然要抱紧你这棵大树,你若愿意接纳我,我自然背靠大树好乘凉。”   尹红砂闻言,顿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很看好我?”   “当然。”苏惊羽道,“大公主如今死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三公主不好男色,与我无缘,四公主已死,五王爷弱智,六公主不成大器,七公主沉睡如同活死人,八公主莫名失踪生死不知,九王爷流落民间多年,没半点儿势力,如今看来,二公主与三公主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只要公主你再解决了三公主,凤临天下之日,便不远了。”   尹红砂听闻此话,眸中浮现些许讶然,“你怎么都知道?”   “呵呵,我可是住在黑市里的人呢,消息可灵通了。”苏惊羽说着,走到尹思雨的身侧,将尹思雨的尸首放平了,寻了张破布盖上她的身躯,“先将四公主的尸首藏在这儿,回头进了黑市,我让人迅速来处理,公主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干净。”   尹红砂闻言,挑眉,“看来,你做事也是很利索的。”   苏惊羽起了身,笑着朝尹红砂伸出了手,“公主若是看得起我,便来参观参观我家可好?”   尹红砂望着苏惊羽伸出来的手,唇角轻扬,伸手覆了上去,“我喜欢聪明人,更喜欢你这种长得俊俏又会说话的聪明人。”   “公主过奖了。”苏惊羽攥着她的手,转身走向窄巷的深处,那儿有地下黑市的入口。   而就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外,贺兰尧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冷哼一声。   眼见着二人走远了,他迈着步子到了被破布掩盖的尸首边上,从衣袖中拿出了化尸水。   “滋滋”   清冷的小巷内,一时只能听到某种物体被腐蚀的声音。   很快的,那破布连同被掩盖着的女子尸首,都被化尸水腐蚀殆尽……   苏惊羽带着尹红砂,已经踏进了黑市。   二人绕过了许多的摊子,走到了一个小木门之前。   这便是君祁攸的宅子入口处。   那木门旁有着一名神色冷峻的黑衣男子,见到走在最前头的苏惊羽,便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木讷地站着,苏惊羽抬手推开了门,带着尹红砂进来之后,身后便响起了关门声。   “这是你的家?”尹红砂望着眼前的楼梯,便踏了上去。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下一刻,她便察觉后脖颈一疼。   她的身后,苏惊羽正收回了手。   她从始至终没有向尹红砂提起自己的身份,尹红砂即便跟外人提起,她也说不清自己是谁,如今,将她拐来黑市这儿动手,最是合适。   黑市里鱼龙混杂,在这样的地方失踪,即便女帝陛下听到什么风声,也无从查起。   尹红砂自然是没料到苏惊羽会偷袭自己,等她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苏惊羽望着昏迷在地的尹红砂,唇角轻扬。   尹红砂,还是太天真,又太自负了。她以为自己对她的示好,是真的想抱她这棵大树。   人本身的优越感若是太强,就容易将外人的险恶目的,错误地理解为想要追捧自己。   这些个公主们,大多是因为长时间被众星捧月,而使得心性太过傲慢,又脾气不好,再有,就是教育问题了。   想想男尊国的皇子们,大多从小受到严谨的教育,养成了满腹心机与文韬武略。   而鸾凤国的公主们,看着就像是欠缺管教的,女帝多半没有闲时间管她们,而她们的父亲们,据君祁攸的可靠情报说,个别公主的父亲只是些没有魄力的小白脸,净想着争宠,而个别有能耐的,被大公主的夫君何王夫弄死了。   何王夫,一个大写的渣男。   当着女帝的正室,迫害女帝的小白脸们,还与长公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哟,这就解决了呢。”倏然间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从头顶响起,苏惊羽抬眸一看,正是君祁攸,他正站立在楼道处,望着她。   “是呢,打晕了。”苏惊羽悠悠道,“这位二公主,就交给君楼主你了。”   “找个密室,囚了。”君祁攸慢条斯理道,“效率可真快,现在,就剩两个了吧?”   “就剩尹殇骨了。”苏惊羽道,“尹思雨也解决了,只不过,不是我们解决了,而是有人帮我们解决的。”   君祁攸闻言,挑眉,“还有这样的事儿呢?怎么解决的?给你省时间了。”   “被这位失手杀了。”苏惊羽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两人就在黑市外打成一团,尹思雨打不过尹红砂,被尹红砂一不留神给杀了,尸首被我藏了起来,阿尧跟在我们身后,想必已经将尸首处理了。”   君祁攸:“……”   “好了君楼主,剩下最后一位,明日再制定具体计划吧。”苏惊羽说着,转身离开,“现在,我要和我家阿尧去玩耍了。”   苏惊羽说完之后,便转身,打开门离开。   苏惊羽本以为贺兰尧就在不远处才对,但她没有想到,一路走出了黑市,都没有见到贺兰尧的身影。   直到出了入口,苏惊羽走到原本掩藏尹思雨尸首的地方,发现尸首已经不见,只剩余地上一摊褐红色的水。   是阿尧把尸首处理掉了。   那么他人呢?   ……   正午时分,正是日头最明媚的时候。   坐落在城南的一家酒肆内,身着浅白衣裳的女子独自一人坐着饮酒。   空旷的大堂内,只有她一人。   远看那女子,眉若柳黛,眸若杏子,鼻梁高挺,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宛如出水芙蓉一般,乌黑柔亮的发服帖地垂至腰际。   “伙计,算账。”她开口喊了一句,将手伸入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便直接拍在桌子上,随后起身走人。   伙计到了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七八个酒坛,再看那女子走路平稳,目光惊诧。   这姑娘看似弱柳扶风,酒量倒是惊人,虽然双颊微红,看起来却很清醒,连走路都不太摇晃。   真是海量。   “姑娘,还没找钱呢!”他看了一眼银票的面额,朝着那女子大喊一句。   尹殇骨头也不回,摆了摆手,“不用找了。”   离开了酒肆,她瞥了一眼明媚的日头,抬起手臂遮挡那刺眼的光芒。   天气,渐渐要热了呢。   她素来很怕热,不愿在日头下行走,便雇了一辆马车,将烈日隔绝在了外头,她便很惬意的靠着马车的车壁闭目养神。   倏然间马车外头响起‘扑通’一声,让她瞬间惊醒了,她一撩马车的布帘,朝着车夫道:“怎么回事?”   “姑娘,没事儿,刚才是街边的摊子倒了呢。”   尹殇骨听着他的话,眯了眯眼,望着他的背影,倏然打出一拳!   虽然衣服与身形和原来她雇的那个车夫差不多,但声音却不一样,她刚才听到的那‘扑通’一声,八成是原本的车夫被人打落了,这个冒牌货,必然没安什么好心。   看来,是有麻烦找上门了。   而那车夫分别是背对着她,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往边上一避。   “你是何人?”尹殇骨低斥一声,望着路边的情景,这已经不是去前往三公主府的路了。   该死。   正想将那假车夫一脚踹出去,却在探头的那一刻,余光瞥见好几道黑色身影携着长剑而来。   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人。   尹殇骨眸光一冷,朝着前头那车夫一掌打飞,随后自己占了车夫的位置,驾着马儿开始疾驰!   耳边有衣抉的破空之声划过,她知道正有一波不怀好意的人前来。   是要抓她?还是要杀她?   马车的速度快,黑衣人的速度也不慢,眼见有两人已经冲了上千,尹殇骨想也未想,一个后仰回到了马车里,躲开了那两人砍过来的剑。   现在她能确定了,果真是来杀她的。   眼下她没有大的武器,不过所幸腰间还有一把匕首,她迅速从腰间将匕首抽出握在掌心里,而后一把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双手扣上了车窗子,下一刻整个人从车窗蹿出——   同一时,木板碎裂之声在身后响起,是由于大力冲击导致,尹殇骨落地的那一刻,双手率先搭上地面就地一个翻滚——   那车窗子小了点儿,她要跳出来还真不容易,此刻身上恐怕多处擦伤。   “嗤啦——”身后响起利器刺入马车的声音,她回身去看,多支冷箭在她蹿出马车之后刺入车壁。   她方才要是没有及时出来——后果可想而知。   尹殇骨此刻无暇顾及身上的擦伤,对方人多,只能走为上计。   她脚下生风一般,身后的人自然紧追不舍。   但尹殇骨没有料到的是,一个抬眸,前头忽然闪出四道黑色身影,携着一张像是黑绳所编织的巨大的网当头罩了下来,细看那网,是绳索粗大的麻绳编织。   他大爷的。   这是尹殇骨此刻心里的想法。   为了整死她,还真费不少的心思。   那样的网,很是锋利坚固,单凭手上这把小匕首,恐怕是很难破开。   那四人是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他们的速度十分快,一眼便能看出训练有素,四人携着大网便朝着尹殇骨俯冲而下,不仅如此,他们左手捏着网边,右手几乎是同一时候伸到了身后,再次齐齐伸出,竟人手握一把弯刀!   敌方有利刃和弯刀,势不可挡。   尹殇骨瞳光一冷,望着当头罩下来的巨网,将内力汇聚于掌心之间,决定拼上一拼。   试着用内力冲开这网,如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   正准备拼了,倏然间余光瞥见一抹蓝色身影急速掠来。本以为又是一个来害她的,却没想到,看见那人面孔的一瞬间,尹殇骨微微讶异。   是她?   此刻来助阵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惊羽。   她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其中一个牵着大网的黑衣人身旁,趁着那人没反应过来,擒住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他的弯刀,随即一脚飞出——   还是朝着另一个黑衣人的方向踢出去的,如此一来,便导致两人都倒下,四人所牵着的大网,少了二人的牵扯力,自然也就罩不下来了。   尹殇骨脱离了险境,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四人中剩下的另外两人抹了脖子。   四个黑衣人联手的力量大,但单独解决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诶,没事吧?”苏惊羽转过头,朝她这般问了一句。   “没事。”尹殇骨摇了摇头,望向她的身后,“小心!”   就在他们二人说两句话的功夫,黑衣人们已经全数冲了上来,如此情况下,二人只能背靠着背,迎接敌人不断的袭击。   “多谢。”尹殇骨在苏惊羽身后道,“功夫很不错嘛。”   “过奖了,你也不赖。”苏惊羽说着,眼见一人长剑刺过来,她用手中的弯刀迎了上去,将那人的剑砍开,朝着那人下腹狠狠一踢,将他撂到。   尹殇骨同样没有放松,专心应付着身前的敌人。   要说原本还处于险境,苏惊羽的出现,让她增添了几分信心。   尹殇骨原本在应敌,余光瞥见苏惊羽一人应付着好几个,便转身一个箭步上前砍杀一人,让苏惊羽能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可同一时间,苏惊羽也看见尹殇骨身后一人逼近,便也迅速上前,朝着那黑衣人飞踹一脚,却没留神旁边刺来的剑。   尹殇骨眼明手快,将那把长剑挑开,却依旧让那剑尖划破了苏惊羽的胳膊。   右臂传来的疼痛感让苏惊羽蹙了蹙眉,随后冷喝一声,“不用管我,顾好自己就行了!”清冷的暗巷,这一刻血流遍地,尸体横陈。   终于将最后一个敌人摸了脖子,苏惊羽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飞起道道血花。   “单独出门就容易遇上这等事,这一次的此刻,可真是太多了……”尹殇骨喘着气将手中的长剑一扔,随后转过身望向苏惊羽,“你怎么样?”   ☆、第327章 你竟然帮她?   “你受伤了。”耳畔响起了尹殇骨的声音。   苏惊羽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抬眸朝尹殇骨挑了挑眉,“就这点儿皮肉伤,不碍事的。”   “虽然是小伤,但也不可小看。”尹殇骨走到她身侧,蹲下身来,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绢,“小伤也有感染的可能性,还是先包扎一下。”   “等会儿。”苏惊羽道了一句,而后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尹殇骨,“麻烦你了。”   尹殇骨接过了瓶子,打开瓶塞,往里一看,装的是液体。   她将鼻子凑到瓶口嗅了嗅,便觉得有一股奇异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似乎带着点儿淡淡的酒味。   “这是百花药酒,对外伤管用。”苏惊羽道。   “难怪我说有酒的醇香。”尹殇骨的视线望着瓶子里涌动的液体,“让人很有品尝的欲望。”   苏惊羽:“……”   果然是酒中豪杰。   对着一瓶治疗外伤的药酒都能有想喝的欲望!   “三公主,别看了,不能喝的。”苏惊羽悠悠道,“这是药,不是酒。”   “你怎么就知道它一定不能喝?”尹殇骨道,“药酒药酒,既是药,也是酒,没准能敷外伤,还能喝。”   “你的意思是想喝喽?”苏惊羽额头一跳,“我可不保证喝下去会出什么事。”   说实话,这瓶药酒最初是公子钰研制出来的,以金创药的药粉泡制,她当时拿到这瓶药酒,闻到气味的那一刻,只觉得一阵清凉的感觉蹿入肺腑,好似瞬间要冲开任督二脉,那种更胜薄荷糖的酸爽……像风油精。   久违的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喜欢它的人会十分喜欢,而不喜欢它的人闻着一点味儿就要皱眉头。   就像吃榴莲,重口味的人无比喜爱,厌恶它的人退避三舍。   阿尧就不喜欢这种味道。   而尹殇骨,显然是前者,一闻就喜欢上了。   她说有想要品尝的欲望……   “如果喝下去不会中毒的话,我可以喝一口么?”尹殇骨望着苏惊羽,神似颇为认真,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模样,“应该不会有毒吧?毕竟是药酒,多半是清热解毒,喝下去哪会出事?”   “别。”苏惊羽见她真的想试,忙劝着,“饭可以乱吃,药还是别乱吃了。”   说着,她便将尹殇骨手中的药酒拿回来,“我还是自己来涂吧。”   是药三分毒,谁知道这药酒里面加了什么玩意。有些外敷的药,就只能外敷,不能口服。   “罢了,还是我帮你。”尹殇骨道,“放心吧,我不喝。”   说着,她便将药酒拿了回来,撩开了苏惊羽的衣袖。   伤口的血已经要干涸了,血肉与衣裳沾上了,尹殇骨便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伤口与衣裳分离,而后将药酒倒了一点儿在伤口上,轻轻抹开。   “感觉如何?”她问苏惊羽。   “清凉,有点儿刺激,不疼。”苏惊羽道。   尹殇骨闻言,笑了笑,“你还真是能忍疼。”   说着,她将手绢覆在了苏惊羽的伤口上,替她包扎着,“本以为今天遇上了个大麻烦,没想到,关键时刻是你出手相助,这么多刺客,正常人都会选择坐视不理,为何你会帮我?更何况你我也不算熟人。”   “上一回在酒肆,你不也帮了我?”苏惊羽悠悠道,“当时,你也可以选择坐视不理,可你帮了,这个人情我苏惊羽是记下了,今日看你有难,我琢磨着,这些刺客咱们两一起解决应该没问题,我自然是知道风险不大才会帮你,若是风险太大,我也未必会出手,现在看来,咱两互不相欠了。”   “你这个人,倒是挺仗义的。”尹殇骨面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你已经不欠我人情了,那么若是我下一次再遇到危险,你还会出手帮我么?”   “这个……”苏惊羽眉梢轻挑,“看我心情喽。”   尹殇骨:“……”   “好了。”尹殇骨替苏惊羽包扎之后,起了身,“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喝几杯?”   “今日只怕是没空了。”苏惊羽道,“我得找个人,喝酒的话,改天吧。”   “找人……是找你的正夫么?那个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的俊男?”   “能不能别这么说,那叫肌肤胜雪,冰肌玉骨。”   “我还是觉得像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且还那么瘦削,会不会体力不好?”   “这个不劳公主担忧,他体力很好。”   “是么?”尹殇骨面上浮现一丝狐疑,随即又笑道,“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两个高大魁梧的……”   “不要不要。”苏惊羽拒绝得干脆利落,“我是看脸的,长得没他好看的都不要,我非常以貌取人,一般的俊男,看不上。”   “……”   二人边说着话,便往巷子外头走。   然而,尹殇骨一个抬眼间,不经意看见了一个地方,便扯着苏惊羽换了个方向,“绕路吧,前方又有打斗。”   又有打斗?   苏惊羽一听这话,便顺着尹殇骨刚才看的那地方望去,看见的就是暗巷里,约莫十几名布衣模样的人围着最中间一名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那男子身形晃动迅速,轻盈如燕。   准确地来说,那还不是成人,而是一个少年。   更准确地说,那就是邵年啊。   苏惊羽抬手,扶了扶额。   又得打一场架了。   “走吧,不关咱们的事。”尹殇骨的声线传入耳膜。   “可是,我还是得管。”苏惊羽轻叹一声,“是个老熟人呢。”   苏惊羽说话间,那少年的身影在半空中一个轻旋,落下的时候,靴子点在了周围一个敌人手里的刀尖上。   邵年的功夫不错,自小在迷雾山当山大王,又拿碧血七叶花当家常菜吃,年纪轻轻,内功却不输那些练功二三十年的人。   但他一个人应付一群人,还是颇有压力的。   “老熟人?”尹殇骨听着这话,顿时失笑,“看来,你又要打一场架了。”   “真是忙碌的一天。”她的话音落下,尹殇骨便觉得身边刮过了一阵轻风,苏惊羽已经窜出去了。   等她再往前头看的时候,苏惊羽已经快要接近人群了。   苏惊羽说打就打,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众人里,有人见她闯入,当然是想也不想直接拿刀招呼了过去,而苏惊羽手中正握着从之前的刺客手中夺来的弯刀,迎了上去——   刀刀相撞,划出点点火花。   对方用的同样也是弯刀。   苏惊羽目光闪烁。   又是这样的武器……第三批了。   周围的几个人见到苏惊羽的出现,看出了她是来坏他们事的,刀剑便都招呼了过来。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是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自然也包括一开始被众人围攻的邵年。   其实在苏惊羽闯入斗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一时间抽不出时间去看,他只专心应付着手上的敌人,等苏惊羽真的动了手,他才匆匆瞥了一眼过去。   原来是她。   有人来助阵,他的压力自然减轻了一些。   邵年只分神了一瞬间,又是一个人抬剑砍了过来,他一掌劈向那人的胳膊夺过了他的剑,趁着周围几个人上来,他一个利落的旋身瞬间抹掉周围一圈人的脖子。   一道道血液飞溅,二人身上都沾到了几滴鲜血。   周围敌人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倒下。   不远处,尹殇骨正迈着悠闲的步子走来,等她走近之时,敌人基本已经清扫,不需要她再相助了。   “哎哟我去,累成狗。”苏惊羽解决最后一个人,等那人倒地了她便直接坐在了那人身上,轻喘着气。   耳畔响起了脚步声,苏惊羽抬眼一看,来人正是邵年。   “多谢了。”邵年道,“若是你没出现,我一人以寡敌众,也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正说着,他的余光瞥见有一人走近,抬眸去看,见到尹殇骨的那一瞬间,他微微一怔,随即疏离而有礼地问候了一句,“三姐。”   “方才远远地看见这儿在打斗,没注意到被围攻的人竟是九弟你。”尹殇骨面上似有几分歉意,“我与九弟你也就见了那么一两回,印象不深刻,远远地没认出你来,九弟不会怪我不及时相助吧?”   “三姐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不会怪罪的。”邵年说着。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苏惊羽眉头轻拧,“你们二人在几乎相同的时间段里都遭到刺杀,我觉得,不像是巧合。”   她已经目睹了尹兰芙、尹殇骨、邵年三人的被刺杀场面了。   也就相差几日的时间,这几人都遇上了这样的事儿。   也不知其他的几位有没有遇到过……现在也没法去求证了。   都是尹家的人,且,遇上的刺客连类型都是相同的,武器都是弯刀,多半是同一组织,同一个人下的命令。   “三姐竟然也遭遇了这样的事?”邵年的目光微微惊诧。   “不错,就在刚才。”尹殇骨道,“打到一半的时候,也是这位苏姑娘出手相助,才让我减轻了压力,将刺客清扫。”   “三姐没事便好,这些刺客当真是太猖獗了。”   邵年说着,又朝着苏惊羽笑了笑,“苏姑娘,你今日帮我,这个人情我是记下了。原来苏姑娘与三姐也认识呢。”   “前不久认识的。”苏惊羽呵呵一笑,“九王爷不用太客气,小事一桩。”   “原来你们二位也是相识的。”尹殇骨道,“我起初不知道呢。”   “还未回归皇室的时候,我是在出云国生活的,我与苏姑娘也才相识不久。”邵年道。   “原来是这样。”尹殇骨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对于邵年原先的事儿,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两位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后出门的时候尽量带护卫,暗中有人想要加害你们,你们可得小心了,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再会。”苏惊羽说着,便转身离开。   独自走出了小巷,苏惊羽寻思着,该去哪儿找贺兰尧。   而就在她郁闷着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清凉而熟悉的嗓音,“小羽毛。”   苏惊羽听闻这声音,当即一喜,转过头便看见了贺兰尧。   “阿尧,你跑哪儿去了?”苏惊羽道,“我出了黑市找不着你,便来街上找,我还担心出什么情况呢。”   “我原本是在黑市外等着你的,但我没想到……”贺兰尧正说着话,忽听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便先止住了话,转过头,望向来人。   来人正是邵年,与尹殇骨分别之后,便追着苏惊羽而来。   “你在帮助我之前,还帮助了尹殇骨?”邵年到了苏惊羽身前,道,“你为何要帮她?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她的机会?六个公主中,她最让人捉摸不透,难得有机会解决她,你竟然帮她?”   ☆、第328章 宴会惊变!   “九王爷这话是在责怪我么?”苏惊羽望着邵年,语气淡淡,“是否觉得我帮了尹殇骨,就是坏你的大事了?”   邵年闻言,眉头轻拧,“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眼下这儿没有外人,你也不用如此客气地称呼我九王爷,我只是在提醒你,尹殇骨是我们的敌人……”   “纠正一下,是你的,不是我们的。”苏惊羽打断他的话,“别将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她与我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利益纠纷,仅有的几次来往,都是互相互助,算哪门子敌人?”   “你这意思是,月落乌啼你就不管了?”邵年道,“你难道忘了,月落乌啼他们还在别人的手里,那人提出的条件,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没忘。”苏惊羽目光一沉,“但我是有原则的人,你跟尹殇骨之间的斗争与我无关,我这次帮她,还的是我自己的人情,再说了,你怎么就认为尹殇骨一定会死在刺客手上?没准我不帮她,她也能全身而退,我帮了她,总会给她留下好印象,方便下次接近她,不是么?对待她,我希望能采取一个温和的方式。”   “画蛇添足。”邵年拧起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也许刺客杀不了她,但是,她在被行刺的期间,你若是再对她动手,对她而言就是雪上加霜,还怕解决不了她么?月落乌啼重要还是你的仁义之心重要?你应该做的是火上浇油,而不是雪中送炭。”   “住口。”这一次开口的是贺兰尧。   在一旁听着邵年与苏惊羽的争执,听了几句,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致经过应该是,尹殇骨被刺杀,而苏惊羽出手相助,邵年因此而感到不满。   “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从不爱欠下人情,她想怎么做,是她的自由。”贺兰尧瞥了邵年一眼,不冷不热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我……”邵年张了张口,迟疑了片刻,才道,“还以为月落乌啼他们在你们心中有多重要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明明可以尽快解救他们,却为了还一个人情而耽误时间。”   “邵年,权利固然重要,但有时候,也要多点人情味。”苏惊羽悠然道,“我也不知,你是因为当了九王爷后才没有人情味,还是你从一开始就不通情达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帮你解决了好几个敌手,你没有资格来指责我的错误,如果我是你,就先说一句感谢的话,而不是一开始就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帮你的敌人。月落乌啼我当然要救,难道救他们就必须杀尹殇骨么?哪有这说法。”   月恒当初提的条件是,让六位公主都失去争储的机会,却没有说必须要下杀手。   她有意留下几位公主的性命,目前为止,也就四公主与八公主倒霉下地狱去了。   邵年听闻苏惊羽的话,深呼吸一口气,随即道:“对,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你帮我解决敌手,我得感谢你,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与我的敌人适当保持距离,若是你与她关系好,只会让我为难,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就别与她走得太近。”   邵年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头也不回。   “这小子,还生气了。”苏惊羽望着邵年离开的身影,道,“阿尧,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你想如何就如何,管他说什么。”贺兰尧道,“如论想做什么,遵从你的内心就好。”   “还是你通情达理。”苏惊羽笑着挽上他的胳膊,“对了,你之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说,原本是在黑市外等我的,为何忽然跑开了?”   “因为我听到了某个人的声音。”贺兰尧说到这儿,眸中有寒光闪烁,“你带着尹红砂进黑市的时候,我处理掉了尹思雨的尸首,在等候你的那段时间内,偶尔也有人从我的身旁经过,不经意间,我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立即转头去找那说话之人,而就在同一刻,那人拔腿就跑,速度极快,我追了上去,追着他到了集市上,追丢了。”   “难得啊,居然有本事让你都追丢。”苏惊羽啧啧称奇,“这逃跑的功夫也是很溜呢,此人是谁?”   “只看到他的背影,没看见他的正脸,差一点就追到了这王八羔子。”贺兰尧道,“一个我们都讨厌,且很想收拾的人。他的声音,我记得住。”   “我靠,月恒呐!”苏惊羽当即眼角一跳,“他竟然出现了,还敢出现在你周围,还敢说话,他还真不怕被打死。”   然而事实是,阿尧还真没打死他,且还让他给跑了。   这个神秘的家伙,从没见过他的正脸,差一点就能见到了。   “我也没想到,他溜得如此快,到了市集上,人来人往,他只要找个地方一躲,我就拿他没辙。”贺兰尧冷声道,“当时他离我是有些距离的,若是能再近一点儿,我就能抓住他了。”   “人生就是如此,很多时候,就差那么一点儿。”苏惊羽摇头叹息,“罢了罢了,迟早会见着他的,这事儿你也别太在意了,咱们回去罢。”   离开了小巷之后,二人便回到了府邸。   一眨眼到了傍晚时分,苏惊羽正准备动手做饭菜,忽然间余光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而来,苏惊羽转头一看,是个陌生女子。   那女子见苏惊羽看过来,笑道:“您就是霜御医吧?真不好意思,我在府外敲了好几下门,也没人开,便自作主张越墙进来了。我是宫中侍女,来给您送请帖的。”   “这府邸我才搬进来不久,还没雇下人呢,因此才没人守门。”苏惊羽淡淡一笑,“你说的请帖,是什么场合的请帖?”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百花节,辰时女帝陛下要在观月楼设夜宴。”那女子说着,从衣袖中拿出请帖递给苏惊羽,“霜大人要记得带上这请帖。”   “好,我知道了。”苏惊羽接过请帖,“有劳姑娘跑一趟。”   苏惊羽眼见那送请帖的女子离开,转过了身,正对上迎面而来的贺兰尧。   “阿尧,看来,晚饭不能与你一起吃了。女皇设宴送来请帖,不能推辞。”苏惊羽说着,将请帖递给他看。   贺兰尧接过请帖,瞥了一眼上头的内容,悠悠道:“先陪我吃点儿,去宫里就少吃点儿。”   苏惊羽:“……”   ……   夜色深沉,繁华美灿的皇宫中却依旧灯火通明,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观月楼建在御花园内,被女帝邀请的众人们便都成群结队步行踏入御花园,前往观月楼而去。   苏惊羽跟着流动的人群走,远远地便看见了前方那伫立着的高大楼台。   到了观月楼外头,便有宫人上前来收众人的请帖,收过请帖之后,方可入内。   苏惊羽交了请帖,随着众人上楼去了。   那观月台极大,总共是建了五层,设宴设在最后一层,一个与寻常宫殿的大殿不相上下的占地面积,能容纳百余人,正门是入席的时候进的,与正门相对的地方又开了一扇门,走出去,就能站在栏杆之后,低头饱览御花园的美景,抬头可以观赏漫天的日月星辰。   但她此刻可没心思去想是看风景还是看星星,因为宴席上此刻已经有大半的人入座,而正前方最高的首座之上,早已坐落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是女帝了。   那繁琐的帝王冕冠之下,是一张高贵艳丽的面容,黛眉星目,鼻梁挺翘,朱唇紧抿。她的下方左侧摆着一个座位,上头坐着一名身着紫衣的男子,他面容坚毅英挺,金冠束发,袖口与腰带处绣着的金凤图案颇为耀眼。正是女帝的正夫,何王夫。   众人朝着座上的二人行过礼之后,女帝道:“开宴罢。”   苏惊羽没什么胃口,便随意地斟了两杯酒喝。   看得出来,女帝陛下的心情不太好,一直不苟言笑的,唇线紧抿,显然是有心事。   也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二公主尹红砂在君祁攸那儿关着,宫中人以为她失踪了,四公主八公主翘辫子了,宫里的人也只当她们失踪,七公主中毒未醒依旧在沉睡,今日能参加宴席的,也就仅剩三公主尹殇骨,六公主尹兰芙,以及两位王爷了。苏惊羽正小酌着,耳旁忽的响起了丝竹之声,一段曲调悠漫的音乐缓缓响起,随后,大概十余名身着浅白舞衣的女子缓缓踏步而来,到了正中央最宽阔的场地上,扬袖起舞……   这种舞蹈看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苏惊羽自然是没什么兴趣。   但苏惊羽没有想到的是,她低下头饮酒的一瞬间,忽的听见利器破空声传进耳膜里,伴随着女子一声娇喝——   “荒淫女帝,拿命来!”   苏惊羽闻声,忙随着声源看去,那正中央跳舞的十余名女子中,为首的那人手持利剑,身后众女从腰间藏着的流苏里纷纷取出贴身软剑,朝着首座上的女帝袭去。   宴席上顿时一片慌乱,不会武艺的贵女臣子们失态尖叫,纷纷起身呐喊护驾。   正门轰的一声被人撞开,闻声赶来的侍卫们纷纷入场……   这骤起的惊变引发连连的惊呼声,那为首的白衫女子势如闪电的利剑已经逼近了首座上女帝的身影。   再看女帝,却不慌不乱,迅速跃身而起避开了那一剑,持剑的女子见此,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身形极快,剑尖差一点就要划到那明黄色的衣角,终究是没碰到。   苏惊羽见此,便也起了身,到了混乱的人群中,从地上捡起一把死去侍卫掉落的剑,身影一闪到了女帝身侧。   这么好的救驾机会,没准又能升官发财了。   反正这几天打的架够多了,不在乎多打一场。   眼见那女刺客再次发起攻势,苏惊羽拿剑直接挑开女刺客袭向女帝的剑锋。   女刺客见此,转过头,一双水眸恶狠狠地瞪向苏惊羽,“找死!”   话落,一个快速的俯身,另一只手从靴子里再度抽出了一把短刀,朝着苏惊羽面门招呼了过去。   苏惊羽将头一歪避开那一击,同一时,长剑投出,逼得对方不得不后退一步。   那女刺客后退几步之后,冷笑一声,摘下挂在腰间的香囊,打开,一个旋身将香囊里的香料尽数洒出。   在她的这一动作之后,其余的女子也纷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香囊。   苏惊羽见此只觉不妙,低喝一声,“闭气!”   “没用的。”为首那女子冷冷一笑,“这九香散是岭南一带最厉害的迷魂香,只要你不慎吸入一点,就会全身疲软没了力气,乖乖地放下兵器别妄动,我们的目标只有女帝一人,其他人等我都可以放过。”   话音落下,顿时齐刷刷凶狠的目光射向那说话的女子,但因为那散在空气中的迷魂香,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生怕不小心吸入肺腑。   然而,众人憋气终究憋不了多久,最终还是中了迷香,侍卫们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倒下。   苏惊羽见此,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在口中。   月光送的清毒丸,又派上用场了。   这药丸以名贵草药制成,对待一般毒性可直接解除,剧毒则可延缓,含在口中,药丸的气味三开,在七窍中窜通,可以抵御迷香。   出门在外,必备良药。   苏惊羽含着药丸,吸了一口空气,果然没感到身体有任何异常,便扬声道:“大伙儿别慌,我这儿有抵御迷香的药丸,剩下五粒,请在场的高手们自告奋勇来我这儿领取一枚药丸,功夫差的别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苏惊羽的呐喊,自然是引起了女刺客们的注意力,众女齐刷刷的目光望了过去,眼见她活蹦乱跳没有半点儿虚软的样子,倍感惊奇。   “霜御医,将药瓶扔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传入耳膜,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苏惊羽扭头望去,说话的人正是何王夫。   渣男求药还如此鼻孔朝天高贵冷艳,真想趁着他中迷药上去给他一刀……   推个文~   《重生之最强厨神》作者:第五轻狂   顾惜重生后,不得得了枚傲娇系统,还捡了个不吃饭、只喝血的金发碧眼宽肩窄腰俊美不凡的……傻瓜。   “吃肉吗?”   某男摇头。   “吃菜吗?”   某男再摇头。   “喝血吗?”   某男继续摇头。   顾惜额角青筋暴跳:“你不是最爱喝血吗?”   某男扑上来,啃顾惜细嫩的脖子:“最爱吃惜惜。”   ☆、第329章 阴谋   苏惊羽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是笑意盈盈,避开了两名女刺客的袭击,身形一晃接近了何王夫的位置,扬手将药瓶扔给他。   何王夫迅速服下了一粒药丸,随即将药瓶塞给女帝,服下药之后的他很快便有了力气,不再忌惮空气中的迷香,便持剑迎上了刺客们的袭击。   “母皇,药丸请给儿臣一粒。”邵年不知何时挪到了女帝身侧,道,“我与三姐功夫尚可,可以帮着一起抵御刺客。”   女帝闻言,将药瓶给了他,“剩下最后两粒,正好。”   邵年服下药丸之后,便将瓶子丢给了不远处的尹殇骨,随后也加入了打斗中。   十几名女刺客,对上服过药丸的几人,不过片刻的时间便处于劣势了。   不多时,只听大殿外传来一片喧哗声,是宫廷禁军赶来救驾了。   众人手持弓箭,正欲涌进来,何王夫喊了一声,“别进殿,殿内有迷香,你们就在外候着!”   众人闻言,便退开了几步,围在了大殿外。   大殿之内,女刺客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倒下。   苏惊羽同那领头人交锋,眼见着对方一剑刺来,她唇角一勾,一个微微侧身,手肘直顶那女子肩头,将其逼得后退了一小步,那女子显然不甘,再度抬剑,苏惊羽已经绕到了她身后,提起膝,直顶她腰间盘骨。   那女刺客吃痛,苏惊羽趁机抬脚踢落她手里的剑,捏住她的手腕,一个反手扣在她身后,手掌狠狠一按那女刺客的肩,抬脚再踢她小腿,女刺客被迫跪地,片刻的时间就被制服。   苏惊羽啧啧叹息,“你是谁雇来的三流杀手?”   女刺客抬头瞪着她,一言不发。   很快的,所有的刺客们都被解决,十几个人,只余四五个活口。   苏惊羽扣押着女刺客,正要说话,却觉得眼神紫影一闪,何王夫已经站在了身前,手中的剑搁在了女刺客脖颈上,冷声道:“说,谁指使你们来刺杀陛下?”   女刺客闻言,冷哼一声,别开了头。   “还挺硬气,不怕死?”何王夫冷笑一声,抬眼扫了一下其余几名被制服的女刺客,“你们这几个人,只要谁愿意招供,可免一死。”   他的话音落下,无人回答。   “都不怕死?”他道,“有骨气,既然这样……”   “别杀我,我说我说……”被制服的几名女刺客中,忽有一名女子开了口,“指使我们的人是,是……”   她的眼神闪躲,有意无意地瞥向了某处位置。   苏惊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那个位置站着的人是——尹殇骨。   尹殇骨是指使者?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跳。   这……不可能。   “住口!”被苏惊羽扣押着的女子朝着那名欲招认的女子厉喝一声,“忘了我们行动前发过的誓言么?誓死不招供!”   “这么有骨气,那你便去死好了。”何王夫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一动,锋利的剑尖顷刻间划破了那女子的脖颈。   苏惊羽见此,松开了手,任由那名女刺客倒地,咽了气。   “说吧,是谁?”何王夫的剑尖指向了之前那名想要招供的女刺客,“说出来,可免你死罪。”   “是……”那女刺客的目光再次瞥向了尹殇骨的位置。   而就在下一刻,离她最近的一名刺客忽然挣脱了侍卫的钳制,扑向了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快而狠地刺穿了她的咽喉。   这一变故,让周围的众人惊了一惊。   而那名女子在杀掉欲出卖主子的同伙之后,便将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刺入。   为了表明对幕后人的忠诚,她杀了叛徒,紧接着便是自尽。   何王夫见此,拧了拧眉头,目光落在了最后那两名活口的身上。   然而,下一刻,那两名女子对视了一眼,随后齐齐将脖颈送到了身后侍卫的刀口上,速度颇快,没有半点儿迟疑,以自尽的方式来表明对主子的忠心。   不过片刻的时间,没了五条鲜活的人命。   苏惊羽望着眼前的情形,只觉得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距离女刺客们撒迷香已经过去了良久,空气中的迷香渐渐消逝,而被迷香约束了行动的众人,也开始逐渐恢复了力气。   “三公主,请恕臣斗胆一问,方才那名想要招供的女刺客频频看向您的位置,莫非是您与这些女刺客有什么渊源?”人群中,忽然有人如此发问。   而在这道声音之后,是好几道附和声。   “李大人所问的,也正是我们所好奇的,三公主,是不是该给出一个解释?”   “三公主为何不说话,莫非今日的事真的与你有关?”   一时间,好几声质问直逼尹殇骨,当然,也有帮着她说话的。   “单凭一个女刺客几个眼神,几位大人就以为这刺客与三公主有关系,是不是太武断了?”   “我以为,那名想要招供的女刺客也许根本不怕死,只不过想在死之前再给三公主身上泼一泼脏水,真是用心险恶。”   苏惊羽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只觉得其中有一人的说法是合理的。   兴许是这幕后指使者与尹殇骨有恩怨,这些女刺客行刺失败,自知难逃一死,便想在死之前陷害尹殇骨,若是众人当真冤枉了尹殇骨,倒是令这个幕后黑手称心如意了。   她甚至觉得,今日这伙女刺客的出现,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刺杀女帝。   像是一个专门针对尹殇骨而设的局。   再看尹殇骨,似乎并不紧张,眉头也不皱一下,只不慌不忙道:“几位大人想要凭女刺客的眼神来指认我是幕后指使人,我是不会认的,想要我认罪,也得拿出点真实有效的证据来,而我,如今也没法子证明自己是绝对清白的,具体该如何处置我,还是看母皇的意思吧。”   何王夫从始至终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听闻尹殇骨此刻,便转过身望向了女帝,“陛下,您怎么看待此事?”   “她的话并不是没道理,你们没有人能拿出有效的证据证明她有罪,而她暂时也无法证明自己完全清白。”女帝端坐在椅子上,沉吟片刻,道,“将三公主暂且软禁在冷月宫内,吃穿用度依旧按照公主的待遇,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而关于今日女刺客行刺一事,交由刑部审查。”   言罢,她站起了身,道:“朕有点儿累了,就不与诸位爱卿畅饮了,你们自便罢。”   说完,她便离开了坐席。   何王夫自然是跟随着她一同离开。   “恭送陛下。”   众人目送着女帝离开,随后又纷纷坐下来继续饮酒闲谈,没过多久,便都陆续离开。   空气中的迷香散的差不多了,   尹殇骨也被侍卫带走,前去冷月宫关禁闭。   苏惊羽觉得无趣,便也准备离开,而她起身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坐席下的一个香囊,那是方才女刺客们带来的。   苏惊羽见此,便又坐下,伸脚将那个香囊往里侧一撂,而后俯下身,用宽大的袖子盖住香囊,悄悄拾起。   十几名女刺客人手一个香囊,她只捡走一个,不会影响到刑部查案。   这东西,没准可以有什么线索呢。   悄无声息地捡走香囊之后,苏惊羽便也离了席。   她可以断定,今夜的刺杀,与尹殇骨是无关的。   以尹殇骨的头脑,不会策划如此失败的一场行刺。   这就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策划者,也许是邵年,也许是何王夫,任何与尹殇骨有利益冲突的人,都有可能。   要论最大的受害者,并不是尹殇骨,而是女帝陛下才对。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桩桩件件都牵扯到公主们,女帝在开宴时已经表现出心绪不宁,又来了这么一出,只怕心里更烦恼了。   ……   苏惊羽回到府邸时,远远地看见门廊是亮着的,门廊上方挂着的灯笼照明着周围,而一整排的房屋都没有亮灯,包括她和阿尧住的那一间。   有点晚了,阿尧想必是睡了?   苏惊羽抬步走向自己的屋子。推开了房屋的门,才走进了屋子里,苏惊羽忽觉得腰间一紧,随后整个人被带着一个旋转,站定之时,背部已经抵在了门板上。   同一时,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门外走廊的灯光,她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正是她的阿尧。   正想说话,哪知才张开口,便有柔软冰凉的物体覆在了唇瓣上,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是贺兰尧的唇。   “原本想要先歇息,不想等你,但,没有你在身侧,终究无法轻易入眠。”贺兰尧撤开了她的唇瓣,冷哼了一声,而后一个俯身将苏惊羽横抱而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榻边,将苏惊羽放下,随即压了上去。   “阿尧,乌漆墨黑的,都不点灯,我还以为你睡下了。”苏惊羽平躺在榻上,悠悠道,“没有我陪着你都睡不着,我是否该因此觉得十分荣幸呢?”   “就爱耍贫嘴。”贺兰尧俯下头,与她鼻尖相抵,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来。   下一刻,苏惊羽便察觉到脖颈一凉,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   “阿尧,跟你说个事。”苏惊羽任由他的手扯着她的衣裳,慢条斯理道,“今夜我去参加宫宴,又打了一场架。”   苏惊羽的话,成功让贺兰尧停止了动作。   他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的下文。   “女帝被人行刺,我想着,反正今儿都打了好几回架了,我帮了她女儿一场,帮他儿子一场,干脆好人做到底,连她一起帮了,没准还能升官发财什么的。”苏惊羽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香囊。   “这个是我在现场捡到的,女刺客所用的迷香香囊,女刺客们都死光了,其中有一人在被制服期间,频频望向尹殇骨的位置,以致于不少人怀疑尹殇骨,觉得她与今夜女帝被刺一事有关,但我以为,她是被陷害。”   “嗯,看她的处事风格,不像是会犯低级错误的,若真是她策划今夜的行刺,那么她与其他几位智障公主也无区别了,十之八九是落入了圈套里。”贺兰尧轻缓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但是,这些与我们有何关系?她被冤枉,于我门而言倒也不算坏事,我们想要救回乌啼他们,尹殇骨就不得不解决,这一回,你还想帮她不成?”   “我是想说,我有一个好主意。”苏惊羽不紧不慢道,“尹殇骨暂时无法洗脱嫌疑,被女帝囚禁在冷月宫,刺杀的事儿,交给刑部了,我想将尹殇骨从冷月宫中劫出来,这么一来……她的嫌疑就更大了,等同于越狱,这储君的位置离她也就更远了一些,如此一来,既不用杀她,也能完成月恒的任务。”   “小羽毛。”贺兰尧的声音倏地传入耳膜,“你这主意倒是可以,但是,你这做法,也等同于陷害她,你就不怕她被你劫狱之后,对你怀恨在心,将你也当成敌人,对你实施报复?”   “这个……我也不知道。”苏惊羽沉吟片刻,道,“月落乌啼公子钰,比她重要,我只能这么做,白日里她被刺杀,救她的时候我就说过,从那之后互不相欠。虽然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无耻,但是,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也许,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呢。”贺兰尧低笑一声,“小羽毛,别的事儿咱们先不提了,办正事吧,回头我给你出个更好的主意,或许你与尹殇骨还能当成朋友。”   苏惊羽闻言,冷哼一声,揪上他的领子,抬头,唇瓣压上了他的薄唇,消声。   贺兰尧微一挑眉,随后,闭上了眼眸,狠狠回应。   唇瓣相贴,紧密的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   苏惊羽的手环上他的脖颈,由着他褪下她的衣物,攀附着他,与他纠缠。  ……   一夜转瞬即过。   第二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日。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双眼全睁开的那一刻,她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   贺兰尧还未醒,此刻,她正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搁在她的腰际上,原来他连睡觉都是以揽着她的姿势入睡的。   他的手臂被她枕了这么久,可会酸痛?   苏惊羽想要将他的手抽出来,而这一动作,使得睡梦中的贺兰尧眼皮子动了动。   苏惊羽撇了撇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魅人的凤眸此刻依旧是闭着的,然而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睫轻轻颤动,这分明就是要醒过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兰尧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苏惊羽的脸庞,面上瞬间浮起了笑意。   “小羽毛,昨夜睡得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很好,时辰也不早了,该起了。”苏惊羽说着,起了身,下榻穿衣。   苏惊羽起床了,贺兰尧也不愿再继续躺着,便也起了身穿衣洗漱。   “人皮面具戴上,出门吃早点去。”   贺兰尧穿戴整齐后,便去帮苏惊羽绾发,“订个雅间下来,咱们边吃边商量尹殇骨那事儿。”   整理好仪容,带上假面具之后,二人便准备出门了。   然而,一路走出了府外,却撞上了一人。   “九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苏惊羽望着对面的人,弯唇浅笑。   “别这么客套,这儿没有外人。”邵年望着苏惊羽,轻叹一声,随即道,“这一次,你不会又要帮她了吧?”   苏惊羽闻言,眯了眯眼,“怎么,陷害她的事儿是你策划的?”   “你想多了,不是我。”邵年道,“我只是提醒你,别再做错事了。”   ☆、第330章 贬为庶民   “别再做错事?”苏惊羽望着邵年,面上呈现一抹似笑非笑,“在你看来,什么才叫做错事?妨碍你争权夺位就成了做错事?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想法,是否我做每一件事情,都要考虑到会不会损了你九王爷的利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何要将话说得如此见外?”邵年目光一沉,“我们的目标明明就是相同的,我要解决公主们是为了我自己考虑,而你要解决她们是为了乌啼他们考虑,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应该产生分歧,应该团结合作才是,可你的行为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上次你救她的事儿我没打算再计较,但是这一次,我不希望看见你再帮她洗脱嫌疑。”   “在你看来,我苏惊羽就那么像善男信女?”苏惊羽皮笑肉不笑,“我记得我上次说过了,救她一回是还人情,如今我已不再欠她什么人情了,下一次救不救,看我心情。我从没想过要妨碍你,你却一次次来教我做事的道理,邵年啊邵年,你果然还只是个少年,说起教来真让人尴尬。”   “我不想跟你争,我只是提醒你,希望你不要妇人之仁。”   “你一个还没成年的熊孩子,跟我装什么大人样?你以为你自己很成熟吗?妇人之仁?那行,你就这么以为吧,就你男子汉大丈夫,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很高冷,内心只不过是个幼稚鬼罢了。”   “你才幼稚鬼!”   “行了!”贺兰尧终究听不下去,开口冷嗤一声,“站在你们二人身旁,竟给我一种在菜市场游荡的感觉。”   二人听闻此话,都噤了声。   “小羽毛,你明知他心智不成熟,只是个幼稚鬼,与他较什么真?随口跟他解释两句就成了,他愿意听便听,听不进去拉倒,何必多费口舌?”   贺兰尧数落完苏惊羽之后,又望向了邵年。   “你知道自己哪儿失败吗?小羽毛说的不错,你说起教来真让人尴尬,你年纪轻轻虽然经历了不少,可你还是太缺乏思考,当久了山大王,你的骨子里自有一分冲动,遇事难以冷静,性子太急,凭心而论,若不是你身边有君祁攸这个帮手,凭你自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站稳脚跟,你现在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急近功利,而是磨炼性格。”   贺兰尧的声线冷如玉石撞击,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若是你还想再叫我尧哥,就不要随便埋怨你的嫂子,你当真觉得她会妨碍你的大业?若是这样,等我们见到月恒,离开鸾凤国之后,你与我们,再也不需要有来往了。”   邵年听闻此话,面色僵了好片刻。   最终,他还是垂下眼认错,“尧哥教训的是,是我性子太急躁,以后会多收敛。”   “但愿你心里也这么想。”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没别的事儿就离开吧。”   邵年闻言,一言不发地背过身,迈步离开。   “还是你说话管用。”望着邵年的背影,苏惊羽悠悠道,“你一句话比我十句话都管用,他下次若是再这么埋怨我,我可要翻脸了。”   “再有下次,我帮你教训他。”贺兰尧道,“若是他这急躁的性格改不过来,前景堪忧呢。”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听不进去拉倒。”苏惊羽说着,挽着贺兰尧的胳膊便走,“走喽,吃早点去。”   二人就近找了家酒楼,订下了雅间。   “小羽毛,关于昨夜你说的,尹殇骨遭到陷害而被软禁这事儿……”贺兰尧说着,忽然笑了一笑,“我倒是想了个法子,既能让她当不成储君,也能让她不死,还能让她不恨你。”   苏惊羽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哦?什么法子?”   “她如今只是有嫌疑,并没有坐实罪名。”贺兰尧悠悠道,“我们需要做的便是,让她坐实了罪名,令女帝对她心灰意冷,或许念着母女之情,女帝会留她一命,若是女帝不饶她,想赐死她,你将她救下便是,只要不让她知道是我们捣鬼,她又怎么会恨你?”   “这个法子倒是靠谱,既能保下她的命,也能完成月恒交代的任务。”苏惊羽呵呵一笑,“就是太无耻了……”   “想要保住月落乌啼他们,只能这么无耻了。”贺兰尧道,“尹殇骨应该庆幸,咱们只是无耻,而不是狠心,若是做得更绝些,大可将六个公主全杀了,这么一来能少费些脑子,设法给她们留活路,还得多费脑力呢。”   贺兰尧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香囊,这是昨夜苏惊羽在刺杀现场偷偷捡走的。   “想构陷一个人很容易,比如在案发现场留下来的物件上下功夫,只要能证明这香囊与她有关系,她的嫌疑就洗不掉了。”贺兰尧说到这儿,眉目微动,“若是小青在就好了,他可以轻易琢磨出这迷香里的成分是从什么东西上提取的,设法将那些东西弄去尹殇骨的府邸中,如此一来,不需要我们再多费力气,她在朝中的敌人自然会拿这一点出来做文章,煽风点火,让她深陷困境。”   “小青不在,咱们还有一个渠道。”苏惊羽道,“那位君大财主身边有各式各样的能人,还怕找不到一个医术顶尖的么?让他贡献个大夫出来,研究这香囊里的残余迷香,看看成分是什么,应该可行,那家伙会趁机敲诈我们一笔,准备点银子,现在就找他去。”   ……   说行动便行动,二人随意迟了些早点后,便前往地下黑市,找君祁攸。   在苏惊羽意料之内,君祁攸手下果真有医术高明者,只花了片刻时间便研究出了迷香的成分,并将其全书写了下来。   君祁攸果然坑了二人一大笔银子,苏惊羽这回也懒得跟他计较。   “君大楼主,你这儿人手这么多,再请你帮个忙。”苏惊羽指着那张书写着迷香成分的纸,道,“这上面的白纸黑字,我希望都没有出错,关于上面这些植物,你找几个功夫好的,悄悄潜入三公主的府邸,将这些植物放在她后院里,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问题只不过是钱。”君祁攸说着,从桌下拿了个小算盘,拨弄着算盘上的珠子,“香囊里的残留迷香,经过我手底下人的研究,基本不会有错误,这迷香名唤九香散,以九种花草调制而成,可别小看这些花花草草啊,都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价格不菲,比如这个毒鱼藤,还有这个玉珊瑚,还有这个……”   苏惊羽见他开始算账,忙打断他,“行了我不想听你废话,多少银子你记下来罢,回头一分不少算给你,现在,立刻,马上,完成我的要求,否则你好意思收我这么多银子?”   “诶,你这次这么大方,不跟我讨价还价了?”君祁攸挑眉。   “事态紧急,我没那个讨价还价的时间了,等下次,时间充裕,我再跟你讨价还价。”苏惊羽一本正经道。   君祁攸:“……”   “等着。”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做事去了。   极乐楼做事一向有效率,很快便收集了能够调制成九香散的九种花草,接下来,便是将这些花草挪到三公主尹殇骨的院子里去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在君祁攸的宅子里坐着等消息。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君祁攸派出去的人便都回来了。   “这么有效率?”苏惊羽见到派出去的几人回来,挑了挑眉。   然而……   “楼主,苏姑娘,事情有变故。”一人道,“我们按照苏姑娘的要求,要将这九种花草带到三公主的府邸中去,可还不等我们事情办成,刑部的人已经从三公主府邸的后院里找到了这九种花草,分别采摘了一些带走,刑部尚书已经将那些证据都交给女帝过目,据说,朝中大半臣子在弹劾三公主,女帝大怒,已经下令将三公主贬为庶民。”   “我靠……也就是说,有人抢在你们前面下手了?”苏惊羽眼角微微耸动。   “是的。”那人道,“苏姑娘的法子,有人抢先用了。”   苏惊羽:“……”   好家伙,竟然比她还抢先了一步,能跟阿尧想到同样的法子,看来这位想要构陷尹殇骨的仁兄也不简单呢。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君祁攸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有人帮着我们解决尹殇骨,那可就省了我们的力气了,这位三公主也是挺倒霉的呢,几方势力都盯着她,我好奇,这个抢在我们前面下手的人是谁。”   “小羽毛,这下,什么事都省了。”贺兰尧望着苏惊羽,轻挑眉头,“坏人不是咱们做,多好,又省时间,还不招人骂。”   苏惊羽:“……”   虽然他们一起策划了一个无耻的方法,但是最终,这个计划的实施者不是他们,而是别人。   也好,这样下次见到尹殇骨,不至于尴尬。   “对了。”苏惊羽抬头,望着那几名被君祁攸派出去的人,“你们知道三公主如今在哪么?她被贬为庶民,那她被释放了么?”   “这个不知,我们离开的时候,三公主府都被查封了呢。”   苏惊羽闻言,垂下了眸子。   “小羽毛,别想太多了。”贺兰尧伸手揽上了她的肩,“现在咱们等着月恒出现便好。”   “唔,这个神秘的家伙应该快出现了吧。”君祁攸道,“二公主被我囚禁,三公主被贬为庶民,四公主八公主死了,六公主受你们摆布,七公主沉睡不醒,月恒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呢。”   “我期待与他见面。”苏惊羽冷哼一声,起了身,“不打扰君楼主了,对了,那九种花草我没能用上,要求退货。”   “货物已出,概不退换。”君祁攸慢条斯理道,“虽然没用上,但是你要的结果已经有了,再则,我手下的人收集这些玩意是要时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别计较?”   苏惊羽:“……”   “小羽毛,随他去吧。”贺兰尧轻缓的声音传入耳膜,“他坑我们的,迟早有一日,我要坑回来。”   ……   二人离开了黑市之后,在街道之上漫步着。   远远地,苏惊羽看见了之前与尹殇骨碰面的那家酒肆。   也不知,她现在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豪迈洒脱地畅饮?   从公主到庶民,便是从高处跌落谷底,跌落的那一瞬间,应该是惊慌、难过的。   苏惊羽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她陷害尹殇骨,但她毕竟也起了那个心思,现在想想,还真是挺卑鄙无耻。   人,有的时候不得不为了一样东西,而放弃另一样东西。与乌啼等人的安全相比,道德,根本就不值一提。   渐渐地,走近了那个酒肆。   苏惊羽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一怔。   依旧是空荡荡的大堂,只有一个宾客,那人一袭白色衣裙,眉若柳黛,眸若杏子,可不正是尹殇骨?   她竟然真的在。   苏惊羽走了过去。   尹殇骨正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余光瞥见有人走近,抬眸一看,挑眉一笑,“是你啊,今儿有空么?若是有,坐下陪我喝一杯如何?”   “好啊。”苏惊羽欣然应允,在尹殇骨正对面坐下。   贺兰尧坐在苏惊羽身侧,观察着尹殇骨的神态。   这人看上去……好像一点儿都不失落。   这似乎并不合理。   “三公主……”苏惊羽开口,说到这儿,却顿了顿。   现在喊三公主似乎不合适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尹殇骨朝她淡淡一笑,“你可以叫我殇骨。”   “你是来买醉么?”苏惊羽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我知道你是被人构陷。”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我是被人构陷。”尹殇骨道,“若是连你都以为,是我雇刺客刺杀母皇,我会觉得自己当初看走眼了。”   苏惊羽抿了一口杯中酒,“那么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尹殇骨悠悠道,“即使有,也不能跟你说呢,你我如今只是普通朋友,等何时交往密切了,说不定我会告诉你。”   “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苏惊羽道,“我这个人,不一定靠得住。”   “我知道你现在是靠不住的。”尹殇骨忽然起了身,双手扣住桌子边缘,身子朝前一倾,双目正视苏惊羽,“你与九弟相识比我早,与他的交情自然比我深,你站在他那边也无可厚非,但是,你觉得,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能有魄力扭转鸾凤国数百年来女尊男卑的国风么?”   苏惊羽听闻此话,眯了眯眼儿。   “我与九弟只见过寥寥几回,但我已经看出了他的野心,九弟的父亲,在十几年前也是一个奇男子,不过说句实话,九弟的能耐,还及不上他父亲的一半。”尹殇骨笑眯眯道,“有野心管什么用,我还有野心呢,现在不也被贬为庶民了,你若是为他好,就奉劝他一句,报仇不难,释恨难,过去的事儿,别记得太深刻,母皇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只是,她太累了。”   尹殇骨说完,站直了身子,“我去趟茅房,失陪一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   苏惊羽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挑了挑眉。   报仇不难,释恨难。   说得真好。   邵年这家伙,满腹怨恨,恨女帝,恨王夫,连带着那些与他没有来往的姐姐们都恨上了,说简单些,就是因着一个人,恨了一家人。   “小羽毛,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儿。”贺兰尧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在手中把玩着,“三公主与女帝,极有可能将所有人都蒙骗了。”   “嗯?”苏惊羽转头看他,有一瞬间的疑惑。   “我怀疑,她被贬为庶民,只是女帝与她布的一个局。”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从尹殇骨被软禁,到刑部的人挖出证据证明她有罪,再到她被剥夺公主的身份,这些事儿,都是为了迷惑暗中某个人的眼睛才对,总之,尹殇骨绝对没有被女帝真正废黜身份,或者应该说,她才是最了解女帝的人,接下来,就看哪个倒霉蛋要上钩了。”   苏惊羽细细思索了片刻,轻叹一声,“套路这么深。”   邵年:宫廷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三姐:回吧回吧。   ☆、第331章 穿得不伦不类!   阿尧的直觉向来很准确,且他擅长于从人细微的表情中探知真相。   回想起尹殇骨刚才的神态,提到女帝的时候,又温柔又有些无奈,可见她对女帝是十分敬爱的,单凭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加害女帝。   她也陷在权力斗争的牢笼之中,但她却也保持着清醒。   从刚才见到她,到这一刻,从她的神态中看不到半点儿失落与挫败,她还是如同往常那么轻松,还有闲情逸致小酌,之所有这样的情绪,只可能是两个原因。一,便是她真的淡泊名利,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二,便是她还有后路,她可以扭转局面,她根本就没有失去什么。   现在看来,一的可能性太小,二的可能性颇大。   “我不相信尹殇骨真的不在乎权位,身处皇宫这个大染缸,且她还能在众多公主姐妹中脱颖而出,她是极其有希望成为鸾凤国未来的国君,她刚才寥寥几句话,字里行间,表达出了些许对邵年的不屑,在她看来,这个才认祖归宗没多久的九弟,空有野心,却缺少气魄。”贺兰尧轻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道,“她被剥夺了公主的身份还能这么淡定,很显然,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接下来,她还有扭转局势的机会呢。”   “唔,很有道理。”苏惊羽点了点头,又道,“那么你是怎么判断出,尹殇骨与女帝在联手做戏呢?”   “尹殇骨方才说了一句话,你仔细听了吗?她说,母皇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只是,她太累了。”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轻扬,“她方才是叹息着在说这句话,由此可见,她是最了解女帝的,只有了解一个人,才会帮其感叹,尹殇骨与女帝一定很是亲近,因此,我猜测,女帝不可能真的废黜她,做戏倒是有可能。而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联手对付某个人吧。”   “我明白了。”苏惊羽挑了挑眉,“夜宴上的那场刺杀,看似是为了杀女帝,真的目的只是嫁祸尹殇骨,作为最后活口的几名女刺客,没有人提到尹殇骨的名字,然而她们的所有举动都是将众人的怀疑指向尹殇骨,她们是这一出嫁祸阴谋里的棋子,且都是死棋,以她们的死,换来尹殇骨的嫌疑,众目睽睽之下,女帝即使相信尹殇骨,也得给众人一个交代,将她先软禁,如此一来,幕后黑手的计划算是正式启动。”   苏惊羽说到这儿,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这幕后人为了坐实尹殇骨的罪名,应该是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有趣的是他的计划与我们的计划差不多,且抢在我们前面下手了,这人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暗中有人盯着呢,女帝想必心里有数,看尹殇骨方才轻松的模样,似乎是胜券在握?”   这对母女,真不简单呢。   若不是阿尧刚才从尹殇骨的神态中得知这两人很亲近,她还以为尹殇骨在女帝心中与其他公主无差别。   现在看来,差别大着呢。   四公主八公主死了,且被毁尸灭迹,外界的人都不知道真相,只当她们失踪,二公主被君祁攸关着,也等同于失踪,再加上七公主的沉睡,这么多的事儿下来,女帝还能有条不紊地上朝、举办宴会,从她的脸上也就只能看出她心情不好,该吃吃该睡睡,连个小病都没有……四个女儿出事,在她看来,天还没塌呢,不着急。   从几位公主的德行可以看出,女帝对她们关心当真不多,否则,以她沉稳的性格,怎么会教出一群飞扬跋扈智商不高的公主。   “你看看其他的公主们,整日四处猎艳,正经的东西不学,就知道玩小白脸,耍性子,找乐子,有哪个像尹殇骨一样,知道感叹一句——母皇太累了?并没有,这也就活该她们出事了女帝不伤心。”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没有哪个国度的君主既可以管理好朝政,也能调教好每一个子女,国君的重心是朝政,管教孩子那是后宫的事儿,只能说,女帝的后宫,都是一群没修养的玩意。”   “没错。”苏惊羽附和着,“换成我是女帝,我也不管那群倒霉孩子,下朝累了只希望有个贴心的来嘘寒问暖,谁最贴心当然喜欢谁,要是只知自己吃喝玩乐,对我不管不问,那真是养了群白眼狼。”   二人交谈之间,瞥见尹殇骨正走回来,便适时地停止了交谈。   “远远地看你们说得挺开心,我正想着,该不该上前来打扰。”尹殇骨走近了,悠悠道,“想想还是过来了,怕我的陈年桃花酿被你们喝光。”   苏惊羽:“……”   贺兰尧:“……”   “没喝几口,真的。”苏惊羽道,“你若是不信,可以检查检查。”   尹殇骨闻言,莞尔一笑,随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径自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朝着苏惊羽笑道:“干一杯?”   “好啊。”苏惊羽欣然应允,端起酒杯与尹殇骨碰了杯,而后端到了唇边,一饮而尽。   “公主……哦不,殇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惊羽问她,“现在公主府回不去了,以后要住哪儿?”   “住哪儿,这个我真的还没想好。”尹殇骨倒酒的动作一顿,忽然抬眸看苏惊羽,“惊羽,你的府邸原本是八妹建的,八妹因为犯了个错,被母皇没收了宅子,转赐给你,对吧?那个宅子我还没有去看过,但我想,地方应该很大?”   苏惊羽道:“是挺大……”   “不介意的话,借我先住几日?”尹殇骨笑道。   苏惊羽还未回答,她身侧的贺兰尧便先她一步开口,声线清凉,“介意。”   尹殇骨闻言,并未理会,只望着苏惊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事儿,我听我夫君的。”苏惊羽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不是鸾凤国人,我们出云国的国风是,出嫁从夫。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喽。”   阿尧总是很不乐意被人打搅了二人世界,因此,他会拒绝,是她意料之中的。   “嗯,有道理,得尊重你们的国风。”尹殇骨悠悠道,“是我冒失了,我总是忘记你们是出云国人,你们的生活方式,与我们大不相同。只不过我看惊羽你也是个彪悍凌厉的女子,按理说,不应该屈服于某个男子,你这样的性格,适合在我们鸾凤国生活。”   “我对阿尧,不是屈服,而是尊重。”苏惊羽收敛起笑意,变得一本正经,“老实说,无论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我都很不待见,虽然我生存在男子为尊的地方,但我可不是那么好驯服的,我与阿尧,谈不上屈服,应该说,是互敬互爱,视彼此为一个平等的灵魂,去他大爷的什么男尊女尊,男女平等就那么难么?”   苏惊羽此话一出,尹殇骨难得怔住了。   男女平等……   从没设想过这样的现象。   “殇骨,我看你也不是庸俗之人,希望你不会笑话我所言。”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我这人有时候思想比较古怪奇异,你若是觉得不中听,咱们就换个话题。”   “不,我觉得,你的话是挺有道理的。”尹殇骨回过神后,笑道,“你的想法,很公平,但是,道理是这样没错,想要实现,那可就太难了。”   “是很难,我也只是喜欢嘴上说说而已,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则,以我一人之力,当然无法改变,我能做的就是,坚持我自己所坚持的,旁人怎么想与我无关。希望殇骨你以后也别说要给我介绍俊男之类的话了,我有洁癖,能接受的只有,一对一的感情。”苏惊羽笑得一派优雅。   而她身侧,贺兰尧则是以不善的目光望向尹殇骨。   这个尹殇骨,竟敢给小羽毛介绍俊男?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贺兰尧在苏惊羽耳畔道,“她何时跟你提起的?要给你介绍俊男?很好,你让她尽管介绍来,看我怎么好好招待那些俊男……”   眼见贺兰尧开始较真,苏惊羽轻咳了一声,“咳,咱不说这事了啊。”   “惊羽,你可真是个奇女子。”尹殇骨伸手托腮,饶有兴致地望着苏惊羽,“我从没见过一个像你这样说话有趣的人,一对一的感情,在鸾凤国,就像个笑话。我想请问一下,你指的一对一,是躯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比如说,一个女子,她的一生中,有三夫四侍,但是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这算不算?”   “在我看来,这不是完美的一对一。”苏惊羽淡淡道,“真正的一对一,是只有一个伴侣,多出一个都不行。”   “这样啊……”尹殇骨垂下了目光。   “怎么,你想到谁了?”苏惊羽好奇之下,问道。   “想到了母皇。”尹殇骨笑了笑,“别看母皇身边男妾众多,她也是个专一的人。”   “她专一何人?”苏惊羽挑了挑眉,“据说,何王夫和大公主尹清罗,是她最宠信的。”   “拉倒吧,就那姓何的,连杨绝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传言真是不真实。”尹殇骨轻嗤一声,随即抿了一口酒,“要说母皇最喜欢的人,应该是九弟的父亲,杨绝顶,此人聪明绝顶,固有此名,只可惜,他不在世了。”   苏惊羽道:“那何王夫……”   “惊羽对这个姓何的,似乎有些好奇?”尹殇骨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苏惊羽道:“是有点儿。”   这个渣男最终会如何,她太好奇了。   “你若是好奇,可别错过明夜的宫宴哦。”尹殇骨淡淡一笑,“明日,是何王夫的生辰,会在御花园中办一个宴席。”   “又办宴席?”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最近宫里发生的破事儿这么多,他还有心思大摆筵席,也太不懂事了。”   尹殇骨道:“这回,他还算懂事了的,原本他不想办,是母皇让他办的,据说,他要给母皇准备一个小惊喜呢,可惜我这个被废的公主不能受到邀请了,不过你这个新封的御医或许有资格参加,毕竟你给七公主解毒立下了功,应该有你一个座位的。”   “是么。”苏惊羽呵呵一笑,“那我倒是有点儿期待了。”   “唔,我有些困了,上楼去睡一会儿。”尹殇骨打了个哈欠,“我暂时就住在这家小酒馆里,你若是想找我喝酒,随时来。”   苏惊羽道:“一定一定,那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   离开了酒馆,二人一路朝着府邸走去。   “小羽毛,今日这一趟酒馆,还真没白来。”走在回去的路上,贺兰尧笑了笑,“至少获取了几个有趣的讯息。”   “嗯,我看尹殇骨的样儿,似乎并不打算隐瞒我们,你看她喝酒喝得那么欢脱,哪有半点儿被废为庶民的模样?她甚至都懒得演个苦情样出来,似乎根本不怕我们看穿事实。”苏惊羽失笑。   “她的确不怕我们看穿,她甚至有意无意地提醒了我们几个隐藏的真相。”贺兰尧悠悠道,“第一,从她被软禁到被贬为庶民,都只是为了蒙蔽众人眼睛的一个骗局;第二,何王夫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受女帝喜爱;第三,她与女帝这次的计划,所针对的人,八成就有这个姓何的。她提醒我们明夜去看戏,那就去看看吧。”   苏惊羽唏嘘道:“人与人之间,总是真诚太少,套路太多。”   ……   一日的时间转眼即逝。   第二日,苏惊羽果真也收到了宫宴的邀请。   冷月高悬。繁华美灿的皇宫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御花园内,荷花池在灿烂的星月之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夜空中的明月与星辰,岸边的树上,一盏盏华丽的宫灯透出魅人的光芒,映入水中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灯火辉煌……   御花园中有一处最空旷的地方用来设宴,今夜便是作为何王夫生辰宴的地点。来来往往的宫婢太监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金华殿中,酒席遍布还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偌大的百花环绕的宴席上,一时被丝竹之声笼罩。   今夜的宫宴,允许受邀宾客携带一位家属,二人同席,贺兰尧便与苏惊羽靠坐在了一起。“唔,挺好吃。”身边传来贺兰尧的声音,苏惊羽偏过头,便见他手里捏着块金黄的糕点,“小羽毛,尝尝?”   苏惊羽:“……”   爱吃甜点的毛病到哪儿都改不了,一坐下来就吃上了。   眼见贺兰尧吃得开心,苏惊羽便也拾了一个起来啃。   “陛下,王夫到——”   随着一声尖锐的喊声响起,宴席之上的氛围顿时寂静了下来。   一道明黄的身影携着一道紫色的身影落在首座之上。   众人行过礼后,便又落座了。“陛下,我今日给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首座上,何王夫朝着女帝道,“接下来的表演,请陛下观看。”   女帝道:“既然是你精心准备的,朕自然要看。”   何王夫淡淡一笑,而后朝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身。   那宫人当即退下,不多时,宴席上奏起了琴瑟之声,而后,有五名带着面具的男子缓缓入场。   正中央的一名被四人围着,身着一袭深蓝色曳地衣袍,领口微微敞,晶莹的锁骨若隐若现。   可谓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此时,悠扬清澈的丝竹之声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撩过场上众人的心湖,在众人的眸光下,那五名男子缓缓起舞……   最外围四人皆是一身白衣长袍,在乐声响起之时,忽然都向边上撤离了一步,将广阔的空间留给正中央的蓝衣男子。   苏惊羽见此,眉梢一挑。   来鸾凤国这么久,第一次看见男人起舞,得好好欣赏欣赏!   琴音渐响,那蓝衣男子一个旋身一跃而起,向后一扬,长长的水袖抛出两道蓝缎,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身体也随着韵律轻舞起来……   事实证明,男子跳起舞来,也是挺优雅柔和的,一点儿都不显得僵硬。   “不好看。”苏惊羽身侧,贺兰尧冷不丁冒出一句,“穿得不伦不类,一看就是来勾引人的,我坐着不动都比他卖弄风骚来得强。”   苏惊羽:“……”   ☆、第332章 真是丧心病狂啊!   穿得不伦不类,卖弄风骚……这么看上去好像确实有点儿。   不过没办法,谁让这是鸾凤国呢,国风就是如此奔放,这儿的女子还就喜欢风骚的小白脸呢。   苏惊羽依旧在欣赏着五名男子的舞蹈。   风骚归风骚,跳得还挺不错,凭心而论,那蓝衣男子的柔美的程度并不输女子。   她终于知道何王夫说要给女帝的‘惊喜’是什么了。   敢情就是送个小白脸给女帝,博女帝开心。   作为一个正室,为了妻主开心,他愿意帮着妻主找乐子,看上去,还真是大度呢。   苏惊羽冷哼一声。   这个蓝衣男子,要么就是何王夫的亲戚,要么就是心腹,总之,姓何的想将这男子安插在女帝身边,绝对没安好心。   “小羽毛似乎很喜欢这个不伦不类的舞蹈。”耳畔,响起了贺兰尧清凉的声音,“你觉得很好看么?”   “还可以啦,至少新鲜,这可是男人跳舞啊,在其他国度咱们是很难欣赏到的。”苏惊羽转过头,朝贺兰尧淡淡一笑,“说句实话,那个领舞的男子,是挺有舞蹈功底的,身段柔韧性很好呢,正所谓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人家辛辛苦苦练,咱们就欣赏欣赏嘛。”   “抱歉,我欣赏不来。”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哗众取宠,看着只觉得眼睛有点儿辣。”   “那你多吃点甜品,我继续欣赏。”苏惊羽嘿嘿一笑。   贺兰尧轻瞥她一眼,不语。   不就是几个大男人摇风摆柳卖弄风情,真不知有什么好看。   同一时刻,首座之上的女帝似乎也在认真欣赏着,目光随着那领舞的蓝衣男子而游移。   坐在她身侧的何王夫见此,淡笑着道:“陛下,我为您准备的这个表演,您可喜欢?”   “王夫真是有心了。”女帝悠悠道,“这几人跳得都很不错,尤其是穿蓝衣裳的那位,你是从哪儿找来的妙人?”   “陛下喜欢就好。关于陛下提到的那位蓝衣男子,是我一个堂侄子,与我许久未见面了,前几日偶然遇见他,年少时,他就长得眉清目秀,成年之后出落得更是俊美,他平日里喜欢练舞,陛下您看他的身段比女子还柔美呢,十几年的练习,才能有今日这样的表演。”   “嗯,确实不错,看他的舞,轻盈又熟练,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此人真有才艺。”女帝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人身上,“朕有些好奇他究竟有多俊俏,此舞结束之后,朕会重重赏他。”   何王夫道:“我想,他的容貌不会让陛下失望的,这是我送给陛下的礼物。”   “要将他送给朕?”女帝的视线终于从那蓝衣男子身上收回,落在何王夫身上,带着微微的讶然。   “看陛下最近颇为劳累,公主们的事儿必然影响到陛下的心情,我送给陛下的这个男子,他也略懂医术,推拿的手法很是不赖,让他给陛下捏肩捶背,应该能缓解疲劳,有利于入睡。”何王夫笑着道。   “还是你懂得体贴朕,事事费心。”女帝朝他淡淡一笑,随即又问,“若是这人真的讨朕喜欢,你就不怕朕宠信他而冷落了你?”   “不怕。”王夫道,“即便真的是如此,我也不会怨恨,只要陛下高兴便好。”   女帝闻言么,正要开口说话,忽听耳畔传入一道悦耳的女声——   “皇姐,皇姐夫,我敬你们一杯。”   女帝转过头,正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女子脸庞。   来人身着一袭湖绿色宫装,面容艳丽,眉梢轻轻一动便是说不出的柔媚风情,正是她的妹妹,昔阳长公主。   女帝淡淡一笑,举起了酒杯,“皇妹最近的气色不错。”   “可我看皇姐的气色不太好呢,皇姐要多注意着休息才好,别太劳累了。”   这一头姐妹二人寒暄着,另一边的苏惊羽一个不经意间瞥见了这一幕,眯了眯眼。   那位敬酒的女子,面貌与女帝陛下有五分相似,想必是女帝陛下的亲妹妹,昔阳长公主。   除了长公主,又有谁敢大胆地走到女帝陛下的桌前,近距离与她寒暄呢?   “阿尧,看。”苏惊羽拿肩膀碰了碰贺兰尧的肩,“那就是跟何王夫暗度陈仓的昔阳长公主,尹清罗的亲生母亲。我怎么瞅着,还是觉得女帝更好看呢。”   贺兰尧闻言,轻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昔阳长公主,轻描淡写道:“嗯,这长公主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苏惊羽耸了耸肩,“这一家子,太乱了。”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蓝衣男子的一舞已经逐渐接近尾声。   伴奏的乐曲也缓缓放慢了节奏,直到最后一个音拨出后,蓝衣男子的舞步也在同一时间凝滞,双手自然垂放在身前,交叠在一起。   身后四名伴舞的男子同样收了最后一个动作,齐齐站在蓝衣男子的身后。   御花园中寂静了一瞬,忽有清脆的掌声掌声响起,苏惊羽抬眸望去,正是女帝。   “很精彩的表演。”女帝望着蓝衣男子的目光中带着赞赏,“将面具摘下来。”   蓝衣男子闻言,抬手扣在了面具之上,另一只手解开了绑在头发后的绳索,将面具缓缓摘下。   他摘下面具的那一瞬间,周围响起了不少女子的赞叹声。   “好俊俏!”   “真是个妙人,舞跳得好,相貌也这么好。”   “看着模样,八成要入陛下的回宫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着。   那男子也就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如墨的发丝有部分仅用一根蓝色玉带扎起,剩余的任由微风吹得轻扬而起,他的眉极细长,眼色如琉璃,肤色白皙温润,俊美而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优雅笑意。   他的目光望着女帝,道:“谢陛下的赞赏。”   女帝望着他,唇角似有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蓝衣男子道:“回陛下,何子衿。”   “朕很欣赏你的才艺。”女帝悠悠道,“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朕身边服侍吧。”   何子衿闻言,朝女帝行了一礼,“谢陛下恩典。”   “看吧,我就知道。”苏惊羽望着这一切,偏过头朝贺兰尧悄声道,“果然还是入了后宫,这家伙姓何,多半是何王夫的晚辈。女帝收了此人,是称了何王夫的心了。我有一种暴风雨快要来临的感觉。”   “管他是暴风雨还是绵绵细雨,咱们只是看戏的。”贺兰尧悠悠道,“等把乌啼那几个家伙捞出来,咱们就可以离开此地,这鸾凤国乱成什么样子我可不关心。”   苏惊羽:“……”   的确,阿尧关心的,只有那三个家伙的性命,以及他生父是谁。   但愿月恒会守信用,别出尔反尔,否则任凭他躲到天涯海角,她也要设法将这个家伙揪出来,剥下他一层皮。   宫宴又进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结束。   宴席散了之后,苏惊羽便同贺兰尧走出了御花园。   余光瞥见有一道人影走近,苏惊羽转过头,正对上邵年的面孔。   “霜御医,我近日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三餐都没有胃口,你能否给我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苏惊羽闻言,挑了挑眉,“九王爷,请随我去一趟御医院,马上给您抓几副药。”   邵年忽然走近,想必是有事,这御花园人来人往,显然不是谈事的好地方,御医院较清静些,离这儿也近。   三人前往御医院,这个点儿,还有寥寥几名御医,苏惊羽并不踏入,只是在御医院外的一棵大树下止了步,借着树荫遮挡影子。   “说吧,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交给你们两样东西,今夜正好有机会。”邵年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交给苏惊羽,“小听最近染了风寒,我要照看她,走不开,平时也不能与你们正大光明地频繁来往,以免遭人起疑。”   “什么东西,我能不能现在打开?”苏惊羽望着锦盒,好奇道。   “可以。”邵年道,“看了之后就赶紧收起来吧。”   苏惊羽闻言,到了月光照耀处,打开了锦盒,一瞬间只觉得有两点流光浮动,闪到了眼睛。   啥玩意这么闪亮?   苏惊羽凑近了盒子,看清了那两样东西。   两支发簪,一黑一蓝,款式简单,最吸引人注意的是簪头上的东西,看着像——宝石?   “这两颗是世间稀有罕见的宝石,分别镶嵌在两支发簪上,便是一对,这不是单纯的装饰品,嵌着宝石的框架下,有一个机关暗格,轻轻按压下去,便会射出飞针,方便携带,利于防身,两支发簪,各藏三根毒针,多的装不下。”邵年道,“快些收起来,别让人看见。”   “哪来的?”苏惊羽将锦盒收入衣袖中,抬眸注视着邵年,“送给我们?”   邵年‘嗯’了一声。   “极乐楼的东西吧?”苏惊羽几乎是一猜就猜到了,“君祁攸对你这么大方,舍得白送你?否则,单凭你的财力,你连这簪子上的宝石都未必买得起。”   “是极乐楼的东西又怎样?”邵年淡淡道,“他不会白送你们,你们若是想要,他一定狮子大开口,而我虽然是借花献佛,但不需要你们掏一文钱,有什么不对么?这两支发簪若是拿去黑市里卖,卖出去的钱几箩筐都装不下的。”   苏惊羽无声笑了笑。   话是没错。   这种暗藏机关的饰品是需要能工巧匠才能制作的,本身已经价格不低,再加上珠宝的装饰,的确逼格很高。   君祁攸这个家伙,对外人抠门,对自家人却从不计较,无论是君听还是君清夜想从他那儿拿东西都不难,而邵年作为君祁攸的准妹夫,想拿点极乐楼的东西自然也不难。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要求助我们了?”苏惊羽道,“说来听听,我再考虑收不收你这礼物。”   邵年道:“送礼就一定要有求于人才能送么?我可没打算再让你们帮什么忙,这礼物就当是赔礼,为我之前的错误行为赔礼,你说得对,我心性太急躁,遇事难以冷静,不改不行,尧哥就像我的师长一样,你的教训我会铭记,这发簪也可以算谢师礼。”   “脑袋瓜子开窍了?”苏惊羽挑眉一笑,“还知道送礼说好话了,看来还是有进步了。”   邵年:“……”   “好了,就说到这儿,再交谈下去,时间有些过长了。”邵年说着,轻咳一声,“劳烦霜御医给我抓几副药。”   “好,我这就给你抓几副。”苏惊羽悠悠道,“请九王爷随我进御医院里,稍等片刻。”   ……   接下来,苏惊羽随意给邵年抓了几副药做做样子,邵年拿了药之后便离开了。   “阿尧,你说这小子是不是进步了?”苏惊羽望着邵年离开的背影,朝身侧的贺兰尧道,“这要是换成以前,就他那暴脾气,是很难说出好话的,更不愿意认错。”   “他的确在逐渐改变,很快,就会变得圆滑,再往后,就不知会怎样了。”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热衷于追求权位的人,哪个不狡猾呢,若是不狡猾,又怎么能争得过别人?他给我们送礼,无非就是想要我们谅解他之前的过失,他担心我们对他失望,再也不愿意站他那一边。”   “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郎,有些敏感,又缺乏斗争经验。”苏惊羽啧啧叹息,“从认识他到现在,还没半年呢,改变却是不小。话说,他今日送我们的礼物,的确是大手笔。”   “极有可能是极乐楼里的上乘珠宝。”贺兰尧悠悠道,“极乐楼里好东西不少,但也分三六九等,君祁攸的珍藏品,更是罕见的珍宝,还记得你上回送我的蓝晶石么?有钱也难买。他花君祁攸的钱,给自己做人情,挺有头脑。”   “君祁攸要是知道这事,会怎样?”苏惊羽笑道,“我真好奇他的反应会如何。”   “让他天天坑我们,这不,最终我们还是没亏本。”贺兰尧说着,唇角轻勾,“我们被君祁攸坑去的银子不少,但跟这两支发簪比起来,亏的还是他呢。”   “看来,这次我们得谢谢邵年了,他把咱们亏去的那些都补回来了。”   二人一路谈笑,离了宫。   ……   装潢华丽的宫殿之内,有身着紫衣锦衣男子端坐在桌边,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青瓷茶杯,姿态悠闲。   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位蓝衣男子,正是今夜得了女帝赞赏并且被纳入后宫的何子衿。   “叔父,接下来侄儿该怎么做呢?”何子衿说着,提起桌子正中央的茶壶,倒满了两只茶杯,将一杯缓缓地推到何王夫身前。   “你目前的任务,就是讨陛下欢心。”何王夫淡淡道,“能做到再说吧。”   “侄儿觉得,这个任务不难。”何子衿面上挂着一派轻松的笑意,“看今夜陛下的态度,似乎对我有了兴致呢。”   “你可别太自以为是,有兴致跟喜欢是两码事,你当真以为她那么好接近么?”何王夫冷哼一声,“她今天对你有兴趣,可能明天就看也不看你一眼,在她身边的不少男子都是莫名其妙就失宠了,我之所以还能站在她身边,正是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家世显赫,朝中有势力支撑着,陛下才对我好一些,但也并没有多亲近,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何子衿闻言,微微讶异,“陛下有这么难相处?”   “她脾气不算坏,但是,她并不好亲近。”何王夫道,“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了解她么,有些时候,我都觉得她没心没肺,你看看如今几个公主失踪,她伤心吗?至今为止我还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   “那陛下就没有特别喜欢哪个子女么?如今二公主四公主八公主都不知所踪,三公主贬为庶民,六公主不成气候,七公主沉睡不醒,五王爷只有孩童的智力,九王爷才认祖归宗不到一月,陛下会将储君之位给谁呢?”   “原本我以为,清罗是可以拿下这个位子的,可现在清罗……”提到尹清罗,何王夫咬了咬牙,握拳锤了一下桌子,“清罗失踪了这么久,我一直不曾停止去寻找她,可时间越长,我的希望也就越渺茫,坊间传闻她被仇杀,我一直不愿意去信,现在看来,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何王夫说着,伸手扶额,“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老五身上,希望他能恢复神智,这样,他才有希望去争,至于老九,呵,一个在外漂泊多年的野孩子,虽然他父亲聪明绝顶,但在他身上,我看不见他父亲的影子,迟早我要整垮他。”   二人正说着话,忽有宫人跑上前来,到了何王夫身侧,朝着他耳语了几句。   何王夫听完,冷笑了一声,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才提到老九,马上就有消息传来了。原来这家伙跟最近新封的那名女御医当真关系匪浅。”   “谁?”何子衿道,“是不是抓到九王爷什么把柄了?”   “把柄倒是没有,不过,我希望很快就有。”何王夫淡淡道,“最近陛下新封了个御医,据说医术了得,原本快死的老七被救活了,只可惜暂时还醒不过来,于是这个御医便每日要来给老七看看状况,御医院里有我的人,亲眼看见宫宴结束之后,这个御医与老九在树下密谈,老九似乎给了她什么东西,还有,前两日,我派去盯着老九的人来报,说是老九去了那御医的府邸拜访她,二人就站在门口说话,那御医似乎在训他,你说,一个御医,凭什么训一个王爷?”   何子衿想了想,道:“御医胆敢训王爷,若不是这御医胆大包天,那就是他们交情匪浅。他们来往,一定是抛开了身份的,否则我想不出,那御医凭什么敢训王爷。”   “看来这个霜满天,也不简单。”何王夫眯了眯眼,“他们极有可能很早就认识,关于老九的行踪,我掌握了一些,他好几次出入地下黑市,我的人跟进黑市之后就跟丢了,说不定他是去见什么人,老九背后没准有个大帮手,得挖出来才行。”   “那依叔父之见,该怎么挖?”   “这样,暗里的我们不知道,先从明面上的下手,从霜满天开始。”何王夫说着,唇角轻扬,“子衿,愿意帮叔父这个忙么?”   “叔父请吩咐。”   “你设法去接近这个霜满天,试试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关于老九的秘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   第二日。   苏惊羽如往常一样,起了床,洗漱吃过早点后,便去宫里给七公主‘看病’。   为七公主熬了药并且给她喂下了之后,苏惊羽便打算离宫回府。但她才起了身,便有一名宫女走上前来,朝她道:“霜御医,您这是准备要回去了么?”   苏惊羽闻言,笑道:“怎么,你有事?”   “不是奴婢有事,是何公子有事。何公子方才突感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听闻霜御医您医术好,他的住处离这儿又近,便想让您过去一趟,给他看看。”   苏惊羽道:“哦,这样……那你带路罢。”   女帝的后宫们,除了何王夫之外,其余的皆是被称作公子。   这位何公子,便是昨夜那位被阿尧称作‘卖弄风骚’的何子衿。   苏惊羽被宫女领着去了何子衿的住处,到了他的卧房外,宫女推开了门,“霜御医请进。”   言罢,转身离开。   苏惊羽跨过门槛,抬眼,入目的就是一道慵懒的身影。   浅淡的的轻烟携着香气在屋子里浮动着,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有乌黑的青丝四散,半掩着男子清雅俊秀的面容,袅袅轻烟携着琵琶音曲,无端令人觉得幽凉与清新。   男子身着淡白浅蓝为边的长袍,清瘦的腰身扎着同色腰带,他半磕着清秀的面容,修长的指拂过琵琶弦,无端带了几分优雅宁静。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了一眼入室的苏惊羽,悠悠道:“这位就是霜满天霜御医?久仰。”   苏惊羽不知他搞什么名堂,直觉告诉她,这家伙不是真的有病。   她上前几步,到了何子衿身前,“何公子,您是哪儿不舒服啊?我瞅着你似乎挺精神。”   “我头晕呢。”何子衿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霜御医,要不要给我把把脉?”   “当然。”苏惊羽道,“请何公子伸手。”   何子衿依言伸出了手。   苏惊羽装模作样地伸手搭上他的脉,悠悠道:“何公子脉象很正常,不像是有病在身,若是你真觉得头晕,也许是缺乏休息,多多睡觉。”   “我昨夜睡得很好,霜御医给出的原因,不符合实际。”何子衿道,“听闻你医术高明,现在看来,似乎只是徒有虚名。”   “我徒有虚名,也好过何公子你无病呻吟。”苏惊羽呵呵一笑,站起了身,“不知何公子为何要戏耍我,何公子若是没其他事,我便要回府了。”   “站住。”何子衿叫住了她,站起了身,缓缓走到她面前,“霜御医,抬头看着我。”   苏惊羽闻言,果真也抬头看他。   何子衿见此,朝苏惊羽凑近了一分,“我好看吗?”   这一刻,苏惊羽倏然觉得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   当然,绝不是被何子衿帅晕的。   而是……这屋子里的焚香有异常!   她一进来就知道这屋里有焚香,但她没想到,何子衿光明正大地请她来,还敢对她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苏惊羽定了定心神,咬了咬唇,使自己清醒了几分,而后,迅速后退一步,从衣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清毒丸,吃了下去。   每次吃这个药丸,都会想起月光。   她走之前,月光给她备了不少,据说,把谪仙殿后院里的药材都拔光了,全制成药丸送给她,而后重新种上,估计得要明年春天才能成长。   果真是铁哥们。   苏惊羽吃下药完后,很快恢复清醒,抬头看何子衿,故作平静道:“何公子刚才说什么?”   何子衿见她不受迷香的影响,唇角微抽,“你刚才吃了什么。”   她方才明明是受到影响了,吃了颗药丸后,又变得云淡风轻,可见那药丸能抵抗这迷香。   “哦,吃了颗糖。”苏惊羽道,“何公子有所不知,我贫血,还有低血糖,这是两种病不算罕见,病发时,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刚才您走近时,我就有点儿头晕了,我多半是又犯病了,吃了颗糖,好多了。”   何子衿眼角剧烈一跳,“……”   好个霜满天。   明明就是知道了这屋子里有迷香,吃了颗药丸,这会儿却又故意不揭穿,胡扯什么贫血,要吃糖,简直……可恶。   他总不能自己承认这屋子里有迷香,告诉她自己想迷惑她,那显得多么愚蠢。   既然对方要装傻,他为了面子,也不能揭穿自己。   何子衿心中有气,面上还得优雅地笑,“原来这世上还有病是靠着吃糖就能解决的。”   “当然有。”苏惊羽笑道,“何公子,没别的事了吧?”   “我当真觉得头还有点晕。”何子衿道,“霜御医,我先去睡一觉,若是睡醒后还觉得身体不适,你晚些再来给我看看可好?”   苏惊羽道:“好啊。”   晚些再来,又想耍什么花样。   苏惊羽心中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何子衿,果真风骚。   ……   苏惊羽回府之后,将在宫里所遇到的事儿都告知了贺兰尧。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手段低贱不入流。”贺兰尧冷嗤一声,“看来姓何的是盯上你了。”   “阿尧所指,是那个姓何的?何王夫还是何子衿?”苏惊羽笑道。   “两个姓何的。”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一样的龌龊,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该给姓何的一点颜色看看了。”   二人正说着话,贺兰尧忽听屋外有异响,当即目光一凛,身影一闪到了窗子边,伸手拍开了窗户,正对上一道黑影。   黑影眼见自己暴露了,忙转过身欲跑。   贺兰尧蹿出窗外,身影恍如鬼魅一般迅速,一眨眼到了那黑衣人身后,朝着他的背后打出一掌。   黑衣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地上爬起了身,正准备还击,却不料背后忽然一寒,他下意识转过头,正迎上一把大斧迎面劈来。   那斧头的刀锋似有冷光浮动,来人一刀砍下,竟是将黑衣人从头往下直接将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鲜血四溅,惨不忍睹,落下一地的血花。   “哎呀他娘的,这斧子这么锋利?”来人怪叫一声。   贺兰尧听着这声音,并不搭理,转身就进了屋子。   “小十,你又不理我!”君清夜扛着带血的斧子正要跟上,却见前头的贺兰尧忽然止步。   “别把血腥气带进屋子。”贺兰尧的声线清凉。   “哦,好好好,我差点儿忘了呢。”君清夜回过身,将手里的斧子递给身后的一名下属。   他这次来,带了好几人,远远地看见月光下有两道人影在动,走近一看才知道是贺兰尧袭击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挨了一掌还想还手,他当即想也不想,拎着斧子就给那黑衣人来上一刀。   一刀下去,没收住手,直接把人给劈成了两片。   他的外衣染了血,小十说不能把血腥之气带进屋子,他便只好将外衣褪去了,扒了一名属下的外衣穿上,这才走近屋子里。   “君清夜,你怎么来了?”苏惊羽看见君清夜入室,笑了笑。   “自从月落乌啼那几个小子不在之后,我看你们身边似乎都没人使唤,一般人你们也信不过,那我带来的人总有用吧?”君清夜悠然道,“我这次来,带了几个杀手来给你们当下人用,别跟我客气,随便使唤。”   贺兰尧闻言,道:“你带来的人,是极乐楼的人吧?在我看来,极乐楼的人可不值得信任。”   “小十,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极乐楼是我大哥当家做主,但我也是有亲信的,难不成你以为我随便找几个杀手就敢拿来给你们用?放心,他们绝对不是大哥的眼线,就是我叫来给你们看门打杂的,省的有些阿猫阿狗潜入宅子来作怪,这不,今晚就有一个不知哪儿来的混账东西,被我一斧子不小心就给劈了。”   听闻君清夜的话,苏惊羽淡淡一笑,“那好,我就信你的,让他们看门打杂。”   “还是小羽好说话……那什么,茅房在哪儿?”   “出门左拐,直走。”   君清夜闻言,起身离开了屋子。   “刚才那个黑衣人,八成是何子衿派来监视你的。”   “我也猜是这家伙派来的。”苏惊羽道,“他们果然对我起疑心了,准备调查我了。”   “那个姓何的不是无病呻吟么?”贺兰尧唇角挑起一抹淡笑,颇为寒凉,“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给他做碗药汤,给他滋补滋补。”   一听他这话,苏惊羽眉梢轻挑,“阿尧想要帮他滋补?那这样吧,我记得前段时间,公子钰无聊时养了些毒蚂蚁,封在小瓶里,原本打算试试毒蚂蚁的作用,可他被月恒抓了,试不了,咱们帮他试试?用这毒蚁入汤,给何公子补补身子。”   “那毒蚁留着做调料。”贺兰尧悠悠道,“何公子派的那人不就是最好的汤底么,已经被君清夜给劈成了两半,骨头都露出来了,直接捡了去炖汤多好。”   苏惊羽:“……”   “还有,这骨头入了汤,肉也不能浪费呢。”贺兰尧想了想,道,“洗净之后泡久一些,大火翻炒多加些姜与酱油可除腥味,最后小火焖煮,出锅后便是一道美味。毒蚁,适当加些就好,毕竟是小青养的,用得多了,小青没准心疼。”   “阿尧这是清炒虾仁的做法?”苏惊羽唇角轻抽。   “小羽毛最擅长烹饪,原本这道菜可以交给你来做,但我觉得这过程可能有点儿血腥,这样吧,君清夜不是好心带了些杀手来给我们打杂么?就让他们来做这道菜,小羽毛在旁边指挥他们如何做便好。”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我相信,何公子会喜欢的。”   苏惊羽:“……”   真是丧心病狂啊。   不过想想,还有点儿小兴奋。   ……   “这肉洗净后要记得泡久一些……等等,用少量的油热锅,放下调料,大火翻炒多加些姜与酱油,最后记得用小火焖煮,骨头炖的汤好了么?好了就先端到橱柜里去。”   油烟弥漫的厨房之内,苏惊羽指挥着杀手们‘做菜’。   这些杀手,平日里宰人的时候出刀干脆利落,可到了厨房,连菜都切不好。   “你们在厨房,若是也能用上平日里杀人时的刀功,就好喽。”苏惊羽笑道,“若是累了,就轮流干活吧。”   苏惊羽说着,走到了锅前,望了一眼快要沸腾的汤,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瓶,将瓷瓶中的毒蚂蚁倒了一点儿进去。   毒蚁入锅,漂浮在汤面上,像极了胡椒粉。   耳畔,响起了杀手们的声音。   “苏姑娘,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切菜比杀人还麻烦。”   “苏姑娘,你敢烹饪人肉,你敢不敢尝一口呢?”   “其实我也很好奇人肉是什么味道的……”苏惊羽嘀咕了一句,随后又摇了摇头,“算了,太重口味我可受不了。”   “嗷!”忽然有一人痛呼了一声。   苏惊羽闻声,当即抬眸去看,“怎么了这是?”   “苏姑娘,我切菜一不留神切到了手。”那人道。   “唉,算了,还是我来切。”苏惊羽轻叹一声,走上前去。   “先将汤盛起来,我要拿姜片炒肉去去腥味。”苏惊羽指使着一人,让他将炖好的汤乘入盅内,盖上瓷盖之后放入橱柜里,自己则是转身去灶台上拿油瓶。   不大不小的厨房之内,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一道人影,趁着所有人忙碌之际,掠到橱柜边,伸手将那盅汤一捞,再迅速闪出厨房。   他的动作悄无声息,不过片刻时间。   此人正是君清夜。   贺兰尧与苏惊羽商量着‘做菜’的时候,君清夜并不在场,因此,也就没能听见,自然也就不知道,此刻在厨房忙碌的众人烹饪的其实是人肉。   他只当这是苏惊羽做的汤。   曾经还在出云国的时候,他就偷吃过苏惊羽做的菜,有几次趁着苏惊羽在厨房忙碌偷偷溜进厨房,将她做好的菜吃掉了大半,最后往往被臭骂一顿,苏惊羽数落他,说那原本是给贺兰尧准备的,竟被他偷吃了大半。   几次这样的事之后,苏惊羽再也不让他踏入厨房,总怕他偷吃。   而她也只会给贺兰尧下厨,不轻易给其他人做饭吃。   “小羽啊小羽,我想念你的厨艺好久了,可你都不给我做饭吃,没办法,我只能偷吃了。”君清夜低喃着,捧着那盅汤窜到一个树丛间,伸手揭开盖,只觉得一阵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小羽做的汤,果然特别香。”君清夜深吸一口浮动在空气里的肉香味,有些感叹。   多久没吃小羽做的东西了,这个汤极有可能是做给小十的吧?   他什么都愿意让着小十,只是,他当真想念苏惊羽的手艺。   小十和小羽天天都在一起,小十每日都能吃到小羽做的饭菜,应该也不差这么一顿了吧?   小十啊,原谅我这次偷喝你的汤,下次我来,一定给你带一箩筐甜品来补偿你。   君清夜这么想着,便捧起了汤,准备享用。   咦,汤的表面上好像浮着一些什么东西,该不会是灰尘吧?   君清夜细细地看,又觉得像是胡椒粉一类的调味料。   不管了,小羽做的汤,就算是掉了灰尘也得吃下去。   看了看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汤,他将那盅汤端到了唇边,饮下一口。   “不愧是小羽做的汤,我吃过那么多山珍海味,都不及这汤来得美味,也不知是什么肉炖的,真香。”他暗自嘀咕了一句,又慢条斯理地喝下了第二口。   咸鲜而浓郁的汤汁流淌过喉管直入腹中,这让君清夜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喝着喝着,忽听不远的厨房里传出苏惊羽惊讶的声音——   “汤呢?橱柜里的汤怎么不在了?你们谁看见了?”   小羽毛:我的汤呢?卧槽,汤里有毒啊!   清夜:宝宝心里苦,谁来安慰宝宝。   ☆、第333章 兵不厌诈   君清夜听着苏惊羽的喊声,躲在草丛中偷笑。   嘿嘿,偷喝了小羽做的汤,可不能让她给知道,否则又要被教训了。   君清夜一边悠闲地喝着汤,一边听厨房里的动作。   厨房里头,苏惊羽望着橱柜上本该摆着汤的位置,只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记得就是放在这儿的,怎么就给凭空消失了?   “我明明放在橱柜里的,怎的我倒个油的功夫就不见了?是不是你们谁偷偷藏起来了?别闹了,谁藏的快交出来,这是要送去宫里的。”   苏惊羽心想着,该不会是哪个杀手想要尝试一下人肉汤,故而偷了汤?   这些杀手们如此重口味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还不知道那汤里加了料吧?   人骨汤配上毒蚂蚁,黑暗料理,这要是给吃下去了……一准受罪。   而众人的回应皆是没看见。   “不是我,我刚才洗菜!”   “不是我,我在烧火!”   “也不是我!”   听着厨房里杂乱的议论声,躲在树丛内的君清夜看了一眼手里的汤。   送去宫里的?   小羽不轻易给人下厨,这个汤难道不是应该做给小十的么……   送去宫里,谁这么好的福气让小羽亲自下厨?   管它呢,喝都喝了,他总不能跳出来承认。   “怎么回事?”熟悉的清凉声音传入耳中,君清夜探头一看,是贺兰尧走近了厨房,正站在厨房门口。   君清夜忙缩回了头,不敢再动。   小十的警觉与敏锐绝非一般高手可比,不能让小十知道自个儿躲在草丛里偷吃,否则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偷汤了?面子上都过不去。   “阿尧,刚做好的汤,不知被谁偷拿了。”苏惊羽望着门口的贺兰尧,有些无奈。   “什么?”贺兰尧眉梢轻挑,“这个汤竟然还有人偷……谁偷的?”   “不知道,我只不过是转了个身,那一会儿厨房里其他的人都在忙着手上的事,不知是谁偷的汤啊……”苏惊羽撇了撇嘴,“动作还真快,真适合做贼。”   贺兰尧抬眼扫了一遍厨房内的众人,轻描淡写道:“我不管你们谁如此重口味,我也并不是吝啬到要跟你们计较这个,我只是好心告诉你们,这汤并不只是单纯的骨头汤,是加过料的,可别因为一时的贪嘴而吃亏,把毒蚂蚁喝进肚子里去。”   “毒……蚂蚁?”有人惊讶。   “嗯,毒蚂蚁。”苏惊羽摸了摸鼻子,“让你们来打下手,却忘了告诉你们,那汤里我放了毒蚂蚁,我也不知道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应该吃不死人,但是,一定会受罪,你们若是对人骨汤那么好奇,应该事先跟我说,我难道还会不给你们尝尝?”   众人:“……”   与此同时,躲在草丛中喝汤的君清夜身体一僵,如遭雷击。   原本还暗中欣喜,可听了厨房里的谈话,便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头顶,劈得他外焦里嫩。   这这这!   君清夜望了一眼手中的汤,端着汤的手都在发颤。   忽然间觉得背后有点儿痒。   君清夜将汤搁下,伸手去挠后背。   挠了后背,胸膛前又开始发痒。   君清夜便又将手伸到胸膛前抓。   不多时,脖子痒。   紧接着,胳膊痒、大腿痒……   啊啊啊啊啊!   君清夜在树丛中费劲地抓痒,自然是发出了声响。   贺兰尧站在厨房外,听到耳畔有剧烈的树叶抖动声,窸窸窣窣,立即转头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一眼看见不远处的树丛,低斥一声,“谁?”   下一刻,他身影一闪,眨眼之间到了那树丛前,将树丛里躲着的人拎出来。   “痒死了痒死了!”   君清夜眼见暴露了,索性也不躲,在空地之上蹦蹦跳跳。   总觉得肌肤上似有什么东西在爬,弄得他奇痒难耐,不禁想跳,试图将身上的东西抖下来。   贺兰尧望着他的模样,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原因。   他的视线落在树丛中那一盅还未喝完的汤上,眉头耸动。   真是个倒霉鬼。   “偷吃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贺兰尧望着上蹿下跳的君清夜,“这一次,你是自己作的。”   “好痒好痒,啊啊啊啊啊——”君清夜鬼哭狼嚎,“为什么这么痒!小十快,拿把鞭子来抽我!”   君清夜试图以痛感压制痒感,便求助贺兰尧。   被抽打可比挠痒痒舒服多了。   而贺兰尧根本懒得理他,只悠悠道:“我建议你不要用这么愚蠢的方法,现在你只是痒,若是被抽,那就是又疼又痒,你怎么就敢认为被抽打之后会更舒服?”   “可我真的好难受……”君清夜哭丧着脸,“小十你给我想想办法啊!你不会忍心看着我活活被折磨死吧?”   “君清夜,原来是你。”苏惊羽闻声走来,望着君清夜,无奈叹息,“偷吃的事儿干多了,吃亏了吧?你知道那是什么汤么?人骨汤!汤里还加了公子钰养的毒蚁,那东西体型极小,暗黑色,煮开了就像是汤面上一层调味料,你下次能不能别干偷吃这种事?”   “我再也不偷吃了!”君清夜瘫倒在地上,已经将自己挠得全身都是红痕。   “原来毒蚁的效果是这样的,长见识了。”苏惊羽轻叹一声,“公子钰养了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试验作用,就被月恒抓了,自然也就没留下解药,不过我这儿还有月光赠与的药丸,虽然不是标准的解药,但应该有用,试试吧。”   苏惊羽说着,从袖中取出了装着药丸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君清夜。   君清夜接过药丸,吃下。   由于费力地抓挠着自己,他这会儿已经没力气了,素来爱干净的他也不介意地板上有灰尘,直接躺下了。   “这药丸还有些用,看来神棍还是有点儿本事的。”君清夜轻喘着,“虽然还是有些痒,但已经减轻了一半,小羽,我该怎么办?”   “你只能回去求助你大哥了。”苏惊羽道,“君祁攸身边不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么?让他给你看看,我医术不精,只跟公子钰学了点儿皮毛,这事我搞不定,你还是回去吧。”   “看来只能这样了……”君清夜翻了个身,“我走不动,小羽,要不要扶我回去?我现在特别想吐——呕!”   苏惊羽唇角轻抽,“你要是能吐出来倒也好,将毒蚁呕出来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我想吐,可是吐不出来……呕!”   君清夜一个劲儿干呕,却没能吐出东西。   “那就别逼自己吐,赶紧去找君祁攸,等着,我让人送你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想念小羽的手艺,我也不至于偷吃,小羽,为了防止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以后就让我蹭几次饭可好?”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厨房,喊了两个杀手,将君清夜扛着离开了。   “真是个倒霉家伙。”苏惊羽眼见着三人离开,嘀咕了一声,“还好那毒蚁吃不死人,否则,真是悲剧了。”   公子钰当初养毒蚁的时候曾说过,不是养来杀人的,而是养来折磨人的,既然是折磨人,自然不可能吃了就死。   原本想拿这汤去作弄那个姓何的风骚男,看看效果如何,却没有想到,君清夜自己送上门来当小白鼠……   现在他们知道了,原来这毒蚁是可以致使人全身发痒,且还是难以忍受的那种程度,会让人禁不住去抓挠自己的肌肤,若是不适时拯救,说不定要抓下自己一层皮。   “那盅汤里,你放了多少毒蚁?”贺兰尧问道。   “不算多,也就十只八只。”苏惊羽道,“我当然不可能在宫里大胆地对何子衿下杀手,我的本意也就是折磨他一下,顺便从他口中套点儿话,因此我也没下太多料,看刚才君清夜的举止,若是放多了,只怕会自己把自己挠死。”   “那就差不多这个数量好了。”贺兰尧瞥了一眼树丛中剩下的那盅汤,还有一半多呢。   “君清夜没喝完的,拿去再加热,再撒上几只毒蚁吧。”贺兰尧唇角轻勾,“让那位风骚的何公子试试这销魂滋味。”   苏惊羽:“……”   何子衿,我为你默哀。   “将何子衿引进宫,其实是何王夫的一个败笔。”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也许,咱们可以利用这个败笔。”   “哦?”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想要如何利用?”   “我自有办法。”贺兰尧抬手,屈指勾了一下苏惊羽的鼻尖,“你去捉弄何子衿就是了,其他的事儿,交给我。”   ……   是夜,月色凉如水。   苏惊羽带着那一盅加了料的汤进宫了。   一路走向了何子衿的住处,苏惊羽朝着守门的宫人道:“烦请告诉何公子一声,我来给他送汤药,他白日里说身体不适,让我夜里再来给他看看的。”   “霜御医,请稍候。”   那宫人进去通报了,不多时便出来,朝苏惊羽道:“公子还未睡,霜御医请自行进去吧。”   “有劳。”苏惊羽淡淡一笑,提着食盒走向了何子衿的卧房。   推开门,苏惊羽抬眼,便看见了何子衿依旧如同没长骨头一样地卧在地毯上,眼见她走近了,冲她优雅一笑,“霜御医果然好记性,还记得夜里再来为我看病。”   “我是大夫,尊重每一个病人。”苏惊羽说着,走到了何子衿身前,将手中的食盒搁下,“这是我为何公子您熬的汤药,喝下去便好多了,保证给您提神醒脑。”   “是么?那真是太劳烦霜御医了。”何子衿面上在笑,望着那食盒的目光中却浮现一丝狐疑。   也不知这霜满天玩的什么把戏,她带来的东西,能安全么?   何子衿心中警惕,表面还得装作不在意,打开了食盒,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有些食指大动。   汤中有肉香,还夹杂着些许药香。   汤药汤药,有汤自然也得有药,苏惊羽为了体现出这汤药的真实性,又加了些中药进去,哦,还有那么一丁点儿香灰。   谁能料到,这看似色香味俱全的汤药,其实就是一碗黑暗料理。   而何子衿自然不知这汤药有什么名堂,光是看表面,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很谨慎地从桌子下拿出了一个针包,捏了一支银针出来,朝苏惊羽淡淡一笑,“霜御医,不介意我验一验吧?”   苏惊羽当然知道他会提防,神色平静,“不介意。”   “霜御医,是这样的,我们祖上三代,都曾有人被下毒谋害过,因此,我们何家人,在外总是很警惕,对入口的食物都很谨慎,习惯使然,霜御医可别觉得我小心眼。”何子衿说着,已经将银针伸进了汤里。   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渐凉。   眼见何子衿要将银针拿出,说时迟那时快,苏惊羽倏然间扬手一拍桌,用了不小的力度,桌面重重一震,使得汤飞溅而起——   何子衿正慵懒地趴在桌面上,全然没料到苏惊羽会有这样的举止,那汤溅了出来,直接糊在了他脸上,有几滴还溅到了眼皮上。   他本能地闭上了眼,担心那汤汁入眼,伸手欲抹脸,苏惊羽已经到了他身后,趁他还没站起来,一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她的指缝里,夹着一支银针,银针入体,可以令人有一段时间的无力,限制了内力。   何子衿猛然惊觉自己中招,想要抵抗,却是来不及了,只能抬眸怒视苏惊羽,“放肆,你敢这样对待本公子?”   “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自个儿多了不得?这一回,你是想用武力碾压我呢,还是想靠你这张俊脸帅晕我?你能用下三滥的手段,我就不能也卑鄙一回?”苏惊羽冷笑一声,松开了按着何子衿肩膀的手,改为钳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抄起了食盒里的那碗汤,对着何子衿的口就灌下去!   “咳!”何子衿想要抗拒,可下颌骨被苏惊羽捏着,闭不上嘴,由于仰着头,只能被迫做着吞咽的动作。   苏惊羽给他灌下了大半碗汤,这才松开他,“放心,死不了,我还不至于胆大到在你的地盘上杀你,你若死了,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还没那么作死,这碗汤,只是小小的惩戒。”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何子衿咬了咬牙,伸手想要抠嗓子。   “呕——”想要将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可是汤已入腹,哪能轻易就呕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吐出来,你的腹中也会有残留。”苏惊羽在他对面坐下,悠悠道,“接下来,会很酸爽的,你感受一下吧。”   何子衿脸色黑如锅底。   他知道苏惊羽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他。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身体的异常。   痒……   后背。   不对,胸膛。   不对,是腰、是脖子、是胳膊、是腿……   好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   哪里痒他就抓哪里,但他只有两只手,有些部位就顾不上了。   “我敢来整你,自然就不怕你说出去。”苏惊羽径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道,“其实我这人也不黑心,只要你老实配合我,我也会网开一面的。”   “你到底想怎样?”何子衿瘫坐在地上,望着苏惊羽唇角的笑意,磨了磨牙,“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苏惊羽正要喝茶,茶水才入口,听着他这话,顿时‘噗’的一声,将茶水喷了一桌子。   这厮以为她对他有不轨的想法……笑话。   苏惊羽斜睨了何子衿一眼,淡淡道:“你想得美。”   何子衿面色更加铁青,“那你有何企图?”   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抑制不住地抓痒,“在我的地盘上,竟敢如此对待我,你就不担心我回头将你的无耻行径告诉陛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喂,我还真不担心你告诉陛下。”苏惊羽漫不经心道,“你以为何王夫将你送给陛下,你就有多高贵了?你难道不知道陛下后宫佳丽无数,比你更出色的又不是没有,你这还没得宠呢,在她眼中也不过只是个小角色,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抓耳挠腮的有多滑稽,你有勇气就去陛下寝宫里哭诉吧,看她看看你丑态百出的模样,有多可笑。”   “你……”何子衿听着苏惊羽一席话,一时无力反驳。   不错,他对于女帝而言,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后宫中的一员,还没得宠呢,在女帝心中几乎没有分量。   女帝的眼光很是挑剔,就以他现在的狼狈滑稽样子,去找女帝哭诉,即使女帝治了霜满天的罪,多半也不会再多瞅他一眼,最终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让外人白白看一场笑话。   “此刻的你,太狼狈了。”苏惊羽仿佛看穿了何子衿的想法,又给他继续补刀,“昨夜的你,光鲜亮丽,优雅柔美;今夜的你,抓耳挠腮,像只猴一样引人发笑,我若是陛下,看见前后如此大的差距,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反感,你知道原因吗?你给她的第一印象较好,若是第二印象太狼狈,之前的好感便会大打折扣,你要不要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别说见女帝,出门见人你都要鼓起勇气。”   何子衿垂下头,看到的便是自己满是红痕的肌肤,有的地方还抓破了皮,全是他自己挠的。   如此狼狈,被人看见就太丢人了。   这个霜满天,到底给他喝的什么鬼东西!   “我也不想做得太绝,只不过,不来点儿狠的只怕你不配合。”苏惊羽道,“想要解脱,就告诉我,何王夫将你安插在女帝身边的用意是什么?”   “是我自己想要博得好前程,侍奉陛下身侧,跟我叔父无关,他只是将我带进宫来,将我推荐给陛下而已。”何子衿咬牙切齿,“就这么简单,哪有什么特殊用意,是你想多了!”   “真的么。”苏惊羽不咸不淡道,“看来我下手还是太轻一些了,何公子,我告诉你,我给你下的这个药,毒不死你,但是,时间愈长,你会觉得身上愈发难受,浑身无一处不痒,你会拼命抓拼命抓,直到挠得自己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肌肤,最后虚脱而死。听起来很凄惨吧?”   “混账……”何子衿怒视苏惊羽,眸光似是能喷出火来,“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对付我!”   “少跟我装可怜,你们这两个姓何的不是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么?我若是不先下手,迟早被你们坑害。”苏惊羽悠悠道,“听过一句话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很不幸,落在我的手里,你看看你,也就长得能看了点,会跳舞,卖弄风骚的一把好手,可你这武功不怎么样,否则此刻也不会躺在地上抓痒抓得筋疲力竭。”   何子衿轻喘着气,只觉得如此被折磨着,起码得去了半条命了。   不如先与这霜满天周旋,弄到了解药再说。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叔父让我进宫,的确是为了接近陛下,他知道陛下喜欢多才多艺的男子,才安排我出现在宫宴上,我是叔父的眼线,这么多年来,叔父看似风光,其实与女帝一点儿都不亲近,叔父希望通过我来了解女帝的日常。”   “把你安排在陛下身边,仅仅只是为了监视她?”苏惊羽有些狐疑地眯了眯眼儿,“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话的可信度不高,其中必有掺假。”   “你若不信,我也没辙。”何子衿冷哼一声,“反正叔父是这么告诉我的,他只是想关心陛下,没别的意思,我是他的侄子,我得到女帝的宠信,总比后宫其他人得到宠信来得好,毕竟我是自家人。”   苏惊羽挑了挑眉。   这个何子衿,也挺会忽悠人的。   反正她不信他的话。   可他都难受成这样了,再逼他,他兴许也不会再继续爆料了。   何王夫找来的人,还挺忠心。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惊羽道,“前段时间,六公主三公主九王爷相继遭到刺杀,刺客都是同一个组织里出来的,雇这些杀手的人,是不是何王夫?”   “不知道,叔父哪会什么事都告诉我?”   “何公子,我跟你说,骗我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苏惊羽走到何子衿身前,蹲下了身,揪起他的衣领,唇角露出一抹阴森的笑,“这个问题,我是试探你的,九王爷被刺杀那一回抓了个刺客,刺客受不了酷刑亲口承认,是何王夫雇他的,你与何王夫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如此大的举动你告诉我你不知道?看来,我对你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此事与我和叔父无关!你找错人了!你若是想帮九王爷出气,应该找昔阳长公主……”何子衿唯恐苏惊羽再折磨自己,一时情急,说出了真相。   “哦,原来是长公主啊。”苏惊羽摩痧着下巴,“这个当姨母的还真他大爷的狠心啊,如此对待这些后辈,真是道德泯灭。”   何子衿:“你方才不是一口咬定幕后人是叔父吗?”   “那是我忽悠你的,根本就没有刺客招供,是你自个儿太恐惧了,被我一诈就说出真相。”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兵不厌诈嘛,别太介意了,看来你跟你叔父还不算十恶不赦,这个长公主,刺杀后辈不成又要陷害后辈,可怜了三公主尹殇骨,要替她背这个黑锅。不过……你敢对天发誓你跟你叔父没有参与长公主的恶毒计策么?”   何子衿:“我……”   “我提醒你,不要急着否认。”苏惊羽淡淡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人家骗我,你若是实话实话,可以少吃些苦头,其实你大可将何王夫的秘密说出来给我听,有些事,你们以为是秘密,其实在我这儿都不算秘密。所以,骗我之前,你要考虑清楚,是不是能骗得过?骗不过的话……呵呵呵。”   “你还能怎样?你敢杀我么?”何子衿鼓足勇气道,“我若是死了,你有重大嫌疑,多少人看着你进了我的屋子,你敢弄死我吗?”   苏惊羽闻言,低笑一声,“真傻,我为什么要杀你呢?我可以将你毒哑了,走出这个门,告诉大家你得了怪病,会传染,让大家对你避而远之,女帝陛下若是知道这事儿,你觉得她会来关心你呢,还是选择坐视不理?她日理万机,朝政上一堆事,她有时间关心你一个小白脸的病?而我依然能无忧无虑,因为七公主的病还要靠我治,陛下对我,还是挺信任的,我一个御医,总比你一个小白脸有用。”   何子衿一时无言。   苏惊羽心知他开始紧张了,便又继续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不再折磨你了,到了何王夫面前,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照常过日子,别让他发现你的异常,毕竟我要对付的是何王夫与长公主,而不是你这个小喽啰。到最后,不管我们哪一方赢,哪一方输,都与你无关,人活在世上,要惜命,懂吗?”   何子衿咬了咬唇,道:“你说话算数么?”   他如今真是要被身上的痒感折磨疯了。   两只胳膊已经被自己挠得出了血丝,再这么下去,他想象不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眼下,最重要的是能解脱这样的困境。   “我骗你一个小喽啰干什么,你又不是带头大哥。”苏惊羽翻了个白眼,“快点说!磨磨蹭蹭,婆婆妈妈。”   “叔父与昔阳长公主的确有勾结,不过,叔父性子稳重,昔阳长公主太缺乏耐心,近段时间的刺杀几乎都是长公主所雇的杀手,包括女帝遇刺那一夜,那些女刺客们都是死士,是他们计划里的死棋,女刺客们被捕时的眼神交流以及行为都是早就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三公主。”   何子衿说着,理了理思路,又道:“刺客们死后,三公主便有了嫌疑,女帝为了给在场的众人一个交代,便将三公主暂时软禁,整个案子交给刑部处理,而在三公主被软禁的这段时间内,叔父与长公主为了加重她的嫌疑,在女刺客所用的迷香上下功夫,将制作迷香所需的九种花草悄悄挪近了三公主的后院中栽培,赶在刑部的人之前下手,只等刑部的人去搜查证据,让三公主有口难辩。”   “嗯,果然是说实话了。”苏惊羽淡淡一笑,“接下来,他们想对付谁,是我们的九王爷吗?”   何子衿轻轻‘嗯’了一声,“叔父早年十分讨厌九王爷的父亲杨绝顶,如今杨绝顶不在世了,叔父便将对他的厌恶转移到了九王爷身上,近期公主们失踪了好几个,这让我们都很疑惑,如今仅剩两位公主还在宫中,六公主最不成器,叔父不将她放在眼里,七公主会不会醒还是未知,也不算大问题,叔父的注意力,暂时都在九王爷身上。”   “怎么,他现在是想将陛下的子女们都整垮了,好让五王爷有机会争储吗?五王爷如今记忆全失,缺乏常识,只有孩童的智力,如何负担整个鸾凤国?还是说,王夫和长公主有称帝的野心?”   “这种事情……他们真的没有告诉我。”何子衿拧了拧眉头,“我虽然很得叔父的信任,但篡位这等大事,他哪会跟我商量?这是他们的事儿,与我无关,叔父承诺我名利与地位,我对他言听计从,有些不该问的,轮不到我问。”   “这回我信你了。”苏惊羽淡淡一笑,站直了身,从衣袖中摸出一颗药丸,扔给何子衿,“吃下去吧,能帮你缓解缓解。”   何子衿忙身后抓住那颗药丸,生怕苏惊羽反悔。   “我什么都说了,为何只是给我缓解?”何子衿将药丸塞进口中,不满道,“难道不应该把解药给我吗?”   “解药啊,我自己都配不出来。”苏惊羽呵呵一笑,“能给你活路就不错了,知足吧你。”   何子衿磨了磨牙,不敢再多说。   今日受的罪,迟早有一日要还给这个霜满天。   然而何子衿没有想到,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吱——”的一声,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推开。   何子衿闻声,抬头去看,这一看,却吓得他肝胆俱裂!   门口一道人影,逆着光,缓缓步入屋内,来人一袭明黄色曳地裙袍,广袖金边,神情冷漠。   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到了何子衿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何子衿,你可知罪?”   “陛下饶命!”何子衿回过神之后,当即朝着她行跪拜之礼,“小人知罪,恳请陛下开恩!”   女帝见此,只是冷哼一声,越过他,到了他身后的椅子旁,坐下。   何子衿的余光瞥见另外两道人影,偏过头看了一眼,竟是——已经被贬为庶民的三公主尹殇骨,以及九王爷。   原来,刚才他和霜满天的对话,都被这几人听在耳中。   “参见陛下,三公主,九王爷。”苏惊羽朝着三人躬身行礼。   “免礼。”女帝的语气毫无起伏,“霜满天,做得很好。”   “陛下过奖了。”苏惊羽莞尔一笑。   哪里是她做得好,这一切,都是阿尧的主意罢了。   她负责来恐吓何子衿,威胁连带忽悠,让他将真相抖出来,阿尧则是去找邵年与尹殇骨,让他们二人说服女帝前来看戏。   邵年自然不乐意帮尹殇骨洗脱嫌疑,但他得知尹殇骨被废为庶民只是一个骗局之后,便释然了。   既然尹殇骨与女帝那般亲近,那他暂时也没法扳倒她,还不如与她联手,先对付了何王夫这混账再说。   他等何王夫倒霉已经等了很久了。   “何子衿,你所犯的罪,死不足惜,但念在你年纪尚轻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女帝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人,不冷不热道,“想不想要这个机会?”   “小人要。”何子衿应得干脆利落,“小人不敢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能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漂亮话就不要多说了,朕只想看见你的行动。”女帝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何子衿,“这个东西,你要保管好。”   何子衿伸手接过,问道:“陛下,这是……”   女帝道:“你打开看看。”   何子衿将锦盒打了开,发现锦盒里躺着的是一罐雪白的粉末。   “这是天机散。”女帝清凉的声线在空气中浮动着,“锦盒底下有个小勺,每次给王夫服下一勺,至于方法,你自己想,若是实在办不到,隔两三日吃一回也好,长期不能断,最多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若是他还活着,那你就等着受凌迟之刑。”   何子衿闻言,面色一白。   苏惊羽望着那罐白粉,眯了眯眼。   这是……慢性毒药?   “何王夫背后诸多势力,若是直接给他定罪,只怕逼急了他他会拼死一搏,将他背后的势力都唤起与朕公然作对,只有悄无声息地将他解决才是良策,不用损耗一兵一卒,不会整得朝廷动荡。”女帝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当真以为朕就什么都不知道么,朕从前虽说不亲近他,但一直也不曾亏待他,如今他要对朕的子女下手,哪还能姑息他?”   何子衿低下了头,“陛下吩咐的事儿,小人一定尽力办到。”   “你是他的亲侄儿,你知道了他这么多事儿,想必他对你也挺信任。让他身边信任的人对他下手,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你不要放松警惕,若是被他察觉到了,你就以死谢罪。”女帝望着他,声音冷若冬日寒雪。   “小人明白。走出这个屋子,小人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如同平日一样与他来往,他对小人说的话,以及他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小人一定毫无隐瞒地转达给陛下。”何子衿道。   “那就好。”女帝不咸不淡道,“你要记住,你现在这条命是跟朕借的,你本该死,好不容易能活下来,可别大意。”   “谢陛下宽恕。”何子衿再度叩头。   女帝斜睨了他一眼,而后起身离开。   苏惊羽等人跟了上去。   何子衿眼见屋子空了,这才敢坐下来喘气,背后早已冷汗连连。   ……   苏惊羽等人跟着女帝离开后便从右侧走,走出长廊之后便是一座假山,女帝带着三人直接进了假山。   假山里虽漆黑,却也平坦,几步之后到了尽头,黑暗中,女帝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着,摸到了机关,按下。   苏惊羽无声微笑。   这女帝陛下当真聪明,在这假山中制造了一条密道,想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不让何王夫起疑。   她将何子衿安排在这个宫殿,果然是一早就对他起疑,方才离开屋子时一路上都没有宫人看见,很显然,女帝为了秘密前来,做了些准备工作,如此一来,便没有人知道她今日过来了。   密道的尽头,是藏书阁的一个小密室。   “老三老九,你们先出去。”进了密室之后,女帝道,“霜满天留下,朕与你有话要谈。”   ☆、第334章 朕给你更好的   苏惊羽听闻女帝点名要她留下,眸底划过一丝疑惑。   邵年与尹殇骨虽然心中也好奇,但还是按着女帝的意思回避了。   等邵年与尹殇骨打开了密室另一侧的门出去了之后,女帝才坐了下来,朝着苏惊羽道:“你也坐吧。”   “谢陛下。”苏惊羽到了女帝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你很聪明,也很有胆量。”女帝的声线毫无波澜,“你可知道,你揭发的是皇室丑闻,朕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丑闻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就不担心朕为了保全面子,将你灭口?”   苏惊羽听着这话,淡淡一笑,“第一,我并不认为陛下您会杀我,对陛下来说,我还是有用的,起码七公主的毒还未全解,陛下即使对我不满,也不会立即处理我吧?第二,我不认为陛下将我留下只是为了来吓唬我,您或许是有疑惑想要我为您解答?”   “看来老三说的没错,你真不是一般人。”女帝忽然放松了紧绷着的脸,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是老九的帮手吧?你出现的时间,与老九认祖归宗的时间很接近,之后你的种种行为表明,你是老九那一头的。”   苏惊羽道:“是……”   女帝又问:“你跟老九认识多长时间了?”   “算算时间,快半年了。不算长,也不算短。实不相瞒,何王夫的事儿,就是从九王爷那儿听说的。”   “那你知道老九在回宫之前过得如何吗?朕曾经询问过他,他却总是回避,不愿正面回答,他总是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可是,朕还是想知道。”   “九王爷……”苏惊羽想了想,道,“其实九王爷不愿意跟陛下说,兴许是怕陛下笑话他呢,九王爷在认祖归宗之前是……山大王。”   女帝:“……”   “陛下可别笑话九王爷,这么些年他也挺不容易的,他年纪尚轻,父亲早早地离开,若是让他一个人在民间讨生活,只怕会很艰苦,于是,他只能集结了一帮兄弟,占山为王。”   “竟然去做强盗了……”女帝轻叹一声,“朕不会笑话他的,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不过也好,至少这样能保护自己,比起独自在民间讨生活被人欺负,还是当强盗欺负别人好些。”   苏惊羽:“……”   “霜满天,你如实回答朕一个问题。”女帝上一刻还在唉声叹气,这一刻又忽然板正了脸色,望着苏惊羽的目光有些凌厉,“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惊羽闻言,耸了耸肩,“不是鸾凤国人。”   这一点肯定是瞒不住的,她自然实话实话。   “可你的户籍上标明你是本国人。”女帝面无表情,“你这胆子可真不小,竟敢伪造户籍,你可知伪造户籍是犯了国法?”   “我知道啊。”苏惊羽颇为淡定,“国有国法,但国法是死的,国君是活的,陛下您作为鸾凤国的国君,即使我犯了国法,只要您不想处置我,那我就是没犯法,您说是不是?陛下若真的有心要跟我计较这个,也不会对我这么客气了。”   这个女帝,还真是喜欢吓唬人。   如果女帝一开始就要处置她的话,也不会让她坐着了,更不会心平气和地跟她说了这么多。   女帝无非就是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罢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怕恐吓。”女帝见苏惊羽镇定自若,目光中浮现些许赞赏,“霜满天,你这性格朕倒是挺喜欢的,只是,你毕竟犯了错,若是要朕谅解你,你也得拿出点儿诚意,朕可以不计较你伪装户籍,但你必须告诉朕你的真实身份,朕不喜欢被欺骗,朕更不会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与老三老九来往。”   “陛下都这么宽宏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编谎话了。”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随即道,“不瞒陛下,我是出云国宁王的王妃,我的真实姓名,不叫霜满天,而叫苏惊羽,是出云国苏相的大女儿,霜满天只是我出门在外常用的一个假名而已。”   女帝仔细地观察着苏惊羽的神色,继续问,“出云国的王妃,来鸾凤国帮老九,为什么?你与老九认识不过半年,放着你的王妃不做,大老远跑来给他当帮手?”   “陛下有所不知,我当王妃期间可快活了呢,可是好景不长,我的夫君宁王触怒了出云国皇帝,皇帝冷酷无情,容不下我们,我们在出云国已经是犯人了,出云国不利于我们出行,我们只能暂时离开,跋山涉水来鸾凤国,我们可不是专程来帮九王爷的,算起来,是逃难到这儿,遇上了九王爷,他乡遇故知,颇为亲切。”   “原来是这么回事。”女帝点了点头,“你的身份,朕信了。那么你现在告诉朕,你觉得老三和老九争储君,谁会胜出?老三提起你的时候,朕看得出来,她也是挺喜欢你的,可她与老九多半不能好好相处,若是老九拉着你一起对付老三,你会怎么做?”   苏惊羽眉头微动,“陛下您问得可真直接,这可把我难住了。”   说实话,她谁也不想帮。   可是月恒的意思是,尹殇骨不可以去当储君,必须将她排除,否则,乌啼他们就要有危险了。   关于月恒的事,她不会告诉女帝。   总不能跟女帝坦白说,陛下你的几个失踪的女儿都跟我有关系,七公主的沉睡也是我设计的。   那简直是作死。   “朕知道老九内心有怨气,虽然他没表现在脸上,可朕就是知道,他心中有刺。”女帝伸手扶了扶额,“老九是一定会和老三争的,老三是所有公主中最聪明的一个,冷静,敏锐;而老九身上有些戾气,年纪轻轻心就已经足够狠,只是性格较为冲动,缺乏耐心,这个可以慢慢磨练,没准再过几年就磨平了。他们二人,其实都具备当储君的因素,老九虽然嫩了点,但还有进步的机会。”   “这……”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陛下的问题,恕我真的答不上来。”   她一个外人,女帝却兴致勃勃地跟她谈这些……是试探?还是真的一时兴起呢。   她才不会将自己内心的说法说出来,但凡涉及这种敏感问题,最好的答复就是……不认真答复,随口敷衍。   诚如女帝所言,邵年极有可能会成长,变得稳重,也极有可能……还在原地呢?有的人磨平性格只需几年,而有的人,几十年,大半生,乃至一辈子也无法改变。   “朕不希望他们明里来暗里去地斗,但朕也想看看他们各自的真本事。”女帝的声线在空气中浮动,带着点点愁绪,“同时,朕又不希望他们斗得太狠,连性命也拿去博……真是烦恼。我鸾凤国几代君王全是女子,朕本不用考虑到老九,只是,朕想给他一次机会,算是补偿吧。”   “陛下,请恕我斗胆一问。”苏惊羽犹豫了片刻,道,“敢问陛下,你子女众多,在意的就只有这两人吗?”   女帝闻言,一室静默。   “我就是好奇了问问,陛下若是不想回答,就当我多嘴好了。”苏惊羽道。   “告诉你也无妨,朕子女众多,却几乎都是酒囊饭袋。”提起子女们,女帝的态度不冷不热,“朕平时事情就够多了,这么多公主们哪里顾得来?自打生下来,就是让她们的父亲带着,无暇去管,恍然发现公主们已经变得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原来她们的父亲就不好好管教她们,孩子们斗,父亲们也斗,那就随他们斗好了,朕一点儿也不关心,朕后宫有不少人都是朝政大臣安排进宫的,有些人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   苏惊羽闻言,暗暗感慨。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公主们多半是被父亲惯坏了,而他们这些父亲们,并不一定讨女帝喜欢,许多是朝臣的亲属,女帝陛下为了让臣子们更加尽心尽力,这才会收纳他们的亲属入后宫吧,好维持君臣关系。   而邵年的父亲,是女帝最喜欢的一人。   “我从前以为,陛下不喜欢九王爷呢。”苏惊羽想到一件事,轻叹一声,“九王爷天生异瞳,眼睛是绿色的,九王爷曾对我说,因为他天生异瞳,像个怪物,所以小时候才不讨陛下喜欢。”   “朕从来不曾讨厌他,从来不在意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女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他小时候,朕冷落他,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只有受到冷落的孩子,才不会被人下黑手,因为没有必要,他的父亲是一介平民,而何王夫家世显赫,朕初登帝位,根基不稳,不足以震慑朝堂,需要借助何王夫家中势力来压制一些臣子,有一些肱骨大臣,朕年轻时镇不住他们,只能寻求外援,朕只有宠信何王夫,才能得到他家族的支持与帮助。”   苏惊羽闻言,怔了一怔,“原来陛下是有苦衷的,那么陛下是否可以找个机会,将这些告诉九王爷?消除他心中的怨气。”   “告诉他,他也不会原谅朕的,他的父亲不在人世了,这归根结底还是朕的错,他不可能只听朕几句话就能释怀了。”女帝说到这儿,苦笑一下,“没准还会以为朕假惺惺,当初没有珍惜,现在追悔莫及,以他的性格,只会觉得朕可笑罢了。”   苏惊羽一时无言。   虽然女帝是有苦衷,但杨绝顶的死是无法弥补的,邵年与他父亲感情深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原谅女帝。   人要是活着,没准还能有和解的希望,可人不在了,说什么都是徒劳。   苏惊羽轻叹一声,试图换一个话题,“陛下现在是只考虑三公主与九王爷了么?其他人呢?那失踪的几位公主,陛下还管么?”   “若是她们没事那自然好,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没办法。这么久没有消息,朕怀疑她们可能凶多吉少,不去想了。”女帝说到这儿,目光一凛,“现在要做的,是秘密处理了何王夫,以及朕那个好妹妹。”   “陛下还真是劳累。”苏惊羽感叹道,“又要管理朝政,还得清除异己,坐在这个位子上,虽然高高在上,却也有道不明的疲惫。”   “你看似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还没到朕这个年纪,就开始沧桑了。”女帝望着苏惊羽,有些好笑,“素闻出云国女子是以温婉娴静柔弱者居多,跟我们鸾凤国的女子大不相同,可朕从你身上,看不到半点儿柔弱的姿态,你比较像鸾凤国女子的性格,有英气,有智慧,有胆量。”   “不,我还是与鸾凤国女子区别挺大的。”苏惊羽笑道,“陛下,你们鸾凤国的女子三夫四侍面首三千,而我可是专一之人,洁身自好。”   “专一?”女帝听着这个词汇,静默了片刻,笑道,“那朕还挺羡慕你的,你这辈子可以只跟着一个人过日子,朕想要这样的生活,都是天方夜谭。”   苏惊羽望着她,心底生出一丝同情。   这位女帝陛下,一点儿都不快乐呢。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站在高处,俯视山河固然好,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身边还能有几个知心人?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女帝今日要跟她说这么多了。   正因为她是外人,又恰恰好是女帝比较欣赏的一个外人,因此,女帝才会将心中的话说给她听吧。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可一旦两个人能聊得下去,是可以暂时抛却身份的,她作为一个倾听者,打心里也觉得女帝不易。   “朕也不知道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只是朕觉得,跟你交谈,还挺愉快的。”女帝的声线在耳畔响起,“苏惊羽,朕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苏惊羽道:“陛下犯不着客气,请说。”   “老三与老九,都与你关系挺好,当然,朕知道你跟老九认识时间长,与他关系更好,朕希望你能设法让他们二人和睦,老九的怨恨,只针对朕就可以了,与老三无关。”   “陛下,您的这个请求……难度系数略大。”   “朕知道难,但并不是不可能,老九年纪尚轻,还能好好教育引导,不过,这个人不能是朕,因为在他看来,朕没有这个资格了。”女帝冲苏惊羽淡淡一笑,“不过,换成你,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陛下,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闲暇时间来引导九王爷。”苏惊羽轻咳一声,“我并不打算在鸾凤国久留,请陛下见谅。”   “那你想去哪儿呢?出云国你可是回不去了。”女帝悠悠道,“不如就留在鸾凤国,朕不会亏待你的,出云国比鸾凤国好么?那儿男尊女卑,女子地位低于男子,有什么好的?女子就应该活得高傲,在鸾凤国,男子们都要匍匐在你的脚下,在这儿,你也不是犯人,而是朕的座上宾,朕欣赏你的能力,才想将你留下来,你若是觉得当一个御医太委屈,朕给你更好的。”   苏惊羽闻言,陷入了思索。   看样子,女帝是真的很想将她留下来。若是她现在拒绝的太干脆,那就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了,身为一国之君,女帝能用商量般的口气跟她说话,已经很客气,若是一次次拒绝,女帝恼了,说不定会以强硬的手段惩戒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帝分享了自己的秘密给她听,若是她不跟女帝站成一派,女帝事后一定会觉得她知道太多,不应该放她离开,一个帝王的秘密,若是泄露出去了,成为了别人的笑料,那面子往哪儿搁?   可若是答应女帝,那结果就不一样了,非但不会受到威胁,还会得到好处,最关键的是,人身安全。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答应下来再说,决不能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不满。毕竟对方不是一个小人物,而是一国之君啊……   思及此,苏惊羽抬起头,朝着女帝淡淡一笑,“陛下说的有理,出云国我是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也得躲躲藏藏,不能暴露在官府的视线中,委实憋屈。既然女帝陛下赏识我,那我就留下。”   “当真愿意?”女帝的目光中似有笑意,“不想念出云国了?”   “想念,不过,我讨厌被人追杀的日子,老皇帝冷血无情,去他的地盘上无疑是自找不痛快,等过个几年,他驾崩了,我再考虑是不是可以回国。”苏惊羽道,“我这个回答,女帝陛下满意吗?”   女帝听着苏惊羽的话,顿时失笑,“你可真风趣。”   话落,她面上呈现满意之色,“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若是朕也有一个你这么机灵的女儿就好了。”   “陛下有,三公主不就是么?”   “一个太少了,朕希望还能再多一两个,只可惜,不太可能了。”女帝轻呼出一口气,随即道,“好了,苏惊羽,哦不,霜满天,朕应该喊你这个假名才对,希望你在正确引导九王爷的同时,也要留神他有什么异常举动,随时告诉朕。”   “陛下放心好了。”   苏惊羽面上笑得端正,心中却在腹诽。   敢情她成了女帝的移动监控器。   女帝是关心邵年的,但同时,也不曾忘记提防邵年,怕他做出什么逾距的事儿,能够适时挽救?   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朕的话说完了,霜御医,你可以离开了。”女帝笑道,“回去吧,明日朕送你一份礼物。”   苏惊羽心中好奇,嘴上却不问,起了身道:“那臣就告退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从另一侧门走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便是宽敞的藏书阁。   苏惊羽抬眼,看见两丈之外站着一道人影,正是邵年。   他正缓缓地走过书架,指尖划过书架上的一本本册子,一直到了书架的尽头,似乎也没找到一本能引起他观看兴趣的。   苏惊羽看着他的举止,便知他是在打发时间。   他是在等自己和女帝密谈完?   苏惊羽走上了前,冲他打招呼,“九王爷,还没回府呢?”   “母皇只叫我和三姐回避,没叫我们离开,我们自然是不敢离开,说不定母皇回头还有什么事儿要找我们呢。”邵年道。   苏惊羽问:“那么三公主呢?”   “她被贬为庶民,这次是秘密进宫,不能让人看见,因此只能躲藏起来,躲到另一间密室里去了。”邵年低声道,“母皇跟你说什么了?”   苏惊羽挑眉,“你猜?”   “我哪猜得到,我又不是神棍。”邵年道,“你们聊的时间也不短了,到底说的什么?”   “说关于何王夫和长公主的事儿。”苏惊羽一本正经道,“陛下怀疑他们有谋逆之心,为了掩盖这一则皇室丑闻,为了不引起朝廷动荡,我们要想办法将他们秘密处决,对外隐瞒真相,毕竟这种事儿说出去会成笑柄。”   “我当然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但是这些好像与你无关,母皇为何会跟你一个御医商量这样的事儿,她信得过你么?”邵年面上写着疑惑,“我以为,她会质问你的身份、来历,她会对你的背景进行调查,你伪造户籍的事儿,多半瞒不住。”   “那肯定是瞒不住,我那假户籍骗一骗老百姓还行,骗女帝,岂不是找抽?”苏惊羽轻叹一声,“我把事实都告诉她了,包括我的真名,我的身份。”   “你都说了?”邵年拧了拧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什么叫不该说的?”苏惊羽面上一抹揶揄的笑,“比如你回宫之前是山大王这事儿?”   “你……”邵年眼角一跳,“你跟她说了?”   “当然,她的眼睛锐利着呢,跟她说谎,要是骗不过倒霉的就是我了,你要清楚姐姐我的处境,我面对的是一个君主,而不是寻常人。”苏惊羽拍了拍邵年的肩,“没事儿,别往心里去,陛下没有笑话你,也没有数落你,她的原话是:这样也好,至少能保护自己,比起独自在民间讨生活被人欺负,还是当强盗欺负别人好些。”   邵年:“……”   “放心,我说话有分寸,很多事,我都隐瞒下来了。”苏惊羽的语气云淡风轻,“跟精明的人说话,七分真三分假,陛下知道我们交情匪浅,问我原因,我如实告诉她,我是出云国的钦犯,为了逃避追捕来到鸾凤国,碰上了你,自然就投靠你了。怎样,这个说法尚可吧?陛下没有怀疑你,她其实挺心疼你的。”   邵年闻言,只是“嘁”了一声,“她但凡有一点在意我,我与父亲又怎么会被何王夫追杀一路?”   “这个……没准她有苦衷呢?”苏惊羽试探般地道,“倘若陛下其实很关心你们,只是有苦衷才不能表现出来,你还恨她吗?”   邵年闻言,眉头轻拧,“她能有什么苦衷?她是一国之君,还需要顾忌什么?”   “天真,你以为一国之君是那么好当的?”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为君之道吗?若是没有众臣的支持与服从,如何当好一个天子?算算时间,你出生那年陛下才登基没几年,根基不稳,没有任性的资本,她当时也还年轻,有些肱骨大臣不一定服从她,他们的势力令人忌惮,就算是陛下也不敢妄动,何王夫的家世显赫,出身高贵,而你爹呢?平民一个……”   苏惊羽话还未说完,邵年便冷声打断,“平民一个所以就该死喽?因为出身不高贵,就活该受冷落,活该被姓何的追杀?”   “你听我说完,别打断!”苏惊羽低斥一声,“何王夫的背景强悍,当时的陛下都要给他几分颜面,而你父亲,背景清白,无权无势,在宫廷这样的地方,被迫害实属正常,历朝历代,都没有平民能压在贵族头上的说法,你父亲这件事,还真不能全怪女帝,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他只能怪命运。”   “你今日可真奇怪,怎么帮女帝说话?”邵年望着苏惊羽的目光中浮现疑惑之色,“是不是女帝做了什么好事,让你觉得她是个好人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有感而发。”苏惊羽道。   “即便如你所言,她政务繁忙,她没有时间顾及父亲,或者说她不能为了父亲而得罪了何家,那她既然护不了父亲,为何还要让父亲在宫廷里生存呢?她若是真的喜欢父亲,护不住就该放手,将我们父子二人送出宫,以她的能力,连这个都办不到么?”邵年轻嗤一声,“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毋庸置疑。”   苏惊羽:“……”   明知道说不通,她还试着想要说说。   真是白费口舌。   “没什么事儿了,各回各府吧。”苏惊羽说着,伸了个懒腰,“再会了九王爷,你尧哥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先告辞了。”   邵年:“……”   苏惊羽离开了藏书阁之后,便一路走出宫。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路过一个假山时,余光倏然间瞥见白影一闪,那道身影颇为熟悉。   苏惊羽当即转过头,正对上贺兰尧的脸庞。   “阿尧,你怎么也进宫来了?”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目光中浮现柔和的笑意。   贺兰尧道:“我是跟着尹殇骨和邵年一同来的,我与尹殇骨伪装成邵年的护卫随他入宫,来了之后我们便兵分两路,他们去说服女帝来何子衿的住处,而我则是先去了何子衿的住处,在他的卧房附近徘徊,如此一来,你若是出什么意外,我也来得及去帮你。”   “我哪会出什么意外,何子衿不是我的对手。”苏惊羽笑着挽上贺兰尧的胳膊,“我一直都没看见你的身影,还以为你在家等我呢。”   “我不放心你,自然得过来。且我也不能让女帝看见我,若是她知道我也在附近,听到了你与何子衿的对话,她心中必定不满,你与何子衿的对话涉及皇室丑闻,女帝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因此,她不知道我的存在最好。”贺兰尧轻挑眉梢,“我看着她带你进了假山的密道,又不能跟着进去,便在这儿等你。我知道她绝不会为难你,有邵年和尹殇骨在,她若是为难你,这两人应该会说情。”   “聪明的阿尧。”苏惊羽笑了笑,“猜对了,她可没为难我,还夸奖了我一番,只不过……这夸奖可不是白受的。”   “嗯?”贺兰尧眯了眯眼儿,“她和你说了什么?”   “说来话长,咱们回去说。”   “……”   二人离了宫,回到府邸,夜已深沉。   月色皎洁,良辰美景,适合泡澡。   露天温泉内,水雾缭绕,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池边怪石磷峋,树木参差,遮住了大半个温泉湖,四周一片静谧。   有两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热的湖水在二人身周微微荡开。   苏惊羽抬眼望向岸上,距离温泉池方圆一丈之外的地方,设有一圈怪石堆砌而成的墙,是用来阻挡外人视线的,还记得上次,那石墙有缝,导致了八公主在外偷窥,阿尧一怒之下剜其双眼,将其毁尸灭迹。   温泉湖外围的石墙是由一块块的怪石凑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参差不齐的残缺美感,本该是紧密而无遗漏的。哪知竟会被人偷窥?   或许是修墙工人的疏忽,墙面上有几块石头粘的不够紧,以致于开了一个约莫手指那么大的缝隙,正好能被人偷看见。   而就在八公主死后的第二天,阿尧便去集市上聘请了工人去补石墙,这以后,应该不会再有缝了吧?   “小羽毛,别找了,不会有缝隙的。”贺兰尧倚靠着池壁,悠悠道,“现在咱们这府邸不是那么好潜进来的,有极乐楼的杀手帮忙看门,宵小之徒进不来,这墙我也找人加固了,你若是还不放心,下回我让人装个帘子?”   “听你这么说,我放心了。”苏惊羽挑了挑眉。   虽然此刻是黑夜,但周围却不漆黑。   阿尧不知何时在浴池周围加设了四尊石雕,每一尊石雕上都放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四周光亮全靠着这四颗明珠照耀,明珠散发出的光晕柔和,明亮却不刺眼。   贺兰尧此刻似是惬意地闭目养神,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便如同白玉雕成的艺术品,白皙而光滑。   苏惊羽伸手,指尖在他肩上轻点,悠悠道:“阿尧,我跟你说个事儿啊,今夜我和女帝在密室里,她……”   “现在是享受的时间,先不说她。”贺兰尧闭着眼睛,姿态慵懒,“晚些再说。”   苏惊羽望着他惬意的模样,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唇角轻扬,捧上他的脸就要将他按进水里。   说时迟那时快,贺兰尧闭着眼睛擒住了苏惊羽的双手,轻轻甩开,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将她按进水里。   “小羽毛,别总想着来捉弄我,你以为我闭着眼睛就不知道你的动作了?你若是想亲亲我抱抱我,随你,可你要捉弄我,我不依。”   苏惊羽:“……”   跌进水里,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以避免眼睛进水,而下一刻,一双手便握着她的双臂,将她从水里拎了起来,苏惊羽瞬间便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正准备睁开眼,却忽觉得唇上一软。   微凉又湿润的触感,如此熟悉。   苏惊羽微微一怔,入目是贺兰尧近在咫尺的脸庞,二人呼吸相闻,她几乎都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腰间,一把揽住。   苏惊羽闭上了眼,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   洗浴过后,二人回了屋,躺在榻上,苏惊羽才开始讲述与女帝在密室里的交谈。   “这个女帝倒也狡猾。”贺兰尧揽着苏惊羽的肩头,冷哼一声,“不过她跟你说话还算客气,身为一国之君,如此心平气和,也说明了她的诚意,她希望你是自愿留下,而不是受她的胁迫而留下。”   “她让我调解尹殇骨与邵年的关系,这可是个难题。这两人是对手,能不互相残害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他们能和睦……”苏惊羽悠悠叹息。   “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确实有些难。”贺兰尧道,“等把乌啼他们先救出来再说,尹殇骨如今被贬为庶民,这个消息应该会传到月恒的耳朵里,月恒想必不会知道这事儿只是作假,他要的结果差不多达到了,就看这厮何时出现。”   “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苏惊羽低咒一声,“都怪他!若不是他,我们也就不会被拖延了脚步,若不是他,我们已经离开了鸾凤国,我也不至于被女帝请去谈话。”   女帝对她虽客气,实则也是一场温柔的威胁。   并没有威胁的言语和行为,却能让人感受到威胁。   她若是口头答应下来,没多久就跑路,多半也会遭到追捕。   她与阿尧已经被出云国皇帝追捕,若是又被鸾凤国女帝追捕,那还真是逃不开被追捕的套路了。   “小羽毛,别想太多了。”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我们暂时不必离开,多留一段时间也无妨,这女帝不是还给你承诺了好处么?你就不想看看这好处是什么?”   苏惊羽思虑了片刻,道:“猜不到。”   “我猜,兴许是给你升官。”贺兰尧低笑一声,“她不是说了么,给你当一个御医太委屈了,既然她要留你,想必不会吝啬,会给你一个大点儿官当。”   “升官?”黑暗中,苏惊羽挑了挑眉,“有这个可能哦。想当初我在玄轶司当密探的时候,天天盼着升官发财,可是最终也没能升到一等主司,因为你的出现,我放弃了当官,而现在到了鸾凤国,我没盼着升官,反而要升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那岂不是如你的愿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让我看看,你在鸾凤国能当多大的官,这个国度尊重女子,你在这儿混官场,必定比在出云国简单些,出云国的男子大多将女子看低,认为女流之辈就该相夫教子,而这里却是全然相反的。”   “也不知朝中如今有什么职位空缺呢。”苏惊羽嘀咕着,“且,即便女帝欣赏我,其他人也未必服我。除非她能给我一个既能体现我能力,又高阶的一个职位。”   ……   这一头二人在交谈着,另一边,皇宫密室中——   “母皇想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礼物?”   “此女看似好说话,实则狡猾,她明面上答应朕留下来,心里却不一定乐意,朕要给她一个大好处,但,不能是权力。你以为,给什么好?”   ☆、第335章 宫中闹鬼事件   “母皇都想不明白的事儿,我又怎能想明白。”尹殇骨站在女帝身后,为她轻捶着肩部。   “她若不是老九那边的人,朕也想考虑重用她,怕只怕她最终还是会站在老九那儿,哪一天就帮着老九来对付朕,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我倒是觉得不会。”尹殇骨抿唇轻笑,“母皇,还记得我被长公主雇佣的杀手刺杀那回么?是苏惊羽出手相助,而且之后没多久我们又碰上了九弟,如果苏惊羽真的为九弟效力,她明知救了我九弟会不高兴,为何还要救?以九弟的想法,我被刺客刺杀对他来说是好事,苏惊羽非但不火上浇油反而雪中送炭,这还不得让九弟发火?”   说到这儿,她稍作停顿,又道:“苏惊羽这人,还是很讲究情义的,我曾经帮助过她,因此,她可以不顾及九弟的感受来救我,苏惊羽可不是九弟的下属呢,我看九弟都得让她三分,使唤不动她的。她不会服从于任何人的命令,她是自由的,她不会效忠任何人,她只效忠情义,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这个女子,是不能靠着好处来收买的,只能靠诚意。”   女帝听闻尹殇骨的话,低笑一声,“你倒是将她解析得很清楚,你与她才认识多久呢?你看老九与她都认识半年了,没准都不比你了解她。”   “母皇,人的性格虽有千千万万,但追求的,总共就那么几种,有的人追求财富,有的人追求权势,有的人追求情感,有的人追求自由。苏惊羽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除了情感,其他东西很难束缚她的脚步,虽然我与她认识不长久,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若是有一天九弟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想,苏惊羽先会试图劝阻,而不是帮着他一起乱来。”   “照你这么说来,这个女子也是极其傲慢的,野性难驯。想想也是,朕严肃起来,都镇不住她,她还能跟朕嬉皮笑脸,看似毫无压力。”女帝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那么母皇想好了要送她什么礼物了么?”尹殇骨笑道。   “朕倒是有个想法,需要你明日跑一趟。”   “母皇但说无妨。”   ……一夜过去。   ……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穿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苏惊羽悠悠转醒,一睁眼入目的是雪白的床幔。   转过头,正对上一双魅人的眸,带着些许柔和的笑意。   苏惊羽也冲他淡淡一笑。   贺兰尧启唇,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你这头发,跟鸡窝似的。”   苏惊羽:“……”   好意思笑话她头发像鸡窝,昨夜披头散发在榻上滚了好几圈,能整齐就怪了。   下一刻,贺兰尧忽的伸出了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他光裸的手臂不经意就将被子撩高了一些,如此一来,苏惊羽便也看清了锦被下他雪白的肩头,白皙的胸膛。   如雪如玉的肌肤,白皙又莹润。   “阿尧啊。”苏惊羽挑了挑眉头,悠然道,“等把乌啼他们救出来,我一定要好好讨教一下公子钰,护肤之道,如何能养出一副冰肌玉骨。”   在贺兰尧的面前,没有人敢自称冰肌玉骨。   “你这肌肤还好了,虽然比不上我的,但也不粗糙。”贺兰尧说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苏惊羽的目光则是在他光裸的上身游移着。   “小羽毛,昨夜还没看够,这会儿又想看?”倏然间耳畔传进一声低笑。   苏惊羽立即回过了神,视线从他的胸膛上挪开,一抬眸却见他又凑了上来,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薄唇轻启,“休息了一夜,够精神了么?今日不用急着早起,不如,我们再来……”   苏惊羽望进他的凤眸中,似有点点火苗闪烁,幽深又暗沉,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当即道:“算了算了,现在是大白天,还是收敛一些。”   “白天又如何?情到深处,管它白天还是黑夜。”贺兰尧眉头轻挑,冰凉的双手揽住了苏惊羽的腰身,随后一个翻转,让自己在下,她趴在自己胸膛之上,“我倒是觉得,这白天还更好呢,光线好,不用点灯也能看清彼此。”   苏惊羽:“……”   白日宣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并未多想,一个翻转从他身上翻回榻上,而后滚到了床的最里侧,伸手揪紧了身上的被子,与贺兰尧隔开了些许的距离。   “阿尧,你精神好,我佩服,这一点我的确比不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东想西想。”   “躲那么远作甚。”贺兰尧眼见苏惊羽的反应,眉眼间浮现淡淡的笑意,“怕我吃了你?”   苏惊羽呵呵一笑,“不早了,该起了。”   “犯不着躲那么远,知道你怕累,放过你就是了。”贺兰尧悠悠叹息一声,而后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苏惊羽挑眉,“作甚?”   “让你过来。”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帮你更衣,总可以吧?”   苏惊羽听闻这话,便朝着他挪了过去。   贺兰尧见她靠近了,便伸手揽过她,到了自己的身前,随即转身,手臂一伸捞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   才帮苏惊羽将衣裳穿好,便听得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有人声传入——   “苏姑娘,府外来了个女子要见你,自称姓尹。”   苏惊羽听闻此话,道:“让她进来罢。”   姓尹的女子要找她,会是尹殇骨么?   除了尹殇骨,暂时想不到其他人了。   苏惊羽下了榻,到了铜镜前随意盘了个发式,便去开门了。   抬眼朝前看,那缓缓走近的人影,果真是尹殇骨。   苏惊羽见此,倚靠在门板边,冲来人淡淡一笑,“吃了么?”   尹殇骨道:“还未用过早饭,不过,现在有一件比吃早饭更重要的事儿。”   苏惊羽闻言,顿时好奇,“嗯?什么事儿?”   “母皇昨夜将我召到密室谈话,她说她欣赏你的才能,想将你留下,若是只让你当一个御医,委实大材小用。”尹殇骨说着,朝着苏惊羽伸出了手,手中握着一个小瓶。   “这是?”苏惊羽望着那瓶子,疑惑。   “今夜母皇会装病,服下一种奇毒,这毒是神医弟子所研制,非常罕见,届时整个御医院都会去给她诊断,当然了,御医们一定是诊不出来的,这个立功的机会,交给你了。当着众人的面救驾,母皇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嘉奖你,其他人即使心中不赞同,表面上也无话可说。”   苏惊羽眉目微动,“这个方法……岂不是委屈了陛下了?”   尹殇骨笑道:“母皇可不是矫情女子,谈不上委屈,而且,为何防止有意外发生,母皇事先会将另一颗解药藏在枕头下,这样,即便你误了时间,她也能自救。这是母皇对你的一个考验,你能说会道,鬼主意多,就看你能不能有本事让众人都服你。”   “那若是我误了时间,或者我把事儿办砸了,那会如何?”苏惊羽挑眉问道。   尹殇骨目光中浮现点点笑意,“若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能办砸了,那就不是我认识的苏惊羽了。”   “那万一呢?万一出点意外……”   “那你就等着吃板子吧,二十大板打得你屁股开花。”   苏惊羽闻言,唇角微微一抽。   “好了,我知道了。”她应了下来,随即又道,“哦对了,容我问一问,你说陛下服的毒是神医弟子所研制,请问是哪位高人?是云若国的礼郡王顾无欢呢?还是夕照国的那位奇女子,人称‘缥缈遗世花未安’的安宁公主?”   尹殇骨闻言,有些讶异,“怎么,你知道这两位?”   “当然。”苏惊羽眉飞色舞,“这两位高人,都是我夫君的长辈,安宁公主是他师父,礼郡王是他师叔。”   “原来你家夫君还有这样的人脉,之前真是我失礼,不该笑他是小白脸。”尹殇骨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一味毒药,是安宁公主所研制。”   “你与我师父相识?”倏然间一道清凉的男子嗓音在空气中响起,苏惊羽转过头,正见贺兰尧走上前来。   尹殇骨道:“并不相识,只是久仰她的大名,母皇与她应该是相识的,贺兰公子竟然是安宁公主的弟子,我之前对你的言辞,真是失敬了。”   “客套话就不说了,来商量一下具体计划吧。”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女帝陛下想考验我家夫人,那我们自然不能让她笑话了,请三公主进屋坐下,我们三人来谈谈,如何?”   尹殇骨闻言,淡笑:“好。”   ……   是夜,寂静的皇宫中,月光皎皎清如水。   夜,极静。树影婆娑,却又有几分阴森之感。   月色下的长廊里,两名宫人行走,手端果盘的宫女对身旁打着灯笼的宫女说道:“春风,今夜的风有些冷了,咱们要快点送去快点回屋……”   叫春风的宫女一个劲点头,“嗯,很晚了,咱们走快点。”   而就在二人行走之间,忽听四周有异响。   “嗖——”   “春风,你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呢,大半夜的你别吓人咱们快点走吧。”   二人脚下的步子加快,然而,四周的异响却没有停止。   “嗖——”   “春风,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说话的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   “春雨,大半夜的别再说了,真的怪吓人的。”春风的脖颈颤了颤,“也许只是什么小动物呢,别想多了啊。”   “嗖——”   “嗖——”   这一次倒是二人都听见了,二人齐齐脚步一顿,随即有些害怕。   春风压低声音,“我听到了!有人跟踪我们,快跑。”   “好!”   两个宫女悄悄交接完,猛地就一齐跑了开。   深夜里一双幽蓝的眼睛闪了闪,盯着前方两个背影,猛地窜出——   “啊!”   “啊!”   两声女子的惊呼齐齐响起。   “脖子好疼,好像被什么袭击了……”春风摸着自己的脖子,颤声道。   春雨也好不到哪去,同样哭丧着脸捂着脖子,而后似乎摸到温热的液体,她将手拿到眼前一看,顿时就惊呼出声,“啊!血,呜呜……疼死了。什么人这么无聊偷袭我们呢?”   “春,春雨……”春风看着自己对面的宫女,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春雨顿时疑惑,“你怎么了?”   “你,你的……脖子上,有,有牙印……”春风的牙都在打着哆嗦。   “什么!”春雨一惊,随即看向春风的脖子,“你的脖子上也有!”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一瞬间的痛,地上好像没有人影……”   她们可以确定,方才什么也没看见,只觉得耳畔有声音呼啸而过,便被咬了。   若是有贼人,月光也会在地上留下人影才对。   然而,她们方才……没看见人影。   细思极恐。   若不是人,那么就有可能是……   “啊!”   “啊!”   “救命啊,鬼啊!”   看着两个宫女惊恐地尖叫着跑远,黑暗中一双幽蓝的眸子闪了闪,随即隐入黑夜中。   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重复着方才的闹剧。   ……   第二日,整个宫中传遍了闹鬼奇闻。   据说,一夜之间,二三十名夜里出行的宫人被不明物体袭击,且被袭击的部位相同,都是脖颈。   据所有目击者称,被袭击的时候,没有人影出现。   有人说,是怪物。   有人说,是鬼魂。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也有许多充满了狐疑的声音。   “什么鬼影袭人,夸夸其谈,一看就是听故事听多了。”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闹这一出,以达成什么不良目的?”   而就在众人对闹鬼一事议论纷纷时,宫中再度传出一惊人消息。   女帝陛下,病倒了。   御医院中一片轰动,众御医纷纷前往女帝寝宫为女帝诊断病因,而轮番诊断之后,一众太医面如土色。   陛下脉象浮涩,手足皆寒,病因不详。   “我在御医院呆了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脉象。”   “陛下的身躯愈来愈冷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对了,那个霜满天霜御医呢?这么关键的时刻,她怎么能不在?不是听说她医术很了不得?”   “已经让人去通知她了,兴许在赶来的路上吧。”   就在众御医交谈之时,一道紫色身影迈入寝殿中。   “陛下情况如何?”来人面色焦急,步履极快,正是何王夫。   有御医道:“陛下的病……好奇怪……呼吸不稳,手脚冰凉,这些都不是好兆头。”   何王夫低斥一声,“混账!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丧气话,你们这群家伙不是平日里自诩医术高明,难道就都束手无策?陛下养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用的?”   “王夫息怒,我等已经在想办法,霜御医想必也快来的,兴许她有什么好方法。”   “这个霜满天,动作这么慢,若是耽误了事,要她好看。”何王夫咬牙切齿。   下一刻,有宫人入殿,到了何王夫身前,“王夫,六部的大人们都来了,还有丞相大人、太尉大人、御史大夫随后也会赶来……”   何王夫冷冷道:“让他们先在外头等候,不要扰了陛下的清净。”   而他的话音才落下,忽有一道湖绿色的身影不顾侍卫的阻拦奔进殿内,正是昔阳长公主。   “皇姐,皇姐怎么样了?”昔阳长公主奔到榻前,望着榻上的人,面上似乎难以置信,“皇姐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病倒了,皇姐,你睁眼看看我啊,我是昔阳。”   然而,榻上的女帝并未睁眼。   昔阳长公主见此,面上浮现一抹焦虑之色。   而后,睫羽轻垂,掩下目光中的幸灾乐祸。   “王夫,霜御医到了!”倏然间殿外响起了宫人的声音,让何王夫转过了身。   “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抹蔚蓝色的身影踏入殿内,来人步履轻缓,泰然自若。   “霜满天,你来的可真早啊。”何王夫望着姗姗来迟的苏惊羽,冷笑一声。   苏惊羽闻言,故作大惊小怪道:“啊,早么?不早啦,王夫,你们大家伙儿都比我早。”   何王夫被苏惊羽的言语噎了一下。   “放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说笑,你还真以为自己很早?王夫的嘲讽你都听不出来,霜满天,你知不知罪?!”站在榻前的昔阳长公主转过身,冷眼看苏惊羽。   “长公主,臣的府邸离宫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臣又没长翅膀,哪能陛下一有事儿就飞过来?臣已经刻不容缓地赶来,长公主却要问罪,臣只能回答,不知罪。”苏惊羽不紧不慢道。   “你……”昔阳长公主没料到自己的呵斥吓唬不到苏惊羽,顿时有些词穷,只能一甩衣袖,“还站着干什么?过来给陛下看病!”  苏惊羽闻言,并未走到榻前,只淡淡道:“陛下无病,只是中邪了。”   “中邪?”昔阳长公主闻言,顿时眉头都拧起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才中邪了呢,皇姐是天子,怎么会中邪?本公主看你是黔驴技穷了才在这儿胡言乱语!来人,把她给我……”   “长公主凭什么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呢?莫非长公主能治陛下的病?”苏惊羽不等昔阳长公主将话说完,便扬声打断,连声线都盖过了昔阳长公主。   “长公主真是孤陋寡闻了,你难道不知天降异象便是有大事发生吗?尤其当异象降临在宫中的时候,那便是关乎着帝王的气数与运气。”   “荒谬!”一旁的何王夫冷嗤一声,“什么天降异象?你该不会想说昨夜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闹鬼一说吧?”   苏惊羽道:“昨夜宫里发生的事儿,我想大家也都听说了,我来陛下寝宫的一路上听闻了不少说法,有人说这只是一场闹剧,始作俑者是唯恐天下不乱,那么我想问,为何这二三十个宫人在遇袭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半个人影?难道这世上有人没有影子?还是这些宫人都在说谎?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说过,在出云国,经常发生类似这样的离奇事件,对出云国人们而言,都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好在出云国有一位国师帝无忧坐镇,虽然灵异事件颇多,却也没造成什么重大影响。”   “所以霜御医的意思是,昨夜天降异象,看似针对的是那些倒霉的宫人,其实是在针对陛下?”昔阳长公主冷哼一声,“你还真是会投机取巧,把昨夜的事儿跟今日皇姐病倒的事儿联想在一起,鬼扯一通,就想让我们信你?行,就算昨夜真的闹鬼,你也能确定皇姐中邪了,你看上去什么都懂,你有本事将皇姐医好么?”   “长公主似乎以为我在妖言惑众?”苏惊羽唇角轻扬,忽然迈出几步,到了昔阳长公主身前,注视着她,“长公主信不信,我能通灵?”   说着,她朝着昔阳长公主淡淡一笑,“长公主与陛下看似姐妹情深,陛下卧床,长公主担忧焦虑,令人为之动容,想必长公主心中很是敬爱陛下,若是我说,救陛下需要长公主您做点儿小小的牺牲,您肯不肯呢?”   ☆、第336章 采阴补阳?   苏惊羽此话一出,大殿中央顿时一派寂静。   听她的口气,似乎是有能耐救女帝陛下?   众人讶异之后,便是疑惑,女帝陛下的病与长公主有何关联?   “长公主为何不说话?”苏惊羽见昔阳长公主在发怔,出声提醒她,“长公主是没有听清我的话么?那我再重复一遍,倘若救陛下需要长公主您做点儿小小的牺牲,您可愿意?”   “小小的牺牲……是什么?看你的模样,似乎很有信心?那你倒是把你的方法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昔阳长公主望着苏惊羽的目光泛凉。   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臭丫头,似乎是有意与自己作对呢。   要救女帝,得做出小小的牺牲是什么意思?   昔阳长公主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这个方法,可能比较奇特,大家伙都没有听说过。”苏惊羽悠然道,“我说陛下中邪并不是没有依据的,昨夜天降异象就是最好的说明,在场的御医们也有医术顶尖者,却无法诊断陛下的病情,难道说御医们都是酒囊饭袋学艺不精么?不不不,错不在他们,他们的医术即使再高明也用不到陛下身上,因为陛下无病,有的,只是邪气罢了,她躺着一动不动手脚冰凉,呼吸微弱却无任何发病症状,这叫做精神衰竭。”   在场的御医们听闻苏惊羽的话,并未反驳,只是静静聆听。   之前何王夫怒起骂他们全是无用之人,这会儿苏惊羽的话却是见接在为他们抱不平,若是他们当中有人反驳,那无疑是自讨没趣。   不管这番古怪的言论是真是假,他们只静观其变就是了。   “精神衰竭是什么鬼说法?”昔阳长公主眉头紧拧,“本公主活到今时今日,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话。”   “长公主,请您听我说完,您不要总是在我说到关键处时厉声反驳,除了反驳我,您还会说点儿其他的么?若是最终我的话得到落实,岂不是体现出长公主您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苏惊羽呵呵一笑。   昔阳长公主面色阴沉,正欲再开口斥责,却被何王夫拦下,“长公主且先冷静,不如就听她把话说完,若是最后她治不好陛下,不需要长公主动手,我也会将她重罚。”   何王夫说到这儿,瞥了一眼苏惊羽,“继续。”   “王夫果然是明事理的人,那我就直说了,从昨夜的异象到今日的陛下病倒,我已经可以断定,这宫中有邪祟,王夫若是不信,我也无奈,现在,咱们先说说陛下,脉象浮涩,手足冰凉,病因不详,这就是中邪的征兆,且这已经是轻度中邪,若是更严重者,会得离魂症,顾名思义,就是魂魄脱离了躯体,躯体被邪祟所控制,做出一系列疯癫举动,令人咋舌。”   苏惊羽说到这儿,啧啧叹息,“陛下是九五之尊,意志力非一般的坚强,不是那么好控制的,邪祟控制不了陛下,便只能残害陛下的躯体,你们没听过精神衰竭?不要紧,有空的时候,派个人去友邻之邦出云国查探查探,出云国有一个叫天机门的组织,是一个半仙集中营,天机门弟子能掐会算,预测天机,虽然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但他们的事迹都能打听到,派探子去查查,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在胡扯。”   苏惊羽说了一连串,中途并未停歇,颇为理直气壮,只让人觉得她所言非虚。   “好了,言归正传,救陛下,需要昔阳长公主以血入药,长公主,您看,愿不愿意为了陛下忍受这切肤之痛?”苏惊羽说着,抬头,笑意盈盈地望着昔阳长公主。   “什……什么?”昔阳长公主额上的青筋似是在跳动,“以血入药?”   何王夫闻言,望着苏惊羽的目光中带着审视,“霜满天,你是认真的么?”   “王夫与长公主觉得这种时候我还有心思开玩笑么?”苏惊羽面上呈现一抹哭笑不得。   “霜御医,可否说说要长公主血入药的原因?”御医中,有人发问。   “原因很简单,因为长公主与陛下是直系血亲,八字不犯冲,陛下是阳时出生,而长公主是阴时出生,阴阳能相克,能互补,我的方法呢,就是采阴补阳,采长公主之阴气,补陛下之阳气,用血来补,再合适不过了。长公主你需要每一日贡献一两血,让陛下喝上一个月,自然药到病除。”   昔阳长公主的面色黑如锅底。   “长公主害怕了?”苏惊羽低笑一声,“还是长公主不信我呢?我敢拿性命作担保,只要长公主愿意献血,陛下就能够好转。现在我就问长公主一句,长公主,舍不舍得自己的血呢?”   “只要能救皇姐,本公主又怎么会怕流血?”昔阳长公主这会儿已经端正了脸色,一本正经道,“不过,此事还是要问问殿外众位大人的意见,看他们会不会将霜御医当做江湖骗子,要诸位大人做证,若是你霜满天取了我的血还不能令皇姐康复的话,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好。”苏惊羽爽快地应下,“若是我不能令陛下康复,随长公主你怎么处置都行。”   昔阳长公主闻言,冷哼一声,甩袖走向殿外。   苏惊羽望着她的身影,目光中浮现丝丝冰冷的笑意。   这个长公主,说是出去找诸位大人商议,实则是想彰显出她自个儿多么无私多么高尚吧,长公主心中多半猜到了今日的事儿有猫腻,她是一定要流血的,既然要流血,也不能白流,总要给自己博点儿好名声。   真能作。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真也如同苏惊羽的预料,昔阳长公主与殿外大臣们商议片刻,结果自然是:要试一试。   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众人都不会放弃女帝。   而昔阳长公主本人也表现得十分勇敢无私,所表示的意思大致是:只要皇姐安好,她这个做妹妹的,不在乎做这点牺牲。   换来的是众人不约而同的赞赏与敬佩。   苏惊羽看着她的模样,只想翻白眼。   若是要拿四个字形容昔阳长公主,那只能是:婊气冲天。   一个名副其实的婊。   “霜满天,诸位大人已经赞同你的作法,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昔阳长公主走到苏惊羽身前,冷漠道,“开始吧。”   苏惊羽唇角轻勾,“那接下来,就要委屈长公主你了。”   昔阳长公主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不语。   她面上很是平静,心中却诸多疑问。   周围是一众御医与大臣旁观,这个霜满天即使是个江湖骗子,也不敢当着这么多的人行骗吧?看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很显然,她有把握。   昔阳长公主暗自磨牙。   不管别人信不信霜满天那一套,她可不信。   可是,她的血为何就能救女帝,这世间真的有霜满天口中的采阴补阳之说?   想想接下来的每一日都要为了女帝流血,昔阳长公主心中很是不愉悦。   流掉的血,要吃多少补品才能补得回来,也就只能攒个好名声了。   “长公主,忍着点儿。”苏惊羽将别在腰间的匕首取出,另一只手,抓起了昔阳长公主的手腕。   昔阳长公主望着那锋利的刀锋,闭了闭眼。   苏惊羽又让宫人拿了一只茶杯来,准备接血用。   下一刻,她用匕首的刀锋划破了昔阳长公主的手腕,引得昔阳长公主轻轻‘嘶’了一声。   “长公主,片刻就好。”苏惊羽淡淡一笑,眼见着有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滑落在杯子中,估摸着血量差不多了,才喊停。   有宫人上前来给昔阳长公主包扎手腕,苏惊羽则是端着那杯血,缓缓走向了榻边。   走到榻前时,她背对着众人,微微俯身,趁机将藏在指缝里的解药投进血液中。   解药被血液淹没,苏惊羽便一手将女帝的头微微托起,另一手拿着茶杯递到了女帝的唇边,缓缓地喂进了女帝口中。   周围的众人都在看着她的举动,眼见着女帝饮完了整杯血,搁在床沿边上的手指动了动。   “陛下的手动了!”有人喊了一声。   这一声出来,众人便纷纷望向女帝的手,果真在动。   接下来,便是眼睫在动。   “陛下似是要醒过来了?”   “陛下总算无事,这真是极好的。”   一时间,众人的脸上都浮现欣喜之色。   昔阳长公主见此,垂下眼,掩去目光中的寒光。   起初还以为女帝是得了什么怪病,可能气数已尽,就快不行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霜满天,将她治愈了。   这霜满天还真有两下子,据说之前七公主快死之时也是被她捞回一条命,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回头一定要叫人查清此女的底细。   听着周围众人雀跃的议论声,昔阳长公主再度抬起眼,却见榻上的女帝已经睁开眼了。   “陛下,可算是醒了。”   “陛下,此刻感觉如何?可有觉得哪儿不适?”   女帝醒来之后听着众人的慰问,正要开口,却似乎发现了口中有腥甜之味,抬手,指尖拂过唇角,拿到眼前一看,是血。   “这是……”女帝看似疑惑地望向众人。   何王夫走上前,温声道:“陛下,这是昔阳长公主的血。今日陛下无故昏迷,霜御医非说您是中了邪,陛下是阳时出生,长公主是阴时出声,霜御医说,要救陛下,需采阴补阳,采长公主之阴气,补陛下之阳气,要长公主每日贡献一两血。陛下以为,霜御医的说法合理么?”   “这……霜御医你说朕中邪?”女帝眉头轻拧,望向苏惊羽的目光浮现审视之色。   “陛下,恕臣直言,您确实是中了邪,近日宫中有邪祟作怪,这并非是臣胡言乱语,而是确有其事,王夫与长公主认为臣的说法不足以服众,臣要反驳,这个世上的确存在邪祟,世间分为阴阳两极,正常人都在阳处,而阴处藏匿着的,正是邪祟,在这世间各个角落游荡。”苏惊羽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   苏惊羽身后,有人质疑道:“霜御医说世间有邪祟,这个,我在外倒是有听人提起,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就会编这样的故事,因此,我以为这世间邪祟作怪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都是人编出来的故事,霜御医既然能通灵,不如给我们举个实际的事例,你得证明,确实有这样的事存在。”   苏惊羽悠悠道:“昨夜好几十名宫人遇到不明物袭击,难道不足以说明?”   “这万一是有人暗中作怪呢?宫人们没看见人影,极有可能是他们太迟钝,对方隐藏太好。”   苏惊羽反驳,“哦?这么说来,这世上有人的速度快到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我不得不说,大人您的想象力真好,您想说服我,请您找个高手中的高手来,让我瞧瞧,他的速度能不能快到让我捕捉不到一丝人影?只要是人,就有影子,没有的影子的,那就不是人。”   “这个……”   一旁的何王夫接过话,“不如这样吧,我们先暂时相信霜御医的话好了,这邪祟既然还在宫中,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它今夜还会不会出现,若是它再出现,我们就请霜御医来治它,霜御医意下如何?”   “没问题。”苏惊羽不疾不徐道。   眼见苏惊羽毫无压力,不慌不忙,众人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再质疑了。   到底有没有邪祟,就看今夜怪事还会不会发生了。   “何王夫,长公主,我倒是有一个建议。”苏惊羽忽然笑了一声,“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质疑我,那这样如何?你们若是胆子够大,便亲自感受一些邪祟的力量?邪祟的位置应该在紫央宫附近,这邪祟最喜欢鲜血,只要将新鲜的人血抹在脖颈后方,在邪祟可能出现的地方走动,很有可能就被袭击了哦,诸位大人若是有谁很好奇的,真的可以试一试。”   众人:“……”   虽说有些人不信邪,但听着苏惊羽的建议,依旧不敢轻易尝试。   昔阳长公主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哽住。   “好,那我就试试。”就在众人沉默之时,何王夫开口了。   苏惊羽闻言,面上装作无奈地抬头,心中却笑开了花。   就等他这句话。   “王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坐在榻上的女帝开口了,“这种事儿,虽说听着玄乎,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风险,还是莫要轻易尝试。”   “陛下,我当真好奇。”何王夫道,“请陛下莫要担心,若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不是还有霜御医在么?她能通灵,应该会想法子救我的。”   “王夫想试便去试吧,若真是出了事,臣会出手的,尽量减少邪祟对王夫的伤害。”苏惊羽唇角轻扬。   何王夫闻言,眯了眯眼儿,“那就有劳霜御医了。”   “王夫,朕还是觉得,不要试了。”女帝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无需再劝,我会注意安全的。”何王夫朝女帝笑了笑。   女帝闻言,轻叹一声,“罢了,拦不住你。”   说着,又望向了苏惊羽,“霜御医,你有把握保证王夫的安危么?”   苏惊羽一本正经道:“陛下放心,有我在,王夫不会被邪祟吃了的。”   “这邪祟还吃人?”身后的人群中,有人惊奇。   苏惊羽道:“我知道大家如今都是半信半疑,既然王夫愿意大胆来做这个尝试者,那么相信明日王夫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诸位爱卿,今日朕病倒之事,让你们担心了,你们守了朕许久,想必也累了,都各自回去歇着吧。”   女帝朝众人说完,又望向昔阳长公主,“皇妹,朕也得谢谢你。”   “皇姐这么说就是见外了,小妹献血不求什么,只要皇姐安康就好。”昔阳长公主冲女帝笑了笑。   “放了血,要多吃些补品,回头朕让人将补品送到你府上去。”女帝说完,朝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回吧,霜御医留下,朕对你说的邪祟很好奇,你得跟朕解释解释。”   苏惊羽道:“是。”   众人退了出去,很快,殿内便只剩女帝与苏惊羽。   “你呀,搞了这么一出,真是让朕惊讶极了。”女帝望着榻前的苏惊羽,目光中似有笑意,“谁教你胡扯的这些?朕都差点信了。”   苏惊羽闻言,笑道:“是我的一个好友。”   女帝道:“神棍?”   “可不是呢,陛下,他是真的半仙,神秘极了。”苏惊羽说着,挑了挑眉,“我今日的表现,陛下满意否?何王夫与昔阳长公主这对狼狈为娼之人,臣会帮陛下教训他们,而且是永生难忘的教训,陛下还不知道吧?我用来划破昔阳长公主手腕的那把匕首,下了毒,是慢性之毒。”   神棍羽:哦呵呵呵呵呵呵……   ☆、第337章 王夫,您该不会是害怕了?   听着苏惊羽的话,女帝讶异,“你给她下了毒?这事儿你原先没告诉朕呢。”   “陛下,我也是灵光一闪,忽然才有的想法。”苏惊羽冲女帝淡淡一笑,“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长公主下毒有些大胆,但我有把握,此事不会被人揭发,就像陛下命令何子衿给王夫下慢性毒药一样,毒药的发作期限长,不会很快产生效果,只等到一段时日之后,昔阳长公主察觉出身体有异样,也是来不及。而我,绝不会给她机会来指证我。”   “苏惊羽,朕可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女帝惊讶过后,便是笑道,“关于昨夜的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要制造异象,却没告诉朕详细的过程,朕还以为你想扮鬼吓人,可是方才听他们说,昨夜袭击宫人们的东西不是人,因为没有人影,你是怎么办到的?”   苏惊羽笑道:“昨夜袭击宫人们的不明物体,的确不是人,既然不是人,又哪来的人影的呢?”   女帝疑惑:“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我夫君养的一只小宠。训练有素,速度奇快,看似无害,却伤人于无形的一只……猫。”   “猫?猫能有这样的本事?”女帝只觉得稀奇,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说到猫,朕想起前些日子的一则怪事,七公主就是在自家门口被一只猫咬了手,而后便中毒昏迷了,朕一直觉得奇怪,这年头即使是野猫,最多也就是脏了点儿,猫的牙,会带毒么?”   女帝的语气看似漫不经心,但苏惊羽知道,她已经怀疑自己了。   七公主中毒昏迷,正是自己入宫的一个契机,若是七公主没中毒,自己就不可能入宫。   而她入宫成御医的时间,与邵年认祖归宗的时间接近,咬伤七公主的猫不一般,昨夜捣乱制造混乱的猫也不一般,以女帝的敏锐,自然会想二者联想到一起,从而判断出,两只猫是同一只,七公主的中毒,与她苏惊羽脱不了干系。   苏惊羽一早料到会被女帝怀疑,并没有打算否认。   “请陛下赐罪。”苏惊羽起了身,朝女帝施了一礼,道,“关于七公主中毒一事,的确与我脱不了干系,不瞒陛下,此事正是我与九王爷合谋商量的计策,陛下也知道,我最初是给九王爷当帮手的,我设法入宫,是为了能有机会接近何王夫,找寻除掉他的机会,我帮七公主解毒,却又不解的彻底,陛下便会将我留在宫中,只要能留在宫中,就有机会接近王夫了,这是我对邵年的承诺,我曾欠下他的人情,陛下也知道,他平身最恨的就是王夫了。”   苏惊羽心知小蓝会暴露,关于昨夜的离奇事件,女帝一定会刨根究底,为了完成这一次的计划,不得不将七公主中毒一事坦白。   而她也早已想好了说辞。   她当然不会傻到将事实说出,既然女帝最愧疚的是邵年,那让邵年来背这个锅,再好不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女帝本人也对何王夫憎恨厌倦,那么她用何王夫来当借口自然再好不过。   她与邵年一同设计七公主一事已经成为事实,女帝兴许会发怒,但她敢断定,女帝不会治她的罪。   因为其他的公主们跟邵年比起来,分量还是太轻了,即使邵年有意要害他的姐姐们,女帝也不会因此怪罪邵年。   这就是……所谓的偏爱与愧疚。   “苏惊羽,你可真大胆。”女帝唇角原有的笑意敛起,神色变得冰冷,“设计毒害公主是什么样的罪名,你可知道?你敢跟朕承认这个,就不怕朕处置你?还是你仗着朕对你的欣赏就以为朕不会处置你?”   “陛下对惊羽赞赏有加,惊羽不敢恃宠而骄,也不敢欺瞒陛下,陛下不是早就知道我帮着九王爷么?与其让陛下对我心存戒备与怀疑,倒不如诚恳地认错,七公主中毒一事的确与我们有关,但我们不曾想过要害七公主,给公主下毒的目的也是为了救她,当然,最主要目的是借着帮她解毒而混进宫中,成为御医,我便有机会接近王夫,起初我们不知陛下也厌倦了王夫,才隐瞒陛下,现在知道了,自然不敢隐瞒。”   女帝闻言,面色依旧是绷着的,但并没有生气的征兆。   苏惊羽见此,轻叹一声,“陛下,我们给公主下的毒,自然最清楚毒发的时间,臣是算准了公主毒发之前来的,公主绝无性命危险,想救随时都能救,臣最初担心,若是一下子就将公主的毒解了,兴许被陛下挥一挥衣袖给点赏金就打发走了,但若是拖延着,就有理由留在宫里。现在,只要陛下一句话,我立即就有办法让七公主醒来。”   女帝闻言,淡淡道:“若是让她就这么沉睡着,会有危险么?”   “不会,只需要宫人每日喂汤药与流食,睡多久都无妨。”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她睡吧。”女帝不冷不热道,“醒了反而才有危险,她睡着是最安全的,对老九没有威胁,老九就不会去害她,要是清醒了,指不定他们要斗成什么样。”   苏惊羽听着这话,便知女帝是不计较了。   也看得出,七公主在女帝心中地位并不大高。女帝甚至不给她一丁点儿争储的机会,一句‘那就让她睡吧’已经表明了女帝的立场。   七公主在她眼中,多半也是废物。   “苏惊羽,你之前犯的错朕就不跟你计较,念在你坦白的份上,也不定你的罪了,但朕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儿,否则,你就不值得信任了。”女帝望着苏惊羽,目光中暗含警告。   苏惊羽淡淡一笑,“谢陛下宽宏。”   “言归正传,昨夜的离奇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只猫究竟有多厉害?”   “回陛下,这猫儿品种奇特,速度奇快,并且嗜血,只听我夫君一人差遣。昨夜,它在紫央宫附近溜达,有人经过便潜伏起来,瞅准时机偷袭,在过路宫人的脖颈上都留下牙印,无一例外,当然它的牙原本有毒,放它进来之前我们给它暂时消了毒,否则,那些宫人根本活不到今天早上。”   “原来如此。那么今夜何王夫说想要体验,不知会不会被穿帮?你那只猫儿若是被他看见了……”   “陛下放心,我认为何王夫的眼睛快不过我家猫儿的速度。”   ……   冷月高悬。繁华美灿的皇宫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离紫央宫最近的长廊中,一蓝一紫两道身影缓步行走。   “王夫,这一瓶是人血。等会儿我会离开,你将这血涂抹在脖颈上,邪祟便很有可能会袭击你。”苏惊羽说着,将一个小瓶递给何王夫。   何王夫瞥了一眼那小瓶,并不接,只道:“我能否不用霜御医给的血呢?人血,我也已经备好了。”   苏惊羽闻言,轻笑一声,收回了小瓶,“当然可以。”   这个姓何的倒真是谨慎多疑,以为自己会在血里做什么手脚?   “那就不打扰王夫体验了。”苏惊羽道。   “霜御医不一起留下来看看么?”何王夫的语气不紧不慢。   “王夫,我会通灵,身上的气息与常人不一样,邪祟看见了我,会忌惮。”苏惊羽悠然道,“若是我陪着王夫,邪祟极有可能就不出现了,我会往前走一段路,王夫若是回头遭到邪祟的袭击,抵挡不住了,便大声呼唤我的名字,我自然会赶来拯救王夫的。”   何王夫闻言,不语,只是冷冷地望着苏惊羽。   “王夫还有什么问题?”苏惊羽耸了耸肩,“有什么问题,便快些问,臣都会给您解答的。”   说着,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揶揄一笑,“那个……王夫,您该不会是害怕了,想打退堂鼓了?”   何王夫冷眉一皱,“你……”   苏惊羽抢过话,“害怕的话,也不要紧,现在反悔还是来得及的,您也别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正常人,难免会对邪祟忌惮,害怕也是合理的……”   “住口!我何时说过怕?”何王夫冷嗤一声,“我只不过想问你,你说邪祟怕你,那它总是不怕正常人吧?我找了几个高手与我同行,它还会出现么?”   “若是人太多,邪祟也会忌惮,两三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苏惊羽道,“王夫您随意就好,可别喊百八十人,那样别说邪祟了,黑白无常都忙不过来。即使是地府的鬼差,您也不能给他们太多工作量是不是?带人可以,别多就行。”   苏惊羽说着,呵呵一笑,转过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她的身后,何王夫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儿。   霜满天,我看你捣什么鬼。   今儿非把你的骗术拆穿不可。   何王夫冷哼一声,抬起双手,击了击掌。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下一刻,不知从哪儿蹿出三道人影,到了他身前,均是一副恭谨的模样。   “你们几个,把这血涂抹在脖颈上,等会儿就跟在我身后,别擅自走远了。”何王夫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着的小瓶子,将瓶子中的血液倒了一点儿在指尖,抹在了脖颈上,而后将瓶子交给下属们。   三个下属也分别在脖颈上涂抹了血液,跟在了他的身后。   何王夫领着三人去了走廊,缓慢地行走着,边走边认真地倾听着耳畔的动静。   “嗖——”   忽然耳畔传来异响,让四人同时戒备,绷起了神经,左顾右盼。   何王夫拧了拧眉头,继续行走。   “嗖——”又是一声异响。   “什么人,滚出来!”何王夫没有耐心与对方玩捉迷藏,冷声呵斥,“别以为你在暗中装神弄鬼就能吓到人,若是被我逮到,定要你好看!”   然而他这恐吓说出来也不顶什么用,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   “嗖”   “嗖”   “嗖”   连续好几声异响,四人忙着东看西看,试图能看到点什么东西。   倏然间一声闷哼响起,何王夫当即回过身,便见身后有一人捂着脖颈,而他捂着的地方,有血液渗出。   他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王夫,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人将手拿了开,其余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脖颈上有牙印留下,还在往外冒着血。   “这看上去分明不是人的牙印,倒像是动物的。”何王夫望着那人的伤口,眯了眯眼儿。   牙印不大,看上去牙口挺利,究竟是什么动物?   更古怪的事,这动物还神出鬼没的,一点儿影子都捕捉不到,着实利索。   他正思考着,面前的属下忽然就两眼一翻,轰然倒地。   何王夫微微惊诧,俯下身探那人的鼻息,还有气,只是昏迷。   “你们给我注意些,认真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何王夫起了身,“不管他,继续走。”   说着,便带着剩余的两人继续前行。   而没走出几步,身后又响起一声闷哼,何王夫闻声,几乎是迅速地回过头,又是一名属下被袭击,而他依然什么也没有看见。   何王夫低咒一声,揪起那人的衣领,“你刚才看见什么没有?什么东西咬的你?!”   “属下不知……”那人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与之前那人一样的,两眼一翻,晕了。   “见鬼。”何王夫磨了磨牙,朝仅剩的那名下属道,“你走我边上。”   两人并肩而行,他就不信看不到。   他终于明白霜满天为何那么自信满满。   原来,还真有点儿手段,这若是换成胆小的人,准能吓破胆,只以为自己真的被邪祟袭击。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正走着,忽听右侧的树丛响起嗖嗖的异响,他当即目光一凛,想也不想,朝着树丛奔去。   那东西就躲在树丛里!   然而,他这么一跑开,便是将下属丢下了,他才奔到树丛前,就听身后响起人体轰然倒地的声音。   他眼角一跳,转过身,看到的便是他仅剩的那名下属也倒下了。   本是四人,此刻却只剩他一人。   同一时,不远处——   “小蓝,干的真漂亮,回去给你好吃的。”   苏惊羽一手抱着黑猫,另一只手拿着一方手帕,往小蓝口中塞。   这手帕上抹的是能解小蓝毒液的解药,涂在它的牙上,能让牙齿短时间内无毒,却不能持久,因为一旦再分泌出唾液,解药很快就会被溶解,直至消逝。   何王夫那三名下属之所以昏迷,是因为小蓝牙上的毒液残留了一点儿,毒液太少便不足以致命,这会儿只怕毒液又多了,不得不再次消毒。   她昨日在众人面前担保,会保何王夫性命,自然不能让他死,否则自己这个神棍就不称职了。   反正何王夫早死晚死都得死,死之前,必须利用利用。   将小蓝的毒液抹干净了,苏惊羽将它放回地上,“去吧。”   小蓝‘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而此刻,何王夫站在月色下,面色绷得紧。   霜满天也不知放了什么鬼东西出来,当真连个影儿都找不到,只能听闻其声,却无法捕捉到身影。   何王夫时不时像四周观望,忽听树丛里又有动静,当即转过身,这回却不奔上去,而是缓缓地上前,脚步轻盈。   树丛还在动。   何王夫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到了树丛前,猛地将树丛扒开!   然而,在树荫之下,月色映照不到的树丛里,他看到的是——   一双幽蓝的、阴森的瞳孔。   这一眼,让他惊了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是眼花了么?   树丛里,没有人,只有一双幽蓝的眼……   由于小蓝皮毛呈黑色,在黑暗中,自然是看不到身形的。   何王夫定了定神,想再去探索,忽觉脖颈后一疼,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被咬的地方,迅速转身!   什么也没有。   下一刻,另一边的脖颈传来清晰的刺痛感,他一惊,抬起另一只手拍打自己疼痛的部位!   什么也没打到。   他屏息,四周一片寂静。   忽然有些头晕目眩……   猛然脚下一疼,他低头。   又是什么也没有。   “霜满天!”他高喝一声,“快出来!”   ☆、第338章 不服憋着!   不远处的苏惊羽听见何王夫的高喊,并不迈开步子,只是站在原地,抿唇轻笑。   这个姓何的不是总说她是江湖骗子么?现在身处困境,还不是要来求助她这个江湖骗子?   “霜满天!”不远处再度响起何王夫的喊声,声线高昂。   苏惊羽冷哼一声。   就让小蓝多咬他几下子好了,反正也咬不死。   之前抹去了小蓝牙上的毒液,只要再等待片刻,它的牙齿又会分泌出毒液。   多咬几下,不成问题。   苏惊羽又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等待的时间之内,不曾再听到何王夫的喊声。   看样子,是昏厥了?   苏惊羽这才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前缓缓走去。   隔着不远的距离,便看见前方的地上躺着四人,三黑一紫,正是何王夫与他的倒霉下属们,分别躺在不同的位置。   苏惊羽走得近了,听到耳畔响起一声猫叫。   “喵”   苏惊羽转头望去,看见蹲在树丛边的小蓝,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出声。”   小蓝不再叫唤,只拿一双幽蓝的大眼望着它。   苏惊羽抿唇一笑,朝它道:“你先走,晚些会拿好吃的奖赏你,记住,别让人发现你,去吧。”   她的话音落下,小蓝便转过身,‘嗖’的一下蹿回了树丛中。   一眨眼就不见了。   苏惊羽挑了挑眉,回过身,走到何王夫身侧。   低头瞥了一眼何王夫,苏惊羽啧啧叹息。   小蓝果真没手下留情。   此刻躺在地上的何王夫,身上至少十处伤口,脖颈上、胳膊上、腿上、手上、腰上……随处可见鲜血淋漓的伤口,原本华丽的锦衣也被咬得破破烂烂,一头青丝乱成鸡窝似的……   邋遢又凄惨。   渣男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就让你多活些时日。”苏惊羽自语着,伸手掰开了何王夫的嘴,在他口中塞下一颗药丸。   这颗药丸,也是出自于鬼医弟子,阿尧的师父安宁公主之手,数量有限。   选取适量的鸢尾花与化骨水,还添加其他能够扰人神智的药,会让服用者的脑子处于朦胧与迷茫的状态,一旦睡过去了,十有八成是会做噩梦的,醒醒睡睡,产生无数幻觉,整个人呈现癫狂状态。   何王夫一旦癫狂起来,便可以被判定为‘中邪’。   苏惊羽再次欣赏了一遍何王夫身上的伤口,落井下石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该叫人将这些倒霉蛋抬回去了,她一个人可扛不动四个。   ……   一夜过去。   第二日,何王夫以及随从被邪祟袭击的事儿传遍整个皇宫,宫人们私下议论得热火朝天,这让原本一些不信‘邪祟作怪’的人,推翻了最初的想法。   “我起初也以为是不是有人捣鬼呢,现在看来,真的是邪祟?”   “王夫平日是多么稳重的人,他敢以身试险,是因为他不信霜御医那一套,昨夜亲身试验招邪,还带了三个高手同行,结果四人都被邪祟袭击,无一幸免,王夫的三个随从还好,每人身上只有一处伤口,王夫身上的伤口,可比其他三人加起来都多。”   “听说至少十处,从脖子到胳膊到腿,血淋淋的,现在还躺着呢,那三个随从倒是醒了,醒来之后都说被袭击时,什么也没看见。”   宫女们议论着,愈说愈觉得背后发寒。   “这霜御医是不是真的能通灵啊?邪祟就不攻击她。”   “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遇上这等怪事,这让我夜里还怎么敢出门呢?”   同一时刻,御书房内——   众多朝臣聚集在书案之前。   “陛下,事到如今,咱们是不得不承认这宫里有邪祟么?”   “陛下,王夫可曾醒过来,他亲身体验,不妨让他说说经历,究竟有多离奇?”   “陛下,不如再把那霜满天御医召进宫来,问个清楚。”   书案之后,女帝以手支额,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面上似是烦躁。   “够了,你们这么多张嘴在问,朕都不知道听谁说话,都先别说了,让朕静一静。”   女帝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寂静了不少。   “陛下,大事不好了!”忽闻一声宫女的惊叫,众人回过身,便见一清秀宫女奔进御书房,因为跑得快而喘息着,“王夫疯癫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疯癫?他醒了。”女帝惊讶。   宫女道:“王夫的确是醒过来了,但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下了榻就四处砸东西,见人就打,拦都拦不住,还胡言乱语,侍卫们拦不下,又不能伤了王夫,只能将他暂时锁在自己宫中不让他出来,现在多半还在发狂呢。”   “胡言乱语?”女帝捕捉到这几个字眼,追问道,“他都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那宫女犹豫了。   女帝斥道:“支支吾吾的作甚?有什么就说什么!”   “奴婢也没全听清,只听到王夫一直在念杨公子的名字,一边念着一边骂,骂得很是难听。”那宫女迫于女帝的眼神压力,说了出来。   女帝闻言,面色微微一沉。   众人闻言,顿时无言:“……”   宫女口中的杨公子,自然是十几年前与王夫竞争激烈的那位杨公子,便是如今九王爷的生父。   何王夫昨夜被邪祟袭击,今天便发了疯口中念叨着杨公子,这实在令人有些惊愕……   “这……王夫难道是中邪了不成?”终于有一人开口打破了寂静。   “王夫发了疯,无意识骂杨公子,这……该不会那邪祟就是杨公子的魂魄吧?王夫这是中了杨公子的邪了。”   “陛下,依臣之见,还是要请霜满天来,也许现在除了她,没有人能救王夫了。”   “陛下,臣看这个霜满天不太可靠,邪里邪气,会不会是学了什么巫蛊压胜之术?”   “王大人此言差矣,依我看,这个霜满天的话,虽然听着玄乎,但并无漏洞。”开口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一名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的中年女子,眉眼间有些笑意,“霜满天原先不是说,咱们的友邻之邦出云国,也没少发生这样的离奇事件,因为有国师帝无忧坐镇,邪祟带来的影响并不大,出云国有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天机门,这事也不是虚的,在黑市都能打听到这些消息,正所谓空穴不来风,只是咱们见识浅薄罢了,这两日宫里发生的怪事,拿去出云国说说,出云国百姓都不会觉得稀奇。”   “早就听闻出云国人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他们听多了,自然不觉得奇怪,依我看,这天机门没准也是一堆神棍凑在一起……”   “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书案后的女帝听着众人的争执声,终于没耐心再听下去,呵斥一声,“行了,都别争了!”   这一声喝果然有用,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女帝扫了一眼众臣,略一思索,朝着宫人道:“去,出宫一趟,传霜满天进宫。”   “是。”   ……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金黄的屋瓦之上,镀上了一层潋滟的光华。   落英缤纷的花园之中,一袭雪白锦衣的男子坐于白玉桌旁,正以修长白皙的指翻阅着手中书籍,忽听得身后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恍然回头,他薄唇斜勾,惊艳绝尘,那一抹笑恰如云霁雾开,春日雪融。   缓步走来的苏惊羽见此微微一怔,一时竟也有些失神,反应过来之后不禁也在心底轻叹一句,她家阿尧真是不经意间撩拨人心啊。   从相识到成婚,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无法对他的笑颜免疫。   “傻站着作甚?”见苏惊羽呆立着,贺兰尧率先出声,“傻愣愣地看着我,莫不是中邪了?”   苏惊羽闻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才中邪了你,我想看就看,你管我?”   贺兰尧抿唇轻笑,“要不要走近一点来看?随你怎么看都成。”   苏惊羽撇了撇嘴,走向了他,到了他身侧坐下。   “看你长得好看呗。”苏惊羽漫不经心道。   “有句话不是说,再美好的容貌,看久了也会麻木,与我认识这么久,你还会看着我发呆,这是否说明小羽毛看我永远都看不腻?”贺兰尧唇角轻扬。   苏惊羽轻咳一声,“是又怎样。”   “原来我有这么好看。”贺兰尧眉头轻挑,“那你怎么当初不对我一见钟情?还要我用尽手段才把你娶到手,费了不少力气。”   苏惊羽抿唇轻笑,“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见色起意。我第一眼看见你,的确被你的相貌惊艳,我也是俗人一个,喜欢美丽的事物,不过,欣赏归欣赏,能不能嫁是另外一回事,这世上多得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不罕见。单凭着美好的外表,能入我眼,却难入我心。”   贺兰尧闻言,眯了眯眼,忽然凑近了苏惊羽一分,与她额头相抵,“最初,我只是入了你的眼,那我是什么时候入你心的?”   苏惊羽道:“这个……额,忘了。”   贺兰尧:“……”   “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嘛,什么时候动心的我哪还记得。”苏惊羽笑着伸手捏贺兰尧的脸。   贺兰尧不甘示弱,抬手捏回。   这是二人新的一种娱乐方式。   平日里,他们就喜欢互相玩对方的头发,互相捏对方的脸。   就在二人玩得正开心时,苏惊羽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身影迅速朝这儿移动着,忙收回了手,坐正了身子,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来人正是极乐楼的杀手,君清夜送来给他们使唤的。   杀手再听话,到底也比不上月落乌啼他们,在极乐楼的杀手面前,苏惊羽不太喜欢秀恩爱。   眼见着杀手走近了,朝她道:“苏姑娘,宫里来人了,说是女帝陛下急召你进宫。”   苏惊羽闻言,淡淡一笑,“知道了。”   “怎么,你的大鱼上钩了?”身后,响起贺兰尧慢条斯理的声音。   苏惊羽低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阿尧,我这次进宫,有一份大礼等着我呢。”   “那便快去吧。”贺兰尧道,“我在府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勒,等着我。”苏惊羽起了身,抬步离开。   ……   进了宫,便被宫人领着去了御书房。   “哎哟霜御医,您倒是快一些,就您这脚程,回头大人们又该说您磨蹭了。”带路的小宫女叹息着,眼见苏惊羽走得慢条斯理,索性就抓着她的胳膊跑。   “诶,妹子,别跑这么快,出不了什么事儿,你看你,累得额头都出汗了,擦擦。”苏惊羽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了那宫女。   那宫女一怔,随即愣愣地接过苏惊羽的帕子,“霜御医,我们这等下人,从来就没被您这等贵人这般关怀过。”   “不就是递个手帕么,看把你感动的,不急着去御书房了?”苏惊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啊?哦!霜御医,咱们快点儿去,陛下和众多大人们都在等您一个呢,回头别让大人们埋怨你。”那小宫女说着,继续拖曳苏惊羽。   苏惊羽见她火烧眉毛的模样,也不想为难她了,便也跑着去了御书房。   这今儿大太阳,本来还想少流点汗,这样跑过去,又是一身黏糊糊。   终于奔到了御书房,苏惊羽轻喘着朝女帝行礼,“臣来迟了,拜见陛下。”   女帝淡淡道:“免礼,看你似乎是赶着来的,坐下歇歇。”   女帝说着,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一把椅子。   苏惊羽扫了一眼周围的众大人们,迟疑片刻,道:“陛下,臣不累,还是站着说话好了。”   这两侧比她身份高的大臣不知多少,其中还有元老重量级臣子,他们站着,让她坐……多不合适。   她明白女帝的用意,看似随意,却也含着小小的心机。   给她一人赐座,表明了对她的赏识,而她拒绝这个特殊待遇,便是表达了对其他大臣的尊敬。   女帝似乎在无形之中告诉众臣——朕很欣赏霜满天。   而她应该表现出来的,不是恃宠而骄,而是——宠辱不惊。   苏惊羽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宫廷路太滑,人心真复杂。   苏惊羽谦虚的态度,自然是换得了一部分人的赞赏。   此女子平日看似云淡风轻,一点儿都不严谨,性格很是随意,却没想到,倒也谦虚,善于考虑旁人的感受。   “霜满天,王夫疯癫了。”女帝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轻缓却带着一丝丝叹息,“朕起初就极力反对让他去亲身体验邪祟,可他就是不听,执意要试,朕拦不住,让他去了,昨夜你也看见了,王夫身上数十道伤口,三名随从也被袭击,你后来赶到现场,可有看见邪祟的模样?”   “回陛下,不曾看见。”苏惊羽摇了摇头,“在王夫试验之前,我便告诉他,若是遇到危险,大声呼喊我的名字,而王夫的态度却似乎很不屑,喊了三名随从便去试了,我走远了些,却并没有太远,在确保能听见他们喊声的距离之内,等着他们求助我,等了许久,才听见王夫大喊了一声,我赶过去时,王夫已经遍体鳞伤,好在,性命无忧,邪祟想必是感应到我的气息,跑了。”   苏惊羽说着,又是一声叹息,“昨夜我为他们各自把了脉,都无大碍,便喊来宫人将他们抬走,王夫虽伤着了,但并无性命之忧,当时他身上没有异常,本以为他醒来就会好的,哪知今日他就疯了。”   “王夫兴许真的中了邪,你昨夜竟没有发现,这是不是你的疏忽呢?”   “霜御医,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救王夫?”   “霜御医曾担保王夫的安全,现在王夫虽然性命无忧,但是疯了,这……并不是我们乐意见到的。”   “霜御医你既然能通灵,干脆除了这个邪祟,让王夫恢复正常,否则,别怪我们质疑你的能力。”   听着周围的人一句又一句,或是询问或是质疑或是谴责,苏惊羽面色平静无波。   “怪我咯?”她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敢问各位大人,我难道没提醒过你们?我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没个十遍也有八遍,你们要么就是不在意,要么就是一笑置之,觉得我荒唐可笑,胡言乱语,我提议让你们亲自感受一下邪祟的力量,你们又畏畏缩缩不出声,还是王夫英勇亲身经历来证明我所言非虚。”   “诸位大人莫怪我说话难听,一开始,多少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看待我?从冷眼旁观到此刻声声斥责,你们可曾考虑我内心的感受?王夫要试验之前我也劝过,奈何我说话不顶用,王夫不当一回事,我承诺诸位一定确保王夫安全,我办到了,他性命无忧,可他疯癫了,你们又赖我身上,怪我疏忽,似乎全是我的错。”   “如果能通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但我宁可不要这个本能。”   苏惊羽一字一句,听在众人耳中,众人一时竟没能反驳。   似乎……这个女子从头到尾都在被责怪、被质疑、被指责。   “霜满天,朕知道你委屈,那么,王夫的事,还是希望你能想想办法。”就在众人静默时,女帝发话了,“起初朕也不相信,但现在,细细思索,你说的不无道理,关于天机门这个组织,有人特意去调查,的确存在,也能挖掘出一些关于天机门弟子的事迹,之前有人说他们是江湖骗子,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在场的诸位听清了,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莫要拿自己的浅薄见识,去批判旁人的奇异本能,若是传进人家的耳朵里,很可笑。”   “多谢陛下体谅。”苏惊羽微微垂首,“王夫之事,臣已经想到主意了,今日之内,必能解决。”   苏惊羽说着,取出了随身携带着的匕首,放在了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   霎时有鲜血流出,苏惊羽忙伸手一捞御案上的茶杯去接。   众人有些不解她的举动。   “陛下也知我异于常人,能驱邪祟,将我的血拿去救王夫,兴许有用。”苏惊羽接了一杯血,搁在桌上。   女帝见此,淡淡一笑,“好,霜满天,若是你这杯血当真有用,你这御医就不同当了。”   众人一时不解。   御医不用当了?   而女帝又紧接着道:“友邻之邦出云国都有国师坐镇,那咱们鸾凤国效仿一下又有何不可?”   众人闻言,一时哗然。   “陛下,这……”   “朕心意已决,你们还有异议么?”女帝冷眼扫了一眼众人,“或者,还有谁不服?”   不等有人接话,她又轻嗤一声,“那就憋着,自己没本事,莫要总是对旁人挑三拣四,从这次的事儿,朕看出来了,有些人,平日里畏手畏脚,闲着无趣又爱指点他人,可笑。”   ☆、第339章 封为国师   被女帝一数落,众人顿时噤了声。   细数这两日发生的事儿,的确都是霜满天占了理。   “当你们解决不了问题,而旁人在解决的时候,你们就少说几句话吧,保持静默也成,朕都不会苛责你们。”女帝的声线再次响起,轻描淡写。   她瞥了一眼桌上那杯苏惊羽的血液,招来宫人,“摆驾清风殿。”   清风殿,正是何王夫所居住的寝殿。   “众爱卿,随朕一起去看看吧。”女帝说着,从椅子上起了身。   宫人端起桌上的那杯血液,紧跟其后。   苏惊羽唇角轻扬。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清风殿,远远地便看见清风殿的殿门紧闭。   殿外的侍卫眼见女帝走近,急忙上前行礼。   女帝淡淡道:“王夫怎么样了?”   “回陛下,王夫依旧在殿内发狂,不是砸东西便是在骂人。”   女帝眉头轻拧,转头望向苏惊羽,“霜满天,这事就交给你了。”   “承蒙陛下信任,臣一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苏惊羽说着,从宫人手中端走自己的那杯血液,“王夫如今还在发狂的状态,为了诸位的安全着想,请诸位不要踏入殿内,只在殿外观望便好。开门。”   侍卫将殿门打开之后,苏惊羽踏了进去。   一跨过门槛,抬眼便看见大殿中央一身紫衣的男子,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在他的脚下,是一地的碎瓷片渣子。   果然是发起癫来,能砸的都砸了。   兴许是折腾得累了,他坐在靠椅上,手掌紧扣着椅子的把手,手背上的青筋都要暴起。   苏惊羽见此,悠悠开口:“王夫,臣来拯救你了。”   她的话音落下,何王夫当即抬起了头,面色狰狞,目光凶恶。   “杨绝顶,我杀了你!”   他低喝一声,从椅子上迅速起了身,踏过一地碎片,朝着苏惊羽冲去。   苏惊羽自然知道他濒临暴走状态,见他来势汹汹,只是抿唇轻笑,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只等何王夫到了身前,她一跃而起,以指尖点击他的太阳穴。   何王夫的身躯顿时一僵,好似被定在原地。   苏惊羽见此,指尖离开了他的额头,转落在他肩上,朝他的肩轻轻一推,他便如同泄了气的球一样,倒在地上。   她的指甲内侧,粘着薄如蝉翼的刀片,刀片上抹着药物,抵上何王夫的眉心时,刀锋自然刮开他的肌肤将药物送入他体内,由于刀身又小又薄,连伤口也不会留下。   苏惊羽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之前给何王夫吃的药,那可是比兴奋剂还兴奋剂,而她指甲内侧刀片上抹的药,自然是起到克制作用的,类似于镇静剂。   她的那杯血液,就在她背对着众人进殿时,已经悄悄把解药投进去了。   而这一切落在殿外众人的眼中,只觉得像极了——做法。   众人只见霜满天的指尖朝着王夫额上一点,便让躁动的王夫平静了下来。   这女子看似年纪轻轻,还真是有些本事。   下一刻,只见苏惊羽蹲下了身,拿着那杯装着她血液的杯子,喂入了躺在地上的何王夫口中。   将血喂完了,何王夫的呼吸很快也平稳了下来,僵着的脸也微有放松。   苏惊羽见此,站起了身,走向了殿外,到了女帝身前,道:“陛下,王夫基本无碍了,只是他之前发狂消耗了太多体力,这会儿虚脱了,只要接下来多加休息,等他恢复过来就好。”   女帝闻言,满意一笑,“很好。”   说完,她便转过头,吩咐两名宫人将何王夫抬回榻上休息。   “众卿家,朕要宣布一个消息。”女帝转了个身,朝着身前的众人道,“经过这两日的事,朕可以判断霜满天的确是个能人,你们也亲眼看见她的能耐,是否对之前误解她有所愧疚?朕现在宣布,封霜满天为我鸾凤国国师,赐云雪宫。”   女帝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发表意见。   “陛下,鸾凤国从未有过国师一职,忽然设立此职位,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陛下,国师一职,位居几品?”   “国师一职,有何权利?”   “国师一职,无品,无实权。”女帝轻描淡写道,“正如出云国的国师帝无忧一般,既然能通灵,就负责驱除邪祟,保宫中安宁太平,以守护君王为己任,只听君王一人差遣,地位仅次于君王,可参与朝政。”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只听君王一人差遣,地位仅次于君王……那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说来,即使是丞相太尉也不高于她。   而这看似无限风光的一个头衔,却又没有任何实权在手,便不用担忧她有不臣之心。   这个霜满天,进宫还不足一个月……   “陛下,即使这霜御医有才能,但臣认为她年纪尚轻,威信不足,国师一职,还请陛下再考虑考虑。”   “陛下,她当上御医还不足一月,忽然晋为国师,这似乎有点儿不太合适。”   “陛下,不如这事再缓一缓,让我等与霜御医熟悉熟悉,再看她是否有资格担任。”   “她是否有资格,朕说了算。”女帝抬眸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冰凉,“此事无须再议,有异议者,憋着。”   “……”   苏惊羽早料到会有大半臣子不赞同,见此情形,只是笑而不语。   而其中倒也有些赞同的声音。   “霜御医年纪虽不大,但本领却不小,对于陛下的决定,臣无异议。”   “臣也无异议,既然出云国早数百年前便有国师制度,我们也试着效仿一下,有何不可?”   “如今朝中职位无空缺,霜御医又身负奇特的本领,只做一个御医的确委屈了些,大材小用。”   听着身前臣子们的议论,女帝不冷不热道:“朕主意已定,你们无需再议论,王夫既然已经无碍,都散了吧,你们若是谁心中不服,那就自己去学驱邪的本事,学成了回来告诉朕一声,国师就让他当。你们随时可以挑战霜满天。”   女帝说完,迈出了步子,踏进何王夫的寝殿内,不再理会众臣。   众人见此,便也都散了。   苏惊羽则是走向了女帝,在她身后道:“陛下如此快就下了决定,有人反对,也是难免的。”   此时她们与王夫正隔着好几丈的距离,王夫又处于昏睡状态,她们只需将声音刻意压低,便没有人能听见。   “朕做事一向不喜磨蹭,说一不二,且一旦做出决定,不容他人置疑。”女帝说着,脚下步子一顿,“喜欢朕送你的这个礼物么?”   苏惊羽抿唇轻笑,“谢陛下。”   “你不必谢朕,倒是朕要谢你。你这次策划的邪祟伤人事件,虽然最终目的是为了向众人体现你的个人能力,但你在这期间帮朕教训了何王夫与长公主,倒是令朕心情大好。”女帝说着,转过身正视苏惊羽,“不过,何王夫一向记仇,接下来,他兴许会利用他在朝中的力量来对付你、刁难你。”   “这个臣倒是不担心,陛下应该知道,臣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再说……何王夫,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么?陛下忌惮何家的势力,才会装作与何王夫相敬如宾,臣知道陛下演得也累,但还请陛下继续演下去,莫要让何王夫发现异常,以免让何家过早地发动政变。”苏惊羽平心静气道。   “朕已经演了这么些年,不在意多演几年,何家有没有不臣之心这一点不能妄断,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朕与王夫还是和睦的,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女帝沉吟片刻,又道:“可一旦何家知道朕的心思,只怕会先下手为强,联合昔阳长公主及党羽做出忤逆之事,何太尉与朝中几个武将来往颇为频繁,只怕他们早已在暗中谋划什么,在除掉何王夫之前,还得先除何太尉。抽了敌人的主心骨,才会让他们方寸大乱,不敢乱来。”   苏惊羽闻言,心中不禁有些叹息。   女帝既要提防儿子夺权,另一方面又想引导他走上正轨,还得时不时提防朝廷内某些人有不臣之心,这个帝位果真坐得不容易。   她要忙的事太多,以致于根本无暇关心公主们的教育问题,公主们大多只顾吃喝玩乐,没有半点儿为君分忧的心思,也难怪女帝不重视她们。   有时候压力大,人也就烦躁了,连管理家务事的心思都没有。   女帝就是典型的只重视事业而不重视家庭的性子。   亦或者说……她并不太喜欢这个家庭。   也许只有杨绝顶这个人,才能在任何时候都吸引她的心思。   “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了。”女帝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使得苏惊羽回过了神。   “是,那臣先回府了。”   “朕把云雪宫赐给你了,想在宫中还是想在宫外,你自己决定。”   “谢陛下,臣回去后考虑考虑。”   苏惊羽说完,转身离开。   而女帝则是一步步走向何王夫的位置。   何王夫躺在榻上,呼吸平稳,口中似有呓语。   女帝走近了,才听清他的话。   “杨绝顶,你为何,为何还不死……为何……要跟我争……”   女帝闻言,目光一凛,扬手想要掌掴榻上的人,然而手抬起的那一刻,却又放下了。   罢了,回头若是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岂不是要让他起疑,终究也活不了多久,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他在梦中都想杀杨绝顶。   记恨一个已经不在世的人,果真心胸狭隘到连蚂蚁都钻不过。   女帝冷哼一声,正欲转身离开,忽听身后响起一声,“陛下……”   女帝脚下的步子一顿,还以为是何王夫醒了,转过身的那一刻,却发现他又没醒,只是在呓语。   这厮竟也梦到她了。   女帝又走近他,正想听听他还要说什么梦话,却见他睫毛颤了几颤,似乎要醒来。   女帝便在床沿坐了下来。   不多时,何王夫果真醒了,一睁眼见到女帝,有些发怔,“陛下?”   “你总算是醒了,好好躺着。”女帝神色温和道,“你身上十几处伤口,这几天就少下榻走动了,朕早就让你不要去以身犯险,你却不听。”   “谢陛下关心。”王夫面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我只是……实在信不过那个霜满天,此女太会忽悠人,我亲自去尝试,原本只是想拆穿她的骗术……”   女帝打断他的话,“哪来的什么骗术?朕起初也不敢信,可现在不得不信了,霜满天的确身负奇特的能力,朕已经封她为国师。”   “什么?”何王夫有些难以置信,想要坐起身,却觉得浑身虚软无力。   女帝见此,道:“好好躺着,想说什么躺着也能说。”   “陛下难道不觉得这个霜满天来历不明,举止怪异?”   “朕早就知道她的底细,背景清白,没有问题。”   “可是……”   “不用再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其他的事儿就放一边吧,等你好了,朕再跟你详细地说,朕做什么事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你明白吗?朕以为,你是最明白朕的了。”   “……”何王夫心知女帝的性格说一不二,一时间也不好再反驳了。   而他心中却记恨上了苏惊羽。   那个满口胡话的女骗子,她以为谁都信她那一套?   即使他昨夜被袭击一事很诡异,他根本看不到半个影子,但他依旧坚信,这只是那女骗子的阴谋罢了。   而他就算知道,也没有人证物证,无法揭发她。   何王夫暗暗磨牙。   霜满天,这一回是你赢,下一回的交锋,且看看谁能胜出。   ……   苏惊羽回到了府邸,一路走向了花园。   远远地便看见了贺兰尧。   梨花树下,藤椅之上,他依旧靠在那里晒日光,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打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他似是闭目养神,神态慵懒,美如画卷。   苏惊羽望着他,眉眼间浮现淡淡的笑意,缓缓走了过去。   靠在藤椅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睁开了双眼,凤眸轻抬望向她的脸庞,眼波流转,“看你这神情,似乎心情很好。”   而下一刻,苏惊羽忽然便飞扑了上来,直接挂到了他身上,“阿尧,我又当国师了哈哈哈哈哈!”   贺兰尧:“……”   当个神棍,有什么好开心的。   “小羽毛,你的追求一点儿都不高。”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国师有什么好的?是捞的油水多,还是权力大?这只是一个无实权却有面子的职位罢了,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得到的也不多。”   “阿尧,这就是你不懂了。”苏惊羽抓起自己的一缕头发,用发丝的尾端扫着贺兰尧的脸颊,“在出云国当国师,那是见不得光的,出门都要戴面具,旁人都以为我是月光,即使再牛逼哄哄,那也跟我苏惊羽没关系,而现在在鸾凤国,那可就是光明正大地吃闲饭了,其实国师大多时候就是一吃闲饭的,虽无实权,但面子大,不用向那些鼻孔朝天的老臣行礼,只服从君主的命令,若是忽悠人的功夫好,还会被大众所敬仰,就像月光那样,脑残粉无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所以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玩?”贺兰尧有些好笑,“看你常常把升官发财挂在嘴边,还以为你的远大目标会是女相。”   “女相有什么好的?身处朝廷漩涡,稍不留神就涉入党争,多少人惦记这个位置?前有老臣挡道后有小人炸桥,多烦呐,国师就不一样了,那得比我能忽悠才行,坐在国师这个位置上,谁要跟我争?这就是一个巨有面子,又可以少管事的高级职位。同样拿俸禄,别人累死累活,我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苏惊羽嘿嘿一笑。   贺兰尧眼角耸动,“那月光神棍还是比你成功多了,至少老皇帝都得让他三分,而你呢,女帝可不会看你的脸色。”   同志们七夕快乐~今天出去约会了没啊?   来个送币活动~   本章发布之后的正版读者,前十名,88潇湘币~非正版与重复楼层跳过。   ☆、第340章 言而无信的小人!   “月光自然是比我强多了,人家那是真的半仙,我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   苏惊羽说到这儿,忽然语调一转,悠悠叹息,“不过厉害归厉害,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算命人永远算不到自己的命运,且,不能与旁人太过亲近,更不能心中有爱,因为有了感情,会影响他们的命运,月光与我虽是好友,但我们谈话时总要避开某些敏感问题,比如,我不能问他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也不可能泄露给我听的,这是原则。”   算卦人若是轻易泄露自己所知的事,又或者试图改变某个人的命运,那这世道就容易乱了。   “干神棍这一行的,有些可悲。”贺兰尧的目光浮现些许追忆。   月光神棍曾与他有过一次谈话,他至今记得清晰。   月光曾说:我对惊羽,也是喜欢的,不是师父对徒儿的,也不是朋友之间的,而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这句话出来后,他们二人差点打起来。   他问过月光,是否要与他争夺,月光的回答是——   不,我不会与你争夺她,恰恰相反,我很乐意看见她寻到一真心人,视她如命。   出云国每一任国师,均是来自于天机门的指定,几百年的历史,传言,是为守护出云国而生,出云国国师,大都弱冠之年上任,每一任在位都不得超过三十年,只因,每位国师都会在五十岁之前圆寂,且,终其一生,都不得娶妻生子。这就是勘破天命所要付出的代价。   月光说,这叫——过慧易折。   过于聪慧,而容易折寿。   而这世上,任凭再睿智聪慧的人,也比不过能预知未来的人。   原本对于情敌,贺兰尧是很乐于打压并且折磨的,尤其是相貌好城府深足以称之为对手的情敌,更应该找麻烦才是。   但对于月光,他并没有太多的厌恶。   再想想古月东杨、贺兰陌、连天这几个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不高的家伙,根本就不配称之为对手。   也许是因为月光太识趣了,还没有争取,就已经放弃——   “我虽对惊羽有意,她却并未察觉,她与我相识那么久,都不曾对我动心,而她与你相识才个把月时,她却已经把心给遗落了,你知道为何吗?对待她,我虽然喜欢,但最初也有些利用的意思,我与她是靠着协议才维持着来往,先是交易关系,后才成为朋友,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死死守着她那颗心,而你对她却是毫无保留的情意,从不牵涉任何利益,想必这就是你与我的差别吧。”   脑海中回想起月光这番话,贺兰尧唇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如果月光不是因为被国师的身份与绝症束缚着,一定是个难缠的对手。   “阿尧,想什么呢你?”苏惊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贺兰尧的思绪扯回。   “没什么,方才想起了月光。”   “你想月光?”苏惊羽听着这话,顿时没忍住笑意,“你怎么会想念他呢?你们两不是素来都不对盘么?每回见面都要互相讽刺几句……”   “是想起,不是想念!谁想念他。”贺兰尧难得白了苏惊羽一眼。   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到那个神棍,偶然提起,有些感慨罢了。   苏惊羽面上的笑意依旧未散,“其实我也有点儿想念他了。”   贺兰尧凤眸轻眯,“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想念一个朋友难道不正常?又没想红杏出墙,你跟我瞪什么眼。”苏惊羽撇了撇嘴,“小心眼。”   贺兰尧:“……”   “要是月光知道我也坐上了国师的位子,不知会有何感觉,兴许会表扬我?”   “我不认为他会表扬你,相反,他可能笑话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好的不学,学神棍忽悠人的本事,成了个江湖骗子。”   “阿尧,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苏惊羽磨了磨牙,伸手就在贺兰尧腰间一掐。   贺兰尧擒住她的手,气定神闲道:“夫人最近可是越来越暴力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苏惊羽闻言,抿唇一笑,“夫君也好不到哪去,这嘴越来越欠,总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你说,该不该教训呢?”   贺兰尧微一挑眉,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走来,当即敛起了笑意,“看门的过来了,多半又是要报告什么。”   苏惊羽闻言,从贺兰尧的腿上起了身,坐到他身旁。   看门的很快走近了,朝着苏惊羽道:“苏姑娘,九王爷来访。”   苏惊羽闻言,悠悠道:“请九王爷进来。”   看门的离开了,很快的,苏惊羽便远远地看见一道黑色身影快步走来,来人一袭黑色锦衣,银冠束发,面容冷峻,眉眼间有些不符合他年龄的冷漠。   “九王爷,几日不见,又帅了。”苏惊羽眼见着他走近了,打趣道,“不过,你要是能多笑笑,会更好,你这年纪轻轻的,便有点儿朝着面瘫发展的趋势了,这样可不好啊。”   苏惊羽的话一出,邵年冷酷的表情上出现一丝龟裂。   “别说笑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吧。”邵年道,“我这才两日没关注朝中的动静,你就成国师了?鸾凤国从来不设国师这个职位,是女帝为你新设立的,这么看来,她似乎挺喜欢你的。”   “我当国师有什么不好的么?我又不是你的对头,而是你的帮手,我升职了,你难道不是因为先祝贺我?”苏惊羽轻描淡写道。   “我只是觉得很疑惑……”   “别站着说话了,坐下吧。”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难道你没去打听?”   “我打听了,宫中有邪祟作乱,这是你安排的吧?而女帝卧床,王夫受伤,这些也都和邪祟有关,我想问你,那邪祟到底是什么?”   “你猜啊。”苏惊羽笑得狡黠,“这种装神弄鬼的事儿,不做的逼真一些,哪会有人信呢?至于邪祟的本体嘛,不止你一个人疑惑,我想王夫比你更疑惑,他恐怕想破脑子也想不到袭击他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姓何的功夫倒也不赖,想要袭击他,也得是高手才能办到,但武功再好的,也不至于让他捕捉不到影子,除非那东西不是人……”邵年说到这儿,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小蓝?!”   仔细想想,这种事,也只有小蓝才能办到了吧。   体型小,速度快,又具备灵性。   “不错,就是我们可爱的小蓝。”苏惊羽轻挑眉梢。   “难怪姓何的会受重伤,想必被咬得不轻。”邵年说到这儿,目光微闪,“怎么就不咬死他呢。”   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咬死他可不是好事,他若是死了,众人的矛头会指向我,怪我保护不力,我想要当这个国师,就必须保住何王夫的命。”   邵年拧眉,“他若是死了,以你和尧哥的本事,哪会逃脱不了?即便你们有什么麻烦,也可以来找我,我能掩护你们。”   “杀了他逃走自然是不难,但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你还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要的是升职,不是逃脱。”   “我真的不明白。你是出云国的人,你怎么会想到在鸾凤国当官?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离开这儿?如今又处心积虑地策划这些,莫非你不想走了?想留在这个地方当神棍?”   苏惊羽低笑一声,“那又有何不可?人是会变的,留在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   她如何跟邵年解释,她现在已经站在女帝那一边了?只怕邵年听到这个消息会暴跳如雷。   她也不能告诉邵年,她要调解他与尹殇骨的关系,这是她答应女帝的,若是她一走了之……女帝怎么肯让她走。   她是知道女帝秘密最多的人,摆在她眼前的路只有两条:一,与女帝站在一起,会得到不少的回报。二,逃之夭夭,被女帝追杀。   毕竟她犯的罪不少了。   伪造户籍,依法处置,判流放;而毒害公主,按照国法,判死罪。   她可以拒捕,但是她所面临的,那就是没完没了的追捕。   与其这样,倒不如帮女帝把烦恼解决了,这么一来,走,便能走得轻轻松松。   但是这些事,都不能告诉邵年。   “我以为,你从不追求名利……罢了,你想怎样我也管不着,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们是否还会站在我这边?”邵年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苏惊羽抬眸看他,“邵年,你是知道我们的脾气的,恩怨分明,只要你不先背弃友谊,我们自然还是与你站在一起,可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为了利益放弃了友谊,我们自然也就不再与你站一起,是是非非,原本就是这么简单,你仁义我便仁义,你不仁我便不义,明白吗?”   邵年听着她这个回答,静默了。   算是同意她的说法了。   “哦对了,关于何王夫,你真的不用这么急着让他去死,你忘了么?女帝派了何子衿去当卧底,何子衿是何王夫信任的人,只要何子衿不失手,王夫活不了多久的。”   邵年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何子衿,一个只会跳舞献媚邀宠的小白脸,随随便便就策反了,可见没多大本事,废物一个,我可不敢指望他。”   “诶,那可不一定,小喽啰虽然不能高看,但也别太小看了,很多时候,小人物也会成为一件事情成败的关键。”苏惊羽笑道。   “受教了。”邵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对了,月恒还没出现吗?”   提到月恒,苏惊羽的笑容便维持不住了,“谁知道这混账死哪去了,现在六位公主看似都已经失了夺储的机会,他的目标我们已经达到了,他却还不出来,这言而无信的小人。”   “莫急,他会出现的。”接话的是沉默了许久的贺兰尧。   “月恒要借我们的手对付公主们,这不就说明了他参与党争?不管他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目的,他只要有心插足朝廷的事,就绝不可能隐在暗中不作为,迟早还是得出来露脸的,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永远隐没在黑暗处。”贺兰尧的声音不疾不徐。   他并不担心月恒不出现。   因为对月恒来说,乌啼等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通常只会面临两个下场:被释放,或者被杀害。”   贺兰尧分析着,“而从当天月恒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想搅动皇宫这一池浑水,让公主们都被女帝放弃,却并没有声明要斩草除根,可见此人,心肠还不够毒。坏人总是了解坏人的,正如我有些了解月恒一样,我想这个月恒,与我半斤八两,若我是他,我会选择放了乌啼等人,因为没有必要杀,没有必要做的事,为何要做?除非他跟我们有仇。”   苏惊羽思索片刻,觉得贺兰尧所言有理。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通常只会面临两个下场:被释放,或者被杀害。   如果这个月恒不是丧心病狂到要杀人取乐,乌啼他们应该不会被撕票才对。   三人正议论着,看门的又来通报了——   “苏姑娘,方才有一支暗箭射在了柱子上,箭尖上钉着一张字条。”   那人说着,将字条递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了字条,拿到眼前看。   半个时辰之后,沸腾鱼乡见。落款是——月恒。   “他大爷的,终于有消息了。”苏惊羽振奋地一拍桌子,“这个混账,总算没有言而无信。”   贺兰尧瞥了一眼字条上的内容,道:“小羽毛,先别高兴地太早,在没有见到乌啼等人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至少有希望,走吧阿尧,我们现在就去。”苏惊羽说着,拽起贺兰尧便要走。   “我也想去。”邵年道,“我也好奇此人是什么来头,为何要对付公主们?按理说,公主们失利,对我有利,而此人我却不认识,只怕他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那你便跟过来罢。”   一行三人离了府,朝着沸腾鱼乡而去。   到了门外,与上次一样的,偌大的馆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宾客。   “与上次一样的约定地点,想必也是一样的房间,上二楼最后一间看看。”贺兰尧道。   三人到了二楼,行至走廊尽头,最后那间的屋子门果然是开着的。   苏惊羽脚步很快,正要奔上前,被贺兰尧扯住。   “我走前面,你后面跟着,以免那老狐狸又设了圈套。”   说着,便将苏惊羽扯到了身后,自己走在前头。   走近了那间房,贺兰尧抬眸朝里看,这一看,微一挑眉。   果然,他猜对了。   屋子里头,三名男子被五花大绑,背抵着背捆在一起,绳子有一寸粗,三人口中都还塞着布,无法出声,垂着眼,似乎也无力挣扎。   这三人,可不正是月落乌啼公子钰?   苏惊羽见此,喜出望外,奔了进去。   乌啼的身躯正对着大门,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便抬起了眼,眼见是苏惊羽贺兰尧,他原本还像霜打的茄子,一瞬间就精神了。   苏惊羽到了他身前,俯下了身,拔掉了他口中塞着的布条。   “惊羽姐姐,殿下,我想死你们了!”   乌啼哭丧着脸,“那个姓月的太没人性,将我们囚禁这么久,一日三餐都是咸菜馒头清水,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吃咸菜和馒头了!惊羽姐姐,我要吃肉!”   “好好好,带你们回去,给你们煮一桌的肉吃。”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解绳子。   乌啼的嚷叫,使得月落和公子钰也抬起了头,看见苏惊羽同贺兰尧,眉眼间都浮现些许神采。   “你们受苦了。”苏惊羽解开了绳子,赫然发现三人都清瘦了不少。   原本这三人身躯还算健朗,被月恒囚禁的这些天,苗条得都要赶上阿尧了。   月落道:“不苦,还能活着见到殿下与惊羽姐姐,已经是幸运了。”   “姓月的要是真敢把你们怎么样,我剐了他。”苏惊羽说着,赫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月恒呢?”   “只怕已经溜了。”贺兰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月恒这次约我们出来,并不是想见我们,多半只是想把人还给我们。”   苏惊羽闻言,拧起了眉头,“我靠,那他还是言而无信!之前说好了,不但要放人,还要告诉我们你的生父是谁,现在他跑了,我们问谁去?这个老狐狸……”   “来之前,我已经设想了他会赖账这一点,现在他真赖账了,倒也不觉得稀奇,呵呵,我记下了。”贺兰尧的语气看似毫无波澜,眸中却有寒光闪烁。   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常色,转头望向才获救的三人,“被他囚禁的这些日子,可有虐待你们?”   乌啼道:“殿下,三餐都是咸菜馒头这个算不算?”   贺兰尧斜睨着他,“说正经的。”   月落道:“除了伙食太差,毫无自由,没有其他的了。”   公子钰道:“除了被抓那一日见过他,之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见到,伙食都是他的下人送来的,直到今日被释放,都没再见上他一面。”   “没受虐待就好。”苏惊羽道,“走吧,回府去。”   邵年见此,面无表情道:“白来一趟,还想见识一下呢。”   “奸诈狡猾的老狐狸而已,没什么好见识的。”苏惊羽轻嗤一声,“走吧。”   一行人离开了沸腾鱼乡。   无人注意到,最顶层楼,半敞着的窗子后,一名蓝衣人伫立着,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少年身上,久久不曾离开。   ☆、第341章 乘胜追击   众人离开沸腾鱼乡之后,并未立即回府,而是被苏惊羽领着去了酒楼。   “原本是想亲自下厨的,但后来一想,又要买菜又要生火的,费不少时间,等我忙活完你们只怕要饿晕了,就先带你们来这酒楼,他们上菜很快,想吃什么尽管点。”   苏惊羽说着,便招呼伙计要了个雅间,众人要上楼时,邵年道:“你们吃吧,小听这两日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照料着,失陪。”   “那你回吧,抽空我也会去看望小听的。”苏惊羽道。   邵年离开之后,众人便上了楼。   到了雅间里,苏惊羽颇为豪气道:“要不招牌菜全点了?”   “惊羽姐姐随意点菜就好,我们要将这些日子没吃的肉全补回来。”乌啼耷拉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苏惊羽失笑,果真点了酒楼里的十道招牌菜,外加几道贺兰尧喜欢吃的。   酒楼上菜的效率自然是很快,饭菜一摆上桌,月落乌啼便开始疯了般地扫荡。   公子钰还是优雅一些,吃得慢条斯理。   “慢点儿吃,否则胃可受不了。”苏惊羽饮着花茶,悠悠道,“一边吃,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被囚的这几日,可曾获取到有关于月恒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惊羽姐姐,我们不是说了么?只有被囚第一日才见过他,之后再也没见过。”   “那你们就没有从他手下那里听到什么消息?”   乌啼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他长什么样也没看见,我们之所以能被释放,想必是因为我们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他没有杀我们的必要,我们最初还在议论着,他是否会出尔反尔,即使惊羽姐姐和殿下完成他交代的,他也可以选择不放人,因为他从未露脸,他若是有心要躲,想找他也是很难的,好在这家伙最后还是守信用了。”   “不,他依旧失信了一半。”苏惊羽轻嗤一声,“当初他答应我的可不止这些,除了要放过你们,还要说出阿尧的生父是谁。他既然那么怕见我们,为何不留个字条告诉我们答案?现在又消失了,算什么好汉。”   “别说是他本人了,连他手下长什么模样都没见到。”月落插了一句,“他们真的十分谨慎,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也没有与我们交流太多,因此,对于月恒,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公子钰闻言,筷子顿了顿,随即道:“也不能说是一无所知。”   此话一出,苏惊羽目光一亮,“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公子钰道:“精通医理……算不算?”   苏惊羽略一思索,道:“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   “你怎知他精通医理?”贺兰尧的声线在一旁响起,平静无波。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被锁在一个密室中,没有与外界接触,有一回乌啼肚子疼,似乎是肠胃不适,我身边没有医药箱,即使能诊断出来也无能为力,便只能在密室里喊叫,把外面的人引来,让他们喊个大夫过来,他们当时埋怨着:山郊野外的哪去给你找大夫?当时我们便知道,我们是被带到了荒野,之后又依稀听见月恒的手下说:这小子哪配主子亲自出马?他们口中的主子,自然是月恒。”   苏惊羽追问道:“后来呢?”   公子钰道:“后来,他们还是将这事报告了月恒,没多久,送了一碗汤药过来,那碗汤药里的药材,并不多见。”   苏惊羽接过话,“你们被困的地方是荒郊野外,短时间之内请不来大夫,那碗汤药必定是月恒亲自配制的,看来这厮还有点儿人情味。”   在人质腹疼时还愿意送碗汤药,还不算恶毒。   “我在那碗药中闻出了好几种药材的味道,而当时我们在荒郊,周围没有药铺,我便猜测,兴许是月恒就地取材,可有些药材,不是长在山里的,像当归与天麻,在山中哪是那么好采的?我想,极有可能是月恒原本就存有这些东西备用,会备着这些东西的人,只可能是大夫,正常人是不会备着的。”公子钰道。   “小羽毛。”贺兰尧的声线忽的响起,“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杨绝顶似乎就懂医术?”   贺兰尧此话一次,苏惊羽微微惊诧。   不错,杨绝顶的确懂医术,这是邵年亲口说的,而且,医术还不赖。   依稀还记得当初邵年的讲述——   “野珄族的族长病倒在我们面前,父亲是个大夫,精通医术,将族长治好了,还帮许多族人们看病,渐渐地,族人们对我们不再有偏见,能够和睦相处,父亲还在山头发现了成片的碧血七叶花,他当时可高兴了呢,让族人们都去吃那些七叶花,于是,时间一长,族人们个个人高马大,魁梧强壮,皮糙肉厚,能徒手劈柴,生啃树皮。”   碧血七叶花,在民间可谓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却在迷雾山成片成片地生长,并且被杨绝顶发现,最后进了野人们的肚子里了……   这杨绝顶可真识货,若是他没有发掘到这些七叶花,七叶花也就不至于被吃得绝迹。   可怜她和阿尧当初找了整个山头,只找到孤零零的一朵。   阿尧忽然间将月恒与杨绝顶联想在一起,可见是起疑了。   当初被月恒威胁着去对付公主们的时候,她就在想,公主们倒霉了,直接获利者自然是邵年这个九王爷,便觉得月恒一定是邵年的帮手,可之后询问了邵年,邵年否认了。   邵年发誓自己从来就不认识月恒这个人。   然而月恒做的事,对邵年却有利,且他也精通医理……   如果月恒不是叫月恒,随便换个名字,她都敢大胆猜测那是邵年亲爹杨绝顶。   但月恒与杨绝顶,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出云国的国师与女帝的男宠,有哪门子联系?若说是同一个人,未免太惊悚,他又不会分身术。   “小羽毛,你也怀疑了对不对?”耳畔传进贺兰尧的声音。   “阿尧怀疑他其实是杨绝顶?”苏惊羽拧了拧眉,“不可能啊,这老狐狸当初跟我们说起天机门的内幕时,说得那么顺溜,包括月光月满月圆等人的绝症都分析得一清二楚,光听他说话就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神棍的气息,他理应是月恒才对。”   “我只是猜测,觉得这厮的做派分析起来更像杨绝顶,因为月恒一生没有离开过出云国,从他登国师之位到他圆寂,都未曾踏出国土,我着实想不到他跟邵年会有什么关系。”贺兰尧沉吟片刻,又道,“小羽毛,你想过一种可能性吗?”   苏惊羽眯了眯眼,“月恒说自己是重生在他人身上,莫非……月恒重生在杨绝顶身上?一直跟我们玩捉迷藏的老狐狸,是月恒的灵魂,杨绝顶的躯体。因为占了杨绝顶的躯体,所以才要帮助他的儿子,算是给死去的杨绝顶一份谢礼?”   “我的想法跟你完全相反。”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我以为,是月恒的躯体,杨绝顶的魂,说白了,还是杨绝顶,正因为是杨绝顶,所以才没有算卦的本领,人的灵魂与意志才是最主要的部分,躯体只是其次,若是月恒重生,他一定还能保留算卦人的本领,若是杨绝顶重生,即使他重生在一个神棍身上,也不会有神棍的本事,他只能操控一具躯体罢了。”   “阿尧,你这想法有误。”苏惊羽反驳,“你说他是杨绝顶,那么为何他能分析天机门的内幕?杨绝顶是鸾凤国女帝的男宠,跟出云国天机门哪有半文钱关系?”   “也许是重生之后掌握到的讯息,一切皆有可能。”贺兰尧抬手点了点苏惊羽的脑门,“你想啊,重生这么玄乎的事儿都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杨绝顶重生在月恒身上,便也算天机门的人,若是有心想要去了解天机门的内幕,还怕了解不到?”   苏惊羽额头一跳,“这……”   那老狐狸说话时的神棍气息,总让她坚信他是月恒。   可阿尧说的也不错,月恒与邵年是陌路,只有杨绝顶这个亲爹才会不遗余力地帮着儿子。   “殿下,惊羽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一旁狼吞虎咽的乌啼听懵了,“什么重生?什么躯体魂魄的?这种说法通常只能从神棍口中听到。”   “听不懂的时候,就保持静默,不要打断殿下与惊羽姐姐的思路。”乌啼身侧,月落不紧不慢道,“吃你的就行了。”   乌啼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公子钰也保持着静默。   苏惊羽同贺兰尧还在互相对视着,分析一切可能性。   老狐狸有可能是月恒,但是按照阿尧的分析,是杨绝顶的可能性较大。   “我们这么猜来猜去的,似乎没有多大意义。除非逮到那个老狐狸,我们才能得到答案。”苏惊羽伸手托腮。   “那就试试喽。”贺兰尧淡淡一笑。   苏惊羽道:“如何试?”   “用邵年来试。”贺兰尧悠悠道,“想知道是月恒还是杨绝顶,不难,若是杨绝顶,一定密切关注着邵年的动向,若是邵年有难,他看在眼里,能不出手么?”   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的意思是要给邵年制造点麻烦咯?”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不减,“吃完这顿饭,咱们去一趟黑市,问候问候君楼主。至于月落乌啼小青,你们不用跟着,回去补个觉吧。”   苏惊羽:“……”   说是去问候,还不是去给君祁攸找事做。   ……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离开了酒店,寻着黑市的方向去了。   按着以往的路线进了黑市,找到了君祁攸的宅子,门外的护卫见到二人,面上露出一丝有礼的笑容。   对待常客笑脸相迎,是极乐楼的待客之道。   “这位小哥,麻烦通知你们楼主一声,我们有事儿找他。”苏惊羽到了他身前道。   “好,二位稍等。”那护卫应了一声,转身进门了。   不多时,他便回来了,“二位,请自行上楼吧。”   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门,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霎时,一阵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君祁攸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   苏惊羽的脚才跨过了门槛,便听得一道低沉悠缓的男子声线在空气中响起——   “哟,贵客登门,真是让我这宅子蓬荜生辉。”   “君楼主,你这话可真夸张,你这宅子若是称黑市第二辉煌,只怕没人敢称第一,说什么蓬荜生辉,你作不作?”   苏惊羽说着,抬起了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一袭黑衣站的笔挺,侧颜柔和又静谧。正站在一盆水仙花前,拿着把剪子修剪枝叶。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每回来找我都是做交易,从不会纯粹来找我唠嗑,说吧,这回又有什么要求?钱带够了吗?”君祁攸侧对着二人,轻挑眉头,“哦对了,小羽,哦不,霜满天国师大人,你这上位够快的啊,前两日还只是个御医,一晃眼,成神棍了,真是可喜可贺。”   “别耍嘴皮子了,跟你说个正经事。”苏惊羽双手环胸,悠然道,“你是不是什么生意都做?只要有钱就成,让你捉弄亲朋好友,干不干?”   “那得看交情了。”君祁攸不紧不慢道,“怎么?莫非我哪个亲朋好友得罪了你,你要收拾他,还要借我的手?”   苏惊羽道:“开门见山吧,我要你去刺杀九王爷,不过是假刺杀。”   苏惊羽的话一出,君祁攸手上的动作一停,转过头惊诧地望着她,“刺杀九王爷?还是假刺杀?什么意思,恕我不明白。”   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就是让你派人去做做样子,不是来真的,这么简单都不明白,脑子莫非进水?”   “你才脑子进水呢。”君祁攸反骂回一句,“要求我是听明白了,我问的是原因,九王爷是我妹夫,我要是这么捉弄他岂不是不人道?除非有合理的理由。”   苏惊羽简略地给出解释,“我们想要引出暗中的某个人,此人极有可能是九王爷他亲爹,究竟是不是,就看九王爷落难时,这厮出不出现了。”   “杨绝顶?他不是应该死了么?”君祁攸眉眼间浮现好奇之色。   贺兰尧却没有心思跟他详说,只漫不经心道:“懒得跟你解释太多了。一句话,这个单你接还是不接?你若是不想做,无妨,我们再找别家就是了。反正都是要花钱,别家收费还没你贵。”   “贺兰兄,你果然还是那么讨厌。”君祁攸拿手中的剪子狠狠地剪下一片水仙叶子,将叶子当成了某人的身躯。   若是这一刀能剪在贺兰尧身上,那该是多么解气。   “我接。”君祁攸道,“反正也不是来真的,我想我妹夫他不会跟我生气的。”   ……   苏惊羽同贺兰尧离开了黑市之后,便回了府。   临近傍晚之时,苏惊羽派人去九王爷送了一封书信,大致内容是要邵年去某个地方赴约,有要事相商。   邵年接到信后,便没有多虑,让人备好了马车,出了门。   上了马车之后,他便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行驶了片刻,倏然间马车的车身剧烈一晃,他稍稍一惊,朝着外头的车夫道:“怎么回事?”   车夫道:“王爷,没事,只是方才路面不平稳。”   邵年听着他的话,眯了眯眼。   不对!   驾马车的是他府里的下人,平日里专门负责喂马的老王,可这声音分明就不是本人。   邵年顿时戒备,悄悄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望着前头车夫的背影,打出一拳!   而那车夫分明是背对着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往边上一避。   “你是什么人!”邵年低喝一声,望着路边的情景,此处正位于一条冷清的小巷,分明就不是去目的地的路。   看来他又被人盯上了。   正这么想着,余光瞥见好几道黑色身影携着长剑而来。   邵年咬了咬牙,直接冲到车夫身侧,将他一掌拍下马车,随后自己占了车夫的位置,驾着马儿开始疾驰!   耳边有衣抉的破空之声划过,是黑衣人们追上来了。   这伙人是要抓他?还是要杀他?   王夫的人?或者是昔阳长公主的人?   马车的速度快,黑衣人的速度也不慢,眼见有两人已经冲了上来,邵年想也未想,一个后仰回到了马车里,躲开了那两人砍过来的剑。   这次出门是赴苏惊羽的约,他完全没料到会遇上这等情况,没带护卫也没带兵器。   本以为何王夫与长公主会消停一段时间……   眼下这情况,硬拼不成,走为上计。   如此想着,他一把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双手扣上了车窗子,想要破窗而出。   而黑衣人看见了他的动作,飞快地追了上来,手中的剑朝着他脑门刺去。   邵年见此,只能迅速将身子缩回,又被逼回马车里了。   眼下该怎么是好?   邵年自然不知道,此刻的追在马车身后的众多黑衣人中,为首的两人正在交流着——   “阿尧,月恒还不出现,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出现?”   “纠正一下,应该是杨绝顶。”   “如果他不出现,那就是月恒了,杨绝顶不可能不管邵年的死活。”   “也许在暗中等待营救时机,有点耐心吧。”   “……”   邵年仍旧被困在马车中。   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   渐渐地,黑衣人追上了疾驰的马车,有的人已经攀上了车顶。   忽的,正前方五丈之外又现出一辆马车,驾车的男子一袭蓝衫,一张银色面具遮住全脸,只能看见口鼻与双目。   他驾车的速度颇快,朝着邵年所在的马车冲来。   苏惊羽攀上了马车顶部,眸光一凛。   目标人物出现了。   而马车里头,邵年望着正对面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有些发怔。   来人是谁?竟义无反顾地要撞上来,   眼见两马就要撞上,对面那蓝衫男子朝着邵年伸出了手:“跳过来!”   邵年见此,咬了咬牙,踩上马头,朝着那人跳去。   眼下这种情况,这个陌生人似乎比身后的杀手们可靠。   而他跃起的那一瞬,蓝衣人也从车上跃起,长臂一捞将邵年直接捞到身前,带着他朝车顶上蹿,足尖一点,借力跳起。   而他跳起的那一瞬,两马相撞,车仰马翻。   苏惊羽的目光盯紧了那蓝衣人,追了上去。   余光瞥见一道魅影一闪,贺兰尧的速度显然更快,眼见要逼近那蓝衣人,他从腰间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弩箭,瞄准了那蓝衣人的腿——   “咻”   箭羽准确地射中了蓝衣人的腿,让他身形不稳,从半空中栽倒下来。   连带着邵年。   贺兰尧乘胜追击,身影一闪逼近了那蓝衣人,一个手刀扬起,落在那人脖颈上——   ☆、第342章 阿尧的身世之谜   蓝衣人负了伤,敏捷度大打折扣,因此,贺兰尧的这一击没能避开。   蓝衣人的身影轰然倒地。   而邵年眼见帮手晕了过去,再抬眼看四周,黑衣人们已经包围了上来,让他无路可退了。   寡不敌众,硬拼是必输无疑,倒不如看看对方想要什么。   他总觉得,这伙人不是来杀他的,若是要赶尽杀绝,这蓝衣人作为帮手应该已经被砍死,而不是被打晕这么客气。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邵年眉头紧拧。   所有敌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他自然没能认出苏惊羽贺兰尧。   苏惊羽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朝身后的人群做了个手势,立即有人上前,擒住他的双臂,反扣到身后。   邵年也懒得反抗了,想着多留些精力伺机逃走。   另有两名黑衣人将地上昏迷着的蓝衣人架了起来。   贺兰尧望着那蓝衣人,伸手,摘下他的银面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平凡的面部轮廓,绝对是属于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   然而贺兰尧并不死心,伸手在那人的脸上揉了一会儿,摸到了脸的边缘,他的唇角轻扬。   果然,这个家伙谨慎到戴了两层面具,银质面具下还有一层人皮面具,不过这人皮面具硬扯扯不下来,需要药水才能卸掉。   贺兰尧忽然有些期待这人卸掉面具之后的模样。   月恒的长相,他可是记得的。   贺兰尧朝着身后的众人打了个手势,意思为:撤。   于是,众人押着邵年和蓝衣人走了。   ……   邵年被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似乎被带到一间房屋中,只听得耳畔响起‘砰’的一声,像是门关上了。   之后,响起了锁门声。   周围很静谧,邵年抬手将黑布扯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房屋中。   房屋的装潢简洁,陈设虽少,看起来都是些贵重物品,像是大户人家住的屋子。   邵年不禁思索,抓他的人究竟是谁?   若是王夫或者长公主,会这么客气?   这厢邵年在疑惑着,另一边,苏惊羽等人在琢磨着卸下蓝衣人的人皮面具——   “这人皮面具有点意思,不是随手可戴可揭的那种,还得用特殊的药水才能卸,好麻烦呢。”   在江湖人的黑市中,人皮面具也是奢饰品,分三六九等,按着材质竞价,材质好的,比珍稀珠宝便宜不了多少。黑市里有买卖人皮面具的地方,多的是仿真人皮,而上等的人皮面具,要用真正的人皮,假人皮再高明,不如真人皮。   相貌从丑陋到上等的皆有,有些戴或卸都很方便,摸索到面具边缘便可揭下,而有些制作精良的面具,一旦戴上,不用特制的药水便卸不下来。   此刻这蓝衣人脸上戴着的面具,赫然就是制作精良的上等面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颜值差了点,平凡无奇。但依旧改变不了这面具材质精良的事实。   这也就说明了,他十分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公子钰,试试看能不能把他这面具卸下来?”苏惊羽说着,试图去撕扯蓝衣人的脸皮,然而,如意料中一样的,用暴力撕不下来。   “不同的面具出自不同的师傅,所用的药水也不同。”公子钰略一思索,道,“我试试看我们常用的那几种药水,能否卸下来。”   说着,他便起了身去拿药水,药水拿回来了,轮番在蓝衣人脸上试了一遍,均是徒劳。   “我们的药水不行。”公子钰道,“也许只能他自己才有办法卸了。”   苏惊羽不死心,“搜他身,找找看有没有。”   说着,便将手伸到蓝衣人衣袖里去,然而,下一刻,她的胳膊一紧,是贺兰尧抓住了她,将她拎起来。   “夫人,搜男子的身,问过我了么?”贺兰尧斜睨着她。   苏惊羽:“……”   “月落乌啼,你们去搜。”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若是实在没办法卸下来,就拿把刀来,把他的脸皮割开,看看能否割出两层。”   众人:“……”   殿下的耐心似乎快没了呢。   没有人以为贺兰尧这句话是在说笑,他的确有可能这么做。   月落乌啼将蓝衣人浑身搜了一遍,转头朝贺兰尧道:“殿下,没有。”   贺兰尧道:“那就别跟他客气了,拿把刀……”   “等等……”一声微弱的男子嗓音在空气中响起,正是来自于蓝衣人。   他不知是何时恢复知觉的,这会儿已经睁开了眼,目光锁定在贺兰尧的脸庞上,启唇,吐出一句话——   “你这个年轻人,长得清新脱俗的,为何内心如此阴暗狠毒?”   苏惊羽:“……”   她已经习惯贺兰尧被人吐槽为蛇蝎美人了。   而贺兰尧本人却不觉得惭愧,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你这个小伙子,功夫了得,俊美绝伦,脑子也灵光,若是能走上正途,想必是国之栋梁,名扬天下,可你偏偏走的是歪道,性格傲慢又阴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蓝衣人的声音虽不大,却让众人听得很清晰,“卿本佳人,奈何为恶?”   众人:“……”   最烦这种自以为是的好人搬出一堆大道理来抨击殿下了。   贺兰尧面上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冷嗤一声,“杨绝顶,我可不是你儿子,你一脸堂堂理直气壮地教训我,脸可真大,你是否忘了自己前不久才做过的缺德事?你的所作所为,赫然也与小人一样,小人与小人之间,谈什么君子论?”   说到这儿,他唇角勾起一丝幽冷的笑意,“是小人,就该承认,这样我倒还能让你少受点苦,我此生最厌伪君子,乌啼,拿刀来,割开他的脸皮!”   “好勒!”乌啼赢了一声,转身去拿刀。   “诶别别别,年轻人,我方才是跟你说笑的,只想试图唤回你的良知,好让我自己少受些苦,既然你不吃我这一套,那咱们换个方式谈谈吧。”蓝衣人说着,坐起了身,“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真面目么?端一盆清水来,我把面具卸了给你看看就是,这样多简单,你若是拿把刀来割我的脸皮,又费事又血腥,而且还是在你夫人面前,姑娘家家的,会吓着。”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依旧冰凉,“我夫人不需要回避,她很乐于欣赏,曾几何时,她还将人开膛破腹,摘出五脏六腑来欣赏。”   蓝衣人:“……”   苏惊羽:“……”   阿尧就喜欢抹黑她。好好的解剖学,被他说得像是变态一样。   真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爱到深处自然黑。   蓝衣人深呼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苏惊羽,“女娃就应该有个女娃的样子,干这种事,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苏惊羽原本还不想恐吓他,听他这么一说,面色顿时一绷,“不讨人喜欢又如何?反正我都嫁出去了,有人要就成了,被太多人喜欢也是一件苦恼的事,正好借着残暴的性格,为我夫君多逼退几个情敌,你有意见么?老狐狸。”   蓝衣人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怪我多嘴,不该贬损你们夫妻二人,给我端盆清水来吧。”   “喏,给你,别耍花招。”乌啼将一盆清水端来了,放在蓝衣人身前。   蓝衣人见此,抬手摘下了束发的发簪,手指握上了簪头,轻轻旋转了两圈,便将簪头拆了下来,而后,将簪身里的粉末倒在手心里。   苏惊羽见此,微一挑眉。   还挺会藏东西的。   方才月落乌啼搜遍了他的全身都搜不到,而其他人也不曾想过他发簪里有玄机。   眼见蓝衣人俯下头,要将脸浸在水盆里,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一手扣在了水盆的边缘,将整个水盆抡起,在空中划过一个不小的弧度,使得水盆里的水全泼了出来,泼向众人。   贺兰尧眼明手快,抓着苏惊羽后退一步,才没让水溅一身。   而同一时,蓝衣人手臂一挥,将手心的药粉挥洒在空气中。   空气中霎时滋生了淡淡的白雾,夹杂着些许粉尘颗粒,似乎是想模糊众人的视线。   蓝衣人趁此机会,迅速转身想要逃离。   然而,还不等他的步子跨出门槛,便听得耳畔一声尖锐的猫叫——   “喵——”   眨眼之间,一道黑色小影蹿到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他便感觉脖颈传来一阵刺痛……   他心道一声糟糕。   好不容易把身后那群妖魔鬼怪甩开了,却没能防住这只小猫。   看来,今日真是逃不掉了。   很快的,他便感觉有些晕乎乎,脑子越来越昏沉,渐渐地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他缓缓倒下。   临近昏迷时,耳畔响起一道清凉的男子声线,“让你自己卸,你非要耍花招,看来,还得大刑伺候,乌啼,把刀拿来。”   “住手……你还想不想知道你爹是谁了?!”蓝衣人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便晕了过去。   而他的这句话,也成功影响了贺兰尧,以及贺兰尧身后的众人。   “殿下,这……”乌啼握着刀,犹豫了片刻,道,“我看还是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吧?再耍花招,咱们就真的下刀子。”   贺兰尧转头望向苏惊羽,“小羽毛,你认为呢?”   苏惊羽道:“先绑起来,再弄醒他,看他还怎么耍花样。”   ……   蓝衣人再次醒来时,是被用冷水泼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五道人影。   最靠前的一男一女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而他们身后,站在三个下属模样的年轻人。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脸上,或嘲讽,或冷漠。   他试着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的身躯被束缚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此时坐在靠椅上,约莫拇指那么粗的绳子,将他的身躯与靠椅绑在了一起,就连两只胳膊都被绑在了椅子的两边把手上。   “废话少说,告诉我们,怎么卸下你的面具?”苏惊羽率先开口。   “为何一定要看我的脸?你们都已经知道我是杨绝顶了。”蓝衣人轻叹了一口气,“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可现在的年轻人心眼也不小,我人到中年,玩不过你们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用的这副身躯,是不是月恒的。”苏惊羽道,“你明明就是杨绝顶,还要蒙骗我们你是月恒,说说原因。”   “我只是担心你们泄露出去,我不想让人知道,杨绝顶还活着。尤其不能被女帝与王夫知道此事,否则对邵年无益。”杨绝顶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我这副身躯,的确是月恒的。”   “人皮面具怎么卸?”   “我头上还有另一支发簪,那里面装着卸面具用的药膏,溶在水里,就可以卸下来。”   “我就再信你这一次,月落乌啼,去给他好好洗把脸。”苏惊羽特意将‘好好’两个字咬重了一些。   “好勒。”乌啼将杨绝顶发上的另一支发簪取出,月落打了盆清水过来,将药膏溶解之后,二人将粗麻布用水浸湿了,在杨绝顶脸上狠狠地揉。   “……轻点。”   杨绝顶被粗麻布磨着脸皮,只觉得的难受得慌,面色不禁有些扭曲起来。   这些年轻人,还真够狠的。   月落乌啼可不跟他客气,使劲地用粗麻布帮他‘洗脸’,片刻的时间后去,果真洗出了一层薄薄的面具。   那人皮面具已经从杨绝顶的脸皮边缘脱落,乌啼捏上了那面具,轻轻一揭,便揭开了。   看清杨绝顶真容的那一刻,苏惊羽有些讶异。   霁月清风般的眉眼,眉梢斜飞,眉目温和,双眼漆黑如墨,五官俊俏且柔和。   这看似温润的眉眼,保持静态时,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清冷。   有句话叫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这张脸,表现出来的却是——动则温润,静则冷漠。   就像杨绝顶说话时,看似不难相处,很接地气,然而,他保持静默的时候,便觉得此人气质偏冷,不好靠近。   让苏惊羽惊奇的不是这相貌有多好看,而是这相貌实在年轻。   前国师月恒弱冠之年登上国师之位,在位二十余年,圆寂近三年,算算有四十好几,直逼五十大关,但这张脸看起来,却更接近而立之年,有一种成熟男子的韵味,完全可以混在青年才俊当中不被察觉。   一个有着小鲜肉外表的腊肉。   “原来前国师长这样,不愧是半仙,这容貌,是多少女人打玻尿酸都难以实现的冻龄容颜。”苏惊羽有些感慨。   下一刻,幽凉的男子声音传入耳膜,“很好看,嗯?”   苏惊羽忙回过神,迅速接话,“还行啦,跟我家阿尧比起来,还是没得比。”   贺兰尧闻言,这才满意了,“的确是月恒的长相,但没有月恒的气息。”   “当然,毕竟我是杨绝顶,性格跟月恒还是有差别的。”杨绝顶呵呵一笑。   “你这人,还挺会忽悠人。”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你当初说自己是月恒,我还真的没有怀疑,你很成功地把自己伪装成了天机门弟子。”   “想知道天机门的内幕,太简单了。”杨绝顶耸了耸肩,“我很幸运的,继承了月恒的所有记忆,也没有丧失杨绝顶的记忆,我可是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将自己重生的事实消化,可我毕竟不是月恒,没有他算卦的本事,只能支配他的躯体,我从出云国跋山涉水来到鸾凤国,想看看与我许久未见的故人们如今是什么模样,呵呵,一切都跟我离开的时候一样,女帝还是那个女帝,王夫也还是那个王夫。”   苏惊羽:“……”   难怪这厮学神棍学得那么像,原来是拥有了神棍的记忆。   而她,从异世而来,却没有继承这副躯体原主人的记忆。   不记得更好,省得脑子乱了。   一个脑子拥有两个人的记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她问杨绝顶,“为何不与邵年相认?”   “不是不想,而是不到时机。”杨绝顶道,“他身边有女帝的眼线,我若是与他相认,只怕他总会想着要与我见面,被女帝安排的人看见那可就不太妙了,九王府有太多女帝的暗卫,我不能冒这个险,决不能让女帝知道我活着。即使邵年能帮我隐瞒下来,女帝的眼线会将我当成来历不明的人,届时抓我进宫问话,我就难免会见着女帝了,我担心在她面前暴露。”   “这么讨厌女帝?”   “不是讨厌。”杨绝顶道。   苏惊羽闻言,只以为他还念着旧情,才想帮女帝说几句好话,又听杨绝顶道——   “是无感了。起初还有憎恨,时间一长,竟然也不觉得恨,即使某一天听到她驾崩的消息,我多半也会无动于衷吧,我只是替自己可惜,在她身上消耗了太多光阴,浪费生命,我要为自己浪费的生命讨一个公道。”   苏惊羽:“……”   一段纠葛的情感,怕的不是感情破裂,也不是憎恨讨厌,而是——没有感觉。   破镜都能重圆,但若是连爱恨的感觉都没有,那就真的是陌路了。   杨绝顶对女帝,竟然连恨都没有……   他的憎恨,都被时间冲淡了。   苏惊羽忽然很想为女帝鸣不平。   但是,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一个看官,一个没有发言权的人。   罢了,现在说女帝的好话,杨绝顶能听进去就有鬼了。   “不谈这些不开心的,我们来谈谈正经的。”苏惊羽望着杨绝顶,淡淡一笑,“快点告诉我们,阿尧的父亲到底是谁?”   谈到这个问题,杨绝顶又静默了。   “怎么不回答。”苏惊羽唇角的笑意一僵,“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之前晕倒还拿这个要挟我们,若非如此,阿尧可就真用刀把你的脸皮划开了,现在问你,你却回答不上来?那可别怪我们大刑伺候。”   杨绝顶道:“不是回答不上来,只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罢了。”   他此话一出,在一旁保持了良久静默的贺兰尧出了声,语气淡淡:“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不就是让你说个人名。”   “殿下,我看他不太老实啊,该不会又想着怎么忽悠我们。”乌啼道。   “我觉得也像。”月落附和着,“他似乎想拖延时间,此刻指不定在打草稿呢,我看,咱们还是用刑好了。”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说,我们可就不跟你客气了。”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杨绝顶终于开口,“你的父亲,是月恒。”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姓杨的,你说真的?”苏惊羽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到了杨绝顶身前,揪起他的衣领,“你要是敢胡言……”   “你们爱信不信。”杨绝顶神色坦然,“这个事实对我而言,的确是难以启齿,我是邵年的父亲,却占着贺兰尧父亲的躯体,还与他的儿子儿媳闹得不愉快,这难道不尴尬?”   苏惊羽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天机门明令禁止,不得与外人生儿育女,月恒怎么会……”   “天机门的规矩是死的,弟子是活的,你还真以为天机门的弟子都是和尚?”杨绝顶轻嗤一声,“天机门弟子中,动了情爱念头的并不罕见,然而,特殊的命格注定了他们的感情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正如月恒和贤妃,一个气绝身亡,一个遁入空门,生下的孩子也历经磨难,不受人待见,贺兰尧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   苏惊羽静默了。   她转过头看贺兰尧,只见他的手掌扣在椅子的把手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怒了。   苏惊羽能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自从阿尧知道自己不是皇帝亲生之后,便对他的亲生父亲很是憎恨。   她还记得他的原话——   “不管我的亲生父亲是何人,他都是个混账。生儿育女,就应该有抚养教育的义务,他与母亲生下我,却弃我和母亲不顾,那么他是不是混账?”   虽然母亲与他无法和睦,但母亲至少给了他几年关爱,至少生育了他。   而父亲呢?   什么也不是。   此刻,阿尧知道了真相,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第343章 我需要安慰   “年轻人,要学会释怀。”杨绝顶望着贺兰尧,淡淡道,“你的运气虽不好,但好在你千锤百炼,心性坚韧,活到如今倒也美满,拥有如花美眷,难道还不足以弥补心中的遗憾?这世上倒霉的人多了去了,更多的是自我放弃,如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间,少有像你这样成为强者,这么一想,是否觉得心中得到了些许安慰?”   贺兰尧依旧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似乎杨绝顶的话并没有给他多少安慰。   “年轻人,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不能将怨恨放在心中过日子,没有双亲的关爱又如何?难道没有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你这不是还有个媳妇么?两人和和美美郎情妾意,时间一长,心中的不愉快迟早也会冲淡了,哪像我,已经浪费了大半生,也许以后再也经营不起一段感情了。”   杨绝顶此时赫然是以过来人的口气来劝说后生晚辈。   而贺兰尧并不接话,只是起了身,走开。   苏惊羽忙跟了上,还不忘朝月落乌啼吩咐着,“看好老狐狸。”   被称为老狐狸的杨绝顶闻言,眉头一挑。   老狐狸……他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毕竟他现在的外表是个风华正茂的俊男呀。   ……   苏惊羽追着贺兰尧出了房门,伸手握上了贺兰尧的手掌,轻轻摩痧着他的手心,无声安慰。   贺兰尧脚下的步子一顿,捏紧了苏惊羽的手。   “小羽毛,陪我走走吧。”贺兰尧说着,牵着苏惊羽,迈出步子。   府邸占地面甚广,后院中建了花圃,落英缤纷,贺兰尧带着苏惊羽漫步在花圃之中,原本焦躁的心平静了不少。   二人到了花圃边的石椅上坐下,苏惊羽将头靠在贺兰尧肩头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怕贤妃再怎么不对,阿尧也从没有恨过她,他恨的,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可现在得知,这个父亲其实与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呆了十几年,自己却不知道,如今他不在世了,该去恨谁?   同在皇宫中生活多年,永陵宫与谪仙殿的距离并不远,阿尧原本不知月恒的身份,因此不去关注,可月恒明知阿尧是他的孩子,却也不曾表达过关心?   也许,他曾经在暗中关注着阿尧的成长?   还记得杨绝顶当初冒充月恒的时候,给他们送来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的是——   令堂这些年过得可好?替我转告她,这些年,我一切安好。   内容是问候阿尧母亲的。   不得不说杨绝顶冒充人的本事还是挺高明的,字条上的内容表明了他跟贤妃有多熟,这么一来,聪明如贺兰尧也会被暂时蒙骗过去。   因为杨绝顶继承了月恒的记忆,因此,熟知月恒的一切经历。   难怪问他阿尧的生父是谁,他会面色尴尬,难以开口。   确实有点儿尴尬了。   假冒月恒,掩藏自己真实的身份,是为了不想被女帝察觉到他还活着,利用月恒的记忆,正好骗得她跟阿尧去赴约,而后又设计抓走了乌啼等人,威胁她与阿尧帮邵年清除敌人。   “杨绝顶这个老狐狸,是挺讨厌的。”苏惊羽蹭了蹭贺兰尧的肩,“不过,他有句话说得倒也不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不能将怨恨放在心中过日子,月恒已经不在世上,你我即使想要找他讨说法,也找不到人了。”   “在我还小时,曾无意间看见月恒与母亲悄悄见面谈话,但,我并不怀疑他们有私情,因为他们彼此的动作很是循规蹈矩,见面几次,从没有半分逾距,这样怎会让人想歪呢?”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月恒在位的年头里,一贯秉持着独来独往的作风,不苟言笑,不与任何人来往,甚至不愿意与人多交流,只有在皇帝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不吝啬开口说话,平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这样的月恒,谁会认为他与宫妃有染?”   苏惊羽:“……”   这月恒也真是个闷骚的家伙。   月恒与贤妃这对组合,的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贤妃生性善良单纯,看起来又正经的很,而月恒就是个闷油瓶,看起来也正经的很。   就连暗中私会,都本着循规蹈矩的原则……   两个如此正儿八经的人,竟会暗度陈仓,给皇帝戴绿帽子?   不,不对。   这件事儿,也许皇帝才是第三者。   “阿尧,你还记得皇祖母曾告诉我们的事么?当年是皇帝不顾母妃的意愿纳她为妃,牛不喝水强按头。虽然母妃最后是嫁给了皇帝,但她心里还是不情愿的。”苏惊羽眉头微拧。   与其说贤妃出轨,倒不如说,是皇帝犯贱。   倘若贤妃一生都没有喜欢过皇帝,那她也不算是愧对皇帝了。   老太后曾言,贤妃当初刚被封妃之时,是不情愿的,皇帝后宫中的嫔妃几乎都在想着怎么讨皇帝的欢心,唯有贤妃,对皇帝爱搭不理,从没花心思去讨好皇帝。   她不同于其它宫妃的矫揉造作,她出淤泥而不染,许多女子初入皇宫都是善良单纯的,但时间一长便会改变了本性,在宫中,要生存就要学会争宠,学会耍心机,因此,宫廷生活改变了许多女子的本性,唯有贤妃,多年本性不改,初心不改。   连皇宫这个大黑染缸都染不黑的圣母体质,也是不得不让人叹服。   正是因为她的善良率真,不耍诡计,与宫廷女子格格不入的性格,才会引得皇帝那么喜欢,即使贤妃对皇帝的态度一直冷淡,可皇帝却不恼,对她的喜欢不曾减少……所以说有的男子骨子里具备一种贱性,你对他愈是爱搭不理,他反而愈热衷于追求你。   “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这种事,我不怪母妃。”苏惊羽坦然道,“这个世道,皇帝若是想娶一个女子,未必顾忌人家姑娘的感受,天子之所以是天子,正是因为他高贵霸道,当年他不顾母妃的意愿纳她入后宫,还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天子?母妃一个小女子无法抗议,只能听天由命,但她骨子里却一直在抗议,如此看来,母妃是不是也很可悲?”   “我从不在意母妃与谁发生感情,她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我也知道她活得不易,因此,无论她如何冷漠对待我,我依旧敬重她,我憎恨的,只有父亲。为什么……会是月恒?过去的十几年,我与他的距离最近的时候,只有一尺不到,与他擦肩而过的几回,他也从不正眼看我一次,我竟都没有怀疑过他。”   “也许是他看上去太正人君子,又或者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苏惊羽说到这儿,抬眸望着贺兰尧,“不如回去问问杨绝顶?他应该会知道。”   “也好。”贺兰尧应了一声,随即牵着苏惊羽起了身,原路返回。   贺兰尧平复心情素来很快,回到屋子时,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了。   “老狐狸,你如实回答我,月恒对贤妃和阿尧,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这种问题,怎么回答好呢……我只是有月恒的记忆,而且太遥远的也记不清,脑海中存着他所经历的画面而已,而他的想法,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旁观者,我毕竟不是月恒,而是杨绝顶,月恒才是月恒,因此,我无法代替月恒来回答这个问题。”杨绝顶不紧不慢道,“我只能说,月恒对待自己的妻儿,应该是有感情的,但是深还是浅,我就无法判断了,若是说错话,你们岂不是又要打我,与其问我这个外人,倒不如问问贤妃这个当事人。”   苏惊羽:“……”   “对于别人的记忆,我真的不太想要,自然不曾去回忆,时间一长,月恒的记忆会冲淡许多,我无法给你们全面的回答,尤其是人家的感情事,能忘则忘,留在脑子里真的没什么用。”杨绝顶轻轻叹息一声。   “罢了,不用问。反正人都没了,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想找人讨说法也无处讨,没有意义了。”贺兰尧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   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原本就是陌生的。   曾经作为皇帝的儿子,并不讨皇帝喜欢,之后得知真正的身世,生父却也不在了,这两个所谓的父亲,在他看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皇帝想必不知道月恒与母妃的私情,他多半只猜到母亲心里有别人,却不知那个人是谁。   想想也是,月恒怎么会落下这样的把柄。   他出生时天降异象,永陵宫外的桃树凋尽,这是对月恒的警告么?   他天生异瞳,皇帝请前国师月恒为他卜卦,他所给出的答案是——不知福祸。   外界传言,他是一个连国师都不能预测的谜团,于是便有许多人说他是不祥之人。   月恒之所以卜算不出来,是想故意逃避,还是当真算不出来?因为是他自己种下的果,事关他本人,故而他在这件事上失去了卜算的能力。   真是可笑。   他着实不该为了这所谓的父亲再去浪费时间了。   死人一个,算账也无处算。   “阿尧,你饿不饿?”忽然间苏惊羽的声音传入耳膜,随即,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她肩上。   贺兰尧心中的不畅快,在听到这一声问话之后,消弭了许多。   这个时候问他饿不饿……还真是会找话题。   她知道他人生的一大乐趣是吃东西,便利用这个来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贺兰尧抬眸望着苏惊羽,唇角终于有了笑意,“有点儿,你要做什么好吃的给我?”   “甜点如何?”苏惊羽冲他莞尔一笑,“你先回屋去歇息一会儿,嗑嗑瓜子,吃点儿水果,我很快就能做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兰尧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好啊,有劳夫人。”   正对面,杨绝顶望着这一幕,唇角微抽。   现在的年轻人真奇怪,上一刻还绷着个脸,黑云压城般的气息,下一刻又眉开眼笑,如春日雪融。   而如此巨大的转变,是一个名叫情爱的东西主导的。   柔能克刚,爱能释恨。   杨绝顶如此想着,唇角忽然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   可惜啊,他的心已经老了,此生,都难以再迎来一个能够让他那颗心悸动的时刻。   ……   月色倾泻了一地的月华。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之上,侧卧着一道慵懒的雪白身影。   他以一手支着头,手肘抵在榻上,另一只手则是漫不经心地捻起身前的一盘瓜子,拿到了唇边,启唇一咬。   吃东西,果然有利于舒缓郁闷的心情。   苏惊羽做好了甜点之后,一路走回房,推开门,抬眼看见贺兰尧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嗑着他平日里最爱吃的瓜子,   她淡淡一笑,“甜点来了。”   贺兰尧眼见苏惊羽回来了,遂抬起了手,修长的指节屈起,朝她勾了勾。   他的凤眸含笑眯起,里头似有柔和的笑意流转,再配合着此刻的动作,真是——妖孽。   苏惊羽迈步走向了他,挑眉道:“尝尝我给你做的梨花糕。”   “辛苦夫人了。”贺兰尧淡淡一笑,随即伸手拿过一旁的茶杯递给她,“留给你的,不用谢为夫了。”   苏惊羽垂眸一看,贺兰尧端给她的茶杯里,盛着满满的瓜子仁。   她顿时失笑。  “阿尧也是很体贴呢。”苏惊羽边说着,边将贺兰尧嗑好的瓜子仁倒入口中,嚼的津津有味,“这瓜子味道不错。”   贺兰尧见此,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将手伸到了苏惊羽做的那盘糕点上,拿了一块,放在唇边一咬。   香甜不腻的味道,似乎能从口中游移到心里。   他缓缓地品尝着,不知不觉中,吃了大半盘的糕点。   “小羽毛,你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他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却没有听到苏惊羽的回答。   贺兰尧下意识转过身,却见苏惊羽不知何时在软榻上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平稳。   贺兰尧见此,微一挑眉。   这就睡着了?   还想着夜里能和小羽毛再滚几圈来着,那个词叫什么,滚床单。   结果她竟然先睡了。   她倒是睡得舒坦,可他却是睡不着了。   贺兰尧捻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在苏惊羽脸上轻轻摩痧,试图把她弄醒,按理说她很敏锐,才睡着不久,处于浅睡眠阶段,很好弄醒。   但苏惊羽却并未醒过来。   贺兰尧顿觉疑惑,是他动作太轻,还是她睡得太沉?   于是乎,他干脆将她捞到怀里,用指尖在她脖颈处轻轻挠着,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手上。   鼻翼间有浅浅的淡香萦绕,好闻的同时又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安心,周遭的空气寂静,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近在咫尺的气息,贺兰尧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拉长。   每一日都能与她相见,每一夜都能同榻而眠,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入睡。   他的指尖缓缓往上游移,游移到了她的唇上,一片的柔软冰凉之感。   这样还不醒?   苏惊羽终于有了点儿反应,那双闭了已久的眸似是颤了颤,隐隐有要睁开的迹象。   苏惊羽只觉得睡梦中脸上似是有点儿痒……莫非半夜有蚊子不成?   才这么想着,倏然间觉得唇上一软,熟悉的气息与感觉让她眸中初醒的朦胧之感瞬间退散,有些茫然的神智也在这一刻清明。   鼻翼间有熟悉的馨香萦绕,唇瓣被人辗转轻吮,反应过来是贺兰尧在亲吻她,她眨了眨眼。   贺兰尧揽着苏惊羽,一个翻身将她压住了,而后唇瓣稍稍撤离,“小羽毛,这么早睡,有点儿浪费良辰美景。”   他的声线依旧如往日一样慢条斯理,但苏惊羽还是敏锐地能察觉到一丝不平稳。   “阿尧,你这人真是的,我都睡着了你还来把我弄醒。”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安分点睡觉吗?”   “不能。我之前心情颇为差劲,所以……”贺兰尧顿了顿,道,“我需要安慰。”   萌十:i、need、av……(我需要安慰)   ☆、第344章 标准的前凸后翘   “需要安慰?”苏惊羽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好笑,“我不是都安慰过你了么?好话也说了,甜点也给你做的,莫非这还不够诚恳?”   “当然不够。”贺兰尧的指尖抚上了苏惊羽的脸颊,捏了捏,“陪我去榻上滚个几圈,就够了。”   苏惊羽:“……”   “阿尧,我跟你说,下次我若是睡着了,你可不能再将我吵醒,我很有可能发飙……”   苏惊羽话还未说完,便被贺兰尧伸手钳住了下巴,“我不介意你跟我发飙,只要你愿意陪我睡觉。”   苏惊羽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顿时又无言了。   他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今夜还是早些睡吧,我真困了,给你一个晚安吻。”说着,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正准备撤开时,贺兰尧抬手扣上了她的后脖颈,将唇又压了回去。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   贺兰尧的亲吻,温柔中似是带着些许不容抗拒的霸道,却又那么让人想要——沉沦。   苏惊羽很快便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他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在她檀口中探索。   呼吸相闻,愈发缠绵悱恻。   苏惊羽心道:看来今夜又别想早睡了。   “你这夜猫子,精神还真是好。”她不禁吐槽了一句,“总之以后我睡着了不许把我喊起来,除非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   “我认为滚床单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儿,榻上运动,有益身心健康。”贺兰尧咬了一下她的鼻子。   苏惊羽撇了撇嘴,“胡说。”   贺兰尧笑道:“你若是觉得我吵到你睡觉,那我下回不会再叫醒你了。”   “当真?”   “当真,你睡你的觉,我做我的事,只要你睡得着。”贺兰尧唇角的笑带着些许邪气,“我不会叫醒你,但我依旧会对你为所欲为,谁让你嫁给我了?”   苏惊羽:“……”   他总是能让她无言以对。   贺兰尧见她不语,朝着她笑了笑,而后将她拦腰抱起,迈步到了宽大的床榻边,将她轻柔的放在了被褥上。随后顺手将床帐扯了下来。   苏惊羽眼见贺兰尧的头倾了下来,唇上再次传来温润之感。   原本还清醒的头脑,很快就变得朦胧而恍惚了。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游移到了她的腰际,将那腰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床帐之外,散落了一地衣襟,轻纱浮动,遮挡了一室旖旎。   ……   苏惊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光亮,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她微微侧头,贺兰尧静谧的睡颜映入了她的眼帘,耳畔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唇角扬了扬。   身上有些酸麻,她试图要起身,却察觉到一只手正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际,她这么一动,贺兰尧便悠悠转醒了。   “小羽毛,还是起得这般早,看来一点儿都不累?”贺兰尧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苏惊羽听他这话,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直接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怎么不理我了呢。”身后响起贺兰尧悠悠的叹息声。   随后,苏惊羽便察觉背部一凉,且那凉意从脊背一直往上游移,蔓延到脖颈后。   苏惊羽打了个哆嗦。   那是阿尧的手。   她只觉得身后有点儿凉,有点儿痒,终于没能忍住,转过了身,“阿尧,大早上的你又想作甚?你这爪子就不能安分点么!”   “谁让你不理我来找。”贺兰尧颇为理直气壮,“我只能用点儿特殊的方法,来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苏惊羽:“……”   还真是特殊。   而接下来,贺兰尧依旧没有安分,指尖游移到苏惊羽脸上,捏了又捏。   “最近肌肤似乎滑嫩了许多,捏起来和从前不太一样。”   苏惊羽瞥他一眼,“哪儿不一样了?我不一直都这样么?”   “不一样。”贺兰尧挑了挑眉,“我们才相识那会儿,你的肤色黯淡无光,略微有些糙,自从嫁了我之后,面貌愈发水灵,肌肤白里透红,滑嫩不少。”   苏惊羽扯了扯唇角,“是是是,这一切都归功贺兰大爷你。”   他明显就是在自我表扬。   再则,按照他的说法,功劳也不应该是他的,而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公子钰。   公子钰自己调制的护肤膏药的确有奇效,但也没有阿尧叙述的那么夸张。   他没事的时候就是喜欢寻她开心。   不过,看他似乎暂时忘记了月恒一事所带来的烦恼,她的心中也是欣慰的。   苏惊羽正如此想着,忽觉得身上一沉,是贺兰尧又压了上来。   “阿尧,下去。”苏惊羽稍一使劲,一个翻身将贺兰尧甩到床的里侧,而后迅速坐起了身,“我有些饿了,下榻吃早点,你想继续躺还是想起来,随你。”   “小羽毛,你这力气可是愈来愈大了,轻易就能将我给甩开。”贺兰尧望着她,凤眸中有笑意流转。   苏惊羽气定神闲道:“我一直便是这么孔武有力。”   二人正说着,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而后是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惊羽姐姐,你们可是醒了?姓杨的那家伙一大早就嚷着要见你们,我嫌他吵,把他嘴堵上了,这家伙竟不吃饭了,要闹绝食。”   苏惊羽闻言,抽了抽唇角。   一大把年纪的老狐狸,还闹绝食,真是俗套的把戏。   贺兰尧听着乌啼的话,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那就让他绝食好了,反正如今他对我们也没什么用,他闹绝食,可是给我们省粮食了。”   “抛开他囚禁乌啼等人这事儿,他毕竟是邵年的父亲,总不能太苛待。”苏惊羽道。   “是他自个儿要绝食,又不是我们不给他东西吃。再说了,之前乌啼他们也受了一段时间的软禁之苦,虽说没有受伤,但日子也是难熬,姓杨的总该为这事儿赎罪,我不会轻易地放他离开,有句话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苏惊羽无言了片刻,随即道,“罢了,我还是去看看,他有什么话想说。”   穿戴整齐之后,苏惊羽便开了门,随乌啼一同前去关押着杨绝顶的屋子。   “老狐狸,听说你闹绝食啊,是否饭菜不合胃口呢?”苏惊羽踏进了屋中,瞥了一眼地板上搁着的热气腾腾的饭食,“这饭菜不合适,还是换成馒头咸菜好了。”   跟在苏惊羽身后的乌啼闻言,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馒头咸菜好啊。   当初他被囚禁的那些日子里,吃的就是馒头咸菜,如今风水轮流转,杨绝顶成了阶下囚,理应给他同样的待遇才对。   “惊羽姐姐说得对,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忘了馒头咸菜这茬了,你们昨日说这老狐狸一日三餐不能少,我还好心给他端来三菜一汤,他还跟咱们闹绝食,真是有意思。”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记仇。”杨绝顶呵呵一笑,望向苏惊羽,“事到如今,我对你们而言还有什么用处么?既然没有,囚着我有什么意思?还浪费粮食。”   他此刻手脚都被铁链锁着,铁链的另一边钉在墙上,活动区域不大。   “谁说你对我们而言没用处了?分明还有一个用处。”苏惊羽走到他身前,淡淡一笑,“用处就是……用来报复,你囚禁了乌啼他们多少天,我就囚禁你更多日子,我这人就是如此睚眦必报,你落在我手里,我就要你付出更多的代价,这样吧,连本带利算你一个月,吃上一个月的咸菜馒头,再考虑还你自由。”   杨绝顶:“……”   静默片刻之后,他道:“那邵年呢?你们何时放他自由?”   苏惊羽浅浅一笑,“这个你就无需担心了,我很快会放了他,我这人恩怨分明,既然他没有参与你绑架乌啼等人的计划,我自然也不怪他,你错了,那就只是你一人的错,他不需要受到迁怒。”   “嗯,果然深明大义,小丫头,咱们打个商量如何?既然他还是你们的朋友,而我又是他的父亲,不如就看在他的面子上……”   “没门。”不等杨绝顶说完,苏惊羽便开口打断,“不接受道德绑架,你错了就是错了,哪能因为你是他爹就谅解你?若是这世间什么矛盾都能靠走关系解决,那人就有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你这女娃,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杨绝顶挑了挑眉,“我找你来,只是为了确认你是否会放了他而已,既然你如此明事理,没有将对我的怒意牵连到他身上,我就欣慰了,我方才是想说,能否看在他的面上,给我的三餐里加点儿肉?否则以后哪一天他知道我被你们囚禁,伙食还那么差,岂不是伤友谊?”   苏惊羽:“……”   “我知道你们在记恨我抓了乌啼他们,并且拿他们的安危要挟你们,而你们不知的是,即使你们无法完成任务,我也不会动这几个小子一根汗毛,我就是算准了你们会救人,才给你们设下的这个圈套,但我本意并不想伤害你们任何人,乌啼肚子疼的时候,我还亲自给他熬药,见过我这样善待人质的么?”   “善待你的头。”乌啼反驳,“你给我们吃的都是什么玩意?”   “这一点,我的确没有考虑,我只对手下的人说,给你们准备点简单的伙食,能饱腹就成,我也没料到手下人如此吝啬,竟买了最便宜的馒头咸菜。”   “行了,加餐就加餐,别的待遇没有。”最终苏惊羽留下这么一句话,而后转身离开。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老狐狸虽然阴险可恶,但到底不是个恶人。   ……   日头正高,长公主府中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在日光照耀下泛着耀眼的色泽,霎是好看。忽有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可恶!这霜满天真是个混账玩意!”   装潢华丽的房屋之内,昔阳长公主望着地上被她砸碎的花瓶茶杯,一脸阴霾。   都是那个霜满天出的破主意,现在她每日都要放血给女帝做药。   什么采阴补阳之法,要她每日贡献一两血,给女帝喝上一个月。   就因为她与女帝是直系血亲,八字不犯冲,女帝是阳时出生,而她是阴时出生,霜满天便利用这一点,堂而皇之地要她每日放血。   肌肤之痛倒是算不了什么,可这远比不上她心中的憋屈。拿自己的血去喂一个自己痛恨的人,面上还得表现出十分乐意的模样,简直……气煞她也。   她真的要怀疑,这霜满天是否有意整她?   而她也不能当着众多大臣的面说‘不’。   霜满天的确是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就在她万分气恼的时候,耳畔忽然传进了敲门声。   “谁?!”她冷斥一声。   “长公主,是我。”屋子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正是她的贴身婢女。   “进来。”   随着昔阳长公主的话音落下,房门被人推了开,一名秀气的婢女入内,到了她身侧,低声道:“长公主,今日未时前往万川酒楼,何王夫在那儿等您。”   昔阳长公主听闻此话,面上的阴霾顿时消了大半,“知道了。”   ……   这厢昔阳长公主出了门,另一头,苏惊羽同贺兰尧漫步在帝都的街道上。   “阿尧,这日头这么大,你还非要出来买糖炒栗子吃。”苏惊羽低声抱怨,“天气热点儿也就罢了,这人皮面具原本戴着就不太好受,气温一热,只觉得脸上更闷了。”   “小羽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还没习惯。”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什么事儿都是需要适应的,这接下来几个月,天气更热,而你霜满天的身份注定你要戴着这个面具,因此,你要学会适应。若是觉得闷,每日回府为夫亲自帮你洗脸,据说小青最近研制了一款洗颜膏,气味清新不油腻,洗后还很凉爽。”   苏惊羽目光一亮,“我靠,小青这本事,放在我以前那世道,绝对是顶级美容顾问,专业美妆师。”   又会做饭又懂美容,真是太赞了。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身后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   “小羽小十!”   苏惊羽略一惊吓,反应过来之后,转身便抡出一个拳头。   “君清夜,你怎么跟鬼似的!这幸好是白天,换成半夜,看我不抽你。”   “你倒是抽我啊,我又不会躲。”正对面,君清夜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有新的情报,来跟你分享的么?我们派去长公主府外监视的探子来报,刚才看见那娘们春风满面地出门了,看那妆容,比平日里艳了几分,一看就像是去会老情人……”   君清夜说到这儿,目光忽然瞥见某一处,立即指了过去,“小羽,你看。”   苏惊羽转头望去,果真看见三丈之外,一辆气派的马车停留在酒楼门口,马车上下来的女子,一袭海蓝色裙装,正是昔阳长公主,再看她今日的妆容,颇有韵味。   “我艹,那娘们怎么也穿的海蓝色衣裳?一大把年纪了,还穿得这么漂亮,轻浮!”君清夜说着,瞥了一眼苏惊羽身上的衣裳。   也是一件海蓝色的裙装。   苏惊羽眼角及不可及地一抽。   撞衫了……   不,她这件还是比长公主的好看,这可是杨家绸缎庄出来的精品呢。   而君清夜似乎很不愉快,又冷哼一声,“长得磕惨身材臃肿穿什么漂亮衣裳,还跟小羽的衣服这么像,看得我一阵心烦意乱。”   “罢了,只是撞了颜色,不必在意。”苏惊羽摇了摇头,“人家穿什么,我们也管不着,还有,虽然我对长公主十分鄙夷,但以正常人的审美观来看,她年纪不小了,却极具风情,她的身形绝对不是臃肿,那是标准的前凸后翘,十分有料呢,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样的?”   话音落下,贺兰尧与君清夜同时开口道——   “胡说。”   “哪有?”   苏惊羽听着二人的回答,挑了挑眉。   虽然她鄙夷长公主,但也不能否认她的身材。   “小羽毛,你知道的,我不太在意这个。”贺兰尧将唇凑到苏惊羽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线道,“若我真的喜欢那种类型的,又怎么会看上你?”   苏惊羽:“……”   靠!   小羽毛:我就是个平板电脑的身材…   ☆、第345章 当真是脑子有点进水了   阿尧这话,是在损她呢,还是在安慰她?   罢了,就当是安慰了。   不管她是否前凸后翘,阿尧都不在意这一点,嗯,不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生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   她想,她应该略像前者……虽然不平,但也就那样了。   看着昔阳长公主丰满的身形,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有些纤细了。   苏惊羽略微感慨的模样落在贺兰尧眼中,贺兰尧唇角挑起一丝淡笑,朝她低声道:“小羽毛,你在担心什么呢?迟早都会长大的。”   苏惊羽:“……”   “小羽小十,你两叽里咕噜地说什么悄悄话?”一旁的君清夜凑了上来,“我也要听。”   “一边儿去。”苏惊羽道,“现在有更正经的事儿,悄悄跟上昔阳长公主,看她想作甚。”   女为悦己者容,这昔阳长公主精心装扮而来,极有可能是私会何王夫。   这对无耻男女,也不知背地里谋划些什么。   “从正门进太显眼了,不好跟踪她。”贺兰尧道,“不如这样吧,君清夜从正门进,小羽毛,我们去后院翻墙进。兵分两路,总有一路能窥探到。”   “又要将我支开。”君清夜撇了撇嘴,“真不厚道。”   贺兰尧自然是不理会他的抗议,牵着苏惊羽走开了。   君清夜只能佯装客人,从大门进去了。   凭贺兰尧与苏惊羽的本领,悄悄翻进酒楼的后院自然是不在话下。   这个时候,昔阳长公主应该上楼了罢?既然是会老情人,自然是开一个雅间较为隐秘。   但苏惊羽没料到的是,一个不经意地抬眼,便瞥见了一抹海蓝色的身影,正是昔阳长公主。   会老情人竟然把地点定在酒楼的后院?   且,更有意思的是,这昔阳长公主无人带领,却能轻车熟路地走过门廊,钻进一间楼阁里去了。   看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不像正常的客人那样住客房,而是专门在后院租了个阁楼?作为会老情人的常用地点?   细细一想,倒也不奇怪,酒楼的后院,几乎都是主人与伙计居住的地方,客人通常不会踏入,如此一来,更不引人注意。   二人此刻隐在两丈之外的树后,贺兰尧眼尖地瞥见楼阁顶上的一个窗子。   “小羽毛,看到那个窗子了么?我们从那儿潜入。”贺兰尧说着,牵着苏惊羽走了过去。   这个时辰酒楼伙计都在忙碌着,后院几乎没有什么人,贺兰尧同苏惊羽到了楼阁下,贺兰尧率先一个轻跃而起,跃到了楼阁边的大树上,紧接着足尖一点,踏着树干借力一蹬,如燕子一般轻盈掠过半空中,稳稳地踩在了楼阁的屋瓦之上。   苏惊羽紧随其后,也蹿了上去。   这楼阁建了两层,高度不低,没点功夫还真是跳不上楼顶。   苏惊羽低头一看,这窗子下是一间空荡荡的卧房,此刻无人,正好能潜进去。   将窗子轻轻打开,二人跳到房梁之下,确认了卧房内无人,这才跳到了地面上。   然二人没有想到的是,才落地,便听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由远而近。   二人惊觉有人正要走来,只能再度跳上了房梁。   好在这楼阁的横梁选用较为宽大的,足够遮挡两个人的身影。   脚步声已经到了屋外,下一刻,房门便被人推开,一名身着深紫色衣裳的男子踏入屋内,面容冷峻。   果然是姓何的!   苏惊羽眼见着他迈步到了桌边坐下,提起了桌子中央的茶壶,从排列整齐的茶杯上拿出了两只杯子。   而就在下一刻,屋子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且还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冷嘲,“现在都不正眼看我了,你是当真厌倦我了么?”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眉头一挑。   这昔阳长公主对姓何的果然是真爱。   房门再次被推开,一道海蓝色的身影踏入房中。   昔阳长公主虽年近中年,却懂得保养,一身裙装勾勒出美好的身段,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真是……体型丰腴,浓纤合度,再胖一分嫌胖,再瘦一分嫌瘦。   苏惊羽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身板,觉得跟长公主比起来,自己真的……纤细了点。   若说长公主是饱满的馄饨,那她苏惊羽就是……扁豆。   苏惊羽忽然就有些小郁闷了。   而她身侧的贺兰尧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顿时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小羽毛当真是脑子有点进水了,竟羡慕一个中年妇人。   她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还怕往后没有发展空间?   她若真那么稀罕那种身材,他不介意帮她。   二人心中各有想法,而此刻为了隐蔽,不能交流,只能保持静默。   房梁之下,昔阳长公主已经走到了何王夫身前,一双秋水眸望着他,隐约含着控诉,“紫峰,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这样待我?”   苏惊羽听闻这话,心道:莫非这对无耻男女要闹不和了?   那可真是喜闻乐见。   “我怎么待你了?”何王夫的语气并无波澜,已经倒好了一杯茶,推到了昔阳长公主面前。   “早在十几年前,你就说,要与我共谋这好大河山,可这么久的时日过去了,事态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将清罗捧上储君位,可现在呢?我的清罗都没了!而你也许久不与我相见,你是退缩了么?”昔阳长公主说到这儿,眉目间有激动之色。   “我没有要退缩的意思,清罗的事,真的是个意外,且,我们如今的确找不到机会。”何王夫淡淡道,“并非是我想坐以待毙,而是天不遂人愿,你又想要我怎样呢?”   “过去那么多年,清罗还在的时候,我就让你把握时机!女帝一旦驾崩,以你我两人的势力,总能把清罗捧上皇位,其他公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包括尹殇骨,她的实力与你我比起来还是薄弱的,无需顾忌。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却迟迟不动手,我看你分明就是对女帝情意未尽!”   “你闹够了没有?”何王夫的语气不冷不热,“你真当女帝是那么好接近的?我是王夫又如何?不讨她喜欢,同样近不了她的身,要害她,需要冒着多大的风险你可知道?”   “少跟我来这套,我看你就是不想害她!”昔阳长公主冷嗤一声,“若不是因为对她心灰意冷,你也不会投入我的怀抱,你那么痛恨杨绝顶,仅仅是因为你和他的那点小过节么?你这话忽悠旁人还可以,别想着拿来忽悠我,你当初对杨绝顶赶尽杀绝,不就是因为女帝很喜欢他么?这么多年了,你对那个冷血的女人还不死心?你怎么就喜欢那样的呢?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够了。”何王夫冷声道,“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不给我个解释我闹三天三夜!我的清罗都没了,你看上去却似乎不着急,你到底有没有心?清罗也是你的孩子!既然清罗坐不上储君的位置,其他公主皇子们也别想,我再去雇杀手,谁出门我就刺杀谁,除非他们一辈子都不出门!”昔阳长公主的神色已经有些扭曲。   苏惊羽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只觉得可笑。   真真是个毒妇。   尹清罗死了怪谁?并不是其他的公主们害的她,这长公主却扬言谁出门就刺杀谁。   第一回刺杀若不成功,以后人家就该提防了,她以为刺杀是杀鸡,有刀就能顺利宰下么?   刺杀,也是个技术活呢。   “昔阳,你能否冷静一些?清罗没了我也很痛心,你真当我冷血无情么?清罗不在固然遗憾,可我们也不能深陷此事,我看你都有些抑郁了,这段时间,还是消停一下吧。”何王夫的语气放软了一些,试图安抚对面的女子。   然,昔阳长公主还是不依不饶,“消停一下,是指多久?一个月、一年、三年、还是十年?我已经等了你不止十年了,你还要我再等下一个十年?人这辈子究竟有几个十年可等?你就给我一句准话,你对女帝究竟还有没有情?你到底舍不舍得下手?”   何王夫的面色波澜不惊,“我舍得,只是没有机会。”   “舍得便好,我们来制定一个行动吧。”昔阳长公主冷声道,“先不管那尹殇骨和邵年了,直接对付女帝,女帝要是不在了,你这王夫说话还能管点用。”   何王夫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即道:“什么行动?”   “具体怎样,还得邀请莫将军商议一下,你在宫里等消息便好。”昔阳长公主说着,走到他身侧,将手搁在他肩上,拍了拍,“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千万别心软,想想我与她,究竟谁对你更好?”   何王夫不语。   “你出来的也够长时间了,快些回去吧,我也回府了,要不了几天,我就将行动计划通知你。”昔阳长公主说完之后,便转了个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昔阳长公主离开后,何王夫仅仅停留了片刻,便也离开了。   房梁上的二人终于下了地。   “这个长公主,似乎是想铤而走险,要造反了都。”苏惊羽啧啧叹息,“而我看姓何的那态度,似乎并不想反。”   “姓何的明显就是在敷衍她。”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很显然,这位长公主耐心快磨没了,再加上丧女之痛,她已经不想再隐忍下去,只想拼上一拼,她刚才说的莫将军,想必是她那派的党羽,而姓何的那家伙始终不冷不热的,我看不出他对这长公主有几分情意,若是我判断没错的话,姓何的对女帝,想必才是真的喜欢,只是,求而不得。”   “我起初以为何王夫真正喜爱的是长公主,才会跟她生下女儿,并且与女帝的孩子掉包,但是按今日他们二人见面的情形来看,姓何的太缺乏热情,反倒是长公主,对他真有情,声声质问与指责,像一个深闺怨妇一般,她之所以恨女帝,是因为何王夫,而何王夫恨杨绝顶,却是为了女帝。”苏惊羽摇了摇头,“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是一塌糊涂。”   长公主喜爱王夫,却走不进他心里;王夫喜爱女帝,却求不得;女帝喜爱杨绝顶,却护他不周;而杨绝顶……现在谁也不爱。   剪不断理还乱,狗血的情感纠葛肆意挥洒。   四个人看似都挺可怜,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看女帝活得高高在上,却孤独寂寥,杨绝顶死后重生,已经对爱绝望,而何王夫与长公主这对痴男怨女,暗度陈仓这么多年也不能相亲相爱,且现在这两位还都不知自己中了毒。   他们的日子,还有多长呢?   女帝早已看透了一切,却并不点破,关注点都在邵年身上,长公主若是想反,最后多半以失败告终。   女帝对上长公主,前者气场两米八,而后者,不过是一个集怨妇毒妇泼妇于一体的……无知妇人。   “小羽毛,今日这事,大可去告诉女帝。”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准还能立个头功。”   “有道理。”苏惊羽点了点头,“先回府吃个饭,晚些我进宫面圣去,让女帝有个防范。”   ……   二人从后院翻墙出去的时候,君清夜正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双手环胸,悠闲得很。   苏惊羽见此,走上了前,“你怎的在这儿?”   “不然我还能在哪儿?你们又不待见我,总想把我支开。”君清夜撇了撇嘴,“我从大门进了,那长公主直接去了后院,我又进不得后院,只能作罢,我也知道,以你们两的本事,一定是找到了她,想必也偷听到了什么。既然如此,就不需要我再出马了。”   “这次还真是给你猜对了。”苏惊羽挑眉,“我们的确是偷听到了点儿机密,多亏了你的情报了。”   君清夜闻言,勾唇一笑,“这算是表扬么?”   “算。”苏惊羽笑道,“好了,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我们也要回府去了,再会。”   君清夜:“……”   三言两语又想把他打发走。   “小羽,我能不能去你府上蹭顿饭?上回那毒蚁汤给我心里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得让我吃一顿正常的,才能磨灭了我心中的阴影。”   苏惊羽闻言,眼角微微耸动,“你自个儿家里没饭吃么?”   君清夜一本正经道:“自个儿家里的饭没有磨灭阴影的奇效,只有你府上的饭才有此作用。”   苏惊羽:“……”   真正意义上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罢了,只是一顿饭。   于是苏惊羽应下了。   于是,君清夜一路上欢腾得手舞足蹈。   贺兰尧对此,选择了视而不见。   三人回到了府上,苏惊羽便张罗饭菜去了。   “小青,随我过来。”眼见苏惊羽不在,贺兰尧便叫上了公子钰,缓步走向花园中去,并吩咐其他人不得跟上来。   “殿下找我单独谈话,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有点儿重要,也不太重要。”贺兰尧略一思索,道,“你精通医理,又擅长美容护肤之道,小羽毛总夸你是个人才。”   公子钰闻言,道:“殿下过奖了,这些,都是师从安宁公主。”   “知道你谦虚,我也就不多夸了。”贺兰尧淡淡一笑,“那么,现在我想询问你一件事,有什么方法,或者吃什么,能够改变女子的体型?”   公子钰闻言,有些云里雾里,“殿下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懂。”   “就是……”贺兰尧沉吟片刻,道,“有一个纤细的女子,总嫌自己身材不够好,有一日,遇见了另一名体态丰腴的女子,便称赞对方前凸后翘,对自己的身形更是不满意,我这么说,你懂了么?”   公子钰道:“殿下的意思是,那纤细的女子想使自己变得丰满?”   “不错,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这……”   ☆、第346章 做做小人   面对贺兰尧的提问,公子钰犹豫了。   贺兰尧见公子钰迟疑,挑眉问道:“怎么?莫非连你都没有办法?   “实不相瞒,殿下,我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公子钰略一思索,随即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虽然我不曾找人试验过,但我曾听旁人提起过。”   贺兰尧道:“是什么法子,靠谱么?”   “效果如何倒是不知,不过,对身体应该是有益无害的,因为针对体型的问题,并不需要配什么药材,这秘方所用的材料是水果,若是起不到作用,就当保养肌肤了,多吃些果子原本就对肌肤有益处。”公子钰道。   贺兰尧闻言,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秘方所用材料竟是水果?有点儿意思。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罢,即使作用不大也无妨了。”   “是,那我这就准备去。”   ……   与公子钰分别了之后,贺兰尧便一路走向了厨房,到了厨房之外,看见了厨房里头忙活的身影,不禁唇角轻扬。   此时此刻,厨房之内,苏惊羽正挥舞着锅铲,一边轻轻哼唱着小曲,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虾仁。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她伸手要捞灶台边上的盘子,哪知转过头的那一瞬,正看见了厨房外头站着的贺兰尧。   “阿尧?”苏惊羽冲他莞尔一笑,“怎么不在厅堂等着我呢?是不是饿了,想过来先吃上几口?”   “不是。”贺兰尧回以一个轻柔的笑,“只是心血来潮,想来观赏夫人做饭的模样,你在厨房的时候,便是你最贤惠的时候。”   苏惊羽:“……”   在厨房的时候,便是最贤惠的时候……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她性子野,脾气不好,还不文雅,又总是被贺兰尧惯着,平日的行为举止与贤惠二字根本不沾边。   只有在厨房里给阿尧下厨的时候,方能彰显出几分‘贤妻’的味道。   离开了厨房,便又成了洒脱随行的女壮士。   “既然夫君有心要观赏,那你就好好观赏吧,将我贤惠的模样刻在心底,闲来无事的时候,拿出来回味一番,甚好。”苏惊羽说着,将锅里的虾仁倒在了盘中,而后继续下一道菜。   贺兰尧倚靠在墙边,双手环胸,目光落在苏惊羽的手上,唇角的笑意不减。   那双白皙细嫩的手,只会为他一人做羹汤,其他人若是想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比君清夜,为了吃顿她亲手做的饭菜,几经波折,还闹了一出乌龙事件,将毒蚁汤偷去喝,白白受罪了一番。   贺兰尧的视线从苏惊羽的手上游移到她的身上,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心中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的小羽毛,体型还是很好看的。   有些想不清楚,她为何要羡慕那个体态丰腴的昔阳长公主,正如君清夜所说,那长公主分明就有些臃肿了,相似的两件衣裳,穿在长公主和小羽毛身上,形成的视觉感完全不同,前者像极了卖弄风骚,后者则是明艳动人。   她其实根本不用改变她身上的任意一点,他对她的体态,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阿尧,很快就能开饭了。”苏惊羽的声音在前头响起,“中午做了三道你爱吃的菜,给你炖了红枣莲子羹,补血的,吃了气色会更好些。”   “真是辛苦夫人了。”   “别耍贫嘴了,过来帮我端菜。”   “……”   愉快地用完一顿午饭之后,君清夜也不再赖着,麻溜地离开了,而苏惊羽则是吩咐乌啼备马车,准备进宫面圣,   将今日在酒楼听到的关于王夫与长公主的对话如实汇报。   贺兰尧闲在府中无事,便随着她一同进宫了。   ……   午间的阳光洒在巍峨的宫廷屋瓦上,紫央宫内,有身着明黄色裙袍的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睑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似乎是有些困倦,任由一名宫女为她的指甲涂着蔻丹。   忽的,耳畔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宫女的声音响起,压得很轻,“陛下,国师大人在外求见。”   女帝原本还磕着眼皮,听闻此话,当即睁开了眼,淡淡道:“请她入内。”   宫人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便将苏惊羽领进来了。   “参见陛下。”苏惊羽朝女帝施了一礼,随即道,“臣有要事禀告。”   女帝听闻此话,便朝着身侧两边的宫人道:“你们全退出去,没有朕的吩咐,别进来。”   待宫人们全退出去之后,女帝的目光落在苏惊羽身上,“什么事儿?你说。”   “是关于何王夫与昔阳长公主。”苏惊羽道,“不瞒陛下,今日我在街上时,不经意间瞥见了长公主出现在万川酒楼门外,妆容精致,春光满面,我起了疑心,便翻墙进了后院查探,果然与我猜测的一样,长公主正是去见何王夫……”   接下来的时间内,苏惊羽便将自己所见到的情形详细地叙述给女帝听。   女帝了解了经过之后,倒是不恼,反而笑道:“朕的这位皇妹似乎是没有耐心了呢,朕倒是很好奇,他们想制定什么样的计划来对付朕呢。”   “想必是要勾结党羽,意图谋反。”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有件事儿,臣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女帝道:“说罢。”   “何王夫对您,似乎还颇有情意,从他们二人的聊天来看,长公主对何王夫倒是真心实意的,而何王夫的态度却始终不冷不热,甚至有些敷衍,也难怪长公主会恼,想必是她心里清楚,何王夫不忍心害陛下。”   女帝闻言,只是轻嗤一声,“即便王夫对朕还有几分情意,可依旧改变不了他吃里扒外的事实,他与朕的妹妹私通,又掉包了大公主,这两个错误都是不可原谅的,若不是顾忌他背后的势力,朕哪里会容忍他这么多年?之前老九还未认祖归宗时,朕还有兴趣陪这对无耻男女玩玩,可如今老九回来了,这两人必须除掉,否则,他们会对老九造成威胁。”   “臣明白陛下心中的想法,除掉他们以免夜长梦多,却又要避免朝局动荡。何王夫是个谨慎的人,想对他下手又不被发觉,是有难度的,故而陛下才会策反了何子衿,让他对王夫下手,不过,我们并不能确保何子衿能够完成任务,因此,还得再做准备。”   “何子衿能耐不大,但他的性命安危是由朕决定的,为了生存下去,他必定会铤而走险,朕虽然对他的能力没有多大信心,但他的优势在于能够接近王夫。”女帝沉吟片刻,又道,“朕并没有完全指望他,但朕已经找不到其他人去接近王夫了。”   苏惊羽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陛下似乎漏掉了一个人。”   女帝望着她,不语。   “陛下似乎已经猜到我要说谁了。请恕我直言,若是陛下您亲自出马,可比十个何子衿还要好使,何子衿充其量也就只是他的亲信而已,而陛下您,却是他求而不得的……”   “行了!”不等苏惊羽将话说完,女帝便低斥一声打断了她,“你的意思是要朕去宠信他么?你觉得朕现在面对他,还能提起多大的兴致?”   苏惊羽闻言,不疾不徐道:“陛下莫要曲解臣的意思,臣并不是要陛下去讨好那姓何的,只是他显然对陛下还有情意,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好好利用这一点?”   苏惊羽说到这儿,稍作停顿,又道:“他已经被陛下冷落了十多年,对陛下虽怨恨,却也易心软,应该说,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情感,这种情感,到最后会演变成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心中的天平倒向恨的那一头,他拼死一搏也要毁了陛下,要么,就是倒向爱的那一头,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甚至愿意为了陛下,而毁掉长公主也说不定呢。”   女帝闻言,眉头轻拧,“他会为了朕而毁了昔阳?你是否想多了?他与昔阳暗度陈仓多年,昔阳对他,的确比朕对他好多了,你凭什么以为他会为了朕而与昔阳反目?”   “感情原本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有些人付出的多,得到的却很少,有些人并不要付出太多,就能得到很多,王夫与长公主虽然私通多年,但显然一直都是长公主保持着热情,王夫并不珍惜她,当初接近她,或许只是带着某种目的,这种感情太不纯粹了,而陛下对王夫来说,却是他喜欢却又得不到的,因此,陛下你只需要稍稍对他有一点点好,很轻易就能扰乱他的心态,假意给他一丝丝的机会,他兴许都会牢牢把握住。”   苏惊羽十分认真地将形势剖析了一番,如预料中一样,女帝听得怔住了。   女帝在政治上很出色,但在感情方面,似乎不是很开窍。   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个薄情之人,唯一的深情给了杨绝顶,而杨绝顶跟她的江山比起来,也是比不过。   她似乎就不喜欢去剖析一个人的感情,她只知道王夫有谋逆之心,却忽略了王夫其实是喜欢她的。   王夫对女帝的情感,较为纯粹,虽然被冷落多年,却依旧不愿意对女帝狠下心,而他对长公主,连最基本的耐心都没有。   昔阳长公主对何王夫而言,最多也就只是个备胎而已,女帝却像是他触摸不到的女神,只要女神愿意回心转意,那备胎几乎不会有转正的机会。   “苏惊羽,你的想法……朕还是难以赞同,但,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耳畔响起女帝的声音,“朕并不认为王夫会舍弃了长公主,毕竟他们有这么多年的情感了。”   “陛下,微臣曾经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长公主便是属于前者,永远追逐在王夫身后,却始终无法走进他心里。陛下您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政事上,却忽略了一点,这个世上,除了利益之外,还有一种东西的存在,就是感情,很多时候,感情是可以压垮利益的,您若是不信,咱们来试一试如何?”   “你想怎么试?”   “从现在开始,陛下可以试着对王夫好一点点,不需要太多,一点点就好,即使不能将他感动,也会影响到他的情绪。”苏惊羽呵呵一笑,“说不定很快昔阳长公主就要失恋了,让他们二人掐起来,陛下您就冷眼旁观他们内斗,岂不是很有趣?”   女帝:“……”   “陛下考虑考虑吧。”苏惊羽道,“虽然很无耻,但他们原本也就是小人,咱们也做做小人,又有何妨?”   ☆、第347章 因为家有妒夫   “苏惊羽,朕当真好奇,你是从哪儿悟出来的这些大道理?”女帝望着苏惊羽,面上的神情有些许不可思议,“你这花一般的年纪,表现得却像是一个久经情场的老手,让朕有些想不通。”   “额……陛下,我并不是情场老手,你明知道我只有一个夫君,之所以能悟出如此多的大道理,自然是因为见得多了,陛下因国事而繁忙,自然无暇关注其他鸡毛蒜皮之事,而我原本就是闲人一个,身处高门宅邸,见多了人情冷暖。我与陛下所处的环境不同,学习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同。”   女帝闻言,略一思索,随后轻轻点了点头,“有点儿道理,朕虽是天子,却半生都居在宫中,少有机会出去转悠,而你却随性自由,游历各国,见多识广,朕还有点儿羡慕你了。”   “陛下过奖了,我懂的哪能比您多。”苏惊羽谦虚地笑了笑,随即道,“我的主意,陛下考虑得如何了?为了能造成敌人的内斗,您需要委屈自己摆出好脸色来才行。”   “若是真的能让他们内斗,朕不介意陪他们演上这么一出。你的建议,朕会尝试一下的。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王夫能为了朕与长公主反目,但可真是喜闻乐见了。”   “臣相信陛下一定能演好这出戏。”   “你总是这么会说话,怪会哄人的。”女帝的面上似有笑意,“以你这样的口才,想要多钓几个俊男,那可真是不在话下。”   “这个臣还真不敢。”苏惊羽呵呵笑道,“家有妒夫,还在殿外等候着呢,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臣可就告退了。”   女帝淡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苏惊羽走出了大殿,抬眼便看见贺兰尧站立在殿外等着她,眼见她走近了,冲她淡淡一笑。   “走吧,回府。”苏惊羽朝他挑了挑眉。   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苏惊羽将头倚靠在贺兰尧肩上,悠悠道:“女帝似乎是想尝试一下我给她的建议了,谈话期间,又被夸奖了几句,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我这么会说话,想要多钓几个俊男根本不在话下。”   “哦?”贺兰尧听着她的话,态度有些不冷不热,“你是怎样回答她的?”   “我回答她,不敢。因为家有妒夫。”   贺兰尧:“……”   静默好片刻后,他才道出一句:“不敢就好,回答得不错。”   他是个妒夫,那又如何?   ……   二人回到府邸之后,苏惊羽想起来一个事儿。   “咱们得赶紧把邵年放了,要是再拖得久一些,九王府的下人该以为他失踪了,届时报告到女帝那儿,徒生麻烦。”   “是该将他放了,不过,在放他之前,还是让杨绝顶与他见上一面罢。”贺兰尧道。   “嗯?”苏惊羽听着这话,有些意外,“让他们父子见面?杨绝顶不是说还不到时机么?他还并不想与邵年相认,知道他活着的人愈少愈好,邵年更不能知道。”   “我指的见面,可不是相认。”贺兰尧转头看苏惊羽,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让他们相见,并不是为了相认,杨绝顶的身份还要继续隐瞒下去,我让他们见面的原因可不单纯,杨绝顶必须伪装成尹殇骨的手下,将邵年从囚室里‘救出’,这是为了修复这姐弟二人的关系所进行的第一步。”   苏惊羽闻言,顿时了然,“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杨绝顶本人应该是很希望与邵年面对面的,然而,又不想暴露了身份,那么便伪装成旁人好了。   让杨绝顶扮演尹殇骨下属的角色,将囚室的门破开,而邵年一旦走出囚室,立即便会认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她苏惊羽的府邸,因此,决不能让邵年清醒着走出囚室,不能被他看到周围的景物。   这也简单,弄晕了,让杨绝顶打包带走,如此一来,她和阿尧就不会曝光了。   “主意是很好,就差杨绝顶同意了,但愿这老狐狸别想玩什么花招。”苏惊羽道。   “说服他。”贺兰尧悠悠道,“让他演一场戏,还他自由身,这笔买卖,莫非还不划算?”   “这……还真是便宜他了,之前乌啼他们被囚禁了那么多个日夜,三人都瘦了一圈,这老狐狸我才关他一天就得放,想想还有点儿不甘呢,本想多关他几日,让他尝尝失去自由的滋味。”苏惊羽撇了撇嘴,“罢了,就当是帮殇骨一个忙,算这老狐狸运气好。”   贺兰尧笑道:“小羽毛,你应该这么想:反正关着也是没用,浪费粮食,还不如放出来,让他做点儿有用的事。”   “也对。”苏惊羽耸了耸肩,“那就听你的。”   说行动就行动,二人当即前往关押着杨绝顶的囚室里。   进了囚室,苏惊羽走到了杨绝顶身前,问道:“老狐狸,咱们商量个事儿怎么样?”   “哟,我可是阶下囚呢,有什么事儿需要你客客气气地来跟我‘商量’?”杨绝顶望着她,轻挑眉头,“看来不是小事呢。”   “大事,而且,还是关乎着你的大事。”苏惊羽扬唇浅笑,“获取自由对你而言算不算大事?老狐狸,想不想要自由?”   杨绝顶闻言,毫不犹豫地道:“想,那又如何?你忽然大发慈悲想要还我自由,亦或者,你要我做什么事来换取自由?”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这么快就猜到了。想要自由,那就帮我们做件事儿吧。”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敛起,一本正经道,“我不但放你自由,还放你去见邵年,条件只有一个,你伪装成旁人的身份去见他,这个身份就是……三公主的下属。”   杨绝顶听着苏惊羽的话,眯了眯眼儿,“你们想做甚?”   “以老狐狸你的聪明,还会猜不到我们想干什么?很显然,让你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邵年记住尹殇骨的这个人情,调解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你可真是好管闲事。”杨绝顶面无表情道,“他们二人虽是姐弟,但从小到大并无感情,邵年的心中压根没有这个姐姐,对其他公主也是如此,在邵年心目中,这些兄弟姐妹都是可有可无的,你又为何要试图改变他的想法?这么做对你而言有什么益处?”   “莫非在你看来,做什么事都要带有利益性?”苏惊羽斜睨着他,“你有你的想法,我不会横加干涉,也请你不要对我的想法有任何意见,即使有,也并没有什么用,你想帮邵年争取储君之位,自然不希望他与其他公主交好,而女帝却不希望他被仇恨和野心抹杀掉人性,三公主绝不会害他,因此,很值得交好,兴许还能将他引上正轨,你作为邵年的父亲,莫非还希望他一直活在仇恨中?”   “你方才说,女帝希望他们二人能和解?所以,你是帮着女帝办事的?”杨绝顶望着苏惊羽,眉头轻蹙,“你是邵年的朋友,却又是女帝的心腹,你知道邵年的野心,也知道我的存在,这就意味着我们父子二人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小丫头,你到底是帮谁的?亦或者说,你是根墙头草?”   “我并不纯粹地站在任何一方,我看谁顺眼自然就帮谁。我还没打算将你活着的事儿告诉女帝,你着急什么?邵年与我是朋友,尹殇骨同样也是,我不想看见他们二人反目,很奇怪么?”   苏惊羽说着,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以为女帝不知邵年的野心么?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但还是选择包容他,仅凭这一点,她已经是个好母亲,而尹殇骨也是她喜欢的孩子,当初长公主雇佣刺客行刺女帝,让尹殇骨去背黑锅,女帝将计就计,假意将她废为庶民,只是为了让真正的敌人放松警惕。你们父子两,是不是太小看女帝的头脑了?”   杨绝顶不语。   他并没有小看女帝,只是在他的认知里,女帝太过薄情。   明知邵年的野心,还会选择包容他宽恕他?这还真是不像她的性格。   “姓杨的,我们已经将话说明白了,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站在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开口了,声线清凉。   “老狐狸,我提出的要求对你而言,当真就那么为难么?”苏惊羽不咸不淡道,“你抓走乌啼他们的事儿我正准备跟你算账呢,现在有了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却又不想把握,最后问你一遍,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要了。”杨绝顶终于开口,表情冷淡,“我们双方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请你们答应一个要求,不要将我活着的事儿泄露出去。”   苏惊羽悠悠道:“放心,我这人没那么无聊,没事泄露别人的秘密,泄露了能有什么好处可拿?”   这话的意思,便是应下了杨绝顶的要求。   杨绝顶道:“那好,松绑。”   ……   装潢简洁的屋子内,邵年靠在一把红木质的椅子上休息。   他被关在这个屋子里已经一整夜了,也不知九王府中的人会不会开始搜寻他。   他原本是去赴苏惊羽的约,却被一伙蒙面人袭击并且捉走,苏惊羽等不到他,想必知道他出事了,这会儿,应该也在找他吧?   整件事情中,最让他疑惑的倒不是那群蒙面人的身份,而是那个在他危难之时,出手相助的神秘人。   对于那群蒙面人的身份,他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是被雇佣的杀手才对,而那个帮他的神秘人,他真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那是谁。   这个神秘人,似乎不是他的熟人?且,他若是没记错的话,神秘人也受了伤,被一起捉了,也不知现在处境如何。   正想着,他忽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本以为会是来送饭的下人,细细一听那脚步声却又有些急促。   下一刻,门‘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一道蓝色身影踏入,面罩银色面具,正是昨日出手相助的那个神秘人。   “是你?”邵年望着他,有些意外,“你不是也被抓了?怎么逃出来的?”   蓝衣人道:“九王爷,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先跟我离开吧。”   邵年闻言,心中更是疑惑。   这神秘人知道他的身份?   虽然心存疑惑,但邵年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正要与他一起离开,忽然从门外闯入一人,对着他们大喝一声,“你们竟敢逃跑?来人……”   他正要喊,蓝衣人却不给他机会,冲上前与他打起来,又冲邵年喊着,“你先走,我断后!”   邵年闻言,便向着门外奔去,哪知才奔出门口,迎面又冲来一人,显然是敌人,那人伸手朝他撒了一把药粉,他躲闪不及,眼皮愈来愈沉,随即两眼一翻晕倒了。   又是迷魂香。   而他倒下的那一刻,屋子里的打斗也瞬间平息了。   蓝衣人将他从地上扛了起来,直接往府外而去了。   剩余两人也悠闲地走出门,抬头便见苏惊羽迎面走来,朝他们一人扔了一壶酒。   “赏你们的,回头跟君清夜说说,该给你们涨工钱了。”   ☆、第348章 日行一善?   “多谢苏姑娘美意,但我们认为,我们不需要涨工钱。”   “哦,这是为何?”苏惊羽笑问。   “苏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的工钱,与其他杀手组织的比起来,已经高出不少,大多组织的杀手出动一次,若是完成任务,只能拿到雇主所付佣金的三成,而我们极乐楼,可以拿五成,每年年底,楼主还会按照我们的出勤率给发赏金。”   “君祁攸这么大方?”苏惊羽眯了眯眼,“待遇如此好,岂不是很多杀手都挤破头想入你们极乐楼?”   “那是自然,可我们楼里收人的条件极其高,都是看楼主心情的,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说到这儿,两人面上都浮现几分骄傲之色,“苏姑娘可莫要看我们楼主斤斤计较,他对自己人还是很不错的,他的吝啬,那都是针对外人的。”   苏惊羽闻言,只是呵呵一笑,不再发表意见。   转身望着杨绝顶离开的方向,心中思索着,这老狐狸能否说服邵年呢?   ……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长身玉立,站在一张方桌前,望着桌上白瓷碗盛着的药汁出神。   他如今的这幅模样,若是不跟邵年说实话,邵年是认不出他的。   有点儿不真实呢。   之前都是隐藏在暗处关注着邵年,现在可以面对面与他相见,与他交谈,只是……还不能相认。   他身后的榻上,邵年正躺着,还未醒来。   他端起桌上的药汁,走到了榻边。   榻上的邵年眼睫毛动了动,似是要醒来。   片刻之后,他果真也睁开了眼,起初目光还有些惺忪,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后,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这是哪儿?”邵年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四周,而后落在杨绝顶的身上,“你是什么人?为何一次次地营救我?”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这神秘人破门而入想要救他,却被敌人发现,神秘人让他先走,他跑出房门的那一刻,却又被敌人的迷香放倒了。   本以为会被捉回去的,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是逃出来了。   这神秘人的本领似乎不小。   “九王爷,先把这药喝了吧,你体内还残留着迷香,喝下药,力气会恢复得快一些。”杨绝顶说着,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   邵年接过了碗,却并不喝,望着杨绝顶的目光中带着丝丝探究。   “九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担心这药里会有什么问题么?若是九王爷不放心,我先喝一口给你看看?”   “不是,我还不至于如此多疑。”邵年收回了视线,望着手里的药,“你若是想要害我,那也太简单了,犯不着在药里做手脚。”   言罢,他将药丸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喝了药之后,他再次问杨绝顶,“你到底是何人?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   “九王爷就别问了,总之我不是来害你的。眼看着就快到饭点了,我已经备好了饭菜,九王爷吃过之后,就可以离开了。”杨绝顶说着,起了身。   “等会儿。”身后的邵年叫住了他,“你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名字总能说吧?或者告诉我,为何要救我?”   “九王爷,安心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再喊我。”杨绝顶答非所问,迈出步子,出了房门。   留下邵年在榻上,愈发疑惑。   到底是什么人呢?   连个名字都不愿意透露。   片刻的时间过去了,杨绝顶去而复返,带回了一个食盒。   他将食盒搁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里头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将饭菜都搬到了桌子上后,他又提着食盒离开了,从始至终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食盒里的饭菜,是他找人做的,并非他亲自动手。   他也想亲自动手为邵年做这一顿饭,但只怕邵年吃了之后,就会起疑心了,因为邵年是熟悉他的手艺的。   杨绝顶离开之后,邵年便下了榻用饭,一顿饭下来,果真没起疑心。   不得不说神秘人那碗药还是很有用的,他现在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想出门去走走。   将房门打开,扫了一眼四周,此处,似乎是个不错的园子,占地面积宽阔,景致美观,能住这样的宅子,必定不是寻常人家。   邵年出了门,便顺着长廊往外走,一路上竟没有碰到一个人,直到他终于听见依稀的人声,这才停下了脚步。   不远的前方,似乎有两道人影,一道人影是那神秘人,至于另一个……似乎是个女子。   远远地看着那女子的侧颜,有点儿眼熟,他便悄悄挪近了,隐在一颗大树之后,探出了头。   这一看,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尹殇骨?   为了不被发现,邵年将头缩了回来,依靠粗壮的大树,听着那两人的对话。   “我也不知绑架九王爷的那伙人是什么来头,当时的情况紧急,已经不容许我再去探究,匆匆解决了敌人之后,便带着九王爷离开了,那个宅子,是建在城南的,三公主你若是现在带人去搜,估计搜不出什么。”   “你带着九弟逃出来,那就等于对方的地点暴露了,他们一定会尽快转移,现在去找他们算账,的确是来不及了。”尹殇骨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对了,九弟怎么样?”   “九王爷只是中了点迷药,还好,没有受伤。只是,他好几次询问我是谁,为何救他。他表现得当真很好奇呢。”   尹殇骨笑道:“那你怎么回答的呢?”   杨绝顶道:“自然是如三公主所希望,没有回答,九王爷肯定郁闷了。”   “那就让他郁闷着吧,既然没有受伤,就别让他在这儿久留,吃了饭后,打发他走。”   “三公主为何不去见九王爷?九王爷说不定会感激您的。若不是三公主关心九王爷,我也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要是换了其他的公主皇子们,我可就冷眼旁观了。”   “有什么好见的,九弟与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很疏离,谁也不爱搭理,且,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日兴许会跟我敌对,因此,他现在自然不会跟我来往,人嘛,一旦有了感情,容易影响判断,我不想见他,也是怕尴尬。”   尹殇骨说到这儿,笑了笑,又道,“再说了,原本你是因为碰巧看见他有难才相助的,他一定不会多想,若是我现在去见他,他没准会以为我们与刺客有什么关系,毕竟我与他也没有多少亲情,他不会认为我这么好心,反而会猜忌,以为我有什么企图呢,与其到最后弄巧成拙,还不如别跟他说,省得他胡乱猜测。”   杨绝顶闻言,笑道:“放眼整个尹氏皇族,也就只有三公主你心地最好了。”   “可别这么说,我这人平时不好管闲事的,只是觉得我这九弟有点儿不容易,毕竟是一家人,关心一下无可厚非,他与我一样,年幼丧父,不似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有人疼爱,我与他,也算是同病相怜。”尹殇骨的话语中携着一丝叹息。   杨绝顶怔了怔,随即也笑了。   年幼丧父……算是吧。   同一时刻,隐在树后的邵年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神色有些复杂。   原来他这次获救,竟是多亏了尹殇骨?   这个被他当做敌人之一的三姐,对他,却没有敌意。   她完全可以除掉他,这么一来,她也就少了一个敌人了。   毕竟女帝那么喜欢她,废黜她只是做戏,她的公主身份,随时可以还给她。   邵年只觉得心绪有些不平。   原本对这些兄弟姐妹,没有一丝感情存在,现在却忽然发觉,跟尹殇骨比起来,自己真的……有点利欲熏心了。   接下来二人的对话没有什么重点,邵年也就不再听,悄悄离开了。   而他一走远,杨绝顶便道:“三公主,这出戏演得倒是挺妙的。”   说着,他往后挪了几步,视线绕过了大树,正好可以看见邵年远去的身影。   这一出戏是苏惊羽给他的任务,若是不能完成,他就别想要自由了。   现在想想,苏惊羽的话倒也不无道理。邵年一直被仇恨扰乱心神,以致于对待身边亲人都没有感情,若是一直这么冷漠下去,对他并无益处。   能唤醒他的一点理智,一点人情味也好,他的心情也会轻松一些。   “与其说我演戏演得好,倒不如说,出这个点子的人,脑子好使。”尹殇骨伸手摩痧着下颌,“这主意似乎是贺兰尧出的,我当初怎么没想到,果然,最阴险的还是他了。”   “这个年轻人的头脑的确很好使,就是人太讨厌了点,目中无人又脾气古怪的,难相处啊。”杨绝顶感慨着。   “我也这么觉得,哦对了,这是惊羽托我给你的解药。”尹殇骨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递给杨绝顶,“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他们的朋友呢?还是敌人?”   “不算敌人,朋友肯定也不算,是朋友就不会用自由来威胁我,今日这一出我若是不演,不仅会失了自由,还会受到非人的折磨,在进行任务之前,给我下了个什么蚁毒,发作之前要是没解药吃,就会浑身发痒,最终自己把自己给挠死,听着真吓人,现在的年轻人,口味太重了,真不能轻易得罪。”杨绝顶说着,转身离开,背对着尹殇骨挥了挥手,“再会了,三公主。”   尹殇骨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挑了挑眉。   这个人,总是以长辈的口吻在说话,但心态,还是挺年轻的。   ……   “老狐狸果然识时务,圆满完成了任务。”雅致的房屋内,苏惊羽依靠着藤椅,悠闲地道,“引导邵年逐渐走向正轨,剔除冷漠,多点儿人情味,总觉得像是在做善事,细细数来,我们做的缺德事似乎比善事多。”   “小羽毛很喜欢做善事?那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一个建议。”耳畔传来贺兰尧特有的幽柔嗓音,“那从今日开始,日行一善,现在,给我嗑瓜子去。”   “又要我嗑?自己去!”苏惊羽冷哼一声,“你怎么就不帮我嗑?嗑一百个,瓜子仁要完好无损,一口吃完那才爽。”   “好啊,我嗑一个瓜子,你亲我一下,我就依你。”   “不成,这样我亏了……”   苏惊羽话未说完,就被封住了唇消声。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曾经也这般感受了许多次,但每一回的突袭却都是猝不及防的,苏惊羽眼睛还睁着,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贺兰尧将她整个人揽着站起了身,而后揽到了他的身前。   原本两个人都是各自坐在椅子上的,苏惊羽忽然就明白了贺兰尧为什么要拉她站起来。   两张椅子,坐着的时候隔着些距离,亲吻的时候姿势会比较累一些,站起来就轻松的多,彼此的距离,也可以更近一些。   苏惊羽固然很想笑,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容许她笑,她想她现在要是笑场,贺兰尧一定咬她。   她真的是被咬怕了,于是很识时务的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她的反应贺兰尧似乎也满意,辗转在唇上的动作轻柔而缱绻。   忽的,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乌啼的声音传来——   “惊羽姐姐,三公主前来拜访,找你来的。”   “知道了!”苏惊羽将贺兰尧推了开,“你好好嗑瓜子,我去见客,回来我要看到一百个瓜子仁。”   这两天出门了,更新少了点,回来尽力多更,么么哒亲们。   ☆、第349章 蜂蜜木瓜   贺兰尧:“……”   瞥了一眼右手边的满满一碟瓜子,他默默地捻了一颗起来,拿到唇边。   嗑一百个瓜子仁,是小羽毛给的任务。   必须完成。   而就在他嗑瓜子之时,余光瞥见一道人影缓缓走来,他抬眼一看,正是公子钰。   公子钰的手中,正端着一个瓷罐。   贺兰尧眼见他走近了,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这是何物?”   公子钰道:“蜂蜜木瓜。”   说着,他将罐子搁在了桌子上,掀开了盖,霎时有一股清香从罐子里逸出,散在空气中,颇为好闻。   “原来是甜品,给我的么?”贺兰尧瞥了一眼罐子里的东西,伸手拿起了汤匙。   公子钰见此,忙出声阻止,“殿下且慢!这不是给你的。”   贺兰尧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不解地望着他。   公子钰解释道:“这是给夫人的。”   “给小羽毛的?”贺兰尧稍一细想,顿时便明白了。   是了,之前小羽毛嫌她自个儿体型不够好看,羡慕那昔阳长公主前凸后翘的身型……   后来他找公子钰询问过改变体型的方法,公子钰的回答是:用水果来补……   他不禁有些好奇了,就这木瓜,吃了还能前凸后翘?   “小青,你这方法是从哪儿得来的?”贺兰尧道,“这个有用么?”   “这……殿下,我也不敢确定是否真的有用,但这木瓜吃下去,原本就是养颜的,有益无害,试试也无妨。”   “也是,水果而已,即使无用也不亏。”贺兰尧望着那罐蜂蜜木瓜,唇角轻扬。   小羽毛,应该会感谢他的吧?   这一头二人在议论着木瓜,另一头,苏惊羽正在接见前来的客人——尹殇骨。   尹殇骨同苏惊羽正坐在厅堂,品着茶。   “惊羽,这一次,可真是要多亏你家夫君使的妙招了。若是九弟能对我少些偏见,多些亲情,我与他以后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这对母皇来说,是个好消息。”   “举手之劳而已,犯不着谢。”对于尹殇骨的道谢,苏惊羽回以一笑,“你这次来,是专程来道谢的么?”   “不只是道谢,也想来与你唠嗑几句的。”尹殇骨说到这儿,唇角的笑意一敛,“之前悄悄去见了母皇,她跟我提起了你的计划,说是要假意对何王夫好,以达到王夫与长公主反目的目的,他们已经在商量着计划,意图谋反,近期可能会有所行动,我来提醒你,出行要小心。”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一直都是谨慎的,且,我家夫君通常也不会让我独自出门,我的安危还是很有保障的。”苏惊羽莞尔一笑。   “那就好,对了,与我一同演戏给九弟看的那个神秘人是谁?”尹殇骨好奇之下,询问杨绝顶的身份。   苏惊羽自然不会透露,只随意道:“那个家伙……非敌非友,与他也不太熟,只是他得罪过我,这次才让他将功折罪。”   尹殇骨听着这话,便察觉到苏惊羽并不想多谈此人,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二人正闲聊着,苏惊羽的余光瞥见有一道人影走近,转头去看,正是乌啼。   “惊羽姐姐,九王爷前来拜访。”   苏惊羽挑了挑眉头。   尹殇骨和邵年,都赶着在这个时间段来拜访她?   “我先回避,省的我这位九弟又多疑。”尹殇骨说着,起了身。   “邵年来这儿,八成是要跟我说他被绑架的事儿,兴许也会提到你,你想不想听听?”苏惊羽朝尹殇骨笑了笑,指了指头顶的横梁,“这大堂的横梁挺宽厚,藏住一个人是没问题的,只要你不出声。”   尹殇骨会意,一个轻跃而起蹿上了横梁,稍稍调整姿势,便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好了。   苏惊羽见此,朝乌啼道:“将九王爷请进来罢。”   乌啼离开了,片刻之后,便将邵年带进来了。   苏惊羽见到邵年,忙起了身道:“你可算是来了,昨日傍晚我邀你前来谈话,你失约了,我还以为你是有事脱不开身,你不来至少也该托人给我捎个口信吧?”   “我哪里是故意失约,我是在中途让人袭击了!”邵年解释着,拉了个椅子径自坐下,一向冷淡的脸庞难得多了几分郁闷。   “被人袭击?”苏惊羽故作惊诧,“到底怎么回事?可有受伤?”   “受伤倒是没有,对方显然不想要我的命,将我活捉了,下了迷药关在一个囚室里。”邵年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原本我以为很难逃出去的,但我没想到,会有人前来搭救,且还是个我不认识的人,他在我遇袭时也出手帮我,与我一同被敌人给捉了,兴许是他本领好,还能逃出生天,连带着把我也救了。”   “有这样的事?看来你运气还不错。”苏惊羽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可思议,“那神秘人是什么身份?你问了么?”   她这句话一出,邵年顿时静默了。   苏惊羽见此,继续追问,“说话呀,是什么人?支支吾吾的,莫非有什么不可说的?”   “是……尹殇骨的人。”邵年说到这儿,目光一沉,“起初无论我怎么询问,那神秘人都不回答我,后来还是我无意中出门听到了他与尹殇骨的谈话,原来,那神秘人是看在尹殇骨的面子上才出手救我,尹殇骨似乎多次跟他提起过我,因此,我这次能化险为夷,还真是托了我这三姐的福了,且她还不乐意出来见我,说是怕尴尬。”   “这……”苏惊羽迟疑了片刻,道,“那你可是欠了她的人情了。”   “我最不喜欢欠人情。”邵年面无表情道,“尤其她将来兴许会与我敌对,我一点也不想欠这个人情,我寻思着该怎么还。”   “人情这种事儿,哪是你说想还就能还?”苏惊羽不疾不徐道,“听你这么一说,她的确是宅心仁厚,明明可以趁机除掉你,却看在亲情的份上放过你,跟她一比,你不觉得自个儿有点小人么?原本你只怨恨女帝一个人,我是无话可说的,但其他人,你有什么理由去恨?尤其你这三姐对你还算仁至义尽了,你当初是怎么对她的?你反思过么?”   “皇家的亲情原本就凉薄,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尧哥身在皇家,一定更清楚。这世上薄情的人还少么?他们都可以凉薄,为何我就不行?”   “你真是好的不学就学坏的。你怎么就只盯着那些无情无义的人看呢?人要往好的方面去看。不错,皇家亲情凉薄,但也有例外,你看看你三姐,她的人品是不是挺好的?远的不说,咱们就说出云国吧,四皇子贺兰平,也就是当今太子,跟你尧哥关系多好,从小就护着他,从没动过坏心思,这才是兄弟,值得你看齐,你自小挫折受多了就将事态看得太炎凉,你这心态,还真是幼稚。”   苏惊羽毫不客气地批评着邵年,觉得口有些干了,便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理我已经说了,你听不进去拉倒,要不是看在你喊阿尧一声哥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做人要有人情味,否则,你会很孤独。”   邵年闻言,不再接话,而是陷入了思索。   苏惊羽原先也跟他说过几次大道理,但他并没有听取,也不想去记。   这次,是他头一回真真正正地思考着苏惊羽的话。   人情味……   他一直很缺少这个东西。   尤其是在迷雾山当山大王的时候,他更加没有人情味,除了族人之外,不曾与外人接触。   之后,接触的人多了,他的心态也改变了不少。   从君听到贺兰尧,再到苏惊羽、君清夜、君祁攸……能说得上话的,似乎只有这寥寥几人。   认祖归宗,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如今已经脱离了在外漂泊,一穷二白的生活,但他过得却一点儿都不开心,似乎,一切只是为了报复而进行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感受到喜悦。   他当真……错了么?   “想什么呢?”耳畔传来苏惊羽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扯回。   “没什么。”邵年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苏惊羽道:“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回府去平息一下吧。”   邵年闻言,默不作声地起了身,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又问苏惊羽,“对了,你昨天傍晚邀我来你府里,是想说什么?”   苏惊羽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告诉你,我亲眼撞见了王夫与长公主私会,他们近期可能会有行动,说白了,就是想谋反,但我以为,他们不会成功的。”   她本意只是想将邵年引出来,袭击他,将他绑了,再假意救他,将这个人情送给尹殇骨,进行一系列的姐弟关系修复计划。   在袭击邵年之前,她压根就没想好要跟邵年谈什么事。   不过现在也好了,随口抓个理由来敷衍他,且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消息。   邵年闻言,果然也神色微变,“他们想谋反?”   “这个事儿,不需要你来操心,我认为长公主不会成为胜利者,至于王夫……似乎不是很赞同谋反,再看吧。”   “……”   邵年最终依旧是心不在焉地离开了。   邵年走后,藏在横梁上的尹殇骨也跃了下来。   “九弟的心态,果然是有所改变了呢。”尹殇骨感慨道。   “毕竟年纪不大,还有改造的机会。”苏惊羽顿了顿,随即道,“不过,性格是很难转变的,正如阿尧所说,他年纪轻轻虽然经历了不少,可还是太缺乏思考,当久了山大王,骨子里自有一分冲动,遇事难以冷静,性子太急,凭心而论,若不是他娶了大财主君祁攸的妹妹,凭他自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站稳脚跟,他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急近功利,而是磨炼性格。”   尹殇骨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还是小孩子心性,不成熟。”   “所以,若是真的争起来,他可不是你的对手。”苏惊羽笑道,“我总有一种预感,这鸾凤国的江山,还会是你的。毕竟女帝治国的制度已经延续了数百年,若是这一代公主全垮了,由男帝统治国家,只怕从民间到朝堂都会议论纷纷,形势不容乐观。”   “由谁接管鸾凤国,还得母皇说了算。不过……有一点我能确定,无论将来这个国度的君主是谁,国师之位,始终都是你苏惊羽的,这个高贵却又悠闲的闲职,你不是很喜欢么?”尹殇骨打趣道。   苏惊羽大方地承认,“是挺喜欢的,这就是一个巨有面子,又可以少管事的高级职位。光明正大地吃闲饭,还能被人所仰望,有何不好?”   “好好好,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人撼动你这个位置。没准有一日,你能以鸾凤国国师的身份重游出云国,与那老皇帝面对面,他看见你,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惊吓?届时你再也不用怕被他捉拿,因为你的背后,是鸾凤国在撑腰。”尹殇骨的目光中笑意浮动。   苏惊羽打了个响指,“对啊,哪天我光明正大地回国,去气一气那老皇帝,他看不惯我却又拿不下我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想一想那画面,就觉得实在是爽。   离开出云国这么久,她倒真的有些想念了。   不止想念那个熟悉的地方,还有一群人。   月光、太后、宁若水、苏折菊、古月西柚、贺兰平、小白小黑……   几个月没见的老朋友们,不知过得如何?   等女帝这边的危机解除之后,她要向女帝申请回国。   眨眼间天色将暗了,临近饭点,苏惊羽本想邀请尹殇骨留下用饭,尹殇骨笑着推辞了。   尹殇骨离开之后,苏惊羽便回屋了。   她想知道,她吩咐阿尧嗑的那一百颗瓜子,嗑完了没有。   回到屋子时,贺兰尧正倚靠在藤椅之上,他的右手边,放着满满的一茶杯瓜子仁,以及……一个瓷罐。   “回来了?”贺兰尧见她走近,朝她笑了笑,将那杯瓜子仁递给了她,“这是夫人交代为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夫人慢用。”   苏惊羽接过那茶杯,唇角噙笑,“够一百颗么?少一颗都不行的。”   “你可以数数看。”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若是不够,你便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但若是够了,你便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赌么?”   苏惊羽一听,退缩了,“不赌,我相信你了,不数。”   贺兰尧:“……”   她就那么怕自己对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么?   苏惊羽抓了一把瓜子仁到口中嚼着,赞叹道:“好吃,香。”   “还有更好吃的东西。”贺兰尧说着,将右手边那个瓷罐一捞,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很快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清香,是水果加蜜糖的味道。   “是什么?”她朝着瓷罐子里看了一眼。   贺兰尧道:“蜂蜜木瓜。”   苏惊羽:“……”   蜂蜜……木瓜……   怎么不再加个雪蛤呢?蜂蜜木瓜炖雪蛤是十分经典的丰胸甜品。   苏惊羽心中想着,嘴上却没说,只问道:“为何忽然给我做这个东西吃?”   “我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贺兰尧悠悠道,“不知是谁,对着个中年妇人感慨,羡慕人家的体型,我看着都替你觉得丢人,你这花一般的年纪,哪点比不上人家?至于羡慕她么?赶紧把这个蜂蜜木瓜吃了,你总会超越她的。”   苏惊羽:“……”   她只不过是感慨了一下昔阳长公主身材好,没想到阿尧还记在心上了,还弄了个什么蜂蜜木瓜……   不过,这个甜品据说功效也不是很显著,有人说有用,有人说无用,还是因人而异吧,若是每个女子吃都有用,木瓜岂不是要绝货了。   苏惊羽捧着瓷罐,舀了一勺到口中。   唔,味道还不错,香甜不腻。   “我已经让乌啼他们给你将整条街上最好的木瓜都买回来了,就藏在府邸的冰窖中,冷藏以后口感甚佳,以后每天给你炖上一罐,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剥了吃,先吃上一个月,看看是否有效果,若是没效果,就当养颜了。”贺兰尧朝她柔柔一笑。   苏惊羽眼角微微一跳。   将整条街上最好的木瓜都买回来冷藏……   她本来挺喜欢吃木瓜的,可若是按照阿尧这个吃法,恐怕以后会吃到吐吧?   ☆、第350章 肋骨断了   苏惊羽心中腹诽着,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地吃着木瓜,不想辜负贺兰尧的一片心意。   “阿尧,要不要也来上一口?”苏惊羽舀了一勺木瓜,递到了贺兰尧的唇边。   贺兰尧瞥了一眼那木瓜,悠悠道:“虽然我喜好甜品,但是这个蜂蜜木瓜……还是不与你争了,你自己多吃些。”   苏惊羽闻言,望向贺兰尧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揶揄,“阿尧,你该不会是怕吃了以后长胸吧?”   贺兰尧:“……”   苏惊羽朗声笑道:“阿尧,不用担心这个,男女的身体构造不一样,这木瓜对男子应该没什么用,你当成寻常水果吃就好了,来嘛,吃一口?”   “不吃。”   “真的不要紧的,吃吧。”苏惊羽硬是将那勺子木瓜塞到贺兰尧口中。   贺兰尧最终只能妥协。   罢了,只吃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望着苏惊羽面上那抹得逞的笑意,贺兰尧眯了眯眼,伸手勾住她的腰便往怀里带。   苏惊羽跌进他怀里,险些将木瓜汁洒了他一身。   “之前是你自个儿嫌弃自个儿的体型,我才想方设法给你出主意,弄了这个蜂蜜木瓜,小羽毛,你该怎么感谢我?”   苏惊羽坐在他腿上,想了想,道:“再赏你一口木瓜?”   贺兰尧:“……”   自从知道蜂蜜木瓜的作用之后,他对这个水果也不太爱了。   他的手掌握着苏惊羽的腰肢,轻轻捏了捏,“我倒是觉得这手感挺好的,不需要改变什么。”   “情人眼中出西施。”苏惊羽笑道,“这句话是很有依据的,真的喜欢一个人,不会在意她的任何瑕疵。”   她最是欣赏贺兰尧这一点了,与外面那些庸俗的男子丝毫不一样。   “阿尧,我吃得有点儿饱了,来,再帮我吃一块。”说着,苏惊羽再度将勺子递到贺兰尧唇边。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却冷不防有人一下子拍开了门——   “小羽小十!我跟你们说……”   苏惊羽此刻正坐在贺兰尧的腿上给他喂东西吃,姿态颇为暧昧。   于是乎,站在门外的君清夜有一瞬间的愣神,话说到一半也未说完。   苏惊羽的眼皮子微微一跳,而后转过了头,看了一眼正杵在门口的君清夜。   贺兰尧的目光此刻略有些冰凉,君清夜乍一出现,有些破坏气氛。   “那什么,我不是故意闯入的。”君清夜撇了撇嘴,面上似乎有些郁闷,“你们继续,吃完了跟我说一声,我就站在门外等你们。”   苏惊羽:“……”   而君清夜说着,已经转过了身走出门,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君清夜,等等!你要说什么便说吧。”苏惊羽从贺兰尧的怀中站起来,朝君清夜喊着。   而君清夜并没有走回来。   苏惊羽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贺兰尧,抽了抽唇角,而后朝着他道:“君清夜这厮大大咧咧的,我们不是早就习惯了么?犯不着与他计较,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   苏惊羽说完,便朝着门外走去了。   君清夜连门都未敲便闯进来,阿尧不高兴也是合理的。   朋友之间进屋不敲门,也是有失礼仪。   苏惊羽觉得君清夜大概真的是有要紧事,他虽然平时看上去随心所欲,但是也不至于鲁莽到连阿尧的房屋都直接闯入。   于是乎,她走到了君清夜的身后,问道:“君清夜,你有何事要说?”   君清夜转过头看她,神色难得的正经,“我……”   “你怎么了?”苏惊羽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什么就说什么,婆婆妈妈的一点儿也不像你的性格。”   君清夜闻言,坦白道:“我把大哥打残了。”   “什么?”苏惊羽惊愕。   君清夜垂下了头,“我当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总喜欢跟我吵架呢?尤其是在我喝醉的时候,脾气比平时更暴躁了几分,他还来惹我,我一不留神,下手重了,打断了他两根肋骨。”   苏惊羽:“……”   君清夜打断了君祁攸两根肋骨。   这得是打得多凶猛,才会打断两根肋骨。   苏惊羽又问道:“那君祁攸现在如何?”   “应该在榻上躺着呢,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便跑出来了,小羽,你说我还能回去么?面对大伙指责的目光……我就觉得自己当真什么也不是了,倘若今日是大哥打断我两根肋骨,没有人会指责他。”君清夜道。   苏惊羽一时无言。   不错,君清夜打伤君祁攸,会面临众人的指责与不满,但若是换过来,君祁攸打伤君清夜,大伙都不会说什么。   因为众人心目中的当家人是君祁攸,君清夜,说得不好听一些,只是个吃闲饭的。   “倘若不是因为我是君祁攸的亲胞弟,恐怕会被群殴致死了。”君清夜表现得有些心绪不宁,“小羽,你说我该如何?”   苏惊羽道:“原因呢?”   君清夜又不说话了。   “罢了,我还不如自己去问君祁攸。”苏惊羽不紧不慢道,“正好我也想看看,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君楼主被打残了躺在榻上是怎样的窘态。”   君清夜:“……”   “哟,君祁攸残了?那作为老朋友,咱们必须得去慰问一番才是呢。”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清凉的男子嗓音,苏惊羽转过头一看,正是贺兰尧。   得了,一听这话,阿尧又是想去落井下石。   “小羽毛,咱们去一趟黑市罢。”贺兰尧冲苏惊羽淡淡一笑,眉眼间幸灾乐祸的意味颇为明显。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君清夜说着,转身走开了,“我去找小蓝玩。”   苏惊羽闻言,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平日里君清夜与小蓝可是不太和睦的,今日竟说要去找小蓝玩,实在有些诡异。   看来君祁攸的事,对他造成了一点儿打击。   ……   苏惊羽同贺兰尧离了府,寻着黑市的方向去了。   按着以往的路线进了黑市,找到了君祁攸的宅子,门外的护卫见到二人,竟直接侧开了身子,给二人让路,也不去通报了。   苏惊羽见此,道:“怎么,拜访你们楼主不需要经过他的允许了么?”   “楼主说了,以后若是二位来找他,不必通报,自行进去就是了。”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梢,同贺兰尧走进去了。   二人进了门,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又是一阵久违的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苏姑娘是来看望我们楼主的么?这边请。”极乐楼的大多杀手已经认得了苏惊羽,眼见她来临,便将她与贺兰尧二人直接带到一间屋子前。   苏惊羽抬手敲了敲门,“君楼主,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下一刻,屋子里传出了君祁攸低沉的嗓音,“请进。”   苏惊羽推开了门,意料之中的豪华。   屋子里并未点烛火,亮堂的程度却不输给点烛火。   四壁雕饰着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颗明珠摆放的位置颇有规律,像一条匀称的波浪,珠身荡出柔和的光晕,足以照亮这间没有烛火的屋子。   屋子的角落,摆放着一张黑色大床,床幔以黑金丝线交织,炫目又骚包。   这真是一个——高级病房。   身着白色中衣的男子倚靠在床壁上,床头前,三名男子站成了一排,为首的端着药汁,中间的端着茶盘,最后那位则是在削果皮。   苏惊羽望着这一幕,忽然就产生不出半丝同情心了。   神仙一样的日子……   君祁攸望着走近的二人,淡淡一笑,“坐。”   君祁攸的话音落下,当即有人搬来了两只椅子,搁在了贺兰尧与苏惊羽的身后。   二人自然是不客气地坐下了。   “君楼主,看你这样,一点儿都不像个病人,还能笑得出来?”苏惊羽望着他,挑了挑眉。   “不笑还能如何?难道哭?那我宁可笑,哪怕疼着,也得笑,否则岂不是要让某些人看笑话了。”君祁攸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贺兰尧。   很显然,他口中的‘某些人’正是贺兰尧。   而贺兰尧似乎也不屑于掩藏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悠悠道:“君楼主可真是了解我,不错,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看看你现在,像只死狗一样地躺在榻上,我笑话我,你还能有力气打我么?”   贺兰尧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君祁攸榻前三名男子的不满,齐刷刷的白眼落在贺兰尧身上。   而贺兰尧本人却依旧气定神闲,“你是让着君清夜的吧?君清夜的功夫虽好,但与你比起来,还是稍逊一些,你本不至于被他打成这样,你对君清夜,还真是很纵容呢。”   君祁攸闻言,呵呵一笑,“我这弟弟就是不太省心,又没大没小,争强好斗,外人不让着他,我这做兄长的,总得让着他。”   君祁攸说着,似乎觉得胸口有些疼,伸手抚了抚胸口。   很显然,是胸前的肋骨断了。   贺兰尧见此,莞尔一笑,“君楼主还是少说点儿话,否则你这胸口只怕会疼得停不下来。”   君祁攸闻言,面上的神色依旧毫无波澜,目光却有些不善了,“贺兰兄,做人别总是太落井下石了,小心你也会有倒霉的那一日。”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不减,“我曾经历过比你更倒霉的事,你不过就是断了两根肋骨,算什么大不了的?以君楼主你这样的矫情性子,若是能去体会一下美人煞的滋味,你才会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倒霉。”   “别诅咒我,谁想体会那玩意。”君祁攸冷哼了一声,随即挪动着身子躺了下来,似乎不想再与贺兰尧说话了。   “我们楼主想要休息了,二位,请回吧。”站在榻前端着药的男子朝二人下了逐客令。   苏惊羽听对方开始赶人,便知道人家是不欢迎了,朝贺兰尧道:“阿尧,我们回去罢,让君楼主好好歇着。”   贺兰尧原本是没打算再停留,可就在君祁攸翻身的时候,眼尖的他看见君祁攸枕头底下露出一条穗带,穗带的另一端是个荷包,被君祁攸压在枕头底下。   贺兰尧一时起了恶作剧的心态。   这姓君的平日里就喜欢狮子大开口,时时刻刻臭显摆,偶尔还对着小羽毛蹦出几句不正经的话,着实看着烦人。   今日他肋骨断了,不好乱动,正好,耍耍他。   能被压在枕头下的东西,通常都是贵重物品,或者是有特殊意义的。   趁着众人不注意,贺兰尧倏然间身影一闪到了榻边,伸手探向君祁攸的枕头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穗带连带着荷包整个抽了出来。   “住手!”榻前的几人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   贺兰尧迅速后撤了几步,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望着手中那荷包,直接打了开。   君祁攸反应过来,也是神色一变,“还给我!”   聪明的孩子们猜猜是什么,猜对有奖   ☆、第351章 遗嘱   君祁攸的反应,便是显示出了这荷包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而君祁攸榻前的三名下属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冲到了贺兰尧身前,试图将贺兰尧手中的荷包抢回来。   而他们哪能抢得过贺兰尧,在这宽敞的房屋之内,几人上蹿下跳,而终究还是没能抓到贺兰尧的一片衣角。   君祁攸胸口的肋骨断了,自然也没可能与贺兰尧抢。   “贺兰尧!”君祁攸难得的面色严肃,不再像平日那样云淡风轻,“将东西还给我!之前你们与我做交易所花的费用,我可以全给你们免了。”   “哦?素来铁公鸡的君楼主竟愿意这么大方了,这不得不让我更好奇,这荷包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如此重要。”贺兰尧望着君祁攸,唇角轻扬,“之前被你坑的那些银子,我也不太想计较了,毕竟我也是家财不少,不在意那些花费,我看不惯的,是你这个人。因此,你现在想退钱给我们,我也不想要了,我就是好奇你这荷包里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的东西与你无关,你到底要如何才愿意还我?”君祁攸面色有些阴沉。   “我可没说不还给你,你着什么急呢。”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先让我看看是什么,若是你这些手下还要来与我抢,可能我们一个不慎,就将这东西给毁了。”   贺兰尧间接的威胁,让君祁攸的额角跳了一跳,随即朝着三名下属道:“你们都站着不用动了。”   三人闻言,便都站定了,果真不再动弹。   苏惊羽见此情形,眉头耸动。   阿尧一旦起了整人的心思,那可是很能打消的。   就比如此刻,君祁攸显然是着急,试图与阿尧谈条件,可阿尧偏是不谈,就要按着自己的意愿来。   对待看不顺眼的人,人家越是郁闷,他越是开心。   没有人再阻止贺兰尧,贺兰尧便将荷包内的东西倒了出来。   这荷包原本就没有多少重量,轻飘飘的,倒出来的东西,果然也很小巧。   是一枚黑宝石戒指,宝石约莫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看似颇有光泽,莹润剔透,一看便知是上等品。   宝石的边框,是寒铁质地,触感冰凉而光滑,还有纹理雕饰,做工细致。   是个难得的珍宝,难道只因为是珍宝,君祁攸才如此看重么?   显然不是。   贺兰尧注意到了对面三人的神情,他们望着戒指的表情有些微妙。   想来是这东西还有什么特殊意义,绝不可能只是一件珍宝那么简单。   贺兰尧摸到荷包中还有东西,将手探了进去,这一次,取出的是一张帛书。   而就在他看见帛书的那一刻,即便是镇定如他,面上都呈现一丝讶然。   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帛书上最大的那两个字——遗嘱。   而在那两个字之下的,是一排排书写工整的小字,内容颇长,贺兰尧很快浏览完毕。   内容大致的意思便是:君祁攸命不久矣,而在他过世之后,极乐楼的当家易主成君清夜,君祁攸所拥有的一切财富,都由君清夜来继承。   与帛书放在一起的这枚黑宝石戒指,是君家的传家之宝,也是极乐楼当家的象征。   苏惊羽站得离贺兰尧较近,瞥见贺兰尧的神色有变化,便也凑到他身旁去看,看清那帛书的内容之后,有些愕然。   君祁攸年纪轻轻,便立下了遗嘱,按照帛书的内容看来,他似乎得了一种不治之症,活不了多长的时日。   苏惊羽一时间也没心思调笑了,转头便望向君祁攸,问道:“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眼见被二人发现了秘密,已经无法阻扰,君祁攸这会儿倒是神色轻松了,朝着屋子里的三名下属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等到屋子里仅剩下他与贺兰尧苏惊羽三人时,他才道:“我的确已经活不了太长的时间,之所以方才要阻止贺兰尧看荷包,也是担心你们知道了会告诉二弟,这个消息我并不希望他知道。”   “可他总会知道的,你以为能瞒多久?”苏惊羽将帛书折叠好,与戒指一同放回了荷包中,将荷包丢还给君祁攸。   还以为里头装的会是什么宝贝,想不到竟是传家宝与遗书。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能瞒多久是多久,他如今的性格你也看到了,还是那么随心所欲,不稳重,我想趁着自己还在世,将他培育成一个合格的商人来继承君家的一切,我知道也许他并不喜欢我的安排,但我能把君家的一切交给外人么?我无妻儿,只有这么一个亲兄弟,理应他来继承。小听不是我的亲妹子,因此遗嘱不写她了,但我相信,二弟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君祁攸说到这儿,无奈一笑,“现在让他知道,对他而言也是困扰,我想,等他心性足够沉稳了再告诉他,也许能对他造成少一点打击,让他能够快速振作起来。”   苏惊羽神色有些复杂,“那你还有多长的时间?”   “一两年还是有的,我也不知,能够将他培育成什么样,但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他能够自己支撑起整个君家,若是他还想无所事事,我也拿他没办法,君家的家财,想必也足够他挥霍一生了。”君祁攸说到最后,语气竟有些叹息了。   “过去那些年,我确实对二弟太过放纵了,我以为君家有我也足够,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管生意,可以只做个闲人,但我没有料到,我的生命忽然就所剩无多。现在开始管束他,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了。”   苏惊羽:“……”   她与君祁攸说来也算不上要好的朋友,但也不是敌人,只能说,对于此人,只是老熟人的概念而已。   现在忽然得知他的状况,她一时间竟也觉得有些……难过。   兴许与君清夜要好,替君清夜而难过。   又或者,纯粹地感叹,如君祁攸这样的一个青年才俊,双商都高的人,忽然间就患了不治之症,是否……天妒英才?   “你得的是什么病,不介意的话,告诉我们?”苏惊羽问道。   若是能帮,她一定不会吝啬帮这个忙。   虽然明知君祁攸身边也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但她还是抱有一种希望,公子钰,或者阿尧的师父,能比君祁攸身边的大夫有能耐,说不定就能救他。   “这还是你头一次对我表示关心呢。”君祁攸望着苏惊羽,淡淡一笑,“果然,命不久矣的人受到的待遇就是好,你们都不计较我之前坑你们的事儿了?”   “性命攸关的事,跟钱比起来,后者算得了什么,你还真当我那么小心眼?”苏惊羽白了他一眼,“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你坑我钱的事我还记着,但你得了绝症,我却并不想袖手旁观,我们可以等你好了之后再算账,我这人就是如此明事理,当我得知你被君清夜打断肋骨时,我不否认,我是有些幸灾乐祸,但现在关乎你的性命,我还能笑不成?”   “唔,看来小羽你确实很明事理。”君祁攸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我自己的病,我最清楚,想必是治不了的了,江湖上最有名的鬼医隐世了,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而贺兰尧的师父安宁公主我也派人去联络过,她的回复是……无能为力。”   苏惊羽:“……”   阿尧的师父,比公子钰医术更加高明,若是连她都束手无策,那当真是希望渺茫。   “江湖上最有名的鬼医……你说的可是我的师祖?”贺兰尧忽然出了声。   他的师父花未安师从鬼医,算起来,鬼医可真的是他的师祖,现在也不知那老家伙年纪多大了,说是隐世,万一早就没了呢?   他是否还活着都是一个谜。   “不错,鬼医就是你师父的师父,但是,你找不到他的,没准,这位高人已经不在了呢。”君祁攸说着,将荷包压回了枕头底下,“这遗嘱也是我今日才写好的,怎么就那么不巧,让你给看见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藏好,回头得设个机关藏……对了,有件事儿,我希望你们能够答应我。”   苏惊羽不用猜也知道君祁攸会提的要求是什么。   “你想说,让我们千万不可将这事儿泄露给君清夜?”   “不错。”君祁攸点了点头,“我这辈子没求过几次人,但这一次,我诚恳地请求你们,替我保守秘密。”   苏惊羽很干脆地应下,“好。”   “小羽,你这个人,其实蛮好说话的,只是可惜,我们一直不曾好好聊天。”君祁攸说着,笑了笑,“这样吧小羽,我若是以后走了,我的财富,也留一些给你?”   贺兰尧原本不打算再与君祁攸抬杆,听闻这话,目光霍然一冷,“给她?这多不合适,你还不如自己带着进棺材,到了地下也能是个富豪。”   君祁攸:“……”   “好了阿尧,咱们不跟他争这个,他就是嘴欠而已,不是说真的。”苏惊羽安抚着贺兰尧,又转过头朝着君祁攸道,“我对你的财富,当真不是很感兴趣,你不必这么大方,你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宝宝们对不住,给妹妹过生日,更新都来不及了,只能码这些,闲下来多码。   推荐好友凌七七的《盛宠之毒医世子妃》   容凰,东楚国勇毅侯府的嫡出小姐,温柔似水,知书达理,容貌倾城!母亲是南风国的和亲郡主,身份高贵!   可惜母族夺嫡失败,一朝沦为罪人,死去的母亲,从妻降为妾,而容凰也从天之骄女,一落成为尼姑庵里一个人人可欺负的小可怜!   当她成为她,眼底温柔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凛然杀意!   庶妹抢她未婚夫?不用抢,姑奶奶直接送你!这种渣男,不稀罕!毁你容貌,让你跟渣男继续“相亲相爱!”   继妹夺她嫁妆,好帮她的王爷未婚夫当太子,她好当未来皇后?做梦!吃了的都给姑奶奶加倍吐出来,否则打你个半身不遂!   ☆、第352章 暴风雨即将来临   “小羽,且慢。”眼见苏惊羽要离开,君祁攸叫住了她,“二弟想必是在你府里吧?若不是他告诉你们我的肋骨断了,你们也不会知道。你们回府之后,若是他还在,帮我转达一句话给他……他喝醉时犯下的恶行我可以不跟他计较,让他尽早回来。”   “好,我会帮你转达的。”苏惊羽应了下来,随即与贺兰尧一同离开了。   一路上,苏惊羽都保持着缄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贺兰尧见此,悠悠问道:“怎么?姓君的那家伙命不久矣,你难过了?”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阿尧,我知道你跟他合不来,但现在人家都没剩多少日子了,之前的那些旧账,还有必要算么?”   “他命不久矣关我们何事?人生在世,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只是他倒霉了些,正值青年就要面临这些,你观察到他的表情了么?他本人都已经看开了,不需要他人的同情与怜悯。”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正如当初你我都身中美人煞之毒的时候,我将自己的解药给了你,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现在的君祁攸,与当初的我是一样的,不沮丧,也不怨天尤人,而是顺其自然。”   苏惊羽闻言,轻叹了一口气,而后牵起了贺兰尧的手,“你我都是幸运的,闯过了生死难关,因此,我现在只要看到身边的人面临生死关头,难免感慨,君祁攸这个人虽然不讨喜,但有时候也是挺有趣的,若是有一天忽然就给没了……当真挺可惜的。”   “你我改变不了什么,这样的事,兴许有转机,兴许没有,谁知道呢?人的一生,总要目睹许多这样的事,看过之后,就忘了吧。”贺兰尧说着,牵着她继续前行。   ……   二人回到府邸的时候,君清夜果真还在。   “这么快就回来了?”君清夜见到二人,问道,“他的情况如何?”   “还能如何,躺在榻上呗,旁边有好几个人伺候着,肋骨断了可不是小事,得修养一段时日。”苏惊羽说到这儿,稍一停顿,又道,“对了,他让我转达你,你喝醉时犯下的恶行他不打算与你计较,早些回去吧。”   “回去又得听他说教了,整日都想叫我跟着他学做生意,可我就是提不起这个兴趣,我当真就想不明白了,他为何总在我耳边念叨这个?莫非是打定主意要我继承家业?过个几年,他结婚生子了,这家业就让他的妻儿帮着他打理不就好了?”   “……”苏惊羽一时间也接不上话了。   她哪能告诉君清夜,君祁攸已经放弃了结婚生子呢?   “依我看,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毕竟是你有错在先,这个错,你应该认。”苏惊羽说着,便转身回屋,不再试图与君清夜交谈了。   这厮对君祁攸,若是能有对她一半的耐心,君祁攸也不至于如此烦恼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才回到了屋里坐着,乌啼便出现了。   “惊羽姐姐,方才你不在的时候,长公主府的下人送来了一封请柬,明日是长公主的生辰,她邀请您去她府上赴宴。”乌啼说着,将手中的请帖递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了请帖,与贺兰尧对视了一眼。   赴宴……鸿门宴?   昔阳长公主为人一向张扬高调,她的生辰,一定会大摆筵席,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必定都会前来赴宴。   之前偷听到长公主与王夫的谈话,他们莫非想在这个宴会上搞点事……或者直接在宴席上行动?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贺兰尧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我陪你去。”   苏惊羽点了点头。   这件事儿,还得跟尹殇骨说一声。   虽然她如今是庶民的身份,不可能受到邀请,但她若是想去,可以伪装成婢女一同前去。   ……夜色深沉,冷月之下的长公主府,却是一派欢庆。   落英缤纷的庭院内,一张张以白玉打造的方桌在月色的照耀下泛着着温润的色泽,酒席遍布还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偌大的宴会之上,一时被丝竹之声笼罩。   来来往往的丫鬟家丁们开始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园中,宴席边上的荷花池在星月之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夜空中的明月星辰,岸边的树上,盏盏华丽的宫灯透出魅人的光芒。   如苏惊羽预料中的一样,一个高调而张扬的宴会。   宴会上允许带家属与下人,因此,苏惊羽自然将贺兰尧也带上了,还有尹殇骨。   尹殇骨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伪装成随行侍女。   “惊羽,这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宴,不如咱们四处转转可好?熟悉熟悉这长公主府。”   苏惊羽听闻尹殇骨的话,转头望向贺兰尧,“阿尧,我和殇骨去熟悉一下地形,若是我们三人都离席了,会惹人怀疑,因此,你就先坐在这儿静观其变,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二人去茅房了。”   贺兰尧瞥了她一眼,“为何不是她留下,我们去闲逛?”   “两个女子结伴去茅房不奇怪,但若是我跟你,你不觉得挺别扭的么?为了不让人多疑,你还是留下吧,不许抗议。”苏惊羽说着,拉起尹殇骨便走。   今夜这府里热闹,因此,二人的走动并未引起旁人的关注。   “诶,我似乎看见了我姨母。”忽的,尹殇骨扯了扯苏惊羽的袖子,指着前头道,“你看那是不是?”   苏惊羽抬眸去看的时候,只看见一道人影拐进前方几丈外的假山之后,那身影应当是长公主没错,且,有人与她同行。   那两人动作倒是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诶,咱们跟上去看看。没准有什么猫腻。”苏惊羽显然对长公主的事情十分感兴趣,拉着尹殇骨便上前去。如同猫儿一般的二人鬼鬼祟祟地挪到了那假山之后,还未探头,就听见里头传出的似苦闷似不满的男子声音,“昔阳,我知道你心里有了王夫,但我为你做这么多事儿,你就不能正眼瞧瞧我?”   苏惊羽同尹殇骨对视一眼,齐齐挑眉。   又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地下恋情?   尹殇骨开口,声线压得很低,“这是莫大将军的声音,他手上有一支雄兵。”   苏惊羽:“……”   果然长公主想谋反还是有点儿资本的,大将军都勾搭上了。   下一刻,假山之内响起了长公主的声音,携着丝丝冷漠,“这是在我府上,今夜这么多双眼睛,你怎么就如此冲动?你方才把我扯进来,若是被人看见,旁人会怀疑我们有不正当的关系。”   “让他们怀疑又怎么了?你是长公主,你看上一个男子用得着跟人解释么?我拉扯你又怎么了?旁人顶多以为我们之间有暧昧,哪会知道你想谋反?”男子冷哼了一声。   “你……你能不能小点儿声?”长公主显然颇为谨慎,在莫将军说出那句话之后,当即走向假山外。   苏惊羽同尹殇骨听到动静,悄无声音地挪到了假山边的大树后,藏匿起来。   长公主出了假山,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假山内,与莫将军继续说话。   “我请你下次发脾气的时候分清场合,不是在绝对密闭的地方,别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刚才有人路过,听见你的声音,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我敢说,自然不怕有人敢听,我是一名武将,这周围的风吹草动我都听在耳朵里,若是有人经过,你觉得能瞒过我的耳朵么?”男子的声线带着一丝狂妄。   假山外,苏惊羽听得直翻白眼。   真是有勇无谋的匹夫。   这狂妄的话听得就让人尴尬极了……她和尹殇骨两个大活人,这莫将军察觉到了么?真是自打脸。   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贺兰尧,像他一样说着狂妄的话却从不会自打嘴巴。   “我知道你有能耐,但在这个地方我还是不放心,宴席就快开场了,你先回你自个儿的位置上坐着去,我还有点儿别的事要处理一下。”昔阳长公主说着,便离开了假山。   莫大将军在她离开之后,自然也离开了。   “我这位姨母,确实有点儿本事。”尹殇骨望着昔阳长公主离开的身影,呵呵一笑,“她勾搭上的,可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   苏惊羽道:“看出来了。”  从王夫到大将军,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一个是女帝的正牌夫君,一个是拥有雄兵的武将。   “这个莫大将军,不过如此,嘴上说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逃不过他的耳朵,事实却是,他没有察觉到我们三个大活人的存在。”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清朗而不失好听。   这声音响起,却是让苏惊羽额角一跳。   这个声音……她一点儿也不陌生。   她竟然没有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她们,如果不是她的警觉性降低了,应该就是对方的本事好。   苏惊羽如此想着,转过了身,这一转身抬眼,便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倒挂在树枝之上,他蒙着脸,勾着树枝的腿型修长,一旁,还有几根交叉的树枝之上,放置着一个小酒坛子。   “老狐狸,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苏惊羽朝着他打招呼。   不错,这位蒙面仁兄正是杨绝顶。   “我也是看热闹来的。”杨绝顶低笑一声,一个轻仰便起了身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晃荡在空气中,从树底下往上看,这姿势挺酷。   苏惊羽见此,悠悠道:“老狐狸,你的功夫也不赖,我竟然没能发现你在身后。”   “多谢夸奖。”杨绝顶道,“不过,跟你们家贺兰尧比起来,还是差劲了点。”   “那当自然。”   苏惊羽挺满意杨绝顶对贺兰尧的评价。   “老狐狸,以我猜测,今夜可能有大事发生。”苏惊羽收起了笑意,变得正经了起来,“你是纯粹来看热闹的,还是你担心某个人,想来保护她?”   苏惊羽所指的是女帝。   若是今夜长公主等人真的要对女帝下手,双方斗起来,杨绝顶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他与女帝当真能断得那么干净么?   对于苏惊羽的问题,杨绝顶笑着答道:“不错,我就是担心某个人,故而才来。两边一旦斗起来,我会第一时间去保护他的。”   苏惊羽见他回答得爽快,眼角抽了一抽。   她指的是女帝啊!   杨绝顶回答的明显指的是邵年……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罢了,要是再加问女帝,可能会导致气氛尴尬。   “虽然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想,这位老狐狸关键时刻应该会帮着我们?”尹殇骨望着树上的杨绝顶,挑了挑眉。   苏惊羽道:“应该吧……再过一会儿就该开宴了,殇骨,我们回吧。老狐狸,回头见。”离夜宴开始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不到,二人不再逗留,按着原路返了回去,未开席前,宾客们或是围着荷花池看荷花,或是在座位上谈笑着,苏惊羽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凑到了贺兰尧身侧,朝他耳语。   她将刚才在假山外听到的转述给贺兰尧听。   贺兰尧听完,只是抿唇一笑。   皇家的人虽然看似光鲜亮丽,背地里,肮脏龌龊的事儿也是不少。   “惊羽,我这回是真的有些腹疼了,得去趟茅房。”尹殇骨朝苏惊羽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苏惊羽同贺兰尧继续聊着天,好片刻的时间过去,不见尹殇骨回来,苏惊羽心想着莫非是她闹了肚子?   又等了片刻,她起身四处张望,还是见不到尹殇骨的影子,这么一来她也坐不住,起了身,“阿尧,她还没回来,我去找找。”   上个茅房这么久,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苏惊羽离席之后,找了个府里的下人询问了茅房的方向,她顺着那方向走了过去。   越走,却发现来往的人越发稀薄。   不过想想也知道,那种地方应该是偏僻的。   苏惊羽眉头微皱,担心尹殇骨出事,随即又觉得出事的几率不大,尹殇骨是乔装进来的,应该没几个人认得出来,且这长公主府颇大,有些路形弯弯绕绕,尹殇骨迟迟不归,迷路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耳鬓有微风拂过,她的步子倏然一顿。   有人。   天生的敏锐让她察觉到了周围有人,与她的距离应该很近。   越是安静的地方,越能听清周围的动静。   有轻缓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像是柔软的靴子踩在稚嫩的草地上发出的声响,愈来愈远……   苏惊羽眸中划过一抹诧异,这人不像是监视她的,倒像是悠闲地在散步,且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   也对,她轻功好,步履轻盈,声音极小,对方若不是个高人,听不到也正常。   会是谁呢?   算了,懒得管,尹殇骨都还没找着呢。   想到这儿,她抬起了头,却忽然发现,前头的路岔开了好几条,都是十分相似的花栏小道,延伸到眼睛看不见的地方。   这该往哪走?苏惊羽眼角一跳,再这么走下去,她不确定自己在找到尹殇骨之前会不会也迷路了。   无奈之下,只能原路返回,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却在经过一个湖畔之时,步子一滞。   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立在岸边,她下意识看去,那人一身紫色锦袍,背对着她站立,此刻正望着湖面出神。   这衣裳的样式,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何王夫。   她见过他穿这件衣裳,应该不会有人与他撞衫才对,这人必定是王夫无疑。   他站在这儿,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于是乎,苏惊羽也不动了,引在暗处静观其变。   似乎,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第35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惊羽隐匿在树后一动不动,认真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似乎又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紫峰。”空气中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是昔阳长公主。   这一声互换,带着丝丝欢喜,又颇为柔和。   苏惊羽并不感到意外,她原本也猜测到了。   昔阳长公主在假山内对待莫大将军那么缺失耐心,想必就是为了快点抽开身来见王夫?   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长公主前后对待两个男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来了。”空气中响起了何王夫的声音,声线平稳,“你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莫将军带的人会将整个长公主府包围,绝不放出一个人,至于对女帝忠心的那几位大臣,我会安排人将他们灌醉,软的不行便来硬的,等他们醒来之后,是非黑白全由我们说了算,至于某些地位不高的人,多得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只要我们处于优势,许多人迫于压力也会屈服,不愿意屈服的,咱们便也不用客气了。”   长公主说到这儿,冷哼一声,“鸾凤国的子民们不会在意是谁做君主,也不会在意君主坐着的那个位置是用什么手段得到的,他们在意的只是他们的生活,只要鸾凤国依旧强盛,他们生活无忧,哪管得了朝廷的事儿?”   “昔阳,我还是觉得,你这个决定有些草率。”王夫沉吟片刻,道,“你想靠着武力来解决问题,即使解决了,也会落人口舌,再则,不愿臣服的臣子们,你也不能轻易就将他们除掉,或者革职,你要知道朝中是有许多栋梁之才的,有些职位一旦空缺,想要找人补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找不到合适的人,以后会烦恼的还是你自己。”   “你的意思是,咱们今夜不要动手,还得再拖?”   “你仔细想一想,咱们在朝中的党派,整个朝廷里,愿意追随我们的约莫有三成,而有四成是看风向的,谁也不靠,擅长于见风使舵,再有三成,都是女帝那边的人,且,这三成,恰恰占据着最重要的一些职位,这些人你能把他们全抹杀了更换么?你能找到比他们更优秀、更阅历丰富的人么?”王夫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事情太复杂了,我建议取消行动。”   “不可能!”昔阳长公主当即反对,“我今日即使是顶着压力也要拿下女帝!你考虑的这些,在我看来,都不足以成为让我取消行动的理由,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想再这么耗下去,我可不管朝臣们怎么想,大不了威逼利诱,我总有手段对付不听话的人,今夜的行动,就按照计划执行!”   何王夫静默了片刻,又问道:“当真决定了?不再考虑?”   “紫峰,你到底有完没完?当时制定行动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清楚么?以扳倒女帝为目的,其余的皆是次要的,现在箭在弦上,还由得你不发?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忍心?是不是对她心软了?你劝我取消行动,理由找的不少,但我看真正的理由是你舍不得……”   “行了!又胡说八道。”何王夫低斥一声打断她的话,“我只是为了大局考虑,扳倒女帝之后要面临的压力着实不少,我只是就事论事,怎么到了你这儿,又成了我有私心?”   “你没有私心最好,再大的压力我也会扛下来,这不是还有你么?政事我懂得没她多,但你懂的总不少,我只知道,扳倒她了我就痛快,至于其他的事,无论任何压力,任何问题,事后再作讨论,就这样。”昔阳长公主的语气颇为笃定,似是不容反驳。   苏惊羽在暗处听着,心下不免感慨。   女人发起狠来,很多时候是不顾后果的。   只要发泄心中的痛快,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她不会率先考虑。   总之,一切以达到目的为主。公然谋逆,倒也真是任性极了。   还是何王夫考虑的周到,那才是聪明人所考虑的,不似长公主,满身怨气,只想着先泄愤。   “罢了,既然你主意已决,我也不再劝说你。”何王夫的语气不温不火,“我原本也就只是给你一个提醒而已,你不愿意听,我也不勉强,那就按着你的计划执行,像你说的,一切问题与压力,事后再议。”   何王夫此话一出,昔阳长公主脸上的阴沉褪去了不少,转变为温和的笑意,“这就对了,紫峰,做事就要干脆利落一点,你要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考虑,绝不后悔。”   何王夫不再说话。   长公主又道:“好了,眼看着宴席就快要开始了,快些回去。你先行,我迟一些再过去。”   何王夫道:“好。”   言罢,他转身,率先离开了。   昔阳长公主眼见着他走远了,这才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也从隐匿的大树之后走了出来,瞥着前头二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她听到了计划,但似乎想改变局面也不太容易呢。   长公主的痴心追随者莫大将军已经调人来包围公主府,很显然要将所有人都困在府中,他们有备而来,想要突围,可不简单。   当然了,若是她与贺兰尧想要抽身离开,不难,现在离开都来得及。   但他们跑了,剩下的人全都要倒霉。   除非,女帝也事先准备好了攻略而来。   以女帝的智慧,哪能猜不到今夜的宴会是个鸿门宴呢?   苏惊羽正想着,忽听身后又有动静,忙转过身一看,这一看,松了口气。   不远处那缓缓走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尹殇骨。   “你到哪儿去了?”苏惊羽见她走近,问道。   尹殇骨无奈地耸了耸肩,“自然是去茅房啊。”   “你去个茅房的时间够我进出茅房两三趟了。”苏惊羽道,“难不成是真迷路了?找死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   “我倒是没出什么事,不过,母皇那边要出事了。”尹殇骨说到这儿,眉头轻拧,“这府邸的确很大,有下人的指路我都没能找到茅房,便蹿到了屋顶上去,这样看得清楚些,但你猜,我在屋檐上看见了什么?”   苏惊羽挑眉:“什么?”   “莫大将军。就在刚才,正带着一批人悄无声音地在对面的酒楼驻扎,若不是我眼尖,兴许就看不到了。你现在飞到屋檐上看过去,那整栋酒楼都没有火光,似乎是打烊了,但其实藏满了人,且,不止这么一家,附近应该还有其他地方也藏了人,他们为了今夜的行动,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苏惊羽闻言,呵呵一笑,“难怪昔阳长公主执意要实施计划,是怕自己的所有准备工作付诸东流。”   尹殇骨闻言,眯了眯眼儿,“莫非你也知道些什么?”   苏惊羽道:“眼看着要开宴了,咱们边走边说。”   “好。”   ……   苏惊羽回到坐席上的时候,周围依旧是很热闹的,人声不绝,宾客们还在谈笑着,浑然不知一场变故就要降临。   “怎么去了这么久?”耳畔传来贺兰尧的声音,“我方才就在想着,若是你还不回来,便要起身去找你了。”   “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此去,还有那么一点点收获。”苏惊羽凑到他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分贝道,“找殇骨的途中,很不巧,遇见了王夫与长公主在河边说悄悄话,商量谋逆大事。”   贺兰尧听闻此话,微一挑眉。   苏惊羽将所听到的内容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而就在她说完的时候,女帝现身了。   被四五名婢女簇拥着到了首座上坐下,而王夫紧随其后,却没有坐在她的身旁。   首座右下角也设了一个单人的坐席,王夫走到那儿,落了座。   昔阳长公主姗姗来迟,坐在了女帝的身侧,与她相视一笑。   “好和谐的一幕呢。”贺兰尧望着这情形,淡淡一笑,“可惜,不能维持太久了。”   他的语气颇为轻松,很显然,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情来了。   “我不认为女帝会处于下风。”贺兰尧朝苏惊羽耳语着,“即使我猜错了,女帝会落败,你我二人的安危依旧是有保障的,无论他们谁赢谁败,你我都能全身而退。”   苏惊羽:“……”   这倒是。   即使公主府外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她也相信,阿尧和她能出得去。   但是这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呢。毕竟逃逸这种事儿,是要看真功夫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众人寒暄的时间,宾客们给长公主纷纷献上厚礼,再道上几句祝福的话,气氛看似十分融洽。   苏惊羽此番来也准备了礼物,但没花什么心思,只让乌啼随便去买了一件首饰来送,礼品太多,长公主自然不会一一拆开,而是让婢女全都收好了,搬到屋里去。   “大家都送好了吧,现在轮到朕了。”眼见宾客们似乎都将礼品送完了,女帝便发了话,“皇妹的生辰,朕也准备了一件厚礼。”   昔阳长公主闻言,笑道:“哦?皇姐的礼物是什么呢?我倒是好奇了。”   女帝闻言,笑了笑,随后抬起手,拍了拍掌。   下一刻,便有侍女捧着一个锦盒走到了昔阳长公主身前,将锦盒搁在了她的面前。   长公主望着锦盒,面上浮现好奇之色,“皇姐送的,会是什么呢?”   女帝笑道:“皇妹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刻她唇角的那抹笑,毫无暖意,携带着丝丝阴冷。   昔阳长公主发觉到女帝的不对劲,心中有了提防,却还是将锦盒打开了。   打开了盒子,里头设了三个格子,放置着三样东西。   第一个格子里,装的是一卷白色的丝绸;中间的格子里,装的是一柄匕首,刀柄上镶着翠玉煞是好看;而最后一个格子,装的是一个瓷瓶,瓶身雕花,很是精致。   昔阳长公主望着这三样东西,神色微变。   将那小瓶拿了起来,在手上翻转着,赫然发现背面刻着的三个字:鹤顶红。   昔阳长公主目光一紧。   这三样东西……   三尺白绫、一柄匕首、一杯毒酒。   女帝似乎是在暗示她……   “皇妹喜欢哪一个?”女帝望着她,唇角的笑意不减,“是喜欢白绫,还是匕首,亦或者是鹤顶红?”   女帝此话一出,宾客席上顿时哗然。   昔阳长公主的生辰,女帝送的竟然是这样的礼物?   同一时刻,昔阳长公主面上的神色很是不好看。   女帝送这些,意味太过明显。   是要她自己选择一种死法。   “皇妹为何不说话?是不知该如何抉择?”女帝望着她,悠悠道,“朕倒是可以给皇妹一个建议,你若是喜欢,全要了吧。”   “呵。”昔阳长公主冷笑一声,摔杯而起,“看来皇姐也是有备而来,你是何时知道的?”   “我是何时知道的,这个好像不重要了吧?”女帝不紧不慢道,“皇妹准备了这么久,有没有信心赢朕呢?”   女帝的话音落下,宾客席上当即有人出声了。   “长公主!你要作甚?”   “长公主,平日里看你温顺随和,与陛下姐妹情深,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长公主,你以为你有能耐能扳倒陛下么?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向陛下请罪!”   “长公主……”   宾客席上一片声讨和指责,苏惊羽同贺兰尧则是看着,一言不发。   果然,女帝也是有备而来的。   此刻,苏惊羽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何王夫身上。   只因为他还在默默地坐着,没有起身,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就连脸上都没有表情。   他这泰然自若的模样,倒是让苏惊羽疑惑了。   昔阳长公主阴谋暴露,他就这样干坐着?丝毫不紧张,也不说点什么,看他的模样,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这态度未免有些诡异了。   莫非这厮早就知道阴谋会败露?早就知道长公主胜算不大?   “阿尧,你看那姓何的,似乎淡定过头了。”苏惊羽朝贺兰尧低声道,“这让我觉得,他似乎能预知结果。”   贺兰尧也注意到了何王夫的神情,眯了眯眼儿,“这态度的确有点意思,想知道结果,那就继续看罢。”   与此同时,首座上的二人已经较上了劲。   “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昔阳长公主冷笑道,“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整垮了你,我对你的怨恨攒了多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皇姐,今日我们就来做个了断吧!”   话音落下,她迅速后撤了两步,低喝一声,“来人!”   她一声令下,只听空气中响起了嗖嗖响声,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的黑衣人,将整个宴席包围。   “我敢叫你来,自然是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现在这周围全是我的死士,哦对了,还有府外,莫大将军带领的人已经将公主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你出不去的了。”昔阳长公主唇角浮现一丝寒冷的笑意,“我的好皇姐,你是自己写退位诏书,还是让妹妹我逼你写呢?”   女帝见此,面上的表情很是平静,“你觉得你自己赢了么?”   女帝的神色,让昔阳长公主目光一凛,“怎么?莫非你也带了人来拿我?你的人呢?我到现在都没见着,难不成你想靠着支持你的那些个臣子来压我?他们能干什么吃?关键时刻,能护驾么?还有你的好儿子,你的好国师,你看看他们,他们能为你做什么?”   女帝闻言,依旧气定神闲,“你回头看看。”   昔阳长公主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过了头,看到的便是何王夫的背影。   他从入席开始便一直静坐着,到此刻,依旧没有起身,一言不发。   昔阳长公主见此,道:“紫峰,我让你带的人呢?你不是还有一队白衣卫么?”   然而,她的话才说完,便觉得身子一僵。   腹中忽然如同被利器翻搅一般的疼痛,不是平日里那种常见的腹痛,而是锥心般的疼,从腹部开始,网上蔓延。   “噗!”   昔阳长公主忽然毫无预警地喷了一口鲜血。   ☆、第354章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怎么……怎么会这样……”昔阳长公主捂着自己的腹部,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女帝见次,只是不冷不热道:“皇妹,你还当真以为谋逆是那么简单的?朕该说你什么呢,天真。”   “不可能,不可能……”昔阳长公主摇着头,口中腥甜的气息依旧在蔓延着。   她是中毒的。   但……这毒是什么时候服下去的?   抬眸迎视着女帝的目光,从对方的眼神中,她很清晰地看到不屑与冷漠。   似乎,一切都在女帝的掌握之中。   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   为何……她为何会中毒?   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射向何王夫的后背。   从一开始,他便静静地坐着,直到这一刻,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而就在下一刻,何王夫起了身,转身望向她,眸光里没有一丝波动,开口语气冷漠,“昔阳,你知罪吗?”   他的话音才落下,包围着宴席的黑衣人们竟齐齐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将最外层的黑色外衣褪去,露出里头的白衫。   这一群昔阳长公主喊来的人,原来竟不是她的死士,而是何王夫的死士,白衣卫。   苏惊羽望着这一幕,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果然,姓何的那么淡定是有原因的。   原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女帝那一边。   果然阿尧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   姓何的被女帝冷落了十多年,对女帝虽怨恨,却还是有情愫,应该说,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情感,这种情感到最后就会演变成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心中的天平倒向恨的那一头,他拼死一搏也要毁了女帝,要么,就是倒向爱的那一头,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甚至愿意为了女帝,而毁掉长公主。   长公主这个备胎,终究也只能是个备胎,轻易就被放弃了。   同一时刻,昔阳长公主听着何王夫的话,只觉得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还记得行动之前举办的那一场饭局么?我拎了几坛桃花酿预祝大伙今日行动成功,有参与的将士们每个人都干了一碗,你与莫大将军也饮下了那酒。”何王夫的语气颇为平静,“那酒里,我下了毒。”   昔阳长公主目光中浮现愤怒之色,“你……”   “我并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何王夫打断她的话,“方才在河边,我劝你取消行动,倘若你听我的,回头是岸,我就会给你解药,可你偏不听,执意要行谋逆之事,以致于落得如此下场,又能怪谁。”   “何紫峰!”昔阳长公主气得嘴唇发颤,咆哮出声,“我竟没有想到你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我所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便是相信了你!我对你哪里不好?你为何这样待我?!”   她真是错信了人。   她以为,即使他舍不得对女帝下手,顶多也就是劝阻一番,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反过来对付她,拿下她来讨好女帝。   她竟然成为他向女帝示好的一件牺牲品。   正是因为他太得她的信任,她才会将行动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以致于自己的死士被他的调换了一批都不知道。   公主府外的莫大将军多半也被拿下了,那些喝了毒酒的将士们,简直不堪一击。   “阿尧,我现在有点儿同情长公主。”苏惊羽的目光落在昔阳长公主的脸上,那张艳丽的面容上,此刻浮现的是无尽的失望与愤怒,还有……哀伤,以及一丝绝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长公主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长公主可恨就在于太心狠毒辣,无耻下作。而可悲就在于,她被自己最信任且喜爱的人背叛,被毫不怜惜地丢弃。   算来这何王夫还真不是个东西,不爱人家却要招惹人家,最后还要在人家心口上插上这么一刀。   等同于将长公主一颗真心丢在地上狠狠地践踏,只为了表明对女帝的忠诚,然而事实是,他对女帝也并非忠诚,而是装作忠诚。   人渣。   苏惊羽对他嗤之以鼻。   “小羽毛竟同情那个无耻妇人?”耳畔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   苏惊羽轻叹一声,“她虽活该,但,当真可悲极了。”   “她虽无耻,但为免太凄惨。”身后响起了尹殇骨的声音,“倘若今日何王夫没有背叛她,而是与她一起作战,最终却败了,这倒还不值得伤心,可偏偏是那姓何的背叛她,为了讨母皇开心而舍弃她,这样她一颗心都碎成渣了,当真是被践踏得体无完肤。虽然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很让我意外,但同样身为女子,我替她感到可悲,看她这模样,我倒也不讨厌她了。”   贺兰尧闻言,慢条斯理道:“你们女子,还真是多愁善感,之前讨厌人家,这会儿又同情人家,这样的女子,似乎不值得同情吧?还不是咎由自取,识人不清,不自量力。”   尹殇骨闻言,淡淡道:“是,我们矫情,哪比得上您,铁石心肠,不食人间烟火。”   贺兰尧悠悠道:“我与你们的看法倒是不同,你们只关注长公主有多凄惨,而我所关注的,却是那姓何的。”   “哦?”苏惊羽听他这话,顿时好奇,“阿尧有什么发现?”   “正是因为有如此无情无义无耻卑鄙肮脏龌龊的小人存在,才愈发显得我这种有情有义又专一的人是多么可贵。”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小羽毛,你要好好珍惜,我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苏惊羽:“……”   尹殇骨:“……”   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又是自恋。   这一头几人在交谈着,首座之上的三人,气氛却是很不和谐。   “昔阳,我一直便是站在陛下这边的,从未偏向你这一头。”何王夫望着坐在地上的长公主,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我之所以与你来往,便是为了打探你有什么野心,争取获得你的信任,获取你们的行动计划,回来告知陛下让她早做准备,将乱臣贼子拔除。”   “乱臣贼子?”昔阳长公主听着这四个字,气笑了,“你怎么有脸对我说出这四个字?你自己不是么!你这无情无义之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话说到这儿,她又咳出了一口血。   很显然,她话未说完,却被喉咙中上涌的血液哽住了。   她说话费力,便只能拿手指着何王夫,手指都在发颤,“你……”   “来人,将昔阳长公主拿下,打入铁牢。”女帝说到这儿,望了一眼何王夫,“劳烦王夫将解药给她,莫要让她死了,朕还有话要审问。”   何王夫闻言,道了声是,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瓶,“陛下,长公主的毒已入肺腑,想要她康复是不太可能了,这解药只能暂时吊住她的命,让她多活一段时日。”   “也好,原本她也难逃死罪。”女帝说到这儿,伸手揉了揉眉心,似是觉得疲惫,“关于昔阳谋逆这事儿,王夫获取可靠情报并且成功摧毁了她的计划,功不可没,审问昔阳的事儿,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从她口中问出她还有那些党羽,朕累了,摆驾回宫。”   女帝的话音落下,便有婢女上前来扶着她离席了。   剩下一众宾客面面相觑,还未回过神来。   原来今日的宴席,是长公主为了谋逆而举办的。   而长公主被扳倒得太快,这又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陛下的态度,似是伤心,又似是疲倦,因为与长公主是亲姐妹,因此,处理起来,难免有些伤感。   而王夫是此次事件功劳最大者,陛下对他显然很赞赏,才会将长公主交由他来审问。   今日这场宴席,当真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眼见众人纷纷离席,苏惊羽等人自然也不再停留。   “姓何的这招玩得倒是真妙,以为牺牲了长公主,便能讨母皇的开心,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母皇早就将他的底细摸透了,哪怕他这次立了功,母皇依旧不会对他有好感。”回去的路上,尹殇骨道,“母皇今日在众人的面前夸奖他,也只是给他一点儿甜头而已,我想,母皇下一个要解决的人,多半就是他了。”   苏惊羽附和道:“我与你想法一致。”   “这谋逆谋得可真没意思,到头来是他们窝里斗,自己人整垮了自己人。”贺兰尧悠悠道,“一点儿都不刺激,没意思。”   “难不成阿尧你还希望他们谋逆顺利?”苏惊羽抽了抽唇角,“能不能别唯恐天下不乱?”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见过最失败的一次谋逆了,最好笑的在于带头的人没有脑子。那长公主哪怕是有点儿脑子,都该防着何王夫,明知他对女帝还有情,还将一切行动计划如实相告,这不是傻是什么?这样的人,即便是当了君主,她的脑子也统治不了这个国度,遇到关键事,脑子不好使,这是最为致命的。”贺兰尧毫不客气地批判。   “阿尧,这就是你不懂女人了。”苏惊羽拍了一下他的肩,“许多女子,在面对喜爱的人时,脑子都容易进水,有些女子就是会对喜爱之人毫无保留,哪怕明知道对方没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还是愿意与他分享心事,而长公主属于极为可悲的备胎,她高估了自己在何王夫心中的地位,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被如此彻底地背叛,这也恰恰说明了女帝手段之高,能让何王夫如此决绝地舍弃长公主。”   “许多女子,在面对喜爱的人时,脑子都容易进水?”贺兰尧重复着这句话,随即凤眸轻眯,凑近了苏惊羽,“小羽毛,你在面对我的时候,脑子进过水么?”   苏惊羽:“……没有。”   她很理智,怎么会脑子进水。   贺兰尧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悦,“没有么?你敢说你在面对我的时候,从来都是保持着理智的?”   苏惊羽轻咳一声,“反正我不会脑子进水,我又没长公主那么笨,我若是遇上姓何的这种人,早不知给我砍成几段了。”   “原来你脑子从来不进水。”贺兰尧望着她,眉眼之间倏然浮现一丝忧郁,“小羽毛,这肯定是因为你不够喜爱我,你并没有像长公主爱何王夫那样爱我,我很难过。”   “你难过个毛啊!我们跟他们能比吗?我看你才是脑子进水了,拿我们两与他们两比。”   尹殇骨跟在二人的身后,渐渐放慢了脚步。   不想离这两个人太近,整天说些情情爱爱的,真扫兴。   “对,我是脑子进水了。”贺兰尧斜睨了一眼苏惊羽,“就你最理智了,现在我可明白了,我对你的感情,比你对我,深了太多。”   话音落下,他加快了步伐,走在苏惊羽前头。   “诶,阿尧,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说的那叫什么鬼话?你用脑子进水来衡量个人感情,你仿佛在逗我笑……”   贺兰尧步履依旧轻快,听着身后苏惊羽的声音,唇角轻扬。   有时候,就是莫名想逗逗她。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墙面之上,每隔半丈的距离,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昔阳,我知道你恨我,但,若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放弃你。”   何王夫望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女子,面无表情道:“我想过很久,我与你,终究还是不可能,你虽然长得与她相似,毕竟不是她,我无法与你在一起。”   ☆、第355章 劫狱   “何紫峰。”昔阳长公主开口,语气毫无波澜,“如此对待我,你的良心能安?”   “下这样的决定,我心中也挣扎了许久。”何王夫说着,伸出了手,将昔阳长公主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到而后,动作看似温馨,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凉薄无比,“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可若是不这么对你,你要害她,在你们二人之间做选择,我只能舍弃你。”   “可笑!你觉得你在她看来算什么?!你与她最初的联姻,是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让你做王夫又如何?她对待你可曾真心?自从杨绝顶出现之后,她何曾睁眼瞧过你?若不是因为你家世显赫,你这王夫的位置,早就该易主了!”昔阳长公主的语气颇为愤怒,但由于之前吐血过多,以致于如今说话都有气无力。   “她对你那么冷淡,你却一门心思想讨她欢心,甚至为了她而舍弃我,而我呢?我对你从头到尾真心,还换不回你的一丝眷顾,舍弃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原来你骨子里竟是这么贱的,你以为你还能走进她心里?你做梦去吧!”   “你怎知我就走不到她心里?!”何王夫迅速地接过话,“她心里想着杨绝顶又怎样?那家伙都已经死了!我这个活着的人,早晚有一日能打动她。”   “呵。”昔阳长公主冷笑一声,“很多时候,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一个死掉的人,姓杨的就算死了,你也无法取代他在女帝心中的地位,因为女帝对他有遗憾,因此会永远记住他,而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会如何,与你无关。”何王夫神情冷漠,“昔阳,想要离开这儿么?”   昔阳长公主闻言,抬眸,目光中带着惊愕,“离开这儿?”   “我告诉陛下你时日无多,其实你还可以活下去。原先我向陛下汇报了你们的行动计划,告诉她我与你有来往,你怂恿我参与谋逆,我便将计就计,假意加入了你们,从而获取情报。陛下得知计划后,对我很是赞赏,也对我颇为信任,才会让我来审你,而我既然争取到了审问你的机会,那你想离开这个牢笼就不难了。”   何王夫说到这儿,朝长公主淡淡一笑,“我虽然放弃了你,但我还能设法让你活命。”   昔阳长公主听着他的话,原本那颗冰冷失落的心再次点燃了希望,“紫峰,你也不舍得我死的,对不对?”   “我会救你。”何王夫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昔阳,你得把十六凤图给我,它对你已经无用了,不如交由我来破解。”   何王夫一句话,再度将昔阳长公主打入谷底。   昔阳长公主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我还天真地以为你是真心要救我,原来,你是为了十六凤图。”   何王夫道:“要救你,也要十六凤图。”   昔阳长公主冷冷地望着他,静默。   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切交谈,都落在了旁人的耳朵里。   此时此刻,二人所在的铁牢之后,有人正将耳朵紧贴着墙面,聆听着一切动静。   “怎么样,小听?”苏惊羽望着贴在墙面的君听,问道。   今日宴席结束,原本要回府的,哪知女帝陛下又有传召,将她和尹殇骨都喊来了,当然,也顺便带了贺兰尧。   她也是才知道,此刻所在的密室,与长公主所在的铁牢,竟然只有一墙之隔。   铁牢为何要与密室连在一起?对此,女帝陛下给出了解释。   十几年之前,杨绝顶还在的时候,曾被人陷害入狱,女帝明知他被人构陷,却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她虽身为天子,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包庇,便将杨绝顶打入铁牢,以显示出她的公正,但私底下,却让人修了一条密道与密室,直通杨绝顶的铁牢,这么一来,便能随时来见杨绝顶,还能掩人耳目。   后来杨绝顶被证实了清白,离开了铁牢,但密室与密道,依然还在,且,这事只有女帝与她的心腹才知道。   女帝这次故意将昔阳长公主交给王夫审问,便是为了探听他们二人私底下会聊些什么。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在九王府安插眼线,因此,无意中得知了君听异于常人的本领,听力与动物一样敏锐,是正常人的几倍之高,便在今日将她召来,窃听王夫与长公主的对话。   老九找的媳妇,竟如此不寻常。   “我听见了,何王夫想要帮长公主逃狱……”君听将自己听到的所有内容简略地叙述了一遍,随即提出了疑惑,“母皇,十六凤图是什么?”   “十六凤图?”尹殇骨神色微变。   女帝同样目光一沉,却没有给出解释,只道:“继续听他们说什么。”   君听见此,不再多问,继续认真聆听隔壁的动静。   苏惊羽将尹殇骨与女帝的神色看在眼中,不禁对君听口中的‘十六凤图’产生了好奇。   从没听说过这东西,但观女帝与尹殇骨的神情,这东西显然不简单。   十六凤图,字面上的理解,应该是一张绘画着十六只凤凰的图画?这当中会有什么奥秘……难不成是藏宝图?   与此同时,铁牢之内——   “若是我不给你十六凤图,你还会救我们?”昔阳长公主望着何王夫,面上无喜无悲。   何王夫静默了一瞬,随即道:“你不给我,我也会救你。但我真心奉劝你一句,那东西你留着无用,你是无法探索到其中奥妙的,不如给我,一旦我探索到了它的秘密,也不吝啬跟你分享,总比你留在手里当个废品来得好多了吧?”   这一边的何王夫才说完话,另一头,君听将所听见的内容完整地复述给其余的人听。   女帝的脸上无甚表情,目光却十分冰凉,“决不能让王夫得到十六凤图的消息,你们这几人,谁功夫最好?冲出密道,将昔阳给我劫过来,并且要赶在何王夫发现这个密室之前,毁掉密道。”   苏惊羽听着女帝的语气,少见地有情绪波动,看来事情有点儿严重。   于是乎,她开口道:“陛下,微臣去。”   “好,你若是办成了,你可以向朕提出一个要求,只要朕能办到,尽力满足你。”   “陛下不用这么客气。”苏惊羽说到这儿,蹲下身,从裙摆撕下一块衣料,拿来蒙面。   尹殇骨见此,道:“我也去。”   “不用。”苏惊羽身后,沉默了许久的贺兰尧道,“我和她去,十拿九稳。”   说着,便效仿了苏惊羽,将衣料撕下来遮了脸。   女帝则是走到了墙角,伸手在墙上某处位置按压了一下,只听‘笃’的一声,密室便开了一个小门,正是通往铁牢的密道。   苏惊羽同贺兰尧进了密道的入口。   眼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尹殇骨转头问女帝,“母皇,十六凤图怎会落在姨母的手上?”   “谁知道。”女帝眉头蹙起,“听昔阳的口气,显然不愿意说出来,这兴许是她最后的活命筹码,她如今也不相信王夫,应该不会轻易说出,我们不能让王夫知道十六凤图的消息,否则,我们与他同时派人去拿东西,谁的人先拿到还说不定呢。”   尹殇骨点了点头,“母皇要和王夫继续演着相敬如宾的戏码,便不能对他动粗,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何家的势力会蠢蠢欲动。我们不能明着对他下手,那就只能跟他抢了。”   “所以朕才让苏惊羽他们去劫人,并且一定要毁掉密道,不能让王夫发现密室所在,事后他若是问起来,朕有办法扯个谎忽悠他。”   ……   “阿尧,应该就是这里。”苏惊羽二人到了密道的尽头,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气味,苏惊羽伸手触摸头顶上方,是一块地砖。   打开地砖,应该就是铁牢了。   下一刻,她能清楚地听见头顶响起的人声,正是来自于长公主。   “你先救我出去再说罢。你方才说了,即使我不给你十六凤图,你也会救我,那么你先兑现你的诺言,出去之后,我考虑一下是否要将东西给你。”   “昔阳,是不相信我会救你么?”何王夫轻叹一声,走到了长公主身前,替她将捆着她手脚的绳索解下。   “也罢,是我亏欠了你,我就先将你送出去好了,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你自己好好过日子,最好从此隐姓埋名。”他正说着,忽听身旁传来一声炸响,似是地面被人轰开的声音响起,他当即转过身,看到的便是两道人影从地面之下一跃而出,而后直接朝着他冲来。   他顿时一惊。   铁牢底下竟能蹦出两个人来?   他还来不及去看那密道入口,其中一个白衣人已经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   对此,何王夫自然是选择了还击。   昔阳长公主身体虚弱,并无抵抗之力,苏惊羽便趁着何王夫与贺兰尧交手的时候,将长公主揪起,拽着她到了密道入口,沉着嗓子道:“公主,我们是来救你的,跟我们走。”   她刻意改变了声音。   长公主果真没认出她来,也懒得反抗。   在她看来,何王夫已经信不过了,这两个忽然出现的人是谁,她虽不知,但……应该也不比何王夫危险。   左右可能都是绝路,她却不想选择何王夫这条路了。   而她的不反抗,在何王夫看来,倒真像是她的人前来营救她。   她手下的人,哪来的本事,竟能将铁牢底下打穿一条密道通向外界?   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想追上去,奈何跟他动手这个人实在太难缠,以致于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昔阳长公主被带走,钻进了密道。   “站住!”他低斥了一声,避开了贺兰尧的一击,要去追苏惊羽二人,可下一刻,贺兰尧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胸膛飞出一脚。   何王夫被这一下蹬地后撤了好几步,贺兰尧见此,迅速转身,跃进了密道里。   何王夫疾步上前,二话不说也跳了进去。   这密道刚入之时空间较大,往后一些便是略窄却有着足够的高度,只需弓着身子便可以迅速走过。   “他追上来了。”听着身后的动静,贺兰尧朝着身前的苏惊羽道,“你走前头,我断后。”   说着,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但由于密道里头没有光线,何王夫便只能用耳朵听,听着前头二人的动静,便知晓自己快追上了。   听着身后的动静,贺兰尧走过了一处土块稍稍凸起的地方,唇角轻勾。   此时,姓何的与他的距离应该不超过一丈了吧?   他又刻意慢了一些,让身后的何王夫愈来愈近。   越过了那凸起的土块行了两步,贺兰尧倏然回过身朝着那凸起的地方打了一掌,掌力之大几乎用了他如今的八九成功力,而后在那掌打出去之后,他足尖离地,在窄小的密道中一个旋身,身子与密道几乎成了平行,一脚踏上了已经走近的何王夫的肩头,稍稍使劲一踩借着这股力便如箭一般穿过了密道——   “轰——”身后约莫三四丈的地方,响起了一声轰鸣,而后便是土块塌落之声不绝于耳。   他将何王夫当成了踏脚石,倒霉的自然成了何王夫。   而他本人,已经脱离了土块塌落的区域。   何王夫被掉落的土块渣子呛得直咳嗽,被贺兰尧踹了一下肩头,他便是直接无力地向后一倒。   他低咒一声,稍稍平缓过后,想要起身,却撞上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那是……土。   将手伸到身前摸索,手掌触及的地方都是土壤,而他这般摸索着,竟然找不着空隙了。   也就是说——密道在这儿被堵死了?   劫走昔阳的神秘人,竟是用那块凸起的地方为借力点直接将密道周边的土层都轰塌了,土层塌落下来便直接将整个密道都封死了。   这一处的土层塌落势必会殃及好几丈之外,而那人故意放慢了脚步,就是想让自己追上来,等自己与他的距离近了,他好借着自己当踏板,在密道堵死之前脱身了。   他那么一借力该是飞出好几丈远了,根本就不会被塌落的土殃及到一点。真是——阴险可恶至极!   ☆、第356章 做贼一样   这一头何王夫在低咒着,而密道的另一头,昔阳长公主任由身旁的蒙面人带着她走,有气无力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长公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苏惊羽悠悠应了一句。   “方才我好像听到了密道坍塌的声音。”长公主道,“是你们将密道给毁了?”   “不错,只有毁掉密道,何王夫才无法追上来,长公主不用担心再次落在他的手里。”   “刚才那一声响不小,密道塌了,他会不会受伤?”   苏惊羽闻言,不咸不淡道:“长公主竟还有心情考虑他会不会受伤,当真是被虐傻了么?密道塌了,他兴许会被掉落的土块砸到,至于受伤程度如何,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他受点儿伤,你这心里会不会痛快一些?”   昔阳长公主闻言,不冷不热道:“他受伤我有什么好痛快的,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苏惊羽:“……”   “方才我就在想,若是那密道塌了,能将他压死活埋,倒也不错。”昔阳长公主冷声道,“活着不能与他一起过日子,死了葬在一起,也挺好。”   苏惊羽撇了撇嘴,“放心吧,他也蹦跶不了太久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昔阳长公主立即转头看她,“什么叫蹦跶不了太久?你究竟是何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长公主的问题太多了,我拒绝回答。”苏惊羽说着,抬眸看前方,“到了。”   前头正是密道的出口,也是密室的入口。   昔阳长公主也察觉到密道由黑暗转变为亮堂,朝前看去,前头正开着一道小门,门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   在这守卫森严的铁牢中,竟有人能悄悄掘一条密道,且还不被发现,当真是本事不小。   走出了密道,昔阳长公主抬头的那一瞬,目光霍然一紧。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人,正是她的皇姐,当今女帝。   原来,刚才那两个从何王夫手中把她劫来的神秘人,竟是女帝的人?   她就知道那两人不会是好心救她,现在看来,她是离开了一个火坑,又掉进了另一个火坑。   “我方才还在想,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守卫重重的铁牢下掘一条密道,原来,是皇姐掘的呢,也是,在皇姐自己的地盘上,没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昔阳长公主故作镇定地开口。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底,今日凶多吉少了。   但,她依旧不想在女帝面前低头。   “昔阳,被最重要的人背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女帝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毫无起伏。   而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让昔阳长公主恼了,“你将我劫过来,就是专程看我笑话来的么?!”   “对,朕就是在看你的笑话。”女帝颇为直接地承认,“难道你自个儿觉得不可笑?”   “你……”昔阳长公主怒从心起,扬手想要抽打女帝。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她也不在意多一条大不敬的罪名,这一巴掌,早就想抽了。   然而,她自然没能抽成,手在半空中便被尹殇骨擒住了。   “姨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暴脾气?我若是你,就和母皇认个错,试图求得母皇的谅解,没准母皇心情一好,就免了你的死罪。”   “做梦!”昔阳长公主冷笑一声,“我死都不会求你的!”   “昔阳,你就这么想死么?因为一个男人的背叛就寻死觅活,你窝不窝囊?堂堂鸾凤国长公主,却活得如此卑微,朕都替你觉得丢人。”女帝冷眼看她。   “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昔阳长公主斥道,“若是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如何?若是杨绝顶算计你、利用你、背弃你,你会怎样?!”   “朕绝不会像你一样寻死觅活。”女帝面无表情道,“这就是你我二人最大的区别,如你这样为了男子要死要活的性格,难成大器,骨子里太过卑微,没有一点儿皇家的风骨,朕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同情你,可怜你。”   “你闭嘴!”   “看在你如此可怜又可悲的份上,朕给你一条生路,说出十六凤图在哪儿,朕就放了你。”   “我就不说又如何?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死也不说,你们就慢慢找去吧,找死你们!”   “……”   气氛很快便僵硬了。   “陛下,你不应该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苏惊羽适时开口,提醒女帝,“王夫恐怕会让人来掘密道,那密道只被堵住了中间的几丈,若是多叫几个人来挖,个把时辰就能挖到这儿了,您现在必须马上派人来将整条密道封死,要封得颇为牢固才行,这么一来,王夫派人来掘,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爱卿所言有理。”女帝淡淡道,“殇骨,你去找人来填密道,至于其他人,从另一道门离开罢。”   苏惊羽一听这话,便了解了女帝的意思。   女帝要说服长公主交代十六凤图的下落,而这么机密的事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因此,其他人得回避。   “微臣告退。”苏惊羽道了这么一句,便带着贺兰尧与君听,从另一条密道离开。   这密室原本就设计了两条通道,一条通向铁牢,另一条,通向御书房。   这么一来,他们从御书房进,最终又从御书房出来,旁人看见了,也不会多疑。   几人出了通道,回到御书房内,尹殇骨道:“你们先行回去罢,今日的事儿,多亏了你们在。”   “这倒是没什么,最大的功劳还是小听,若不是她有着野兽一般的听觉,何王夫与长公主的谈话可就没人知道了。”苏惊羽低笑一声,装作不经意道,“对了殇骨,那十六凤图是什么东西?之前好像没有听说过,方才看你与陛下的神色,这东西很重要?”   “是挺重要。”尹殇骨点了点头,随即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苏惊羽,“惊羽,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关于十六凤图,你可别去探索,其他的事儿你好奇也就罢了,但这事你最好忘记,事关皇家机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看母皇的脸色,你就应该知道了。”   苏惊羽闻言,笑了一笑,“好,明白了,我不过问。”   言罢,她转身,朝御书房外走去。   离宫的路上,君听朝苏惊羽提出了疑问,“羽姐姐,你对三公主说的话是真话么?你当真对那十六凤图不感兴趣?”   苏惊羽朝她笑了笑,“为何这么问?”   “总觉得你没那么老实。”君听道,“人往往就是如此,有些事,旁人愈是不让你管,你便愈是好奇,愈想管,因此,你答应三公主不过问这事,只是忽悠她的吧?”   “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不老实。”苏惊羽抽了抽唇角,“小听啊,你这次的直觉倒是真的错了,最初听到的时候,我是有点儿好奇,但殇骨提醒我的时候,我便想,若真是皇家机密,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若是牵扯其中,兴许会有麻烦,想了想,还是不去管最好,毕竟我不会在此地久留,皇家的那些事,我没兴趣。”   若是藏宝图,她或许还会有些兴趣。   但,这世上哪会有那么多宝藏?   随随便便从他人口中听到一幅画就以为是藏宝图,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你竟然没兴趣……”君听悠悠叹息一声,“我被召来皇宫这事儿,邵年是知道的,回去后,他一定会询问我入宫做了些什么,我会实话实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对这东西感兴趣的。”   “那就让他探索去吧,他是女帝的亲儿子,女帝总不会处罚他的,而我不一样,我是臣,我若是违背圣意,那可就是麻烦上身了呢,这事儿你们自己琢磨去吧,别扯我进来。”苏惊羽漫不经心道。   君听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   紫央宫中四处充满着沉静的光辉。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装潢华丽的内殿里,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倚靠着身着明黄色裙装的女子。   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陛下,王夫求见。”   女帝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慵懒,“请王夫进来。”   宫女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何王夫踏入寝殿中,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陛下,昔阳长公主被人劫狱,是我看管不周,请陛下责罚。”   “什么?”女帝似是吃了一惊,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昔阳被人劫走?守卫那么森严的铁牢,怎么会被劫走?”   “说来可气,这劫走昔阳的人也不知是何方牛鬼蛇神,竟能从外面挖了一条地道直通铁牢,我才审问了昔阳两句话,便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劫走,劫她的人功夫太强,我敌不过,便追着他们也跳进了密道,哪知,才追到一半,他们将密道都轰塌了,我还未反应过来,密道已经被封死了。”   “岂有此理!”女帝声音骤冷,“真是猖狂,在朕的地盘上动土,你马上掉一批侍卫,去将那密道掘开,看看到底通往哪儿。”   “这……”何王夫犹豫了片刻,道,“已经派人去掘过了,但土质太硬,掘得吃力,且,我也不知那密道究竟该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去挖,兴许他们在劫走长公主的时候,已经将整条密道封上了,陛下,我怀疑这天牢中有奸细,若非如此,哪能那么容易掘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地道?”   “朕也怀疑有奸细,若是外人,哪会晓得天牢的地形。这样吧,排查奸细的事儿就交给你,昔阳逃脱一事,你也别太自责。”   “是,我一定尽力为陛下找到奸细。”   ……   何王夫离开之后,屏风后走出一人,“母皇演戏的功夫可是愈来愈好了。”   “朕也不轻松呢,跟何王夫演戏,是最累的。”女帝伸手揉了揉眉心,“你那昔阳姨母嘴巴着实太紧,无论朕如何劝说,她都不愿意交代十六凤图的下落,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很显然,是想气死我。”   “姨母还真是硬气,宁死也要气母皇。”尹殇骨摇了摇头,“原本想着,惊羽鬼点子多,兴许有主意让姨母开口,可十六凤图毕竟是我们尹家的机密,若是将她牵扯进来,对她无益处,考虑之后,我还是劝说她不要掺和进来。”   “她一个外人,自然不能掺合进来。”女帝道,“朕再想想办法。”   ……   是夜。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两双靴子上。   贺兰尧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起了身,给苏惊羽掖了掖被角,而后,悄无声息地下榻。   打开房门,望着前头几丈之外树下的人影,他迈出了步子。   “殿下,我们为何要跟做贼一样?”树下的乌啼等人眼见贺兰尧走近了,问道,“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让惊羽姐姐知道的?”   “没什么大事。”贺兰尧淡淡道,“夜探长公主府。”   ☆、第357章 你这样很变态   “夜探长公主府?”乌啼怔了一怔,随即道,“殿下是要去找什么东西么?那为何瞒着惊羽姐姐?”   “因为你惊羽姐姐对这东西没兴趣,且,她答应过朋友不掺和此事,为了不让你惊羽姐姐失信于人,我自然不能叫上她了。”贺兰尧悠悠道,“不过,她没兴趣,我有兴趣。”   乌啼:“……”   乌啼身后,月落道:“殿下想找什么?”   “应该是一幅画,去了再说。”   ……   金乌落下,明月高挂,位于帝都城南的长公主府今夜的守卫比往日里多了一倍不止。   昔阳长公主虽然以谋逆之罪入狱,女帝陛下却并未将她的府邸查封,反而加派人手守卫,这不得不让人疑惑,却也不敢妄自揣测。   守卫们没有了平时的窃窃私语,往日里偶有几个喜欢打瞌睡的今晚也打起了精神,所有人如雕塑般屹立不动。   四处灯火通明,寂静的夜,耳边最清晰的便是那细细的风声。   “唉——”在这寂静的夜,府前的榕树上忽的传出悠悠的一声叹息。   极小极小的声音,没有惊动府前的任何守卫。   树上的男子皱了皱眉,有些不满这些守卫警觉性竟如此之差,悠长的目光轻飘飘地望了一眼长公主府的大门,面巾下的唇角一勾,而后——   一个深呼吸提起一口气,往府门的方向咳嗽了一声!   这次的声音那绝对是不小了。   “什么人?”府前的守卫闻声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蓄势待发。   “呵呵。”一声轻笑响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下一刻有极淡的清香窜入鼻间,片刻的功夫数名守卫轰然倒地。   动作太快,快到他们来不及反应。   “擒住他!”   “擒住他!”   此起彼伏的喊声在耳边响起,更多的人离开原本的位置朝府门前涌来,贺兰尧见此,在心底冷笑一声,转身轻轻一跃,便如魅影般融入了夜色里。   月落乌啼二人跟在贺兰尧的身后,并未落下速度。   “追!”不知谁喊了一声,大批的人朝着贺兰尧消失的方向追去。然这些守卫也不是无脑之人,那大批的人只是他们全体一半不到的数量,更多的人则是留下来死守长公主府   女帝陛下有令,在没有接到撤离命令之前,所有人每一夜都不能掉以轻心。   “原来不止我一个。”夜色中,另一颗树后走出一道身影,看了一眼贺兰尧离开的方向,再回过来看长公主府,露在黑色面巾外的墨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今夜的长公主府,真是热闹。”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长公主府外的守卫们便再次依序站好,发生了刚才的事情他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甩掉了大批守卫的贺兰尧很快折了回来,望着长公主府的方向,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贺兰尧转过身,对着身后的黑衣人道:“乌啼,当心着点。”   乌啼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窜了出去,他轻功本就不赖,从众守卫跟前掠过,众人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立刻就躁动了起来。   “什么人?”   “站住!”   “都给我安静!”随着一声大喝,长公主府的门缓缓打开,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沉着脸从府内走出,众人霎时就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平日里严厉苛刻的侍卫副统领。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给我守着。”中年男子沉声道,“陛下吩咐了……”   他话还未说完,一道矫健的纤细黑影便从他身后掠过,众人只觉得黑夜中有一抹利器的寒光闪过,心下一惊。   中年男子眼中有厉色闪过,迅速转身一脚踢开了来人的匕首,欺身上前伸手便扣住了来人的肩膀。   众守卫定睛一看,他们的管家仍然好好地站在原地,而他的右手正擒着一黑衣蒙面人。   那人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黑色夜行衣裹着清瘦的身板,即使被人制住也不见他眉眼间有慌张之色。   中年男子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揭他脸上的面巾。   乌啼见此,头迅速朝后一仰,避开了那只大手,而他越是闪躲,男子便越发好奇他的身份,扣着他肩膀的右手一个用力便让将她挣扎的力道化去,左手向他的面巾袭去。   电光火石之间,从黑夜间飞出一支飞镖,伴随着细小的破空之声朝男子飞去!   中年男子显然是察觉到了,收回袭向乌啼的手,欲侧身避开,而不等他有动作,被他制住的乌啼倏然腾出了自己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掐住了他的脖子!中年男子一惊,空着的左手朝乌啼那只手袭去!   “哧——”利物穿过皮肤的声音响起,中年男子的眼睛瞪若铜铃,伸出的左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高大的身形轰然倒地。   是月落在暗处用飞镖袭击了男子。   乌啼挣脱了束缚转了个身便要逃离。   这一切只在片刻之间,所有的守卫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副统领已倒在了地上。   “大胆狂徒!抓住他!”   随着离乌啼最近的一个守卫的喊声响起,大把的人向乌啼蜂拥而至。   乌啼只是往前跑了一会儿,见那群人追了上来忽然便是回过身,迅速捡起了先前被踢落在地上的匕首,看着蜂拥而来的人群就迎了上去。   原本来捉他的只有一部分人,仍有一些人死守长公主府,然而他们没坚持多久,眼见倒下的人愈来愈多,剩下的人便只能往前冲。   下一刻,月落也现身了,帮乌啼分担了一部分敌人。   长公主府前,乱成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轻盈的身影从躁动的人群上空闪过,直接翻过了长公主府的高墙。   “追,绝不能让那贼人逃了!”贺兰尧刚落地不久,便听到高墙外的守卫怒号森森。   他听着身后的躁乱,勾了勾唇。   看来月落乌啼已经脱身了,这些侍卫,当真是酒囊饭袋。   灵敏地避开长公主府内的守卫,贺兰尧向着书房摸索而去。   夜色中,他的身形极快,所过之处没有惊动任何的守卫,然就在他快要接近书房时,另有一道敏捷的黑影从他眼前迅速闪过。   什么人?   贺兰尧眼中冷光一闪,望着前头那道人影,将挂在腰际的鞭子取下,朝着前头那人甩了过去。   他平日里不太爱用兵器,大多喜欢银针一类方便携带的暗器,然而,暗器为一次性使用物品,考虑到今夜的敌人太多,用暗器未免浪费,便携带了长鞭,他所擅长的兵器之一,伤起人来,杀伤力可是不小。贺兰尧的动作快,对方的反应倒也不慢,夜色中隐约可见前方的人一个旋身,伴随着他的身影有一抹寒光闪过,直击那袭去的鞭子。   贺兰尧见此,勾唇一笑。   他所用的鞭子岂是凡品,不是一般利器可以割断的。   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料到贺兰尧会甩鞭子,手中的匕首对那鞭子造不成伤害,索性不再考虑,直接收了匕首,右手拽住长鞭的尾端,狠狠一扯!   这样的动作是贺兰尧没料到的,方才见对方走的急切,这会儿竟是不急着离开反而跟他的鞭子较上了劲?   贺兰尧眯了眯眼儿,与和对面的人互相拉扯了起来。   对面的人显然也是个不服输的,竟也停留下来和他杆上了。   黑夜中的两人皆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蒙面,互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正在二人拉扯间,南面的方向忽然大亮,正在拉扯鞭子的二人同时抬眼去看,只见大批的守卫举着火把朝他们这方向奔跑过来,二人同时怔了一下,接着很有默契地一同转身运起轻功便跑,奔跑之余还都不松开手中的鞭子。   二人一路向北面飞奔,直到看到一座废弃的宅子,而背后也没有人追来,这才停了下来。   贺兰尧见对面的人依旧拽着他的鞭子尾端不松开,冷笑一声,将内力汇聚于掌心,透过鞭子传递到那人的掌心上。   正对面的黑衣人只觉得虎口一麻,不由得松开了些力道,贺兰尧趁此机会,稍一使劲便将鞭子收了回来。   “轻功倒是很好,内功实在是弱。”贺兰尧悠然开口,“早知道你内功只有这么点儿水平,我就不跟你拼力气了。”   他高估了对方的本事。   起初看对方速度敏捷,身形轻盈,还以为也是个厉害高手,却没想到,对方也就只是速度上厉害而已,真要比内功,只能算一般水准。   不过轻功好的人,逃跑的时候,一般人通常追不上。   “我的敏捷是天生的,因此,为了不浪费这天赋,我练武便只练速度,至于内功心法,被我疏忽了。”对面的黑衣人不紧不慢道,“你的速度比我只快不慢,内功我又及不上你,跟你动手一定是吃亏的,但我想,你不会跟我打斗的,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儿,与我耗着,岂不是浪费时间?”   贺兰尧听着对方的声音,眉梢一挑。   原本还没认出来,因为对方一直静默,这回听到声音,竟然……是熟人。   且,还是个非敌非友的家伙。   他呵呵一笑,“老狐狸,我们又见面了,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么?”   “听出来了,但又如何?即便我与你打招呼你也不会跟我问好的,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杨绝顶说着,摘下了蒙面的黑巾,“似乎我们每次的碰面都不太愉快。”   “你这个人原本就让人愉快不起来。”贺兰尧道,“要我不动手,可以,说说你今夜来此的目的,该不会,与我一样罢?”   杨绝顶闻言,并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自然是做贼来的,我要找十六凤图,你也是?”   “果然,目标一致。”贺兰尧的眸光里似有笑意浮动,“老狐狸是怎么听到这个消息的?”   “我时不时会去关注邵年的动向,你也知道我轻功好,悄悄潜进九王府不是难事,我也是无意间听到邵年和小听提起这事,我才来夜探长公主府。”杨绝顶说到这儿,沉吟片刻,又道,“十六凤图……若不是听小听提起,我都快忘记这个东西的存在了。”   贺兰尧问道:“这东西究竟有多重要?”   杨绝顶闻言,挑了挑眉,“怎么?你不知道么?你连它的意义都不晓得,还要大半夜的来找?”   “我闲得慌,一时好奇前来探索,可以么?”贺兰尧给了一个敷衍的回答。   他的确不清楚那东西的奥妙,之所以要来寻找……当然有他的原因。   杨绝顶听着贺兰尧的回答,便知是敷衍,却也没再追问,只是笑道:“十六凤图是那张画的本名,但若是更具体地来说,应该管它叫……藏宝图。十六凤图本身就蕴藏着宝藏。”   贺兰尧闻言,并未提起多大的兴趣,“藏宝图?”   竟然还真的给小羽毛蒙对了。   苏惊羽之前跟他随口说了一句:十六凤图听起来就觉得挺有档次,该不会是什么藏宝图吧?   可随后,她自个儿又否定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宝藏,还是莫要异想天开了。   可事实证明,她随意的猜测,竟是对的。   宝藏……说白了就是一堆钱财珠宝,对于这些,真是让他提不起多大的兴致。   “为何我一说是藏宝图,你反而没有兴致了?”杨绝顶将贺兰尧的神色看在眼中,有些失笑,“你对金钱,没有一点儿渴望?”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说不爱财,未免有些虚伪了,我只能说,不热衷。”贺兰尧的声线清凉如玉石作响,“自我年少时就明白了,钱财这个东西很重要,钱财可以支撑起许多人脉,达到许多目的。富裕和贫穷,是两个极端的比较,有人说钱乃身外之物,但如今的世态所告诉我们的道理便是:富裕走遍天下,贫穷寸步难行。”   说到这儿,他又轻嗤一声,“不过,我如今也算是家财丰厚,因此,不太重视财物了,我又不是君祁攸那样的见钱眼开,满身铜臭。”   杨绝顶听得笑了,“不爱财物与名利,那你重视的是什么?”   贺兰尧毫不迟疑地回答:“自由、以及夫人。”   杨绝顶:“……”   “年轻人,心态不错。”杨绝顶道,“虽然你是月恒与贤妃所生,但你原本也有皇子的身份,以你的睿智和手段,是可以谋夺帝位的,看来你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出云国的皇帝,我一直看不太顺眼,也曾有过弑君的念头,但,仔细想想,皇祖母对我的照顾,足以弥补皇帝对我的无情。”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一沉,“若干年后,皇祖母不在了,我不介意……送皇帝归西。”   杨绝顶望着贺兰尧的目光,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看似冷情,却也有情。   与他亲近的人,他十分有情义,而与他毫无瓜葛的人,他又十分无情。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去找十六凤图罢。”杨绝顶说着,转身先行,步履轻慢,边走边道,“说起这十六凤图,是当今女帝的祖母留下的,女帝的祖母在世的时候,偏心昔阳长公主,对女帝倒是不算喜爱,因此,她走后便将十六凤图悄悄给了昔阳长公主,让长公主千万不要对外宣扬,以免惹来旁人的觊觎,这世上热衷宝藏的人太多,藏宝图的消息一旦泄露,对长公主毫无好处。”   贺兰尧闻言,漫不经心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无意中知道的,并且,当时的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事,也不知长公主人品如何,只觉得这是长公主与太皇太后的秘密,我没有必要去干涉,且,以昔阳长公主的智力,我并不觉得她能从十六凤图里探索到什么,果然,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有收获。”   杨绝顶说着,忽然自嘲一笑,“现在想想,我从前还是太善良了,若是当初我能设法拿到这图纸,也不至于被姓何的打压,说句不谦虚的话,我认为自己的头脑比长公主好使多了,我若是解开十六凤图的秘密,拥有了一个宝库……”   “那今日坐在王夫位置上的就是你了,是么。”贺兰尧接过话,语气不冷不热,“错过了便是错过,还想什么当初,醒醒吧,你依旧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一只穿梭于黑暗中的老狐狸。”   杨绝顶:“……”   这个年轻人,有时候说话太直白,真令人听得不爽。   “十六凤图的事,被我当成书页一样翻过去了,之后久久不曾再想起,也无人提起,想必是因为那张图失去踪迹太久,被人遗忘了。”杨绝顶笑道,“但现在我想起了,以长公主的性格,她应该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有意义的地方,这是她一贯会做的事,比如,她将何紫峰送她的玉佩藏在枕头下,将何紫峰的头发藏在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将何紫峰吃东西不慎磕落的牙齿埋在他们幽会的树下……”   贺兰尧听着杨绝顶的话,额角微微耸动:“你为何什么都知道?连他们相处的细节都要记下,还记得如此清晰,你这样很变态。”   ☆、第358章 一场恶战   “这怎么就能算变态了?不瞒你说,当我得知他们二人背着女帝私会时,我所想的便是要收集证据,因此总是盯着那二人的举动,我看在眼中,却没有人证物证,我一直以为女帝被瞒在鼓里,我想,以她对何紫峰的宠信,我口说无凭,她不会信我。”   “即使你口说无凭,她也会信你,且,也许她比你更早知道,你以为女帝对王夫的宠信是真的么?只不过是做戏而已。”贺兰尧语调悠然,“原来你年轻的时候如此没有自信。”   杨绝顶:“……”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圆滑狡诈。你们现在叫我老狐狸,是因为我经历得太多,早已不复最初的纯良,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好,心地也好,因此被人欺负打压,很正常。你说得对,我年轻时没有多大自信,我一度以为女帝更看重王夫,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难怪你在宫中混不下去。”贺兰尧毫不客气地贬损,“在弱肉强食的宫中,不争不抢就是死路一条,阴谋诡计是活下去的必备武器,你年轻时若有现在的圆滑,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   “为何你说话总是那么难听,从不会安慰人?”杨绝顶磨了磨牙。   “我会安慰人,但我只会安慰一个人,除了她以外的,我不会安慰,甚至有时还会落井下石,因此,你最好别将你的悲惨经历告诉我,来指望我安慰你。”   贺兰尧此话一出,杨绝顶顿时噤声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   直到二人临近了书房,贺兰尧才开口,“昔阳长公主将东西藏在这儿的可能性多大?”   “可能性不大。”杨绝顶道,“书房,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但若是长公主藏东西,应该不会藏在这儿。”   “你从前盯着她那么长一段时间,你认为什么地方对她而言比较有意义?”   杨绝顶思虑了片刻,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贺兰尧:“……”   ……   二人一路避开了长公主府的守卫,杨绝顶领着贺兰尧到了府中的花园之内。   夜里花园是没有人看着的,只因没有看护的必要,除了花草树木,便只有小亭。   “老狐狸,这片花园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贺兰尧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下四周,问道。   杨绝顶道,“早些年,王夫与长公主幽会的地点便是此处,然而,他们十分谨慎小心,掩人耳目,公主府内只有一个大门,王夫却没有走过,却还能出现在这花园中,你想想,什么原因?”   贺兰尧几乎不用思考:“这片花园,应该设有一个机关密道?”   “聪明。”杨绝顶笑道,“找找吧,也许会有什么收获呢。”   “找?”贺兰尧斜睨着他,语气幽凉,“难怪你这么好心将我带来。”   按理说,他们二人的目标一致,杨绝顶应该费心思将他甩开才对。   但杨绝顶并没有,而是颇为大方地跟他分析了一番,随后将他带到这个地方来。   其原因只有一个:帮忙找机关。   老狐狸对机关一类的一窍不通,这才想着找他来协助么?   “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杨绝顶轻叹一声,“你也知道,我探过你的底细,发现你对机关术颇有些研究,你但凡在某个地方落脚,都会设一些机关,因此,或许你能找到设在这花园内的机关,对于你的本领,我还是信赖的。”   “呵。”贺兰尧嗤笑一声,“信赖我的本领,想找我破解机关?那你想过么,也许我找到了机关,找到了十六凤图,你连碰到此图的机会都没有,你抢得过我么?”   “我当然是抢不过你的,但,我能说服你。”杨绝顶表现得镇定自若,“我之前已经试探过你的态度,你对金银财宝的兴致不大,因此十六凤图对你而言意义不大,你只是好奇,若是你得到了这此图,我可以拿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来与你交换,你多半愿意。”   贺兰尧淡淡道:“这么有信心?”   杨绝顶笑道:“有七成的信心。”   “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了。”贺兰尧轻挑眉梢,“你对宝藏很感兴趣?”   “感兴趣。”杨绝顶颇为直接地承认,“这个宝藏可以给我带来极大的帮助,我必须感兴趣。”   贺兰尧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老狐狸,果真是老狐狸。   ……   一夜转瞬即过。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入目是一片光亮。   她微微侧头,贺兰尧静谧的睡颜映入了她的眼帘,耳畔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唇角扬了扬。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魅人的凤眸此刻依旧是闭着的,然而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睫轻轻颤动,似是要醒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兰尧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苏惊羽的脸庞,面上瞬间浮起了笑意。   “小羽毛,昨夜睡得可好?”   “当然了,我的睡眠一直挺好。”苏惊羽挑了挑眉,“时辰不早了,起吧。”   贺兰尧轻挑眉梢。   小羽毛果然不知他昨夜出去了。   她答应过尹殇骨不掺和十六凤图的事,但是他可没有答应。   要不要将昨夜的事儿说出来?   恐怕会挨骂。   还是晚点儿再说,找个她开心的时刻说,兴许不会挨骂。   贺兰尧如此想着,笑问苏惊羽,“今日进宫么?”   苏惊羽道:“不去,反正国师可以不上朝,昔阳长公主谋逆一事才平息,没什么其他要紧事了。”   “既然闲着,不如出去玩玩,我们已经许久不曾出门玩了。”贺兰尧笑道,“带上乌啼他们,我们去踏青。”   “好啊。”苏惊羽欣然应允。   忽的,她又想起了个事儿,“哦对了,君清夜还在我们府上呢,我们要出去玩了,是不是应该将他打发回去?”   “他想回去还是想留在府里,随他,反正这府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想怎么晃悠都无妨。”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不管他,反正不带他出去。”   ……   二人用过早点之后,便叫乌啼备上了马车。   一行人到了府门口,刚要上马车,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嘹亮的男子声音,“小羽!你们去哪儿?!”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伸手扶了扶额。   果然,他们的动静瞒不过君清夜这厮。   “小羽,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去哪儿?”君清夜奔上前来,面上的神色有些郁闷,“该不会是出游吧?”   苏惊羽耸了耸肩,“被你说对了,我们这就要出发,至于你,想回去找你大哥,还是想留在府上,都随你。”   “那你们就不能带上我一起么?”君清夜撇了撇嘴,“你们五个人,多我一个也不多了吧?”   “不带。”贺兰尧直接拒绝,“马车坐不下。”   君清夜道:“我自个儿骑马,跟在你们马车后!”   “你即便跟上来,我们也没空理会你。”苏惊羽轻叹一口气,“君清夜,你还是别跟了吧?”   君清夜闻言,瞥了一眼苏惊羽身后乌啼三人,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他们三能跟着,我不行?我比他们差劲么?别的我不说,就我这身武功,从来不拖后腿,若是遇上强盗劫匪,我……”   “呸呸呸!什么强盗劫匪啊,我们是出去玩,遇上这么些东西岂不是扫兴,你能说点儿好听的么?”乌啼白了君清夜一眼,“还有,你想知道你为何比不上我们三人么?我与月落是随从,这么些年,殿下已经习惯我们跟在身侧,而公子钰身怀医术与厨艺,出门必带,至于君公子你,又不会烧菜又不会治病也不擅长伺候人……”   君清夜脸色一青,“乌啼,你是不是想打架!”   乌啼闻言,不慌不忙道:“打就打,怕你不成?”   “你们两都给我消停!”苏惊羽呵斥一声,“上路了!至于君清夜,我们无权干涉你的自由,你自便罢。”   苏惊羽说着,转身率先上了马车。   脑海中响起君祁攸卧病时说的那些话,以及他藏在枕头下的遗嘱,她便觉得有些头疼。   “过去那些年,我确实对二弟太过放纵了,我以为君家有我也足够,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管生意,可以只做个闲人,但我没有料到,我的生命忽然就所剩无多。现在开始管束他,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了。”   想起君祁攸说这番话时的无奈,她不禁叹了口气。   以君清夜如今的心性,君祁攸想要管束他,当真难。   君清夜总这么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以后君祁攸若是不在了,君清夜怎么扛得起君家的家业?   她对他态度冷漠,也是希望他能早些死心,早些回家干正事。   可偏偏答应了君祁攸不能将遗嘱的事儿说出来。   真是郁闷……   贺兰尧将苏惊羽的神色看在眼中,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随后,他掀开了窗帘,朝外头看了一眼,转头朝苏惊羽道:“君清夜没跟上来。”   苏惊羽道:“那就好。”   或许是她的口气不好,他以为她生气了,这才没跟上来罢。   马车行驶了良久,方才停下。   “殿下,惊羽姐姐,到了。”   苏惊羽闻言,掀开了车帘,入目的景色颇为赏心悦目。   这次踏青的地点是鸾凤国一个较为闻名的山崖,白凤山。   白凤山之所以叫白凤山,是因为尹氏皇族的祖先曾居住在此地,并且在山头堆砌了一座凤凰石雕,后人为了纪念先祖,用白玉石打造了一座同样的石雕,放在山头,还专门派了人轮流守卫与清洁。   来参观的人甚多,但白凤石雕是不允许被人触碰的,只可远观。   这座山的景色当真很美,可用‘鸟语花香’来形容。   “阿尧,这是个好地方。”苏惊羽深吸了一口空气,“让人心旷神怡,在这儿野炊,一定很妙。”   贺兰尧见苏惊羽心情颇好,笑道:“喜欢就好,等会儿跟你说件事。”   苏惊羽闻言,顿时好奇,“什么事儿?”   然而,话音落下,她忽闻耳畔有异响,当即眯了眯眼儿。   清凉的风中,似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苏惊羽望向了贺兰尧,却见他眸光泛冷,而后右手轻抬,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银针,朝着不远处的树林射出——   “扑通”几声,是人体落地的声音。   埋伏在暗处的人被银针袭击,以致于从树上掉落下来了。   “有埋伏!”贺兰尧身后的乌啼等人顿时警戒。   “天呐,这君清夜的嘴巴还真厉害,他才说了有强盗劫匪,还真就给碰上了?”乌啼磨了磨牙。   苏惊羽道:“是强盗劫匪倒还好了,就怕不是强盗劫匪。”   是刺客,就比强盗劫匪更加难缠。   下一刻,密林之中奔出了几十来道黑色身影,携着长剑涌上前来。   对方的人数是自己这边的好几倍,苏惊羽望着那汹涌而来的人,眸光冷然,却听耳边一声脆响,下一刻一把软剑到了她跟前。   是阿尧的软剑,出门之前,他扣在腰间。   据说,原本是为了拿来烧烤切肉吃的,现在却……   要拿来切人了。   “小羽毛,这个你用。”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   苏惊羽伸手接过了那软剑,身型疾掠而出。   贺兰尧将剑递给苏惊羽之后,便从腰际取下了随身携带的鞭子,迎上了敌人的利刃。   山崖边,一场恶战。   刀剑相砍,长鞭游走,因着激烈的打斗,尘沙走石乱飞……苏惊羽只觉得心机差极了,好好的踏青被这一群混账玩意破坏,当真扫兴。   总觉得会干这事的,除了那姓何的,不会有别人了……   ☆、第359章 阿尧坠崖   她手中剑花挽过空中,收割个一个又一个敌人的性命,她的身旁,雪白衣衫翻动,贺兰尧与她靠的极近,令她觉得心安。   忽的,余光瞥见了一抹人影被人逼至了悬崖处,苏惊羽转过了头,便见乌啼正应付着三四个人,她眸光一冷,提剑上前去助他,抹了一人脖颈,却见前头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那方向竟是朝着一旁的月落而去,苏惊羽几乎没有迟疑,将他一把推开。   “小心!”   未想,月落是躲开了,可她却因着推人的力道向后退了一步,还未站稳脚跟对面的黑衣人便横剑而来,她心下一惊,后面是断崖不能再退,便只能抬剑一挡,而这番动作给了一旁的敌人机会,手中的长剑提起直接刺向她的面门,苏惊羽被逼得后退一步,后脚跟到了崖壁一个打滑——   “惊羽姐姐!”   耳边响起的是月落乌啼惊恐的喊声。   而就在苏惊羽身体往后仰的那一刻,她清晰地看见了一条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挥过来,长鞭的尾端卷上了她的腰肢,及时地勒住了她向后坠的身体。   月落乌啼见此,松了一口气。   还是殿下的反应快。   然而,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只因身侧的黑衣人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贺兰尧抓着长鞭的手稍稍使劲,想要将苏惊羽扯回来,而就在同一时,他身后也有黑衣人逼近了。   苏惊羽看得清晰,急忙喊道:“阿尧小心身后!”   然而,这样的时刻,贺兰尧已经无暇回头,明知身后有敌人靠近,却还是长臂一使劲,将吊在崖边的苏惊羽率先扯回来。   时间不等人,他若是闪避或者还击,其余的敌人便有机会去攻击苏惊羽,他在一瞬间做出的决定,便是——先将苏惊羽扯到安全地带。   苏惊羽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力度带着,从崖边回到了地面上,离山崖边好长一段距离,几乎没有风险。   而就在她抬眼的那一瞬间,看到的一幕却令她胆战心惊。   贺兰尧正将长鞭收回,顺道想要甩开身侧的敌人,可他身侧已经围了多人,长鞭只来得及甩开两三人,有一人在受到波及前,朝着贺兰尧的后背打出一掌!   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贺兰尧的身影便从崖上飞出,直直飞出崖外,坠下。   苏惊羽等人离他距离并不近,来不及阻止,更来不及接住他的身躯。   “殿下!”   “阿尧!”   苏惊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奋力奔到了崖边,伸手想要抓住贺兰尧……   然而,却连贺兰尧的一片衣角都未摸到。   眨眼之间,贺兰尧的身影已经坠落,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阿尧!”苏惊羽嘶喊着,目眦欲裂,一个倾身便想要跃下。   而就在下一刻,腰后一紧,一股力道拉扯住她,将她拖回了崖上,远离了山崖。   苏惊羽只以为会是乌啼他们,便奋力挣扎——   “别拉我!我要去找他!”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你认为他还有活命的希望么?”身后响起男子的声音,低沉又冷然。   苏惊羽听着这声音,怔了一怔。   不是月落乌啼公子钰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声音。   且……还有那么一丝久违了的熟悉。   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身后的人,一袭黑衣,蒙着脸,露在面巾外的鹰眸锐利又冰冷。   “是你把他打下去的。”苏惊羽望着眼前的人,目光中杀意毕露,“我杀了你!”   一声低吼过后,她扬起手中的软剑刺向身前的人。   而对方闪避的速度倒也很快,避开了苏惊羽那一剑之后,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物,朝着地上一扔。   “嘭”顷刻间便有烟雾从地上升起,模糊了苏惊羽的视线。   “撤!”只听那蒙面人喊了一声,苏惊羽便隐约看到周围的黑影都在这一瞬间齐齐撤离。   “想走?哪那么容易!把命留下!”苏惊羽冷笑一声,迅速冲出了烟雾,截住了两名速度较慢的黑衣人,当场抹杀。   然而,领头的蒙面人速度最快,早已经撤远了。   “惊羽姐姐,别追了!”   乌啼等人从烟雾中冲了出来,望着前头距离颇远的黑衣人,道:“现在已经追不上了,不能跟他们浪费时间,我们去崖底找殿下!”   苏惊羽咬了咬牙,转身朝着马车奔去。   乌啼等人急忙跟了上。   一行人驾着马车返回到山下,还未等马车停稳,苏惊羽便从车上跃了下来,奔了出去。   她所奔跑的方向,正对应着之前的山崖。   到了崖底,入目的尽是乱石草堆,偶有几朵野花冒出,这样的地方,人若是摔下来,几乎没有生还的几率。   苏惊羽心中升腾起凉意,一点一点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阿尧……绝不会就这样离开她的。   她不断前行,所过之处都要认真看一看,走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贺兰尧的身影,心中不禁又生出一丝希望。   这样的时刻,找不到更好,找不到,说明活着。   若是找到,反而会令人绝望。   耳畔有潺潺的流水声,苏惊羽顺着声音走,很快发现了一处溪流。   水流的速度不快不慢,然而,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较大的漂浮物,更别说是个人了。   这悬崖不足百丈,此处溪流就在崖底边上,但并不正对应着头顶上方的山崖,溪流与山崖上有较小的倾斜角度,今日风大,人从崖边坠落,不排除会掉下溪流的可能性。   即使真的掉进溪流里,也不可能没有伤害的。   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有一定的冲击力,造成内伤是很有可能的。   “惊羽姐姐,我们在陆地上没有找到殿下,他有没有可能落在水中?”乌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若是掉在水里,还有希望。”   “阿尧的水性不错,若是他掉进水中没有受伤,他一定会自己游上岸。”苏惊羽说到这儿,眸光有些湿润,“但,若是他伤了,他便没有力气游,极有可能漂流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   更糟糕的后果,她不敢去设想。   “就算殿下漂到某个角落,只要他醒了,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月落的声线中带着些许的落寞,却还是尽力安慰自己,安慰其他人,“兴许过两天,他就回来了呢……”   苏惊羽的目光依旧不死心地四处张望,倏然间,落在了崖壁上的一根树杈上,她怔了一怔。   约莫三丈高的崖壁上,枝节横生,上头挂着一条雪白的长鞭。   就是贺兰尧今日用的那条鞭子。   苏惊羽迅速奔到了崖壁下,一个跳跃而起,足尖点着崖壁到了那一根树杈上,伸手将挂在上面的鞭子取下。   跃回了地面上,她望着手中的鞭子,攥紧。   挂着鞭子的树杈,正对应着下方的溪流,兴许是阿尧在坠落的中途,甩出鞭子勾上了崖壁的树杈,借此来减小坠落的力度,减小重力会对身体造成的损伤。   “这是殿下的鞭子。”公子钰望着苏惊羽手中的长鞭,沉吟片刻道,“殿下是带着鞭子坠落的,鞭子却挂在崖壁的树杈上,必定是殿下甩上去的,按理说,这样会减小损伤,那树杈离水面不过三丈,以殿下的本事,若是真的减轻了坠落力度,应该也就受点磕碰伤才是。”   苏惊羽垂眸不语。   公子钰说的不错。   才三丈的距离,对阿尧来说,不算什么。   这么高的悬崖上坠落,在离水面三丈的地方他若是能刹住,以他的本领,最多受点皮外伤……为何他会失踪呢。   要是换成别人掉下来,她不觉得生还的可能性多大,可若是阿尧,她却相信他能生还。   他是众人里武功最好的一个,掉下来的时候手中带着鞭子,以他的能力,这鞭子绝对可以成为救命稻草。   他只要能用鞭子缠住崖壁上的树杈,就能增加一半的生还率。   可是他们依旧找不到他,是因为这中途还有什么意外发什么?   苏惊羽已经无法推测了。   但她确信,贺兰尧还在。   “惊羽姐姐,那个蒙面人是谁?”耳畔蓦然响起了乌啼的声音,“为何那蒙面人会救你?殿下坠落的时候,我看到你最快冲上去,但是来不及了,你又想要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我想去阻拦你都阻拦不急,到最后将你拉回来的,却是我们的敌人。惊羽姐姐,你认识他的吧?”   苏惊羽闻言,冷声道:“你们也认识的,贺兰陌。”   苏惊羽此话一出,身后三人微微一惊。   “贺兰陌?怎么会是他?!”   “就是他,我听得出他的声音,也能认得出他那双眼睛,毕竟也是老熟人,他一开口,我就觉得耳熟。”苏惊羽说到这儿,目光中漫上丝丝寒意,“这个贺兰陌,之前被尹清罗束缚着做了她的男宠,后来尹清罗死了,贺兰陌自然恢复了自由身。”   贺兰陌今日的行动,很显然是冲着贺兰尧来的。   贺兰尧坠崖之后,贺兰陌便放出了烟雾弹,对其他人下了撤离命令,一点儿都不恋战。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苏惊羽攥着鞭子的指节泛白,手背上的筋几乎都要暴起。   下一刻,她身旁的月落忽然便跪下,“惊羽姐姐,今日打斗,若不是我疏忽,差点儿被敌人袭击,你也就不会因为推开我而险些坠崖,殿下也就不会因为救你而被敌人袭击,都是月落的错,月落愿以死谢罪。”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苏惊羽呵斥一声,“真要追溯起责任来,还轮不到你来认错,是我抱怨天气太热要去山崖边吹风的,却没想到会被歹人袭击,若是我安分地待在原地,我们就不至于被逼到山崖边,谁也不会坠崖,这么算起来,我是不是也该以死谢罪?”   众人噤声。   “别想着怪谁了,谁都没有错,该以死谢罪的是贺兰陌,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人。”苏惊羽冷声道,“谁都不要急着认错谢罪,为了阿尧我们都不怕死,但我们无论谁死了,阿尧也不会回来的,懂么?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人。”   乌啼想了想,道:“惊羽姐姐,我们买一艘船,顺着河流去找么?”   “这片溪流也不知有多长,就我们这几人,力量太薄弱了。”苏惊羽道,“事到如今,只能求助君家兄弟。”   极乐楼的人手颇多,雇一大帮人来帮忙寻找,希望更大。   ……   一行四人很快回到了府邸。   “你们不是去踏青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君清夜眼见众人回府,不禁疑惑。   “这才没多久啊……诶,你们不是五个人一起出去的么?为何就你们四个回来了?小十呢?”君清夜没有找到贺兰尧的身影,不禁问道。   “阿尧坠崖失踪了。”苏惊羽说着,苦笑了一下,“君清夜,我真后悔不带你去。”   君清夜虽不务正业,但武功高强却是事实,君清夜的身手甚至比她只高不低。   若是今天带他去了,他们多一个帮手,何至于被逼到那种地步?   原本他们五人对上贺兰陌那一帮子人,并不会呈现劣势,但不幸的是,他们被逼到了山崖边,那种地方稍微不慎就会发生惨剧,他们并不是不能抵挡贺兰陌那帮人,只是因为意外……才让对方占了优势。   “你说小十怎么了?”君清夜听着苏惊羽的话,面上呈现惊惶之色。   “他从山崖上坠下,我们到崖底去找,没有找到人,只找到他的鞭子,他极有可能是落在了崖下的溪流里,我想请你们极乐楼的人一起帮我寻找,君祁攸开口要价多少,我都答应……”   不等她话音落下,君清夜便接过了话,“这种事情还谈什么钱!他要价个屁!我们马上回黑市调派人手,有多少人喊多少人,我们一起去找!”   ……   接下来,苏惊羽同君清夜前往黑市,乌啼等人则是负责去购买大量的船只。   到了君祁攸所居住的宅子,苏惊羽将情况与他说了,素来抠门秉持奸商风格的君祁攸这次竟很干脆地答应,并且破天荒地不谈钱。   “我这边人手能用的应该有半百,可以全派给你,这次我们就先不谈钱了,等贺兰兄找回来了,我再和他算。”   “多谢!”苏惊羽朝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小羽等等,我也去!”君清夜紧跟在苏惊羽身后,正要出门,却被君祁攸叫住。   “二弟。”   君清夜闻言,回过身,“什么事儿?快点儿说,我还要去找人。”   “贺兰尧坠崖了你那么着急,火烧眉毛地跑来我这儿问我借人去找,而我被你打断两根肋骨至今卧床,你却不问问我情况好不好?”君祁攸望着他,唇角似有一抹无奈的笑意,“我这个大哥对你而言,还没他重要?”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磨叽这个?拜托大哥,你只是断了两根肋骨而已,躺个把月就好了,好了之后照样生龙活虎的,可是小十不一样,他连人都找不到,不知是吉是凶,等我将他找回来了,我再回来看望你,给你端茶递水,就这样。”   君清夜甩下这么一番话,便追着苏惊羽的脚步去了。   两人带着五六十人去了贺兰尧坠落的崖底,分成十几个小队分别乘船,顺着溪流下游而去。   君清夜选乘了苏惊羽的船,坐在船尾四处观望,面上浮现焦虑之色,“小羽,你确定小十落水么?”   苏惊羽道:“陆地上找不到人,鞭子挂在崖壁上,正对应的下方是溪流,落水的可能性很大。”   “这溪流好长,也不知他会被水冲到什么地方去。”君清夜闷闷道,“若是我们一直找不到他……”   “那我就一直找。”苏惊羽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寻找,无论多久我都会坚持。”   君清夜又道:“那要是,找到了,却……不是活的呢?”   “君清夜,你闭嘴!”一旁的乌啼斥道,“我讨厌你这乌鸦嘴!能不能别说不吉利的话!”   乌啼气得横眉竖目,苏惊羽却十分平静,“我早就跟他相约,生死相随。”   剧透:不会有失忆情节这种狗血的梗,请安心。   ☆、第360章 寻寻觅觅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众人都噤声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的情感,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她会说出‘生死相随’这样的话,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也并不让人质疑。   “小羽,我不是乌鸦嘴,我只是设想一下最糟糕的后果,我也希望小十好,但若是不好,你当真就要生死相随么?”君清夜的神情难得的正经,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小十他怎么会允许你这么做,他在的时候将你视同珍宝,即使他不在,他也会希望你好,无论怎样,你都应该活下去才对。”   “阿尧若是不在,我就无牵无挂了。”苏惊羽淡淡道,“连个羁绊都没有,我怎么好好活下去?我现在都已经寝食难安,若是阿尧真的出个什么事,我多半是夜不能寐,觉得人生了无乐趣,与其堕落又迷茫地活着,倒不如早早地解脱。”   “你怎么就无牵无挂了?你还有亲人,还有好友,难道这些人都不能让你有一点儿好好活下去的动力?”君清夜走到苏惊羽身前,正视着她,“若是小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跟着他走了,你想过我们这些人心里的感受么?小羽,人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你也该想想关心你的人,小十不在,我也可以照顾你,他对你多好,我也能做到。”   “君清夜,你什么意思!”乌啼眉头紧拧,朝着君清夜呵斥一声,“原来你心中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凭什么认为你能代替殿下来照顾惊羽姐姐?你拿什么跟我们殿下比?你自认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君清夜闻言,瞥了乌啼一眼,“你激动个什么劲?我对小十的关心你们应该都很清楚,但若是小十不在,我更应该照顾好小羽,难道你们当真希望小羽生无可恋去殉情?我提出要照顾她,何错之有?我的确没有小十的智慧,也没有他的魄力,但我有诚意,有真心。”   “你有诚意有真心又如何?终究不能替代我们殿下!你问惊羽姐姐,她同意吗?”   “不同意。”苏惊羽在船尾坐了下来,目光望着湖面上的水流,语气平淡,“这个世上对我好的人不少,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阿尧,君清夜,我谢谢你的诚意,但是,我不接受,抱歉。”   君清夜闻言,静默片刻,才道:“没什么可抱歉的,原本就是我在痴人说梦而已。”   小羽会给出这样的答复,他并不觉得意外。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被拒绝了。   明知可能被拒绝,却还是要说出口,不藏在心中,这就是他的性格。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之间,天色已经快黑了。   然而,苏惊羽这一艘船上,并未有人提出要休息。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二公子,这天都黑了,大晚上的找人可不好找,不如歇一歇明日再继续?”   是极乐楼的人冲着君清夜喊叫。   君清夜闻言,淡淡道:“谁说夜里不好找?打个灯继续找。”   “让他们歇吧。”苏惊羽转过头,道,“我请他们来是帮忙的,不是要奴役他们,他说的对,夜里找人不好找,即使打着灯笼,光线也是没有白日里好,是人怎能不眠不休?夜里不歇,白日哪有精神?歇吧。”   君清夜闻言,便吩咐众人将船只靠岸歇息,远一些的船只,用信号烟火来提醒。   船只靠岸后,众人就近找了客栈夜宿。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极乐楼的众人们自然是睡得安好,而苏惊羽这一边的人几乎都没有睡意。   月落乌啼公子钰三人坐在桌子边集体保持着静默,苏惊羽则是倚靠在窗子边,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回想起与贺兰尧一路走来的时光。   往事历历在目,这一刻脑子里如同幻灯片一般播放着一个个画面,都是与他相处的种种。   兴许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过舒适,以致于她没有去想他不在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贺兰尧从崖底跌落的那一瞬间,她何尝不是从天堂跌落谷底?   很久以前,她独来独往,一个人照常过日子,并不感到孤寂。   但若是现在让她一个人过日子,她却……过不下去了。   人一旦投入到更好的环境中去,再回归最原始的状态,没有人能够接受。   她终于明白了那一句话的含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贺兰尧,是她生命中最奢侈的奢侈品,奢侈到可以带着进棺材。   她忽然想起他向她求婚的那一天,他将她带到一片种满曼珠沙华的花海,他说——   “我当真觉得此花很美,虽然外人都说这是地狱之花,但你曾说我过是恶魔,那么,恶魔养地狱之花,似乎也很合理呢。你说,这片花地,若干年后,作为你我的墓地可好?等以后你我都白发苍苍,便在这儿相伴也不错。”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他的——   “是很不错呢,我赞成。阿尧,你我总不会同一天入土的,万一老死了,谁先走了,就葬在这儿,剩下的那个,就与孩子们守着这片园林可好?”   “不好,那时候孩子们想必也大了,哪里还需要我们照顾?你记住,倘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无论幽冥地狱,黄泉奈何,我都会化作枯骨,与你同葬一处。当然,我不在了,我允许你继续活着。”   苏惊羽想起贺兰尧说的这句话,眼眶不禁微微湿润了。   倘若有一天你不在了,无论幽冥地狱,黄泉奈何,我都会化作枯骨,与你同葬一处。   阿尧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执子之手,无论是走向繁华人间,还是黄泉奈何。   苏惊羽蓦然觉得脸上有点儿冰凉,伸手抹了一把脸颊,摸到了冰冷的液体。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流泪了。   苏惊羽忙将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   阿尧只是失踪了,还活着呢,哭什么哭。   或许他受伤了,力气没有恢复,不能来找他们。又或者,被路过的人救了,此刻正在某一处养伤。   苏惊羽抹泪珠的动作被乌啼等人看在眼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打扰。   时间过去了良久,乌啼才道:“惊羽姐姐,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养足了精神,明早我们再继续找,你若是一整夜不睡,明日岂不是没精神?殿下若是回来,一定不想看见你无精打采的疲倦样子。”   “好,过会儿就睡。”苏惊羽应着,“你们都各自回房吧。”   乌啼等人起了身,正准备回房,倏然间,屋外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了一道男子的嗓音,“我就知道你们都没睡,正好,跟我出门找人去!”   这道声音众人并不陌生。   “老狐狸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乌啼嘀咕了一声。   “开玩笑,你们光明正大地投宿,又不是偷偷摸摸,我想知道你们的踪迹还不简单么?”随着一声话落,杨绝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苏惊羽望了过去,“老狐狸,你刚才说,跟你出门去找人?”   “是,你别看现在天黑了,我可告诉你,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失踪,白天比夜里好找,可若是换成贺兰尧,则相反,那绝对是夜里比白天好找。”   听着杨绝顶的话,苏惊羽疑惑,“此话何解?”   杨绝顶道:“因为贺兰尧身上带着十六凤图。”   “十六凤图?”苏惊羽诧异,“十六凤图怎么会在阿尧身上?”   “你不知道?”杨绝顶见苏惊羽惊诧的样子,顿时也诧异了,“难道他没跟你说?”   杨绝顶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乌啼等人。   苏惊羽也朝着乌啼看了过去。   “惊羽姐姐,这事没来得及告诉你,昨夜我们夜探长公主府,我和月落对付公主府外的守卫,殿下潜了进去,是为了找寻那图纸的下落。”乌啼说到这儿,垂下了眼,“殿下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他自个儿好奇了,你答应过三公主不去探索十六凤图,可殿下没答应啊,他不带上你,是不想让你对朋友失信,毕竟你是那么讲究信义的人,于是,趁着你睡着,他带我们去了。”   苏惊羽追问,“然后呢?”   乌啼道:“后面的事儿我们也不太了解,因为我们不曾进府。殿下出来后,只是告诉我们,他拿到了图纸,并且在途中碰上了老狐狸,老狐狸也想要图纸,但是抢不过殿下。”   “跟他抢东西哪能抢得过啊?我一早猜到了藏着十六凤图的地方,可范围太大了,我对机关术一窍不通,贺兰尧对机关方面倒是在行,我便只能将地点分享给他,他果然也不负我的期望,找到了机关所在,打开了密道,取出了图纸。”   杨绝顶说到这儿,轻叹一声,“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将图纸给我,但好在他对宝藏不感兴趣,我便试图拿他感兴趣的物品与他交换,十六凤图先存放在他那儿,现在他坠崖失踪了,我也很关心。除了你们之外,便是我最关心他了。”   话音落下,他又快步走到门外,扫了一眼附近无人,这才走回室内,朝着众人道:“十六凤图身上散发着星星点点的荧光,在白日里几乎是看不出来的,然而到了夜里,那荧光便很是清晰醒目,你们见过萤火虫么?在夜里是否清晰可见?我们现在顺着那溪流继续找,只要注意附近是否有荧光即可,能够留下一点痕迹也好,不是么?”   “竟有这回事?”苏惊羽惊诧过后,便是道,“走!我们继续去找。”   说行动便行动,一行五人迅速离开了客栈,回到了溪流边上,乘船朝着下游继续前行。   公子钰在船头放置了一颗夜明珠,便于照明前方的水路。   船只才行驶了片刻,眼尖的乌啼瞥到了溪流上的某一处,当即喊叫起来,伸手指着那一处,“快看,哪里有光!”   众人闻声,齐齐朝着他所指的方向去看,果真看见水面上漂浮着星星点点。   “对,就是那个荧光。”杨绝顶道,“划船过去看看。”   船只靠近了那漂浮着荧光的地方,杨绝顶伸手鞠了一把水,望着手掌中的点点荧光,道:“这就是附在十六凤图表层的荧光,摸上去有些硌手,像是沙子,这就是从贺兰尧身上散落下来的,说明他当真落水了。”   “就算知道阿尧落水了,我们也不能确定他的方向。”苏惊羽沉声道,“这条溪流这么长,兴许不少地方都会落下这样的荧光,我们找得到荧光,却找不到人。”   “道理是如此,但,至少有点希望吧?”杨绝顶悠悠道,“继续找,看看什么地方荧光汇聚最为集中,那么贺兰尧就一定在附近,十六凤图表层依附的荧光抠都抠不完,贺兰尧落个水,不可能将荧光抖个干净,你们知道那幅画多大么?以十分薄的布帛作画,十六只凤凰栩栩如生,在黑夜中,就是一副会发光的画卷,可惜我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收起来了。”   众人继续顺着下游寻找。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水面上游移着,气氛安静地只能听见蝉鸣鸟叫,杨绝顶觉得氛围太过冷清,便想打破这样的寂静。   “别一个个跟死了爹似的,不知道有一句话叫祸害遗千年么?”杨绝顶不急不躁道,“你们丢了贺兰尧,我丢了藏宝图,我们一样失落,正因为失落,所以才要振作,话说回来,各位,可有兴趣与我一同挖掘宝藏?”   杨绝顶一番话抛出来,并没有人理会他。   杨绝顶并不觉得尴尬,继续道:“你们都不爱财,但我想,你们对某些东西一定有兴趣吧?例如,冰山青莲?”   这话一出,他独自唠叨的场面终于被打破。   “冰山青莲?”   “美人煞的解药?”   “老狐狸,你有?”   “总算有点反应了啊。”杨绝顶不紧不慢道,“我有一株啊,就是放在一个不太好拿的地方,但我与贺兰尧说好了,一手交青莲,一手交凤图。”   “我们这边已经没人中美人煞的毒了。”乌啼冷静下来后,轻哼一声,“殿下与惊羽姐姐从前都吃过美人煞的亏,好在他们都解毒了。”   “我不仅有冰山青莲,我甚至有美人煞的配方。”杨绝顶悠悠道,“你们殿下那么变态,他肯定喜欢啊,他自己吃过的亏,他总会加倍地扣在敌人身上的,我看他对美人煞这味毒药很感兴趣。”   “你怎么会有美人煞的配方?”这回开口的是公子钰。   他身为一个医术顶尖的大夫,自然对这毒药中的极品感兴趣。   美人煞之毒,难倒了世间大夫,这似乎是一种除了青莲之外就无药可救的极品毒药。   “我为何会有美人煞的配方?开玩笑,这玩意就是从我手中传出去的,作为美人煞的传播者,你说我为什么会有美人煞的配方?”杨绝顶轻描淡写道。   他此话一出,乌啼等人顿时炸了。   “原来这恶毒的东西是你传播出来的!你这害人不浅的玩意!”   “殿下和惊羽姐姐吃了那么多苦头,都是拜你所赐!”   “你将这事说出来,就不怕我们打击报复你?”   “把他扔下去!”   “踹他下去喂鱼!”   “行了,别闹了。”终究还是苏惊羽开口制止了乌啼等人,“作为传播者,他的确很缺德,但,我和阿尧又不是被他害的,这算账未免追溯得太远了,若是按照你们这样的算账,那制造砒霜的人岂不是要被凌迟处死五马分尸?砒霜作为最常见的害人毒药,死在它手上的不计其数,受害者的家属们若是报仇,只会找下毒的人,而不会找制毒卖毒的人,是非要分得清。”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乌啼等人果然也安分了。   “还是丫头你懂事啊。”杨绝顶的话语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欣慰,“比这些小子懂事多了,等我掘开宝藏,分你一成。”   “不用。”苏惊羽冷漠道,“阿尧若是能回到我身边,我免费帮你开宝藏都可以。”   ☆、第361章 我知道他一定活着   “免费帮我开宝藏?那我可是不好意思呢。”杨绝顶悠悠道,“我现在只求贺兰尧能平安无事,早些归来,这样十六凤图才能回到我手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保持了良久的静默,专注于寻找水面上的荧光。   起初还能找到星星点点的荧光,但愈行愈远之后,众人连一星半点的荧光都找不到了。   “人到中年,体力果然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困啊。”杨绝顶一扔船桨,直接躺倒,“已经找不到荧光了,我怀疑贺兰尧根本就没有漂到这儿,再往下找,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老狐狸这话还是有道理的,这一段水路我们都找不到荧光,兴许我们已经游过头了。”乌啼略一思索,道,“难道殿下落水之后的范围,是从起点到这儿?”   “殿下应该早就不在这片溪流中了。”公子钰接过话,“荧光是顺着水流漂浮的,又是从殿下身上掉下来的,那么漂到哪儿都有可能,水流的方向也并不是绝对的,只有一丁点儿荧光的地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殿下若是在水里,某一处一定有大量荧光汇聚。我们已经差不多掌握了殿下落水后所在的范围,却没有看见荧光汇聚的画面,说明殿下已经上岸了。”   “若是阿尧早就上岸了,却没有来找我们,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就是他受的伤不轻,行动艰难;要么就是他还处于昏迷状态,没有意识。”苏惊羽想了想,道,“在水里找不到他,兴许是好事,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他还活着。”   “那就好了,你们也别再胡思乱想,将船只靠岸,回客栈歇着吧。”杨绝顶坐起了身,伸了个懒腰,“看吧,跟我出来一趟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我们知道了贺兰尧还活着,你们也不用再白费功夫,我若是不来找你们,你们想在这片溪流寻找多久?别再将注意力放在水中了,小丫头你不是国师么?大可去向女帝提个请求,贴一张悬赏令出去试试吧。”   苏惊羽静默片刻,而后道:“老狐狸,多谢。”   今日若不是杨绝顶的出现,他们明日还会继续来这片溪流寻找,平白浪费时间与精力。   杨绝顶听着苏惊羽的致谢,悠悠道:“客气。”   众人将船只靠岸了,便回到了客栈里。   夜色已经很深了,众人便都各自回房。   苏惊羽躺在榻上,只觉得毫无睡意。   许久之前,还不认识阿尧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一个人躺在榻上度过每一个日夜,独自霸着一张床,感觉很不赖,睡得也安稳。   但现在,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她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阿尧。   你到底在哪里?   ……   一夜无眠。   ……   第二日,乌啼来给苏惊羽送早点的时候,发现门是敞开的,走近一看,苏惊羽正站在窗台边。   有一缕清风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她的侧颜看上去冷淡又落寞。   她的面色也缺乏红润,该不会是一夜未眠?   乌啼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走上前,“惊羽姐姐,吃点儿吧。”   苏惊羽并未拒绝,转过头随意捞了两块糕点往口中塞。   虽然没有食欲,但也不能不吃,她得留着精力找阿尧,决不能有气无力。   她朝乌啼道:“你们都用过早点了么?”   “用过了。”   “那走吧,回府。”   “回府?”   “对,告诉君清夜,他可以带着极乐楼的人回去了,我要进宫面圣。”   极乐楼的人手再多,也比不上女帝的一张悬赏令。   ……   紫央宫中四处充满着沉静的光辉。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装潢华丽的内殿里,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搁着一张雪白的软榻,榻上倚靠着身着明黄色裙装的女子。   她的手正搁在榻边,有宫女跪在榻前,为她的指甲盖涂抹着蔻丹。   忽的,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陛下,国师求见。”   女帝道:“请国师进来。”   宫女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苏惊羽带了进来。   “微臣见过陛下。”   “免礼。”女帝抬眸看苏惊羽,瞥见她不太好看的脸色,问道,“你怎么看上去不太精神?是夜里没睡好还是身体抱恙?”   “是没睡好,谢陛下关心。”苏惊羽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女帝道:“说说。”   “微臣想请陛下在帝都里发一道悬赏令,帮微臣寻一个人。”   “这不算什么难事,你想寻谁?”   苏惊羽闻言,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幅画纸,递给女帝,“找他。”   女帝接过了画纸,摊开一看。   “此人不就是你的夫君吗?怎么,失踪了?”   “是,劳烦陛下了。”   “难怪你会睡不好觉。”女帝起了身,朝着身边的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等到殿下只剩女帝与苏惊羽两人时,女帝道:“失踪……他也是不告而别吗?”   苏惊羽注意到了女帝口中的‘也’字。   她想起来了,杨绝顶带着邵年离开女帝的时候,便是不告而别,女帝知道后必定也很落寞,寝食难安,就如同现在的自己。   于是乎,女帝以为自己和她遇上了相似的事,都是因为感情出现问题,才导致阿尧不告而别?   “陛下,我们昨日出门游玩,去了白凤山,因为天气热,去山崖边吹风,很倒霉地遇上了刺客,他为了救我,被敌人暗算掉下了山崖,我们去山崖下寻他,没有寻到,崖底有一条溪流,便猜想他是落水了,微臣人手不够,只能求助陛下,相信陛下的悬赏令一旦发出,民众们便都会帮忙留意,若能寻回他,微臣感激不尽。”   听闻苏惊羽的话,女帝怔了怔,随即道:“原来是为了救你而坠崖……也对,朕怎么会以为他不告而别呢,你们感情好谁都看得出来,又不像朕当年和杨绝顶那样……”   她今日看见苏惊羽,就好比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失魂落魄,无精打采。   又听苏惊羽说贺兰尧失踪,差点以为贺兰尧和苏惊羽走了当年她和杨绝顶那条路。   她真是想多了。   时隔多年,还是会常常想起杨绝顶。   “苏惊羽,你让朕帮你下一道悬赏令,朕可以帮你,但是,朕要提醒你,坠崖生还的可能性是很低的,你莫要自己骗自己,若是他真的离你而去了,你也要面对现实,迅速从悲伤里走出来才行……”   “我没有骗自己,他还活着。”苏惊羽语气笃定,“我知道他一定活着。”   女帝闻言,问道:“为何这么确定?”   “他的武器是鞭子,坠崖的时候带着鞭子,我们去崖底的时候,在溪流上方几丈的地方看见鞭子缠在崖壁的树杈上,一定是他坠落的途中甩上去的,借此减小重力所造成的损伤,如此一来,掉落水中就不至于受太重的内伤。否则,从山崖上坠落水中,五脏六腑一定会受到压迫,即便水有浮力,人也可能因为冲击力太大而亡,若是中途能减速,便可以提高生还的可能性。”   苏惊羽自然不会提起十六凤图,若是提起,无疑是自找不痛快。   她只需要向女帝说明,阿尧还活着即可。   “你这脑袋瓜还真懂得分析,听你这么说来,他生还的可能性不低。”女帝道,“那就祈祷你们早日团聚,否则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怕你以病倒了,朕遇到难题都找不到人来解决。”   苏惊羽闻言,道:“陛下有何难题?既然陛下帮了微臣的忙,微臣也应该帮陛下。”   “原本是家务事,朕不想让外人掺和的,但你也知道,朕器重你,你的头脑一向灵活,一般人比不上。”女帝说着,迟疑了片刻,道,“十六凤图你听朕提起过吧?”   苏惊羽道:“听过,但不太明白。”   她原本就不明白,也不想去探索,可杨绝顶非要在她面前提,她想不明白都不行。   但在女帝面前,不能说实话。   若是女帝知道杨绝顶和阿尧翻了长公主的后院,盗走了十六凤图……   那么悬赏令可能就成了通缉令。   “说起这十六凤图,最早我是从皇祖母手上看见的,据说靠此图能寻到一座宝库。然而皇祖母严厉,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议论,作为晚辈,朕自然不敢跟她提关于此图的事,后来皇祖母离世了,十六凤图也就没了消息,皇祖母走后,朕的母皇与皇叔皇婶们也在找寻凤图,他们都想要,但谁也没能找到,现在事情过去了几十年,十六凤图渐渐被我们所遗忘。”   女帝说到这儿,目光一沉,“但朕实在没有想到,这凤图竟然会在皇妹的手中,这么多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忽然有了消息,着实让朕惊了一把,且皇妹与王夫苟且,朕借助王夫除了皇妹,却还不能立即除掉王夫,好在皇妹还留了点儿心眼,没把藏凤图的地方告诉王夫,否则,凤图落在何家,后果会很严重。”   “陛下,长公主现在就在你手里,陛下审问不出这凤图的下落么?”苏惊羽道。   “若是能问出来,朕也不至于这么烦恼。”女帝眉头轻拧,“她说,宁死不告诉朕,她就算是死,也要让朕难受。你知道朕现在担心什么吗?昔阳与王夫暗度陈仓,彼此应该都很熟悉,王夫有没有可能猜到凤图所在的地方?这是朕最为忧虑的,毕竟王夫也算了解昔阳,万一被他猜到,他先下手了……”   “陛下不用惊慌。”苏惊羽道,“微臣想到了一个主意,我手下有个能人,精通医术,擅长制药,他似乎有制过扰乱神智的药,人一旦吃了,会思维迷茫,陷入朦胧的状态,我试试看,能不能从长公主口中套出凤图所在的地点。”   女帝听闻此话,眉眼之间浮现些许喜色,“你手下还有人有这本事呢?那倒是可以试试,若是能问出来,那当真再好不过了!”   “陛下,您也说了,此事事关重大,是皇家的机密,因此,微臣不想干涉太多。这样吧,陛下给我两日时间,我让他将药制出来,制成之后,陛下拿去给长公主试试,陛下自己试着套话,看能不能套出来,若是成功了那便最好,只有陛下一个人知道,不是么?”苏惊羽冲女帝挤出一丝笑容。   女帝闻言,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真的很聪明,也很谨慎。朕都不介意让你知道,你却想要避讳。”   “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虽然被陛下器重,但臣也不能恃宠而骄。”苏惊羽淡淡道,“希望陛下能够问出答案,且,千万不要告诉微臣,微臣不想知道。”   “好了好了,朕应了你,不告诉你。”女帝笑道,“你呢,回去好好歇着,悬赏令的事儿,朕午后就张贴出去。”   “谢陛下,微臣告退。”   ……   离开了皇宫,苏惊羽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丫头,进宫面圣了?女帝怎么说?”忽听身后响起熟悉的男音,苏惊羽脚步一顿。   老狐狸的轻功果然很好,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他靠近了。   也是,听说这厮内功不怎么样,天赋都在速度上,于是,练功便只练速度,忽视了内功。   “陛下很干脆地答应了,对她而言,小事一桩。”苏惊羽头也不回,“当然了,陛下帮了我一个忙,我也帮会了一个。”   “嗯?她要你帮什么忙?”杨绝顶说着,走上来了。   苏惊羽便将自己与女帝的谈话复述给杨绝顶听。   “啧啧啧。”杨绝顶听着苏惊羽讲述经过,啧啧叹息,“小丫头,你可真够阴险的,明明凤图都已经不在了,还装的一副自己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掺和的模样,女帝心里指不定以为你多懂事呢,既要帮她分忧,还主动避讳,不去探索秘密,真是聪明人,是君主就喜欢你这样的。”   “凤图对女帝而言很重要,那原本就是尹家人的宝库,她从前想要,现在更想要,她虽然器重我,但我与她相识不久,她当然不会完全信任我,多疑谨慎,是每一个君王都具备的,她一开始就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知道,她也是没办法了才来问我,既然如此,我刻意避讳岂不是正合她的心意?”   “没错,正合她的心意。”杨绝顶笑道,“回头你把药给了女帝,让女帝去长公主那儿套话,若是成功了,女帝必定心花怒放,乐滋滋地去长公主后院找图,却找了个空……想想那个画面,她会是什么心情?而她也不会来责怪你或者怀疑你,毕竟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提供了方法。”   “虽然这么做很小人,但也没办法了,我若是实话实话,倒霉的是你跟阿尧,两边衡量一下,我只能骗她。”苏惊羽淡淡道,“这件事儿,让我对女帝有些愧疚,毕竟她帮了我,我却不能帮她,还忽悠她。”   “有什么好愧疚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若是知道真相,你还指望她下悬赏令找你家阿尧?恐怕都会变成通缉令,追杀令。”杨绝顶不咸不淡道,“你不需要有所愧疚,就当是给她点儿教训,她一定会觉得老天爷在耍她,先是让她知道凤图的下落,最后去找却找了个空,空欢喜一场啊。无情无义的人,就该受点儿惩罚。”   “杨绝顶,你也差不多得了。”苏惊羽的语气有些冷硬,“她还在想着你,你知道么?你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   “女人果然帮着女人,你还为她打抱不平。”杨绝顶呵呵一笑,“没有受过情伤的人知道什么?你被贺兰尧像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你哪能体会到旁人的痛苦?若是贺兰尧对待你,像女帝对待我一样,你一定不会有所留恋,以你的性格,负你的人,被你剥皮拆骨都有可能,我对女帝,已经算是仁慈。”   ☆、第362章 你真的很烦   “仁慈?”苏惊羽闻言,轻嗤一声,“你若真的仁慈,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她,其实女帝并不像你说得那般无情无义。”   “你又没被她负过。”杨绝顶淡淡道,“你怎知我说的话就不符合事实?”   “我有眼睛,我会看。”苏惊羽面无表情,“曾经我问你是不是恨她,你说,没有恨,对她没有感觉了,只是替自己可惜,在她身上消耗了太多光阴。如果你真的不恨她,就不会想着报复她,说白了,就是心存怨恨,你对她还是有感觉的,不用欺骗自己。”   杨绝顶别开了脸,“我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不用继续谈论了。”   苏惊羽见他明显的逃避,便也不再继续说,转身就要离开。   “你是不会明白的。”身后蓦然响起杨绝顶的声音,一派平静,“你从没有被人辜负过真心,故而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苏惊羽脚步一顿,“若是真的对女帝死了心,不妨换个人再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再收获一份感情,或许你能快乐一些。”   杨绝顶闻言,道:“心老了,爱不起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敢爱敢恨。”   苏惊羽无言。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大堂之内,苏惊羽同乌啼等人正在用饭。   苏惊羽扒着碗里的饭,吃在口中,味同嚼蜡。   明明桌上的菜都色香味俱全,却是没有心情吃了。   她想起答应女帝的事儿,便问公子钰道:“公子钰,你那儿还有没有幻情散?”   公子钰闻言,微微一怔,“幻情散?”   幻情散,是苗疆地带一种厉害的迷情药,中药者,会暂时神志朦胧,眼中脑中只剩下自己意中人的模样,会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错看成自己的意中人。   她要这种药,做什么用?   苏惊羽见公子钰偷来疑惑的目光,便将原因简单地说明了一遍。   “应该还有。”公子钰道,“我现在去找找。”   “先吃饭吧,吃完了再去。反正也不急,拿给女帝,让她自己去用吧。”   有些难以想象昔阳长公主将女帝当成王夫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用过饭后,公子钰果真找到了幻情散,交给苏惊羽,“口服即可。”   苏惊羽接过了药,便让乌啼备马,去往宫里了。   到了御书房面见女帝,将药交给了她,“陛下,这就是幻情散。”   “这么快?”女帝有些意外,“你早上才跟朕提起……”   苏惊羽道:“这不是现制的,而是没用完的,正好有剩,微臣就给陛下拿来了,口服即可。将此药给长公主喂下去,长公主便会神智朦胧,迷迷糊糊之时,会将眼前的人当作心里想的人,也就是说,她会将陛下错当成王夫,陛下只需要好好配合她,顺便再套话就好。”   “此药还真妙。”女帝望着手中的药包,冲苏惊羽笑了一笑,“朕知道了,果然还是你有办法。”   “陛下过奖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儿,微臣告退。”   “没什么事了,你回府罢。”   苏惊羽离开之后,女帝也从椅子上起了身,倒了一杯茶,而后将药融入了茶水之中。   她将茶杯端起,走到了墙角处,将密道的机关打开。   出了密道,将密室的石门打开,她抬眼便看见了那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女子。   “昔阳。”她喊了一声。   昔阳长公主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冷笑一声,将视线挪开。   女帝见次,倒也不恼,缓缓走上前,到了昔阳长公主面前,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你作甚……”昔阳长公主欲挣扎,女帝却强行将杯子里的茶水灌进了她口中。   “咳——”昔阳长公主被茶水呛得直咳嗽,茶水入腹之后,她便觉得头脑袭来一阵昏沉感。   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眼见站着的人竟是何王夫。   “紫峰……”她低喃一声。   “是我。”女帝淡淡道,“昔阳,你受苦了。”   “你是来救我的吗?”   “当然。”   ……   一眨眼,又是夜幕降临。   月已高悬,树影婆裟。   这一夜,苏惊羽梦见自己身处一片花海中。   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盛开着,绵延看不到尽头,宛如十里红尘,身着雪白衣裳的男子缓缓踏步朝她而来,那人眉眼如画,美若谪仙。   天际有几许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格外好看,微风掠过之时,他周围那一片火红的曼珠沙华随风轻颤,宛如万丈红浪翻滚,他站在花中,朝她勾唇浅笑。   这一瞬,四周的曼珠沙华好似全成了陪衬,她的眸中看不见其他,只他一人,遗世独立。   “阿尧,你回来了?”轻轻地唤了一声,她朝着那人伸出了手。   “小羽毛。”他并不再走近,只站在原地朝她道,“等我回来找你……”   悠远声音好似从天际传来,让她一时怔住了。   他就站在不远处,离她不过几尺的距离而已,她迈步想要朝他走过去,脚却如同灌了铅一般迈不动半分。   “阿尧,你过来!”她朝他伸手,神色焦急。   而对面那人像是看不到她的急切,依旧笑得云淡风轻,而后,在她期待的注视之下,缓缓地转过了身,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   “阿尧!别走!你给我回来!”几乎是咆哮般的朝着那远去的身影吼着,可饶是她怎么喊叫,那人也像是没有半分留恋般地离去了。   “阿尧,你去哪里!”   “阿尧!”苏惊羽忽然大喊一声,睁开双眼,鲤鱼打挺一般从榻上坐起了身。   她的额上,冷汗连连。   原来是做梦。   她轻呼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上的一层细汗,脑海中回忆着方才的梦境。   阿尧在梦里跟她说……   小羽毛,等我回来找你。   阿尧……   我们何时再见?   做过一场梦之后,苏惊羽睡不着了,便将被子掀开,下了榻。   打开了房门,在浓黑的夜色中漫步。   阿尧不在的这两日,让她真真正正感觉到了何为孤寂。   才两日,她便已经如此低落,时间一长,她会如何?   她也不知道。   倏然间听见耳畔风声一紧,她当即警戒起来,迅速转过头,“谁?!”   “小羽,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君清夜。   苏惊羽放下了戒备,望着来人,道:“这么晚不睡,作甚?”   “你不是也没睡么?”君清夜径自走到一旁的台阶坐下,“刚才又听到宫里传出的新消息,本想来告诉你的,哪知一进府,四处都熄了灯,我才察觉时辰已经不早了,以为你们都睡了。”   “我是睡着了,做了个梦之后便醒了,再也睡不着,出来走走。”   “做噩梦了?”   “不是,我梦见了阿尧。他说,让我等他回来。”   苏惊羽此话一出,君清夜也静默了。   梦境而已,哪能成真?   但他自然不会说出来扫了苏惊羽的兴。   好在接下来苏惊羽很快便换了话题,“对了,你方才说听到了新消息,是什么?”   “女帝大发雷霆,因十六凤图被窃。听闻,夜里女帝带着人去长公主的后院,被她找到了一处机关,打开机关是一条密道直通向外界,那密道设计得巧妙,还有不少昔阳长公主的珍藏品,女帝翻到了装着凤图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却什么也没有,据说她气疯了。”   苏惊羽:“……”   女帝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是注定的。   “据说那凤图是张藏宝图,要是落在某些乱臣贼子的手里,对尹氏皇族来说,是个灾难。”君清夜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尹家会怎样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你坐在这个位子上,难免会被卷入一些纷争,小羽,我要提醒你,这个女帝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多疑寡恩,她似乎挺器重你,但她也不会信任你……”   “你这是听谁说的?”苏惊羽打断他的话,“你怎么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你有跟她接触过么?”   君清夜道:“大哥不是断了肋骨在榻上躺着么?今夜邵年来看望他,告诉我们的。”   苏惊羽不语。   邵年跟杨绝顶这两父子真是一个鼻孔出气。   明明还没相认,做的事儿都差不多。杨绝顶白日里跟她说女帝的不是,邵年夜里又去给君家兄弟说。   两父子的报复心果然都很强。   然而,她并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人总得接触才能了解,就目前看来,女帝还不至于像他们说的‘不是好东西’。   “现在什么事在我看来都没有阿尧的事儿重要。”苏惊羽道,“他们的那些恩怨情仇,我不想听,也管不着。”   “小羽,明明昨夜说好的休息,你们却又跑出去找小十,大晚上的光线又没有白日里好,浪费精力又费时间,还有,你们为何不叫上我一起?乌啼一大早就来告诉我,让我将极乐楼的人都带回去,你去找女帝发布了悬赏令。”   苏惊羽道:“昨夜我看你们都睡了,便没有打扰你们。”   君清夜还不知道十六凤图的事,也不知道老狐狸是邵年的父亲……   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觉得他平日里太过随意,怕他守不住秘密,一个不慎就说漏了嘴。   “小羽,其实你可以喊我一起的,但你却没叫上我,说到底,还是将我当外人……”君清夜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小十不在,我想帮着他保护你,并不是想要取代他,你不接受我也无妨,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小羽,我不想看你难过,也不能阻止你难过,但我,可以陪你难过。”   苏惊羽:“……”   “君清夜,你回去吧。”苏惊羽转过了身,“你不用陪我一起难过,你是随性的,洒脱的,你有什么好放不开的?我与阿尧早就私底下商量过,总不能让你一直追在我们身后跑,就算阿尧不在了,或者我不在了,我们当中的任意一个,都不需要你的追逐。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给他希望,一点儿也不要,因此,我拒绝你的保护,朋友永远是朋友,我可不能耽误你的大好青春。”   “你拿我当朋友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拒绝便拒绝,我照样履行我的诺言。”君清夜神色失落,却还是笃定道,“谁也管不着。”   “不错,你想怎样就能怎样,谁也管不着,但,你这么做,会让我感到困扰。”苏惊羽并未回头,“你想让我困扰吗?如果不想,那就离我远点吧。”   “你……”君清夜望着苏惊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不喜欢他也就罢了,他不勉强。   为何……一定要逼他走?   他不走,反而成了她的困扰……为何她要说出这样的话。   “君清夜,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烦。”苏惊羽语气冷漠,“只不过我看你帮了我很多次,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看在你屡屡帮我的份上,我一直容忍你的行为,你也知道我与阿尧是两情相悦,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插足和打扰,可你常常跟在我们身后,像糖一样粘人,甩都甩不开,我不止一次觉得你烦人,我不说,你就感觉不到吗?”   君清夜听着她的话,有着怔愣。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很烦。”苏惊羽继续说着,“就比如今夜,阿尧失踪以来我一直心绪不宁,你却还在我跟前晃悠着,说什么要保护我的话,你以为我会感动么?不,我只会更加反感而已,烦上加烦,你一定想不到我心中已经对你有多不耐烦了,原本我还拿你当成朋友,可你若是一直这么烦,这么缠人,恐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得。”   “小羽,你这些话,是真心话?”君清夜眉眼间浮现难以置信。   他知道苏惊羽不喜欢他,但他一直以为,她不会讨厌他的。   可她方才说的这番话,意思是……她已经讨厌他了?   “我不相信。”君清夜摇头,“你不会讨厌我的,不喜欢不代表厌恶,你肯定只是生我的气而已,对,你现在心情不好,我说了你不爱听的话,因此,你才会说这些气话,好,我不打搅你了,等你平复了心情我再来找你,夜色不早了,你快些回房去睡,我也……回去了。”   君清夜说着,便转过了身,似乎是想要离开。   然而,下一刻苏惊羽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我说的这些都不是气话,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你为何就不信呢?我不想耽误你找寻自己的幸福,这是一部分理由,但更多的理由是,我真的觉得你烦,你不明白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在我和阿尧身后,明知我们永远不会喜欢你,你还要来打搅,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傻?哦对了,你一开始是冲着我与阿尧的长相来的,以貌取人,见色起意,这是很让人不屑的。”   “我……”君清夜张了张口,一时间回不上话。   “我是以貌取人,一开始是,这个我承认,但我现在……我没有……”君清夜有些语无伦次。   “你没有什么?没有以貌取人吗?你一直都在以貌取人,莫要否认。”   “即使我一开始是冲着长相对你好的,至少现在不是!”君清夜辩驳道,“不管你信是不信,我现在当真不看你的长相了,我现在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这张脸,哪怕你没有这么貌美,我也喜欢……”   “算了,不需要。”苏惊羽的语气毫无波澜,“你走吧,以后,离我远点。”   说着,她便迈开步子,走向自己的屋子。   君清夜,对不起。   只是,真的不想耽误你。   若是能骂走他,也好。   苏惊羽不知的是,在她身后,君清夜望着她的身影,久久没有离开。   直到他眸光渐渐湿润,有泪珠溢出眼眶——   ‘滴答’   落在地上。   ☆、第363章 夜里的行动   他不曾想到,苏惊羽对他已然是不耐烦了。   从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看在自己曾多次帮她的份上……   他不曾想到自己竟如此惹人烦。   眼见着苏惊羽的身影消失了,君清夜也转过了身,迈步离开。   既然她不想看见自己……那就遂了她的心意吧。   ……   苏惊羽回到屋子后,利用片刻的时间平复了心情,而后才躺下。   她今夜对君清夜说的话的确过分,但都不是发自内心。   她一向很记得旁人对她的好,君清夜对她好,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虽然总是被他打扰,但她当真不曾厌烦他。   方才对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他好而已。   但愿有朝一日,他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快乐。   ……   君清夜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地下黑市,走到君祁攸所在的屋子,推开了房门。   君祁攸的伤还未好,依旧半躺在榻上,君清夜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在翻阅一本经书。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回来了?”   君清夜道:“你头都没抬怎么就知道是我?”   “废话,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这么没规矩,不敲门便进来。”君祁攸不咸不淡道,“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你。”   君清夜不语,走到桌子旁坐下,径自倒着茶喝。   君祁攸瞥了他一眼,望着他的神色,察觉到了些不对劲,“又怎么了?因为贺兰尧失踪的事儿而伤感么?”   君清夜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这事,那是因为什么?”君祁攸疑惑了。   君清夜这安安静静的模样委实令人不太习惯。   “我……”君清夜开口,犹豫了片刻,道,“我似乎被小羽讨厌了。”   君祁攸:“……”   “我从前只是以为她不喜欢我,但我没料到……她会讨厌我。”   君清夜将夜里与苏惊羽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而后问君祁攸,“小羽她会不会只是说气话?”   “我看不像气话,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有什么脸继续留下。”君祁攸淡淡道,“早就劝你放弃,你偏不听,我劝过你几回,连我自个儿都数不清了,可你呢?非要被打击一回,才知道什么是错。”   君祁攸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另有考究。   他可不像君清夜那样好糊弄,被苏惊羽打击一番便心灰意冷。   以苏惊羽的性格,兴许……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其目的应该也是为了君清夜好,将他打击一番,能够让他死了心,也好。   放弃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虽然会有一段时间的颓废,但想开之后,也就轻松了。   “我当真那么惹人烦?”空气中响起君清夜的声音,夹杂着丝丝落寞。   君祁攸少见他有如此低落的时候,便安慰道:“不管别人如何想,为兄是不会觉得你烦的。你我是亲人,哪怕你常常给我添乱,我也不曾嫌弃过你,对吧?”   君清夜被他这么一安慰,面色并未有所好转,“我常常给你添乱?”   “难道不是么?你觉得自己帮过我什么。”君祁攸不咸不淡道,“不过你放心,作为你的兄长,我很宽容,就连你将我的肋骨打断了,我都不曾跟你计较过。是吧?”   君清夜:“……”   “我又不是故意,谁让你骂我无能又愚蠢,还说小羽小十永远都不会看上我,明知这话我不爱听,还非得说,是你自个儿欠揍。”君清夜说着,顿了顿,又道,“我也没想到一时失手,就把你给伤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你打了人还有理了。”君祁攸摇了摇头,将目光从君清夜身上挪开,落在自己手中的经书上,继续翻阅。   君清夜自知理亏,便也不再接话。   不经意间,瞥见君祁攸手中的书籍,君清夜只看了一眼封面,便撇了撇嘴,“你一个商人看什么经书,难不成想出家当和尚去?”   “你不懂,有人跟我说,这叫‘心灵鸡汤’。”君祁攸说着,视线落在书上某一行,道,“你看,这句话写得便很不错——世间人皆有欲,有欲故有求,求不得故生诸多烦恼,烦恼无以排遣故有心结。看看人家说的,不就是在说你么?你若是觉得郁闷,为兄这本书就借给你翻阅翻阅,看看能否解了你的心结。”   “拉倒吧,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没兴趣。”君清夜说着,起了身,“我去厨房找点儿东西吃,你早点儿歇吧。”   话音落下,他便走向了屋外。   夜色已经很深了,他却没有半点儿睡意。   今夜,多半是个无眠夜了。   耳畔响起苏惊羽的话,只觉得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低落之感又泛上心头。   “君清夜,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烦。”   “只不过我看你帮了我很多次,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看在你屡屡帮我的份上,我一直容忍你的行为,你也知道我与阿尧是两情相悦,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插足和打扰,可你常常跟在我们身后,像糖一样粘人,甩都甩不开,我不止一次觉得你烦人,我不说,你就感觉不到吗?”   她若不说,他真的感觉不到。   君清夜一路走过门廊,不经意间瞥见右侧有一抹微弱的亮光。   什么东西?   此刻已是深夜,过了子时,门廊里的灯火熄了,因此周围是漆黑的,头顶虽有月光,却也是微弱的光芒。   在这样的情景下,有一点儿亮光便很容易吸引人看过去。   君清夜看了过去,发间那东西落在墙边的缝隙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一时好奇,走了过去,伸手朝着那亮光抹了一下,那东西很轻易地吸附在手指上。   有点儿像沙子,然而他从没见过会发光的沙子。   这‘沙子’很细,光芒温和不刺眼。   是什么东西?极乐楼收藏的珍宝那么多,大概是从某件宝贝上掉下来的吧?   珠子会发光的叫夜明珠,沙子会发光,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君清夜并没有多在意,将手中会发光的‘沙子’抖落了,随即站起身,走开了。   ……   第二日。   天才蒙蒙亮,苏惊羽便从榻上起来了。   一夜都睡不好,再躺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早点儿起来。   女帝金口玉言,说贴悬赏令自然也就贴了,发动民众的力量去寻找,阿尧……是否能很快找到?   屋子外忽有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惊羽姐姐,起了么?”   苏惊羽道:“起了。”   “起了就好,惊羽姐姐,你去看看小蓝吧,这两天我们只顾着找殿下,也没能顾得上小蓝,我今早才发现它蜷缩在树底下,似是病了,给它盛的饭它也不吃一口,莫非是它发现殿下太久不出现,以致于厌食了?”   苏惊羽闻言,立即去开门。   “在哪棵树下?”   “就在前面那棵梨花树下,跟我来。”   苏惊羽跟着乌啼走,到了小蓝所在的那棵树下,果真见它无精打采地趴着,面前盘子里是它爱吃的红烧牛肉,它却没有去吃。   乌啼道:“小蓝贼精贼精的,以前殿下也出过远门,小蓝离开殿下一段时间照样也能吃好睡好,可如今殿下才失踪两日,它就成这样了,我想,它应该是知道殿下这次是失踪,而不是纯粹的出远门了。”   出远门,最长个把月也就能相聚,而失踪,却不知何时能再聚。   苏惊羽轻叹一声,俯身将树边的小猫抱起,抚着它身上的皮毛,“小蓝啊,阿尧只是有事离开了,过几日就回来了,你最近好像瘦了点儿,阿尧说,你胖起来比较讨喜,你看,要不要吃饭?”   苏惊羽说着,夹起盘子里的牛肉硬是塞到了小蓝口中。   “这就对了,人呢,是瘦点好看,而你作为一只猫,得胖点儿才好看,否则阿尧回来了,会嫌弃你的,知道么?”苏惊羽继续哄骗着,继续往小蓝口中塞食物。   阿尧,你看,连小蓝都在牵挂着你,你何时才能回来?   “惊羽姐姐,我们应该干点儿什么?”乌啼道,“女帝的悬赏令发出去了,难道我们就得坐在这府里等着消息么?”   “当然不。”苏惊羽略一思索,随即道,“乌啼,我想了一个主意。你看,女帝发布了重金悬赏,那么民众们为了巨额赏金,一定会帮忙留意,正常人大多在白日里出行,夜间休息,而我们,白日里休息,夜里出动。”   乌啼闻言,一时间有些疑惑。   夜里出动?   苏惊羽道:“你忘了么?阿尧身上有十六凤图,那图纸遍布荧光,极有可能会洒在某个角落里,但是在白日里荧光是看不到的,只有黑夜里才能看见,一般人若是在夜里看见了,通常不会放在心上,我们便不用担心荧光会被人清理或者捡走,毕竟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惊羽姐姐,我明白了。荧光的事儿不能让女帝陛下知道,因此不宜宣传,我们只能自己夜里去寻找,这么一来,白日里有那么多民众们帮我们留意,而夜里我们自己再出动,说不定就能快点儿找到殿下。”   苏惊羽点头,“不错,我要的就是提高效率。根据杨绝顶的分析,阿尧绝不可能在水里,而是在陆地上,那么他在水里会掉落凤图上的荧光,在陆地上也会掉,我们便先从府外的这条街开始寻找,子时过后街道上没有灯火,有荧光的话,不难发现才是。”   “惊羽姐姐这主意可行,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我们人太少了,这一条条街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何时。也不能找帮手来,毕竟十六凤图还是挺有名的,若是有人注意到这个荧光,联想到藏宝图,那么殿下身怀宝藏的事儿传出去,对他恐怕不利。”   “这事儿我们只能自己人来做,外人不可信,就像你说的,知道凤图的人不少,若是找外人来当帮手,人家联想到了凤图,就一门心思扑在宝藏身上,徒增麻烦。这样,你飞鸽传书到出云国帝都,召一些我们自己手下的人过来,小黑小白都叫上,绸缎庄暂时关门,只留一些人手在帝都即可。”   “好,明白了。”   ……   装潢华丽的屋子内,君清夜坐在桌子边啃着平日里最爱吃的香辣鸭脖。   昨夜一整夜没睡好,便想着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若是静下心来,满脑子都在回想起苏惊羽说过的话。   口中萦绕着麻辣的味道,他一边吃一边哈着气,试图用这辣味来麻痹自己的大脑。   好辣好辣。   正吃着,忽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一道男音传入——   “二公子。”   君清夜听这声音,咀嚼的动作一顿。   这是他手底下一个较为靠谱的人,难得向着他而不向着大哥的,他之前派这人去给苏惊羽的府邸当杂役来着,今儿这家伙过来找他,是不是有事儿?   他派去苏惊羽府邸的人,曾吩咐过他们,若是苏惊羽府内有什么不寻常的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不能拖延。   想到这儿,他开口道:“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进屋的是一名黑衣年轻男子。   “什么事儿?”君清夜问他。   黑衣人似是有些犹豫。   “说啊。”君清夜催促着,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拧起了眉头,“该不会是小羽把你们都赶出府了?所以你才支支吾吾的?”   黑衣人道:“不是的二公子,苏姑娘还没赶我们走,但属下觉得,快了。”   “什么叫快了?说话说清楚点儿!”   “是这样的二公子,今日属下去如厕,完事后本该去看门的,经过一处花圃时,却听苏姑娘跟他手下的人在聊天,似乎夜里有什么行动,属下便蹲下来认真听了听,苏姑娘说,夜里要带着手底下的人去找贺兰公子,而且,只用她自己手下的人,人不够用,又要飞鸽传书去出云国帝都再调人,坚决不用外人。”   “只用自己手下的人,不用外人?连你们都不用?”君清夜顿时不解,“这是为何?”   就因为小羽厌烦他了,所以连他手下的人都不使唤了?   不,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她强调了,只用自己的人……   为何找小十,不能用外人?就她手下那几个人出去找,这么大个帝都,还不得找到猴年马月。   “二公子,贺兰公子身上,似乎有一张藏宝图。我听得真真的,苏姑娘只用自己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担心外人会一门心思扑在宝藏上,对贺兰公子不利,因此,苏姑娘肯定不用我们,她想夜里出门找。而我们不是帮着她看门么?她进进出出的我们肯定知道,她为了防止我们多嘴,可能很快会将我们打发走,以免给她添乱。”   君清夜听到了关键字眼,“藏宝图?”   藏宝图……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那张失窃的十六凤图。   十六凤图竟是跟着小十一起失踪的。   “是啊二公子,藏宝图呢,苏姑娘不想让外人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听说那藏宝图身上还带荧光的,苏姑娘之所以选择在夜里出门,就是为了去找那荧光,子时过后街道上的灯火都熄了,那什么荧光的要是落在地上,就不难看见,苏姑娘现在手上没几个人,因此她还要特地去帝都调人来。”   黑衣青年说着,顿了顿,又轻叹一声,“二公子,你跟苏姑娘不是挺好的么?她连藏宝图的事儿都不跟你说,是否不信任你?她不喊我们帮她找,肯定也是不信任我们,二公子你那么喜欢苏姑娘,哪会贪图宝藏?苏姑娘可真是的,都不拿二公子当自己人,看来人都是利益至上的。”   君清夜听着手下人的话,怔住。   荧光……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走廊看到的那一抹细碎的光芒。   难道……   ☆、第364章 小十,等我回来救你   就在君清夜发怔之时,耳畔又响起了下属的声音——   “二公子,你会去帮苏姑娘找贺兰公子么?苏姑娘是否会误会,以为我们要跟她抢宝藏?”   君清夜回过了神,当即问身前的黑衣人,“这件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应该只有属下知道,属下偷听的时候,身旁可没别人。”   “那就好,听着,关于你听到的事儿,不能跟任何人透露,现在开始,将它烂在肚子里,若是你做不到守口如瓶,我可要你好看。”君清夜的面色难得的正经。   黑衣人见君清夜神色有些严厉,忙道:“是,属下绝不向其他人提起。”   君清夜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先回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若是小羽要赶你们走,你们就回来吧,她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属下明白了。”黑衣人应着,犹豫了片刻,又道,“二公子,您不打算行动么?帮着苏姑娘一起找……”   “我自有考量。”君清夜道,“总之你牢记,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退下吧。”   “是。”   黑衣人退下了之后,君清夜也起了身,走向屋外。   荧光……   他昨夜在门廊的墙缝的看见了会发光的沙子,那光芒温和又好看。   今日听属下提到‘荧光’二字,他瞬间就想到了昨夜看见的那发光物。   是了,那东西的光芒,与萤火虫的光芒很是类似。   十六凤图上的荧光,难道就是他昨夜看见的那东西?   若真是如此,那一切就太不可思议了。   荧光依附在凤图上,凤图在小十的手中,小十落崖失踪……   而如今他却在这座宅子里发现了荧光的踪迹。   小十难道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倘若昨天夜里的那荧光是小十身上掉下来的,那么小十兴许有麻烦。   他若是没有麻烦,怎么会舍得离开小羽那么久,让她担惊受怕?   君清夜脚下的步子极快,走向昨夜发现荧光的地方。   依稀记得那个地方的位置。   顺着记忆走到了昨夜的那个地方,君清夜颇为谨慎地望了一眼四周,发现无人,这才蹲下身子,用手去抠墙缝。   抠下了不少沙土,他拿到眼前看,另一只手弯起,制造出一小片阴影,观察着那些沙土。   荧光在白天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在黑暗的环境里才会发光,他用手掌遮住光,应该也能看出来。   然而,他看了许久,几乎要将眼睛贴到沙土上去了,却也没见那沙土会发光。   怎么会……   是周围不够黑?还是他没找到会发光的沙子?   那荧光跟普通沙子似乎没有区别,实在是难以分辨。   君清夜有些烦恼了。   “诶,二公子,你蹲在墙角边作甚?”身后忽然响起了人声。   君清夜头也不回,应了一句,“玩蚂蚁,别烦我。”   身后的人只以为他心情不好,不敢再多嘴,转身走开了。   君清夜又从墙缝里抠了一把沙土,拢在掌心中,随即走开了。   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走到最阴暗的角落里,他将手中的沙土全洒在地上,用指尖将沙土都抹匀了。   这一次并没有让他失望,沙土中竟有两点微弱的光芒,他将那两点光芒拣出来,放在手心里。   果然,是像沙子一样的东西。   昨夜他看见的时候,虽然不多,但绝对不止两粒,他记得他随手一抹都能抹出至少十粒。   但是隔了一夜,再去寻找,竟然只能找到两粒。   君清夜目光一沉。   宅子里的下人再勤快也不至于打扫的时候还去抠墙缝,说明这荧光是有人刻意去清理掉了。   但是这东西太细碎了,清理的人没有清理得一干二净,遗漏了两粒下来。   这恰恰说明了,清理这荧光的人,与小十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这宅子里会有谁要跟小十过不去呢?   如果小十真的在这宅子里,会是在什么地方?   君清夜将手中的两粒荧光用手帕包好,藏在了袖子里。   或许,有一个地方,他可以去看看。   ……   火光暗淡的储藏室中,潮湿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墙面之上,每隔半丈的距离,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密室点燃一丝暖意。   这是这座宅子的储藏室,君清夜唯一想到的能够藏人的地方。   储藏室的钥匙,他跟君祁攸都有,君祁攸作为财主,走到哪儿落脚几乎都会打造这样的一个储藏室,因为他所过之处都有钱财收入,钱多了没处放,便都拿着箱子装好了搁在储藏室里。   储藏室里除了放钱之外,还会放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大多也都是值钱玩意,君祁攸喜新厌旧,对待珠宝也是如此,屋子里的陈设个把月就要换一批,用过的不会再用第二次,便都搬进储藏室里,准备售卖出去。   地下黑市中的许多珍宝,是君祁攸用过之后就扔的玩意……   君清夜行走在储藏室里,将每个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储藏室很大,还分割成好几个屋子,君清夜都找过一遍之后,一无所获。   储藏室设在地底下,不见日光,便用火把来照亮,若是他将火把熄灭了,周围便是一片漆黑,他可以在黑暗中寻找这里是否有荧光。   于是乎,接下来,他便将墙上的火把全熄灭了,开始在黑暗中寻找着亮光。   他心中期盼着能够找到一丝亮光,若是能找到,便能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小十真的藏在这宅子里,他将这个宅子翻过来,就不信找不到。   然而,君清夜在黑暗中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悠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一点儿荧光。   他有点儿泄气了,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君祁攸,你可真能演戏。”   君清夜自语着,冷笑一声。   放眼整个极乐楼内,除了君祁攸,还有谁会跟小十过不去呢?   想想前两日,小十刚失踪那会儿,小羽来此处找君祁攸借人,这厮颇为大方地答应了,还表示先不谈钱。   他还以为这厮终于有点儿良心了,现在看来,自己是被忽悠了。   君清夜正磨着牙,忽听空气中响起一道清凉如玉的男子声音,颇为熟悉——   “君清夜?”   这声音不大,但君清夜却能听得清晰。   “小十?是你在说话?”君清夜一瞬间便来了精神,站起了身,“你在哪儿?”   方才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里,似乎与他离得挺近,但若是近,为何他找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呢?   “是我。”贺兰尧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密室里。”   “密室?我也在密室啊!”君清夜道,“你大约在哪个位置?”   “我知道你在密室里。可我,在密室的密室里。”贺兰尧的声线似乎有点儿无力。   “密室的密室里?”君清夜一怔,“你的意思是,我这里应该能找到一处机关,找到机关就能打开你所在的密室?”   “没这么简单,机关是有的,但你若是想要打开机关,还需要钥匙,没有钥匙,找到机关也是徒劳。”   “钥匙?”君清夜略一思索,随后道,“钥匙在君祁攸的手里么?”   贺兰尧应着,“嗯。”   “好,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从他那儿拿到钥匙。”君清夜说到这儿,又追问道,“小十,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君祁攸将你关在这儿,是为了你身上的藏宝图么?如果他只是为了宝藏,他拿到藏宝图后,为何不放了你?”   “我从山崖上坠下,落在了崖底的溪流中。我虽然利用鞭子减小了坠落的速度,但我在坠落途中不慎磕到了头,头晕脑胀,落水之后很快便昏迷了,醒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竟是君祁攸,我也很意外。”   “可恶!”君清夜听得跳脚,“我知道了,你坠崖的那会儿,小羽火急火燎地要去寻你,可她手下人手太少,便来找我们借人,大哥很是大方地借给她四五十人去寻你,我还以为他终于好心了一回,原来他还是黑心!他派出去的那么多人一定有人找到了你,却故意不告诉我和小羽,而是将你悄悄带了回来,我和小羽被蒙在鼓里,忧心忡忡,我大哥明明找到你却不说,他大爷的……”   君清夜低咒着,蓦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小十,你身上的十六凤图还在吗?”   “还在。”贺兰尧道。   “居然还在?”君清夜有些意外,“我大哥找到了你,没将你身上的十六凤图抢走么?”   “没有。”另一边的贺兰尧道,“他拿了十六凤图去看,半天没能琢磨出里头的奥秘,便将图又丢给我,让我琢磨,若是不琢磨出来,我便要一直被关在这密室里,直到我琢磨出宝藏所在的地方。”   “太他娘的欺人太甚!”君清夜听得火大,“他知道自己没你聪明,便如此威胁你,真是完全的小人做派,亏我还因为打断他肋骨的事儿感到愧疚,现在看来,我分明是打得轻了。”   贺兰尧那头没有声音了。   “小十,你还好么?”君清夜问道,“他有没有苛待你?”   “一日三餐都有让人送来。”贺兰尧说着,顿了顿,道,“小羽毛还好么?”   “她还好,只是很着急,很担忧。小十,我得将你被困在这儿的事情告诉她,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试着去君祁攸那儿拿钥匙,硬要的话多半是不能成功的,我只能智取了。”   另一边的贺兰尧静默了片刻,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说起来,这要多亏了走廊墙缝的荧光,我昨夜经过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墙缝有亮光,一时好奇,上前去看了看,想不到是一些会发光的沙子,我当时并没有多注意,只以为是某件宝物上掉下来的,毕竟极乐楼的珍宝太多了,会发光的沙子也不值得惊奇,但今日,我得知那些沙子竟是依附在藏宝图上的荧光,我立即就怀疑你在这宅子里。你是带着藏宝图坠崖的,藏宝图上的荧光却落在这儿,这能不让我怀疑么?”   “你竟然知道荧光是十六凤图上的?”   君清夜道:“原本不知道的,我也是今日听手下的人说起。小十,看来是天都要帮你,我手下的人不是在你们府邸里看门么?他去如厕的路上无意中听到了小羽跟人谈话,提起了藏宝图上的荧光,他便来告诉我了,我手下这几人还是很可靠的,对外会保守秘密,你大可放心。至于我为何会找到储藏室,因为我觉得,这宅子里也就只有这地方好藏人了,果然,你在这儿。”   贺兰尧道:“你会寻到这儿,我很意外。”   “我能将你这话当成是夸奖么?你很意外,我能理解成,你意外的是我如此聪明?”君清夜得知贺兰尧此刻安好,心情便愉悦了许多,原先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我知道,你们一直觉得我笨,也觉得我烦,我家大业大,却不务正业,你那么聪明,故而看不上我这样没脑子的,小十,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是很细心的一个人,我认真起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笨。”   贺兰尧:“……”   君清夜叹息着,“知道你还活着,我这心里也就轻松多了,你刚失踪那会儿,我也吓得不轻,尤其是小羽说她要生死相随的时候,你不知道,我都快哭了,你们要是都不在了,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毫无意义了,唉,我觉得自己也挺贱的。”   “小羽毛她说什么?”贺兰尧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惊羽那句话上。   “她说……如果你死了她也不活了,反正她无牵无挂,与其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意义地活着,还不如随着你一同去了,不过你放心,小羽也不是悲观的人,她觉得你生还的可能性很大,便一直在找你。”   “是我让她担心了。”   “小十,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你为了救她才坠崖,之后我大哥又乘人之危,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追究,你都没有错。”君清夜说到这儿,恨恨地咬了咬牙,“我对君祁攸可真是无话可说了,他平日里总说自己是我兄长,我做错了什么他都能够包容,既然这么在意我这个兄弟,为何还欺瞒我?他明知道我跟小羽都担心着你,他还关着你不告诉我们,真是缺德极了。”   贺兰尧不语。   “小十,你等着,我会想办法来救你的。君祁攸为了宝藏,他不会顾及我的感受,我若是直接跟他提,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我得想个好办法才行,也不知道钥匙在什么地方,我就算偷也得找对地方才行,小十你那么聪明,给我支个招啊。”   那一头的贺兰尧静默了片刻,随即道:“你得先知道钥匙藏在哪儿,我才能给你支招。”   “那好,我先去他屋子里翻一翻。”君清夜想了想,道,“他似乎喜欢在卧室里设一大堆机关,重要的东西都会藏在卧室里才对……啊,我有办法了,小十,我先走了!”   君清夜正准备走,却听贺兰尧道:“记得把储藏室里乱翻的东西归位。”   “啊,对啊,我差点忘了。”君清夜又折回来,“我翻得太乱了,我得收拾干净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来过,否则就不妙了,还是小十细心啊。”   贺兰尧:“……”   接下来,君清夜便将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火,又将翻乱了的东西收拾整齐,巡逻了一番,发现没有被人翻过的痕迹,这才满意地离开。   “小十,等我的好消息吧!”   君清夜将储藏室的门关好,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君祁攸啊君祁攸,你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第365章 你也有倒霉的时候   “阿嚏——”   躺在榻上的君祁攸忽然打了个喷嚏。   抬手摸了摸鼻子,他坐起了身,瞥了一眼窗子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掀开被子,下了榻。   躺得太久了,总得下榻走动走动才行。   穿戴整齐之后,他吩咐下人去准备早点。   等下人将早点都摆上桌子,他随口问了一句,“二公子吃过早点了么?”   “应该还没,听说二公子心情不太好,火气有点儿大,我们谁也不敢去打扰。”   君祁攸闻言,无奈一笑。   二弟平日里也是个脸皮厚的,谁的数落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被苏惊羽打击了几句,却记在心里,变得颓废又暴躁。   “他近来比较暴躁,你们谁也别去惹他,对了,储藏室里关着的那位,别忘了给他送早点。”君祁攸道。   “已经准备给他送去了,楼主放心,我们每日都是固定的时辰去给他送。”   “嗯。”君祁攸淡淡地应了一句。   片刻之后,他忽然又道:“将他的早点拿来,我要亲自去一趟储藏室。”   忽然就想去找那个家伙聊聊了。   ……   宽大的储藏室内,一片寂静。   一道挺拔的人影缓缓行走,明黄色的火光将来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步履不紧不慢,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是精致的糕点与泛着热气的羹汤。   他走到墙边悬挂着山水画的地方,将画幅撩开,望着墙上平坦的某一处,按下。   “笃——”的一声,原本平坦的墙面开始挪动,门的轮廓显现了出来,缓缓上升,露出墙后的一道铁门。   透过铁门的空隙,可以清晰地看见室内的情景。   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四壁分别悬挂着婴儿拳头般大小的明珠,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温暖而不刺眼。   墙角处摆着以白玉打造而成的石桌,石桌后,一名雪白衣裳的男子以手支额,神态懒倦。   他眉目如画,美若玉雕,眉眼之间一派清凉淡漠,如雪山上清冷的莲一般不杂风尘,洁白无垢。   夜明珠的光芒打在他身上,衬得他白皙的肌肤更加莹润,如羊脂凝玉一般。   君祁攸望着他,笑了笑。   难怪二弟将他奉若神明,喜欢了那么久也不曾厌倦,这厮的确有让人对他死心塌地的本事。   他君祁攸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所见识珍宝无数,美人无数,但若是要找出一个比贺兰尧好看的人来,当真困难。   他承认自己长得没这厮好看。   悠悠叹息一声,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开了铁门,踏了进去。   “贺兰兄,能让本楼主亲自送饭的,除了二弟,也就只有你了。”君祁攸说着,走到了贺兰尧身前,将早点搁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你喜欢吃的,桂花糕、枣泥糕、还有莲子羹。”   贺兰尧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伸手捻了一块,放在唇间一咬。   他吃得慢条斯理,一言不发。   他在等君祁攸先开口说话。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君祁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贺兰尧开口,语气平静,“不怎么样。”   “贺兰兄还真是挑剔啊,我手下的厨子可是帝都内数一数二的大厨,竟还被你嫌弃,我看贺兰尧只凭心情来判断食物的好坏吧?”君祁攸笑道,“若是小羽做的,即便糊了,你也会觉得好吃。”   “那是自然。”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没有夫人,体会不到那种奇妙的感觉。”   君祁攸:“……”   不经意间又被嘲讽了。   不就是打光棍呢,有什么可嘲的,娶过媳妇的怎的就这么爱炫耀。   君祁攸不打算再说客套话,言归正传,“关于宝藏,你琢磨得如何了?”   贺兰尧悠悠道:“琢磨不出来。”   “贺兰兄,我希望你可以努力一些,早日探索到宝藏的奥秘。”君祁攸说着,瞥了一眼桌子边被揉皱的图,“还有,贺兰兄,我要提醒你,这是藏宝图,希望你爱惜一点儿,别乱揉乱捏,若是弄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话落,他将那幅图拿到身前,在桌上摊平了,用手掌将揉皱了的地方压平。   幸好这图画的材料是布帛,若是普通的纸,早就让贺兰尧蹂躏坏了。   眼前的图画摊平约莫有三尺长,两尺宽,画上十六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着翅,两两环绕在一起,每只都不大,轮廓却格外清晰。   这幅画最让人赞叹的不仅仅是画师的画技,而是画纸上的荧光,具有些许的黏性,颜色各不相同,凤凰身上的荧光主要由红色与金色组成,而旁边留白的地方则用淡绿色的荧光铺着,整幅画以淡绿色的荧光居多,拿指甲抠,可以抠下些许来。   而凤凰身上的荧光却不太好弄下来,用利器刮才能刮下一些。   或许是作画的人犯懒,留白处懒得花费太多时间,便将荧光草草铺上了事,而针对凤凰却是用了心的点缀。   这幅画最好看的时候,是在黑夜中。   当四周一片漆黑,整幅画看得最是清晰,璀璨又不刺眼,堪称稀奇。   这幅画本身便属于罕见的奇珍异宝,更别说它暗藏的玄机。   如何在这幅画上寻找宝藏的踪迹,是一大难题。   “君楼主,这么喜欢这幅画,便拿走罢。”贺兰尧表现得漫不经心,兴致缺缺,“研究宝藏这种事儿我可不擅长,你应该找个神棍来探索玄机。”   “相较于找神棍,我更信任贺兰兄你的能力。”君祁攸道,“这幅画我着实看不出什么奥秘,放在我手上,只能当一副珍藏品,我要的是这画里的宝藏,若是能找到宝藏,毁掉这副美妙的画卷也无妨。”   贺兰尧嗤笑一声,“你凭什么就以为我能看出玄机?”   “因为你聪明啊。”君祁攸道,“我那二弟常常夸你聪明来着,夸得都魔怔了,我便想看看贺兰兄你究竟有多聪明,你若是能解开这幅画的玄机,那我便自愧不如。”   “这才是你要囚着我的真正原因吧?”贺兰尧望着君祁攸,唇角勾勒起一抹轻嘲,“要我琢磨此图的玄机,这只是一部分理由罢了,更多的理由,其实是来源于你的嫉恨,君清夜对我太过崇敬,以致于让你眼红,因此,你才会将我关在这儿,让外面担忧我的人都紧张不安,一来,可以报复我,二来,也是对君清夜的惩罚。”   君祁攸闻言,目光骤然一冷,“贺兰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喜欢跟装傻的人说话。”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从山崖上坠下,醒来之时,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这让我很意外,但我细细一想,也能猜到,我落下山崖,小羽毛心中必定很焦急,会来寻我,找人需要大量的人手,找到的可能性才更大,因此,她会向你求助,而你必定也答应了,然而你的人找到我了,却刻意隐瞒了下来,并且将我悄悄带了回来,你这是伺机报复。”   说到这儿,贺兰尧又冷漠一笑,“你不仅将我带了回来,还在我食物里下了迷药,每一餐应该都有,我明明知道,却还是会吃,我若是选择饿死那就太愚蠢了,我不慎将凤图上的荧光洒落了一些,这也就让你发现了我身上藏着凤图,而你搜出凤图的那一刻,我看清你脸上的神色,并不是贪婪,只是惊讶,可见,你对宝藏的热情也不是很大。”   “谁说我对宝藏的热情不大?”君祁攸笑道,“我只是表现得不够明显,实则,我的内心很渴望得到。”   “你这个理由骗不了我。”贺兰尧淡淡道,“你可以拿这个理由自欺欺人,你对宝藏的热情远比不上对我的憎恨,你将我关在这儿,只是为了宣泄你的愤怒罢了,也许有一日我真的琢磨出宝藏的玄机,你也绝不会放了我,等待我的,可能是一个更大的坑,谁让我是你的情敌呢?”   君祁攸冷笑一声,“真能猜,即使让你猜对又如何?我就是喜欢苏惊羽,我知道她不会喜欢我,我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让她忘记你,再深沉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化。”   “你喜欢的何止一个苏惊羽?”贺兰尧以手背托着腮,一双潋滟的凤眸正视着君祁攸的眼睛,似是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心思,“你跟君清夜,真是一样的怪胎,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的心足够大,可以装下两个人,你又何尝不是呢?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一个问题,你是喜欢我的小羽毛多一点,还是喜欢你二弟多一点?”   君祁攸:“……”   “看来你也回答不上。”眼见君祁攸不语,贺兰尧笑了,“正如君清夜,他永远不知道更喜欢小羽毛还是更喜欢我,而你,也不知道更喜欢他们当中的谁……不过君清夜对你而言还是亲人,或许分量会更重一些吧?不幸的是,你喜欢的两个人都喜欢我,而君清夜喜欢的两个人恰好互相喜欢,你们这两兄弟一样的变态,却又一样的倒霉。你甚至,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住口!”君祁攸低斥一声。   “实话实说,有必要生气么?”面对君祁攸的火气,贺兰尧气定神闲,“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表露出歧视,感情这个东西素来很奇妙,每个人的情感都是由自己掌握的,我只不过有些感慨,难得你竟然没有对我痛下杀手。”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君祁攸冷眼看他,“你若是死了,谁来给我琢磨凤图的玄机?反正你如今被我囚在这儿,他们都不知道,那我也不急着杀你,抛开恩怨不谈,我很欣赏你的性格与头脑,我难得赞赏一个人,可惜,你却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   说到这儿,他的唇角又露出了一抹笑意,“若不是你这次意外坠崖,我哪能有机会将你关在这儿?贺兰兄,难得你也有倒霉的时候。”   贺兰尧:“……”   他倒霉的时候,还少么?   ……   这一头二人正在相互嘲讽,另一边,君清夜正从屋子里出来,手中拎着两坛子酒。   这两坛,是据说至少珍藏了十年以上的桃花酿……当然,还加了点儿料。   他已经想好了计策,带着这两坛子桃花酿去找君祁攸,跟他说,在经过苏惊羽的打击之后,自己的内心遭受了不小的创伤,想要借酒浇愁,但一个人喝又觉得没意思,便要求君祁攸陪着一起喝。   君祁攸不是口口声声说很在意自己这个兄弟么?那么陪着喝酒,总不会拒绝吧?   这厮绝对想不到他会在酒力下迷药。   等将君祁攸放倒了之后,他便可以在君祁攸的屋子里翻箱倒柜找钥匙了。   虽说这不是个好办法,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实现起来还不难。   试试吧,没准就走运找到钥匙了。   如此想着,他便拎着两坛子酒往君祁攸的屋子而去,然而,君清夜没想到的是,推开屋子的门,屋子却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躺在榻上休息的君祁攸,不在。   “二公子。”身后有人经过,朝他打了声招呼。   君清夜当即转过身,问:“大公子呢?怎的不在房中?”   “大公子说,这些日子躺得太久了,想要下榻走动走动。”   “走动到哪儿去了?”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君祁攸不在,君清夜便只能返回自己的屋中。   他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君祁攸会不会去储藏室?   如此想着,他又奔出了房门,一路往储藏室而去。   反正储藏室里是藏钱的地方,他就装作要去取钱,光明正大地进去,无须遮掩。   到了储藏室的门口,君清夜却发现有人守着。   “二公子。”那人冲君清夜问候着。   君清夜装作疑惑,“你守在这儿作甚?这里平日不需要把守啊。”   这座宅子外便有人把守,闲杂人等想进宅子都困难,储藏室位于地下,又是锁着的,钥匙只有他与君祁攸才有,根本无需人力再来守。   所以,这守门的人,应该是跟着君祁攸一起来的,在此等候他,顺便放风的。   “二公子,是这样的,楼主刚得了件宝贝,准备收藏,属下总不能去看楼主藏东西吧?便只能在这儿等候了,二公子,你也等等吧……”   “哦?什么宝贝吧?我倒是要去看看了。”君清夜面上浮现一抹兴味。   对方犹豫道:“这个……”   下一刻,他忽然提高了声线,“楼主!二公子说他想看你藏了什么好东西!”   君清夜见此,当即明白,这家伙是在提醒君祁攸。   君祁攸一定是与小十在说话,听到喊声,便会迅速从密室里出来,将密室关上吧?   君清夜冷哼一声,一掌拍开身前的人,身影如风一般掠进了密室。   他已经知道密室的大概位置,几乎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到达密室外。   同一时刻,君祁攸听到了手下人的提醒,也很快起了身,准备离开。   他着实没有想到,君清夜会突然前来。   而君祁攸更没想到的是,他快奔出密室的那一刻,只见眼见红影一闪,君清夜竟到了身前,二话不说伸出了腿,将他一脚蹬回了密室中!   君祁攸猝不及防,再加上肋骨断了伤还未好,没能躲开这一脚。   好在君清夜避开了他的伤口,那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也不算重,只是将他踹到了而已。   但他倒下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君清夜将密室的铁门直接拉上。   ‘砰!’   铁门被重重关上。   君祁攸开门的时候,钥匙还插在锁孔上,于是乎,君清夜直接将门给锁了,把君祁攸和贺兰尧锁在了一起。   “二弟,你干什么!”君祁攸眼角剧烈一跳。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君清夜倚靠在铁门外,冷笑,“把小十悄悄关起来不让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下人们都只听你的话,我想放走小十也没那么简单,弄不好我也会让你给软禁了,那就这样吧,咱们谁都不要离开好了,你和小十在里面,我蹲在这外面,咱们就耗着,看你何时想开了放我们走,我时间很多,可以跟你慢慢耗。”   ☆、第366章 殿下,你回来了?   君清夜说完之后,便直接在铁门外坐下来,望着被锁在密室里的君祁攸,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倒是要看看,君祁攸会愿意浪费多少时间跟他耗。   “你是怎么知道的?”君祁攸平复了心情之后,问道。   “这个我懒得跟你解释,反正我就是知道。”君清夜斜睨着他,“你之前那么大方地派人帮小羽一起找小十,我还以为你终于好心了一次,想起我打伤你的事,我这心里还有那么点儿愧疚,但是现在,一点儿都不愧疚了,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掉钱眼里去了?你的钱财已经多得花不完,你还惦记着宝藏,你惦记宝藏也就罢了,还要关着小十,这么多钱你能带着进棺材么?”   君清夜将话说得难听,只因心中着实愤怒。   因为小十失踪这事儿,不知道多少人急得焦头烂额,他君祁攸是怎么做到昧着良心囚禁小十的?   委实乘人之危,令人发指。   君祁攸面无表情,“你怎知我寻宝藏就是为了钱?”   君清夜冷哼一声,“宝藏无非就是金银珠宝,你寻宝藏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若是真的掘到宝藏,邵年便会联合他的党羽直接逼宫。”君祁攸淡淡道,“我的钱财虽多,但若是想颠覆一个国,还是远远不够的,而尹家祖宗留下的宝藏,绝对比我们君家的家财多得多,听闻尹家祖宗百年前曾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地宫,地宫里存放着无数金银珠宝以及上乘兵器,尹家祖宗唯恐宝藏被外人发现,引来争夺,便将地宫出口封住,并绘制了十六凤图留给后人,地宫所在的位置,只有通过凤图才能找到。”   “邵年除了是我们的妹夫之外,并无其他牵扯,你这么帮着他为了哪般?为了让他当皇帝,小听当皇后,然后我们君家跟着一起光耀门楣么?”君清夜说到这儿,‘嘁’了一声,“想不到你也在意这些虚名,小听只不过是我们捡来养大的,又不是亲妹子,你这帮的是不是也太多了?我是你亲兄弟,你怎么就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何时不考虑你?”君祁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邵年许诺,他若成功,你我可封侯拜相,我们虽家大业大,到底是江湖人,混到今天也得罪过不少人,常有仇家寻上门,虽然我们不惧,但这样的事儿多了也烦,若是能得到皇家的庇佑,让朝廷给我们顶着这些恶势力,以后我们君家走到哪儿,便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轮不到别人来冒犯,我就是为了光耀门楣又如何?”   君清夜:“……”   原来他这大哥,不仅想要在江湖中占据着势力,现在连朝廷也不放过。   “没有人会嫌钱太多,更没有人嫌势力太大,你从小到大都无忧无虑,根本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君祁攸的语气毫无起伏,“我已经让你足够轻松自在了,甚至连将来的路都给你铺好了,你究竟还有什么可嫌的?”   君清夜静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这些年的经营不容易,但,这不能成为你关押小十的理由。”   君祁攸闻言,竟是笑了,“我只不过是将他关着,你都已经如此火大,我若是把他伤了,你是否就要和我拼命了?”   “拼命倒不至于,但我会帮他讨回公道。”君清夜道。   “你对他这么好,却也捞不到一丝好处。”君祁攸敛起了笑意,“你问问他,他是否会因为你的行为而感动?”   说着,他视线一转,落在了贺兰尧身上。   贺兰尧已经静默了许久,眼见君祁攸投来目光,便也朝他笑了笑。   笑中带着一丝寒冷。   他正欲开口,君清夜却抢先一步说话了,“我知道他不会感动!他的铁石心肠我又不是没有领教过,除了小羽,不会再有人能获得他的青睐,这些我都晓得,可那又如何?我救他又不是为了要他感动,也不需要他回报什么。”   贺兰尧闻言,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算是默认了。   “我忽然有些怀疑你我不是亲兄弟了。”君祁攸垂下了眸子,语气中似有无奈,“以前,我觉得我们很像,同样的潇洒恣意,同样的傲慢不羁,但是现在,你跟我愈来愈不像了,我还是与从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你的变化却太大的,让我有些适应不过来。”   君清夜一怔,“我怎么就变化大了?”   “以前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不为情所困,真是要多洒脱有多洒脱。以前你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有收藏美人肢体的怪癖,可谓变态。现在你看看你像什么样?有多颓废?我以为,以你的性格,对待喜欢的东西,应该是掠夺,自己得不到,也绝不会让给他人,可我着实没想到,你会如此无私,不图回报,像个忠诚的护花使者。”   君祁攸此话一出,让君清夜顿时语塞。   忠诚而不图回报的护花使者……   似乎……   是有点儿像呢。   他从前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高尚的。   他不是不想得到,只是不忍伤害。   “反正话我是放在这儿了。”君清夜回过神后,道,“要么你将小十放了,要么我们就这么耗着吧,我是闲人,而你是个忙人,你的时间比我珍贵,你耗不过我的。”   “既然你都发现了,我就没想继续跟你耗。”君祁攸说着,站起了身,抬步走到桌边,将桌子上摊开的十六凤图一收,随即道:“开门吧。”   “这么快就想通了要放人?”君清夜见君祁攸说得轻松,不禁有些狐疑,“你该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论阴险,我自认为是比不上你的。”   “这么信不过我?”君祁攸呵呵一笑,“我这心里,的确是不想放人,但是没办法,为兄不想因为外人再跟二弟你起争执了,从小到大,你我有矛盾,哪次不是你赢?作为大哥我自认倒霉,事事都要让你,这次也是一样,与其到最后又闹得太过僵硬,倒不如遂了你的意。”   君清夜:“……”   话说到这个份上,的确是没什么好值得人怀疑的了。   于是乎,君清夜将铁门的锁打开了。   君祁攸同贺兰尧一起走了出来。   “劳烦大哥将我们二人送出宅子。”君清夜悠悠道。   君祁攸笑而不语。   君清夜果然还是怕他会耍赖。   三人同行出了宅子,君祁攸一路上都颇为安分,直到走出了地下黑市,他才止了步。   “我这人虽然狡诈,但还是讲信用的,说好放人就放人。”君祁攸道,“二弟不要总是将我想得太小人。”   “你难道不是小人?别谦虚了。”君清夜瞥了他一眼,“你若不是小人,为何找到小十要刻意隐瞒?看我和小羽焦头烂额的模样,你也不觉得有愧疚,还有,你抢了十六凤图这事儿,也是小人行径,是小人,便要勇于承认。”   “十六凤图原本也不是贺兰兄的,而是他盗取的,他是盗的,我是抢到,我们用的手段都不光彩,既然如此,你也别来指责我。”君祁攸淡淡道,“兵不厌诈么,只怪贺兰兄自己倒霉,要坠下山崖,也就给了我可趁之机。”   “你……”君清夜听着他的话,又有些恼火了,“你抢到了就抢到了,你嘚瑟什么?若不是小十为了救小羽落下山崖昏迷了,你哪有本事抢到?再说了,给你抢到了,你也解不开玄机。”   “一有精神就想跟我吵架?”君祁攸唇角轻扬,“你想怎么数落为兄,随你,反正气的是你,不是我。”   君清夜被噎了一下。   是了,君祁攸脸皮比他还厚,若是吵起来,被气的只会是自己。   君清夜懒得再与君祁攸搭话,转过头看贺兰尧,“小十,十六凤图……”   “我找到凤图,是我的运气好,凤图被抢,是我的运气不好,运气这个东西,原本就时有时无,没什么好抱怨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以我现在这副身中迷药的身躯,抢回也是没有胜算,你不必再骂他,多费口舌也不能改变什么。”   君清夜:“……”   不错,再怎么贬损君祁攸,也是徒劳的。   “不过,有一句话,我希望君楼主能记住。”贺兰尧说着,转过了头,笑望君祁攸,“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多谢贺兰兄的提醒。”君祁攸礼貌性地回了一句,“恕不远送。”   贺兰尧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身后又响起君祁攸的声音。   “又怎么了?”君清夜回过头,面上的神情已经有些不满。   “放心,我没反悔,也不是要耍花招。”君祁攸笑得友好,“二弟啊,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贺兰兄失踪后,小羽似乎请女帝发布了一道悬赏令?悬赏令上说,找到贺兰兄的,赏银多少来着?”   君清夜:“……”   这厮竟还想着捞一把赏金!   果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挣钱。   “说啊。”君祁攸催促道,“拿了赏金,为兄分你一成。”   君清夜皮笑肉不笑,“五万两。”   “五万两?不错不错,这个钱不挣白不挣。”君祁攸连连点头,“二弟,你去把街上的悬赏令揭下来,就说你寻到了人,带着贺兰兄去领赏金吧,这个钱反正是女帝掏的,咱们就心安理得地去拿吧。”   “……”   接下来的时间里,君祁攸拿着悬赏令去领赏金,君清夜则是一路陪同着贺兰尧,要将他送回府。   贺兰尧身上的迷药还未解,君祁攸为了避免贺兰尧恢复体力后实行报复,便故意不给解药,让他自个儿回家去解。   “小十,我大哥这个人,挺惹人厌烦的,是吧?”   贺兰尧听着他的问话,‘嗯’了一声。   是很惹人厌。   “那……我呢?”君清夜试探性得问了一句。   贺兰尧一时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你是否会觉得我烦?”君清夜说着,垂下了眸子。   贺兰尧并未正面回答,“为何忽然这么问?你难道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容易陷入尴尬的局面么?”   “是挺尴尬,但我还是想知道答案。”君清夜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小羽说,她觉得我很烦。”   贺兰尧听闻此话,有些讶异。   不过很快的,他便猜到了原因。   小羽毛觉得君清夜烦人?   应该不至于。   小羽毛记仇,也记好,君清夜那种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纯粹感情,她应该看得明白,她会拒绝,但不会厌烦。   倘若她说了什么伤人的话,那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小羽说,她受够我了,她一直觉得我烦人,只不过看我屡屡帮她的份上,给我留个面子而已,她一直容忍我的行为。”   君清夜难得不再嬉皮笑脸,变得正儿八经,“你与她原本就两情相悦,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插足和打扰,可我常常跟在你们身后,像糖一样粘人,甩都甩不开,因此,她不止一次觉得我烦人。”   “她已经跟我把话说开了,因此,我认为你也可以跟我说直白话,你对我印象如何?厌烦么?”君清夜的目光直视着贺兰尧的脸庞。   小十的脾气比小羽还差,或许……他更厌烦吧。   他以为贺兰尧的回答会与苏惊羽一样,但贺兰尧的回答却是——   “我对你没有感觉。”   君清夜:“嗯?”   “我对人的感觉,分三种,一是喜欢,二是讨厌,三是无感。”贺兰尧道,“喜欢只能针对小羽毛一人,那么说白了,就是我对其他人,只有两种感觉,要么厌恶,要么,没有感觉。”   君清夜:“……”   他也不知听了这个回答,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小十没有说厌恶,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无感的话,是否说明,自己同陌生人差不多?   或许吧。   贺兰尧望着君清夜的神色,便知他心情不好,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他之所以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是有考量的。   小羽毛为了不耽误君清夜的人生,已经打击过一次,那么他若是再打击一次,便会有些过了。   他平日里对待君清夜便已经很冷漠,因此君清夜绝不会抱什么希望,故而,他的回答没必要太认真,随口敷衍就成。   但苏惊羽不一样,苏惊羽同君清夜显然更为和睦一些,平日也会有说有笑,有玩有闹,故而,君清夜心中或许会存一丝希望。   抱有希望,才需要打击。原本就不抱希望的,不需要刻意打击,否则太过,造成的伤害也就更大。   君清夜自然是不会知道贺兰尧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考虑到这些因素,只觉得这一刻心情有些低落。   君清夜一路心不在焉地走着,直到前头响起贺兰尧清凉的声音。   “到了。”   到了?   君清夜抬眸,果真已经到了。   府邸门外的守卫见着二人,有些发怔。   回过神后,便是抬手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是幻影。   “我没看错吧?贺兰公子回来了?”   “没看错,二公子也在呢!”   “二公子,你竟把贺兰公子找回来了?苏姑娘若是知道,一定很开心。”   君清夜道:“小羽在府里么?”   “在的!”   贺兰尧闻言,迈出了步子。   一路走至自己的卧室,他在心中想着,小羽毛看见他,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欣喜若狂?还是难以置信?   如此想着,他的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殿下?!”   “殿下,你回来了?”   “月落,你快掐我一下,用力掐……嗷!疼疼疼!看来是真的!”   贺兰尧听着身后的大惊小怪,转过了身。   身后,月落乌啼公子钰三人喜悦又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第367章 不是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贺兰尧迎视着三人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睛瞪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见了鬼了。”   “殿下,看到你毫发无伤地回来,我当真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乌啼脸上的喜悦之情依旧未褪,“殿下,你这几日在何处?”   贺兰尧道:“说来话长,等会儿再说。”   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周遭,不见苏惊羽的身影,问道:“小羽毛呢?”   “惊羽姐姐应该是睡了。”乌啼说到这儿,轻叹一声,“自打殿下坠崖失踪,她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昨夜想必也是彻夜无眠,今早看她似是有些疲倦,我们便劝着她睡了,她说,补个觉,夜里还要去寻你。”   贺兰尧闻言,当即转过身朝着屋子走去了。   到了屋子前,他抬手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   进了屋之后,抬眼便看见了躺在榻上的人,他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前,在床沿坐下。   才几日不见,苏惊羽的脸色都不红润了。   可即便是脸色差了,她的睡颜也依旧静谧而赏心悦目。   贺兰尧伸出了手,指尖落在苏惊羽的睫羽上,而后游移到她的脸庞,她的唇。   乌啼说她彻夜无眠,若不是当真疲倦极了,她也不至于睡得这么熟。连他的靠近和触碰都不能让她醒来。   贺兰尧俯下身,一个轻盈的吻落在苏惊羽的额头上。   他的发丝散下,落在苏惊羽脸颊上。   苏惊羽在睡梦中觉得脸上有点儿痒,下意识伸手挠了挠,抓到一缕发丝,她的眼睫颤了颤。   贺兰尧见她似是要醒了,便将自己的发丝扯回来,顺便帮苏惊羽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苏惊羽的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   入目的是熟悉的脸庞,如记忆中那样如画的美目,她怔了一怔,随即道:“阿尧,我又梦见你了,这一次,你离我竟这么近。”   之前也有梦到,但他离她很远,让她触摸不到。   可这一次,她几乎伸手就能触摸了。   苏惊羽坐起了身,伸手抚上贺兰尧的脸庞,“阿尧,上一次梦到你,你让我等你回来,那这一次,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我想和你说……我回来了。”贺兰尧握住她的手,指尖轻柔地摩痧着她的手心。   苏惊羽又怔住。   这个梦境,为何如此真实?   “小羽毛,你还没睡醒么?”贺兰尧握着她的手拿到唇边,将她的指尖含住,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嘶”苏惊羽察觉到痛感,望着贺兰尧,僵住。   “小羽毛,这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回来了。”贺兰尧又身后去捏她的脸颊,“醒醒吧,我是真的,不是幻影。”   苏惊羽依旧僵着,显然是没回过神。“还不信么?”贺兰尧柔声说着,与她鼻尖相抵,右手伸到了苏惊羽的腰间,缓缓往上游移,游移到了衣领处,将手探了进去,用自己冰凉的指腹摩痧着她的肌肤。   想让小羽毛回过神来,那便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好了。   “停!”苏惊羽蓦然回神,当即擒住贺兰尧作怪的哪只手,另一只手扣上贺兰尧的腰,将他直接往榻上一捞。   贺兰尧:“……”   他的小羽毛果然不同凡响,才睡醒,力气便如此之大。   本以为苏惊羽会说些什么,但苏惊羽却只是压了上来,一言不发。   “小羽毛……”   贺兰尧才开了口,苏惊羽便俯下了头,唇压了下来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唇上的力度有些重,她辗转啃咬着他的唇瓣,将他的牙关撬开,动作丝毫不柔和。   这个吻,像是宣泄着思念一般,苏惊羽辗转着他的唇瓣,忽的就是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萦绕在两个人口中,她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即便感觉到了疼,贺兰尧也并不抗拒,反而欣然接受。   良久之后,苏惊羽的唇撤离,唇瓣上还沾染着点点腥红,为她不施脂粉的容颜增添了一丝艳色,看上去竟很有诱惑力。   贺兰尧舔了舔唇,只觉得腥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小羽毛下口还挺狠的。   小羽毛有一点与他很像,不高兴的时候,亲吻就喜欢咬,所有的情绪都能借此发泄。   贺兰尧抬手,要擦拭唇上的血丝,苏惊羽伸手擒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贺兰尧见此,轻叹一声,“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苏惊羽不说话,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脸庞凑了上去,将他唇上的血丝舔舐干净,动作缓慢又轻柔。   贺兰尧:“……”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   他坠崖给苏惊羽带来不小的打击,一连几日找不到人,她必定心急如焚,如今见到他,她或许不敢相信,才会采取这样粗暴的亲热方式来证明此刻是真实的,而不是幻境。   而且,看她此刻的动作,便知道她是心疼了。   “你真的回来了。”苏惊羽埋头在他脖颈边,双手紧紧地拥抱他的身躯,开口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哽咽,“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即使在梦里也不会,你让我等你回来,果然没让我等太久,我方才还以为自己在梦境,真怕我一睁开眼,你又没了。”   贺兰尧伸手抚着她的背,“放心,我是真实的,你若不信,再咬我试试?或者,我咬你试试?”   “我信了。”苏惊羽抬起了头看他,眼眶里还有些湿润。   贺兰尧伸手抚着她的眼角,“喜极而泣?”   苏惊羽也不否认,“对,我就是太高兴了,没想到这么快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无论我在何处都记挂着你,哪能不回到你身边?”贺兰尧说着,在苏惊羽唇上香了一口,朝她笑道。   苏惊羽将头枕回了他的肩上。   “听乌啼说,这几日你都没睡一个好觉,难怪我看你脸色不好,现在还困么?”贺兰尧搂紧了她。   “看见你回来就精神了,哪还睡得着。”苏惊羽说着,在他肩上蹭了蹭,“这几日你都在什么地方?过得如何?”   贺兰尧道:“我……”   “慢着,等会儿再说。”苏惊羽起了身,“这几日睡不安慰,颇感疲倦,阿尧你捏肩的手法甚好,给我捏捏。”   贺兰尧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好的,夫人。”   “还有,我好几天没洗头了。”苏惊羽道,“你给我洗。”   “好。”贺兰尧应得颇为干脆,“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暂时没有了。”   “那就边洗边说。”贺兰尧下了榻,“看你精神不佳,去泡一泡温泉,驱除疲惫,再加上我给你捏肩,精神会好很多的。”   苏惊羽欣然应允,“嗯。”   ……   水雾缭绕,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   有两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温热的湖水在二人身周微微荡开。   苏惊羽望着身侧的贺兰尧,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白皙而光滑。   但苏惊羽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欣赏美色上。   “阿尧,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身上就没有伤么?”苏惊羽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目光在贺兰尧的身躯上巡视着。   “身上没有伤。”贺兰尧道,“但……头上撞了个包。”   “哪呢?我看看。”苏惊羽忙凑到他的头顶上去看。   “在这个位置。”贺兰尧抓着她的手放在头部右侧的某一处。   苏惊羽果真触摸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地方,眉头微拧,“还肿着呢,疼不疼?”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儿肿而已,不用担心。”贺兰尧朝她安抚般的笑了笑,“说起来我这次大难不死,多亏了当时手上的那把鞭子,我从山崖上飞出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好在我反应快,我知道悬崖峭壁边上一定有树木横生,因此,我算着自己坠落的速度与离地面的距离,当我发现崖底有水流,我便知道自己能躲过这一劫,不幸中的万幸。”   “我猜得到,因为我去崖底寻找你的时候,找到了你的鞭子,就挂在崖壁的树杈上,离水面的距离不过三丈,你及时甩出鞭子勾住树杈,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贺兰尧点头,“不错,不过,还是有点儿倒霉,头磕到了崖壁边,疼得晕过去了,结果自然落水了。”   “不会脑震荡吧?我给你揉揉。”苏惊羽说着,要伸出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似乎揉揉也没什么用的,还是叫公子钰来给你看看好了。”   贺兰尧见她紧张,不禁失笑,“放心,不碍事的,现在也不觉得疼了,过两日应该就消了。”   “撞到了头致使昏迷……太危险了。”苏惊羽嘀咕着。   “别忧心,真的无碍,不疼。”   “我说的危险,不是指疼不疼。”苏惊羽撇了撇嘴,“撞了脑袋怎么能是小事呢?撞个脑震荡什么的已经够让人操心了,万一撞傻了,或者撞失忆了,那我找谁哭去?”   “就你想得多。”贺兰尧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变傻子和失忆都能想得出来,听故事听多了是么?我若是真的撞傻了,或者失忆了,你也会要我的吧?”   “要是会要,但,我一定会很绝望的。”苏惊羽撇嘴。   “放心吧,为了跟你过好日子,我会保护自己的性命,以及我这珍贵的头脑。”贺兰尧悠悠道,“你要相信为夫的本事,看这次落崖你就知道了,从悬崖掉下落地能有多长的时间?那么短暂,我还不是很快想到了生存的办法么?”   “亏了你还能这么冷静呢。”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换做常人,落崖的瞬间不应该是懵逼状态么?即便不会惊恐,也应该是茫然的。   面对忽然降临的危机,有几个人能迅速地做出反应?更何况还是在摔落悬崖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大脑一片空白是正常人的本能反应。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不少的生死瞬间,因此,摔落悬崖的时候,我也不至于茫然无措。”贺兰尧淡淡一笑,“说起来,我所经历过最可怕的还是年少那时的洗髓换骨,洗髓过后,清醒过来的那一刻,我都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也是导致我心性坚韧的主要原因,因此,之后再陷入困境之时,我都能提醒自己保持理智清醒,没什么比洗髓更可怕的。”   苏惊羽闻言,唇间逸出一丝叹息。   每当想起洗髓换骨的办法,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阿尧在还是婴孩的时候就被美人煞之毒所害,天生筋脉残缺,不能习武,体弱多病,骑不了大马,拉不动硬弓。为了改变体质,不得不泡洗髓的药浴,那药浴渗进肌肤中痛苦难当,九死一生。   之前听月光跟她描述洗髓的过程,作为听者,都觉得心凉掉了半截。   说来这样改变体质的方式如同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利就在于锻炼心性与增强生存能力,弊就在于风险太大,几乎是赌上了性命,去承受一场酷刑。   “小羽毛,不需要为我难过,我很庆幸有这样的经历。”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是没有非正常人的经历,我或许也就没有绝处求生的能力,那么,我与你还能走到今天么?”   贺兰尧说着,到了她的身后,莹白修长的手落在了她肩上,帮她揉捏着肩。   “阿尧,还是我来给你捏捏肩好了。”苏惊羽道,“我觉得,你比我更累。”   “我不累。”贺兰尧继续帮她捏着肩,捏了一会儿之后,双手又挪到了她的头部两侧,帮她按压着头部的穴道。   按了好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小羽毛,头往后仰一些。”   苏惊羽依言,稍稍仰了仰头,便觉得贺兰尧的双手探入她的发间,给她轻轻抓挠着。   这是在……洗头。   对了,她之前说她好几天没洗头……   忽的感觉有冰凉丝滑的东西抹在了头顶上,抬眼一看,看见的是贺兰尧的手,那莹白漂亮的指尖上有一团雪白的膏体,是公子钰的得意之作,兰香膏。原料是不同品种的兰花混合,香气浅淡而不浓烈,颇为好闻,洗浴后香气许久不散,长期使用,肌肤愈发白嫩。拿来洗发,发丝也会柔顺光滑。   依稀能看见自己额头上有泡沫,快要滑落到眼角了。   下一刻,贺兰尧的手闯入眼帘,将那泡沫抹开了以免渗入她的眼。   “闭上眼睛。”贺兰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惊羽依言闭上了眼,享受这一刻的惬意。   这几日的疲倦,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阿尧,现在跟我说说,你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还有啊,你之前跟老狐狸去盗取十六凤图,这事儿你都没来得及告诉我,那凤图还在你手上么?”   “不在了。”贺兰尧道,“在君祁攸手上。”   “什么?怎么会到了他那儿?”苏惊羽顿时惊讶地转过身。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听我跟你慢慢道来,现在,转过身,不然我怎么给你洗头发?”贺兰尧说着,将苏惊羽的肩头一扳,让她转回去。   接下里的时间里,他便将落崖之后的事儿叙述了一遍。   当然,跳过了与君祁攸的一部分互相嘲讽的无意义对话。   “简直可恶!这个混账,亏我之前还感谢他!”苏惊羽磨了磨牙,拿手掌拍打着水花泄气,“这厮真的不能拿他当朋友,信不过,一点儿都不可靠!”   这次阿尧能顺利脱身,还真是多亏了有君清夜的相助。   “小羽毛,你也犯不着太大火气。我落下悬崖未受重伤,已经太幸运,因此,上天总要从我这儿拿走点东西来作为代价吧,你这么想,便会觉得心里平衡了。丢了十六凤图不要紧,你若是喜欢,咱们想个办法再抢回来。”贺兰尧悠然道。   “我倒也不是多稀罕那个宝藏,比起你的安危那都不算什么,我只是气不过。”苏惊羽目光一沉,“他关着你的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他算,抢了凤图也就罢了,毕竟我们也是盗来的,可他抢了东西还不放人,过分。”   “无妨,下次再收拾他。”贺兰尧说着,伸手扣上了苏惊羽的腰肢,到了她身前,“这几日,我很想你。”   “我也是。”苏惊羽抬起眼眸,迎上的是贺兰尧的唇。   他伸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几个旋身带着她到了水湖边缘而后将她抵在了岸边,凤眸撞进她漂亮的星眸之中,他眸中划过一丝笑意,随后闭上了眼。   他倾身将她压在岸边,墨发从肩头滑落散下,落在她的肩上,与她的乌发交缠。   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愈发的缠绵悱恻。   ……   洗浴过后,穿戴整齐,二人回到了屋子里。   “阿尧,我们还有一个敌人尚未解决。”苏惊羽道,“你可知道,那一日在悬崖刺杀我们的那群人,是谁带头么?”   ☆、第368章 微臣不愿意   听问苏惊羽的问话,贺兰尧凤眸轻眯,“谁?”   苏惊羽道:“一个你我都想不到的人,贺兰陌。”   “贺兰陌?”贺兰尧念着这个名字,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提起这个家伙,我都快把他忘了。”   “贺兰陌原本伴在尹清罗左右,尹清罗死后,再也没见过他。”苏惊羽说到这儿,稍作停顿,又道,“那一日他带人去白凤山刺杀我们,似乎就是冲着你去的,你为了救我被他暗算掉下山崖,我当时脑子懵了,第一反应便是要抓住你的身影,到了山崖边,我都要跳下去了,身后一股力道却将我扯了回去。”   贺兰尧闻言,眉头一挑,“是他将你拉回去的?”   苏惊羽点头,“你落崖之后,贺兰陌很快便撤离了,没有再与我们打。可惜我没能逮着他。”   当时,她也有些惊讶,她只以为拉扯她的人会是乌啼他们,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贺兰陌。   “那我倒是真得谢谢他了,若不是他把你给拉回去,你岂不是要跟着我殉情去了。”贺兰尧说着,伸手刮了一下苏惊羽的鼻子,“你有没有脑子?我不顾危险将你救了,自己遭到暗算被打下悬崖,你若是再跟着我跳下来,我岂不是白费功夫?哪怕我真的摔死了,你也不能跟着跳下来,否则我可就死不瞑目。”   “呸!你能不能别老提死字?多不吉利,赶紧呸掉,我讨厌听到这个字。”苏惊羽面上呈现出不悦之色。   贺兰尧妥协了,“呸。”   苏惊羽这才满意了。   “认真听我说,以后若是再陷入险境,你不能再如此冲动,无论何时,你都得给我顾好自己的安全,别让我身处困境还得惦记着你的安危。”贺兰尧一本正经道,“你顾好自己,至于我,会设法冲破一切阻碍回到你身边,即使回不来,你也要活下去。”   苏惊羽:“……”   若是当时贺兰陌没有拉住她,那么……后果会很糟糕。   阿尧有鞭子作救命稻草,她什么也没有。   若是最后阿尧活下来,她反而摔死了,那简直……   想想那画面当真是令人无言以对。   难怪阿尧说要感谢贺兰陌。   不对,感谢他大爷。   若是没有那混账玩意搞事情,阿尧哪至于坠崖?   “贺兰陌对我的憎恨颇为深刻,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放过我,那一日在白凤山遇袭,他的目标应该只是我才对,我坠崖,他的目的便达成了,至于他会阻止你跳崖,这其实也不奇怪。”贺兰尧说到这儿,语气有些泛凉,“没准小羽毛你也是他心中的女神呢。”   苏惊羽闻言,唇角微微一抽,“胡扯什么呢你。”   “我说的难道不对么?”贺兰尧淡淡道,“我的观察能力一向不差,很早之前我便看出来,他也是惦记你的,这厮从前有眼无珠,看你相貌丑陋便嗤之以鼻,之后你恢复如花美貌,他便心生向往,起了爱慕之心。他那贱性不难看出来,对我的羡慕嫉妒恨都掩饰不住,看我掉下山崖心中想必乐翻天了,看你险些殉情自然要拉一把,舍不得你陪我去死。”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话中带着对贺兰陌浓浓的鄙夷,以及一点儿醋意。   “只是不知他现在在哪儿,希望他下次出现的时候我能逮着他。”苏惊羽道。   贺兰尧但笑不语。   “兴许是我们最近太轻松了,缺乏防备意识,这以后出门,要带点儿防身武器才行,决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了,再有下回,只怕要得心脏病。”苏惊羽嘟哝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君清夜送你回来的,可我方才也没看见他,是又回去了么?”   贺兰尧道:“或许是。”   苏惊羽轻叹一声,“我之前对他说了一些挺过分的话。”   “我知道,你嫌他烦。”   “他告诉你的?”   “嗯,听他的语气,颇为失落,可见当真是受到了打击。”贺兰尧挑起苏惊羽的一缕发,在指尖环绕,慢条斯理道,“并且,同样的问题,他还抛给我了。”   “这……”苏惊羽眼角微微一跳,“你如何回答他的?”   “你已经打击过了,我便不需要再补一击,我只是告诉他,没有感觉而已,反正他原本对我便不抱什么希望,我的回答,对他而言,不轻不重,正好。”   苏惊羽松了一口气,“那还好,我的话显然更重,听了我了再去听你的,杀伤力也就小多了,我们若是说得太过分,也不合适,阿尧,我们以后还是尽量与他少接触,这样对谁都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贺兰尧望着苏惊羽,忽然叹息一声,“你太讨人喜欢,这让我很苦恼。”   苏惊羽听他忽然蹦出这么一句,一时有些无语。   忽的,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是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惊羽姐姐,宫里来人了,是女帝召你们进宫。”   苏惊羽道:“我们?包括阿尧?”   “对,你们二人她都叫了。”   “好吧,备马车。”   ……   装潢华丽的寝殿里,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身着明黄色裙装的女子端坐在桌旁,以手支额,闭目养神。   忽的,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宫人的声音传入耳膜,“陛下,国师他们来了。”   女帝睁开了眼睛,“让他们进来。”   宫女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苏惊羽贺兰尧带了进来。   “参见陛下。”   “免礼。恭喜爱卿了。”女帝说着,瞥了一眼苏惊羽身侧的贺兰尧,“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你却这么健全地回来了,真是令人惊讶。”   贺兰尧闻言,道:“陛下不用惊讶,我虽落崖,却带了救命稻草,能活着回来见夫人,当真是幸运。回府之后,听夫人说她求助了陛下,我在这儿谢过陛下的那张悬赏令。”   女帝道:“小事而已,说到底还是你自个儿幸运,朕想知道,你是怎么生还的?”   苏惊羽听到这儿,便简略地解释了一番。   “你的本事当真不小,那么危急的时刻,脑子转得如此之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女帝有些感慨,又问道,“那落水之后,是被那姓君的男子给救了么?一个时辰之前,他去衙门领赏金了。”   苏惊羽听到这儿,不禁磨了磨牙。   死君祁攸,分明是他困住了阿尧,被君清夜发现这才不得不放人,放人之后还有脸拿赏金。   论脸皮的厚度,君祁攸比君清夜还厚了那么一层。   但苏惊羽自然是不会跟女帝叙述她与君祁攸之间的矛盾,只道:“是他找到的,臣已经谢过他了。”   跟君祁攸的帐还是慢慢算好了,没必要让女帝知道太多。   君祁攸是与邵年一伙的,若是让女帝注意到君祁攸这个人,难免又会滋生麻烦,倒不如不提这厮,女帝多半也记不住,只当他是个路人甲。   “对了陛下,凤图的事儿怎么样了?”苏惊羽状若不经意道,“臣给陛下的药,有用么?”   说到凤图,女帝的目光一沉,“朕今日召你过来,除了恭喜你之外,还要说凤图的事,你给的药,很有用,朕给昔阳吃了,按你说的,朕从她口中套到了话,得知凤图所在的地方,可当朕带着心腹去她说的那地方找凤图时,已经让人捷足先登了。”   苏惊羽闻言,面上当即浮起诧异的神色,“有人竟然抢在陛下之前拿走了凤图?”   “不错。”女帝面色阴沉,“昔阳在自己府里设了一个密道,凤图就藏在那儿,装凤图的盒子里还有凤图身上掉落的荧光,盗取凤图的人留下了盒子,想必是因为携带麻烦,真是让朕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惊羽眉头轻拧,“被人捷足先登,这可如何是好?”   女帝道:“朕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陛下是想说,王夫?”   “不错,除了他之外,朕想不到其他人。他应该是最了解昔阳的,因此他很有可能猜到昔阳把凤图藏在哪儿。”女帝说到这儿,眉头拧紧,“但朕也不能确定,毕竟只是猜测,若是凤图真的在他手里,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在没有解开凤图的奥秘之前,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可他一旦找到宝藏,那朕的危机也就来了。”   苏惊羽道:“那接下来,陛下想怎么做?”   女帝正视着苏惊羽,道:“朕想让爱卿帮朕两个忙。”   “陛下请说。”   “爱卿上次给朕的那个药,叫幻情散吧?这药的确好用,不知你那儿还有没有,再给朕一些如何?”   “我那儿还仅剩两包,陛下若是需要,都给陛下。”苏惊羽很是干脆地应下了,“不过这个药不太好配,药材较为难寻,有些药材只在固定的季节才能种出,用完之后,得再好几个月才能配出新的了。”   女帝道:“无妨,朕不会乱用药的,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太医院能帮上忙的,你就尽管去拿。”   苏惊羽淡淡一笑,“好,这第一个忙臣算是帮上了,这第二个忙是什么?”   她的话音落下,女帝似是有些犹豫。   苏惊羽察觉到一丝不寻常,问道:“陛下为何犹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不是朕有难言之隐,只是,这个请求对你而言或许有些为难。”女帝说着,看了贺兰尧一眼,“他的功夫,是不是极好?”   苏惊羽闻言,心中不仅思索着女帝问这话的用意。   她知道女帝对杨绝顶的深情,因此,绝不会为色所迷,应该不是看上阿尧。   问阿尧的功夫好不好……难不成要阿尧给她当护卫?封个一品带刀侍卫什么的头衔,想想那画风……总觉得有些诡异。   女帝身边,应该不会缺高手。   苏惊羽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女帝的心思了。   “回陛下的话,他的功夫……是极好的。”苏惊羽实话实说。   掉下悬崖靠着一条鞭子就活下来的人,说他功夫不好,哪有人会信。   就在苏惊羽疑惑之后,女帝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极好,是好到什么样的程度?能否与狮子老虎等猛兽搏斗?”   苏惊羽一听这话,眸光一紧,“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与狮子老虎等猛兽搏斗……   这话听起来就不对劲。   虽然知道阿尧本领高,但对上猛兽什么的,哪会没有风险呢?   “爱卿你或许不知道,王夫的姑母,是帝都第一富,何家之所以势力这么大,与他姑母的财力有关,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并不算夸张,他们的财富虽然不至于颠覆一个国度,但有助于他们的势力逐渐壮大。”女帝沉吟片刻,道,“朕思来想去,觉得很不安。”   “陛下想要断他们的财路?”苏惊羽略一思索,道,“这个可不简单,商人所经营的产业遍布各地,陛下若是想要垄断,那可是一场长久的战役,而且,这与阿尧功夫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朕不是想要垄断他们的财路,如你所言,难度大,所需的时间又长,失败的可能性也大。因此,朕想的是,对王夫的姑母下手,他的姑母一旦没了,底下那些子女,乃至何家整个家族都会因为巨额财产的归属问题产生争夺,何家人为了争家财乱成一团,自家人间互相残害,这是朕乐于看见的。”   “陛下的想法不错,遗产归属问题一向是引发家族矛盾的导火索,自家人争夺家财,什么丑恶嘴脸都会显露出来,让他们窝里斗,陛下时不时煽风点火,让这把火烧得更旺。”苏惊羽说到这儿,轻叹一声,“想法很好,但是恐怕很难实现吧?若是这位首富那么好解决,陛下怎么会让她蹦跶这么久?想必是陛下曾派人解决过,但没有成功过吧?”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首富一定是个很棘手的人物。   没准女帝之前就派过不少人出去,但都以失败告终。   如首富这样的人物,必备的条件是:阴险狡诈、自保能力强悍。   看君祁攸的德行就知道了,出门在外光鲜亮丽,皇家人都要让他三分,身旁高手如云,想杀他,除非是极为亲近的人,外人……很难做到。   女帝该不会是看中了阿尧的身手,想请他去刺杀首富?   “你猜对了,他是个很棘手的人物。”女帝轻叹了口气,“在这之前,朕派出去的人都失败了,那女子身边高手众多,都是她花大价钱请来的一些江湖草莽,他本人也极为多疑谨慎,他在何家的地位颇高,朕派人打探过她的底细,她有一个众所皆知的嗜好,也算是弱点吧,她极为好男色,喜欢相貌好看的男子,眼光很高,且有一个嗜好,就是让身侧的男宠去跟猛兽搏斗。”   苏惊羽唇角的笑意一僵。   女帝继续道:“她在自家府邸养了猛虎雄狮,困在铁笼子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随意点一个男宠,派人将其关进铁笼里去与猛兽相斗,她领着众多人旁观,欣赏那种刺激又危险的场面,据说进去铁笼子的人十个有九个出不来,唯一一个出来的,是因为猛兽吃太饱了,对那人没有食欲了,这才侥幸逃脱,朕派出去的,几乎都没回来。”   苏惊羽面无表情:“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要我的夫君去完成这一项艰巨的任务?设法混入何府,再去与猛兽搏斗?”   “朕知道这个请求对你而言有些过分……”   “不是有些过分,是很过分。”苏惊羽淡淡道,“若是微臣不愿意,陛下,您将如何?”   ☆、第369章 我倒是觉得挺刺激   原本以为女帝只是看中了阿尧的功夫,想叫他去刺杀那位首富。   而事实果真也如她所想的一样,但,她没料到女帝会提出让阿尧使用美男计。   用自己臣子的夫君去做诱饵,她当真是手下没人可用了么?否则也不至于提出这样的过分要求。   “朕知道你心里很不乐意,若是有其他的办法,朕也不会用这一招。”女帝正视着苏惊羽,眸光中似有无奈,“你知道,朕对你还是尊重的,故而,不是命令你要完成这个任务,而是请求你帮朕这一次,你若是愿意,可以提一个要求,与朕做交换。”   “既然不是命令,那微臣可以拒绝么?”苏惊羽面无表情道,“请恕微臣不够宽容大度,无法应允陛下的请求。”   女帝闻言,目光微沉,“你当真不愿意再考虑一下?”   苏惊羽正想摆出坚决的态度,却没想到,身后的贺兰尧先她一步开口了——   “女帝陛下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苏惊羽听闻此话,当即转过了身,有些诧异地望着贺兰尧。   阿尧这话的意思……怎么觉得像是要同意?   “朕对你,的确很有信心。”女帝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不仅仅是你坠崖时冷静的自救能力。”   苏惊羽闻言,道:“还有其他原因?”   “你们一直以假面目示人,这个朕是知道的,也能够理解,你们作为出云国的犯人,出门在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这是一种避开麻烦的方式,虽然朕不介意你们用假面目行走在朕的地盘上,但了解你们的真面目,还是很有必要的。”   女帝说着,走到了书案下,拿出了一幅画卷,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了画卷,打了开。   这幅人像,只画到了肩部,画上的男子有着霁月清风般的眉眼,如墨的乌发被一支黑玉簪绾起,只余下些许散落肩头,一双凤眸斜挑,薄唇轻扬,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只是一眼,便看得出优雅与高贵。   颜如舜华,皎若云间月。   可不正是她家阿尧的真面目?   自打他们来到鸾凤国,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女帝早知他们的身份,自然会让人去出云国查探一番,将他们的相貌以及背景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幅画作,来自于出云国的画师,宁王殿下贺兰尧在出云国是风云人物,想找一幅他的画像一点儿都不难,作为出云国的第一美男,你受到的夸赞必然不少,朕就不在这儿多加夸赞了。”女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说句实话,我鸾凤国美男如云,但的确找不出姿容比宁王更加出色的。”   苏惊羽不咸不淡道:“难怪陛下如此有信心,是想让阿尧以真面目混入何府,博得首富的好感,首富必定会喜欢他这长相,如此一来,方便阿尧接近她,趁其不备而除之?”   女帝点头,“朕是有这样的想法,朕需要一个相貌极佳、身手极好、智勇双全、擅长随机应变且心思八面玲珑的杀手,各方面都需要很优异,朕实在找不出这样的人了,便只好求助你爱卿你。”   “我可以帮陛下这个忙。”贺兰尧开口,语气一派悠然,“不过我也想请女帝陛下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女帝见他应允,眉眼间露出些许喜色,“你说。”   贺兰尧道:“事成之后,陛下请准许我与夫人随时离开,一旦我们想离开,你不可强留,陛下,能否做到?”   女帝闻言,唇角的笑意收起,“你们就这么想要离开么?是朕亏待了你们,还是我鸾凤国的景色不够好,不能让你们有所留恋?”   贺兰尧并不回答,只道:“陛下同意么?若是同意,我们就立下字据,不可反悔。”   苏惊羽总算是明白了贺兰尧的意思。   她帮女帝做的事儿多了,能力摆在那儿,女帝已经舍不得让她离开了。   再有,她知道了女帝不少秘密,女帝将她留在身边,给予优待,也是希望她不会将那些秘密泄露出去。君王最忌讳自己的私事流露出去遭人议论。   因此,她若是呆在这片国土上,日子自然快活,可她若是想要离开,女帝不会轻易放人。   阿尧提出的要求,便是要女帝他日不能阻拦她的离开,算是为她考虑。   “好,朕答应你。”女帝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若是你能成功,他日你们要离开,朕不会以任何方式进行阻拦。”   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苏惊羽轻叹一声,“其实,我当真不想同意她的要求,你为何要答应呢?他日我们若是真想离开,她也未必能拦得住我们。”   “小羽毛,你以为,你拒绝她的要求,我们还能走出皇宫么?”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莫要将女帝想得太仁慈了,她表面上客气,说是求助我们,不是命令,你当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么?非也。”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她只不过是先放下身份与你客套一下,表示对你的尊重,若是你执意不答应甚至不考虑一下,便是不给她面子,到最后,可就别想轻易离开了,有句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先给你一杯敬酒,你若是不接受,接下来多半就要上罚酒。”   “我从未忘记过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君主,只是她从前很亲和,与她相处起来也算是轻松,看似通情达理,我本以为她不会强迫我帮她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今日她会向我提出一个如此过分的请求。”苏惊羽说到这儿,轻嗤一声,“我差点儿忘了,这位女帝陛下为了江山社稷,连杨绝顶都可以置之不顾,我这个臣子,她又怎么会考虑我的心情呢。”   “你大可不用郁闷,虽然我答应她的事儿不是那么好办,但我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危,以及清白。”贺兰尧伸手抚着苏惊羽的发丝,“夫人大可放心,我即使用了美男计,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苏惊羽眉头微蹙,“可我还是不放心……”   阿尧有洁癖,外人轻易不能触碰,可美男计这样的策略,哪能免遭触碰?要是惹恼了那个变态首富,阿尧岂不是也有危险?   那首富喜欢看男宠与猛兽搏斗,这是什么变态嗜好?   虽然她十分信赖阿尧的本领,却还是不禁为他担忧。   当真不想让他去做这件事。   “小羽毛,我答应你,绝不让自己身陷险境,即使打不过,我也能跑得开。”贺兰尧的语气漫不经心,“百丈悬崖我都跳过,九死一生的药池子也都泡过,龙潭虎穴为何就不能闯一闯?我倒是觉得挺刺激。”   苏惊羽闻言,眼角微微抽搐,“刺激你个头。”   刺杀一个好色的变态妇人,有什么好刺激的?   “小羽毛,别绷着脸,对我有点儿信心。”贺兰尧伸手捏上苏惊羽的下巴,让她正视着自己,随后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放心好了。回府之后,商量一下计策罢。”   “……”苏惊羽无话可说了。   二人回到了府邸之后,苏惊羽便将进宫与女帝所谈之事告诉了乌啼等人。   意料之中的,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这女帝,摆明了是在为难人,这鸾凤国这么大就找不到一个各方便都优异的杀手么?非要选我们殿下去,可恶。”   “这女帝当真也不是什么好人,总说器重惊羽姐姐,如今却要惊羽姐姐把殿下借给她,杀人也就罢了,还要出卖美色,过分。这算哪门子器重?我算是明白了,君主无一不自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做出任何缺德事。”   “惊羽姐姐,我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乌啼道。   “跟女帝反悔,你是在说笑么?”苏惊羽瞥了他一眼。   “我素来不喜欢做逃兵。”贺兰尧不冷不热道,“既然答应了下来,我也就没打算逃避,想要逃避不难,但你们可曾想过后果?我们已经做了出云国的犯人,若是再成了鸾凤国的犯人,这混得岂不是太差劲了?我要的结果是,我们可以轻松地离开,并且,小羽毛还能以国师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回到出云国,我很期待老皇帝的反应。”   众人:“……”   “殿下,对一个有着变态嗜好的妇人施美男计,这吃亏可不小!”乌啼嘀咕着,“那女子凭什么?不如我代替殿下去,那妇人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么?殿下你看我长得也不难看吧?”   乌啼的话音落下,月落附和着道:“我也去,我们这对双生子俊男,没准能让她感兴趣。”   “殿下,不如我代你去。”公子钰也发言了,“我这相貌应当也是不差的,与猛兽斗,我也有把握,我又有一身医术防身,比月落乌啼还要靠谱些吧?”   苏惊羽:“……”   贺兰尧:“……”   “诶,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你比我们靠谱?你不就多了个医术么?多一项本领也不能瞧低了我们。”乌啼朝着公子钰轻哼一声,“我觉得我和月落长得比你好看。”   公子钰淡淡道:“就你这身板,打得过雄狮猛虎?”   乌啼反驳道:“你这话说的,你自个儿身板又有多结实?!”   苏惊羽见他们起了争执,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们不是为了利益而争执,而是为了谁去冒险而争执,这才是铁哥们之间的情感啊。   抢着去犯险,就是为了让其他人轻松。   他们都想把危险的事儿往自己身上揽,避免阿尧去涉险。   “你们几个,都别争了。”苏惊羽打断了几人的争执,“你们的心情我都能明白,不过这事儿,只怕你们做不来,难度系数太大,还是我跟阿尧去。”   苏惊羽此话一出,惹来的是众人齐齐的诧异。   她也要去?   “小羽毛,你什么意思?”贺兰尧望着她,凤眸微眯。   苏惊羽道:“我想与你一起去,我扮男装。”   “不行。”贺兰尧颇为干脆地否决了她的提议,“你不要去,扮成男装,若是被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乌啼等人,“你们都无需争,这件事你们没有能力完成,若是你们当中有谁能完成,我一定不阻拦他,可问题在于,你们去,多半是给我帮倒忙,到时候我不仅要自己完成任务,还得设法营救你们。你们当我很闲?”   被贺兰尧这么一教训,众人一时都噤声了。   “这事我说了算,你们都莫要给我添乱,谁若添乱,要谁好看,就这样。”贺兰尧说着,转身进屋去。   首先,要把脸上这张假面具给卸了。   眼见贺兰尧离开,乌啼叹息了一声,“我们的殿下,可不能被那变态妇人占了便宜啊……”   话音未落,头顶便挨了一击。   “你当阿尧的豆腐是那么好吃的?除了我,谁也别想。”苏惊羽收回拳头,不温不火道,“他跟我保证了,清白与安全,都能顾及。”   乌啼摸着被打的脑门,撇了撇嘴。   用美男计还想不被吃点儿豆腐?这听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太好实现。   不过,没准殿下就有这个能耐呢?   ……   是夜。   冷月下的何府,一派欢庆。   落英缤纷的庭院内,一张张以白玉打造的方桌在月色的照耀下泛着着温润的色泽,酒席遍布还伴有悠悠琴曲,偌大的宴会,被丝竹之声笼罩着。   来来往往的丫鬟家丁们开始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园中,宴席边上的荷花池在星月之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夜空中的明月星辰,岸边的树上,盏盏华丽的彩灯透出魅人的光芒。   宾客席上,有人窃窃私语。   “不愧是咱们帝都第一富,连个男宠过生辰都要摆这么大的排场,看来这位公子地位不低啊。”   “这就是你不知情了,何老板身边美男如云,一批接一批地换,不是谁过生辰都摆这么大排场的,今日过生辰的这位,是唯一从老虎笼子里走出来的,这运气还真是没得说,何老板大概是觉得连上天都眷顾这位公子,为了给他庆生,才办个这么大的宴会。”   “她身边的俊男换得太快,几乎两三个月就得换一批,今日过生辰的这位,可是在她身边呆了将近半年了,难得啊难得,时间最长的一位。”   就在众人私语时,忽听空气中响起一阵笑声,便都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的美妇人被七八个俊男簇拥而来。   这位美妇,便是当今王夫的亲姑母,年纪并不算大,不过三十七八,便成了帝都第一富商。   她今日身着一身绛色曳地长裙,衬得肤色白皙,眉若柳黛,杏眸中一片秋波流转,面似桃花,看起来最多不过而立之年,举手投足间,一派成熟的韵味。   她才坐下,身侧的俊男们便有人上前来捏肩捶腿,端茶递水,剩下的人则是很有规矩的在她身后一排站开。   今日在座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商贾居多,礼品自然不在少数,待所有宾客送过礼之后,有人发现她身侧的座位还空着,便问道:“何老板,今日过生辰的那位公子怎的还不出现?”   “他正在挑选表演用的衣裳,说是要舞一曲给我看。”首座上的女子开口,声音悦耳动听,“今儿大家想看俊男斗猛兽么?若是想看,等会儿就由我身后的俊男们抽签,谁抽到了,谁进铁笼子。”   她此话一出,身后的几人面上齐齐一白。   然而,她可不管,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一人身上,“君楼主,初次见此,别来无恙,话说回来,你今儿没带礼品来?”   ☆、第370章 艳惊四座   被她点名的那人抬起头来,众人赫然看见那男子面上带着半块银质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大致也能看出相貌年轻。   有人听到‘君楼主’三个字,朝着身旁的人小声道:“这一位我有所耳闻,是个人物,出云国人,在出云国的帝都名气颇大,家财万贯。”   “君楼主?莫非是极乐楼的君楼主?据说前两年在出云国的富甲中可排上前三位呢。这两年极乐楼的名气愈来愈大,兴许也是帝都首富了。”   “那与咱们这位何老板比起来,不知谁更厉害一些?”   “谁知道呢。”   “话说回来,他如此富裕,今日赴宴竟然不带贺礼来么?何老板竟还开口问他要了,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君祁攸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听在耳中,无声一笑。   按理说他原本与这姓何的首富不相识,但就在前几日,这位首富竟然逛到了地下黑市,看上了一批丝绸,正好是极乐楼对外售卖的物品,这首富看着喜欢,颇为慷慨地要大量购买,并且提出想要见他这位老板,而他当时伤了肋骨休养不想见客,便回绝了,让手下的人交接这笔生意,这姓何的首富留下话,让他有空去何府喝喝茶。   这年头,富人想结识富人是很普遍的现象,而据说这位首富风流好色,想见他的原因,恐怕不仅仅因为是同道中人。   外界传闻君楼主英俊挺拔,玉树临风,想必是这姓何的女子对他起了什么心思。   可惜啊,对方都过了而立之年,又不是什么风华正茂的小姑娘,他都懒得结识。   原本以为跟这女子不会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因为贺兰尧,不得不结识了。   原因还得从今日午饭过后说起。   他没想到又会这么快遇见贺兰尧。   按理说他关了贺兰尧几天,以这厮狭隘的心胸与阴险的性格,定会设法打击报复才是,然而,这一次贺兰尧上门却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来做交易的。   “君楼主不必紧张,我这次来不是找你算账,算账的事咱们留到下一次,我来此,与你做一笔交易。”这是贺兰尧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   “贺兰兄,即使你是来找麻烦的,我也不会紧张……想做什么交易?我洗耳恭听。”   “我要结识一个人,需要渠道,我的身份并不方便拿来用,自己找上门显得心怀叵测,因此需要一个引荐人。而这个人,与你是同道中人,你们可以堂而皇之地结识,交流生意上的经验,她应该会乐意的。你们有着差不多的家世背景,但她是皇亲国戚,身份上比你还更贵气些。你去与她结识,将我引荐给她。”   “你所指的是何人?”   “当今王夫的亲姑母,帝都第一富商,何蕴。”   “我没听错吧?贺兰兄你竟想要主动结识一个女子,莫非她比小羽还要貌美动人?贺兰兄这是想红杏出墙么?还是说你在钱财上遇上了什么难题,想去攀上一个富婆资助你?啧啧啧,贺兰兄,你缺钱为何不找我呢?千万两之下我都会考虑借给你,看在老熟人的面上,少收点利息。”   他刻意调侃贺兰尧,然而贺兰尧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将我引荐给她,你会有不小的收获,这个交易做不做你自己决定,废话就莫多说了。”   “贺兰兄如何保证此事对我有利,你接近这位首富意欲何为?”   “刺杀。”   “刺杀?!”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回答,有没有兴趣做这笔交易?”   之后的时间里,二人便为这项交易做了个简单的交流,制定计划之后,便迈出了第一步。   与首富结识。   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位首富何老板今夜要为身边一个小白脸庆生,这是个好机会。   他坐在宾客席上已经许久,目前还未送出礼品,这何老板果真就注意了他,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口问了。   或者说,是开口要。   看她那饶有兴致带着玩味的目光,果然是对自己感兴趣。   君祁攸唇角轻扬。   现在对他感兴趣,宴会散了之后……恐怕就不会再有什么兴趣了。   “何老板说笑了,初次相见怎能不带见面礼?只是我这见面礼有些大,需要准备准备才能搬上来。”君祁攸开口,语气悠然。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好奇。   莫非是带了什么极为贵重的物件?   家财万贯的富豪,准备的礼品会有多大手笔?   “原来如此,那我倒是很期待君楼主的见面礼了。”首座之上,何蕴举着酒盏,轻抿了一口杯中酒,一双明眸眼波流转,唇角笑意盎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何老板似是对君楼主感兴趣。   忽的,有一名下人小跑着到了何蕴身侧,朝她轻语了几句。   “好,那就让他入场罢。”何蕴朝下人点了点头,转头朝着众宾客道,“诸位,如意要出来表演了,请诸位好好欣赏罢。”   此话一出,嘈杂的宾客席顿时安静了几分。   如意公子,便是今日过生辰的这位,传言深得何老板喜爱的小白脸,他的才艺,想必不赖。   多数人不禁开始期待。   不多时,宴席上奏起了琴瑟之声,而后,一道黑色的人影从乐师边走过,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男子约莫也就二十出头,肤色白皙温润,两眼如星,眸黑如墨,五官俊俏又柔和。   这翩翩佳公子一般的气息,令看者称赞。   “不愧是何老板喜爱的人,相貌的确没得说。”   “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啊。”   何蕴听着周围宾客的称赞,面露满意之色,视线望向了前方的如意。   他身着一袭黑色曳地衣袍,领口微微敞,晶莹的锁骨若隐若现。   此时,悠扬清澈的丝竹之声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撩过场上众人的心湖,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顺着乐声的节奏而起舞,缓缓抬手,广袖轻扬,动作轻慢而优雅。   琴音渐响,他一个旋身一跃而起,翩然的身姿轻盈地彷如一只黑色蝴蝶,舞动的身影轻快又不失柔美,一个轻跃一个旋转好似都在配合着乐声,黑色广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煞是好看。   许多宾客看得眼也不眨,只觉得这舞着实好看。   君祁攸望着那舞动的人,眸底掠过一丝不屑。   男人跳舞有什么好看的,跟娘们似的,简直毫无男子气概。   长得像小白脸,不一定要做小白脸,可若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像个小白脸,那就注定这辈子都要吃软饭。   鸾凤国的男人大多没地位,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相貌俊俏些的公子,都是沦为女子的玩物,一身才艺只能用来取悦他人,活得卑微无比。   姓贺兰尧的那家伙长得也是标准的小白脸杨,比女人还漂亮,可他只需一个眼神,便没有人敢说他是小白脸。   他不得不承认,贺兰尧天生具备强者的气息,哪怕他今夜要伪装成一个小白脸,也不会受到小白脸的待遇才对。   他的待遇,应该会比一般小白脸……高吧?   毕竟鸾凤国女子都以貌取人,男子都以美貌为资本。   君祁攸的心思完全没放在欣赏舞蹈上,直到一舞结束了,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才回过了神。   跳完了啊。   都没认真看。   看男人跳舞还不如回极乐楼看他那群美婢跳舞呢。   “如意公子果真好风采,我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如意公子这一舞,可比我之前见过的所有舞蹈都好看。”   “如意公子一舞下来想必辛苦了,何老板,可得好好奖赏一番呢。”   “应该的。”何蕴听着周围众人的起哄,笑着道,“今日是如意的生辰,因此,诸位所带来给我的见面礼,无论多么贵重的珍宝,都赏给如意了,大家觉得这个奖赏如何?”   “这个好,这个好。”   “何老板可真慷慨,我送你的珊瑚珠那可是稀有的宝贝呢。你竟然看都没看就赏给如意公子了。”   同一时,如意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将所有的声音听在耳中,唇角不禁勾起一丝得意的笑,眼神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何蕴身后的一众俊男们,炫耀的意味颇为明显。   那些人等会儿要抽签决定谁去斗猛兽,正面临着未知的危机,而他却可以轻松地坐着,享受着众人的赞赏与数不清的珍宝。   何蕴身后的众男子见着他得意的模样,均是咬牙切齿,有气不敢发。   不就是运气好,从猛虎口中逃脱了么?   若不是那只猛虎吃饱了,他哪来的运气坐在这儿耀武扬威?   何府的规矩便是:从铁笼中逃生的人,终身不用再进铁笼,也就是说,被主子点到名的人,都只有一次进笼子的机会,死了便是死了,活着出来,那便再也无需提心吊胆了。   “诶,何老板,你方才说,要将今夜送你的见面礼全赏给如意公子?这可不行。”空气中倏然响起一道男声,众人闻声望去,正是君楼主。   不得不说,他这一声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何蕴也看向了他,“君楼主何出此言?”   “别人送的你全赏给他也就罢了,我送的,可不能赏。”君祁攸轻描淡写道。   “哟,我都忘了,君楼主的礼品还没拿出来呢,莫非是无比贵重的物件?有什么特殊意义?”何蕴轻笑一声,“我何老板一向言出必行,说要送便是要送,若是珠宝首饰,无论多贵重,都送给如意,若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那另做考虑。”   “这意义自然不一般了。”君祁攸道,“你若是得到,绝不会送。”   何蕴闻言,挑了挑眉,“君楼主到底带了什么来?还不能揭晓么?”   君祁攸眼见胃口吊得差不多了,笑道:“何老板莫急,这就告诉你。”   说着,他抬起手,击了击掌,显然是在召唤着什么。   众人被他的举动都弄得好奇不已,大多面露期待之色。   君祁攸站起了身,望向宾客席后。   众人见此,也都看了过去。   下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耳畔只能听到一阵倒吸气的唏嘘声,显然达到了君祁攸预想中的效果。   宾客席外,一道雪白的身影缓缓行来。   但见那人一袭雪白锦衣,身形修长,一头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用玉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他有着一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目,眼睫极长,漆黑的瞳仁如墨,荡漾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奇异魅惑。   他的眉眼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真真正正应了那四个字——眉目如画。   而他的俊美中又透着一丝丝冷,一缕缕魅,单薄又瘦削,像瓷娃娃一样的精致,仿佛一碰就碎了,又像高山上的雪莲一般洁白出尘,在雪天中生长,形成了傲骨,清冷得令人难以靠近。   忽有清风拂过他的衣袖,竟翩然如九重天上的谪仙一般,皎洁的月色打在他的头顶,更似拢上一层朦胧的纱,美得太不真实。   若说刚才众人还沉浸在如意公子的舞中,这会儿已经没人记得如意了。   若说眼神这雪衣男子是月神降世,那么如意只能是个——凡夫俗子。   在这样的冷傲的美丽之前,在场的其他俊男都显得黯淡无光,所谓的云泥之别,大概就是如此了。   君祁攸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小羽常说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花痴?   对,花痴,人表现得太花痴,那就是痴汉。   此刻,他只想着,众人愈是痴汉那就愈好啊,这说明贺兰尧的身价愈高,他今夜能捞的钱也就愈多了。   很好很好。   君祁攸转过头,状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何蕴的神色。   此刻,她那神情可谓是呆若木鸡,那一脸的痴汉,君祁攸仿佛看见无数财宝在向他招手了。   与贺兰尧商议好了,今夜卖贺兰尧的钱,他与贺兰尧五五分。   几百万两银子,轻松到手。   就在众人发怔之际,贺兰尧已经走到了宴席的中央,将身后背着的琴取下,就地而坐,将琴放于膝上。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是带着乐器来的。   他气定神闲,仿佛没有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指尖搭在琴弦上,拨出音调。   “铮——”   一阵袅袅琴音传出,舒缓如流泉一般,让人不禁有些心旷神怡。   由如从天际倾泻而下的清梵雅律,幽幽绵长,带着回旋的荡漾,高声好似要扬透了长空,未几,再次转音,曲调悠悠清然,悠远绵长如溪水潺流……   众人听得十分认真,看那标致的抚琴人,再听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琴曲,只觉得心情无比愉快。   片刻的时间过去,琴声缓缓放慢了节奏,直到最后一个音拨出后,抚琴人双手一收,呈放在了膝上。   片刻的寂静,随后空气中响起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   “这是哪家的公子?”   “不知啊,如此标致,以前竟从未听说。”   “我看不像是本地人,兴许是外地的,若是帝都内的,长成这样,怎么可能藏得住?早让人广为流传。看大家似乎都对此人无印象,多半是外地来的。”   “问君楼主不就知道了?”   “君楼主,这个妙人,你是从哪儿找来的?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君祁攸笑道:“的确不是本地人。”   随口回答了众人的问题,他抬眼看向前方的何蕴,“怎么样,何老板,这个礼物,满意否?”   何蕴的视线从始至终停留在贺兰尧身上,听闻君祁攸这句话,这才望向他,难得露出惊诧的目光,“君楼主,你是要将这公子送给我做礼物?”   众人哗然。   这绝色公子拿来做礼品,当真是大手笔。   帝都内最为闻名的几家秦楼楚馆,里头的花魁公子身价都是数万两起价,现在想想,那几位花魁公子的相貌乃至气质都远不及这抚琴公子,白拿来做礼物送,当真太大方了。   众人才这么想着,只听君祁攸道:“诶,何老板,别误会,我说的礼物,是这位琴师弹的这首曲子,此曲是否动听?这么好听的琴曲,拿来给你当见面礼,难道不比那些珠宝来得有意义?不光这曲子好听,还是出自这么一个神仙般的琴师之手,这还称不上大礼么?”   众人:“……”   何蕴:“……”   原来不是送人,是送琴曲。   何蕴轻咳了一声,“是我会错意了,我想也知道不会有这么好的事,这琴师的身价绝对不低于帝都任何一家青楼的花魁公子,君楼主,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恕我冒昧一问,这琴师,卖不卖?”   ☆、第371章 俊男斗白虎!   “这……”听闻何蕴的问话,君祁攸面露为难之色,“何老板,我这琴师你可不能拿来跟那些烟花之地的破玩意比,他可不是小白脸呢,你看看他这姿容,这才艺,光是卖艺就能谋生,何须卖身?”   他与贺兰尧当初商量的计划便是,未必要依着女帝的方法执行。   谁说美男计就必须当小白脸才能称之为美男计?   不动声色地撩拨人心,却又偏偏不以男宠的身份留下,同样也是美男计。   虽说靠男宠的身份接近何蕴的机会更多,但贺兰尧弃了这个方法,最后决定的身份是——琴师。   若是何蕴当真对他有浓烈的兴趣,就算是不卖身,她也能妥协。   “看来君楼主是舍不得了。”空气中响起何蕴的一声轻叹,随即她又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君祁攸,“君楼主,你好男风?”   在鸾凤国,断袖之癖称不上稀奇。   “哦不,何老板误会了,在下怎么会好男风,在下喜欢的是女子,对男子没有兴致。”   被误以为喜欢贺兰尧,君祁攸连忙解释。   他可不想跟这厮传出什么令人误会的关系。   “何老板随意打听一下我的喜好,便会知道我十分钟情于音律,且我的耳朵挑剔,能入我耳朵的曲子那可是不多,我这位琴师虽有绝色容貌,但我最看重的是他的才艺,他是美是丑并不重要,只可惜诸位首先注意的都是他的相貌,而不是他的琴声。”君祁攸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如今像我这样注重内在的人只怕是不多了。”   众人闻言,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的确,他们最先注意的只是外表,其次才是才艺。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何蕴低笑了一声,而后道,“原来君楼主喜欢的是音律,那这样如何,若是我能找到一个弹琴比他更厉害的琴师,君楼主就考虑将他卖给我怎样?我也就不说交换了,因为即使我能找到更好的琴师,长相也不会比眼前这位更好,我并非贪便宜之人,一旦找到,我将那人直接送给你。”   “何老板,我没听错吧?你要找一个更出色的琴师来送我?而我的这位,你却要花钱买?”君祁攸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是亏本生意啊,旁人听了会觉得我占了何老板的便宜呢。”   君祁攸面上说得客气,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姓何的就喜欢摆阔,当着众人的面,显示出她多么大方,同时,也想让他觉得,这笔生意只赚不赔。   想臭显摆就让她显摆吧,反正他君祁攸是稳稳盈利的。   “君楼主言重了,你我都是大财主,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儿小钱,我看中的是外表,我自然愿意为了这位琴师一掷千金,而你看中的是才艺,那么我就找一个才艺顶尖的送你,对于长相你又不挑,故而,在你眼中值钱的,到了我这儿就不值钱了,那么我送给你又何妨?”何蕴朗声一笑。   君祁攸也笑道:“何老板果然大方,既然这样,那就这么说定了,恭敬不如从命。”   还真不是一般的臭显摆。   同是财主,他可不这么张扬。   不过,光占便宜也不行,只怕会让人笑话他君祁攸比一个娘们还小气,索性给这何蕴一点儿甜头,顺便也能执行计划。   想到这儿,他开口道:“何老板大气,我君某人也不能小气,既然何老板如此喜欢这个琴师,那便先让他在你这儿呆上几日,何老板闲暇时,听一听他的曲子,能解乏。”   君祁攸此话一出,何蕴眉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君楼主,你还真放心把他放在我这儿?”   “自然放心。”君祁攸呵呵一笑,“不过,何老板,毕竟他还是我极乐楼的人,想听曲,随叫随到,但何老板若是要叫他做什么其他的,可得征求他的同意才行啊。”   众人听闻这话,心下了然。   画外音:想要吃豆腐,得经过允许。毕竟卖艺不卖身嘛。   何蕴闻言,笑道:“好,君楼主放心就是。”   贺兰尧从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等何蕴与君祁攸的谈话结束了,这才起身,到了君祁攸身侧坐下。   新的一轮歌舞开始,众人的目光总算从贺兰尧身上收回,放在欣赏表演上。   君祁攸举起酒盏放在唇边,朝着贺兰尧挪近了一些,悄声道:“贺兰兄,这位首富似乎很中意你,你若是再做出点小牺牲,跟她亲近亲近,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这么低俗的主意也就只有你这脑子才想得出来。”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不如你去跟她联姻,你们二人也算是门当户对,娶了她之后,你设法把何家所有的家财都收入囊中,坑蒙拐骗等无耻招数随意用,如此一来,你君家就是真的富甲天下,四海八方第一富豪了,你看怎样?”   “贺兰兄就喜欢说笑。”君祁攸磨了磨牙,“我即使再贪财,也不会委屈自己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妇人。”   贺兰尧悠悠道:“你也知道与她接触是委屈,却还要我做点儿牺牲,你哪来的脸皮说这话?”   “不然呢?想杀她,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杀?”   “我自有办法,不需要与她接触,也能要她的命。”   “看来贺兰兄很有自信,呵呵,那我拭目以待,哦对了,别忘了跟她提钱的事,把你的卖身钱付了,五五分,莫要赖账。”   ……   酒席已经接近了尾声。   终于迎来了众人都无比好奇的一个时刻:抽签斗猛兽。   在富贵人家,打杀丫鬟仆人的例子比比皆是,男宠说得难听些也是就地位最高的下人而已,受冷落的甚至不如下人,主人有权主宰他们的人生。   何蕴带领着众人走向后花园。   远远,听到了一声虎啸,众人脚下的步子不禁顿了一顿。   “诸位放心,白虎关在铁笼子里,伤不到诸位的。”何蕴笑道,“这白虎是我偶然一次出游时在白凤山打到的,速度惊人,力量强悍,比一般的老虎都要凶猛迅速许多,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它捉来,捉它的时候,五十名高手有二十几人命丧虎口,可见它多强悍了。”   “这么厉害?那何老板你还让人与它斗,这结果岂不是毫无悬念么!”   “我当然不可能让白虎精神饱满地与人斗,那岂不是没有看头,它若精神饱满,一口就能把人吞了,着实没意思。所以,我每日让人给它的食物中投递迷药,它如今最多只有一成的力气,武功高强的人可以轻易降服它。这样才有看头。”   众人听闻何蕴的话,笑而不语。   武功高强的人才能降服力量只保留一成的白虎。   男宠能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呢?真正的高手可不会轻易给人当小白脸,做个护卫多有面子。   因此,小白脸对上猛虎,那几乎是没有胜算的,殊死搏斗一番,最后多半还是会死。   每一次俊男斗猛虎的好戏,那都是要牺牲一条人命才能看见的。   不知今日谁会成为那个倒霉鬼呢?   众人走近了铁笼子,望着那卧在地上的白虎,发出赞叹之声。   “这白虎可真好看啊,你看那毛色,白得发亮。”   “你看那琥珀一样的眼睛,我还是头一次见老虎的眼睛如此好看,这白虎一定是个稀有品种。”   宾客们都在议论着白虎有多好看,而贺兰尧望着那只白虎,眸底悄然划过一丝惊异之色。   它竟被人囚禁在这儿?!   这威武傲慢的家伙,也有今天。   铁笼子里的白虎似乎不满自己被众人围观,示威般地咆哮了一声。   “哟,它可真凶。”   “它似乎不乐意被人看呢。”   众人依旧在议论着,而那白虎的目光也转悠了一圈,掠过某处时,顿住。   众人自然看不懂老虎的眼神,而君祁攸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觉得那白虎是在盯着自己这儿看?   它在看什么?   君祁攸扫了一眼周围,都是人,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忽的,他看见了贺兰尧唇角的一抹笑意。   贺兰尧的目光此刻正是落在那白虎身上。   那白虎莫非是在与他对视?   君祁攸脑海中划过这么一个念头,随即又很快打消了。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人怎么会与虎深情遥望。   “请七位公子抽签。”空气中响起女子轻柔的嗓音,是一个婢女拿着竹签筒,递向何蕴身后的七位俊男。   七支竹签里,有一支是做了特殊标记的,谁若是抽到,便要进铁笼。   七个俊男将手伸出,每人抽了一支竹签回去,低头望着自己抽到的签,有六人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而站在最中央的一位蓝衣公子,望着手中的竹签,收紧了拳头,面上浮现一抹悲戚之色。   众人看着他的神色,便知道是他抽中了。   “六月,是你啊。”何蕴不紧不慢地端起了下人递来的茶盏,悠悠道,“进去吧。”   被称作六月的男子将手中的竹签一扔,竟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迈出了步子。   到了铁笼前,有下人将笼子上的门扣打开,拉开了铁门,将六月往里一推,再迅速地扣上了铁门。   围观的众人有人面露同情之色,但更多的则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这个鸾凤国,对俊男如此的残忍,唉,你看看,多可悲。”君祁攸望着铁笼里的一幕,又开始故作感叹。   “弱肉强食的世道,强者不一定同情弱者,更多的,是践踏与笑话。”贺兰尧慢条斯理道。   “所以,你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不。”贺兰尧淡淡道,“这个六月,是个有故事的人。”   二人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铁笼中,因此,无人注意听二人的对话。   “又在故作深沉了,话说回来,这白虎只保留了一成的力气,若是哪天你被点到了名字,那可就没好戏看了,以你的功夫,降服它不难。”   “我若要降服它,哪里需要用功夫。”贺兰尧悠悠道,“说几句话就行了。”   君祁攸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平日里自大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刚才这句话,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是你自己太无能,因此不愿相信我有这个本领。”贺兰尧淡然道。   他的话音落下,那铁笼子里的白虎已经朝着六月发起了进攻。   虽然只保留了一成的力气,但它的动作依旧不迟钝,虎口大张,俨然将六月当成了食物。   六月倒也不是只会等死的,一闪而避,避开了血盆大口,只被白虎的爪子挠破了衣裳。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而何蕴身后站着的如意公子却没有多大兴趣,只因看多了。   他方才离君祁攸贺兰尧二人站得近,正好听到了些二人的对话,将贺兰尧那一句‘我若要降服它,哪里需要用功夫,说几句话就行了’记在了心里,只觉得可笑。   这人是以为自己长得好看,连白虎都会为他心动么?   这琴师的出现,只怕会影响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才行。   想到这儿,他上前两步,走到了何蕴身侧,道:“主子,我方才在人群中听到一个笑话。”   “哦?什么笑话?”何蕴一边看着笼子里的人虎之斗,一边问着。   “就您看上的那位琴师,他跟君楼主说,自己只需要说几句话就能降服笼子里的白虎。”如意的声线并不刻意压低,似乎不介意被边上的人听到,“您说,这琴师是不是很风趣呢?”   站得近些的宾客听闻此话,顿时朝着贺兰尧投去了讶异的目光。   这琴师风姿卓绝自是不用说的,但没想到,看上去挺孤傲的一人,竟会放这样的大话。   “用你多嘴?”何蕴斜睨着如意,“你何时变得这么爱小题大做?人家说笑玩的你都要较真,有你这样吃醋的么!”   在她看来,她看中了那琴师,自然不会介意他说什么玩笑话,而如意非要揪出来为难人,使得宾客们用异样的眼光看那琴师,琴师难免尴尬了些。   既然看中了,她自然要维护,便斥责如意。   如意忙低下头,“是我多嘴,主人息怒。”   话落,他朝着贺兰尧的方向瞪了一眼。   但他没想到,这一瞪,却迎上了贺兰尧冰冷的目光。那一双凤眸中漫着丝丝寒意,让他的后背不禁一凉。   这琴师的目光,有些骇人。   君祁攸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朝贺兰尧叹息了一声,“看看吧,我都说了,不要随便说大话,现在大家都以为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贺兰尧便迈出了步子,走向前方的铁笼。   君祁攸:“……”   他想干什么去?   此时此刻,笼子里的六月显然快要筋疲力竭,被白虎挠破了多处肌肤,伤痕累累,无力地瘫在了角落里。   白虎眼见猎物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便轻轻一跃,朝着六月扑去,张开了血盆大口。   众人发出一阵唏嘘声,只觉得一条人命即将陨落。   六月闭上了眼。   “住口。”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如玉石的男子声音,是那琴师走到了铁笼前,朝着白虎说的。   而下一刻,笼子里发生的一幕令人目瞪口呆。   那白虎竟然真的收住了血盆大口,转过虎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瞪着笼子外的人。   贺兰尧见此,唇角轻轻勾起,下一刻,竟然将手伸进了铁笼里,朝着白虎勾了勾手指。   白虎瞪着他,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将头凑上去了。   贺兰尧并不是想给它顺毛,而是轻拍了一下它的头,轻描淡写道:“我说,几句话就能制住你,有人不信呢,你说,怎么办?”   白虎歪着头看了他片刻,舔了舔唇。   “要吃了他?好主意。”贺兰尧点了点了头,“这样吧,你放过角落里这位蓝衣公子,改为吃那个笑话我的人,好么?同意的话,就咆哮一声。”   下一刻,白虎便仰起了虎头,朝着众人发出一声虎啸。   一众围观者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君祁攸见了鬼一般地望着贺兰尧。   这厮给白虎灌的什么迷魂汤?   何蕴首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望着贺兰尧的目光更多了一丝兴味。   这白虎有多凶残她是知道的,这琴师竟然能与白虎交流?   而她身后的如意公子面色苍白如纸,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听那琴师与白虎的对话,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笼子角落里,六月仰头望着身前的雪衣男子,回过神后,露出感激的神色。   贺兰尧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转过头朝何蕴道:“何老板,白虎不想吃六月,请换成如意公子。”   “主子!不要听他胡言!”何蕴身后的如意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主子你不是说要纵容我一回么?这琴师虽有绝色容貌,心思着实狠毒,我不过是随口说的话,他竟要我的命!”   “来人。”何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朝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将六月拎出来,将如意公子放进去。”   “主子!主子饶命!”如意吓得跪地求饶,“我以后再也不敢胡乱说话,请主子开恩!主子不是说,从虎口脱险的人终身不用再进铁笼子么?主子您怎能自废规矩?您看在我陪伴您时间最长的份上,饶恕我这一次吧。”   何蕴闻言,面上并没有波动,只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白虎不想放过你,这样吧,你去跟琴师求饶,看他是否愿意放过你。他若是愿意,让他跟白虎商量商量,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如意闻言,瞥了一眼贺兰尧,咬了咬唇。   贺兰尧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众人望着这一幕,只觉得比看俊男斗白虎更有意思。   今儿真是开了眼界了,居然有人能与凶恶的白虎和平交流,三言两语就让白虎听了话。   人群中的君祁攸双手环胸,望着如意公子的目光满含同情。   就以贺兰尧那心胸,如意的下场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他似乎能猜到为何白虎会与贺兰尧如此和谐,想必是因为以前认识?   猛兽也是有感情有灵性的动物,碰见熟人,会认出来并不奇怪。   但是……这一人一虎交流得未免也太顺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虎成精了,或者说,贺兰尧成精了……   这厮凭什么总能出风头?!   君祁攸愈想愈觉得郁闷。   刚才还笑话贺兰尧来着,事后,肯定要被嘲笑回来了。   如意已经走到了贺兰尧身前,一狠心跪了下来,“是我口出狂言,但我无意笑话公子,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   贺兰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淡淡一笑,“高抬贵手那是君子的作风,而我,心眼很小的。”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胸狭隘。   如意咬牙切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计较?还有……你究竟给白虎灌了什么迷魂汤?!”   “兴许是我长得太好看了吧。”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你也可以试试与白虎交流,看他听不听你的。”   ☆、第372章 他的风骨   贺兰尧的话,让如意噎了一下:“你……”   这厮让他与白虎交流,他哪来的本事去交流?!   显而易见,这人根本就不想放过他。   如意将心中的火气压下,朝着贺兰尧淡淡一笑,“我自认没有公子你这样的本事,是我口没遮拦,有眼无珠,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下次绝不再犯。可好?”   贺兰尧听闻此话,不语,只是瞥了一眼笼子里的白虎。   下一刻,白虎朝着如意发出一声嘶吼。   众人见此,又是吃了一惊。   这白虎的意思莫非是:它非要吃如意公子不可?   “看,不是我不想放过你,是白虎不想放过你。”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去求它吧。”   “你!”如意咬着牙,只觉得自己被对方耍了,一时只觉得惊恐又愤怒。   就在他继续想着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贺兰尧时,身后的何蕴已经失去了耐心,“来人,将如意公子扔进去。”   她一声令下,当即有两名强壮的仆人到了如意公子身后,一人架起他一只胳膊,将他直接拖到了铁笼子前。   “主子!饶命啊主子!”   如意公子吓得肝胆俱裂,大声求饶。   何蕴不为所动,“扔进去。”   铁门被打了开,仆人不顾如意公子的反抗,将它推了进去。   白虎当即扑向了他。   原本应该成为白虎食物的六月死里逃生,从笼子里出来后,趴在地面上喘息,显然已经虚脱。   “六月,想不到你的运气也挺好。”何蕴朝着他笑了笑,“你得好好感谢你的恩人,否则,你这会儿只怕已经在白虎腹中了。”   六月闻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朝着贺兰尧一拜,“六月谢过公子。”   “犯不着谢我,谢如意公子就好。”贺兰尧悠悠道,“若不是如意公子引起了白虎的兴趣,这会儿你也活不了。”   六月:“……”   若不是如意得罪了这琴师,这琴师也不会救了自己。   算起来,是该感谢如意。   “啊——”空气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如意公子发出的。   只见铁笼子里的白虎一口咬住了他的整条手臂,毫不留情地撕咬了下来,一刹那间血花飞溅,场面骇人。   围观的众人唏嘘之余,却也看得津津有味。   如意公子满面鲜血,双目圆瞪,发出凄厉的喊声之后,身躯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白虎还在咀嚼着整条胳膊,时有碎肉落在地上,血腥至极。   有些丫鬟们不忍观看,将眼睛挪了开,但没有一人发出惊叫声,可见这样的事在何府发生的次数不少,众人早已司空见惯。   宾客中有些胆子不大的女子还是捂上了眼睛,发出几声感慨。   “这白虎果然凶残,如意公子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一个时辰前还意气风发,此刻却做了猛虎的口中食物,果真是令人始料未及啊。”   “好好的生辰变成了忌日,这如意公子也是个可怜之人。”   有人惋惜,有人感慨,然而,没有一人指责贺兰尧。   强者生存,这世道原本就是如此的残酷,更何况,失宠的小白脸,命也不值钱。   铁笼子的白虎还在津津有味地享受着自己的猎物,何蕴看了一会儿,朝着身后的下人道:“去看看如意还有没有气儿。”   下人走到了笼子外头,趁着白虎进食,迅速将手探到如意的鼻翼下方,而后很快收回。   “回主子,没气儿了。”   “真没劲,都没斗几回就给咬死了。”何蕴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随即起了身,“诸位,今日的好戏就看到这儿罢。”   众人闻言,便纷纷告辞离开。   “何老板,在下也要告辞了,我还有些话要嘱咐我的琴师,就让他将我送到门口,再折返回来。”君祁攸朝何蕴笑道。   何蕴笑着点了点头,“君楼主,随意便好。”   ……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那白虎如此凶残,唯独对你态度温顺,你跟它认识?”出府的路上,君祁攸冲贺兰尧询问着。   一句话就能虎口救人,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看见。   贺兰尧闻言,悠悠道:“你身为极乐楼楼主,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十大灵宠?”   “听说过,但在我有生之年,也就只见过两只,还都是你养的。”君祁攸斜睨着贺兰尧,“蓝眼黑猫与青眼红蟒,你一人就霸占了两。”   “我见过的也有一半以上。”贺兰尧听出了君祁攸略带嫉妒的语气,扬唇浅笑,“黑羽黎鸦,紫眸灵狐都是我师父所养,雪原貂只见过一回,还未触摸到就给跑了,而天山白虎,与我可谓是交情匪浅。”   “天山白虎?”君祁攸眸光中浮现惊诧之色,“被何蕴锁在笼子里的那只,竟是天山白虎?”   “不错,这十只动物无论是大是小,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速度奇快,是同类的数倍,按理说,很难被人类捕捉到。这天山白虎体型大,力气大,性子凶残,何蕴为了捉它不惜牺牲那么多人,一点儿都不夸张,并且,还得是在白虎精神不饱满的状态下才能成功。”   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一沉,“天山白虎在精力充沛的情况下,哪是数量半百的武夫就能拿下的?定会叫何蕴全军覆没。再不济,也能成功逃脱。”   “看来这白虎是之前就受过伤,或者精力不济,这才给了何蕴可趁之机。”君祁攸想了想,道,“你跟它怎会认识?它为何对你和善?”   “我与白虎的主人不打不相识,而当初我们在打斗时,我们所携带的宠物也斗在了一起,到最后也没能分出个胜负,小蓝小红二打一,原本是稳操胜券才是,但小蓝对白虎却始终不忍心下口咬,只防不攻,正确来说,只有小红在认真打,小蓝太多余,或许是它觉得白虎与它是一家,猫跟虎,原本就长得像,差别只是体型大小而已。”   君祁攸:“……所以,你家的猫跟他家的老虎,好上了?”   “胡扯,一黑一白,一大一小,显然不搭配,再有,性别相同,如何联姻?”贺兰尧轻嗤一声,“不过它们交情好是真的,打过之后,就互相蹭在一起,小红就显得多余了,常常被冷落在一旁。”   君祁攸无言了片刻,道:“白虎的主子是何人?”   “异国的王室成员,你不会认得,少有的武艺能与我比拟的人,跟他打了一场难分高下,算是交了个朋友,只不过,很少相见。”贺兰尧说到这儿,低笑一声,“这厮要是知道自己的白虎丢了,会不会着急呢。”   “你打算救这白虎么?”   “是有这个打算,让那家伙欠下我一个人情也好。”   “……”   “到门口了,不用再送了。”君祁攸同贺兰尧走到了何府之外,止了步。   “贺兰兄,我想知道,你能在多长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呢?”君祁攸凑到贺兰尧耳畔,悄声道。   贺兰尧不紧不慢道:“很快。”   “有信心么?”   “我做事不爱拖泥带水,信心这个东西,从来不缺。”贺兰尧说着,转过了身,“等这件事儿结束了,就该算咱们之间的账了。”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步子。   君祁攸望着他的身影,挑了挑眉。   算账?   他忽然有些期待这厮要怎么跟他算账了。   勾了勾唇角,他转身离开。   经过街道的一个拐角处,忽觉得耳畔风声一紧,有人逼近,他想也不想地回头,迎面一个拳头打了过来。   他极为迅速地朝边上一避,那人又一脚飞了过来,他再度侧身避开,让来人踢了个空。   站定了之后,他装模作样地抚着胸膛叹气,“小羽啊,大街上就这样粗鲁地打人,有失淑女风范。”   “喵呜!”倏然间耳畔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   君祁攸暗道一声糟糕。   那只小猫也来了?   那小猫速度非人可比,一口牙又带着毒,若是被咬了,可有罪受。   早知如此,今日出门就该多带几个护卫。   君祁攸才这么想着,便觉得头顶一沉,有什么物体跳了上来。随后觉得头皮一疼,头发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撕扯着。   是小蓝将他的一头乌发捣成了鸡窝。   君祁攸迅速地从边上的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往自己的脑袋上打去。   若是用手,肯定要被咬,只能借用其他东西了。   而小蓝的反应也极为迅速,一下子跳开了,让君祁攸挥来的树枝打了个空,反而插到了自己一头凌乱的发里去。   同一时刻,苏惊羽找到了机会一脚踹在君祁攸胸膛上。   “去你大爷的淑女风范!”   君祁攸躲避不及,只能迅速以内力化去了苏惊羽的一部分力道,却还是被踹得后退了两步,只觉得胸膛一阵发疼。   糟糕,别是又踹伤了他的肋骨吧?   “小羽,停停停,我的肋骨好像又要断了……你怎么就不换个地方踹?!”君祁攸捂着胸膛,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一脚,是替阿尧踹的。”苏惊羽冷笑一声,“枉我将你看做好人,你为了藏宝图将他关在密室里,这口气我怎能咽得下去?”   “有话好说,我关着他,但也没虐待他,好吃的好喝的一顿没少,一根头发丝也没拔下来,你即使要报复,也不用报复得如此狠吧?我这肋骨还没好,给我旧伤又添新伤……”   “你活该。”苏惊羽冷眼看他,“计划进行得怎样?那位首富见了阿尧什么反应?”   报复过后,自然就该说正事了。   “他的长相摆在那儿,能有几个女子不动心?目前为止,和预想的一样顺利,何蕴对他很感兴趣,接下来就看他自己如何行动了。”君祁攸说到这儿,笑了笑,“放心,他不是以男宠的身份留下,何蕴不至于如此心急占他便宜,起码也会先讨好一下,就看他自己如何把握分寸了。”   苏惊羽面无表情道:“见到传说中的俊男斗猛兽了么?”   “见到了。”君祁攸挑眉,“说到俊男斗猛兽,这还不算好戏,今日真正的好戏在于,贺兰尧与猛兽的和平交流。”   苏惊羽闻言,诧异,“什么意思?”   “且听我跟你说……”   这一头君祁攸在跟苏惊羽叙说着进府之后发生的事儿,另一边,贺兰尧已经回到了何府的庭院中。   大堂的灯火还亮着,里头传出些许人声。   “主子,我这捏的力道还行吧?”   “主子,要喝哪种酒?”   “主子……”   贺兰尧听着里头的动静,唇角浮现一抹幽凉的笑意。   真能享受。   再给她享受两日。   收敛起了笑意,他迈着步子走进大堂。   何蕴正靠坐在椅子上,由着身边的俊男们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时不时再喂上一口酒,可谓快活。   贺兰尧一入内,她的目光便锁定在了他的身上,眸光里的兴趣十分浓烈。   这琴师不比她身边这些小白脸,看似清冷高洁,不易靠近,可愈是如此,愈是让人想要靠近。   这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妙人,值得她先讨好,看看他好不好拿下。   她与君祁攸有言在先,这琴师现在还不是她的,只是借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极爱面子,说定了自然就不能轻易食言。   何蕴心中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触碰眼前的佳人,但到底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是一方富甲,定力还是有的,因此,她忍住了心中的冲动,朝贺兰尧露出一抹优雅的笑意。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贺兰尧道:“在下苏贺兰。”   “那我就叫你贺兰了。”何蕴笑道,“我这府里有许多空着的屋子,随你选择,你想住哪间便住哪间,我会让人收拾好。”   “多谢。”   “你可真是惜字如金。”何蕴挑了挑眉,接过了身边男宠递来的一杯酒,自己不喝,递给了贺兰尧,“陪我喝一杯,如何?”   贺兰尧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何老板,你与君楼主有言在先,你若想要听曲,我自当弹给你听,除此之外的事儿,想不想做,可以由我自己决定。”   “嗯,是这样。”何蕴道,“那么喝酒不行么?如此简单的要求,你都不应允?”   “你方才说,要我陪你喝酒。”贺兰尧特意强调了‘陪’字,不紧不慢道,“我不是小白脸,不陪酒。何老板应该将这个字换成‘请’,这才合理。”   何蕴眯了眯眼。   何蕴身后,一众俊男都面露惊诧之色,回过神后,有人对贺兰尧投去同情的目光,有人则幸灾乐祸。   一介区区琴师,即使不是小白脸,地位也高不到哪儿去,竟对着帝都首富如此无礼,教训他实在不为过。   就在他们以为贺兰尧必定遭受责罚时,何蕴笑出了声,“好,是我用词不当,请贺兰品一品这果酒罢。”   陪酒跟请酒,仅仅差了一个字,意义却是差得多了。   前者显得随意,有时甚至是一种轻浮的调侃,而后者显得有礼,大多时候是针对客人才会用到的。   这琴师果真有意思,很有风骨,强调自己是客人,不能对他轻浮。   贺兰尧接过了那杯果酒,拿到面前,闻了一闻,道:“荔枝酒?我不喜欢荔枝。”   说着,他将杯子又放下了,“我当真不喜欢,可不是不给何老板面子。”   何蕴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不碍事,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必勉强。”   “何老板,我有些疲累了,若是你没有其他事儿,我便先休息去了,告辞。”贺兰尧说着,也不等何蕴答复,转身离开了。   何蕴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唇角的笑容收起。   “主子,他可真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主子,你都迁就他了,他竟还如此傲慢,着实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听着身侧两人的埋怨声,何蕴转头冷眼看着二人,“这就是你们跟他的差别,为何他能让我客客气气,你们却只能跪着由我打骂,你们不仅长得没他赏心悦目,风骨也一点儿都比不上,还如此磨叽,是不想要舌头了?来人,将他们二人的舌头给我割了。”   ……   贺兰尧听着身后不远处响起的求饶声,摇了摇头。   他似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人死有人残。   唉。   ☆、第373章 你为何如此冷漠   贺兰尧随意挑了一间干净的屋子,正准备踏入,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男声,“苏公子。”   贺兰尧转过了身,此刻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六月。   “你们去将房间收拾干净。”六月朝着身后的下人吩咐着,随即又望向了贺兰尧,“公子,有时间么?我想与你聊聊。”   贺兰尧闻言,唇角轻扬,“那就在院子里散散步罢。”   此刻是深夜,庭院里寂静无人。   “苏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个人情,我得还。”   听着六月诚恳的致谢,贺兰尧淡淡道:“我可不是真的好心要救你,只不过是存心针对如意,救你只是顺手而已。”   “即使只是顺手,那也是我欠了公子的。”六月冲贺兰尧笑了一笑,但因身上多处被白虎挠伤还未恢复,因此笑颜有些苍白。   贺兰尧见他诚恳的模样,眸底划过一缕思索。   这六月受的伤也不算轻,还未康复便急着来致谢,且当真只是纯粹的致谢,不掺杂其他目的。   他见惯了人情冷暖,自然分得清真诚与虚伪。   再说这六月举手投足间都不含丝毫风尘之气,与何蕴身边的其他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虽然也是小白脸之一,但温和中不乏一股傲气,抽签那会儿抽到了必死的一签,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曾说,视死如归般地走近了铁笼子,与如意公子的鬼哭狼嚎可谓是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人,倒像极了出身书香门第的。   想到这儿,贺兰尧道:“你留在何府的原因是什么?”   六月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怔了一怔。   “你不像是心甘情愿来当小白脸的。”贺兰尧悠悠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没准我们可以达成某种协议。”   他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帮他做些事,这六月既然是个知恩图报的,理论上可以帮他不少。   同一时,六月在斟酌着贺兰尧的话,似乎在想着该如何回答。   对方问出这样的问题,似乎就是在声明他来何府的动机不纯。   思虑片刻后,六月道:“公子,不纯粹是个琴师吧?”   贺兰尧挑眉,“你猜。”   六月见贺兰尧明显一副不想先说的态度,轻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先坦白。   “原本我也没多少希望了,这次死里逃生是多亏了恩公,那么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之所以留在何府给何蕴当小白脸,便是为了要灭她。”   “要灭她?”贺兰尧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为何?”   “我一家人皆命丧于她手,这个仇不能不报,哪怕委屈自己做一个低贱的男宠。”   六月说到这儿,有些情绪不稳,“我生于书香门第,从前最是不屑那些沦落风尘之地的人,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了这样的人,何蕴仗着自己是帝都首富,又有王府撑腰,便在帝都里横行霸道,将我大哥捉去做男宠,爹娘与大哥奋力反抗,到最后,爹娘被何蕴手下的人打死,大哥不愿受辱,自尽了,我游学归来之后得知这一切,便下决心要复仇。”   “真是草率。”贺兰尧听着六月的悲痛经历,面上并无波澜,“在决定报复敌人的那一刻,你难道不曾想过先了解敌人的性格么?你明知她喜新厌旧,有怪癖,乐于将男宠拿去喂猛兽,你哪来的自信留在她身边?就不曾想过,踏进这个龙潭虎穴,很快就会被吞没。”   “我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接近她,伺机除掉她。但我没有料到,即使我接近了她,也找不到机会杀她。”六月垂下了眼眸,“我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比不得她英武,若是明着杀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想过要下毒,但她对入口的食物也颇为谨慎,总有人先试吃,确认没有问题才会端上饭桌。”   “一没有绝色脱俗的容貌,二没有机敏睿智的头脑,三没有出神入化的功夫,你就敢壮着胆来报仇,还真是任性。”贺兰尧轻瞥了他一眼,“拜拜葬送性命不说,家人的仇也报不得,你们这些怀抱着一腔热血的人,当真就不喜欢动脑子么?”   “我……”六月一时语塞。   无言了片刻后,才道:“是我愚笨,恩公教训的对。”   “你也犯不着叫我恩公,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贺兰尧悠悠道,“毕竟你我的目标是一致的,你若是想要报仇,便遵循着我的指令,不要擅自行动,做得到么?”   六月听闻此话,面上浮现惊诧之色,“恩公你……你竟然也是为了灭她来的?”   贺兰尧道:“很奇怪么?琴师只不过是我用来掩饰真实身份的,你可以将我看作一个杀手。”   “原来恩公竟是一名杀手。那么,你是收了雇主好处前来行刺何蕴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   “若是这样,我愿意听从你的安排。”六月恭谨道,“诚如你所言,我没有绝色的容貌,也没有高强的武艺与睿智的头脑,这条命险些就丧于虎口,若不是恩公搭救,这会儿也下了地狱了,从此刻起,六月愿意服从恩公的一切指令,只要能杀了何蕴,我也可以做出任何的牺牲。”   贺兰尧道:“包括跟她同归于尽?”   六月毫不迟疑道:“当然。若是死了能拉她做垫背,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死也无愧于父母兄长。”   “有这样的态度,很好。”贺兰尧道,“那么你记住,按照我的计划走,极有可能牺牲了你的性命,故而,你还有什么其他未了的事,赶紧去做吧。”   “我……没有其他的心愿了。时辰不早了,不打扰恩公歇息。”   “等会儿。”贺兰尧又问道,“你知道铁笼的钥匙在何处么?”   “你是说那关着白虎的铁笼?”六月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恩公想要救那只白虎?”   “我与那白虎是旧相识,不然你以为它凭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吃你?”   “果真是如此……恩公,想要救它多半得等杀了何蕴之后,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铁笼的钥匙何蕴是随身携带的。那白虎被捉回来已经一个月有余,厨房给它准备食物都会将迷药洒在里头,解药是什么我不得知,不过何蕴自信那白虎跑不了,因此,铁笼夜里也无人看管,恩公你现在若是去看看白虎,不会有人阻拦你。”   “知道了。”   与六月分开之后,贺兰尧便转身朝着南面的院子去了。   远远地看见月色下的铁笼有流光浮动,那是十分坚固的材质,靠武力是没法子毁掉笼子的。   硕大的白虎安静地趴着,半瞌着眼在休息,月色下,它的毛色白得发亮。   贺兰尧缓缓走近了它。   似乎察觉到有人的靠近,白虎警觉地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泛着凶光,看清来人是贺兰尧,便收起了凶狠的模样。   “可怜的大家伙,竟然在这儿被关了这么久。”贺兰尧在铁笼子边坐下,将手伸进铁笼里,手掌抚过白虎的毛。   跟小蓝的手感差不多,挺柔顺。   白虎抖了抖胡子,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瞪着他。   “在跟我求救么?”贺兰尧朝它笑了笑,“上一回见我的时候还对我凶来着,你忘了么?现在落难了知道服软了,被人欺负的滋味不好受吧?”   要说这天山白虎之前对他的态度也不温顺,毕竟是凶兽,除了真正的主人之外,其他人都不会给好脸色,即便是熟人,它也是趾高气扬的,很不好惹。   这一次见它,是认识它以来,最温顺的一次了。   兴许是白虎也知道如今能救他的只有自己,这才如此乖巧。   贺兰尧才这么想着,那白虎便将头凑了过来,蹭了蹭他的手掌,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呵,我救你出来之后,你还会如此乖巧么?”贺兰尧拍了一下它的头,“只怕你一重获自由,就又要开始耀武扬威了,对我也会恢复你之前凶恶的态度,对么?”   白虎转过了脸,不再看他。   那模样像是在说:你不救拉倒,本王不求你了。   贺兰尧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性格果然跟他家小蓝很像。   “喵呜”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猫叫,贺兰尧转过头,看到的便是月色下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眨巴着一双幽蓝色的眸子。   “好吧,你们玩。”贺兰尧瞥了小蓝一眼,“若是有人来,切记要速速离开,不得逗留。”   “喵呜”   小蓝又叫唤了一声,贺兰尧这才发现它脖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纸团子。   必定是小羽毛放小蓝进来给他传递讯息的。   贺兰尧将那张小纸团解了下来,摊开。   望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他便又觉得想笑——   小蓝能跨过高墙铁笼与白虎相会,我却难以跨过一墙之隔来见你,速速完成任务,回家后有丰厚奖励,么么哒。   将纸条收起,贺兰尧转过了头,正看见小蓝的身躯要钻过铁笼子。   然而……   它的肚子却卡住了……   它两只爪子似乎费力地向前伸,要勉强将自己的身躯挤进去。   看得贺兰尧想要给它一脚帮它这个忙。   但是,考虑到它的体型,贺兰尧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钻了,胖成这样。”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他转身离开了。   在他身后,圆润的黑猫依旧卡在铁笼子里,费力地往里挤……   一夜转瞬即逝。   这一日,贺兰尧起了个早。   洗漱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去南边的院子,这个时辰下人已经在开始忙碌,远远地便能看见有丫鬟在往白虎笼子里投递食物。   全都是下过迷药的食物,白虎吃下去之后,力气始终只保留在一成左右,而它为了填饱肚子,自然顿顿都吃。   贺兰尧走到了笼子边上,望着正在进食的白虎。   “苏公子,起这么早。”一旁的下人跟他问候着,“苏公子很喜欢白虎呢。”   贺兰尧自然是不去接话,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随后走开了。   走过一座假山时,四周无人,耳畔传进一声猫叫。   贺兰尧转头去看,小蓝正蹲在一棵芭蕉下,很显然,它与白虎玩耍了一整个夜晚,多半是到了清晨下人来喂食的时候才跑开。   他早就猜到了会如此。   贺兰尧走到了小蓝身前,蹲下身,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纸团子,绑在了它脖颈上。   “将这封信带去给小羽毛。”   说完之后,他起了身。   小蓝迅速地跑开了,片刻的时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贺兰尧继续气定神闲地行走。   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屋子,正要走去,却听身后响起一声女子的嗓音,“贺兰。”   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转过身时,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何老板,起得真早。”望着距离自己一丈之外的女子,他疏离又客套地打招呼。   难得这次看见何蕴她身边没有美男环绕。   “你不是比我还早么。”何蕴笑道,“我方才就来找过你一回,但你不在,我便在这附近散散步等你回来。”   贺兰尧淡淡道:“等我作甚?是想听曲?”   “看你说的,不听曲就不能来找你了么。”何蕴掩唇笑道,“方才去哪儿了呢?”   贺兰尧如实道:“醒来了就随意走走,去南边的院子看了白虎。”   “贺兰似乎很喜欢那只白虎呢。”何蕴唇角的笑意不减,“有个问题我,我原本昨夜就想问你,后来忘了。”   “请问。”   “你与那只白虎,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吧?”何蕴的目光中带着审视,“这白虎有多凶狠我是知道的,可他对你的态度却十分友好,你说,是你天生就有与动物交流的能力呢,还是它与你早就相识?”   贺兰尧闻言,笑了笑,“何老板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好奇罢了。”何蕴漫不经心道,“想确认我心底的想法而已,贺兰你是不是知道那白虎的来历?”   “知道。”贺兰尧并不打算在这一点上忽悠她,“天山白虎,不是么?”   “你果然知道。”何蕴挑了挑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它捉来,可不仅仅是为了供养它玩乐的,天山白虎是桀骜不驯的凶兽,早就认过了主人,因此我想收服它只怕是没有希望了,既然不能成为我忠实的宠物,那我就只好把它当做食物了。”   “当做食物?”贺兰尧面上浮现不解之色,“何老板何出此言?这白虎是稀有物种,拿来吃了岂不是浪费?”   “你以为我只是纯粹为了解馋么?”何蕴边说着,缓缓走近了贺兰尧,“你想必不知道吧?天山白虎是十大灵宠之一,这十只动物的肉据说能延年益寿,提升武功修为,甚至有传言能包治百病,你说,我现在手上就有一只,试试又有何妨?”   贺兰尧面无表情,“若是吃了没有效果,岂不是白白杀了。”   “也不算是白白杀了,天山白虎有多少人觊觎?得到它原本就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儿,若是能吃了它的肉,传出去,面上多有光彩。”何蕴笑道,“怎么,贺兰你是不舍得?”   “和老板不觉得这样做十分暴殄天物么?”贺兰尧淡淡道,“我若是何老板,我便将白虎多关几年,也许时间长了它就能为我所用。”   “看看,你这还不是为它求情么?”何蕴到了贺兰尧身前,笑得一派灿烂,“看贺兰你这么喜欢它,要不,将它的虎皮剥下来之后,给你做件大衣?”   贺兰尧闻言,不冷不热道:“我不怕冷,不需要。”   “贺兰,你为何如此冷漠?”何蕴轻叹一声,伸出了手,似是想要触摸他。   贺兰尧不等她触摸到,转身离开,“这个,我好像没必要解释。”   ☆、第374章 计杀何蕴   眼见贺兰尧避开了自己的触碰,何蕴目光一凉,心中升腾起些许怒意。   这男子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倒真不是一般的难摆平。   可他愈是这样,她兴致反而愈浓烈了。   想到这儿,她朝贺兰尧展露一抹笑意,“你很特别。”   贺兰尧道:“哪儿特别?”   “你的性格。”何蕴双手环胸,悠悠道,“老实说,你能够留在我府中,我很高兴,不过我对你的才艺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只对你这个人感兴趣,君祁攸花多少钱买的你,我愿意花双倍。”   “留在你身边能有什么好处。”贺兰尧淡淡道,“被你当成玩物岂不是没有尊严,开心的时候对我百般迁就,不开心的时候便将我扔到笼子里去喂猛兽,这么一来,我与你身边的其他小白脸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玩物,如你所言,被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玩腻了就能扔,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何蕴说到这儿,眉眼间浮现一丝揶揄之色,“这帝都的俊男我大多都见识过了,最有名的几位花魁公子也不会让我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你的出现着实让我惊艳,我素来喜新厌旧,可你却能让我百看不腻,光凭这一点,我都舍不得扔你去喂猛兽啊。”   贺兰尧闻言,望着何蕴的眼神浮现些许狐疑之色,“何老板的话可信么?”   “为何不可信?”何蕴见他有疑虑,当即道,“你若是愿意跟了我,我自当善待你,你在君楼主那儿做一个琴师能有多少好处呢?你来我这儿,受到的待遇只会更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尽力满足你,君楼主会有我这么好说话吗?”   贺兰尧道:“只怕时间长了,你厌倦我了,就不会履行你今日说的话。”   “怎么会?”何蕴轻挑眉头,“你若是跟了我,我们就来立下一份协议书,你可以找你认为可靠的人来见证,我若是哪一天真的厌烦了你,也绝不会伤你的性命,我会给你一大笔盘缠让你离开,总之,你只要恪守本分,我必然会善待你,怎样?考虑考虑吧。”   贺兰尧静默了片刻,道:“给我几日时间考虑。”   “好,给你时间。”何蕴面上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想好了就来告诉我。”   说完,她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贺兰尧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唇角浮起一丝幽冷的笑意。   ……   很快便又到了夜晚。   子时已过,府里的灯火几乎都熄了。   贺兰尧也将屋子里的烛火吹熄了,却并不上榻,而是走到了门后,将房门打开。   一路行至南面的院子,远远地看见笼子里的白虎卧着,似乎是睡着了。   贺兰尧走近了笼子,便见眼前闪过一道小小的黑影,跳到了笼子上方。   “你还真准时呢。”贺兰尧望着笼子上的小猫,笑道,“每夜都子时过后来找白虎玩,培养感情么?”   小蓝喵呜一声,伸长了脖子。   贺兰尧看见它脖子上悬挂着一个小小的盒子,便伸手将盒子取了下来。   将盒子打了开,里头躺着一颗褐色的药丸,只有指甲盖大小。   贺兰尧抿唇一笑,伸手弹了一下小蓝的头,“你们慢慢玩吧。”   言罢,将盒子拢在掌心里,转身离开了。   之前让小蓝带着纸条回去,纸条上写着的是他所需要的东西,今夜东西就送过来了,小羽毛他们果然很有效率。   现在,应该去找六月了。   行至六月所在的院子,到了他的屋子前,贺兰尧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里头的人问了一声。   贺兰尧道:“我。”   不多时,屋里响起了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六月望着贺兰尧,道:“恩公这么晚来访,是有什么事情么?”   贺兰尧道:“进屋说。”   六月侧开了身子,让贺兰尧进了屋,而后将门关了上。   由于是密谈,自然不能点灯,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桌边坐下,六月问道:“恩公有事交代么?”   “你还记得昨夜走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么?”贺兰尧的语气毫无波澜,“要杀何蕴,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六月道:“记得,或许我要牺牲了性命。”   “我现在就有一个办法能杀她,需要你完成这一项计划,而你当真有可能因此死亡,敢么?”   “有何不敢,跟她同归于尽我也是乐意的。”   “很好,这颗药丸你拿着。”贺兰尧说着,将手心里的盒子置于桌上,“此药名唤媚毒殇,顾名思义,媚药中的毒药,能害人性命,中毒者只有一刻钟的喘息时间,过了一刻钟便无力回天,且,与中毒者交合之人会被此毒染上,双双中毒,这就是此药的厉害之处。”   “果然是同归于尽的办法。”六月想了想,道,“能杀她我自然愿意做出任何牺牲,但我已经被冷落了许久,何蕴对我早就没了兴趣,我又怎能接近她呢?”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我自有办法,你等我的消息便是了。”   “好。”   与六月说定了之后,贺兰尧便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离任务结束,应该不会太遥远了。   ……   一夜过去,又是一个好晴天。   这一日早晨,贺兰尧被府内的下人叫去大堂,说是何蕴让人准备好了早点,邀他一起吃。   贺兰尧随着下人去了大堂,跨过门槛,看见的便是何蕴坐在主位上,她的身后,七八个俊男站成了一排。   眼见着贺兰尧走近,她朝贺兰尧浅笑道:“你来了,快坐。”   贺兰尧并未与她客套,拉开椅子便坐了下来。   何蕴身后的男子们见此,或是面露羡慕之色,或是不悦。   如此的区别对待,地位可见高下了。   贺兰尧自然明白何蕴的用意,无非就是给他灌蜜糖,给他最好的、能够令人眼红的待遇,彰显出他与其他人的不同,无形中表达了她的心意。   贺兰尧心中只觉得好笑。   这个何蕴倒真是花了心思的。   随意吃了些早点,贺兰尧便起了身,“多谢何老板款待,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要回屋了。”   “诶,先别急着走,我有样东西要送你呢。”何蕴说着,朝着身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便有一位俊男站了出来,手捧一个锦盒到了贺兰尧身前。   贺兰尧见此,面露疑惑之色,“这是……”   “你可以打开看看。”何蕴朝他淡淡一笑,“相信你会喜欢的。”   贺兰尧闻言,接过了盒子,缓缓打开。   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怔了一怔。   盒子里躺着一颗通身血红的珠子,虽然红得耀眼,但同时也颇为通透,珠身晶莹剔透到可以看清珠子下垫着的绸布。   血明珠。   夜明珠中的一种,黑夜中能散发出光芒,不同于寻常夜明珠的白光,血明珠散发的是淡淡的红光,柔和又不刺眼。   夜明珠虽然贵重,却并不罕见,大多贵族家中都有的东西,但血明珠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数量极为稀少,就连极乐楼里都没有售卖。   贺兰尧想着,若是按照千万两的价格卖给君祁攸,那厮多半愿意出价吧?   同一时刻,何蕴身后的男子们面上均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互相对视了几眼,低声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主子最喜欢的血明珠么?”   “她就这么一颗,竟然都送出去了。”   “这么珍稀的宝贝,主子竟然舍得送?”   贺兰尧将众人的议论声听在耳中,转过身朝着何蕴道:“何老板,这个……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吧。”   “血明珠虽然贵重,但送给你,却是值得的。”何蕴唇角的笑意颇为柔和,“作为聘礼,贺兰你应该还记得昨日我跟你说的话,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这明珠便是见面礼,当然了,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好了,我也不勉强。”   贺兰尧捏着手中的盒子,面上浮现犹豫之色。   何蕴见他像是心动了,忙趁热打铁,“我知道你有骨气,卖艺不卖身,但你要知道,你跟了我那可不算是卖身,那叫下嫁,只有无名分的才叫卖身,你跟着我,我哪会不给名分呢?你仔细考虑清楚了,不用现在急着回答,但我希望两日之内你能做出决定。”   贺兰尧将手中的盒子放下,思虑了好片刻,才道:“何老板,夜里有空的话,来我房中与我谈谈如何?”   何蕴听闻此话,眸底掠过一丝胜利的喜悦,“好,我会去的。”   “嗯。”贺兰尧摩痧着手中装着血明珠的盒子,似是很留恋。   “我先回去了。”他松开了盒子,转身离开。   何蕴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低笑一声。   稀世珍宝,果然可以俘获美男心呢。   ……   贺兰尧离开了大堂,便去往六月的住处。   “做好准备,今夜行动。”   “今夜?恩公你确定她今夜回来找我?”   “不是找你,是找我。”贺兰尧望着对面的六月,悠然道,“晚饭过后去我屋里,避开府里的下人,你我对换一下皮囊。”   “对换皮囊?”六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换脸,懂么?你我互相伪装成对方。”贺兰尧道,“仅有的一次机会,你要记住,成功或者不成功,你都有九成的可能会死,因此,不成功便成仁。”   何蕴:我似乎快领盒饭了。   小十:色字头上一把刀,笑君夜夜伴刀眠。   ——   本卷估计再有几章要结束了,回到出云国后,进入终结卷= ̄ω ̄=   ☆、第375章 首富之死   白日的时间一晃眼即过,又迎来了夜晚。   雅致的房屋内,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坐在铜镜前,闭着眼,由着身后的蓝衫男子在他脸上涂抹着。   他们二人身上穿的都是平日里对方常常穿的衣裳。   对换了衣裳,接下来便是对换容貌了。   “恩公,我当真会变得与你一模一样么?”六月问道。   “等会儿你睁开眼睛就知道了。”贺兰尧在他脸上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膏药,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仔细地覆盖在六月的脸庞上。   这张是小黑按照他的容貌绘制的人皮面具,可谓是人皮面具中的精良之作。   与药膏相结合,便能紧紧与脸庞粘在一起,连面具边缘都难以摸索到,只能用固定的药水才能揭下。   由于是真正的人皮所绘制,因此触感真实,脸庞的温度也会传递到面具上,不是真正的易容高手便看不出破绽。   贺兰尧将人皮面具彻底抚平之后,朝六月道:“你可以睁开眼了。”   六月闻言,睁开了眼睛。   目光落在面前的铜镜上,望着镜子里那张不属于自己的容颜,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睁开眼的一瞬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此刻的这副绝世无双的容貌,不属于自己。   而他,将带着这张脸去奔赴黄泉地狱么?   贺兰尧见他眉眼之间有些伤感,道:“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将这张人皮面具拿回来,你会带着属于你自己的容貌离世。”   “这样很好。”六月道,“烦请恩公将我的骨灰带到白凤山山脚下,那儿有三座连在一起的墓碑,将我与他们葬在一处。”   贺兰尧道:“好。”   六月站起了身,“我所戴着的假面具,是按照你的容貌绘制的,那么你要如何易容成我?难道恩公手上有按照我的容貌绘制的人皮面具?”   “当然。”贺兰尧说着,举起了右手,手中赫然是另一张面具。   前天夜里托小蓝送出去的纸张,是让小羽毛他们准备自己所需的物品,其中附带着六月的画像,公子钰只花了两日的时间便按照六月的样貌做出了人皮面具。   当然,两日的时间做不出什么精品,只能是次品。   但这个无所谓,六月被冷落许久,何蕴多半不会认真去看一眼,又怎么能看出真假脸皮呢?   “恩公,你这是哪来的?”六月面上浮现惊讶之色。   “我自有办法。”贺兰尧说着,便在铜镜前坐了下来,将假面皮缓缓覆盖在脸庞之上。   片刻的时间过去,整理好了面具,再抬眼看镜子里的人,赫然已经变成了六月。   “好好调整情绪,切莫露出破绽,你拿性命做赌注,无论如何也不能输。”贺兰尧说着,起身离开,“再见,六月。”   六月眼见着他的身影离开,脑海中回想着他方才最后那句话。   拿性命做赌注,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   贺兰尧离开屋子,没走出多远,便碰上了何蕴。   看得出何蕴今夜心情很是愉悦,穿了一件橘红色的罗裙,画着艳丽的妆容,春风满面。   贺兰尧眼见着她走近了,朝她微微颌首,算是问候。   何蕴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六月,你在这附近作甚?”   “恩公邀我去他屋里喝了几杯茶,询问了一下您的喜好。”   何蕴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恩公是谁,眸中浮现些许笑意,“他询问我的喜好?”   “是。”   “看来真是想通了。”何蕴低笑了一声,越过贺兰尧便继续前行了。   贺兰尧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凤眸中一派凉意。   何蕴自然是没有察觉出异样,殊不知脚下这条路正通往幽冥地狱。   同一时刻,屋子里——   六月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将掌心里的药丸投入口中,含住。   “吱——”房门被人推开了,何蕴笑颜如花地踏入屋内。   他转过头望着她,淡淡一笑,“你来了。”   望着他唇角那抹笑意,她怔了好片刻才回过神。   “贺兰,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是么?那我以后会多笑。”六月望着她,伸出了手。   何蕴挑了挑眉,“你……”   “我想通了。”他道,“留在君楼主身边我也并不开心,既然你愿意对我更好,那么我为何不选择你?”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何蕴笑着走近了他,将手置于他的掌心。   六月牵着她,忽然便是将她一扯,扯进了怀中,俯身打横抱起。   何蕴惊呼一声,随后笑了,“想不到,你也会如此主动啊。”   六月不语,将含在口中的药丸吞入腹中。   用这样一种方式告别人世,真是好悲戚呢。   不过……能拉着这个女恶霸一起死,倒也值了。   ……   树影婆裟,被夜里的凉风拂过发出飒飒响声,显出了几分阴森。   贺兰尧站在树影之下,望着前方约莫五丈之外的房屋。   时间差不多了。   他迈出了步子。   何蕴身为帝都第一富商,又有武艺傍身,因此造就了自负的性格,哪怕她已经不年轻,却依旧对自己的姿容很有信心,因此,他假意屈服,也不会让她起疑。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因男色而丧命吧?   离屋子已经愈来愈近。   依稀可以听到里头的人声。   “你……你竟然算计我!”屋内的女声有气无力,“你何时给我下的药?!该死,该死……”   贺兰尧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有凉风灌入屋子内,吹得桌子上的烛火猛烈跳跃,也吹得榻上的床幔浮动。   “谁?”何蕴叫唤了一声,“来得正好,快去给我喊人来!”   她只以为来人会是她府中的人,毕竟她的府邸把守森严,闲杂人等可不能轻易混进来。   贺兰尧的目光透过床幔,隐约看到一抹纤细的女子身影,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笑意,抬手之际,指间多了一枚银针。   下一刻,银针朝着那抹人影疾射而出。   床幔后响起一声闷哼,而后便没了声息。   空气中,只剩下男子微弱的呼吸声。   药性发作一刻钟之后便无力回天,现在离一刻钟还剩一点儿时间。   贺兰尧抬步走近了床幔,伸手将床幔撩开了一个缝隙,不去看里头的情形,将一颗清毒丸递了进去,“吃下去,你还有救。”   六月本以为要奔赴黄泉,却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见贺兰尧的声音,迷糊之际睁开了眼,看见一只手探了进来,指间捻着一颗药丸。   他没有多想,接过了药丸,吃了下去。   转过头,正对上何蕴睁大的双眼,眸中有不甘,亦有震惊之色。   六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已然没有了呼吸。   “穿好衣裳,下来。”床幔外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将何蕴的衣裳都扔下来。”   六月吃下了药丸,觉得恢复了一些意识,便坐起了身,将何蕴的衣裳都扔到了地上去。   贺兰尧蹲下了身,对着那一堆衣裳开始翻找,不多时,便从一件中衣的口袋中找到了一根银质的钥匙。   这钥匙,便是关着白虎的铁笼钥匙了。   “恩公,我还能活么?”床幔里响起了男子虚弱的嗓音。   “差一点就不能活了。”贺兰尧道,“一旦毒发,一刻钟之后必死无疑,我提前结果了何蕴的性命,你便还能活下来,我方才给你吃的这颗药丸能延缓毒性,接下来,你只需要找个冷水池子,泡一整夜便能将你体内的药性驱除,不过可能会留下些许后遗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六月静默了片刻,道:“恩公,你又救了我一次。”   贺兰尧道:“算是谢你帮我的这个忙,你用性命做赌注,也算是个硬汉,既然你愿意为了我的计划而牺牲,那我便有理由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不仅仅是为了还恩公的人情,我也是为了自己报仇。”   “但你是我计划中最大的助力,这个不可否认。”贺兰尧悠然道,“何蕴一死,何家必定陷入混乱,她的兄弟姐妹们乃至后辈会开始进行一场财富的争夺,趁着混乱之际,你很轻易就能脱身了,你好自为之。”   言罢,贺兰尧转身离开。   “恩公,我无处可去,能否跟着你?作为下人,任凭恩公使唤。”身后响起六月的声音。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不缺使唤的人,你虽值得信任,却没有多大的能耐,我需要的,只能是强者。”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   贺兰尧离开了屋子,遇上了一名黄衫男子。   这男子倒也不算眼生,是何蕴身边的小白脸之一。   “公子,我是陛下安插在何蕴身边的人,这几日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与公子搭话。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贺兰尧闻言,面无表情道:“你出现得未免太迟了些,何蕴已死,不需要你做什么了。”   黄衫男子大吃一惊,“她已死了?!”   “这个任务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难,只是你们这些人不爱动脑子,光凭着一股冲劲,就想得手?天真,女帝派出的人,也就这点能耐。”贺兰尧呵呵一笑。   黄衫男子怔了怔,回过神后,无奈道:“公子,这何蕴出行身边总有高手护卫,在府里我们也找不到机会,她本人武艺不弱,饮食方面也十分严谨,并非我们不动脑子,只是……”   “没用的话少说了,现在你还能做一件事。”贺兰尧打断他,“去屋子里将何蕴的尸首扛出来,趁着天黑,丢到后院的树下去,在她脖颈上抹一道血痕,身上其余的地方也制造几道伤口,将血液在周围各个地方都撒上一些,给外人一种她曾与人激烈打斗的错觉,还有,帮我将那间屋子收拾干净,换下的床单烧了,香炉里点上焚香。”   “好,公子放心。”那黄衣男子应下了,稍作停顿,又道,“公子这一回立了大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我在这儿先恭喜公子了。”   “谁稀罕那些。”贺兰尧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黄衣男子在身后,一脸莫名其妙。   ……   贺兰尧一路行至南边的院子,走向了白虎笼子。   白虎远远地看见了他,便一个仰头趴在了铁栏杆之上,等着他的走近。   贺兰尧走近了它,身后拍了一下它的头,“大白,你很快要恢复自由身了,该怎么感谢我呢?”   白虎蹭着他的手掌,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贺兰尧唇角轻扬,“再等等,等这何府之内一片混乱,你便可以脱身了。”   又是好片刻的时间过去,贺兰尧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方向有大片亮光浮动,寂静的夜色已经不再寂静。   看来是府内的人被惊动了。   不多时,远处响起一片嘈杂声,混合着惊呼声。   “时机好像差不多了。”贺兰尧笑了笑,拿出钥匙,伸向了铁笼上的锁扣。   ☆、第376章 好好整治整治他   “咔”的一声锁扣被打了开,贺兰尧的手握上了铁门的栏杆,将门拉开了。   “大白,你自由了。”   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白虎便一下子从笼子内蹿了出来,扑向了贺兰尧。   贺兰尧望着那硕大的个子,几乎没有多想,朝着边上一避,躲开了白虎的飞扑。   “犯不着如此热情,你太壮了,只怕我受不起你的拥抱。”贺兰尧走近白虎,拍了拍它的头,“你可以走了,哦对了,带上这个。”   贺兰尧说着,便从衣袖里掏了张纸条与一个小盒,打开了小盒盖子,将里头的胶抹了些在纸条的背后,而后将那张粘了胶的纸条贴在了白虎的脖颈下方。   总得告诉这个大家伙的主子,是自己救了白虎。   “好了,去吧。”贺兰尧朝它笑了一笑。   白虎转过了身,跑开了。   仅仅保存着一成力气的白虎,杀伤力虽然不大,但逃跑起来却是毫无压力的。   眼见着那硕大的白影奔远了,远处的动静似乎更大了。   “白虎,那是白虎么!”   “天,白虎是如何逃出笼子的?”   “谁放的白虎?”   “快躲远些,它咬起人来也是很厉害的……”   “杀死主子,放走白虎,今夜的事儿究竟是谁干的?”   贺兰尧依稀听到府中下人的议论,云淡风轻地往西南方向而去。   那颗血明珠,可不能给落下。   ……   皎洁的月色打在寂静的庭院内。   苏惊羽坐在屋檐之上小酌。   也不知阿尧那儿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虽说他跟自己保证了万无一失,但心中还是难免担忧。   毕竟他要对付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那位有怪癖的风流首富。   苏惊羽仰头望着漫天星辰,吹着凉风,忽然便觉得有些困倦了。   忽的,一道高昂的男子嗓音传入耳膜——   “惊羽姐姐!你怎么又坐在屋檐上吹风了?大晚上的也不怕着凉,快下来,殿下回来了!”   这一声喊,顿时惊跑了苏惊羽的瞌睡虫。   “什么?阿尧回来了?”苏惊羽站起了身。   “惊羽姐姐觉得我会骗你不成?”乌啼笑道,“殿下一回来就问你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就让殿下先去屋里等着,我猜你可能又会在屋檐上,果然没猜错,惊羽姐姐,我可没告诉殿下你常常蹲在屋檐上,还不赶紧的夸夸我?”   “好,就你最机灵了。”苏惊羽从屋檐上跃下,一路奔向屋子。   当然不能被阿尧知道她常坐在屋檐上吹风,要不然又得挨批。   她享受那种夜里吹风的清爽感,可阿尧总说那样容易着凉,不让她吹。   不得不说今夜乌啼还是很机灵的,帮她隐瞒了下来。   苏惊羽奔回屋子的时候,贺兰尧正坐在桌子边上,做着他平日里最爱做的一件事儿——嗑瓜子。   且他嗑着,还不马上吃下,而是拿了个茶杯放置在身前,嗑开瓜子皮后,便将瓜子仁捏出来,搁在茶杯里。   “阿尧,你一回来你就吃瓜子啊,也不晓得先去找我,怎么,瓜子比我还重要么?”苏惊羽眼见他嗑下的瓜子仁已经差不多要装满整只茶杯,忙上前去一把夺过了那茶杯。   瓜子仁的淡香窜入鼻翼中,苏惊羽一时忍不住,便将那杯瓜子端到了唇边,仰头直接倒下了半杯在口中——   “喀拉”   一口气嚼几十颗瓜子仁,那味道果真很不错,阿尧也总是喜欢凑多了才吃,这般吃,很过瘾。   “唔,香。”苏惊羽砸吧砸吧嘴,很想再来一口,但要是再吃下去,阿尧恐怕就没得吃了。   想到这儿,她便又将杯子递给贺兰尧。   然而贺兰尧却并不接,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她,“我一回来就没见着你人影,乌啼他们说你可能在某个地方转悠,便去找了,他们几个找你,我自然就闲了,坐这儿给你嗑瓜子还不好么?”   “原来,你是嗑给我吃的?”苏惊羽笑着挑了挑眉头。   “不然呢?”贺兰尧接过了她递来的杯子,搁在了一边,下一刻忽然擒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苏惊羽猝不及防,被他一跩就跩了过去,跌进了他的怀里,而后他双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抱了个满怀。   “圆满完成任务,并且没有任何损失。”贺兰尧在她唇畔低语着,“哦对了,还赚了个宝贝。”   说着,他将右手递到了苏惊羽身前,手掌中正握着个精致的小盒,“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苏惊羽望着那盒子,想了想,道:“看着大小,像是宝石或者珠子一类的?”   “唔,猜得还挺准。”贺兰尧低笑一声,“从何蕴府中顺手牵羊来的,送给夫人你了。”   苏惊羽拿过了锦盒,打了开,看清了盒里的东西,微微一怔。   盒子里躺着一颗通身血红的珠子,虽然红得耀眼,但同时也颇为通透,珠身晶莹剔透到可以看清珠子下垫着的绸布。   “阿尧,这是……血明珠么?”苏惊羽在今日之前虽没有见过,但也是听说过的。   血明珠是夜明珠中的一种,黑夜中能散发出光芒,不同于寻常夜明珠的白光,血明珠散发的是淡淡的红光,柔和又不刺眼。有价无市,数量极为稀少。   何蕴不愧是帝都第一富商,竟有这样的珍藏品。   “是血明珠。”贺兰尧笑道,“原本她还想拿这个当作聘礼给我,但我并未当场收下,而是等她咽气了之后去她屋子里窃走,如此一来,也不算是借花献佛了。”   “聘礼?”苏惊羽听闻这两个字,面色微微一沉。   贺兰尧见她显然不悦,反倒是愉悦了,“夫人放心,我可不收他人的聘礼,这珠子是我窃的,可不是何蕴送的呢,意义完全不同,宁可窃,也不能收,如此解释,你满意了么?”   听闻贺兰尧的话,苏惊羽的面色有所好转,“现在何蕴府中是个什么情况?”   “一片混乱。”贺兰尧悠悠道,“一来是何蕴的死令府内人震惊,二来是白虎逃脱,让府中下人慌张,白虎这会儿应该已经跑远了。”   “白虎是你放走的。”苏惊羽挑眉,“我都还没见过呢,真想看看这传言中威武的天山白虎长的什么模样。”   贺兰尧道:“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你是如何解决何蕴的?”苏惊羽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上,“说来听听。”   贺兰尧见她好奇,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   “色字头上一把刀,此话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讲述,摇了摇头,“何蕴一生都爱男色,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男色而死,接下来,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乃至后辈都会为了她名下的财产起争夺吧?”   “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何蕴名下产业颇多,膝下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儿子,总在外吃喝玩乐常常夜不归宿甚至几日不回家,多半是争不过他那些叔伯,何蕴一倒,何家很快便要窝里斗了。”   “女帝最是忌惮何家,这会儿她想必高兴了。”苏惊羽悠然道,“果然还是阿尧出马最有效率,像她之前牺牲了那么多人也没能灭了何蕴,究竟是那些人的运气不好,还是本领太低?”   “这个,与运气应该无关。”贺兰尧道,“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有些自大,但我还是得说,与长相有着莫大的关系,何蕴为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的冷漠与疏离?还不是因为我生了一副好皮囊,女帝之前派出去的死士们,无法引起何蕴的兴致,才会有一次次的失败与牺牲。”   “所以,阿尧你是靠着你这张脸打的胜仗?”苏惊羽觉得有些好笑。   容貌,很多时候竟是决定一件事情成败的关键。   假设阿尧没有这样的一副好皮囊,那么……还能成功么?   兴许还能。   毕竟他还长着正常人无法匹敌的优越头脑。   智商才是他的秘密武器,至于颜值,针对于那些严重的外貌协会,看成杀手锏。   “小羽毛,我盗取血明珠的时候,顺手也拿了些银票。”贺兰尧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都是一万两的面额,数了数,大概有一百万两左右,就当是付给君祁攸的酬劳了。”   “他的出场费这么贵,我还真是觉得不值。”提起君祁攸,苏惊羽冷哼了一声,“这厮总是亦敌亦友的,很多时候都不可靠,之前他不是趁你落水将你关了几天么?我前两日替你出了口气,将他踹了一脚,正好踹在胸膛上,踹的地方似乎就是之前被君清夜打断肋骨那儿,如此一来他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算是给他的惩罚了,不过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过瘾。”   原本想要给更大的教训,只是那会儿阿尧与君祁攸的交易还未完成,因此先不与君祁攸计较,眼下交易已经完成了,似乎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吧。   “我也觉得不太过瘾呢。”贺兰尧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不疾不徐,“如我这般的小心眼,踢他一脚哪能泄愤呢,是该让他尝尝厉害了,这次交易结束,我得好好整治整治他。”   ☆、第377章 看好戏   “阿尧准备怎么整他?”苏惊羽面上浮现一丝兴味。   “不着急。”贺兰尧悠悠道,“与这厮见面的机会那么多,还怕会整不到他么?”   “也是。”苏惊羽点了点头,随即笑道,“你与女帝达成了协议,如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按照协议,若是我们要走,她不能再强留,阿尧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梢,“看来你是想念出云国了,这样吧,看完最后一出好戏,咱们就走。”   “最后一出好戏?”苏惊羽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贺兰尧的意思,“你是说何家倒台的好戏?”   “当然了,作为造成何家内乱的幕后黑手,我想看看自己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苏惊羽‘啧啧’两声,“何家的人碰上你,也真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贺兰尧眸中浮现些许笑意,“小羽毛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夸赞了。”苏惊羽打了个哈欠,将头枕在了贺兰尧肩上,“困,咱们休息去吧,明早起来说不定就有好戏看了呢。”   贺兰尧无声一笑,随即将苏惊羽打横抱起。   ……   第二日。   苏惊羽同贺兰尧吃过了早点之后,宫里来人了,是女帝传召二人入宫。   “乌啼,备马车。”   朝着乌啼吩咐了一声,苏惊羽转头冲贺兰尧笑道:“你的行动这么有效率,女帝多半很震惊吧?”   贺兰尧悠然道:“除了震惊,应该还有遗憾,我的行动成功,就代表我们很快会离开,你的离开,应该会让她有点儿失落。”   “那我可没辙,毕竟鸾凤国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你我生活,在这儿玩玩可以,久居的话,终究是适应不了的。”苏惊羽耸了耸肩,“我们的三观与这儿的人们不同,注定有代沟。”   ……   紫央宫中四处充满着沉静的光辉。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装潢华丽的内殿里,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搁着雪白的软榻,女帝正半卧在榻上,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陛下,何蕴的尸首被发现之时,距离死亡应该还没有多久,身躯还是温热的,身上多处伤口,致命伤是脖颈上的一刀,何蕴的家人判断她是与人激烈打斗致死,且就在她死后不久,她院子里的白虎也让人放走了,杀死何蕴的人与放走白虎的人应该是同一人。”   “她竟然真的就这样死了,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女帝的眸光中浮现毫不掩饰的喜色,“这下可好了,且看看何家的人会为了她的财产斗成什么样,她膝下仅有一子没什么出息,兄弟姐妹乃至其他后辈都对她名下的产业虎视眈眈,让他们将精力全放在对付自己人上,朕便可以看一场好戏了。”   “陛下英明。”   “人在利益面前总是容易迷失方向,更何况何蕴留下的是泼天的富贵,何家那么多人谁不眼馋?”女帝呵呵一笑,“真到了争夺财富的时候,谁还管是不是自己家人,长辈晚辈之间斗成一团,这是必定的,何家的人只有小部分在官场,大部分都在经商,商人对利益最是敏感,这个时候,他们眼里除了争夺财富,没别的了。”   “王夫这会儿多半也是焦头烂额吧?看来陛下打垮何家的想法很快便要实现了。”   女帝无声一笑。   何蕴的死,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就在她喜悦之际,前头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是宫女声音传入,“陛下,国师来了。”   女帝轻轻‘嗯’了一声,声线愉悦,“请国师进来。”   下一刻,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一白一蓝两道人影踏入殿内。   女帝让身侧的人退了出去,望着苏惊羽同贺兰尧,莞尔一笑,“这一次,朕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们,贺兰尧,想不到你所用的时间如此短暂,不过三两日而已,朕都难以想象你是如何做到的。”   “陛下觉得难,但在我看来并不算难。”贺兰尧慢条斯理道,“陛下,你想知道之前屡屡失败的原因么?”   女帝听闻此话,唇角的笑意敛起。   这贺兰尧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似乎是在挑她的错?   想到这儿,她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无非就是,没有找对适合的人选。这何蕴的眼界太高,陛下所派出的俊男不能入她的眼,自然只能白白牺牲,素闻鸾凤国盛产俊男,如今一看传言似乎不太属实,陛下竟找不出一个能够符合何蕴眼界的人,这难道不是失败的重要原因?”贺兰尧平静地叙说着。   “贺兰尧,虽然你将这件事儿做得很好,但这不代表你能毫不客气地批判我鸾凤国的国人。”女帝面无表情道,“就因为你长了一副绝好的皮囊,就理所当然地傲慢?”   “这又有什么不合理的?我的相貌原本就挺值得骄傲的不是么?”贺兰尧淡淡一笑,“但我今日要说的不是这个,我击垮何蕴,相貌不是主要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杀手锏,便是风骨,绝佳的相貌与傲然的风骨相结合,这才是最好的武器,恕我直言,贵国的男子太缺乏男子气概,光有相貌却大多没有风骨,女帝陛下当真不考虑改变一下国风么?”   女帝听闻此话,微微一怔。   类似的话,曾几何时,有人也对她说过。   杨绝顶曾说,他与鸾凤国男子的思想无法苟同,这儿的国风太腐败,男子太卑微,卑微到连男尊之国的女子都不如。   贺兰尧见她不语,悠然道:“贵国女子不仅仅是滥情,更甚者,贵族之间有强抢民男,逼良为娼的恶习,这样的恶习太过常见,女帝陛下自己没有发现这样的现象么?你的女儿们一个个的飞扬跋扈,一个赛过一个愚蠢,公主们这样的德行,对民众们也会展现错误的示范,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家的人都如此无德,贵族们便也跟风,风流不是错,但强人所难滥用职权真的不该管管?你们鸾凤国贵族的言行着实辣眼睛,这都是因为男子太懦弱导致的。”   “你想说朕没有将国风管理好?”女帝轻瞥他一眼,“但我鸾凤国是强盛之国,即便如你所言,国风不太好,你能否认我国强盛的事实么?你们出云国似乎也没比本国强大。”   “因为我们人口少。”苏惊羽飞快地接过话,“陛下,我若是没有记错,你们的人口多了我们将近三成,鸾凤国的强盛,靠的都是你们国内的富商,贵国的商人颇多,这是富裕的主要原因,但富裕与德行并不能挂钩,我相信异国来访的人们见识过鸾凤国的国风之后,都会有一些看法,表面上不说,难免不传出去,其实这几年鸾凤国的国风在外名声并不好,陛下当真不想改善外来人们对鸾凤国的印象么?”   “行了,不必再说,朕的国家朕自己会管理好的。”女帝冷硬道。   苏惊羽见她并未发火,便知道她其实听进去了。   她若是听不进去,便不会这么平静,作为帝王,对待不愿听的语言,会做出的回应便是发火怒斥。   虽然她嘴上不愿承认,但她心中其实已经在思索了。   苏惊羽便也不再继续说,只道:“答应陛下的事儿,我们已经做到了,希望陛下你也可以遵守自己的承诺,我若是要离开,陛下不能以任何方式强行挽留,至于陛下你的秘密,我也没有兴趣对外传开。”   女帝静默了片刻,道:“苏惊羽,你是一个很有胆识的人,你说的这些话,没有其他人敢这么说的。”   “女帝陛下若是听不进去,就当我多嘴好了。”苏惊羽悠悠道,“我家阿尧说话原本就不太好听,但大多时候都是一针见血,希望陛下看在他帮您解决了烦恼的事儿上,莫要与他计较。”   “他说话的确很难听。”女帝斜睨了贺兰尧一眼,“若不是他帮了朕这个大忙,朕也不会如此平静了,不过难听归难听,还是有一些道理的,你们反应的这些现象,朝廷的确不太重视,贵族们的恶习的确令人无法反驳,等何家的事情解决了,朕会开始考虑管理整治这些不良行为。”   “陛下不怪我们多话便好。”苏惊羽笑道,“来的路上,听闻何家乱成了一团,想必都在为了争夺何蕴留下的财富,这是陛下乐于见到的吧?”   谈及何家,女帝面上多了一丝笑意,“他们争得愈凶愈好,斗得愈狠,对朕也就愈有利,等何家成了一盘散沙,朕便可以想个法子彻底将他们清除了,省的他们整天四处拉帮结派,何家就属何蕴结交的朝廷大员最多,她这一条线断了,何家的党羽也就会少了一些。”   苏惊羽点了点头,“她的确是个很关键的人物,她的死亡,会带来不小的一场风波。”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忽有宫人来报——   “陛下,王夫求见!”   台风终于走了…   ☆、第378章 你若要走,便走吧   听着这声通报,女帝唇角轻扬,“让王夫进来。”   “他这个时候过来,你们觉得,会是想作甚?”女帝望向边上的二人。   苏惊羽想了想,道:“求安慰?”   女帝:“……”   下一刻,何王夫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他步伐迈得很快,一张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看见了苏惊羽贺兰尧二人,并未去搭理,而是走到了女帝身前,神色有些气愤难平,“陛下,我姑母她……”   “关于她的事儿,朕也是才知道不久。”女帝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前几日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仵作查出什么了么?”   “据说致命伤是在颈部的一刀,就在自家后院中被杀害,周围有明显打斗痕迹。”何王夫说着,有些咬牙切齿,“姑母死后,她关在院子里的白虎也被人放走,还有她身边的一些小白脸都各自收拾细软逃了,如今姑母家中一片混乱,关于凶手的线索几乎没有,父亲与叔父猜测,兴许是白虎的主人。”   “白虎的主人?”女帝面上似有疑惑之色,“那是何人?”   “还无法确定是谁,不过有个嫌疑人,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儿。”何王夫说到这儿,眸光一沉,“前几日姑母办了一个夜宴,宴请到了出云国的一位富商,极乐楼的楼主,此人赴宴时带了一位琴师,据说有着绝色容貌,姑母很是喜欢,那楼主就将琴师借给姑母几日,据姑母府内的下人说,姑母囚着的那只白虎十分凶残,见人便咬,唯独对那位琴师十分温顺,姑母死后那琴师便也不知所踪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将他的话听在耳中,互相对视一眼,眸光里齐齐浮现笑意。   被怀疑是在所难免的,但这件事儿一直追溯下去,烦恼的人便是君祁攸了。   贺兰尧在这次事件中只不过扮演一个小角色,他若是不知所踪了,何蕴的家人自然会找君祁攸讨说法,毕竟人是他带来的。   不过以君祁攸的老奸巨猾,定能想到合理的说法去反驳。   “如此说来,这琴师是有点儿嫌疑。”女帝说着,似是思索了片刻,又道,“不过,朕觉得不会有这么简单,若是那琴师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去行刺你姑母,又怎么会故意暴露和白虎的关系?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再有,你姑母死后,许多小白脸趁乱逃脱,乃是因为你姑母平日里的嗜好太令人恐慌吧?好好的人拿去喂猛兽,身边人不得提心吊胆的,她的许多行为朕都有所耳闻,朕倒是觉得,她这一次被杀害,是仇家寻上门了。”   何王夫一时语塞。   女帝见他不语,轻叹了一声,“死者已矣,你也莫要太难过了,你姑母这人虽然有能耐,但她得罪的人一定不少,风光无限的背后,是多少人的虎视眈眈?她作为帝都的第一富商,觊觎她家财的人想必不少,她如今死了,留下诸多产业,你们何家的人也该想想怎么帮她打理,可不能让外人趁乱插手。”   “说到这事儿,更令人烦扰。”何王夫眉头拧起,“姑母尸骨未寒,叔伯们却都在议论她留下的那份家财,按理说姑母的财产都应该由她的儿子,也就是我那表弟继承,可叔伯们却说他年纪太轻,阅历不足,只怕他打理不来,要帮着分担一些,我在一旁听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叹姑母一生机敏,却早逝了,留下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是你们何家人的家务事,朕也不好插手。”女帝说到这儿,朝王夫淡淡一笑,“看来还属你最明事理,淡泊名利。”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钱财而伤了和气……”何王夫说到这儿,便打住了。   他心绪难平,竟当着两个外人的面说了家里的事。   何王夫瞥了一眼苏惊羽二人,却见那二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很平静地坐着。   他轻咳一声,“国师也在,我方才因为姑母的事情有些郁闷,便没有注意到你。”   苏惊羽闻言,淡淡道:“王夫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作为一个外人,我能想象王夫心中的郁闷,王夫请节哀。”   何王夫没有再接话,只是静默。   “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改变不了,如今最关键的是能够找到凶手,先找到那些逃逸的小白脸回来审问。王夫,你若是缺人手的话,朕的死士也可以借一些给你的。”   听闻女帝的话,何王夫叹息一声,“谢陛下,我的人手足够,只是……经过了整整一夜,那些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我今早才派人去城门严查出入的人,那些人昨夜就跑了,若是出了帝都,想抓回来恐怕不易,需要很多时间。”   女帝道:“这还不简单么,那些小白脸在何府呆的时间也不短了,找人画出他们的相貌,张贴在大街小巷,画像贴出去,也能快些找到人。”   “陛下所说的,我也想到了,那几个小白脸倒不是最关键的,我想找的主要还是那名琴师,他在姑母府上不过短短两三日,据说极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性格孤僻冷漠不喜与人接触,见过他的人不多,但都称赞他美若谪仙,很难绘画出其神韵,听他们说得天花乱坠,没一个会画的,找了画师听他们的描述去画,画出了十几个不同的模样,都被否决了,说是不像,没能画出那人的三分神韵。”何王夫说着,面色有些铁青。   苏惊羽在一旁憋着笑憋得有些辛苦。   美若谪仙,很难绘画出其神韵……   画师听着描述去画,竟然还画出了十几个版本……   她真想看看那些画像都是长得什么模样,和她家阿尧像不像。   “听你这么说,朕都有些好奇那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女帝道。   “我也不曾见过……”何王夫说着,身子忽然轻晃了一下,站稳之后,拿手扶了扶额。   “怎么了这是?”女帝状若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因为你姑母的事儿,你想必很疲累吧?”   何王夫道:“谢陛下关心,不碍事……”   “朕看你显然是疲累了,还说不碍事。”女帝说着,喊来了宫人,道,“送王夫回宫歇息。”   等宫人将何王夫送走了,殿内便又只剩下三人。   “他近日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御医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只叮嘱他多多休息。”女帝面无表情道,“只有朕知道原因,是因为慢性之毒发作了。”   “慢性之毒发作了?”苏惊羽微微惊诧,“陛下的意思是,何子衿得手了?”   “不错,当初放了何子衿一马,让他为朕所用,就是要他设法给何王夫投毒,毕竟他们是叔侄,关系也不错,朕威胁何子衿,若是不能完成任务,那他这枚棋子就是废子,没有存在的意义,他倒也没让朕失望,还真投毒成功了。”   女帝说着,冷笑一声,“由于顾忌何家的势力,这些年一直没把他怎么样啊,现在何蕴死了,何家陷入了混乱,要不了多久成了一盘散沙,让他们自己人先掐自己人,朕偶尔推波助澜一下,等到除掉何家几个关键人物,王夫就没有价值了,他现在慢性之毒发作,时机刚刚好。”   苏惊羽不语。   女帝算计了这么多年,终将成功了。   她几乎可以看到结果。   这些年事态变迁,以何家为首的党派却一直不衰,可见何家当真有几个关键人物起到不小的作用,除了何王夫的亲生父亲何太尉之外,就属何蕴这个第一富商是核心人物,原本女帝应该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兴许是近几年终于意识到了此人的关键,才会想将她除掉。   “陛下,我先在这儿恭喜你了。”苏惊羽道,“我似乎可以猜到事情的发展,要不了多久,陛下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何家的事情解决之后,便是要立储了吧?”   “不错。”女帝冲苏惊羽笑了笑,“这次当真是多亏了你们,原本朕一直找不到攻破何家的办法,直到近两年发现何蕴与许多朝廷大员的来往,朕才惊觉已经有许多人被收买,何蕴已死等同于何家斩断了与这些人的关系,何家真正面临危机的那一天,这些被何蕴收买过的人基本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了,除了何蕴这件事,昔阳长公主的事儿也有你不小的功劳。你想要什么,你现在就可以开口了。”   “微臣没什么太想要的,只记得陛下曾经许诺过,微臣可以跟您提一个条件,只要你能办到的决不推辞,这个条件微臣暂时还没想到,他日再找陛下兑现。”苏惊羽淡淡一笑,“今日来,还想跟陛下你辞行。”   “辞行?”女帝唇角的笑意敛起,“你……还是决定要走?”   苏惊羽点头。   “朕不知道出云国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女帝面无表情,“罢了,朕说话算数,绝不强留,你若要走,便走吧。”   ☆、第379章 不战而败   “多谢陛下成全。”苏惊羽朝女帝微微一笑,“陛下,告辞。”   “等会儿。”女帝忽然道,“你就不问问朕,想立谁做储君么?”   苏惊羽稍一思索,随即道:“陛下想要立谁,那是陛下的事,陛下心中应该有了考量吧?”   “你觉得朕会立谁?”女帝一本正经道,“说实话,朕自己也有些迷茫,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或者你可以告诉朕,你支持谁?”   “这个,请恕微臣给不了建议。”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论私交,三公主与九王爷都与我有来往,论公平公正的话,三公主心智较为成熟严谨,九王爷虽鲁莽但也不能否认他的聪明,他年纪尚轻,将来也会逐渐进步,而且据我所知,这二位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   苏惊羽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女帝将重点放在了她最后的那句话上,“他们姐弟二人的关系改善了?”   苏惊羽笑道:“前些日子我绑架了九王爷到府上,又派人将他营救出,且还故意不说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九王爷会愈发好奇,我们便暗中引导着九王爷自己发现真相,他所见的真相自然是我们编好的,救他那人是以三公主下属的名义营救他,事后,九王爷心里必定有所感激。”   “那可真是极好。”女帝眸光中浮现些许欢喜之色,“若是他们之间能更和睦些就好了,殇骨素来有气度,但愿他们不会为了立储一事而翻脸。”   “但愿陛下能得偿所愿。”   苏惊羽离开之后,女帝便又卧回了榻上,闭目养神。   昏昏欲睡之际,她竟听到了一声久违了的熟悉嗓音——   “玥凤……”   她心中蓦然一紧。   这是她的闺名,除了长辈之外,只有一人这么叫她。   而那人已经不在了许多年,也许久不曾来她的梦里了。   这一次的睡梦中,竟可以遇见他?   她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却听耳畔又想起之前的那道声音,声音近得都要让她以为那人就在她身旁。   “玥凤,睁开眼睛。”   “再不醒来,我可就走了……”   “不!”她蓦然惊醒。   然而,睁开眼的这一瞬间,却让她惊了一惊。   此刻榻前正站着一名蓝衣男子,身形挺拔,一块银质面具遮着脸庞。   她怔了一怔,回过神后,呵斥一声,“你是何人?未经允许竟敢闯朕的寝殿,真是大胆!来人……”   “你确定要喊人来?”男子悠悠打断她的话,“你若是喊人来,那我可就不能留下跟你说话了呢,玥凤。”   女帝愣住。   久违的称呼,久违的语气……   “你……”她望着身前的人,目光震惊,“不,你不可能是他,他都已经不在了,你是谁?竟敢冒充他?!”   “那你就当我是冒充的好了。”对方的语气不紧不慢,“掉下悬崖没摔死,毁容了,故而不敢见人,再有,我也不想让你看见我的模样,并不是我自卑,而是我猜你心中很想念我,我若没死,你一定想见我,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满足你的心愿,你若是想再看我的容貌,就从回忆里去找吧。”   女帝的眸光依旧震惊,“杨绝顶……”   “是我,我还活着。”杨绝顶说得不咸不淡,目光落在女帝的发髻上,有一支钗子插得有些松散,他便伸手扶上了那支铲子,将其固定,动作看似体贴,语气却毫无感情,“选首饰的眼光还是与以前一样差,这发钗厚重颜色又寡淡,与你今日的妆容很不搭。”   女帝惊愕到说不出话。   他从前也是这样,总喜欢在她的装扮搭配上挑毛病,动不动就是——   你这件衣裳不好看,与你不搭。   这个首饰不好看,戴着显得俗。   这个发式不好看,盘得太高,既不大气又不利落,脖子还受罪。   ……   诸如此类的话,在他离开了之后,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了。   “玥凤,我今日来,是来取东西的。”杨绝顶见她不语,淡漠道,“我记得有东西寄放在你这儿,冰山青莲与美人煞的配方,时隔多年,你应该还替我保存着吧?”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从惊愕中回过神,女帝几乎想也不想地便起了身想要拥抱身前的人。   而就在下一刻,她被推开了。   “我的陛下,你没有听清我的话,我是来取回我寄放在你这儿的东西,不是来与你和解的。”   女帝似乎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你听我说,何家已经快撑不住了,何紫峰也活不了多久了,你知道么?我在替你报仇了,你不是憎恨何紫峰么?我可以将他交由你处置,你想怎么处置都好,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威胁到我,杨绝顶,我当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你告诉我,这不是梦境,我们还能有机会在一起……”   “没有机会了。”杨绝顶的语气毫无波澜,“我并不想与你在一起,也高攀不起,我还活着,但我不想再与你纠缠,我希望你能快些接受这个事实,准备好我要的东西,明日我再来取,还有,先不要告诉邵年我还活着,他还不知道。”   杨绝顶说完,转身便走。   女帝试图要去拉扯他,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捞着,不过眨眼之间他已然远离了她,从窗台蹿了出去。   “你回来!”她大声喊叫。   话音落下时,寝殿内又恢复了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混进宫里来的,也不知他是如何避开守卫直闯她寝宫,她只知道,他还活着。   虽然他变得那么冷漠,但他还活着的事实,已经足够她欢喜了。   ……   两日后。   “阿尧,咱们不跟君家兄弟以及邵年他们辞行么?”苏惊羽收拾着衣裳,如此问着。   “没有什么好说的。”贺兰尧淡淡道,“即使我们不辞行,他们要不了几日也会知道,我们走我们的便好。”   苏惊羽挑眉,“好吧。”   “殿下,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已经搬上马车了!”屋外响起了乌啼的声音。   “我们也收拾好了。”苏惊羽应了声,随即将包袱拎起往肩后一甩,与贺兰尧相携着出门。   这一回,真的要离开了呢。   坐在出城的马车上,苏惊羽将头倚靠在贺兰尧肩上,悠然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呢,转眼间,我们来这儿都好几个月了。”   “怎么,要离开了,有些舍不得?”贺兰尧打趣道。   “并不,我只当是来旅游的,若是要我长期呆在这儿,恐怕不适应,此地民风太过放浪,不适合你我这样的高雅之人常驻。”苏惊羽一本正经道。   而她此话一出,却引得贺兰尧发笑。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有假?”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二人正说着,马车外响起了乌啼的声音,“殿下,看这天色,似是要下雨了!”   “下雨?”苏惊羽伸手撩开了车窗帘,果真见天空乌云密布。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这破天气说变就变。”乌啼埋怨了一声,“惊羽姐姐,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先避避?”   “嗯,是应该。”苏惊羽的目光迅速扫过街道边上的一家家馆子,最后在一家酒肆定格了下来,“乌啼,去那家酒肆,看着人少。”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大堂一片空荡,想来很是清净。   不过看到这样的场景,难免想起一个人。   尹殇骨。   但凡是她所到的酒肆,她几乎是次次包场,她十分海量,又爱清静,饮酒不喜被人打扰。   这一次离开,竟也忘了跟她打声招呼。   马车到了酒肆之外停了下来,苏惊羽贺兰尧下了马车,正要入内,却有一名伙计上来拦了,“几位客官,请换个地方吧,小店今日有人包了,不接待其他客人。”   苏惊羽闻言,眯了眯眼儿,往大堂里看去。   这一看,却是一怔。   空荡荡的大堂,只有一个宾客,那人一袭白色衣裙,眉若柳黛,眸若杏子,面前的桌上摆了七八个空酒坛,双颊有些微红。   “殇骨?还真巧。”苏惊羽笑了笑,冲伙计道,“那位姑娘我认识。”   说着,将伙计往边上轻轻一推,踏了进去。   “富婆,又一个人包场呢?”苏惊羽笑着道了一句,随即到了她对面坐下,“要我陪你喝几杯么?”   尹殇骨抬眸看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真巧。”   “我正准备出城,路上看见天色阴暗似是要下雨,便想找家店先避避,正好又看见这家酒肆,就来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儿,都是常客呢。”苏惊羽说着,招呼伙计多添几个酒杯。   “你要出城,去哪儿?”尹殇骨问道。   苏惊羽道:“回国。这会儿看见你,正好来跟你告辞。”   尹殇骨微微一怔,“回国?”   说着,她忽然笑了一下,“也是,九弟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你们也无须再留下帮衬他了。”   尹殇骨这话一出,苏惊羽有些听不懂了,“此话何解?我们离开与邵年并无关系,虽然帮过他一些,但我们是走是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什么叫做——他得到他想要的了?”   苏惊羽察觉到尹殇骨今日有些反常。   她素来洒脱,又不失风趣,堪称酒神,平日里饮酒似乎都是为了找乐子,今日却像是……借酒浇愁。   “殇骨,你今日有些不太对劲。”苏惊羽开始询问,“你是怎么了?因何事发愁?”   尹殇骨望着她,好片刻,才道:“我无家可归了。”   “什么?”苏惊羽一时有些听不明白,“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无家可归还需要解释么?我回不了宫了。”尹殇骨不温不火道,“母皇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如今,真的就只是一介庶民了。”   苏惊羽诧异,“这是为何?”   尹殇骨当初因为配合女帝做戏被废黜,是为了女帝的锄奸计划暂时做个小小牺牲,并不是真的被废黜,按理说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公主的身份。   可如今她却说自己真的被废?   昔阳长公主垮了,何家内斗,垮也是迟早的事儿,女帝如今的烦恼已经解决了大半,难道不应该将尹殇骨接回宫中去?   苏惊羽正疑惑着,尹殇骨道出了缘由,“母皇已经决定立九弟为储,为了避免我与九弟争夺,她决定不接我回宫,我作为一个被贬的公主,即使能耐再大,也已经从尹氏皇族除名,也就是说,哪怕我下一刻弑君夺位,这皇位也轮不到我一介庶民来坐。”   尹殇骨说到这儿,蓦然一摔手中的杯子,“我从未想过用不入流的手段去争夺什么,至少对待九弟我已经足够迁就,我知道母皇心疼他,对他愧疚,我便也想着如何能与他改善关系,哪怕母皇真的偏心他,要传位给他,我也愿意辅佐他,不跟他争这个储君之位,可如今我等同于被母皇赶出家门,她这是对我多么不信任?这么多年她竟然不了解我的为人。”   苏惊羽顿时愕然,“女帝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谁知道?当初她假意废我,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为了她的计划成功,我可以暂时背着行刺君主的罪名,因为我知道要不了多久就能澄清了,可如今呢?我尹殇骨一清二白,却要背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母皇不替我洗清,谁能证明我是无罪?”尹殇骨冷笑一声,“我不是输给九弟,而是我爹输给了他爹,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不战而败,让人如何能接受?”   ☆、第380章 放下你的裙摆!   苏惊羽一时无言。   尹殇骨有句话说得在理。   她并没有输给邵年,而是她爹输给了杨绝顶。女帝对邵年的偏爱,来自于对杨绝顶的愧疚。邵年本身能耐并不大于尹殇骨。   也难怪尹殇骨输得不甘。   “我曾猜到女帝会偏向邵年一些,毕竟失而复得的东西最是珍贵,可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对你……”苏惊羽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叹息一声,“女帝怎会如此糊涂,这委实不太像她的行事风格,她这么做对你确实不公平。”   “我自以为很了解她,现在却是看不懂她了。”尹殇骨语气有些冷硬,“我陪伴在她身边这么些年,却比不上一个流落民间多年未回的皇子,先不说九弟能耐如何,就单凭他的野心与无情,都不配母皇如此的偏爱,母皇明知九弟对她存在怨恨,只有我始终敬爱她,到头来她却要舍弃了我,可笑。”   “先别急着下定论。”苏惊羽道,“或许她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想多了,不会的。”尹殇骨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即便她过些日子想通了,回心转意了,我也不伺候了。这公主不当就不当,总有她懊悔的时候。”   苏惊羽不再接话。   他人的家务事,她可没立场去管。   又陪着尹殇骨饮了几杯,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会儿又不黑了。   立秋时期,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   “殇骨,我们要走了,就此告别。”苏惊羽说着,将酒杯放下,起了身。   眼见她要离开,尹殇骨开口道:“且慢。”   苏惊羽不解地望着她。   “久闻出云国景色好,我也想去看看。”尹殇骨也站起了身,“不知惊羽愿不愿意带领着我看看风景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有些意外。   尹殇骨竟是想离开鸾凤国跟她去出云国?   “我想知道你一直思念着的地方究竟有多好。”尹殇骨说着,沉吟片刻,又道,“再有,母皇如今已然放弃了我,那么我在帝都长久呆下去总会遇见熟人,届时被人看笑话多不好?当然了,你若是不想带着我也无妨,我自己也能去,只是希望路上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寂。”   “不是不想带你,只是对你的决定有些惊讶而已。”苏惊羽冲她笑了笑,“要同行,自然是可以,只是,我们的马车内恐怕是坐不下了……”   “这个无妨,我可以自行骑马,跟在你们的身后。”尹殇骨道。   苏惊羽点头,“那就这样。”   说定了之后,二人便走向门外了。   贺兰尧一直倚在门口处静观其变,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尹殇骨与苏惊羽的对话也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他们的队伍里,又得多一个人。   他自然不欢喜,但苏惊羽既然要带,他也不会反对。   好在这尹殇骨自己也有点儿能耐,只要不拖后腿便好。   天色好了,一行人便又继续上路了。   “阿尧,我多带了一个人,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坐在马车上,苏惊羽冲贺兰尧笑道,“她说,想去出云国看看,我看她十有八九是对女帝失望了,连鸾凤国都不愿意呆了。”   “你都已经拿定主意了,我还介意什么。”贺兰尧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好你带上的不是个惹事精,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殇骨那种性格,可不像会惹事的。”苏惊羽伸手摸了摸额上被弹的地方。   一行人未到中午便出了城门,苏惊羽撩开马车窗帘,瞥见了几家不算热闹的店,道:“乌啼,找个地方落脚吧,用过午饭后再继续赶路。”   “好勒。”   “不用停,继续。”贺兰尧道,“出城十里之外,有个路段较为荒凉,咱们就在那儿休息。”   苏惊羽顿时不解,“这是为何?荒凉的路段,能有落脚点用饭么?”   贺兰尧悠然道:“吃饭馆有什么意思,坐在河边乘凉多好,让小青捉几条鱼回来烤,他烤鱼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野炊?好啊!”苏惊羽一听要去河边烤鱼,面上浮现出雀跃之色,“阿尧会不会烤?”   “会。烤给你吃好不好?”   “很好!”   二人一路说笑着,直到乌啼勒马停车。   “殿下,到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下了车,望着眼前的景象,果真是个荒凉地段,只有河流与树木,附近只有寥寥几户人家。   “月落乌啼,去捡点儿柴火回来。”苏惊羽吩咐着,便俯下身,准备将裙摆打个结,挽起裤管去捉鱼。   贺兰尧瞥见她的动作,当即制止,“你作甚?”   “抓鱼啊。”苏惊羽笑道,“不挽起裤管怎么下河捞鱼?直接踩进去鞋子与裙摆都会湿的。”   “挽起裤管成何体统。”贺兰尧难得白了她一眼,“捉鱼的事儿就不用你了,在这儿坐着就行。”   “为何不让我去?我都不记得多少年没下河捞鱼了。”苏惊羽说到这儿,目光浮现些许追忆,“还记得以前,卷起裤管光着脚丫下水摸鱼,那叫一个清爽,一边捉鱼一边玩水,其乐无穷。”   “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贺兰尧不悦地眯了眯眼儿,“身旁有无他人看见?男子还是女子?”   “有男也有女,一群人下水一起玩。”   “谁允许你光着脚与男子一起下水捉鱼?!你能不能有点姑娘的样子?女子的裸足只能给夫君看,外人不能看。”   “我靠,那时候我才十岁,我们一群孩子一起玩而已!忙着捉鱼都来不及,谁吃饱撑的看我的裸足?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儿多了?再说了,我们家乡从不避讳赤脚,管他男女老少,别说光脚丫子了,露胳膊露腿那都是无比正常的,哪像这儿,一年四季都是长袖子还得穿好几层,永远都像是活在冬日里,你都不知道六七月的时候我都要热疯了。”   “露胳膊露腿?”贺兰尧抓住了重点,眉头拧成一团,“你家乡的人们为何如此放浪?”   “是你们这的人太过迂腐,还未走进潮流,思想较为古板,过个几千年,世态会大变样,甭管你信不信,几千年后的人们绝不会在夏日里委屈自己裹几层衣服,他们会穿得无比清凉,沙滩边上,人人都是三点式,男子穿一条裤衩就足够了……”   “少在这儿胡言乱语!穿成那样成何体统!”贺兰尧面色微沉,“放下你的裙摆,以后有旁人在的时候,不可挽起。”   “我靠……”   “不准粗言野语!”贺兰尧又警告了一句,随即俯下了身,替苏惊羽整理裙摆。   苏惊羽:“……”   垂下眼望着此刻的贺兰尧,忽然又觉得心情莫名有些好。   单单是俯身整理裙摆这个动作,在这个时代,没有几个男子愿意做。   因为整理裙摆要低头,要弯腰,这个时代的男子,大多不愿弯腰更不愿低头。   可是在贺兰尧看来,却那么自然又理所应当。   苏惊羽忽然便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像是公主,而阿尧像是一个贴心的骑士。   酷帅狂拽的骑士只有在公主面前才会弯腰低头。   然而,苏惊羽的美妙感觉很快就幻灭了——   “何事开心?笑得像个傻子。”   耳畔响起贺兰尧慢条斯理的声音。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你才傻呢。你不让我下河,可我又想捉鱼,这可怎么是好?”   “夫人这是在给我出难题么?”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放心,我会满足你的心思。”   说着,他转过身,毫无预警地朝着边上的河流拍出一掌——   “哗”   河水被掌风激起一阵水花,水花飞溅出好几丈外,可见这掌风的猛烈。   同一时,有数只活鱼连带着水花被一同震起,掉落了一部分在水面上……   缺了水的鱼儿们挣扎,扑腾……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好了。”贺兰尧云淡风轻道,“鱼,我给你打上来了,现在你可以去捉了,那鱼儿垂死挣扎,鱼鳞兴许有些硌手,夫人捉的时候小心着些,别伤了手。”   苏惊羽:“……”   这就是所谓的,不下水也能捉鱼?   她真的败给他了。   “阿尧,你这样一掌拍飞它们,一点儿乐趣都没有。”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而且你那一掌也不知打死了多少鱼,我们吃得了那么多么?误伤生命,这鱼活得也不容易呢。”   “你这么多愁善感,怎么不去吃素?”贺兰尧斜睨着她,“你想捉鱼,我满足你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你若是还要埋怨我,那么回头就别吃我烤的鱼了,我给你煮野菜吃,又美容养颜还不杀生,既满足你的多愁善感又有利于你的美貌。”   苏惊羽再次哑口无言。   “贺兰兄的口才,真是令我佩服。”身后响起了尹殇骨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过我倒是想提醒贺兰兄,媳妇,是用来疼的,即使贺兰兄你口才好,也别总跟惊羽抬杆,她那么宠你,你为何不宠她?说话有时未免刻薄了些。”   “尹姑娘哪知眼睛看见我不宠她?”贺兰尧头也没回,“我们夫妻之间的嬉笑玩闹外人是理解不了的,尤其是没有伴侣的人,更加无法了解与体会,才会将他人的风趣幽默当成了尖酸刻薄。”   尹殇骨:“……”   为何心中会有一丝想要打人的冲动。   但考虑到武力不敌对方,她只好作罢。   “殿下,惊羽姐姐,你们再争下去鱼都要死了。”河边的乌啼一边叹息着一边去拾地上挣扎的鱼,“我看惊羽姐姐根本就不想捉鱼,只是故意想跟殿下斗嘴而已。”   贺兰尧闻言,淡淡一笑,“瞎说什么大实话。”   乌啼:“……”   苏惊羽轻咳一声,“我不会烤鱼,你们捣鼓去吧,我跟殇骨去边上乘乘凉。”   说着,便将尹殇骨拖到了一旁,低声道:“殇骨啊,以后别跟阿尧争执,他这个人有时说话太气人,争不过他打不过他回头还不是自己郁闷,且他记仇,你别惹他。”   “我只是觉得,他对你一点儿都不温柔。”尹殇骨眉眼间浮现些许不悦,“他不让你下水捉鱼这倒还能理解,后面说的那些话可就有些不大好听了,还说要叫你吃素不给你吃荤,又嘲笑我没有伴侣,不懂他的风趣幽默,他分明就是尖酸刻薄。”   苏惊羽听得笑出了声,“这就是你不懂了,殇骨啊,你要是以后有了夫君,你就会明白了,那不叫刻薄,那叫……傲娇。”   “傲娇?我只听过骄傲。”尹殇骨面上的不悦之色未减,“你也嘲笑我没有伴侣。”   “不不不,我可没有,只是纠正一下你的想法而已,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但,阿尧他对我很好,当真很好,除了说话不好听,其他的几乎无可挑剔。”苏惊羽笑道,“他这人毒舌习惯了,很难改过来,对自己人已经算是仁慈了,你都不知道,赤南国的王爷曾与他斗嘴,被他骂晕了。”   尹殇骨眼角微微一抽,“当真?”   “骗你作甚?这种事儿没什么好吹嘘的,我自然是实话实话,他在这一方面原本就功力惊人,骂人能将人骂晕难道不算一种能耐吗?”   “这……他刚才说我的话还算是口下留德了?”   “当然了。”苏惊羽耸了耸肩,“他对外人素来没什么好话的,要学会习惯,只要他讨厌的女子,再美也被说成丑,文雅那就是做作,温柔那就是矫情,英气那就是刁蛮;他讨厌的男子,再英俊也会被他说成歪瓜裂枣,异域风情那就是尖嘴猴腮,聪明那就是奸滑,温润那就是虚伪,这就是他对待外人的刻薄方式。”   尹殇骨:“……”   这一头二人说着话,另一边,贺兰尧正坐在火堆边上,将手上插着鱼的树枝拿在火苗上翻转。   虽然隔着不太近的距离,但以他的敏锐听觉,还是将苏惊羽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   听到苏惊羽分析他的性格时,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果然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小羽毛。   外人岂会了解他……尤其是那些没有伴侣的,总是容易误解他。   “如此看来,你家阿尧还真不是一般人。”尹殇骨将苏惊羽的话听在耳中,轻叹一声,“他说的还真没错,像我这样还没经历过情爱的女子,一点儿都看不出他对你好的方式,将他的风趣当成了刻薄,难怪要被嘲笑了。”   苏惊羽笑着安慰她,“无妨,你总会经历的。”   “不过惊羽,我还是得跟你提个醒儿,他无论是外表还是头脑都如此出色,喜欢他的人想必不少,他这样的人永远活在别人的夸赞中,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你就不担心他有一日看上比你更加出色的女子?”尹殇骨道。   苏惊羽听闻此话,一时失笑,“不担心,他目中无人,自视甚高,说话刻薄,心狠手辣,喜怒无常,这些我都知道,但那又怎样?这些都是针对外人的,从不在我面前呈现,无论他在外人眼中如何可恶如何刻薄,对我而言,他是一个将我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好夫君,我不担心他喜欢上别人,毕竟他长这么大,与他亲近的女人只有三个。”   “三个?”尹殇骨当即拧眉,“三个还不多么?”   “听我说完,其他两个是他娘和他祖母……”   尹殇骨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苏惊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知道了,我们出云国好男儿不少,改天给你介绍介绍。”   “好男儿?比你家这位还好?”   “这个……你的要求若是如此高,那你还是自己找吧。”   苏惊羽笑着道了一句,随后在心中思量着。   苏折菊有了西柚,霍钧也娶了妻,四哥也有妃子,月光不近女色只能打光棍……   她认识的好男人要么就是名草有主要么就是不能娶妻,这么看来还真不知道该介绍谁了。   君家兄弟?不行,一个男女通吃一个满身铜臭……   罢了,还是让尹殇骨自己去找吧。   苏惊如此想着,忽听前头响起一声乌啼的惊呼——   “殿下,有老虎!”   ☆、第381章 吓得我鱼都飞了   老虎?   听到乌啼的那声惊呼,苏惊羽当即抬眼去看,只见前头约莫四五丈开外的地方,一只硕大的白虎正缓缓走来,琥珀色的眼眸危险而锐利,却又十分好看。   “这白虎长得还真漂亮……”苏惊羽嘀咕着,蓦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听君祁攸跟她说过阿尧入何府之后的经历,有特别提到被何蕴囚禁的那只白虎,天山白虎。   这只白虎莫非就是天山白虎了?   “这虽然是个荒凉路段,但距离集市也不远,又不是深山老林,怎么会有野兽出没?”身侧坐着的尹殇骨站了起来,面含警惕之色,“这白虎个头不小,应该不太好打,我们等会儿要谨慎一些。”   “殇骨不必心急,这白虎不是来袭击我们的。”苏惊羽双手环胸,悠然道,“野兽若是要袭击人,怎会走得这么慢条斯理,你看看它那不急不缓的步子,不带丝毫攻击性。”   “你怎知它不会等走近了再攻击?野兽也是狡猾的。”   “不会的,不信你看着吧。”苏惊羽笑道。   同一时,贺兰尧朝着身后警戒的乌啼等人道:“莫慌,他不会攻击我们的。”   “喵呜——”   空气中蓦然响起一声猫叫,众人只见眼前一道小小的黑影迅速闪过,直奔前方那只白虎。   眨眼间的功夫,那小黑影已经蹿上了白虎的背,白虎竟也不恼,依旧迈着‘优雅’的步伐。   月落乌啼看得怔住了。   “小蓝跟这大家伙看起来挺熟?”   “猫跟虎也能如此和谐?”   “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别看我们小蓝个子小,真打起来,未必会输给白虎。”贺兰尧低笑一声,随即走上前了。   月落乌啼正纳闷着那白虎的来历,公子钰发话了,“这想必是天山白虎,殿下曾说过,与这白虎的主人动过手,只不过我们那会儿不在场罢了,也就无缘见到天山白虎,现在看来,这只就是了。”   乌啼怔了一瞬,回过神后,当即雀跃,“竟是天山白虎?今日有缘一见还真是不容易,不知能不能上去摸一把?”   “你想多了吧。”一旁的月落道,“不攻击咱们都算是看在殿下和小蓝的面子上了,你还想去摸一把?作死。”   公子钰点头,“我赞成月落的话,还是老实点吧。”   乌啼撇了撇嘴,坐下继续烤鱼。   “大白,你主子呢?”贺兰尧走到了白虎身前,伸手挠了挠它的头,“没找到么?”   说着,便去翻自己先前贴在白虎脖颈下的纸条留言。   若是留言还在,便说明白虎还未找到主子,若是找到了,它主子会将纸条撕下来才对。   贺兰尧将白虎脖颈下的毛翻起,纸条还在。   但……纸条的内容却变了。   贺兰尧凤眸微眯,将那纸条撕了下来。   上面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多谢贺兰兄,请代我再多照顾白虎几日。   贺兰尧冷哼一声,将纸条揉烂了丢在一旁,“还真不跟我客气,这么大的家伙即使没人照顾也饿不死,把野兽当宠物养,养得都矫情了。”   身后响起一声轻笑,“阿尧,你好意思说他人,你自个儿不也是拿小蓝小红当宠物养的么?”   “猫原本就是宠物,但虎不一样。”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养猫的多了去了,你见过几个人养虎当宠物的?至于小红,我都将它放在出云国几个月不去管,它都快成野生的了,这老虎放在外几个月,压根也不需要担心。”   “谁说不用担心的?”苏惊羽挑了挑眉,“这温饱问题自然是不用担心,它会自己捕猎,但安全问题呢?若是碰上猎人,或是碰上识货的,认出它是天山白虎,如此一来这白虎必定会被人群起攻之,失去自由倒不算太糟糕,就怕上餐桌啊。”   “若是它连这点儿生存本事都没有,那也不配叫天山白虎了。”贺兰尧抬手刮了一下苏惊羽的鼻梁,“没那么娇贵,是你太能想象了,你当这白虎有那么好抓?它的主人明显是耍无赖,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做,又不愿白虎在外漂泊。这才托付给我。”   “那咱们就帮着照看几日又有何妨?反正白虎主人也欠下了你的人情,他日叫他还便是了。”苏惊羽笑道。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贺兰尧悠悠道,“既然夫人喜欢这大家伙,那便带上好了。”   “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似的。”苏惊羽望着旁边的大家伙,轻叹一声,“好想摸一把,可惜是别人家的,不知道给不给摸。”   贺兰尧闻言,淡淡一笑,“这家伙也是有灵性的,你可以试探性地伸出手,看看它的反应,它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不会伤你。”   苏惊羽听闻此话,朝着白虎的头缓缓伸出手。   白虎果真没有激烈反应,而是一扭头走开了。   那意思很明显:不要随便触碰本王高贵的躯体。   苏惊羽自讨没趣,收回了手,“小气。”   听闻天山白虎个性凶残,这会儿想必也是看着贺兰尧的面子才不攻击她,虽然对她没有恶意,但还是疏离。   这便是凶兽的傲气,不好靠近。   “兴许是因为还不熟。”贺兰尧笑道,“等熟一些了,或许就愿意让你碰了。”   “罢了,也不是非碰不可。”苏惊羽转身回到火堆边,“我要吃鱼!”   “惊羽姐姐,我这根烤好了,给你。”乌啼说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将插着鱼的树杈递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了树杈,望着树杈上两只烤得金黄的鱼,只觉得颇有食欲。   “我们几个烤鱼的本事可都不赖呢,尝尝看。”乌啼说着,又拿树杈串了两只生鱼去烤。   苏惊羽正准备下口,余光倏然瞥见一道硕大的白影凑了上来,张开大口直接咬下树杈上的鱼!   一口一只。   苏惊羽惊愕的同时,身旁的乌啼吓得直接往边上一趴,手上串着鱼的树枝都飞了。   月落眼明手快地一把捞过,瞥了一眼乌啼,“至于么?白虎要吃的是鱼,又不是要吃你,看给你吓得。”   “我看它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我就下意识要闪开,吓得我鱼都飞了。”乌啼磨了磨牙,“又不是咱们自家养的,哪能不提防?这要是换成小蓝或者小红,我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苏惊羽听得好笑,眼见旁边的大家伙还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烤鱼,心想干脆大方些给它得了。   正要递过去,却见贺兰尧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抬脚便将白虎拱开,“岸边有那么多生的,谁让你来抢烤好的?要吃自个儿去吃那些生鱼。”   白虎被他拱开,果真也没再凑过来,转头去河岸边捡生鱼去了。   苏惊羽见此,笑道:“这么看它还挺乖巧的。”   “跟在我身边,若是不乖巧,早让我一脚踹开了。”贺兰尧在苏惊羽身侧坐了下来,“吃鱼吧。”   ……   吃饱喝足休息够了,众人便又继续赶路。   一行人一路上走走歇歇,约莫三四日之后,终于在一个夜晚里迎来了白虎的主人。   这一夜,众人找了家酒楼落脚,用过晚饭,各自回房歇息,苏惊羽贺兰尧上楼之际,却听酒楼门外响起伙计的声音——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店今儿被人包了,不接待其他的客人,客官请换一家吧。”   由于贺兰尧喜爱清静,便包了整个楼子,这会儿有人上门,自然被伙计拦下了。   来人被拦截下来,一言不发,也并不动武,而是一个轻跃而起,如风一般的身影直接闪进了殿内。   伙计眨眼间的功夫,人都闯进去了。   “诶,这位客官,你不能不讲理……”他正准备去理论,却见贺兰尧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苏惊羽望着眼前的人,一袭海蓝色锦衣,身形修长也偏瘦削,露在衣裳外的肌肤白皙若玉,一张与衣裳同色的面巾遮住了脸庞,光洁的额头下,一双深邃又潋滟的双眸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神秘莫测。   而他的眼睑下方,挂着一滴泪痣,显得那双眼眸愈发好看。   苏惊羽只觉得这双眼睛很是漂亮,难得能见到一双可与阿尧媲美的眸子,再看这男子鼻梁的高度与脸部的轮廓,虽然看不到五官,但这轮廓也是黄金比例,脸庞的弧度必定很优美。   苏惊羽正打量得起劲,耳畔传进贺兰尧清凉的声音,“夫人看什么呢?他都蒙着脸,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他那滴泪痣!”苏惊羽轻咳一声,“我看那滴泪痣颇为好看,心里想着,那是画上去的还是天生的。”   她的话音落下,对面的男子开口,语气慢条斯理,“天生的。”   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苏惊羽是声控,但凡是觉得声音好听的人,给她第一印象都是不错的,至于以后的印象,那便要看人品与性格了。   这男子的声音怎么说呢,清清凉凉又不失柔和,如夏日湖面上掠过的清风,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太柔。   与阿尧的声线相比,另有一种美感。   苏惊羽正在心中悄悄赞赏着,一旁的贺兰尧道:“伙计,再摆上几道招牌菜,添一副碗筷。”   “不必了,吃过了。”对面那男子说着,瞥了一眼苏惊羽,再望向贺兰尧,目光中浮现一丝笑意,“上次见你还是孤家寡人,这次见你,你却有了夫人。”   “怎么,你嫉妒?”贺兰尧笑得无害,“羡慕或是嫉妒的话,自己也去找一个吧。”   “找不到。”那人悠悠道,“贺兰兄似乎有点儿变化了,从前性格太冷,今日一见,多了些人情味,看来多了个夫人是好事。”   “那自然是极好的。”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不减,“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么?我夫人家中还有姐妹。”   苏惊羽差点喷了。   我夫人家中还有姐妹……   她家中剩下的那位姐妹,苏紫晴,那就是个惹人嫌的主啊,娇蛮造作,头脑愚钝,不是公主的命还落了一身的公主病。   阿尧要将苏紫晴介绍给他这位朋友,可真是……缺德。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损友吧?   苏惊羽正在腹诽着,对面的男子道:“不了,你介绍的,我可不敢要。”   贺兰尧呵呵一笑,“不要便罢了,坐下喝几杯如何?”   “不喝。”蒙面人摇了摇头,“若是饮酒,就要摘下面巾,只怕你家夫人看了我的相貌以后会移情别恋。”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一凉,“那你倒是摘下来给我家夫人看看。”   “不看了不看了。”苏惊羽忙道,“他那双眼睛我就不喜欢,看上去深不可测的一副阴险小人样,脸长得再好看也无用,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呢,还是我家阿尧这双眼睛最为灵动美丽,你这位朋友,还是蒙着脸吧,我对他长什么样都没兴趣。”   苏惊羽说着违心话,心知这话一定让贺兰尧满意。   果然,贺兰尧面上有了笑意,“夫人与我真是默契,我也觉得他的长相颇为阴险,不看也罢。”   “贺兰兄,你变得有人情味了,却也变得幼稚了不少。”蒙面人摇了摇头,“若是贬低我能满足你的优越感,那你便贬低好了,你贬得再难听,我也不与你计较,在世人看来你我不相上下,你贬低我的同时,也是在嘲笑你自己。我竟不知你何时有了喜欢自嘲的怪癖。”   苏惊羽闻言,唇角微微一抽,冲贺兰尧悄声道:“这家伙什么来头?与你不相上下?这是大话还是实话?”   贺兰尧道:“他与我打,平手。”   “哎呀,那确实是个人物。”苏惊羽继续问,“哪国的?肯定不是咱们出云国的,出云国若有这么个人物,总不会没有风声。”   这蒙面人说话也不简单,难得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松地应对阿尧的嘲笑。   贺兰尧斜睨她一眼,“你很好奇他的身份?”   “不好奇,关我何事。”苏惊羽呵呵一笑,“算了,不问了,把白虎还给他,咱们休息去吧。”   “嗯。”贺兰尧应了一声,转头朝那蒙面人道,“你的白虎在后院,自己牵走吧。”   言罢,牵着苏惊羽转身上楼了。   二人一路上了客房,迈过门槛之际,贺兰尧身后的苏惊羽并未注意到脚下的门槛,被绊的一个趔趄,身子朝前一倾险些摔跤。   好在贺兰尧眼明手快,一把将要跌倒的她捞起。   “想什么呢?都不注意脚下。”贺兰尧将她扶稳了。   “谁让你走那么快?”苏惊羽撇了撇嘴。   贺兰尧眉头一挑,随手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鼻翼,“我只是不想跟那个家伙交流太多。”   苏惊羽挑眉,“你们不是朋友么?”   “每回见面都互相贬低,一言不合就要打,今日有你在,我可不想跟他动手,夜晚的时光多么美好,总不能浪费在打架上。”贺兰尧说着,揽上苏惊羽的腰。   苏惊羽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嗯,有点儿道理。”   话音落下,她的唇也随之落下。   贺兰尧凤目一紧,揽着她腰际的手紧了几分,回应着她的亲吻。   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口中清透的气息萦绕,愈发的缠绵悱恻。   贺兰尧轻柔的吻渐渐游移到苏惊羽的面颊之上,而后是脖颈……   二人厮磨了片刻,贺兰尧将她打横抱了起——   “站着多累,咱们上榻去。”   他朝着她笑了笑,而后迈步到了床榻边,将她轻柔的放在了被褥上。随后顺手将床帐扯了下来。   正要将手伸向她的腰带,忽听门外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男音——   “贺兰兄,每回见面都要打,今日怎能不打,快出来打一架,打完我便告辞。”   白虎的主人是下本书的男主,哈哈哈,这次先放出来遛一遛~   ☆、第382章 归国   门外的声音自然是让屋子内的二人没法再继续了。   “这个混账……”贺兰尧低咒一声,随即起了身。   苏惊羽亦坐起了身,挑眉,“阿尧要去迎战?”   “原本不想与他动手,谁知这厮不依不饶。”贺兰尧冷哼一声,“若是不出去打,只怕今夜别想睡好觉了。”   “怎么会有如此无聊的人……”苏惊羽撇了撇嘴。   “你先休息,我出去解决了他再回来。”贺兰尧说着,转身便离开。   不多时,苏惊羽便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阵踩瓦之声,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苏惊羽心想着等会儿屋檐会不会塌了?   这两人大半夜的跑房顶上去动手,当真是扰人清梦。   隐约还能听见二人的对话声——   “咱们去远些的地方,别在这屋檐上扰了我夫人的休息。”是贺兰尧的声音。   “就以你这态度,我可不依你,就要在这儿。”蒙面人的回答有些欠揍。   “你找抽。”   “找抽的是你,娶媳妇竟比我早。”   “比你早又如何?”   “我心中不平衡。”   “滚!”   “这个动作我希望由你来完成。”   听着头顶二人的对话,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这蒙面的家伙看来也是性格恶劣的那一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做阿尧对手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头顶上的喧哗声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隐约之间还有月落乌啼的声音,似是在分析战况。   “许久没见过如此精彩的打斗了。”   “能让天山白虎认主,不是个简单人物。”   “殿下,摘他的面巾,看看他有多俊俏!”   “见熟人还蒙面,是样貌太丑还是太俊?”   “……”   “你这几个手下话可真多,若是我的手下如此聒噪,早让我缝了嘴巴。”蒙面人的语气不咸不淡。   贺兰尧听闻此话,只是笑了笑,“我惯的,怎么着?”   苏惊羽:“……”   阿尧这个回答可真是……   听过惯媳妇的,还真少听过惯下属的。   想必是故意为了呛蒙面人。   苏惊羽躺在榻上听着屋顶上的动静,良久之后,方才平息。   没过多久,贺兰尧回来了。   “阿尧,战况如何?”苏惊羽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没有输赢,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贺兰尧说着,到了榻边坐下。   苏惊羽笑道:“蒙面人呢?”   贺兰尧道:“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兰尧吩咐月落乌啼搬了个浴桶上来,打上了热水。   他不喜流汗的感觉,才与人打斗过,自然要沐浴一番。   褪去了衣裳进了浴桶里,他将背抵靠在了浴桶边缘,闭目养神。   苏惊羽见此,下了榻,迈步到了他身后,莹白修长的手落在了他肩上,帮他揉捏着肩。   贺兰尧闭着的眼眸睁开了,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常常都是你给我捏肩,今日换我给你捏捏了。”   苏惊羽说着,笑了笑,“那蒙面人不会再来了吧?这时候他要是闯进来,对你可谓是大大的不利。”   “他没那么闲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起码没我这么悠闲,他手头一堆事没处理,哪会耗时间来寻我麻烦。”   苏惊羽轻挑眉梢,“这位也是个有身份的?”   “小羽毛很好奇么?若是好奇,我可以详细地说给你听的。”贺兰尧的语气慢条斯理。   “随口问问而已,也没多好奇,这厮不像什么善茬,走了也好,咱不说他了。”考虑到贺兰尧的小心眼,苏惊羽立即止住了关于蒙面人的话题。   对其他男子询问太多只怕阿尧得不高兴了,还是不去管了。   她很快换了个话题,“咱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回到帝都呢。”   “快一些的话,两三日便好。”贺兰尧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稍作停顿,又道,“咱们三日之内回去,还能赶得上四哥的婚宴。”   “四哥的婚宴?”苏惊羽怔了怔,“具体什么时候?”   贺兰尧道:“这个月的二十五,良辰吉日。”   “正好是三日之后。”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和古月南柯?”   “要不然还能有其他人?”贺兰尧淡淡道,“若不是前几日小黑传信过来,我多半不会记得住,既然我们回去的时间这么刚好,那还是不要缺席为好。”   “古月南柯……我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提及古月南柯,苏惊羽眸光中多了一丝不悦。   此女当初对阿尧可谓是费尽心思,求而不得,之后因为赤南与出云两国要结亲,与贺兰平定下了婚约。   贺兰平与古月南柯彼此之间并无感情,这一出政治联姻,二人应该都不满意,却又不能逃避。   古月南柯嫁了贺兰平,那便是未来的国母,她能对阿尧绝了心思么?   谁也无法保证。   “想什么呢?”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   苏惊羽回过了神,道:“在想……古月南柯。”   “好端端的,想她作甚。”贺兰尧继续闭目养神,“我差点儿也想不起来此人了,我似乎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抽了抽唇角,“不至于忘了吧?这才多长的时间,最多不过两三月你就能忘了?”   “对于不重要的人与事,何必记得太清楚呢。”贺兰尧轻笑一声。   苏惊羽:“……”   好吧,阿尧这叫做——选择性遗忘。   值得记忆的,过个多少年也不会忘,而不值得记忆的,个把月就能忘了。   沐浴完毕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二人便上榻休息了。   ……   一夜好梦。   第二日,众人醒来洗漱用过饭之后,便又继续赶路。   尹殇骨策马到了马车边上,冲着马车内的人道:“惊羽,你昨夜休息的时候可有听见屋顶上的动静?”   苏惊羽听闻这话,只觉得好笑。   她与贺兰尧的客房在第一间,接下来依次是月落、乌啼、公子钰、最后是尹殇骨。客房的位置一个头一个尾,尹殇骨那儿听到的‘噪音’自然是最小的。   “听到了,屋顶上总有人踩瓦片。”苏惊羽笑道,“你也听见了?”   阿尧和蒙面人就在她头顶上打架,噪音干扰完全无法忽视,哪能听不见呢。   尹殇骨道:“听到了,离我似乎有点儿远,但还是听得清一些,昨夜这家客栈只怕是遭了贼了,你们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没丢什么。”苏惊羽忍着笑意,“也许那贼人盗窃的功夫不好,爬个屋顶还将瓦片踩得噼里啪啦响,又或者,他只是路过呢。”   贺兰尧见她笑得欢快,揽着她腰的手在她腰际掐了一掐。   苏惊羽笑得更欢了,“哈哈,别挠我……”   时间就在有说有笑中度过了……   一行人赶路了两日,就在第三日的午间,到达了出云国帝都。   马车在杨家绸缎庄之外停了下来,苏惊羽贺兰尧下了马车,望着面前那久违的铺子。   “殇骨,带你去我们的绸缎庄看看,若是有什么喜欢的衣裳,别跟我客气,尽管拿去。”作为东道主,苏惊羽自然是颇为大方。   尹殇骨闻言,笑了笑,“我对衣裳首饰这些倒没有太大的兴趣,有好酒吗?”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跟个酒鬼附身似的?”苏惊羽有些失笑。   “要不然怎么练来的千杯不倒?”   “这个本领不错,下次若是有参加宴会,将你拉去挡酒,让你喝个够。”   “拉我挡酒是可以,若不是好酒,我可要拒绝的。”   二人正说着话,贺兰尧走上前来了,悠悠道:“后院最大的那棵梅树下,埋着十年前的梅花酿,让乌啼带你去挖。”   “当真?”尹殇骨眸光一亮,当即转过身朝乌啼道,“带我去!”   “尹姑娘跟我来。”乌啼在前边领路,带着尹殇骨进了铺子。   “乌啼?!”柜台后边冒出一个人影,正是许久不见的小黑,“你回来了,那么殿下……”   乌啼笑着指了指身后,“后边呢,我先带这位姑娘去后院挖酒,你去帮忙搬行李。”   说着,便带着尹殇骨行至后院,一路上,遇见不少熟人。   “乌啼?”   “乌啼回来了,殿下是不是也回来了?”   “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去准备酒菜给殿下接风洗尘!”   “现在去准备也不迟,殿下就在后边,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乌啼一一回应,带着尹殇骨转过一个弯时,险些撞上一人。   来人一袭墨色锦衣,银冠束发,有棱有角的面容上,三分温和七分玩世不恭,可不正是贺兰平?   “太子殿下?”乌啼望着他,有些意外。   乌啼的出现同样令贺兰平感到意外,“乌啼?”   一瞬间的发怔后,他的眉目间浮现些许惊喜,“十弟回来了?”   不等乌啼回话,贺兰平已经越过了他,朝着店门口去了。   “难得啊。”乌啼望着贺兰平离开的身影,嘀咕一声,“太子殿下这回竟然没注意到美人了。”   尹殇骨将他的话听在耳中,疑惑道:“此话何解?”   “尹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素有风流之名,见着美女大多对人家眉开眼笑的,上前搭讪更是常有的事儿,但今日太子殿下与尹姑娘你打了照面,竟没有注意到你……我这意思可不是说尹姑娘不好看,我在想,莫非太子殿下从良了,改掉了风流的性子?”   “风流么?我倒没看出来。”尹殇骨轻挑眉梢,“你们这位太子爷,看上去是有些玩世不恭……不过我以为,在他心中美女应该比不上兄弟重要,他方才没注意到我,一听到贺兰尧回来了便高兴地往外跑,很显然,贺兰尧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呢。”   “我们家殿下与太子殿下,关系的确不错,没吵过,也没互相争过什么。”   “太罕见了。”尹殇骨摩痧着下颌,“在皇家,你家殿下跟太子不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竟还能这么和睦?贺兰尧相貌出众,又挺有能耐,这样的优势会使得他被其他兄弟嫉恨甚至构陷,尤其是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难免会忌惮他才是。”   “前太子贺兰陌的确如你所言,对我家殿下可不是一般的憎恨,玩不过我家殿下,下台了,现在这位太子原本是四皇子,与我家殿下一直和睦,即便是成为太子之后,也依旧和睦,他似乎从未对我家殿下有过敌意。”乌啼耸了耸肩,“四皇子原本就豁达,可不是前太子那样的狭隘性格。”   “原来如此。”尹殇骨笑了笑,“走吧,挖酒去。”   这一头二人去梅树下挖酒,另一头,贺兰平已经到了铺子的大堂,望着面前并肩而立的贺兰尧与苏惊羽,展露出一抹笑颜。   “你们回来了。”   “四哥也在此?”苏惊羽有些意想不到。   “是呢。”贺兰平冲她淡淡一笑,“我今日来,是探望贤妃娘娘,与她聊了几句,出来就碰上了乌啼,我便知道你们回来了。”   “原来四哥是来探望母妃的。”贺兰尧笑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随意唠嗑了几句,她似乎不爱说话,我便也不好打扰太久,想不到你们今日能回来。”   “赶在四哥成婚之前来。”苏惊羽笑道,“四哥不是明日就要娶南柯公主了么?”   提及古月南柯,贺兰平伸手揉了揉眉心,“这喜事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可欢喜的,南柯公主对我不太上心,我对她,也没有多少感觉,总之,都是听从父皇的意思。我当上太子的那一刻,我便做好了准备,我的婚姻必定是由父皇决定的,我只能接受。”   苏惊羽道:“四哥还真豁达,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子么?”   “应该没有吧。”贺兰平笑得温润,“若是有的话,我现在岂不是要很难过?娶不到喜欢的姑娘,多遗憾?幸好我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没有对哪个姑娘情根深种,如此一来,娶谁都一样,反正都不太喜欢就是了,往后逐渐培养感情,培养不出来也拉倒,多娶几个侧妃,一定得娶中意的。”   苏惊羽:“……”   多娶几个侧妃,说得多轻松啊。   贺兰平如此豁达倒也好,风流帝王总没有痴情帝王那么累。   帝王太痴心,便会累,后宫佳丽太多,需雨露均沾,不得长久喜爱一人,否则那女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两人一起累。   帝王风流,便会减少很多后宫问题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朝贺兰平笑了笑,“希望四哥你永远都能有如此轻松豁达的心态。”   贺兰平听闻此话,道:“我倒是很想。”   说着,他敛起了笑意,“对了,你们二人如今还是犯人,父皇若是看见你们,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要出席我的婚宴,可得易容去才行,婚宴上熟人颇多,要谨慎一些才行。”   “这个四哥放心就是。”贺兰尧接过话,“我最不缺的,就是谨慎。”   “对了四哥,告诉你件事儿。”苏惊羽说着,笑了笑,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物。   是一块白玉牌,用一条雪白的穗带挂着。   苏惊羽将玉牌递给贺兰平看,“四哥且看看这个。”   贺兰平拿过了那玉牌,视线落在玉牌上的刻字上,吃了一惊。   那两个最大最显眼的字——国师。   右下角三个小字,书:霜满天。   他将玉牌反了过来,背面刻着的赫然鸾凤国三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一个符文刻章。   “这是……”他抬眸望着苏惊羽,等着她解释。   这是很常见的一种象征着身份的物件,正如官员的官印一般,皇室成员大多是腰牌,国师帝无忧用的也是玉牌。   “我在鸾凤国混的官。”苏惊羽笑道,“有了这个,看谁敢拿我,被老皇帝看见真面目又如何?他倒是抓我试试?”   ☆、第383章 是不是疯了?   “这……”贺兰平无言了片刻,才道,“弟妹的能耐还真是不小。”   “四哥过奖了。”苏惊羽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只是很擅长忽悠人罢了。”   贺兰平挑了挑眉头,“擅长忽悠人,也算是一种本事。鸾凤国乃是强盛之国,鸾凤国女帝绝不是平庸之人,你能忽悠到她,也真是不容易。”   “四哥别夸了,我会骄傲的。”苏惊羽说着,朝铺子里头望了一眼,“咱们站在这儿说话多累,进去坐吧。”   “是我考虑不周,你们二人颠簸一路想必累了,竟还让你们站了这么久。”贺兰平当即往边上一让,“咱们进去坐。”   小黑早已吩咐人备好了酒席,苏惊羽等人才落座,便听屋外响起一声——   “贺兰尧,你这梅花酿哪里是珍藏十年的?我看这最多不过三年!”   话音落下,尹殇骨的身影也踏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酒坛子,往饭桌上一放,面上有颇为明显的不悦之色。   “喔,看来你运气不太好。”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树下有三个酒坛子,对吧?”   尹殇骨听闻此话,眯了眯眼,“怎么?莫非这几个坛子埋藏的年份不同?”   “我只能说,你运气真的不好。这三坛酒珍藏的时间加起来是三十年,平均一下不就是十年了么。”贺兰尧道,“你开了一坛珍藏年份最少的。”   尹殇骨一怔,“那其他两坛子呢?”   “这三坛酒的年龄分别是三年、十年、十七年。”贺兰尧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本想让你挑一坛赠予你的,可惜你没能挑到十七年的杏梅酿,那可是口感最好的。”   尹殇骨:“……”   苏惊羽默默地吃着菜,不语。   阿尧那的好东西,还真不是那么好拿的。   尹殇骨回过神,当即道:“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贺兰尧优雅地盛了一碗汤,轻描淡写道,“你选了哪坛,哪坛就归你,自己挑的酒,无论如何也得喝完。”   说着,将刚盛好的汤放到苏惊羽身前,“这是我给远方来的客人的第一份礼物,作为东道主,我够慷慨了么?”   苏惊羽道:“慷慨,慷慨……”   仿佛想起了上一世的各种礼品抽奖,抽到的只会是最低廉的奖品,运气更不好的,只有:谢谢惠顾。商家的套路便是如此。   尹殇骨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郁闷全写在了脸上,“这样挑选的机会,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一次。”   “会有的。”贺兰尧道,“兴许哪一日,我有事需要尹姑娘帮助的时候,这样的机会还会有的。”   尹殇骨道:“那我希望这一日早些到来。”   苏惊羽在一旁听着,有些无言。   几十年的酒若是去外面买,应该也买得到吧?   贺兰尧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悠然道:“我这杏梅酿的用料少说也有上百种花,称为百花酿也不为过,只是以杏梅为主,百花为辅,用量与酿制手法都是很讲究的,若是想去其他地方买,这个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苏惊羽轻咳一声,埋头继续喝汤。   好吧,殇骨是识货的人,想必就是看上那酒了。   总觉得将来哪一日阿尧会借机坑她一把。   差点得到,最终却没得到,多么令人失落。   “这位姑娘是……”在一旁沉寂了好片刻的贺兰平望着尹殇骨,又看向苏惊羽,“你们的新朋友?”   “对,新朋友。”苏惊羽淡淡一笑,“介绍一下,这位是尹姑娘,名唤殇骨。”   说着,又向尹殇骨介绍起贺兰平,“这是我们出云国的太子殿下,阿尧的四哥。”   尹殇骨道:“之前打过照面了,想不到太子殿下如此平易近人,一点儿也不爱摆架子。”   “本宫在美人面前,从不摆架子。”贺兰平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尹姑娘……是尹氏皇族的哪位公主?”   虽然苏惊羽介绍的时候并未泄露了尹殇骨的身份,但他还是一猜便能猜到。   姓氏恰好为尹,举手投足间英姿勃发,自有一分贵气,稍稍细想,便能猜到是皇家人。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尹殇骨并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经历,“曾经是三公主,如今却只是庶民一个,这其中的具体细节有些复杂,我便不浪费这个口舌了,我想太子殿下应该也不感兴趣。”   贺兰平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道:“既然不是什么开心事,那就不提了,君子不强人所难,说点高兴的,十弟和弟妹此行可有收获?”   贺兰平话题转得快,众人也乐于接话。   “收获自然是有,我捞的那个官难道不算么?”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笑道,“还有一件事,那位最招人烦的清罗公主辞世了,这算不算好消息?”   “尹清罗辞世?”贺兰平乍一听这消息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这倒是好事,这世间少了一个祸害,弟妹你这是除暴安良呢。”   “那就为我们的除暴安良干一杯。”苏惊羽说着,率先举起了酒杯。   其他人也纷纷举杯,饮下。   由于贺兰平第二日要成婚,众人便也没饮下太多酒,只喝了几杯了事。   时间便在说说笑笑中度过了……一夜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第二日,太子大婚。   作为帝位的继承人,大婚典礼自然是颇为隆重,宫中每一处都被喜庆点缀着,东宫殿门口的匾额上披上了醒目的红绸布,房檐下悬挂着艳丽的大红灯笼,东宫内的宫人们均是身着红衣,走动着,忙碌着。   一大清早便有来往的宫人或是端着果盘或是挎着花篮子,将采摘下来的新鲜花瓣挥洒在道路上,长廊上。   东宫之内,大红的双喜对联张贴在殿门的两侧,焚香袅袅的寝殿里,绣着鸾凤的大红被褥堆满床前。   窗台边上,半人高的金框铜镜前,站立着一道修长的红影。   他双臂侧着张开,由着身后的两人替他整理衣襟。   “太子殿下,您穿这喜服可真好看。”身后的宫人赞扬着。   贺兰平闻言,只淡淡道:“谁穿喜服不好看呢?”   宫人道:“他人穿得再好看,也比不上殿下俊俏的,太子殿下是奴才见过将喜服穿得最好看的男子。”   “胡扯。”贺兰平望着铜镜中的人,面无表情道,“他人我就不说了,有一人,比我好看数倍,我的风采,远不及他。”   “奴才想不到这人是谁。”身后的宫人撇了撇嘴,“有这么一号人么?”   身后有另一名宫人接过了话,“太子殿下说的,想必是宁王殿下?”   宁王贺兰尧,被誉为出云国第一美男,成婚那一日一身红衣策马行过街道,令街道两侧行人无一不赞叹,可谓是光芒万丈。   那一日,见过宁王的人应该都忘不了那个场面。   美而不柔,妖而不邪,怎一个高贵冷艳可形容。   可如今这位宁王殿下却失踪了,前两个月,陛下以宁王不孝,妄图弑君的理由公然在帝都里颁下通缉令,而当侍卫们去宁王府搜捕时,早已不见了宁王以及家眷的踪影。   这些日子,他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儿消息。   太子今日大婚,提起宁王,莫非是想念这位兄弟了?毕竟之前宫内都在传闻太子殿下与宁王交情匪浅。   “不错,说的就是他。”贺兰平整理好了衣领子,目光缓缓游移过屋子内的陈设。   深红的床帐向两侧撩开,以两条大红穗带捆绑在床柱之上,箱笼框桌均是张贴上了大喜剪纸,寝殿中央,檀木制的桌上,放置着两支双龙喜烛。   满目都是喜庆。   但是他的心情,却一点儿也不喜庆,平淡地没有一丝波澜。   “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太谦虚了,宁王哪能比得上您?”身后为他整理腰带的宫人悠然道,“在奴才看来,那宁王的风姿还不及殿下的一半,坊间那些传闻一点儿都不真实,想必是因为百姓们见您的次数少,这才没能发现殿下您的风姿,更何况宁王如今是通缉犯了,哪还能配得起这第一美男的头衔呢?这个称赞应该给殿下你才是。”   说话的宫人只顾着奉承贺兰平,俨然没有发掘贺兰平的目光渐冷。   “是么?”贺兰平开口,语气有些森凉。   身后的宫人毫无察觉,只道:“奴才所言可是发自肺腑,那宁王跟太子殿下相比,什么也不是……”   “来人。”贺兰平扬声道,“将这个奴才拖下去,杖毙。”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重。   身后的宫人扑通一声跪下,浑身发颤,“太子殿下,奴才做错了什么?”   “本宫要你死,还需要跟你解释么?”贺兰平漠然地望着他。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殿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光啊。”贺兰平的贴身随从上前提醒,“殿下若是讨厌这奴才,将杀他的时间先缓一缓,等婚后再杀不迟,今日还是不杀的好,喜庆的日子见血,有些不吉利。”   “马上执行。”贺兰平瞥了他一眼,“立刻。”   随从低下了头,“是。”   下一刻,便有两名宫人上前来,将那跪地求饶的人拖走了。   “殿下,您是不开心么?”随从试探般地问了一句。   贺兰平并未多言,甩袖离开,“走吧,去接太子妃。”   ……   皇宫以南的紫玉阁,同样被一派喜庆弥漫。   古月南柯过门之前,便是暂居在此处。   今日门前牌匾上红绸飘扬,大红双喜字张贴在门前两侧,殿内下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雅致的房屋内,古月南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的人,面上无神。   镜中那女子嫁衣如火,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被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她有如雪般的肌肤,双颊带着若桃李般的淡绯,衬着姣美的轮廓,柳眉之下,是一双难掩傲然与清高的眸,高挺的鼻梁小巧,唇若樱桃略微丰满。   多么俏丽的佳人。   “公主,你今日这打扮当真太好看了。”身后的丫鬟笑道,“等会儿太子殿下过来接您,看见您这模样,必定移不开眼。”   “是么。”古月南柯开口,语气冷淡,“你想多了。”   “奴婢怎么会想多了?公主如此美丽,太子殿下哪会不惊艳呢?”丫鬟继续道,“新娘子奴婢倒是见得多了,但公主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太子殿下想必也是最俏的新郎官。”   “是么。”古月南柯不屑一笑。   贺兰平的确也很出众,但是与那个人比起来……根本比不过。   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一张俊美绝伦的男子面容,那人颜若舜华,美若谪仙。他的容貌,仿佛玉雕一般,就好比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那么精致完美,又清冷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记忆中他喜欢雪白的衣裳,那种苍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很好看,无端多出了几分仙气。   他穿喜服的话,应该也很好看吧?   可惜她无缘看见。   那个人穿过喜服,早在她认识他之前,便穿过了,是为另一个女子穿的。   恨不相逢未娶时。   想到这儿,古月南柯低喃一声,“为何不是嫁给你……”   身后的婢女将她的低喃声听在耳中,面露诧异之色,“公主,你在说谁?”   “没什么。”古月南柯冷淡道,“你们觉得太子殿下俊俏?”   “太子殿下当然俊俏了。”   “公主难道不这么觉得?”   “殿下与公主,男俊女美,天生一对啊。”   古月南柯将身后丫鬟们的话听在耳中,只觉得好笑,“没见过世面。”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莫非觉得太子殿下不够俊?”   古月南柯道:“没说他不俊,只是有人比他更俊,风采比他更胜。”   “公主,这话咱们自个儿偷偷说就好了,去外面可不能说呢。”   “看给你傻的,公主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么?自然是悄悄说的,咱们又不会出去乱说。”   “听公主这话,我想到了一人……宁王贺兰尧,据说他这个第一美男的头衔,就是他成婚当天落在他身上的,宁王娶亲那一日,策马行于街上,百姓们称他风华绝代,瑶林玉树,美而不柔,妖而不邪。据说街道两侧的女子,上到四五十的妇人,下到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片尖叫声,活像见了宝似的夸张。”   “哪有那么夸张啊,都是传言,传言大多都是添油加醋,作不得数的。”丫鬟中有一人无谓道,“再说了,这长得好看也不顶用啊,还不只是个皇子,连太子的宝座都摸不到边儿,如今更是沦为通缉犯,连王爷都做不成了,他日人人羡煞的宁王妃,如今也得跟着他东躲西藏,一朝风光一朝落魄,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还是咱们太子殿下好,比宁王好上万倍,与太子比起来,宁王算得上什么……”   她的话音还未落,梳妆台前的古月南柯便拍桌而起,“住嘴!”   原本听身后的丫鬟们碎嘴,倒也没多在意,毕竟是自己先带的头,可如今听这丫鬟的话,却是火大。   奉承贺兰平也就罢了,这贱婢怎敢为了捧贺兰平而踩贺兰尧?   “公……公主……您怎么了……”那丫鬟被呵斥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古月南柯。   古月南柯冷眼看她,扬声道:“把这个碎嘴的贱婢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公主饶命!”那丫鬟急忙跪了下来,抓着古月南柯的裙摆,“公主,我是说错什么了……”   她身后的众婢纷纷开口劝说。   “公主,她方才没说什么忌讳的话吧?为何要打杀她?”   “公主,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啊,怎能见血?”   “公主,打杀她太不吉利了,即便是她做错了什么,也不能让她的血玷污了这好日子啊,不如缓一缓……”   “够了!你们这么多张嘴,烦不烦?到底谁是公主,你们听谁的?”古月南柯广袖一甩,“我说打死就打死,拖下去!谁若是再多言,一同打死。”   众女不敢再说话。   那求饶的婢女很快被人拖了下去。   ……   青镜宫。   太后立于铜镜前,让身后的婢女们为她整理衣着,今日宫内有喜事,她便也穿了一件喜庆的宫装,大红滚金边广袖,庄重而贵气。   正在这时,忽有一名宫女小跑了上千,道:“太后娘娘,方才听了个消息,说是太子与太子妃两边各自打杀了一名宫人,都是杖毙,您看这事儿……”   “两边都打杀了宫人?”太后眉头拧起,“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疯了?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天牢内的囚犯都杀不得,他们两吃了什么火药?不晓得今日要避免血腥之事么!如此犯忌讳,真是脑子进了水。”   萌十:宝宝什么也没干,还遭人骂。   ☆、第384章 你以为我真稀罕你啊   “太后娘娘,这下可如何是好呢?陛下若是知道这事儿,必定也要发火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好听……”   “人都打死了还能怎么办?”太后冷哼了一声,“这吉时可不能误,朝臣们都等候着入席呢,别让外人看了笑话,太子与太子妃杖毙宫人的事儿,给哀家想办法压下来,这应该也没过去多久,知道的人还不多,你吩咐他们双方的宫人都不能再议论,谁要是多嘴,要谁好看。”   “明白。”宫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太子与太子妃平日里看上去也不像是冲动莽撞的人,怎么今日会有这样的举动?且他们一个东一个南,还能这么默契,难不成还是约好的……”太后十分好奇这当中的缘由,便转身唤道,“青竹,你去他们两边的人那儿分别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暗中去查便可,别声张,哀家要尽快知道原因。”   “是。”   ……   同一时刻,宫门之外。   乔装过后的贺兰尧与苏惊羽被苏折菊领着进了宫门。   “我早就猜到四哥会让兄长你接我们进宫来。”眼下周围人不多,苏惊羽低声笑道,“个把月不见兄长,心中有些想念呢。”   “是么。”苏折菊不咸不淡道,“只怕小妹是嘴上说的想念,在外游荡这么久,也不见你捎一封信回来。”   苏惊羽:“额……”   老兄还是一样的不幽默,话题终结者。   思虑片刻,苏惊羽道:“兄长说的是,我考虑不周,下回出远门一定捎信回来报平安。”   苏折菊面无表情,“嗯。”   “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苏惊羽悠悠叹息,“我还指望你何时能变得开朗一点。”   “你也没变。”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我也指望你何时能变得端庄一些。”   苏惊羽:“……”   冰块脸大哥的接话水平还是挺不错的。   “前面人有点儿多,少说点话。”贺兰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惊羽望着前头一大片挎着花篮撒花瓣铺路的宫人,便知那一条是等会儿贺兰平与古月南柯要走的路了。   今日这婚礼,说是喜事,也算不上喜事。   毕竟不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新人,只是为了政治而凑在一起勉强过日子罢了。   苏折菊道:“太子殿下专门给我们留了一个宽敞的席位,等会儿你们便坐在我旁边。”   ……   今日的喜宴安排在华阳宫,冗长繁琐的大婚流程过后,便迎来了华阳宫的夜宴。   贺兰平与古月南柯的身形一出现,自然便成为了焦点。   今日的贺兰平神色颇为正经严肃,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无端地多了一丝冷峻,而古月南柯一身火红的曳地嫁衣,面上遮着同色的薄薄轻纱,旁人看不大清她的脸孔,只能看清她明艳的双眸。   皇帝与太后坐于首座之上,望着并肩走来的一对新人,面露满意之色。   贺兰平携同古月南柯在皇帝的右下角落座,同一时,殿外又出现一道人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人步履轻缓,一身广袖曳地白袍,胸前、衣襟、袖口处的古老金色图腾象征着他的身份,一顶玉冠束发,遮着整个脸庞的银质面具上似有冷光浮动,高贵而神秘。   可不正是国师帝无忧?   “月光……”苏惊羽低喃一声,声音极小。   身侧的贺兰尧听见了,稍稍凑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线道:“见到久违的老朋友,兴奋么?”   苏惊羽举起了酒杯,“还好,还好……”   国师的位置是设在皇帝的左下方,月光径直朝着坐席而去,目不斜视。   贺兰尧望向他所在的位置,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月光落座之后,视线似乎也朝着他这边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了一瞬,二人便都挪开了视线。   “神棍应该已经认出我们了。”贺兰尧的声线压得很低。   苏惊羽挑了挑眉,“这不奇怪。”   以月光的道行,发现他们根本不足为奇。   宴会进行期间,古月南柯发现身侧的贺兰平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某一处。   被她捕捉到两三回贺兰平的视线,她特意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的便是玄轶司主司之一的苏折菊,以及……两个陌生人。   这宫宴上她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对于两个陌生人,原本没什么好关注的,可她的视线落在苏折菊身边的男子身上,停顿了一下。   那人身着雪白镂着半月图纹的织锦衣袍,广袖银边,坐得笔挺,左手放于身侧,右手捏着酒杯轻轻摇晃着把玩,那只手莹白如玉,修长又好看。   那男子气定神闲地坐着,分明是陌生的脸孔,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样的爱穿白衣,一样漂亮的手,甚至连气质都有些相似,真像……   但终究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古月南柯想到这儿,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失落的同时,也气愤。   他怎么就能那样一声不响地消失?她还想着要如何报复他曾经的冷酷无情,他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   正暗暗恼恨着,忽然那身着雪白锦衣的男子不经意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只一眼,让她愣住了。   深邃又清冷的眸光,如同寒冷的水池一般,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却立刻勾起了她的回忆。   衣着相似,气质相似也就罢了,为何连眼神都那么相似?   她都要怀疑那个人只是换了一张脸坐在那里而已。   古月南柯忽然被这个想法惊了一惊。   换脸!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江湖人有一种高明的本领,称之为易容术,可以将一个人的样貌完全改变,就是在人原本的面孔上再贴一张假皮囊,以达到乔装的效果。   回想起刚才贺兰平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望向那个位置,她愈发怀疑那个男子是贺兰尧。   真的是他么?   ……   夜宴结束时,已经是亥时了。众人都离了席,各自回家。   眼见周围的人不多,苏惊羽朝着贺兰尧悄声道:“阿尧,我想去看看月光。”   贺兰尧斜睨了她一眼,“现在?”   “这大晚上的去正是好时机啊,若是白日里哪有机会?此时宫中的耳目也少,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苏惊羽说着,挽上贺兰尧的胳膊,“我们一起去吧,我的朋友不也是你的朋友么?”   贺兰尧淡淡道:“谁跟那神棍是朋友。”   苏惊羽撇了撇嘴,摇了摇贺兰尧的胳膊,“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成不成?”   贺兰尧见着她刻意撒娇的模样,不禁有些恶寒。   “你这是什么表情?”苏惊羽望着他的神色,绷起了脸,“为何听我说话一脸嫌弃?”   “对,这才是你该有的口气。”贺兰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别用那种令人恶寒的口气说话,这令我感觉有些不适应。”   听闻他的话,苏惊羽的脸庞绷得更紧了些。   难得放软语气,表现得像个窈窕淑女,这厮却觉得恶寒。   “我早该看出来的,你喜欢女壮士,不喜欢软妹子,你早说啊!我就不和你撒娇了。”苏惊羽斜睨着他,“走啦!”   贺兰尧闻言,一时失笑,随即妥协了,“不就是想去看望那个神棍么?依你。”   ……   另一边,贺兰平与古月南柯已经被宫人们送入新房。   关上了寝殿的门,贺兰平抬步缓缓地走到了桌边,桌上的双龙喜烛早已被点燃,烛芯上明黄色的火光跳跃,照亮一室的喜庆。   喜烛边上,放置着一壶酒,酒壶边上两只玉杯,这是合卺交杯酒。   他提起了酒壶,将两只酒杯都倒满了,而后端着酒杯走到古月南柯身前,递给她一杯,淡淡道:“太子妃,请吧。”   古月南柯接过了他递来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按理说,新人饮用交杯酒时应当将双臂缠绕在一起,寓意婚后恩爱,但此刻的二人显然都没有这个心情,便各自喝下了酒。   古月南柯望着手中的空杯,悠然道:“这能算是交杯酒么?”   “你觉得是,便是,你若觉得不算,那就不算。”贺兰平轻描淡写道,“我都无所谓。”   “听太子殿下这口气,似乎不喜欢南柯?”古月南柯冲着他淡淡一笑。   “这个问题,只有你喜欢我的时候才有资格问,否则,你管我喜不喜欢你呢?你都不喜欢我,又有什么立场发问?”贺兰平不咸不淡道。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敛起唇角的笑意,“殿下似乎心情不太好,能否告诉我原因?”   贺兰平道:“你的心情似乎也不好,连笑容看起来都那么勉强。能否告诉我原因?”   古月南柯面上无甚表情,只觉得接不了话,便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贺兰平轻描淡写道,“这儿只有一张床,归本宫了,你要睡哪儿,自便,柜子里应该还有草席与被褥。”   古月南柯目光一沉,“我睡地上?”   “不然呢?”贺兰平唇角轻扬,“我是一定要睡榻上的,你若不愿睡地,我不介意跟你挤一挤。”   古月南柯冷硬道:“那我还是睡地上好了。”   “好。”贺兰平转身走向床榻,不再理会她。   古云南柯磨了磨牙,走向了衣柜。   有生以来,第一次睡地上。   ……   苏惊羽同贺兰尧通过假山内的密道潜入谪仙殿的时候,还未迈入主殿,就听见一阵袅袅琴音传出,舒缓如流泉一般,让人不禁有些心旷神怡。   二人放慢了脚步,缓缓迈向主殿,踏进殿门的时候,琴声正好在收尾处,前方那弹琴的人拨完了最后一个音,而后收回了手,抬眸,朝二人淡淡一笑,“你们果然来了。”   苏惊羽微一挑眉,“你猜到我们会来?”   “不是猜到你们会来,是猜到你会来。”月光的眼眸中似有笑意,“贺兰兄想必是不乐意来看望我的,但是惊羽有情有义,一定会来。”   “瞧国师这话说的,倒像是我无情无义。”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情义二字,可不是对谁都需要遵循的,倘若你与一个人不熟,且还与他争执过,斗殴过,哪来的情义呢?”   “贺兰兄是想说自己跟我不熟了?”月光轻叹一声,“这话说得可真令人失落,亏我有事没事还会想念你一番……”   贺兰尧目光一沉,“与国师虽不熟,但好歹也算认识了一段时日,我竟不知你有断袖之癖,竟会有事没事想念我?”   “本座没有断袖之癖,但若是与我断袖的那人会是你,我倒是可以考虑一番,毕竟能得到第一美男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月光的语气毫无起伏。   苏惊羽:“……”   “神棍,我看你是太久没挨打了皮痒。”贺兰尧冷笑一声,身影如风一般掠出,直袭向月光。   月光的反应也十分快,眼见贺兰尧发难,起身向后一闪,笑道:“你不觉得我的想法挺有意思?你若是跟我断袖了,那也是一个不小的成就呢,毕竟我素来以不近女色清心寡欲闻名,你若是能让我动了心,那也是你的本事……”   话未说完,便见迎面飞来无数银针——   月光见此,倒也不慌不忙,一个起身跃起,抬起雪白的衣袖,在半空中扬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将那些银针悉数卷入袖下。   “你还是这么喜欢用暗器,一次还浪费这么多,知不知道这些银针也很值钱?浪费,败家玩意。”   话音落下,银针洒落了一地,被他的广袖抖了个干净。   贺兰尧原本也料得到这一招半式的奈何不了他,眼见所射出的银针被月光的袖子席卷,冷笑一声,“不用暗器,你以为自己就是我的对手?”   “我可没说自己是你的对手,但你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我倒是真的。”月光抖完了袖子,便又抬起了头,月牙般的眸子望向了贺兰尧,这一次,开口的话又恢复了最初的正经,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好了,坐下吧,闹着玩的,你以为我真稀罕你啊。”   苏惊羽听到这儿,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噗嗤!”   虽然知道这时候笑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   不得不说,她所认识的男子中,除了阿尧之外,她最佩服月光。   口才甚好,明明就是个清心寡欲的半仙,还总喜欢调戏人,关键是,敢于调戏贺兰尧,且在贺兰尧的毒舌之下依旧能气定神闲。   太多人招架不住阿尧的毒舌,与他争执,大多是气得跳脚,更甚者气晕。   月光倒真不愧是个老油条,道行高,淡定如风,擅长调戏与反调戏。   贺兰尧听见苏惊羽的笑声,回过头,眸子有些清凉,“小羽毛笑什么呢?”   笑他被神棍言语调戏?   “没什么……”苏惊羽急忙道,“你们两别掐了,为何一见面不是斗嘴就是打架?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   她此话一出,得到了是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不能。”   “不能。”   二人难得一致的默契,让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即使我说好话,他也不会摆出什么好的态度,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他客套?”月光坐了下来,望着苏惊羽,叹息一声,“惊羽啊,他除了长得好看点、专一了点、究竟还有什么优点?”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能满足这两个要求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了?你还想要如何?”   “文明、和谐、宽容、友善、朴实,以上都不占。”月光悠悠道,“跟我比,差远了呢。”   贺兰尧轻嗤一声,“死神棍,你自恋什么?”   “小白脸,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够胆再说一遍。”   “你不文明、不和谐、不宽容、不友善、不朴实、斤斤计较、两面三刀、心胸狭窄、面善心恶、心狠手辣、恶贯满盈、卑鄙无耻、笑里藏刀、衣冠禽兽、离经叛道、等等等等,总而言之一句话概括,我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你混账!”   “你才混账!”   ☆、第385章 十个泼妇围一圈都骂不过你们   苏惊羽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骂来骂去,终究是听不下去,低叱道:“差不多行了!都打住!”   然而,争执的二人依旧在争执,并没有因着她的呵斥而停止——   “你这故作清高装神弄鬼的无耻神棍,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德行。”   “至少我明辨是非,黑白分明,不似你品行恶劣。”   “我品行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多管闲事竟敢管到我的头上?”   “是与我无关,但我就是想说,嘴是长在我身上的,你管我说什么呢?”   “你找打。”   “谁怕谁?”   “再吵下去我走了!”苏惊羽低喝一声,“有完没完?会吵架了不起么?你们在外人面前总是注重光辉形象,一个高贵神秘,一个清冷如莲,天天搁外面装逼,私底下一点素质都没有,若是让那些崇拜你们的姑娘们知道两大男神都如此不文明,你们昔日留在她们心中的好印象只怕要幻灭了。”   “幻灭就幻灭罢。”月光淡淡道,“我从不在意这些虚的,都注定要打光棍了,有没有姑娘喜欢都无妨了。”   “本来也没几个人喜欢他。”贺兰尧唇角轻扬,“有几个姑娘会喜欢一个足不出户还整天戴着面具的神棍?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怕有人会以为他相貌丑陋。”   苏惊羽闻言,轻抽了下嘴角,“阿尧,这话就错了,有的时候气质也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优势,坊间有传闻国师帝无忧十分年轻俊俏,崇敬他的姑娘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俏半仙,愈是神秘,愈是让人感兴趣。”   “俏半仙?”贺兰尧斜睨了一眼月光,“就他?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他有何气质。”   “彼此彼此。”月光转过头冲贺兰尧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又想说我长得没你好看。”   “国师大人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皮囊而已,好不好都无妨,我又不靠长相博人眼球。”   “你这平庸的相貌,想博眼球恐怕都博不了。”   “你们慢慢吵吧。”苏惊羽抬手捂住了耳朵,转身走向殿外。   身后同时响起二人的声音——   “小羽毛!”   “惊羽!”   苏惊羽闻声,只悠悠道:“等你们何时不吵,我再回来。”   “那就别回来了。”贺兰尧忽然笑了一声,“我们直接离开罢。”   言罢,轻瞥了一眼月光,而后转身离开。   苏惊羽背对着二人翻了个白眼,转身之时,贺兰尧已经走上来了。   他道:“走罢。”   苏惊羽眉眼间浮现些许无奈,“这就要走了?”   说好了的来看望月光,都没聊上几句,光听他们吵架便听了许久,这会儿就要走,那不等于白来了么?   但若是继续留下来,那结果只有一个:继续听他们吵架,或者看他们打架。   苏惊羽轻叹了口气,随即朝贺兰尧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说完,她转头朝月光看了一眼,歉意地笑了笑。   月光接收到她的目光,朝她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还是回去吧,说实话,在谪仙殿呆久了,着实有些闷,却无处发泄,与贺兰尧吵了几个回合这心情倒也开朗了不少,你不必替他道歉,我该感谢他才是,让我有了发泄的机会,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骂过人了,我一直那么优雅文明。”   苏惊羽:“……”   “那,再会。”苏惊羽冲他笑了笑,而后转身携同贺兰尧离开了。   “小羽毛似乎有些失落。”走进出殿的密道时,贺兰尧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是因为没能与神棍多聊几句么?”   “都说女人吵起架来厉害,我看你们吵起来的程度不亚于泼妇骂街,十个泼妇围一圈都骂不过你们。”苏惊羽撇了撇嘴,“站那儿半天就光听你们吵,我连话都插不上,好不容易找到了空档插话,也让你们给无视了。”   “不是我非要与他吵,而是他说话难听,他挖苦我,我焉有不还之理?”贺兰尧伸手揽紧了苏惊羽的腰肢,“小羽毛难不成还想帮着那神棍说话?”   “我何时帮他说话了?”苏惊羽翻了个白眼,“我谁也不帮,你们爱怎样便怎样,不过有句实话我还是得说的,你的态度的确一开始便很恶劣……”   苏惊羽话音还未落下,下颚忽的一紧,被贺兰尧冰凉的手扣住了。   下一刻,他揽紧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墙边,微凉的唇覆了上来。   贺兰尧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他的一只手压着她的肩,另一手还钳制着她的下颌,仿佛是怕她躲开开。   他的亲吻,温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却又那么容易令人沉沦。   苏惊羽很快便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他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在她檀口中探索。   呼吸相闻,愈发缠绵悱恻。   忽然间脖颈一凉,苏惊羽眼中的迷离褪去了一些,清醒的神智回笼。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的下颌,游移到了她的衣襟处,探了进去。   苏惊羽回过神,伸手抓住了贺兰尧的手腕,“阿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放心,我有分寸的。”贺兰尧的手并未挪开,轻描淡写道,“手有些凉,想找个温暖的地方暖和一下。”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暖和够了么?”   贺兰尧笑道:“还没。”   “别闹了,还是回去吧。”苏惊羽将他的手拿了出来,转身继续走。   贺兰尧见此,轻笑一声,随即跟了上。   二人出了密道,便要往宫外而去。   苏折菊走之前将自己的令牌留给了二人,凭借着令牌便可以出宫门了。   正走着,余光却瞥见一道红影在缓缓挪动,苏惊羽随意瞥了一眼过去,这一瞥,却是怔住了。   那道红影竟是——古月南柯。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来晃悠?这个时辰,应该是在新房才对。   “阿尧,看。”苏惊羽扯了扯贺兰尧的衣袖,“你看那是谁?”   贺兰尧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有什么好看的。”   苏惊羽道:“她的出现有些古怪。”   “再古怪也与我们无关。”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她与四哥并非情投意合,只不过是因着家国利益而羁绊在一起,我想今日他们二人心中应当都不乐意,在新房里多半也闹得不愉快,兴许是古月南柯受了气,出来散心呢?”   “这个解释还蛮说得过去。”苏惊羽说着,扯着贺兰尧便走,“不管她了,我们回去罢。”   二人正朝着宫外走去,蓦然察觉身后风声一紧,显然是有人逼近。   二人脚下的步子一顿,等待着来人的靠近。   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此人会是谁,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便没有必要躲避。   她只是仅仅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还是已经察觉了他们的身份?   苏惊羽如此想着,眼眸微微眯起。   古月南柯并非简单的女子,或许她这会儿已经起疑了。   才这么想着,便觉得身侧一阵轻风扬过,下一刻,纤细的红影印入了眼帘。   古月南柯依旧穿着那身嫁衣,不过原本那高高盘起的发已经散了下来,头上的钗钗环环也都卸下了,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后,被夜间的风扬起,衬着她此刻的妆容,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苏惊羽望着她,故作惊讶,“太子妃?您怎么会在这儿?”   “这儿没有外人,不必装了。”古月南柯斜睨了一眼苏惊羽,随即将目光投注在贺兰尧的身上,“你以为你换了一副假皮囊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贺兰尧淡淡地抬眼,“太子妃说什么呢?”   “我已经认出你来了,你没有必要再跟我装!”古月南柯的语气似是有些不平稳,“贺兰尧,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苏惊羽见不得她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眼见身份被识破,索性也不客套了,“去哪儿关你何事?”   “我没有问你,我问他。”古月南柯冷眼望向苏惊羽,“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他是我的夫君,他的事我有权管,反观你,你与他有何瓜葛?”苏惊羽嗤笑一声,“太子妃该不会是想在大婚当夜就意图红杏出墙?”   “住口!”古月南柯呵斥一声,“你一个通缉犯,注意些措辞。”   “通缉犯怎么了?通缉犯没有陈述事实的权利么?南柯公主……哦不,太子妃,你现在已经嫁做人妇,就应当恪守妇道,新婚之夜不在新房好好呆着出来晃悠就已经十分古怪,这会儿又毫不顾忌地对我的夫君问这问那,你倒是真豪放。”苏惊羽唇角的笑意有些冰凉。   古月南柯冷眉一皱,正欲开口还击,却见贺兰尧拉过来苏惊羽便走。   “回家罢,我不是早就与你说,不要随便与陌生人搭话么?”   苏惊羽听闻此话,唇角轻扬,“是呢,看我这记性,险些就忘了你的叮嘱,咱们回去。”   “站住!”古月南柯冷冷一笑,“你们是通缉犯,我是太子正妃,你们想要忽视我的存在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这附近有禁军巡逻,我只要大喊一声,立即能引来人逮捕你们,你们以为,能逃多远?”   “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牵制我们?”贺兰尧不慌不忙,“你可以试试,是禁军们赶来的速度快,还是我们将你灭口的速度快,要比一比么?”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情,口中总能吐着这样冰冷又伤人的话语。”古月南柯苦笑,“你真的会杀我么?我与贺兰平的联姻关系着出云国与赤南国的友谊,我若是在新婚之夜死亡,两国关系多半会遭受破坏,这无疑是给作为储君的贺兰平添麻烦,你会狠下心给他添麻烦么?”   “说的有道理。”苏惊羽赞同般地点了点头,“不能杀你,那这样吧,你喊一嗓子试试,看看是禁卫军的速度快,还是我扒你衣裳的速度快,你若是不怕丢人你大可喊,明日宫内便会传出太子妃深更半夜解衣勾搭外男并且被众人看光了的流言。”   “你无耻!”古月南柯闻言,脸色涨得通红,“作为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卑鄙龌龊的想法!”   “这算哪门子卑鄙龌龊?比起您追男人倒贴到这个份上,我的行为举止一点儿也不为过,肖想有夫之妇才是真正的令人不齿,更何况你还是堂堂公主,今日一过便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整天惦记一个不在意你的人,真是一身贱骨头。”对于觊觎贺兰尧的女子,苏惊羽丝毫不客气。   贺兰尧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着苏惊羽数落人,只觉得好笑。   前一刻钟苏惊羽还在评判他与月光的吵架水平不逊色于泼妇,这会儿她自己也跟人吵起来了。   不过她是为了他与其他女子争执,他倒是乐意旁观,看她如何打压对方。   古月南柯气极,望着贺兰尧那看好戏般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更是怒意难消。   苏惊羽这般凶恶刻薄的女子,为何他就那么喜欢?   “太子妃似是很生气,眸光里有火,好似要将我活吃了似的。”苏惊羽嬉皮笑脸道,“那你慢慢气,我们不奉陪了,还有,我们离开后,你不会找到我们的,呵呵。”   言罢,抓起贺兰尧的手便要离开。   “等一下!”古月南柯不甘心让二人就这么离开,迅速挪动步子,挡在贺兰尧身前,“若是我愿意为了你,不做太子妃,也不做未来的国母,你会不会有一丝丝的感动?”   她鼓足了勇气说这话,目光中隐含希冀。   换做任何一个男子,有女子愿意为他放弃这世间最崇高的地位,心中多少都会有些感动的吧?   而贺兰尧的回答永远出人意料。   “你不做太子妃,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贺兰尧十分认真地问。   这话却是让古月南柯一时回答不上来。   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难道他就只关心这个?   “回答不上来了是么。”贺兰尧面无表情道,“既然对我没有任何益处,我有什么好感动的?你当我脑子有病?”   古月南柯望着他半晌,心中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这样的回答,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态度。   无论她做什么,他也是不会有一丁点儿感动的。   “贺兰尧,你会后悔的。”她咬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甩袖离开。   “我已经不记得有几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了。”眼见古月南柯愤然离去,贺兰尧转头冲苏惊羽道,“目前为止,恐吓过我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这是不变的规律,小羽毛,你觉得她能逃脱这样的规律么?”   “不好说。”苏惊羽想了想,道,“以你的性格,最喜欢将未成熟的萌芽扼杀,但古月南柯如今是四哥的女人,即使没有情感,也关系着四哥的脸面与利益,他们的结合是赤南国与出云国的结合,不是贸然想杀就杀,我想,你也是因为考虑这些,才没有要了她的命。”   “话虽如此,但若是一个人总想给你制造困扰,那么除掉她无疑是最好的方式,一劳永逸。”贺兰尧淡淡道,“并不是我不想除掉她,而是我还没有想好,制造一个什么样的契机来除掉她,能够不伤及四哥的利益,还能不引火烧身。”   “阿尧,虽然我是你的夫人,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苏惊羽顿了顿,道,“喜欢你的女子,都很可悲。”   贺兰尧斜睨着她。   苏惊羽轻咳一声,“除了我。”   “她们可悲,怪你。”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我有限的耐心都在你这儿了,只剩下刻薄冷血来面对他人。”   ☆、第386章 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苏惊羽闻言,怔了一怔,回过神后,笑着挽紧了他的胳膊。   他有限的耐心都在她这儿了,因此,只剩下刻薄冷血来面对他人。   这话听起来,当真挺让人感动。   一路走向宫外,她道:“阿尧,又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认真回答,不过,我问了你可不能生气。”   贺兰尧道:“让我猜猜,这一定不是什么好问题。”   “你先答应我,不可生气。”   “我不答应。”贺兰尧悠悠道,“你说这话,可不就是表明了你的问题会很欠揍么?若非如此,你为何要求我不能生气?”   苏惊羽撇了撇嘴,“好吧……那我直接问了。”   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假设你从来都没有遇到我,那么,古月南柯的行为,能否让你感动?”   虽然她与古月南柯是敌对的,但不得不说,古月南柯对贺兰尧也算是用情至深,舍得牺牲。   若是贺兰尧从来不认识自己,古月南柯,是否会有那么一丝丝机会?   如此想着,她悄悄观察着贺兰尧的神色,只见他面无表情。   “为何要设想一个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贺兰尧道。   “虽然我讨厌她,但不可否认此女的努力与认真,她也并非等闲之辈,对你又执念太深,所以我方才就想,若是你的生命中没有我,她是否会有一点儿机会呢?”   “不会的。”贺兰尧回答得颇为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我们当初去赤南国是为了找青莲,因为我将自己手上仅有的一株青莲给了你。若是我的生命中没有你,那么我手上原有的那株青莲就能保留下来,我自个儿用,解了美人煞之毒,我还会有机会去赤南国么?若是不去赤南,哪会碰上古月南柯这么一号人?你若不出现,她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苏惊羽闻言,伸手揉了揉眉心,“你的逻辑能不能别这么严谨?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而你遇到了她呢?”   “她依然没有机会。”贺兰尧笃定道,“我不喜欢太平庸的人,外表如何我可以不介意,但内在与本领十分重要,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保都成问题,你觉得我会选择一个容易拖自己后腿的女子?”   苏惊羽轻挑眉头,“那我就好奇了,若是没有我,你会与谁走在一起呢?”   “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独自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贺兰尧的语气慢条斯理,“养了两只宠物与我玩,又有一堆属下供我使唤,日子过得尚可,我哪会想到找寻一个伴侣呢?我不喜欢与人太亲近,我甚至觉得自己不需要爱情,因为我不懂得这其中的滋味,也并不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苏惊羽一时无言。   的确,在很早很早之前,阿尧还是个感情白痴,对待男女之情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   若是她没有出现,他难道真就抱着两只宠物过一辈子?   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   “以后,莫要再假设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了。”苏惊羽忽觉得腰间被掐了一下,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类似的问题,会显得你有些愚笨。”   苏惊羽:“……”   ……   古月南柯一路走回新房,气愤得情绪难平。   几个月不见贺兰尧,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够慢慢将他淡忘,却没有想到,再一次见他,依旧会被他轻易牵动情绪。   他的冷酷无情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可她依旧无法做到淡然相对。   明明决定过要放弃,可还是做不到。   怀着烦躁的心情回到新房,古月南柯伸手轻轻推开房门,本以为贺兰平应该睡了,却没想到,门一开,就听见贺兰平的声音传入耳膜——   “这么迟了,去哪儿呢?”   古月南柯将门关好了,抬眼便见贺兰平半倚在床榻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古月南柯敷衍道:“睡不着,出去散散心。”   “只是去散散心?”贺兰平望着她的神情,淡淡一笑,“那可就奇了怪了,你只是出去散心,为何一脸阴郁地回来,莫非散个心还能碰到什么糟心事了?”   古月南柯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平复好情绪,便舒展开眉头,冷淡道:“谢殿下关心,我的确有心事,但我不想说,殿下早点儿休息吧。”   “我真好奇谁那么有本事让你动怒,且你还不说。”贺兰平悠悠道,“若是有人得罪了你,你大可告诉本宫,作为本宫的太子妃,本宫在明面上还是得维护你的,说说吧。”   “妾身不想说,只想睡觉。”古月南柯冷硬地回了一句,随即将地上铺着的被褥整理平坦了,躺了上去。   贺兰平望着她片刻,唇角的笑意敛起,“看来,你是见到他了。”   贺兰平的语气毫无波澜,古月南柯却是微微一惊。   “本宫从前与各式各样的女子交往过,因此善于揣测女子的心事,很多时候,你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我都大致能猜到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贺兰平说到这儿,下了榻,缓步走到古月南柯身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太子妃,你已经有本宫了,还总是肖想其他人,这是不是不太好呢?”   古月南柯坐起了身,心中虽不平静,面上还得镇定,“太子殿下胡说什么呢?我怎会肖想其他人?”   “这儿没有外人,你犯不着在本宫面前伪装。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好么?”   “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   “不要转移话题。”贺兰平缓缓蹲下身,笑看古月南柯,“已经被看穿了心事,你又何必再遮遮掩掩?你真当本宫是好忽悠的么?”   古月南柯闻言,望着他的目光有些清凉,“我不喜欢殿下,而殿下也并不喜欢我,既然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如尊重对方,我不过问殿下的事,殿下也不要过问我的。”   “这样的交换条件在皇家根本不切实际。”贺兰平笑得温和,“你还是太天真了,这宫里有多少耳目你知道么?若是你我相互不约束,各做各的事,传了出去,人家会以为你我不和睦。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注定要妻妾成群,而你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势必被多方人盯着,以后的日子,会有愈来愈多的女子要抢你这个位子,你得守住啊,只怕你没有时间去红杏出墙。”   古月南柯冷眉一皱,“殿下说话请放尊重些!”   “本宫说话分明是实事求是,哪儿不尊重了?”贺兰平唇角的笑意依旧,“是太子妃过于虚伪,不敢承认心中所想。你母后说服你嫁来出云国,目的是什么?要你与本宫相敬如宾,要增进两国之间的情谊,要你将来母仪天下,光耀一生。而你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一点儿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妄想做一个插足者,当真可笑。”   “够了!”古月南柯低斥一声,“凭什么我的人生需要你们来支配?凭什么身为公主我就必须为家国牺牲?凭什么我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富贵贫贱皆有命,你生来是皇家人,就有义务忠于皇家,忠于家国。”贺兰平说着,忽然伸出了手,替古月南柯将额前散乱的发拨到而后,动作颇为体贴。   古月南柯微微一怔。   这看似体贴的动作,其实并不包含一丝情意,只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难道我与你不是一样可悲?我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就要放弃一些其他的,比如自由,比如情感,你觉得皇家的身份像是一道枷锁束缚着你,我又何尝不这么觉得?你烦躁,你抱怨命运的不公平,但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比你可怜的人有千千万!”贺兰平冷笑一声,“多少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求一口温饱,而你我自出生一来,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万千宠爱,你如今只是因为心愿无法满足就怨天尤人,那些比你更可怜的人是不是该去死一死了?”   古月南柯将贺兰平的手拨开,望着他的目光有些讶然。   一个风流成性玩世不恭的皇家子弟,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   “受生活所迫的人渴望金钱名利,而不缺金钱名利的人往往渴望情感,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平民百姓可以在感情这一方面任性,因为他们活在权力与金钱之外,而我们不能任性,因为活在权利与金钱之内,我们的结合关系着太多的利益,无法拥有自己的选择,你想,这世上有几人能同时拥有财富、名利、地位、自由、与心中所爱?什么好处都给你拿去了,岂不是对他人不公平?”   贺兰平的语气不紧不慢,讲述着一个真实却又残酷的事实。   古月南柯静默片刻,道:“现在让我选择,我宁可将权力富贵通通舍弃,来换取心中所爱。”   “呵呵,若是你被生活所迫,就不会这么想了。”贺兰平讥诮一笑,“等你露宿街头食不果腹的时候,你渴望的就是温饱,你一个在权利与富贵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你以为自己能适应穷酸的生活?你太高看你自己的承受能力了,改天我要带你去难民村逛一逛,让你看看那些从未触摸到富贵的人都活成了什么样子。”   “若是我能跟他在一起,他怎么可能会让我露宿街头?!”古月南柯反驳。   “得到他也包括得到了富贵,那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愿意舍弃富贵?自相矛盾。”贺兰平冷笑一声,“幻想到此结束吧,你还是安分一点的好,有些错误一旦犯了,那可是致命的。”   “殿下似乎话里有话。”古月南柯淡淡道,“您是在劝说我,还是在警告我?”   贺兰平道:“你最好不要想耍什么把戏,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殿下这话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他?”古月南柯望着贺兰平,忽然笑了,“太子殿下与他还真是手足情深,竟将他悄悄放进了宫来参加婚宴,宴会期间时不时地看两眼,您还真是关心他。”   贺兰平斜睨着古月南柯,“原来你是在婚宴上就起疑了。”   “妾身不是瞎子,自然能发现些端倪。”古月南柯笑道,“要怪,只能怪殿下看他那一桌的次数太过频繁了,我就坐在您的旁边,其他人看不出您的异样,我还看不出来么?”   贺兰平唇角勾起一丝冷然的笑意,“你还真是敏锐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人心中都心知肚明了,古月南柯索性也不憋着,直接说开了,“我可不敏锐呢。若不是殿下当初自己说漏了嘴,兴许我就不会发现您一直都对他有着特殊的感情……”   古月南柯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贺兰平一只手掐住了脖颈,指节紧扣着她的喉管。   “原来我那次醉酒后说的话,当真被你听了去。”贺兰平的面色是少见的阴沉,目光中浮现一丝森冷的杀机,“这个秘密本宫不想与任何人分享,你却偏要挑明了说,装糊涂不好么?”   “咳——”古月南柯被掐的面红耳赤,双手抓着贺兰平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脖颈上扳开。   “你……不能杀我……否则你……如何交代……”古月南柯艰难地吐字。   贺兰平一时发怒起了杀意,冷静下来之后,便松开了古云南柯的脖子。   出云国与赤南国的关系靠着他与古云南柯的联姻来维持,若是古月南柯才嫁过来便有个三长两短,赤南国那边不好给说法。   他不是没有想过杀了古月南柯,找他人来代替,但前几日听闻古月南柯说,赤南国会派出使臣团前来探望她,使臣团里兴许就有古月南柯的熟人,拿个假的古月南柯去恐怕不太好糊弄。   一个人的行为处事与性格并不是那么好模仿,他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太子殿下是怕我泄露出去么?”古月南柯抚着自己的喉咙,轻喘着气,“殿下多虑了,你我如今喜结良缘,虽然还无感情,但若是其中任意一人丢脸,对另一个来说都不大光彩,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妾身一点好处也没有,妾身为何要传出去?”   “你能这么想便最好。”贺兰平冷眼看她,“有四个字,你务必给我记住了。”   “殿下请说。”   “安分守已。”   “殿下要我安分,不知你自己会不会安分?”   “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其实殿下与我是同病相怜。”古云南柯轻叹一声,“殿下平日里看上去那么轻佻又不正经,心中竟然埋藏了这样一个秘密。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应该是很早很早之前了吧。我原以为太子殿下你生性风流,如你这样的人,怎会为情所困?而事实却是,你不仅为情所困,甚至连可以倾诉的人都无。”   “本宫与你可不是一类人。”贺兰平的语气不冷不淡,“喜欢是成全,不是掠夺。”   “难得殿下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将来你为帝,想要什么是你得不到的?难道太子殿下从来就没想过对他诉说心意?”   “古月南柯。”贺兰平的目光阴沉,语气泛冷,“从今日起你的任何举动本宫都会派人监视,若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别怪本宫狠心,至于赤南国那边,本宫总会想到办法交代,即使交代不了,也决不能让你胡作非为。”   “太子殿下是怕我告诉他?”古月南柯眉头一拧,“我连他人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倒是想找他,也得找得到才行。再说了,这种没有半点儿好处的事,我为何要做?太子殿下未免太严苛了,是你自个儿先提出的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会儿说亮话了,却差点儿被你掐死,这让我以后可怎么敢说心里话?”   “你以为激怒本宫不需要付出代价么?你需要明白,这是出云国,在出云国的地盘上,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贺兰平说着,一甩衣袖走向榻边,“睡觉,别再说话打搅我,若是再胡言乱语,别怪我将你塞到床底下去。”   ☆、第387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古月南柯心中有火,奈何发不出来,便只能噤声。   脖颈上似乎还残留着贺兰平那只手掌的温度,他方才是真的想掐死她。   他平日里看起来也是较为温和,较为平易近人的,谁能想到这看似好脾气的人其实也很不好惹呢?   古月南柯暗暗磨牙,随即躺下。   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招惹贺兰平。   ……   这一头二人闹得不大愉快,另一边,贺兰尧与苏惊羽已经回到了绸缎庄。   回屋上了榻后,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道:“阿尧,今日混进了宫里,都没找到机会去跟皇祖母说几句话。”   “我们是乔装进去,皇祖母身边的人总是太多,贸然去问候显得很突兀,且宴会结束以后时辰也晚了,咱们只能下回再去了。”贺兰尧说着,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睡吧,不早了。”   苏惊羽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   第二日。   清晨的青镜宫四处是一片沉寂的光辉。有明媚的日光透过半敞着的窗户,照耀着窗台边的两道人影。   “青竹啊,哀家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到了么?”   “查到了,关于昨日婚礼之前太子与太子妃各自杖杀的宫人,皆是因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这么巧?理由竟都是一样的。”太后顿了顿,道,“说了些什么,你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当时在场的人有好几个,太子妃那儿都是她的贴身侍女,而太子那边在场的是贴身随从,两边的人都说,被杖杀的宫人乃是因为贬低了宁王,这才惹怒了太子与太子妃。”   “什么?”太后有些意外,“贬低了宁王?好好的,为何要贬低宁王?怎么贬低的?”   “据说是那两名下人口没遮拦,原本两边的人都说话说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宁王殿下,太子殿下当时发了不小的火,当场下令将那碎嘴的宫人杖毙,而没过多久,太子妃那边也有一个宫女同样说了些对宁王不好的言论,被太子妃下令杖毙,如此看来,太子与太子妃杖毙宫人这事,可不是约好的,当真是巧合而已。”   青竹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他们所说的内容大致是……宁王殿下昔日何等风光,如今也不过就是个落魄通缉犯,什么也不是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太后便扬手朝着桌面一拍,面上似是恼火。   “岂有此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当真是多嘴,这样的奴才的确不该留!”   “太后您消消气,那两奴才不是都受到惩戒了么?您就别因这事生气了。”   “听到有人这样说小十,哀家怎能不气?不过太子和太子妃也真是的,喜庆的日子里杀生着实不明智,一点儿都不吉利,那两个奴才固然多嘴,也不能在婚礼当天处死吧?多留个一两日不就好了。”太后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青竹,哀家觉得这事不太简单,你想,太子发怒杖毙宫人倒还有些道理,毕竟小十是自家兄弟,他们交情一向也好,哀家就当他是冲动了些,那么太子妃呢?她气个什么劲儿?莫非她还与小十交情匪浅?若只是一般的友人,她何至于冲动到下令处死宫人?”   “太后您的意思是……”青竹怔了一怔,“太子妃如此维护宁王殿下,只怕她对殿下的情谊不一般?”   眼下殿内只有两人,太后便也不避讳,“哀家也是这么想的,小十的性格,哀家最了解,他与太子交情好,勾搭皇嫂这种事儿他永远也做不出来,再说了他的眼里只有惊羽一人,断然不会与太子妃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但是太子妃对他的心思,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太后娘娘,太子妃竟有这么大的胆子?”青竹讶然,“太子妃杖毙宫人的原因,对外兴许可以瞒得过,但多半是瞒不过太子殿下的,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缘由,必定会多想,只怕他们会闹不和,传出去可不好。”   “哀家担心的不是他们和不和睦,而是老四与小十会不会因此而产生矛盾。”太后说到这儿,叹息一声,“老四平日里是个好兄长,总是会照顾小十,但这可不代表他会允许自己的妃子对小十有异样的情愫,就怕他误会什么,到时候这两兄弟因为太子妃闹翻了,那哀家可就真的要头疼了。”   “太后娘娘,莫急,兴许是您想多了呢?”   “哀家倒是希望自己想多了,这个太子妃可真不让人省心,哀家想找她谈谈,你现在就派人去将她请过来。”   “是。”   ……   太后不知的是,她想传召的人,此刻正步入养心殿。   暖阳下的养心殿内一片沉寂,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肃穆与高贵。此时此刻,殿内御案之后的人,脸色有些许的阴沉,不见丝毫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那缓缓走来的女子身上。   “拜见父皇。”古月南柯恭谨道。   “南柯,你知道朕为什么传你来么?”皇帝望着她,面无表情。   古月南柯道:“南柯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听说昨日你与太子两边各自都杖杀了一名宫人?”   “会父皇的话,是。”   “朕又听说,此事与宁王有关?”   古月南柯迟疑了片刻,道:“是。”   “你们两是疯了不成!”皇帝拍案而起,“你知道大婚上不宜见血么?那两个宫人两条小命自然是没什么可惋惜的,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却是犯了忌讳,我出云国但凡皇室子弟成婚,婚礼当日均不能见血,连死牢中的囚犯都能缓刑,你们二人倒好,一边杖毙一人,且理由竟还惊人地巧合。”   “父皇息怒,这事南柯的确有错,但南柯并不知出云国的规矩。”古月南柯状若惶恐道,“南柯出生于赤南国,我国并未立下大婚当天不能杀生的规矩,父皇大可派人去查探一番,虽说入乡随俗,但南柯在出云国的时日毕竟不多,因此不懂规矩,犯了忌讳,还请父皇谅解。”   皇帝听闻此话,面色的神色并为缓和,“你说赤南国没有这样的规矩,朕信了,就当你是还不适应这儿,规矩的事咱们暂且不提,你倒是说说,为何维护那个逆子?朕听说你们两边杖毙宫人的原因都与他有关,太子帮着他也就罢了,毕竟那么多年的兄弟情份,朕可以不跟他计较这个,那么你呢?你与那逆子有何关系?”   古月南柯面上故作镇定,心中却有些紧张。   这出云国还真是如传言的那样,国人迷信,婚礼不可见血这样的说法,在赤南国可从来没有,因此她下令处死宫女时才没有多少顾忌。   再有,当时在场的可都是她的贴身婢女,事后她也曾警告她们不可在外乱说,她们想必是没有胆子泄露的,除非……遭遇了什么威胁。   想想也知道是这皇帝用了吓唬人的手段,才得知的。   “父皇明鉴,我与他可没有什么关系。那宫女被我下令处死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她多嘴,乃是因为在前一日她打碎了我大婚时要带的镯子,那镯子何其珍贵,她十条命也偿还不起,她痛哭求饶,我才饶她一命,原本喜事将近我也不想杀人,但她着实不知悔改,婚礼当日说三道四让我听得甚是烦躁,一时生气,就将她处死了。”   古月南柯稍稍思虑之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皇帝闻言,鹰眸微微眯起,“是这样吗?”   若说多嘴还不足以犯下死罪,那么毁了皇家的珍宝……的确有理由处死了。   在各宫,有奴才不慎毁了主子的物件,被判下重罚乃至处死都不算什么奇事,古月南柯这个理由倒是够充分,只是……可信度有多少呢?   “南柯,你以为朕是那么好忽悠的?”皇帝从御案后走了出来,唇角浮现一丝冷酷的笑意,“可别怪朕去查你,毕竟你是朕的儿媳,朕有必要了解你,据探子汇报,很久之前,你们就相识了,那个逆子去过你们赤南国,而你才见过他几回似乎就喜欢他,莫非是一见倾心?”   “父皇,您误会了!”   “误什么会!”皇帝神色冷峻,“那你收藏他的画像算怎么回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根本算不上秘密,但凡是有脑子的人,谁看不出来你对他的情意?朕一直没找你谈这件事,是想着你成为太子妃之后能一心一意地对待太子,但现在看来,你对那个逆子还是残存了几分感情?”   “南柯初见宁王时,的确对他有几分想法,但后来发现他对南柯并不在意,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如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南柯自然不会执迷不悟,我如今身为太子妃,言行举止自当注意,决不能落人口舌,请父皇相信我。”古月南柯神色镇定从容。   “你当真对那个逆子死了心么?”皇帝的语气依旧冰凉,“你如何证明?朕可不能让一个整日惦记着其他人的女子做太子的正妃。”   古月南柯心下一紧,语气却依旧平稳,“南柯会用时间证明。”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斟酌片刻,狠下心来,“有一件事,南柯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淡淡道:“说。”   古月南柯道:“昨日的婚宴上,与苏主司坐在一起的两人,似乎就是贺兰尧与苏惊羽乔装的。”   “什么?”皇帝面色惊诧,“昨日的婚宴上?”   “不错,昨日与苏大人坐在一起的二人,我从未见过,原本也没有太关注,朝中的臣子,有许多我是不认得的,也就没有多想,但后来我却发觉坐在身边的太子频频望向那一桌,我这才觉得古怪,细细打量那二人,虽然相貌认不出来,但有一些特征总觉得很眼熟,他们若真的是贺兰尧与苏惊羽,那么太子时不时看向他们倒也在情理之中,谁不知太子与宁王交情好呢?”   她愈说,皇帝的面色愈是冰冷。   “你既然昨天就怀疑了,为何不早说!你若是在当时告诉朕,朕马上就能下令将二人拿下!”   “父皇息怒!父皇您想,若真的是他们,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混入皇宫?宫门对外人的盘查素来很严,他们能进来,自然是有身份高的人掩护,这个人只会是太子殿下,我若是当场指出,殿下只怕会恨我,我与太子殿下虽成了婚,可彼此之间感情尚浅,我若是一过门就得罪了他,只怕以后很难博得他的好感了,请父皇体谅我为人妻子的心情。”   古月南柯说着,面上浮现淡淡的愁绪。   皇帝闻言,神色依旧冷然,却是没再说指责的话。   他这儿媳是赤南最尊贵的公主,总不能让她太难堪。   他心情有些烦躁,扬声道:“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昨日太子婚宴出席的宾客名单,一个都不能少,尤其是苏折菊那一桌的三人,除了苏折菊之外的其他两人,务必给朕查清了身份!”   “父皇,听南柯一言,若是他们真的混了进来,您去查,只会有可能是两种结果。一来是没有结果,凭空冒出的两人。二来,就是能查到,且身份毫无可疑之处。太子交的朋友不少,随意乔装成其他人来出席宴会,很难发现这其中的漏洞,以他们的精明,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   皇帝闻言,瞥了古月南柯一眼,“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那么你有何好主意?”   “咱们需要放出一个诱饵。”古月南柯淡淡一笑,“比如,拿苏大人当这个诱饵。”   “拿苏折菊当诱饵?”皇帝眉头微蹙,“据朕所知,苏折菊跟他们交情也就一般,拿他当诱饵能有什么效果。”   “父皇忙于政务,想必是没有时间去管臣子的家务事,因此不知这其中的猫腻。”古月南柯悠悠道,“南柯也是偶然听说的,这苏折菊,是左相大人的私生子,也算是长子,与苏惊羽,乃是亲兄妹。”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皇帝惊诧,片刻之后,拧着的眉头松开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古月南柯低着头,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苏惊羽啊苏惊羽,且看看你们会不会现身。   ……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藤椅之上,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偎依而坐。   “阿尧。”苏惊羽轻唤了一声。   贺兰尧闭着眼某,轻轻应了一声,“嗯?”   “我忽然想起来,我似乎很久没有进厨房了。”苏惊羽拿起他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有一段时间没有做饭给你吃了,说说吧,中午想吃些什么?”   “原本很喜欢你做的饭菜,但偶然间听小青说了,厨房那种油烟之地对皮肤不太好,以后还是少去的好,让其他人忙活去吧。”   苏惊羽闻言,低笑一声,“没那么矫情,一两天进一次有什么要紧的,快说你想吃些什么?”   贺兰尧正要回答,忽听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乌啼风风火火地跑来。   “跑这么快作甚?”苏惊羽也有些疑惑了,“难不成遇上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   “殿下,惊羽姐姐。”乌啼奔到二人身前,眉头轻拧,“苏大人让陛下派人给拿了,要打入天牢。”   “拿了?”苏惊羽微微一惊,“好好的捉拿他做什么?他犯什么事了?”   乌啼道:“据说是有人弹劾他结党营私,藏污纳垢。”   “胡扯!”苏惊羽面色一冷,“就他那冰块脸还跟人结党营私呢?藏污纳垢又是什么破理由?谁敢这么弹劾他,不知道他跟太子是一伙的么!”   “小羽毛,别急。”贺兰尧拉住她的手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去打探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第388章 含冤入狱   “真是见鬼的结党营私。”苏惊羽磨了磨牙,“真不知哪个疯子想出这样的理由来污蔑他。”   “兴许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贺兰尧拍了拍她的肩头,“莫着急,别忘了宫里还有四哥,四哥总会想法子来保他周全的。”   贺兰尧说着,望向了乌啼,“你跟月落去打探一番,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乌啼应了一声,跑开了。   “他混迹官场,总会遇到一些麻烦,这是难免的,兴许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招人嫉恨眼红,都是有可能的。”贺兰尧伸手抚上苏惊羽的发,“宫里有四哥,宫外有我们,无须担心,总不会让他有事的。”   苏惊羽叹息一声,随即将头靠在了贺兰尧怀中。   似乎总是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事呢。   ……   “什么?苏大人被父皇下令给拿了?”东宫之内,贺兰平坐在靠椅之上,听着贴身随从的汇报,面露惊诧之色,“这是为何?”   “听说,苏大人结党营私,藏污纳垢……前几日户部查了两个县衙的县令,证实了他们贪赃枉法,那两人已经被拿下了,据说苏大人跟这事说不了干系,陛下将苏大人拿下,暂时扣押天牢,若是证实了罪名,那可就……”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颇为明显。   “这理由忽悠别人还行,本宫可不信这个,苏折菊的为人如何,本宫一清二楚,哪会做这等事。”贺兰平冷哼一声,“那两个犯事的县令在何处?”   “被关押在特殊牢房,陛下有令,此事只交由刑部审理,其他人等一概不能干涉,太子殿下您平日里与苏大人交情匪浅,因此这事儿更不好掺和,理应避嫌,省的落人口舌,让外人以为这事跟太子殿下有关那可就不好了。”随从劝说道。   “避嫌?本宫倒是好奇他贪污了多少银子?本宫作为当今太子,难道缺那点钱花?”贺兰平冷笑一声,起身走向殿外。   这一头贺兰平一路前往养心殿,另一头,古月南柯又被太后的人请到了青镜宫。   古月南柯还未到青镜宫,便猜到了太后找她可能也是为了大婚当日杖毙宫人的事。   这事儿出来之后,太后与皇帝都十分不满,皇帝才数落完她,这会儿又要换太后数落她了。   在皇帝面前已经演过了一回,在太后这边,她便以同样的理由与方式申辩,兴许是太后年纪大了,更慈悲些,并没有刁难她,只警告了她几句便放过了她。   古月南柯走出青镜宫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是随手处死了一个宫人,第二天竟被皇帝与太后一同数落,在出云国宫中,果然还是得处处谨慎小心。   苏折菊这会儿应该已经入了狱,按照接下来的计划,皇帝会假意判他流放,以苏惊羽的性格,在苏折菊流放途中,多半是会出手相助的吧?   古月南柯无声一笑,抬步走回东宫。   那位太子爷听到消息八成是着急又难以置信,恐怕要去找皇帝理论一番。   然而,他说再多,也只是徒劳的。   ……   养心殿内,皇帝正在小憩,忽听耳畔传来了宫人急切的声音。   “太子殿下,您不能闯进去,陛下在休息……”   “让开!”微怒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随后,是急切的脚步声。   “老四,你可真是愈来愈没规矩了。”皇帝并未睁眼,慢悠悠道,“是不是朕从前太纵容你,以致于你现在都不懂规矩,明知父皇在休息,还不顾宫人的阻拦,强行闯入。”   “打扰父皇休息,是儿臣的不对,不过,儿臣此次来有一个疑问想请父皇解答。”贺兰平面无表情,“苏折菊一事……”   “跟你没有关系。”皇帝睁开了眼,目光里暗含警告,“朕知道你们平日交情不一般,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出事了,你才不能站出来,你难道不知道避嫌?若是你要掺合进来,万一被他连累,岂不是吃亏?”   “清者自清,儿臣既然没犯事,就不怕别人来查。”贺兰平不温不火道,“儿臣想见一见苏折菊与那两个县官,若是父皇信得过我,这个案子儿臣请求参与,儿臣会拿出足够充分的证据来证明苏折菊的清白。”   “你就如此喜欢多管闲事吗?”皇帝轻瞥他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原本看你新婚,父皇不想让你做什么事,你可以带着你的太子妃四处去游玩散心。”   “游玩散心?只怕儿臣没有那个心情。”   “那就回宫呆着去吧,苏折菊是不是清白的,自当由刑部去审理。”   贺兰平道:“父皇似乎信不过儿臣的能力?还是说……父皇信不过儿臣的人品,觉得儿臣会偏帮苏折菊?父皇,苏折菊在宫里的时间不短,他的行为处事相信很多人有目共睹,儿臣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做这等缺德事的,他含冤入狱,儿臣不得不管。”   “你为何那么笃定他是被冤枉的?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人心险恶,你不要将身边人都想得太好。此事你不用管,朕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件事你不该插手。”   “为何不能插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你什么意思?”   “儿臣倒是想问父皇是什么意思?儿臣分明想要为您分忧,您却不给这个机会,是觉得我只会添乱?还是说……父皇有什么事瞒着我呢?您不让我查苏折菊的案子,是怕我发现什么?”贺兰平望着皇帝的目光充满探究。   “注意你的措辞!”皇帝冷下了脸,“你是在质疑朕么?觉得朕会污蔑苏折菊?”   “儿臣不敢。”贺兰平低下了头,“儿臣只是想要探索真相,父皇为何就要阻止我呢?请父皇给出一个解释。”   “朕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你回去吧。”皇帝说着,挪开了眼,不再看贺兰平,“朕要歇息了。”   贺兰平见他态度坚决,便知没多大希望,只能告退。   走出了养心殿,他陷入了思索。   从刚才的谈话,他基本可以肯定,皇帝不让他插手的原因,并不是真的为他好想让他避嫌,而是……有事隐瞒着他。   皇帝显然不想让他帮着苏折菊洗脱嫌疑。   为什么呢。   原因恐怕是……苏折菊入狱一事,正是皇帝策划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结党营私……多么滑稽的一个借口。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的想要陷害一个人,不愁找不到罪名,更何况是君主想要陷害臣子,他可以借着权利来达成自己的任何目的,他人想要干涉,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作为他的亲子,都干涉不了,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   皇帝作为幕后的主使,接下来的事情应该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去发展,没有人为苏折菊洗脱罪名,等待苏折菊的……   轻则流放,重则处死。   苏折菊究竟是做了什么触犯了皇帝?又或者,皇帝这么做要达到何种目的?   ……   “殿下,惊羽姐姐,查到了,苏大人被捉拿入狱一事,据说是因为跟两个贪赃枉法的县官有勾结。”   “真是扯淡。”苏惊羽听着乌啼的话,冷嗤一声,“可有查到陷害他的人是谁?”   乌啼摇了摇头,“这个倒是真的没有线索。”   苏惊羽眉头轻拧,“看来这人不简单,贪污这样的罪名着实不小,若是洗脱不了嫌疑,那可就倒霉了,也不知四哥能不能帮的上忙。”   苏惊羽才说着,余光便瞥见一人跑来,正是月落。   月落上前道:“惊羽姐姐,太子殿下来了。”   苏惊羽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贺兰平便进了屋,苏惊羽第一眼便看见他头上戴着的一顶笨重的帽子,似是拿鹅毛制的,帽檐很低,能遮住小半个脸。   他平日里来此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来,今日却像是悄悄来的。   如此装扮,只有一个可能。   “四哥,你是被人跟踪了么?”她问。   贺兰平点了点头,“不错,从我出宫后开始便被人一路跟踪,到了集市上我才将跟踪我的人甩掉,买了这一顶帽子,就是为了不让人注意到我。”   苏惊羽疑惑,“谁派人跟踪的你?”   “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父皇。”贺兰平轻叹一声,“从前我多自由,去哪儿都无人干涉,现在,出宫一步便要被人监视,真是闹心。这以后我出行可得提防着点了。”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悠悠道:“老皇帝派人跟踪你作甚?”   “原因我暂时还想不到,今日来找你们,主要是为了说苏折菊的事……”   贺兰平将自己与皇帝在养心殿的对话内容复述了一遍,而后道:“我总觉得他是很不愿意我插手此事,我甚至怀疑,苏折菊这件事,幕后操控的人就是他。”   “你的怀疑是对的。”贺兰尧勾唇一笑,笑容有些冷冽,“四哥若是不来,我们都怀疑不到他身上去。现在看来,苏折菊蒙冤入狱一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为何要算计苏折菊?”贺兰平陷入了思索。   “我想,兴许是我和小羽毛回国的事儿被他知晓了。”贺兰尧目光一沉,“他算计苏折菊,又派人跟踪四哥你,两件事联想起来,你与苏折菊极有可能是他要完成某件事情的关键,他的目标,其实是我。”   苏惊羽眉头轻拧,“他陷害兄长,竟是为了要逼我们现身?”   “苏折菊性格沉稳,行事利落,皇帝是个爱才之人,苏折菊若是没有异心,皇帝哪会无缘无故去陷害他?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皇帝要利用他达到某个目的。”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冷一笑,“苏折菊的朋友不多,关心他的人寥寥无几,而小羽毛你就是其中之一,皇帝想必已经知道你们二人是兄妹了,因此,苏折菊出事你会着急,皇帝可以借此引出你,他早料到了四哥会去找他理论,理论不成会出宫找我们想办法,因此又派人跟踪四哥,想要顺藤摸瓜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   贺兰平揉了揉眉心,“我怎么就没想到,能与苏折菊和我都挂上钩的人,只有你们,父皇做的这些,竟是为了算计你们。”   “即使派出的人跟踪你跟丢了,他也不急,这只是他的第一步罢了,接下来,估计就是给予苏折菊重罚,不是流放便是处死,而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他想借此引出我们,拿下我们。”贺兰尧不紧不慢道。   苏惊羽冷嗤一声,“果然卑鄙。我们秘密回国,他不可能知道,我们唯一有机会被捕捉到的场面,就是四哥的婚宴,除了这场婚宴,其他时间我们都是远离皇宫的,而在婚宴之上皇帝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么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将我们的身份泄露了。”   贺兰尧附和道:“不错,皇帝心中想必也知道是四哥放我们进去的,却故意不在四哥面前提出来,是为了不让四哥有所提防,只要他不提,四哥自然也就少了些警惕,因为他知道,强行逼问四哥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幸好我甩掉了跟踪我的人,否则我不能来此处了,这个绸缎庄是你们最隐蔽的藏身之所,若是因为我暴露了,那我可就真的是添乱了。”贺兰平轻叹一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还是少来此处的好。”   气氛静默了片刻,最终是贺兰尧开口打破了平静,“你们不妨猜猜,是谁跟皇帝泄露了我们的踪迹。”   苏惊羽呵呵一笑,“除了她,还能是谁。”   贺兰平自然也猜到了,“古月南柯,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   “她的眼睛倒还真是锋利。”回想起昨夜与古月南柯的相遇,苏惊羽眸光一凛。   古月南柯见到阿尧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以为你换了一副假皮囊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面容虽然伪装了,但是有一些特征还是不会轻易改变,古月南柯竟能认得出来,当真是不简单。   口口声声说着多喜欢阿尧,却从未想过要成全,她恐怕根本不懂喜欢的真正含义。   “娶她做太子妃,当真是我这一生的败笔了。”贺兰平唇角的笑意似是有些无奈,“这样的女子我果然永远也不会喜欢,大婚夜晚,我们一个睡床一个睡地。”   苏惊羽道:“委屈四哥了。”   “惊羽误会了,睡地上的是她,我才是睡床的那一个。”   “……”   “教训古月南柯的事先放一放。”苏惊羽想了想,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该如何救出兄长吧。”   “要救苏折菊,不难。”贺兰尧淡淡道,“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需……静观其变。”   贺兰平挑眉,“静观其变?”   “不错。”贺兰尧点了点头,“苏折菊虽然是皇帝的诱饵,但这个诱饵分量也是不小的,玄轶司的主司之一,高阶武官,一个能力不下于霍钧的精英,这样的人,你们当真以为皇帝舍得杀?杀了再找一个人顶替他的位置,有那么容易么?皇帝性格多疑冷酷,但还是惜才,若是我们不出面营救苏折菊,皇帝必定以为我们自私自利,为了自身安危可以不顾兄长的性命,那就让他那么以为好了。”   贺兰平闻言,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这……”苏惊羽有些犹豫,“万一兄长有危险……”   “不会的。”贺兰尧道,“真正的胜利者,要沉得住气,无论是流放还是处死,皇帝都会下令在众目睽睽之下执行,只有在人多的场合里,我们才有机会动手,他这是在给我们制造机会,而我们可以藏在人群中,但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出手,你若是信得过我,就按我说的做,若是斩首,在刀离脖子的距离小于三寸的情况下,我不会出手,看看是我们沉得住气,还是皇帝沉得住气,一旦无人营救,苏折菊自然平安无事。”   ------题外话------   推个文——   《魔帝狂妃之纨绔召唤师》/龙俞灵   麻雀变千金,千金变麻雀,据说被抱错交换回来的战斗家族夙家嫡女夙夜,资质平庸,个性懦弱,是个处处被人嘲笑与欺负的废物,却爱上了从小与她指腹为婚的罗兰国丞相之子白子诺。   本以为白子诺是她的良人,却不想她所爱非人,被当场退婚不说,白子诺还直言想娶的是莫家千金莫雪晴,那个抢了她身份十六年的人……   来自华夏国中国龙组的夙夜,一朝重生醒来面对所有人的嘲笑,眼神中却充满了讥诮和不屑。   说她是废物的人被她狠狠打了脸,她可是召唤师、药剂师、全能魔法师……如果她都是废物,谁还能比她更天才?   ☆、第389章 诱饵   “十弟的法子,我同意。”贺兰平赞同般地点了点头,“父皇之所以拿苏折菊做诱饵,是因为他当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他心里明白我与你们还有暗中来往,但他知道又能如何?一来他不能拿我当诱饵,二来他也不会对我严刑逼供,故而,倒霉的成了苏折菊,按照父平日对待苏折菊的态度来看,他对苏折菊是挺赞赏的,若是你们不现身营救,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贺兰平说着,径自倒了一杯茶喝,润了润嗓子,“十弟的分析很合理,父皇虽然一心想捉拿你们,但想必不会为了引你们出来而牺牲一个精英,你们不出现,代表苏折菊在你们心中地位不高,这往后,再想拉人做诱饵,可就不会找他了。”   “算起来兄长还是被我们连累了。”苏惊羽轻轻叹息一声,“在这样狭隘的君主身边做事,也真是为难他了,分明没做错任何事,只因着皇帝的私心就要受些牢狱之苦。”   “君主原本就是霸道的,别说是让你蹲几日大牢,就是想要了你的性命,他也不需要给你合适的理由。”贺兰尧抚了抚苏惊羽的发,“不止咱们出云国的皇帝如此,其他各国也有这样的君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点儿也不罕见。”   苏惊羽听闻此话,瞥了一眼贺兰平,“四哥如今是太子,未来也是君主,以四哥的性格,相信会是一位好的君主。”   贺兰平听闻此话,笑了笑,“惊羽这可就抬举我了。”   苏惊羽道:“四哥谦虚了。”   “现在就等着看苏折菊会被判什么刑罚了。”贺兰尧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清凉如玉,“我很期待皇帝会被气成什么模样。”   ……   夜幕降临,蔚蓝的天幕上云霞沉沉。   氤氲的热气缭绕石洞之内,弥漫着一洞云烟。   这是绸缎庄后院修建的一处温泉,绸缎庄的占地面积本就很大,后院虽花团锦簇,却依旧留下了很宽敞的一块地方,不修个浴池都说不过去。   池子里有曼妙的人影晃动,如羊脂凝玉般的肌肤,在热气蒸腾之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苏惊羽闭着眸子,有些惬意的靠在温泉边缘,双颊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   从鸾凤国一路回来,每夜都是在客栈度过,客栈里的浴桶果然还是没有自家修建的浴池舒服。   跟了贺兰尧之后,她似乎也变得奢侈挑剔了呢。   泡了一会儿,她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上岸穿好了衣裳,将浸湿的发擦拭梳理了片刻,这才走出了浴池,一路走回自己的屋子。   迈着轻缓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前,她伸手推开了房门,抬眼便看见了床头睡着的人。   一身雪白的中衣,他就那么靠在床头,脑袋抵在床柱子上,闭着眼眸睡得宁静。   苏惊羽关上了门,缓步上前。   为了不吵醒贺兰尧,她尽量不发出声音,却没有想到,她才靠近他,还来不及给他披上被子,他忽的就睁开了眼睛,而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抓上了她的手腕,往榻上一揽,随后他便压了下来。   “你没睡着?”苏惊羽微微挑眉,“还是才醒呢?”   “半睡半醒,你一走近,我便醒了。”贺兰尧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庞,她还未全干的头发此时贴在脸颊之上,眼睫毛上还有一点儿水汽,她才沐浴,身上淡香窜进他的鼻翼,他微微有些晃神,随后笑道,“小青研制的这个玉兰香露当真是好闻。”   浅淡的芬芳,百闻不厌。   看着此刻的苏惊羽,忽然明白了何为秀色可餐。   然而苏惊羽并未注意听贺兰尧的话,思绪飘到了其他的地方,“牢房里又阴冷又潮湿的,也不知会不会有被褥……”   贺兰尧闻言,悠悠道:“大舅子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不拘小节,你觉得在牢房那种破地方他就睡不着了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愧疚。”苏惊羽轻叹一声,“他是个正儿八经的人,从不干贪赃枉法那样的缺德事,这次被扣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外人如何评判他?说句老实话,他当真是被我们连累了,皇帝利用他这一次,难保不会再利用第二次,皇帝的为人如何你我不是最清楚的么?左右吃亏的都只是我兄长,平白蹲了几天大牢,还要遭受外人的谩骂,即便得到释放也不能埋怨,毕竟他只是臣,不能怨君。”   “以苏折菊的气量,他不会怪我们的,这厮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太好惹,心胸还是挺宽广的,至少比你我宽广的多,你还当心他会发火么?”贺兰尧说着,在苏惊羽额上落下一吻,随即唇渐渐游移向下,游移过眼睛、鼻梁……   “他不怪我们固然是好,但你我必须跟他致歉。”   “好,跟他致歉。”贺兰尧应着,覆上她的唇。   唇瓣辗转之间,心底深处也生出一股莫名的渴望,他的手往下滑,轻轻解开苏惊羽衣领的扣子。   冰凉的空气忽然灌入,唇上的力道也撤离了,苏惊羽感觉那轻柔的吻游移到了脖颈上。   她觉得有些犯困,便缓缓闭上了眼。   贺兰尧埋头在她脖颈间,片刻之后,发现她忽然没反应了,便抬起了头,望着苏惊羽静谧的睡颜,他的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说睡就睡,这就不管他了?   听了一会儿苏惊羽均匀的呼吸声,贺兰尧轻叹一口气,也躺了下来,伸手将她一捞,揽在怀中,而后闭上了眼。   其实他可以不管她睡没睡着,做他自个儿想做的事就对了,将她弄醒,她多半也不会怪他。   可看她睡得那么安稳,却又不忍心弄醒她了。   罢了,还是明日讨回来吧。   ……   第二日,苏惊羽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这张脸眉目如画十分好看,只是一双潋滟的凤眸却瞪得有点儿大。   “阿尧,你一大清早地作甚跟我瞪眼睛?”苏惊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作甚瞪眼睛,自然是因为你。”贺兰尧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情绪。   苏惊羽怔了一怔,“我怎么了?”   她想翻个身,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贺兰尧为何咬牙切齿了。   现在她的手,正搁在他的腰间,手掌触摸到的,是如丝绸般滑嫩的肌肤。   兴许是她睡觉的时候手不安分,一双手无意中在他身上游移吧……曾经就有过这样的事。   但曾经这样,阿尧并不介意,因为前一个夜里她让他尽兴了,第二日早晨他便精神饱满神清气爽,然而今早,他明显有那么一丝怨气。   似乎是因为昨夜她睡着了。   是了……昨夜他正在兴头上,她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睡着了,苦恼的自然是他,他没将她吵醒已经算是很好脾气。   “小羽毛,你可真有意思啊。”贺兰尧望着她,凉凉一笑,“昨夜自个儿睡着了将我撇下也就罢了,一大早地一双手不安分在我身上乱蹭,你不让我睡能不能别碰我?碰了该不该负责?”   苏惊羽手一抖,急忙收了回来。   不让我睡能不能别碰我……这样的话都放出来了,看来阿尧这回是当真不高兴了。   “阿尧,我……”   话还未说完,被贺兰尧一口咬上了唇。   苏惊羽闷哼一声。   贺兰尧原本只是泄愤,却没想到竟不慎咬破了苏惊羽的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他才反应了过来自己下口太重。   他赶紧松开了牙关想看看被咬的严重不严重,哪知道才撤离开,苏惊羽便伸出手扣上他的头,一个翻身压了上来。   苏惊羽也不在意自己唇上的那点疼痛,辗转在贺兰尧的唇上不肯松开,贺兰尧感觉到口中腥甜气息的蔓延,便不再动弹,由着苏惊羽了。   牙关被轻而易举地撬开,苏惊羽忽然就变得颇为彪悍又主动,她的气息,紧密地不容逃开。   一个炙热却又带着血腥气息的亲吻。   良久苏惊羽才撤离,望着贺兰尧红润的唇瓣,低垂下眼眸,“看你以后还咬我。”   贺兰尧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疼不疼?”   “不疼。”苏惊羽说着,顿了顿,而后道,“你说可能么?”   “让我看看。”贺兰尧捧起她的脸,看清了她因为一番亲吻而红润的唇瓣,下唇上一道咬痕,还在溢出血丝。   那正是他之前咬的。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只觉得自己下口有些重了。   贺兰尧眸里的心疼之色被苏惊羽看在眼中,苏惊羽朝他安抚般笑笑,“其实还好,过一会儿就不疼了,现在气消了么?怪我,昨夜睡着了又在睡梦中吃你豆腐,阿尧想必隐忍地有点儿辛苦吧?”   “何止一点儿辛苦。”贺兰尧轻瞥她一眼,“你要不要试试这种感觉?下回换我撩拨你,而后将你撇下不管。”   苏惊羽:“……”   这种感觉她还真的从来没有过……   似乎,阿尧每次都很照顾她的情绪……   欲求不满,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苏惊羽想了想,抬眸朝贺兰尧笑了笑,“可以试试,让我也体验体验。”   贺兰尧:“……”   这话他没法接。   苏惊羽见他目光阴沉,笑道:“阿尧怎么不说话?你可以让我体会一下的,我不生气。”   “你觉得我会忍心么?”贺兰尧凉凉一笑,随即将苏惊羽压在了身下,“现在弥补我,也是来得及的。”   苏惊羽唇角微抽,“大早上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是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惊羽姐姐,起了么?刚才太子殿下的人来给我们传消息,说是苏大人的刑罚下来了,皇帝判他流放两千里,今日午时出发。”   苏惊羽闻言,将压着自己的贺兰尧推了开,“午时就要出发?现在时辰也不早了,阿尧,咱们赶紧起来洗漱。”   贺兰尧斜睨了她一眼,“今夜补偿。”   话音落下,便下了榻穿衣。   ……   午间的阳光最为温暖,映照着城门,洒下一地金晃晃的光辉。   帝都城门之外,一袭蓝衣迎风而立,双手双脚上带着沉重的枷锁。   苏折菊没有料到自己有一日会背上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而皇帝表现出的态度十分明显,经刑部草草审核之后,不让其余的人为他翻案,铁了心地判下了重罚。   皇帝虽冷酷狠心,但不乏精明,这一出陷害漏洞百出,若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皇帝轻而易举便能看出破绽。   但事实是,这一出诡计,竟然就是皇帝自己设计。   他是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了皇帝,才被他用这样的方式解决?   他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他被判了流放三千里,数十人随行,要将他带往目的地,这些人看似普通,但脚步轻盈,个别看起来瘦削,但手臂的线条紧实,全是练家子,且应该都是高手级别的。   派这么多人,是防止有人来营救他?   苏折菊的脑海在这一瞬间划过一个想法,忽然就顿悟了。   他没有犯事,皇帝却要惩罚他,判了流放,还要众多高手随行,倒像是要利用他达成某种目的,准确地说——要引出什么人。   什么人会关心他的死活?   除了太子、丞相亲爹、古月西柚、就只有他妹妹了。   “冰块脸!”耳畔响起熟悉的女子声音,他转过头去看,一袭杏色身影正奔跑而来,正是古月西柚。   她身后还跟着一人,是苏相苏晗。   古月西柚走近了,毫无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犯人行刑途中,不得靠近!”   “我哪里靠近了?你管我?我是他夫人跟他说几句话还不成么?”古月西柚恶声道。   而就在她喊叫的期间,苏晗也走近了,望着苏折菊,眉宇间一片无奈之色,“我求见陛下几次,陛下都不愿见我,我始终不信你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你且等着,我会设法寻找证据帮你翻案。”   “丞相大人,请回吧,我们要执行公事,请莫要让我们为难。”   苏折菊望着几尺之外的二人,道:“你们回去吧,清者自清。”   言罢,他转过头,继续前行了。   若是流放途中贺兰尧与苏惊羽不现身,那么他大概很快就会结束这流放之行。   皇帝利用他做诱饵,若是诱饵引不出来猎物,那么就不会是好的诱饵,没用的诱饵,不会再用第二次罢?   他不信皇帝真的会舍弃他。   玄轶司少了一个主司,多少事情忙不过来,而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能上的。   只希望惊羽能明白这一点,不要贸然现身来营救他,否则……可就吃亏了。   或许,她现在就在某个地方遥望着他?   “这什么皇帝啊,简直缺心眼!身为国君该有的精明一点儿都没有,冰块脸哪里像是会贪赃枉法的人?”古月西柚望着苏折菊的背影,磨了磨牙,“不行,流放两千里太遭罪了,我要去劫人。”   “公主,你冷静一些。”一旁的苏晗道,“这事不太简单,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救下他,他也会成了通缉犯,届时就更不好开脱了。”   古月西柚气得跺脚,“这皇帝什么时候驾崩啊!让太子做皇帝多好!”   苏相闻言,赶紧望了一眼四周,幸亏所经过的人没几个,距离有些远,应该是听不大清古月西柚的话。   “公主,这种话怎能乱说?若是被人听了去,那就……”   “心中有火,不吐不快。”古月西柚冷哼一声,忽的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我可以去求皇姐,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苏相微微一怔,“太子妃?”   “不错,她冰雪聪明,兴许会有办法,她人在宫里,消息必定更灵通,我去找她试试,我是她亲妹妹,这个忙,看她帮不帮。”古月西柚说着,转身离开。   另一头,又有两人并肩而立,遥望着苏折菊的身影。   “两千里,皇帝这是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考虑救不救人,除了苏折菊身边那些人,途中应该还有不少埋伏。”   苏惊羽面色微沉,“这笔账,要怎么跟他算。”   ☆、第390章 莫把善良当成傻   “流放途中虽劳累,但以苏折菊的体质还是可以扛得下来的,他的耐性与毅力不低,熬过这一回就好。”贺兰尧望着前头苏折菊笔挺的身影,悠然道,“我相信以他的头脑,多半能猜到我们不营救他的原因,你不必担心他会因为此事而对你心生隔阂。”   “是啊,熬过了这一次,皇帝发现他起不到作用,便不会再坑他第二次、第三次。”苏惊羽有些感慨,“我只是气不过,他那么无辜,却要受这样的罪,而我们就只能站在这儿看着,不能出手。”   “你且放心,我会派人一路跟着他们,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很快便能收到消息。其实他的安危大可不必担心,他是诱饵,也是需要保护的,他身边跟着的那群人既要看好他又要护他的周全,这一路想必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贺兰尧说完,拉着苏惊羽便走,“别站这儿看了,相信我,这一局,胜利的会是我们。”   ……   装潢雅致的寝殿内,有身着深红睡袍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帘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轻抚着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神情极慵懒又极专注。   忽有宫女走上前来,朝她道:“太子妃,苏大人的流放之行,已经开始了。”   古月南柯闻言,唇角轻扬,“嗯。”   苏折菊已踏上了流放之路,想来猎物很快也要上钩了。   以苏惊羽的性格,哪能忍心让自己的兄长受流放之苦呢?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又有一名宫人小跑进来,朝她道:“太子妃,赤南国六公主求见。”   “六妹?”古月南柯眉眼间划过一丝诧异,很快便恢复了常色,道,“有请。”   六妹西柚,许久没见了。   她几乎可以猜到她这六妹此次来的目的,必定是为了苏折菊来的。   果不其然,古月西柚才进入寝殿,便嚷嚷着:“皇姐,我遇上麻烦事了,你可得帮帮我!”   “在出云国这么久都不来看皇姐,一有事就想起来找皇姐了?”古月南柯望着走近的人,淡淡一笑,“这段时间野哪去了?”   古月西柚径自拉了把椅子坐下,愁眉苦脸道:“我一直住在苏府呢,有吃有喝的,皇姐不必记挂。”   “苏府?”古月南柯微讶,“苏折菊的府上?你们……”   “他原本不想收留我的,总跟我强调着男女有别,是我非去不可,他最终也没能说得过我,同意了让我住进去,这些日子我过得挺开心,我已经适应了他冷冰冰的模样,且他偶尔还会对我露出笑容,这是多么难得?我差一点儿就能收了他了,谁知倒霉事从天而降,就砸在他的头上了,皇姐,关于他近日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古月南柯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宫中传言,他贪赃枉法……”   “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古月西柚当即反驳,“他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他从不屑于做这样缺德的事,他骨子里是骄傲的人,怎会犯这种低等的错误?难道皇姐你觉得我识人不清么?我虽没有什么大能耐,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是被人陷害,毋庸置疑。”   古月南柯笑了笑,“好,就当皇姐信你,他是清白的,但这又能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呢?你有何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现在他已经踏上了流放之路,翻案的可能性不大,六妹你还是别惦记他了,他的身份配你是他高攀,你还是另择良人……”   “好了皇姐,我来这儿找你是寻求帮助,不想听你说大道理!”古月西柚沉下了脸,“你非要拿门当户对来衡量人的感情么?我就是中意苏折菊,其他人我谁也不想要,皇姐若还当我是妹妹,就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行,不干涉你。”古月南柯收起了唇角的笑意,淡淡道,“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呢?他都已经被流放了,你又没有有力的证据,你想怎么拯救他?”   “皇姐你是太子妃,这宫里想必没有几个你去不了的地,你能不能……带我去趟天牢?”   “六妹,你是在说笑么?天牢是何等重地,哪是你我想进就进的?你未免也太高看皇姐了。”   古月西柚眉峰微蹙,“我只是很想见那两个据说与苏折菊勾结的县官,若是皇姐进不去天牢,那太子总能进得去吧?据我所知太子与苏折菊交情不一般,他应该会乐于帮这个忙的,皇姐能否帮我求助太子呢?我与他不熟……不知怎么跟他说。”   “六妹,告诉你个不大好的消息,昨日太子殿下去养心殿找陛下理论,结果被陛下训斥了,陛下不让他插手此事,说是他与苏折菊太熟,需要避嫌,这事儿太子注定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古月南柯说到这儿,轻轻叹息一声。   古月西柚咬了咬唇,“难道当真就没办法了么!”   连太子都指望不上了,那她还能指望谁呢?   古月南柯望着她苦恼的模样,脑海中划过一个想法。   苏折菊与贺兰尧他们必定是有来往的,六妹与苏折菊走得那么近,有没有可能知道贺兰尧他们的藏身之处?   想到这儿,古月南柯状若不经意地道了一句:“皇姐是想帮你啊,但是皇姐没那个本事,太子都束手无策,还能有什么办法?说来太子殿下的能耐也不大,还不如他弟弟,若是贺兰尧在的话,也许就能有办法救苏折菊了。”   古月南柯说着,悄悄观察古月西柚的神色。   古月西柚却是陷入了思索。   她是与苏折菊最亲近的女子,自然知道不少苏折菊的事,她知道苏折菊与贺兰尧苏惊羽二人有来往,且,苏折菊应该是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   但是苏折菊从未告诉过她,她也没去问过。   贺兰尧他们的藏身之所属于机密,她认为不该问,除非苏折菊自己愿意带她去。   现在苏折菊出事了,她也找不到贺兰尧与苏惊羽了,但那二人应该是得到消息了才对,他们是否会去营救苏折菊呢?   “我不知道贺兰尧他们在哪儿。”古月西柚郁闷道,“我倒是想求助他们,但是……找不到人。”   古月南柯见她的神色不似说谎,想了想,道:“也是,毕竟是两个通缉犯,藏身之所自然会很隐蔽,他们与苏折菊来往的次数多么?你能否想到哪个地方可能会是他们的藏身处?”   “想不到。”古月西柚说着,望向古月南柯的目光多了些探究,“皇姐你似乎很关心他们?”   古月南柯闻言,只道:“我只是替你着急而已。”   “既然皇姐帮不上忙,那么我就不打扰皇姐了。”古月西柚站起了身。   “六妹,来都来了,何必那么急着走?你还没用过午膳吧?不如就在我这儿与我一起?用过午膳再走。”   “不了,我没有胃口,先走了。”古月西柚冲她挤出一抹笑,随后转身离开。   ……   一路出了宫门,漫无目的地走过集市,古月西柚愁眉不展。   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的能耐有多小,苏折菊出事,她竟然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正走着,余光瞥见一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转过头去看,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   “公主,我家太子殿下有请。”那人压低了声音道。   古月西柚微微一怔,随即道:“在哪儿?”   “公主请跟我来。”   古月西柚随着他进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被他带到了一个雅间门口。   屋子的门是敞着的,贺兰平正坐在窗台边上,眼见古月西柚来了,朝她温润一笑,“公主,进来坐。”   古月西柚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殿下邀我来,是有什么事?”   贺兰平提起桌子中央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古月西柚面前,“听说公主今日进了宫,找了太子妃?”   古月西柚嗯了一声。   “公主天真地以为她会帮助你,却不知她才是此件事的主谋。”贺兰平不咸不淡道,“此事过后,你可以与你这位皇姐断绝来往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古月西柚目露惊诧之色。   贺兰平将前一日与贺兰尧苏惊羽二人的交流内容复述给她听,而后道:“苏折菊与太子妃原本素无恩怨,甚至苏折菊还有可能成为她的妹夫,然而你这位姐姐在使阴谋诡计的时候并未考虑到这一点,直接忽略了你的感受,可见你这个妹妹在她心里也没多少分量,今日还跟你假仁假义,这样的姐姐,与她断绝来往有什么不好的?”   “皇姐不会这么做的,一切都只是你们的推测,你们并没有证据,若是冤枉了她呢?”古月西柚显然不愿意相信。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都讲究证据,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也能看清事实,只不过多个证据更有说服力罢了。”贺兰平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本宫只是不忍心看公主你被欺瞒,这才跟你说这些,你若是不信,本宫也没辙。”   “苏惊羽他们先在何处?我想见他们。”   “抱歉,这是机密,本宫不能告诉你,更何况你是古月南柯的妹妹,若是泄露出去,惊羽他们会跟本宫闹翻的。”   古月西柚静默了片刻,道:“太子殿下跟我说这些,难道仅仅是为了提醒我,没有其他的原因么?比如说,要我做点儿什么?”   “公主真是聪明伶俐。”贺兰平笑道,“太子妃谨慎多疑,工于心机,对本宫处处提防,因此本宫想邀请她去某个地方并不容易,且她出了事,本宫还有嫌疑,可是你不一样,在她看来你只是一个天真好骗的姑娘,你若是邀她出宫玩,她大概不会有疑心,你若是怕她不来,就说你猜到了苏惊羽他们的藏身之处,这样,她便不会拒绝。”   古月西柚闻言,眉头微蹙,“殿下是想要我帮着你害我皇姐?”   “不是害她,只是要给她一个教训,她才过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怎么好向赤南国交代?”贺兰平不紧不慢道,“再说了,你不想替苏折菊讨回公道么?”   “可那不是外人,是我皇姐!”   “皇姐又如何?一个心术不正的皇姐,与苏折菊相比,你更偏向谁?你当真以为皇家亲情能有多可贵呢?贺兰陌不也是本宫的皇兄么?牵扯到利益,我们可以斗个你死我活,同样的,以古月南柯的性格,若是她有损她的利益,她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没法像你们那样冷血。”古月西柚站起了身,“我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失陪。”   “公主且慢。”贺兰平唤住了她,“若是能证实此事是她搞鬼,你是否就不会心软?惊羽他们已经想好了良策,苏折菊受些苦后自然能平安归来,你不要轻举妄动,更别想着去中途劫人,否则就是在他的罪名上再加一条逃逸之罪,到时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古月西柚说完,转身离开。   贺兰平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摇头叹息,“傻姑娘。”   “不要把人家的善良,当成是傻。”慢条斯理的女子声音在门外响起。   贺兰平抬眸一看,来人正是苏惊羽贺兰尧。   他们原本就在隔壁的雅间,方才他与古月西柚对话,他们想必就站在门外听。   而他们不与古月西柚正面对上,只怕她会一个不慎泄露他们的行踪。   毕竟是古月南柯的妹妹,该提防。   “明知他人不看重自己,却还看重他人,这还不傻?”贺兰平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我能想到的古月南柯不会提防的人,就是她这六妹,可惜,人家不愿意跟我站在一派。”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睚眦必报。”苏惊羽走到他对面坐下,“她们二人原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初见古月南柯的时候,她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狠辣,这半年的时间,她性情真的变了不少,而古月西柚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十多年的情分,哪能说破就破,不像你跟贺兰陌,从来就不曾和睦过,二者不可相提并论。”   “我当然知道她们是有些感情的,但惊羽你想想,若是你的心上人被你认为的好姐妹迫害,你会如何?”   “四哥这话我没法接。”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何曾有过什么好姐妹,苏府的两位妹妹哪个希望我好过?反倒是古月南柯,有这样一个妹妹还不知珍惜。”   “她不愿帮就罢了,先不说这个,咱们用午饭吧。”贺兰平说着,招来了随从,让其去通知伙计上菜。   不多时,桌面上便摆满了佳肴,苏惊羽瞥了一眼,几乎都是她跟阿尧喜欢的菜色。   “差不多是按着你们的喜好点的,我不挑食,这些我恰好都爱吃。”贺兰平笑道,“动筷吧。”   苏惊羽有些郁闷地看他一眼,“我一想到我亲哥还在被流放,吃的都是粗茶淡饭,甚至可能连粗茶淡饭都不如,我哪还能有什么胃口吃得下美味佳肴?”   贺兰平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望了一眼贺兰尧,“十弟,你呢?”   贺兰尧道:“小羽毛如何,我就如何。”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贺兰平叹息一声,“来人,把这些都撤了,上粗茶淡饭。”   “殿下,这个酒楼可是名气颇大的,哪来的什么粗茶淡饭啊?”   “那就去买,买些酸菜萝卜干之类的玩意来。”   “……”   ……   养心殿内。   “陛下,苏折菊已经出了帝都五十里了,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半点儿风吹草动也无。”   御案后闭目养神的皇帝缓缓睁开了眼,“不急,这才五十里,还早着呢,兴许他们正在筹划什么,且看看他们何时现身。一旦现身,务必给朕拿下他们,若是不能生擒,带尸首回来交差也无妨。”   ☆、第391章 你这个疯子!   “陛下,那若是他们二人一直不现身呢?难不成还真的要让苏大人走完这趟流放之行?”   “他们怎会不出现。”皇帝目光一沉,“朕就不信他们不出现,以苏惊羽的性格,怎会眼睁睁看着苏折菊受苦呢?”   “陛下说的是……”   皇帝冷笑一声,“朕很期待见到他们呢。”   话音才落下,忽有一名宫人跑上前来,道:“陛下,德妃娘娘求见,说是给您煮了莲子羹。”   皇帝闻言,道:“让她进来罢。”   宫人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一道姣美的身影踏入殿内。   那美人身着紫衣,精美的头饰下,一张十分标准的瓜子脸庞,肌肤莹白,锁骨精致。双颊自然带着若桃李一般的淡绯色,挺翘的鼻梁下,红唇如樱桃般艳丽。   这便是德妃宁若水,宫中如今风头最盛的宠妃。   她步履轻缓,手中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莲子羹,走近了御案,将那莲子羹放在了皇帝身前,笑道:“陛下,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莲子羹,可养胃补气血,陛下吃一点儿吧。”   皇帝低头望了一眼那碗莲子羹,朝她淡淡一笑,“你真是有心了,朕等会儿就吃。”   “总觉得陛下最近似是有些疲惫,是夜里睡不好,还是政务太忙?”宁若水说着,走到了他身后,将双手置于他的肩上,帮他揉捏着肩。   “你说的这两点都有。”皇帝以手托额,淡淡道,“还有,最近有些烦心。”   “陛下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臣妾说说?”   “还不是为了抓那个逆子,之前失踪了许久的一段时间,还以为他早已逃出帝都了,想不到他竟又敢再次出现,他倒还真是胆子大,这次若是被朕逮到,朕可不会饶了他。”   宁若水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宁王又出现了?”   说着,她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陛下若是不提,我都快忘了这么一个人了。”   皇帝闻言,呵呵一笑,“忘了好啊,这样的混账何须记住?不过爱妃你这记性也真是不太好,你跟那个逆子不熟悉,那么你可还记得他的王妃?很久以前,你与她还是好友。”   “陛下说的是苏惊羽?”宁若水撇了撇嘴,“臣妾从前与苏惊羽的确很好,因为欣赏她的真性情,作为女子,她的本事的确不小,很难不令人刮目相看,但如今她沦为通缉犯,臣妾也是懂国法的,她有罪,臣妾就不与她往来了,以后总还能遇到其他的朋友。”   皇帝听着她的回答,淡淡‘嗯’了一声,“苏惊羽本身没有错,但跟了那个逆子就是错,朕下令逮捕那个逆子的时候,她若是愿意大义凛然地将那个逆子绑了带到朕的面前,那么她便是忠诚,可她选择了跟那个逆子一起逃亡,那么就自然一起被通缉,她这么做,不仅仅害了她自己,也让她父亲脸上难堪,自打她逃走之后,苏相每回见朕都脸色凝重,神态愧疚。”   宁若水闻言,眸中浮现些许讥诮的笑意。   她此刻站在皇帝身后,皇帝自然看不到她的神情。   “陛下,不开心的事儿咱们不说了。”宁若水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陛下快将这莲子羹趁热吃了。”   “好,朕这就吃。”皇帝笑了笑,伸手拿过那碗莲子羹。   ……   宁若水从养心殿出来后,便差人去东宫送口信,邀请贺兰陌去玄轶司操练场相见。   虽然按辈分看来她是太子的长辈,但她毕竟年轻,身为宫妃约见太子终究是不妥,便只能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如此一来,便是光明正大地说话,不至于落人口舌。   贺兰平才从宫外回到东宫,正好让宁若水派去的人给撞上。   “太子殿下,我家娘娘邀您玄轶司操练场边一见。”   贺兰平挑了挑眉,而后跟着那宫人去了。   远远地看见操练场边上站着一抹俏丽的紫影,贺兰平噙着笑意,走上前问候,“德妃娘娘,今日有了闲情雅致来看玄轶司这帮糙汉子们练功?”   宁若水吩咐左右两侧的宫人退远一些,这才道:“太子殿下,惊羽他们何时回来的?”   贺兰平见她是说正经事,便收敛起了笑意,道:“前几日刚回来。”   “才回来就被陛下发现了踪迹?”宁若水眉头微蹙,“那他们现在在何处?还要有一件事我也有些好奇,苏折菊苏大人他……”   “这两件事有必然的联系。”贺兰平正色道,“德妃娘娘别急,且听我细细跟你说完。”   贺兰平将事情的始末叙述给宁若水听,宁若水愈听,眉头拧得愈紧。   “太子殿下,您这位太子妃还真不是一般的妖艳贱货。”宁若水嗤笑一声,将心里话道出,“追男人追到这份上,够无耻,够有耐心。”   贺兰平眼角微微一跳,“德妃娘娘,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本宫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本宫的脸面。”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在说话,旁人又听不见。”宁若水悠悠道,“您这头上都绿得发亮了,您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贺兰平轻咳一声,“只怪我魅力不比十弟大,虽然我比他好相处得多,但不比他受欢迎,他脾气那么不好的一个人,走哪儿都讨女人喜欢,这一点我想认识他的人都有目共睹。”   “我也纳闷极了,你说贺兰尧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除了长得好看点脑子灵活点,还有何过人之处?我倒是从未对他有过好感,惊羽兴许是与他日久生情,这才喜欢得紧,但其他的女子喜欢他是为何?被拒绝被嘲笑被无视却依旧不死心,难道就只是冲着他那张脸?”宁若水摇了摇头,“肤浅、庸俗。”   “不是所有人都像德妃娘娘这样不肤浅不庸俗。”贺兰平失笑,“您倒是一开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其实我也是肤浅庸俗之人。”宁若水笑了笑,“我出生贫寒,因此渴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想要的我都已经得到了,可我的人生还并不圆满,且永远也不会圆满了,不过这不打紧,我希望我记挂着的那位,人生得以圆满。”   贺兰平闻言,低笑一声,“其实本宫与德妃娘娘,还真有点儿像。”   “殿下,我想做一件事儿,还需要经过你的批准才可。”宁若水忽然话锋一转,“殿下,同意我整整你那位太子妃么?”   贺兰平闻言,一挑眉头,“你是想怎么个整法?”   “这个我就暂且不告知殿下了,我只是想获得殿下您的准许而已。”宁若水笑道,“殿下放心,我有分寸的。”   贺兰平稍作思虑,道:“既然如此,那娘娘您就随意吧。”   “等的就是殿下这句话,那么,先告辞了。”   宁若水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   转眼间,又是傍晚。   古月南柯用过饭后,便在东宫的鲤鱼池边走动着,给池里的鱼儿投食。   忽有宫人靠近,朝她道:“太子妃,德妃娘娘邀请您去香泽泉。”   古月南柯有些意外。   香泽泉是宫中的一处温泉,建了已有百年之久,洞口设有多处,分别供不同等级的人洗浴,位分低的连进都进不得。   这位德妃娘娘与她并不熟稔,今日忽然相邀,想必,有事?   如此想着,古月南柯道:“带路吧。”   香泽泉与东宫隔得并不远,二人没走多久,远远地便看见了前方一处宽大的洞口周遭挂有紫藤花条,里头似是热气氤氲。   到了洞门口,带路的宫婢领着她走过一条岔道,福了福身道:“太子妃,前边就是了。”   “嗯。”摆手挥退了宫婢,古月南柯踏了进去,只觉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氲蕴的热气缭绕周身,漫弥着一洞云烟。   古月南柯抬步便往里走去,直到前头出现了一口巨大的温泉浴池,池边似有曼妙人影晃动,再走近一些,便清晰地看到了如羊脂玉凝般的肌肤,在热气蒸腾之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只觉得如梦似幻。   古月南柯道:“德妃娘娘邀我前来,不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邀太子妃来么?”浴池内的女子转过了身,朝古月南柯淡淡一笑。   古月南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虽然嘴上不大想承认,但她的确没法否认一个事实。   这德妃,果真千娇百媚。   她的妃位虽高,年纪却小,还不足双十年华。乌黑柔顺的长发由于浸浴的原因此时湿润地贴在了肩头,她双颊被热气熏得微红,鼻尖微微挺翘,秀丽的螓首之下是一段粉嫩的玉颈,浴池中的水漫到了胸口之上,裸露的肌肤温润而莹泽——   无愧宠妃之名。   古月南柯淡淡道:“娘娘有何事不妨直说吧。”   她声线冷淡,宁若水却不大在意,轻笑一声,抬起了纤细的手臂,白皙的指挑起肩头一缕发,缠绕在指尖打转——   “太子妃你就当本宫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这温泉里我今日放了异国进贡的香露,是前些日子陛下赏给我的,用这样的水沐浴,保准肌肤又白又嫩。”   古月南柯见宁若水泡澡泡得欢快,只觉得自己站着显得尴尬,便也褪下了衣裳,迈进池子里。   她倒是不担心宁若水耍什么花招,此处是皇家的御用之地,有什么事,她喊一嗓子便会有宫人进来,再则宁若水没有半点儿武艺,想必不会朝着自己发难。   宁若水仰头靠在浴池边缘,悠悠道:“太子妃这身段可真好,本宫看得羡慕。”   “娘娘说笑了。”古月南柯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咸不淡道,“与娘娘比起来,我还是逊色的。”   “诶,太子妃就不要故作谦虚了。”宁若水轻描淡写道,“你若是没有天大的自信,就不会总是去缠着人家有妇之夫了。”   宁若水此话一出,古月南柯当即目光一沉,“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这儿又没有外人,咱们说话还是实诚点吧。”宁若水笑道,“我怎会猜不出你那点儿心思,敢于追求是好事儿,可你追求的却是毫无希望的一个人,你不觉得自个儿有些愚蠢吗?”   古月南柯算是猜到宁若水邀请她来此的目的了。   是来跟她说教,提醒她有多么自不量力,还是帮着苏惊羽来威胁她?   她都险些忘了,这德妃可是跟苏惊羽有交情的,难不倒这女子今后要在宫里给自己脸色瞧了?   她古月南柯可不怕。   “娘娘这话是代苏惊羽说的么?”古月南柯掬起一捧水拍在自己肩上,享受着温泉带来的舒适,并不在意宁若水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贬低的话罢了。   “本宫不是代她说,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罢了。”宁若水瞥了一眼古月南柯,“太子妃,贬损的话本宫就不多说了,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出云国,是不会要一个下作之人当国母的。”   古月南柯目光一凛。   “我若是你,得不到喜欢的人,就去争取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比如权力地位或财富,而太子妃你的脑子却终日围着某个人转,你就不觉得自己没出息?”   “我想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烦娘娘您来说教。”古月南柯不冷不热道,“娘娘您今日若是来警告我的,那么真是劳您费心了,往后若是想放什么阴招,那就放马过来吧。”   “太子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岂是那种阴险恶毒的人。”宁若水笑了一声,“对了,我要放阴招,不必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了。”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心下一紧。   不必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   她下意识地四处观望,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但是,渐渐地,她发现身体上有些不对劲。   之前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忽然觉得从脚下往上升腾起一丝丝无力感,那种感觉似乎正在蔓延,扩散到身体各处。   这温泉水……有问题!   她蓦然望向宁若水,“你在这池水里做了什么手脚?!”   本以为这是皇家御用的地方,宁若水再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在这儿施行,且论打她也打不过自己,现在看来,还是太低估她了。   “太子妃必定以为,本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你眼皮子底下动不了什么手脚。”宁若水笑得温柔,“你们这些习武之人,总是喜欢小看一些文弱的人,殊不知,越是看起来无害的,越是有能耐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古月南柯磨了磨牙,只觉得此刻的情况有些不妙,便想要张口唤人。   “你最好不要喊叫出来,否则就是让宫人们欣赏你的丑态了。”一旁的宁若水适时提醒,“你若是不介意的话,那你就喊吧。”   古月南柯这会儿即便是想喊,似乎也喊不出多大声了。   热……   力气被一点一点抽离,身躯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了莫名的渴望。   渴望冰凉。   燥热的感觉很快遍布了全身,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这种感觉……怎么像是中了媚药?   古月南柯禁不住用手挠着自己的身躯,想要缓解一下那难受的感觉,却没想到,下一刻,宁若水游到了她身侧,手中拿着一物。   那是……手铐。   古月南柯瞪她,“你想干什么你!”   “你觉得呢?”宁若水柔柔一笑,随即将手铐铐上了古月南柯的双手。   古月南柯此刻所剩的力气不多,自然挣扎不过,只能任由着双手被缚,身上某些地方觉得很不适,却也没法用手去抓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宁若水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一条链子,穿过了她双手的手铐,而后竟然将那链子绕过了她的脖颈,缠住。   将她的双手与脖颈捆绑在一起,这么一来她的动作就十分受限了,上半身可以说是无法动弹。   “宁若水……”古月南柯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你这个疯子!”   给她下了药,又束缚着她的行动,这分明是想要折磨她。   “你今天才知道我疯?”宁若水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我一直都很疯。放心吧,这药效一个时辰就过了,不会让你煎熬太久的。”   “放开我!”古月南柯有气无力地喊着,脸颊已经呈通红色,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被气的。   “啧啧啧,现在是你处于下风,你说话竟还如此嚣张。”宁若水冷哼一声,再次抬手,手中多了一只刷子。   “说说,哪儿难受?我用刷子给你刷刷。”宁若水晃了晃手中的刷子,“这玩意挺好用的,本宫经常拿来给我最喜欢的那只小马驹刷,每回它都十分欢快,你要不要也试一试呢?”   “滚开!”古月南柯呵斥。   “要我走开啊?”宁若水眨巴着眼,“那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呢,我若是走开了,你难受可就没人帮你……”   “滚!”   “偏不!”宁若水低笑一声,将刷子朝她身上狠狠一刮。   古月南柯惊呼一声。   “怎么,好受多了吧?还有哪不舒服,给你刷刷?”   “你这个疯女人……”   “骂吧,我拿你这句当夸奖了。”   “……”   ……   “惊羽,你这两顿为何都吃得如此……简单?”   饭桌边上,尹殇骨望着对面那二人,有些不解。   这两顿的饭菜布局有些奇怪,朝着她的这半桌是丰盛佳肴,朝着苏惊羽的那半桌却是粗茶淡饭,一眼望去都是些咸菜萝卜干,看着就让人没多大胃口。   “我兄长因为我们二人受到牵连,被判了流放之刑,慎重考虑之下,我们决定不营救,既然帮不上忙,便陪着他一起吃粗茶淡饭了。”苏惊羽简单地解释着。   “关于此事,我也知道了点情况,你们出云国的皇帝倒真是狠得下心。”尹殇骨悠悠道,“要论罪,你们皇帝也有罪,陷害忠良这是不是罪?只可惜他是天子,只有他能主宰别人,谁也不能给他定罪。”   “这就叫霸权主义,强权政治。”苏惊羽冷嗤一声。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不远处响起了乌啼的声音——   “诶,你不能就这么进去,还未经过殿下与惊羽姐姐的允许,你给我外面候着!”   “我就要进,就不候着,你奈我何?”另有一道男子的嗓音响起,带着久违的熟悉。   那是……君清夜。   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房门便被人拍开了。   君清夜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的面上带着些许气恼,“小羽,你们回国都不打声招呼?”   贺兰尧望着他,开口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跟你打了招呼,你岂不是要跟过来?但我们并不想让你跟。”   “可我……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们,我此番来,也没打算责怪你们。”君清夜说着,瞥了一眼尹殇骨,“她怎么也在,她不是鸾凤国的公主吗?”   尹殇骨悠悠道:“我跟着他们来的,有什么问题?”   “跟着他们来的?”君清夜一时瞪眼,随即不满地望向苏惊羽,“她都能跟,凭什么我就不能跟?你们跟她熟还是跟我熟?你们……”   “不是说好了不责怪我们的么?”苏惊羽道,“说吧,有什么事儿?”   君清夜撇了撇嘴,“告诉你们一些鸾凤国的新情况,何家乱了没多久,便被女帝给处理了,宫中传出消息,何王夫重病卧榻,多半是命不久矣了,而邵年,已经被立为太子,鸾凤国朝臣有半数反对,但这都没能改变女帝的想法,这小子现在真的飞黄腾达了,我当初笑话他一穷二白,如今倒是自打脸了。”   君清夜的话音落下,尹殇骨垂下了眼。   苏惊羽见此,知道她心底可能失落,便转移了话题,“君清夜,你还未吃饭吧?我让人给你添副碗筷。”   苏惊羽的邀请,君清夜自然不会拒绝,欣然应下,“好啊!”   然而他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却是怔住了,“小羽,你那边几样都是什么玩意啊?咸菜豆角萝卜干……猪都不吃的东西。”   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森凉。   君清夜意识到口误,忙又改口,“我的意思是……看上去太寒酸了,你竟然会有胃口吃这种东西?”   苏惊羽淡淡道:“若是哪一天你被流放了,就只有这种东西吃,且看看你到时候能不能吃得下,你若是不吃,就会面临着另一个选择——饿死。”   君清夜意识到问题不简单,问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谁被流放了?”   “苏折菊。”   “你哥哥?什么时候的事儿?流放到哪儿去?小羽你别着急,我召集极乐楼的杀手把他劫回来。”   苏惊羽伸手扶额,“千万别,人家是做官的,你劫他,他就是逃犯。”   “这样……可我不劫他回来,他也做不官了,左右都要丢饭碗,为何不劫他出来,也不至于受苦受累。”   “不用劫,他的官,还会当回去的。”苏惊羽一本正经道,“总之,不要有所行动,不要节外生枝。”   “既然小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管了。”君清夜耸了耸肩。   “惊羽。”尹殇骨忽然开口,“我能请你帮个忙么?”   苏惊羽道:“什么?”   “我想见一见太子殿下。”尹殇骨朝她淡淡一笑,“你能帮我么?”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有专门联络的暗卫。”苏惊羽爽快地应下,又道,“你找他作甚?”   尹殇骨道:“找他有点事,以后再告诉你。”   苏惊羽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问了。   “找一家近一些的酒楼,你们就在那儿碰面吧。四哥如今出行有人跟踪,皇帝主要是确认他是否私下与我们见面,不过你去见他应该无妨,皇帝派去跟踪他的人只会当你是他新看上的妞儿。”   “那就多谢惊羽了。”   “无须客气。”   ……   东宫之内,贺兰平才用过晚膳,便接到了暗卫传递来的消息。   “苏姑娘说,邀殿下前去一品居,且不需要提防跟踪的人,只因此刻想见殿下的是另一外尹姑娘,殿下去见她,跟踪的人也只当殿下是吃喝玩乐逗美人。”   “尹姑娘?”贺兰平斟酌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思索。   尹姑娘,指的想必是那位据说被废黜了的三公主,尹殇骨。   她想见自己做什么呢?   贺兰平虽猜不到原因,却还是应允了。   “备马车,去一品居。”   ……   贺兰平的马车到了一品居的门外停下,才下了马车,余光便瞥见一名白衫女子走近,他转头去看,正是尹殇骨。   “尹姑娘,方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笑道。   “后面的酒肆,正好对着一品居,殿下一来,我便看见了。”尹殇骨冲他淡淡一笑,随即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殿下请。”   贺兰平轻挑眉梢,与她一同进了酒楼,定下了雅间,二人便上了楼。   贺兰平随手点了些招牌菜,便挥退了下人,“你们都去门外候着。”   等到雅间内只剩下他与尹殇骨,他道:“尹姑娘找本宫,是有何事?”   尹殇骨唇角轻扬,“太子殿下,想必不喜欢你如今那位太子妃吧?”   贺兰平听闻此话,眼眸微微眯起,“话是没错,但是……这个与尹姑娘有何关系?”   “古月南柯是公主,我也是公主,虽然如今被废黜,但我依旧有把握再回归尹氏皇族,只是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帮手而已,我们鸾凤国虽富庶强盛,也不能随便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为王,更何况我们原本是女尊之国,他的上位,注定不平顺。”   尹殇骨开门见山道:“你那位太子妃心术不正,虽然有点智慧,但全用在勾搭男人上了,着实没出息,我可比她野心大得多,我自认为能耐也大得多,太子殿下你何不考虑与我联手呢?”   贺兰平听得来了兴致,笑道:“这么说来,尹姑娘你这次找本宫,是毛遂自荐,要给本宫当太子妃?”   “不,我考虑得更长远一些。”尹殇骨唇角的笑意加深,“古月南柯才过门没几天,若是这么快就出了闪失,对赤南国那不太好交代,因为你们的结合,两国之间的商路也扩大了不少,等你们出云国与赤南国的友谊稍微稳固些,她再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殿下您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了,我只需要殿下给我提供人力物力,我将我那九弟赶下王座,若是殿下愿意帮我,我定会给予回报。”   贺兰平望着尹殇骨,眸光里笑意闪烁,“三公主,看不出来,你是个干大事的,那么本宫想问问你,你要给本宫什么好处?”   “我若是为女帝,等殿下你登基了,我们来一个双王联姻如何?将鸾凤国与出云国直接并为一国,将周边小国吞没,开疆扩土,届时,我们即便不是天下第一,那也无人敢欺了。”尹殇骨的神色颇为认真,“考虑到我将来会与殿下你联姻,因此,古月南柯不能占着皇后的位置,殿下你以为呢?”   贺兰平的神色有些惊愕。   合并两国,男皇女帝……   这尹殇骨的想法倒真是……够新颖,够别致,够意思。   “太子殿下您好好考虑。”尹殇骨说着,举起了酒杯,“若是殿下觉得我的意见哪有不妥,随意指正。”   “恕本宫无礼问尹姑娘一个问题。”贺兰平亦举起了酒杯,“素闻你们鸾凤国女帝男宠三千,公主们也是三夫四侍,若是你方才所说的都能实现,那么你我的联姻会出现一个问题,我们男尊之国,哪能允许女子三夫四侍呢?”   “这个问题,殿下放宽心,我没有左拥右抱的癖好。”尹殇骨淡淡道,“男宠这个东西,不要也罢,若是到时候你们出云国的臣子有所不满,大可请个验身的嬷嬷来验身,我可是清白之身,从没沾过男色,如此一来,你还怕没面子吗?”   “女尊国竟然还有清白之身的公主?有意思。”贺兰平笑出了声,“公主,你是在惊羽之后,第二个让本宫钦佩的女子了。”   这一头二人在议事,另一边的绸缎庄内,苏惊羽同贺兰尧也在议论。   “殇骨竟然要见四哥,只怕是……想回鸾凤国夺权了。”   ------题外话------   南柯被若水给sm了……你们可以这么想。   ——   推个文。   《重生之国民影后是只猫》息为风   被未婚夫小三联合设计身败名裂,母亲心脏病突发离世,父亲被陷害入狱自杀……   “小野猫,不如本座让你重生一次,如何?”   “喵喵喵……”怀中的女人嘤咛一声,才发现出口成了一连串的喵喵叫,这是怎么回事?   一朝重生,身怀魅术,只为虐渣而来!   从此,他为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步步地助她登上娱乐圈宝座。   功成名就之时,外界谣言四起。:有人说她喜欢他身边的男人,更有人说他是个gay,根本不与女人接触……   他喜男不喜女,她不动情不动爱,各不干扰,甚好!   “喂喂喂,不是说了不与女人接触的吗?”女人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抗议道。   “是啊,可你是本座最爱的宠物,怎能不宠?   ☆、第392章 听上去怎么有点儿龌龊?   “我早知尹殇骨不是甘愿服输的人,她想要扳倒邵年,自然会找一个足够大的助力,四哥的确是很好的选择。”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她看起来倒像是洒脱的人,其实不然,正如她所言,她并不是输给邵年,而是她的父亲输给了杨绝顶,她心里不甘心倒也正常。”   “那么阿尧你觉得,四哥会给她提供帮助么?”苏惊羽轻挑眉头。   “兴许会。”贺兰尧略一思索,道,“这二人看起来都像是洒脱随性之人,但其实都不是省油的灯,看上去没有野心的人,往往野心最大,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不会谈感情,只会谈利益。”   “若是殇骨给出的利益足够吸引人,他们二人,兴许就组队了。”苏惊羽说着,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茶。   贺兰尧轻挑眉头,“组队?”   “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凑在一起的人,是人与人之间共同拼搏而达到目标的一种形式。”苏惊羽简短地解释着,“站在同一队伍里的人,互称为队友,队友又分神队友与猪队友,若是你要与人组队达到某种目的,最关键的就是选择队友的这个环节,选错队友,无疑是给自己添麻烦。”   “这个词听着倒是新鲜。”贺兰尧笑了笑,“看身边的这群人总是争来争去的,我时常在想,他们追求的事物,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   “他们所争的,无非是权力、地位、荣誉。”苏惊羽笑道,“阿尧不喜欢这些,多的是人喜欢,虽然我也以为这些没什么卵用,但我们的想法在他们看来,他们也是不会苟同的,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未减,“他们追求的这些,都需要以一样东西为代价,便是自由,而我,最追求自由,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束缚我的。”   苏惊羽挑眉,“没有什么能束缚你?那我呢?”   “你?我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何时被你束缚过?只要你乖乖地跟着,我自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阿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苏惊羽低头笑了一声,“出云国所有皇子里属你最睿智,四哥与贺兰陌都是及不上你,其他人更是不用说,而你生来被赋予的这颗精明头脑,却不用来谋算霸业,你真是皇室里的一股清流……”   拿着宫斗的剧本,走着闲云野鹤的路线。   “怎么,小羽毛觉得我应该去争这天下?”贺兰尧的目光锁在苏惊羽的脸庞上,神态颇为认真,“你希望我去争吗?若是你想……”   苏惊羽才想否认,却听贺兰尧道:“那我就慎重考虑一番。”   “不,你还是当那股清流吧。”苏惊羽唇角微抽,“你向往自由,我又怎能让你被其他的东西束缚住?你我如今的日子过得已经算是逍遥,何必闲得没事要与人争那些,他们喜欢争,那是他们心中的向往,咱们不跟风。”   贺兰尧闻言,轻笑一声,抬手轻勾了一下她的鼻翼,“那就让我这清流,一直清下去。”   二人相视而笑。   ……   温泉洞内,宁若水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岸上,望着水池里仰躺着如同死鱼一样的古月南柯,悠悠道:“太子妃,是玩的累了,困倦了么?在水里睡觉可不大好啊,你这药效差不多过了,还是爬上岸穿衣吧,温泉虽好,泡久了肌肤也会皱的。”   古月南柯开口,依旧有气无力,“解开我身上的链子!”   她难得想要抛开素养去骂一个人,但此刻,她力气尚未恢复,连骂人都显得有些吃力。   “哎哟,看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解开铐子了。”宁若水低笑一声,随即走到古月南柯的身后,将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解了开,解开之后,看见她那被枷锁扣住的地方被勒的有些发红,啧啧叹息道,“你挣扎得有些太狠了,将自己的肌肤都勒成这样,看着真让人有些心疼呢。”   她此刻的语气虽柔,古月南柯却听得身上竖起寒毛。   从前只知这德妃表里不一手段高明,今日方知她是个变态。   在皇家御用之地对自己下手,且还笃定自己不敢叫喊,她所使用的手段,何其卑鄙无耻?   “本宫猜想,太子妃此刻心里可能在骂我来着。”宁若水悠然道,“莫怪本宫卑鄙,要怪,只能怪你太天真,太轻敌,太子妃你的年纪与我差不了多少,但论人情世故,你还嫩得多。”   古月南柯冷笑,“你是在跟我炫耀你有多聪明么?”   “对,没错,我就是在跟你炫耀。”宁若水应道,“若是你比我聪明,你现在就不至于有气无力地跟我叫板。”   “你得意什么?让你整了一次又如何?在这个地方,你无法对我的性命造成任何的威胁。”   “不错,我的确不能在此处伤了你,但本宫觉得,侮辱你比伤你更有意思。”宁若水说着,伸手抓过搁在岸上的那把刷子,在古月南柯的脸庞上又刷了一把。   “滚开!”古月南柯欲将刷子打开,宁若水眼明手快地迅速收手。   “看来你对这刷子很是仇恨呐。”宁若水笑道,“别这么无情,它之前才帮你刷去身上的污垢,我看你可以留着这把刷子,以后沐浴的时候,没事自个儿给自个儿刷刷?”   古月南柯脸色铁青。   当真看不出来,宁若水这看似柔弱的人,竟擅长使用那种不入流的整人方法。   这对她古月南柯而言,简直是——侮辱。   今日的这笔账,她将来一定要跟此女算。   “你我在这温泉湖里呆的也够久了,再呆下去,外边的宫人会觉得古怪呢,本宫就不陪你玩了,当然,你若是觉得今日的游戏好玩,下回可以再找本宫。”宁若水笑着,转身走向温泉湖外。   古月南柯爬上了岸,望着宁若水留下的那把刷子,气得咬牙切齿。   宁若水……   真是该死。   该死!   一边咒骂着宁若水,一边将衣裳穿戴整齐,整理好仪容后,这才走出温泉湖。   然而,她还未走出多远,便被一名宫人拦住了。   “太子妃,陛下请您去一趟养心殿。”   古月南柯平缓了一下情绪,应道:“知道了。”   被宁若水整治了一番,着实很疲累,本想着回去歇息的,哪知道皇帝又来传召她。   皇帝传召,自然不能推辞。   古月南柯随着宫人一路去了养心殿,进殿之时,皇帝正倚在御案上闭目养神。   她行了一礼,“参见父皇。”   皇帝闻声,睁开了眼,将身侧的下人遣退了出去,这才朝着古月南柯道:“你说苏折菊的流放能将他们引出来,可如今他们还没有半点儿动作,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打算出手了?”   “父皇,这才两日的时间,您就等不住了么?”古月南柯眉头轻蹙,“兴许他们在制定营救计划呢,我不信苏惊羽会坐以待毙。”   “难说了。”皇帝沉下了脸,“方才去看望太后,她跟朕谈了此事,朕被说教了一番,太后认为朕不可理喻,朕才与她说几句,便被她下了逐客令,母后许久没有对朕如此发火,此事终究还是做得不妥当,苏折菊受冤一事,不少人看在眼中,连母后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朕不能为了引出那个逆子,而坏了自己英明的名声。”   古月南柯闻言,心中冷笑。   这个皇帝,还真是不可理喻。   本就不英明,还要什么英明的名声?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觉得自个儿夸大,身为君主就如此喜欢抬举自己。   古月南柯心中腹诽着,面上还得保持着优雅的笑意,“父皇,此事是由刑部审理的,太后娘娘说教,父皇大可将责任先推给刑部,刑部那边犯的错,怎么也不应该让父皇背锅,父皇还是英明的。   皇帝闻言,不紧不慢道:”你可别忘了,刑部的人是按照朕的吩咐办事的,若是什么过错都推给他们,岂不是显得朕很不讲理?母后那边,朕先去安抚一番,至于苏折菊,总不能真的让他结束流放之行后再召回,也许是你高估了苏惊羽的品德,她并不愿意为了救苏折菊而暴露自己,她或许猜到了这是朕逼那个逆子现身所用的计策,他们就是不上当。“   古月南柯拧起眉头,”她当真就那么狠心,眼见兄长受罪却不出手营救?“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帝瞥了她一眼,”他们不上当,朕还能如何?总不能真的就舍了苏折菊,你知道玄轶司主司一职有多难驾驭么?各方面都要精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再寻一个主司来,又要耗费不少时间,且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品质很重要,像苏折菊与霍钧那样正儿八经的人,当真不多了。“   ”看来……鱼儿还没上钩,父皇就准备收网了。“古月南柯面无表情,”不用苏折菊当诱饵,父皇还有其他的办法引诱他们上钩么?“   ”鱼儿已经不会上钩了,再把网搁着,也是无济于事,蹲在网边守着等鱼儿上钩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朕不会做。“皇帝冷声道,”今早霍钧已经来找朕谈过了,那么大一个玄轶司他一个主司忙不过来,必须要有同僚协助,苏折菊在外面多流放个十天八天的,玄轶司里搁了一堆事没处理,你让朕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一个替补的来接手?你说得轻松,考虑问题一点儿都不周全,你还是少操点心吧。“   古月南柯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了些数落的意味,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父皇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到。“   皇帝似乎没有心情再与她聊,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古月南柯正要告退,宫人声音在身后响起,”陛下,德妃娘娘求见,说是刚给您煮了枸杞薄荷茶。“   皇帝原本心情不佳,听闻这话眉头倒是舒展开了,”让她进来。“   这细微的变化被古月南柯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一声。   现在她奈何不了宁若水,不代表以后奈何不了。   皇帝都是喜新厌旧的,宁若水得宠靠的还不就是那千娇百媚的容貌?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能得几时好?   哪一日此女落魄了,且看她如何打击报复,她想她多半忘不掉温泉里被整的那一日了。   正想着,余光便瞥见身侧走过一道人影,伴随着浅浅的茶香。   宁若水端着茶盏走到了皇帝身前,笑道:”看陛下近日精神不太好,这茶很提神,陛下试试。“   ”你每日都这么费心。“皇帝朝她笑了笑,而后接过了茶盏。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宁若水说着,转过了身,看到古月南柯,轻轻‘呀’了一声,”太子妃也在呢,早知这样,方才就多泡一杯茶了。“   当着皇帝的面,礼数还是得周到,古月南柯朝宁若水福了福身,道:”不劳娘娘费心了,我这便要告辞了。“   ”太子妃别急着走。“宁若水叫住了她,”明日本宫想去趟青山寺为陛下祈福,太子妃与本宫一同前去可好?你才新婚不久,去为太子殿下祈福一下也是应该的。“   古月南柯背对着宁若水,磨了磨牙。   祈什么鬼的福。这宁若水又想耍什么花招?   然而,还不等她答应,宁若水便又朝着皇帝道:”陛下,臣妾与太子妃虽相识不久,却很是投缘,昨日一同去香泽泉沐浴,聊得倒也算开心。“   ”是么?“皇帝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南柯你闲来无事就多陪陪德妃吧,朕事务繁忙,闲暇的时间不多,你们二人聊得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古月南柯听得想呕血。   闲来无事去陪那个疯女人?   鬼知道这女人又会想些什么疯招,类似香泽泉那样的事儿,她可不愿再经历第二次了。   想到这儿,她便借口推辞,”能得娘娘欣赏,南柯自是高兴,只是东宫中也有些琐碎的事儿要打点,太子殿下如今就我这么一个正妃,没有侧妃,我总不能整日闲着不干事,恐怕没多少时间陪德妃娘娘了。“   ”本宫当然不会总拉着太子妃去玩,偶尔嘛,太子妃何时有空,咱们就聚一起。太子妃不会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吧?“   ”我……“   当着皇帝的面,古月南柯也不好拂了宁若水的面子,心中气恼,面上也只能装作镇定,”那就听娘娘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若水笑得愉悦,”明日一早,本宫在东宫外等你,咱们一同前去青山寺。“   古月南柯强颜欢笑,”好……“   宁若水望着她,目光中浮现点点轻嘲。   古月南柯憋着火气,只想将宁若水一巴掌拍墙上。   迟早要处理了这个疯女人。   ……   转眼之间,又是一日过去。   这一日,苏惊羽吃早点时,乌啼带来了一个消息。   ”惊羽姐姐,方才太子的人来带话,请您去城外三里的茶馆边上候着。“乌啼说到这儿,望了边上的贺兰尧一眼,”至于殿下去不去,都行。“   贺兰尧道:”此话何解?“   ”因为要见惊羽姐姐的人是德妃娘娘,所以,殿下您去也可,不去也成,德妃娘娘又没说要见你。她不知我们的落脚点,特意去找太子殿下托人传话过来的,说是有个礼物要送惊羽姐姐。“   ”既然这样,那夫人你就去吧,我不去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今日的天有些热,不想出门走动,你带个人随行。“   苏惊羽闻言,挑了挑眉,”那好吧,乌啼跟我去。“   用过早点之后,苏惊羽便与乌啼策马前往城外。   出城的一段路有些荒凉,远远地看见一个茶馆,茶馆边上的百年老树下,站立着一道倩影。   那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近了,看得清了些,苏惊羽冲那人叫道:”若水。“   宁若水听到这久违的声音,转过了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微微一怔。   一张完全陌生的容颜,但她知道,那就是苏惊羽。   苏惊羽的声音与那张扬的英气,并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   宁若水冲她笑了笑,”好久不见。“   苏惊羽从马背上跃上,笑道:”是呢,好几个月不见了,这期间可曾想念我?“   ”当然!“宁若水走近了她,”在鸾凤国的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我送你的护身符,可有带着?“   ”带着呢,这些日子过得倒也还行,只不过,一回国就摊上了麻烦事。“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我想念这片土地,可我只要呆在这儿,就不会风平浪静。“   ”若不是古月南柯作祟,你也能好好过一段安稳日子了。“宁若水冷哼一声,”这个赤南国公主我已经与她暗中交手过了,心高气傲,自视甚高,我已经帮你整过她一回了,她如今想必是记恨上我了。   苏惊羽闻言,一时来了兴致,“你整过她了?怎么个整法?”   宁若水轻咳一声,“这个说起来,有些龌龊,等有空了我再与你说说吧。”   苏惊羽:“……”   有些龌龊?   这让她不禁好奇了。   然而,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为何会约在此处?”   瞥了一眼宁若水身后不远的马车,“你今日是有什么安排么?”   “我跟皇帝说今日要去青山寺烧香祈福,便出来了,同行的下人们如今正在茶馆里坐着,即便让他们看见你也无妨,反正他们也认不出你来,就说是我的远方亲戚。”宁若水说到这儿,笑了笑,“你猜我把谁给带出来了。”   苏惊羽挑眉,“猜不到,谁?”   宁若水道:“古月南柯,她原本是不想来了,当着陛下的面她不敢拂我的面子,便不甘不愿地跟出来了,我之所以说要来青山寺,只不过是借个理由将古月南柯带出来罢了,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拿来当借口,便说想去烧香,我知道你入宫有风险,便将古月南柯带出来给你玩,我整过了,轮你整。”   苏惊羽闻言,一时有些好笑。   敢情宁若水是专门把古月南柯拐出来给自己整的?   “这家茶馆里我安插了一个自己手下的人伪装成伙计,他负责给所有人倒茶,古月南柯的茶是有问题的,她喝了之后便会昏迷,我让人将她抬上楼假意去看望她,届时,你想怎么整治她都好,你若是想不到好方法,我帮你整,你看着也能泄愤吧?”   宁若水说到这儿,挑了挑眉,“你跟着贺兰尧那么久,就没学点儿酷刑?那种外表不留下伤口,却能造成实质伤害的刑罚,很适合这位公主。”   苏惊羽闻言,唇角微抽,“你也对这样的刑罚感兴趣?”   “是挺感兴趣的,听说玄轶司里就有这样的酷刑来着,我是想去了解的,但为了维持我温柔娴婉的表象,我便没有派人去打听。”宁若水淡淡一笑,“我有时候在想,若是我也有一身好功夫,且不是宫女出生的话,我是不是也能学当初的你一样,去玄轶司里当差,而后研究各种刑罚,如此活得可比当妃子有意思多了。”   “我记得你最初的心愿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怎么,如今不喜欢这些了?”   “不是不喜欢,荣华富贵到什么时候都喜欢,只是,我如今觉得自己过得并不快活,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但若是有真本事处于高位上,无论我年纪多大都能获得他人的尊重,你看我如今风光,全靠一张青春貌美的脸来支撑,再过个十年,我或许就成了那数百被冷落的宫妃中的一员,了却此生。”   宁若水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人总是不会知足的,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惊羽你的自由,我现在觉得,自己活得当真庸俗,俗不可耐。我又不想放弃荣华,又讨厌那个人心叵测的皇宫。”   苏惊羽道:“你若是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离开?那我又能去哪里?我若是跑了,皇帝必定要派人捉我,我不想过那种整日东躲西藏的生活,我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你们那样的生存技能,离开皇宫未必就是好事,我这样的人,在宫里跟那些妃子斗倒还行,出了宫根本就没有半点儿本事,我还是老实点吧。”宁若水说到这儿,半开玩笑道,“除非,惊羽你愿意收留我啊!我跟着你,总不会吃亏的。”   苏惊羽只以为她后半句在说笑,便也笑道:“我这个人没有固定居所,总是这里停停那里走走,你若要跟着我只怕有些不切实际,不过你若是厌倦了皇宫,可以跟着小黑学做生意,学习从商,你若是想的话,我回去跟阿尧商量商量。”   宁若水眸中划过一丝失落,却还是朝着苏惊羽挤出一抹笑意,“不用了,我说笑的呢,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贺兰尧身边都是人才,我要是混进去,只怕会被整日嫌弃,不会武功又没有其他本领,混在一群精英中就像个废物,只会拖后腿罢了。”   苏惊羽闻言,自是反对,“哪有那么严重?你把自己说的也太无能了。”   “跟你们比起来,我确实很无能,我也就只适合宫廷了,至少在宫里能谋得一席之地。”宁若水笑道,“好了,再说下去会显得我自艾自怜,咱们还是说说该拿古月南柯怎么办吧。”   宁若水的话音落下,在苏惊羽身后静默了许久的乌啼开口道:“惊羽姐姐,关于伤人却不留下伤口的刑罚,我倒是会一个。”   “哦?”苏惊羽一时有些诧异,“你会?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又不是什么优点,我哪会拿出来吹嘘呢,显得我多残酷。”乌啼撇了撇嘴,“我总得维持自己丰神如玉的形象啊。”   苏惊羽:“……”   神他妈丰神如玉。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二逼青年,长了张娃娃脸还自以为丰神如玉。   有其主必有其仆,阿尧的自大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传染给了身边的人。   然而苏惊羽心中吐槽着,面上却并不贬损乌啼,只道:“什么样的刑罚,说出来与我听听。”   “从小青那儿学到的一套针灸法。”乌啼嘿嘿一笑,“这套针法,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缥缈销魂针。”   苏惊羽眼角微抽,“听上去怎么有点儿龌龊?”   “惊羽姐姐,是这样的,这套针法,是靠着针扎人体的某些穴位使人感受到不同程度的感觉,可能有酸、痒、麻、疼、等感觉,我已经许久没有上手了,只怕会生疏,如今有个现成找虐的,为何不拿她来试试手?”乌啼笑的不怀好意,“这附近有个小集市,惊羽姐姐且等我片刻,我去买个针包回来!”   乌啼说完,也不等苏惊羽回答,便迅速蹿上了马背,策马奔了出去。   苏惊羽看他那振奋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让他给人上个刑倒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这家伙骨子里也是个小变态。   下一刻,余光瞥见茶馆里奔出一人,那人直朝着宁若水奔来,有些惊慌,“娘娘,太子妃似是中暑了。”   苏惊羽一听这话,便知古月南柯是中了招了。   “太子妃中暑了?”宁若水故装惊讶,随即道,“快,让人将太子妃扶上楼休息,再去煮一碗解暑茶,我过会儿就去看她。”   “是。”那下人转身走回茶楼,并没有关注苏惊羽。   “易容这门手艺还真是好呢,你这个通缉犯就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宁若水低笑一声,“走吧惊羽,咱们上楼去看看中暑的太子妃。”   苏惊羽浅笑道:“古月南柯可是懂医术的,你那是什么迷药?倒是厉害,连她都能给迷过去。”   “那迷药可不是下在茶里的,而是涂抹在茶具上的,古月南柯坐的位置靠窗,窗户敞着,门外就是玉兰树,玉兰的芬芳沁人心脾,她哪能还闻到什么迷药的味道?至于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事后她若是想查也查不到,等她晕了那茶具就让人扔了。”宁若水笑道,“放心吧,我要整她,自然是想好了后招的。”   “若水可真是愈来愈机灵了。”   “过奖了,小聪明而已,比不上惊羽的大智慧。”   “别老给我戴高帽子,你我都差不多。”苏惊羽说着,便与宁若水走进茶馆了。   进了茶馆,有仆人上前来招呼,宁若水吩咐道:“这位是本宫的远房表妹,给她沏一壶上好的茉莉茶,送到二楼来。”   “是。”   “太子妃在哪儿休息?”   “回娘娘,在二楼第一间。”   二人说话间,门外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苏惊羽转过头一看,是乌啼回来了。   这小子倒还挺麻利的。   缥缈销魂针……到底是怎么个销魂法?   三人上了楼,到了古月南柯休息的那一间,宁若水吩咐闲杂人等退下,这才走向了古月南柯,坐在床沿边。   古月南柯此刻似是半睡半醒,眼神朦胧不清。   “太子妃,你这身子骨够娇贵的,这么一点儿太阳就能中暑,唉。”宁若水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   古月南柯迷糊之间,也吐出了几个字:“宁若水,该死的……”   宁若水挑眉,不语。   苏惊羽走上了前,淡淡道:“古月南柯,我来替我兄长,讨点儿公道。”   ------题外话------   南柯:被若水SM完又被乌啼嬷嬷扎针,感觉像是被紫薇格格附体。   ——   推个文文:【医妃归来之王爷别傲娇】。作者:青墨舞端   皇后苏九棠重生了,背叛她害死她的渣皇帝也重生了。   这辈子想补偿她?先问问她身后的忠犬答不答应。   携医生系统强势归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一路风生水起。   岂料惹上了妖孽的他!他是傲娇禁欲的太子,亦是冰冷嗜血的魔星……   女主重生虐渣VS双重人格男主,精彩不断欢迎入坑。   一对一盛世独宠,墨墨PK中,求助攻   ☆、第393章 我看你是自找不痛快!   古月南柯朦胧之间听到苏惊羽的声音,微微一惊,模糊的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   这声音——   她费力地撑开了眼皮,望着眼前几道晃动的人影,有些模糊,咬了咬牙,迫使自己再清醒一些,这才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   “苏……苏惊羽?”   虽然是易容后的相貌,但还是上回看见的那张脸,古月南柯自然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妙。   一个不慎被宁若水下了迷药,她此刻是连走都走不动,哪还有什么力气反抗。   想到这儿,她咬了咬牙。   又一次栽了。   “宁若水,我可是跟着你一起出行的,陛下也是知道的,随行的人那么多,你敢将我如何?”   “我又没说要杀你,你着个什么急呐。”宁若水掩唇轻笑,“放心,你是跟着我出来的,若是你出了什么差池我也不好交代,我还是会将你平安地带回宫里去,只不过,你得受点儿惩罚。”   “你!”古月南柯咬了咬牙,冷笑一声,“真是苏惊羽养的一条好狗。”   话音落下,便见一个巴掌迎面而来。   “啪”的一声响后,脸上多了几道红痕。   是苏惊羽甩了她一巴掌。   “我不明白你作为一个公主为何会说这种没有素养的话。”苏惊羽冷眼看她,“她是德妃,你是太子妃,理论上你低了她一辈,她是长辈,你作为晚辈,出言不逊,口没遮拦,该打。这一巴掌,你挨的不冤枉。”   “你敢打我!”古月南柯此刻没有力气还手,面上浮现怒色。   “为什么不敢。”苏惊羽说完,反手又是一个耳刮子,“这一巴掌,替我兄长打你,跟你有恩怨的是我,可你这个人丝毫不懂恩怨分明,你找我算账大可来找,害我兄长就不可原谅,你与古月西柚是姐妹,我兄长将来有可能是你妹夫的,你这么做,考虑到你自己妹妹的感受么?无情无义的人,这辈子怕是很难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了。”   古月南柯伸手捂着脸颊,冷笑一声,“苏惊羽,你有本事就在今天灭了我,否则,你最好祈祷自己别落在我手里。”   “我不会灭了你,灭了你只会留下更多麻烦,首先不利于若水,再则不利于四哥,因此,我会留着你这小命。”苏惊羽淡淡道,“不过,我必须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乌啼,开始吧。”   “好勒。”苏惊羽身后的乌啼应了一声,随即拿出了针包,缓缓走近了古月南柯。   “苏惊羽,你想干什么?”古月南柯眼见乌啼走近,又见他手里拿着针包,直觉危险,便下意识要后退,然而,她的背抵在了床壁上,没有退路了。   “别过来……”古月南柯话音未落,乌啼已经扬起了手,一针落在她膝上。   古月南柯只觉得一针冰凉刺骨的寒意传来,那么小的针头扎进皮肉里却是难以言喻的疼,想要喊叫,张口的那一瞬间,被一团布堵住了口。   “若是让你叫出来那还得了。”苏惊羽冷眼看她,“乌啼,继续。”   “这套针法除了要找准穴位,还需内力配合,准能叫人煎熬。”乌啼轻哼一声,又一针落在古月南柯腿上,“小青还曾想过要研制一种药水配合着使用,据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想觉得还有点儿刺激呢,惊羽姐姐放心,我的技艺虽比不上殿下和小青,但也是勉强过得去的,准让她知道厉害。”   “唔……”古月南柯口被堵着叫不出声,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   从腿上传来的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先疼后麻,再是痒,以被针扎的部位为中心,随着血液的流动而扩散,蔓延……   比起那一日在温泉被宁若水整治,此时此刻的感觉显然更令人难以接受。   她痛恨这种无力反抗的感觉。   这两个该死的女人,总有一日她要讨回来,将她们对自己的伤害加倍奉还。   “做了缺德事,总得受罚。”宁若水望着她,冷哼一声,“又在心里骂我们呢吧?骂吧,再怎么腹诽你也不会是我们二人的对手,我如果是你,就知难而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呜呜……”古月南柯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人。   然而乌啼完全忽略了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在她身上扎着针,有那么一两次扎错了穴道,便在同一个地方多扎了好几回,扎的古月南柯直翻白眼。   良久之后,古月南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了,她醒后还会再持续疼一段时间的。”乌啼笑道,“这针极为细,肌肤外表是找不到伤口的,嘿嘿。”   苏惊羽拍了拍他的肩,“干得漂亮。”   “这下好了,等会儿我就以太子妃身体不适为理由,取消今日的上香祈祷,带着她直接回宫。”宁若水说着,又冲苏惊羽笑道,“惊羽,眼见快中午了,一同用午饭么?”   “不了,阿尧还等着我回去,我若是不回,只怕他的午饭会拖着不吃,今日阳光有些热辣,你也快些回宫去吧,咱们改日再聚。”   ……   苏惊羽回到绸缎庄后,便将整治古月南柯一事告诉了贺兰尧。   贺兰尧道:“若是你今日带去的是小青,而不是乌啼,古月南柯只怕要哭。”   苏惊羽道:“乌啼也很厉害的。”   当然公子钰更厉害,毕竟是阿尧身边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扎针这门技巧想必是炉火纯青。   ……   一晃眼又过去了几日,这一日的上午苏惊羽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贺兰平身边的暗卫传来的消息——皇帝要将苏折菊召回,苏折菊的流放之行结束了。   果然,还是皇帝沉不住气。   “惊羽姐姐,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据说苏大人已经在回帝都的路上了。”乌啼笑道,“老皇帝心里想必郁闷极了。”   “活该他郁闷。”苏惊羽冷嗤一声,随即想到一个事,朝乌啼道,“你可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当然记得!”乌啼道,“明日是殿下的生辰啊,我还以为惊羽姐姐你不记得,准备提醒你来着。”   此刻贺兰尧不在,二人便毫不顾忌地谈论。   “我怎么会不记得?”苏惊羽白了他,“我若是连这个都忘记,阿尧可不得生气。”   “那……惊羽姐姐,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他不喜欢排场,你们该准备什么礼物备好了就是,布置一个温馨些的房间,明日中午我亲自下厨。”   “好勒!”   吩咐完乌啼之后,苏惊羽也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这几日思来想去也不知该送什么礼物,阿尧似乎什么都不缺,稀世珍宝她很久之前送过一样,那便是镶嵌着蓝晶石的玉佩,如今想想,她拿不出比那个更贵重的了。   礼在于心意而不是价值,能让阿尧开心的礼物,其实……也不难办吧?   ……   这一夜,月明星稀。   苏惊羽沐浴好了之后,推开屋子的门,贺兰尧正倚靠在床壁边看书。   苏惊羽走近了他,一把抽起他手中的书扔到角落里,而后在床沿边坐下,躺进他怀中,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下颌,“良辰美景,看什么书呢,不如做些有意义的?”   她的声音十分低柔,星眸正锁定着他的脸庞,顾盼流转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   彼此靠的极近,她此刻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贺兰尧的身躯微微僵了一僵。   她在他怀中,二人的脸庞隔得很近,几乎呼吸相闻,她自然是十分清楚他的情绪变化,她十分清晰地察觉到他胸腔里头心跳的频率加快了几分,连带着喷洒在她头顶上的呼吸也沉了一些。   苏惊羽笑道:“阿尧,我难得主动一些,你不珍惜?”   “真是奇了,你今日如此自觉地送上门。”贺兰尧望着她片刻,唇角忽然轻轻勾起,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冰凉的指尖划过她脸上的细嫩肌肤,“确实难得,莫不是想跟我提什么要求?”   说着,伸手勾起她的一缕发缠在指尖,头微微一倾,与她鼻尖相抵,淡樱色的唇轻启,声线温柔如丝——   “想提什么要求,说吧。”   “提你个头的要求,我没要求,再过半个时辰是你的生辰,当然得让你高兴一些。”   话音落下,她的唇也随之落下。   贺兰尧目光一紧,扣着苏惊羽的腰身,一个翻身,顿时将姿势互换,苏惊羽成了下头的那一个。   他的墨发从肩头滑落散下,落在她的肩上,与她的乌发交缠。   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   唇齿相依,口中清透的气息萦绕,愈发的缠绵悱恻。贺兰尧轻柔的吻渐渐游移到她的面颊之上,而后是脖颈……   二人厮磨了片刻,贺兰尧倏然抬起头,正在苏惊羽纳闷他为何忽然停止的时候,贺兰尧将她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太靠近床沿,滚下去可就不好了。”   苏惊羽:“……”   贺兰尧朝着她笑了笑,随后顺手将床帐扯了下来。   眼见贺兰尧的头倾了下来,唇上传来的温润之感令她不由自主张开了口,有柔软的一物探进了口中,她眨了眨眼,张口启齿轻轻咬了咬。   而她这般动作,引得唇上的力道加剧,轻柔无比却又分外霸道。留在他衣裳里的手,无意识地移到了他的脖颈之上,轻轻揽住。   鼻翼间他的气息,那么令人安心,又眷恋。   贺兰尧的手不知何时游移到了她的腰际,将那腰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轻纱浮动,遮挡了一室旖旎。   屋外凉风作响,屋内却是一片暖意……   ……   后半夜,二人正睡着,窗台外却蓦然传来一声异响。   本是睡着的贺兰尧敏锐地睁开了眼,当即坐起了身,凤眸如箭一般射向窗外。   而他原本是揽着苏惊羽入睡的,他的动作惊动了苏惊羽。   “怎么了阿尧?”苏惊羽睁开了眼,也从榻上坐起了身,睡意消散了不少。   “窗户外有人。”贺兰尧说着,下了榻,一个闪身掠到了纱窗之下,一掌拍开窗户,望向窗外。   窗外伫立着一道修长的白影,来人一袭白色长袍,头戴轻纱斗笠,见他拍开窗子,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模样,仿佛就是想光明正大来见他的。   “贺兰兄,恭贺生辰。”那人开口,声线清润如风。   “我当是谁呢,是神棍你啊。”贺兰尧呵呵一笑,“你大老远地过来,专程来给我恭贺生辰?”   “不行么?”月光悠悠道,“我可是备了礼品的,明日无事,我想留在这儿蹭饭,不知贺兰兄同不同意呢?”   说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一物,抛给了贺兰尧。   贺兰尧接过了那东西,是一个扁长的盒子,他将那盒子打了开,里头竟是——   一颗颗圆润如珠子一样的东西,五颜六色的,看着像珠子却明显不是珠子。   什么玩意。   “你喜欢的,糖。”月光道,“本座亲手制作的,以各种水果与鲜花为原料,制作好后亲口尝了一颗,味道尚可,你想必没吃过这样的,就勉强收下吧。”   贺兰尧:“……”   “糖?”随着一声轻笑,苏惊羽已经走到了贺兰尧身后,望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又望着窗子外的人,面上浮起一抹笑意,“月光,想不到你会来,你这礼品倒是有心,中看又中用。”   “过奖了。”月光笑道,“那么,我明日能留在这儿蹭饭么?等入夜了再回去。”   “当然可以。”苏惊羽笑道,“对面那排屋子都没人,你看看想要哪间都成。”   “多谢惊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言罢,月光转过身,身形如风一般掠远了。   贺兰尧眼见他走远了,瞥了一眼手中的一盒糖。   原本他是不稀罕月光的礼品的,但月光这次送的东西却恰好是捏准了他的喜好送的……   弃之可惜。   “这神棍制的糖,也不知能不能吃。”他嘀咕一声。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会往里加什么东西么?月光不是那样的小人。”   说着,她从盒子里捏了一颗糖,不等贺兰尧阻止,直接塞入口中。   “好吃,荔枝味的。”苏惊羽赞扬道,“阿尧你也尝尝。”   贺兰尧:“……”   思虑再三,还是吃了一颗。   这一颗,像是葡萄味的。   好吧,勉强能吃。   ……   第二日,贺兰尧率先醒来,瞥了一眼身侧依旧睡得安稳的苏惊羽,无声一笑。   他缓缓地掀开被子,下榻穿衣,并未惊动苏惊羽。   天亮了,那神棍出不来,只能困在屋子里吧?   真不知他发的什么癫。   如此想着,贺兰尧便出了房门,朝着对面的那排房屋走去。   也不知神棍住的哪一间,便从第一间开始试着推门,推了两间也无人,到了第三间,他试图推门,却是推不开。   显然,里头被人拴上了。   就是这间了。   贺兰尧伸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门被打了开,月光冲他淡淡一笑,“贺兰兄,起得挺早。”   “你也挺早。”贺兰尧迈入屋中,“前几日才与我起了争执,今日就来给我贺生辰,我真是愈发不明白国师大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月光闻言,悠然道:“老朋友嘛,祝贺生辰是应该的,不过我这次来给你贺生辰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我想念惊羽煮的饭菜了,好久没有吃了,你的生辰她必定亲自下厨煮上一桌美味佳肴,我便来蹭饭了。”   贺兰尧闻言,目光霍然一冷,“你何时吃过她煮的饭菜?”   “在你们二人认识之前。”月光如实回答,“我吃过不少了,后来她在玄轶司做密探,也常常给我送点心来着。”   “我看你这次来,给我贺生辰是假,气我才是真。”贺兰尧冷眼看他,“她如今是我夫人,你识趣一点,莫要在我面前表达出对她的情感,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   “做人总是掩饰自己的情感,也很累的。我没法子追求她,难道说都不让说?”月光冲贺兰尧优雅一笑,“若不是我这身份与我这病,我绝不会放弃与你争夺惊羽,若是我与你争,谁输谁赢那可不一定呢。”   “我看你是自找不痛快。”贺兰尧冷笑一声,身影一晃到了月光身前,出手攻击。   月光一个侧身避了开,而后抬手回击。   ……   再说苏惊羽一觉醒来,发现贺兰尧不在身旁,便也下榻穿衣走向屋外,哪知才一开门,便远远地看见对面一间房屋中有两人在打斗。   那是——   阿尧和月光!   这两人怎么就打上了?昨夜不是还好好的?   苏惊羽急忙走过去,而就在这期间,贺兰尧与月光不知怎么的打到了房门口,月光一个不慎,没接下贺兰尧一招,从阴暗处被打了出来。   此时的日光与房檐形成一个斜面,地面上的阴影处便是房檐的影子,月光失了阴影的遮挡,遭受日光的照耀,当即身躯一软,下意识抬袖遮挡。   “月光?”苏惊羽一惊,急忙走到他身侧将他扶起到了阴影处,“没事吧?”   “还好。”月光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   苏惊羽望向了贺兰尧,“阿尧,你们又因何事争执了?你明知道他不能见日光,怎么还将他打出屋子?”   贺兰尧冷淡道:“你的意思是在怪我?”   “不是……”   苏惊羽正说着,忽然发现月光的脸庞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肿。   苏惊羽又是一惊,“你的脸……”   月光闻言,伸手抚了一下脸,随即道:“还好,不是很严重。”   苏惊羽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也浮现了红肿,急忙将他的衣袖撩开,那片红色已经从手背蔓延上手臂……   “糟了,这样不行。”苏惊羽转过身看贺兰尧,“阿尧,你的凝香膏呢?借来用用。”   凝香膏是贺兰尧现有的药膏里最顶尖的,对消肿化瘀乃至跌打损伤等各种外伤的见效都十分快,是公子钰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调制而成的。   “不借。他自个儿不是会医术么?让他自己解决。”贺兰尧说完,冷笑一声,转身拂袖离去。   “阿尧!”苏惊羽叫他,却叫不住。   “惊羽,别喊了。”月光悠悠道,“我惹恼他了,他不会帮我的,晚些我回去自己处理。”   “不成,我怕晚一些会更严重的,你进屋去等会儿,我去找阿尧讨药。”苏惊羽说着,便跑开了。   一路追着贺兰尧到了屋子,苏惊羽道:“阿尧,凝香膏在哪儿?”   贺兰尧到了床沿边坐下,淡淡道:“我方才说的很清楚了,不给。”   “阿尧,别闹了,快拿来。”苏惊羽走到他身前,“有什么事咱们等会儿再说成不成?”   贺兰尧抬眼望她,忽然伸手扣上她的腰肢,将她扯入怀中,“我不惹那神棍他倒来惹我,就该让他尝尝教训。”   “那他也尝过教训了,他那病当真很棘手的,你还是快点儿把药给我吧?”   她说着,便要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但是他不让,一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肩头,如此一来她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挣脱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力气不比他大,片刻之后,索性就不动弹了。   “小羽毛。”贺兰尧凑近了她,在她耳畔道,“为何要为了一个外人与我争吵呢?”   苏惊羽道:“我记得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他于我而言,是良师益友。”   “那也只是外人。”贺兰尧说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并不是我吝啬,而是这次他惹恼我了,我才不愿帮他。”   “那你倒是说说,他如何惹恼你了?”苏惊羽追问道,“你们究竟因何事起争执?”   “具体细节我就不多说了。”贺兰尧云淡风轻道,“总之我就是讨厌这个神棍,我猜他应该也讨厌我,既然如此,我就有理由不帮他。”   “罢了,我也不管你们动手的原因了。”苏惊羽伸手掐上贺兰尧的脸颊,“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消了气,如何?”   “不好。”贺兰尧一手扣着她的脖颈,一个翻身将她压住,“正是因为给你面子,我才适可而止了,否则,我会继续打他的。”   “你……”苏惊羽有些无奈,“阿尧你听我说,我们能像正常人一样的活动,而他呢?连白日里出个门都那么艰难,一点儿阳光都沾不得,一直生活在暗处,你懂这样的孤独么?如此看来,我们是不是该让着他点?”   “他是挺孤寂,但这不能成为他惹恼我的理由。”贺兰尧的态度依旧冷淡,“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遇见一次就要同情一个么?你迁就他他反而蹬鼻子上脸。”   “我没让你迁就他,我只是要从你这儿讨凝香膏。”   “不给。”   “你……怎样才给?”   “看我心情,看你表现。”   “阿尧,只怪我打不过你,若是打得过,我一定要拿根绳子把你捆着吊上个把时辰。”苏惊羽磨了磨牙,像是忽然来了脾气,捏着他下颌的那只手也滑落到了他的衣领上,随后双手揪着他的衣领子,两边同时往下狠狠一扒——   将他雪白的锦衣扒了下来,露出了里头浅白的中衣。   贺兰尧见此,眸中划过一瞬间的讶然,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勾着唇角朝苏惊羽道:“怎么,小羽毛是怒发冲冠为蓝颜,想要给我点厉害瞧瞧么?可你这气势还是不够,你若是想要彰显气势,哪能如此温和,你就不能再强势点,用撕的么?”   “我倒是想撕。”苏惊羽眼角剧烈一跳,“你这衣裳的料子太好了,我撕不动,看来我翻身做总攻的日子还很遥远。”   贺兰尧挑了挑眉,“翻身做总攻?夫人这话我又听不明白了。”   “一对情侣中,强势的一方称之为攻,弱势的那一方称之为受。最初是用来形同断袖之癖的男子,以气质和本事定攻受,时间一长,这词就不限制性别了。”苏惊羽简略地解释了一番。   “听明白了。”贺兰尧淡淡一笑,“夫人就那么像翻身做总攻?”   “想归想,并不好实现。”   说完,她将贺兰尧的衣裳重新给他拉了回去,只不过因为贺兰尧是躺着的,即便是她把衣领归位了依旧看起来有些不整齐,凌乱的模样,让贺兰尧整个人看上去好似才被人摧残蹂躏过一般。对此她很是无语。   “就知道你拿不出气势。”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眼见苏惊羽已经坐起了身,似乎是不想搭理他,他便伸手将苏惊羽的肩膀一扣,又将她按回了自己身上。   苏惊羽猝不及防,身体失衡,整个人又压了回去,一个不慎,额头直接撞上了贺兰尧的额头,连同鼻尖与唇自然也撞在了一起——   二人同时闷哼一声。   苏惊羽稍稍抬手,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撞的有些疼的鼻子。   同一时,贺兰尧也抬手摸上了自己的鼻子。   “这可是你自己作的,好好的扯我做什么。”苏惊羽揉着鼻子,还不忘白了贺兰尧一眼。   “还真有些疼。”贺兰尧悠悠叹息一声。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苏惊羽淡淡道,“故而,你我疼痛的程度是差不多的。”   “我哪知道你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就这么砸了下来。”贺兰尧有些无辜地望了一眼苏惊羽,“再有,我应该比你疼些,我承受的可是你整个人的重量,至于你,拿我当垫子,哪还会有什么感觉?”   苏惊羽磨了磨牙,“你的意思是我很重?”   “我可没说你重呢,不过,你原本就不是很轻。”贺兰尧笑了笑,伸手搭上了她的腰肢,“腰身倒是纤细的,搂着手感蛮好。”   说着,他稍稍一使劲,将苏惊羽揽回了怀里,“好了,你就别和我闹了,那个神棍又不是三岁小孩,他的伤他自个儿会处理的,犯不着你操心。”   若是在那个神棍没有惹他的情况下,他并不介意看在苏惊羽的面子上帮点小忙。   可事实是,那神棍惹到他了,且还将他气得不轻。   对待情敌,原本就不该宽容。   虽然那神棍在很早之前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纠缠小羽毛,可他今日说的那些话,还是让人极为恼火。   苏惊羽思虑了片刻,大致也猜到了月光或许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踩到了阿尧的雷区,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扔着他不管。   “阿尧,你就把凝香膏给我吧。”她轻轻叹息一声,“我回头一定找月光谈谈,让他下次别再来惹你了。”   贺兰尧望着她期盼的目光,道:“你怎知他会听你的,不再来惹我呢?”   “跟他好好谈谈不就得了。他性情豁达,应该听得进去。”   “对,他豁达,我不豁达。”贺兰尧面无表情,“与他比起来,我心胸狭隘多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我的意思是……”   然而,不等她说完,贺兰尧便开口了,“凝香膏就在屋里,自己找。”   “……”苏惊羽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遍,眼角微微一跳,“这……你给我划个具体范围可好?”   “我已经告诉你地点了,也已经同意把凝香膏给他用了。”贺兰尧道,“我能如此,已经是给他最大的宽容了。”   苏惊羽闻言,拿他没辙,便自己下了榻去翻找。   苏惊羽翻箱倒柜找了好片刻,也没能找到,便转过头问贺兰尧,“阿尧,这屋子是否也设有暗格机关?”   贺兰尧冲她淡淡一笑,“有,你再好好找找。”   “我靠……不早说。”苏惊羽转过身走到了墙边,东敲西敲,试图能找到触感有异样的墙面,大多机关设在墙上的时候,会有某个地方的位置明显与其他地方触觉不同。   然而她终究缺乏了寻找机关的本事,找了片刻便没放弃了,“找不到!”   贺兰尧见此,轻描淡写道:“我猜也能猜到你找不到,这样吧夫人,我给你降低点儿难度?”   ☆、第394章 傻人有傻福而已   苏惊羽听着这话,原本蹙着的眉头微微舒缓,“好啊,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降低难度?不准再卖关子。”   “这回我不卖关子了。”贺兰尧悠悠道,“我提条件总成了吧?”   “说吧!”苏惊羽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别凶,不是什么难度大的条件,对你来说,很简单的。”贺兰尧说着,朝她淡淡一笑,“到今年年底,你都别去看望那个神棍,如何?”   苏惊羽:“……”   “怎么,不行?”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凉。   “看望朋友为何不行?我和他又没私情,你怎么像是防小三似的?”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月光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跟和尚没什么两样,你连他都提防?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   “你还当真以为他不近女色?”贺兰尧呵呵一笑,笑中带着一丝丝讥诮,“天真,他其实比谁都放浪。”   苏惊羽自然是不信这话的。   她认为阿尧并没有资格笑话月光放浪。要论放浪……月光还是不比阿尧的。   贺兰尧望着她的模样,在心中思索起来。   小羽毛终归没能看出那神棍对她有意思,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太限制她了,省得她心中不满。   想到这儿,贺兰尧道:“罢了,我总是得让着你的,过来。”   苏惊羽见他似是想让步,轻挑眉头,走到床沿。   贺兰尧道:“认真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了。”   苏惊羽道:“怎样才算认真?”   “你看着办……”   未说完的话被隐没在了唇齿之间。   贺兰尧没有料到的是,苏惊羽会忽然转过头伸手勾上了他的脖颈,张口就咬上了他的唇。   虽说是用咬的,但她的力度却一点儿不重,反而如同小猫的爪子在挠人一般,让贺兰尧眸里浮现了些许笑意。   她原本是想狠咬的吧?看她那粗野的动作便知道了,只不过,到底下不了口狠咬。   唇上的触感滑腻而柔软,苏惊羽原本气还没消,想狠咬两口泄愤,可真的接触到的那一瞬,却依旧没狠下心。   她算是败给他了。   周遭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安静了许多,唇瓣厮磨,愈发的缠绵悱恻。   良久的时间过去,漫长的亲吻结束了,苏惊羽道:“在哪?”   贺兰尧起了身,悠然道:“凝香膏,在最后一个柜子的横板下,你伸手去触摸,能摸到一个轮廓,按下去就是了。”   苏惊羽闻言,按照他说的走到了最后一个柜子边,伸手在横板下,摸索了一会儿,果真有类似于细缝一样的触觉,她往上轻轻一按,脚下‘咔’的一声,弹起了一块地砖。   苏惊羽站的地方正好在地砖边上,她低头望了一眼,只觉得自己方才要是再站过去一点,会不会就给蹦起的地砖弹出去了。   “是你设计的机关么?”苏惊羽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将暗格里的瓶子掏了出来,“这就是凝香膏啊,藏得倒真是够隐蔽的。任谁也想不到。”   “是我的设计的机关,感觉如何?”贺兰尧走到了她的身后,悠悠道,“好东西自然要藏,记得给那神棍用完后要拿回来,此物可珍贵着呢。”   “知道啦,阿尧,感谢你。”苏惊羽将瓶子拢在掌心里,转过身踮脚在贺兰尧脸庞上啄了一下,“就知道你好说话。”   贺兰尧闻言,面上划过一丝好笑的意味,“这算是奖励么?那这个奖励未免也太小了点。我不太满意。”   “没办法,你个子高,亲个脸我都嫌累。”苏惊羽将药瓶收进了袖子里,随后将脚下的地砖按了回去。   贺兰尧道:“下次不准再为了那个神棍与我起争执。”   “好啦好啦。”苏惊羽应着,带上那瓶好不容易拿到的凝香膏走出了房门。   一路行至月光的卧房,只见房门关着,她便走上前,伸手敲了敲门。   “月光,是我,药我给你带来了。”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过了好片刻月光都不来开门。   苏惊羽不禁有些纳闷。   “月光,你在不在?”   他见不得日光,应该是不会离开这儿的。   苏惊羽索性伸手推开了房门,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却是脸色一变。   前方的榻上躺着一人,那人脸颊上分布着些许红色的、类似于藤蔓一样的图案,红中还泛着点儿紫。   他竟是连下榻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苏惊羽急忙上前,问道:“月光,你怎么样了?”   说着,她将他的衣袖撩开,低头一看,只见他手臂上也有类似藤蔓一样的红痕,已经攀上了整条手臂。   只不过才耽误了片刻,竟然恶化成这样?从起初的微微红肿变成此刻的状况。   就连唇色也有些发紫,这是很明显的中毒症状。   “怎么会这样……”苏惊羽低喃着,“你从前也接触过日光吧?有如此严重么?”   “没有。”月光开口,声线有些无力,“这次较为严重。”   “原因呢?”   “不知。”月光轻轻摇了摇头,“医者不自医,我也不知自己这次为何会有这样的症状,且,我也算不到自己的福祸,也许,是我的劫数呢。”   “劫数你大爷。”苏惊羽不爱听他神神叨叨的那一套,也看不惯他那无喜无悲的样子,只道,“先涂点儿凝香膏,试试看能不能缓解症状,别老是劫数劫数的,听着一点儿都不吉利!”   苏惊羽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好不容易从贺兰尧那儿讨来的凝香膏,将凝香膏的瓶塞拔了,里头是雪白的膏体,泛着淡淡的香气,她掏了点儿出来,抹在月光的手臂上,而后观察着症状。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藤蔓的图纹依旧还在,一点儿改善的效果也没有。   “惊羽,没用的。”月光道,“我这不是寻常的外伤,若只是外伤,我也不至于如此无力……咳。”   “你且等等,我去喊大夫来。”苏惊羽说着,到了门外,随手招了一人上前,“去,将公子钰喊来,要快。”   那人闻言,迅速离开了,不一会儿,公子钰便过来了。   苏惊羽拉着他进屋,“来得正好,你快来看看,他这症状是怎么回事?”   公子钰到了榻前,看了一眼月光的症状,只一眼,便眉头轻拧,“这样的病症,似乎从未见过,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还是被人下毒?”   苏惊羽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他有天生的疑难杂症,不能见日光,刚才见了日光,就成这样了。”   公子钰有些诧异,随即道:“此病,我不会医。”   “连你都束手无策?”苏惊羽眉峰紧蹙。   公子钰搭上月光的脉象,片刻后,收回了手,“通过脉象,只能知道他染了风寒,其他的,看不出来了。”   苏惊羽疑惑,“风寒?”   月光道:“前两日的确染了风寒,我以为没什么大碍,便没有太注意。”   “叫你一身半仙,你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肉体凡胎,有病不治还能自己好不成?”苏惊羽伸手揉了揉眉心。   公子钰思索片刻,道:“百草医经上有记载,风寒这种病,可大可小,有的人可不药而愈,有的人则易加重病情,若是还有其他的病,二者凑在一起,容易发生一些恶化。”   “病变?”苏惊羽眸光一紧。   病变,即细胞、组织、器官在致病因素作用下发生的局部或全身异常变化。   月光生来不能见日光,对紫外线极为敏感,用现代医学来说,是一种很复杂且罕见的重度阳光过敏症。   风寒,即感冒。   简单来说,月光的身躯是经不得辐射的,由紫外线过敏与风寒感冒引起的病……   二者相结合,会产生变异吗?   她不是大夫,她也无法给出解释。   “月光,谪仙殿里可有什么灵药吗?”她问道,“你从前不小心沾染阳光,吃什么来缓解?”   “那药如今没有了,所需药材只有春季才能种出。”   苏惊羽一拍额头,“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对了,老狐狸那里还有最后一株青莲……”   月光打断她,“冰山青莲针对体寒之人,非体寒之人不可随意服用,否则只怕得不偿失,用来解寒性的毒再好不过。它的确很稀有,但对我的症状想必无效,别浪费了,对症才能下药。”   苏惊羽眉头拧得更紧,“那怎么办?”   一旁的公子钰想了想,道:“他肌肤灼热,看他的症状,当真不适合用青莲,青莲针对体寒,而他,显然是体热。”   “那就是需要药性相反的药物了?”苏惊羽道,“与冰山青莲完全相反作用的是什么玩意?”   公子钰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苏惊羽轻叹一声,转而望向月光。   月光摇了摇头。   苏惊羽本想说,卜个卦吧,但一看他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多半是卜不了了。   还不如她自己去打听。   苏惊羽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极乐楼!   是了,极乐楼搜罗天下资料,奇闻异录都记载于册,想必会知道。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转身离开,不忘朝公子钰吩咐一声,“若是回头阿尧问起我的去向,就告诉他我去了极乐楼,让他无需挂心。”   说完之后,她便奔出门去了。   ……   极乐楼内,一片丝竹之声环绕。   装潢华丽的房屋内,君清夜倚靠在紫檀木质的靠椅上,听着乐师的奏乐,闭目养神。   忽有下属的声音传入耳膜——   “二公子,有客人上门了,指明了是要找您的。”   “客人?楼里现在很缺人手么?要我这个二当家亲自接待?”君清夜看也不看身前站着的黑衣人,只懒洋洋道,“他们当我是什么?想见就见。”   “可那姑娘说,她姓苏……”   黑衣人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察觉身侧有一阵清风拂过,再看檀木椅上,哪里还有君清夜的身影?   而下一刻,门外便响起了君清夜爽朗的大笑声——   “小羽找我了哇,哈哈哈哈……”   黑衣人听着这声音,呈木讷状。   二公子方才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这会儿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下一刻,他身侧的一人拍了拍他的肩,“新来的,下次那位苏姑娘前来,不用通报,直接放进来即可,她可是咱们楼两位当家的红颜知己。”   “当真?”   “咱们当家的自己说的,这还能有假?”   ……   “君清夜,我遇上了一个难题,特来求助你。”   “小羽有什么问题,大可说!”   “这世上有那么多灵药,我想问,与冰山青莲完全相反的灵药是什么?青莲克寒毒,那什么克热毒?”   “这……小羽你等等,我让人去翻书。”君清夜说着,随手招来一名丫鬟,道,“你,去把那本《千草百花录》拿来。”   那丫鬟道:“二公子,那本书在大公子卧房里呢,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他的房间。”   苏惊羽闻言,轻叹一声,“罢了,我还是去找君祁攸吧。”   她之所以先找的君清夜,便是因为君清夜不会趁火打劫,而君祁攸……难说了。   等会儿万一又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诶,小羽,我陪你去。”君清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放心吧,我绝不让他趁火打劫。”   苏惊羽闻言,冲他笑了笑,“那多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呢。”   被君清夜一路带领着上了楼,到了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前,君清夜伸手推开了房门。   苏惊羽抬眸,视线率先接触到的便是一道珠帘。   她迈步踏了进去,悠悠道:“君楼主,别来无恙啊。”   珠帘后,响起男子低沉悠漫的嗓音,“今儿是什么风把贵客吹来了。”   “来咨询你一个问题。”苏惊羽道。   君祁攸还未答话,君清夜便道:“小羽,跟他客气什么啊,不就是一本书么,我去给你找就是了。”   下一刻,只见那珠帘被人拂了开,君祁攸的身影探了出来,“要找什么书?”   而君清夜并不回答他,在屋子里转悠了一遍之后,没找到,这才开口问:“《千草百花录》在哪儿?”   “原来你想找这本。”君祁攸冲苏惊羽淡淡一笑,“那么,你想了解些什么呢?”   苏惊羽不温不火道:“问一次多少钱?”   “分文不取。”君祁攸慢条斯理道,“就当是你跟我做过那么多交易,给你的一次回馈。”   苏惊羽目光中浮现些许狐疑,“你会这么好心?”   “为什么不会?”君祁攸笑道,“我心情好,就好心,心情不好,就趁火打劫喽。”   苏惊羽:“……”   这个理由,竟然无法反驳。   于是乎,她将自己所疑惑的问了出来。   “原来你是要找专治热毒的灵药。”君祁攸轻挑眉头,“稍等。”   言罢,他转身走到珠帘后,不多时,便捧着一本书出来了。   苏惊羽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等着他翻阅。   好片刻之后,君祁攸道:“晟火莲,与冰山青莲齐名,针对一切热性之毒,服用后一刻钟,便可将体内热毒全数吞噬殆尽,还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君祁攸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苏惊羽道:“你一口气说了吧。”   “……”君祁攸笑了笑,“好消息是,晟火莲就在我们出云国内,青云峰山脚下,距离我们并不太远;坏消息是,晟火莲生长的地方有些凶险,想要去摘,得冒险。”   苏惊羽思虑片刻,道:“具体在哪儿?”   “具体我也不知,这反面画有地图。”君祁攸说着,将那一页撕了下来,递给苏惊羽,“你自个儿看看。”   苏惊羽接过了那一页,看了片刻,看出了大概位置,但并不精确。   标记着晟火莲的地方,有一个十分奇妙的名字——盘丝窟。   苏惊羽的脑海在这一瞬间想起四大名著西游记里的盘丝洞,蜘蛛精们的居所。   盘丝窟……听上去像个蜘蛛聚集地?   “小羽,我有些好奇这东西了,让我跟着你去看看吧。”君清夜面上浮现出些许兴味。   君祁攸道:“这个地方,我也没去过,这样吧,我领你去,正好我也好些天没出门活动筋骨了。”   苏惊羽道:“那走吧。”   月光的症状,刻不容缓。   她先去那山洞探一探,若是实在凶险,便撤出来,回去与阿尧从长计议。   说走便走,三人出了极乐楼便策马前往帝都之外。   骑马疾驰了约莫二十三里,到了一处荒凉的路段,君祁攸道:“再往前太过坎坷,马儿不好走,我们将马拴在这儿,下马步行罢。”   苏惊羽瞥见不远处的山脚,并没有多远,便点头,“好。”   三人下了马,又走了约莫十来丈,抵达青云峰山脚之下,所见便是大片杂草丛生的山壁乱石,乱石边上有一条以石板铺成的阶梯蜿蜒而上,这是通往青云峰山顶的路。   苏惊羽望着地图所标记的地方敛了敛眉,分明就是这儿,却找不到盘丝窟的入口。   苏惊羽走近了些,望着眼前的乱石山壁,有些茫然。   莫非盘丝窟藏在里头?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盘丝窟的确是隐藏起来的,是多年前的一位高人所设计,入口是与山壁连成一体的。”君祁攸说着,目光扫过了眼前的山石峭壁,“进去可是有风险的,小羽,我陪你进去?”   “不劳烦你。”苏惊羽冷淡地回了一句,“你的出场费太高了,且,我自己要涉险,不喜欢拉着别人一起,我原本就只是指望你领个路而已。”   “这次陪你进去,我分文不取。”君祁攸挑眉,“本楼主一向不爱与女子打交道,小羽你是我难得欣赏的女子,我可是不忍心看着你涉险,出于私心,还是帮帮你。”   话音落下,他便走到山壁前,手在上头四处摸索着。   君清夜见此,轻哼一声,“小羽都说了不需要你陪,你还是回去吧,有我陪着小羽就好了,有什么危险,我第一个冲上前保护她。”   “你以为自己的本事能比我大么?”君祁攸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我到底还是见多识广,临危不乱,而你呢?你太莽撞,遇事难以冷静。”   苏惊羽听君祁攸又在数落君清夜,不咸不淡道:“至少他真诚,他帮我,从来不是冲着任何利益。”   有时候是该帮着君清夜说说话的。   君清夜的能力不敌君祁攸,可在人品方面,甩出君祁攸好几条街。   君清夜原本被君祁攸数落着,脸色不大好看,听闻苏惊羽的夸奖便眸光一亮,似瞬间凝聚了神采,“听听!小羽对我的评价多高?哪像你,你一个奸商,满脑子算计,谁知道你是否有不单纯的目的?”   “难道好心一回,竟还没人愿意信。”君祁攸敲打着山壁探索机关,悠悠道,“二弟总是喜欢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算个狗屁的君子。”君清夜对君祁攸自封君子这一点嗤之以鼻。   小十曾说过一句话,小人,要敢于承认自己是个小人,敢于承认,至少还能赢得他人一丝尊重。   “诶,你探索了半天,到底能不能找到机关?”君清夜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到了君祁攸身边一把将他推了开,而后他以手握拳在山壁各处敲打着,同时也将耳朵贴近了。   君祁攸见此,淡淡道:“这机关,连我都得费不少时间,你以为你敲几下子就能开启?”   君清夜自然是对机关术没有研究的,找了片刻找不到,便气得捶了几下,“什么破盘丝窟,早知这样,我就带把斧子来把这块山壁劈了!”   而他的话音才落下……   “笃——”只听得一道山石推动声响起,光滑而歪斜的山壁,倏然间出现了一道裂缝,朝着右方移动……   苏惊羽与君祁攸瞠目结舌。   君清夜也傻眼了,“这……这就开了?我刚才干了什么?”   君祁攸回过神来,道:“你刚才气急之下,捶了那山壁好几下。”   然后,便歪打正着地开启了机关。   “真是不可思议。”苏惊羽从讶异中回过神,“如此歪打正着,运气可不是一点点好。”   说着,她率先踏了进去。   那般杂乱无章的乱捶一通,竟会是开启机关的方法。   “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君清夜朗声一笑,跟在苏惊羽身后。   君祁攸只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傻人有傻福而已。”   君清夜听着这五个字,当即脸色一沉,“你才是傻子!”   “我若是傻子,我能当富豪?”   “有几个臭钱嘚瑟什么?!”   “别吵了,既然都进来了,还是团结一些为好。”苏惊羽眼见二人都跟了进来,眉目之间划过一丝无奈。   她素来不喜欢拖着别人一起冒险,但这两人执意要来,她也没辙,既然要一同闯机关,自然得发挥团队精神。   苏惊羽才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笃——’一声,机关已然被关上了,原本还有些光线的山洞立即一片漆黑。   苏惊羽眉头一敛,莫非被困住了?   才这么想着,倏然间听得几声‘噌’,左右两边的石壁竟有火苗窜起,苏惊羽这才看清了这山壁每隔几丈便有火把悬挂,明黄色的火光将整个山洞都照亮了。   “入口一旦打开,隔上一小段时间便会自己关上了。”云淡风轻的声音,来自君祁攸,“这样的机关不算奇特,多得是,出去的机关想必也在石门周围,回头探索一番,不怕出不去。”   听他这么说,苏惊羽便放了心,迈步朝前走去。   君祁攸见多识广,他都不急不躁的,她也没必要担心了。   从入口看,似乎并不宽敞,抬眼望不到头,殊不知越走越宽敞,原本只容下三四人走动的地方,隔了七八丈之后已经扩大了约莫两倍的范围。   “小羽,你小心着些,跟在我后头就好了。”君清夜说着,迅速走了两步,走到了苏惊羽身前去。   君祁攸也走到苏惊羽身前,与君清夜并行。   苏惊羽见二人帮着自己开路,抽了抽唇角,“我不是弱女子,不用你们挡着。”   ☆、第395章 你是存心气我?   “对,你不是弱女子,可你至少是个女子。”君祁攸说到这儿,轻笑一声,“小羽,并非我有意挑刺,而是……你能否有点姑娘的样子?你可知你的言行举止一点都激不起男子的保护欲?这种时候你就应该跟在我们的身后,若是在我们身前,倒是显得我们无能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翻了个白眼。   她最不喜欢拖人后腿,更不想成为君祁攸口中的‘弱女子’。   即便是要示弱,那也是在阿尧的面前,至于其他人……呵呵。   接下来她不再言语,只是专心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只怕有机关暗器忽然发动。   然而,她不说话,身前的二人却不依不饶地吵上了。   “不要把小羽跟那些没用的弱女子相比,我最烦那些矫揉造作弱不禁风的姑娘了,什么都不会只懂哭哭啼啼拖后腿,看着就烦。原来你竟是喜欢那样的庸脂俗粉。”君清夜冷嗤道。   “我所指的不是庸脂俗粉,而是窈窕淑女。”君祁攸斜睨了君清夜一眼,“窈窕淑女大多温柔娴静,像小羽这样强势好动的,不能称之为淑女,虽然她有能耐,但我觉得她有些地方太像男人,女子,还是应该偶尔有些女子的样。”   “小羽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小羽本来就与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你小声点,整个山洞里都回响着你的大嗓门。”   二人争执着,却忽然发现有些许不对劲。   是了,身后怎么没有脚步声跟上来了呢。   思及此,齐齐回头,便见两丈之外,苏惊羽站得笔直,动也不动,只是冷眼望着他们二人。   “小羽,为何停下?”君清夜疑惑。   “我等你们什么时候吵完了什么时候继续。”苏惊羽不冷不热道。   “小羽,我们没吵。”君祁攸笑了笑,“那只是谈论,不算争吵。”   “对对对,我才不和他吵呢,小羽,你别不高兴。”   苏惊羽的眸色一片清冷,眼见二人止了争执,便迈出了步子。   经过君清夜与君祁攸身边时,看也未看二人一眼。   “小羽,是我们太聒噪了,你别不开心。”君清夜凑到了苏惊羽身旁,言语中分明带着一丝讨好,“我还不乐意与他说话呢,接下来,我不理他了可好?”   “我又不干涉你们二人说什么。”苏惊羽淡淡开口,“但我认为,身闯险境,应当以和为贵,团结一心。”   “好的好的。”   接下来君清夜与君祁攸二人倒是安静了许多,仿佛是意识到了争吵会惹的苏惊羽不悦,话也少了许多。   直到看见了前头一个拐角处,三人这才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只因前方的路,被大片大片的蜘蛛网遮挡了。   周围鸦雀无声,明黄色的火光轻微晃动,再看那数不清的蜘蛛网,气氛无端地添了一丝诡异。   苏惊羽见此,眼角微抽。   盘丝窟……真无愧于这个名字。   这些蛛丝,可不是几只蜘蛛就能织得出来的,少说也得成千上百?   想想那场面……是有点儿恶心。   “如此多的蜘蛛网。”君清夜拧起了眉头,“真脏乱。”   而就在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类似于什么物体爬行的声音。   “方才那一小段路没有危险,想来是故意让人放松的,接下来才是重点。”君祁攸说着,往苏惊羽身边靠了靠,“接下来的路,兴许会有危险,你别离开我太远。”   此话一出自然是没得到回复。   苏惊羽的注意力全放在前方的拐角处。   ‘窸窸窣窣’声音愈发近了。   原以为终于能看清那究竟是什么物体,未想到,那拐角之处没有任何东西出来,而爬行之声却依旧在响。   苏惊羽见此,抬步走到了墙边,要将墙壁上悬挂着的火把拿了下来去烧蛛网,却没料到,火把竟是和山壁连在一起的,无法拿下。   苏惊羽想了想,蹲下身,撕下裙摆的一角。   衣裳是丝绸制的,而丝绸是易燃物。   用撕下来的布料点着了火,苏惊羽回到了蛛网前,用衣料上的火光撩开蛛网。   蛛网碰到了火光,果真燃了起来,然而看似纤薄的蛛网燃烧的速度却不快。   苏惊羽眼见那火焰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蛛网,眉头轻蹙,“这蜘蛛网,质量还挺好。”   君祁攸道:“寻常的蛛网碰到火,一下子就能烧没了,这蛛网却不太寻常,只怕洞里的蜘蛛不平凡呢。”   苏惊羽走上前一步,继续挥舞手中着火的衣料,加快蛛丝燃烧的速度。   好片刻之后,终于清出了一条道路。   君清夜低咒一声,“这么个破地方,也不知那后面有什么玩意。”   “上前去看看。”君祁攸道,“等着它们出来也不知等到何时,这一步迟早都是要迈出去的。”   苏惊羽觉得此话有理,便要迈出脚步。   “小羽,我去。”肩膀被身后的人按住,黑色的身影迅速掠到了她跟前,那是君祁攸。   苏惊羽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也是跟了上去。   君祁攸终于是走到了那拐角处,抬目之际,便见他怔了一怔,而后便是蹙起了眉头。   苏惊羽同君清夜也走上了前,这一看,饶是苏惊羽也觉得背后有些发怵。   果真是蜘蛛,成群的蜘蛛,但是体积却比一般的蜘蛛要大上将近一倍,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爬来,却在离他们约莫两尺之外的一条白线上停留着不再上前,一眼望到头,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只,尽头是另一个拐角。   “我靠,这么多。”耳畔一声低咒,来自于君清夜,“这种东西我最是讨厌,从没见过这么多,小羽,你也厌恶的对不对,我们不要上去,交给他就可以了。”   苏惊羽:“……”   君祁攸并未有什么意见,只见他神色凝重地蹲下了身子,伸手快速一抹那拦住蜘蛛群的白线,那白线是以粉末形成,他收回来时,指尖已然沾上了一点白粉。   他将白粉拿到鼻尖前嗅了嗅,沉吟片刻,开口,“这是禁制蜘蛛群的药,想来是能让它们恐惧的,故而它们停留在这里便不会上前,借此来警告前来冒险的人知难而退,我们若要前行,就必须将蜘蛛群解决了。”   “知难而退?”君清夜冷哼一声,“本大爷还就喜欢铤而走险。”   苏惊羽蹙了蹙眉,观察了一会儿,道:“这些蜘蛛个头这么大,想必是变异的。”   “变异?”君清夜听着不解。   “意思就是,经过外界因素的改变,体质已经不一样了,也许有毒,也许没有。”苏惊羽说着,偏过头看君祁攸,“你说这白粉是它们惧怕的东西?那便好办了,你们身上可有带利刃,沾染上一些,便可以冲进蜘蛛群,也许不一定要将它们杀光,能让它们不近身便好,过了下一个拐角,肯定是又一个不同的考验。”   说话间,手已然扣上了腰。   将藏在腰间的软剑抽出,挑起一撮白粉,直接撒进蜘蛛群。   果真如君祁攸所说,蜘蛛群十分惧怕这药粉,一沾染到药粉,吓得它们在地上乱窜,却又不敢超越那道白线。   “早知如此我也带一把剑来了,不过幸好我带了防身的匕首。”君清夜弯下了身子,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抽了出来,而后看向了蜘蛛群群,“想知道有没有毒,试试就好了。”   言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他捻了一块起来,直接投进了蜘蛛群中。乱窜的蜘蛛霎时齐齐向着糕点而去,三人在白线外头,所见的便是那白色糕点瞬间变成了黑色,而后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至消失。   “真的有毒。”君清夜瞪眼,“咱们可千万得小心了,被这些东西咬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只怕会交代在这里。”   苏惊羽早就料想到了这些是毒蜘蛛,真的证实了倒也没多大意外,只转过头望向二人,“你们出门在外,可有带些防身的东西?比如,迷药,或者……毒药?”   君祁攸道:“自然是有。”   说着,他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个瓶子,“这里头装着的是剧毒的药粉,兴许可以试试毒这些蜘蛛。”   苏惊羽点头,“把迷药洒在糕点里,扔出去试试。”   君清夜依言在一块糕点上洒了迷药,再度投掷在了蜘蛛群中。   与第一次一样,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糕点便被消灭了,而后三人便观测着那些吃下了糕点的毒蜘蛛,依旧没有昏迷的迹象,然而形动却迟缓了,被周围的蜘蛛挤着,窜的没有原先那般灵活了。   苏惊羽挑了挑眉,“看来还是有点作用的,可以拖缓它们的速度,你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扔,将它们分散。”   君清夜闻言,便将糕点分别投向蜘蛛群的最前头,中间,最后一些便是往最后头扔。   趁着他投糕点的时候,苏惊羽横剑俯身挑地上那令蜘蛛忌惮的白色粉末,顺势一扫,零零洒洒地尽数落在蜘蛛群中,半空中的糕点难免沾染上了白色粉末,原本还蜂拥着争抢的蜘蛛群霎时全避了开……   苏惊羽一个起身跃起跨过白线,剑尖从地面之上划过,发出‘嗤’的刺耳之音,沾染了白粉的软剑所过之处,蜘蛛群避之不及。   “趁现在,过去。”苏惊羽低喝一声,脚尖点地便马上凌空而起,以软剑为支撑点弹跳而起,尽可能人不落地,拥挤的蜘蛛群无暇顾及有入侵者,只顾着四处乱逃,软剑所过之处竟开出了一条道路,君清夜与君祁攸趁着机会,踩在那空地上,足尖轻点,身轻如燕般掠过蜘蛛群。   同一时,苏惊羽以剑支地,借着剑身弹起的力度掠过蜘蛛群,落地之时,已然越过了尽头的白线。   身侧,两道身影同时落下。   “好剑。”君清夜望着苏惊羽手上的剑,以指轻弹了一下,软剑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分外悦耳。   寻常的剑,无法柔韧到那个程度,由着苏惊羽那样一压一弹的早便折断了。   “那是自然。”苏惊羽微一挑眉,“阿尧的宝剑,不是凡品。”“这群臭蜘蛛总算是不用操心了。”君清夜说着便转过了身,径自迈了出去,“也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东西等着咱们,该不会是什么蛇虫鼠蚁……”   话未说完,只听得‘吱呀’一声响,像是机关被触动的声音,下一刻,左右两面的墙便迅速开出了八扇窗……   “小心!”苏惊羽眼明手快地上前一把扯住了君清夜的后领,往回一拉,同一时,那八道漆黑的窗口,数箭齐发——   三人疾步后退,眼前着千百支箭一刻不停地自八扇窗口而出,一通乱射,最近的箭掉落在地上,离三人不过一尺的距离。   多走上一步,便都有性命之忧。   “我靠,都不给人歇口气的机会。”君清夜咬牙切齿地看着一地的箭,每支仅有七八寸长,数量却多得铺满了地面。   “在这样的地方,要时时小心,处处防备。”君祁攸瞥了他一眼,“站到我身侧来,不要擅自行动。”   “我可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自个儿会防备。”君清夜冷哼了一声。   苏惊羽好似没听见他们二人的话,只继续迈步前行,走在铺着箭的地面之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八扇窗口早已在箭射完时关了上,接下来的一小段路程倒是没有什么危险,然而尽头处又是一个拐角。   苏惊羽走上了前,转身之际,所看见的便是——两个岔口。   前方的路分了开来,左右两边,望到尽头都是一片漆黑。   苏惊羽望着两边漆黑的洞口,道:“走哪边?”   “左边!”   “右边!”   身侧的二人齐齐开口,却是意见不同。   “小羽,我们走左边,他若是想走右边,让他自个儿去吧。”君清夜走到苏惊羽身侧,笑道。   “凭什么让我独自走一路。”君祁攸当然是不满这样的决定,淡淡道,“我与你们一同走左边。”   “好吧,那就都走左边。”苏惊羽悠然道,“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在此处要团结一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这个道理你们不懂么。”   此话一出,身侧二人便都不再言语。   “反正都要面临未知的危险,也许两边都有机关,也许一边有一边没有,就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了。”苏惊羽说着,走向了左边的洞口。   君清夜与君祁攸自然是也跟了上,但三人都未料到的是,才踏进左边的岔口一步,整个山洞里瞬间便被一股白色的烟雾笼罩,那轻烟钻进鼻翼里,头脑依旧是清醒的,却呛得人想咳嗽。   “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君清夜只恐这烟雾有问题,当即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苏惊羽也被呛了一下,才想抬手捂住口鼻,便听得耳际有衣抉破空声响起,而后便是腰间一紧。   熟悉的清浅香气传入鼻翼中,随即又是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小羽毛,你来涉险,为何不带上我呢?”   说着,揽着她身形一个翻转退出了左边的岔口,朝着右边而去,不去搭理身后的二人。   “小羽!”君祁攸离苏惊羽较近,眼见苏惊羽身后似是有人将她掠走,他不知那人是贺兰尧,忙上前要去追。   不料对面传来一道清凉的男子嗓音,“我与她去,你们二人,回去。”   君祁攸闻言,自然是听出了这声音来自何人,顿时笑出声,“想不到,你还是找过来了。不过我们并不想回去,不如,一同探险……”   话未说完,便见一只镶了翠玉的黑色靴子迎面而来,君祁攸想也不想地疾步后退,却撞上一个胸膛。   君清夜见有人跌倒,下意识去扶,待看清了是君祁攸,想也不想直接甩到了一边。   “小十,是你吗?”他想要通过烟雾看清来人。   但贺兰尧已经带着苏惊羽远离了二人,钻进了右边的石洞中。   进了石洞之后的路依旧不是一条通到底,经过拐角处又分出了两个岔口,贺兰尧随意挑了一边进去,总算是将君氏兄弟暂时甩开。   “阿尧,此处有凶险,你不要随意乱走。”苏惊羽急忙提醒,“暗箭难防,方才君清夜一不小心就触动了机关,我们将他们甩开,是不是有点儿不大合适?”   “我对机关颇有研究,若是一不小心触发,自然能敏锐地避开,至于他们二人,我方才已经跟他们说的很清楚,有我陪你足矣,他们可以回去了。”贺兰尧的面色明显不悦,“你来犯险,竟然不带上我,反正带着那两个家伙?你是存心气我?”   “我不是故意的。”苏惊羽急忙解释,“月光的病情恶化了,公子钰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我只能上极乐楼找君祁攸,极乐楼的情报网确实名不虚传,他很快就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晟火莲?”贺兰尧接过话。   苏惊羽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都知。与青莲相对应的是晟火莲,一寒一热。我也知晟火莲的大概位置,只是还未想过去探索。”贺兰尧目光清凉,“虽然小青是专攻医术的,但他知道的未必就比我多,你以为我不钻研医术我就一定孤陋寡闻了么?你以后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能否先来问我?你问都不问我便先去极乐楼,君祁攸就那么神通广大么?”   苏惊羽心知自己不对,便也认错了,“此事是我做得不对……”   “我猜测极乐楼的情报中必定有关于晟火莲的,便猜想你会擅作主张前来涉险,而我果然猜得不错。”贺兰尧继续数落她,“你来这样的地方,就不曾想过我会为你担心,你甚至都不通知我一声?”   “不,我只是先来探测一下,并不是真想涉险。”苏惊羽连忙解释,“我当真只是来试探一下凶险程度而已,只要我发现我闯不过去,我绝不会逗留,我会立即离开,回去找你从长计议,真的。”   贺兰尧见她神色认真,心知她说的是真话。   “阿尧,你相信我,我是有分寸的人,虽然月光是我的好友,但我更在意你的感受。”苏惊羽说着,晃了晃他的衣袖,“你与我在一起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我的性格?我是那种明知十分危险还一根筋闯到底的人么?”   贺兰尧悠悠道:“难道不是?”   苏惊羽:“……”   贺兰尧见她无言,叹息一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下不为例。”   苏惊羽闻言,当即欢喜,“你不生气了?”   “我对你一向宽容,但是,你也不能总惹恼我。”贺兰尧淡淡道,“万事以安全为主,确保安全最是关键,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明白吗?”   苏惊羽连忙道:“明白了!”   “明白就好。”贺兰尧伸出了手,“继续走罢。”   苏惊羽冲他笑了笑,将手置于他的手心里,由他牵着。   二人相携着走了一路,聆听着周遭的动静,走着走着,竟听到了些许流水声。   “阿尧,好像有水声?”   “嗯,这盘丝窟的岔路可谓是九曲十八弯,四通八达,这里头的蜘蛛,想必都是为了守护晟火莲而存在。”   二人愈走,流水声便愈发清晰。   “似乎快到了。”   苏惊羽说着,与贺兰尧走过一个拐角,终于看见了流水。   准确地说,是一条窄小的溪流。   约莫七尺宽,四五丈长,仔细看那溪水,不知深浅,依稀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游。   苏惊羽俯下身,认真观察,终于那东西游得上来些了,能让她看清。   又是蜘蛛!   且那蜘蛛游得颇为悠闲,虽没有尾巴,在水中也灵活。   苏惊羽眼角一抽。   蜘蛛有毒,他们不能下水游过去。   “小羽毛,抱着我。”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   苏惊羽闻言,转过头看他,“嗯?”   “这条溪水的长度,用轻功可以过去,过了这条溪,想必另有一番景象。”贺兰尧道,“你抱着我,我带你过去。”   苏惊羽听闻此话,笑了笑,双手环上他的腰,将头埋进了他怀中。   贺兰尧见此,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一手揽紧苏惊羽的腰,抱着苏惊羽一跃而起,在她耳边低声道:“抱紧了。”   此刻他心情很好。   埋在贺兰尧怀里的苏惊羽听到微风在耳边轻刮的声音。   准确地说,那是气流。   贺兰尧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很淡,却很好闻,也很令人安心。   苏惊羽此时环着他的腰,心道一句:真纤细。比她的腰还纤细。   贺兰尧自然是不会知道苏惊羽在想什么,抱着苏惊羽一口气掠过了溪流,到了岸边停了下来。   “到了。”   苏惊羽闻言,从他怀里抬起了头,转过身,竟发现落脚点赫然又是一个石洞口。   苏惊羽看着看着眼前的石洞。比进来那时的山洞要大上一些,光看洞口就知道。   “莫非晟火莲在这里?”苏惊羽道。   贺兰尧牵着她,迈出了步子,“去看看。”   这个石洞倒是没有像之前的山洞一样有奇异的生物,太平的很,但这并没有让二人放松警惕,反而更是戒备。   苏惊羽观察了一下四周,灰色的石壁,土黄的地面,毫无特色。   走着走前,前方又出现了个岔口,分出两条路。   “这盘丝窟果真九曲十八弯,走来走去都有分叉。”苏惊羽扭头问贺兰尧:“走哪一条?”   贺兰尧道:“随意了,反正都不能确保无险。”   苏惊羽耸了耸肩,走向了左边。   “关于晟火莲的传言,很早之前便听过了。”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晟火莲所生长的地方,周遭遍布毒花,若是不小心碰到,便有可能中毒身亡,且,这不是最大的难题,据说晟火莲是有守护者的,不是人,是动物。”   苏惊羽好奇,“什么动物?”   “这个就不知道了,传言并非可靠,眼见才为实。其实这也不稀奇,许多灵药都会有守护者,不是人就是动物,灵药之所以称之为灵药,自然不是谁想拿就能拿,总要经历些困难才能到手,更多的是消耗了时间与精力,却也一无所获的。”   苏惊羽闻言,耸了耸肩。   很多事情除了靠运气,还得靠实力。  二人走了好片刻,饶过许多弯道,终于在又一次拐弯后看见了一道石门。   “重点来了。”贺兰尧望着那石门,悠悠道,“石门后,想必别有洞天。”   说着,他走上了前,以手握拳在石门周围敲打,时不时用指尖按压,片刻之后,指尖终于终于在某个地方停留下来。   “就是这了。”他扬唇一笑,按下。   只听“笃——”的一声,石门以缓慢的速度缓缓向上推动开启。   “阿尧,你果然对机关术很在行。”苏惊羽笑道。   贺兰尧道:“君祁攸那家伙似乎也懂一些,盘丝窟藏在山中,入口与山壁连在一起,外人很难找到机关开启,入口处的石门机关,想必是他破解的吧?”   “额……不是他。”   “不是他破解的?”贺兰尧有些意外,随即欣慰地笑了,“原来夫人也懂机关……”   苏惊羽连忙道:“也不是我。”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一敛,“难不成还是君清夜?”   苏惊羽点头。   贺兰尧:“……”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开的机关。”苏惊羽说起这个,只觉得好笑,“他性子急,随意敲打了几下发现无用,便气得捶了几下子,结果当真就歪打正着触发了机关。”   贺兰尧道:“运气是不错。”   二人说话间,面前的石门已经完全开启。   二人齐齐抬眼去看。   入目的是一个十分大的山洞。   很大,比之入口的山洞要大了好几倍。   二人缓缓走入,观察着石洞。   洞内岩石犬牙交错,整个洞内似乎透着一阵寒气。令人有些许毛骨悚然。   石洞的正中央,建有一个水池,池中一片姹紫嫣红,各色各样的花儿交错。   二人走进了那水池。满池的奇花异卉,几乎都是喊不出名字的,而就在众花簇拥着的最中心,绽放着一朵火红的莲花,花心红中带金,煞是好看。   苏惊羽望着那红莲,眉目间有些喜色,“阿尧,那就是晟火莲?”   贺兰尧点头,随即道:“它的守护者兴许就在附近。”   苏惊羽望着那红莲周遭的花儿,一朵朵都十分艳丽,却都带着毒性。   果真是愈美丽的事物愈危险。苏惊羽身侧,贺兰尧看了池子片刻,倏然间一个跃起就朝池子中央而去——   苏惊羽只见一道雪白的残影掠过,贺兰尧已经到了水池的中央,白皙的右手迅速探向那晟火莲的花径。   而就在同一时间——   “嗖”的一声,有一道小小的红影自远处袭来,速度颇快,直朝着贺兰尧而去。   “阿尧小心!”   此刻贺兰尧已经将晟火莲整根拔去,速度同样快得惊人,见到迎面而来的那道红影时,目光一凛。   他抬起左手,指尖不知何时多出几根银针,待那红影逼近,便往它的头顶刺去。   而那小东西的反映到也很是灵敏,一下子避了开,落在地面上。   苏惊羽终于看清了那小东西的真面目。   一只红色的小狐狸,通身火红的皮毛,连眼瞳都是血红色的,此刻那双眼眸瞪视着贺兰尧,蓄势待发。   苏惊羽惊奇,“这又是个什么品种的狐狸?”   十大灵宠里可没有提到红狐狸,这一只红狐,不在那十只当中。   贺兰尧望着那小狐狸,“没见过,亦没有听说过,不过看起来,挺凶。”   而贺兰尧的话音才落下——   “轰隆!”   原本幽静的石洞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怪声。   苏惊羽顿时警惕起来。   怎么回事?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苏惊羽连忙转过身,抬眼一看,不由得一惊——   只见两丈之后的那个石门,正从上而下移动,缓缓关闭……   “石门要自动封闭?”苏惊羽转过身朝贺兰尧喊道,“阿尧,我们快走!”   贺兰尧看了眼洞门的方向微微蹙眉,很快又收回视线,朝着迎面扑来的红狐射出几针,正欲转身离开,余光瞥见红影快速一闪,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衣袖。   贺兰尧低头,是那小狐狸一口咬上了他的衣袖,力道之大令他脸色一沉。   这狐狸原本是想咬他的手臂,但他衣裳的料子厚,小狐狸这才没咬到他的皮肉。   还真是一只凶狠的小东西。   对付这小东西不难,但是需要花些时间。   想到这儿,他转过身朝苏惊羽道:“小羽毛,你先出去。”   说话间,那小狐狸又朝着他脸上扑来,贺兰尧只得侧身避开,应付着它再次袭击。   这红狐不依不饶,似乎要跟他较劲了。   “阿尧,我来帮你!”苏惊羽说着,便迈出了步子。   “你先出去!”贺兰尧道,“石门的机关在门边上两寸处,那个地方可以按压下去,你试试看,能否阻止石门继续关闭。”   “好!”苏惊羽应下,迅速奔出石门外。   方才阿尧开启石门的机关位置她还记得。   到了石门外,苏惊羽找准了机关的位置,往下按压。   然而,并未能阻挡石门继续关闭。   “这破机关怎么关键时刻失灵了!”苏惊羽低咒一声,连续按压了好几下,依然无用,石门还在继续往下挪动,只余半人高的空间了。   苏惊羽往里看,贺兰尧依旧被红狐缠身,那狐狸攻势猛烈,不让贺兰尧脱身。   若是这破机关失灵了,阿尧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面?   苏惊羽咬了咬牙,钻了进去。   她不能把阿尧单独留下,要么一起出去,要么干脆就一起被困。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又钻回石洞内。   “阿尧,机关不灵了,我来帮你。”   贺兰尧的余光瞥见苏惊羽奔来,朝她呵斥一声,“出去!我独自被困住总比我们二人一起被困来得好,你先出去,找帮手来。”   “不行,万一你斗不过这只狐狸,等我找帮手来,岂不是太迟了?”苏惊羽说着,已然接近了贺兰尧。   眼见那石门已经剩下不多的空间,正在与红狐缠斗的贺兰尧忽然腾出一只手,往苏惊羽肩头拍了一掌。   苏惊羽只觉得迎面而来有股气狠狠推了自己一下。   苏惊羽一惊,反应过来时,她的身躯正飞快地向那石门的空隙飞去——   贺兰尧在关键时刻推了她一把,要将她先送到安全位置。   可他自个儿还在被红狐缠着。他把自己就这么推出来了,他岂不是要被困在这儿,且那只狐狸的战斗力不低,会消耗他不少精力。   她可不能将他留在此处。   眼看要飞出石门了,电光火石之间,苏惊羽凝聚一股气至丹田,隔着约莫半丈的距离,拍击到石门上,通过气流撞击石门,形成一股反弹的力道,将自己弹了回去。   而就在她稳当落地的那一刻。   “砰!”石门完全合上了。   苏惊羽转过身,向贺兰尧走去。   贺兰尧才一掌将小狐狸拍飞,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当即转头,在见到苏惊羽的那一刻,理所当然地沉下了脸。   “我是不会将你独自一人留在困境中的。”苏惊羽望着他的脸色,无谓道,“你现在生气也无用了,石门已经关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你……”贺兰尧拧起眉头,却是说不出斥责的话。   “你凡事先考虑我的安危,难道就不允许我考虑你的?”苏惊羽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我从不将旁人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更加珍惜,你让我先走去找帮手,那么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呢?你是否会面临其他的危险?从这儿回绸缎庄的路不远,但也不算近,来回总要个把时辰,人来了,又得想办法,绞尽脑汁又要花上大把时间,这些时间外面的人耗得起,但是你耗不起。”   贺兰尧闻言,终究轻叹一声,“罢了,说不过你了。”   “难得你也有说不过我的时候,太难得了。”苏惊羽笑道,“你那么伶牙俐齿,素来都是我说不过你的。”   贺兰尧眼见她额前有几缕乱发,便帮着她理顺了,拨到而后,“身处困境,你还有心思说笑,倒真是豁达。”   苏惊羽耸了耸肩,“若是我一个人处在这样的困境,我当然会焦虑。可眼下是你我一起,有你在,总觉得安心。”   贺兰尧闻言,不禁唇角轻扬。   有你在,总觉得安心……   这话是对他的肯定,对他的依赖。   而就在二人说话间,先前那只被贺兰尧一掌打飞的小狐狸又回来了,蹿到了二人身前,用那双血红的目光狠狠地瞪视着二人。   苏惊羽望着它,磨了磨牙,“臭狐狸,都怪你。”   话音落下,她便抖落出银剑,朝着那红狐刺去。   红狐迅速闪避了开,朝着贺兰尧的右手而去。   贺兰尧的右手,此刻正抓着那株从池子里采摘的晟火莲。   “这红狐的占有欲很强。”贺兰尧一个闪身避开红狐的袭击,道,“它认为这是它的东西,不允许外人争抢,谁抢,它便铁了心的要攻击谁。”   “看着体型不大,本领倒真是不可小瞧。”苏惊羽冷哼一声,“试试看能不能收服了它,若是不能,抓来炖了也成。”   ☆、第396章 出了一个坑,又掉进一个坑   “我看这小狐狸不好收服。”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夫人应该还没喝过狐狸汤吧?”   苏惊羽道:“没喝过。”   “那正好,这石洞里也没什么吃的,抓了它来充饥。”贺兰尧望着那狐狸,目光森凉,“是它将我们困在这儿的,就拿它来解决温饱问题。”   言罢,冷哼一声,身影一晃而出,朝着那小狐狸而去。   苏惊羽也没闲着,与贺兰尧一同去抓那只狐狸。   两人一起,还就不信斗不过那只狐狸。   而事实却是,这只小狐狸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它四处逃窜,蹿到山壁上、岩石上好几回苏惊羽都快抓着它的尾巴了,它却朝着苏惊羽的脸庞扑了上去,伸出锋利的爪子,苏惊羽为了避免破相,便只能以手遮脸,如此一来给了那小狐狸逃窜的机会,直接踩过她的头顶……   将她一头乌发都给踩乱了。   “臭狐狸,有两下子。”苏惊羽磨了磨牙。   贺兰尧望着那灵活敏捷的狐狸,忽然笑了笑,看了一眼手中的晟火莲,朝着那狐狸的方向一扔。   小狐狸原本就对晟火莲很是执着,眼见晟火莲凌空飞来,当即朝着晟火莲扑过去,它显然忘了,贺兰尧就在离它不远处。   就在它扑向晟火莲的时候,贺兰尧身形一闪,晃到了它身侧,在它用口衔住晟火莲的那一瞬间,抓住了它的后脖颈!   小狐狸被擒住,直蹬腿,想要挣扎开。   “狐狸再狡猾能如何,终究还是没有人狡猾。”贺兰尧悠悠道。   苏惊羽见此,笑道:“小狐狸碰上大狐狸,终究还是得认输的。”   贺兰尧挑眉,“夫人的意思是,我也像狐狸。”   “难道不是?”   苏惊羽说着,将小狐狸口中叼着的晟火莲夺了回来,朝它恐吓道:“都是你,害得我们被困在这儿,你说,我是该红烧你,还是清蒸你?”   小狐狸继续在贺兰尧手上挣扎。   苏惊羽望向贺兰尧,“它有灵性么?能不能听懂人话?”   十大灵宠都是有灵性的,这小狐狸看上去也机灵着,若是通人性,该有多好。   贺兰尧道:“我也不知。”   苏惊羽便只能抱着试探的心态,继续冲红狐道:“若是还有其他的出口,你带我们出去,我们就放了你,同意的话,就别挣扎。”   小狐狸依旧在挣扎,四肢乱蹬。   苏惊羽叹息:“好吧,听不懂人话,就只是单纯的动物而已,怎么能奢求它跟小蓝一样。”   贺兰尧道:“小羽毛想怎么处置这只狐狸?”   苏惊羽想了想,道:“放了吧。”   贺兰尧挑眉,“放了?”   “虽然我们是因为它才被困在这儿,但追溯起原因来,终究是我们侵略了它的地盘,人都能有脾气,动物为什么不能?”苏惊羽说着,从贺兰尧手中提过了那小狐狸,将它放回地上,“我方才说要炖了它,气话而已,我一直挺喜欢狐狸这种生物,哪里忍心去杀。”   贺兰尧闻言,笑了笑,“随你开心吧。”   红狐得了自由,慌忙窜开了,然而,奔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人。   而就在下一刻,它的行为让二人大感惊诧。   只见它又跑了回来,奔回到二人身前,半蹲着身子,仰头看苏惊羽手上的那株晟火莲。   苏惊羽颇为讶异,问贺兰尧,“这小狐狸的意思该不会是……把晟火莲还给它,它带我们出去?”   贺兰尧道:“不妨将晟火莲给它,反正出不去了,留着晟火莲也无用。”   苏惊羽点了点头,便俯下身,将晟火莲放在了地上。   原本是为了月光采的,但如今她和阿尧连出去都成问题,晟火莲拿了也是白拿,倒不如还给小狐狸。   这小狐狸敢去而复返,似乎是相信他们不会再伤它?   只见那红狐低头衔起了晟火莲,随即转过身子,慢悠悠地走。   苏惊羽同贺兰尧跟了上去。   小狐狸没有撒丫子开溜,显然是为了给他们领路。   “这小东西还有点儿良心。”苏惊羽笑道,“我们放它一马,它也决定放我们么?”   贺兰尧道:“这可不好说。”   但总比坐着等死好。   被小狐狸领着走到了石洞边界,山壁上四处可见青苔,而山壁中央是一道小小的瀑布,水流不息。   那小狐狸到了瀑布前,忽然纵身一跃,直接跃进那瀑布里头去了!   苏惊羽傻眼了,“这瀑布能钻?”   还以为后面也是山壁呢,通常瀑布都是顺着悬崖峭壁流下,她当真没有想到这石洞的小瀑布后还别有一番景象。   贺兰尧笑道:“我们也冲进去看看。”   苏惊羽点头,“好。”   “这水流有些急,抱紧我,我带你冲进去。”   苏惊羽依言,双手环紧了他的腰身。   贺兰尧一只手紧揽着她的腰,一个跃身而起,带着苏惊羽,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进去——   水冲了二人一身,落地之时,二人俨然都湿透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瀑布后是一条狭窄的道路,几丈之外有个亮晃晃的出口,想必是外界了。   贺兰尧牵着苏惊羽走过小道,到达出口的那一刻,二人抬眼,看到的便是一派鸟语花香的景象。   而就在下一刻,只听身后响起‘笃——’的一声。   二人转过头,看见的便是身后的出口落下一道石门,将出口关闭了。   石门落下的那一刻,与周围的山壁成了一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十分普通的山壁,毫无特色。   “我们是白忙活一趟了么?”苏惊羽叹息一声,“还是没能拿到晟火莲,唉。”   贺兰尧揉了揉她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坐下来,我用内力将我们的衣物烘干,湿衣裳穿在身上,会着凉的。”   苏惊羽闻言,依着他的意思坐下了,待她盘腿坐好了之后,贺兰尧便也在她身后坐了下来,而后抬起双手抵上了她的背,内力运于指掌之间,隔着衣物传递到苏惊羽的身上。   湿衣贴在身上原本是有凉意的,可当贺兰尧的手贴在身后时,苏惊羽只觉得顷刻间便有暖意席卷了全身,连带着身上的湿衣也有渐渐变干的迹象。   没过多久的时间,身上的衣物便被身后的人以内力烘干了,苏惊羽转过身时,只见贺兰尧身上的衣裳也干了。   “这功夫真好使。”苏惊羽笑道,“那咱们回去罢?”   “好。”贺兰尧起了身,与她相携着走开了。   但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行走了片刻,便见前方出现了大片杏林。   “好大一片杏林。”苏惊羽说着,捏了捏喉咙,“阿尧,我有些渴了,咱们去摘几个杏子。”   说着,便拽着贺兰尧朝着那片杏林奔去,踏入杏林的那一刻,苏惊羽瞥见了两道人影。   那两道人影,正是君家两兄弟。   原来他们早就出来了。   君清夜一向眼尖,很快发现了苏惊羽,朝她挥了挥手,“小羽,这里!”   说着,他便朝着苏惊羽的方向奔去了。   贺兰尧自然是懒得去搭理君家两兄弟,正要伸手去摘杏子,余光倏然间瞥到身旁的一棵杏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开了——   贺兰尧目光一凛,当即转头去看。   这一看,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知道,他刚才没有眼花。   这片杏林,有古怪。   树会动,说明树下的土地不是固定着的,土地会挪动,只有一种可能性。   阵法。   “不好。”贺兰尧当即道,“快出去!”   说着,他拉扯着苏惊羽的手腕,便要冲出杏林。   然而,就在下一刻,身侧忽然闪现三棵杏树,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大爷的,什么玩意?!”君清夜怪叫了一声。   “出不去了。”贺兰尧蹙眉,“我们被困在这阵法中了。”   “阵法?”苏惊羽惊诧。   阵法,奇门遁甲术,与机关术不大相同,曾听月光说过,能排出阵法的都是高人,奇门遁甲术,在真正意义上,比机关术还要牛逼几分。   书中记载有人以树木摆阵,例如梅花阵、桃花阵。   眼下困住他们的,应该称之为杏花阵。   “不错,阵法。”贺兰尧的目光扫过四周,发现他们已然被杏树包围,只余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杏树。   “误入阵法,很难出去了。”身后响起君祁攸的声音,“想不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杏林还有人摆阵,且这杏林就在盘丝窟的附近,没准就是盘丝窟的主人布下的呢。”   “太坑了,才出了一个坑,又掉进一个新的坑。”苏惊羽索性坐了下来,“这盘丝窟当真不是好闯的,好不容易得到的晟火莲也得还回去,白来一趟。”   “小羽,你们见到晟火莲了?”君清夜讶异,“怎么没带出来?”   苏惊羽将大致过程说了一遍。   “唉,我还想看看晟火莲长什么样子呢。”君清夜轻叹一声,随即道,“就在你们把我们甩开之后,我放心不下你们的安危,便跟着你们一起进了那条岔口,我大哥也跟了上来,谁知道这盘丝窟弯弯绕绕那么多路,该去哪儿找你们也不知道,我不死心,便继续找寻你们,哪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出来了,谁知道这些路段怎么设计的,还以为出来就没事了,又碰上什么狗屁杏花阵。”   苏惊羽闻言,轻叹一声,“运气不好。”   “这些杏树挪来挪去的,晃得我眼晕。”君清夜来回踱步,埋怨着。   他身后,君祁攸轻叹一声,“二弟,你好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行么?这杏树已经让我够晕乎的了,你还在我跟前徘徊,我更晕乎。”   “就你矫情!你那么晕乎怎的就不起来走走。”   “你们能否给我点儿清净?”空气中,响起清凉如玉石的男子声音。   贺兰尧斜睨了一眼身旁的二人,此刻周遭目光所及的全是杏子树,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人是这杏花阵中不同的景色,君家兄弟便像是景色中最难看的那一部分。   且这一部分不好看也就罢了,还偏生一堆废话,吵得他心烦。   “事到如今,你们再焦虑也无用了,不如安心歇着吧。”苏惊羽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耷拉着肩膀。   她的话音落下,那两人倒是都没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便安静了许多。   贺兰尧在地上坐了片刻,忽然便是起了身,朝着一丈之外的一棵最茂盛的杏树走去。   苏惊羽见此,道:“阿尧,你做什么去?”   贺兰尧道:“摘些杏子给你解解渴。”   而等到他走到了那杏树跟前,才将手伸出,还未碰上眼前的那颗杏子,那杏树却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朝右边偏离了开——   贺兰尧将手收了回来,望着面前已经换过了一棵的杏树,那上头的杏子还是青的,想必还没熟,他看不上。   然而他不稀罕,有人却稀罕。   “有杏子!”君清夜叫了一声,目光中泛上一丝喜色,一溜烟蹿到那杏树前伸手就要去摘那颗青杏,这一会儿他觉得很是口渴,杏子的颜色是红是青,杏子是熟还是没熟,他已经不在乎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   然而,与贺兰尧一样,他的手还未触及到那颗杏子,面前的杏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偏了开,下一刻,眼前又再度换了一棵杏树。   “这算什么?还不让人摘杏子……真是见了鬼的阵法。”君清夜低咒了一声,却并没有放弃,瞄准了一颗杏子,以极快的速度探手去摘,这一回却是让他摘到了,而他跟前的那颗杏树依旧与之前的杏树一样,快速地移动到了一旁,如此一来,两方撕扯的力度正好让君清夜将那颗杏子扯了下来。   “还好能摘得下来,只要速度够快便好。”君清夜低喃了一声,将手里的杏子往嘴里一塞,咬了一口下来,蹙了蹙眉,“好酸。”   “全坐下,不要动。”贺兰尧倏然间道了这么一句,随后便盘腿坐在了地上。   其他人闻言,虽心有疑惑,却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   “小十,你是发现了什么玄机了么?”君清夜一边啃着那青杏子,一边观察着周遭杏树的变化。   “这杏树的移动,与阵法之内人的走动是有关系的。”贺兰尧淡淡道,“你一靠近杏树,它便有了预警,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移动,挡在你的跟前,只要你离它距离太近,它便会快速移动,现在你们便都安静地坐下不要有动作,且看看这些杏树是否会处于静止状态。”   贺兰尧此话一出,其他人当即安静地坐着不再有动作,片刻之后,周围那一圈圈还在移动的杏树果真在减缓移动的速度,直到静止了下来。“还当真是这样。”君祁攸拧了拧眉头,“如此一来,我们有动作它们就一直晃,我们安静下来它们也安静下来,一直这么对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个时候先不忙抱怨这个,虽然这阵法里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可一直困在这里头,没有吃的喝的,时间一长,我们会被困死在这儿。”君清夜说着,往一旁的地上呸了一口,“这破杏子也不能拿来充饥。”苏惊羽闻言,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青杏,顿时失笑,“谁让你挑的那么小又那么青的,你看不出来它没熟么。不算才古怪。”   “小羽毛,你渴不渴?”贺兰尧问着。   苏惊羽道:“还好。”   贺兰尧的目光在周围的杏树上扫了一圈,瞥见了几颗足够大足够熟的杏子,他右手轻抬,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几支银针,疾射而出——   数道细小的破空之声响起,不多时,杏子落了一地,那是用银针打下来的。   苏惊羽见此,眸光一亮,走上前去将那几颗杏子捡起,回到贺兰尧身侧,挑了个最好看的递给他。   贺兰尧道:“你吃。”   “这还有这么多,你还怕我没得吃?”苏惊羽说着,将那杏子直接往他口中塞。   贺兰尧无奈,只能接过。   苏惊羽又转过头分别朝着君氏兄弟二人各扔了一颗。   “谢谢小羽。”君清夜接过了那颗杏子,嘿嘿一笑,放在口中狠狠一咬,“嗯,这个甜多了,诶,你们发现没有,小十并未走动,只用了暗器,但是这杏树依旧是静止的,这是不是说明,除了人之外,其他的物体对这个杏花阵产生不了影响?”   君清夜此话一出,君祁攸伸手抽出了藏在腰间的短刀,朝着前头的杏花狠狠投掷而去——   “嗤”   短刀穿过了树干钉在了杏树之上,杏树果真没有移动。   “还真是,不过这又能有什么用,咱们的兵器根本砍不掉这些破杏树,鬼知道它们的数量究竟有多少。”君清夜说着,轻叹一声,又从苏惊羽那讨了个杏子,咬了一口,“难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咱们就只能吃这杏子充饥解渴了么。”   “那么多怨言做什么。”相较于君清夜的抱怨,君祁攸倒是淡然多了,悠悠开口,“你应该庆幸这是杏花阵,还有杏子能解渴充饥,试想一下,若是换成松树阵、榕树阵、柳树阵,入目尽是树叶,一颗果子都没有,你怎么办?”   君清夜磨了磨牙,狠狠咬了一口杏子,“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学一些奇门遁甲之术。”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苏惊羽道,“既然暂时没有破解之法,不如坐着好好休息片刻,小睡一会儿也是可以的,保存些体力不好么?”   “小羽说的有理。”君清夜附和着,“那我睡会儿。”   话音落下,他果真也躺下去睡了。   君清夜这个话唠一寂静下来,空气中便都没有人声了。   一时间,杏花阵里寂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吭哧吭哧啃杏子的声音。   贺兰尧坐得笔挺,望着前方的杏树,似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苏惊羽见他在沉思,便也不去打扰他。   杏花阵里,两人专注地啃杏子,一人卧在地上睡觉,一人专注地望着杏树发呆。   倏然间,贺兰尧伸手捡起苏惊羽搁在地上的软剑,内力灌注在剑上,掷出!   他想知道,是否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雪白的银剑划破了气流,直击前方那颗茁壮的杏树,银剑直直穿进了树桩之中,无形的劲道让杏树霎时四分五裂,在半空中炸了开,杏枝杏花从半空中散落下来,花瓣落在了四人的身上,发上。   “什么东西炸了?!”君清夜被声音惊醒,当即从地上鲤鱼打挺般地爬起,瞥了一眼漫天纷飞的花瓣,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什么大状况。   “我靠,即便是用掌力把杏树摧毁,依旧会有新的杏树迅速填补上来,将我们的出路封死。”苏惊羽抽了抽唇角,只觉得这设计阵法的人当真发神经。   而就在下一刻,空气中忽然响起了异样的丝竹之声。   四人当即戒备了起来,齐齐望向正前方,只见那棵被贺兰尧毁掉的一棵杏树之后,一个曼妙的人影若邪若现……   本以为只有一个人,但渐渐地,众人发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纤细的人影,光是看身段就能看出是女子。   走得近了些,众人看得更清晰了,那是一群妙龄女子,身披轻纱,缓缓迈入杏花阵中。   众女身后依旧是望不到头的杏树,没有人看到这些女子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共有七人,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这些女子个个生得面若杏李,美艳非凡,每一个女子身上,只披着一层薄薄的纱,颜色各异的抹胸,同色的襦裙拖在地面之上,腰部的位置一块布料都没有,颇为光滑,一截细若水蛇般纤细而白皙的腰,就那么大喇喇展示在众人跟前。   君清夜嘴里的杏子忘记了嚼。   君祁攸同样有些怔然。   然而下一刻,这七个女子的举止却更是让他们惊奇。   只见那七女缓缓迈着步子靠近,靠近,走动之间,伸手到了肩上,将外罩的那一层轻纱缓缓剥了下来……   “我靠。”苏惊羽眼角微微一抽。   “这些娘们想干什么?”君清夜回过了神,望着前方的女子越来越近,眉眼间浮现一丝嫌恶,“举止如此轻浮,哪个青楼里出来的?花魁都比你们矜持。”   君清夜话虽这么说,目光却是在那七人之间游移。   “这个太瘦了,看着手感就不太好。”   “这个个头太矮了,我不喜欢矮个子。”   “这个妆太浓了,脸上是不是涂了八斤粉?”   苏惊羽听着他挨个的点评,翻了个白眼,伸手在他头上一敲,“醒醒吧你,你以为她们来是让你欣赏的?或者给你特殊服务?你能不能机灵点儿,她们出现在这杏花阵里,目的会单纯么!”   一旁的君祁攸闻言,只轻飘飘地丢下几个字——   “二弟只是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你才被冲昏了头脑!”君清夜反唇相讥,“我只是随意看看,你以为这样的姿色能入我眼?只怕是你心痒难耐了。”   君祁攸道:“先别忙着讥讽我,这些女子的出现也太诡异了一些,依我看,还是尽快处理最好。”   然而那些女子却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话,脚下的步子不停,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所走的方向,竟全是朝着贺兰尧一人而去。   君清夜见此,当即呵斥一声,“你们干什么?!就凭你们这样的货色,也敢肖想小十?!”   君祁攸眼见那些女子都目光痴迷,悠然道:“她们出现在杏花阵中,想必也是听命于布阵之人的,至于为何都朝着贺兰尧去,自然是因为对贺兰尧感兴趣了呗,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计?”   “美人计?”苏惊羽冷笑一声,“美人个毛啊美人,一个个的与蛇精无异,竟还异想天开。给我打!”   苏惊羽说着,身影一晃,眨眼的功夫到了为首的红衣美女身前,一拳挥了出去。   那红衣美女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与苏惊羽动起了手。   红衣美女被苏惊羽拖住了脚步,其余的六人依旧在继续前行。   而被她们当成香饽饽的贺兰尧,却依旧是面不改色,望着众女的目光好似是在看着没有生机的树木一般,开口声线漫不经心——   “丑人多作怪。”   “没错!”君清夜望着众女那纤细的腰肢与莹白的手臂,视线再往上,看着那涂着脂粉的艳丽脸庞,只是嗤笑一声,“我就说她们脸上涂了八斤粉吧,油光油亮的,看着我眼睛疼,回去得拿水洗洗眼睛。”   阵法中的美女,如同带着毒性的花儿,其目的是为了诱惑人,一旦被诱惑,恐怕就得不偿失。   而听着贺兰尧与君清夜的对话,那几位美艳的女子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面上浮现讶异之色。   她们是主人精心训练出来的妖姬,一身媚骨,专为诱惑男子,过去的岁月中,有多少男子死在她们的手里。   却不想,今日进了这杏花阵,碰上的男子却都无动于衷,更甚者还对她们表示嫌恶,那漠然的神色,以及他们锐利的话语,对她们而言,是打击,亦是挑衅。   丑人?蛇精?看得眼睛疼?   这些话何其难听。   不是没有见过定力好的男子,但,这般不客气地贬低她们的男子,倒是头一回见。   六女互相对视一眼,经过片刻的眼神交流,恢复了淡然。   不要紧,现在他们对她们不屑理会,很快,她们就会要他们尝尝厉害。   众女已经将身上的轻纱剥落下来拿在手上,而后齐齐将轻纱一抛,任由着那些带着香气的纱衣飞扬在杏花阵里。君清夜正打算继续骂,却见迎面有一块紫色的轻纱飘了过来,直接便往他的脸上罩了过来,那纱衣正是其中一名女子身上披着的,带着一丝醉人的香气。   然而他并没有迷失在这样的香气中,反而是眉峰一蹙,眸光中浮现丝丝冷意。   除了他认可的女子,他是绝对不允许其他的女子随意触碰他,哪怕只是她们身上的衣裳都不行!   更何况这纱衣之上还带着脂粉的香气,闻着就让人生厌!   同一时刻,贺兰尧也缓缓迈出了脚步,清冷的凤眸望着正对面的一众女子,寒凉的气息,让正对面还在缓缓迈进的美人们微微一怔。   虽然对面的男子还未有什么动作,但她们已经察觉出了杀机。   同一时刻,苏惊羽已经将那红衣美女一脚踹了出去。   那红衣女子不是苏惊羽的对手,挨了一脚,险些着地,幸亏被其他人稳当地扶住了,这才未摔。   她蹙了蹙眉,站稳之后,朝着身后的一众女子道:“起舞。”   她的话音落下,便是率先旋身起舞,而她身后带领着一众人,亦跟着她的舞步,在花瓣飞扬的杏花阵里翩翩起舞……   颜色各异的抹胸长裙,舞动起来,仿若一只只美丽的蝴蝶,色灿斑斓,让原本还不受影响的君氏兄弟二人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好,她们这舞蹈有问题。”君祁攸反应过来,沉声道了一句,随后立即转过了身,“不要看。”   君清夜听着他的话,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同样跟着他背过身去,不去看那些让人神智涣散的舞蹈。   然而二人虽然背过了身,却依旧清闲不下来,只因,有两双柔弱无骨的手,在二人身后,缓缓攀上了二人的脖颈   “滚开!”   “找死!”   二人几乎是齐齐发怒,将身后的女子甩开,随即迅速后撤几步。   背过身,他们可以不用看那魅惑人心的舞蹈,但是,这也意味着,将后背留给了敌人,但若是不背过身,就难免看到那些舞动的人影,霎时便有些心猿意马……   而相较于二人的窘境,身为女子的苏惊羽自然是不受影响,只是一脸淡然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对面舞动的道道人影。   “你们能不能跳点好看的,转来转去都是这么几个动作,你们跳不腻我都要看的腻味了。”   苏惊羽此话一出,贺兰尧笑着附和:“夫人所言,正是我所想的。”   贺兰尧的话,让舞女们大感诧异。   她们苦练媚术,其他两位男子明明都受到了影响,为何这位白衣男子却可以神志清明?她们的舞,竟然不能扰乱他的神智?   “真是不想与你们浪费时间。”苏惊羽冷冷一笑,随后捡起地上的软剑冲上了前,还不忘瞥了一眼君清夜与君祁攸,“你们二人,赶紧清醒清醒,用你们的兵器,打她们!能被她们的媚术诱惑,岂不是显得你们跟那些落在她们手里的凡夫俗子一样?”   苏惊羽心里清楚,苗疆一带的媚术是很厉害的。   传言,媚术达到一定的境界,哪怕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都难以维持定力,而阿尧之所以不被诱惑,自然是因为——他是冷血动物。   只要他不动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媚术能扰乱他的神智。因为人的欲望,是随着体温而增长的,他冰冷的血液,已经足以降温。   但君氏兄弟不是冷血动物,他们是正常的男人,因此,受到影响,委实不算奇怪。   但她必须要拿激将法激一激这二人,这二人原本都不平凡,心高气傲的,被她言语一激,想必可以恢复些神智才对。   而她的激将法果真也有用,无疑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君家兄弟二人虽神智收到了些许扰乱,却还是将苏惊羽的话听了进去。   是了,他们怎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他们原本不会受那些活色生香的蛊惑,多半是那些女子跳的舞蹈,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力,而对面这样的媚术,他们不应该逃避,应该迎难而上,将这些舞女尽快解决。   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弯下身子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摇了摇有些混沌的脑子,随即转身朝那些舞女冲了上去——   但他们没有想到,即便他们一腔杀机地冲了上去,可真正到了那些女子跟前,却发现脚下似乎有没有劲了,被她们的手轻轻拂过脸庞,只让他们产生再度撤离的念头。   “两个傻子,不要看她们,闭上眼。”慌乱之中,有一道悠漫的男子声音传入了耳膜,来自于贺兰尧。   虽然他不会受这些媚术的影响,但解决敌人时,自然是帮手愈多愈好。   关键时刻,他不介意提醒帮手正确的做法。   “看她们的舞,容易被扰乱心智,那么就别看,提着手上的兵器往前冲,听声辩位总会吧?”   要说这两兄弟平时可都是以寡敌众的好手,与人动起手来铁血又冷厉,如今,面对这些个花枝招展的舞女,竟然连兵器在手上都不会用了。   贺兰尧的提醒,被二人听在耳中。   “多谢小十的提醒!”君清夜闭上了眼,用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有舞女靠近,他便顺着自己所听到的位置去攻击。   君祁攸只觉得今日在这杏花阵中,显得自己似乎比贺兰尧差劲了不少,连几个舞女都抵御不了,甚至还需要贺兰尧来指点迷津,当真——不爽。   但也无可奈何了。   毕竟那家伙提供的方法还是不错了的。   苏惊羽眼见二人恢复了正常的战斗力,笑道:“这就对了,不用眼去看,便不会受到干扰。”   “这些舞女的主人,挺懂得拿捏人性的弱点。”苏惊羽漫不经心道,“这世间的男子大多好色成性,他们可以抵挡强大的敌人,却无法抵挡柔弱的美人,加之她们这一曲能蛊惑人心的舞蹈,定力不高的男子,很轻易便被她们勾的神魂颠倒,即便是清心寡欲的,也难免被扰乱心神。”   “若是我猜的没错,这些舞女,应该也是来自苗疆一带,近年来出云国的苗疆女可是愈来愈多了,这些女子所跳的舞,便是媚术的一种了。”   贺兰尧才说到这儿,便有一个女子舞动着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欲触摸他的脸庞,贺兰尧只面不改色地抬手,指间的银针朝着那女子脖颈一挥——   锋利的针尖划破了血管,美丽的女子只在一瞬间香消玉殒,倒在地上。   将那女子解决了之后,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君家兄弟,那二人经过自己提点后,动起手来果真是利落了许多,不再有犹豫和踌躇,手中的断刃毫不客气地划过那些女子的肌肤,听着耳边的一声声痛呼,不为所动。   不受诱惑,便可以在这一场较量中胜利。   四人合力对敌,不消片刻,七名舞女全数倒下,无一生还。   “总算是解决完了。”君清夜睁开了眼,呼出一口气,随即愤愤道,“今儿真是太丢人了,竟然被这些女子迷惑了片刻,平日里这样的货色可是入不得我的眼的!”   说到这儿,他颇为郁闷地看了苏惊羽一眼,“小羽,我是凡夫俗子吗?”   “那只是我激你们的话而已。”苏惊羽挑了挑眉,“你们当然不是俗人,不过人无完人,这些女子的手段也高明,你们被迷惑个一时半刻,委实不算什么,不用太在意。”   君清夜撇了撇嘴。   君祁攸自知没理,自然一句话也不说。   “小羽不看扁我就好了。”君清夜脸上的郁闷一扫而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置?”   原本还算干净的杏花阵,被鲜血这么一溅,外加地上横七竖八的女子尸体,顿时只让人觉得一片狼藉。   他们被困在这阵法中,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难道就要与这些尸首相伴?   想到这儿,君清夜一脸嫌恶。   若是今夜要睡在这儿,身边躺着一堆死人,真叫人糟心。   而就在下一刻,贺兰尧道:“化了吧。”   “嗯?”苏惊羽看了他一眼,“莫非你还将化尸水带在身上?”   贺兰尧所说的‘化了吧’,指的便是化尸。   “我经常随身携带此物,夫人竟不知道。”贺兰尧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青花瓷瓶。   “是为了方便杀人的时候处理尸体么?”君祁攸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看来贺兰兄出门在外经常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否则何至于随身携带化尸水?”   “君楼主这话可就不好听了,你难道不知化尸水也是可以拿来防身的么?”苏惊羽斜睨着君祁攸,“枉你还称自己见多识广,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举个例子,你出门带把刀,我能否说你是要去抢劫?”   君祁攸:“……”   “小羽,别搭理他。”君清夜道,“他就是嫉妒小十,故而总想在小十身上挑点儿刺,抚慰自己那不堪的心灵。”   苏惊羽点头,“言之有理。”   君祁攸一个人说不过两个,便选择了闭嘴。   而贺兰尧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懒得插,将手中的瓶塞去了,而后将里头的液体缓缓倾倒了在地上的尸体之上。   很快便有‘滋滋’声响起,是化尸水在腐蚀尸体的声音。   而就在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   “好小子,竟能不受我手底下七彩女郎的诱惑,还将她们全数杀害,你们征求过老夫的同意么!”   众人一听这话,当即警戒了起来。   这说话之人,必定是杏花阵的主人,想来,也可能是盘丝窟的主人。   想到这儿,苏惊羽道:“前辈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晚辈无意冒犯,只是不慎闯入这杏林,为了自保,不得不将这几位舞女除掉。”   这个时候客气一点总没错,可不能一上来就叫人家臭老头,这世上因为不讲礼貌被人搞死的事儿太多了,出门在外,遇上高人还是得讲点儿礼数。   当然了,若是这老头软的不吃,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呵,小丫头片子倒还挺会说话,杀了老夫的下属,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能得到谅解么?妄想!”那人中气十足地呵斥一声,紧接着,众人便见眼前的杏树向两边分散了开来,杏树中走出一人,一袭黄衫。   苏惊羽本以为自称老夫的会是个老头,却没想到眼前这男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老,光看外表,似乎最多——四十岁?   四十岁自称老夫?   那男子相貌倒也算是养眼,浓眉斜飞入鬓,下方是一双漆黑的瞳仁,眉宇间显出几分坚毅,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傲气。   苏惊羽本以为这男子要找他们算账,却没料到,他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落在贺兰尧身上时,明显一震。   苏惊羽见他那神情,转过头问贺兰尧,“阿尧,你们认识?”   贺兰尧道:“不认识。”   苏惊羽疑惑,“那他为何看着你的眼神那么古怪?”   而就在下一刻,那男子一个闪身到了贺兰尧身前,开口的语气有些不评价,“你,你是轻盈的孩子?”   贺兰尧闻言,微微一怔。   他的母亲,本名花轻盈。   苏惊羽也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朝贺兰尧试探般地问了一句,“这该不会……是母妃老情人?”   ☆、第397章 你好意思老牛吃嫩草?   听闻苏惊羽说出‘老情人’三个字,贺兰尧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么?”   老情人……   以他母亲的性格,怎会四处沾花惹草。   虽说嫁了皇帝之后红杏出墙,但毕竟是皇帝强娶在先,没有顾及她的意愿。   在这一点上,他并不认为他母亲做错了什么。敢于追求,原本就是一种勇气。   苏惊羽冲他嘿嘿一笑,“很难说。”   再说正对面那男子,原本还满目煞气,此刻望着贺兰尧的神色却在一瞬间亲和了不少,“小子,你娘如今可还好?”   苏惊羽一听这话,脑海中不禁有了猜测。   是不是阿尧他娘的老情人这个还不好确定,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前辈一定对他娘有意思。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想必也是交情匪浅?   如此一来那可真是极好了,他们闯了他的阵法,杀了他的属下,按理说此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可若是与阿尧他娘有渊源,想必就不会大动干戈了。   但贺兰尧并未正面回答男子的问题,只问道:“阁下与我母亲,是何关系?”   那男子闻言,反问:“你觉得会是何种关系?”   贺兰尧道:“朋友。”   对面的男子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那你就这么认为吧。你与你母亲倒是真像,我一眼便能轻易看出来,你这一身仙人之姿都是她传承下来的,跟那老皇帝一点儿都不像。”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道一句:当然不像。   阿尧可是贤妃与前国师的孩子,两位仙人之姿遗传下来的孩子,那不也得是仙人之姿?   对于男子的夸奖,贺兰尧只回以淡淡一笑,“看来阁下与我母亲的关系,非比寻常?”   男子朗声一笑,“你若是好奇,就跟老夫上山,我与你细细道来。”   对于母亲的事,贺兰尧自然好奇,便道:“好。”   从起初的被敌对,到此刻成为座上宾,苏惊羽不得不感慨缘分的奇妙。   然而,对于七个舞女被杀一事,黄衫男子并没有打算不追究。   他瞥了一眼苏惊羽,朝贺兰尧问:“这是你媳妇?”   贺兰尧道:“对。”   他又扫了一眼贺兰尧身后的君家兄弟二人,“这两个小子与你是何关系?”   贺兰尧道:“没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黄衫男子望向君家兄弟二人,目光中浮现些许杀意,“他们必须留在这杏花阵中,为老夫的七个侍女陪葬。”   君清夜个性张狂,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当即想要开口骂人,苏惊羽却赶在他张口之前,踩了他的脚。   如此一来,君清夜还未出口的话,转变成一声吃痛,“小羽,你踩我作甚?”   苏惊羽并不理睬他,而是冲着那黄衫男子笑了笑,“前辈,这二位与我们虽没有什么关系,但曾经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儿,她转头问贺兰尧,“是吧,阿尧?”   贺兰尧自然明白苏惊羽这么说是要保那二人,便应着,“不错。”   说着,望向那黄衫男子,“你若是让他们给这些舞女陪葬,只怕母亲知道了,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黄衫男子便打断他,“既然是这样,那就看在轻盈的面子上不与这两小子计较了,但老夫也并不想招待他们,让他们速速离去!”   “先不急着放人。”贺兰尧淡淡一笑,随即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两人,“这位红衣公子,你可以放他离去,但这位穿黑衣裳的,他总是想与我抢媳妇,我希望前辈能帮着我,将他多困在这儿几日。”   苏惊羽闻言,差点儿笑出了声。   阿尧这分明是趁机整治君祁攸。   而君祁攸听闻贺兰尧的话,面上浮现些许黑沉,“贺兰尧你……”   “举手之劳,老夫应了你。”那黄衫男子颇为干脆地应下,随后只见他身影一闪到了君祁攸身前,扬起了手,一个手刀落下,击向君祁攸的脖颈处。   君祁攸本想抵挡,却没想到,那男子的臂力似百斤大石压下,让他抵御不住——   终究还是被劈晕了。   君清夜见此,唇角微微一抽。   君祁攸的功夫可是不输他的,可这黄衫男子却能一下子将君祁攸劈晕了,可见其功力深厚,自己若是跟他蛮干,只怕会被一巴掌拍进土里当肥料。   想到这儿,他也不去试图触怒那黄衫男子,只道:“我也留下来,与他一起被困好了。”   苏惊羽闻言,起初有些意外,但很快的,便猜到了原因。   到底是血浓于水,这二人虽然平日里争吵不休,但亲情并不会因此磨灭。   贺兰尧看了一眼君清夜,“只是将他困在这儿,他不会死。”   言外之意,你可以不用陪他,反正性命无忧。   “我知道。”君清夜道,“可他曾说,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我,如今我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儿自己离开,否则岂不是没心没肺?”   苏惊羽闻言,只得朝那黄衫男子道:“前辈,还是把他们二人都放了吧?”   黄衫男子道:“不行!老夫的地方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总要让这两个小辈知道点儿厉害,反正困在这也死不了,在我这杏花阵里可比朝廷那天牢好多了。”   “比天牢好?我看不见得,顶多只是风景好了点,天牢里还有牢饭呢,你这儿管饭吗?”君清夜道。   黄衫男子斜睨他一眼,“你若想去蹲大牢,老夫也可以成全你。”   君清夜闭嘴了。   “你们两个跟我走,这两小子扔这儿死不了,饿上几天。”黄衫男子冲贺兰尧与苏惊羽说着,随即转身离开。   苏惊羽心知讨价还价不易,便也不再多说了。   这位高人脾气不太好,现在跟他还不熟,不好沟通也是正常的,兴许熟一点就好说话了。   眼下这个局面已经算不错了,毕竟是他们先侵略了这男子的地盘,若不是阿尧的母亲与这人关系匪浅,恐怕今天很难平安地离开。   ……   二人被黄衫男子带着走出了杏花阵,苏惊羽这才发现,这片杏花林有多大。   一望无边,也不知有多少亩。   这片杏林用来摆阵,当真是难破,假设看到一棵树就砍一棵,也得砍到猴年马月去。   先不说有没有那个体力,光是看着数量都令人缺乏信心。   行走之间,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母亲也很喜欢杏花。”   “不错。”走在前头的男子道,“正是因为她喜欢,我才会让人种了这么一大片的杏林。”   苏惊羽闻言,无声笑了笑。   这位,果真也是喜欢贤妃的。   三人又行走了片刻,直到苏惊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幢木屋,这才道:“前辈,那是你的住处?”   黄衫男子道:“不错。”   很快到了屋子跟前,黄衫男子推了开房门,苏惊羽望着屋子里的装潢,十分简洁,却又不失雅致。   “你们二人先坐着,我去拿些珍藏的茶叶来。”男子冲二人说着,便走出了房门。   苏惊羽同贺兰尧在桌边坐了下来。   “阿尧,此人想必也是母妃的众多追求者之一。”苏惊羽笑了笑,“母妃当年,可真有魅力。”   一家有女百家求。且这些追求者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是看上她的倾城容貌,还是清纯善良?   贺兰尧道:“这一次能脱险,倒真是沾了母亲的光了。这个男子若与我动起手来,我可没把握赢。”   “他身上的确有种世外高人的气息。”苏惊羽笑道,“好险,他并没有为难我们,等会儿他若是询问你母亲的下落,你会如实告知么?”   贺兰尧道:“那就要看情况了,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我不会泄露母亲的行踪。”   苏惊羽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便趴在了桌子上。   贺兰尧望着她的模样,道:“怎么,是不舒服么?”   苏惊羽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有点儿犯困。”   贺兰尧道:“那便趴着睡一会儿。”   “这不好吧?等会儿那位前辈回来看见我睡着了……总觉得有些失礼。”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没有贵族那些条条框框的破规矩,无妨。你若是困倦就睡会儿,我与他聊。”   苏惊羽听他这么说,便趴下了。   贺兰尧望着她,凤眸中浮现些许疑虑。   总觉得小羽毛近来有些嗜睡。   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么?快要入春,便容易犯困?   ……   苏惊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阵烤肉香给熏醒的。   “什么味儿……好香。”她撑开了眼皮,鼻尖耸了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一抬眸,正对上一只冒着香气的烤鱼。   烤鱼被横插在一根树枝里,树枝的另一端,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手的主人轻轻转动着树枝,眼见她醒了过来,朝她淡淡一道:“饿么?”   “本来不太饿,闻到香味,饿了。”苏惊羽被那只烤鱼勾起了食欲,伸手接过了,随即抬眸看了看四周,依旧是在那间木屋里,那位前辈竟不在。   苏惊羽道:“那位前辈去哪儿了?”   “下厨去了。”贺兰尧道,“他说自己的厨艺很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惊羽眼角微微耸动,“他是前辈,给我们两个晚辈做饭?”   “有何不可?”贺兰尧挑眉,“我不喜欢厨房,不会做饭,而你又犯困,总不能叫你起来做,他便说他要来做,让我们等着尝他的手艺便好。”苏惊羽道:“那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朝那香喷喷的烤鱼咬了一口。   “鱼是我捉的,他打了些野鸡,等会儿我烤给你吃。”贺兰尧说着,起了身走向屋外,“你先吃着,外面还烧着火。”   苏惊羽闻言,自然是坐不住的,便起了身也跟了出去。   木屋前方的空地上正燃着一个火堆,火堆上竟放着一个铁质的烤架,烤架上串着两只野鸡,被火苗烤得油光发,一阵香味扑鼻。   贺兰尧站在烤架边上,时不时翻转着那两只鸡,避免它们烧焦。   “这前辈挺会享受,还自备烤架。”苏惊羽感慨道,“户外烧烤,多么美好。”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们也可以常常烤肉。”贺兰尧道。   “阿尧还会烤肉呢,我以为你对厨艺是一窍不通的。”苏惊羽笑道。   “我不喜油烟,因此厨房里那些东西我确实应付不来,极少接触。”贺兰尧悠悠道,“不过,在野外烤肉,却是难不倒我的。”   贺兰尧说着,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转身去拿空地边上的竹盒。   苏惊羽这才看见他身边摆了几个竹盒,盒子呈圆柱状,顶上被扎了几个小孔,贺兰尧将那盒子倾倒过来,朝着烤鸡撒了几下,有粉末状的东西自小孔撒出,附在了烤鸡身上。   不多时,苏惊羽便察觉到鼻尖嗅到的香气更浓烈了,好奇道:“你撒的什么东西?”   “都是那前辈自个儿调制的香料,撒在烤肉上味道会更好,至于是什么调料,我就说不上来了。”贺兰尧边撒着料,边道,“母亲以前也很喜欢烤肉,只是烤的味道不是很好,常常烧焦了,但即使如此,她也是乐此不疲。”   “听你这么说,我愈发觉得这位前辈与她关系不寻常。母亲喜欢杏花,他便种上了这一大片杏花林,母亲喜欢烤肉,他便备着烤架、自制调味料,怎么看都像是为母亲准备的?”   贺兰尧点头,“应该是。”   “我睡着的时候,你们就没聊点什么?”   “你也只睡了半个时辰而已,他说眼见着饭点快到了,便先填饱肚子,饭后再好好聊。”贺兰尧说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着的短匕,   从那被烤得通红的烧鸡上切了一块肉下来,放在了身旁的碟子里。   整只拿起来吃容易沾的满脸油,他切成块,苏惊羽吃起来也更便捷一些。   而苏惊羽见他将肉置于碟子中,便跑上前来,要去拿那块肉。   “住手,烫着呢,先凉一会儿,把你手上那烤鱼先吃完。”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又等候了片刻,等热气不是那么多了,将那肉捻了起来,一口吃下。   鲜嫩的肉汁溢出,外酥里嫩,让苏惊羽挑了一下眉头。   味道还真好。   “馋猫似的,不嫌烫嘴?”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不经意间道了一句,“你最近胃口很好。”   说完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怔了怔。   苏惊羽道:“胃口好怎么了?”   贺兰尧迟疑了片刻,道:“你最近嗜睡、胃口好、易疲倦……”   苏惊羽闻言,当即一惊,“该不会是有喜了?”   贺兰尧道:“伸手。”   苏惊羽依言,伸出了手。   因为有公子钰这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在,所以阿尧并不爱学习医术,但还是略懂一些,比如把脉。   贺兰尧搭上了苏惊羽的手腕,片刻之后,收回了手,面上浮现一丝轻松,“还好不是喜脉。”   苏惊羽耷拉下肩膀,“是喜脉你就不高兴了?那么不喜欢孩子?”   “女子生育,是走一趟鬼门关,你不知道么?”贺兰尧瞥了她一眼,“怀胎十月太劳累,生儿育女又有性命之忧,还生来做什么?我并不觉得需要后代,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有何不可?多一个孩子,只不过是折腾你罢了。”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几次讨论到孩子的问题,他的态度都是如此,总结就两个字:不要。   如何才能改变他这个想法呢?   正想着,身后蓦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丫头,小子,开饭了。”   苏惊羽闻言,转过了头,便见黄衫男子提着食盒,走向了杏树边的石桌。   将几层食盒卸了下来,开了盖,苏惊羽闻着香气,凑上前去看。   “前辈,劳烦你炒了这么多菜。”苏惊羽望着摆上桌子的菜肴,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看着便觉得很有食欲。   火堆边上,贺兰尧的烧鸡也差不多了,他便将烧鸡都切成了片,叠在盘子上,拿起身旁一瓶据说是秘制酱料的玩意,倒在了鸡肉片上。   看起来很不错。   端着那盘肉走到了桌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笑了笑,“这一桌菜,都是母亲喜爱的,母亲人不在,前辈你做的菜却还按照她的喜好?”   黄衫男子闻言,挑了挑眉,坐下,“原来你知道你母亲的喜好,你倒是有心。动筷吧。”   苏惊羽早就蠢蠢欲动,听闻此话,便拿起筷子品尝,尝过几道菜,连忙夸赞,“味道真好。”   “他娘当年也是这么夸我的。”对面的男子笑道,“想来这些菜你们也会喜欢,我就不问你们的喜好,随意煮了。”   “喜欢。”苏惊羽道,“还未请教前辈的姓名?”   “慕容岩,你们不用称我前辈,显得生疏,可以管我叫岩叔。”   “好,岩叔。”苏惊羽打了一勺汤到碗中,问着,“您看起来也不老,不过中年,还总自称老夫,有些不太合适吧?”   “小丫头天真。”慕容岩道,“年过半百,自称一句老夫,有何不妥?”   苏惊羽:“……”   年过半百?   五十好几的人了,看起来不过四十,当真不显老。   “我比他娘大了整整二十岁。”慕容岩说着,轻叹一声,“我算是看着他母亲长大的,从小孩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再到后来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只可惜,我在他母亲心中的印象却是:如兄如父。我对他母亲表明心意的那一天,他母亲说,一直都十分尊敬我,我比她的生父都要亲和。”   苏惊羽正喝着汤,听闻他的话,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我心悦你,而是——   我当你是恋人,你却拿我当爸爸。   年龄差距造成的遗憾。   “母亲都拿你当长辈,那我们喊叔叔,岂不是差了辈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不如喊爷爷。”   “不准喊爷爷!”慕容岩脸色一黑,“只准喊叔。”   “好好好,岩叔,岩叔。”苏惊羽安抚着他躁动的情绪,“其实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即便是让我称一声兄长,也是可以的。”   慕容岩的脸色这才好看。   然而贺兰尧却又道:“按年龄算,理应是爷爷辈的。”   “总之你不准喊爷爷!”慕容岩一拍桌子,“你是盈盈的孩子,老夫可以迁就你一些,但你莫要太过分。”   贺兰尧道:“哦。”   望着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慕容岩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娘那么善解人意,你怎的就那么顽劣淘气?是不是都跟你爹学的?那个老皇帝,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就知道他管教儿女的本领不怎么样。”   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我爹不是皇帝。”   “什么?!”慕容岩惊诧。   “我父亲,另有其人。”贺兰尧悠悠道,“正是因为如此,我如今已然是通缉犯,皇帝发现我不是他亲生子,要除掉我。”   “这……怎么会。”慕容岩有些难以相信,“皇帝不是你父亲,那么盈盈是与谁生下你?”   “跟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父亲,并不能给我母亲幸福,甚至不能给她名分。”   “你父亲是哪个混账东西?”   “死了。”   “……”   慕容岩花费了好片刻时间消化了这个事实,随即叹息一声,“那你母亲此刻在哪儿?”   “这个,我先保密。”贺兰尧淡淡道,“看岩叔对我母亲情真意切,当初为何不努力追求?”   比起神棍月恒与冷血无情的皇帝,慕容岩显然更有情有义。   若是母亲当初跟了慕容岩,如今想必过的是闲云野鹤、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是一种平淡的幸福。   “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她始终当我是长辈,这一点,我再如何努力也是改变不了的。”慕容岩叹气,“她无法接受,我自然不能强迫她接受,便只好淡出她的视线,不给她造成任何困扰。很多时候想起她,都恨不得自己能晚生个十年。”   苏惊羽无言了片刻,道:“那这么些年过去了,您可有娶妻生子?”   “风流快活倒是有,娶妻生子却是没有。”慕容岩呵呵一笑,“也许我此生都不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无妨了,早在很久之前我便想过,若是将来我翘辫子了,我遗留下来的东西,全都赠予盈盈的孩子。你们误入了我的杏花阵,想必,是因为闯了盘丝窟?”   苏惊羽道:“果然,盘丝窟也是属于您的,我之前就在想,为何出了盘丝窟就是杏花阵,想必这二者之间有联系……”   “我这杏林,其实在一个偏僻的峭壁之下,附近渺无人烟,通常不会有人来此,但盘丝窟里九曲二十弯,倒是有几条出路,一出来便要经过杏林,这些年来,误入杏花阵的大多都是从盘丝窟中逃生的。”慕容岩淡然道,“但他们逃出盘丝窟也无用,终究还是会被困死在杏花阵中,死在我那七个侍女的手里。我设下这样两个险境重重的地方,为的就是不让人扰了我的清净。”   苏惊羽闻言,轻咳了一声,“岩叔,关于你那七个侍女……真不是我们有意要杀,而是她们肖想我夫君……”   “那七个婢子眼光倒是真好,不过她们看上了这小子,也是活该见阎王。”慕容岩的语气十分平静,“虽然老夫是个护短的人,但她们作为下人,自然不配去染指盈盈的孩子,这七女是我前几年从苗疆商人手里买下来的,如今被你们杀掉,也不过就是损失了些钱财而已,老夫驾鹤归西后,留下的东西都是这小子的,区区几个侍女,有什么好计较的?”   贺兰尧闻言,淡淡一笑,“岩叔的话当真?”   苏惊羽闻言,只觉得阿尧是想趁机提个什么请求。   闯了个杏花阵,碰上母亲的追求者,是个十分专情的痴汉大叔,又是个高人,给他当了继承人,平白捡了个便宜。   “老夫一言九鼎。”慕容岩面无表情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没个一儿半女,所拥有的东西死了也带不走,自然就留给盈盈与她的孩子,虽然多年不见盈盈,但这份情意还是一直在的。”   贺兰尧道:“既然如此,那晚辈能否向您讨一样盘丝窟里的东西?”   慕容岩听闻此话,眯了眯眼,“小子,是想讨晟火莲?”   贺兰尧笑道:“盘丝窟里除了晟火莲,还会有其他好东西么。”   “当然有,只是你们还未找到。”慕容岩悠然道,“要晟火莲做什么?”   “救一位朋友。当然了,若是岩叔舍不得割爱,晚辈也不强人所难。”   慕容岩沉吟片刻,道:“倒不是老夫舍不得割爱,只是花火十分喜欢那朵红莲,你们若是想要摘走,得让它同意才行,这么些年,花火与老夫不离不弃,我总得考虑它的感受。”   苏惊羽有些不解:“花火是何人?”   慕容岩道:“花火不是人,是只狐狸,你们在盘丝窟里的时候没有见到么?”   苏惊羽恍然大悟,“那只红狐狸?”   慕容岩点头,“正是。”   苏惊羽:“……”   那只小狐狸,对晟火莲极为喜爱,在盘丝窟那会儿,它不依不饶地要抢回来,后被阿尧捉住了,将它放走之后,它又去而复返,一双眼睛钉在晟火莲身上,当真是难舍难分。   作为人,要去讨好一只狐狸,苏惊羽想不到能用什么法子去讨好。   “花火的性情很是暴躁,对于想要掠夺晟火莲的人都十分凶猛,老夫若是把晟火莲送了人,只怕它会不吃不喝地跟我闹脾气,故而,你们要征得它的同意。”   “如何才能征得它的同意?”   “只要你们拿晟火莲的时候,它没有过激的反应,说明它同意让你们拿去,可若是它反应激烈,那么就是它不同意了。”慕容岩说到这儿,顿了顿,道,“这样吧,你们将晟火莲拿块布包好了,挂在它身上,连它一起带走,培养培养感情,没准它什么时候就妥协了。”   苏惊羽:“……”   “记住,若是你们要拿的时候,它反应激烈,那就还给它,否则它会暴躁的。”慕容岩叮嘱道,“一定要顾及它的意愿啊,这是老夫唯一的要求了。正好老夫最近有些事要处理,将它交给你们照顾一段时间,它可是老夫的老朋友了,你们要善待它。”   苏惊羽只能应下,“好……”   来的时候空手来,回去还得多带只狐狸。   不知道带回去会不会与小蓝打架……   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月光的病还有希望。   “岩叔,我们要回帝都去,我们那两位还困在杏花阵的朋友,能否……”   她的话还未说完,慕容岩便道:“带走吧,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就饶了那两个小子。对了,你们住在何处?”   苏惊羽闻言,看了一眼贺兰尧。   告不告知住处,还是要看贺兰尧的意思。   贺兰尧接收到苏惊羽的视线,笑了笑,“岩叔若是有事要找,便去帝都杨家的绸缎庄找掌柜的,他会通知我们的。”   “好,你们且吃着,我去将花火带过来。”慕容岩说着,起了身,走出几步,又顿住了,转过头看贺兰尧,“小子,真的不告诉我你母亲在哪儿?”   贺兰尧悠悠道:“这个,还是待我去母亲那儿试探试探,看她想不想见你了。”   慕容岩闻言,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其实,作为女子,我稍微也能了解母妃的想法。”眼见慕容岩走远了,苏惊羽道,“大多女子喜欢青年才俊,因此兴许接受不了年纪大自己太多的,岩叔大了她二十岁,这个年纪的男子许多都已经为人父了,母亲拿他当长辈倒也不奇怪,试问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孩,面对一个二十好几的青年,下意识拿他当长辈,不奇怪吧?”   贺兰尧悠悠道:“那得看男方什么身份了,若是皇帝,七老八十也能再娶娇妻。”   “那这所谓的娇妻追求的只是荣华富贵,而不是感情,你看若水,大好年华跟了大她两轮的皇帝,不也乐意么?因为她图的只不过是富贵。而母亲是追求真正感情的,且她刚好不喜欢大叔,就喜欢风华正茂的青年。母妃今年三十有六,岩叔,却是五十六了。”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我也不喜欢大叔,大我二十岁的,不大能接受。”   贺兰尧瞥她一眼,“若是我比你早生个二十年,你要不要我?”   苏惊羽打趣道:“那我可能会要你儿子,管你叫父亲了。”   贺兰尧眼角微微一抽,“又胡言!”   “我哪有胡言。”苏惊羽笑道,“若是你年纪那么大,你好意思老牛吃嫩草么?”   贺兰尧斜睨着她,“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事实就是,我还年轻,你也年轻,满脑子想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是你先问的,现在反倒说我!”苏惊羽反驳,“无理取闹。”   贺兰尧不想再与她争辩,索性就让她说去了。   没过多久,慕容岩便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只红狐狸,狐狸的腰腹上挂着一个小包裹,里头装的应该是晟火莲。   “还真就这样绑在身上了。”苏惊羽撇了撇嘴。   “花火就交给你们了。”慕容岩道,“杏花阵我已经停了,那两个小子也自由了,回去吧。”   “谢岩叔,再会!”苏惊羽朝他挥了挥手,而后携同贺兰尧离开了。   花火倒是很老实的跟在二人的身后。   苏惊羽走远了些,转过头,指尖慕容岩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二人。   苏惊羽转过身,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不恨君生迟,只恨我先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这是他的心声。”贺兰尧悠悠道,“无需感慨,人生原本就有很多不如意,缘分,亦难以强求。”   “你大道理倒是挺会说的。”苏惊羽冷哼一声,“当初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没有强求我么?你还设计我呢,骗来一道你我的赐婚圣旨,你经过我同意了么?并没有,你这算不算强求?”   贺兰尧面无表情,“那时候你心里是有我的,因此,不算强求。”   苏惊羽白了他一眼,“哪有?我那时候还不喜欢你。”   贺兰尧面不改色,“有,只是你自个儿没发现。”   “没有!”   “有。”   “强词夺理!”   “你现在纠结这个做什么?”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翻旧账,是要休了我么?”   苏惊羽闻言,被哽了一下,“不是。”   “那不就得了。”贺兰尧不紧不慢道,“你终究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认命吧,夫人。”   苏惊羽懒得再接话。   二人走过杏林时,一派平静,好似没有所谓的阵法存在,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林子而已。   是慕容岩将阵法停了。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人,正是君家两兄弟。   君祁攸是被慕容岩打晕的才躺着,而君清夜……是在睡大觉么?   苏惊羽走近了二人,喊道:“君清夜,君祁攸,起来!”   君清夜听到声响,当即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君祁攸依旧在昏迷中,贺兰尧走到他身侧,抬脚蹬了他两下,也不见他醒来。   “小十,你别蹬了,他是被砍晕的,喊不醒,只能让他自然醒了。”君清夜站起了身,望了一眼周围的杏树,“诶,这阵法怎么不动了?”   苏惊羽道:“已经停了。我们说服了岩叔,他决定既往不咎。”   “你们当真就说服他了。”君清夜怔了一怔,随即贼笑道,“小羽,那该不会真是小十他娘的老情人?”   这句话一出口,他便接收到了两道冷飕飕的眼刀。   君清夜背后一凉,直觉自己说错了话,当即道:“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他俯身将君祁攸捞了起来,背在了肩上。   “我靠,真沉,就像背了头猪。”   口中埋怨着,他还是迈出了步子。   习武之人,背个人不算什么难事。   苏惊羽见此,慢条斯理道:“君祁攸若是知道他昏迷了你背着他,想必很感动。”   “他感动个屁,多半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君清夜道,“他曾容忍过我不少错误,我对他好个一两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以后他要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我看不惯的,我还是跟他闹,跟他翻脸。”   苏惊羽笑而不语。   ……   一行人回到青云峰山脚下,拴着马匹的地方,君清夜将君祁攸往马背上一扔,随即自己也坐上了马背。   贺兰尧来时也是策马的,便与苏惊羽各自骑马,小狐狸花火被贺兰尧丢在了马背上,让它趴着。   四人回到了帝都内,君清夜道:“小羽小十,我先将这头猪送回极乐楼了,再会。”   “再会。”   苏惊羽同贺兰尧也赶回了绸缎庄,苏惊羽一下马,便奔向了月光的屋子。   贺兰尧带着小狐狸也去了。   他才懒得讨好这只臭狐狸,既然是那神棍自己要的灵药,让那神棍自个儿想办法讨好去吧。   正如此想着,忽听耳畔响起一道锐利的猫叫——   “喵呜!”   贺兰尧循声望去,便见小蓝蹲在桌子脚下,一双幽蓝的瞳孔望着他身后的花火,似乎充满了不善。   花火也扭头看向了小蓝,忽然便是弯下了身子,一下子朝它窜了过去!   ------题外话------   国庆假期要结束了,来个送币活动吧~本章发布之后留言的前十位妹子,赠送88潇湘币~   重复楼层与非正版不作数~   ☆、第398章 草包一个   一狐一猫初次相见,便打在了一起。   贺兰尧见此,懒得去管,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小蓝的速度终究还是比花火快上一些,伸出爪子在花火的狐狸毛上又抓又挠,花火被逗得一个劲儿转圈,试图去捕捉小蓝,却总是抓了个空。   体型小,速度快,小蓝有这样的两个特点,便注定了它比花火要灵活一些。   虽然两只小东西打得欢,但似乎并没有要置对方于死地,小蓝的牙有毒,加之比花火敏捷,若是想要咬上花火一口将它毒死,并不是难事。   但它就是不上牙去咬。   莫非这是它们打招呼的方式?   贺兰尧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眼见一狐一猫打到了自己脚边,贺兰尧便用靴子拱了小蓝一下,“差不多得了,这不是我领回来的新宠,而是别人家的,我只不过是帮别人照看几日,你用不着发火。”   他似乎可以理解小蓝初见花火那不善的目光了。   它多半以为花火是自己带回来的新宠,自己有了新宠,就不喜欢它这旧宠了……它虽然不开心,但也不敢将这‘新宠’打死,便抓它挠它,目的是为了示威么?   动物与人一样喜欢争宠。   而贺兰尧的话音落下之后,小蓝倒是安分了不少,一下子蹦出了三尺外,不再去攻击花火。   花火倒也识时务,自知不是小蓝的对手,便也没去招惹它。   贺兰尧走到花火身后,拿靴子拱了它一下,“跟我走,去瞧瞧病人。”   说着,便迈出了步子。   ……   “月光,事情就是如此,晟火莲我已经给你拿到了,但那老前辈却偏要我们讨好那红狐狸,依你之见,该如何?”   雅致的房屋内,苏惊羽将前去盘丝窟的经过大致与月光说了一遍,随即轻叹一声,“我想快些救你,但那岩叔待我们也不薄,若是失信于他,岂不是对不住自己的人品。”   月光躺在榻上,听闻苏惊羽的话,只淡淡一笑,“惊羽,我也不喜失信于人,自然也能明白你的想法,既然晟火莲是我所需要的,那么,那只红狐狸,就由我自己来讨好。”   “它脾气很差的。”苏惊羽道,“你有把握么?”   “试试不就知道了。”   二人说话间,贺兰尧也将花火带进了屋子。   月光瞥了一眼那只红狐,“这便是花火?”   “看来小羽毛已经将来龙去脉跟你说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晟火莲就在它身上,你自己想办法弄到手吧。”   月光听闻此话,抬眸看了贺兰尧一眼,“多谢。”   贺兰尧斜睨着他,“谢我什么?”   “若不是你,这晟火莲也拿不回来。”月光朝他笑了笑,“理应谢你。”   “我又不是为了你才去的盘丝窟。”贺兰尧道,“小羽毛以身犯险,我总不能不去管她,我始终不关心你会如何,我挂念的只不过是她。”   月光闻言,唇角的笑意未减,“即便如此,晟火莲也是因为你才能拿到,若是只靠惊羽,难度很大。”   贺兰尧望着他,淡淡道:“神棍,别笑了,你满脸藤蔓笑起来的模样,真的不能再难看了。”   月光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间。   苏惊羽白了贺兰尧一眼,“一有机会你就要损人呢。”   “我实话实话,真的很丑。”   “那只是因为他在病中,他原本不丑。”   “那也不会比我好看。”   “……”   苏惊羽并不打算再与他谈论下去,便遂了他的意,“嗯,谁也比不上你。”   “小羽毛,我们还是不要在这儿扰了神棍休息。”贺兰尧说着,拽着苏惊羽便走向了门外,“许久没有一起出门逛街了,咱们出去闲逛一圈罢。”   “好……慢点儿走,又不是去赶集。”   听着外头逐渐远了的人声,月光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惊羽终究还是跟着贺兰尧最为合适。   ……   苏惊羽被贺兰尧拖着出了门,有些哭笑不得,“阿尧,我知道你与月光不太合,但你也犯不着这么急着将我拖出来罢?”   “你们聊得还不够多么?”贺兰尧斜睨着她,“良师益友那也是男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夫君,我不会允许你对其他男子表现太多关怀,你应该知道,我就是如此心胸狭窄,并且勇于承认。”   “其实阿尧你也就是说话难听,你的心胸,并不狭隘。”苏惊羽低笑一声,“你若是真的心胸狭隘,就不会向岩叔讨晟火莲了。”   “那只是为了你开心,谁管那神棍会怎样?”   “好好好,我开心了。”苏惊羽挽过他的胳膊,“走吧,闲逛去。”   二人如今身为通缉犯,出门在外,自然要顶着假面目出门,然而,还是有人认出他们的假面目。   “十弟,好巧。”身后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子声音,颇为熟悉,贺兰尧转头一看,正是贺兰平。   不只是贺兰平一人,他身侧还有尹殇骨。   这二人自打认识了之后,来往似乎有些密切,也不知商量什么大事,但想必不会是男女之情。   贺兰尧冲贺兰平淡淡一笑,“四哥,真有闲情雅致。”   “四哥一向爱玩,你知道的。”贺兰平笑道,“你们是出来玩的么?不如与我们一起?”   苏惊羽望着她身侧的尹殇骨,笑道:“来这儿这么久了,可曾好好逛一逛我们帝都的街道?”   尹殇骨道:“出云国的街道,有什么好玩的么?”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出云国与鸾凤国的美食各有特色,不过十弟喜吃甜点,一会儿可以去帝都闻名的那家糕点铺子转转,你想买什么大可说,犯不着与我太客气。”贺兰平冲她笑道。   尹殇骨应了一声好,苏惊羽在一旁听着他们的交谈,眸中划过些许思索。   殇骨若是要与四哥联手,想必将来会靠着婚姻来维持他们的联盟。   这二人的性情都看似洒脱,但是相不相配,她却不太好做定论。   “糖人,新出炉的糖人!”   几人原本走得好好的,经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那摊主出声朝他们道——   “几位公子小姐,尝尝我这糖人吧。”   苏惊羽闻言,便停下了脚步,朝着身侧的贺兰尧道:“阿尧,你不是挺喜欢吃的么?买几根。”   “太久没吃这些路边摊了,都快忘了糖人是什么味道的。”贺兰平笑了一声,而后转过身朝着摊主道,“来十根吧。”   言罢,便很干脆地付了银子。   苏惊羽见此,走到那糖人摊子前,挑了几根喜欢的形状,转身递给了贺兰尧。   尹殇骨也走上前去挑了几根。   眼见其他人手上都有了,贺兰平自然也不落下,走到摊子前要去摘一根下来,却不想,下一刻,变故陡生——   那本是笑得友好的摊主,忽地笑容一敛,从摊子下抽出一把长刀,横刀挥出,杀意凛凛——   “小心!”苏惊羽就站在贺兰平身后,听得利器破空之身,眼明手快地贺兰平往后一扯,让那摊主一刀挥了个空。   下一刻,而原本离卖糖人不远的摆着菜摊与肉摊的人也从摊位下抽出藏匿好的刀剑,朝自己这边的四人冲了上来。   这次的杀手竟全是扮成了寻常的百姓,一时之间有路人连连惊叫着跑开。   苏惊羽眸中划过一丝冷光,耳畔又有破空之音传来,她想也不想抬手截住了来人握着长剑砍过来的手,手指紧扣,指甲狠狠刺入那人皮肉,她另一只手还拿着糖人,便将那糖人拿到嘴边一口咬下,露出了那锋利的竹签头,她扬起手,竹签刺向那人咽喉——   竹签入喉,猛然抽出,鲜血喷洒染红了一地。   她的身后,贺兰尧等人也与杀手们缠斗在了一起。   苏惊羽低咒一声,“这年头出门吃个糖人都不容易。”   话音落下,余光瞥到右边冷芒一闪,又是一人砍了过来,苏惊羽嗤笑了一声,随手拉了一名身边倒下的杀手,朝着那人直接丢了过去。   那人被同伙砸到了身上,淬不及防向后仰倒,苏惊羽冷笑一声,用手上那根还带着血的竹签,朝那人喉间扎去。   余光瞥见贺兰平身边的敌人最多,苏惊羽便上前去帮忙。   “四哥,今儿这些杀手似乎是冲着你来的。”苏惊羽道,“最好留两个活口,看看能不能审问出幕后主使。”   ……   此时此刻,大街上的这一幕,正落在正对面酒楼的两双眼睛里。   “皇兄,你邀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么。”窗户边,面容俊朗清逸的华服男子眸光含笑,望着对面的人道,“这四哥可不是那么好刺杀的,他身边高手不少呢。”   “我以为他只会陪着那尹殇骨出来闲逛,哪里知道又会多冒出两个人来。”贺兰陌的语气有些冷凝,“今天的这批杀手,又白雇了。”   对面那男子闻言,轻描淡写道:“刺杀这种事,一次就成功的希望原本就不大。皇兄来找我的时候,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能除掉四哥,现在看来,也是大话说得太早了。”   “八弟,是在笑话我?”贺兰陌的目光中泛上些许凉意,“你可别忘了,现在是你我联手,敌人还未除,你就在这儿取笑自己人,你若是不想与我联手了,大可直说,我今后就不打搅你了。”“诶,别别,皇兄你可别生气。我说话有时就是欠妥当,无心说的,皇兄别与我计较。”   贺兰陌听着他的话,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很是不悦。   这个八弟贺兰烨,原本是指婚给鸾凤国的尹清罗当入赘驸马的,之后据说尹清罗翘辫子了,鸾凤国其他几位公主也陆续出事,倒像是公主们集体中了邪一般,女帝便没有心思再谈什么两国联姻,这贺兰烨便也不用再做上门女婿了。   贺兰陌本是不愿意与贺兰烨合作,只因他觉得这个八弟太没能耐没魄力,但后来细细一想,这也未必是坏处,至少好掌控,若是找其他厉害些的兄弟合作,只怕会被算计。   思量再三,他才选择了贺兰烨。   他需要一个能在宫中走动的人随时给他传递消息。“我自然是不会跟八弟生气,但我希望八弟你也能自个儿动动脑子想计策,光是靠我相助,只怕你也难成大器。”贺兰陌不咸不淡道,“为你好才对你说这些,希望八弟听了也别恼。你与老四相比,他还是比你能耐大多了。”   贺兰烨抿唇不语,眸光低垂,掩下一抹不甘。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望向大街,那些杀手差不多要被解决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抹纤细的白影上,那女子容貌姣美,光是远看便很赏心悦目,若是近看,想必更好看。   “那位,是鸾凤国的三公主尹殇骨吧?可比大公主好看多了,我看鸾凤国那一群公主当中,要属这位三公主最是耀眼。”贺兰烨望着那白衣女子低垂着的侧颜,静谧而冷漠,她的美似是有些不易靠近,却令人移不开目光。   贺兰陌闻言,扫了一眼过去,很快收回了目光,“是挺好看的,但她与八弟你显然不太可能。”   贺兰烨当即道:“为何?”   “你没看出来那尹殇骨与老四走得近么?”贺兰陌抿了一口清茶,动作优雅,平静道,“她显然是中意老四。”   贺兰烨面色微沉,望向贺兰平的目光更加不善。   “你看。”望向大街上那被制服的三名布衣刺客,贺兰陌眸中掠过一抹异色,“如今刺客解决,他们必然松懈,得让他们断了追查的线索才行。”   贺兰烨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真看见地上横躺着三名杀手,胸膛起伏着显然还有呼吸。   贺兰平他们留了活口,是要逼问出幕后主使?   “这下该如何是好?他们留了活口。”贺兰烨眉头轻拧,“万一他们对杀手严刑逼供,杀手是否会将你出卖?”   “那就不给他们审问的机会。”贺兰陌说着,眸光乍凛,气运于指,扬起右手,指间已然夹着几枚飞镖。   他挥出手,飞镖射出,携着凛凛杀机——   再说街上,此刻平息了打斗,苏惊羽一伙人正是放松的状态,自然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手杀刺客,忽然间听到了破空之声,她当即转头,便见六支飞镖急射而来,全是朝着地上的刺客而去——   此刻她手上无兵器,一下子六支镖,根本截不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身后的贺兰尧抄起了旁边摆糖人的架子,朝着那六支飞镖打过去。   架子顺利打落了四支镖,有两支依旧擦过了阻碍物,射在了两名刺客的身上。   三个活口瞬间便死了两,仅剩一个。   坐在正对面雅间里的贺兰陌见此,敛了敛眉,随即毫不犹豫地再度朝着那名仅剩的活口出手,一个挥手又是几支飞镖掠出!   而这一回,贺兰尧的余光瞥见飞镖袭来的方向,并不出手去阻拦,而是立即转头望了过去——   贺兰陌本以为贺兰尧会去拦截飞镖,却没料到他竟然无动于衷,而是朝着自己这边看来,当即快速出手将窗户一拉。   “啪”的一声,窗子关上了。   “怎么了?”贺兰烨微微惊诧,“刚才那人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隔着这么远,应该是看不清我们的长相的。”贺兰陌沉声道,“但他发现了我们的位置,撤!”   说着,便起身率先走开了。   贺兰烨连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同一时,站在街边的贺兰尧瞥了一眼那关上的窗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而那几枚袭向最后一个活口的飞镖,被苏惊羽同贺兰平一人拦下了一支,有一支幸运地避开了所有的阻碍,将最后一个活口灭口。   “又死了。”苏惊羽拧起眉头。   方才只顾着拦镖,自然是没时间去看飞镖射来的方向。   “你们在这儿等我片刻。”贺兰尧留下这么一句话,身影迅速掠出,朝正对面的酒楼而去。   苏惊羽见此,唇角牵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阿尧似是发现了什么。”   ……   贺兰陌二人离开雅间后,便又迅速换了一间房。   贺兰尧赶到雅间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贺兰尧自然是猜到人不在了,方才他在街道上看了过来,对方心虚地掩窗而逃,这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   隔着远远地距离,外加那人的脸庞处于盲区,他不能清晰地看清那人的长相,但他发现了其他的线索。   那雅间里是坐着两个人,一黑一蓝,黑衣男子并无特殊之处,但蓝衣男子,所穿的衣裳,广袖银边,衣袖上绣着蟒纹,那种绣工并不平凡,是来自于锦绣阁。   贺兰尧原本也是接触绸缎生意的,因此对衣料刺绣等十分识货,轻易便可看出那人所穿的衣裳来源于锦绣阁。   锦绣阁与皇家做生意,据说最上好的绸缎,都是最先流入皇宫。而皇家的女子,穿的都是特制的衣裳或者鞋子,龙纹与蟒纹在出云国,是标准的皇家专用图案,寻常人可不敢轻易穿。   雅间里的那两人,其中至少有一个是皇子,而另一个穿黑衣裳的,便是投出暗器的。   想到这儿,贺兰尧将酒楼的伙计唤来,问道:“方才坐在这儿的两位公子,你可知是什么来头?”   “这……”伙计朝雅间里看了一眼,“诶,人怎么不见了?”   “我是他们的债主,他们见了我,自然躲都来不及。”贺兰尧悠悠道。   “啊?债主?不会吧,虽然我不知那两位公子什么来头,但那位穿蓝衣的一看就是个世家子弟,锦衣华服的,一出手便是金锭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欠债的啊,哦对了,他腰间还挂着一块这么大的蓝田玉,看着就很值钱。”   那伙计说着,还用手掌比划了一下。   贺兰尧闻言,凤眸含笑眯起,“我正想问你那块玉呢,上面是不是刻着观音像?”   伙计道:“好像是……”   “那就没错了,就是他欠我钱。”贺兰尧说着,讥诮一笑,转身离开。   他已经知道那蓝衣公子是谁了。   八皇子,贺兰烨。   贺兰烨出生时曾大病一场,病愈后,他的母妃找来了技术精湛的玉器雕刻师,为他刻了一块观音玉,玉质是上等蓝田玉,意蕴观音保安宁。   贺兰烨那个饭桶头脑一般,武艺一般,无法做到那么精准地放暗器,他对面的那名黑衣男子,想必是他的帮手。   看来,夜里该去会一会他了。   贺兰尧回到了街道上,冲苏惊羽等人道:“有眉目了,找个地方坐下,我跟你们说。”   ……   是夜,月色凉如水。   恭郡王府内,贺兰烨沐浴洗漱完毕后,躺在榻上,准备入睡。   屋内仅有他一人,而就在这样寂静得几乎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声响的气氛中,有什么物体爬行的声音格外清晰——   贺兰烨原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却没料到,片刻之后,那声音似是越来越近,“窸窸窣窣”像是在衣物之类的东西上爬行……   贺兰烨只觉得一瞬间这屋子内的气息有些诡异,那东西爬行的声音却没有消停。   会是蜘蛛蟑螂老鼠之类的玩意么?   那声音愈发清晰,贺兰烨甚至觉得有东西就在他身后爬行,他挺起了身便要唤人进来,却有一道慵懒又清凉如玉声线先传入了耳中——   “八皇兄,你若是叫出了声,我可不保证你背后的东西不咬你。”   贺兰烨骤然一惊,望向声源的方向,被纱帐遮挡住的身型修长又瘦削,来人离他约有三丈之远,他只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刚想抬手掀开帐,那月白色的纱却无人自动飘起,贺兰烨定睛一看,方才看到了那纱帐被掀起的地方,有极细的丝线穿过,丝线一头连着那三丈外侧对着他的人,丝线的另一头,却是连着——自己的脖颈。   倏然有冰凉的触感贴上了脖颈,他一点一点偏过了头,待看清了那脖子上的小东西,却吓得险些叫出了声——   蜈蚣!   这玩意有毒!“八皇兄,你白日里胆子大得都敢去刺杀四哥,怎么夜里又变得胆小如鼠了。”那人的声线轻描淡写,却紧揪人心,“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听话,别喊叫,否则,你脖子上的东西会咬你。”   贺兰烨咽了一下口水。   他知道对方绝不是在跟他说笑,若是轻举妄动,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稍稍冷静下来,这才开始想那人是谁。   那人叫他八皇兄……   比他还小的,且功夫这么好的……   贺兰烨顿时一惊,“贺兰尧?!”   不远处,那人应了一声,“嗯。”   “十弟,原来是你,八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寻我麻烦?”他迫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刻意忽略那停留在脖颈处,时不时动两下的黑蜈蚣   “你当我那么得闲?专程来找你麻烦的?”一声冷笑逸出,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无端地让人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那十弟且说说,是为了何事而来,或者你遇上了什么麻烦,你直说就是了,咱们有话好说……”   “那么我就直言了。”对面那人轻描淡写道,“你刺杀四哥意欲何为?就你这草包的样儿,还想上位做太子么?你的背后,有谁给你出谋划策?”   贺兰烨听着那句‘就你这草包样’,面色当即铁青了,但碍于自己不是贺兰尧的对手,他便只能先咽下这口气。   “十弟凭什么说我刺杀四哥?”   “怎么,现在没有外人,你还要与我装蒜么?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贺兰尧说着,语气竟带上了叹息。   “我……”   “既然你不愿坦诚,那就别怪我用些手段了。”贺兰尧说话间,手指的丝线微动,牵动着贺兰烨脖颈上的小蜈蚣,一点一点的游移——   贺兰烨脸色一僵。   “十弟,别……”贺兰烨正开口,却在同一时,脖颈忽的一疼,他吃痛地便要喊出声,双手却极快地捂住了嘴。   若是此时他喊叫出声惊动了下人,下人听到了动静进来,未必能救他,说不准贺兰尧会嫌他麻烦,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贺兰尧这会儿想杀他真的是太容易了,这厮那么轻易混进他的府邸,将他杀了再逃出去那也是轻松的事儿。   “别担心。”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用药养的蜈蚣,听话的很,我若不让它用毒,你便不会死,方才,只是让它问候你一下而已。”   “不是我要害四哥,是……贺兰陌!”终是意识到了对方的可怕强势,贺兰烨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此人前来若是没有问出想知道的定然不会轻易离去,自己又何苦与他对着干。   “十弟,是我糊涂了,我不该听信贺兰陌的话……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放我这次吧,我再也不去试图对四哥不利了,你若是不信我,我可以发誓!”   “贺兰陌……”特意拖长了语调,顿了一顿后,贺兰尧忽的笑的,“呵呵,这厮竟然回国了……八皇兄倒是坦诚,我信你了。”   贺兰烨闻言,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然而他的庆幸还是早了点。   脖颈上的东西忽然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下颌,而后又极慢地往上,一点一点地爬……   他当即吓得不敢出声,更是抿紧了唇,目光中携了几分惊惧,瞪向对面的人,却在望过去的一瞬,募然愣了一愣。   贺兰尧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床前约莫半丈的距离,些许皎皎月光通过窗子洒进来,让他稍微能看清贺兰尧此刻的神情,那双眼眸深邃又冰冷,光是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便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升起。   唇上忽的一疼,贺兰烨闷哼一声,而后感觉有冰凉的什么物体,探入唇间……   那蜈蚣是想爬进他的嘴巴里?   这个念头一出,他乍然一惊,条件反射般的咬紧了唇。   “八皇兄,别和它对着干,它若不高兴了,会咬烂你的嘴巴。”依旧是平淡地似是毫无恶意的语气,听在贺兰烨的耳中,却仿如恶鬼催命。   难道他不反抗,要由着那蜈蚣钻进去?   把蜈蚣吃进肚子里,那还能活多久!   紧咬牙关的后果,便是下一刻被更剧烈的痛充斥在口腔中——   贺兰烨饶是念头再坚定,也终是抵不过嘴上的剧烈疼痛,蜈蚣撬开了他的牙关,便滑了进去——   “呕!”贺兰烨顾不得疼,一首扒住了榻沿,一手勒着自己的自己的脖颈,而后,又将指弯起,塞进口中直往喉咙里抠。   “咳!”   “别白费力气了,吐不出来的。”贺兰尧垂眸望着贺兰烨又咳又吐的样子,眉眼间划过一抹嫌恶,“你有没有脑子?我若是要杀你,直接给你来上一刀,哪里需要牺牲一只蜈蚣,你以为养这东西很容易么?我用这东西控制你,自然是要你做事,你还有活路,怕个什么?一遇事就怂,当真草包一个。”   ☆、第399章 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   听着贺兰尧的数落,贺兰烨怒不敢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衡量再三,他自然是选择了妥协,“十弟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与贺兰陌是何时联合在一起的?”   “不久前,我在一品居定下了雅间用饭,随从忽然前来通报,有一名蒙面男子要见我,我便让他将那人带上来,没有料到会是贺兰陌,我以为他早就不在世了。前段时间不是传言说他当了郡王不久之后便落崖了么?谁想到他命那么大没死成,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十分惊讶。”   “那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贺兰烨有些迟疑,接触到贺兰尧冷然的目光之后,当即坦白,“他问我是否想要打垮四哥,若是我有这个心思,他可以帮我。”   “这你都信。”贺兰尧冷笑,“他凭什么帮你呢?”   “他憎恨四哥,恨不得四哥下地狱。他对我说,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坐回太子的位置,但他也不甘心让四哥坐这个位置,他只想弄死四哥,至于谁当太子,他不关心了。”贺兰烨道,“我知道他有利用我的意思,但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他想整死四哥,而四哥下台我也是乐见其成的,便与他联手了……”   “你倒是坦诚。”贺兰尧的笑意冰凉。   贺兰烨望着贺兰尧那双幽深的眸子,只觉得这双眼睛虽好看,却未免有些瘆人,便移开了目光,不去看贺兰尧的眼睛,“十弟……你怎样才肯取出我腹中的蜈蚣?”   “只要你听话,不耍花招,自然不会要你命的。”贺兰尧说着,转过了身,“贺兰陌何时再来找你,你便派人来通知我,总是他去刺杀别人,也该轮到他被人刺杀了。”   贺兰烨道:“我去哪儿通知你?”   “你不是常常去一品居用饭么?明日我便安排一个人去里头当伙计,关于贺兰陌的消息,你告诉那人就好,贺兰陌消失的那一日,我自会取出你腹中的蜈蚣。”   贺兰尧说完,迈步离开。   ……   贺兰尧回到绸缎庄,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忽然便是咳嗽了几声。   下一刻,房门被人打开,苏惊羽绷着一张脸,“大半夜的出去,还穿得如此单薄,你就不能多穿一件么?都着凉了。”   “咳嗽几声,不碍事。”贺兰尧挑了挑眉,进了屋子。   然而苏惊羽却走出了屋子,反关上门。   贺兰尧见此,问她:“上哪儿去?”   “我去给你熬点儿去风寒的药。你就呆在屋子里,别出去,也别开窗!”   苏惊羽说着,便走开了。   阿尧的胃口一向不错,闲来无事总是吃各种零嘴与甜点,那些东西在她看来都是极为容易发福的,但阿尧就是怎么吃也长不了几斤肉。   她羡慕这种死吃不胖的体质,却也心疼他那身板。   之所以如此,与他的体质有关,他生来体弱多病,若不是因为勤练武艺,之后又洗髓换骨,只怕就真的会成为旁人口中的‘病秧子’。   虽然他总是表现出很有能耐的模样,但他体质不好却是事实,肉体凡胎,终究不是钢筋铁骨,他也会生病,但他却从来不懂照顾自己,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苏惊羽轻叹一声,正走着,倏然间听见身后有开门声,下意识转过头一看,一袭素雅的衣袍映入眼帘。   那女子水眸清冷,虽衣着素雅,却掩盖不住天生的灵气,眉若柳黛,肌肤细润,如出水芙蓉半秀而不媚。   这清丽而淡漠的女子,正是阿尧的母妃,明空。   她本名花轻盈,这名字很优美,很衬她。   她确实……很美。   三十好几的年岁,看起来却那么年轻貌美,二十年前是个万人迷,如今依旧是难掩风姿。   苏惊羽回过了神,朝她问候了一声,“母妃,还没睡?”   明空虽然与她和阿尧同住一屋檐下,却喜欢把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整日不是看经书就是敲木鱼,不与他们一同用饭,甚至有时好几天都见不到她一次。   能见她一次,还是挺难得的。   而对于苏惊羽的问候,明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苏惊羽道:“时辰不早了,母妃还是早点儿休息。”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   但她没料到,下一刻身后又传来明空的声音,“你去作甚?”   苏惊羽脚下的步子一顿,“去厨房熬点儿药。”   明空道:“是给小十的?”   苏惊羽微微诧异,“母妃怎么知道?”   “方才要睡着了,却听见门外有人经过,伴有几声咳嗽,听着就像他的声音。”   “他兴许是着凉了,我给他熬点儿止咳的药。”   明空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即道:“我去吧,你去准备点儿蜜饯就好,他怕苦。”   苏惊羽闻言,当即转过头,目光中泛上丝丝喜悦,“阿尧若是知道母妃给他熬药,想必会很开心。”   “作为他的生母,在他病时给他熬药是应该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了他。”明空的语气依旧十分冷淡。   苏惊羽闻言,目光中的喜悦当即便退散了,“那还是我自己去吧,不劳驾您。”   言罢,便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明空分明是想表示关心,却又说着不原谅,分明是牵挂着,却又不愿意去亲近,如此纠结复杂的心理……   阿尧若是听见这样的话,会是何种心情。   他若是知道明空要帮他熬药,必定喜悦,若是又知道明空说不原谅他,必定失落。那种喜悦过后又失落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与其让他空欢喜一场,倒不如不要让他欢喜。   “惊羽姐姐,是否也觉得贤妃娘娘不可理喻?”耳畔倏然传进乌啼的声音。   苏惊羽转过头,便见乌啼从后边走了上来,“方才想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刚好就听见你们的对话了,贤妃娘娘就是如此古怪,其实有好几回我都看见她远远地遥望着你们,就是不靠近去跟你们说说话,我看得那叫一个着急,恨不得把她拎上去跟你们面对面,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怎么说几句话就那么难呢?”   苏惊羽闻言,无言了片刻,道:“其实不难理解,她是一个单纯的人,眼中只能看得到善恶,阿尧是她的亲生子,她会关心他,但在她的眼里,我们都是恶人,她这一生与人为善,在她看来,我们与她不是在同一条道上的,她打心里排斥我们。”   “又要关心,又要排斥,我真是不太能理解……”乌啼撇了撇嘴,“女人心海底针。”   苏惊羽敲了一下他的头,“别念叨了,我去熬药,你看着火。”   “交给我吧,惊羽姐姐你还是回去陪殿下好了。”   “那我去准备点儿蜜饯,否则他又要喊苦了。”   ……   苏惊羽回到屋子的时候,贺兰尧正准备宽衣。   苏惊羽走上前去,帮他褪下了外衣,道:“大半夜的出去找贺兰烨,有什么收获么?”   “我出马,哪会没有收获?”贺兰尧悠然道,“今日在街上刺杀四哥的杀手们,是贺兰陌雇的。”   “又是这厮。”一听贺兰陌的名字,苏惊羽当即拧眉,“真是走到哪儿都有他在蹦跶,这厮掉下悬崖没摔死捡回一条命也不知道好好珍惜,迟早这条命也会给他自己玩没了。”   “贺兰烨已经被我掌控,贺兰陌这个混账玩意,蹦跶不了多久。”   “那贺兰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四哥找机会将他也处理了得了,比如设法将他贬得更远一些,别留在帝都里碍眼,找块偏远的封地给他,眼不见心不烦。”   “那草包倒是无须理会,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一遇事就怂,毫无志气,又无智慧,不足为患。”   “殿下。”忽的房门被人敲响了,乌啼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药熬好了。”   苏惊羽闻言,开口道:“进来。”   下一刻门被人推了开,乌啼端着托盘踏入房内,那托盘上放置着一个小碗,碗的上空微微冒着热气。乌啼走进了床榻,将药碗递给了苏惊羽,而后转身离开了。   “来,阿尧,将药趁热喝了,才能快些好起来。”苏惊羽用调羹舀起了一勺药,吹了吹,而后递到了贺兰尧的唇边。   贺兰尧张口喝下,可药汁入口的那一刻,他却有将它吐出来的欲望。   什么药苦成这样!   “这里面是放了一整个黄连吗?苦成这样。”贺兰尧眉峰,“能不能不喝?”   他最是讨厌苦的东西。   “不能。”苏惊羽开口,语气不容商量,“这个必须要喝。你就是平日里甜品吃太多了,简直无甜不欢,以致于你承受苦味的能力太差,你若想不吃苦,也简单,身子骨好了就成,别跟我讨价还价,这个药你若是不喝,我就要限制你吃甜点了。”   贺兰尧:“……”   苏惊羽见他不语,状若叹息般道:“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小孩都是喜欢甜讨厌苦,你这样,我会觉得自个儿是在哄孩子。”   贺兰尧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药,“苦到这种程度要咽下去真难。”   “不难,你只要想象着它不苦,闭着眼睛就咽下去了。”苏惊羽道,“别因为一点点苦就不喝,我会看着你把它喝完,必须喝完。”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妥协她,但是这件事不行。   “一点点苦,夫人倒是说得轻松。”贺兰尧撇了撇嘴,“又不是让你喝,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苏惊羽闻言,乘药汁的动作一顿,而后很安静地看着贺兰尧。   贺兰尧一时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觉得她明显不高兴。   而下一刻,苏惊羽忽然就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   贺兰尧见此,有些意外。   “不苦,你看我能喝下一半。”苏惊羽仰头喝下一口之后,将剩下的端给贺兰尧看,“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莫非你连我都不如?”她竟然把他的药分走了一半来哄他喝下去。且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子。   “夫人当真是味觉强大,能抗巨苦。”他道,“为夫自叹不如。”   “阿尧可曾听过一句话?”   “哪句话?”   “是药三分毒。”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对症下药才能早日康复,这药你喝下去有利于你,可我一点病都没有,喝下去只会损害身体。”   说到这儿,她淡淡一笑,“你是想我以后的每日都与你分一半的药么?这样等你康复了,我也许就喝出病了,这样,你喝不喝?”   贺兰尧眼见几不可见地一抽。   小羽毛说的一点没错,一点病都没有的人乱吃药,确会有损身体。   “拿来。”贺兰尧面无表情。   苏惊羽闻言,微微勾唇,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贺兰尧,看着他将药全喝了,道,“这才乖。”   贺兰尧:“……”   他一言不发,走到了桌边灌下几口茶,试图将口腔中的苦味祛除。   “我就知道你耐不住苦,给你准备了点甜的。”苏惊羽低笑一声,随后从宽大的衣袖下取出一个纸包,递给贺兰尧,“吃这个,就不苦了。”   贺兰尧闻言,将那纸包打了开,是几块柿子饼。   他敛着的眉头舒展开了,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咬下。   甜味瞬间席卷了味蕾,口中的苦味总算也不再那么苦。   “小羽毛,你也吃。”   “我才不吃呢,大半夜的吃甜点,我怕发福。”   “我吃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发福。”   “别拿你跟我比!快些吃,吃完了早点儿歇息。”   ……   这一头二人其乐融融,另一边的东宫里,贺兰平却是在郁闷着。   原因无他,今夜用过饭后被皇帝叫去了养心殿,与他聊了几句,谈话的内容是:要他娶侧妃。   身为太子,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妃。   原本他也不排斥娶侧妃,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东宫多养一个人,但他郁闷的是,皇帝要他自个儿多挑出几个人选,好开枝散叶。   他哪有什么心思去挑女子,还要开枝散叶?   此刻,他的随从正抱着一摞画像,向他介绍着画像中的佳丽——   “御史中丞的女儿,秦如月,二八年华,知书达理,品貌出众,自小熟读诗书,素有才女之称殿下,您看这个如何?”   贺兰平不咸不淡道:“倒还端庄,只是吹点风就生病,如此娇弱……下一个。”   “户部尚书之女,这个倒是活波,心眼也好,相貌也是上等,不但能文还能武,朝中文武双全品貌出众的女子可是极少的。这个女子,还有点儿苏姑娘的风范。”   “你是没听说过她的事迹吧?比惊羽还要凶悍上几分,不对,惊羽那是英气勃发,这位姑娘却是个十足泼妇,礼部尚书的公子前几日被倾慕他的女子缠身,将人家推了开,此女碰巧看见了,硬是要骂他负心,二人争执了起来,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打断了那位公子两根肋骨,外加一颗牙。”   “啊?这般泼辣?”   “可不是么?如今户部尚书与礼部尚书一碰上便大眼瞪小眼,还不都是那姑娘冲动惹下来的麻烦。”贺兰平摇了摇头,“换一个。”   “这……户部尚书还有一小女儿,既不泼辣也不娇弱,殿下您看……”   “这位,我也略有耳闻,相貌并不是上等,还不如前头二位。中人之姿,本宫是瞧不上的。”贺兰平轻描淡写道,“娶侧妃一事,还是缓一缓。”   “殿下,您最近与尹姑娘走得近,是否对她有意?”   贺兰平听闻此话,唇角轻扬,“你们都以为我对她有意?”   “难道殿下没那个意思?”   “先不说有没有那个意思。”贺兰平不咸不淡道,“这一位……是绝对不会给人做侧室的。”   尹殇骨可是连太子妃的位置都看不上的,她的野心何止是一国之母。   他与她之间,只有协议罢了。   他真正放在心里的某个人,只能永远藏在心底深处了……   正想着,忽听有人上来道:“殿下,青镜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后娘娘病了。”   贺兰平听闻此话,当即抬头,“皇祖母怎么了?”   “据说是着了凉,眼见快要入冬了,太医说,正值秋冬交接的时候,最是容易着凉,太后娘娘年岁大了些,体质自然不大好,一个不慎就病倒了。”   贺兰平闻言,当即站起了身,朝殿外走去。   太后得病自然不是小事,即便是夜里,这消息也很快传遍宫中。   贺兰平赶到青镜宫的时候,皇帝正走出来。   贺兰平朝他行了一礼,“父皇。”   皇帝道:“你的动作倒是快,不过,太子妃比你还更快一些。你们有孝心固然是好,但不要停留太久,扰了你皇祖母休息。”   贺兰平道:“是。”   皇帝走后,贺兰平便进了青镜宫内,果真看见古月南柯坐在榻边,正在给太后喂药。   贺兰平走上前道:“皇祖母,现在感觉如何?”   太后见他来了,朝他淡淡一笑,“不碍事,一点儿小病,还将你们都惊动了,哀家这年纪有点儿小病小痛在所难免,你们不要惊慌。”   “皇祖母说的哪里话。”榻边,古月南柯道,“病虽小,但不容忽视,皇祖母这一病,宫里多少人记挂着呢,您若是不想我们担忧,就要快些好起来才是,眼见着就要入冬了,皇祖母一定要注意保暖,可不能着凉了。”   贺兰平听闻此话,轻瞥了一眼古月南柯,很快收回了视线。   话说得倒是好听,谁知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意。   “南柯,你是个好孩子。”太后望着古月南柯,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哀家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你能一心一意对待老四,做好这个太子妃,你要知道,你是未来的国母,一言一行都不可落人话柄,最好是能快些怀上子嗣,为贺兰家开枝散叶,哀家就安乐了。”   古月南柯闻言,垂下了眼眸。   这太后……话里有话。   尤其是那两句——   只希望你能一心一意对待老四。   你是未来的国母,一言一行都不可落人话柄。   这太后看似亲和其实也精明,她心中多半还以为自己对贺兰尧还没死心。   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太后虽然没有明说,话里却隐隐含着警告。   上次因为在大婚当天杖毙了一名贬低贺兰尧的宫女,这太后便看出了她对贺兰尧的情愫,虽然之后她辩解了一番,但太后还是没有全信……   太后与皇帝这对母子果然都很多疑。   古月南柯在明面上自然不会忤逆,便温顺道:“皇祖母放心,南柯会谨言慎行,多谢皇祖母的提点。”   “你是个懂事的,哀家也就不啰嗦了,你先出去,哀家有话要与太子单独说。”   “是。”古月南柯起身,退了出去。   走得稍微远了些,她依稀听见‘小十’两个字。   那是太后对贺兰尧的称呼。   古月南柯眸子里划过一缕思索。   听闻贺兰尧原先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寝宫住得偏僻又荒凉,皇帝不关心他,兄弟姐妹中,除了贺兰平之外,其余的都与他没交情,宫里除了贺兰平与太后,似乎没有其他人关心他。   太后素来庇佑他,因此,连他那样清冷傲慢的性格都对太后十分敬重,太后此番得病,他会入宫么?   她正愁着不知道去哪找他,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他自己现身好了。   不过……太后这病也不算什么大病,好得快些不过也就两三日的事,若是传不到贺兰尧耳朵里,他兴许不会出现。   除非,太后的病,能加重些,那就不怕他不出现了。   ☆、第400章 阴谋   古云南柯离开之后,屋子内的二人说话自然便不需要太顾忌。   “你跟哀家说实话,这些日子,小十可曾跟你联络过?”太后望着榻前的贺兰平,道,“你大可放心说,哀家绝对不会对他不利。”   贺兰平闻言,连忙道:“皇祖母多心了,孙儿自然是知道您的想法的。孙儿提防谁也不会提防您。”   “那就好,那你告诉哀家,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那地方安不安全,他的日子过得顺不顺心?”   “不瞒皇祖母,他如今的落脚点是一家绸缎庄,那是他自己经营起来的产业,他的日子过得自然是顺心的,身边也有不少人照顾他,关于这点,您大可放心。”贺兰平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若是皇祖母想念他,我便设法将他带来青镜宫……”   “不,还是别带他来。”太后打断他的话,“皇帝一心想要逮他,这宫里可不安全,进出总是有风险的,哀家不想让他冒那个险,这样吧,过几日,哀家的身子骨好了一些,便去帝都外的寺庙上香,你把他带到那儿去就成了。”   贺兰平道:“还是皇祖母想得周到,那便依您的意思。”   “知道小十如今过得好,哀家就安心了,现在说说你吧,你坦白说,你是不是与你那太子妃合不来?”   听到太后提起古月南柯,贺兰平淡淡一笑,“何以见得?”   “哀家年岁大了,但是人不傻。”太后淡淡道,“哀家从你们身上看不出一丝郎情妾意,你们二人大婚当天都因为小十而杖毙了各自的一名宫人,想必你心里也明白,你那太子妃是什么心思。”   贺兰平唇角的笑意敛起,“早在很久之前,她中意的就是十弟,她对十弟,可以说是一见倾心,但他们不可能。”   太后眉头轻拧:“你早知道这一点,还是要娶她为妃?那你对她到底有无感情?”   贺兰平道:“赤南国与我出云国联姻,孙儿作为太子,自然不能逃避,至于感情的事,孙儿认为不那么重要,比起家国大事,儿女私情是小。”   说到这儿,他和煦一笑,“当然了,与十弟比起来,她更加不重要,皇祖母莫要担心我因为此事与十弟有隔阂。在孙儿看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太后似是有些无奈,“妻子同样也很重要,你这套逻辑若是被小十听了去,他铁定不同意,若是惊羽听到了,多半会揍你。”   “那皇祖母可千万不要告诉小十与惊羽,不然孙儿怕是会挨打的。”   “你……唉,不知说你什么好。”太后轻叹一声,“你的太子妃是异国公主,即使你不喜欢,也别与她闹得太僵,你可以娶一个你看上的来做侧妃,好早日给贺兰家开枝散叶,当然了,若是这太子妃何时一心一意对你了,你也试着接纳她吧,若干年后你们是帝后,这帝后之间的关系要和睦才行。”   贺兰平心中觉得好笑。   古月南柯会一心一意对他?   这当真是个笑话。   且,将来国母的位置只怕也轮不到她来坐。   然而他心中这么想着,却不愿意被太后瞧出异样,只顺着她的意思道:“孙儿谨遵皇祖母教导。”   ……   这一头二人正聊着,另一边,古月南柯已经赶往养心殿。   皇帝也去了青镜宫看望太后,且就在她离开之前不久离开,这会儿想必也还没睡。   到了养心殿外,让宫人进去通报了皇帝,没过多久,皇帝便让她进去了。   “参见父皇。”   “这么迟了有何事,说吧。”皇帝坐在靠椅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古月南柯道:“南柯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道:“有什么事便直说。”   “上一回拿苏折菊做诱饵没能引出贺兰尧苏惊羽,是南柯考虑不周,为了将功折罪,南柯如今又有一计。”   “你也知道自己考虑不周。”皇帝淡淡道,“苏折菊已经快要回来了,朕对外宣称是他蒙冤,平白被流放几天,虽然他身为臣子不敢说什么,但朕的举动已经让玄轶司与刑部之间生出了些许隔阂,朕没有怪罪你,已经是包容。这次你又要出什么主意,又要拿谁当诱饵?如果这一回你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你干脆就什么也别说了。”   “父皇息怒。”古月南柯道,“这次南柯有把握,请父皇能够再相信我一次,若是这次还不成,南柯任由父皇处罚。”   皇帝闻言,淡漠道:“那你倒是说说。”   古月南柯道:“上回拿苏大人做诱饵,没能引出那二人,想来是我高估了苏惊羽的品德,她对自己的亲兄长也没有太深厚的亲情,以致于她不愿意为了兄长冒险,这一次,我挑选的诱饵,是太后,贺兰尧对太后有多敬重,父皇您想必也知道……”   古月南柯的话音未落,皇帝便拍桌斥道:“放肆!太后也是你能拿来利用的么!太后是朕的母后,是你皇祖母,你怎敢对她大不敬?!”   “父皇且听我把话说完,南柯绝不敢对皇祖母大不敬!”古月南柯连忙道,“皇祖母如今不是病了么?若是皇祖母病了的消息能传到贺兰尧的耳朵里,父皇您觉得,贺兰尧会不来看望她么?以您对他的了解,您觉得他会忽视这件事么?”   皇帝闻言,依旧面无表情,“母后的病只是因为着凉引起,算不上什么大病,你想如何传到那个逆子耳朵里?再说了,即使他知道又能如何?他会冒险来探望么?母后那病少则两三日就能好,凭那个逆子的狡猾,他肯定知道这一点,仅凭这个想引他出来,门都没有。”   “一点点着凉自然逼不出贺兰尧,那如果是重病呢?十分严重的病,他还会不来么?当然南柯的意思绝不是要对太后不利,我们可以放出假消息,将太后重病一事散发出去,父皇您可以命人在街上张贴皇榜,寻求名医入宫给太后治病,贺兰尧只要在帝都内,自然会听到这个消息,届时还怕他不来么?这是南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希望父皇您可以考虑一下。”   皇帝闻言,垂眸不语。   细细思索一番,这个法子的确比上一个法子好了太多。   “父皇,此法当真不难,您可以试试。”古月南柯继续劝说着,“只是散步一个假消息而已,若是能将贺兰尧引出来,您难道不高兴么?至于太后娘娘那儿,事后与她说说好话就成。此法试或者不试,父皇您自行斟酌吧。”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又道:“对了父皇,若是您决定要试,请您务必看好太子殿下,可别让他走漏了风声,父皇应该也心中也明白,太子殿下与贺兰尧还有暗中联络,可不能让太子殿下坏了事,殿下若是知道此事是南柯的主意,必定不会给南柯好脸色,希望父皇看在南柯为您分忧的份上,替我保密。”   皇帝闻言,冷淡道:“你先回去罢。”   “是。”古月南柯朝他福了福身,而后转身离开。   ……   一夜过去。   第二日,贺兰平才醒来,便被宫人告知,皇帝传召他。   贺兰平也不知大清早的传召他能有什么事,洗漱过后便去了养心殿。   贺兰平进养心殿的时候,皇帝正坐在书案后沏茶,眼见他走近了,朝他悠悠道:“坐下罢。”   “父皇找儿臣来,所为何事?”贺兰平依言坐下之后,如此问着。   皇帝道:“让你选侧妃一事,可有什么进展?那么多画像送到你手上,可有中意的人选?”   贺兰平一听又是选妃的事儿,顿时有些没耐心了,“画像太多,儿臣看得眼晕,且,这些贵女儿臣与她们都不太熟悉,不如父皇替儿臣做主好了,您看哪个顺眼,就塞给我罢。”   “朕给你选择的机会,你竟还不要。”皇帝轻瞥了他一眼,“若是朕给你选了,你不喜欢呢?到时候岂不是又要来怪朕?让你自己选你也不乐意,你倒不如直接说,你不想娶侧妃。”   皇帝说着,便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贺兰平跟前,“今年新摘的碧螺春,尝尝。”   “谢父皇。”贺兰平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即道,“父皇,儿臣这才新婚没多久,儿臣以为,娶侧妃一事,可以缓一缓……”   然而,贺兰平说着,却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晃。   脑海中一瞬间有昏沉之感袭来,让他不禁伸手扶了扶头。   怎么回事……   他想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却抵挡不住脑子里的混沌之感,只觉得愈来愈晕乎。   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是了,就是因为喝下了皇帝给的茶,才会头昏脑涨。   这茶里竟是下了迷药。   皇帝此番来找他,谈论娶侧妃一事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想必就是为了迷晕他。   “父皇,你为何……”他话音未落,便一头倒在了桌子上。   “因为不想让你坏了事。”正对面,皇帝不咸不淡道。   而贺兰平已经听不到了。   “来人,看好太子殿下。”皇帝召来宫人,如此吩咐了一句,便起了身。   老四昏迷了,便不会有人将事实传达给那个逆子了。   ……   “咳咳——”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身着雪白衣裳的男子站在窗台边上,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   那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虽然外罩一件披风,看上去却依旧显得纤弱又单薄。   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女子的声音传入耳膜,“阿尧,快把这碗药给我喝了,不准讨价还价!”   听着身后人的声音,贺兰尧无奈一笑。   转过身,接过苏惊羽递来的那碗药,拿到唇边一饮而尽,随即朝她道:“苦。”   “有柿子饼!”苏惊羽连忙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柿子饼递给他,挑了挑眉,“今儿这么听话,喊一遍就喝了,我心甚慰。”   “快些喝下,你也好放心不是么。”贺兰尧笑道,“即便讨价还价,也是无用,倒不如干脆一些。”   “你能明白这道理就好了。”   “这药我还要喝多酒?”   “到你的咳嗽好了为止,相信我,不会太久,最多两三日的事。”   “……”   贺兰尧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   苏惊羽的视线越过他,望向他身后半开着的窗户,“你怎么还开窗?我跟你说了几遍,莫要吹风。”   “热。”贺兰尧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这都还没入冬,就给我披个这么厚的披风,还不让我吹一点儿风凉快凉快,你要不要来试试我这披风有多温暖?”   “我才不试,得风寒的人又不是我。”   二人正说着,忽听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敲门上响起,“殿下,惊羽姐姐,宫里出事了。”   听着乌啼有些慌乱的语气,苏惊羽道:“出什么事了,进来说话。”   乌啼将门推了开,步入屋内,“方才和月落出门去采购,看见一处地方百姓聚集,像是有什么大事,我们好奇便上前去看了看,是皇帝发布的皇榜,内容是太后重病,御医无法诊治,要寻民间神医进宫诊治。”   苏惊羽闻言,顿时一惊,“太后重病,什么病?”   乌啼道:“谁知道呢,皇榜上只说了重病,也没说是什么病,我猜想多半是什么疑难杂症,说不上来的,也就没写出来。”   苏惊羽转过身,见贺兰尧神色凝重,问道:“阿尧,我们设法进宫一趟吧,去看看皇祖母。”   “进宫是一定要进的,但这皇榜贴出来,不少民间大夫会为了赏赐前往,人数太多便要排队,排队太耽搁时间。”贺兰尧眉头拧起,“这么大的事,四哥怎会不派人来与我们说?若是有他的协助,我们进宫会快一些,排在民间大夫的队伍中,弄不好要排上个把时辰。”   苏惊羽想了想,道:“兴许是四哥也因此事晕头转向,这才没时间来通知我们,又或者,皇祖母出事,他一着急便给忘了。”   “我倒是觉得不会。”贺兰尧凤眸微眯,“四哥可不是急躁的性格,皇祖母出事他固然会着急,但绝不会忘记来通知我们,从事情发生,到皇帝下一道皇榜到民间也是需要时间的,而四哥的消息竟然比发布皇榜还要来得慢,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明知道我们身边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应该会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们才对,哪会一再耽搁?”   苏惊羽闻言,也拧紧了眉头,“是呢,公子钰的医术哪会输给御医,四哥是清楚这一点的,他应该急着来告知我们才对,可皇榜都贴出来这么久了,他还没有消息,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贺兰尧道:“只怕是……他根本送不出消息,或者应该说,有人阻拦他通知我们。”   “他是太子,寻常人谁敢拦他?能拦他的人,只会是皇帝。”苏惊羽说到这儿,目光一沉,“对,除了皇帝之外,没人有本事能拦截四哥向我们传递消息。阿尧……这当中会不会有诈?”   “会。”贺兰尧道,“兴许,皇帝要借机引我入宫,因为他知道,皇祖母病重,我是一定会去的。而他拦住四哥的消息,想必是怕四哥告诉我些什么,坏了他的事。”   “这个疯皇帝。”苏惊羽低咒一声,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阿尧,皇祖母病重这事,也许消息不属实?我怀疑皇帝可能故技重施,上次拿我兄长做诱饵,这次竟拿皇祖母做诱饵。”   “苏折菊的事我们可以袖手旁观,因为我料想皇帝不会舍了苏折菊,果然他沉不住气,但皇祖母的事,却与苏折菊的性质不同,若是皇祖母真的有什么事,而我却不去探望,只怕我会夜不能寐。”贺兰尧道,“如今联络不到四哥,我们无法判定此事真假,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宫一趟,小羽毛,你就不用跟着了,若是我真的落入了皇帝的陷阱里,你鸾凤国国师的身份,可以亮出来了。”   ☆、第401章 不仁不义不孝   今日是个阴凉天。到了巳时,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   青镜宫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此时此刻的殿内,倚在茶桌边上的太后,脸色就好比今日的天气一般阴沉,不见丝毫暖意。   今日一早醒来,她这青镜宫大殿门口竟被宫廷禁军堵上了,非但这青镜宫里的宫人一个都出不去,就连她这太后也出不得。   “太后娘娘,药煎好了,快些趁热喝了吧。”   “青竹,你说皇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哀家这是被软禁了吗?”太后的语气不温不火,“哀家方才要出去,你猜大殿外那侍卫怎么说的?他说外边天气凉,皇帝有令,让哀家在殿内休息不要外出,你说这叫什么话?不过就是点小病,难道连门都出不得?”   青竹想了想,道:“确实有些夸张了,太后娘娘虽然还未痊愈,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寝宫都出不得,陛下此举有些怪异。”   太后道:“当然怪异。”   “那么太后您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哀家总觉得皇帝有什么事瞒着哀家。”太后眸中划过些许思索,“哀家从前也不是没生过病,他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派人看守着哀家的,这分明就是软禁,限制了哀家的自由,他一定是有事。”   说到这儿,她冷哼一声,“不行,哀家一定要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便站起了身。   青竹连忙去扶她。   二人一同走到了大殿外,意料之内的,被侍卫拦下了——   “太后娘娘,陛下吩咐,您不能出宫,太后娘娘还是回殿内歇息吧,莫要叫卑职为难。”   “哀家若是一定要出去呢?”太后冷笑一声,“你们敢拦?”   “太后娘娘,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您回去。”   “你们不让哀家出去是吧?好,那你们将皇帝喊来!”太后神色阴沉,“皇帝是一国之君,可哀家是他的母后!难道哀家的话就没有分量了么!”   被她这么一声呵斥,门外的侍卫终究招架不住她凌厉的目光,转身奔向御书房去。   ……   御书房内,皇帝正坐在御案之后翻阅奏折。   忽有宫人走上前来,道:“陛下,您派去青镜宫看守太后的侍卫来报,太后发了脾气,说是要让陛下您过去一趟。”   皇帝闻言,淡淡道:“吩咐御膳房去熬一盅姜茶,摆驾青镜宫。”   早料到太后会对此事不满,他也早早想好了计策。   ……   皇帝到达青镜宫的时候,太后正坐在茶桌边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皇帝上前道:“母后似是心情不好?”   太后不咸不淡道:“皇帝难道不需要给哀家一个解释?”   “母后这话可是说的奇怪了。”皇帝淡淡一笑,“母后是因为出不得殿门而生气么?母后如今的身子骨还不大好,出门对您是没有好处的,母后且忍耐这两日,待母后病痊愈了,自然不会有人拦着母后出门的。”   “你软禁哀家,当真只是为了哀家的身体考虑?”太后瞥了他一眼,“从前哀家也不是没生过病,你何时有过这样的举止?你对哀家到底隐瞒了什么?”   “母后多虑了。”皇帝说着,转身吩咐宫人将刚熬好的姜茶端上来。   “母后,这姜茶驱寒暖身,您趁热喝了吧。”皇帝将姜茶从托盘上端起,递给太后,“不瞒母后,宫中这两日的确有事要发生,母后当真想知道吗?”   “哀家就知道你有事隐瞒着不说。”太后接过了姜茶,并未起疑,拿起汤匙便舀起来喝了。   皇帝唇角的笑意加深,“这事说出来,只怕母后要责怪朕的。朕一向很少请求母后,这一次,当真要请母后帮这个忙。”   太后饮姜茶的动作一顿,“你要哀家帮你什么?”   皇帝道:“朕对外散布母后您病重的消息,相信那个逆子听见了会设法入宫的。”   太后闻言,当即将汤匙往桌上一拍,“你这是想干什么!”   “母后心里应该清楚朕想干什么。”皇帝悠悠道,“朕明白母后您对他还有些感情,但朕不能因此就放过他,还请母后您见谅。”   “你,你……”太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蓦然觉得头晕眼花,想要站起身,却在下一刻,晕在了椅子上。   太后身侧的青竹微微一惊,随即目光望向了那一盅被太后喝了一口的姜茶。   陛下竟然在姜茶中下了迷药?   “将太后扶上榻歇息。”皇帝说着,瞥了一眼青竹,“好生照顾着太后,若是有什么差池,朕先拿你们这几个贴身宫女问罪。”   青竹低下头,“是。”   ……   再说宫门外头,此刻聚集了数不清的民间大夫。   贺兰尧与公子钰便乔装了混在这群大夫中间。   “殿下,我方才去打探了,那宫门外坐着两个御医,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常见的药材与贵重的药材,全混在一个盘里,拿来考验这些前来试图给太后治病的大夫们,若要入得宫门,须很快说出盘子里所有药材的成分,只给一次说错的机会,这样严格的考核方能淘汰掉一些医术不精的大夫,到最后留下的大多是医术高的。”   “认药材对你我而言,不算难事。”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虽然我不主攻医术,但好在天生鼻子灵敏,只要是我见识过的,便能认得出来,而你更是不怕出错,此番混进去,应该不难。”   二人又排了约莫一刻钟,终于排到了。   上前考核的大夫与后面的人群会隔着些许距离,以免身后有人听见答案。   贺兰尧眼前排在前面的那大夫没能通过,待那人被轰走了之后,这才上前。   御医将混合药材的盘子递给他,他顺利报上了所有药材的名称。   “年轻人,还挺有能耐。”御医冲他道,“进去吧。”   公子钰自然也毫无意外地通过了考验。   经过筛选之后,数百名大夫竟只有十几名能通过,而贺兰尧与公子钰是这一群人当中最为年轻的两人。   “殿下,若真是个圈套,只怕皇帝能轻易认出我们来。”公子钰低声道,“这一伙人中不过才十几人,属你我最年轻,如此一来,哪怕我们二人易容了,也容易引发猜疑。”   “早知是圈套,已经跳进来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贺兰尧不急不躁道,“此事关乎皇祖母的安危,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被皇帝逮着也在我的猜想之内,若真是被逮了,我也有法子能脱身。”   二人正小声议论着,便有宫人上前来,“诸位大夫,请随我来太后寝宫。”   众人闻言,便都随着那宫女走了。   一路行至太后寝殿,到了殿门外,贺兰尧抬眼扫过大殿内的陈设,只觉得熟悉又久违。   不知多长时间没来皇祖母这儿了。   此刻,他倒是希望皇祖母重病的消息是假,只不过是皇帝引他来的一个计策。   但怕只怕,皇祖母病重是真,而皇帝顺便借着这个事来引他出来。   没有见到贺兰平,无法确定事实是怎样,他便只能自己来探索。   “诸位,请随我来。”那引路的宫女将众人领到了太后的榻前,目光扫过众人,“诸位大夫,先来后到,按照之前通过考验的顺序为太后娘娘瞧病罢,其他人还未轮到便在一旁候着,切莫喧哗。”   那宫女说完之后,便有一人走到榻前,去为太后把脉。   贺兰尧隔着几尺远,望着榻上的太后,这一刻心底多了一丝紧张。   想知道那大夫号脉的结果,却又担心结果是否不如意。   然而,那大夫把过脉之后,惊诧道:“太后娘娘这……脉象并无异常啊!”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众人自然也惊诧。   “我来看看。”公子钰说着,便也上前去号脉。   将手搭上了太后的脉搏,片刻之后,便收回了手,“太后娘娘脉象无异,观其脸色,最多不过是风寒着凉,何曾来的什么重病?”   贺兰尧绷着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放松了。   果然,圈套。   不过太后无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皇榜上不是说太后娘娘重病难愈么?”   “我来瞧瞧。”   “我也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大夫们对于结果都十分难以置信,而就在他们议论着的时候,忽听殿外又大片脚步声响起,脚步杂乱又急促。   下一刻,数不清的侍卫从殿外涌了进来,有持剑者,也有弓箭手。   一众大夫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片刻的功夫,侍卫们已经将大夫们包围了两层,与太后的床榻隔了开来。   公子钰望着这阵势,朝贺兰尧悄声道:“殿下,我们果真中计了。”   “不急。”贺兰尧道,“还不及我设想的最糟糕的后果。”   他的话才说完,余光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行来,他抬眼望去,正是久违的皇帝。   许久不见,依旧是那副丑陋阴险的嘴脸。   皇帝一来,众侍卫便主动分开了一条道,让他走了进来。   “你们不必惊慌,朕只不过是要逮一个人,逮到了他,其余人便都可回宫,念在你们进来一趟也不易,朕会给你们每人一笔赏银,但出宫之后,不要多嘴向外人提今日的事。否则朕决不轻饶,明白么?”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回应。   “谢陛下。”   “谨记陛下旨意。”   皇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贺兰尧身上。   古月南柯说得不错,人的相貌可以改变,但有些特征却是不会变的。   比如此刻,这十几个大夫中只有两人最是年轻,而在这二人当中,有一人的眼睛极为好看,清冷的同时却也无端有几分魅色,这样漂亮的眼睛,与贤妃简直一个样。   贺兰尧眼见皇帝认出了自己,自然也懒得再装,只悠然开口,“好久不见,父……哦不,陛下。”   ‘父皇’那二字现在若是喊出来,显得多么讽刺。   皇帝望着他,冷笑一声,“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呢,久到朕都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其他人听着这二人的对话,惊讶之余又是疑惑。   这名年轻的大夫与陛下有何关系?怎么与陛下说话如此随意,似乎一点儿都不尊敬?   而就在下一刻,皇帝开口,声线冷然,“将他拿下。”   一众弓箭手纷纷举起弓,取箭搭弦,而持剑的侍卫们则是逼近了贺兰尧。   一瞬间,七八只长剑包围了贺兰尧,或是搭在他肩上,或是指着他的脖颈。   他只要稍微一动,剑尖便会划破他细嫩的肌肤。   其余的大夫看见这阵势,吓得一眼不敢发。   皇帝道:“将多余的人撵出去。”   他的话音落下,那十几名大夫如获大赦,任由侍卫将他们拎了出去。   公子钰便也跟着众人一同被赶了出去。   接下来,他便可以出宫。   苏惊羽还在宫门外等候通知,得快些赶去告诉她,计划开始了。   ……   青镜宫内,贺兰尧面对着无数利剑,依旧不慌不忙,“你这出计使得倒是妙,比上一回聪明多了,上一出计策多可笑,拿个苏折菊就指望引我出现,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皇帝闻言,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嘲讽朕?你还是看看你此刻的处境吧。”   “不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横在眼前么,有什么好紧张的。”贺兰尧悠悠道,“你为何还不下令杀我?”   他知道皇帝逮到他后,绝不会立即杀他。   因为皇帝恨他母亲,也恨他,对于憎恨的人,直接痛下杀手是不够的,理应先折磨,折磨够了再杀。   而皇帝的回答果然也如他所料——   “若是现在就杀了你,那也太便宜你了,朕费了这么多劲才将你逮着,甚至都险些与母后翻脸,若是不折磨你一番,只怕难泄心头之恨,等将你折磨够了,朕自然会送你下地狱。”   他的语气颇为阴寒。   然而贺兰尧并未惧怕,反而莞尔一笑,“你这么有自信能折磨得了我?只怕到最后又得乖乖地放了我。”   “大言不惭!”皇帝厉喝一声,“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我活到如今也不过才二十载,面对死到临头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每回眼见着阎王爷就在眼前晃悠了,可他偏偏还是舍不得抓我下地狱,叮嘱我要好好活着。”贺兰尧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百丈悬崖都摔不死我,你又能奈我何?”   “好大的口气!”皇帝嗤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如今老四与太后都帮不了你,你就莫要指望他们了,朕劝你还是放聪明一些。”   “我并未指望四哥与皇祖母能帮上什么忙。”贺兰尧道,“但我又一个比他们更加强大的帮手。”   皇帝冷着脸,“何人?”   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皇帝自然是没有耐心与他多说,一双寒冷的目光钉在他身上,似是要将他钉出一个窟窿来。   “你母亲在哪儿?”   贺兰尧不语。   “你逃走之后,你母亲也离开了云间寺,想必是你将她接走的。如今你可是与你母亲在一起?你们躲藏的本事倒是挺高明,一连好几个月朕都挖掘不到你们的踪迹,只要你现在老实告诉朕你母亲在哪儿,朕就让你少受些苦。”   此话一出,换来的是贺兰尧一声轻笑。   皇帝低斥道:“你笑什么?”   “笑你天真。”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又不是如你一般狼心狗肺之人,得知皇祖母病重,我明知可能是圈套还是决定前来探望,同样的道理,母亲于我而言也十分重要,我既然愿意冒着风险来探望皇祖母,自然也会在危险情况下保全母亲,你问的问题当真是废话,你以为我像你似的?皇祖母没病,你却偏要说她病重,如此诅咒生母,是为不孝。”   “你住口!”皇帝面色铁青,“哪轮得到你来教训朕?”   “我偏要说。”贺兰尧道,“你当年不顾我母亲意愿强娶她,是为不仁;你曾为了治疗自己的恶疾而试图伤害儿女性命,是为不义;如今你又为了达到险恶目的而诅咒自己的生母,是为不孝;你这般不仁不义不孝之人,枉为天子,我看你这皇帝的位置坐不了太久了,哪一日叫神棍国师来给你掐算掐算,你是不是气数将尽了?说实话,我希望你立即驾崩。”   “你找死!”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转过身一把夺过身边侍卫的长剑,便要刺向贺兰尧。   “等等!”贺兰尧低斥一声,“你刚才不是说要折磨我么?被我三言两语激怒了,这会儿又想直接刺我,你确定你要给我一个痛快么?你看看,你这又是说话不算数了,都说君王金口玉言,可你却总喜欢出尔反尔,说好的折磨我呢?到现在连个刑具都没见着。”   皇帝扬起的剑顿在了半空中。   周围一众侍卫皆瞠目结舌。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一个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的人,且还是在九五之尊的面前,口若悬河地贬低这位出云国最尊贵的天子不仁不义不孝。   当真是活得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见着。   再说皇帝,原本真想一剑捅了贺兰尧,但细细一想,似乎真的太便宜他,若是这一刀下去刺死他,一点儿也不过瘾。   再有,只要这小子活着,兴许还有希望知道贤妃那女人躲在什么地方,若是这小子死了,再想找贤妃,那可当真就太难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她。   或许,可以利用贺兰尧将她找到。   对于背叛他的人,他定要其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皇帝定了定心神,将剑扔开,朝贺兰尧冷笑一声,“朕不会这么快让你死,朕不找到你母亲,誓不罢休!”   “你找不到她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她与我决裂了,你若是想那我做诱饵,那就大错特错了。”   皇帝冷声道,“朕把你挂到城门上风干,看她出不出现!朕就不信她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她是怎样的性格,你也很清楚不是么,你见过比她更善良的女子么?”贺兰尧笑道,“你我都是手中沾满血腥的人,这样的人在她眼里,简直卑微到尘埃里,她恨不得此生都不用再见我们,哪怕我是她的亲生子,也是如此,在她眼中我是恶人,她早就不管我死活了,你将我吊到城门外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让世人看到你的无情罢了,我是你的皇子,你见过哪国皇帝将自己的皇子挂在城门上示众的?皇子犯法,顶多是处死,而不是受辱。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招笑话,从没见过你这么傻的皇帝。”   皇帝闻言,目光又是一冷,“你……”   不错,贺兰尧在世人眼里,还是他的皇子。   他总不能告诉世人,他当年的宠妃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那便是更大的笑话了。   ☆、第402章 唐突了佳人   贺兰尧望着皇帝无言以对的模样,只觉得心情颇为愉悦。   皇帝是那么爱脸面的人,素来不乐意被人议论,总想成为人们心中的贤明天子,因此,若是哪件事对他的名声有损,他定会设法压下来,不让那事流传出去。   就好比此刻,纵然他再憎恨自己,也不敢当着无数侍卫的面说出自己不是他亲生子的事实。这种有损他颜面的事儿,他绝不会愿意让外人知道。   即便他心里再不愿意,他在表面上依旧要承认自己是他的皇子。   “你莫要得意。”正对面,皇帝冷哼一声,“你觉得顶撞朕很有意思是不是?现在你心中偷着乐,回头定要叫你哭都哭不出来,来人,将他押入天牢重犯区,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探望!”   言罢,他甩袖离开。   先将朝政上堆积的事务处理完,再回来教训这个逆子。   不,是野种才对。   他阴沉着脸,朝御书房而去。   花轻盈,不管你躲在什么地方,朕都要将你找出来。   ……   贺兰尧被下了狱,东宫与青镜宫的禁制便都解除了。   东宫之内,贺兰平从榻上醒了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依旧觉得有些头晕,便开口喊人。   “来人……”   “殿下,您终于醒了!”随从的声音传入耳膜,“殿下有何吩咐?”   贺兰平扶了扶额头,“总觉得头有些沉,本宫睡了多久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是了,他并不是睡着……而是去见了皇帝,皇帝给他喝了一杯茶,那杯茶下腹之后,他便失去意识了。   是那杯茶中有迷药,才会致使他昏睡过去。   父皇竟然给他下迷药,是何原因?   如此想着,贺兰平瞬间便清醒了几分,问身边的人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随从闻言,顿时静默了。   贺兰平见此,愈发觉得有事,追问道:“有什么事就说!犹豫什么。”   “殿下,您昏迷的期间……”随从迟疑了片刻,叹息一声,“十殿下被陛下给拿了。”   “什么?拿了?”贺兰平当即一惊,“怎么回事?何时被拿的?”   “半个时辰前。”   “如何被拿?”   “具体过程属下也不大明白,只是听说,太后忽然重病,陛下在民间下了一道皇榜,找了十几名医术高明的大夫入宫,而就在大夫们议论病情的时候,陛下忽然命令一队侍卫冲进了青镜宫,将众大夫包围了,并且从里头揪出了被通缉了好几个月的十殿下,如今十殿下已被关进天牢的重犯区,其余的大夫全都被遣散出宫,听说太后娘娘的病也医好了……”   “原来,父皇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贺兰平沉下了脸,“什么皇祖母重病,分明就是一个骗局,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将小十引诱来而已,上一次的苏折菊没能将他们引出来,这次竟拿皇祖母当诱饵,皇祖母若是知道此事,必定要发怒。”   “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以小十的头脑,他必定猜到这是圈套,可他放心不下皇祖母,明知是圈套,他也会跳进来。”贺兰平沉声道,“他素来机敏,许多次犯险都会给自己留退路,不知这一次他有没有后招,若是他没给自己再留一条路……本宫也不知该如何营救他。”   “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去探望十殿下,且又是关在重犯区,可见对十殿下的看管很严。”   贺兰平想了想,道:“你去备马,本宫要出宫去。”   小十目前应该还不至于有性命危险,父皇拿下他,一定不会立即杀他,父皇一心想要找到贤妃,若是杀掉小十,他就别想找到贤妃了。虽然小十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也要抓紧时间才对。   先去找惊羽。   ……   同一时,宫门之外,公子钰和那十几名大夫被驱逐出宫后,便迅速赶去与苏惊羽会合。   苏惊羽一直便是守在一颗榕树下等候着,远远地看见公子钰的身影,却不见贺兰尧,心底一沉。   只有公子钰出来,阿尧没出来。   果真是出事了。   公子钰到了她身前,面色凝重,“当真是个圈套,殿下已经被皇帝拿下了。”   苏惊羽手握成拳,“老皇帝当真阴险,那太后呢?太后的情况如何?”   “太后并未有什么重病,有的只不过是普通风寒,少则两三日便能好,太后当时是昏迷状态,想必是被皇帝用药物弄晕的……”公子钰将整个事情的经过简略地朝苏惊羽叙述了一遍。   “老皇帝当真是疯了。”苏惊羽咬了咬牙,“太后是他的生母,他放出太后重病这样的假消息,当真是一点都不吉利,这样的骗局,对太后十分不尊重,这皇帝,为了抓阿尧当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说到这儿,她冷笑一声,“幸好我们还留有后招,且看看老皇帝怎么接我这一招。”   苏惊羽说着,从怀中拿出了鸾凤国女帝赐给她的那块玉牌,望着那两个最大最显眼的字——国师。   右下角三个小字,书:霜满天。   鸾凤国的女帝,可还欠着她一个条件呢。   ……   鸾凤国。   紫央宫中四处充满着沉静的光辉。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装潢华丽的内殿里,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搁着一张雪白的软榻,榻上倚靠着身着明黄色裙装的女子。   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女帝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慵懒,“让他进来。”   宫女退了下去,不一会儿,身着墨色锦衣的少年踏入殿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母皇,苏惊羽的飞鹰传信,是找您的。”   女帝闻言,微讶,“找朕?”   “尧哥的飞鹰速度极快,从出云国过来都不需要半日的时间。”邵年道,“苏惊羽将信传到我手上,又托我转交给母皇,如此一来我便也能看见内容,她兴许是怕母皇不同意她的请求,我还能帮着她做说客,说服母皇同意。敢为母皇,是否曾欠下她一个人情?”   女帝沉吟片刻,道:“不错,何家之所以倒得这么快,最大的功劳在贺兰尧身上,若不是贺兰尧暗杀了何蕴,何家也不会大乱,当初让贺兰尧去除掉何蕴的时候,朕应允过苏惊羽,他日若是她有什么要朕帮忙的,只要朕能办到,就帮她办到。”   “何家的势力这么多年来一直让母皇顾忌,若不是尧哥暗杀了何蕴,母皇也不会这么快便解决了烦恼,如此看来,尧哥帮了母皇一个不小的忙,如今尧哥有难,苏惊羽问您,愿不愿意帮她一个忙。”邵年说着,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女帝。   女帝接过了信,打了开。   将信中的内容阅览完毕后,女帝的面上浮现惊诧,“这……这样的主意……他们也想得出来。”   “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想不到的。”邵年道,“儿臣活到至今,佩服的人没几个,尧哥算是一个,若不是当初在迷雾山上遇见他们,我想,我便很难有机遇回归尹家,算起来,他们于我也有恩,儿臣不喜欠人人情,但如今我与他们相隔天南地北,他们有难,儿臣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帮他们劝母皇几句,欠人的人情,终归还是要还的。”   “朕也没说不还,朕是帝王,一言九鼎,放出去的话自然不能是空话。”女帝说着,伸手揉了揉眉心,“只是……他们的主意当真是让朕哭笑不得,这事不难办,只是不好收尾。”   “母皇是帝王,您的决定,谁敢质疑。”邵年淡淡道,“依儿臣之见,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即使让人议论几句又如何?此事无伤颜面,只不过是有些尴尬罢了,我们鸾凤国的国风也不是没让外人议论过,外人都说我国国风放浪轻浮,但那又如何?鸾凤国物资丰厚,富庶强盛,让外人说道几句,他们也不敢太猖獗。出云国的皇帝,会不给我们面子么?”   女帝思虑片刻,道:“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办,正如你所言,欠下的人情,迟早要还。你回信给他们,朕应允了。”   邵年道:“是。”   ……   同一时刻,绸缎庄内。   “月光,你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好,我也不好请你帮我这个忙,不过,我希望你能写一封信给月圆,让她帮我这个忙。”苏惊羽望着榻上的月光,“月圆代替你在白日出行,我相信她的口才也不会差你太多。”   “月圆师妹的确不会差我太多,其实,无需写信,她知道我与你的交情极好,师妹是聪明人,她会愿意帮你这个忙的。”月光半倚在床榻上,一只手在给床沿的红狐狸顺毛,“如今花火与我相处得很好,兴许再过几日,它就愿意将晟火莲给我了,谪仙殿那儿有师妹顶着,出不了什么事的。”   “那就好。”苏惊羽点了点头,“我不打搅你休息了,我在等女帝的回信,我想,要不了傍晚便能收到她的回复了。”   说着,她便起了身走向屋外。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   一直趴在床沿边的红狐狸忽然站了起来,拱到了月光身边,低下头,用牙将挂在身上的包袱咬开,让那裹着晟火莲落在了月光身上。   包袱散了开,露出了里头的红莲一角。   月光见此,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猜到你可能这两日就会给我,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愿意给我了?”   惊羽说这红狐狸脾气不好,但不知为何,这红狐狸与他见面以来,都处得很好,一直十分温顺。   或许是他比较讨喜?   “小家伙,你说,我是不是比贺兰尧讨喜多了?”月光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吃了晟火莲,我这身子骨便会好转了,不能在此处停留了,我得回谪仙殿去了,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清冷又无趣的地方,你想跟我一起去看看么?若是不舍得我,就陪我几日?”   花火拱了拱他的手。   月光笑道:“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   苏惊羽才离开月光的屋子不久,便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她——   “惊羽姐姐!飞鹰传书!”   苏惊羽听闻此话,当即回过头,“快给我看看!”   乌啼跑了上来,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苏惊羽。   苏惊羽将字条展开,望着上头的内容,面上绽放一抹喜色,“太好了。”   女帝同意了她的请求。   并且,还给了她一个帮手。   说来也巧,女帝有个侄儿最是喜欢四处游山玩水,这次刚才游到了出云国境内,女帝信上说,她也给那位侄儿传了信,让他作为使臣,有鸾凤国的皇室成员作为使臣去跟出云国皇帝要人,更有说服力。   “天助我也。”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老皇帝,这次看你还有什么招。”   ……   一晃眼,便到了夜里。   御书房内,皇帝将堆积的奏章全部批阅完毕,舒了一口气,站起了身。   他的事儿忙完了,该去处理天牢的那个小子了。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下一刻,便有宫人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朝他道:“陛下!鸾凤国的使臣来访!”   “鸾凤国的使臣?”皇帝微讶。   要说出云国与鸾凤国的关系,原本是可以更好的,前段时间原本要送八皇子去给鸾凤国大公主做入赘驸马,谁料到那大公主被人杀害,且那段时日鸾凤国的公主们像是集体中邪了一般,不是失踪就是得病,又听说他们朝中有内乱,女帝也就没了联姻的心思,将八皇子遣送回来了。   联姻不成,两国关系自然不如设想中的好,但依旧通商,也不能说是不好。   鸾凤国的使臣此番来求见,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皇帝道:“请他们进来。”   宫人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将人带到了。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那男子一袭锦衣,面容俊朗,颇有贵气,看似王孙贵胄;那女子一袭白衣,身形纤瘦,脚步轻盈,面带白色轻纱,看不清她的相貌,只能看见一双清冷的眸。   “鸾凤国世子尹默玄,见过陛下。”男子冲皇帝微微骇首,算是打了招呼。   “鸾凤国国师霜满天,见过陛下。”白衣女子开口,声线清凉而平静。   皇帝只觉得那白衣女子的声音有些许熟悉,但很快的,他便忽略了这个问题。   “两位使臣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们来,向陛下要一个人。”苏惊羽不咸不淡道,“请陛下将我们鸾凤国的王夫归还。”   “什么?”皇帝一时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贵国的王夫?朕何时见过?二位的意思让朕有些不太明白了。”   “若是我们的消息没错的话,今日中午,陛下您便扣了我们的王夫,如今他就在您的天牢中,虽然我们不知王夫与陛下您有什么恩怨,但料想陛下您兴许不知我们王夫的身份,我们女帝陛下可以不跟陛下您计较这个,请您将王夫尽快归还,莫要伤到两国的情谊。”苏惊羽的语气毫无波澜。   皇帝却是被她这话震惊了。   犹如耳畔响起一道雷,让他一时间没法回过神。   他扣了鸾凤国的王夫?   他中午只捉拿了一个人,那便是贺兰尧。而这两个使臣的意思,竟然是说——   贺兰尧成了鸾凤国女帝的王夫?   苏惊羽望着皇帝的神情,自然是明白他被惊到,便轻描淡写道:“我们的王夫与陛下您是父子,这一点我们知道,因此,女帝陛下也不责怪您拿了他,但如今他已经不仅仅是贵国的皇子,更是我们鸾凤国的王夫,我们了解到,他在贵国竟是通缉犯,这一点我们也很吃惊,但如今他的身份不一样了,不是陛下您想拿就能拿的,陛下您若是不早些放了他,只怕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这怎么可能呢?”皇帝沉下脸,“朕虽然未曾光临贵国,但朕记得,贵国的王夫似乎是姓何,贵国王夫的背后有贵国最大的富商,这位富商与我们出云国的几位有名的富商常有往来。朕记得很清楚。”   “陛下的消息真是不灵通。”苏惊羽淡淡道,“何家一门乱臣贼子,何家的那位首富更是在前段时间遭到刺杀,致使何家大乱,成了一盘散沙,为了争夺第一富豪何蕴留下的家财,可谓是亲属相残,让人看了都心寒呢,如今何家满门皆垮,何王夫病中卧榻之际,已经被女帝陛下废黜王夫之位,我们的新王夫,便是贺兰公子。”   苏惊羽说着,拿手肘顶了一下身侧的男子。   “啊对!”尹默玄当即附和道,“我们女帝陛下想让谁当王夫就让谁当王夫,陛下您为何连我们鸾凤国的内政都要质疑?我们陛下后宫佳公子成百上千,别说是王夫了,即便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后宫的公子,也不是陛下您想扣就能扣的,陛下,您应该立马放了我们的王夫!如若不然,也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   苏惊羽趁热打铁,“陛下,听说你们出云国也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国师,不妨请他出来给点儿意见,这样如何,我与您详谈此事,我们世子,去见见王夫,好确认他的安危。”   皇帝静默片刻,随即道:“既然二位使臣这么说了,那朕也不能拂了女帝的面子,牢房那种地方,怎能让贵客进去?这样吧,世子,朕让人将他带去太行宫中,今夜二位使臣也暂住那宫里,那原本就是给异国使臣居住的寝殿。”   “好啊!牢房那种破地方,本世子这辈子也没去过,还是陛下您想得周到,谢了!”尹默玄说着,朗声一笑,随着宫人离开了。   ……   一刻钟后,太行宫内。   贺兰尧立于荷花池边,身侧站着两名看守的侍卫。   果然,那鸾凤国的女帝还是个讲信用的人。   也不知老皇帝此刻心中是怎样的想法,是难以置信?还是快气炸了?   换成任何人,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吧?   然而,他就是喜欢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忽听身后响起了些许人声,贺兰尧回过头。   那人一袭浅蓝锦衣,腰间束着的是颜色同款的腰带,面容清俊约莫二十好几的年岁,明眸含笑弯起,高挺的鼻梁之下是一双淡色的薄唇,此刻正勾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那男子正和身边的宫人说话,一个不经意间,瞥见了贺兰尧,顿时一怔。   他望着不远处那身着雪白衣裳的男子,眸光里泛着一种可以称之为痴迷的东西。   他忽然就快步走上前,问道——   “这位美人,可是从天上来的?”   此话一出,身边跟着的宫人一脸呆滞。   同样讶异的还有贺兰尧。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鸾凤国使臣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美人……   这话用来形容女子倒是合适,用来形容男子无端地有些轻佻不正经。   这蠢东西竟然这般称呼他。   他目光一暗,开口声线清凉得好似冬日里的冰,面色却并未有多大改变,“美人?”   寒冷的眸光望着眼前的男子,携着一丝几不可见的阴沉,然而对面的男子却好似没有察觉,依旧以热烈的眼神望着他。   贺兰尧见此,忽的笑了,下一刻,他再次开口,声线中含着一丝笑意,“是在叫我?”   这一声总算是让对面的男子回了神,望着眼前那谪仙般的人,只觉得这仙人的笑容好似春日雪融一般。不禁心中更多了一丝欢喜,唇角也牵起更大的弧度,“当然。”   贺兰尧闻言,面上笑意更深,“你可知道我是男是女?”   “额……”对面的男子挣了一瞬,随即道,“只要是美人,又何必在意男女。”   望着贺兰尧的笑颜,他不禁有些失神,浑然不觉对面那人那魅惑的凤眸之下藏着怎样的危险,只轻声道,“你是本世子见过最好看的人,这般的谪仙之姿,像是那九重天上的仙人……”   本世子?   贺兰尧听闻那男子的自称,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想必是鸾凤国哪位王爷的儿子,女帝的侄儿。   鸾凤国果然大多是些以貌取人、色令智昏的流氓,皇室子弟也不过就这点儿仪态。如此想着,他轻描淡写地道:“我不是什么仙人,只不过是凡人。”“诶,此言差矣。”对面那人道,“与你相比较,本世子才觉得自己是个凡夫俗子,敢问阁下姓名?你我相见是缘,不如交个朋友。” 贺兰尧冷淡道:“没兴趣与你为友。”“额……你不说也没关系,本世子总有办法知道的。”对于贺兰尧的回答,那男子也并不生气,而是微微一笑,抬手挑起自己肩后的一缕发,指尖轻轻下滑,一派无比不羁的模样,“本世子是女帝陛下的侄儿,尹默玄,玄世子。”   贺兰尧闻言,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也不开口说话。   尹默玄未想到对面那仙人竟淡漠如斯,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依旧没点表示,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对此,他只想说……有个性。   仙人终究是与凡夫俗子不同,连皇室子弟都敢无视,不同于那些只知阿谀奉承客套的人,有意思。   “唐突了佳人,后会有期。本世子总会知道你是谁的,现在本世子还有点儿事,先告辞了。”尹默玄满含笑意地道了一句,随即转身迈步离开。   他自然没有看见的是,在他转身之际,身后那白衣男子的眸光霎时冷如寒冰,原本还冷漠的脸上,呈现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美人、佳人……都是些不正经的轻佻称呼。   看这位玄世子的德行,自己若是冒犯他,想必他也不会炸毛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与他客气了。尹默玄自然不知此刻贺兰尧心中的想法,正沿着河岸散步,全然没料到身后的贺兰尧会忽然跃起了身,而后——抬腿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后背一踹,将他一脚踹下了河!   ------题外话------   老皇帝:这个大招,朕有点吃不消了。   ☆、第403章   随着一声‘扑通’,湖面上激起了阵阵水花。   “世子!”领路的宫人眼见贺兰尧将尹默玄踹下了河,顿时一惊,连忙奔到了岸边。   贺兰尧冷眼看着尹默玄在池水中扑腾,面上无甚表情。   池水并不深,那尹默玄扑腾几下子后便被岸上的宫人给捞了回来。   “世子,您没事吧?”宫人给他拍着后背顺气。   尹默玄吐出一些水,摆了摆手,“本世子无大碍。”   说着,他转过头望向前方屹立着的那道人影,竟也不发火,只是撇嘴道:“仙人,你好端端的,为何踹我下水?”   贺兰尧站得笔挺,一言不发。   尹默玄不知他心中是什么想法,也不顾浑身湿透了,又凑上前去,“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贺兰尧轻瞥他一眼,不温不火道:“世子还真是好脾气。”   尹默玄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喜上眉梢,“那是,本世子一向以平易近人闻名……”   话还未说完,身后跟着的宫人便凑上前来,“世子,您这湿衣裳得赶紧换下来,否则只怕要着凉的。”   “滚开!”尹默玄一甩衣袖,将袖子上的水全甩到宫人身上,“没看见本世子忙着呢吗?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贺兰尧见此,轻描淡写道:“你还是去换身衣裳吧,否则若是病了,便成了我的责任了。”   “既然仙人都这么说了,那本世子就依你的意思。”面对贺兰尧,尹默玄又换上了一副友好的模样,“失陪了。”   转身之际,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原本是来干嘛来着?   哦对了,是来找他那女帝姑母的新王夫,女帝传信给他,要他与国师会合,作为使臣去找出云国皇帝讨人的。   此番来太行宫,就是为了见那位被皇帝扣着的王夫,但他一看见那穿白衣的仙人,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之前在御书房里,听到国师与出云国皇帝的对话,似乎有提到,他们鸾凤国的新王夫是皇帝的儿子,如此说来,这位新王夫应该很是年轻。   他来到这天行宫,目前为止除了宫人与那仙人也没见到其他什么人……   想到一个可能性,他顿时一惊。   难不成身后那位仙人就是他要找的新王夫?!   那么他方才的言行举止……岂不是冒犯了自己的姑父?   难怪会被一脚踹进水里,原来那仙人是在惩罚自己没眼力劲儿。   想到这儿,他当即折返回去,到了贺兰尧身前,“侄儿有眼无珠,还请姑父……哦不,还请王夫赎罪!”   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是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   “是是是……”尹默玄连忙应下,转身迅速跑开了。   贺兰尧收回了视线。   这世子看着像个二愣子,给小羽毛当帮手,也不知会不会添乱。   ……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陛下,还未想清楚么?”苏惊羽朝书案后的人悠悠道,“还是说,陛下还不能接受这样的消息?”   书案之后,皇帝的脸色不大好看,“你们口中的新王夫,也就是朕的十皇子,犯了忤逆之罪,朕已经逮捕他好几个月了,当真没想到这段时间他竟会躲到了鸾凤国。”   “世事总是难料,其实陛下大可不必因此事纠结。”苏惊羽心中冷笑,眉眼却是弯起,满含笑意,“陛下与他还是父子,父子哪有隔夜仇?兴许他以前做了什么错事,但如今他的身份毕竟不同了,陛下若是想处置他,请三思而后行。”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多了一层身份,他就不用扛下原先的过错了?”皇帝语气冷漠,“虽然朕也希望两国交好,但这件事上朕无法妥协贵国,请国师带话给你们女帝,贺兰尧犯下的忤逆之罪,应当怎么抵?”   苏惊羽目光一沉,“女帝陛下希望您看在她的面上,能对此事既往不咎,毕竟您要惩罚的人对她来说有重要的意义,陛下,当真不愿意给这个面子?”   皇帝正要接话,却听宫人来报,“陛下,国师到!”   皇帝道:“请国师进来。”   宫人退了下去,不多时,一道修长的白影踏入御书房,来人一身曳地白袍,银质面具遮脸。   “微臣见过陛下。”他开口,声线清凉缓慢。   说着,他的身影微微越过苏惊羽,正对着皇帝,背对着苏惊羽,将手置于背后,握成拳,随后伸出食指与中指。   苏惊羽望着他比划出来的剪刀手,抑制住心中的笑意。   会做这样的手势,只会是真的月光,而不是月圆乔装的。   月光白日里还在绸缎庄歇息,这会儿入夜了,竟能精神抖擞地来御书房?   如此看来,他的身子骨是好转了。   若是他没有好转,连下榻都很困难,而不是像此刻这样站得笔挺。   他竟然那么快就搞定了小狐狸,让其交出了晟火莲。   “国师来得正好。朕与鸾凤国的国师正在谈论一件事。”皇帝开口,声线不紧不慢,“此事有些复杂,朕想听听国师的想法。”   “陛下所烦恼之事,微臣已经知道了。”月光慢条斯理道,“不就是十殿下那件事么?陛下与鸾凤国的使臣,似乎都不大愿意让步。”   “朕并非不想给女帝面子,只不过,这件事情,若是妥协了,对朕有些不公平。”皇帝面无表情道,“贺兰尧是我出云国的犯人,又是朕的皇子,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朕都有权利处置他,但如今女帝派人来向朕讨要他,这岂不是有些强人所难?朕也不希望两国关系有损,但国有国法,皇子犯法,难道就不能处罚了么?”   “陛下,此事,且听微臣一言。”月光开口,语调悠悠,“皇子犯法,按理不当免责,但国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国家利益面前,国法显得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这一点我们且都承认,利益面前无规矩。正如陛下与十殿下的关系,一向不太和睦,十殿下或许对陛下多有冒犯,陛下对他便又恼又恨,既然如此,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将十殿下给了他们鸾凤国,算是卖了女帝一个人情,十殿下原本在陛下心中就微不足道,既然这样,陛下又有什么不好割舍的呢?”   皇帝闻言,眉头一拧,“朕……”   对于贺兰尧,自然是没什么不好割舍的,左右不过一个野种,是死是活,何足挂齿。   但若是让鸾凤国的人带走了贺兰尧,那他该去哪儿找到贤妃?   且他憎恨贺兰尧,不想就这样让他离开,好不容易将他逮住,又要放了他,之前的功夫岂不是全白费。   蓦地,他想到一个法子,转头问月光,“国师,倒也不是朕得理不饶人,只是朕还想找到他的母亲,当年的贤妃,如今只有通过他才能找到贤妃,若是放走他,朕要找人岂不是极难?若是国师能卜算出贤妃在何处,朕寻到了贤妃,可以将十皇子作为人情,赠予鸾凤国。”   若是能找到那个女人,他倒是可以为了两国关系不受损而饶了贺兰尧,让鸾凤国使臣带走他便是。   终究他最恨的还是贤妃,与贤妃比起来,贺兰尧自然没多重要。   苏惊羽听着皇帝的话,目光一沉。   这皇帝的意思,分明是要拿贤妃去换贺兰尧。   做梦。   贤妃若是到了他手上,哪还能有好日子过?   “陛下,微臣似乎早就告诉过您,微臣的职责,是探测天意,尽力保出云国的安宁,至于其他闲杂人等,不在微臣的职责范围内。”月光轻描淡写道,“贤妃与陛下您,缘分早就尽了,她不在宫中,又与国运无关联,对于臣而言,她就只是一个闲杂人等,微臣为出云国效力,哪来多余的时间耗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陛下,当真要耗光微臣的精力么?微臣若是多管几件闲事,只怕要遭天罚。”   皇帝面色一时有些铁青。   “早就听闻出云国国师颇有能耐,来自神秘的天机门,今日一见,真是幸会。”苏惊羽开口,声线中带着一丝笑意,“本座不才,比不得国师的神通,只会观些星象。”   “能观天象,也是能人,阁下当真是谦虚了。”月光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虽说我天机门人自幼习观星象占卜,但本座自小便知,在我天机门之外,也有能测天机的能人,虽不是同门,但也是同道中人。”   “客气客气。”   “哪里哪里。”   书案之后,皇帝眼见两人开始神神叨叨,顿时有些头大,“爱卿,你们要唠嗑,能否等出了这御书房再去唠嗑?眼下这事情还没完呢。”   “是在下多话,请陛下宽恕。”苏惊羽心中嗤笑着,面上还得谦虚,“希望陛下能好好考虑此事。”   正说着,又有宫人进来通报。   “陛下,玄世子来了。”   皇帝道:“有请。”   宫人去将玄世子请了进来,只见那玄世子一进来便大喇喇地道:“国师,我方才去太行宫见过姑父……哦不,见过王夫了,我瞧着他那个纤瘦啊,那腰似乎一掐就能断了,敢问出云国陛下,您为何如此苛待他?那般仙人之姿,不念及他的柔弱,也要看在他是您的皇子,总得叫他吃饱穿暖,您这般对他,本世子看得心疼啊!”   皇帝听闻此话,当即拧眉,“他一直就是那么纤细的,朕何曾苛待过他?难道朕会吝啬到不给他温饱?他自小便体弱,你即便每天让他吃一桶饭,他也是圆润不起来!”   “哦,是这么回事啊,那是本世子错怪陛下了。”尹默玄朝皇帝鞠了一躬,而后笑道,“陛下何时让我们将人带走?若是陛下爽快,我皇必定十分感谢,自当有厚礼相赠。若是陛下不爽快,那我们便只好在这儿一直与您说道,陛下可别嫌我们烦人呐,本世子一向很有耐心。”   “玄世子,一定要如此强人所难么?”皇帝的目光有些阴沉。   “是我们强人所难,还是陛下您强人所难?”对于皇帝不善的目光,尹默玄无所畏惧,“即使您不念在我们两国的交情,也念在十皇子是您的儿子,为何就是不愿意放过他呢?”   皇帝磨了磨牙。   每次旁人说贺兰尧是他儿子,都让他无从反驳。   而他不说话,尹默玄便又接着道:“十皇子有错,让我们带回去调教就是了,陛下您若是那么讨厌他,我们带走他,您不就眼不见为净了么?还顺道卖了我们一个人情,也彰显出您的宽容大度,若是陛下不愿意放人,损害了两国的利益,相信你们出云国的臣子们也会不满陛下的做法的,陛下若是还有犹豫,不如将这事拿上朝堂去说,让您的大臣们给点儿意见。”   皇帝冷漠道:“玄世子是在教朕怎么处理事情么?你虽是贵客,却也未免管得太多了。”   这事若是搬到朝堂上,想必会有多数人赞成将贺兰尧送去鸾凤国。   贺兰尧对于出云国而言,原本就无足轻重,拿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去给鸾凤国做人情,朝臣们必定觉得划算。   而他觉得不划算,却又不能将理由道出。   否则在外人眼中,他就成了自私自利、不顾国家利益的糊涂君主。   若是他对众臣说,他扣押贺兰尧只是为了找寻贤妃,那么多数臣子心中想必会腹诽,他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明智,犯了糊涂。   “陛下,本世子说的都是心里话,本世子这也是为了您着想。再则,十皇子于我皇有恩,于公于私我们都要讨回他。”尹默玄轻叹一声,随即笑道,“想当年,我皇深受何家的困扰,何氏一族,早有不臣之心,如今得以拔除,我皇心中甚慰。这当中十皇子的功劳可是不小,这锄奸的行为,即使不当新王夫,那也得任重臣一职,你们出云国拿他当根草,我们鸾凤国可是拿他当宝,你不要的草,我们捡来当宝还不行了?陛下若真的要如此霸道,本世子回去禀报我皇,看她如何定夺!”   此话一出,别说是皇帝,就连苏惊羽都有些意外。   这看似不太靠谱大大咧咧的玄世子,竟也是个人才。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将阿尧捧到一个高位,提醒对方阿尧的重要性,同时言语中似乎也透露出一丝威胁。若说之前还觉得他没什么能耐,这会儿,当真是觉得他有股子皇族的霸气了。   女帝找的这个帮手,倒不是平庸之辈。   再说皇帝,听闻尹默玄一席话,自然是气着了。   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年轻气盛又自视甚高的年轻人罢了。   但他却不能将他如何。   鸾凤国虽是女子为尊之国,却不可小看,只因物资却十分丰厚。商贸业发达,盛产良驹、精铁,属于泱泱大国之中颇为富庶的一个国度,以致于门阀士族奢侈气派,与他国外交时,总是以财多而压他人气势。   看眼前这世子的气势,都胜过他出云国多少皇子,一个世子,在他国君主面前这般无所畏惧,甚至敢于放狠话,实属罕见。   出云国若是与鸾凤国起冲突,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思量着,皇帝只能先松了口,“容朕思虑思虑,二位使臣,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寝宫去休息吧。”   苏惊羽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陛下了。”   尹默玄道:“在下明日再来打扰陛下。”   言罢,二人便都转身离开了。   皇帝平复着心情,待二人离开后,便起身,一挥袖将书案上堆起的奏折本子扫到地上,似是要借此泄气。   “陛下息怒。”清凉的嗓音自耳畔响起,“玄世子猖狂,自有他猖狂的道理,陛下倒是不必与他计较,至于十殿下那事,陛下好好思量,切莫因小失大。”   ……   “国师,你看这出云国的老皇帝,当真难相处。”走回太行宫的路上,尹默玄悠悠道,“女帝在信上说,必要的时候,说话可硬气一些,你看本世子方才硬气不硬气?”   苏惊羽轻描淡写道:“硬气,出云国皇帝脸都变了。”   “他再生气能如何?总不能将本世子也扣下,本世子若是在他出云国境内出了什么事,有他头疼的。”尹默玄冷哼一声,“我鸾凤国有钱有粮,盛产良驹,哪里怕这出云国?这出云国虽不可小觑,在财富这一点上,自是比不上我们。”   苏惊羽听得好笑,“人穷志短,人富志强,世子,您可真够傲气的,不过,偶尔还是要谦虚的。”   “这一点本世子知道拿捏,不劳国师费心。”眼见着走到了太行宫,尹默玄笑道,“国师,你见过咱们的新王夫吗?真是个妙人呐,不对,应该说是仙人。我也是奇了怪了,女帝姑母不是铁了心的只喜欢杨绝顶吗?姓何的垮了,还以为这王夫的位置没人坐了,想不到这么快又有新人上位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新王夫的仙人之姿,当真……妙不可言!”   苏惊羽闻言,抽了抽唇角。   又是一个沉迷美色的痴汉。   说到王夫这事……只不过是女帝口头承认,连册封一事都可免,在鸾凤国,这事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女帝金口玉言,她说是便是,若是问她为何还不册封,便说是册封时日待定,等事情一平息,女帝就当没发生过,若是以后出云国皇帝再问,她也只会回答:朕又忽然不想册封了。   鸾凤国男女关系一向混乱,说封就封说废就废的制度素来耿直的可怕,在这一任女帝之前的女帝们,据说王夫最多的那一任女帝,一生有过十八位正宫王夫。   这是两三年就换一个的节奏,坐在王夫位置上最少时日的那一位,也就当了一个月。   这一任女帝是因被何家困扰,才会由着何王夫坐在那个位置上二十几年,否则,早该废了。现任女帝也是历任女帝中的一股清流,一生只钟情一人,只可惜那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想到女帝与杨绝顶的悲剧,苏惊羽叹息一声。   “国师,您叹什么气呢?”耳畔响起尹默玄的声音,“太行宫已经到了,夜已深了,国师还是早些休息,咱们明日还要继续去烦那老皇帝,哦对了,仙人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可不仅仅是出云国的罪人,皇帝不能将他关在天牢,便也在这太行宫中休息,国师,咱们不如去看望一下他?”   苏惊羽闻言,一时有些好笑,“仙人?这个称号……”   “这个称号有什么不对么?”尹默玄耸了耸肩,“这个称号,他当之无愧!国师您是不知道啊,本世子见过他那一刻,还以为天仙下凡了……”   ☆、第404章 交际花   天仙下凡……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若是阿尧听到这样的形容词,又要不高兴了。   “夜已深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他。”苏惊羽的语气颇为平淡,“世子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吧,你我若是现在去探望他,指不定他已经睡了,若是被吵醒,想必会对你我不满。”   尹默玄闻言,怔了一瞬,随即附和道:“国师言之有理,是本世子考虑不周,若是打扰了仙人休息,本世子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本世子这就回房歇息,国师也早点儿歇息。”   苏惊羽点头。   与尹默玄分别了之后,苏惊羽自然是去找贺兰尧。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阿尧不会想要见到那玄世子,她自然要忽悠那玄世子回去睡觉,自己去找阿尧。   从宫人那儿了解到了阿尧的住处,她便趁着夜深人静,到了他房门外,原本试图要敲门,却没料到,她一推门,门便轻易地开了。   阿尧竟是没有锁门。   推开了房屋的门,才走进了屋子里,苏惊羽忽觉得腰间一紧,是贺兰尧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同一时,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她的背部抵在门板上,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不清贺兰尧此刻的表情,正想说话,哪知才张开口,便有柔软冰凉的物体覆在了唇瓣上,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贺兰尧的唇。   “小羽毛,想我了么?”耳畔想起他特有的清凉嗓音,颇为好听。   苏惊羽低笑一声,“当然想了,这还用问?我这不是一有机会就来看你了么。话说回来,都这么迟了,你还不睡,难不成是专门等着我?你怎知我会有机会来?”   “原本想要先歇息,不想等你,但,没有你在身侧,终究无法轻易入眠。这太行宫原本就是给异国使臣居住的,我猜老皇帝会将你们的住处安排在这,而你必定会来看望我的,我这才给你留了门,让你一推便能推进来。”贺兰尧慢条斯理地说着,随即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而后,一个俯身将她横抱而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榻边,将她放下,随即压了上去。   “明早你得早点喊我起来,让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苏惊羽平躺在榻上,悠悠道,“否则要是让外人知道鸾凤国的国师与新王夫同住一起,那女帝陛下的头上岂不是绿得发亮?”   “她有什么好绿的,她的年纪比我母亲还大。”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她倒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这个忙她若是不帮,我们很难全身而退,只能跟老皇帝硬杠。”   “我猜女帝会帮这个忙的,她欠我的人情可不小呢,只不过是让她口头承认一下你这个新王夫而已,对她而言,不算难事。”苏惊羽笑道,“鸾凤国男女关系向来一塌糊涂,即便是一个月换一个新王夫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看来,老皇帝是接不下我们这一招了。”贺兰尧笑了一声,俯下头,与苏惊羽鼻尖相抵,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来。   下一刻,苏惊羽便察觉到脖颈一凉,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   苏惊羽的手环上他的脖颈,“记得明早要早点喊我起来。”   “放心好了。”贺兰尧俯下头,封住她的唇。   ……   第二日,苏惊羽悠悠转醒,双眼全睁开的那一刻,她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   贺兰尧还未醒,此刻,她正枕着他的一只手臂,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搁在她的腰际上。   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若是她一整夜都枕着他的手臂入睡,那他的手臂多半会酸麻。   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他把手臂拿给她当枕头了。   常常清晨醒来要么就是趴在他胸膛上要么就是枕在他手臂上,或者有时直接挂在他身上。   苏惊羽觉得,自己的睡姿大概很不雅观……若是阿尧不在,她可能会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总之不会优雅到哪去的。   苏惊羽微微抬起了头,想要将他的手抽出来,而这一动作,使得睡梦中的贺兰尧眼皮子动了动。   苏惊羽撇了撇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魅人的凤眸此刻依旧是闭着的,然而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睫轻轻颤动,这分明就是要醒过来的前兆。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兰尧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苏惊羽的脸庞,面上瞬间浮起了笑意。   “小羽毛,你醒的倒是挺早。”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将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去。   “早么?不早了!”苏惊羽说着,起了身望向外头的天色,“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不是让你早些喊我起来的么?最迟不能过卯时,否则,宫人们都起来活动了,我很难从你的屋子里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怕什么,这就是原本你要睡的那间屋子。”贺兰尧的轻笑声传入耳膜,“卯时天都亮了,早在寅时我便将你从我的屋子抱到你的屋子来,那时候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而你睡得太熟,压根就不知道已经换了一间屋子,等会儿我自然可以溜出去,凭我的轻功,谁能捕捉到我?”   苏惊羽闻言,有些意外。   她在睡梦中,已经换了一间屋子了?   对了,昨夜进阿尧的屋子时,他屋里压根就没点灯,因此她也看不到他屋子里的摆设,今早一觉醒来,自然不知自己换了一间屋子。  “看你睡得安稳,自然不忍心叫醒你,便将你一路抱过来了,小羽毛,你睡得还挺死的,一点都不敏锐,我若是将你卖了,你恐怕都不知道吧。”   苏惊羽瞥了他一眼,“那你就将我卖了呗,打算买给谁?你真当我睡得死?若不是你在身边,我可是很敏锐的,要怪,就怪你的体香好闻呗,像是安神香一样,闻着就能睡得安稳了。”   贺兰尧:“……”   “我只是说笑罢了,夫人切莫当真。”贺兰尧道,“我怎会舍得将你卖了?卖了自己也不能卖了你啊。”   “若真是要卖,你可比我值钱。”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某人的一幅画像都能值个几万两银子,这哪是我能比拟的。”   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好好的,又提那幅画像出来作甚?提它岂不是扫兴。”   说起那幅画,就难免想到那个扫兴的人。   若不是古月南柯当初看到他的画像,也就不会引发之后的一系列破事。   “说起来,古月南柯近来似乎安分了不少?”苏惊羽悠然道,“难不成是因为之前被若水和乌啼整过,学聪明了?不对,她那样的人,应该是愈挫愈勇,上次要拿我兄长当诱饵的馊主意就是她出的,这次拿皇祖母当诱饵引你入宫,不知是不是她也参与其中,此女总想着搞事情,不得不防。”   “放心,不用你我出手,都会有人解决她的。”贺兰尧云淡风轻道,“你忘了尹殇骨跟四哥结盟的事了?他们之间没有情,只有利益,但即使如此,尹殇骨也不会让古月南柯霸着国母的位置,尹殇骨如今可不比从前淡泊名利,女帝的做法太让她寒心,她势必要崛起,回国夺位,看她最近与四哥走得近,以后多半会联姻来维持关系,尹殇骨怎会委屈自己做侧室?古月南柯,会成为他们结盟的牺牲品。”   苏惊羽想了想,道:“如此看来,古月南柯这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总是算计他人,也免不了被他人算计。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当即便噤了声。   下一刻,有人敲响了房门,“国师大人,时辰不早了,世子等着您一同去用早点呢。”   苏惊羽闻言,道:“知道了,回去告诉世子一声,本座很快便来。”   “是。”外头的宫人应了一声,便褪下了。   听着那脚步声远了,苏惊羽朝贺兰尧道:“阿尧,你先溜回自己屋子里去,那玄世子找我,多半又是要去烦老皇帝,好让他早些放你自由。”   “嗯。”贺兰尧应了一声,随即下榻穿衣。   穿戴整齐之后,他走到窗台后,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眼见此刻外头无人经过,他才将窗子推了开,一下子蹿了出去。   苏惊羽整理好了仪表,便也踏出门去。   ……   “国师,来得正好。看看这些早点合不合胃口。”雅致的六角小亭内,尹默玄吩咐宫人上了一桌子的精致糕点,眼见苏惊羽落了座,便笑道,“国师若是不爱吃,便吩咐他们做点别的。”   “有劳世子费心了,我不挑。”苏惊羽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各色糕点,目光中浮现些许笑意。   这些,阿尧喜欢。   她都有点怀疑,尹默玄命人准备的这些糕点是否就是专门给阿尧准备的。   果然,下一刻,尹默玄便朝着身后的宫人道:“去把十殿下请来吃早点。”   苏惊羽轻挑眉头,“玄世子,您对咱们的新王夫有些殷勤呐。”   “国师说笑了,本世子对他殷勤,自然是因为仰慕他,尊敬他。”尹默玄说着,摇头叹息,“如他那样谪仙般的妙人,可仰慕而不可亵渎,本世子拿他当仙人,自然是该殷勤的。”   苏惊羽:“……”   阿尧又在无意中收获了一个脑残粉。   片刻之后,宫人将贺兰尧请了来,贺兰尧与苏惊羽自然是装着不熟,到了亭子内,贺兰尧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早点,淡淡道:“有劳玄世子费心。”   “不劳不劳。”玄世子嘿嘿一笑,“您放心,本世子待会儿再去求见出云国皇帝,用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去说道他,非要说服他,让他开口放您自由。”   贺兰尧闻言,轻描淡写道:“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逼急了,他可是会生气的呢。”   “诶,他生气便生气,本世子又不惧怕。”尹默玄笑道,“他还能把我拿了不成?我乃鸾凤国皇室,代表的是鸾凤国,出云国的陛下虽威严,但本世子可不会被他唬到,自出生到现在,我见过五位君主,哪个不威严?本世子虽游手好闲,但却是我鸾凤国使团的固定头儿,每每出使异国,但凡大事全凭我做主,小事我一概懒得管,有我出马,哪次不顺利。”   苏惊羽闻言,有些讶异,“世子出使过五国?”   “四国,我说的五位君主,包含了女帝陛下。其他四国便是:赤南、云若、望月、再加上如今的出云,皇帝我见多了,皇帝发脾气我见得更多,本世子当真不信出云国陛下敢将我如何。”尹默玄说着,朗声一笑,“你们若是不信,等着看吧。”   苏惊羽道:“玄世子真乃交际花。”   尹默玄轻咳一声,“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既然世子您如此有能耐,那等会儿便自己去找陛下说吧。”贺兰尧悠悠道,“我与国师,还有些事要谈。”   老皇帝可不好对付,他可不愿小羽毛去看那老皇帝摆臭脸,这玄世子既然敢夸下海口,那便让他自己去办事。   他有句话说得不错,他是鸾凤国皇室,老皇帝不敢动他。   尹默玄听闻贺兰尧的话,撇了撇嘴,“也罢,那此次国师就不用去了,本世子自个儿去办,省的你们以为我在吹牛。”   说着,他胡乱塞了两块糕点,转身离开。   苏惊羽同贺兰尧用过早点后,便也回了贺兰尧的屋子。   美名其曰:谈事。   然而,一到屋子里,贺兰尧在椅子上坐下,便将苏惊羽扯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小羽毛,你猜那尹默玄,会不会吃瘪?”   “他看着不太正经,其实也挺靠谱。”苏惊羽笑道,“你没看到他昨日说话的那个气势,一点儿都不像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此人虽然游手好闲,但他擅长外交,你没听他说么?他出使过多国,见多识广,真乃交际花。”   贺兰尧挑眉,“万一是他吹的呢?”   “我觉得,可以信他一次。”苏惊羽悠然道,“起码他胆大包天,昨日皇帝从头到尾摆着臭脸,这玄世子从头到尾嬉皮笑脸,一点儿敬畏感都无,可见外交的次数多了,他可以很从容淡定。”   “小羽毛对他的评价还挺高。”贺兰尧笑道,“也罢,那就等着看。”   “嗯。”苏惊羽应了一声,便将头一仰,倚靠在贺兰尧的肩头上了。   二人就这样静静靠了一会儿,贺兰尧正打算说话,却听见苏惊羽均匀的呼吸声。   嗯?又睡着了?   难道她昨夜没睡够?   不多时,便有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响起,她是真的睡着了。   贺兰尧见此挑了挑眉,为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揽着她,而后自个儿也将头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既然她睡了,那他也无趣。   ……   苏惊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睁开眼,入目的是柔软的雪白衣料,她眨了眨有些惺忪的睡眼,微微抬头,便看见靠着椅子闭目的贺兰尧,她正躺在他的腿上,仰视着他,这个角度看他,仿佛在仰望一尊美如神祗的玉雕,每一寸肌肤都莹白如玉。   与他相处的时间也很长了,但总是在不经意间能被他惊艳,他这张脸庞,永远都看不腻。   苏惊羽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尽量不去惊醒贺兰尧,但她是睡在他腿上的,她动了,他怎么会不醒。   贺兰尧睁开眼的时候,目光中透着一丝初醒的慵懒,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原来是苏惊羽起身了。   “醒了?”贺兰尧望着她,笑了笑,“早晨便起得晚,又补了个觉,过会儿该吃午饭了。”   “我怎么大白天的也能犯困。”苏惊羽揉了揉眉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困、夏乏、秋盹、冬眠。”   “照你的意思,岂不是一年四季都要睡?”贺兰尧有些好笑。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尹默玄的声音传了进来——   “国师,本世子回来了!”   ☆、第405章 像是装傻   听着屋外传来尹默玄的声音,苏惊羽当即退开了一些,与贺兰尧隔开了些许距离。   下一刻,尹默玄便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贺兰尧与苏惊羽一站一坐,苏惊羽朝他望了过来,道:“世子与出云国皇帝谈得如何?”   “呵,本世子早就说过,我办事,你们只管放心。”尹默玄随意走到了桌边,拉了把椅子便坐下,翘着二郎腿,“今日我可真算是用上了三寸不烂之舌,与那皇帝说了半天,总算是将他说动了,成与不成,就在这一两天了,他若是决定好了,很快便会派人来告知我们。”   苏惊羽闻言,顿时疑惑,“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出云国人信奉鬼神,这一点,我想二位应该很清楚。”尹默玄说着,低笑一声,“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九龙鼎?”   “九龙鼎?”贺兰尧凤眸微微眯起,“龙泽国灭国之前的那件国宝?”   “不错!”尹默玄打了个响指,“龙泽国建国之时,曾将一口玉质的鼎奉为国宝,那鼎上雕着九龙,不过才一个人头那么大,据说此鼎庇佑真龙天子,龙泽国的君王便将它放在寝殿中,这国君一生得过几场重病,到最后都化险为夷,国人都说是那九龙鼎保他平安,后来,九龙鼎被国君身边的一名内侍盗走,那内侍是我鸾凤国的细作,九龙鼎被悄悄带出龙泽国,不久之后,龙泽国便被我鸾凤国吞并。”   “所以,人们又说,因为龙泽国失去了九龙鼎的庇佑,才惨遭灭国?”苏惊羽挑了挑眉。   尹默玄点头,“正是!这龙泽国啊,跟出云国还真像一家人,一样的信奉鬼神,有个什么事就喜欢卜卦,这国君总是干不过神棍,国人也是传播着怪力乱神之说,大节小节都要拜龙神,龙泽国被我鸾凤国吞并之后,这样的现象逐渐消失,但也并不全然消失,迄今为止,我国还有些部落村庄天天拜鬼神,本世子听着都觉得好笑。”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灵,不得冒犯,但鬼怪,也不得迷信。”苏惊羽悠悠道,“人家的风俗是如此,世子也不必要去嘲讽,如今各国都多多少少会拜神,七夕拜女娲、求子拜观音、求平安拜佛,不都是人之常情么?”   “拜什么拜!本世子从来不信这些。”尹默玄冷哼一声,“好在这出云国皇帝自小也听惯了这些,再加上有个神棍国师,就好忽悠了,我对他说,只要他愿意放人,我便将龙泽国的国宝九龙鼎割爱给他,他当时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一下,我猜想,多半是有戏。”   苏惊羽闻言,不咸不淡道:“看来在世子的眼中,国师都是神棍。如此说来,本座也是神棍了?”   “你难道不是?”尹默玄淡淡一笑,“当初陛下封您为国师,不正是为了对付何家人么?国师大人,本世子面前,你就不用装了,你是个会忽悠人的能人,可并不见得有能掐会算的本事,要说卜算,出云国的国师,倒是真的有几分神算子的模样,至于您……”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苏惊羽的额头微微一跳。   假神棍的事实就这么被揭穿了,看来女帝果真是很信任这个侄儿,以致于有些机密的事儿都泄露给他了。   苏惊羽轻咳一声,“既然世子是个明白人,本座也就懒得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了,话说回来,九龙鼎的传闻,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这东西如今竟然在世子的手里了?你当真舍得割爱给出云国皇帝?”   尹默玄道:“这九龙鼎是当年的陛下赏给我祖母的,祖母又不信鬼神,只拿它当寻常的玉器把玩,如今到了我手里,在我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值钱玩意,我可不信它当真能保平安,虽然我是挺喜欢的,但若是拿它能换仙人的自由,倒也没觉得多可惜。”   苏惊羽道:“此事,当真是仰仗世子了。”   “诶,国师,我帮的是他,你跟我客套个什么劲儿?要谢,不也应该是仙人来谢谢我么?”尹默玄扬了扬下巴,颇为眉飞色舞。   对此,贺兰尧倒也不吝啬一句致谢。   “多谢玄世子,回头我定然送你一件新的宝物,来弥补你的损失。”   “诶,这个倒是不用了,有仙人一句谢,本世子便觉得不亏了。”尹默玄笑道,“我在出云国皇帝的面前,还摆出一副十分难以割舍,十分犹豫的模样,如此一来,他必定更加觉得我鸾凤国对您的重视,看他还能不放了您。”   “有劳玄世子费心了。”   “客气客气。”   尹默玄又与二人闲聊了几句,方才离开。   待尹默玄走远了之后,苏惊羽这才道:“阿尧,现在觉得此人如何?”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不简单。”   “哪不简单?”   “至少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   尹默玄离开了太行宫之后,便出了皇宫。   马车一路行至一家酒肆门前,停了下来。   尹默玄撩开了车帘,下了车,直奔酒肆而去。   这间酒肆的规模不小,大堂内却只有一位客人,那便是此刻静坐着饮酒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眉若柳黛,眸若杏子,鼻梁高挺,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宛如出水芙蓉一般,乌黑柔亮的发服帖地垂至腰际。   尹默玄走上前去,“殇骨,我就知道你又喝上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跟酒鬼附身了似的?”   “类似的话,有人也对我说过。”尹殇骨笑了笑。   苏惊羽也曾笑她是酒鬼附身。   然而喝再多久能如何?她也醉不了,浇不灭她的忧愁。   她抬起头,朝着尹默玄笑了笑,“表哥,可否陪我饮几杯?”   尹默玄望着她的容颜,双颊微红看似有几分醉意,可那目光却十分清明,很显然,她还是很清醒的。   他轻叹一声,坐了下来,拎起桌上的酒坛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干了。”   白瓷酒杯碰撞在一起,二人一饮而尽。   “关于贺兰尧他们的事儿,我想,应该很快就会解决。”尹默玄沉吟片刻,道,“若不是你跟开口,我还当真舍不得那九龙鼎,虽说我不信鬼神,可那九龙鼎的玉质十分不一般,现在很难找到色泽那么好那么莹润的羊脂玉了。”   “怕什么,迟早会回到你手上的。”尹殇骨笑出了声,“等出云国老皇帝驾鹤归西了,贺兰平登基之后,那九龙鼎,我去找贺兰平要来还给你,贺兰平想必是愿意的。”   尹默玄撇了撇嘴,“这皇帝再十年能驾崩么?”   尹殇骨笑道:“怎么,那么舍不得那个玉鼎?那这样吧,过些时日,我设法让人给你盗出来。”   “只怕没那么简单。”尹默玄挑眉,“不用白费那个劲儿了,就当我寄放在皇帝那儿吧,反正他肯定比我早死。”   “表哥说话总是这么直白。”尹殇骨说着,敛起了笑意,“贺兰尧他们没有对你起疑吧?”   “应该是没有,我对贺兰尧表现得那般殷勤,他们多半以为我是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尹默玄轻描淡写道,“不过说句实话,这贺兰尧当真也配得上仙人二字,我如此称呼他,倒也不是违心的,初见他,的确是让人惊艳呐,但表妹你放心,我只是欣赏他的皮囊而已,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尹殇骨道:“我相信表哥不是断袖。”   “当然不是!”尹默玄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我当真没想到女帝会为了那个野人而放弃了你,原本打算将你接回我府中,咱们再想想办法,却没想到你竟然跟着苏惊羽他们来到了出云国,我一路寻了过来。女帝不知你在此处,也只当我来是游山玩水,但表妹你心里应当清楚,我大老远的过来是为什么,我还不是怕你在这儿过得不好么?”   “有劳表哥费心了。”尹殇骨道。   “别跟我说这种客套话,我不爱听。”尹默玄沉声道,“总之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会帮着你,哪怕你要谋反,表哥也跟你一起扛谋反的大旗。”   尹殇骨静默片刻,道:“你这么做并不值得,因为,我与贺兰平……”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想靠着联姻来维持结盟么?”尹默玄笑了笑,“这一点我倒不是太介意,表妹你又不喜欢他,再说了,我见过那贺兰平几次,他偶尔也独自黯然神伤,看那样子像极了为情所困,他的心也不在你这儿,两个互不喜欢的人,即便有婚姻捆绑又如何?”   “他当然不喜欢我。”尹殇骨笑道,“我也的确不喜欢他。”   “那不就好了?”尹默玄挑眉一笑,又饮下一杯酒,“老皇帝此番若是为了九龙鼎而放了贺兰尧,那么贺兰尧他们该感谢的人可不是我,而是表妹你,若不是你要我帮这个忙,我才不愿意贡献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更不愿舍了我那九龙鼎。”   “他们也曾帮助过我,因此,他们遇见麻烦,我帮助一回也没什么,他们二人向来记人情,多半会记住你这个人情,也许某一天,你也可以找他们提要求,讨回这个人情。”尹殇骨悠悠道,“表哥你可得注意了,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我的关系好,我要对付邵年,而他们与邵年也有交情,就怕他们发现你我关系不一般,跟邵年提醒些什么,到时候邵年与母皇连你都一起提防。”   “表妹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发现这一点。我一直扮演着游手好闲风流痞子的模样,他们便不会多注意我,女帝对我依旧十分信任,而邵年那个野人,我与他又不熟,他能怀疑什么?我会保持着现状,不让任何人起疑心。”   “表哥可真是辛苦了。”   “没什么好辛苦的,我一向擅长演戏。”   尹殇骨无言。   “我出来的有些久了,得先回宫去等着皇帝的回复,你少喝点儿。”   尹默玄说着,便起身离开。   ……   尹默玄才回到太行宫不久,便借到了宫人的通报,皇帝身边的王总管在殿内等候多时了。   尹默玄闻言,当即回自己的住处取了一个锦盒,去见那王总管。   “有劳王总管亲自跑一趟。”   “世子说的哪里话,请随老奴去御书房罢。”   被王总管领着去了御书房,尹默玄将手中的锦盒搁在了书案上,朝着书案后的人道:“不知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锦盒上,约莫七八寸高,盒子本身是木质,隔着短短的距离,能闻到些许清新的木香。   皇帝道:“这便是世子说的,九龙鼎?”   “正是,陛下可先过目。”尹默玄说着,将那木盒子打了开,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玉质鼎,鼎身白皙莹润,似有淡淡的光泽流动,上头钓有九条龙,每条龙也就约莫手指大小,却刻得十分精致,龙的五官与鳞片都清晰可见。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鼎身上,“这便是九龙鼎,当真……妙啊。”   “当然了,这龙泽国的国宝,比起我鸾凤国的国宝十六凤图,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尹默玄悠悠道,“得十六凤图,是得财富,得九龙鼎,却是得安康,此鼎最有意义的不在于它有多值钱,而是它本身便带有福气,传言此鼎只庇佑帝王,本世子留在身边,也只能当个玉器把玩罢了,倒不如献给陛下。”   皇帝闻言,抬眸望着尹默玄,眸中似有笑意,“你们女帝若是知道此事,只怕会不高兴的。”   “陛下,您多虑了,自古以来,男帝称为真龙天子,自然是得神龙庇佑,而女帝则是凤凰来仪,命中自有神凤庇佑,我鸾凤国一切圣物皆与凤有关,就连女帝陛下的名字中都有‘凤’字,这凤与龙虽都是神物,可不能混淆,神龙只庇佑男帝,为了不与我国的圣物相冲突,这九龙鼎,我们陛下便没有留在身边。”   “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皇帝悠悠道,“说来也是,贵国的圣物是凤,你们女帝陛下有忌讳,倒也正常。昨夜朕与国师聊过,国师说,此圣物历史悠久,颇为珍贵,世子,当真就那么舍得送朕?”   “舍得,舍得。”尹默玄笑道,“你我两国交好,我们自然也是希望贵国能无灾无祸,希望陛下的福气能绵延给您的子民,只愿这圣物能保陛下安宁,保出云国风调雨顺,海内升平。”   “好!”皇帝朗声一笑,“既然世子如此大方,朕也不能小心眼了,世子献圣物于朕,那么朕就将十皇子赠予你们鸾凤国,从今日起,他不再是出云国的犯人了。”   “多谢陛下宽容,我代表我皇,在此谢过陛下了。”   “世子不必多礼。”   “陛下,您好好观赏圣物,本世子回去向王夫报告这好消息。”   尹默玄说着,便转身离开,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一个总是信奉鬼神的国度,真不知能屹立多久。   ……   同一时,太行宫内。   “尹默玄方才出宫了一趟,回来便急着去给皇帝送那什么九龙鼎,阿尧你觉得,皇帝能妥协么?”   “这不太好说,不过……若是月光神棍能在皇帝耳边将那九龙鼎吹上一吹,或者那尹默玄能找到什么神乎其神的说法,皇帝兴许会妥协。”   “老皇帝阴险归阴险,还是过不去迷信这道坎,真想找个机会去他面前跳大神,一把火砸他头顶上,美名其曰为他驱邪。”   “我现在好奇的倒不是他妥不妥协,反正很快就会知道结果。”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倒是好奇尹默玄的动机。”   “他能有什么动机?”苏惊羽想了想,道,“此人的德行,像极了一个人,难道阿尧你没发现么?”   “你是想说,他的德行像君清夜吧?一样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样的沉迷美色不可自拔。”贺兰尧说到这儿,笑了笑,“错了,这个尹默玄,可比君清夜聪明多了。君清夜是真傻,这玄世子,倒像是装傻。”   ☆、第406章 气炸了   “装傻?”苏惊羽眯了眯眼儿,“阿尧的意思是,他深藏不露?”   “起初我也觉得他只不过是个寻常的浪荡公子,但几次交流之后,我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贺兰尧稍作停顿,道,“看一个人的能耐,可以通过他说话的技巧来判断,这尹默玄巧舌如簧,一派游刃有余,他的目光总是透露出些许狡黠,或许小羽毛你不曾发现,他对我的崇敬,看上去并不那么真实。”   苏惊羽道:“何以见得?”   “就拿君清夜来比,君清夜与我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钉在我身上的,像你说的,花痴。但尹默玄则不同,他总是仙人仙人地叫我,言语中好似对我颇为赞赏,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大多都是朝着空气看的,说话时总是微扬下巴,眼瞳朝上,眉眼间带着自信,给人一种他十分胸有成竹的感觉。说白了,他自恋。”   苏惊羽:“……”   “总之此人表里不一,擅长伪装。小羽毛,还是不要与他来往过多。”贺兰尧悠悠道,“我看人素来很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这尹默玄绝不单纯。”   “可他帮了我们却是事实。”苏惊羽道,“若是他别有所图,那他能图什么呢?”   “撇开九龙鼎的传说不谈,此物本身也是一件难得的珍宝,尹默玄为何如何豁达,为了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外人就能舍得割爱送出?你若是真以为他对我痴迷,那可就被他骗了。”贺兰尧淡淡一笑,“难得有人的伪装能够骗过小羽毛的眼睛,看来他的确有些能耐。”   苏惊羽稍作思考,道:“是我疏忽了,我光是想着如何救你,竟没有去探究此人。”   贺兰尧道:“这尹默玄与我们也是这两日才相识,之前在鸾凤国从未见过面,真心帮助我们的可能性不大,即使他没有其他坏念头,也一定有别的原因。”   “不如派人暗中盯着他,看看他有什么异常行为,或者与什么人接触?”   “此法可行。”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当即噤了声。   尹默玄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苏惊羽同贺兰尧相对而对,正在品茗。   尹默玄见此,笑道:“二位,你们怎么成天到晚都在一起议事?别怪本世子多嘴,你们二位这样形影不离的,容易引人误会。”   “多谢世子提醒,本座自然是有分寸的。”苏惊羽悠悠道,“我们方才是在谈,世子此去劝说老皇帝,能不能成功。”   “本世子出马,还有办不到的事么?”尹默玄眉飞色舞道,“没有辜负二位的期望,出云国皇帝已经答应放人,我将九龙鼎献给他,他便将十皇子送给我们鸾凤国,仙人,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鸾凤国的人了,老皇帝不会再拘禁你。”   即便苏惊羽没有小看尹默玄,听到他的话,还是难免惊讶了一番。   她心知这玄世子不简单,却没料到他办事竟真的如此顺利。   “敢问世子,你是如何说服皇帝的?”她问道。   尹默玄笑道:“出云国人最是敬畏鬼神,我将那九龙鼎描述得天花乱坠,出云国皇帝果然动心,哦对了,出云国国师帝无忧也夸了那九龙鼎几句,这皇帝原本就信赖这国师的话,如此一来,他可不得把那九龙鼎当成圣物了么?不过说来也不怪他糊涂,当初龙泽国的君主也是十分宝贝那九龙鼎,经过人们的流传,这九龙鼎就成了吉祥物,这家里放个吉祥物总不会是坏事。”   苏惊羽闻言,笑了笑,“听世子这么一说,我还当真好奇这九龙鼎长得什么模样,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看。”   “国师,你怎么不早说呢?那九龙鼎一直在本世子手里,你想看自然没问题,可如今那鼎已经给了皇帝……”   “罢了罢了,是我开口太晚,既然无缘看见,那就不看了罢。”苏惊羽淡笑着道,“世子不必介怀,也许以后我还能有机会见着呢。”   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贺兰尧道:“有劳世子跑这一趟,不胜感激。”   “诶,本世子早就说过了,仙人不必客气。”尹默玄挑眉一笑,“仙人,本世子觉得这皇宫里甚是无趣,想去宫外找个落脚点,顺便逛逛这出云国的街道,仙人你想去哪儿?是暂留这宫中,还是与本世子一起?”   贺兰尧道:“不劳费心,世子且去玩你的,我还有些事未完成。”   尹默玄自然不去追问,便道:“既然这样,那本世子就去玩了,我已经托人在城南看好了宅子,就在那一品居的对面,尹府,二位若是要寻我,去那儿找我便可。”   苏惊羽道:“好。”   “没什么其他的事儿了吧,本世子先失陪了。”尹默玄冲二人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   ……   午间,尹默玄上了离宫的马车,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   “玄世子。”行至半路的时候,赶车的宫人忽然开口叫他。   尹默玄应了一声,“嗯?”   车夫道:“小的……”   他似是有些犹豫。   尹默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本世子最不喜欢听人吞吞吐吐地说话。”   “玄世子,不怕您笑话,小的这会儿觉得腹痛难忍,您能不能先在这儿等小的一下,容小的去趟茅房再回来。”   “你去吧。”人都有三急,尹默玄自然是同意了。   这里离他看好的宅子还有一大段路,尹默玄当然不会要求人家一路忍着到他的宅子。   然而尹默玄没有料到,这车夫一走,就是许久没有回来。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正常人上两回茅厕都够了,这人是闹肚子太厉害,还是中途出了什么状况?   如此想着,尹默玄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想看看那车夫回来了没有,而这么一探头东张西望,便看见了后头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而来,四角挂着璎珞珠翠,边框是红木所制,车顶上还镶嵌着明珠,达官贵人都少有这样的阵势,看起来像是宫里的马车。   那辆马车在离自己这辆马车三丈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尹默玄正想看是什么人,没想到马车上并没有人下来。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车夫,那车夫竟看着自己这边,等他的视线与他对上的时候,立即避开。   尹默玄有些敏锐地皱起了眉。   那人为何心虚?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尹默玄放下了车帘,过了一会儿,他的车夫回来了。   “玄世子,让您久等了,小的方才闹肚子……”   “本世子没打算责怪你,相反,还得谢谢你。”尹默玄悠悠道,“若不是你离开,本世子还察觉不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呢。”   车夫闻言,微微惊诧,“何人跟踪?”   “身后那辆豪华的马车,看着像是宫里的。”尹默玄道,“这样,你在一品居外停车,且看看身后那辆车会不会跟上来,若是跟了,你便去告诉那马车的主人,别躲躲藏藏的,请他到楼上雅间与我一叙。”   “好勒。”   马车继续行驶,到了一品居外头停了下来。   车夫下了马车,朝身后看了一眼,那辆豪华马车当真跟了上来。   “玄世子,那马车跟上来了!”   “知道了。”尹默玄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随即下了马车,进了一品居。   车夫便依他的意思,去请身后那豪华马车的主人。   ……   尹默玄上楼订了雅间,随手点了几个菜,才坐了片刻,余光瞥见一道杏色的身影踏入雅间。   那女子约莫二九的年华,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被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她有如雪般的肌肤,双颊带着若桃李般的淡绯,衬着姣美的轮廓,柳眉之下,是一双难掩傲然与清高的眸,高挺的鼻梁小巧,唇若樱桃略微丰满。   一袭杏色的益群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真是个清水芙蓉般的俏人儿。光是看她的气息,便觉得有掩藏不住的贵气。   尹默玄并不认得此女,便笑着打招呼,“不知是哪位贵人?尾随了本世子一路。”   那女子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他对面,冲他淡淡一笑,“玄世子有礼,本宫是太子殿下的正妃。”   “原来是太子妃,失礼。”尹默玄冲她有礼一笑,“若是本世子没记错,太子妃是赤南国的南柯公主?传闻是赤南国皇室最美丽的公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玄世子过奖了。”对于尹默玄的夸赞,古月南柯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听闻这位世子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也不知是不是口蜜腹剑。   尹默玄道:“太子妃找本世子,所为何事?”   “只是心中很疑惑一件事,来找玄世子解惑罢了。”古月南柯道,“玄世子说十皇子贺兰尧是你们鸾凤国的新王夫?”   她听到这样的消息,几乎是难以相信的。   贺兰尧成了鸾凤国女帝的王夫?   无稽之谈。   贺兰尧的性格她也摸清楚了七八分,为人傲慢又冷漠,眼中只看得到苏惊羽,那女帝先不说年纪大了他多少,即便是再有魄力,也绝不可能让贺兰尧臣服才是。   细细一想,总觉得有诈。   这也许是贺兰尧为自己开脱的一个方式,不知怎么找来的国师与世子胡编乱造……毕竟这世子是皇室中人,作为使臣,说出的话具备一定的真实性。   老皇帝当真也是老糊涂了,收了人家一个九龙鼎,竟然就将贺兰尧送给了鸾凤国。   那她的心思岂不是白费!   古月南柯自然不甘心,便想来找这个尹默玄探探口风,试图套话。   “我还以为太子妃是为了什么事呢,原来就为这事。”尹默玄笑出了声,“太子妃,这有什么好解惑的?本世子乃是鸾凤国皇室,还能背着女帝胡说八道不成?这十皇子当真是我们鸾凤国的新王夫,本世子向出云国陛下讨我国的王夫,合情合理啊。”   “敢问世子,有何证据证明呢?”古月南柯追问道,“这王夫是否经过册封,是否被鸾凤国的朝臣们认可,是否已经记载于册……”   “太子妃这话本世子就听不明白了。不就是我们女帝找个新王夫么?她高兴说谁是,谁就是,至于册封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儿,不是本世子该关心的,更不是太子妃你该关心的。”尹默玄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太子妃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古月南柯眉头微蹙,“本宫只是担心父皇受到欺瞒,这十皇子本是罪人,如今他却又多了一重身份,本宫已经让人去打探过了,鸾凤国的何王夫才被废黜不久,似乎没有任何关于新王夫的消息……”   “你打探不到那就是没有么?你为何不说,是你派出去打探的人没本事,因此才没听到风声?”   “我……”   “新王夫的事,乃是我皇亲口承认,还轮不到太子妃您来质疑,我们鸾凤国的女帝,王夫最多者,一生有过十八位王夫,有一位王夫在位还不足一月,眼下我们这位新王夫,可能今天立,明儿就废了,哪怕他只当了一两天王夫,那也是当了,你能说他不是吗?”   “这……”古月南柯眉头拧的更紧,“今天立明天废,这怎么可能?女帝立正宫,哪能如此儿戏?”   “什么儿戏?陛下要任性,我们谁也管不着,本世子说句话,太子妃可能不爱听,后宫不得干政,本世子向出云国陛下讨人,这关系到我们两国的关系,不可儿戏,属于外政,太子妃你一介女流,关心这个作甚?你有那么闲,不如想着赶紧给你们太子生个儿子,不然将来这侧妃娶进门了,您这正宫的位置可不大好坐。”   “你!”听闻尹默玄的话,古月南柯终究是绷不住脸,拍案而起,“玄世子身为皇室中人,说话怎能如此难听?!”   尹默玄依旧一派悠然道:“本世子一向开朗,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客套,就是如此直言不讳,还请太子妃莫要怪罪。”   古月南柯脸色黑沉,冷眼看了尹默玄片刻,甩袖离开。   “太子妃这就走了?饭还没吃呢。”尹默玄将声线拔高,眼见古月南柯头也不回,冷哼了一声,“什么玩意。”   贺兰平娶个这样的太子妃,也是够不省心的。   蓦然,听到屋外有不寻常的动静,他当即目光一凛,转头望去,“谁!”   同一时,只见屋外黑影一闪,一瞬间便消失了。   尹默玄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捕捉不到那人的身影。   “好俊的功夫。”   ……   太行宫内。   “一切经过就是如此,古月南柯离开之后,我险些也被那玄世子捕捉到了,幸好跑得快,他也没看清我的模样。”乌啼立于桌前,将在一品居雅间外听到的话复述给贺兰尧与苏惊羽听。   “这尹默玄当真长了一张铁嘴,这下子古月南柯非要气炸了不可。”苏惊羽低笑一声,“古月南柯去找尹默玄求证,多半又是想捞点儿对阿尧不利的消息去皇帝面前说,与尹默玄这次谈话,她什么收获也没有,反倒是吃瘪了。”   “吃瘪好啊,只可惜她无论吃多少瘪,都学不会安分,闲着没事就谋划着怎么坑害殿下,当真是讨厌。”乌啼轻嗤一声,“我看见她就手痒痒,想找个机会暗杀她。”   “她不是省油的灯,身边也有死士随行保护,并非那么好杀,再说了,赤南国与出云国的商路才扩充,正是因为四哥与她的联姻,两国之间的联姻直接影响到贸易,四哥将来是要做君主的,考虑的因素颇多,不会由着我们暗杀古月南柯。杀四哥的女人,总得四哥同意才行吧?”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虽然我们与四哥关系好,但也得尊重他。”   乌啼噤声了。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有脚步声,不多时,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宁王殿下,恭郡王要见您。”   贺兰尧闻言,悠悠道:“让他进来罢。”   苏惊羽挑眉,“贺兰烨那个草包主动来找你,莫非是掌握了贺兰陌的消息?”   “应该是。前几日我把蜈蚣喂给他吃,吓得他肝胆俱裂,他自然希望我能快些将那蜈蚣取出来,我告诉他,一有贺兰陌的消息,便来通知我。”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骤凉,“这厮的运气也不差,摔个悬崖都死不了,但这次,我要他真死,不见尸体不罢休。”   ☆、第407章 兄弟相残   “小羽毛,你躲到屏风后头去听。”贺兰尧说着,瞥了一眼榻边的屏风。   苏惊羽如今是鸾凤国国师的身份,外人并不知她就是宁王妃,对于贺兰烨,自然也是要隐瞒。   “好。”苏惊羽应了一声,随即躲在了屏风后。   没过一会儿,宫人便将贺兰烨带来了。   待宫人退了出去,将门关了上,贺兰烨这才道:“十弟,你交代我的事,我可是记着呢,才与贺兰陌谈完话,我便过来找你了。”   “八哥如此有诚意,我甚至欣慰。”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说说吧,有什么消息。”   “过两日,便是储君祭祖了,咱们出云国皇室的老规矩,每年这个时候,太子都要带着仪仗队去城外的青山寺烧香祈祷,并且住上一夜,我本以为贺兰陌打算在夜里动手,然而,他却说要在街上动手。”   “大街上就要动手?如此等不及……”贺兰尧冷笑一声,“太子的仪仗队少说也有百人,贺兰陌挑在街上动手,想得手并非易事,他有什么计划?”   “具体计划他并未详细说明,他来找我,只是要钱来的。”贺兰烨顿了顿,道,“自打我与他结盟之后,多数的开支都是从我这儿出的,他如今哪有什么钱,他身上的银子也就只能够他自己用,雇杀手都得我出银子,这江湖上的杀手分三六九等,功夫好的都贵,请一组杀手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我虽是个郡王,但钱也不是取之不尽的,这一点,我也是颇为不爽。”   贺兰尧闻言,斜睨他一眼,“你就这点儿胸襟,还想着扳倒四哥?有野心又不愿多花些钱财,也难怪你一事无成,无舍哪来得?能当个闲散郡王你就应当知足,成日异想天开,只怕你很快便连郡王都做不成了。”   贺兰烨闻言,目光中浮现些许惊慌,“十弟,我已经知错了,以我的能耐,的确不该与四哥对着干,十弟教训的是,我铭记在心,还请十弟在四哥面前为我说上两句好话,往后,我只想做个闲散郡王,再也不敢奢求过多了……”   贺兰尧自然是见不得这怂样,只道:“我只答应你事后取出你腹中的蜈蚣,其他事我一概不管,你若是担心四哥寻你麻烦,就自己去求他,以四哥的气度,没准能饶了你。”   “这……”贺兰烨犹豫了片刻,终究叹息一声,“十弟何时取出我腹中那只蜈蚣,这几夜我真是夜夜睡不好觉,一想到那蜈蚣,只怕连做梦都会是噩梦。”   “等我收拾了贺兰陌,自然会收回那蜈蚣,只要你不捣鬼,蜈蚣也就不会有异动。”   “是是是,十弟要是没别的事儿,我便走了。”   贺兰烨说完之后,便迅速离开了。   贺兰烨离开之后,苏惊羽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八皇子,果真是没什么出息。”   “他对我,是怒不敢言。”贺兰尧笑道,“此人翻不起什么浪花,想必往后会老实一些,四哥饶不饶他,我可不知道,也说不好。”   苏惊羽道:“贺兰陌要在两日之后动手,这个消息,还是快些告诉四哥,与他商量对策。”   贺兰尧眸光中浮现些许冷芒,“既然他雇佣了杀手,那么仪仗队,可不能只是一些寻常侍卫,安插一些玄轶司的精英,届时可以抵挡得住。”   苏惊羽点头,“这法子不错。”   贺兰尧伸手抚了抚苏惊羽的头,“小羽毛,两日之后,你就不用去了,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还是少接触一些。”   苏惊羽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阿尧,我可不是弱女子,那种场面见多了,有何惧?”   “我自然知道你是不惧的,我家夫人英勇无比,打起架来毫不含糊,这些我都明白,但你英勇归英勇,我还是不愿你去涉险,这是作为一个好夫君的必备素质。”贺兰尧说着,屈指轻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我可不是小看你。”   苏惊羽摸了摸额头,“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这样吧,我乔装成路人跟在队伍后面,伺机下手,贺兰陌的目标是四哥,可没时间注意我呢,我会让自己离战火远一些,不让你担忧,如何?”   贺兰尧见她显然是有意掺和,再劝也是无用,便轻叹一声,“罢了,你要去也可以,离我们远一些,若是我们没有危险,你莫要轻易出手,省得被贺兰陌的杀手看见了,朝你发难。”   苏惊羽应下,“知道了,放心吧。”   ……   两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这一日,是储君出城祭祖的日子。   贺兰平坐着的马车驶过街道,身后是百人的队伍。   “十弟,他当真会在这大街之上就动手?”马车内,贺兰平与贺兰尧坐在一起。   原本这储君领着的仪仗队,是不需要其他皇子随行的,但贺兰尧考虑到贺兰平的安危,便早在宫人准备马车时便悄悄潜入马车内,于是乎,众人就不知马车内多了一人。   “大街上动手,易引起民乱,但,贺兰陌可不会考虑这些,细细想来,在路上动手,的确比夜里动手好,夜间光线不大好,而青山寺一直是皇家祈祷的地方,常年有守卫在护卫这寺庙,贸然闯进去,贺兰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贺兰尧悠然道。   贺兰平点头,“也是,眼看着快出城了,兴许贺兰陌很快便会出现,对了,惊羽是不是也跟来了?”   “她在队伍之后佯装路人,我让她别掺和,但料想她也不会听。她就是这么野的,随她高兴罢,只要她安全便好。”   ……   仪仗队之后,苏惊羽一身布衣,骑马装路人。   算算时间,再过上一刻钟,兴许就出城了,贺兰陌为何还不出现?   苏惊羽才这么想着,便听见了前方有异响。   她立即抬头,看见的便是前方的街角处,数几十名衣衫褴褛神似叫花子的男子骑着大马冲来,且更加令人讶异的是,每一匹马的马尾都拖着长长的鞭炮,就连马背上也挂上了那么两三串鞭炮串,他们就那么一路横冲直撞而来,吓得路人纷纷四散逃开,直朝着仪仗队而来。   苏惊羽星眸一冷,终于来了?   贺兰陌凭借这些个挥鞭炮的叫花子便想扰乱仪仗队?   “来人,拦住他们!拦住他们!”领头的侍卫已然发出了号令,骑着大马冲上前去,身后的众侍卫们纷纷也跟上。   今日贺兰平挑选的这一队人不仅有侍卫,也有一半的玄轶司密探,因此一旦出现问题,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密探们便都反应极快。   苏惊羽将腰间藏着的软剑抽出了,向四周观望,只等杀手们出现。   鞭炮炸响声不绝于耳,只是片刻的功夫,周遭起了一阵的白色烟雾,顿时让人都分不清是敌是友了。   有人怒吼,有人哀嚎,马的嘶鸣陆陆续续地响起,苏惊羽从地上跃起身,站在马车顶上,只见那些身上挂着鞭炮的人毫无章法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有人一边撞一边嚎叫,显然他们根本不会骑马。   他们是真正的乞丐,而并非是乔装的,正因为他们不会控制马儿,所以马儿才会惊得四处奔跑,带动着身上绑的炮仗,所过之处一阵的白烟。   这些人只是受贺兰陌雇用的人,所负责的只是点鞭炮制造混乱。   苏惊羽望着人群中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庞,只觉得这个贺兰陌真的是……有点头脑。   苏惊羽被烟雾呛的咳嗽了一声,低咒一声混账。   他那边的杀手们都还没出来,仪仗队这边已经乱成了一团糟,他只不过是花点钱利用了一些被生活所迫的人,便能达到他预想中的效果。   马背上的那些人根本不敢下来,只恐被受了惊的马给踩死,便只能一边稳着让自己不掉,一边将马背上的炮仗往地上扔,防止炸到自己。   鞭炮连续炸开,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一般,周遭白雾一直不散,而守卫们也不敢随意动刀,在视线模糊的状态下,只恐伤及无辜百姓。   两尺之外的人根本已经看不清面目,可谓是五尺之外男女不分,半丈之外人畜不辨。而随着白烟的升腾,苏惊羽渐渐竟觉得有些疲惫。   他大爷的,这鞭炮内竟还掺了迷药。贺兰陌为了策划今日的这一场刺杀,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是迷药!大家小心!保护殿下!”有人如此喊了一句。   苏惊羽瞅准了从眼前经过的一匹大马,足尖一点从轿子上跃到那人的马背上,将那人打落在地,而后拉着缰绳,朝烟雾外围而去。   此刻大街上依旧是一派惊慌,侍卫们中了药,一边要阻止歹人的行为一边也要防着不伤及无辜,根本无法制止四处冲撞的马。   苏惊羽在烟尘中依稀能看清人影,那些那马背上颠来倒去十分不稳的身影必定就是制造混乱的人了。   她一手握着软剑,策马朝着那马背上类似抽羊癫疯的身影奔去,到了那些叫花子边上,便用剑柄将他们打落,而不是抹杀。   不过就是一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渺小人物,说来也无辜,可怜人而已。   贺兰陌雇用这些人,原本就是打算让他们来送命,当真冷血至极。   而就在这样混乱之际,倏然间从四面八方飞来了无数黑衣人,东西南北四方各自有人,领头的均是身形健硕的高大男子。数量将近半百。   而众黑衣人中,有一人衣裳的款式与其他人不同,那人身形健硕修长,遮着面巾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面巾外那一双冰冷的鹰眸。   苏惊羽望着那人,眯了眯眼儿。   贺兰陌。   那双眼睛与老皇帝太像了,或者该说,简直一个样。不难认出来。   贺兰陌果真没有注意到她,手持弯刀,身躯踩过几匹马儿的马背,直朝着那马车而去。   苏惊羽眸光一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拔下头上的发簪,射出——   贺兰陌虽背对着她,但耳朵还算好使,听到耳畔有破空之声,当即回头,眼见有利器袭来,迅速拿弯刀将那利器挥了开。   苏惊羽见此,当即转过头,继续佯装路人。   贺兰陌扫了身后一圈,没能找到偷袭之人,他自然也没时间去找,迅速转身便又继续冲向那马车。   马车已经被多名黑衣人包围。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响,马车顶被车内的人破了开,四分五裂。   破裂的木板砸在周围的黑衣人头上,这一下子便砸落了好几个人。   贺兰尧与贺兰平从马车内跃出,贺兰平持剑,贺兰尧持鞭。   贺兰尧扬手将手中雪白的长鞭横甩而出,周遭的黑衣人不得不退开,来不及退开的,被鞭子的劲道刮到,竟直接被刮破了一层皮,连带着肉。   贺兰陌眼见贺兰尧出现,心下一惊。   按祖宗的规定,这仪仗队只能由太子来领,贺兰尧怎会也坐在这马车内?于理不合。   但很快的,他便猜到了原因。   今日这仪仗队里不全是侍卫,也有个别功夫极好的,显然高于侍卫的水平,有些招式看上去像是出自玄轶司。   这百人的仪仗队里安插了不少玄轶司的侍卫,这贺兰平与贺兰尧同乘一辆马车,且还随身带着兵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难不成他们神机妙算,算到自己会在今日来买凶杀人?   不……   贺兰陌咬了咬牙。   定是有人泄露了他今日的行动!若非如此,贺兰平怎么会有所准备?贺兰尧显然是来当帮手的。   想不到啊,老八竟然出卖了他。   这无能的混账!竟然出卖了他!   贺兰陌闪远了一些,朝着身旁的黑衣人道:“你们几个,去把贺兰平身边的那个男子给我引开,杀不了他也得把他与贺兰平的距离给我拖远了,有他在,杀贺兰平太难。”   贺兰尧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他根本不是对手,靠着偷袭兴许还能有胜算,正面对打,只会吃亏。   接下来的时间内,许多黑衣人攻向了贺兰尧,贺兰尧与黑衣人打斗之间,不可避免地移动位置,而贺兰平那边同样围了不少敌人,很快二人的距离便被渐渐拉开。   苏惊羽见势不妙,便策马朝着二人的方向而去。   她此刻依旧是在外围,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   “咻——”   贺兰平正在与黑衣人激斗,倏然间听见身后有破空之声响起,本能的反应让他看也不看就一个侧身躲了开。   “扑通”一声,他身后的黑衣人轰然倒地。   贺兰平抽空瞥了一眼过去,那人身上竟插着一支弩箭,正中在胸口处。   如果刚才不是他躲开了,那么现在倒下的就是他了。   这支箭的目标分明就是他。   是谁?   方才他隐约瞥见了贺兰陌,那厮是拿着弯刀的,这时候应该在人群里,没时间放暗箭。   且那暗箭飞过来的位置,像是从高处射来的。   贺兰平斩杀了两三人,抬眸朝着街边的茶楼酒馆一一扫过,均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同一时——   街道边的酒楼雅间内,贺兰烨躲在窗户的后边,咬了咬牙。   竟然给贺兰平躲过去了。   他将贺兰陌出卖了,贺兰尧与贺兰平自然是做好了准备,趁着他们乱成一团,他便打算在暗中下黑手。   贺兰陌若是今日不死,必定会找他算账,对待出卖自己的人,贺兰陌想必是不会手软。   他不希望贺兰陌活着,也不希望贺兰平活着。   若不是贺兰尧喂他吃了一只蜈蚣,他希望贺兰尧也去下地狱,可若是贺兰尧死了,他腹中的蜈蚣该怎么办?   仔细思索,还是决定先解决贺兰陌与贺兰平。   这两人一死,自己可就轻松多了,贺兰尧据说当了鸾凤国女帝的小白脸,此生必定与太子之位无缘了,如此一来……   自己的竞争对手就少了,朝中还剩下那么几个皇子,不足为患。   算来贺兰家最厉害的三个皇子,全在今天这局里了。   只要这三人当不成储君,还怕自个儿没机会么?   刚才那一箭没中,不要紧,箭还多着呢,他再找寻机会就是了。   想到这儿,他重新上了一支箭,再次出现在了窗台,望向了人群中。   贺兰陌身边有不少黑衣人,太过集中,暂时不好下手,而贺兰平……周围的人较为稀疏,好下手。   贺兰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望着人群中贺兰平的身影,此刻,贺兰平正提着剑,刺向正对面的黑衣人。   就是这个时候!   贺兰烨迅速抬起弩箭,朝着那道身影的后心射去——   冰冷的箭羽划过气流,直朝着贺兰平背后而去。   贺兰平正把剑从身前的黑衣人身上抽出来,身边又有人袭击而来,他不得不抬剑相迎,同一时间,余光瞥见一支箭羽朝着自己而来,已然近在咫尺——   身边是咄咄逼人的杀手,前方是暗箭,他当真抵挡不住。   眼见那箭羽就要袭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银白的软剑忽然横生而出,将那支箭羽挑开,插中了一名杀手的胸膛。   贺兰平松了一口气。   “四哥,没事吧?”苏惊羽说着,目光朝着街道边上的酒楼雅间望去。   同一时,贺兰烨朝窗户边上一躲,避开苏惊羽的目光。   他手中已然流出了冷汗。   他似乎暴露了位置,这下再想放暗箭,只怕是不容易了。   ------题外话------   本章四兄弟分成三派互相伤害,四人都有各自的性格,我果然还是最偏爱小十~说实话,看了许多评论,总有妹子喊着贺兰陌怎么还不死,唉,俺想说,其实,贺兰陌才是真正适合当帝王的……可惜了,玩不过小十。其实老四并不比他合适。   ☆、第408章 我兴许有病   贺兰烨咽了咽口水,反手将窗子关上了,而后迅速离开了雅间。   既然暴露了位置,那此地不可久留。   人群中,苏惊羽望着那一扇关闭了的窗户,眯了眯眼。   放暗箭的人就藏在那雅间里,那人想必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位置,眼下准备撤离。   这会儿她也没时间去揪那个人了。   “我无妨,还好你手快。”贺兰平眼见苏惊羽出现,连忙道,“此地太乱,你先避一避,十弟不想你掺和进来。”   “避什么避。”苏惊羽道,“眼下都已经暴露了,再躲也无济于事,好在我功夫尚可,也能分担一些。”   说话间,身边又围来几个敌人,苏惊羽抬剑迎了上去。   贺兰陌的注意力原本只在贺兰平身上,可当他发现贺兰平身侧又多了一个帮手时,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人身着布衣,相貌平凡无奇,身影却轻盈而柔韧,与贺兰平似是挺熟稔。   他的目光锁着那道轻盈的身影,但见她手中剑芒挥洒,利剑光润而冰冷,剑光回旋之间,划开点点霜落,动作干脆利落,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般。   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   忽的,像是响起了什么,他鹰眸眯起。   这招式,玄轶司有一队密探曾练过,玄轶司最初由两大主司统领,招式并不统一,不同的头,带出来的功夫也不相同。   若是他没有记错,这套剑法上一次看见的时候是去年,那时,苏惊羽还未辞职,在玄轶司任玄衣卫一职,她教手底下的人,就是这么练的。   原来贺兰平身边这帮手竟是苏惊羽……   哪怕她一身布衣,顶着一张平凡的假面,在人群中,依旧是不易被忽视的。   贺兰陌有一瞬间的恍然。   若是他一开始没有与她敌对,若是他早些发现她的优异,他与她,是不是也有可能……   但很快的,贺兰陌回过神了。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可能了。   如此想着,他便扬起弯刀,到了苏惊羽身前,挑开了苏惊羽身侧一名杀手的剑。   那杀手愣了一下。   贺兰陌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离开。   贺兰陌的此番动作,被苏惊羽周围几人看在眼中,心领神会,便都撤回了对苏惊羽的攻击,转而去攻击其他人。   苏惊羽有些意外,望着贺兰陌。   “我与他们的恩怨,不关你的事。”贺兰陌淡淡道,“你现在远离此处,我手下的人不会找你麻烦,你若是执意要帮着他们杀敌,那我便也保不住你。”   苏惊羽闻言,便知贺兰陌是认出自己了,冷笑一声,“你觉得,我需要你来保?我苏惊羽虽没有以一敌百的能耐,但也不是软柿子。”   “我知晓你性格要强,但你要知道,今日这样的打斗绝非儿戏,都是冲着要命去的,刀剑无眼。”贺兰陌沉声道,“你若帮着他们,那么我手下的人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留情,我让你离远些,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非要陪着他们去送命?”   苏惊羽悠然道:“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放我一条生路?说的好似你已经胜券在握,我若不离开就一定会被捅死?敢问你是哪来那么大的自信?”   听她冷嘲热讽,贺兰陌拧起眉头,“你为何那么固执不听劝?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我无情。”   “你我二人本来就无情,别说得好像以前有情似的,听着就膈应人。”苏惊羽冷哼一声,抬起手中软剑便朝着贺兰陌刺去。   贺兰陌见她发起攻势,来势凶猛,眼角微微一挑,却也很及时地躲避了开,随即拿手中的弯刀迎上她的软剑。   刀剑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贺兰陌还是留了些余地,弯刀只拿来防守,并不攻击,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直击苏惊羽的肩膀。   眼见他一拳袭来,苏惊羽唇角一勾,一个微微侧身,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小臂一收,手肘直顶他肩头,将他逼得后退了一小步。   趁着他后退,她又扬起剑,但贺兰陌终究不是省油的灯,用弯刀迅速将苏惊羽的剑挑开,紧接着逼近了苏惊羽,一个手刀扬起欲砍她脖颈,苏惊羽冷哼一声,另一只手握成拳直接挡了回去,提膝,直顶他腰间盘骨。   贺兰陌慌忙一个侧身避了开,却不知苏惊羽那一下只是个假动作,趁着他躲开,她同一时间快速蹲下了身子,右腿利落地朝他脚下一扫,他跃起,险险地避了开,她趁着这个时候,单手撑地抬脚直飞他膝盖——   贺兰陌膝盖挨了一下,后退两步。   他对苏惊羽手下留情了些,然而苏惊羽对他并不客气。   他也有些恼了,冲苏惊羽冷斥一声,“你当真就如此不识抬举!”   “我经常这么不识抬举。”苏惊羽道,“你可千万别抬举我,敌人就是敌人。”   “你……”贺兰陌磨了磨牙,朝着周围的杀手道,“来人,上!能留活口尽量留,我重重有赏,若是留不了,也就罢了!”   有心留她性命,她却不听,既然这样,那他也不能心慈手软。   决不能让苏惊羽坏了事。   这一头贺兰陌在发号施令,他却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支暗箭正瞄准他的后背。   贺兰烨原先暴露了位置,却并不死心,于是很快撤离了原来的雅间,选了相邻的那间,依旧能看见大街上的形势。   大街上依旧是一片混乱,他也看不出哪一方占优势,只因街上两边人的数量此刻是差不多的。   好不容易贺兰陌身边的人少了些,腾出了空间,他便揪准了时机准备下手。   一支箭羽射出,朝着贺兰陌的后心而去!   苏惊羽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这一幕,一时讶然。   原本以为之前朝着贺兰平放暗箭的人是贺兰陌手下的人,却没想到,这会儿暗箭竟是朝着贺兰陌发的?   敢情今日明斗暗斗的有三方人,除了贺兰平与贺兰陌的斗争外,另有人在暗处,想要将这两个人都给灭了。   怎一个乱字。   而贺兰陌也不耳聋,听见身后的破空声自然意识到了危险,头也不回便朝着边上一避,而后迅速抬眼望向暗箭射来的方向。   贺兰烨早在他看过来时,便缩到了窗子后。   幸好,他比贺兰陌的速度快。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位置再一次暴露在苏惊羽的视线中。   苏惊羽原本自然是没空去找那放暗箭的人,但说来也巧,不经意的看见那支箭羽,便抽空朝来源处看了一眼,没看见那人的长相,却是很清楚地看见了他的位置。   那人一定想不到,自己对敌之余,还能无意中看到他的方向。   如此想着,苏惊羽边打敌人边朝着贺兰陌道:“放暗箭的小人藏在你身后那晴天酒楼的二楼,倒数第三间,赶紧去解决了此人,此人是我们双方的敌人,偷袭你又偷袭我们,不将此人除了,也许你我两边的人都吃亏,你自己看着办吧!”   贺兰陌闻言,目光骤然一凉。   今日居然还有第三方人,若是他现在只顾着与贺兰平他们的人打,只怕真的会像苏惊羽所说,两边的人都吃亏,到最后反而是暗中放冷箭的小人得利。   敢暗算他,就别想活命!   如此想着,他并未犹豫,身影一闪从人群中抽身离开,迅速奔至街边的晴天酒楼内。   而贺兰烨再次悄悄探出头,在人群中找寻着贺兰陌的身影。   人多杂乱,他一时间竟是找不到。   贺兰烨自然没想到,贺兰陌已经冲上二楼来了。   二楼雅间,倒数第三间……   贺兰陌依着苏惊羽的指示寻到了那间屋子,一脚将雅间的房门踹了开!   同一时,趴在窗台上的贺兰烨听到身后的响声,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这一看,却是大惊。   贺兰陌是何时冲上来的?   片刻之前他还在人群之中,自己的暗箭放出去之后,也很及时地躲了开,他几乎是可以确定,贺兰陌捕捉不到他才对。   可眼下,贺兰陌就站在他的身前,一脸阴沉,朝着他步步迈近。   “你……别过来……”贺兰烨退无可退,迎视着贺兰陌那冰冷的目光,一时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皇兄……你别误会,我躲在这儿,是为了偷袭老四他们……”   “偷袭老四?”贺兰陌仿佛听见笑话一般,冷冽一笑,“那你这暗箭放得还真是有水平,偷袭老四偷袭到我这儿来了?”   “老四的人就在你身后……我……我原本就是瞄准他去的,兴许是我技术不精……”贺兰烨强行解释着,“皇兄,你相信我,我当真是为了除掉老四……”   “鬼话连篇!”贺兰陌两步上前,提起贺兰烨的衣领,眼神肃杀,“我看你是想除掉老四外加除掉我,你将我的计划泄露,出卖了我,你担心我若是不死会找你算账,便想先下手为强?老八,你可真够聪明的。”   “不是这样的!我……”   贺兰烨还想再解释,然而贺兰陌已经不愿听,“背叛我的人,从不会有好下场,哪怕是同根同源的兄弟,也不例外,老八,永别了。”   贺兰烨目光惊惧,“不——”   话音还未落,贺兰陌已经将他提了起来,朝着窗子外狠狠一甩!   这一击用了不小的内力,贺兰烨坠下之后的重力会是他本人重量的好几倍,这一摔,不死也半条命。   苏惊羽等人依旧在打斗,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大响,苏惊羽转身之际,抽空瞥了一眼,便见前方街道上躺着一人,那人仰头朝天,口吐鲜血,头部砸在地面上,有鲜血溢出。   可不正是贺兰烨?   苏惊羽并没有多惊奇。   想想似乎也合理,贺兰烨此人能耐不大,野心却不小,原本就想害四哥,今日躲在暗处,想顺便将贺兰陌也给害了,只因后怕。   他出卖了贺兰陌,担心贺兰陌报复,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贺兰陌除掉,以绝后患。   而他终究没有那个本事。   贺兰烨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子,随即头一歪,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贺兰陌则是缓缓从晴天酒楼内踏出,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贺兰烨,从他身上直接越了过去。   苏惊羽见此,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皇家的亲情,但真是淡漠的很,亲兄弟之间的冷血无情让外人看了都有些心凉。   好在贺兰尧与贺兰平与其他的皇子不相同,他们之间并不缺手足之情,关键时刻便能同仇敌忾,并肩作战。   贺兰陌杀了贺兰烨之后,便朝着贺兰平发难去了。   在他看来,放暗箭当真是蠢办法,在这样人多杂乱的场面,想要瞄准一个目标一击必中,可谓是浪费时间,这样的偷袭,最大的劣势便是:等。   等到目标周围没有障碍物方能偷袭,若是袭击了他人,便很容易打草惊蛇。   果然是只有蠢人想出来的蠢法子,哪怕是给他找到了机会放暗箭,目标人物敏锐些的,便也能躲开。   苏惊羽打着打着,忽然便觉得有些疲累。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似乎身体状况有些不比从前?   从前她的精神很好,与人动手通常都能集中注意力,但今日与这些人打架,忽然便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是因为懒散久了的原因,还是……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生病了?   虽然疲累,但眼下也不能放松才是,刀剑无眼,在这样的情况下,稍有不慎就会挨一刀。   正想着,忽觉得身边多了两个帮手,帮她迅速斩杀掉了两三人。   “惊羽姐姐,你又不听殿下的话,殿下说了,让你回避,今日这些人可不省心,太子带的侍卫都折损了大半,我们这就掩护你出去。”   是乌啼的声音。   苏惊羽并不出声反对。   她当真是觉得有点儿打不动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才打了这么一会儿,我竟然连剑都握不紧了。”苏惊羽只觉得有些头晕,身子晃了晃,下一刻便被人扶住了肩。   “惊羽姐姐,你怎么了?”乌啼扶稳了她,连忙道,“我这就带你离开,月落,你掩护我们。”   月落道:“好!”   苏惊羽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清醒,不拖延乌啼的脚步。   “我想,我兴许有病?”苏惊羽思虑了片刻只得出这么一个结果,“回去之后,得找公子钰给我看看了。”   “惊羽姐姐,殿下早说了让你别来,你还偏不听……”   “这个时候就别忙着数落我了,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得很,这要是在从前,我精力充沛的情况下,练剑一两个时辰都不在话下。”苏惊羽叹息一声。   此刻的场面依旧混乱,虽然乌啼想要掩护着苏惊羽离开,但仍然有敌人紧逼上来发难,月落乌啼二人一时间也有些吃不消了。   贺兰尧远远地瞥见苏惊羽那头的情况,便想着迅速抽开身,然而身边的杀手们打死了却仍然有人继续填补上来,贺兰陌分明是有心要让人拖住他,好去对付贺兰平。   贺兰尧目光寒凉,鞭子挥出去的力度更狠了几分。   贺兰平此刻也是脱不开身,只因贺兰陌已经杀上来了,一人对多人,自然不处于优势。   所有人都很忙碌,苏惊羽那一头同样难以脱身。   贺兰陌不经意间瞥见了苏惊羽那边的困境,本想冲属下的人说,放她离开,不要阻拦。   毕竟他原本就不想她死,原本就有意放她。   但此刻转念一想,若是劫持了她做人质,不是正好能用她来威胁贺兰尧么?   贺兰尧如今是最难对付的,贺兰平这边的人若是失去了贺兰尧这一大助力,便会处于明显的劣势。   这般想着,贺兰陌撤开了对贺兰平的攻击,转而奔向苏惊羽那一边去。   月落乌啼的处境原本就不太妙,贺兰陌掺合进来,对他们掩护苏惊羽自然更加不利。   贺兰陌一个闪身到了乌啼身侧,趁他对敌,将他一掌拍了开,随即伸手便袭尽苏惊羽——   ☆、第409章 成王败寇   苏惊羽眼见贺兰陌袭来,自然不做他想,抬剑便要去挡,而她的剑一出,贺兰陌竟伸手直接扣住了她的剑锋,朝边上一甩。   苏惊羽原本就觉得有些疲累,被贺兰陌这么一袭,险些抓不稳剑,贺兰陌趁势便要抓她的肩膀。   眼见贺兰陌的手就要碰到苏惊羽的肩膀,蓦然间人群中闪过一道红影,那人身轻如燕,如一道轻烟一般掠过人群上空,落在苏惊羽身侧,一脚便踹向贺兰陌的胸膛!   那人来势凶猛,贺兰陌自然不愿硬碰硬,很识趣地后退几步,避开了那一脚。   下一刻,苏惊羽便被那红影抓住了,那人带着苏惊羽迅速退开,朝着贺兰陌冷笑一声——   “就你那猪蹄还想碰我们家小羽,门都没有!”   等那人站稳了,贺兰陌看清了他。   君清夜!   这混账玩意来的还真是时候,一来便直接坏了他的事,扰乱他的计划。   “你瞪什么眼睛?不甘心是不是?听过一个成语么?英雄救美。”君清夜冲贺兰陌挑眉头,“美人有难,关键时刻总会有英雄来救,但长得如你这般磕惨的,是永远不会走运的,落魄的时候,也无人伸出援手,所以你只会愈来愈落魄……”   “你住口!”贺兰陌听闻他的话,目光中杀机毕现。   许是因为,君清夜所言,与他的现况当真是差不多。   他真的,愈来愈落魄……   他如今算是一无所有,只能铤而走险,奋力一搏。   “理亏还不让人说,你这丧家之犬。”对于贺兰陌的愤怒,君清夜不以为意,反而愈加狂妄,“你已经如此一败涂地,还在折腾什么?大难不死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过好后半生,偏就要拿命来拼,你活腻歪了就直说,本大爷乐意成全你。”   贺兰陌本是怒极,但转念一想,多了君清夜这样一个敌人对他无益,便冷声道:“君清夜,今日这场斗争与你有何关系?你当真想好了要趟这浑水?”   “你与太子打成什么样我可不关心,但你要对小羽和小十不利,那就关我事。”君清夜冷哼一声,“正好本大爷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拿你这帮属下练练手。”   说着,他转头朝苏惊羽道:“小羽,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苏惊羽点头,“好。”   君清夜见她脸色不对劲,连忙问道:“你这脸色为何如此苍白?是不是受伤了?”   苏惊羽摇头,“没有。”   “你这分明就是有事,还说没有!罢了,今日大爷我就放那帮龟孙子一马,给你当护花使者。”君清夜说着,将苏惊羽护在身后。   贺兰陌见此,磨了磨牙。   这君清夜虽说脑子不怎么机灵,但这功夫却是真的好,他并没有把握胜出,看来,抓苏惊羽当人质的这个想法,只能打消了。   贺兰陌自然是没空跟君清夜耗,转身继续去朝贺兰平发难。   而君清夜担忧苏惊羽,一时便也走不开,远远地望着贺兰尧身边的敌人,咒骂一声,“这狗娘养的贺兰陌,上哪找的这帮人,还一个劲儿地去攻击小十,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人,看得我甚是不爽。”   “君清夜,咱们去晴天酒楼。”苏惊羽蓦地想到了一个主意,朝君清夜道,“二楼倒数第三间雅间,里面应该有一副弓弩。”   之前贺兰烨就是拿着弓弩躲在雅间里袭击人,之后被贺兰陌从楼上扔下来摔死了,但贺兰陌并未拿走那副弓弩。   在贺兰陌看来,那玩意没什么用,消耗时间,还不如提刀直接砍人来得痛快。   但是现在于她而言,有用。   她此刻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躲在暗处偷袭敌人是个不错的法子,能打一个是一个。   人多杂乱,想要偷袭敌人,须得有精湛的射击术才行,若是学艺不精,伤了自己人可就麻烦了。   好在她的箭术尚可,当初在玄轶司还特意勤加练习了好几个月。   “好,我带你上去。”君清夜说着,便带着苏惊羽钻进了酒楼中。   贺兰尧眼见着苏惊羽撤离,心下放松了不少。   有君清夜在她身侧,他还是放心的。   君清夜同苏惊羽上了原先贺兰烨躲藏的雅间,君清夜一进门便看见掉在地上的弓弩。   “还真有啊,这下好了,可以偷袭他们。”君清夜扶着苏惊羽到了桌边坐下,便去将地上的弓弩拾了起来,数了数箭囊里的箭羽,不过才十来支。   “小羽,这箭羽数量不多啊。”君清夜说着,拿着那弓弩到了窗台边,望着底下混乱的人群,拧了拧眉头,“底下的人都这么集中,万一给射偏了岂不是不妙?”   “等。”苏惊羽道,“找寻机会,瞄准那些黑衣人,能弄死一个算一个,别一门心思想着去射贺兰陌,他没那么好对付,即使你瞄准了,以他的反应,说不准也能避开。”   “有道理。”君清夜附和道,“那龟孙子有两下子,射他也是浪费箭羽,还不如去射旁人,我看小十身边就不少人,我来帮他解决几个。”   “你箭术如何?”苏惊羽问他。   “瞄准了射过去不就成了么?这个难不倒我。”君清夜笑道。   “不成,你若是技巧不过关,可能一个不慎伤到了自己人。”苏惊羽说着,走上了前,拿过他手中的弓弩,“我来。”   君清夜望着她的脸色,有些忧心,“小羽,我总觉得你脸色不好看,不如我先护送你去医馆看看,你若是有哪儿不舒服,可别硬撑。”   “无妨,现在还好。”苏惊羽应着,弓弩已经瞄准了贺兰尧身边的一名敌人,射出——   一击便中。   苏惊羽继续将箭羽搭上,瞄准着人群中的黑衣人。   所有人都并非静止的,位置变换都十分迅速,想要放暗箭,除了需要有精湛的箭术之外,还得要找准了时机。   贺兰尧自然是发现了有人暗中放箭帮他解决身侧的敌人,朝着箭羽射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冲苏惊羽淡淡一笑。   同一时,手中长鞭狠厉一挥,将正对面一名黑衣人打到血溅三尺。   有几缕鲜血散落在他的身上,在他那雪白的衣裳上染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小十的体力当真好,打了这么久,似乎都不见他累。”君清夜望着那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倒下,也有些跃跃欲试,“我当真也想下去打那帮龟孙子,但我若是走开了,只怕贺兰陌会对你不利。罢了罢了,我还是守着你好了。”   苏惊羽闻言,有些好笑,“你是如何得知我们这边在打斗?”   “我原先是不知道的,我若是知道,肯定带一帮杀手来帮你们。”君清夜轻叹一声,“我是正好出门闲逛,看见这儿在打打杀杀,路人逃窜,我好奇过来看了一眼,竟发现你跟小十也在,我自然要帮你们了,只是可惜我来不及回极乐楼去喊帮手。”   “我们也没料到贺兰陌这回竟带着这么多人,且这些人战斗力也不低,他可是花了大价钱雇来的,准备跟我们血拼。”苏惊羽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现在去躲起来,劳烦你下去帮阿尧他们。”   “不行,将你一人留下我可不放心,再说了你脸色如此难看,我若是离开了你晕倒了可如何是好?”君清夜态度颇为坚决,“我还是在你身侧,寸步不离好了。”   苏惊羽闻言,便也不再多说了。   正思量着这一场打斗还要持续多久,却见贺兰尧身边的敌人已经愈来愈少,在他对面原本还有数十名敌人,分明是想要冲上前,可迈出几步之后,却又犹豫了。   很显然,是贺兰尧的手段已经起到了震慑作用。   贺兰尧的兵器是长鞭,他曾说,不喜利剑,只因剑太锋利,用剑杀人,敌人死得太痛快,而鞭子,却不一样。   鞭子抽在人身上,令其剧痛却又不会很快死亡,而鞭子的力度掌握的足够,可令人重伤,失去战斗力,却还要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那种将死却又死不了的感觉,比被剑抹杀来得痛苦。   他常常拿长鞭伤人,有时一鞭下去,身首分离;有时一鞭子下去,携着内力抽掉人半条命,在敌人苟延残喘的时候,他便将他们的身躯当成脚踏板,踩在他们的身体上继续用同样的方式抽打其他人。   一个个的敌人都成了踏脚石,将死未死,却又要被他踩得气血翻涌,踩到筋骨断裂,踩到五脏六腑重创。   这是——虐杀。   杀得一点儿都不痛快,奔着折磨人的目的去杀敌人,一方面他自个儿觉得痛快,另一方面,也能气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很多人不怕死,却怕被折磨。   死,不过是一刀的事,大不了一刀后再无知觉,可将死不死,忍受着筋骨断裂乃至五脏六腑爆裂之痛,那才真真叫生不如死。   许是因为他的手段太残酷,有些杀手望着那一地被他踩得血肉模糊的人,有些胆寒,便不太敢上前了。   杀手到底跟死士不同,死士可以为了主人而不顾生死,付出性命,而雇来的杀手,顶多是胆大的,却做不到对雇主实打实的忠心。   活着的人,自然不想成为贺兰尧脚下的踩踏石。   贺兰尧望着对面的众人,展露一抹淡淡的笑,而后伸出了手,白皙修长的指节朝他们勾了勾。   示意他们继续上。   “小十简直是神勇!”酒楼之上,君清夜两眼放光,望着贺兰尧脚下踩着的一堆人肉踏板,道,“这种杀敌策略,当真妙哉!想必很爽。”   苏惊羽道:“虐杀一时爽,也得有那个本领才行。”   此话一出,君清夜耷拉下肩膀,“我鞭子耍得不好,我擅长使刀剑,我玩鞭子,怕会打到自己。”   苏惊羽:“……”   与此同时,街道之上,贺兰尧身侧已然没有了敌人。   “江湖人一向有江湖人的规矩,一旦接了杀单,便不轻易违约。”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守信是好事,但若是无脑,那就可悲了,今日此战,你们的雇主必败,你们是要陪着他去送死?若是现在你们识趣地选择撤离,他付给你们帮派的银子也不用退,因为死人要银子没用。死人更不会将你们违背约定的事传出去。”   贺兰尧此话一出,对面的十几名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随着一声‘撤’,那十几人便都纷纷转了个方向离开。   贺兰陌自然是没料到有人会做逃兵,想当初,他承诺事后再给十倍佣金,因此杀手们才会尽了全力,但眼下自己这边似乎处于劣势,那些人眼见快要落败,便逃跑了?   想想也是,他若是今日败了,想必难逃一死,那十倍的佣金也就成了空话,钱与命比起来,自然还是命重要。   自己若是死了,他们即便违约又能怎样?没人传出去,以后他们依旧还能接生意。   有人带头逃离,自然便有人也跟着逃离,很快的,贺兰陌身边的同伙所剩无多。   没能逃走的,并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   玄轶司的密探折损的不多,剩下的人对付几个杀手自然是绰绰有余。   “贺兰陌,事已至此,你还不投降么?”贺兰平冲他冷冽一笑,“你已经没有后路了,再挣扎也是徒劳,不如放下兵器,兴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或者,你还不想死,便给我跪下认错,看在你我同根同源的份上,我废了你一身武艺,将你流放到边疆的军营里去做杂役。如何?”   贺兰陌闻言,嗤笑一声,“做梦。”   说话间,贺兰陌的余光瞥见白影一闪,是贺兰尧到了他身后,手中的长鞭一扬,挥向他的后背。   贺兰陌慌忙避开,那鞭子挥在了坚硬的地上,竟留下了一道痕迹。   要是他刚才没躲开,只怕已经被抽得血溅三尺了吧?   他一个转身,却被玄轶司的密探包围。   再次转身,是以月落乌啼为首的贺兰尧的下属。   他如今已然没有退路了。   周围的敌人加起来,一人一刀便能将他凌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真是想不到。”身处绝境,他忽然就冷静了,“我竟然如此一败涂地。”   “你的结局,与我料想的差不多。”身后响起清冷的男子嗓音,“早在很久之前,我便说过,与我为敌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是第几个,我都算不清。”   贺兰陌回过身,望着身后的贺兰尧,“今日若不是你在,我与老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落到如此境地,当真是如君清夜所说……丧家之犬。   “不错,没有十弟我未必赢得了你,但这可不是你输的理由。”贺兰平轻描淡写道,“你到现在为何,还不知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你输就输在太多虑,是太子那会儿,成天怀疑这个要害你那个要算计你,与我敌对,与十弟敌对,与国师敌对,你将原本并不想搭理你的人逼到一个个都想弄死你,这也算是你的本事,你当真以为我一开始就想害你?”   贺兰陌闻言,低吼一声,“你敢说你不觊觎我的位置?你敢说你不想当储君?”   “有没有野心是一回事,念不念及血缘之情是另一回事。”贺兰平面无表情,“我有野心又如何?我将你拉下台,却没打算赶尽杀绝,你被贬为郡王,我何曾派人去杀你?反倒是你,总要置我死地,你敢说你曾对我有过仁慈?”   贺兰陌不语。   “论狠心,我不及你,论智谋,我也不及小十,我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运气,你若是一开始不去与小十作对,或许他根本不屑搭理你。”贺兰平道,“终究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成王败寇,多说无益。”贺兰陌淡淡道了一句,随即将手中的弯刀抬起,横于自己的脖颈之上。   最后看了一眼酒楼的雅间,苏惊羽正站在窗台上,望着这边。   贺兰陌闭上了眼,手中一使劲,刀刃划过脖颈,喷出一道血液——   ☆、第410章 我为何要高兴   血液从空中划过,落在地上,开出几朵血色之花。   “叮”   弯刀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刀锋上的血液还在流淌。   贺兰陌的身躯轰然倒下,双目缓缓闭上。   输了个干净,若是还要活着苟延残喘,对他来说,无疑是难堪。   挥刀自刎,起码留了个体面。   只愿下一世,不要生在帝王家。   眼见贺兰陌自刎身亡,贺兰平淡淡道:“十弟,我们的兄弟,可是愈来愈少了,这一个时辰内,就没了两个。”   贺兰烨摔死,贺兰陌自尽,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岂是残酷一词能够形容的。   “没了便没了罢,这样的兄弟要来有何用呢?一心算计你,欲谋害你,为何还要觉得可惜?”贺兰尧望着贺兰陌的尸首,面上无喜无忧,“四哥还是有些多愁善感,比不上我狠心。”   “倒也不是我多愁善感,只是念在同根同源的份上,总归不想赶尽杀绝。”贺兰平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今日仪仗队被袭击一事,定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咱们得给他一个说法才行。若是让父皇知道领头的人是贺兰陌……他是否会觉得我狠心呢?毕竟他当初也那么器重贺兰陌。”   “这有何难,你告诉他,袭击队伍的狂徒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虽然这伙人功夫不弱,但还是敌不过玄轶司的精英们,关于贺兰陌,一个字也别提,至于贺兰烨……就说他是正巧在街边用饭,看见仪仗队被袭击,自然是出手帮忙,可惜他武艺不高,死在了歹人的手上。”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要是实话实说,难免让外人笑话,亲兄弟间如此互相残害说出去可不光彩,既然贺兰烨人都死了,就给他留个体面。”   贺兰平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老八原本想害我,可他死了,我便也不与他计较,给他留个体面,算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了。”   贺兰平身后,有人道:“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这八皇子分明居心不良,殿下却还要在他死后保全他的名声,真是仁至义尽了。”   “殿下此举,属下佩服。”   贺兰尧闻言,唇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保全贺兰烨的面子是小,此举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贺兰平在众人面前赢个赞赏。   周围诸多侍卫与密探,这件小事若是在侍卫或者密探的圈子内宣扬开来,所造成的影响可不小,多数人会打心里赞扬贺兰平的仁义与宽容。   面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兄弟,还要为他们保留体面,不让他们被世人谩骂,不让他们的亲属遭受牵连,可谓善举。   贺兰烨虽然也是皇子,地位却比贺兰平低了不知几个等级,不过一个郡王,若是他残害太子一事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贺兰烨的母妃便会以教子无方的罪过被废黜身份,而娘家一系列亲属恐遭牵连。   但若是说,他在护卫太子的时候牺牲,结果便截然不同,其母妃封赏先不说,至少死后得个荣誉。   算是便宜他了。   贺兰平听着周围的声声赞扬,面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只朝众人道:“你们都是本宫信得过的人,不管是霍主司带领的还是苏主司手下的,相信你们都是聪明人,今日一事,你们都知道真相,但切勿将真相说出去,这二人到底还是本宫的兄弟,如今人死了,想给他们保全脸面,你们都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殿下放心,我等绝不会乱说的。”   “殿下的命令,不敢不从。”   同一时,酒楼雅间内——   “小羽,贺兰陌临死之前朝咱们这儿看了一眼,不对……是朝你这儿看了一眼。”君清夜想到一个可能性,道,“小羽,这贺兰陌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   苏惊羽淡淡道:“人都死了,纠结这个似乎没什么意义了。”   君清夜道:“也是,我跟个死人计较什么……”   正说着,余光瞥见苏惊羽的身子晃了晃,他当即转头扶稳她,“小羽,没事吧?”   然而,他的话音才落下,苏惊羽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苏惊羽昏迷之前,还能听见耳畔不断有人喊着小羽……   ……   苏惊羽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鼻翼间有熟悉的淡淡清香,那是贺兰尧的气息。   半梦半醒之时,依稀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殿下,她……有喜了。”   “什么?”   “属下说,她有身孕一月有余,原本不应该动武才对,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之所以昏厥,是因为如今的体质已经不比从前了,好在没出什么问题,只是疲惫,安心休养即可。”   “不对,我前几日给她把脉过一次,并没有把出喜脉。”   “殿下,恕我直言,你从前不爱钻研医术,如今才学把脉也没多久,出现误诊是十分正常的事,若是殿下你愿意认真学习,想必以后不会再误诊。”   “……”   喜脉?   她有喜了?   苏惊羽霍然睁开眼,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我有喜了?”   然而,下一刻,她又觉得身子一软,朝后仰倒。   贺兰尧当即坐下,让她倒在了自己肩上。   “你那么激动作甚?眼下你身子骨还虚弱,就不要太活泼了,也不要下榻。”耳畔响起贺兰尧的嗓音。   苏惊羽回过头看他,“阿尧,我听到你们方才的谈话了,我当真有喜了?”   贺兰尧垂下眼眸,“嗯。”   苏惊羽闻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此刻心中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有些奇妙,有些……喜悦。   孕育一个生命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不知道。   不过,要不了多久,她就知道了。   想到这儿,她抬眸望向贺兰尧,却见他面色紧绷,似乎一点儿也不欢喜?   苏惊羽见此,当即问道:“阿尧你怎么了?”   贺兰尧正视着她,“你高兴么?”   苏惊羽反问,“这是我跟你的孩子,为何不高兴?”   她差点就忘了,阿尧不喜欢小孩。   或者说,阿尧不希望她有喜。   也不知他之前是从哪儿听到的话,说女子生育是走一遭鬼门关,虽然话是有些道理,但她一向勇敢,何愁挺不过这一关?   不过这道理说给阿尧听的话,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得进去。   “这孩子是让你受苦的,我为何要高兴。”贺兰尧的面上无甚表情,“按照我的计划,你应当是不会有喜的才对,怎么就有了呢。”   之前公子钰研制过一种药物,可以避免有孕,且又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危害,吃一颗的有效期是七日,小羽毛分明有按时吃,为何……   公子钰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一旁解释道:“殿下,属下自信药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或许,是你们何时疏忽了?此药可维持七日,若是哪一次你们算错了日子,隔了八九日,那就……”   贺兰尧望向了苏惊羽,“你何时疏忽过吗?”   苏惊羽想了想,道:“忘了。”   贺兰尧:“……”   “这时候问我这个,哪能想得起来。”苏惊羽道,“既然是疏忽,那必定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是我数错了日子,但若要问我是什么时候,这我可就说不通了。”   贺兰尧一时无言。   “阿尧,你该不会怪我吧?”苏惊羽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悠悠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你就接受了吧,有何好惆怅的?”   “我不应该惆怅么?”贺兰尧轻瞥她一眼。   “这世间男子听到妻子有喜,哪个不是兴高采烈的?有几个跟你似的绷着一张苦瓜脸?好似吃了一斤黄连似的。”   “我这心里何止吃了一斤黄连那么苦?”贺兰尧面无表情,“你知道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别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是我生又不是你生,我都不惧,你怕什么?”   “你一向勇敢,自然无所畏惧,我与你一样英勇,不惧疼痛,可我却见不得你受苦。”   “这怎么能叫受苦呢?我承认,也许有点儿苦,可就只是那么一小段时间,过去就好了,那么多女子不是都挺过来了么?我如此英勇,必定更加顺利。”苏惊羽唇角有些抽搐,“你的反应一点都不像正常男子,换作是别人,早就乐了。”   “那只能说明那些男子根本不爱他们的夫人。”贺兰尧反驳道,“若是他们心疼夫人,又怎么会乐意她们受苦?小青说,女子生育那一瞬间的疼痛,相当于身上二十根骨头同时骨折。”   苏惊羽闻言,白了一眼公子钰。   这家伙,还懂这么多!   公子钰轻咳一声,挪开了目光,不去与她对视。   对于殿下,他当然要说真话了,他从来不隐瞒殿下什么的。   “阿尧,没那么夸张,公子钰他又没生过,你总不能听他的,他一个男人懂什么?”   “他没生过,你也没生过,你怎知他的话就不是真话?”   “……”   论狡辩,苏惊羽自认还是差贺兰尧那么一点的。   争不过他,便只能试着劝说他。   “阿尧,你静下心来听我说,为你生儿育女,是我的义务……”   “胡言。我何曾需要你执行这样的义务?我贺兰尧的夫人,怎么能与其他女子相比?不要再说什么生儿育女是义务这样的话了,人的灵魂是平等的,女子未必不如男,也有权选择生与不生,对于那种为了取悦夫君与长辈而生育的女子,等同于传宗接代的物品,她们心里其实未必愿意,我只能说她们不比你幸运罢了。”贺兰尧淡淡道,“你真以为每个女子都喜欢孩子?真以为她们都甘愿做出那样的牺牲么?”   苏惊羽:“……”   阿尧明明是这个朝代的人,为何他的想法,总是如此先进?   男女平等,孩子可要可不要,女子未必不如男……这种想法如今这样男权高于女权的时代而言,像是天马行空。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说过——无论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都不如男女平等来的好,人,只要有能力,足够强悍,无论男子女子都会让旁人刮目相看,男子不应该生来就高女子一等,倘若没有他们口中的‘女流之辈’,他们也无法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从不小看女人,他只小看没本事的、没魄力的无能之辈。   “小看女子的男子多半是愚昧无知。”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轻贱女子的男子往往也会栽在女子手上的,所以,我从不认为女子有义务做什么,有必要做什么,女子若是不能从一而终,总有人说三道四,那么男子三妻四妾,我能不能说,很下流?一个人身上沾染了那么多人的味道,想想就让人反胃。”   苏惊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话放出去,又有几个人愿意听。   “阿尧的话,都是真理,不过我当真不是为了履行义务而要的孩子,因为这是我与你的孩子,我不能不爱这个孩子。”苏惊羽冲贺兰尧笑了笑,“如今都有了,你就别纠结了,难不成你要我舍弃他?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好好休息吧。”贺兰尧只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走过公子钰身侧时,他稍作停留,“小青,有没有那种……到了生产的时候,不会有疼痛的办法?”   公子钰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殿下,这不可能。”   “二十根骨头同时折断……这怎么行。”贺兰尧甩袖离开,似是郁闷到极点。   走出房门外的时候,瞥见房门边伫立着一道人影,是尹殇骨。   尹殇骨冲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贺兰尧一言不发,直接走开了。   尹殇骨挑了挑眉,也不计较,迈入了屋子中。   “公子钰啊公子钰,你……”苏惊羽望着榻前的人,伸手拍了拍脑门,“你都跟他说了什么啊?”   公子钰道:“殿下问什么,我便说什么。”   “他问你什么了?”   “殿下问,女子是如何生育的,生育有何危险,疼痛程度如何,生育时长大概多久,以及……”   “你们无不无聊?两个大男人讨论这个!又没让你们去生!”   “殿下问的,我必须实话实话,不得隐瞒。”   “那你就不能说得稍微好听点吗?什么叫二十根骨头同时折断的疼痛?我原本都不惧怕,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骨头疼。”   “这是实话。”   “你……”   “我不从欺骗殿下。殿下也曾警告,若有欺瞒,言不符实,就让我滚蛋。”   “出去。”   “是。”   公子钰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揉了揉眉心。   这个公子钰,太坦诚了。耿直得可怕。   “惊羽,你不高兴么?”耳畔响起尹殇骨的声音。   苏惊羽转头,看到的便是尹殇骨冲她笑。   “我是高兴的,可你也看见了,我家那位,他不高兴。”   “其实这也不算坏事。”尹殇骨道,“方才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你难道不觉得,有这样的男子陪伴在身侧,很舒坦么?他事事先考虑你,他不为自己后继有人而欢喜,反而在忧虑你所要面临的处境,在他看来,你的健康比他的后代重要得多,或许你觉得他不成熟,但其实,我挺羡慕你。”   “阿尧的思想,与当今世道的男子们格格不入,这一点我很意外,也很欣慰,如今想要找一个看得起女子的男子,可真的不多。”苏惊羽悠然道,“他有时不讲理,有时候又太过于通情达理,反倒……让我觉得不好应付。”   怼外人的时候,他很不讲理,他的话就是理,他有能耐就行,不服就憋着。   而对她,有时又太讲情理,将她的得失看得太重,以致于……最后他自己郁闷了。   “依我之见,你与那位公子钰,可以联合起来忽悠他一下。”尹殇骨轻描淡写道,“贺兰尧虽睿智,但他对手底下的人很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因为他的属下一向忠心不二,你若是能说服那公子钰去忽悠忽悠他,或许,他还真信了呢。”   ☆、第411章 神棍拜访   “公子钰此人,在外人面前冷傲,存了不少心眼,可一对上阿尧,就变得十分耿直老实,在他眼里心里,殿下就是神明,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殿下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殿下问的话必须如实回答,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苏惊羽呵呵一笑,“你让我说服他去忽悠阿尧,这成功的几率,就跟那母猪上树差不多。”   阿尧手底下的人,也都听她的话,但绝不可能帮着她在阿尧面前扯谎。   无论是月落乌啼还是公子钰,或者其他人,对阿尧都几乎能用‘死心塌地’四个字来形容。   像是童话中公主身边最忠诚的骑士,公主有难,骑士永远愿意挡在身前,公主任性,骑士永远有包容之心。   虽然这个形容有些好笑,但事实却是如此。   他总是被他的属下们惯着的,明明他没有摆出主子的臭架子,身边那群人也把他当佛一样地供着。   而她这个女主人,地位自然是位居第二。   “不试试,焉知不可能?”尹殇骨悠然道,“以你这机灵的头脑,我相信你能想出法子的,或者,公子钰有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呢。”   “没有。”苏惊羽摇了摇头。   “那你就想出一个让他不能拒绝你的法子,你的口才不是挺好的么?当初跟女帝议事的时候,把她也忽悠得团团转,如今你却拿自己人没办法了?”   苏惊羽发现,尹殇骨如今对女帝的称呼,不再是‘母皇’了。   女帝女帝地喊着,显得多么生疏。   但她自然不会将这个挑出来说,现在若非尹殇骨自己提女帝,她通常是不会主动提的。   “多谢殇骨的提点。”苏惊羽想了想,笑道,“或许,可以试试。”   她对忽悠外人素来很有信心。   但自己人嘛,说不准了。毕竟是十分熟悉的,越是熟悉,才越不好搞定。   ……   苏惊羽在榻上又躺了一个时辰,躺不住了,这才起身下榻。   如今有喜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更不能随意动武了。   苏惊羽离开了屋子,在庭院中漫步,忽听不远处有声响,便循着声音去看。   这一看,她无声一笑。   正前方一道雪白修长的人影,在偌大的庭院中央舞剑。   他手中的长剑光润冰冷,剑光挥洒,剑花带起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回旋之间行云流水,剑花划过空气的道道劲风分外清晰,雪白广袖之下的手腕不断地翻转,却能极好的控制着剑身的力度。   苏惊羽望着那天地之间彷如只剩那一人的剑光影舞,星眸之中划过毫不掩饰的惊叹之色。   那点点的星芒坠落在她眼中,包括贺兰尧那如空中飞燕一般的轻盈身影……当真是身轻如燕,势如闪电。   剑法轻快中带着一丝柔美,许是因为舞剑之人的轻盈翩然,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变化的柔和剑花而变得愉悦轻松。   然而,苏惊羽注意到了贺兰尧的神情,并不是轻松而愉悦的,而是……有些凝重。   他舞剑,或许只是一种发泄罢了。   人在茫然无措的时候,总要做点什么事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   只见贺兰尧手中的剑花一挽,朝着身旁梨花树的树枝一劈——   刹那间花瓣混合着树叶飞扬,枝叶落地。   细碎的花瓣落在他的肩上,发上。   他将手中的剑一扔,斜插在树干上。   “小十,你心情不好么?总觉得你这剑气有些锐利。”不远处的屋檐上坐着一袭红衣,正是君清夜。   “听说小羽有喜,需要静养,我便不敢去打扰她。这以后你们的孩子若是出来了,认我做个义父如何?我把极乐楼里的宝贝送给他玩,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好。”   贺兰尧听闻此话,抬头瞥了他一眼,不语。   君清夜望着他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   莫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君清夜一拍额头。   他怎么就给忘了,小十不喜欢小孩儿,当着他的面提这个,不是找骂么?   想到这儿,他当即嘿嘿一笑,“小十,别生气,我再也不提小孩儿了,再也不提了……不过容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你和小羽的孩子,你也不喜欢么?那这样吧,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到时候把孩子给我呗,我帮你们养……”   “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贺兰尧的神色一沉,“还有,我不讨厌小孩儿,只是……”   君清夜闻言,连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罢了,跟你说也无用。”贺兰尧转过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诶,小十,你说话别说一般嘛,你这不是存心吊我胃口么?只是什么呀?你说。”君清夜从屋檐上跃了下去。   贺兰尧自然是没有回答。   “小十,为何又不说话了?”君清夜刨根究底地问,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苏惊羽的身影,冲她笑了笑,“小羽。”   贺兰尧闻声,转头去看,便见几丈之外,苏惊羽正站立着,望着他们这儿。   他快步走上前,道:“怎么下榻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   “拜托,阿尧,我又不是病人,你总不能让我一直躺着不下榻吧?闷都要闷死的。”苏惊羽冲他莞尔一笑,“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放心便是。”   贺兰尧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晃眼,便迎来了夜晚。   这一夜,绸缎庄迎来了一位稀客。   贺兰尧同苏惊羽用过饭后便在庭院里散步,忽见眼前白影一闪,一道修长的身影落在二人身前。   “我当是谁如此没有礼貌,原来是神棍你。”贺兰尧望着眼前的人,轻描淡写道,“深夜拜访,有何贵干?”   “没有贵干就不能来了么?”月光冲他展露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谪仙殿内太过无趣,寻思着来找你们说说话,怎么,不欢迎?”   苏惊羽闻言,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欢迎了。”   “惊羽欢迎,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某位仁兄欢不欢迎。”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么。”贺兰尧慢条斯理道,“自个儿心中有数就行,若是我说不欢迎,你会走么?”   月光道:“不会。”   贺兰尧嗤笑一声。   “你让我走我就得走,那本座岂不是很没面子?”月光笑得优雅。   “行了行了,说话就好好说,别一见面就跟吃了几斤炸药似的,看见你们两斗嘴我头疼。”苏惊羽眼见二人还没开吵,当即道,“我先把话撂在这儿,若是你们等会儿又要吵,我可要回房了,留你们在这儿好好聊,我没兴趣听。”   上回就听他们斗嘴了好几回合,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真的骂起人来,十个泼妇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惊羽放心,我不会与他吵的。”月光淡淡一笑,“就当是感激他之前帮我拿到的那株晟火莲。”   “不用你感激。”贺兰尧淡淡道,“我原本也不是关心你,只是陪我家夫人去帮你拿来而已。”   说到晟火莲,苏惊羽难免想起那只小红狐狸,花火。   “花火在谪仙殿呆得如何?”   “吃好睡好,此刻还在睡,我便没带过来。”月光道,“我与花火虽然才认识几日,但已经是朋友,若是哪一天它的主人来领走它,我当真有点儿舍不得。不过,他人的东西,迟早都要还的,只怪我没有运气养一只属于自己的机灵宠物了。你们一养就是两只,我都羡慕不来。”   苏惊羽笑道:“小红小蓝也不是安分的,常常夜不归宿,四处野,偶尔也会在家中捣乱,并不乖巧。”   月光道:“即使不乖巧,也总有它们的可爱之处。”   “这么羡慕?那借一只给你养好了。”贺兰尧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将小红放去你的谪仙殿里呆几日可好?再过一两个月,它要冬眠了,这样吧,它冬眠的地点,不如就定在谪仙殿,你那地方一年也没几个人进去过,清净的很,是个安乐窝。”   月光闻言,挑了挑眉,“这个……容我想想,毕竟那条蛇不是好惹的。”   贺兰尧笑而不语。   三人正说这话,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女子声音,“怎么,今日这庄里有客人?”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当即望了过去。   是尹殇骨。   苏惊羽目光中划过些许思索。   月光素来神秘,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极少,这会儿被尹殇骨看见了,也不知月光愿不愿意与她打招呼。   月光似乎看出了苏惊羽的心思,悠然道:“无妨,不过是见个面,你这位朋友不是等闲之辈,认识一下倒也无不可。”   你这位朋友不是等闲之辈,认识一下倒也无不可……他的意思是,如果是等闲之辈,他就不想认识了?   苏惊羽失笑。   月光也是个眼界高的,并不是谁想认识他都有机会。   尹殇骨已经走近了。   “殇骨,这位是……月光。”苏惊羽朝她道。   尹殇骨走上前来,这才看清了月光的相貌。   方才远远地看见此人的背影,修长挺拔,这会儿近看,才发现是个十分俊俏的男子。   长身玉立,英姿挺拔,俊秀的脸庞看似温润,眉眼间却有几分清冷。   看这相貌,倒像是个好脾气的,但他身上的气息,却似乎又让人不好靠近。   怎么说呢,他那双月牙眸里看不出一点儿情绪,目光深邃,令人觉得有些神秘。他身上的气息,当真有些复杂。   温润、冰冷、神秘……这些特征在同一个人身上,极其少见。   又一个让她看不透的人。   贺兰尧给人的感觉也十分复杂,美而不柔,妖而不邪,静若九重天上的仙人,动若地府中妖异的鬼差,取人性命顷刻之间。   这两人都很复杂,但气质截然不同,相比较贺兰尧的危险,月光显得似乎更友善一些。   月光见对面的女子打量着自己,便开口道:“久闻鸾凤国三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有幸。”   “诶,什么三公主,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庶民。”尹殇骨笑道,“我能有什么大名。”   “在本座面前,三公主大可坦诚说话,本座从不爱泄露他人的机密事。”月光面上浮现些许笑意,“你深谋远虑,目光长远,若是能坚持不懈一条路走到底,相信你终究会达成夙愿。”   尹殇骨听闻此话,微微一惊。   稍作细想,她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原来是出云国国师,久仰大名。”   她只知国师叫帝无忧,苏惊羽介绍此人时,称呼其为月光,她一时间自然是想不到此人的身份。   国师帝无忧,出云国人们口中的‘俏半仙。’   他所说的话,可信度应当是高的。   想到这儿,尹殇骨道:“国师方才所言……能否说得清楚一些?若是能坚持不懈一条路走到底,我终究会达成夙愿?国师知道我的夙愿?你所说的一条路走到底,是何意?国师不妨言明。”   “公主,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月光面上的笑意依旧,“这其中的玄机,还要你自己参透,本座是不能明说的,本座自个儿也说不大清楚啊。”   尹殇骨听闻此话,便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了。   也是……据说神棍说话都喜欢说一半,或者故弄玄虚,让听者云里雾里。   天机不可泄露,这几个字说了等于没说,神棍专用术语。   “多谢国师提醒了。”尹殇骨道,“只怪我不够智慧,一时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等以后有时间慢慢参透。”   “本座还得给公主你提个醒。”月光云淡风轻道,“你要走的是一条不平坦的路,希望你的本质不会改变太多,否则,一步偏离,满盘输。”   尹殇骨:“……”   苏惊羽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听不懂。   月光说话,许多时候便是这么让人觉得稀里糊涂。   虽然尹殇骨没听懂一句,但还是致谢了,“多谢国师提点,虽然殇骨愚钝,但往后若是能想明白,必定会感激国师你的。”   “三公主不用客气。”月光淡淡一笑,“感激倒是不必,三公主心中不咒骂本座就好。”   “国师这话我就有些不懂了,你提点我,我为何要在心中咒骂你?”   “因为本座话中有玄机,公主你听不懂,原本你还心无旁骛,被本座这么一说,反而会想多了,解不开疑惑,难免会腹诽本座,扰了你的心神。”   尹殇骨轻咳一声,“国师说笑了。”   贺兰尧在一旁凉凉地道了一句,“国师大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苏惊羽笑而不语,心中却在思索。   坚持不懈走到底,一步偏离满盘输。   当真听不懂。   殇骨这会儿心里想必会在纠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月光一向是不说废话的,他既然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苏惊羽身侧,贺兰尧已经不想再与月光交谈,便道:“夜色深了,国师大人自便罢,我得陪同夫人歇息去了。”   月光道:“哪里夜深了?这才亥时,你们平日有这么早睡得么?你想赶我离开,这借口未免有点烂。”   “国师大人想多了罢?我只是说要回屋,却没说要赶你走,你要去要留随你,我还不至于吝啬到没有一处落脚点给你暂居。”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之所以要回房,是因夫人如今有喜,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玩到半夜才去歇息,应当早早睡下,对身体才有益。”   贺兰尧此话一出,月光微微惊诧,“惊羽有喜?”   “怎么?你神通广大,这还算不出来?”   “算你二大爷,谁没事算人有没有怀孕?”   ☆、第412章   在苏惊羽的印象里,月光甚少粗言野语。   他的外表看上去优雅神秘,若是粗言野语,则显得很违和。   而他仅有的几次粗口,都是与贺兰尧说话时才蹦出来的,由此可见这两人有多么不对盘了。   贺兰尧听着月光那句话,自然听得不爽,当即眉头一拧便想骂回。   苏惊羽十分有眼力劲地拽着他的胳膊走开了,“阿尧,时辰不早了,你不是说要早点休息的么?那这就休息去,别再拖延了。”   再不离开,指不定他与月光又得掐架了。   贺兰尧被苏惊羽一路拽着回屋,而他们的身后,月光望着二人的身影,良久之后,笑了笑。   她有喜了。   这是好事呢。   他的本意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快乐,如今看来,她很快乐。   “国师与贺兰公子,似乎有点不对盘?”耳畔响起轻缓的女子嗓音。   月光悠悠道:“这不奇怪,贺兰尧这个人,很是讨女人喜欢,但男人缘就不好了。女子们会看在他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儿上忽略他的尖酸刻薄,但男子可就不会了,因此,除了他自己手底下的人,其他男子大多看他都是不顺眼的。”   “国师这话在理,不过嘛,我对这贺兰公子倒是真的没感觉。”尹殇骨轻描淡写道,“当我初见这位摆出一副老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倾城美男时,我竟觉得他像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那小脸儿不仅仅是白皙,而是苍白,有那么些许病态,这样的美色我倒是真的欣赏不来,我这么说,或许其他女子会觉得我没眼光罢。”   月光闻言,一瞬间笑出了声,“难得啊难得,还有不欣赏他的女子。”   尹殇骨望着月光的那抹笑颜,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当真觉得,国师的笑容看上去比他还要顺眼几分。”   被尹殇骨这么一说,月光反而笑不出来。   “公主此话,本座听着觉得不真实。”   “国师多虑的,我说的可不是客套话,而是心里话。”尹殇骨淡淡道,“相比较他那种看上去阴森又危险的男子,我倒是更喜欢温润优雅的,我不否认贺兰尧的姿色,但他的笑容太不真实,给人一种笑里藏刀之感,与他说话,我总会不自觉地警惕,还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美男更得我心,与那样的人交流,心里舒坦。”   “三公主果然不是寻常人。”月光眉眼间泛着淡淡的笑意,“光是你这定力就不比寻常,看问题总是更透彻些,不被某些美丽的表象所迷惑,能透过表面看本质,非常人可比拟。”   “跟国师比起来,我自认还是差得远。”尹殇骨垂眸一笑,“真是奇怪,我从前一向不信那些神灵鬼怪,对神棍也总是有些不屑,但今日一见国师,倒是消除了我从前对神棍的偏见了。”   “天命之说可信可不信。”月光悠悠道,“不管是神棍还是半仙,总有人会反感,也总有人会景仰,本座知道自己大多时候说话都不招人待见,但本座从不说废话,公主你以后或许就明白本座的意思了。”   “国师不神神叨叨的时候,还是很好交流的。我们鸾凤国从来都不存在国师,因此国人都不信邪,我对国师这一词的理解是:一个胡子花白年过半百的老头,身穿道袍手拿拂尘,说话神神叨叨,闲来无事做个法跳大神,终日都在炼丹。”   月光:“……”   老头,拿着拂尘,炼丹……   那应该是道士?   见月光不语,尹殇骨道:“国师大人可别介意,这只是我很早之前的想法而已。如今见到国师,这些想法,不就推翻了么?虽然我暂时还领悟不了国师的话,但我会牢记在心中。”   “甚好,夜色深了,本座不打扰公主休息了,更深露重,公主回屋罢。”月光说着,转过了身。   尹殇骨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忽然道:“你孤独吗?”   月光脚下的步子一顿。   “听闻国师帝无忧终日居于谪仙殿内,甚少出殿,鲜与外人来往。”尹殇骨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皇宫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金丝笼,而居于金丝笼的一角,想必更是无聊,更无趣的在于,宫中其他人至少还能来往,还能扎堆闲聊,而国师你幽居一处,连找个乐子都难,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从不觉得孤独么?”   月光背对着她,道:“数年来都是如此过的,本座早已习惯了。”   “没有人会习惯孤独,你一旦与外人接触,找到与人来往的乐趣后,你再也无法习惯孤单,你若是真的不觉得孤独,又怎会半夜来这庄子里串门?仅仅只是来看风景的么?我猜,除了他们两夫妇之外,你已经找不到其他人能聊天了。”尹殇骨轻叹一声,“可惜,你与贺兰尧永远不对盘,他不乐意跟你交流,他又是个千年醋王,也不愿惊羽跟你多说话,所以,我能理解为,你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了么?”   月光听闻此话,回过了身,“本座不觉得自己多孤单,即便偶尔有这样的想法,也会尽快抛之脑后,如本座这样的人不适合多愁善感,公主想多了。容本座一问,公主所言,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我自己时常都会觉得孤单罢了,不过与国师比起来,还是幸运一些的。”尹殇骨沉吟片刻,道,“国师很困倦么?若是不困的话,有没有时间与我去喝几杯?国师且放心,我不会跟你打听一些未知的事,更不会让你给我算命,我只当你是个普通人好了,若是国师觉得我的要求唐突,就当我没说。”   “不唐突。”月光悠悠道,“公主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尹殇骨冲他笑了笑,“抬举了。”   ……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榻上,苏惊羽躺在贺兰尧的臂弯中安睡着。   贺兰尧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手掌游移到苏惊羽的腹部,想到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叹息一声。   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候他都不曾郁闷,如今却是郁闷到无法言说,再加上他与苏惊羽想法不同,便觉得心中更闷。   难得他也有一件如此烦恼的事。   ……   清晨,金色的晨辉透过白色的纱窗,打在床上熟睡的女子身上。   另有一道修长的雪白身影坐在离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背对着他。   桌子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将茶匙搁下之后,又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茶壶。   很快,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床上的人眼皮子动了动,鼻子也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不多时,那紧闭着的眸子便缓缓睁开……   “什么味儿,这么香……”苏惊羽嘟哝了一句,睁开惺忪的睡眼,眼见贺兰尧在煮茶,便笑道,“阿尧一大早地这么有兴致?”   “小青种的茶叶,据说喝了有助于睡眠。”贺兰尧悠悠道。   “喝茶助于睡眠?”苏惊羽挑了挑眉,“不对吧?喝茶是提神醒脑的,喝多了反而更清醒。”   “常规的茶叶自然是提神醒脑的,可小青手里出来的东西,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毕竟他是专攻医理的,咱们质疑谁也不能质疑他,是吧?”   贺兰尧说着,倒了一杯,端至唇边。   苏惊羽穿衣下榻,走到他的身侧,“阿尧,这是助于睡眠的,你喝这个……莫非你失眠?”   苏惊羽说着,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发现他眉眼间有些无精打采,当即追问道:“你是不是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贺兰尧冲她笑了笑,“是压根没睡着。”   “没睡着你还笑个鬼!该不会是病了?”苏惊羽连忙伸手去触摸他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   似乎没有发热。   “我没病。”贺兰尧道,“只是睡眠问题罢了,你犯不着担心,小青嘱咐我多喝几杯这个安神茶,夜里就能睡着了。”   “你为何失眠?”   “不知道。”贺兰尧自然不想将真实原因告知她。   苏惊羽听他这回答就知道是敷衍。   不过细细一想,也能猜到七八分。   多半是因为孩子的事吧?都怪公子钰太实诚,将生儿育女形容得像是遭酷刑似的,正常人听着都觉得瘆的慌,何必那么较真?   不对,不该怪公子钰,应该怪她自个儿,吃药的时间没算准,一不小心就怀了,早知阿尧如此在意,就再拖个几年了。   苏惊羽心知贺兰尧不想谈这个问题,便也不明说。   眼下只能拖着了,拖上几个月,阿尧总会有一日彻底接受的。   几杯茶下腹之后,贺兰尧道:“等会儿吃过早点,咱们进宫去看看皇祖母吧,我如今已经是自由身,皇帝明着不敢奈我何。”   苏惊羽道:“好啊。”   自从那玄世子将圣物九龙鼎送给皇帝之后,皇帝便将阿尧彻底送给鸾凤国了,他心中想必还有些不爽,但君主一言九鼎,碍于脸面他也不能再明着对付阿尧了。   想着老皇帝会不爽,苏惊羽便觉得很爽。   ……   二人用过早点之后,便乘坐着马车入了宫。   之前进宫都是偷摸着进去,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进,苏惊羽不免感慨,“久违的感觉啊,不用再戴着假面具了。”   贺兰尧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马车在青镜宫之外停了下来,贺兰尧率先下了车,朝着苏惊羽递出手。   苏惊羽原本要借着他的手跃下车,却在弯腰之时被他拦腰一抱,下一刻便稳当地落在了地上。   前头响起两声宫女的窃笑声。   苏惊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庭广众下秀恩爱的事干多了,这脸皮早就不薄了。   由着宫人领到了太后的寝宫中,二人还未跨过门槛,便见太后一脸欢喜地迎了上来。   “皇祖母,您坐着就行了。”苏惊羽冲她笑着,上前去挽她的胳膊。   “一听宫人说你们来了,哀家这心中高兴!”太后乐呵呵道,“哀家终于又看见你们了,之前皇帝通缉你们的时候,哀家还以为你们以后都只能偷偷摸摸来宫里看望哀家了,想到出入宫门有风险,哀家这心里就平静不下来,现在倒好,你们又能光明正大进宫了。”   太后说着,将所有的宫人都遣退了出去,这才道:“小十啊,你与那鸾凤国女帝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儿与她没什么关系,偏要说有关系的话,只能是合作关系,互帮互助。”贺兰尧淡淡一笑,“早些时候,女帝欠下我一大人情,此次我进宫被捉,便飞鹰传书到鸾凤国求助于她,她派了她侄儿做使臣要将我从狱中捞出来,我自然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才好让她救,她便只能说我是她新王夫了,如此一来救我才显得合情合理,若是没理由,岂不是成了干涉他国内务?”   “是这么回事啊,这女帝倒是讲信用。”太后点了点头,又拧了拧眉,“不过……这样的事儿光靠着嘴上说当真就行了?册封王夫可不是儿戏啊,这与咱们皇帝封后是一个道理,她只为救你就这样胡诌,要圆这个谎,岂不是得册封你?”   “皇祖母,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苏惊羽笑道,“鸾凤国的国风,属诸国中最为轻浮放浪,历任女帝风流,王夫说换就换,前女帝换得最快的一个月内能换两个,你说其他大国能做到这样的么?他们的国民早已习惯了,人家不觉得这事有多重大,咱们也犯不着操心。”   “还有这等事啊……看来是哀家少见多怪了。”太后顿了顿,道,“既然皇帝赦免了小十,哀家也安乐了,之前皇帝给哀家下迷药,对外宣称哀家重病,将小十骗进宫来捉拿了,哀家醒后知道这事,差点没气昏过头,已经好几日不与皇帝说话了,他来请安哀家也不见他,他虽是皇帝,但哀家再怎么说也是他亲娘,他这样利用哀家,哀家真不想理会他了。”   “皇祖母且息怒,事情都过去了,可不能因此气坏了身子。”苏惊羽说着,淡淡一笑,“今日来见皇祖母,就是希望皇祖母见到我们,能够开心些。”   “看见你们自然是开心的,方才听到你们来,这几日的不开心都一扫而光了。”太后笑道,“知道你们还惦记哀家,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三人又一起说了些话,眼见快到中午,太后又留二人用了午饭。   用过午饭后,二人才离开。   青竹将二人一路送出了殿外,走过一条长廊时,拐弯处迎面走来一个小宫女,看起来有些急匆匆的,她也没想到拐角处会遇上人,很不巧地撞上了苏惊羽的肩。   事出突然,苏惊羽连忙后退,而贺兰尧更是眼明手快地护住她的腹部,将她往自己怀中拉。   “哪来的奴才,不长眼么?”贺兰尧冷眼望着面前的小宫女,开口语气阴寒,“青竹,把她拉下去。”   那宫女吓得当即跪地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有心的,是奴婢不长眼,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惊羽心知贺兰尧生气,连忙道:“阿尧,我一点儿事都没有,你也莫发怒,看她年纪不大,当真也不是有心的,给她轻罚一次也就是了。”   青竹道:“殿下息怒,这不长眼的奴婢,回头我命人杖责她。”   贺兰尧见苏惊羽不打算追究,便也不再说了。   而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一人看在眼中。   古月南柯远远地看见贺兰尧的动作,目光落在他护着苏惊羽腹部的那只手上,眯了眯眼。   难道……   ☆、第413章 吃喝玩乐逗夫人   想到一个可能性,古月南柯的目光一沉。   苏惊羽,莫不是有喜了?   看贺兰尧方才下意识地护住苏惊羽,显然是有些紧张的,他素来很少将情绪展示人前,大多的喜怒不形于色,刚才那一瞬间似有杀气。   苏惊羽又不是脆弱的瓷娃娃,不过就是被轻轻碰撞一下,他至于生那么大气?   除非她有喜了,体质不比从前,他才会那么小心翼翼,不让外人碰一下。   想想也是,他们成婚似乎也有一年了,有了孩子也不是什么怪事。   等明年春至,他们便成了一个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古月南柯心中冷笑一声。   哪能让他们过得那么称心如意?   ……   贺兰尧同苏惊羽离了宫,回到绸缎庄后,贺兰尧便说想去沐浴一番,让苏惊羽自个儿回屋休息。   苏惊羽笑道:“不需要我给你捏捏肩?”   “这个如今不用你做了,是我该给你捏捏肩才是。”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且,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我也不能共浴了,省得我定力不够好,想扑倒你。”   苏惊羽:“……”   也是,接下来几个月,可不能滚床单了。   贺兰尧说完,便转身离开,自个儿沐浴去了。   苏惊羽闲得无趣,自然不会去乖乖躺着,便寻思着去找公子钰。   公子钰对医理很是痴迷,这会儿,应该在药房?   苏惊羽便循着药房的方向去了,到了药房外,推开门的那一瞬,入目的尽是数不清的瓶瓶罐罐,整齐而有致地摆放在柜子上,而角落的桌子边,公子钰正坐着在磨药粉,也不知在琢磨什么东西。   公子钰听见推门声,抬眸一看,一见是苏惊羽,便道:“王妃有何事?”   “没什么要紧事儿,我来随意转转,你忙你的。”   苏惊羽说着,便开始参观药房里的陈设。   走近了第一个柜子,这才看清了那瓶瓶罐罐上都是有标注的。   然而依次将那些药瓶子从头看到尾,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兰香膏、玫瑰香露、百合香薰、玉兰香粉、香雪膏……   这些个名字一看上去就知道是……护肤用品。   毕竟阿尧那么喜欢保养,原本就天姿国色的,再用这些鲜花制的膏护理一番,便愈发水嫩。   苏惊羽离开了第一个柜子,迈步到了下一个柜子。   这一回,从头到尾依次摆放的药是:化骨冥水、灰飞烟灭、蚀骨香——   这些个药,听上去像是专门用来处理尸体的……化尸水。   苏惊羽挑了挑眉,走向了下一个柜子。   百花玉露丸、百草活血丹、凌霄雪莲露……   这些都是……治病良药吧?   再往下……   蝎蛊、蚁蛊、蜈蚣蛊、冰蛊、血蛊……   都是害人的玩意?   苏惊羽随手将那标记着‘血蛊’的瓷瓶拿了下来,打开了瓶盖,在看见里头的东西时,抽了抽唇角。   数不清数量的如同甲壳虫一样的东西蹬着腿在爬……   苏惊羽连忙将盖子塞了回去,将瓶子归位。   这个药房里,还真是各类东西都应有尽有。   苏惊羽走向了公子钰,见他专心致志地在磨着某种药粉,笑问:“又在捣鼓什么呢?”   “一时心血来潮的发明而已,还没有成品,让王妃见笑了。”公子钰道。   “你是个天才。”苏惊羽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这药房里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是你琢磨出来的么?”   “也不全是。”公子钰道,“有许多是依着殿下的想法制的,殿下虽然不喜爱医术,但他过目不忘,识得许多药物,偶尔会给我提些建议,比起殿下,我算不上什么天才,只是我较为努力罢了。”   苏惊羽笑道:“你太谦虚了。俗话说术业有专攻,阿尧虽然厉害,但他在这一方面还是欠缺的,你原本就是天才,你看看宫里那些太医,一把年纪了,医术还不比你精湛。”   “他们太平庸了些。”公子钰淡淡道,“殿下只是不想学,懒得学,若是他肯认真学,很快便能赶上我,光是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就足以证明他的天赋了。”   “我看阿尧除了吃,就没其他喜好。”苏惊羽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阿尧的才智的确十分突出,但他却并不加以利用,他很像一种动物:猫。   慵懒、爱玩。   正是因为太崇尚自由,不愿意被任何枷锁束缚,他才不愿意去争当人上人,他只想着拥有自己的团队、自己的地盘、有足够的时间玩乐,说白了,内心深处还是像个小孩,好吃又贪玩。   她曾问过他有什么理想,他说:吃喝玩乐逗夫人。   标准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顽劣少年。   “殿下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公子钰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不爱学医,但他爱好机关术,而机关这种东西,光靠努力是研发不出来的,若是没有机灵的脑子,再努力也是白瞎,王妃见识过殿下设计的机关罢?当初的永宁宫内,所有机关密室都是由他所设,这个绸缎庄也是,光是你现在踩着的这一处地方,就有许多你不知道的机关。”苏惊羽闻言,微微讶异,“这间药房很多机关?”   公子钰道,“不错,一眼望去似乎一切东西都尽收眼底,但这周围其实藏有很多暗格,你看不见。”   他说到这儿,起了身,脚步轻抬,迈步到了苏惊羽身后,低头望了一眼柜子脚,抬脚就在柜子脚边上的地方轻轻一踩。   ‘咔’的一声,二人身后的一处空旷的墙壁上弹出了一个暗格。   苏惊羽闻声,回过头,有些不可思议,“这藏药的本事倒是不错啊……这里头都是些什么药?”   她走到了柜子边上,随手拿起了两瓶,分别是‘苗疆朦胧香’‘春梦了无痕’。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这两大名鼎鼎的迷情药,她都见识过了。   “有关于某些不太纯洁的药都藏在暗格里。”公子钰的声音在声后响起。   苏惊羽轻咳一声,“不错,藏起来好,被外人看见怪不好意思的。”   “我把这整个药房的暗格机关都告诉你。”公子钰道,“有一些见血封喉的毒药,在最后一个柜子的横板下,你伸手去触摸,能摸到一个轮廓,按下去就是了。”   苏惊羽依言走到了最后一个柜子边,伸手在横板下,摸索了一会儿,果真有类似于细缝一样的触觉,她往上轻轻一按,脚边‘咔’的一声,弹起了一块地砖。   墙边有暗格,地下也有暗格,当真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公子钰又给她指出了约莫十来处藏着东西的地方,最神奇的一个暗格竟然就在头顶上,机关在墙边,按下之后,头顶的横梁上弹出了一小块木板,有一物直接坠下,连着一根细绳,被吊在半空中。   那玩意是个瓶子。   “厉害了,头顶上还设了一个。”苏惊羽走上前,见那瓶子没有贴标注,好奇道,“这一瓶又是什么?”   公子钰轻咳一声,“避孕所用。”   苏惊羽:“……”   原来她之前服用的,都是这个。   她屋子里就有一瓶,据说是一年的用量,这儿还备着一瓶……   这说明阿尧两年之内都不想要娃?   想到这儿,苏惊羽问道:“这药物,你总共备了几瓶?”   “避孕所用的药物大多对女子的身体有些伤害,若要完全无害,自然要更费时间更费珍贵药材,我总共才弄出了两瓶,只因药材不够了,不过无妨,隔壁的药园子里还中着呢,立夏就能收了,殿下之前说,让我先存个十瓶下来。”   “十瓶?!”苏惊羽眼角一抽。   阿尧本意竟是想先无忧无虑过个十年再考虑后代么……   苏惊羽转过身道:“公子钰,我们有必要谈一谈了。”   公子钰闻言,面上浮现些许疑惑之色,“谈什么?”   “阿尧很信任你,想必是因为你一直对他很坦诚,从不隐瞒,因此你说什么他都信。”苏惊羽悠悠道,“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如今似乎也只有你能帮了,你去稳住他,告诉他,你从古籍中找到一种能让女子减少产痛的方法,最轻可降低到扭伤或者脱臼的疼痛程度,而且这段时间也不会太长,产后很快便可恢复常人体质。”   公子钰闻言,眉头轻蹙,“可我并不知道有什么减少产痛的方式,而你所说的,未免也太夸大了,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方法。”   “我这是让你编。”苏惊羽道,“说谎你不会吗?”   “会。”公子钰道,“但我不会对殿下说谎。”   “你这脑袋瓜怎么就不开窍?你以为你坦诚就是好事了么?你知道你跟他说实话所造成的后果么?他已经郁闷好几天了,而且,你那形容词实在听得让人瘆的慌,简直就是在消磨我的勇气。”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你形容得那么精确作甚?被你说的生孩子跟生不如死似的,也难怪阿尧后怕,你的话,会让他产生心理上的压力,你可明白?”   公子钰静默片刻,道:“殿下说,我若不诚实,便要我走人,这些年来我从未对他说谎过。”   “这次你放心说,出了事我顶着。”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虽然阿尧很有权威,但以我的能耐,想保住你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既然孩子已经存在了,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出世,你若是忍心看阿尧一直闷闷不乐,那你就当我今日的话没说,你若是想让他轻松一些,就帮我说这个谎。事后,我给你担着。”   公子钰思索了片刻,道:“殿下知道后,当真不会赶我走吗?”   “有我在,他赶不了你。”   “……”   ……   苏惊羽离开药房时,面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公子钰终究还是被她说服了。   回到屋子的时候,苏惊羽推开门,发现贺兰尧已经沐浴回来了。   他头发未干,没有束发,一头墨发散在身后,有几缕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有水滴缓缓淌下,那一双凤目潋滟深邃如一池寒潭,夺尽春花秋月的风情。   他看着她,道:“去哪儿了?”   苏惊羽踏入屋内,笑道:“随便出去走走。”   说着,走到了他的身前,下一刻,便被他拉住了手腕,轻轻一拽,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苏惊羽挑起他的一缕头发,“头发这么湿,也不知道擦擦,水都滴到衣裳上面了。”   贺兰尧闻言,挑了挑眉,长臂一伸,从身后的屏风上扯了一条毛巾,递给苏惊羽,“劳烦夫人帮我擦擦。”   苏惊羽闻言,笑了笑,拿起拿毛巾为他拭发。   贺兰尧望着她的专心的模样,目光中划过一丝奇异的温柔。   气氛似乎变得温馨了起来。   良久之后,苏惊羽觉得他的头发干了七八成,这才道:“好了,再给风吹一吹,想必很快就干了。”   说着,将手中的湿毛巾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抬眼正对上贺兰尧柔和的目光。   “阿尧看什么呢?”她笑道。   贺兰尧悠然道:“看我家夫人好看,便移不开目光了。”   苏惊羽失笑。   “你啊,现在可是愈来愈会说话了。”说着,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正准备撤开,贺兰尧抬手扣上了她的后脖颈,将唇又压了回去。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   苏惊羽双手攀着他的肩,迎合着他的亲吻。   而就在下一刻,贺兰尧的唇忽然撤离了,神色有些严肃地望着她,“别忘了你现在有喜,还是别随意引诱我,我如今可是不敢对你有什么想法的。”   苏惊羽闻言,笑出了声。   差点忘了,现在他们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想滚床单就滚床单。   “不好意思,阿尧,我一时没想起来。”苏惊羽笑道,“下次会注意的。”   ……   午间的风轻得拂不动天上的卷云。   东宫内四处充满着沉静的光辉。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装潢华丽的内殿里,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摆着一张雪白的软榻,榻上倚着身着浅紫色宫装的女子。   她伸出细弱青葱的手,搁在软榻上,由着跪在榻前的宫女帮她涂凤仙花汁的蔻丹。   忽的,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太子妃,盯着德妃的宫女方才过来了,说是德妃今早被御医诊断出有喜了,陛下龙颜大悦,又赏赐了好些东西,这德妃娘娘如今是愈来愈风光了。”   古月南柯闻言,轻挑眉头,“有喜?”   “是呢。”那宫女道,“德妃娘娘许久之前流产过一次,据说是被前皇后害的,皇后因此被废黜了,时隔半年多,她又怀上了,这次陛下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专门派了两名御医看护她。”   古月南柯闻言,眸底划过一丝讥诮之色。   宁若水上次流产距离今日还不足一年,竟能再怀上一个,看样子她这运气不错,体质也不错,这一怀,她在宫中的地位可就更高了。   这宁若水跟苏惊羽还真是好姐妹,连有喜的时间都差不多,且这两个人的交情看上去比亲生的姐妹还好……   宁若水出生卑微,原本只是一介宫女,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当真有些手段,而她如今这地位根本就不需要再依仗苏惊羽什么了,苏惊羽现在的势力可是不如她呢,为何这女人还处处帮着苏惊羽,难不成有什么把柄握在苏惊羽手中?   又或者,她们暗中还有什么交易?   古月南柯一想到当初在浴池里被宁若水折磨一事,便恨得牙痒痒。   这女人总跟她作对,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   若是能让宁若水与苏惊羽二人之间产生些矛盾,窝里斗上,那该是多么精彩?   ☆、第414章 五岁小孩玩的   古月南柯唇角泛起一丝阴凉的笑意。   下一刻,她望着身前的宫女,低声道:“你去弄些麝香来。”   宫女讶然,随即垂首道:“是。”   正欲起身离开,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道:“对了,奴婢今早听说,明日是德妃的生辰,陛下似乎要在御花园中大摆筵席……”   古月南柯闻言,道:“知道了,下去吧。”   宁若水的生辰,皇帝要大摆宴席,那么,鸾凤国的使臣应该也在邀请的行列之内,贺兰尧虽说被皇帝送给了鸾凤国,但皇子的身份还在,想必也是会出席的。   虽然对他有怨恨,但还是……很想见他呢。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自找苦吃,但是,若要放弃,却又那么不甘心。   ……   “阿尧,来,吃个猪蹄。”梨花树下的石桌边,苏惊羽正将一块红通通的猪蹄夹到贺兰尧的碗里。   贺兰尧瞥了一眼碗里那红通通的玩意,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小羽毛,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我不吃肥肉,只要瘦肉。”   “那是皮,不是肥肉。”   “油腻腻的,与肥肉有什么区别?”   “不肥,当真不肥,一口咬下去,有嚼劲的,还能美容。”苏惊羽试图劝说他吃下,“阿尧,只吃瘦肉当真没有多少营养的,这世上最好吃的肉是五花肉啊,肥瘦参半的,其次就是这个带皮的肉,当真好吃,不骗你。”   贺兰尧道:“胡言,从没听说吃肥肉能美容的。”   “这是皮!与肥肉不同!”苏惊羽再次强调,“你就吃一口,吃一口。”   她不要求他能长得圆润一些,只希望能再长几斤肉就好,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单薄。   贺兰尧望着苏惊羽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出去。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那块猪蹄,他拿筷子夹了起来,定了定心神,拿到唇边咬了一口。   油腻腻……   好想吐。   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吃……   然而,在苏惊羽面前,他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而后把那咬过一口的猪蹄夹回苏惊羽碗中,“你说让我吃一口,我做到了,你喜欢,给你。”   说完之后,他便迅速舀了一碗清汤,仰头一口气喝完。   苏惊羽看他的样,便知道他不喜欢吃。   罢了,何必勉强他。   可惜了这个时代没有巧克力这个东西,否则一天给他吃上几斤,几千大卡的热量,且看他能不能长肉。   二人正吃着饭,乌啼忽然跑来了,道:“惊羽姐姐,德妃娘娘有喜了。”   苏惊羽喝汤的动作一顿,“什么?若水有喜了?”   她上一回流产离今日还不足一年,再有,上次那一摔可不轻,虽然没留下病根,但身子骨虚弱了不少,本以为一两年内怀不上,没想到……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一件,她那么孤独,有个孩子相伴自然更好。   说来现在后位空缺,众妃里当属若水的地位最高,将来皇帝翘辫子她就是太妃,深宫幽寂,有个孩子照顾她,她能快乐些。   “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乌啼的声音传入耳膜,“皇帝很是欢喜呢,明日是德妃的生辰,皇帝陛下要在御花园中摆夜宴,许多朝臣们都收到了帖子,鸾凤国的使臣也有,殿下您自然也有份,方才太子殿下的人就把帖子送来了。”   “原来明日是若水的生辰,我都没记着。”苏惊羽说着,望了一眼贺兰尧,“阿尧,送什么礼好?”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跟她又不熟,哪知道她的喜好,这个自然还是你做决定。”   “我也拿不定主意……虽然我与她交情很好,可我当真不清楚她喜欢什么。”苏惊羽笑道,“阿尧你给我个建议,什么礼物会显得特别?最好别送些俗气的珠宝玉石。”   “那就将密室那幅龙凤呈祥的织锦送给她罢。”贺兰尧淡淡道,“那幅织锦,原本是要摆到柜台前去充体面的,我们绸缎庄与帝都的锦绣阁相互竞争好几年了,前几日听说锦绣阁的柜台前摆了一幅百鸟朝凤织锦,引得很多人去观望,我们绸缎庄不甘示弱,便让二十个绣娘连夜赶工,花了半个月完工了那幅龙凤呈祥的织锦。”   “这个礼物不错。”苏惊羽点头,“龙凤呈祥,好兆头,好寓意,那就送这个。”   说着,她冲贺兰尧莞尔一笑,“阿尧想得当真周到。”   ……   一晃眼,便又是一日过去了。   这一夜,皇帝为德妃宁若水设宴。   冷月高悬,繁华美灿的皇宫中灯火通明。   御花园内,荷花池在灿烂的星月之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夜空中的明月与星辰,岸边的树上,一盏盏华丽的宫灯透出魅人的光芒,映入水中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灯火辉煌。   御花园中有一处最空旷的地方用来设宴,今夜便是作为德妃生辰宴的地点。来来往往的宫婢太监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御花园中,酒席遍布还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偌大的百花环绕的宴席上,一时被丝竹之声笼罩。   皇帝与宁若水同席,左侧是太后的席位,而太子的席位设在右下方,一旁的位置是空的。   苏惊羽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贺兰平边上无人,道:“阿尧你看,今夜古月南柯缺席了。”   贺兰尧朝她看的方向瞥了一眼,悠悠道:“她缺席与我们无关,在意她做什么。”   苏惊羽耸了耸肩,“有些好奇而已。”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太子妃是不应当缺席的。   是否因为古月南柯看若水不顺眼,这才不出席?借口其实不难找,装个病就成了。   再说首座之上,宁若水瞥了一眼贺兰平身边的空位,朝身旁的皇帝道:“陛下,太子妃今夜怎的没来,是不是身体欠安?”   皇帝闻言,笑了笑,“不是,南柯她并没有缺席,她是去准备表演去了。”   “准备表演?”宁若水顿时疑惑了,“什么表演?”   “她呀,听说你喜欢歌舞,便特意去练了一支舞蹈,说是要为你的生辰助兴,因为她也不知送什么礼物好,她觉得你什么也不缺,便寻思着让你献舞,开心开心。”   宁若水闻言,心中冷哼一声。   古月南柯,够会装的。   她心思不屑,面上还是要摆出欢喜的模样,“太子妃当真是有心了。”   “她是很有心。”皇帝道,“只不过,有些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宁若水不解,“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自然不会跟她解释之前古月南柯出的几个馊主意,只笑道:“没什么,你且等着看看吧。”   ……   御花园中一片喜庆,枕霞宫内,自然较为冷清。   枕霞宫是宁若水所居的寝宫,今夜许多宫人都去宴席上忙活了,枕霞宫里的人便少了些,但殿门外依旧有人看着。   两名宫女坐在殿外的台阶上聊着天,忽然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缕淡淡的香气。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有啊,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我好困。”   “我也是……”   二人说着,便昏昏欲睡,不多时便靠在一起睡下去了。   一道紫影从二人身边迅速掠过,直奔殿内。   古月南柯心知今夜枕霞宫的宫人不多,想潜入宁若水的卧房不算什么难事。   今夜的宾客们都是带着礼品来的,而礼品放在宴席现场自然是碍手碍脚,便都由宫人收走了,登记好之后,在礼品上贴了标注,全送往宁若水的寝殿。   宁若水回来之后,想必会将这些礼品都看一看。   古月南柯顺利地潜入宁若水的卧房,望着柜子边上堆积的一堆礼品,正准备去翻找,却瞥见了一个十分显眼的架子,架子上盖着一块雪白的绸布,上头标记的是——宁王妃所赠。   古月南柯眯了眯眼,走上前去,将那绸布揭下。   是一幅绣得十分精致的龙凤织锦。   古月南柯见此,唇角轻扬,低下头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瓶子中的粉末倒在手掌心,而后,涂抹在那幅织锦上。   将整瓶的粉末都抹上之后,她将那块雪白的绸布盖了回去,转身迅速离开。   ……   御花园中的宴席还在继续。   宁若水正与皇帝说笑,忽然间一名宫人走到了身侧,道:“陛下,太子妃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说她马上就来了。”   “好。”皇帝应了一声,随即朗声道,“众位,接下来,便都先静一静,来欣赏一下太子妃的风采罢。”   众人闻言,当即便静下了许多?   本以为太子妃今夜不在,兴许是身体抱恙,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询问。   但没想到,她这会儿不在,竟然是去准备表演去了?   素闻德妃娘娘对歌舞感兴趣,今夜太子妃要表演,显然是为了让德妃开心,莫非太子妃与德妃关系不错?   众人正猜想着,却听宴席上的音律忽然变了调子。   不远处,花团锦簇的地方冒出几个人影,走得近些了,众人才看清。   但见四名眉清目秀的女子抬着一个大型的花苞而来,那整个花苞都是以丝绸制作,大概有四五尺那么高,除去那四个女子和她们所抬的大花苞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在座众人稍稍一想,便知太子妃多半就是藏在这花苞里了。   同一时,响彻在耳畔的丝竹之声倏然间转了个调子,下一刻便见那丝绸所制作的大花苞绽放了开,绽放开的花,是一朵浅紫色的莲花。莲花正中央,蜷缩着一人,随着音律的流转,缓缓起身,她面遮轻纱,身形曼妙。   众人忽然便是觉得眼前一花,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一道如轻烟般的窈窕身影一跃而起,浅色的舞衣衣摆在半空之中划过优美的弧度,随着那些花瓣落下,那道身影在紫莲花的中央缓缓起舞。   一袭淡雅又不失明媚的紫色舞衣包裹着她婀娜的身材,她的领微微敞,脖颈之下的锁骨被乌黑的长发遮着,只能看到部分雪白肌肤,以及她脖颈上挂着的紫莲花形状的项链。   像是一个在紫莲花中起舞的精灵,华美的舞衣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   众人看着此舞,纷纷赞不绝口。   “虽然讨厌她,不过不可否认,她的舞姿当真是不错的。”苏惊羽望着前头那舞动的人影,如此说着。   而她这话一出,并未听到答复。   她当即转过头看贺兰尧,却见他只是在低头摆弄糕点。   宫里人谁不知道他爱好甜食,许是因为他跟太子关系好,宫人们自然照顾着他的喜好,他们这桌的糕点,是全场最多的,无论是数量还是花样。   而贺兰尧此刻,正将糕点一块一块的叠在一起,像是在搭房子一般,看也不看前头的舞蹈。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阿尧,别玩了,这是五岁小孩子玩的游戏了。”   ☆、第415章 实在看不下去   好好的糕点不吃拿来当成积木搭,他还真是……富有童真。   而听着苏惊羽的话,贺兰尧淡淡一笑,“夫人是想说我只有五岁么?”   苏惊羽正想接话,贺兰尧又道:“在榻上的时候,你必定不会觉得我只有五岁。”   苏惊羽:“……”   一言不合就言语调戏人。   苏惊羽磨了磨牙,伸手抓过一块糕点,一口咬下。   “放着这么好看的糕点不玩,去看古月南柯跳舞,夫人还真是好兴致呢。”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摆弄糕点你觉得我幼稚,那么,我若是静静观赏古月南柯跳舞,你是否就觉得我成熟了?若是这样,我就勉强看她几眼,来证明我的成熟。”   苏惊羽眼见他将糕点搭成了房子,翻了个白眼。   说他幼稚,是他的一大雷区,不能轻易去踩,否则,他便会用各种方法来证明他的‘不幼稚’。   想到这儿,苏惊羽道:“阿尧,我收回刚才的话。”   “不觉得我幼稚了?”   “当然不,你最成熟稳重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会愿意被自己的夫人说成是幼稚。”贺兰尧悠悠道,“夫人你可要记牢了。”   苏惊羽自知他擅长辩论,辩不过他,便也不再说话了。   而宴场中央,古月南柯还在继续跳舞,偶然间目光扫过贺兰尧那一桌,见贺兰尧低头在摆弄着糕点,看也未看自己一眼,心中一时有些不畅快。   她总是盼望着他拿正眼瞧她,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却从不施舍一眼。   因此,她常常想做一些与他为敌的事,或许这样便能引起他的注意了,让他明白,她是不容忽视的。   他愈是冷酷,她愈不愿意放弃。   她不想认输。   方才趁着宴会进行,她潜入了宁若水的寝殿里,在那幅苏惊羽送的鸾凤织锦上涂抹了麝香,这以后,若是宁若水出了个好歹,那么苏惊羽自然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两个女子的友谊再深厚又能如何?一旦牵扯上孩子的安危,再稳固的关系都难免破裂,顷刻分崩离析。   这件事情一旦发生,宁若水还会原谅苏惊羽么?不可能。   即使伤不到宁若水的孩子,让宁若水早早地察觉了,她也会自此对苏惊羽产生怨艾,对于宁若水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来说,她不会再交付苏惊羽信任。   想到这儿,古月南柯眸底掠过一丝冷然。   同一时,宴席之上,苏惊羽不经意间看见古月南柯瞥来的目光,朝身边的贺兰尧道:“阿尧,她方才看了我们这一桌。”   贺兰尧闻言,不紧不慢道:“她看她的,与我们何干?”   苏惊羽悠悠道:“兴许她是觉得你太奇葩,放着那么好的舞蹈不欣赏,反而在这拿糕点搭房子。”   “她哪有这些糕点来的好看?”贺兰尧道,“糕点起码能吃,能饱腹,而她能干什么?只会给人添烦恼罢了,现实中存在太多这样的人,你不犯她,她都会来犯你,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毫无节操,且没有道德底线。”   苏惊羽竟无言以对。   阿尧的话,很多都很精辟呢。   正想着,忽然有一只白皙如玉的手闯入了视线,紧接着,有一物抵上了唇。   是一块珍珠糕。   “没事多吃些糕点,少看古月南柯跳舞。”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看她作甚?她又不能吃。”   苏惊羽张口将那块珍珠糕吃下,道:“阿尧,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讨厌她?是她想跟我抢男人,按理说最讨厌她的应该是我。”   “给你造成困扰的,我自然要讨厌了。”贺兰尧慢条斯理道,“你的情敌,以及我的情敌,我都很讨厌,特别讨厌,讨厌到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苏惊羽闻言,想到一个人,笑道:“那君清夜呢?同时是你我两个人的情敌,以及追求者。”   贺兰尧:“……”   静默片刻后,他道:“能不能不提他?”   苏惊羽轻咳一声,“好,不提,不提。”   二人说话间,古月南柯的一舞也到了尾声。   随着乐曲的旋律逐渐放慢,她的动作也定格了,随后长袖一收,一舞结束。   宴席上响起一阵掌声。   “太子妃的舞姿,当真是极好,既然有缘一见,着实有幸。”   “素闻太子妃才艺惊人,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宴席上响起一声又一声对古月南柯的赞扬。   古月南柯将这些话听在耳中,面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就连心中也没有波澜。   赞扬的话听多了也会觉得无趣,再动听的赞美,从这些不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她都不会因此喜悦。   她要的可不是这些好听话,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多看她一眼罢了。   千言万语,比不过那人一个眼神。   “太子妃精心准备这支舞蹈,当真是有心了,本宫很喜欢。”宁若水望着古月南柯,优雅一笑,“有劳太子妃费心了。”   古月南柯望着她端庄得体的笑容,只觉得颇为虚伪。   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于是,她也微微俯首,道:“德妃娘娘喜欢便好。”   “别站着了,快些落座吧。”宁若水唇角的笑意依旧。   古月南柯回到了贺兰平身侧的位置上,坐下。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贺兰尧那一桌,只见那二人似乎在谈笑,看也不看自己这儿一眼。   古月南柯心中不顺畅,径自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饮下。   “太子妃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啊。”耳畔,响起贺兰平轻描淡写的声音,“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么?想要借酒浇愁,本宫倒是愿意陪你喝上一杯。”   “妾身并没有什么烦心事,多谢殿下关心。”古月南柯面无表情。   “是么?可你的神色告诉本宫,你很不开心。”   “没有的事,定是殿下看错了。”   贺兰平闻言,眸底掠过一丝轻嘲。   真当他是眼瞎的。   在他看来,她的郁闷是咎由自取,活了大该。   ……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宴席散了,众人纷纷打道回府。   而苏惊羽同贺兰尧并未离开,只因宁若水邀请苏惊羽去枕霞宫坐坐。   苏惊羽能去,贺兰尧却是不方便去的,好在尹默玄隔得不远,正好看见这一幕。   “仙人呐,德妃娘娘的寝宫你不方便去,不如与我先回太行宫去等候吧,咱们一同喝喝茶。”尹默玄凑上前来,笑道。   贺兰尧闻言,淡淡道:“也好。”   “那你先与玄世子去喝茶,我去枕霞宫,回头去找你。”苏惊羽冲贺兰尧说着,而后便与宁若水一起离开了。   二人到了枕霞宫,宁若水吩咐宫人沏了两杯茶,又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若水,恭喜啊。”   “有什么好恭喜的,不就是一个孩子么。”宁若水抚着自己的腹部,不咸不淡道,“我一向薄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儿,我当妃嫔这么久了,还是无法对皇帝产生感情。”   “对皇帝没感情也就罢了,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好点吧。”苏惊羽轻叹一声,“否则若干年后,等你不再青春年华,你会感到孤寂的。”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我才会留下这个孩子。”宁若水,“你忘了我上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苏惊羽不语。   她当然记得。   若水的上一个孩子,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用孩子的性命,彻底搞垮了许皇后,让许皇后如同粘了锅的咸鱼,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曾说过她狠心,可她并不在乎,她觉得这么做值得,没什么可后悔的。   宁若水在某些方面,的确薄情,甚至可以说——冷血。   “你跟阿尧在这一方面,有点像。”苏惊羽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太喜欢小孩,以至于他知道我有喜了之后,非但不高兴,反而郁闷,不过你还是比他无情,他是担心我受苦才不喜欢孩子,并非纯粹的无情。”   “你有喜了?”宁若水微讶,“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几天才诊断出来的。”苏惊羽笑道,“真巧,你也有了。”   “那我可得跟你道喜了,毕竟,你与贺兰尧情比金坚,值得恭贺。而我跟皇帝算什么呢,我对他,充其量也就是图钱图利,哪天他驾崩了我都掉不下眼泪,我天生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嫌贫爱富,自小心里就做着凤凰梦的,偏偏又是个草根出生。”   宁若水说着,低头抿了一口茶,“从一个小宫女到如今的群妃之首,我也是干过不少缺德事的,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能算计掉,我是否太冷酷了?”   苏惊羽静默片刻,道:“冷酷也好,至少没有弱点,旁人拿捏不住你的弱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多谢人情味。”   “谁说我没有人情味的。”宁若水面上似有不满,“我拿你可是当亲姐姐的,什么心里话都告诉你,我宁若水虽然又缺德又庸俗,甚至冷血,但我从不拿你当外人,至少我再缺德,都不会算计你,你信我吗?”   “信。”苏惊羽冲她笑了笑,“当然信。”   “惊羽对我,全然信任吗?”宁若水伸手托腮,“你怕不怕我哪天连你都算计了?”   “不怕。”苏惊羽悠然道,“我虽不敢说自己聪明绝顶,但自信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那就好。”宁若水面上浮现喜悦之色,“你我如今都不宜饮酒,那就都以茶代酒,干一杯。”   宁若水说着,举起了手中的茶盏。   苏惊羽笑了笑,亦举起茶盏与她碰杯。   ……   这一头二人有说有笑,另一边的太行宫内,贺兰尧与尹默玄也在喝茶。   “来,仙人,这是上好的碧螺春,也不知你能不能喝的惯,若是不喜欢,大可说出来,我让人再换其他的茶叶。”   尹默玄坐在紫檀木桌边,为贺兰尧殷勤地倒茶,“仙人你赏个脸,尝尝吧。”   贺兰尧闻言,端起了茶杯,拿到唇边抿了一口。   尹默玄笑道:“仙人,觉得这茶如何?”   “你每次称呼我仙人的时候,心中不觉得别扭么?”贺兰尧答非所问,“你我皆男子,玄世子却总要表现出一副对我十分敬仰十分欣赏的神态,与你内心的想法有多违和?真是难为你了,分明是个正经人,却总要装浪荡子。”   尹默玄闻言,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他着实没有料到贺兰尧会将话讲得如此直白。   一点儿拐弯抹角的成分都没有,这让他毫无准备。   但尹默玄毕竟是擅长做戏的,只僵了一瞬,便又继续笑,“仙人就爱说笑话,我都没听懂。”   “好好说话别装傻。”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十分正经的时候,与我说话的人若是装模作样,会让我觉得心中很不顺畅,我坦然,你却要戴着面具,这公平么?”   尹默玄目光一沉。   贺兰尧是何时怀疑他的?   他不知道,也猜不到。   “原本我也不想拆穿你的把戏,毕竟你我不是一路人,各自有各自的路。”贺兰尧悠悠道,“但我实在很看不爽男子对着我献殷勤,再有,你不止献殷勤,还笑得那般放浪,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你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的嘴脸?演得有点过了,实在看不下去。”   尹默玄:“……”   这厮拆穿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嘴脸太难看了?   话都说得直白到这个份上了,再装下去似乎就没有意义了。   尹默玄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怀疑的?”   “这样说话才对。”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很早就怀疑了,你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但很不巧,我见过人的千百种嘴脸,擅长解剖人的各种面部细微表情,你表面上一口一个仙人喊得好听,很多时候眼睛却看着空气,这般虚情假意,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尹默玄闻言,暗暗吃惊。   这贺兰尧今年似乎刚及弱冠之年?自己比他年长了好几岁,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嫩了。   这世间双十年华的男子,能懂多少人情世故?可他却一副老成沧桑的模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心有多少岁。   双十年华的外貌下,藏着一颗七老八十的心……似乎一切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尹默玄腹诽着,面上却客套般地笑道:“仙……贺兰兄既然看出了我的伪装,那么我便将话说敞亮些,逢场作戏是我的一个乐趣,故作不正经也是我的一个习惯,这一时半刻很难改过来,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也不是很关心。”   “若不关心,为何要将你那九龙鼎送给皇帝换我的自由?别再说什么你不在乎九龙鼎这样的鬼话了,这说法骗骗其他人还行,骗我可是不行。”贺兰尧说到这儿,望着尹默玄的目光有些锐利,“我与你原先素不相识,你却会帮这个忙,我自然不信你是好心,便猜测,你是为了某种达到目的。”   尹默玄迎视着贺兰尧的目光,那双凤眸漂亮到难以言说,却也锐利到让人不愿与之对视。   他的眼神,竟是如此锋利,年纪轻轻便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贺兰尧的气势在平日里看不出来,平时顶多觉得他高贵冷艳罢了,不像此刻这样锐气逼人,像无形的刀刃一般凌厉。   尹默玄心中明白,今日若是不说实话,必定要被收拾。   如贺兰尧这等人,又聪明又多疑,又狠心又变态,一旦他觉得某个人可疑,便可能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先收拾了再说,将一切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因素扼杀。   很显然,他尹默玄如今就成了贺兰尧眼中的‘可疑人物’。   想到这儿,尹默玄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道:“你别多想,我可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帮你们,纯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那个九龙鼎,我迟早要拿回来的,不会白白献出去。”   贺兰尧追问道:“受谁的托?”   “你一定要刨根究底么?”尹默玄道,“我又没做害你的事,你给人留一点儿隐私的空间成不成?这个也要问那个也要问,多疑到这个程度。”   “我知道了。”贺兰尧忽然淡淡一笑,“是尹殇骨。”   尹默玄脸色又是一僵。   好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贺兰尧悠悠道:“我有读心术。”   ☆、第416章 我一直很珍惜   贺兰尧的回答,让尹默玄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读心术……   从没听过这样的本领。   “你的脸色告诉我,我所说的都是准确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来出云国,并不是单纯来玩的,而是因为尹殇骨在这儿,你是借着游玩的名义,是不想让外人发现你与她关系有多好。而你在出云国逗留这么久,也不是因为贪玩,而是不想离开她吧?”   尹默玄沉声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会让人觉得不真实。”贺兰尧悠悠道,“我被老皇帝设计给捉拿了,小羽毛找女帝求助,女帝要给她找个帮手当使臣,而你凑巧在出云国;你们与老皇帝谈的不愉快,他不想放人,你们便要找个有价值的条件跟他交换,你凑巧就拥有九龙鼎;九龙鼎是龙泽国镇国之宝,又被传得神乎其神,按理说拥有它的人不会轻易舍弃它,可你却凑巧不看重它,愿意拿它换取我的自由。”   贺兰尧说到这儿,笑道:“这么多巧合,你真以为不会惹人怀疑?”   “但是这些事都与殇骨无关,你怎会知道我与她有联络?”尹默玄说着,顿了顿,又道,“莫非被你看见我与她见面?”   “没看见,我只是通过一个小细节推测出来。”贺兰尧面无表情道,“前几日在凉亭吃早点,不经意间看到你别在腰间的一把折扇,扇坠是蔷薇形状的玉石,这个原本没什么特别的,但前两日,偶然间看见尹殇骨所戴的耳坠子,也是蔷薇玉石,便多看了两眼,与你的扇坠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极为相同,你能说,这是巧合么?”   尹默玄闻言,垂下了眼,“那把折扇,我也只带过一次而已,那么不巧就被你注意到了。”   “你与尹殇骨是表兄妹。”贺兰尧道,“我原本没将你们二人联想在一起,这世上表亲之间不熟的多了去了,但通过她的耳坠和你的扇坠,我能确认你们关系不一般。”   尹默玄轻叹一声,“也罢,才智方面你更胜我一筹,骗不过你也算是我功夫不到家,既然你知道了我是为了殇骨才帮你们,那你就该安心了罢?别再疑神疑鬼,只要殇骨不害你们,我自然不会对你们不利,我与她,是站在一起的。”   “你不想暴露你与尹殇骨的关系,是为了让女帝与邵年不提防你吧?”贺兰尧唇角轻扬,“尹殇骨运气不错,虽然被废了公主身份一无所有,但你却依然不离不弃,再加上四哥对她的欣赏,我看她想杀回鸾凤国朝堂也不是难事了,女帝对你还算信任,这一点倒是方便你办事,女帝应该想不到,看似游手好闲的你,其实深藏不露。”   “听说你与那个野人交情不错。”尹默玄冷哼了一声,“你知道这么多,会告诉那个野人,好让他提防我么?”   贺兰尧淡淡一笑,“我不说,他也未必就不知道,但我说了,对尹殇骨和你而言,就是一个大麻烦了。”   尹默玄蹙眉,“你到底想怎样?”   “成王败寇,谁当鸾凤国的君主与我无关,我贺兰尧也并非不讲情面的人,这次我能获得自由,你的功劳是最大的。”贺兰尧的声线不紧不慢,“我这人不爱欠人情,所以,你与尹殇骨的关系,我会保密,不告知邵年和女帝,但,要是哪一天让我知道你们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那可就别怪我说出去了。”   贺兰尧此话一出,尹默玄心中讶异。   这厮答应保守秘密,竟然不趁机提点什么要求?   “你竟这么好说话。”尹默玄望着贺兰尧,目光中浮现一丝狐疑,“什么要求都不提?我就难免好奇了,这次你能获得自由,女帝也是帮了忙的,要不是以她的名义去向出云国皇帝讨人,你不会这么顺利地被释放。这么算来,你记着我的人情,也该记着她的,现在我与殇骨要去谋划她的江山,你就这样冷眼旁观?”   贺兰尧闻言,斜睨他一眼,“早些时候女帝欠下我一个大人情,此次帮我的忙,是她还我的人情,现在我与她两清,谁也不欠谁的人情,我还管她做什么?我这人素来明算账,不爱多管闲事。”   尹默玄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相信贺兰兄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贺兰兄,请喝茶。”   贺兰尧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悠悠问道:“玄世子,你与尹殇骨情投意合?”   尹默玄闻言,怔了怔,随即道:“贺兰兄为何有此一问?”   “没什么,只是曾听我家夫人说过一件事。她说,近亲联姻,生下的后代可能不是正常人,可能畸形,或者智障。”   尹默玄再次怔住。   近亲联姻,生下的后代可能不是正常人,可能畸形,或者智障……   这是哪来的说法?   怎么从未听过。   “表哥表妹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么?”尹默玄追问道,“这样的例子遍地都是,有何不可?”   “这是我夫人所言,虽然听上去有些古怪,但我相信夫人是不会胡说八道的。”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只是好心告诉你而已,但若是你与尹殇骨当真情投意合,就当我没说好了,正如你所言,表哥与表妹在一起,没什么不合适。”   尹默玄道:“殇骨不喜欢我,只是将我当成兄长罢了。”   “可你不拿她当妹妹。”   “我是喜欢殇骨,但强扭的瓜不甜,感情是不能强迫的,这世上单恋的人远远多于相恋的人,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只要能帮得上她,我就愿意去帮,只要她能开心,我便也知足,哪怕她只将我当成兄长,但至少这也算是感情。”   “女帝是你的亲姑姑,对你也算极好,你要帮着尹殇骨算计她?你心中不会有挣扎么?”   “姑母与殇骨之间,我一定会选择殇骨,毋庸置疑,原本就是姑母不厚道,我为何还要帮着她?殇骨不甘心,我也不甘心,我鸾凤国的江山怎么能任由一个野人去继承?那个野人有什么资格?还不是靠着他爹,除了有个好爹,他哪点及得上殇骨?一个毛头小子,妄想称霸山河,滑稽、可笑。”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人家有个好爹也算是本事,这年头拼爹的多了去了,许多事,看的就是谁的靠山硬。”   “我可不管这些,我与殇骨已经站在同一阵营,若是她赢了,我为她高兴,若是她输了,我大不了也赔上这条性命,我们想做的事,原本就是要赌上命的。干大事的人,怎能畏首畏尾?是生是死,就看造化了。”   贺兰尧唇角浮现些许笑意,“你倒是条汉子,难得还专一。”   “能得你一句夸奖,也算是不容易了。”尹默玄端起茶盏,“来,干了。”   “这是茶,不是酒。”   “以茶代酒,成不成?”   ……   苏惊羽离开了枕霞宫之后,便到了太行宫找贺兰尧。   “玄世子,我们这就回去了,再会。”   朝尹默玄告辞之后,苏惊羽拽着贺兰尧离开了。   回绸缎庄的路上,苏惊羽道:“阿尧,我看你和那玄世子聊得挺起劲?难得啊,你这性格还能有人能与你聊得起来。”   “我这性格怎么了,我这性格多好。”贺兰尧淡淡道。   苏惊羽:“……”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脸红。   “一般的庸俗之人,我的确是聊不来的,没几句话便会不耐烦。”贺兰尧悠悠道,“不过这尹默玄,算是个人物。”   “怎么说?”   “八面玲珑,心志坚毅,擅长伪装,但被拆穿之后他也不觉尴尬,反而会很坦诚。”贺兰尧道,“跟聪明人说话,总是不累。”   “难得听到你夸人一回,平时不是骂这个人就是贬低那个人。”   “我真正赞赏尹默玄的,是他对感情的忠诚。”贺兰尧道,“被他放在心里的人,他愿意为其上刀山下火海,置生死与度外,这一点倒是与我很像。不过,他比我更加高尚,他不求回报,而我……”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苏惊羽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阿尧,不是不求回报的人。   他喜欢的人,他会费尽心机,用尽手段也要得到,他绝不甘于默默无闻。   他也敢于承认他自己的‘不高尚’。   好在她并没有喜欢旁人,她与他才能如此琴瑟和谐。   若是她当初喜欢别人,不敢想象呐……   那会发生怎样的狗血三角虐恋?   苏惊羽停止想象,问道:“为何有此感慨?”   贺兰尧将自己与尹默玄的对话简洁地复述了一遍。   “想不到,这个看似不着调的玄世子,真实的性格竟是这样的。”苏惊羽诧异过后,也难免感慨,“暖男啊,暖男,殇骨竟然不要,唉。”   “小羽毛,不是你说的近亲不能联姻吗?”   “哦,对,我们家乡是有这样的规矩。”苏惊羽连忙道,“可你们的时代与我们毕竟不同,我总不能不自量力地去扭转你们的思想,在你们这儿,表兄妹联姻实属正常,若是真的情投意合,不在一起那就太虐心了,后代固然重要,但一份真挚的感情更为重要,你就别钻牛角尖了。”   “这怎的就叫钻牛角尖?我分明是在牢记你的话。”   “阿尧有心了。”苏惊羽瞥他一眼,“这话你听了就忘掉吧,说出去人家也未必信我们。”   贺兰尧:“……”   “殇骨落到今日这番田地,说来也很无辜。”苏惊羽想起尹殇骨的遭遇,轻叹一声,“女帝众多子女,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也就只有殇骨与众不同,出类拔萃,更难得的在于她尽了孝道,对女帝可谓敬重爱戴,十几年的感情,竟比不过一个多年未归的邵年,更糟糕的是,女帝为了邵年废黜了殇骨,只是怕她妨碍了邵年,这算什么?”   如果换做她是尹殇骨,她也要黑化,也要暗中找帮手伺机报复,来谱写一出公主复仇记。   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回应不算可怕,被轻贱才是可怕。   尤其是亲情,被最敬爱的母亲所放弃,让人该怎么承受?尹殇骨内心想必也千般纠结,而她原本也是个高傲的人,不甘认输,自然会杀回帝都。   “人活着,都很不容易。”耳畔忽然响起贺兰尧的声音,“故而,我们更要珍惜眼前的光景才是。”   苏惊羽闻言,倒头靠在贺兰尧肩上,挽着他的胳膊,“我一直很珍惜。”   ……   鸾凤国。   紫央宫中,女帝卧在雪白的软榻之上安寝。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她行走在红色锦缎般的山路上,一路上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杜鹃花盛开,绵延着看不到尽头,宛如十里红尘,天际有几许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那片红色之上,微风掠过之时,那一片大红随风轻颤,宛如万丈红浪翻滚,装饰着这山间路径煞是好看。   她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正疑惑着,忽然听到前头响起不寻常的声音。   她抬头去看,只见一道浅白的身影在杜鹃花海之中闪动,流烁的剑光随着那女子轻盈的身影搅动着周遭的气流。   那白衣女子是——尹殇骨!   女帝望着那道身影带起的银芒星点,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那女子手中之剑光润冰冷,剑光在回旋之间似能千变万化一般,以舞剑者为中心,剑花划过空气的清脆细声伴随着身后的山涧泉水宛如一首自然而悦耳的曲韵。   正看得入神,那女子忽然回过了头,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目光如箭一般凌厉。   “母皇,好久不见。”   白衣女子冲她一笑,笑容冰冷。   下一刻,那身影便闪到了她的面前,手中的长剑毫不迟疑地刺入了她的胸膛!   “殇骨!”   女帝惊呼一声,从榻上坐起了身。   额头上冷汗连连,背后也有些湿润,那是被冷汗浸湿的。   还好,是梦。   女帝松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胸膛顺气。   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榻前,“陛下,您怎么了?”   是她的贴身宫女。   女帝道:“无碍,只是做梦。”   “陛下做噩梦了吗?”   “朕……”女帝顿了顿,道,“朕梦见自己身在杜鹃花海中,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鲜红,有些诡异,之后,朕看见了殇骨在练剑,她冲朕冷笑,一下子闪到了朕的身前,持剑刺进了朕的胸膛……”   “陛下,您必然是最近太焦虑了,才会做这样的怪梦。”宫女连忙安慰道,“三公主那么爱戴您,怎么会杀您?陛下可别自己吓自己。”   “她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她的好,朕都记得。”女帝垂下眼,“她心里应该很怨恨朕,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被朕废了,她有孝心,但她也有野心,若是不废她,只怕她会去算计老九。”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   她只是希望,她对邵年的弥补,能让杨绝顶回心转意。   “九王爷如今已经是太子了,陛下您那么关注着他,想来不会有人能算计到他的。陛下您若是愁肠百结,也不是办法,不如……将三公主召回来罢,三公主那么听您的话……即使不能恢复了她的身份,陛下您去看望她也成,让她知道您心里还记挂着她。”   “你说的有理,这样,此事你去办,你让人暗中去民间查访,一旦发现三公主,即刻召她进宫,不要太引人注目。”   “是。”   ……   日头将落,绸缎庄的某处院子里,一片宁静。   身着浅白衣裙的女子站在树下,望着手中的一块青玉。   “殇骨,看什么呢?”耳畔响起熟悉的女子嗓音。   尹殇骨转头一看,是苏惊羽。   “没什么,看玉。”尹殇骨淡淡道,“这一块青玉,是我十六岁及笄礼那天,女帝给我的礼物。”   苏惊羽瞥了一眼她手心里的玉,道:“成色通透莹润,上等玉。”   她的话音落下,尹殇骨已经将双手握上了那块青玉,稍稍一使劲,便用内力将其震裂,掰成了两半。   ☆、第417章 我带你飞   苏惊羽见尹殇骨将青玉掰断了,微微惊诧,“殇骨,你……”   方才远远地看见尹殇骨在看这块玉,神色专注,手指轻柔地摩痧着此玉,她心想,尹殇骨应该是很喜欢这块玉的。   但是这一刻,那青玉却裂成了两半。   尹殇骨将女帝送给她的及笄礼物毁了,这是想表达,她与女帝的关系如同这块玉一样,断裂开了,再也无法完整了么。   “我从前以为,母皇是很喜欢我的。”尹殇骨望着手中的断玉,淡淡道,“虽然她外表看似冷情,但我明白她的孤寂,明白她的难处,也明白她的无奈。她初登基的时候根基不稳,而何家是朝中势力最大的,她无法打压何家,便只能忍让着,还封了何家的公子做王夫,何家高兴了自然就不跟她对着干,但总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这么多年,母皇忍他们也忍够了。”   “母皇善于隐忍,心思缜密,与何王夫看似琴瑟和谐,其实她心中是存着怨恨的,她喜欢杨绝顶,可杨绝顶出生不好,注定要被何王夫打压,那个时候,在母皇心里,杨绝顶不比江山重要。”   “有一句话叫,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如今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对杨绝顶好一点,于是,她把对杨绝顶的亏欠都弥补给邵年,现在的我,就当当初的杨绝顶,被她忽视,被她放弃,在她眼里心里,我还是比不过邵年。”   苏惊羽听着这些话,心道一句,造化弄人。   “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对待我,这么多年她难道不了解我的性情?”尹殇骨自嘲般地笑了笑,“她废黜我的理由着实可笑了些,竟然是怕我会挡了邵年的路,我对邵年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他有害我之心,我承认也看他不顺眼,但看在母皇的面子上,我并不想跟他计较,我甚至想过,能与他和谐相处,若是最后母皇要让他做储君,我也不争就是了。”   “帝王多疑,爱猜忌,放眼任何一国的帝王都是如此,女帝也不能免俗。”苏惊羽沉吟片刻,道,“或许女帝后悔了呢,你可曾想过,她若是有心要接你回去,你是否会心软?”   “你想多了。”尹殇骨面无表情,“她毫不留情地舍弃我,甚至没给我一句解释,一句致歉,可见她是想斩断与我的关系,她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邵年开心么?在邵年眼中我就是一块绊脚石,而母皇愿意帮他将我这块绊脚石踢开,还一踢就踢远了,若是哪一天想捡回来……呵呵,只怕她也找不到这块石头了。”   苏惊羽无言。   尹殇骨不是恨女帝的偏心,而是恨女帝的狠心。   偏心尚能原谅,但狠心……并不值得原谅。   女帝是否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惊羽,其实很多时候,我挺羡慕你。”尹殇骨忽然道,“在我看来,你似乎无忧无虑。你体会过绝望吗?”   “怎么没有。”苏惊羽冲她淡淡一笑,“不错,在许多人眼里,我苏惊羽活得很快活,很恣意,我有财富、有朋友、有亲人、有伴侣、如今还有孩子,但这些都不是天生掉下来的,你或许不知道,在认识你之前,我都经历过什么。”   尹殇骨转过头望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曾经很丑,丑到被未婚夫退婚的。”苏惊羽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在外人看来我很狼狈,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在认识阿尧之前,我以为自己要孤独一生的,这还不算倒霉,更倒霉的是,我自娘胎出来中了一种奇毒,虽然有人帮我一直压制毒性,但还是连性命都不能确保无忧,之后发生的事,更让我感到悲哀,好不容易我的毒解了,容貌恢复了,阿尧却命不久矣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走到如今,也经历过几回生死劫难了。”   尹殇骨微微怔住,回过神后,道:“原来你经历过这些,你曾经也过得那么不轻松。”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但尹殇骨大概也能猜测到其中的辛酸了。   “殇骨,初见你的时候,你当真洒脱,如今你却变得忧郁了。”苏惊羽说到这儿,稍作停顿,道,“你若是真的那么烦躁,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一个主意,或许能起到排忧解难的作用。”   尹殇骨道:“什么主意?醉生梦死吗?这倒是个办法,可惜,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什么醉生梦死,你到现在还满脑子想着酒,真是酒鬼附身。”苏惊羽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抽,随即道,“我是想说,你去找个人谈情说爱吧,有人疼自然烦恼就少了,我从前跟你一样烦,碰上阿尧之后,就变成如今这样无忧无愁了。”   尹殇骨:“……”   “谈情说爱,我找谁谈情说爱去啊。”尹殇骨稍作思考,而后道,“暂时想不到了,我还未对哪个男子上心过,可能我天生就不适合谈情说爱。”   苏惊羽无言。   尹殇骨不喜欢尹默玄,即便撮合也是白费劲。   随她吧。   “或者你可以化悲愤为食欲。”苏惊羽道,“我仅仅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两个,若是都行不通,我也没辙了。”   “多谢你了惊羽。”尹殇骨声线平静,“我会好好想想的。”   ……   苏惊羽又与尹殇骨闲聊了几句后,这才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   还未走近屋子,便听到里头传出的谈话声。   “你当真有法子减少生产的痛苦?”   “我说能,就能替殿下办到。古籍上记载的法子,可以将疼痛程度降低十倍,且时间持续不长,也就是说,不会有半点儿性命之忧。”   “降低十倍?还能再低些吗?”   “殿下,这已经是最低了,再低些,你当生产只是扎个针那么简单的事么?”   “我倒希望只是打个喷嚏那么简单的事。”   “……”   苏惊羽在外头听得翻白眼。   打个喷嚏就能生个孩子,当真想得太美。   想到这儿,苏惊羽推门入内,“阿尧,我说你这想象力倒真是非一般地好,要是打个喷嚏就能有个娃,那我能生到让你养不起。”   贺兰尧闻言,道:“一个就够烦人了,要那么多作甚?小羽毛,方才小青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听见了。”苏惊羽目光中浮现笑意,“我心甚欢,阿尧,这下你可不用愁了。”   这个公子钰,果然是很守信用。   说忽悠,还真被他忽悠成功了。   “只许要这一个,以后不能再要了。”贺兰尧走到苏惊羽身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听到了么?”   苏惊羽道:“依你。”   贺兰尧冲她莞尔一笑,这一笑如春日雪融,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接下来,不能饮酒、不能动武、不能胡吃海塞……”   “关于这些忌讳我知道得比你还清楚。”苏惊羽打断他,“不用再提醒我了,可惜了我这婀娜的身姿,不让运动,这以后会圆润地像个水桶,到时候阿尧你可不能嫌弃啊。”   苏惊羽随口的一句玩笑话,贺兰尧却回答得认真,“无妨,多多锻炼便好,常常滚床单,一天几趟,很容易瘦下去的。”   苏惊羽被噎了一下。   他的回答总是如此风趣又犀利。   这话她没法接。   “阿尧,我这么活泼的人不能运动,太闷了。”苏惊羽悠悠道,“我想飞。”   “这还不简单么,我带你飞。”贺兰尧应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到了门口,足尖一点跃上了屋檐。   苏惊羽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不远处,尹殇骨望着这一对璧人,一会儿跳屋檐一会儿跳树下,来去如风,心中不禁生出一些向往。   谈情说爱,有那么好玩?   贺兰尧还真是好耐心,有时看他冷漠成熟得像个七老八十的沧桑老人,有时看他又像是只有三五岁,那么贪玩享乐。   而像他那样又阴险又凉薄的人,竟然也会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尹殇骨低头笑了笑。   或许,她也可以试着找一个?   ……   是夜,月色凉如水。   幽静的庭院之内,石桌旁坐着一道浅白色的身影。   桌上,一把古琴,一壶酒。   “铮——”忽然一声琴音打破了夜的宁静,清脆又无比清晰。   不远处,一道修长的人影缓缓走近。   月光近来愈发觉得无聊,总是想来打搅一下贺兰尧的安宁,在他看来,与贺兰尧斗嘴吵架已经成了乐趣之一。   毕竟能找到一个吵得起来的人也不太容易,他平日里所处的环境太安逸,这让他总想做点儿什么来发泄一下,与贺兰尧吵架恰好就是一个不错的发泄方式。   有惊羽在的时候,那厮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而月光没有想到的是,今夜他又来迟了,等他到了贺兰尧所在的庭院里,他屋子的烛火都熄了,可见是睡了。   吵醒贺兰尧自然是没什么,但他不愿去吵苏惊羽,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宫。   他才准备离开的,却听到不远处响起的缥缈音律,循着声音过来,便看见尹殇骨坐在石桌边上弹奏,看她的神情,似乎很是忘我。   那琴音一起便没有消停,柔和绵长而曲调悠然,转音之间又如同流水潺潺,月光原本就擅长音律,深知抚琴者需要的是一种怎样的环境,因此并不出声打扰,而是静静地站着听着那人将一整首的曲子弹完。   音律一开始是流畅的,可到了后半段,悠远的琴音变得气势如虹,似有万马奔腾,带着丝丝戾气,金戈声声,杀气腾腾……   “铮!”   一个颤音泄出,琴弦断了。   尹殇骨望着眼前的古琴,收回了手。   手心里出了不少汗。   “远远地看见公主你月下弹奏,还以为你兴致有多好,没想到,只是在发泄怒气罢了。”身后响起悠然的男子声音,“可惜了这一把好琴,你没有用心去弹,前半段倒是认真的,后半段却携带了杀气、怨气、怒气,你的心太乱了,不适合抚琴。”   尹殇骨淡淡道:“是啊,可惜了一把好琴,都被我的怨气弹断了。”   “公主你本不是忧郁的人。”   “没错,是有人把我变得这么忧郁的,我是不是该去报复呢?”   “本座一向劝好的,不劝坏的,也不能多管闲事,这个问题公主还是自己思考罢。”   “呵,我还以为国师您会劝我慈悲为怀,想要普度我呢。”   “我是算命的,但不是和尚,没有得道高僧的慈悲之心,说白了,也就只是个凡夫俗子,只是比凡夫俗子多了一点儿本事罢了。”月光淡淡道,“千万别拿我当僧人看,我也有我自私的一面。”   “国师倒真是坦诚。”尹殇骨悠悠道,“我当真好奇你是怎么卜卦的,国师您不愿意透露我的将来,那这样如何,我拜国师你为师,你教我卜卦术。”   “这个,你不会愿意学的。”月光有些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代价是要孤独一生的,你情愿么?”   尹殇骨闻言,有些疑惑,“此话何解?”   “干我这行的,兴许能看别人的命格,却看不了自己的命格,我将来会怎样,我也不知,但,前辈们有训,我们这一门的人,终身不会有好姻缘,即使有喜爱的人,也最好是憋在心里,不说。”月光悠然道,“这样的代价,你觉得如何?”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尹殇骨目光中似有狐疑之色,“你莫不是在跟我说笑。”   “你觉得,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月光挑眉。   “国师如何让我信服?”   “就拿我自身为例。”月光不紧不慢道,“我们天机门的人,虽会卜算,却也有无奈,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我们的死法与旁人不同,我们的性命,掌握在上天手中,我们通常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自身生命力枯竭而亡,算命不自算,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你可懂?”   尹殇骨顿时不解,“何为生命力枯竭而亡?国师说的话,我总是听不明白,你若是不解释清楚,干脆不用说了。”   “就是在没有中任何毒,没有受任何伤的情况下,精神衰竭而亡。”月光给出了具体的解释,“出云国每一任国师,出生自带绝症,即不治之症。我的绝症便是欤寒之症,终其一生只能生在阴凉黑暗处,见不得日光,一旦见日光,浑身肌肤犹如被烈火焚烧,我若在站在日光之下,必定生不如死。日光对我而言几乎成了一种奢求。”   尹殇骨听闻此话,大感震惊,“怎么会有这种病?”   “师门说,知天命之人,自然有天降的劫难。”月光轻描淡写道,“别不信,当个神棍不容易。”   尹殇骨静默片刻,道:“我信。”   难怪,月光每次来,都是挑在深夜,就没见他白天来过。   原来,他是个不能见日光的人。   “你既然不能见日光,那你白天怎么出行?皇帝若是有事找你,你还出不了门了?这么一来,你的地位该如何保住?不会有人质疑你的能力么?”   “有一种人,叫替身。我有替身,是我的同门师妹,挺有能耐,不怕穿帮。”   “此事对你而言,应当是机密。”尹殇骨从惊愕中回过神,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样绝密的事,不怕我说出去?”   “若是怕你说出去,就不会告诉你了。”月光漫不经心道,“那你说出去吧。”   尹殇骨:“……”   她自然不会说出去。   “性命由上天掌控,什么乱七八糟的。”尹殇骨不愿相信命格,但月光的不治之症在提醒她,月光说的并非假话。   “你就不曾想过做自己想做的事?整日拘束在一个清冷的宫殿里有什么意思?竟然连自己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为何不趁活着的时候享受一切?何必那么老实呢?”尹殇骨沉声道,“我若是你,我必定不甘愿被拘束,那样的日子跟被囚禁有什么两样,我看你这国师当得也不轻松,老皇帝并非好人,你干脆别当这国师,找个世外桃源生活多好,大不了白天不出门,夜里再出去溜达。”   “我自小听师命,要守护出云国。”月光淡然道,“我没有任性的资本。”   ☆、第418章 织锦上的麝香   “说白了,你是没有勇气。”尹殇骨悠悠道,“你不敢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何不试着任性一下,即使到最后没有好结果,至少你顺了自己的心一回,你那么信命,终日呆在那个寂静的宫殿里,跟和尚有什么区别呢?你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高深模样,外人觉得你神通广大,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不是你想要的。”   “我是一个白天见不得光的人。”月光不咸不淡道,“我还能去追求什么呢?”   “见不得阳光有什么要紧?夜里同样可以找到乐子。”尹殇骨瞥了他一眼,“夜间有乐趣的地方多的是,比如夜市、比如赌坊、比如酒肆、比如茶楼酒馆、你应该去有人烟的地方走一走,感受一下热闹,否则,你会有遗憾的。”   月光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好笑,“你是在教我怎么去生活么?”   “你可以这么认为。”尹殇骨道,“国师既然愿意与我分享机密的事,想必还是将我当成朋友的,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些忠告又有何不可呢?”   “多谢你的忠告。”月光冲她淡淡一笑。   尹殇骨望着他的神色,只觉得他虽是在笑,但显然……不为所动。   他的心已经太平静,不是她轻易几句话就能说动的。   尹殇骨不再试图劝告他,只问道:“你这个怪病,不能治么?”   “不能。”月光的语气毫无波澜,“在我们师门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治好自己身上的绝症,何为不治之症?自然是无药可救的病喽。”   “所以,我能理解为……国师是因为这个病才自暴自弃?”   “本座何时自暴自弃?”   “那你为何不爱与人来往?”   “这是师门规矩,同时,也是为了自身考虑,天机门的弟子,不能拥有太多感情,一旦看重感情,吃亏的便是自己,算卦人需要谨记的一点便是:薄情。没事别帮着身边的人去算命格,以免算到了什么悲情事去试图挽救,那是逆天改命,不可为。与其知道一些什么不好的事儿,倒不如别去占卜,顺其自然,不试图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尹殇骨:“……”   她不得不承认,月光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她可以理解为,神棍要是有了感情,泄露了天机……那么神棍会遭天罚?   尹殇骨又道:“你认识的人中,有人逆天改命过么?”   月光道:“有。我的前辈中,就有一人做过逆天改命之事,算到了身边人的悲剧,便提前阻止了悲剧发生,最后这位前辈精神衰竭而亡,或者应该说,生命力枯竭而亡,在没有任何外伤内伤的情况下死去。俗称,天罚。”   尹殇骨再次无言。   有人创下了先例,正是给后人的警醒。   “下辈子别再给人算命了。”尹殇骨道,“做个正常人多好,起码能娶妻生子,享一享天伦之乐……对了,这么多年,你可曾喜欢过谁?”   月光淡淡道:“不曾。”   虽说这尹殇骨算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但他可不会句句都说真话。   “也是,看你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倒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尹殇骨笑了笑,随即道,“坐下喝两杯?”   对于品酒,月光还是有兴趣的,便欣然应允,“好。”   ……   装潢华丽的寝殿之内,焚香缭绕,逶迤倾泻的珠帘之后,宁若水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为何总感觉近日有些心绪不宁?   人似乎也很容易疲倦。   她忽觉有些口渴,便掀开了床幔,下了地,走到桌边去倒水喝。   喝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那幅摆在梳妆台边的龙凤织锦,她无声地笑了笑,走上前。   这是苏惊羽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她如今是高阶妃嫔,生辰那天,礼物多得都看不完,她也懒得一个个地去拆开看,最先看的便是苏惊羽送给她的礼品。   这幅织锦,一看就看人喜欢,绣工精致,寓意也很好。   宁若水走到织锦前,伸手去触摸织锦上的凤凰,越看越是喜欢。   而就在下一刻,忽然觉得脑子有些晕乎,她的身躯一晃,险些没站稳,幸亏手及时扶住了织锦的架子,这才站稳了。   怎么回事,最近身体状况有些不妙?   此刻她离织锦很近,几乎脸都要贴上去了,她觉得似乎又一股淡淡的香气在鼻尖流连,这香气不是她平时熏香的味道,有些陌生。   是从织锦上传来的?   她将鼻子贴近了织锦,这么一闻,她又有些觉得不舒服了。   是织锦本身的味道吗?   想到这儿,她扬声道:“迎春!”   “诶!”不远处有人应了一声,迎春听到她的呼喊,迅速跑到她身边,“娘娘您怎么了?”   宁若水道:“你闻闻看,这织锦上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迎春闻言,将鼻子凑到织锦前闻了闻,道:“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宁若水又道:“闻久一些,看看会不会不舒服。”   迎春依言照办,好片刻后,道:“娘娘,奴婢没有任何不适,这织锦有什么问题?”   宁若水想了想,道:“去叫御医来。”   “是。”迎春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她便带着一名御医回来了。   “娘娘,传臣来,是有哪儿不舒服么?”   “本宫最近这两天有些不舒畅,具体又说不上来,早晨张御医来把脉了,说本宫没病,可本宫就是不舒服。”宁若水淡淡道,“尤其是刚才,闻到那幅织锦,更加觉得不适,你去看看那幅织锦有没有问题,那上面的香气是什么原料。”   御医闻言,当即走到了那幅织锦前,琢磨了少许时间,惊诧道:“娘娘,这幅织锦是哪儿来的?”   宁若水见他神色不对劲,道:“有什么问题?”   “娘娘,这织锦上的香料不一般,有麝香的成分!正常人闻着无妨,但有孕的女子可是不能接触的,重则会导致流产,请娘娘立即将这幅织锦搬开。”   宁若水闻言,神色一震。   麝香?   她当然知道麝香会造成什么后果。   这幅织锦是惊羽送的,此刻御医却告诉她,这织锦上沾染了麝香。   宁若水思索了片刻,道:“你先退下罢,今夜的事要守口如瓶,不得泄露出去,否则,你知道本宫会怎么处置你。”   宁若水的语气虽平淡,目光却分外冷厉。   御医连忙道:“臣明白了,娘娘还是要早些处理这幅织锦。”   “这事不用你操心,退下。”   将御医打发走了,宁若水朝迎春道:“你也不许泄露出去。”   “奴婢自然明白。”迎春瞥了一眼那幅织锦,道,“娘娘,这是宁王妃送的……”   宁若水不咸不淡道:“你觉得宁王妃会害本宫?”   “不是,娘娘与宁王妃没有任意利益上的冲突,甚至关系还是挺不错的,想来,她不会害您才是。”迎春想了想,道,“或许是无心之失?可能是绣娘的疏忽,麝香这个东西不罕见,不小心沾到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事,可千万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则宁王妃就洗不清了。”   “依本宫看来,这不是她疏忽,倒有可能是针对她的一个陷阱。”宁若水沉吟片刻,道,“本宫跟宁王妃来往这么久了,她是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么,她办事从来不含糊,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有本事的,心思缜密的主子,手下的人也不会粗心,明知是要给本宫的礼物,还能疏忽吗?必定是要经过检查才能送来的。”   “娘娘的意思是,这幅织锦可能被小人动过手脚?意图挑拨你们二人?”   “你总算机灵了,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宁若水轻描淡写道,“宁王妃若是要害我,绝不会用这么简单的伎俩,尤其本宫与她关系那么好,她若有心害我,多得是不留痕迹的好办法,你看随便一个御医都能检测出麝香的成分,我若是因为这幅织锦出事了,事后御医极有可能查出织锦有问题,那她岂不是洗不清冤屈了?她才不会用这种有风险的办法。”   “娘娘英明!那么依娘娘看来,这小人会是谁呢?这幅织锦又该怎么办?要是拿去洗,只怕会不好洗,若是洗皱了那这么漂亮的织锦可就毁了。”   宁若水稍作思考,道:“明日一早,你去一趟东宫,找太子殿下,跟他说,让人把宁王妃接来,还有,她属下有个叫公子钰的,一同叫来。”   “娘娘,为何接宁王妃还要经过太子殿下,您直接告诉奴婢宁王妃的落脚点不就好了?”   “她的落脚点是机密,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让你去找太子殿下就对了。”   “是……”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雪白的幔帐上。   苏惊羽睁开眼皮的时候,身侧空无一人。   阿尧比她起得早了。   她坐起了身,打了个哈欠,忽然间瞥见帐幔外熟悉的身影走来,她掀开了幔帐,正看见贺兰尧走进屋内,端着一盘子点心走到桌边。   “醒了就穿戴好,下来把早点吃了。”贺兰尧说着,走了上来,坐到了榻边,将她有些凌乱的发稍作整理,“最近睡姿越来越难看,你看你这一头乱糟糟的。”   苏惊羽闻言,轻挑眉头,“你帮我梳?”   “好,帮你梳。”   贺兰尧欣然应允,拉着苏惊羽到了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木梳,帮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惊羽姐姐,太子殿下的人来了,说是德妃娘娘请你进宫,对了,她还特别吩咐,要带上公子钰。”   苏惊羽闻言,微微怔住。   特别吩咐要带公子钰?   公子钰是看病的行家,难道若水身体不适?   “宫里太多庸医。”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中,“她想让小青去给她看,还挺有眼光。”   “在你们看来是庸医,其实那些御医也是大夫中的佼佼者,否则凭什么当上御医呢?”苏惊羽笑了笑,道,“若水想喊我去宫里一趟,还挺不容易,她知道我们现在的落脚点属于机密,连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愿告诉,还专程跑去让四哥带话,她知道我们跟四哥之间是有信使的,她很周到。”   “她要是随口说出去,那她就属于脑子不灵光了。”贺兰尧慢条斯理道,“如今老皇帝不会明着找我麻烦,咱们也不用隐藏了,明儿就近找个宅子,光明正大地出行。”   “好啊。”苏惊羽笑了笑,望着镜子里的两人,道,“阿尧你快点梳,我要赶着进宫。”   “我又不是专门给人梳头的,梳得慢你还敢嫌?”   “罢了,我自己来,等你梳完大半个时辰都过了。”   “……”   ……   枕霞宫。   半敞着的窗,有细细的凉风吹进,拂过榻上雪白的床幔。   宁若水倚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忽听脚步声靠近,迎春的声音响起,“娘娘,宁王妃到了。”   宁若水睁开了眼,下了榻。   片刻之后,苏惊羽带着一名背着医药箱的男子进来了,那男子她见过的次数不多,却记得那就是公子钰。   宁若水将多余的人遣退了,朝苏惊羽道:“惊羽,你送的织锦有问题。”   苏惊羽闻言,有些讶异,“有什么问题么?”   宁若水道:“让公子钰去看看就知道了。”   公子钰闻言,走到了织锦前去,凑近了些,只一瞬,便眉头微蹙,“麝香。”   苏惊羽惊诧,“麝香?!”   麝香,对有孕的女子而言,是大不利。   尤其这幅织锦就摆在这个位置,长久下去的话……   “是经历过处理的麝香,气息很淡,如果不是有点本事的大夫,还不一定能识别出来。”公子钰望着眼前的织锦,道,“绸缎庄的绣娘绝不会如此粗心,更何况,自从王妃有孕之后,庄子里几乎看不见麝香的踪影,绣房更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这幅织锦在离开绸缎庄之前,绝不会沾染麝香,是之后有人抹上去的。”   “我相信这事与惊羽无关。”宁若水悠悠道,“且不说惊羽有多狡猾,单凭我与她走得这么近,她想害我有一百种方法,何必挑这种有风险的法子?我更相信这是小人策划的一出毒计,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害我的孩子,更多的原因,是想让我与惊羽反目。”   “俗话说,关心则乱,若是德妃娘娘太在意自己的孩子,即使再聪慧也容易失了判断,方寸大乱,因为焦躁与忧虑是许多有孕女子的正常症状。”公子钰不紧不慢道,“好在,德妃娘娘的脑子还不糊涂。”   苏惊羽瞥了一眼公子钰,“不得无礼。”   公子钰道:“王妃,我说的是实话。”   “无妨,这儿没有闲杂人等,就别见外了。”宁若水笑道,“我找惊羽来,是想问你,有没有法子将织锦上的麝香除干净?我可不敢让人去洗,万一皱了,那不就可惜了。”   苏惊羽道:“不就是一幅织锦么,先将它搬离你这寝宫,你要是那么喜欢,过几天我送你一幅就是了。”   “好啊!”宁若水当即应下,“但这幅我还是想要。”   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望向公子钰,“有什么法子能除干净味道,还能不破坏这织锦?”   公子钰道:“小事一桩。”   此话一出,宁若水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能完整保留下来了。”   “这织锦是离开绸缎庄之后才被人动了手脚,准确地说,应该是入了宫之后。”苏惊羽回想起那夜的情形,道,“更准确一点,是从夜宴开始到结束的这段时间,从它离开我的视线开始,到它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这段时间枕霞宫的人手正好松散了些,因为许多人都忙着给你操办宴会……”   苏惊羽说到这儿,眯了眯眼,“我大约能想到是谁了。”   当日出席宴会的人,只有一人嫌疑最大,且那人正好缺席了一小段时间……   ☆、第419 陷害与反陷害   “此人,与你与我都有结怨,并且夜宴一开始就没有出现,那一小段时间,足够她干很多事了吧。”苏惊羽慢条斯理道。   宁若水当即也猜到一人。   “惊羽,你指的该不会是……”   下一刻,二人异口同声道——   “古月南柯。”   “她的嫌疑是最大的。”苏惊羽耸了耸肩,“除了她,我怀疑不到其他人,这宫里爱作妖的人不少,但与你我都有矛盾的人却不多。”   “如果是她的话,的确解释得通。”宁若水稍稍思考,道,“夜宴当晚我枕霞宫的人虽然比平时松散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得进来,想要潜入我的卧室,也得有点儿能耐才行,赤南国皇室的公主大多自小习武,古月南柯能悄悄潜入,倒也不算稀奇?”   “是啊,此女文武双全,可惜了,再出色也掩盖不了是个贱人的事实。”对于古月南柯,苏惊羽已经不打算口下留德,“初见的时候,我虽不喜欢她,但她也未给我留下什么坏印象,哪知道世事多变,她如今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诡计多端,心眼坏透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缺德了,想不到,还有人比我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宁若水悠悠道,“算是给我点安慰了。”   “犯贱比缺德更可怕。”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前者折磨自己,后者折磨他人,你说,作为一个女子,满脑子只围着男人转算什么?短短半年的时间,她的变化如此之大,说到底也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一些对她不屑一顾的人,活该她心里难受,自个儿难受还要拉着别人一起难受,仿佛这样她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她是为了贺兰尧?”宁若水眸中似有笑意。   苏惊羽道:“不错。虽然我与阿尧琴瑟和谐,但我的人生并不全被他充斥着,如果他对我不够真心实意,我也不会浪费时间,爱,是要建立在真心真诚的基础上的,如果连这个基础都没有,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我从来不会为了不爱我的人烦恼。”   “若是每个人都如你这么想,那么我们将处于一个太平盛世。”宁若水打趣道,“你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偶尔有些混账东西在你面前蹦跶,也算是给你找点乐子不是么?日子不能总被太平充斥着。”   苏惊羽淡淡道:“可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宁若水:“……”   这不是心愿,这是幻想。   “公子钰,将那幅织锦处理一下吧。”苏惊羽说到这儿,忽然心生一计,又道,“将麝香除干净之后,顺便抹点儿别的东西呗。”   “抹点儿别的东西?”公子钰一时有些疑惑,“抹什么?”   苏惊羽唇角牵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天天都是古月南柯挖坑给我们跳,这次,换我给她挖个坑,还要让她非栽不可。”   一旁的宁若水道:“惊羽,你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苏惊羽道:“劳烦若水你演一出戏了,我敢肯定,她会现身的。”   ……   一晃眼便到了晌午。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寂的光辉,殿顶,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殿内,皇帝在御案后小憩。   忽有宫人走到御案前,道:“陛下,枕霞宫那边的宫人过来了,说是德妃娘娘身体欠安,似乎是病了。”   如今宫里谁不知道德妃最得陛下关切,尤其是现在有喜在身,生了病自然是马虎不得,她这一病,自然有宫人来告知皇帝。   皇帝本是在小憩,乍一听这消息,当即清醒,站起了身,“混账!不是派了两个御医天天去为她把脉么?怎么还敢让她病了?”   宫人听他的怒斥,吓得一哆嗦,“奴才也不知道。”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走向养心殿外。   “摆驾枕霞宫。”   ……   同一时,东宫。   装潢华丽的内殿中,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摆着一张雪白的软榻。   古月南柯倚靠在榻上,伸出细弱青葱的手,搁在软榻上,由着跪在榻前的宫女帮她涂凤仙花汁的蔻丹。   忽的,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到了珠帘前,道:“太子妃,方才得到的消息,德妃病倒了。”   古月南柯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这消息,当即睁开眼,眸中闪烁着些许笑意,“病倒了?”   那麝香才抹上去几天啊,这么快就病倒?   是那麝香的功劳,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这宁若水草根出生,身子倒是娇贵得很。   管她是因为什么病倒的,等会儿,全赖给织锦上的麝香。   想到这儿,古月南柯又道:“陛下知道这事了么?”   “知道,陛下比您还早一些知道呢,这会儿已经赶去枕霞宫了。”   古月南柯闻言,慢悠悠地下了榻,“本宫也要去。”   且看看此事过后,宁若水与苏惊羽的关系还能不能维持下去,宫中的女子大多心机深沉,对外人哪会有十成信任?   古月南柯秉持着看好戏的心态,迈出了寝殿。   一路行至枕霞宫,进殿的时候,却发现苏惊羽也在。   古月南柯见此,面上似有讶异之色,“宁王妃也在呢?”   苏惊羽轻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太子妃也来了。”   “听闻德妃娘娘身体不适,作为晚辈,自然是要来探望的。”古月南柯说着,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榻前,望着坐在床沿边的人,道,“见过父皇。”   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声。   古月南柯望着榻上的宁若水,见她小脸有些苍白,没有半分红润之色,眉眼间挂着淡淡的疲倦,倒真像是病弱。   她上前一步,关切般地道:“德妃娘娘,现在感觉如何?”   宁若水轻瞥她一眼,淡淡道:“吃过御医开的药,好些了,只是还有些困倦,多谢太子妃的关怀了。”   “德妃娘娘别跟我客套,我来看望您是应该的,您这唇色似乎有点儿发白,应该喝杯热茶。”古月南柯说着,转身迈到了桌子边去倒茶,瞥了一眼身旁不远的那幅龙凤织锦图,状若不经意地道,“这幅织锦可真好看,绣工精致,花色鲜艳却一点儿都不俗。”   宁若水道:“太子妃也觉得好看?本宫也觉得很是喜欢呢,这是本宫生辰宴那晚收到的礼物,是宁王妃送给本宫的,摆在殿内,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听闻两人谈起织锦图,皇帝也朝那织锦望了一眼。   从进殿开始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宁若水身上,倒真是没去注意那幅织锦,这会儿看到了,心底也觉得好看。   “这绣工可真不比宫里的绣娘差。”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已经表明了他对那幅织锦的赞美。   “父皇说的是,我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古月南柯说着,缓缓迈到了那织锦前,伸出了手,指尖触摸着织锦上的那只凤凰,描绘着它的轮廓。   收回手的时候,她还将手拿到了鼻翼前嗅了嗅。   正是她所熟悉的味道。   “这织锦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古云南柯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总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   宁若水闻言,只道:“许是我寝殿里的焚香吧,我有焚香的习惯。”   “不,这不是焚香的。”古月南柯面色变得有些严肃,“我是学过医的,分辨香气对我来说委实不算难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娘娘,这香气与您寝殿内的焚香,不是同一种味道。”   “你纠结这个做什么?”皇帝淡淡道,“织锦拿去熏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大惊小怪,特意强调。”   “父皇,这香气是……”   古月南柯欲言又止。   皇帝望着她那犹豫的神情,顿时有些不悦了,“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古月南柯垂下了头,“南柯不敢说!”   她的态度,让皇帝轻拧眉头,“朕让你说,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织锦上的香料是……”古月南柯沉吟片刻,道,“麝香。”   此话一出,皇帝微微一惊,“你说什么?麝香?!”   有孕的女子,所忌讳的物品中,就包含了麝香。   皇帝脸色一沉,目光如箭一般望向了苏惊羽。   而苏惊羽面上也似有惊讶之色,“麝香?怎么会呢?太子妃可不要乱说。”   “本宫何必乱说话?当着父皇的面,本宫还能说谎不成?”古月南柯道,“我方才迟疑,就是想着,说出来之后,会对你有什么影响,谋害宫妃可不是小事,就算你是无心之失,那也有逃不了的罪责,本宫虽然与宁王妃你没有什么交情,但本宫可不会随便冤枉一个人,本宫没有说你想害德妃娘娘,但这织锦上有麝香是事实。”   “哟,那我还得感谢太子妃的大恩大德了?”苏惊羽讥诮一笑,“太子妃这是怕我受冤枉?我竟不知太子妃你如此善解人意。”   面对苏惊羽的嘲讽,古月南柯维持着淡然,“宁王妃何必恼怒?本宫没有指定你就是涂抹麝香的人,兴趣是你手下的绣娘疏忽了呢,你自个儿跟父皇解释吧。”   “苏惊羽,你怎么回事?”皇帝的脸色十分不好看,目光中带着阴沉,“枉你还跟德妃有交情,送给她的东西你竟不知道好好检查?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不关你是有心还是无心,朕都不会饶了你!你跟那个逆子,除了惹怒朕,你们还会干什么?若不是太后总保着你们,朕……”   “陛下请息怒!”榻上的宁若水坐起了身,打断皇帝的话,“陛下先别恼怒,臣妾不信这是惊羽做的,万一太子妃判断失误了呢?臣妾与惊羽无冤无仇,甚至关系还是不错的,她没有理由害我才是。”   “朕没有说她是刻意,但即使是她疏忽,那也是错!”皇帝冷声道,“此事你不准护着她,错了就是错了,哪来那么多理由?她的粗心大意险些酿成大祸,你让朕还怎么去宽恕她?来人……”   “等会儿!”宁若水连忙道,“太子妃的判断,不一定就准确无误,没有听到御医的话,这一切都还不能确定呢,怎么就能说惊羽一定有罪呢?就算要给惊羽定罪,也得让御医先确认无误吧?”   “也罢,朕就多喊几个御医来看看,且看有没有冤枉了苏惊羽。”   皇帝说着,便命人去请御医来。   片刻的时间过去,宫人领着三名御医进了殿内。   皇帝冲三人道:“你们三个,去那织锦前琢磨清楚,那上面的香气究竟是什么玩意,一定要给朕仔细检查了,不得有误!”   三人闻言,连忙到了那织锦前。   三人琢磨了片刻,又是摇头晃脑又是窃窃私语,片刻之后,得出了结论。   “回禀陛下,这织锦上的香料并非麝香。”   此话一出,别说是皇帝,就连古月南柯也是一惊。   不是麝香?   怎么可能,那东西可是她亲手抹上去的。   经过处理后的香料掺和了麝香,使其能够依附在织锦上,长久下去,空气中也会弥漫着这股淡淡的香气,一尺之外就闻不出来,但那香气通过鼻子进入肺腑,时间一长,能伤害到有孕女子腹中的孩子。   那麝香的成分是毋庸置疑的,但现在这群御医却说不是麝香,这么多年在御医院都白混了么!   “不是麝香,那是什么东西?”皇帝的眉头轻拧。   原本他是相信古月南柯的,他知道古月南柯学过医,应该不至于判断失误,喊这几个太医再来辨识,只不过是为了证明给宁若水看。   可这些御医的话,却推翻了古月南柯的结论。   “陛下,臣等行医数年,难道会连麝香都认错么?这织锦上的香气闻起来像是麝香,但仔细一闻,味道却比麝香更清淡一些,我们御医院偶然间也得到过此种香料,这东西,是西域一带特产的安神香,经过处理之后依附在织锦上,有利于睡眠。”   皇帝闻言,又道:“对有孕的女子会有影响么?”   御医道:“没有。此香什么人都能闻,不需要有什么忌讳的。”   “看吧陛下,我就说可能太子妃判断失误,她这么年轻,医术肯定好不到哪去,跟老御医怎么比?”宁若水轻哼一声,“差点就冤枉了惊羽。”   说着,她还瞪了古月南柯一眼,扬了扬眉毛。   古月南柯心中震惊,面上还努力维持着镇静。   然而她实在气恼,便导致眉头有些扭曲。   该死的……   她仔细一想,总算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看宁若水眉眼间的得意之色,这女人分明是发觉了那织锦有问题,且还和苏惊羽联手设计坑她,将那织锦上的麝香处理掉了,换了很类似的香料。   自个儿刚才去闻,没有太过专注,竟察觉不到。   都说怀孕的女子最是敏感,容易疑神疑鬼,但她实在没有算到,宁若水与苏惊羽之间的信任,竟会如此坚不可摧。   事情关乎孩子的安危,宁若水怎就那么相信苏惊羽,难道就没有一丝丝怀疑么!   古月南柯心中恼怒不已,但又不好表现出来,毕竟现在理亏的是自己,还能怎么着?   “你们退下!”皇帝将御医都遣退了出气,冷眼望向古月南柯,“太子妃,你可知错?”   皇帝虽厌弃贺兰尧,连带着不喜苏惊羽,但此次冤枉了她也是事实,他自认为作为英明的君主,自当公平,谁有错就罚谁。   自从古月南柯出了几个馊主意之后,他看她也不大顺眼。   “父皇,我……”   古月南柯正准备解释,苏惊羽却打断她的话——   “你什么你?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刚才去闻那织锦的时候还偷笑了,自以为是麝香就跳出来大放厥词,学艺不精还在这儿臭显摆!害我无端被陛下责骂,你今儿要是不跟我认错,我找四哥说理去,看他怎么管教你!”   “你凶什么凶!”古月南柯不甘示弱,“父皇面前,有你撒泼的份么?身为王妃,举止毫不文雅,我那是故意陷害你么?我只是关心德妃娘娘,我以为那织锦上有麝香,怕是会对她不利,我说出来,有何错?”   “狡辩!”榻上,宁若水冷哼一声,“惊羽说得不错,你就是学艺不精臭显摆,自以为是!你不仅险些害了她,还差点让本宫失去一个好友!现如今你还不认错?本宫要是方才不叫御医来,岂不是还让你得逞了?看见你就烦,你给我滚出去!”   皇帝听着三人吵成一团,眉头紧锁,“够了!”   转过头望向宁若水,神色略微柔和,“你现在不宜动怒……”   “陛下是不愿意为臣妾做主了吗?”宁若水目光中有些湿润,“陛下知道臣妾一向直来直去,不爱跟那些个爱耍心眼的人来往,原先看太子妃还挺顺眼,如今是愈看愈不顺眼!总是自以为是搬弄是非,连太子都不喜欢她,臣妾更不喜欢她,也不想看见她!陛下心里应该清楚,太子妃与宁王妃不合,也许,她想趁此机会挑拨我与宁王妃……”   古月南柯闻言,连忙道:“德妃娘娘,你莫要血口喷人!”   她的话音落下,皇帝当即转头呵斥一声,“你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第420章 算她倒霉   古月南柯被皇帝这么一斥,心中不悦,却也只能闭上嘴。   虽是作为他的儿媳,但因为之前跟他献计弄巧成拙,如今已然是不被他看重了。   哪比得上宁若水,没事装个可怜装个柔弱,如今还怀有龙胎,皇帝自然是十分紧张她。   跟宁若水硬碰硬,根本讨不到半点儿好处。   古月南柯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垂眸不语。   而宁若水占于上风,此刻自然是不依不饶,“陛下,您也看见了,她方才还吼我,分明就是她的错,她为何还一脸理直气壮?说我血口喷人,不知道是谁血口喷人。”   宁若水说着,伸手扶了扶额,似乎是有些倦怠。   皇帝见此,连忙扶着她躺下,转过身道:“太子妃,你可知错?”   古月南柯冷硬道:“臣媳知错。”   “罚你禁足东宫一个月,抄写佛经百遍。”皇帝冷声道,“晚些朕会派人将经书送去,禁足期间没有朕的允许不准擅自离开,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退下!”   古月南柯朝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离开之时,瞥了一眼苏惊羽,眸光冷冽。   苏惊羽冲她淡淡一笑,唇角的弧度分明是幸灾乐祸。   古月南柯气极,却又不能发怒,只能带着满腹怨气离开。   “朕已经处置了她了,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床沿边,皇帝冲宁若水如此说着。   宁若水道:“臣妾与太子妃一向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按理说臣妾不需要针对她,但太子妃着实喜欢无中生有搬弄是非,臣妾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这赤南国的公主也不过如此,非但自以为是,脾气还大得很,哪里比得上我们本国的女子端庄贤淑。说得不好听一点,这赤南国人就是蛮子,野蛮地很,还总把臭脾气当成真性情,着实可笑。”   皇帝闻言,拍了拍宁若水的肩,“若水,朕不是已经处罚过她了么?”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陛下若是觉得臣妾胡说八道,那就当我没说。”宁若水翻了个身,缩进被子里,闷声道,“如此野蛮的女子,岂是太子良配?这蛮子根本不配我们出云国太子。”   皇帝闻言,垂下了目光。   说心里话,他也对古月南柯不甚满意。   宁若水的话虽说得不好听,但其实……有些想法还是与他一致的。   赤南国人总觉得自个儿豪放洒脱,将一些野蛮举止当成一种真性情,的确一点儿都不优雅,一点儿都不高贵。   就连公主也跟贤惠二字沾不上边,要么就是像古月西柚那样活泼顽皮,要么就是像古月南柯那样脾气硬又傲慢得很,这赤南国帝后调教出的女儿,还真是不敢恭维,没有多少出彩之处。   “陛下,不知愿不愿意听惊羽说句话呢。”苏惊羽眼见皇帝在思索,便趁热打铁,“德妃娘娘说的话不无道理,陛下也知道她平日里脾气多好,能让她如此生气的人,品德当真值得考究,撇开我与太子妃的矛盾不谈,我自认为她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我虽不敢说自己温柔贤惠,但从前在玄轶司的时候,好歹带出了两成的精英密探,那些个密探办事干脆利落,这算不算是为君分忧呢?我自认为作为陛下的儿媳还是有点儿功劳的,太子妃又有什么功劳呢?”   皇帝闻言,斜睨了她一眼,“苏惊羽,你也莫要半斤笑八两了,你的脾气比起古月南柯,能好上几分?”   “同是您的儿媳,我不比她出色么?至少我能逗太后开心。”苏惊羽理直气壮,“听闻陛下最近跟皇祖母有些不和睦,这其中的原因您与我皆心知肚明,阿尧虽然被您送给了鸾凤国,但他依旧也保留着出云国皇子的身份,我依旧是您的儿媳,帮您分忧也是应该的,我去皇祖母那儿帮陛下说说好话可好?让你们能早日和睦。”   “你……”皇帝望着她,想要训斥,却又找不到理由。   这苏惊羽竟敢在他面前嘚瑟。   但她说的话却又像是为了他好,毕竟如今他与太后的关系确实有些僵硬。   苏惊羽若是能帮上忙,也算是有点用处。   “或许陛下可以仔细考虑德妃娘娘的话。”苏惊羽不咸不淡道,“出云国需要的是一个端庄聪颖的国母,如太子妃这样欠缺优雅与智慧的女子,就怕她以后会给出云国招笑话,她如今是太子妃就敢如此顶撞德妃娘娘,以后当了国母,不得翻天了么?相信陛下您心中自有英明的决断,我也就不多说了。”   “苏惊羽,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皇帝望着她,冷笑一声,“你与她有矛盾,你在朕面前如此贬低她,该不会是想借着朕的手去对付她?”   苏惊羽闻言,淡淡一笑,“陛下您想太多了,我可没这么清闲。我与太子妃的确互相看不顺眼,但我说的话,不可否认也是为了贺兰家好,我叫太子殿下一声四哥,自然也要表现出我的关怀,诚如德妃娘娘所言,南柯公主配不起四哥,让她做正妃,抬举她了。”   “行了,你退下罢。”皇帝冲她摆了摆手。   苏惊羽低下头,唇角轻扬,“惊羽告退。”   言罢,她转身走出枕霞宫。   皇帝虽然表面上不耐烦,但她知道,他心中必定在思索。   皇帝的性格何其自负,心中想必是觉得赤南国人素质不好,与出云国没有可比性,他自认为自己修养高,因此,他喜欢端庄贤惠、善解人意的女子。   从他曾经最喜爱的贤妃,到如今的宁若水,哪个不是贤惠温柔呢?   虽然前者是真的,后者是装的。   宁若水即便是装,也装得很成功。不可否认,皇帝就是喜欢那种调调,真是窈窕淑女帝王好逑。   因此,像古月南柯那样的,以及她苏惊羽这样的,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皇帝厌弃阿尧,连带着也看她不顺眼。而对古月南柯……则是在质疑她的聪慧和素养,他心中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却碍于面子不好换人,毕竟古月南柯与贺兰平的联姻,是维持出云赤南关系的关键,皇帝当然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对赤南国失了信用,他做事一向考虑得全面。   若是将来哪天有一个更换太子妃人选的机会,她相信皇帝会毫不迟疑地换掉古月南柯,选一个更优质的儿媳。   ……   苏惊羽回到绸缎庄的时候,贺兰尧正慵懒地卧在软榻上。   而他的腿边,也卧着一只慵懒的小蓝。   像是一大一小两只猫在相互偎依着。   而榻前,乌啼坐在一个小凳上,专心致志地剥着葡萄皮。   床沿上搁着一个盘子,上头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贺兰尧一手支额,一手慢条斯理地捻着葡萄吃,眼见苏惊羽走近了,悠悠开口,“回来了?”   “是呢,回来了。”苏惊羽说着,拍了拍乌啼的肩,“别剥了,出去玩吧。”   “谢惊羽姐姐!”乌啼扔下一大串没剥完的葡萄,转身跑出了屋子。   贺兰尧端起那只盘子,递到苏惊羽面前,“这葡萄很甜,尝尝。”   “今日进宫一趟,还算是有点乐趣,至少把古月南柯气得够呛,还让她挨了罚,事后,我与若水又在老皇帝面前说了她一大串坏话。”苏惊羽捻起盘子里的葡萄,吃了一颗,味道果真很清甜,便也捻了一颗喂到贺兰尧的口中。   贺兰尧张口将她递来的葡萄吃下,在她指尖撤离之际,似是不经意的舔到了她的食指指尖。   苏惊羽只觉得食指微微战栗,抬眸望着贺兰尧一派澄澈的眸子,暗自咬了咬牙。   这厮总是不经意地撩人心弦,撩了之后,又做出一副事不关已的平淡样子。   “我刚得了一个消息,正准备等你回来告诉你。”贺兰尧漫不经心道,“赤南国似乎要起战事了。”   “嗯?”苏惊羽诧异,“他们要跟哪国打仗?”   贺兰尧道:“皓月。”   “赤南国与皓月国怎么会开战?”苏惊羽好奇。   “皓月国自新王登基之后,几乎闭关锁国,与其他国家鲜有来往,乃是因为国君仗着自己国库充盈,王城内富足安乐,便无心与其他国家走动。”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挑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这个国君年轻气盛,自然是比不起鸾凤赤南出云这几国的国君老油条,而赤南国的老皇帝有意要与他通商,被他拒绝,之后他又在朝中公然说赤南国都是一群蛮子,他看不上,哪个国君被他这么嘲讽能忍?”   “这新国君何止年轻气盛,简直狂妄至极。要不怎么说年轻人气血方刚呢,高傲也就罢了,偏偏还不懂得收敛,就算是帝王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我与若水还有老皇帝今日也在说赤南国人是蛮子,但我们说了又如何?传不到赤南国那儿。”苏惊羽耸了耸肩。   “你们私下说当然无妨,可那国君是在朝堂上说,这不,要开打了。”贺兰尧说到这儿,轻挑眉梢,“方才你不在的时候,我与四哥议过了,出云国与皓月国前年年底还有来往过,那时老国君还在世,今年新国君上任,也不与我们来往了,而四哥与古月南柯的联姻,是出云国与赤南国结盟的象征,赤南国要打仗,兴许会让出云国增并助援。”   “也就是说,出云赤南一起打皓月?”苏惊羽唇角微微一抽,“这……老皇帝会同意么?虽说结盟了,但没好处的事谁干?赤南国有没有拿出点诚意来?”   “他们想要援兵,自然会拿出点东西来,否则谁帮他们打?”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这仗,会打成什么样,我们无法猜测,但有件事,却是好办了。”   苏惊羽没有细想,随口问:“何事?”   “夫人,你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贺兰尧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赤南国有求于出云国,那么古月南柯岂不就好办了?原先四哥还有些犹豫,古月南柯才嫁来不久,若是这么快没了,这两国关系也维持不下去了,毕竟古月南柯是赤南国帝后十分疼爱的一位公主,不是想把她怎样就能怎样,他是要做帝王的人,自然会考虑得失,但现在不一样,战事吃紧,一个古月南柯跟战争比起来,算什么?”   苏惊羽当即回过神,“我明白了,在这个关头,古月南柯若是出了事,赤南国那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需要出云国增兵,而出云国一旦增援,两国的结盟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古月南柯出个好歹又能怎样?赤南国若是想与出云断了结盟关系,只怕会被世人嘲笑他们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赤南国皇帝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不要这出云国的援兵,毕竟皓月也是不可小看的,有出云国的增援,能给他们减少许多人员物资上的损失。   “不错,做帝王的,最怕流言四起影响自己的声誉,出云国一旦帮了这个忙,那么在赤南国百姓眼中,就是十分讲义气了。趁着三国交战的这个时候,解决古月南柯最不费事,没有后顾之忧。”   “你们还真是会瞅准时机。”苏惊羽轻描淡写道,“这回,算她倒霉。”   ……   夜色深沉,东宫的某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紫檀木质的桌边,古月南柯执笔抄写佛经。   这老皇帝罚什么不好,偏要罚她抄经,她平日里最不爱看这东西,几乎碰也不去碰,老皇帝还让她抄上百遍,眼下不过才抄了五遍,她这手已经开始酸麻了。   还有那么多遍要抄写,可惜却不能找人代写,人与人之间笔迹总是不大相同的。   古月南柯抄得手酸便想歇息,将手中的毛笔一扔,起了身。   而就在下一刻,外头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那人走到了屋外,轻描淡写道:“烛火未熄,太子妃应当还没睡吧?”   是贺兰平的声音。   古月南柯上前去开门。   “太子殿下今夜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我这儿呢?”古月南柯侧开了身,让贺兰平踏进屋子里。   “本宫是太子,你是太子妃,本宫来你这儿,还需要理由吗。”贺兰平走到了桌边坐下,瞥了一眼桌上那些抄写的经文,笑了笑,“太子妃脾气不怎么好,字写得倒是挺好看。”   古月南柯面无表情道:“殿下谬赞了。”   虽然并不大欢迎贺兰平,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古月南柯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向贺兰平,“殿下深夜来此,该不会只是为了看我抄的经文吧?”   “当然不是,本宫是有一件挺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说的。”   贺兰平说到这儿的时候,屋子外迅速闪过一道人影。   古月南柯正对着房门的方向,一下子便看见了。   “什么人?!”见到可疑的影子,古月南柯下意识便要去看。   那影子从她门外闪过,是有什么企图?   而就在她迅速去开门时,贺兰平将手伸到了对面的茶杯上空,往里扔下一颗黄豆般大小的药丸。   药丸很快在茶水中化开了,看不出一丝痕迹。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便也起了身去门外,正撞上回来的古月南柯。   “看清那人了么?”他道。   古月南柯道:“殿下请恕我功夫不到家,没能追上,等我出门时,他都跑出去很远了。”   贺兰平闻言,无谓道:“无妨,太子妃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说完之后,他便喊来了下人,下令严查东宫内每一处,搜捕刚才的‘可疑人。’   “也不知这人是正好经过你这儿,还是针对你。”贺兰平回到了桌边坐下,“太子妃最近的运气可不太好啊,该不会是惹上了什么煞神?”   古月南柯道:“我运气向来不是很好。”   贺兰平淡淡一笑,“看出来了。”   古月南柯听得心里不舒畅,却懒得与贺兰平争辩,在他对面坐下了,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对于入口的茶水,她自然是没有防备的。   “殿下刚才说,有什么要紧事想告诉我?”   “就是……”贺兰平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本宫来通知你一句话,但愿你来世……投个好人家。”   ☆、第421章 死后添堵   古月南柯听闻此话,神色有一瞬间的愕然,“你什么意思?”   贺兰平不咸不淡道:“如此明显的意思还听不明白么?你以为我今日来是做什么来的?”   “你……”古月南柯目光一紧,“你要杀我?”   “有一件事,不知你听没听说。”贺兰平悠然道,“赤南国要打仗了。”   古月南柯又是诧异,“什么时候的事?跟谁打?”   “也就这两天刚得到的消息,跟皓月国打,皓月国的新王登基,在朝堂上大放厥词笑话你们赤南国人是一群蛮子,此话传到赤南国,自然是引来满朝上下的不满,关乎国体颜面,一言不合自然就要打了。”   “这新王才上位不久,根基未稳就敢如此进犯我国,自以为是。”古月南柯冷笑一声,“但是这与我有何关系?你叫我来世投个好人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与贺兰平本就互看不顺眼,但在人前也维持着平静,她没有料到贺兰平会这么快跟她撕破脸。   “太子妃以为你自个儿做的缺德事还少么?”贺兰平的语气毫无波澜,“本宫并不是看不见,只是先记账,打算选个适合的机会与你好好算账而已,而如今机会来了。”   “怎么?你是对我不耐烦了?”古月南柯笑了笑,“我想听听殿下的理由。”   她此刻浑然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经在对方掌握中,只以为贺兰平又是来恐吓威胁的。   毕竟被他恐吓威胁也不是头一次。   “织锦上的麝香,是你干的吧?”贺兰平道,“不止这件事,再往前数,你还捣过好几次鬼,你自己心里清楚。”   “殿下说的我听不明白。”古月南柯面无表情道,“织锦的事与我何干?又不是我送给德妃的,我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事与苏惊羽争执了一番,没争过她,便被父皇责罚在这儿抄经了,这事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殿下怎么又往我身上泼脏水?”   “泼脏水?”贺兰平听到这个词,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还需要他人给你泼脏水么?你已经一身黑了,从里到外,从皮到骨。”   古月南柯对贺兰平的讽刺毫不在意,“殿下若是为了织锦的事来找我算账,那你可是白来了,没做过的事儿,我可不会承认,殿下别总是把什么破事都往我头上扣。”   “你不承认也罢,总之你我心里都有数,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作无辜,但本宫也无话可说。”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渐凉,“反正不久之后你便要归于尘土,再让你胡说几句也无妨,就当是本宫对你宽容了。”   古月南柯闻言,心中霎时警惕。   为何贺兰平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那么笃定,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杀她了。   “贺兰平,我嫁给你才多久?这么快你就沉不住气,你是想瓦解了赤南国与出云国的结盟?两国才通商多久,你就要如此对待我,我死了,你拿什么去维护两国关系?还是说,你并不在乎你登基之后少一个盟国?我赤南国在你眼里,就没有半点儿分量?你以为出云国能比赤南国强大多少?”   古月南柯望着贺兰平,强作镇定。   而就在下一刻,她觉得腹中有些不适。   一开始只是不舒服,片刻之后,竟开始隐隐作疼,那感觉从腹部一直蔓延到心口处,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膛,抬眸,难以置信地望着贺兰平。   贺兰平只是冷漠地望着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么?”   古月南柯望向面前的茶杯。   回想起贺兰平进屋之后,到此刻,她入口的东西只有这杯茶?   贺兰平是在何时下毒的?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   她的目光有一段时间离开了这茶杯,那就是屋外闪现可疑的人影时,她因为警惕,特意跑出门去看。   而贺兰平是在她离开之后才走出去的,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在茶杯中投毒。   她无法料到贺兰平会在茶杯里投毒,更加想不到他会在自己的宫殿里对她下手。   “你……”她还想说话,却蓦然觉得一股血气从喉中涌上来,让她捂紧了胸膛。   “你总是仗着两国的关系以为我不敢将你如何。”贺兰平不温不火的声调传入耳膜,“不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靠着联姻来维持最是稳定,但还有一种情况,你想到过么?赤南国与皓月国打,我们出云愿意增兵去协助,你要知道,出云与皓月相邻,我们这边朝皓月国发难,赤南国那儿也发病,皓月国便是两边受敌,这仗,还有多少胜算?而此战役之后,出云国与赤南国的关系,只会更加稳固。”   古月南柯咬了咬唇,“所以……我这个联姻的公主,就失去了作用?”   “可以这么说,有没有你都无关紧要了。”贺兰平冲她笑了笑,“你也不会料到有此情形吧?你想,赤南国的战役,我们出云国相助,可见我国多么仁义,你们赤南国的百姓们都会对我们感激涕零,而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太子妃你重病身亡了,你们的国君能怪我们么?那只是你自己身子骨不争气罢了,两国的关系依旧会很友好,不会因此而瓦解。”   “你!”古月南柯气得肩头发颤,想要厉声呵斥,却吐出一口鲜血。   “冷静些,动怒的话,只怕会加快毒发。”贺兰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好好地去吧,你们国家的战役,我们会相助的,当然,也会从中捞点儿战利品,这是我们应得的东西。”   “贺兰平,你莫要太得意……”古月南柯忽然就笑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要你好过。”   贺兰平自然不在乎她的话,只悠然道:“你好好意思放狠话?你获得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么?原先本宫不喜欢你,但也没打算将你怎么着,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做这个太子妃,本宫也不在乎多养你一个人,你该庆幸是我来杀你,而不是小十他们,否则,我也不知道你会死得多难看。”   古月南柯又咳出一口血,“我要……见贺兰尧……我不在乎他会让我死得多难看,总之,再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求你了……”   古月南柯终于收起了冷漠,难得放低身段哀求着,“再让我见他一面,死得多难看我都认了,求你了,贺兰平,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   “不能。”贺兰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不会让你去见他的,他也不会想要见到你。”   贺兰平说着,背过了身,“安心去吧,作为太子妃,你的葬礼还是会体面一些的。”   古月南柯望着他的身影,眸光中浮现一丝冷然,“贺兰平,你记住,你不会太好过的。”   话音落下,她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贺兰平转过身,走到了古月南柯身旁,将她拎起,走向了榻边。   古月南柯只是昏厥,还未咽气。   本意是要她重病而亡,并非是暴毙而亡,暴毙的话,难免会惹人起疑,而得了怪病而死,在外人看来,只是她运气不好罢了。   从现在起,她便会陷入昏睡,三日之后才会咽气。   ……   第二日,太子妃呕血昏厥的事儿传遍了宫中。   太子召来数名御医为太子妃诊治,一众御医皆是束手无策,得出的结论是:太子妃得了令人无法诊断的怪病。   而自打她昏厥之后,再也没醒过。   众人皆感慨太子妃红颜命薄。   但很快的,又有一重大消息流传来开。   出云国边境增兵二十万人马,为赤南国攻打皓月国。同一时,赤南国也朝皓月国发兵了。   边境的战火连天,帝都的人们茶余饭后便都是在谈论战事。   而这样的时刻,苏惊羽同贺兰尧却在悠闲地置办新宅。   “这一战,皓月必定吃亏。”贺兰尧与苏惊羽携手在新宅中转悠着,谈到战事,贺兰尧悠然道,“年轻的君主执政,难免要吃亏,若是这君主头脑不太好使,那便要吃大亏。”   苏惊羽一听他又开始嘲笑人家,瞥了他一眼,“别光顾着笑话那个皓月国的国君了,打起仗来,苦的总是士兵,皓月国的将士们要为了他们国君的几句口没遮拦的话而牺牲一大批人,这难道不算是一种悲哀?赤南国与出云国虽然联手,但也总会有些人员伤亡,说白了,还不是将士们帮国君的愚蠢买单?皓月国有这样的君王,也真是不幸。”   贺兰尧闻言,笑着抚了抚苏惊羽的头发,“小羽毛怎么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呢?”   “哪里是多愁善感,我只是就事论事。”苏惊羽捏了一把贺兰尧的脸颊,“不要胡说。”   贺兰尧笑而不语。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前来通报,“殿下,宅子外来了一个年轻女子,说是要见殿下,有一封信件要交给殿下过目,属下问那女子是受何人所托,她不愿意说。”   贺兰尧闻言,道:“将她带进来。”   片刻的时间过后,那年轻女子带了上来。   “宁王殿下,这是我家主子要我转交给殿下的信件。”那女子将信件递给贺兰尧,“我家主子吩咐了,务必将信件亲自交到您的手上,请殿下过目。”   贺兰尧接过了信件。将信封上的蜡撕开,取出了里头的信纸,贺兰尧摊开信,第一眼看的是落款。   落款竟是古月南柯。   贺兰尧微微诧异之后,继续看内容。   贺兰尧,当这封信件到你手上之时,我大抵已经不在人世了,有件事埋藏在我心底,很早便想告诉你,只是一来没有机会,二来,我唯恐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便只能忍着不说,我便写了下来装在信封中,交给我的心腹,她会在我死之后将这封信件交到你手中,此时我再无后顾之忧了,现在就让我告诉你这个可笑又荒诞的秘密,我若是不说,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贺兰尧的视线继续往下,忽然神色便是僵住了。   苏惊羽原本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只因她知道贺兰尧一会儿会跟她说,他一向什么也不隐瞒她。   但她忽然发现贺兰尧的神色不对劲,便当即凑过去,也想看信上的内容。   贺兰尧却迅速地将信往身后一收,朝她道:“小羽毛,你先回屋去歇息,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虽然他的语气是平静的,苏惊羽却依旧能听出一丝不寻常。   她太了解贺兰尧,因此,他的声线有波动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听出来,他这话看似镇静,其实是故作镇静。   “阿尧,到底有什么事儿?”苏惊羽正色道,“说好了什么都不隐瞒我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能让我看的?拿来。”   苏惊羽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不是什么大事。”贺兰尧冲她笑了笑,“就允许我隐瞒你这一次,你如今有孕在身,我不希望有琐事困扰着你,我只想着你每天无忧无愁便好,我答应你,等你腹中这个累赘出来之后,再给你看。”   “不行,你这是在对我用缓兵之计?”苏惊羽笃定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强悍,又不是玻璃心,怕什么?除非事情关乎你的安危,我才会着急,若是与你的安危无关,困扰不到我,拿来。”   贺兰尧面无表情,“一定要看?”   “当然。”苏惊羽道,“必须要看。”   “给你。”贺兰尧将信件塞到她手中,拂袖离开。   苏惊羽甚少见到他如此烦躁,即便他烦躁,对她也一向是很有耐心的,这一回竟然……发脾气了?   她相信他不会对她发脾气,他只是一时不开心而已,想去一个人静一静。   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苏惊羽怀着好奇心,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让她也稍稍一惊。   这……怎么可能。   这信是古月南柯所写,古月南柯是他们的敌人,她本不应该相信她,但是,这一次,她竟然找不到理由来质疑古月南柯。   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她转身冷眼望着那送信的女子,“你是古月南柯的丫鬟?”   那女子见苏惊羽神色冷厉,稍稍后退一步,但依旧能维持镇定,“是,我只是负责给我家主子送信,听闻宁王妃素来恩怨分明,应该不至于杀了我吧?”   “我没说要杀了你,即使我讨厌你主子,连带着看你不顺眼,但我也不至于草菅人命,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主子一样缺德?”苏惊羽冷笑一声,“我有问题问你,你好好回答便是。”   那女子道:“您请问。”   “这信中的内容,你知道吗?”   女子摇头,“这封信的内容,应该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主子就是你们二位了,她写信之时,我也不在旁边,她嘱咐我,这封信很重要,她活着的时候不能送出来,她若死,我便要想方设法将这信交到你们手中。”   “古月南柯还真是好计谋,死了都要来给我们添堵!”苏惊羽嗤笑一声。   “你们本就是敌人,互相添堵难道不正常么。”对面的女子道,“外人都说主子是得了不治之症,但我心中很清楚,主子是被太子殿下杀害的,不,应该说,主子的死,与你们都有关。”   苏惊羽冷笑,“你主子人不怎么样,养的狗倒是忠心。”   对面的女子并不在意自己被苏惊羽嘲讽成狗,只悠然道:“宁王妃要放我走么?若是想要我的命,也可以,再多给我几日的时间,容我将主子的后事处理妥当,看着主子下葬,再杀我。”   苏惊羽冷眼看她,“滚。”   古月南柯都翘辫子了,杀她的丫鬟还有什么意义。   总要给腹中的孩子积点德。   再说了,即使她跟阿尧不动手,贺兰平想必也不会留着古月南柯的丫鬟们,古月南柯的几个忠仆,最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重则暗杀,轻则流放,跟错主子的下场往往不容乐观。   将那送信的女子打发走了,苏惊羽将手中的信纸撕烂。   从前觉得四哥对阿尧太好,只当是他们自小交情好,在皇家的子女中,属于罕见的情谊了。   现在回过头来想,这感情原来也如此不纯粹。   这样,以后该如何来往……   ☆、第422章 要与我断绝来往?   回顾以往,贺兰平表现得并不明显,甚至连君清夜的一半都不及。   许是因为君清夜的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因此贺兰平在她眼里就变得正常了许多,再加上一层兄弟关系,这让她更不至于去乱想。   她多希望这只是古月南柯故意捣乱。   将信纸撕了个粉碎,吩咐下人清理干净,她这才转身离开,追着贺兰尧的方向去了。   古月南柯,可真有你的。   死都不忘了添麻烦。   一路追着贺兰尧到了屋中,苏惊羽还未坐下,贺兰尧便转身望向她,“你信么?”   苏惊羽静默。   问她信不信古月南柯的话?   她想说不信,然而这样自欺欺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   信上后来的内容里有提到,贺兰平的卧室后有一间密室,而密室机关在墙上的一幅水墨画后面,整间密室的四壁都挂着贺兰尧的画像,从少年到成年,画像当中年纪最小的应该也就十岁左右。   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古月南柯的话也就有了依据。   古月南柯不可能知道阿尧少年长什么样,即使能想象出来,也会有所误差,只有真正在他年少时画下来的画像,才会与本人最神似。   古月南柯在信中提到,这是她意外的发现,若是没有这个发现,她还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话。   试问,纯粹的兄弟情谊,谁会吃饱撑的从小时候开始画肖像画到长大,还全收在密室里不让外人看见?   况且,在这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贺兰陌擅长绘画,可见,这是他的秘密,他并不打算分享给任何人。   贺兰尧见苏惊羽不语,又道:“你是相信的,对么?”   苏惊羽静默片刻,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求证一下。”   贺兰尧不紧不慢道:“那些画像是仅有的证据,若是没有,那封信也就等同于作废,古月南柯既然费尽周章地写信告诉我,你觉得她可能说假话么?”   苏惊羽道:“是不太可能。”   古月南柯着实没有必要捏造一个证据来逗他们玩。   “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去看看。”苏惊羽顿了顿,道,“没准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古月南柯素来诡计多端,我若是没有眼见为实,依旧不会全然信她。”   贺兰尧道:“好,那就去看看。”   ……   傍晚之时,二人便乘坐马车去了宫里。   东宫之内,贺兰平正在寝殿中,修剪一盆水仙花的花枝,蓦然听到宫人来通报,说是贺兰尧携苏惊羽来了,当即便放下了手中的剪子,出殿去迎接。   “十弟,惊羽,今日这么有空来我这儿?”贺兰平冲二人笑道,“用过晚膳了么?”   苏惊羽回以一笑,“还没呢。”   “那就与我一起。”贺兰平说着,吩咐宫人去传膳。   “来殿里坐。”   将二人邀到殿内坐,不多时,宫人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摆上了桌。   “只有菜没有酒?”苏惊羽朝贺兰平望了一眼。   “这……你不是有喜了么?不宜饮酒。”贺兰平道,“你应该多喝些汤,这鲫鱼汤对你有好处。”   “多谢四哥记挂,不过我虽然不能饮酒,也不能让你们陪着我一起不饮。”苏惊羽说到这儿,看了贺兰尧一眼,“阿尧想喝。”   贺兰平没有多想,便道:“好,那就让人上酒。”   吩咐宫人上了一壶桃花酿,宫人正要给二人斟酒,贺兰尧却道:“慢。”   宫人的动作止住。   贺兰平疑惑道:“十弟怎么了?”   “今日来,可不是空手来的。”贺兰尧说着,低下了头,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盒,搁在了桌子上,当着贺兰平的面打开,里头赫然是两只青玉杯。   贺兰平望着那杯子,笑道:“这酒杯做得可真好看。”   “四哥有所不知,这不仅仅是玉质,在夜间还能发出淡淡的光,又称夜光杯,是我从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送一套给四哥。”贺兰尧将那两只酒杯取出来摆上,道,“好酒自然要用好杯。”   “好,那就用此杯,我就不与十弟客气了,这杯子我收下。”贺兰平言罢,瞥了一眼身旁的宫人。   宫人将酒满上之后,贺兰尧与贺兰平便将杯中酒饮尽了。   一杯酒下腹后,贺兰尧道:“太子妃已经昏厥了两日不省人事,不知情况如何?”   贺兰平闻言,便将宫人遣退了出去,等殿内只剩三人时,才道:“明日差不多就没气了。”   “那就行。”贺兰尧不咸不淡道,“让四哥去处置她,当真是便宜她了,要是让我去处置她,恐怕不会客气。”   贺兰平听他这话,只以为他不解气,便道:“你若是觉得她死得太轻松,那么趁她现在还没咽气,你想再如何处置她都成,我来善后。”   “不用了,就这样吧。”贺兰尧道,“我看也不想再看见她,也没时间去想该怎么处置她,再有,她毕竟还是太子妃,若是死得太难看,只怕四哥你也不好交代。”   “那她还真是运气好,死了还能留个体面。”贺兰平笑了笑,再次举杯。   贺兰尧不动声色地饮酒。   不多时,贺兰平扶了扶额头,道:“这酒也不太烈,为何几杯下腹之后,觉得有些晕乎呢。”   贺兰尧淡淡道:“许是四哥酒量退步了。”   “我……”贺兰平还想再说什么,却蓦然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栽倒在桌子边上。   贺兰尧瞥了一眼他用过的那只酒杯。   那只酒杯上,一开始便已经抹了迷药,贺兰平拿它饮酒,自然是要昏迷。   趁着贺兰平昏迷,苏惊羽同贺兰尧起了身,去寻找古月南柯信中提到的密室。   她说,密室的机关藏在一幅水墨画之后。   那幅水墨画挂的位置很显然,就在衣柜边上,对于擅长破解机关的贺兰尧而言,在小范围之内寻找机关是轻而易举的事。   将水墨画撩了开,贺兰尧开始在墙面上敲击,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处收竿奇异的地方,便试着按压了下去,果真,那地方一凹,随后空气中响起‘笃——’的一声,类似机关启动的声音。   同一时,身旁几尺之外的衣柜,挪开了,展现出一个门的轮廓。   原来密室竟藏在衣柜之后,这个设计倒是挺精妙。   二人踏进了密室中,里头有些漆黑,看不大清周围的环境。   “我去拿个烛台来。”苏惊羽说着,转身走向外头。   贺兰尧站在黑暗中,面无表情。   从来不对亲情抱有多余的幻想,贺兰平却算是被他承认在亲人的行列之内的。   从年少到如今,这个四哥对他确实不薄,也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   相对于其他兄弟姐妹的薄情寡义,贺兰平显得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和他是一个娘生的。   他愿意接受这一份亲情,却不能接受除了亲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若是有其他异样的情感存在,他只能选择……斩断。   “阿尧,烛台拿来了。”身后响起苏惊羽的声音,随即,周围的黑暗忽然被明亮所取代。   贺兰尧抬眼看了一下周围。   画像,数不清的画像。画的全是他。   视线扫过一张张画像,忽然定格在某一张上面。   那一张画像正挂在墙的忠心,画上有一名年轻女子与小小的少年,那女子坐在椅子上,侧脸的弧度美好,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手上正剥着一个橘子。   而少年站在她身前,与坐着的她差不多高,朝她伸出了右手,像是在讨橘子吃。   二人所处的地方,正是永陵宫内的一处庭院,周围有几棵长得茂盛的梨花树,竟也一起被画了下来。   这幅画给人的感觉竟是十分地温馨,让他忍不住追忆。   十年前的事了,好遥远呢。   那时候母亲还是善待他的,并没有厌弃他,她还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原来那一次,四哥也在不远处看着,并且悄悄把这一幕画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他画过这样的一幅画。   贺兰尧精通琴棋书画,以他的眼光看来,这幅画不属于精细之作,除了画上的人绘画得十分细致之外,其他景物绘画得一般,但对于那时候同样是少年的贺兰平来说,已经属于杰出的作品。   毕竟没有哪个小少年能画出高等画师的水平。   他刚才随意扫了一遍其他的画像,几乎每个年龄段的都有,画上的人渐渐从少年变成成年,画技也随之愈来愈好,最近的一幅,应该是去年画的,画上的男子一头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用玉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睫羽如扇,鼻梁高挺,一双清澈可比深山中清泉的凤眸被画笔勾勒得栩栩如生,他的唇线慵懒而漫不经心,看似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   他外罩一件红色的披风,长身玉立,手持一把乌木水墨折扇,有一种很干净的美,又有那么一丝清冷。   周围有雪花飘零,衬着那人好似雪中仙。   苏惊羽也注意到了这一幅画。   “落雪纷纷,玉人执扇,这幅画是最好看的,且这画技称为大师也不为过。”苏惊羽赞叹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绘画如此厉害,能甩出宫廷画师好几条街,他却从来没显摆出来,也没听说他擅长绘画呀。”   贺兰尧道:“这一幕应该是去年的,他如今的画技,我都不敢说自己画得比他好。”   苏惊羽默然。   阿尧会的东西太多,关键是,会的多还精,且成长到今天也没输过谁,因此难免傲慢自负,想让他承认自己不如人,当真是很罕见。   记忆中他似乎只夸过两个男子。   尹默玄与贺兰平,除这二人之外,大多数都是被他贬低到一文不值的。   “今年的你他还没画上,因为聚少离多。”苏惊羽说着,抚上了那幅画像,“我很喜欢这一幅,也不知道他肯不肯送我。”   说到这儿,她又收回了手,“罢了,虽然画的是你,但毕竟还是他的东西,应该也耗时很长时间了,你的人都在我这,我跟他抢一幅画干什么。”   贺兰尧的视线落在那一幅双人画幅上,道:“我最喜欢这幅,虽然是这么多画作中画技较为稚嫩的,但在我看来,却是最好的。”   苏惊羽的视线也落了上去,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幅双人画像。   那个剥橘子的女子,是贤妃。   那时候相处方式多和谐,多美好,可惜如今却是回不去了。   贺兰尧望着那幅画片刻,随后伸手将它揭了下来,“小羽毛,我们出去吧。”   苏惊羽望着他,“你打算怎样?”   “能怎么样?打他,还是骂他?”贺兰尧将那幅双人画像卷起,道,“我倒是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带着那幅画像出了密室,贺兰尧走到了桌边,从袖内拿出一个小瓶,取了瓶塞,伸到贺兰平的鼻尖前。   这瓶子散出来的气味,便是迷药的解药。   气体随着呼吸被吸入肺腑中,没过多久,贺兰平便有转醒的迹象。   “怎么回事……”贺兰平还未意识到自己中了迷药,渐渐苏醒过来,揉了揉眉心。   “没什么,只不过是给四哥你用了点迷药。”贺兰尧特有的清凉嗓音传入耳中。   听到‘迷药’二字,贺兰平惊诧地抬头。   然而,当他看见贺兰尧手中的一卷画时,神色微变。   他们二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这画卷是从哪儿来的?   他下意识望了一眼密室的方向,只见密室敞开,他的目光中浮现惊愕。   怎么会?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原来你有如此好的画技却深藏不露,我今日是见识到了。”贺兰尧清冷的声线在空气中响起,“四哥,这幅画我很喜欢,想拿走,特来征求你的同意。”   贺兰平回过头,望着他,神色有些微怔,“哪幅?”   贺兰尧将画卷稍稍摊开,露出画像上的二人,“这一幅。”   “这一幅是我年少的拙作,那时候画功也就一般……”   “无妨。”贺兰尧道,“我觉得很好,只有这一幅上面有母妃的影子。”   贺兰平道:“你要,就拿去吧。”   回过头望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他忽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贺兰尧送他杯子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迷晕了他,而后进画室。   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谁告诉你的?”好片刻之后,贺兰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画室的秘密,不可能有旁人知道。”   “你觉得没有其他人知道,但就是有人无意中发现了。”贺兰尧道,“就在中午,我收到了一封信件,是古月南柯所写,至于信的内容……小羽毛看了之后撕了个粉碎,因此我也复原不了,但以你的头脑,应该能猜到。”   贺兰平不语。   他没有想到,古月南柯竟然留着这一招。   她活着的时候,他威胁过她,不能踩他的底线,她倒也知道分寸,没有说出来。   如今要死了,便没有后顾之忧了,想说什么都能说。她就这样把他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挖出来,呈现在贺兰尧面前。   他想否认,但以贺兰尧的精明,怎么会相信?   现在再说忽悠的话,显得多余了,倒不如说一些正经的,且看能不能挽回。   思及此,贺兰平道:“我不会打搅你的生活,我若是想打搅,早就能打搅了。”   “那真是多谢四哥了。”贺兰尧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是恐怕,我不能再与你来往了。”   贺兰平眸光一震,“什么?”   “我还当你是四哥。”贺兰尧道,“我会渐渐淡出你的视线,你是要做天子的人,不应该在某些事情上浪费时间,比如作画。”   “那怎么能叫浪费时间?我只不过是爱好绘画,练练手。”贺兰平道,“难道十弟如此吝啬,让我画一画都不高兴?”   贺兰尧道:“你爱画就画吧,我管不着,只是好心奉劝你,干些正经事,以后若有什么很要紧的事,你依旧可以派心腹来通知我,不过,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我又要消失了,去其他的地方,不会再告诉四哥了。”   “你是要与我断绝来往?”贺兰平的面色一僵,“为什么?君清夜那不要脸的可以与你们来往,而我……”   贺兰尧打断他,“我也不想与他来往,但他总有办法找到我,这也是他的本事了。但你注定不可能跟他一样那么闲,再有,他原本就是外人,不会带给我压力,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兄长,我会有压力,同样,你也会有。”   贺兰平苦笑,“一定要这样?”   “你记住,你是要做天子的人,你要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贺兰尧冲他淡淡一笑,“你会是一个明君,希望几年之后,曾经困扰你的事,不会再让你困扰,将一个人藏在心里很累,要学会把那个人丢掉。”   ------题外话------   不知道为毛,看到老四,自己也心酸…   ——   推个文——   《纯禽恶少蜜宠妻约》,夏寐,一对一,甜宠文   34D大胸妹顾盼,为热爱生活吃瓜群众一枚,但自背负家族巨额债务的她签下那份该死契约,从此便走上砧板,开始任锐少鱼肉的日子……   原以为,在高中死对头“GAY”同志苏锐心中,自己只是蝼蚁女佣,最多被他挨挨碰碰,吃吃豆腐。但为何每人都说他对自己情深似海,宠入骨髓?   诸事多磨,直到繁花看尽,锐少为她满山遍野种上向日葵时,男人英俊如斯,薄唇微勾,这才开口,“傻瓜,还没看懂?我所有锋锐,早因你刹那的顾盼而磨平。”   ☆、第423章 想死?得先问我   贺兰尧说得轻描淡写,可贺兰平心中却百转千回。   他最担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目光总是想去追逐小十,那时他还年少,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他只是觉得,他很喜欢那个粉雕玉琢、单薄纤弱的十弟,打心底想去护卫他,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十弟已经成长到根本不需要他的护卫,甚至文韬武略样样都胜过他。   他一直不愿意自己的心事被他人所察觉,但还是一个不慎被古月南柯知道了,他此刻终于明白古月南柯毒发时说的那一句——   “贺兰平,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当时他并不在意古月南柯的胁迫,在他看来,一个快死的人,放什么狠话都无用。   但这一回,终究还是输了。   古月南柯丢了命,而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贺兰尧虽没有厌弃他,也没有要与他断绝关系,却不想再和他来往了。   “小十,我很抱歉。”他的声线有些麻木,“我不应该让你感到困扰。”   贺兰尧道:“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应该感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不用,其实你也不需要,只是我自己多此一举罢了……更何况,我能做这东宫之主,不也是你协助的么。”   “你不用如此想。”贺兰尧道,“除了我自己带出来的下属之外,在这世上我找不到几个真诚待我的人,因此,还是要与你道声谢。”   贺兰平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就算他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到了此刻,小十还是与他疏离了。   “四哥,保重。”贺兰尧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牵着苏惊羽离开了。   留下贺兰平独自坐在大殿之内,望着桌子上的酒壶发呆。   ……   苏惊羽被贺兰尧拉着走出了东宫,一路无话。   直到上了马车,苏惊羽才开口,“阿尧……”   贺兰尧转头望她。   “这一切好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苏惊羽将头倚靠在贺兰尧肩上,道,“我果然还是多愁善感了,我竟然不生四哥的气,反而觉得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大概是因为,贺兰平的默默无闻。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挖了出来。   贺兰平的原则就像是,喜欢谁,就护卫谁,却并不一定要拥有。   他没有占有欲,有的只是成全。   他甚至不想让人知道,只想那么默默地,默默地将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   忽然间觉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这种禁忌之恋,其实……很苦楚,也很心酸。   他想,阿尧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厌弃贺兰平,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罢了,于是,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斩断来往。   “我倒也希望这只是梦境。”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带着一丝疲倦。   苏惊羽抬头看他,只见他半瞌着眼,似是想睡,眉峰微蹙,显然贺兰平这事带给他的影响不小。   苏惊羽见此,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头,道:“阿尧,想睡的话,就靠着我睡。”   贺兰尧没有拒绝,将身躯侧着缓缓躺下,枕在苏惊羽的腿上。   苏惊羽伸手抚着他的乌发,“你需要休息。”   贺兰尧缓缓闭上眼。   ……   同一时刻,东宫之内。   贺兰平望着酒壶发呆了良久,忽然便是一下子站起了身,挥袖将满桌的菜肴全扫到了地上。   杯子盘子碎裂开来,发出声声脆响。   前半个时辰还与小十有说有笑,这会儿却连他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终究还是留不住他,也不知他以后还愿不愿意再见自己。   古月南柯,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那么,你成功了。   你让我如此难受又难堪,我该拿什么回报你呢?   贺兰平如此想着,当即转身离开寝殿,迅速走向古月南柯的卧房。   古月南柯身中剧毒,但是还未咽气。   不能让她就这么咽气。   到了古月南柯的卧房,贺兰平将门栓上,这才走到她的榻前。   她脸色灰白,出气多进气少,最多明日就会咽气。   “古月南柯啊古月南柯,我好心让你死个痛快,让你死个体面,你却是这么报答我的。”   他冷笑一声,伸手之时,手里多了一颗药丸。   他坐在榻前,将古月南柯的嘴掰开,将那药丸塞了进去。   不能就这么让她死。   要她在死之前,品尝一下绝望的痛苦。   ……   苏惊羽同贺兰尧所乘坐的马车行驶到了街道上时,苏惊羽冲车外的人道:“先不回宅子,去绸缎庄。”   绸缎庄是做买卖的地方,她白日里光明正大地出入自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愈是坦荡,才愈是不会被人察觉到猫腻。   除了自己人与几个朋友之外,还真没有外人知道这是他们名下的产业。   马车到了绸缎庄外停下,在她腿上睡觉的贺兰尧也醒了。   “阿尧,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东西落在这儿没拿,拿了之后我们就回宅子。”苏惊羽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画像,“这幅画,应该拿给某个人瞧瞧,看她能不能回忆得起来。”   贺兰尧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某个人’是谁,无奈一笑,“罢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希望的,你怎么能指望一幅画能让她回心转意呢?”   “就算不能让她回心转意,我也要提醒她,曾经的日子有多美好。”苏惊羽冷哼一声,“我就见不惯那一副悲天悯人圣母下凡的样子。”   贺兰尧道:“罢了,随你。”   “阿尧就不怕我顶撞她?”   “我相信你有分寸。”贺兰尧道,“再说了,她心如死水,即便你顶撞她,她也不会生气,顶多跟你说一番大道理,告诫你怎样做人,她的性格,是那种你想跟她吵架都吵不起来的,因为她几乎不骂人。”   苏惊羽:“……”   最烦的不是吵架吵不过,而是你怎么吵,对方都不跟你吵,将你无视,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   阿尧他娘还真是懂得如何运用冷暴力。   苏惊羽拿过了那幅画,同贺兰尧下了马车。   “阿尧,我看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如去庄里睡一觉。”   “我没那么困倦。”贺兰尧冲她笑了笑,“我就不与你一起去了,我去看会儿账本。”   “好,那我自个儿去。”苏惊羽说着,带着那幅画走开了。   一路走到了花轻盈的卧房,苏惊羽伸手敲了敲房门。   不多时,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花轻盈望着门外的苏惊羽,淡淡道:“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给母亲你看一幅画。”苏惊羽说着,将手里的画卷递给花轻盈。   花轻盈怔了怔,伸手接过画卷。   将画卷打开,她又是一怔。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这一幕?”苏惊羽不咸不淡道,“若是不记得,就当我没拿来。”   花轻盈望着画卷上的二人,思绪不禁飞回了十年之前的某一个下午。   那时,她就如画上的女子一样,坐在椅子上剥橘子,小十那时候才只有十岁,站在她面前一脸孩子气,朝她伸手道:“母亲,我也要吃。”   那时候的他看上去天真,但其实,掩藏在天真外表下的那颗心,早已经不纯真了。   她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冷血残酷,他明明一直就在她的看护下成长,却不是成长为她心中期望的模样。   “我记得。”花轻盈说到这儿,顿了顿,“这幅画是哪来的?当时应该没有第三个人才对。都十年了,这画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陈旧,可见被人保存得挺好。”   苏惊羽道:“这是四哥画的,那时候他就在远处,悄悄把这一幕画了下来,当成练笔,由于画技生疏,他也不敢臭显摆,就没告诉阿尧,今天才拿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花轻盈道,“你拿这幅画来给我看又有什么意思,只是为了让我追忆一下曾经的美好时光?”   “不错,就是拿来给你追忆的。”苏惊羽笑道,“虽然如今母亲您变得这么冷漠,但作为儿媳,我还是会好好供养你,你不原谅阿尧我也不强迫你,但请你不要再说些伤人的话去攻击他的内心,他的心很强大,但有一小块地方却很脆弱,只有亲人才能攻击得了他,你对别人那么宽容,就不能对他有点仁慈?”   花轻盈道:“你觉得我对他不好?”   苏惊羽瞪眼。   卧槽哪里好了?   这话说出来不尴尬么?   “我现在的确对他不好,但从前,我对他很好。他天生异瞳,被冠上‘不祥之人’的头衔,皇帝当年差点杀了他,是我以死相逼皇帝才保下他,作为母亲,我会尽力保护我的孩子,也会负责教好他,告诉他怎么为人处世,我自认为从小对他不算严苛,但也并不松懈,我教他怎么去当一个君子,他却成长为我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生于宫廷,君子能干什么吃?”苏惊羽嗤笑一声,“那你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   “文质彬彬,温润谦雅。”   苏惊羽翻了一个白眼,“正好是我讨厌的类型,婆婆妈妈缺少气场。”   其实她心中不讨厌,这么说只是故意要呛花轻盈。   而花轻盈闻言,果然眉峰微蹙,“作为姑娘家,你喜欢霸道强势冷酷无情的男子么?”   “是的。”苏惊羽挑眉,“这样的男子很有个性,也很有魄力。”   花轻盈无奈地摇头,“为何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着,她将手中的画卷塞回给苏惊羽,“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你请回吧。”   话音落下,便要关门。   苏惊羽一只脚踏进了门槛,“母亲,别这么大脾气,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花轻盈显然不想再谈,只道:“我想歇息了,请回。”   苏惊羽不依,偏要挤进去,“不行,你不让我说完我是不会走的。”   花轻盈没有料到苏惊羽如此无赖,但她天生就是个斯文人,自然不会去斥责或者推搡,便只好如木头一样挡在门外,“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我要歇了。”   苏惊羽作势要闯,但花轻盈却纹丝不动,只怕她进了屋以后更会赖着不走,便伸出手臂拦住苏惊羽。   而苏惊羽也不知怎么的,在花轻盈伸手拦她的时候,脚下被门槛一绊,便‘摔倒’在地。   “母亲,你竟然推我?”苏惊羽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而后伸手捂上了自己的腹部,“你怎么能推我,嘶,痛……”   花轻盈见此,微微一惊,目光落在苏惊羽腹部上,愕然道:“你有了?”   苏惊羽道:“我刚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可你……”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花轻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后,连忙扶起苏惊羽,“我去给你叫大夫,你去榻上躺着。”   苏惊羽捂着腹部,被花轻盈扶到了榻上,随后花轻盈便转身迅速出门了。   苏惊羽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当即松开了捂着腹部的手,唇角勾起一得逞的笑意。   她一点儿事都没有,方才只是假摔,以手腕撑地,只不过手有些疼罢了。   花轻盈跟她比起来,终究还是嫩了。   她如今也就只能想到这种法子,花轻盈一旦有了愧疚之心,以后对她或者对阿尧,态度都会好转一些吧。   拿捏这种人的心思,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目前装可怜是个不错的法子。   ……   装潢雅致的卧房内,鸦雀无声。   榻上,身着浅紫衣裙的女子缓缓睁开眼。   她望着头顶上空雪白的床帐,目光中浮现一丝茫然。   她怎么还没死?   她脑海中最后的意识便是,喝了那杯有毒的茶,在贺兰平冷淡的注视下,失去了意识。   她应该是……死了吧?   如果她已死,为何阴曹地府会如此明亮?她现在躺着的床,看着像是她原来卧房里的。   “醒了?”耳畔忽然传进一道冰冷的男声,有些熟悉。   古月南柯怔了一怔,缓缓转过头,望着站在榻前的人,微惊。   贺兰平?怎么是他?   她若是咽气了,不可能还能见着贺兰平,也就是说她此刻还是真真实实地活着的。   “贺兰平。”她开口,“我还没死?”   “对,还没。”贺兰平望着她,唇角的笑意冷冽,“本来是要咽气了,但我给你吃了解药,还能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古月南柯闻言,一时不解。   明明都要毒死她了,怎么又要救她呢?   难不成贺兰平发现自己对他还有用处?   “为什么又要让我活?”古月南柯望着榻前的人,“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没有,你太高看你自己了。”贺兰平克制心中的杀意,冷笑一声,“让你活,是为了感谢你送我的一份大礼啊。”   古月南柯闻言,心中蓦然一沉。   她送他的一份大礼?   是了,她想起来了,曾经写过一封信交给丫鬟,她告诉丫鬟,她若是哪一天死了,这封信务必要送到贺兰尧手上。   这的确是她要送给贺兰平的‘礼物’,她若是哪一天真被这兄弟两算计死了,她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而她也没想到赤南国的战役,给贺兰平制造了机会,让他这么快就下决心杀她。   临死之前,她庆幸自己留下的那封信。   但现在……她却茫然了。   听贺兰平的话,他与贺兰尧一定是闹翻了,现在救活她,是想折磨她?   “古月南柯,我从来没这么痛恨一个人,你倒是真有本事啊,能让我把你恨不得千刀万剐!”贺兰平忽然将她从榻上提起来,扬手在她脸上挥了一掌,“你这贱人!我让你痛快地死,你却如此害我,就连当初跟我争储的贺兰陌我都没有恨他到如此地步,你死就死了,为何要写那封信?为何要告诉他们?为何要翻出我的秘密!”   贺兰平厉声呵斥着,将古月南柯往墙头一甩。   古月南柯的头撞在墙上,直撞得她眼冒金星。   “我真庆幸给你下的毒有让你喘息的机会,没有让你立马翘辫子,否则我跟个死人算什么账?现在,你休想轻易地死,原本看你是太子妃,想给你留个体面,你倒好,背后给我整这么一出,你害死我了!”   贺兰平不等她缓过气来,再度将她拎起,从榻上拎下来,扔在地上。   古月南柯气血翻涌,唇角溢血,却笑了,“呵呵,贺兰尧怎么看待你的?他会不会觉得你很可笑?这以后,会对你避如蛇蝎吧?不过也是,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个性又那么吸引人,以至于你这个兄长都忍不住动心……”   话未说完,贺兰平一脚踢上她的腹部,“住口!”   “贺兰平,我早说过,你不会好过的。”古月南柯冷笑一声,而后用利齿咬上了自己的舌头。   她宁可自尽,也不愿被贺兰平折磨。   她想象不到贺兰平会如何折磨她。   然而,当她意识到她连咬破舌头的力气都没有时,顿时有些惊慌。   她竟然如此无力。   “想死?得先问我。”贺兰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给你服用了解药,也给你服用了迷药,是不是觉得,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你这么傲慢,我再怎么虐打你,你也不会服软,如你这样的人,就该摧残你的内心,长这么大,你可曾去过青楼?”   古月南柯目光一震。   ☆、第424章 活路与死路   “作为金枝玉叶的你,一定没有去过那种烟花之地。”贺兰平的声音再度在空气中响起,带着一丝阴凉的笑意,“你自视甚高,心高气傲,本宫就带你去走一趟,让你体会一下民间最低贱的女子的生活,且看看能不能搓搓你这锐气。”   “不成!”古月南柯当即道,“我不去!我是你的太子妃,你怎么敢带我去那种地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去那种龌龊之地!”   “你说不去就不去?古月南柯,现在不是你跟本宫讨价还价的时候。”贺兰平目光中浮现冷厉之色,“本宫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你这么做,难道不是给你自己丢脸?!”古月南柯咬牙切齿,“外人皆以为我命不久矣,你总要拿个尸体去交差,你将我送到那种地方去,你就不怕有一天让人发现?让世人耻笑你么?”   贺兰平闻言,漫不经心道:“你忘了有种本事叫易容术么?我既然敢这么做,就自然有后招。”   古月南柯闻言,如兜头被人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是了,易容术……找个要死的人还不简单么,天牢里死囚也多得是,随便找一个人来伪装成她古月南柯的模样,拿去入棺火化,又会有谁知道?   世人都说太子贺兰平怜香惜玉,平易近人,但在她看来,他内心也是冷酷的,只是他对外掩饰得很好,总能得到外人的称赞。   冷酷归冷酷,她没有想到他也会用如此阴毒的方法报复她。   贺兰家的男子,原来都是如此毒辣的。   古月南柯自知再商量或者再求饶都是无效的,便也不再试图说什么,只在脑海中思索着该怎么脱身。   她身中迷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此刻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随便一个人想把她怎么着她都无法抗议。   贺兰平眼见她不说话,冷笑道:“别寻思着怎么逃脱了,你不会有机会逃脱的,本宫会让人看着你,看着你如何堕落,如何痛不欲生,这就是你伤害本宫所要付出的代价,我要你日日夜夜噩梦缠身,生不如死地活着!”   古月南柯听着他冰冷的话语,垂下了眼。   她一定不能掉进那个火坑。   宁死不受辱。   ……   再说绸缎庄这边,苏惊羽假装摔了一跤,花轻盈慌张地去喊公子钰,恰巧公子钰就在贺兰尧身旁帮着他对账本,眼见花轻盈面色焦灼,还没等他问原因,花轻盈便道:“你快跟我去看看惊羽,她方才摔了一跤,捂着肚子直喊疼。”   花轻盈此话一出,公子钰同贺兰尧脸色齐齐一变。   贺兰尧二话不说,身影如风一样地闪没了。   公子钰连忙跟了上去。   花轻盈不懂武功,只能跑,被二人甩出了一段距离。   贺兰尧迅速赶往花轻盈的卧房,眼见苏惊羽坐在榻边,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哪有半点儿肚子疼的状况?   贺兰尧见此,凤眸轻眯。   聪敏如他当即反应过来了,“小羽毛,你没事?”   “你看我像有事?”苏惊羽冲他笑了笑,“假摔而已……先不说了,我要继续演了。”   言罢,她身子一仰躺回了榻上,捂着腹部装作难受的模样。   贺兰尧:“……”   虚惊一场。   不过他明白了她的用意。   母亲本质善良,想要与她拉近些距离,装个可怜装个病,似乎是可以奏效的……   公子钰在贺兰尧之后赶来了,贺兰尧冲他悄声道:“她没事,不要揭穿,你看着演就成。”   公子钰一时怔然。   看着演……   演给贤妃看?   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贤妃快来了,便迅速迈出了步子,到了榻前,伸手搭上了苏惊羽的脉象。   花轻盈回到卧房时,看见公子钰在把脉,连忙问道:“怎么样?有事没事?”   公子钰沉吟片刻,道:“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方才应该是胎动,还有就是过度紧张导致的,王妃,接下里的时间里要多注意休息,不可太过活泼了,一会儿我再去开两副安胎药。”   苏惊羽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住笑意,‘嗯’了一声。   下一刻,贺兰尧在床沿坐了下来,握上了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有孕期间要文静,不可粗心大意……”   “我安静得很。”苏惊羽连忙道,“这次是我不小心,不会再有下一次。”   贺兰尧道:“还敢有下一次?看来得把你锁在屋子里才行。”   “你别怪她,这一次,是我的责任。”身后蓦然响起花轻盈的声音,“刚才与她在门口说话,她想进来,被我拦住,这才会一不留神摔倒了,虽然我事先并不知道她有喜了,但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为自己开脱,你不要为难她。”   苏惊羽低下头,掩饰住目光里的笑意。   花轻盈还是第一次帮她说话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也算是拉近了些距离了。   “阿尧,你可别怪母亲啊,她原本说想休息的,是我耍无赖要缠着她说话的,她也没想到拦了我会让我摔跤,说来也怪我自己不小心,一脚没踩稳。”苏惊羽说着,微微垂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贺兰尧见此,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罢了,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你要牢记我的话,安分一点,不可调皮。”   苏惊羽应道:“知道了,犯不着一再强调,我耳聪目明,说一遍就够了。”   贺兰尧道:“就怕你不长记性。”   苏惊羽撇了撇嘴。   花轻盈望着榻前二人的举止,眸底迅速划过一丝落寞之色。   她此生只拥有过短暂的幸福时光,且还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她并不是没体会过这种其乐融融的感觉,只是……真的太短暂了。   如果她年轻的时候能像苏惊羽这样意气风发,肆意又随性,或许她的人生会不一样?   花轻盈当即停止继续往下想。   她在想些什么呢……她现在都是佛门中人了,不能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扰乱心神。   她想回到寺庙去修行,不过要在苏惊羽的孩子出世之后。   看一眼那孩子的模样,再离开罢。   “母亲,您想什么呢?”苏惊羽的声线传入耳中。   花轻盈道:“没什么,我方才在想,等会儿给你做什么药膳吃。”   苏惊羽惊诧,“母亲是要为我下厨?”   “我厨艺不是很好,与公子钰比,差得远,只盼你不要嫌弃。”   “当然不会嫌弃,只要是您做的,什么都行,哪怕是全素的。”苏惊羽笑道。   “我是出家人,我理应吃素,但你毕竟是有孕在身,我怎么好要求你与我一样?我还不至于如此不可理喻。”花轻盈淡淡道,“你如今养好身子才是关键。”   苏惊羽道:“谢母亲关怀。”   说完,转头望向贺兰尧,冲他挑了挑眉,仿佛在邀功。   贺兰尧见此,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背对着花轻盈,朝苏惊羽做口型:算你厉害。   苏惊羽笑得眉飞色舞。   花轻盈外表冷漠,本质却又是个圣母,秉持着与人为善的中心思想,虽然心里始终对阿尧有意见,但亲人终究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总是不可能完全分离的。   因此,她很容易陷入纠结。   对付这样的人,装个可怜装个病,确实算是较为奏效的法子了,至少能激发对方的怜惜之心。   阿尧从没想过靠着装可怜博取母亲的同情,那么就让她来装。   花轻盈看上去也是挺在乎自己的孙儿的,终于能通过此事看出她的一丝人情味。   ……   眨眼间到了傍晚,天幕中云霞沉沉,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   天香阁是帝都有名的花楼之一。   焚香缭绕的房屋内,贺兰平头戴黑纱斗笠,靠坐在藤椅上。   正对面,身着艳红衣裙的丰腴女子冲他笑道:“这位爷有什么需要的?喜欢哪种性格的姑娘?我们天香阁的姑娘们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都有,包您满意。”   “不找姑娘。”贺兰平不咸不淡道,“给你送姑娘来的。”   老鸨闻言,怔了怔,“爷的意思是,要卖姑娘?”   贺兰平朝着身后站着的随从摆了摆手,随从当即将身后的麻袋拖到老鸨身前,将麻袋打开,露出里面的人。   老鸨望着麻袋中被绑着手脚的女子,目光一亮,“哟,这货色不错,姿容上等,一看就是当摇钱树的料,爷您开个价吧。”   “不开价,送你的。”贺兰平的声线毫无起伏,“家中一个不听话的妾室,看着碍眼,这才送来你这天香阁,给她吃吃苦头,别太客气,拿她当一般姑娘管教就好,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鸨闻言,虽然诧异,但也没多说。   大户人家家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自然是管不着,这年头卖媳妇的人都有,更何况只是一个妾室。   贺兰平又道:“她的性格有些傲慢难驯,你看着办,哦对了,她还是个雏儿。”   “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大爷您放心,到了我这儿的姑娘,脾气再怎么差,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的,也得服软。”老鸨掩唇一笑,“若是您不介意,我今夜就把她拿去竞拍,有这样的姿色,又是个清倌,肯定抢手。”   贺兰平闻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   夜里,天香阁内灯火通明。   据说今日天香阁里来了个清倌,姿容上等,老板有意拿她来竞拍,出钱最高者,今夜便能与佳人共度一夜。   这个消息一出,阁里的客人便又比平日里多出了三成。   而当那清倌被人绑着押到了竞拍台的时候,众人看得称赞连连。   “果然是个俏佳人。”   “可不是么,这么绑着我看着都有些心疼呐。”   就在众人议论的时候,老鸨笑道:“诸位客官,这一位,性格有些傲慢难驯,不绑着她,就怕她捣乱,她可一点儿都不温柔不听话,要是有大爷喜欢这样性格的,那就出价吧。”   她此话一出,当即有人附和。   “有趣有趣,大爷我就喜欢野蛮的,一千两!”   “那些个乖巧的我也腻烦了,野性的美人,我也想见识见识,三千两!”   “五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   眼见周围的富人们一个出价比一个高,老鸨的脸上笑意不散。   还真是一棵摇钱树呢。   而就在众人争着喊价的时候,一道清朗又高昂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一万两,黄金。”   此话一出,周围的声音当即消散了大半。   黄金?!   青楼里喊价通常都是白银,这一出手就是万两黄金,当真是豪气。   众人向说话之人望去,是个身形较为纤瘦的男子,相貌倒也清秀,一双眼打量着那位被绑着的姑娘,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男子喊价之后,一时之间没有人加价。   虽说在场的富人不少,但花天酒地偶尔也要考虑一下这花销值不值得,万两黄金买一个清倌一夜……显然不太值得。   除非真的钱多到没处花才会如此挥霍,有万两黄金,何愁娶不到几个美女?   “万两黄金?”老鸨也微微一怔,紧接着道,“若是没有人再加价,那我们这位姑娘今夜就归这位豪气的公子了。”   她的话音落下,没有人再接话。   “好,请这位公子去结个账,我们给公子备好房间,等会儿就将姑娘给您送过去。”老鸨冲人群中的公子笑道。   那公子倒也十分干脆,“好,别让我等太久。”   “您放心!我们从不怠慢客人。”   同一时刻,二楼的雅间。   “殿下,此人出这样高价,看来真的是对她很感兴趣。”   “这女人虽然很讨人厌,但姿色还是可以的,在场对她感兴趣的人不少,没什么奇怪的。”   “殿下为何不给她易容,就这样送来?”   “我就是要她顶着她自己那张脸沦落风尘,既然是折磨她,怎么能让她用别人的脸?她嫁给本宫这几个月以来,几乎也不出宫,这帝都内认得太子妃的人少之又少,怕什么?再说了,人有相似,本宫的太子妃很快就要下葬了,就算有认得古月南柯的人在青楼见到她,又有什么要紧?只能说这女子与已故的太子妃相似罢了。”   “殿下英明,即使真的有人怀疑……也不会把一个青楼女子与尊贵的太子妃联想到一起。”   “本宫真的英明么?本宫自己倒是不觉得。”   “……”   雅致的房屋内,身着黛蓝色锦衣的男子靠坐在椅子上,等着今夜拍下的那位姑娘。   屋子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爷,姑娘打扮了一番,给您带来了。”   男子悠悠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名丫鬟驾着古月南柯进了屋,将她搁在了榻上。   “爷,她脾气不好,我们只能用了迷药。”   “知道了,下去吧。”男子挥了挥手。   两名丫鬟离开之后,男子拴上了门,这才走回榻边,望着榻上的女子,啧啧摇头,“南柯公主啊南柯公主,你竟然沦落至此,我可真是没想到,再一次相见,你会如此狼狈。”   古月南柯原本心如死灰,听到这话,当即抬眸望了一眼榻前的男子,“你认得我?”   这男子相貌陌生,但好在他的眼神没有邪念,是不是说明……他不会强迫她?   “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呢?倒是你,现在应该认不出我。”男子说着,冲她笑了笑,“我看见贺兰平了,是他把你弄到这儿来的?想不到这位太子爷如此狠心,他不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么?怎么就不怜惜你?”   古月南柯道:“我与他之间互看不顺眼,哪需要他怜惜。”   “也罢,你们的事,我懒得管,南柯公主,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男子望着她,轻描淡写道,“一,我放过你,明日一早我就离开,而你继续留在这青楼里苟延残喘,生不如死。二,我带你走,你去做一件事,与你的敌人们同归于尽,我这儿有从西域买来的火药卷,绑在身上,一旦点燃开,爆炸范围能蔓延到周围三丈。第一条路是活路,但很屈辱,第二条路是死路,但死得壮烈,你怎么选?”   古月南柯怔住。   ☆、第425章 劫难   生路,死路……   选择生路,活得屈辱。选择死路,却能死得其所。   她望着榻前的男子,目光中带着探究,“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只需要考虑好我说的话。”男子悠然道,“你不就是憎恨贺兰尧苏惊羽么?巧了,我也憎恨他们,原本我是不想管你的,但我看你如今这么凄惨,便想着,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南柯公主心高气傲的,应该不甘心在这种烟花之地苟延残喘吧?”   古月南柯垂下眼。   早在贺兰平说要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时,她就决定一死了之,决不能屈辱地活着,可惜她身中迷药有气无力,连咬舌自尽这么简单的自裁方法都无法做到。   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不怀好意,但至少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让她多了一条路可以走。   死个干净,总比活得低贱好。   想到这儿,她抬眼望着眼前的人,“我选择死路。”   男子笑着看她,“想好了?”   “正如你所言,我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决不能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那对我而言是生不如死,既然已经走投无路,那我就要死得干净利落。”古月南柯面无表情,“何时带我走?”   “深夜。”男子唇角轻扬,“很好,南柯公主果然是傲气的女子,算我没有看走眼,这会儿贺兰平还在这楼子里,想要逃脱可没那么容易,等晚些,他离开了,我带你逃走,我想他应该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夜宿的。”   古月南柯正要应下来,却见眼前的男子忽然俯下身,一手钳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捏了颗药丸,塞到她嘴里。   古月南柯被迫吃下药丸,拧起眉头,“你给我吃的什么?”   “既然南柯公主选择了死路,那么再吃一颗毒药对你来说也无关紧要吧?”男子淡淡一笑,“这是三日断魂丹,顾名思义,你只能活三日,别怪我小人,我就怕南柯公主你不敢死,关键时刻会做逃兵,这才给你服用了毒药,也是给你壮壮胆,如果你不能将他们炸死,那么,三日之后你也会毒发,你现在已经必死无疑了,就尽力也拉着他们去给你陪葬吧。”   古月南柯冷哼一声。   这个人,当真是阴狠毒辣。   特意来救她,让她帮他除掉贺兰尧苏惊羽,又怕她会怯弱,便给她吃了毒药,这么一来,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横竖都是死,被炸死和被毒死,不都只是一瞬间的事么?   不过,前一种死法可以拉人陪葬,后一种死法,只能她自己孤独地去死。   古月南柯也不去计较那颗毒药的事,只淡淡道:“你让我绑着火药去与他们同归于尽,我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但我要问你,如何能接近他们?贺兰尧何其谨慎,想要接近他只怕不容易,况且,点火药是需要时间的,若是他察觉到危险快速逃走呢?这些问题,你想过么?”   “我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来找你。”男子瞥了她一眼,“南柯公主觉得你为什么值得我花万两黄金么?因为我要对付他们,就要找一个不怕死的人来,省得关键时刻怯弱逃亡,再有,我需要一个聪明冷静的人,不是大街上随随便便拉一个就行的,南柯公主你很符合这两个要求,相信你可以办到,至于怎么接近他们……”   男子说到这儿,笑了笑,“苏惊羽在出嫁前有个贴身丫鬟,叫海棠,后来贺兰尧与苏惊羽被皇帝逮捕,那丫鬟也就没有踪影,据说是因为那丫鬟没什么本事,苏惊羽怕带着她碍手碍脚,就给了她一大笔盘缠让她回老家过日子,之后这主仆二人也就失去了联络,这次你就扮成这个海棠,装作无路可走去投靠苏惊羽,以苏惊羽的性格,曾经服侍过她的人落难,她不会坐视不理,这么一来,你岂不是有机会下手?”   古月南柯道:“你知道这个海棠长什么模样么?”   “当然,我花了不少钱找寻她的下落,总算给我找到了,现在就在我手里,别看这丫头没本事,还有点作用。”   “既然你都筹划好了,那我没有异议。”古月南柯淡淡道,“就依你的意思吧。”   男子道:“你放心地去吧,你的后事,我会给你办妥当的。”   ……   月黑风高,谪仙殿外树影婆娑,树叶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   这一年的冬季,似乎快要来临了呢。   谪仙殿内,一袭白衣坐在小凳上温酒。   “师兄,你最近很喜欢喝酒?”月圆倚靠在窗台边,望着前方那跳跃的火苗。   火苗映照着月光静谧的脸庞,使得他看起来多了些烟火气,不像平时那般神秘高雅。   月光悠悠道:“有人告诉我,酒是个好东西,不仅仅是拿来浇愁的,有时候喝了反而会让人开心,还有助于强身健体,你要是闲得无事,不如也来喝上一杯。”   “师兄最近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月圆淡淡道,“话似乎变得多了一些,不像从前那样寡言少语。”   月光道:“人是会变的,尤其在交了朋友之后。”   “我们不需要朋友。”月圆面无表情,“拥有太多情感,对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师兄,薄情才能活得长久,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明白。”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月光笑了笑,“薄情是能活得长久,可惜,我有点厌倦那种孤寂的感觉了,若是连个谈笑的人都没有,活得再久又如何?我这辈子都活得这么无趣,就不能有一点儿任性的时候?”   月圆闻言,目光中浮现一丝诧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像从前的你。”   “师妹啊,你也别顾着教训师兄了,你当初还不是为了月满那个蠢货忙前忙后,她一次次作死,你一次次试图营救,要不要我给你算算你会折寿多少年?”   “多谢师兄,不用了,能活多久算多久,即使我明日就咽气,你也不用提前告诉我。”   月光笑了笑,正想再说话,蓦然察觉到心口抽搐了几下。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月圆见他似乎不太正常,连忙道:“怎么了?”   月光的神色有些凝重。   上一次的心口抽疼,是在他与苏惊羽初遇的那个夜晚。   师门有训,心口连续出现异样,是劫难的警示。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时,他一点儿都不忧虑,反而很好奇他的劫难是什么,于是他凭着感觉去宫外走了一圈,正好遇见从乱葬岗爬出来的苏惊羽。   他算过她的命格,有大福,也有大祸,她是异世之人,出现在乱葬岗的那一夜,正是她的魂魄依附在苏惊羽身上的时候。   从此,她成了苏惊羽,而原本的苏惊羽,因为貌丑而遭人嘲笑数年,终于有一日想不开去投了湖,被一名渔夫打捞到尸首时已经咽气,渔夫去衙门报了案,官差为了忙里偷闲,不想管这档子事,便将尸首找了处乱葬岗丢弃了。   他的劫难并非原来的苏惊羽,而是后来的那个异世之人。   初见她的时候,他是有那么一点兴趣的,他很好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个什么样的。   但事实证明,她确实很特别。   她仿佛是他无趣的时光里的调味剂,让他告别了枯燥无味的日子,自从她出现之后,他笑的次数也多了。   可惜,她跟他永远是不可能的,他知道不可能,所以不试图去纠缠她,看着她遇到命定的良人,直到成婚,直到如今她有了孩子。   他以为她的大祸已经度过,贺兰尧当初不顾自己的性命,将仅有的青莲给了苏惊羽服用,他以为,她的祸端贺兰尧已经帮她度过去了。   那一次中毒是她的劫难,若是贺兰尧当初舍不得自己的一株青莲,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因此,贺兰尧的选择至关重要。   好在贺兰尧没有让人失望,一切以保全苏惊羽为主,也正是因为他的干脆利落,才会让苏惊羽备受感动。   月光捂着自己的心口,眉峰蹙起。   他几乎没有多想地,低下头,将手伸入腰间,拿出了三枚铜钱,另一只手则是拿过了放在桌子边缘的一个白色圆盘。   他将铜钱放在手中,闭上了双目,双手合掌紧扣并摇晃手中的铜钱,随后掷入卦盘中,如此反复六次之后,看清卦象的他面色微变。   卦象不容乐观,却又不是标示着大祸。   看上去似乎还有转机?   身侧忽然有人走近,随后是月圆的声音传入耳中,“师兄,在卜算什么?结果似乎不太如意啊。”   月光淡淡道:“下平卦,小凶。”   “方才看你眉头快拧成麻花了,我还以为是下下卦。”月圆轻描淡写道,“替谁算的?”   “我要出去一趟,师妹,早些休息。”月光说着,站起了身。   月圆见此,当即伸手将他按回凳子上,“卜出下平卦就要出门?是要去多管闲事么?师兄,我劝你最好不要,他人是福是祸,我们不该提醒。”   “若是我的恩人呢?”月光不咸不淡道,“前几日不小心见了日光,又恰好赶上风寒,有人说我是身体变异了,看上去似乎很严重,后来人家费尽周折给我寻来了晟火莲,外带借给我一只小狐狸解闷,这样的恩情,该不该报?做人薄情可以,但不要不仁义,否则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呢?花火?”   月光说到后头,转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软榻边的小红狐狸。   红狐狸望了他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   月圆无言,松开了按着月光肩膀的手。   月光起了身,向殿外而去。   ……   绸缎庄内,灯火通明。   苏惊羽靠坐在榻边,吃着花轻盈给她炖的莲子羹。   “阿尧,我就说吧,这招一定管用,我不过就是假摔了一下,母亲就着急成什么样了,还要天天给我做羹汤,你是否该夸我一下呢?”   贺兰尧闻言,轻描淡写道:“夫人真有智慧。”   “我跟你说,这婆媳关系一定得处好,否则将来有的是你烦的。”苏惊羽嚼着莲子道,“母亲虽然善良得有些愚蠢,但好在她不会为难我,否则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如今还有谁能为难得了你?”贺兰尧失笑,“在这个家里,你倒是跟大爷似的,呼风唤雨,母亲看你显然比看我顺眼,她如今倒是会关心你,但依旧不太搭理我。”   “我要是不怀这个孩子,她铁定连我都懒得多看两眼,说白了,还是这个没出世的娃面子最大,母亲关心的是他,可不是我两。”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再对你我冷言冷语。”   二人正说着话,窗户外头闪过一道影子。   “何人?”贺兰尧目光一凛,身影一闪到了窗台边,拍开窗户。   “是我。”窗子外头一抹修长的身影,衣裳随风轻动。   “最近这些日子,莫要让外来人进家门。”月光开门见山道,“我不是在说笑话,切记。”   贺兰尧见他很是正经,便知道他是认真的。   月光一旦认真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贺兰尧这次也不与他斗嘴,只问道:“你大半夜来,专门为了提醒我们?”   “不然呢?难不成还是因为想念你,跟你吵架来的?”   “这次就不骂你了。”贺兰尧瞥他一眼,“你该不会是算到了什么不好的兆头?你这么一提醒,岂不是坏了门规?我就问你一句,你会折寿么?”   “我就提醒你这么一回,就当是报答你那一株晟火莲。以后你若是大难临头,我肯定远远地看着,哼着小曲儿欣赏你怎么上西天极乐净土。”   ☆、第426章 别过来!   贺兰尧听着月光状若轻松的语气,听上去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找茬的意味。   要是在平日里,月光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他必定要与他骂上几个回合,但今日却不想骂他。   他知道月光已经违背了原则。   “按照你们神棍的规则,似乎是不能将卦象随意泄露的,你这样多管闲事,会不会遭天罚?”贺兰尧望着他,颇为认真道,“你倒真是讲义气。”   月光闻言,笑了一笑,“你管我会如何?总之该提醒的,我是提醒了,那就这样吧。”   言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月光。”蓦然身后响起了苏惊羽的声音,“天气有些凉了,不如喝几杯热茶再走?”   月光闻言,转头望着站在窗台边的苏惊羽,笑道:“不了,谪仙殿里我还温着酒呢,再会。”   说完,他转过身,如风一般掠了出去。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   “神棍提醒我们,最近不要让外人进家门。”贺兰尧略一思索,道,“多半是又有什么麻烦要找上门来了,这要是一般的小麻烦,神棍不至于小题大做特意来提醒,只怕这次,是个大麻烦。”   “他这是违背了原则了。”苏惊羽道,“他平时说卦象,几乎都是很玄乎的,让人听得云里雾里,而这次竟然直接开门见山地提醒我们,让我们这段时间不要放外人进家门,这么明显的提示,不就是在告诉我们有人又要搞事了么?且看看最近有什么人想上门,不能把搞事的人放进来。”   “明日我就吩咐下去,让绸缎庄闭门几日,歇业。”贺兰尧说着,将窗户关上,“不早了,歇息吧。”   ……   第二日,贺兰尧醒来便去吩咐了乌啼,这几日绸缎庄歇业,外人未经允许,不得进门。   乌啼依言去办了,回来时,道:“殿下,大门已经关了,不过刚才关门的时候,有一位稀客要上门,被我暂且拦在了外面。”   “何人?”   “惊羽姐姐她哥,殿下您的大舅子苏大人。”   坐在贺兰尧身侧的苏惊羽闻言,当即道:“他应该不算外人,请进来。”   “不成。”贺兰尧道,“小羽毛可曾听过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娘家的人,严格上来说也不算自己人,想想月光神棍说的话,保险起见,咱们出去见他,就不要让他进来了。”   苏惊羽想了想,道:“也好。”   二人起身出去见了苏折菊,苏折菊此次来,是送请帖来的。   “过几日是太子的生辰,邀请的宾客名额里,自然有你们二人的。”   苏折菊说着,将请帖递给二人。   贺兰尧接过了帖子,道:“这种送帖子的小事,还劳烦大舅子亲自跑一趟。”   苏折菊道:“不麻烦,我是正好想来看望妹妹,顺便送帖子来的,但是刚才乌啼竟然拦着我不让我进门,这是为何?”   贺兰尧自然不会跟他解释月光的原话,只忽悠道:“惊羽有喜了,昨日我们去街上,巧遇了一个算命的,说是最近家门里不能进外人,否则会引出灾祸,我从前不信这些,但是为了夫人,还是信一次吧。”   “原来是这样,我也不信那些神棍,不过听信一回倒也没什么损失。”苏折菊说到这儿,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望向贺兰尧,“我算外人?”   “理论上来说,小羽毛已经进了我的家门,跟苏家没什么关系了。”贺兰尧笑道,“大舅子何必计较这个,我心里不把你当外人就成,不让你进来,也只是以防万一,你就当是为了你未出世的外甥,理解一下。”   “罢了,不跟你纠结这个。”苏折菊说着,瞥了一眼苏惊羽的腹部,“谁知道是外甥还是外甥女呢。”   言罢,转身离开。   “是男是女都无所谓。”贺兰尧转头朝苏惊羽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苏惊羽道,“最好继承你的长相与智商,以后长大了出去找个漂亮媳妇回来,女孩就怕出去会吃亏,到时候不知道被哪家的小子给拐骗了,嫁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男方的家人为难,这年头最烦人的就是婆媳关系,还是男孩好,男孩,我可以教他怎么搞定别人家的女儿。”   贺兰尧:“……”   二人回到了屋里,才坐下不久,乌啼又跑来了,道:“殿下,又有人上门了,被我给拦了。”   “又来?”贺兰尧眉峰微蹙,“何人?”   “是惊羽姐姐从前的贴身丫鬟,海棠,我对她还有点儿印象。”乌啼道,“看她的模样,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远的路,说是要见惊羽姐姐,我让她在门外等。”   贺兰尧道:“回头把大门直接栓上,不熟的人来求见,都不用理会了。”   “海棠?”苏惊羽从乌啼口中听到海棠的名字,微微诧异,“她怎么会来此。”   算了算时间,半年不见海棠了。   这丫头聪明伶俐,可就是不会武艺,没有半点儿拳脚功夫,当初自个儿和阿尧被老皇帝通缉那段时间去鸾凤国避难,就觉得带着这丫头不方便,思考之后,就给了海棠一大笔盘缠回老家,之后与海棠就没有再联络过了。   她以为,海棠可能已经嫁人了,她自然不会再找海棠回来给她当丫鬟。   “小羽毛要出去见她么?”贺兰尧的声音传入耳膜,“方才乌啼说看她风尘仆仆,我猜她兴许是钱财上出了什么难题,要真是这样,好办,再给她一笔银两就是了。”   “不一定就是为了钱来求助我的,也许是为了别的呢?怎么说她曾经也悉心地服侍过我,我还是要去见一见的。”苏惊羽说着,拽起贺兰尧,“多走几步路怕什么,就怕她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总得帮一帮她。”   贺兰尧闻言,也没多说什么,陪着苏惊羽又往门外去了。   还未踏出大门,苏惊羽便看见了久违的海棠。   还是跟记忆中一样清秀可人,只是这一次她似乎有点儿落魄,发式不整齐,连带着衣裳穿得也不太得体,怀中抱着一个包袱,包袱上都被刮出了一个破洞。   她何至于这么狼狈呢?   “小姐!”海棠一见她,面上绽放出一抹喜悦。   她似乎想要跑到苏惊羽面前,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些邋遢的衣着,便又止住了步子,似乎是不敢上前去冒犯。   瞥了一眼苏惊羽身边的贺兰尧,她低头道:“见过殿下。”   苏惊羽站在门外,望着台阶下的海棠,道:“你看上去似乎有些落魄,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小姐,我……”海棠望着她,张了张口,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苏惊羽见此,道:“有什么事就说吧,不必跟我太生疏,你若是缺钱,我也能救济你。”   “小姐,都怪海棠没用。”海棠低声道,“小姐之前给了我一大笔银两,我原本兴高采烈地回老家,家人们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年轻俊俏的男子,与我来往了几天,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本来以为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哪知他只是个穷书生,自称出声书香门第,将我的银子全卷走跑了。”   海棠说到这儿,开始抽泣了起来,“不仅如此,我家中那不争气的哥哥在外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原本我可以拿小姐给我的银子还钱的,可谁知道我的钱财全没了,哥哥被逼债,债主说不还钱要剁了他的手,家人商量着,要把我嫁给那个年近花甲的债主做妾,小姐,我实在想不到自己回家后会沦落到这种狼狈的境地,我不是不想帮哥哥,但我不愿嫁那债主,他的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我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半夜收拾了点东西回到帝都。”   “你那哥哥原本就不该帮,让债主剁了他的手得了,没钱还要做赌徒,活该受罪,你犯不着自责,也不用去给他作牺牲。”苏惊羽见海棠可怜,轻叹一声,“你的家人们也不是真心对你好的,这种重男轻女的人家,你的确也不用太留恋,这样吧,我去给你找个好人家,保证对方的相貌人品都不赖,让你能有个依靠。”   “小姐,奴婢不想嫁人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让海棠这辈子留在小姐身边,可好?”海棠望着苏惊羽,目光中隐含期盼,“只有小姐才是对海棠最好的,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跟。”   苏惊羽道:“这……可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的,女子总要有个归宿。我不敢说能给你找多么出色的男子,但人品一定得过我这关,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海棠道:“可奴婢暂时真的不想嫁人了,小姐为何不留我在你身边伺候,是海棠哪儿做得不够好么?”   不等苏惊羽开口,贺兰尧道:“你家小姐说你聪明伶俐,但你与我府中其他的属下比起来,的确还是无能,你家小姐有意给你找个好归宿,你又何必纠缠不清?你说你不想嫁人,也成,给你一笔盘缠,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原来我在殿下与小姐眼中如此无能。”海棠苦笑一声,“原本我以为,还有小姐对我好,现在看来,连小姐都不要我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小姐保重,海棠不会再烦你了。”   说着,她转过身便要跑开。   苏惊羽微微一惊,听着她的话,以为她要去寻死,便一步跃下台阶拉扯住海棠的手腕,“海棠,你听我说,我并不是……”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海棠忽然迅速地转过身,将一物扣上的她的手腕。   苏惊羽仔细一看,看清了那东西,像是一个手铐,就那么扣在了她的手腕上,而手铐的另一边,连着海棠的手腕。   苏惊羽目光一凛,“你……”   海棠的突然转变,不止让苏惊羽讶异,就连贺兰尧也全然没想到。   贺兰尧当即要上前去袭击海棠,海棠却低喝一声,“别过来!不然连你一起炸!”   话音落下,她稍稍拨开了自己的外衣衣领,露出里头的一排土黄色的纸质圆管。   “殿下别去!”贺兰尧身后的乌啼当即拉住他,“那东西我偶然见过一次,西域火药管,近距离是会被炸成灰的!火药线的另一端是一个引爆的小管,里面是磨碎的火石,用力捏爆,遇风即燃。点燃只要一瞬间,殿下你根本阻止不了她的!”   “呵呵,你倒是很识货。”对面的‘海棠’忽然笑了,笑得狰狞,“没错,我手上这个小管,遇风即燃,你就是雷电般的速度,也未必能从我手中救下苏惊羽。”   说着,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中正握着一枚小小的圆管,她只需要捏碎,火线当即引燃。   微风吹起她凌乱的发,她的笑容狰狞却又凄凉。   “这火药管制作极难,因此市面上几乎少有,爆炸范围虽不算大,但炸死近距离的十个八个人也够了。”她冷笑着望向对面的贺兰尧,“你还要过来吗?”   “阿尧,别过来!”苏惊羽的手与‘海棠’铐在了一起,无法脱身,她现在若是现在攻击对方,对方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让她走向毁灭,因此,她只能选择冷静。   “你不是海棠。”苏惊羽笃定道,“海棠在哪儿?”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关心你那丫鬟,还真是仁义啊。”身后的女子笑道,“放心,你那丫鬟没死,你总归是会比她早死的。哦对了,是该让你死个明白,省得你到了阴曹地府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死的。”   女子笑着,揭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苏惊羽抬眸望着她,看清了她的相貌,微微惊诧。   古月南柯!   怎么会是她?   古月南柯不是应该被贺兰平下了毒躺在东宫里?准备要下葬了么?可她却能冒充海棠还绑着一身炸药来,这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苏惊羽不知道古月南柯是如何做到的,而她此刻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个,只因她看见对面的贺兰尧正缓缓走来。   “阿尧,你别过来!”苏惊羽一惊,“别再往前走了!”   “小羽毛,这一次,是我疏忽了,没能护住你。”贺兰尧的神色依旧从容,目光中却有一分愧疚,“我该早点明白神棍的话,最近上门的外人个个都该提防,我原本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可我还是太小看了敌人,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哭哭啼啼自艾自怜的‘海棠’会忽然变成发了疯的猛兽就开始攻击人了呢?   谁能想到对苏惊羽忠心耿耿的海棠会害苏惊羽?   他没能认出这个海棠不是海棠。   因为他原本也就不了解海棠,只见过寥寥几次。   “贺兰尧,你别过来!”古月南柯眼见贺兰尧愈走愈近,下意识地带着苏惊羽后退了几步,“我只想要她的命,我原本也就没几日可活,总要拉个人陪葬,苏惊羽若给我陪葬,我可不亏呢,一尸两命,我知足了。而你应该活下来,活下来承受痛苦,活下来煎熬地度过以后的每一日,你要记住,苏惊羽是被你害死的!你别过来!”   古月南柯咆哮着,然而贺兰尧却义无反顾地继续行走,仿佛不是在赴死,只是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古月南柯的手在颤抖。   “你错了,我不会承受痛苦,也不会煎熬度日。”贺兰尧道,“她去哪我就去哪,我总是要紧跟在她身边的,你要么就把我们一起炸了,要么就放下你手中的炸药,你也怕死的对不对?你若是不怕死,为何你的手会颤抖?你分明怕了,既然没有勇气,为何不放下?放下,你还有活命的希望,不是么?”   ☆、第427章 永别了,贺兰尧   贺兰尧的步伐从容而缓慢,古月南柯扣着苏惊羽连连后退。   “别再走过来了!”古月南柯冲贺兰尧低吼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连你一起炸?”   “你若是真的有与我们同归于尽的决心,为何迟迟不捏爆手中的火石管?”贺兰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没有勇气,你带着炸药前来,兴许只是一时冲动,而真正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刻,你却又退缩了。”   “你以为我怕死?”古月南柯望着他,冷笑一声,“贺兰尧,你太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了,女人发起狠来,是可以不要命的,再说我原本也就没几日可活,你觉得我不引爆炸药,是因为我恐惧死亡?”   贺兰尧道:“不然呢?”   古月南柯不语,只是凄楚一笑。   在来之前,她分明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死,拉着苏惊羽贺兰尧一起做陪葬,岂不是很痛快?   可当她真正得手的时候,望着贺兰尧无所畏惧地走来,她的决心却开始动摇了。   同归于尽的意义是什么?   不想让他们活得那么美满,凭什么她如此痛苦,他们却琴瑟和谐其乐融融?   可就算拉着他们一起去死又能怎样?他们做了亡命鸳鸯,下了地狱也不寂寞,而她,黄泉路上也还是孤身一人。   她嫉妒苏惊羽有贺兰尧生死相随,却也无比羡慕。   她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只拉着苏惊羽陪葬,如此一来,活下来的贺兰尧必然要承受痛苦。   但贺兰尧说,苏惊羽在哪,他就在哪。   即使他不被炸死,他也会用其他的方式去追随苏惊羽,幽冥地狱,黄泉奈何,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她痛恨贺兰尧对她的冷漠,但这样专一的贺兰尧却也正是她所欣赏的。   “苏惊羽,为何你这么幸运。”古月南柯捏着苏惊羽肩膀的手紧了一分,指甲似乎要戳到苏惊羽的皮肉里,“难道就应该你比我先认识他,就注定了在他眼里我样样都不如你?”   “不是我幸运,而是你固执。”苏惊羽此刻也不慌张了,只因慌张也改变不了什么,结果如何,都只在古月南柯的一念之间。   “若是你能早早放手,未必就遇不到一个对你好的人,只是你太要强又太执着,现在却要来说我幸运,你觉得我的幸运是白捡来的么?我也是付出了不少代价的,先来后到的概念,你不会不明白吧?我与他已经经历了不少困难走到一起,你的出现原本就太迟了,已经无法改变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他是专一且坚定的人,难道这不是你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苏惊羽颇为冷静地道。   “对,你是比我早了许多,但我喜欢一个人去争取又有什么不对?!”古月南柯嗤笑一声,“我是争不过你,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我也无话可说,苏惊羽,我输给了你,但我也绝不会由着你活得美满快乐,我这么可悲,与你脱不了干系。”   “古月南柯。”空气中蓦然响起贺兰尧的声音,“其实,你不是不够好,在我所遇见的所有女子当中,你堪称出色了。”   古月南柯闻言,怔住,望着贺兰尧一言不发。   她有没有听错?   他是在夸奖她?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从未听他夸奖过她一次。   终于听见了一次,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是在忽悠她么?   而不等古月南柯理清思路,贺兰尧又道:“你性格倔强,总是不爱服输,你也很聪明,冷静且果断,比起那些弱不禁风毫无特色的大家闺秀,你出彩得多,我并不是真的那么厌倦你,只是,我已经有了惊羽了,我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去接受你。”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怔了一瞬。回过神后,很快明白了贺兰尧的心思。   阿尧怎么可能真的欣赏古月南柯。   他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试图攻破古月南柯的心房罢了。古月南柯此刻处在绝望的边缘,若是再打击她,难免她不会来个鱼死网破,等她真的彻底绝望,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毁灭。   阿尧掌握了她纠结的心理,试图将她从绝望的境地拉回一些,这样一来,也就有了生存的希望。   毕竟现在他们是死是活全由古月南柯说了算,她只需要一个动作,他们三个全玩完。   而劝慰的话,也只能阿尧来说,只有他说才是最有效的。   与其说古月南柯不想炸阿尧是为了让他活着痛苦,倒不如说,她是舍不得。   “如果你不是先遇见苏惊羽,而是先遇见我,我们有没有可能?”古月南柯从怔愣中回过神后,如此问了一句。   贺兰尧静默片刻,道:“很难说,我也不知道。”   他当然不能说‘有可能’,显得太虚伪。   太干脆的回答看起来往往是敷衍,而模棱两可、故作犹豫的回答看起来倒是让人觉得真实一些,不那么像谎话。   古月南柯自嘲一笑,“你是在骗我对么?其实你从头到尾都很讨厌我。”   “并不是,我只是习惯了冷漠。”贺兰尧迟疑片刻,道,“我对大多数人的态度都很冷淡,对你也是,冷漠并不代表厌恶,我说过了,因为有了惊羽,我不会接受其他人,因此,我只能选择冷淡对待其他女子,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我的夫人,不仅仅是对你爱搭不理,我对其他的女子都是如此。”   “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真可怜。”古月南柯目光中似有泪光闪烁,“但像我这么执着的能有几个?很多人想必受不了你的冷漠,都选择了放弃吧?”   “你也可以选择放弃,现在还来得及。”贺兰尧道,“其实你本不差劲,甚至你也很耀眼,如我这样冷漠的人,不值你一再追逐,对待外人,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任凭你再热情也暖不起来,只有一个角落是热的,那是对我的亲人,你不必觉得不公平,因为你与大多数人在我心里一样,都是没有分量的,但不可否认,你也是个专一之人,只可惜,你不该看上我这样的人。”   贺兰尧一席话,让古月南柯的泪水溢出眼眶。   “这样好不好?你放了惊羽,带着我去陪葬就好。”贺兰尧朝她又迈进了一步,“是我的冷漠让你落得这么可悲,你应该恨我,这一切与惊羽无关,你既然喜欢我,就拉着我去死,放了惊羽,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如果你到现在对我还有一丝情意,给我留个后代如何?我的孩子还未出世,他是无辜的,我想你的心应该不是石头做的,放了我妻子和我的孩子,黄泉路上,我陪你去,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苏惊羽目光一震,“阿尧,你……”   他与古月南柯周旋,目的就是想用他自己的命换她的活路?   若是古月南柯答应下来……   “小羽毛,别说话。”贺兰尧望着她,“你身上两条人命,而我只有一条命,我换你,很值得,况且,她拉着你陪葬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拉着我去,也算是我给她赔罪了。”   “你真的想好了?”古月南柯噙着泪水望着他,“我放了苏惊羽和你的孩子,你陪我去死?”   “对,我陪你去死。”贺兰尧道,“你活着不能与我一起,死了与我一起,不也挺好的么?放了她,这一切与她无关,归根结底,不都应该怪我么?”   古月南柯瞥了一眼扣着苏惊羽的手铐,目光中划过一丝挣扎。   放了苏惊羽和他的孩子,带着他去死?   而就在她挣扎时,贺兰尧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我很抱歉,如果从来没遇见你,该有多好?对你对我都好。但愿你下辈子别遇见像我这么冷血的人,这一世你注定可悲,愿你来世能被所爱之人温柔相待。”   古月南柯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有生之年,原来也能听见他如此温柔地说话。   他说,他不讨厌她,只是不在意她。   他说,不是她不够好,只是他要忠于他的夫人。   他说,愿她来世能被所爱之人温柔相待。   她可以理解为,她要死了,他对她也有了一丝丝的怜惜?   她一直以来都在纠缠他、打搅他、本来以为在今天这样的时刻,他会斥责她,更加憎恨厌恶她,可他竟然跟她道歉。   他也并不是如她想象中那样无情,他也存着一点慈悲之心,看她如此可悲,他也会有恻隐之心。   她忽然觉得知足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希望他能永远记住她。   古月南柯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一根钥匙,插入了手铐的锁眼。   “贺兰尧,我屡屡害你们,但是这一次,我成全你,或许这样,你会记得我。”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苏惊羽手上的手铐被打开。   古月南柯将苏惊羽朝着贺兰尧的方向一推,随即步步后退,“我做了这么多对你不利的事,不过就是想让你多看我几眼,不甘心被你就那么忽略,不想简单地被你遗忘,哪怕你能给我一个笑容,一句好话,或许我都不会如此绝望,好在,死之前还能听见你对我温和的话语。”   说话间,古月南柯已经与他们拉开了好几丈距离。   “我恨你,可我还是爱你,不忍心要你的命,那就这样吧。”古月南柯站定在一处空地上,冲他笑了笑,“永别了,贺兰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捏碎了手中的火石管。   下一刻——   “轰!”   随着一声巨响,古月南柯所在的地方炸了开来,飞沙走石,浓浓的黑烟弥漫。   不过一瞬间,上一刻还在说话的人,这一刻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是贺兰尧与苏惊羽都料不到的。   “殿下,吓死我了!”身后的乌啼奔了上来,神色依旧有些后怕,“幸好那女人有点儿良心,若是她真的同意殿下代替惊羽姐姐去死……”   “若是她真的同意,那她会死得更惨。”贺兰尧打断乌啼的话,“你以为我要陪着她去死?她做梦去吧。”   乌啼诧异,“殿下,你落在她手里,她想你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啊,你能怎么阻止?”   “我擅长拖延时间。”贺兰尧道,“你没看见我方才拖延了多少时间?此女从我认识她到如今,几乎一直被我所厌弃,今日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好话,就能将她感动得涕泪涟涟,可见我在她心里的地位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高一些,跟她拖延时间太简单了,我再说一两句肉麻的话,她准能懵了,我可以趁机斩断她拿着火石管的手,火石管一旦脱离了她的控制,炸药也就没用了。”   贺兰尧说到这儿,唇角浮现一丝阴凉的笑意,“我还是小看了她,险些吃了大亏,小羽毛差点儿因此丧命,我岂能饶她?她要是落在我手里,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她临死前终于不捣乱了,自个儿把自个儿炸了倒是痛快。”   乌啼:“……”   “阿尧,你方才也险些吓到了我。”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贺兰尧,“你要知道,引爆炸药只在她一念之间,若是她真的下定决心要拉我做陪葬,若是她没有起了恻隐之心,我们三个也许都完蛋,我让你不要过来,你反而越走越近……那种情况下,古月南柯的情绪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懂么?”   “可我终究还是控制了她的情绪,拿捏住了她的心思。”贺兰尧抚了抚苏惊羽的头,“我就是在赌,赌我能不能说服她,若是她真的那么偏激,引爆了炸药,那我就随着你一起去又能怎样?你不想让我陪着你,难道让我在你死后找个续弦?只怕你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吧?”   “你……”苏惊羽磨了磨牙,“你找续弦也好,总之我不想你死,我宁可你走出这段悲伤再去找第二春,也不想你陪着我去送死。”   “现在我们都活着,你就别说丧气话了。”贺兰尧替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道,“这事还是怨我太疏忽了,神棍早就提醒我们要小心外人,我也的确提防了,但着实想不到古月南柯会假扮你的丫鬟,若不是我太轻敌,也不会让你身陷险境,要是你真的因此丧命,我也会拿自己这条命来弥补,还找什么续弦?活着都没意思。”   “我不怪你,毕竟你跟海棠不熟悉,认不出来也不是你的错,我与海棠那么熟悉,一时半刻不也没认出来么?古月南柯还是挺有本事的,演戏的本事不赖。”说到古月南柯,苏惊羽轻叹一声,“虽然我十分讨厌她,但,她是真的喜欢你,否则她不会选择成全你,独自去赴死了。”   古月南柯一次次搞事,可临死之时,对阿尧的情意依旧压住了恨意,她才会选择成全,而不是毁灭。   “她再喜欢我又如何?一厢情愿最是愚蠢,竟还好意思怪我冷漠,她这是自找的,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当初拒绝得干脆利落,何曾有过一丝拖泥带水?她倒好,不依不饶,无理取闹,自以为是情圣。”贺兰尧嗤笑一声,“刚才跟她说的那几句好话,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攻破她的心房罢了,小羽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对她有一丝愧疚或者怜悯?”   “当然不会,我知道你是在跟她假意周旋,试图感化她。”苏惊羽道,“你很成功,不过,人都死了,就犯不着再贬低她了,古月南柯若是泉下有知,只怕要气活过来。她临死之前还说,希望她的成全能让你记住她呢,这算是她做过仅有的好事了。”   “这样的人,每回想起来都是给自己添堵,去记她做什么?时刻提醒自己女人有多可怕?”贺兰尧说到这儿,朝苏惊羽笑了笑,“当然了,我说的不包括夫人。”   苏惊羽:“……”   “古月南柯原本应该是死在四哥手中的,却能逃脱出来,还能找到海棠并且伪装成功,又能弄来这罕见的西域火药卷……这些事只怕她一个人做不来。”贺兰尧说到这儿,目光中浮现些许思索,“事情还没完,她一定还有帮手。”   ------题外话------   最终我还是给了南柯这样一个结局,我觉得不应该所有配角都死得那么窝囊狼狈,至少南柯是真的爱阿尧,死得壮烈点,没啥。   ☆、第428章 暗处的敌人   “我也纳闷着,她都让四哥下了毒,怎么还能有本事逃出来。”苏惊羽眉峰微蹙,“再有,连我都找不到海棠的下落,她竟然能找到,我总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古月南柯不会认识海棠的,她嫁来出云国的时候,海棠早已回家乡了,她们二人哪能有见面的机会?她伪装成海棠的模样,那么海棠此刻会在什么地方?在古月南柯的同伙手上?”   “应该是。”贺兰尧说着,揽着她往回走,“咱们回屋罢,别在这儿吹凉风了。”   将苏惊羽带回了屋,贺兰尧吩咐乌啼去煮姜茶来。   “小羽毛,我总觉得最近的事有些多,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出门。”贺兰尧颇为认真道,“我们的敌人还没处理完呢,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能否好好呆在家中?”   “好,我应了你就是。”苏惊羽一口答应下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比从前,跟人打个架都会体力不支,公子钰也说我不能动武……唉,我现在跟被圈养的宠物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还是有区别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比宠物还是更宝贵一些,别拿自己当宠物,我可是不会抱着宠物睡觉的。”   “我曾经看见你抱着小蓝睡。”   “那是它自己贴上来的,不是我主动去抱的。”   苏惊羽无言。   “大多时间我也是闲着的,我会在家中陪你,不至于让你觉得无趣。”贺兰尧道,“从前,我都不在意有多少敌人隐藏在暗处,可如今我却不得不加强防备了,为了你与孩子着想,我必须快点儿揪出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以免夜长梦多。”   苏惊羽道:“可我们并不知道古月南柯的同伙是谁,她到死也没有交代,甚至没有提起关于同伙的只字片语,该如何去找呢。”   “想要找出这个人,倒也不是很难。”贺兰尧思虑了片刻,道,“古月南柯的这个同伙既然能找到你曾经的丫鬟海棠,说明这个人与你我还是有点儿熟悉的,此人会将古月南柯从四哥手上救出来,有点儿能耐,西域火药也是此人提供的,这个人应该也很想要我们的命,古月南柯或许只是这个人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苏惊羽接过话,“这个躲在暗处的人,一定与你我有仇怨,既然古月南柯失败了,那么这个暗处的敌人,应该很不甘心,所以……这人一定还会想到别的招来对付我们?”   “会的。”贺兰尧道,“这个人绝对想不到古月南柯最后会选择了自我毁灭,或许这个人原本喜滋滋地等待着我们的死讯,若是这人知道你我都平安无事……呵,我很好奇此人的反应,要知道西域火药卷极其难买,制作最难的地方在于引爆火药线的那枚火石管,火石管里遇风即燃的碎火石在市面上很难买到,即使在黑市也不一定有货,价格也极其昂贵。”   苏惊羽道:“有多昂贵?”   “若是有货,花个上万两应该能买到,若是缺货,你花上六位数的银子也未必能找到货源,想要买这个东西,要么就得要运气,要么就得靠人脉。假设我现在想要,让小黑他们去想办法,以绸缎庄的人脉,从西域那里运过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还无法确定有货。”贺兰尧悠然道,“极乐楼的人脉比我们广,以君祁攸的能耐,或许能搞来这个东西。”   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的意思是……古月南柯那同伙极有可能是从极乐楼买来的这个火药卷?放眼整个帝都,商贾之中的确属极乐楼人脉最广,几乎什么破玩意都能有法子买到,什么小道消息都能记录在册,情报网遍布出云国,别人买不到的东西,君祁攸总是能有法子弄到手。”   “所以……也许我们应该去一趟极乐楼。”贺兰尧莞尔一笑,“去问问那个姓君的,最近是不是卖出过这个火药,或许从他那里能找到什么线索。”   “阿尧,你真是太机智了。”苏惊羽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你想的总是比别人多,我都不曾想到这事极乐楼会参与。”   “我天生比较爱思考。”贺兰尧耸了耸肩,“也许我的想法是错的,但去问一问也并无损失,对付敌人,任何的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苏惊羽附和,“不错,那咱们就去一趟极乐楼,好久没见到那个财迷了,顺道拜访拜访他。”   “若不是为了询问黑火药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那个姓君的。”贺兰尧不温不火道。   苏惊羽低笑一声。   ……   二人同去极乐楼,到了门外,苏惊羽望着眼前这久违的地方,目光中浮现丝丝笑意。   站在门外往里看,依旧是满目奢华,琴剑瓶炉,珠宝玉翠,君祁攸式的奢华风格不减当初。   而看门的下人见到二人,微微侧身开,道:“苏姑娘若是要找我们楼主,自行上楼就是了。”   “嗯?”苏惊羽微讶,“都不用通报的么?”   “我们楼主吩咐了,谁都要通报,苏姑娘就不需要了,请自便。”   苏惊羽:“……”   想不到这极乐楼的下人们都认得她了。   “夫人这人缘可真是不错。”贺兰尧清凉的声线传入耳膜,“无需通报就能上楼见人,姓君的倒是真给你面子。”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这凉凉的语气,轻咳一声,“阿尧,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你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我何时耍脾气?我说的难道不对?姓君的这不是明摆着膈应我么?”   “没事的阿尧,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苏惊羽说着,拽着贺兰尧上了楼。   迈上楼梯,到了二楼的那雕龙画凤工艺精细到发亮的红木门前,苏惊羽抬手,将门推了开,霎时一阵梨花清香扑面而来。   君祁攸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管在什么地方落脚,他的地盘上都有这种怡人的清香。   而贺兰尧对这梨花香的评价却是——   “什么味儿这么不好闻,像是一些劣质香粉焚烧的味道,闻着就让人不舒服。”   苏惊羽无言。   其实还是挺好闻的,只是阿尧看不顺眼这楼的主人,连带着觉得空气中的清香都难闻了。   喜欢一个人,他出洋相你都会觉得他可爱,好单纯好不做作。   而厌恶一个人,他出彩你都会觉得他在装逼,像个妖艳贱货。   阿尧的中心思想正是如此,看谁不顺眼,连带着与那人有关的东西也总要批评两句。   苏惊羽的脚才跨过了门槛,便听得一道低沉悠缓的男子声线在空气中响起——   “小羽,好久不见,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呢?”   “东南风,好久不见,一见面就想跟你打听点事儿,还希望君楼主能愿意回答我。”   苏惊羽说着,抬起了眼,看到的便是一丈之外,君祁攸一袭黑衣站的笔挺,侧颜柔和又静谧。正站在一盆君子兰前浇着水。   “唉,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每回来找我都是有事才来,从不会纯粹来找我唠嗑,说吧,这回又有什么要求?”君祁攸侧对着二人,轻挑眉头,“也不知小羽你什么时候能为了单纯聊天来找我,平日里应该都不会想起我这么个人吧?”   “没错,平时根本想不起你,太久不见,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模样。”贺兰尧悠然道,“看在做过多次交易的份上,奉劝君楼主一句话,你若是真的那么寂寞,就赶紧去娶个媳妇,一把年纪了还是光棍,总惦记着别人的,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君祁攸闻言,低笑一声,“我何时惦记别人的东西?”   贺兰尧道:“有或者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君祁攸道:“我只当小羽是我妹子,贺兰兄可不要想太多了呢。”   “我家夫人有兄长,她不缺哥哥,倒是缺一个儿子。”贺兰尧莞尔一笑,“不如你认她做干娘?”   君祁攸的神色僵了一瞬间,随即道:“贺兰兄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言归正传,你们找我何事?”   “君祁攸,你可知道西域的火药管?”苏惊羽道,“这个火药的引燃方式很特别,不需要点火,只需要用引线连着一枚火石管,遇风即燃,瞬间就能引爆。”   君祁攸听闻此话,面上划过一丝兴味,“当然知道,我见多识广,怎会没听说过这个火药,小羽问这个,是想买么?很不巧,这东西的货源我暂时也没有,前些日子从一个熟悉的商人手里收购了一个,之后高价卖出去了,至今还没有存货,那个东西太不安全,若是使用不当,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炸了呢。”   苏惊羽听闻此话,当即追问道:“你卖给谁了?何时卖的?”   果真如阿尧所猜想,君祁攸有能耐买到这个东西。   “小羽为何如此紧张?”望着苏惊羽的神色,君祁攸有些疑惑。   “因为有人拿这个东西要害我。”苏惊羽面无表情,“君楼主你若是拿我当朋友,就请告知我你把火药卖给了谁,我十分感谢。”   “拿来害你?”君祁攸惊诧,“竟有这样的事?你是如何躲过的?”   “运气好呗,经过回头再说,今日若不是我跟阿尧命大,你连我们的尸体都见不到了,事后阿尧想了想,这火药在市面上几乎是买不到的,想买只能靠运气与人脉,帝都这么多商人,属你人脉最广眼线最多,我们便猜想这黑火药的货源很可能来自于你。”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果不其然,阿尧的猜测是对的。”   “这火药的确不好买,其贵重的地方就在于引爆的那根火石管,一捏即燃,直接节省了点火的时间,带着这东西去害人,可谓是干脆利落,让敌人没有反应的机会,而不足的在于,若是你自个儿不小心碰碎了火石管或是压到了它,火石管一燃,自个儿就死无葬身之地;额,因此这种东西我也不爱留在身边,我以买来三倍的价格卖给了一个男子。”   君祁攸说到这儿,顿了顿,“那人什么长相我不知道,来极乐楼做交易的,多得是不敢见人的,蒙着脸的甚至易容的都没少见过,有些人不想暴露了身份自然就会伪装或者掩饰,现在要我去找这个人,我也不知从何找起。”   “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想从你这儿获取一些线索而已。”苏惊羽无奈地笑了笑,“如今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   苏惊羽的话音才落下,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是男子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楼主,有位客人想要求见您,说是要与您谈一笔大生意,您看……”   苏惊羽闻言,朝君祁攸道:“既然你忙,那我们不打扰了。”   正准备离开,君祁攸却叫住了她,“小羽留步,听二弟说你有喜了,我原本给你准备了个礼物,我存放在卧房中,既然你来的,那我等会儿便取来给你,你先别急着走。”   苏惊羽闻言,笑道:“可你现在有客人,我们在这儿,不太方便吧?”   “对我而言,没什么不方便的。”君祁攸说着,瞥了一眼身后不远的一个屏风,道,“不如你们先去屏风后坐坐吧,那儿有个椅子,还有茶桌。”   苏惊羽闻言,道:“好吧。”   拉着贺兰尧去屏风后坐下了,而君祁攸也吩咐下人将客人带了上来。   没过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从外头走进一道人影。   是一名黄衣女子,面遮轻纱,眉目清秀。   君祁攸与她隔着一道珠帘,悠悠开口:“这位姑娘,想跟我谈什么呢?”   对面那女子出了声,说话有些软绵绵的,“请问楼主,还有没有西域火药管?”   此话一出,不仅是君祁攸诧异,就连屏风后坐着的二人也微微惊讶。   又是个来买西域火药管的?   之前那个买火药的是男子,这回这个却是女子,这二人之间有没有关联?还是单纯的巧合?   君祁攸同贺兰尧此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苏惊羽的心思却与他们不同。   只因她听出了这个女子的声音……   是海棠的声音……   之前古月南柯正是因为模仿海棠的声音太像,她才没能认出来。   而这个女子的声音,又与海棠那么相似。   她一天之内遇见两个与海棠一样的声音,一个是伪装的,这个难道也是伪装?或者说,这个女子的声音只是巧合地与海棠神似?   她宁可相信这个人就是海棠。   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冲出去鉴定,因为她还要听接下来的内容。   她想知道这个女子为何要买西域火药管。   “又是这种火药。”君祁攸低笑了一声,“最近这个火药倒是真抢手,短短两天的时间,有三个人跑来我这儿问了。姑娘,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这火药,目前是买不到了。”   “买不到了么?”那女子又问,“就连君楼主你都买不到?”   “在下的人脉是很好,但还不至于神通广大,你们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们什么,若是我真的什么事都能搞定,将来某一天会不会有人来跟我买天上的星星?”君祁攸笑道,“看来这笔生意咱们是谈不成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麻烦君楼主了。”那女子不再询问,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而她才走出两步,便听得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海棠。”   久违的声音。   黄衣女子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即又迅速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望着她那反应,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冲那黄衣女子又喊了一声。   “海棠,你给我站住!”   但这次,那女子不听她的,十分迅速地打开房门准备离开。   ☆、第429章 她毁了我   苏惊羽已经确认了那女子是海棠,自然不会放她就这么离开,正当她想冲上前去抓海棠时,忽觉得身侧掠过一道轻风,贺兰尧势若闪电一般到了海棠的身后,伸手便揪住了她的后衣领,朝屋子里一丢。   贺兰尧拎海棠的动作像是拎一只鸡那么简单,海棠无法挣脱,被这么一丢,险些摔倒。   好在苏惊羽快步上前扶稳了她,这才没让她脸着地。   “海棠,你躲什么?”苏惊羽望着眼前面遮轻纱的黄衣女子,“我已经认出了你,你躲避还有用么?你为何这么着急要避开我?”   苏惊羽说着,便伸手扯下海棠的面纱。   海棠望着她,面色浮现些许悲戚,“小姐,我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   苏惊羽闻言,连忙追问,“何出此言?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为何要买西域火药?又为何见了我要躲?”   “小姐,南柯公主扮作我的样子来害你,你应该猜到了我落在她的手里,如今虽然她死了,可我依旧不能解脱。”海棠试着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道,“我原本拿着小姐给我的银子回到家乡,日子过得也算舒坦,甚至已经要嫁人了,可我没料到有一天会有一个陌生男子来将我绑走,那男子我从未见过,后来我才知道,那男子与太子妃,也就是南柯公主两人要联手置你于死地,他们抓我,就是为了让南柯公主照着我的模样易容,来接近你。”   “古月南柯果然是有帮手的。”苏惊羽目光一沉,“那男子长得什么模样?”   “长得还算不错,身形并不太高,很是陌生,我能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但他一定是小姐你的敌人。”海棠说到这儿,垂下了眼,“小姐,都怪我无能,连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你当初不留我在你身边是对的,我除了端茶送水,也派不上其他的用场了。”   苏惊羽道:“我并不是觉得你无能,只是我得罪的人太多,你跟着我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离开我去找个好归宿才是正确的,可我没想到,即使你回到家乡,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受罪,被人打乱了你平静的生活……你落在他们手里,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对我的看管并不算太严。”海棠说着,苦笑道,“他们压根没拿我当回事,留着我的性命,或许是觉得可能还有点用处,但我被他们逼着服了毒,即使我逃出来,也没几日可活了,正是因为我的性命已经被他们攥在手里,他们才不担心我跑,跑了也是死路一条。”   “你不会死的。”苏惊羽道,“我会救你,我身边有医术了得的大夫……”   “小姐,没用的。”海棠打断她的话,“那男人说这是他的秘制毒药,只有他的独门解药才可解,我知道你与殿下身边有能人,但这也并不能带给我多大的希望,我之所以来极乐楼找君楼主买火药,是因为我想带着火药回去与那人同归于尽,反正难逃一死,或许我应该再为小姐你做点什么事,小姐待我有恩,临死之前,我若是能为你除掉一个敌人,是不是就证明了我不是废物?”   “你……你遇上难题为何就不能先来找我解决,反而自作主张想去寻死?你还是那个活泼乐观的海棠么?你现在变得如此消极,只为了证明你不是废物?我何时说过你是废物?你是一个普通人,我从不严格要求你能像月落乌啼他们那样,你不该这么自暴自弃。”   “我本不想自暴自弃,可我就快要死了……”   “死什么死!大夫都还未看就说自己要死,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么?”苏惊羽沉着脸打断她的话,随即转过头望向君祁攸,“君楼主,我们谈笔生意,把你手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叫来,出诊费多高我都能接受。”   眼下就在极乐楼,就先试试极乐楼的大夫好了,中毒这种事儿,早一刻解决早一刻心里舒坦。   若是极乐楼里的大夫都没辙,再回去找公子钰。   “好说,好说。”君祁攸冲苏惊羽淡淡一笑,“想不到小羽对区区一个下人都如此体贴,一点儿都不像那些臭脾气的千金贵女,在大户人家,下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我是崇尚自由平等的人,自然与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人的出生有富贵贫穷,但你能说穷人的命不是命?下人有病就由着他死?这样的概念我不接受,或许我的想法注定跟大多数人无法苟同。尤其某些因着出身高贵自命不凡整天找存在感的人,我看见一个就想虐一个,有的太不经虐,虐着虐着就挂了,到头来也就这么个悲惨下场而已。”   君祁攸:“……”   虽然小羽的语气不太好,但不得不说,有点儿道理。   “小羽,稍等片刻。”君祁攸说着,便起了身出门。   片刻之后,他便回来了,带了三名背着药箱的男子进来,冲苏惊羽道:“这几个,是我极乐楼顶尖的大夫,让他们瞧瞧。”   苏惊羽点头,“有劳了。”   接下来的时间,三位大夫轮流为海棠诊断,最终得出来的结果并不太如意。   “楼主,恕我们无能为力。”   “罢了,下去。”君祁攸摆了摆手,将三人遣退,朝苏惊羽道,“看来你这丫鬟也不是胡说,给她下毒的人有点儿能耐,我手下的大夫解不出来,你还是回去问问那个公子钰。”   苏惊羽道:“也只能这样了,走吧海棠,与我回去。”   “小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既然还当我是你的小姐,就听我的。”   苏惊羽不容海棠反驳,便扯着她走了出去。   二人身后,贺兰尧望着海棠的背影,若有所思。   “贺兰兄,在想什么?”身后响起君祁攸的声音。   贺兰尧淡淡道:“在想,该不该让外人进家门。”   君祁攸自然是没听明白,“贺兰兄此话何意?莫非你看小羽这个丫鬟不顺眼?”   “我懒得解释。”贺兰尧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他可没忘记月光神棍的话。   莫放外人进家门。   即使这海棠是小羽毛曾经最信任的丫鬟,如今也是外人了。   ……   三人回到了绸缎庄,苏惊羽当即喊来了公子钰来给海棠诊断。   而公子钰的手搭上海棠脉搏的那一瞬间,神色微变。   苏惊羽见他脸色不对劲,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诊出来了?”   公子钰道:“海棠姑娘若是不介意,能否告诉我,你浑身上下可有地方长出斑?”   海棠怔了怔,道:“有,就在腹部,这两天冒出了一块淡斑,虽然不太明显,但我沐浴的时候还是发现了。”   公子钰闻言,望向了贺兰尧。   早在公子钰问海棠身上是否长斑时,贺兰尧便猜到了一种可能性,此刻也得到了证实。   他转头朝苏惊羽道:“是美人煞。”   苏惊羽惊诧,“美人煞?!”   美人煞,她记忆中最可怕,最残忍的一种毒。   她与阿尧曾经都尝过美人煞的滋味了,自然知道美人煞有多棘手。   公子钰道:“美人煞的解药是什么,我想殿下与王妃都应该很清楚。”   除冰山青莲之外,根本无药可解。   “小姐,美人煞是什么东西?”海棠望向苏惊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明白了,果然还是无药可治的,多谢小姐为我费心了,既然没办法,海棠也就不强求了,海棠只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公子钰坦诚道:“美人煞毒发的过程一共需要十个月,若是你能忍受毒发时的折磨,挨过十个月是可以的,或者我能再琢磨些续命的办法,若是你意志力不够坚强,忍受不了毒发,那我劝你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的意思自然是——准备后事。   海棠垂下眼,道:“多谢,我晓得了,也就说,我还有些日子可活,那么仅剩的这些日子,我想陪伴在小姐身边,买不到西域的火药,我也没法子找到那个下毒之人与他来个玉石俱焚,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没用。”   苏惊羽这会儿也不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徒增伤感,只道:“暂时还死不了,日子就先过着吧,兴许什么时候就能有转机了。”   海棠轻轻‘嗯’了一声。   ……   夜幕降临。   香气四溢的厨房内还亮着烛火,一身杏色纱裙的女子站在一个小炖锅前,双手正拆着一个药包。   拆到一半时,她的目光中浮现些许挣扎,但只是一瞬,之后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拆开的药包倒入炖着鸡汤的锅里。   她并未注意到,窗子外一闪而逝的红影。   君清夜白日不在极乐楼,傍晚回去时才听下人说苏惊羽来过,便不开心了。   为何又跟小羽他们错过了?他去问君祁攸苏惊羽到极乐楼的目的,君祁攸恰好在忙着看账本,便没有理会他,君清夜心中自然是不爽,便决定自己来问。   说不定有什么能帮到小羽的呢。   远远地看见厨房亮着烛火,似乎是有人在炖汤,他刚好有些饿,便想着来捞点儿什么东西吃。   但他没有想到,隔着几尺的距离,他看见厨房里的人拆了一包什么药,还犹豫了片刻才丢进锅中,看起来像极了小人行径。   好奇心使得了君清夜又在暗处偷看了一会儿,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厨房里那女子没安什么好心。   这是小十小羽的地盘,可不是随便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就能混进来的,再看那女子也并未蒙面,倒像是可以在庄子里自由活动的人。   兴许是自己想多了?那药也不一定就是害人用的……   不管怎样,还是该去证实一下。   于是乎,当厨房里的人端着鸡汤要出门时,还未跨出门槛,便被君清夜的身躯给挡住了。   那女子吓了一跳,抬眸望着君清夜,觉得有些面熟,仔细想了想,道:“您是君公子?”   君清夜挑眉,“你认得我?”   “见过寥寥几回,您是我家小姐的朋友,像您这样的人物,记不住我这种小人物也是正常的。”对面的女子冲他笑了笑,“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海棠。”   “小羽的贴身丫鬟?我倒是真没什么印象。”君清夜说着,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鸡汤,“你刚才在这汤里放了什么药?”   “药?”海棠怔了怔,随即笑道,“那是姜粉,有孕的女子适量吃些姜还是有好处的,公子以为会是什么?”   “原来只是姜粉。”君清夜笑了笑,却没有这么简单地放过她,只道,“那你当着本公子的面喝一口呗。”   “看来君公子是不太相信我。”海棠无奈地笑了笑,随即端起那罐鸡汤,仰头喝下了一口。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别见怪,总有人见不得小羽好想找麻烦,我不得不提防一些,谁让你面生呢,若是换成月落乌啼他们,我必定不会多问的。”君清夜说着,让开了身子。   海棠正准备出去,空气中蓦然想起一道清凉的男子声音,“站住。”   君清夜听着这声音,当即一喜,朝着声音来源处望了过去,“小十。”   来人不仅只有贺兰尧,他的身后还跟着公子钰。   面对君清夜的嬉皮笑脸,贺兰尧依旧是一脸冷淡,走到了海棠的身前,看了一眼她手中端着的鸡汤,悠悠道:“这是给你家小姐的?”   海棠抬眼望着贺兰尧深邃的凤目,有些心悸,低下头道:“是……”   “不介意我拿去检查一下吧?”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海棠连忙道:“殿下是信不过我么?若是不信,我喝给殿下看!”   “我当然不相信你,与你又不熟,有什么理由信你。”贺兰尧说着,夺过她手中的鸡汤,交给身后的公子钰。   海棠的目光有些闪躲。   “小十,我看着她喝过了,要是有问题,她怎么还会好好地站着?”身侧的君清夜道。   “别太天真了。”贺兰尧瞥了他一眼,“有些东西,不是像你看见的那样,并不是所有的药物靠着试吃就能判断出有害无害。”   君清夜摸了摸鼻子,不语。   好吧,小十说的都是对的。   “殿下,鸡汤有问题。”身后,检查过鸡汤的公子钰道,“这里面掺的药物,名唤血引,此毒是一种组合毒,分为毒和引,只下毒不下引,喝下去便没有大碍,但要是吃了含有引的东西,二者相结合就能导致毒发,换言之,只吃毒或者只吃引,都不致死,一定要毒与引结合,方能致命。”   “他娘的,还有这种东西?”君清夜一惊,“这毒也太麻烦了吧?要下两次才能害人……”   “虽然麻烦,但往往容易排除嫌疑,将自己撇个干净。”公子钰淡淡道,“海棠方才不就骗过了君公子你么?在你面前,她可是排除了嫌疑了。”   君清夜哑口无言。   “为何这么做?”贺兰尧冷眼望着面前的女子,语气慢条斯理,“她对你那么好,你却当了白眼狼?”   海棠眼见计谋穿帮,便也不再装模作样,低吼道:“因为她毁了我!若不是因为她,我现在的日子必定美满幸福,哪会如此受罪?我知道她对我有恩,我曾经也待她忠心,但她毁了我就是毁了我!你以为我只是因为怨恨才报复她么?错了,我虽然怨恨她,但我还记得她的恩情,我也不想害她,可是那男人拿我夫君的性命要挟我,我能怎么做?我服侍了小姐那么多年,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吧?我终究不能与小姐过一辈子,我也要为了我的爱人着想!”   君清夜听闻此话,当即一脚踹向她的膝盖,“你这狗奴才,你有难题你就不能直说么?自个儿憋在心里想着害你家主子就能解决问题,你这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你男人的命是命,小羽的命就不是命了?”   “你犯不着责备她,她这么做,正常。”贺兰尧忽然笑了,“为了所爱之人甘愿做些狼心狗肺的事,人之常情,你为了你相公害你家小姐,倒也不算错,那么我为了你家小姐,把你杀了,也不是错,你说是么?”   ☆、第430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贺兰尧的语气虽不见怒气,海棠却听得头皮一麻。   她自然知道贺兰尧不是在说笑,从贺兰尧发现那碗鸡汤有问题时,她就猜到自己不会有活路了。   但她不想就这么死。   “看来殿下不想给我活命的机会。”海棠唇角的笑意有些凄凉,“我早该料到,被那个男子抓走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不过,殿下在杀我之前,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们的敌人在什么地方么?”   “知道了又如何?你任务失败了,那人必定会转移地方,再有,聪明人可不会相信你这样不靠谱的人,那幕后人兴许怕你出卖他,早就转移了,让你活着也未必能找到他,而你死了,他还是会继续作怪,只要他继续捣乱,我就不愁抓不到他,那你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   贺兰尧说着,已经迅速出手,掐上了海棠的喉管。   海棠差点儿没顺过气,虽被扼住了喉咙,也并不放弃挣扎,“你……你杀了我,该如何跟小姐交代……咳!”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冰凉,“缓兵之计在我这儿可不好用呢,你以为你是她的贴身丫鬟我就得对你网开一面?你说你做这些是为了你的相公,这个理由我倒是能听得进去,可惜我这个人心肠太硬了,任你千百种合理的借口在我这儿也是无效的,别说你区区一个丫鬟,就算是她的父母兄弟,想对她不利,我也不会留情面。”   贺兰尧说着,掐着海棠脖颈的力度再度收紧。   “呃——”海棠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便绝了气息。   贺兰尧松开了手,任由她的身躯倒在地上。   “小十,就这样杀了她?”君清夜望着地上咽了气的海棠,怔了怔,“她有句话说得对,杀了她,小羽那儿怎么交代?毕竟是小羽的贴身丫鬟,不是寻常的下人,咱们也还没征求小羽的同意,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他的话音未落,贺兰尧斜睨了他一眼,“此事,不能告诉小羽毛实情。”   君清夜疑惑了,“那要怎么说?”   “这个丫鬟,曾经很得她的信赖,服侍了她那么久,她必定会有些牵挂,若是让她知道她的丫鬟背叛了她,甚至要谋害她,这对小羽毛来说,未免有些残酷,她如今有孕在身,我不希望她被这样的事影响情绪,倒不如告诉她,海棠自尽了。”   贺兰尧说着,瞥了一眼地上的人,道:“她身中美人煞之毒,原本也活不过明年,回去就告诉小羽毛,海棠是因为忍受不了毒发的折磨而选择自尽了,总比直接告诉她海棠是死在我手上来得好。”   “真是便宜这个奴才了。”君清夜撇了撇嘴,“她如此可恶,却不能让小羽看清她的真面目……罢了,能让小羽少难过一点也好,这么一来我们也不会被小羽责怪了,没经过她的同意杀她的人,被她知道,会不会挨骂?”   “她不会为了一个背叛她的下人来骂我,我只是不愿让她难过罢了,小羽毛最痛恨欺骗与背叛。”贺兰尧不温不火道,“就让真相永远被掩埋吧。小青,你将海棠带到她的住处去,制造一个她悬梁自尽的假象,恰好她是被掐死的,就将她挂在白绫上。”   公子钰依言将地上的海棠拖起,正要离开,转身之时看到几丈之外的一道人影,面色微微一僵。   那道人影正是……花轻盈。   公子钰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被花轻盈看到,还不如被苏惊羽看到呢。   只怕这位贤妃娘娘又要找殿下算账了。   果不其然,花轻盈迈着步子迅速走来,阴沉的脸色彰显出她此刻的心情有多差。   贺兰尧见到花轻盈,面色同样难看。   怎么好巧不巧又让她看见了……只怕是又要挨训。   眼见着花轻盈走到面前,他还未开口,便是迎面一个手掌挥来,打在他脸颊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脆响。   公子钰见此情形,也不好阻拦。   毕竟连殿下都是让着贤妃娘娘的,他有什么资格出面教训殿下的母亲。   而在一旁的君清夜自然是看不下去,在他记忆以来,就没见过谁能打到贺兰尧。   就算是他母亲也不能如此蛮横。   “你这泼妇!你怎么敢动手……”   君清夜还未骂完,贺兰尧便冷声打断他,“不关你事。”   “小十,她……”   “不用你管。”相较于君清夜的愤怒,贺兰尧显得不急不躁,语气也平静地很,“我倒是想认真聆听母亲的教诲。”   “这姑娘做错了什么你要下此毒手?”花轻盈冷眼看贺兰尧,“一条人命你就这样随便扼杀,你就不晓得为你那还没出世的孩子积点德!你自己不想积德,你也要想想你如今是有妻儿的人,你怎么……”   “你总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贺兰尧面无表情,“你怎么就不先听我说?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有妻儿的人,保护妻子与孩子是理所应当,且要保护到全面,那么我是否应该将一切不利于他们的因素扼杀?你所见到的这位死在我手里的可怜姑娘,正是惊羽的贴身丫鬟,惊羽待她不薄,这奴才却要谋害于她,母亲觉得这样还值得原谅么?”   花轻盈闻言,怔了一瞬,随即道:“既然是不值得信赖的人,那你将她赶出去就是了,赶得远远地,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不就完事了?你如此敏锐,她也没能得手,既然你什么损失都没有,为何还要咄咄逼人?你非要把所有与你有矛盾的人都赶尽杀绝,这样与刽子手又有何区别?”   “不错,我就是要将所有敌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贺兰尧丝毫不退让,“为了我与惊羽的日子能过得安宁,我不在乎死多少人,别人没命总比我们没命好,做人首先要为自己与家人着想,而不是如您这样高尚无私,不知母亲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这一生都活得太单纯了,因此你不懂何为人心险恶。”   “你这是在笑话我么?”花轻盈望着贺兰尧,目光中的失望颇为明显,“你可知有一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造下这么多杀孽,你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母亲,我认为没有与你谈下去的必要。”贺兰尧面无表情,“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你……”花轻盈望着贺兰尧,忽然叹息一声,“我若是知道你长大后会是这幅模样,当初就不应该保下你,你的罪孽只怕是洗不清了,这一切追根究底,还是我的不对,我自以为能将你教成谦谦君子,却没有那个能耐。”   贺兰尧闻言,唇角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你若是能预知未来,是否就不会养育我了?”   花轻盈没有回答。   贺兰尧当她是默认了。   “母亲,你想去哪里?”贺兰尧望着她,忽然笑道,“你想去世外桃源过悠闲日子,还是想找一处寺庙常伴青灯古佛?告诉我,我送你去。”   花轻盈怔了怔。   “我们不适合生活在一起,母亲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太好,这辈子我也就对待您与惊羽最有耐心,但是我的耐心并不是用不完的,您这么讨厌我,常常看见我必定很心烦,倒不如别见我了,就让我在这红尘俗世里继续堕落下去吧,我这样的刽子手,不配有您这么一个慈悲为怀的母亲。”   贺兰尧说到这儿,背过身去,“当然了,如果您还想留在这儿,也无妨,不过,我并不想再听什么大道理。”   贺兰尧说完,便迈开步子离开了。   花轻盈原本也准备走开,却听君清夜在一旁道:“这年头有些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无论是海棠还是你,都令我觉得鄙夷,一个忘恩负义,一个自以为能普度众生,都是些什么烂人啊,偏偏小羽和小十还都对你们那么好,你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就只会拖后腿却还能得到他们的关怀,本大爷天天嬉皮笑脸费尽心思逗他们开心却换不到一个他们笑脸,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君清夜骂骂咧咧地离开,走得远了些,还哼起了小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公子钰闻声,抽了抽唇角,扛着海棠的尸首走开了。   这首歌偶然间听到王妃哼过,这词儿当真是凄凉。   贺兰尧一路走回了屋子,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苏惊羽想必还未睡。   贺兰尧推开房门,果真见苏惊羽倚靠在床榻边,翻阅着书籍。   听见贺兰尧进门的声音,苏惊羽将手中的书合上,朝贺兰尧望去,视线落在他的脸庞上,微微一惊,“阿尧,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多了几道红肿的指印。   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不用我说,夫人应该猜得到。”   “你又被她抽了?”苏惊羽自然是轻易猜到了是谁。   除了他母亲,谁敢打他?   “她又为何这么做?”苏惊羽顿时绷起了脸,“我还以为肚子里这个未出世的家伙能让你母亲对我们的态度好转些,而她也的确对我和善了不少,可对你还是如此苛刻又无情,你何必由着她打?怎么就不知道躲?你难道躲不开?”   “如果是你要打我,我也不会躲。”贺兰尧淡淡道,“不过一点点皮肉之痛罢了,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她当初养育我也不容易,如今只不过想打我发泄不满,我又何必躲呢?为人子被父母打骂也不算丢人,若是外人,我连碰都不让碰的。”   “可她这分明是无理取闹。”苏惊羽说着,掀开被子准备下榻。   贺兰尧道:“做什么去?”   “拿点膏药给你涂抹,留着几道红印子难看死了。”苏惊羽说着,便去柜子上找药。   找来了药膏,她用指尖挖出来轻轻抹在贺兰尧的脸颊上,嘀咕道:“你方才说,若是我打你,你也不避开?”   “当然。”贺兰尧悠悠道,“有个词叫,打情骂俏,你即便打我也不会下狠手的,至少不会比母亲用的力气大。”   “我可不会打你。”苏惊羽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她打你的原因。”   “意见不合,吵起来了,兴许她只是一时冲动。她的性格你也明白,与我们的确是合不来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已经与她说清楚了,她若是看我们不顺眼,她想去哪儿告诉我便好,我送她出去。”   “也好,只要能确保她安全,她想去哪儿都成,否则我怕有一天为了你会与她翻脸,说真的,我从未见过如此正义如此良善如此不做作的女子,真正的圣母往往比那些做作的妖艳贱货更可怕,伪善之人,教训起来是很痛快的,可真正的良善之人,教训起来反而是我们不对,从任何角度上来看,恶人欺负好人那就是作恶,所以我们不适合与好人来往。”   ------题外话------   文文在收尾了…双十一准备弄个送币活动回馈亲爱的们,容我想想。   ☆、第431章 同样可悲   “小羽毛觉得我是恶人么?”贺兰尧望着苏惊羽,颇为认真地问。   “是又如何?我从不介意这个,若不是你自小在逆境中成长,也不至于养成你如此凶残狠辣的个性,但很多时候,你也不坏,至少你从不亏待自己人。”   苏惊羽说着,抬起莹白的手戳了戳贺兰尧的眉心,“你的本质是个恶人,这一点你我都该承认,好在我不是像你母亲那样的圣母,你我二人都不是善男信女,我又怎么会嫌你作恶,乱世里的君子,总是活不长久的,我们也就只能做母亲眼中的小人败类。”   她是个自私的人,不管贺兰尧对其他人造成怎样的伤害,在她心中他就是最好的,这一点,无法改变。   贺兰尧望着苏惊羽,倏然间俯身,将唇覆上她的唇,辗转不息。   虽然他压在她身上,却避免了压在她的腹部上,他可没忘记她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   良久后,贺兰尧的唇撤了开,却依旧没起身,与苏惊羽鼻尖相抵,道:“其他人怎样看待我,我不在乎了,我庆幸你总是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   “那是自然的,你可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若是不帮你,我岂不成了白眼狼。”苏惊羽笑着将手攀上他的肩,“别多想了,母亲的事,她爱怎样随她去吧,你我也管不了的,休息吧。”   贺兰尧冲她淡淡一笑,随即拥着她入睡了。   第二日,苏惊羽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殿下,惊羽姐姐,贤妃娘娘收拾了包袱要离开了呢,到了门外被我们拦下,她态度十分坚硬,我们无奈之下,只能用迷药将她放倒了……”   苏惊羽迷迷糊糊听到乌啼的话,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看见贺兰尧已经在穿衣裳了。   苏惊羽自然是躺不下去了,也起了身。   二人穿戴整齐后,贺兰尧去开了门。   “殿下,可别怨我们,我们自然是不能对她动粗的,但也不能放任着她离开,便只好用上迷药了。”乌啼无奈道,“贤妃娘娘可不听我们的呢。”   贺兰尧并未说什么,朝着门外走去了。   一路走向府外,远远地看见花轻盈趴在梨花树下的桌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贺兰尧走上前,淡淡开口,“母亲这是做什么?”   “你昨夜都要赶我离开了,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花轻盈的语气虽有些虚软,但还是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漠,“现在又为何不让我走了?”   “不是不让你走,只是,你若一个人走,只怕是难以保证安全。”贺兰尧道,“我昨夜的意思并不是要赶母亲走,只是给您一个提议,您看我不顺眼,我自然也不能总在你面前晃悠着碍你的眼,你说说你想去何处,我让人护送你去,您的衣食住行以及安全我依然会负责。”   “不劳烦你。”花轻盈不咸不淡道,“我又不曾得罪人,也没多少人认得我,我又何愁有仇家上门来寻仇?即使我出了什么意外,那也只能怪我自个儿倒霉罢了。”   “你是没有仇家,但你可莫要天真地以为没人盯着你。”贺兰尧面无表情,“皇帝至今还未放弃寻找你的下落,若是你被他逮了去,你可知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我找人护送你也是为了你考虑,母亲可不要太任性了,皇帝老儿如今是愈发无情无义,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花轻盈不语。   她细细思考,也明白贺兰尧说得有理。   她的确是没有几个仇敌,但光是皇帝一个人她已经应付不来了,若是被皇帝逮着,那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他兴许会让她生不如死。   如此想着,花轻盈道:“那你便替我找一个远一些的寺庙,让我清修。”   “母亲,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贺兰尧忽然笑了笑,“其实你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何处?”   “盘丝窟,那是你老朋友的地方,你若是去找他,他定能护你周全。”贺兰尧悠悠道,“慕容岩这个人,母亲应该没忘吧?”   贺兰尧此话一出,花轻盈怔住。   慕容岩。   那个从小就被她视为长辈的男子。   他看着她从小孩到豆蔻年华的少女,再到后来亭亭玉立的姑娘,他大了她整整二十岁,他对她而言,如兄如父。   然而,这个被她当作长辈一样的男子,有一天却对她说,他爱慕她。   她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而他倒也没有逼着她接受他,而是渐渐地淡出了她的视线,他与她,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了。   久到她都记不得上一次见面是何时。   “你怎么会知道他?”花轻盈回过神后,连忙问贺兰尧,“你在哪儿遇见他,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在帝都之外,青云峰山脚下的盘丝窟,那是一处很凶险的石洞,是他设计的,而他本人住在附近的杏花阵里,那阵法难度极高,大多数人闯不过去,母亲若是去找他,必定很安全。”贺兰尧道,“我也是偶然间遇到他,而他看着我的长相便知道我是您的孩子,待我也不薄,这么多年了,这位前辈还没有娶妻生子,他心里一直都不曾忘记母亲。”   “休要胡言。”花轻盈道,“我只当他是长辈。”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不恨君生迟,只恨我先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贺兰尧慢条斯理道,“那位前辈心中的想法便是如此,若是能早生十几年,母亲或许能够接纳他?”   “这不是你该管的。”   “也罢,我不该多言,那么我将母亲送到他那儿去,你们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那位前辈二十年前不曾纠缠你,相信他如今也依旧不会纠缠你,多年不见,老朋友应该有不少话想说。”   花轻盈静默片刻,道:“也罢。”   “既然母亲同意,那么我就给他传信一封,晚些送母亲离开。”贺兰尧说着,朝花轻盈一拜,“母亲保重。”   花轻盈挪开眼,不再接话。   ……   眨眼间到了傍晚,又是一天即将过去。   天幕中云霞沉沉,养心殿内一片寂静。   皇帝正坐在御案后看奏折,余光瞥见前头一道人影走来,抬头去看,一袭紫衣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而来,正是宁若水。   她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   “陛下,奏折看久了难免会疲倦,喝杯安神茶罢。”宁若水将茶搁在了桌上,随即拉了张椅子就在旁边坐下了。   皇帝冲她笑了笑,“你如今有孕在身,还要忙着关心朕。”   “这是应该的。”宁若水道,“臣妾有孕虽然累了点,但也比不上陛下整日操心国事累,与陛下比起来,我这点儿累也太微不足道了些,若水只是个后宫妇人,不懂政务,正经忙也帮不上陛下,就只能在您疲惫的时候煮一碗安神茶。”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皇帝呵呵一笑,转过头继续看奏折。   宁若水坐在一旁无声地陪着他,不知不觉有些困倦,便趴在御案上睡着了。   皇帝余光瞥见她睡下了,怔了怔。   这个女子,当真是很关心他,从来不跟他要求什么,哪怕是如今妃位这么高了,也不见她张扬跋扈,依旧是那么柔情似水贤惠体贴。   有多少初入宫的妃子都曾纯真善良,可时间一长,也都失了本性,变得狡诈而善耍心机。   宁若水不仅仅是贤惠,甚至不善妒,心胸倒是难得宽广,从来就没见她针对过哪个妃子,也不曾听说她苛待下人,可见她是真的性格温厚。   跟当年的贤妃当真像极了。   想到贤妃,皇帝的目光一冷。   他如今对待宁若水虽然好,却远不及当年对待贤妃一半好,可在贤妃那儿,他却什么也得不到,贤妃吝啬到从来不愿给他一个真心的笑容。   宁若水却不一样,从不得寸进尺,不恃宠而骄,不盛气凌人,虽然与贤妃的品性极像,却比贤妃做得更好。   可就算是如此,他脑子里贤妃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   那个女人要是落在他手里,他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才这么想着,忽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眼去看,一名宫人急匆匆地跑上前来,道:“陛下……”   皇帝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压低声音。   宫人这才注意到睡在旁边的宁若水,便小声道:“陛下,方才宫门外的侍卫来报,说是有一支箭羽射在了宫墙上,至于是什么人射来的,并未捕捉到,箭羽上绑着字条,是有关于贤妃娘娘……”   “你说什么?”皇帝一惊,“关于贤妃?难道有人发现了贤妃的踪迹?”   “字条在此。”那宫人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呈给皇帝。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原本趴在一旁应该睡着了的宁若水,睁开了眼睛。   贤妃……贺兰尧他娘?   难道贤妃的行踪暴露了?   而下一刻,她又闭上了眼,继续装作睡着。   而皇帝将字条上的内容浏览完之后,便迅速从御案后走出,朝着殿外而去了。   那宫人自然也跟了出去。   宁若水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贤妃行踪暴露,得赶紧通知惊羽他们。   不过,以她如今的身份,出宫只怕是不方便,派人出去也不太容易,皇帝知道她与苏惊羽的关系不错,她若是做得太明显,只怕会引来皇帝的疑心。   这事她不能自己出马。   那么……   找贺兰平。   ……   东宫。   装潢华丽的卧房内,贺兰平正独自饮酒。   虽然只有他一人,但桌子上却摆了两只酒杯。   他手中举着酒杯,朝着空气道:“小十啊小十,你当真就这样与我断绝来往了,四哥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一杯下腹,他起了身,走向墙上的那幅水墨画。   将水墨画后的机关按下,密室便开启了,他晃晃悠悠地进了密室,望着四壁上悬挂着的贺兰尧的画像,苦笑道:“我这画技是越来越好了,可惜,除了你,其他东西再也不能让我执笔了。”   他沿着墙壁坐下,神情有些颓废。   同一时刻,宁若水已经进了东宫,要闯他的卧房。   “娘娘,您不能进去!殿下的卧房,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   “本宫有非常要紧的事找太子,都火烧眉毛了,还管什么破规矩,你给我让开。”宁若水推开阻拦她的人,“此事关系到宁王贺兰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负责得起么?”   对方一听,顿时无言以对。   身为太子的随从,谁不知太子对宁王的关怀?   “行了,你不用管,太子怪罪起来,本宫负责。”宁若水说着,推开了贺兰平卧房的门,反手拍上。   “太子殿下!”宁若水呼喊着贺兰平,却听不见回应。   人呢?   她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瞥见了密室,当即走了过去。   她自然是不会去设想密室里有什么东西,在她看来,她与贺兰平以及贺兰尧苏惊羽是同一阵营的人,她便没有太多的忌讳。   然而,当她进入密室的那一瞬,看清了四壁上挂着的画,却让她愣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满目都是贺兰尧的身影。   有几张画像上的少年也就十一二岁,却能看出贺兰尧的影子,那应该是贺兰尧的少年时期。   再看贺兰平此刻坐在墙边无精打采的模样,她忽然便是有了一个猜想。   这些画,都是出自贺兰平之手?   他在自己的卧房设这样一个密室,将贺兰尧的模样从少年画到成年收藏在此处……   兄弟之间,会有这样怪异的行为?   宁若水觉得也有些稀奇。   而就在她发怔之时,贺兰平抬起了头,望着眼前的宁若水,忽然站起了身。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冰冷如冬日飘雪。   宁若水回过神,连忙道:“太子殿下先莫要发火,我来是想告诉你……”   然而,不等她将话说话,贺兰平已经上前一步,伸手掐上她的脖颈,“你也知道了,你也知道了对不对?窥探别人的秘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猜想过么?知道我秘密的人,都不应该活着,你们活着就会散布出去,你们不能泄露我的秘密,你应该去死。”   “殿下,咳!”宁若水抓住贺兰平的手,将指甲嵌入他手臂上的肉里,“听我说……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与你……同样可悲……”   ------题外话------   双十一都忙着剁手么?   俺这儿也有送币奖励哒~   本章发布之后的留言开始算,奖励如下——   第一名666币   第二名555币   第三名333币   接下来的七位,每人111币~   十个名额~跳过重复楼层与非正版楼层,么么哒。   这次错过不要紧,完结后还有活动,奖励更多。   ☆、第432章   宁若水断断续续地说着,目光不禁也浮现些许悲怆。   而贺兰平听着她的话,却是愣住了。   她什么意思?   贺兰平掐着她脖颈的力度送了些,冷然道:“与我同样可悲?”   “原先我一直以为你对贺兰尧的好是手足之情,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多加关照他显得合情合理,我也就没往其他的地方去想。”宁若水笑了笑,“太子殿下不妨猜一猜,我为何对惊羽那么忠诚?”   贺兰平闻言,微怔,“你对她……”   “你对贺兰尧是什么感觉,我对苏惊羽便是什么感觉。”宁若水道,“现在,你还觉得我窥视了你的秘密么?我无意中得知了你的秘密,那么拿我的秘密与你交换,你觉得公平不公平?若是你依旧很介意被我知道,那我也无话可说。”   贺兰平正视着她的目光,似乎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宁若水迎视着他,眸光里并无畏惧。   片刻之后,贺兰平收回了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扯平了。”   “我应该感谢太子你的不杀之恩?”宁若水笑了笑,“不过我猜测,你也只是一时冲动对我起了杀心,再加上喝了酒,脑子便有些不清醒了,可聪明如你必然不会真的要了我的命,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进了你东宫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到陛下那儿,也不好给出说法。”   贺兰平不语。   不错,他方才想杀宁若水,的确只是一瞬间的冲动。   他讨厌被人窥视他的秘密,若不是古月南柯将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秘密泄露出去,小十又何至于跟他断绝来往。   可惜如今一切都来不及挽回。   “太子殿下,倒也不用太惆怅了,这世间断袖的人何其多,你没有必要因此事苦恼。”宁若水悠然道,“看我,身为女子,不也是对女子倾心了?在我看来这没什么,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不是他人可以干涉与操控的,人的情感有时就是这么奇怪,明知对方是不应该去喜欢的人,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动了真情,我至今也不明白如我这么自私庸俗的人为何会只对苏惊羽忠诚不二。”   贺兰平瞥了她一眼,“说得倒是轻巧,不错,对谁有好感是你的自由,但你可曾想过,若是你在意的人发现了这一点,他是否会觉得滑稽可笑?小十还不知真相的时候,与我相处得何其融洽,可他知道了以后,便再也不愿意与我来往了,若是哪一天苏惊羽也知道了你对她的感情不是单纯的友谊,只怕她也会想远离你。”   “我自然不会傻到让她知道,事到如今,知道此事的也就你我二人,除非你说出去,否则她哪会知道?但我想太子殿下是不会做这么无趣的事情,毕竟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矛盾,甚至我们还算同一阵营的。”宁若水轻描淡写道,“外人只当我与她是好姐妹,她平日里也不会多想,因此,我希望我能这么一直隐瞒下去,我相信自己是有这个能耐的。”   “我当初也自信自己能一直隐瞒下去,结果呢?还是瞒不住。”贺兰平轻嗤一声,“但愿你会比我幸运一些。”   “承你吉言。”宁若水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光顾着与你分享秘密,险些忘了正事!我今日来此,是想告诉你,贤妃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我今日在养心殿无意中听见有宫人和皇帝谈起贤妃的事,之后皇帝便匆匆离开,你要快些去通知贺兰尧,只怕皇帝要准备采取行动了。”   贺兰平听闻此话,微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也就一刻钟之前,我行动不便,无法出宫去通知他们,太子殿下你若是快一些,应该能抢在皇帝前面。”   “好,我这就去。”   ……   同一时,另一边的绸缎庄内,苏惊羽等人自然还不知危机将到。   蝶影纷飞的花园之内,一眼望过去尽是繁花绿意。   白玉石打造的圆形桌旁,苏惊羽同贺兰尧坐着交谈。   “我让乌啼去盘丝窟送信,嘱托岩叔能帮着保护母亲的安全,我想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贺兰尧说着,拿过桌上摆放着的一盘晶莹的还泛着水珠的葡萄,如玉的指尖轻缓地剥着葡萄皮,而后在身旁人的注视之下薄唇轻启,将那颗葡萄咬下一半,剩下一半却没有再动,而是抬起漂亮的凤眸望着跟前的人,唇角轻勾,“要吃么?”   苏惊羽挑了挑眉,将另外半颗葡萄衔走了,道:“如此甚好,她看不见我们,也就不会总挑刺,也不知道岩叔是否能受得了她如今的脾气。”   “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他总会比你我更有耐心。”   “可惜他就是年纪大了点。”苏惊羽一想到慕容岩大了花轻盈整整二十岁,便有些感慨,“总听人说,年龄不是问题,其实年龄也是很关键的一个问题呢,有些人或许不在意,但有些人当真很在意,就拿我来说,我也偏好年少英俊的,倘若你不是风华正茂的青年,而是一个沧桑的大叔,也许,咱们也过不到一起去呢。”   贺兰尧闻言,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很介意年龄,你如今这身躯是妙龄女子,但你曾说过你的灵魂实际上比我大了六岁?小羽毛,我都没嫌你年纪大呢,倘若你的外表不是十八岁,而是二十六岁的老女人……”   “卧槽二十六岁哪里老了!在我的家乡那也是青春年华!十六是花苞,二十是娇花一朵,二十五是鲜花,三十是盛放之花,那叫御姐,不叫老!你竟敢说我老?!”苏惊羽眉头拧起。   “呵,允许你举例子,就不许我举例子?”贺兰尧冷哼一声,“若是我比你大二十岁,你就不要我了?你比我大六岁,我说什么了吗?”   “二十和六差了多少,你会不会算数?”苏惊羽当即反驳,“我只不过站在母亲的角度考虑问题,若是有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子自小照料着我成长,我也会拿他当父亲,而不会有非分之想,我就是不喜欢大叔,就是喜欢年少英俊的,不行么?”   “行,当然行。”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你是我夫人,我是该让着你,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如今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也由不得你来嫌弃我。”   苏惊羽无言。   忽的,一颗晶莹的葡萄递到了唇边,她愣了一愣,而后想张口吃下去,哪知那捏着葡萄的手倏然回收了,她抬眸便见那手的主人将那颗葡萄送入自己的口中,“不吃算了。”   苏惊羽:“……”   她明明本来要吃的好么!   “咱们还是不谈年龄的事儿了,再谈下去,只怕你要炸毛的。”贺兰尧冲她笑了笑,“按实际年龄来算,我是不是应该称你一声‘羽姐姐’?”   苏惊羽正吞下一颗葡萄,差点被噎了一下。   羽姐姐……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当真别扭!   敢叫她姐。   “这话可不能叫外人听见。”她不紧不慢道,“否则,被笑话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管自己的夫人叫姐姐,你觉得很有趣么?”   “我也就私底下这么叫一叫。”贺兰尧继续道,“羽姐姐,你还真别说,这么称呼你,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请你把羽姐姐换成小羽毛,否则我这心里膈应得慌。”   “我不膈应就成,羽姐姐别恼。”   “你大爷……”   剩下的话淹没在唇齿之间。   苏惊羽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唇上有微凉而柔软的触感,那是他压过来的唇,如此突然的动作叫她有些反应不及,而下一刻,有一个酸酸甜甜的东西滑入口中。   那是他之前才含下去的葡萄。   贺兰尧撤开她的唇,悠然道:“小羽毛,姑娘家少骂点脏话,有辱斯文。”   苏惊羽听他把称呼改了回来,也就不再找茬了。   倏然间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了,苏惊羽转头去看,可不正是乌啼?   想必是乌啼带着慕容岩的回信来了。   等乌啼走近了些,苏惊羽道:“怎么样,他是如何回答的?可有回信?”   “那位前辈并未回信,他很干脆便应了下来,且我还觉得他十分欢喜呢,他只让我带话回来,说他暂时还走不开,等夜里他亲自来接贤妃娘娘去杏林叙旧,还说,必不负你们所托,绝不会让贤妃娘娘少一根头发丝。”   “甚好。”苏惊羽点头,“那便帮着母亲一起收拾行装吧。”   正说着,只见远处又奔来一道人影,苏惊羽望了过去,那人正是贺兰平的贴身随从,之前他们与贺兰平联络,此人负责传递消息。   看他急匆匆地模样,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   虽然阿尧如今不与贺兰平来往了,但也不会阻拦他的人进庄子,以免错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那人奔上前来,还未喘过气,便道:“宁王殿下,我家殿下让我来传话,陛下极有可能发现了贤妃娘娘的踪迹,请你们早做准备,即刻将贤妃娘娘转移,或者,你们也转移。”   ☆、第433章 障眼法   贺兰尧闻言,目光一沉。   皇帝发现了母亲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苏惊羽当即站起了身,“他怎么可能发现。”   他们将花轻盈隐藏得那么好,花轻盈几乎也没有走出过庄子,皇帝从而得知她的下落?   难道这庄子里还有奸细不成?   不,不应该……   能够留在庄子里的人都是得阿尧信任的,没理由会做反叛的事儿。   而就在苏惊羽思索之时,贺兰尧当机立断,“马上将母妃转移。”   “好。”苏惊羽应道,“先将她送出府。”   “直接出去不成,要施个障眼法。”贺兰尧道,“皇帝这会儿是不是在附近,我们都无法确定,若是他就在附近盯着门口的动静,我们一出门就会被逮住了,因此,我们就先设想他已经在附近,需要蒙蔽他的视线,乌啼你先驾一辆马车出门,车内随便带个人,且看看你出门后是否有人尾随你或者要捉你,如果有,你就让他们捉,他们找不到母亲也就拿你无可奈何,若是没有人追你,你便将马车弃了,回来。”   “是。”乌啼应着,转身离开了。   “先拿乌啼做个试探。”贺兰尧沉声道,“试一试老皇帝是否就在这附近。”   苏惊羽点头,“好主意,若是老皇帝真的带人埋伏在暗处,可以先用乌啼引开他们,咱们便能趁机将母亲转移。”   “先去通知母亲一声。”贺兰尧道,“这一次,她不走都不行了。”   说完,便携同苏惊羽去了花轻盈的住处。   “母亲,给您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方才四哥的人来传话,让我们将您转移,皇帝似乎是发现了您的行踪。”   花轻盈闻言,诧异,“他……他怎会发现?这些日子以来,我似乎都不曾出门过。”   “他是如何发现的这个暂且不去猜,如今当务之急是送你离开这儿。”贺兰尧道,“我已经派人出去打探虚实,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同一时刻,乌啼已经驾着马车出了庄子。   马车内坐着的人是月落。   马车才驶出了一小段距离,身后的街道两侧忽然涌出许多人,追赶着马车。   月落将车帘撩开了一条缝,通过缝隙看外头,看见了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经过乔装的侍卫,朝外头的乌啼道:“殿下所料的果然不错,皇帝当真派人潜伏在这附近,只等着我们将贤妃娘娘带出府外,前来拿下。”   “呵,那就让他们多追我们一段路。”乌啼冷哼一声,随即加快了策马的速度。   “驾!”   将这些人引得越远越好。   与此同时,公子钰已经将这一边的情况汇报给了贺兰尧——   “殿下,乌啼驾着的马车才驶出不远,就有大批人去追了,那些人都是乔装成普通百姓混在人群里的宫廷侍卫,看来附近果真有埋伏,就等着逮贤妃娘娘了。”   “阿尧,真的与你所猜测的一样。”苏惊羽拧了拧眉,“看来皇帝这次是势必要将母亲捉住不可,先是隐藏在附近想来个守株待兔,若是没有收获,想必就会直接闯进庄子里来搜了。”   “他想搜,就让他来搜。”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小青,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办。”   公子钰道:“殿下请吩咐。”   ……   绸缎庄正对面的茶馆二楼,一袭黄衣负手而立。   “陛下,已经让人去追那辆马车了。”身后的黑衣人恭谨道,“陛下只派了一部分人去追,是觉得那马车里未必坐着您想抓的人?”   “朕也无法确定,因此只让一部分人手去追,你们要切记,不能动粗,朕要抓活的。”   “是。”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间看见一名青衣男子策马从街道边奔过,这原本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但令人费解的是,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沿途扔下一个个圆球状的物体,那些物体在地上炸开,顿时升腾起一阵白色烟雾。   他一路疾驰,一路扔,眼看着就要经过绸缎庄,皇帝当即道:“拿下那人!”   这个人的举止太过怪异,他扔下的那些东西能模糊了人的视线,若是经过绸缎庄外,岂不是要坏自己的大事!   然而皇帝下令快,公子钰的速度却更快,在暗卫们还没反应过来要去抓他时,他已经将火云霹雳球掏出,砸在绸缎庄门口。   他一边策马一边一边朝着所经过的地方投掷,很快地,大半条街上都弥漫着浓浓的白烟。   这霹雳球炸开所释放的烟雾足够维持小片刻时间,五尺之外男女不分,半丈之外人畜不辨,皇帝的暗卫们必定晕头转向。   同一时刻,小黑带着几个人护送着花轻盈迅速离开,一行人步行,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向街尾走去。   而小黑的怀中,还抱着小蓝。   殿下说了,万一遇上什么麻烦,这小蓝的战斗力可是一个顶好几个。   这一边小黑等人带着花轻盈走远了,而绸缎庄之外,又驶出了一辆马车。   这一次马车上的人是苏惊羽贺兰尧,驾车的人是贺兰平的贴身随从。   而这一辆马车一出,自然是立即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力。   方才那个在街道上放烟雾弹的人必定是贺兰尧手下的人,其制造烟雾的目的是为了掩护贤妃逃走,那么这趁乱驶出绸缎庄的马车便显得十分可疑。   皇帝当机立断,“去拦截那一辆马车!”   之前那一辆马车想必是障眼法,这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才是贤妃。   那个逆子倒还真是狡猾,以为随便派个人驾车出来就能调虎离山?   天真。   皇帝一声令下,所有的暗卫当即出动,去拦截那一辆在烟雾中疾驰的马车。   虽然大街上烟雾弥漫,但马车的目标较大,还是能看出来的,加之声音也不小,追起来倒也不算太苦难。   可烟雾到底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有人追马车,追着追着没看清脚下的路,绊到了障碍物或是不慎撞到了街边的摊子,拖延了脚步。   片刻的时间过后,街道上的白烟渐渐散去了不少,暗卫们追赶着马车也就不太吃力了。   原本放箭很轻易就能拦截下来,可陛下偏偏说不能伤人,要抓活的,那么兵器用不上,便只能靠追了。   此次出动数百人伪装成百姓埋伏在绸缎庄附近,既然是埋伏,自然不能太张扬,数百人中也就只有约莫十个人携带了马匹,这条街道原本也不宽敞,马匹数量一旦太多容易堵塞街道,百姓们难免会猜测纷纷,皇帝既然是微服出巡,便不想引起民众的注意力,于是乎,不能策马又不能带兵器的暗卫们只能靠两条腿去追马车。   马车行驶远了,周围的烟雾愈来愈淡,烟雾淡化了,就不会阻碍车马的行驶,皇帝便策马带着数十人追赶了上来,很快追上了那马车,众人直接将马匹往路中间那么一堵,赶马车的车夫不得不勒马停车。   “吁——”   车夫将马勒停之后,望着对面拦路的众人,语气不善,“你们是什么人,堵在这儿想作甚?”   对面一人闻言,呵斥道:“放肆!见到陛下还不见礼!”   车夫闻言,看了一眼人群中央的那名中年男子,似是惊了一惊,紧接着立即下了马车,朝皇帝道:“小人没注意到陛下,请陛下恕罪。”   皇帝轻瞥了他一眼,“马车内是何人?让她出来见朕。”   他的话音才落下,马车的车帘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撩开。   皇帝望着那只手,目光中竟浮现一丝期待。   但更多的,是憎恨。   可当他看清从马车内下来的人时,他的脸色却是僵住了。   “父皇,您这么大阵势,是要作甚?”贺兰尧下了马车,疑惑地望着他,“父皇不是已经恕我无罪了么?怎么如今反悔了,又想来捉我?鸾凤国女帝只怕是不同意呢,您都将我送给她了,可不能出尔反尔呢。”   皇帝脸色一沉,“你!”   “父皇,您别恼,阿尧,你怎么跟父皇说话的呢?父皇一言九鼎,可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呢。”苏惊羽说着,冲皇帝笑了笑,“臣媳见过父皇。”   “你们两个搞什么鬼!”皇帝冲二人呵斥一声,“贤妃那贱人在何处!”   他此刻目露凶光,显然是怒极。   想不到这次出动这么多人,还是捞了个空。   “父皇您说什么呢?你问母妃?我哪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母妃如今连我都不待见,去哪儿又怎么会告诉我,如果你是想从我这儿知道母妃的下落,只怕是要失望了。”   “你混账!”皇帝低喝一声,“事到如今你还在诡辩,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主意?好一个障眼法,朕竟然又让你耍了一次。”   “我耍你?”贺兰尧挑了挑眉,“即便你是天子,说话也要拿出证据,父皇有何证据证明我戏耍了你?您可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母妃的事儿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知你今日出宫是做什么来的,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斥我,我当真听不懂,请父皇明示。”   “听不懂?”皇帝冷笑一声,“好,那你告诉朕,之前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那个在大街上扔烟雾弹的人与你什么关系?而你为何要在这烟雾弥漫的时刻出行?难道这些不是你的障眼法?”   “父皇,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贺兰尧耸了耸肩,“之前那辆出去的马车,是我手底下一对孪生兄弟要回老家探亲,其中哥哥得了病,于是弟弟就当车夫负责驾车,至于这街上的烟雾是从何而来,我当真就不知道了,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而我之所以在这烟雾满天的时刻出行,乃是因为四哥的随从方才来府里通知我,说是皇祖母身体不适,想见我一面,那我自然是刻不容缓,不管这外面天气如何,我都要进宫,您说是不是?”   贺兰尧的话音落下,身侧的车夫当即道:“陛下,小人正是太子殿下的贴身随从,此次是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来接宁王与宁王妃入宫看太后娘娘。”   “你们……”皇帝望着三人,面色黑如锅底,“好得很,真是好得很,理由也编的如此天衣无缝,这么说来朕还不能办你们了,否则显得朕是非不分,昏庸无道了?”   “父皇言重了。”贺兰尧淡淡道,“儿臣可不会这么嘲讽父皇呢。”   “你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怎么腹诽的,别以为朕不知道。”皇帝冷笑一声,“若不是鸾凤国女帝保你,朕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朕倒是想问你,当初女帝要朕给她一个面子,释放你的理由是要立你做鸾凤国新王夫,那么你为何还不去鸾凤国?你还带着苏惊羽,女帝能允许她继续呆在你身边?”   “这个事不劳父皇费心,女帝那儿,儿臣自然能给出说法,鸾凤国男女关系本就混乱,我能处理好。”贺兰尧冲皇帝淡淡一笑,“倒是父皇,皇祖母身体不舒服呢,您还在这儿作甚?还是与儿臣一起进宫吧,否则显得多么不孝顺?您的母亲都病了您心里还只想着女人……这让儿臣说你什么好呢。”   ------题外话------   双十一奖励币币发送了哦,中奖的亲们查收。   ☆、第434章 你们都帮他   “你……”皇帝听闻贺兰尧的话,自然是气极,想要训斥,话到了口中,却没有放出来。   虽说贺兰尧是顶撞了他,但贺兰尧请他一同回宫去看望太后却是没有错的,周围这么多人在场,他若是训斥贺兰尧,也找不到合理的说法。   太后作为他的母后,身体抱恙,他理应立即去探望、   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他要捉拿贤妃,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下一次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贤妃应该没跑出多远。   贺兰尧一口咬定不知贤妃的下落,而他也的确没有证据证明贺兰尧在欺瞒他,单凭一个神秘人的书信,的确不能作为任何证据。   即便他是天子,也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定一个人的罪名,他是那么在乎名声的人,自然不能留下错误让人去议论。   哪怕他此刻想砍了贺兰尧,他也不能动手。   “父皇还在思考什么呢?”贺兰尧见皇帝不说话,便又道,“父皇是否在想,应该如何抉择,是要去找母妃呢,还是应该去看望皇祖母?一边是心心念念的人,一边是亲生母亲,的确让人有些不好选择呢,不过父皇可不能再这么拖延时间了,得快些做出决定……”   “住口!朕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评价!”皇帝冷斥着打断贺兰尧的话,“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朕的手里,否则……”   “儿臣能有什么把柄?我行得正,坐得端,本性纯良,理直气壮。”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还请父皇明察,儿臣最近可没犯事呢。”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的话,险些就没憋住笑。   行得正,坐得端,本性纯良,理直气壮……   的确是很理直气壮的无赖。   皇帝闻言心中自然不舒坦,但也不愿与贺兰尧多浪费口舌,只冷声道:“回宫!”   他心中自然不甘心放过贤妃,然而他又不知该去哪儿抓人,兴许贤妃早已被转移到了别处,那么他再去寻找也是徒劳,时间拖得久了,太后那边只怕是会不满。   他与太后之前就闹得不愉快,若是她这次身体抱恙他不尽快去探望,只怕这以后又要闹僵了。   衡量之后,他只能选择先回宫。   一行人回到了宫中,便直奔青镜宫。   青镜宫内,太后正倚靠在藤椅上休息,贺兰平早已坐在一旁。   “母后,听说您身体不适?”皇帝走到太后跟前,关切地询问。   “只是区区风寒,不劳皇帝费心了。”太后淡淡道,“皇帝不是带着许多人出宫去了么,这么快就回宫莫非只是为了专程来探望哀家?”   “母后身体抱恙,朕自然要尽快赶来探望。”   “皇帝出宫是去做什么?”   “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母后就不用操心了,安心静养便可。”   “琐碎的事情?”太后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什么琐碎的事儿值得你大动干戈?皇帝还当哀家是亲生母亲么?都不愿跟哀家坦诚。”   “母后言重了,此事,朕希望您不要过问。”皇帝面无表情道,“朕不管是谁向母后您透露了风声,您若是知道了,也请别多问,朕的私事,想自己处理。”   “哀家可不敢去干涉你,只是问问罢了。”太后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随后视线一转,落在皇帝身后的两人身上,面上又立即浮现了笑意,“小十,惊羽,站那么远作甚,坐这边上来。”   皇帝望着太后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目光一沉。   她明知道贺兰尧不是她的亲皇孙,为何还能如此慈祥?真不知贺兰尧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如今他真是不能在明面上对付贺兰尧了。   一来答应了鸾凤国女帝,二来又不愿与太后闹翻,贺兰尧的靠山当真大到连他这个皇帝都不能将他怎样。   “老四,你跟朕出来一下。”皇帝冲贺兰平道了一句,随即又望向太后,“母后您先歇着,朕交代他点事儿。”   太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皇帝转身离开,而贺兰平自然是跟了上。   从头到尾,贺兰平与贺兰尧没有一句话的交流。   紧随着皇帝出了太后的寝殿,皇帝突然在走廊上停了下来。   “父皇,有何事……”   贺兰平的话才说出口,面前的皇帝忽然转过了身,扬手一掌扇在贺兰平的脸颊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贺兰平自出生以来从未被皇帝打过,这还是头一遭,顿时怔住。   但很快地,他也猜到了原因。   皇帝兴许是发现他帮着贺兰尧了,这才气不过。   “你们都帮他,母后帮着他,你也帮着他,你究竟是不是朕亲生的!作甚总是帮着外人?”皇帝厉声呵斥。   “儿臣是您亲生的。”贺兰平道,“父皇若是有疑虑,咱们可以滴血认亲。”   “你!”皇帝听着这话,险些又要甩巴掌抽人。   “朕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与朕耍贫嘴!朕从前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以至于你如今都帮着外人来对付朕?”皇帝冷笑一声,“皇祖母帮着他也就罢了,那是朕的母后,朕不能教训她,但朕可以教训你,从今往后,再让朕知道你帮着那混账东西,朕决不饶你!你可知你这次坏了朕的大事?你真以为朕是那么好忽悠的,看不出来你与皇祖母都在帮他?朕抓不到贤妃,是不是该怪在你们头上?”   “贤妃的事情,与儿臣无关。”贺兰平连忙道,“儿臣得知您带着一堆人埋伏在绸缎庄附近,还以为十弟又做错了什么,您要去捉拿他,看在往日的手足之情上,儿臣才去求助皇祖母,皇祖母心慈,便说让儿臣派人去接十弟他们进宫,父皇您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自然不会为难十弟,至于贤妃……是怎么回事呢?”   “你是真不知情还是装不知道?”皇帝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狐疑。   “父皇明鉴,儿臣当真不太清楚,儿臣只是为了保全小十……”   “那又不是你亲兄弟,你操什么心?!”   “父皇,也许这其中存在着什么误会,儿臣始终无法拿十弟当外人……”   “够了!”皇帝厉声打断他,“总之,不要有下一次,否则别怪朕不饶你!”   皇帝警告完贺兰平之后,便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   “这一次,多谢皇祖母了,若不是您出面,兴许我们难逃罪责了呢。”   “跟皇祖母用不着如此客气,皇祖母自然是不忍心看你们受责罚,这以后,你们还是尽量不要去惹皇帝了,否则,哀家只怕有一日他对哀家都失去了耐心。”   “皇祖母放心,我们有分寸。”   苏惊羽同贺兰尧与太后闲谈了一番之后,便也告辞离开了。坐上回绸缎庄的马车,苏惊羽有些惬意地靠在贺兰尧的肩上。   这一回,皇帝想必是气得不轻。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车外风声呼呼,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倒也勉强能当个伴奏曲来听。   倏然间风声一紧,空气中似乎有异响,苏惊羽霍然睁开眼,抬手正要撩开窗帘,倏然间耳畔又传入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下一刻——   “咻”一支箭羽从车窗外射入,穿透了马车左右两边的窗帘。   同一时,苏惊羽察觉到腰间被贺兰尧的手握住,贺兰尧将她整个人按在了怀中,本能地护着她。   苏惊羽目光一沉。   刺杀?   尼玛,这必定是皇帝派来的人。   这马车之内是不能呆了,再多呆一刻,必定要被射成蜂窝了。   才这么想着,忽听马车外响起一声马的嘶鸣,随后整辆马车便朝右一个倾斜,啪的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马车当即止住了。   透过被风扬起的窗帘,苏惊羽能看清,窗帘外是一棵大树。   想必是马儿被刺客袭击,控制不住方向,这才带着马车撞到了树上,强制停止了前行。   贺兰尧揽着苏惊羽,抬眸,望了一眼马车的车顶,伸手一掌拍开车顶,带这苏惊羽从马车顶上跃起。   而就在二人跳起的下一刻——   “咻咻咻”   数支箭羽齐发,尽数射进了马车里头,苏惊羽在半空中能看见,红木制的车板都裂开了。   而负责送他们出宫的宫人,已经中箭身亡。   苏惊羽磨了磨牙。幸好躲得快,否则被射成刺猬一点也不夸张。   贺兰尧带着苏惊羽跳出马车后,便直接跃到了旁边的树上,抬眸,只见正前方十道黑影排成了一排,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弯月形状的刀,刀锋冷芒闪烁,锋利无比。   “小羽毛,你坐这儿歇一会儿。”贺兰尧将苏惊羽放在大树的树干上,便足尖一点,借着树枝的力量蹿出,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黑衣人的身前。   苏惊羽如今有孕在身,他自然是不会让她来出手。   黑衣人们见贺兰尧迎了上来,当然是想也不想直接拿手中的弯刀招呼过去,贺兰尧不慌不忙,抖出藏在腰间的软剑。   他擅长用鞭,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用剑,只是他耍鞭子更厉害些。   鞭子有鞭子的好处,但软剑也有软剑的好处,比如轻便又好藏,拿蚕丝剑鞘一包直接藏在腰间,外人看来就像一条腰带,却不知这里头藏着利刃。   刀剑相撞,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贺兰尧的身影始终在苏惊羽坐着的大树边晃动,一旦有人靠近,便迅速斩杀。   贺兰尧的优势在于敏捷的速度,来去如风,刺客们当中并无人能敌过他的速度,便只有被宰杀的份。   而苏惊羽坐在树上也不闲着,抬手拔下发髻上的发钗,在贺兰尧与人对打之时,用发钗攻击敌人,让贺兰尧能够更快地解决手上的人。   她身上没有太多余的东西,头上发钗倒是有好几支,足够杀五六人了。   眼见敌人愈来愈少,贺兰尧的余光瞥见边上一棵碗口那么粗的树,便将内力汇聚手中的软剑上,对着那树拦腰一斩!   剑气将树斩断,几人高的树当即倒下,砸向了黑衣人群,这一砸便好几人丧命。   剩下最后两人躲闪了开,趁着二人不注意,贺兰尧身影掠出,软剑挥出——   两道鲜红的血液在空中扬起,最后两个刺客的身影轰然倒地。   解决完了所有的刺客,贺兰尧便跃上苏惊羽歇息的那棵树,抱着苏惊羽跃到地面之上。   “看来老皇帝真是没招了,竟然派人来暗杀我们。”苏惊羽撇了撇嘴,“这诡计多端的老家伙,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呢。”   “这次的确将他气得不轻,他如今最痛恨的人应该就是母亲,而他抓不到母亲,又不能明着处罚我,就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了。”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也许他猜到这些人杀不了我们,但也能给我们一个警告。”   “他要是多派些人来,也许我们应付起来也会很吃力。”苏惊羽耸了耸肩,“但他也就派出这十几人,培养一个死士都要下不少的本钱,老皇帝也不愿意太多人折损在我们手里。”   “多派些人来也无妨。”贺兰尧悠悠道,“打不过就跑,我自认为宫中的一流死士也赶不上我的速度,到了人口集中的市场上,他们就不敢那么猖狂了。”   “其实方才也可以选择跑,可你偏偏选择把他们都杀了。”   “跑?那多怂包,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我可不会做逃兵,除非我觉得对手困难,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兴许会逃,但今日我着实没有压力,我便选择动手。我杀他们,同样也是给皇帝一个小小的警示,我可不是那么好暗杀的,今日他派来的人一个都没回去,他心里也会有数,损兵折将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也许他下一次就不会选择这样方法来对付我们。”   贺兰尧说着,伸手揉了揉苏惊羽的头发,“跟着我,是挺危险的呢,总是有没完没了的敌人,数不清的暗杀,以及未知的阴谋陷阱,也许我的确如传言中那样,是个不祥之人呢。”   “不,皇帝才是不祥之人。”苏惊羽道,“总感觉跟他有牵扯的人都会倒霉,至今还没见谁过得安稳,不祥之人的这个头衔,最适合他,他常常复发恶疾,可惜就是死不了,这叫什么?祸害遗千年,什么病痛都折磨不死他,当真是如小强一般的生命力。”   贺兰尧闻言,有些好笑,“小羽毛盼着他驾崩?”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恶毒,但我真的盼着他离开人世。”苏惊羽不咸不淡道,“我相信四哥有能力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而出云国,需要一个年轻体健又分得清是非黑白的帝王,老皇帝身子骨不健康,思想又太偏激,配不上‘明君’两字,虽然是母亲的背叛刺激了他,但他原本就是强人所难,作为君主就能强抢良家妇女么?这样的三观真是不敢苟同。”   有人说,能被君主看上的女子,是幸运,能被纳为妃嫔,成为后宫一员,是荣誉,可光耀门楣。   扯淡吧。   殊不知这样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不过她这想法说出来也是没几个人赞同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死板又太看重尊卑。   贺兰尧牵着她慢条斯理地行走,道:“小羽毛,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苏惊羽道:“什么?”   “很久以前,我也曾想过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你信么?”   “信,为什么不信,是男子,总有抱负,是皇子,总有想争权夺位的时刻。不过,你后来为何放弃了呢?”   “一来是为了感谢四哥多年的关照,为了兄弟情义,我可以不去争取那个位置,二来,我觉得后宫三千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435章 你要娶谁?   苏惊羽听着贺兰尧给出的理由,顿时笑出了声。   理由之一是,后宫三千太可怕?   想想也是,再清心寡欲的君主,后宫也得养着不少女人,即使不沉迷女色,天天总被女人缠着也烦躁。   “阿尧,你从前很反感女子么?”   “倒也不是反感,只是……不太想去接触。”贺兰尧道,“你也知我脾气古怪,曾经在我眼中的女子,总觉得每个看上去都差不多,我所见过的女子,相貌优异的不少,但性格与言行举止却都不是我所欣赏的,因此,看一眼就觉得不爱看,我常常在想何时会出现一个女子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呢。”   苏惊羽疑惑,“你怎么会觉得每个看上去都差不多?阿尧,你应该没有脸盲症吧?”   贺兰尧道:“我的意思是,所见到的女子大多娴静文雅,少数飞扬跋扈,但共同的特点就是:毫无特色。并没有见到谁大放异彩,虽然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苏惊羽闻言,挑了挑眉,“阿尧啊,你挺重口味的。”   贺兰尧淡笑,“为何这么说?”   “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追求新鲜感。”苏惊羽耸了耸肩,“或许应该说,你一直在等一个怪胎程度能与你一起匹配的人出现,可惜,我觉得自己与你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在这个时代,我的确属于女子中个性张扬且桀骜不驯的,阿尧你或许最初只是觉得我能带给你新鲜感罢了……”   “胡扯。”贺兰尧当即反驳,“夫人觉得我会单纯到连新鲜感与喜欢都分不清?我若真的只是图新鲜,你与我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早已不新鲜了,我对你还不是始终如一?”   “我都说了,是最初,最初!”苏惊羽磨了磨牙,“若不是我给你带来了新鲜感,你才不会理我呢,之后我相信是日久生情,我说你重口味,倒也没说错,认识你那会儿我多丑?你不还是接受了?”   贺兰尧低笑一声,“也罢,我承认我口味是有些特殊,不过话说回来,夫人你曾经那么丑,也能引起我的注意,这也是你的本事呢。”   苏惊羽:“……”   二人边说着边走,到了人口集中的集市,便雇了一辆马车回庄子。   而回到庄子后,苏惊羽想起了一个事。   “一整日没见海棠这丫头,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苏惊羽在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天一整天都没闲下来,先是忙着将花轻盈转移,之后又是被皇帝带到宫里去,直到这会儿闲下来了,苏惊羽才想起了海棠。   而贺兰尧听她提起海棠的名字,面不改色,“我也没见着她,小羽毛急着找她么?”   “她年纪轻轻,遭遇却是很坎坷,她毕竟伺候了我那么长的时间,尽心尽力,这次也是因为我才被人下毒,我总不能不去关心她。”苏惊羽抿了一口茶,道,“我担心她心情不好,想找她说说话。”   贺兰尧道:“我找其他人来问问。”   说着,便走向了门外,恰好见公子钰在不远处,便将他喊到身前。   “你可知海棠在什么地方?”贺兰尧问他。   公子钰闻言,有些迟疑。   “怎么不回答。”贺兰尧道,“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么?”   屋子里的苏惊羽听着二人的谈话,也道:“公子钰,你看见海棠了么?”   公子钰道:“她……”   苏惊羽甚少见到公子钰说话如此磨蹭,只觉得出了事。   “她怎么了?你快说。”   “海棠她悬梁自尽了。”公子钰道,“兴许是因为承受不住美人煞毒发时的折磨。”   苏惊羽闻言,怔住。   下一刻,茶杯从手中脱离,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海棠悬梁自尽?   “她怎么会……自尽了。”苏惊羽低喃着。   曾经在她身边那么活泼的丫头,忽然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离开人世。   贺兰尧见苏惊羽失落的模样,走上前将她拥住,“莫难过了,这对她而言也算是解脱,毕竟我们真的没有把握救她,而她也只是一个意志力不够坚定的普通人,扛不住毒发的折磨选择自我毁灭,也是常理之中,与其活着煎熬,倒不如去得干净。”   他不会告诉苏惊羽是他杀了海棠。   若是让她知道被信任的人背叛,她只会更加失落与气愤。但即使气愤,她也不会选择杀掉海棠,她的冷漠从来只针对外人,对待熟悉的人,她总是不忍心。   但他却不会容忍反叛者继续生存,他总是比她更狠心,他会选择斩草除根。   为了不与她起冲突,他只能隐瞒。   告诉她海棠受不了毒发之苦而自尽,显得更加合理,过段时间她应该也就忘了。   “人都已经没了,再难过也无用,她活着的时候你不曾亏待她,她死了也不会责怪你,人都是由命运管着的,运气这个东西,我们无法预料,你不用觉得是你害了她,只能说她是命不好,罪魁祸首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我会找到这个人,除掉他。”贺兰尧说着,伸手抚了抚苏惊羽的乌发。   苏惊羽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脖颈间。   片刻的时间过去,苏惊羽平复了心情,道:“阿尧,这个藏在暗处的人,你有何办法揪出来?”   “我们去揪他,当然是揪不到。”贺兰尧道,“只能等着他再次作怪,否则,没有任何线索。但只要他有所行动,我相信总会漏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说到这儿,他牵着苏惊羽朝外走。   “做什么去?”苏惊羽道。   “方才跟刺客打了一架,出了汗觉着不好受,回来自然要去沐浴,你陪我。”   “也罢,我帮你洗头。”   “有劳夫人了。”   ……   养心殿内,焚香缭绕。   “陛下,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活着。”   皇帝坐在书案之后,听着手下人的回报,面无表情   贤妃的事他到现在还没静下心,他能确定是贺兰尧将贤妃转移的,但他如今明着还真没有理由对付贺兰尧。   明着不能对付,自然要暗中对付了。   他气不过,便安排了一队人去宫外,在贺兰尧回去的路上将其截杀,他当然也没指望真的能要了贺兰尧的命,但能让他挂点彩,受个伤也是好的,借此警告他。   而贺兰尧果真狠心,将他派出去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他可有受伤?”皇帝问。   底下跪着的人道:“似乎没有……”   皇帝面色一沉,拍案而起,“滚!”   底下的人慌忙退了出去。   皇帝气极,将桌上的奏折都扫到了地上去。   他竟然还奈何不了那个混账东西!   皇帝正在气头上,又有宫人来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不见!”皇帝冷喝一声。   宫人瑟缩了一下,“那奴才去回了太子殿下,让他回去。”   “慢着。”皇帝定了定心神,试着平复情绪,随口道,“让他进来罢。”   宫人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将贺兰平领进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   “有什么话就说。”皇帝语气不佳。   贺兰平知道他气还未消,自然不提关于贺兰尧半个字,只道:“父皇,儿臣的太子妃已经下葬了,赤南国那边也派人去给帝后传递了消息,赤南国的帝后虽然伤心,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们跟皓月打仗,还是我出云国给他们增兵,他们的女儿在这个节骨眼身子骨不健朗病逝了,那也是红颜薄命,他们哪有脸面责怪我们?”皇帝冷哼一声,“经此战役,出云国与赤南国已经不需要靠联姻维持关系,古月南柯是死是活都没什么要紧了,反正也是个不懂事的女子,不适合做国母,你也并不是很喜欢她,这太子妃没了,再换一个不就是了。”   “父皇说的是,儿臣正有此意。”贺兰平道,“且,儿臣已经找好人选了,这次来见父皇,就是为了说明此事。”   皇帝闻言,淡淡道:“你都找好人选了?动作倒是挺利索,你且说说你要娶谁?”   “鸾凤国三公主,尹殇骨。”贺兰平淡淡一笑,“父皇,与鸾凤国联姻,不是您一早就希望的么?她们虽然是女子当政,但物丰财厚,兵强马壮,属于我们大国中较为富庶的,想与鸾凤国结盟的国度必定不少,但女帝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好在她的三公主与儿臣情投意合,三公主是女帝较为喜爱的一个公主,女帝应该不会反对这门婚事。”   “鸾凤国的三公主?”皇帝听着贺兰平的话,觉得诧异,“她现在何处?你与她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朕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这位公主只是来我们出云国游玩,并没有兴师动众,也不张扬,因此父皇您不知道她来了也正常,儿臣也是偶然间和她认识,时间一长,就互相看对眼了,这位公主比起儿臣的前太子妃古月南柯不知好了多少呢,不仅聪明伶俐,为人处世也精明得多,必定比古月南柯懂事,父皇可信得过儿臣的眼光?”贺兰平笑道。   “你对她的评价如此好,看来你真的很满意她。”皇帝道,“听说你一直不太喜欢你原来的太子妃,是因为你心里一直装着那鸾凤国的公主?如今你的太子妃归西了,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难过,她尸骨未寒你就想着再娶,果真是太喜欢那鸾凤国公主了。”   贺兰平道:“父皇说得哪里话,我虽然与前太子妃不和睦,但她离世了,我还是有点儿伤感的,但儿臣可不会因为她而消极,父皇您原本也不太满意古月南柯,不是么?儿臣担保您会满意您的新儿媳,不如找个时间带来给您瞧瞧?若是满意了,就给鸾凤国女帝递上国书。”   “也好,这几天你找个时间带她入宫,让朕见一见。”皇帝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有件事,朕想问你。”   “父皇请问。”   “贺兰尧与女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皇帝眯了眯眼,望着贺兰平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之色,“你跟朕说实话,你究竟知不知道内情?贺兰尧可曾跟你坦诚过?当初朕好不容易拿下了他,鸾凤国的女帝却派了世子来做说客,又给朕送了龙泽国的国宝九龙鼎,朕也就给了面子,放了贺兰尧,但女帝的意思是要立贺兰尧为新王夫,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贺兰尧还在帝都逗留,为何不启程去鸾凤国?”   “这……”贺兰平想了想,道,“这事儿小十还真没跟我提起过呢,儿臣怕问出来尴尬,也就没问,您想想,儿臣跟女帝的女儿看对了眼,而小十却与女帝有着道不明的关系,这以后,小十是我的兄弟呢,还是长辈?”   皇帝闻言,目光一沉,“不要与朕谈论如此无聊的问题,朕只是想知道,是不是被女帝忽悠了,也许女帝与贺兰尧根本就没有那层关系。”   “我以为父皇是在纳闷什么呢,原来是这事。”贺兰平淡淡一笑,“父皇,人都已经放了,礼物都已经收了,儿臣都要与鸾凤国公主联姻了,现在您思考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多余了么?难道父皇要在这个节骨眼找女帝起冲突?”   “若是她真的忽悠朕,岂不是说明她鸾凤国看不起我出云国?”   “您多虑了,父皇还是不要揣测其他君主的心思,以免闹出误会,依儿臣看来,想知道女帝是不是看不起我出云国,很简单,她若是愿意将公主嫁来,那么就不能说看不起,要知道鸾凤国可是女子为尊,公主下嫁异国太子,那必定是女帝看得起女婿才愿意将女儿下嫁,她若是看不起儿臣,便会拒绝这门亲事,或者让儿臣入赘?”   “开什么玩笑,储君怎能入赘他国?”   “当然不能。”贺兰平气定神闲,“若是女帝明知不合理,还要儿臣入赘,那就是看不起我国,可若是她愿意将公主嫁来,是不是就能打消父皇的疑虑了?”   皇帝思忖了片刻,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兴许贺兰尧的事儿是被女帝忽悠,但不能较真。   他们既然能忽悠,必定想出了诸多理由,纠结这个问题,委实浪费时间。   不如就看看女帝对于公主下嫁是怎样的态度。   “父皇,儿臣的话说完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儿臣告退,这两日儿臣会带您的新儿媳来与您相见。”   贺兰平向皇帝告辞之后,并未直接回东宫,而是乘坐马车去往宫外的一家酒肆。   尹殇骨已经坐在里头等他。   “太子殿下,你们陛下怎么说?”   “他自然是乐意,现在就看女帝乐不乐意。”贺兰平在尹殇骨对面坐下,“你们鸾凤国公主,素来都是三夫四侍,只娶不嫁,若是嫁了人,地位上则显得矮了男子一截,不是么?”   “她会乐意的。”尹殇骨淡淡道,“我昨日得到表哥的消息,说是母皇派人在帝都中搜寻我,大概是想接我回去了,也许她忽然良心发现,觉得九弟那个野人不比我体贴,我若是没猜错,她应该后悔赶我出宫了。”   “你不打算原谅她?”   “没什么好原谅的,我在她身边二十年比不上一个在她身边几个月的野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尹殇骨嗤笑一声,“她当然乐意把我远嫁,恢复了我的身份,将我远嫁异国,这么一来九弟也就不用担心有人跟他夺位,而这一桩联姻也能促成两国友好,何乐而不为?”   “委屈公主你了,不能三夫四侍,要学三从四德了。”   “我嫁给太子你,自然就失去了三夫四侍的权利,你们这儿男尊女卑,我知道。”尹殇骨淡淡道,“我会给殿下留足了面子,但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红杏出墙。”   ☆、第436 分房?   “红杏出墙?”听着尹殇骨的话,贺兰平有些好笑,道,“听公主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尹殇骨想了想,道:“意中人是没有,感兴趣的倒是有。”   贺兰平猜测道:“是你那位表哥,玄世子?”   “不是他,虽然与他是表兄妹,但他对我的好说是亲兄妹也不为过,可惜,我对表哥没有那个意思,我也跟他说得很清楚。”尹殇骨悠悠道,“你我的结合,是各取所需,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干涉我暗中与其他男子来往吧?”   “不干涉。”贺兰平显然不在意这一点,“在外人面前,咱们把戏做足了即可,至于暗地里你想与谁在一起,本宫不管,也不会去阻拦,不过公主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你若是私会外男,可得小心谨慎,别让其他人知晓,否则要是被人看见了,检举你,那本宫也不太好办,为了皇家的脸面着想,你最好不要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尹殇骨淡淡一笑。   “对了,父皇说想要见你一面。”贺兰平道,“我告诉他要娶你做太子妃,并且可是在他面前担保了你比古月南柯优异得多,他说,这两日找个机会带你入宫,要做他的儿媳,自然要被他考察一番。”   “这个不成问题,我随时都有时间。”尹殇骨道,“太子殿下把我说得那么好,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了,表面功夫,我还是能做足的。”   “如此甚好。”   “你今日还有什么急事么?若是没有,现在带我进宫去见皇帝也是可以的。”   “现在?”贺兰平望着尹殇骨一派轻松的模样,笑道,“你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要知道父皇可是很挑剔的,你就不打算做做准备,带个见面礼什么的?”   “整这些虚的没什么意思,他若是满意我,我什么都不送他也不介意,他若是不满意我,我送得再贵重也没什么用,礼物这种东西,还是等他接纳我了再送吧。我如今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好东西可送。”   “也罢,看你心态如此好,那就随我进宫去。”   贺兰平说着,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尹殇骨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上了同一辆马车。   “最近太子殿下似乎不怎么去绸缎庄了。”尹殇骨道,“我若是没记错,你之前隔三差五便会去找贺兰尧喝茶,近来这段时间却都不去了,算了算,都超过半个月了。”   贺兰平闻言,怔了怔,随即道:“是呢,好久没去了。”   尹殇骨望着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之色,问道:“莫非是你们闹了什么矛盾?”   贺兰平自然是不会跟尹殇骨道出实情,只随意道:“有些误会罢了,我与小十之间,从不会生出什么隔阂,只是……我做错了一件事,让他不开心。”   贺兰平没有明说是什么事,尹殇骨便知道他不想跟旁人提起,就不再追问。   “贺兰尧这个人,脾气不太好,除了惊羽,他就没看谁顺眼过。”尹殇骨淡淡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亲眼所见他对惊羽的好,我会觉得这个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似乎很难有什么事情让他动容,他性格古怪得很,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此人不好相处,太凉薄。”   “小十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无情。”听着尹殇骨对贺兰尧的评判,贺兰平略有不满,“他脾气是不好,但他对待自家人也不薄,对我、对皇祖母、对他母亲、甚至对他的下属,他都算有耐心,只是外人看不到他的好,只看到他的无情冷漠,只有被他善待过的人才知道他的好。”   尹殇骨闻言,挑了挑眉,“抱歉,是我多话了。我只是表达我的看法,殿下不用在意,毕竟贺兰尧与我不算熟,我是给不出多好的评价的。”   “难得有个女子对小十的评价如此不好。”贺兰平望着尹殇骨,有些似笑非笑,“惊羽曾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国民男神,大致意思就是,在我们出云国国民的眼中,他如同神祗一样美好,翩若惊鸿,美若谪仙,风华绝代,不杂风尘……”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长得好看,长得好看就是能有如此多夸张的评价,我能理解。”尹殇骨不咸不淡道,“这年头人们就只贪图美丽的皮囊,少有人透过外表看本质,也许容貌胜过贺兰尧的没几个,但要论品德,比他好的可不少。”  “比如?”   “比如贵国国师。”尹殇骨淡淡一笑,“国师帝无忧,人称俏半仙,宁王贺兰尧,人称美若谪仙,但贺兰尧的‘仙’在于外表,是他的容貌赋予他的仙,而国师的仙,却是由内而外,由骨到皮,真真担得起这个‘仙’字。”   贺兰平:“……”   帝无忧那神棍怎么比得上小十呢,这尹殇骨的品味……当真不敢苟同。   贺兰平虽这么想,却没有直说,只淡淡道:“人与人的想法大不相同,没必要争个高下,公主,咱们还是谈谈别的吧。”   贺兰平正说着话,却没料到,马车车身倏然间剧烈一颠!   不仅如此,颠簸的同时,整个车身都往一侧倒——   尹殇骨正坐在最左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朝着左侧的车壁撞去。   脑袋左侧以不可挽回的趋势正要与车壁来一个亲吻,她想要仰身起来却抵抗不过颠簸的力度。   整个马车的车身向左剧烈倾斜,很显然有翻车的危险。   “咚”的一声,尹殇骨的头撞上了马车的车壁,吃痛地闷哼一声。   下一刻,她听见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而后整个人又往右栽去,这一回她有了防备,伸手扣住了马车的窗帘,稳住身形。   一抬头,看见贺兰平的手抵在了马车车壁上,原本剧烈倾斜的马车这会儿又稳妥地立在街道上了。   尹殇骨很快明白了,刚才耳边那‘啪’的一声响,是击打车壁发出的响声,应该是贺兰平朝着相反的方向拍出一掌,他的施力将失去平衡的马车往右带,那只有等马车恢复了平衡,外头的车夫才能勒马停车。   很快地,马车被勒停了。   车外,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方才马车险些翻了,是因为街道边上有人袭击马车,我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是谁出的手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轻喘,可见方才的意外他也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这袭击之人胆子可真是不小。”尹殇骨沉声道,“他是想让我们车仰马翻。”   马车若是翻了,车内的人不可避免会受伤,连摔带撞,情况要是严重些,骨折脱臼甚至内伤都是有可能的。   好在贺兰平的反应还算快,借力将马车恢复稳定也是需要一定的功夫的。   “公主,可有大碍?”贺兰平转头问她。   尹殇骨道:“无妨,只是头撞了一下,没什么要紧的。”   “殿下,那人留下了字条。”外头响起车夫的声音,下一刻,马车的车帘被掀开,外头的人递进一张字条,“刚才马车倾倒的那一瞬间,有一支飞镖袭来,扎在了马车车板上,钉上了这张字条。”   贺兰平接过那字条,上面只有寥寥两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游戏才开始,盼君早做准备。   尹殇骨瞥了一眼那字条上的字,拧眉,“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看本宫不顺眼的人,不少,但凭这几个字,我根本无法断定是谁。”贺兰平说到这儿,笑了笑,“也许这字条不是给我的呢,而是给公主你的。”   “太子殿下真爱说笑。”尹殇骨呵呵一笑,“我在你们出云国可没得罪过谁呢,你们这儿的人我都不认识几个,谁会如此警告我?”   “这家伙倒是嚣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本宫好奇他想‘报’的是什么呢,让本宫早做准备,这话听起来显得他多有能耐似的。”贺兰平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字条揉成一团。   忽的,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最近的事儿有点多,桩桩件件都与一个神秘人有牵扯。   虽然小十已经不与他来往,但小十手底下的人并不知道他与小十之间是因为什么事而关系冷淡,大家都只以为他们是闹了什么矛盾。   他们十几年的兄弟情谊,下属们看在眼里,都觉得他们这矛盾是闹不了太久的,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从前他与小十来往密切,连带着手下的人也都有来往,双方之间传递消息都十分简单,他的几个贴身随从已经与月落乌啼混得很熟,从月落乌啼那得知,有一个神秘男子,近来总是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找茬。   比如给沦落青楼的古月南柯赎身,让古月南柯跟小十他们同归于尽,但最后这事没成。   再比如,给惊羽的贴身丫鬟海棠下了毒,逼得海棠悬梁自尽。   还有,给皇帝传信,告诉皇帝贤妃藏身在绸缎庄。幸好被宁若水听见了跑来告诉他,他迅速想出了对策,命人去绸缎庄通知,让贤妃尽早转移。   今日他出行又被袭击,对方还送上了这么一封口气嚣张的信,这让他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神秘人。   藏在暗中的敌人,最是让人讨厌。   “太子殿下,可有了怀疑的人?”尹殇骨的话传入耳中。   贺兰平冷笑一声,“暂时没有,这人太神秘,我倒要看看他能藏多久。”   言罢,朝着外头的车夫道:“继续赶路。”   ……   午后的阳光打在窗子外摇晃的树叶上,绿油油的泛着暖暖的光。   焚香缭绕的屋子内,苏惊羽在软榻上睡着。   贺兰尧捻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在苏惊羽脸上轻轻摩痧,试图把她弄醒。   公子钰说,有孕的女子总是容易疲倦,嗜睡是十分正常的,但也不可睡得太多,睡太多或是睡太少,都对身体无益处,虽说有孕不能蹦蹦跳跳,但适当地出去活动是有必要的。   因此,哪怕苏惊羽睡得很香甜,他也要弄醒她。   她已经睡了快两个时辰,太久了。   贺兰尧捻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在苏惊羽脸上轻轻摩痧,试图把她弄醒。   但苏惊羽却并未醒过来。   贺兰尧挑了挑眉,伸手将她捞到怀里,用指尖在她脖颈处轻轻挠着,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手上。   鼻翼间有浅浅的淡香萦绕,好闻的同时又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安心,周遭的空气寂静,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近在咫尺的气息,贺兰尧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拉长。   有时候日子过得太美好,他会觉得是一种错觉,似乎身处一个美妙的梦境。   他活了二十年,真正活得开心的日子却是从去年开始。   十九岁以前,日子虽然过得不错,但内心却免不了孤寂,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后来他知道,是缺一个能与他长久相伴的人,虽然他从前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也不能免俗,偶尔也会想着,有个女子相伴会是什么感觉?而在遇上苏惊羽之前他都没有遇见过合适的人。   也许苏惊羽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他的,其他人,再好也无用了。   他的指尖缓缓往上游移,游移到了她的唇上,一片的柔软冰凉之感。   苏惊羽终于有了点儿反应,那双闭了已久的眸似是颤了颤,隐隐有要睁开的迹象。   苏惊羽只觉得睡梦中脸上似是有点儿痒。是蚊子么?   才这么想着,倏然间觉得唇上一软,熟悉的气息与感觉让她眸中初醒的朦胧之感瞬间退散,有些茫然的神智也在这一刻清明。   鼻翼间有熟悉的馨香萦绕,唇瓣被人辗转轻吮,反应过来是贺兰尧在亲吻她,她眨了眨眼。   “阿尧。”苏惊羽启唇道,“什么时辰了?”   “你还知道问时辰,一个下午都快睡过去了,晚上又要睡,你这吃了睡睡了吃的,与某种动物有什么区别?”贺兰尧说着,揽着苏惊羽,一个翻身将她压住了,但即使是压着她,他也会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躯,不压着她的腹部。   他的声线依旧如往日一样慢条斯理,但苏惊羽还是敏锐地能察觉到一丝不平稳。   他的目光似乎也有些炙热,但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看着她。   苏惊羽轻叹一声,“觉得我是猪?没办法,困意袭来挡不住呢。”   “你倒是睡得安稳。”贺兰尧冷哼一声,“我才是煎熬的那一个。”   夜夜怀抱着苏惊羽,却不能有多余的行动,时间长了,他觉得有些煎熬。   苏惊羽闻言,撇了撇嘴,“阿尧,我明白的,不如这样吧,分房而睡,你不必太靠近我,自然也就不会遐想了。”   “不行。”贺兰尧颇为干脆地拒绝,“不分房。”   “为何?”   “习惯了有人夜夜陪着,忽然变成独自一人,你不觉得孤寂么?”贺兰尧道,“是从身躯到心灵上的孤寂,你必定不会习惯了,你曾说过一个词,安全感,我若是不陪着你,我怕你会缺失那种感觉。”   “不错,你是很有安全感。”苏惊羽挑眉,“与我同床你又不开心,与我分房你又不愿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是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空虚寂寞冷,她觉得阿尧现在有点像这种状态。   “让我想想。”贺兰尧思虑了片刻,而后道,“可以同房,不同床,这样吧,你睡床我睡地,只要不与你太过亲近,我也就不会有那些不纯洁的想法了,你想想,但凡是正常的男子,对自己的夫人都不会思想纯洁。”   ☆、第437章 夫人,注意形象   苏惊羽:“……”   同房不同床?   这个建议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就这样吧。”贺兰尧的声线传入耳膜,“回头我拿床被褥铺地上睡。”   “睡地上多不舒服,要不再搬个小榻来?”   “一个屋子摆两张床,看着就不美观,再说了,于我而言,一个人睡,睡哪儿都是一样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在地上铺一层厚的褥子,与在榻上的感觉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一高一低罢了。”   “既然阿尧无所谓,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苏惊羽道,“就依着你的意思。”   “随我出去走走。”贺兰尧说着,将苏惊羽从榻上拉下来,“适当活动筋骨,对骨骼有益处。”   苏惊羽笑了笑,披上了外衣,随着贺兰尧出去了。   刚认识阿尧那会儿,她像他的御用老妈子,什么都叮嘱着他,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像是她的老妈子,事事照料她、叮嘱她。   果然命运很公平。   ……   鸾凤国王宫。   午间的阳光洒在巍峨的宫廷屋瓦上,紫央宫内,有身着明黄色裙袍的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睑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正在小憩。   忽然有宫人走上前来,望着休息中的女帝,迟疑着要不要开口说话。   女帝说,一旦有三公主的消息便要速速禀报,可她这会儿在歇息……   宫女正犹豫着,榻上的女帝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她原本就在浅眠,有人走近,自然是很快察觉到了。   “陛下,您醒了。”宫女望着她,道,“有三公主的消息了。”   女帝原本眼中带着初醒的朦胧,一听这话,目光当即一亮,“当真?她在哪儿?”   “玄世子传信来,说是在出云国遇见了三公主,且……世子在信中提到,三公主与出云国的太子来往密切,他有些疑惑,难道是陛下有意让公主与出云国太子联姻?”   “殇骨跟出云国太子来往密切?”女帝面上浮现些许思索,“朕从来没想过要她去联姻,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再说了,她与朕断了联络许久,朕又怎么可能交代她这样的事……莫非她喜欢出云国的太子?”   宫女闻言,道:“陛下,这可怎么是好呢?咱们鸾凤国的公主是只娶不嫁的,只有他国皇子来入赘,没有我国公主外嫁的,而出云国太子作为储君断然不可能入赘。”   “太子入赘异国成何体统?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女帝道,“虽然在我鸾凤国以女为尊,但殇骨可不是储君,与出云国的太子相比较,身份上还是略矮一截,若是他们真的想在一起,只有殇骨嫁过去,虽然我国少有公主外嫁,但也不是说不行。”   “这样公主岂不是吃了亏吗?他们出云国男子为尊,公主嫁过去,就没有了三夫四侍的权利,需从一而终,这么看来,岂不是矮了他们男人一截?”   “殇骨既然跟了出云国太子,她应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如果她自己愿意吃这样的亏,我们又何必为她打抱不平。”女帝淡淡道,“殇骨并不是风流之人,也许她根本就不在意三夫四侍。”   女帝的话音才落下,又有宫人来报,“陛下,太子求见。”   女帝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道墨色身影踏入殿内,到了女帝身前,“参见母皇。”   “坐吧。”女帝望着邵年,道,“来得正好,朕有事与你说。”   女帝将多余的人都遣退了出去,这才道:“你三姐有消息了。”   邵年听女帝谈起尹殇骨,心中不免漫上一丝愧疚。   他的所有姐妹中,算来也就尹殇骨对他好些,她明知道自己可能与她夺储君之位,也没起过要害他的心思。   其实尹殇骨的能耐不比他差,但女帝偏心他,竟然把尹殇骨逐出皇宫,以免与他夺位。   尹殇骨心中必定不甘心罢?   虽然他有一些愧疚,但他依旧不希望她回来。   她回来,会妨碍他。   愧疚归愧疚,他依旧不会对妨碍她的人心慈手软。   邵年心底不希望尹殇骨归来,面上不动声色,“三姐现在何处?”   “出云国。”女帝道,“朕猜想,也许她是跟着苏惊羽他们回国的,她被朕逐出宫,心灰意冷无处可去,就随着苏惊羽走了,之后认识了出云国太子,听说二人如今来往密切,或许是情投意合?”   “三姐跟贺兰平?”邵年有些诧异,“他们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怎么?”女帝道,“他们二人走到一起,很怪异么?”   “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邵年顿了顿,道,“贺兰平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风流多情,以三姐的性格,不应该看上这样的才对……”   “感情的事说不准,况且他们出云国男子为尊,男儿风流并不稀奇,你三姐要是愿意跟着他,也说明他有能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稀奇的……”女帝沉吟片刻,道,“朕觉得,如果殇骨愿意嫁,那也好,朕恢复她的公主身份,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嫁到出云国去也不至于受欺负,离开了鸾凤国的国土,你也就不用担心她抢你的储君之位了。”   邵年道:“母皇,我……”   “出云国如此强盛,是朕的励精图治,朕自认是一个好的君王,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女帝说到这儿,目光有些失落,“一个好的母亲,与一个好的君王,要朕选一个,朕选择做好的君王。朕想看着自己的国土强盛繁荣,这么多年,朕忙于政务,不够重视儿女,因此你的姐姐们都那么飞扬跋扈,与朕也不亲近,她们有的失踪有的丧命,朕虽然唏嘘,却也并不大心痛,是不是很无情?”   邵年不语。   的确无情。   但这样的无情在帝王之家,也不少见了。   “与朕最亲近的是殇骨,但朕最愧对的是你与你父亲。”女帝叹息一声,“朕总想着弥补你,因此伤害了你三姐,也不知她会不会原谅朕,她应该对朕失望透顶了罢,如今她既然喜欢出云国太子,那就随她去了,只希望贺兰平能对她好一些,让她遗忘朕给她带来的伤害。”   邵年道:“对三姐,我心中也有些愧疚……”   “你不必愧疚,是朕对不住她。”女帝道,“与你无关。”   邵年垂下眼,不再言语。   ……   “阿尧,光是散步挺无趣的,咱们来点儿娱乐项目?”   绸缎庄占地面甚广,后院中建了花圃,落英缤纷,贺兰尧带着苏惊羽漫步在花圃之中,苏惊羽突发奇想,寻思着教他一些东西。   “娱乐项目?夫人有什么高见么?”   二人到了花圃边的石椅上坐下,苏惊羽将头靠在贺兰尧肩头上,悠悠道:“也不知道你爱不爱玩,你听过……斗地主吗?”   贺兰尧自然是不明白,“什么玩意儿?”   “府里有没有厚一些的纸?做些纸片,咱们来玩个新游戏。”苏惊羽嘿嘿一笑,“拭目以待吧。”   苏惊羽的提议引起了贺兰尧的兴趣,贺兰尧便喊来乌啼去准备东西。   “每张纸片大概手掌这么大就好了,大小要一样的,五十四张为一副,游戏规则我等会儿再说……”   苏惊羽正说得高兴,有人来报,“殿下,庄子外有个姑娘求见,说是王妃的嫂子。”   苏惊羽闻言,笑出了声,“请她进来。”   自称她嫂子的,除了古月西柚还能有谁。   她兄长苏折菊是个冰块脸,不解风情,不过对待古月西柚已经比对其他人好了许多,但凡是没瞎眼的都能看出他有那个意思,只是明着不表达罢了。   兄长其实是个闷骚的人,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拿行动表示,嘴上却不一定会说。   片刻之后,古月西柚被领来了,手中还挎着个篮子。   苏惊羽瞥了一眼那篮子,“什么好东西?”   “赤南国的一些著名甜点,我亲手做来孝敬小姑子你的。”古月西柚将篮子放下,“我可是练习过许多遍的,味道不会差。”   “练习过许多遍?”贺兰尧捕捉到这一句话,淡淡道,“为了苏折菊而练习?他喜欢么?”   古月西柚是个直肠子,如实道:“冰块脸不是很喜欢甜点……”   “喔。”贺兰尧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为了他而练习的甜点,却送来小羽毛这儿,我能理解为,你把我那大舅子不吃的东西拿来给我夫人吃?”   古月西柚:“……”   “那个……都是我亲手做的,很辛苦的,可是冰块脸又不喜欢,我又吃不完……于是……呃……”   “不打紧,我们帮忙吃,都是自己人,我不在意这个,阿尧想必也不会介意的,只是说笑罢了。”苏惊羽瞥了贺兰尧一眼,“看你把我嫂子吓得,以后能不能给人个台阶下?你不是很喜欢吃甜点的么,现在就摆在你眼前。”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不吃其他女子做的东西。”   “扯淡。”苏惊羽反驳,“你从前在宫宴上吃的糕点,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男御厨做的?万一是女御厨么?那不也是吃了别的女人做的东西?”   “这样啊……”贺兰尧道,“那我以后再也不吃来源不明的糕点,先问问厨子是男是女,以免夫人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的醋,你吃人家厨子做的东西还要看人家是男是女?有你这么划清界限的么?你不就是想表达,别人不要的东西你也不要么?我哥不吃的东西给你吃,你就不乐意了?你不吃我吃。”苏惊羽说着,将篮子里的食盒打开,抓了一块糕点出来吃。   她明白贺兰尧的心思。   他从来不接受别人不要的东西。   傲娇。   高冷。   苏惊羽将糕点吃了一半,强行塞到贺兰尧口中,“很好吃的,来,吃一口。”   贺兰尧拗不过她,只能吃了下去。   “怎样?不错吧?”苏惊羽笑道。   贺兰尧道:“没有夫人做的桂花糕好吃。”   “有时间给你做。”苏惊羽说着,拉着一旁的古月西柚坐下,“我家阿尧就这臭脾气,习惯就好,别理他,这糕点不错,我收下了,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来与我们玩个游戏,回去你可以教我那冰块脸兄长玩。”   “什么游戏?”   “斗地主,我来与你们说说游戏规则……”   片刻的时间过去,苏惊羽将游戏规则说明之后,便开始发牌。   “我是地主,你们二人斗我。”苏惊羽望着满手好牌,面带喜悦。   前两把手气都不错,直到第三把——   “对三。”苏惊羽扔出两张牌。   对面的贺兰尧直接扔出一对王炸。   其余的人直接傻眼。   苏惊羽回过神,道:“阿尧,你……”   哪有人第一回合直接大小王下去的?!   “王炸这种牌,留到最后出就没有悬念。”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于是,我选择一开始就扔,你出对三我就炸,炸到你开始怀疑人生。”   苏惊羽:“……”   他玩牌不是为了输赢,而是纯粹为的自己开心吧?他十分乐于看到对手懵逼而不知所措的模样。   苏惊羽轻叹一声,“阿尧,你这样的玩法进赌场要赔大把钱的,幸好我们是自家人玩,你可不能只顾开心而不顾输赢呐。”   “谁说的。”贺兰尧道,“这把我还能赢。”   苏惊羽眼角一抽,“那继续。”   而走了几回合之后……   “你牌太好了,不服!再来!”苏惊羽将手中的牌一扔,重新洗牌。   这一次,贺兰尧抽到地主。   而他的第一回合却是四个二把两个王带出去了……   “卧槽,阿尧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你洗的牌,我怎么出老千?”   “靠……”   “夫人,注意形象。”   又是几个回合过去,苏惊羽直接甩手不干。   “不玩了,我宁可自己去赌场,也不和你打牌。”   “夫人,你输不起。”贺兰尧气定神闲,“你这样的做派去赌场是会被人鄙夷的,敢玩却不认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那么认真呢?”   苏惊羽不语。   “你们二人都赢过了,我可是一把都没赢呢。”古月西柚撇了撇嘴,起了身,“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游戏不错,很有意思,回去教冰块脸玩,惊羽,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玩。”   “有空常来玩。”苏惊羽道,“乌啼,送客。”   古月西柚离开了之后,贺兰尧满含笑意地望着苏惊羽,“小羽毛,还来么?”   “来就来,我就不信你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苏惊羽冷哼一声,“再找个人来。”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月落,苏惊羽将他喊了过来一同玩。   这一玩便是大半个时辰,苏惊羽心中默数着,还是阿尧赢的次数多。   正准备继续,忽听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苏惊羽转头一看,是乌啼跑了上来,道:“惊羽姐姐,苏大人上门来了,说是一直没见古月姑娘回去,便来这儿看看,他说这个点与古月姑娘说好了要去钓鱼的,结果不见她的人影。”   “什么?”苏惊羽眉头微蹙,“古月西柚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苏府到这儿也没多远啊,她竟然没回去?”   关键在于苏折菊与她有约,古月西柚对苏折菊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与苏折菊相约,她怎么可能会迟到?半个时辰前她就离开,必定是没忘记要赴约。   这会儿苏折菊却找上门来,说不见古月西柚的人影。   “不妙。”苏惊羽当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该不会是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否则,怎么会大半个时辰都没走到苏府?”   贺兰尧想了想,道:“乌啼,派些人去找。”   苏惊羽陷入了思索。   古月西柚,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   与此同时,青云峰的一处山崖边。   “你究竟是什么人?!”古月西柚手脚被缚,望着对面的头罩黑纱斗笠的人,冷声道,“我曾经得罪过你么?”   “没有。”神秘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掳你来,只是为了利用你,你就自认倒霉吧。”   古月西柚道:“利用我对付谁?”   “苏惊羽。”那人道,“按我说的做,你没准还能活命。”   ☆、第438章 你怎么敢杀他?!   “让苏惊羽救我?你真是抬举我。”古月西柚嗤笑一声,“我虽然与她相识,但我不认为她会为了我而涉险,我也没有权利让她这么做,贺兰尧更不会让她冒险前来,你拿我当诱饵,是不是有点儿蠢?”   “苏惊羽也许不在意你,但她在意她的兄长。”神秘人悠悠道,“只要苏折菊不放弃你,苏惊羽就没法袖手旁观,我只是叫你写封求救信,有那么难么?当然,你若是不愿意写也可以,那么我写,但若是这样,那么信便是单独送到苏折菊手中,苏折菊看了信之后,一定很乐意过来营救你,等到你和苏折菊都落在我手上,苏惊羽还能不送上门来么?赌一把,她会不会这么冷血。”   “你!”古月西柚听对方一席话,当即脸色铁青。   她知道她不该自私地让苏惊羽前来涉险,她的命是命,但苏惊羽的命也是命,更何况苏惊羽身上可是两条人命。   但她更不愿意让苏折菊前来冒险。   “我数到十,你若是还不做决定,我就要写信给苏折菊了。”神秘人不咸不淡道,“一、二、三……”   古月西柚气极,“你杀了我好了!本公主落你手里算我倒霉,我还不至于贪生怕死到将其他人拖入险境!老娘是高贵的皇室成员,不屑于用旁人的命换自己的,我死后化作厉鬼也会来找你!”   古月西柚说着,转头望了一眼边上的大树,便要撞上去。   但她自然不会成功,被神秘人一把拽住了后衣领,扔回地上。   “这么不识好歹。”神秘人冷哼一声,“我立即写信给苏折菊,让他来营救你,你别想死,我不会让你死。”   说着,神秘人伸手钳住了古月西柚的下颌,将一颗药丸扔到了她口中。   古月西柚吃了药之后,顿觉得身体无力,只能瘫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古月西柚瞪着眼前的人。   “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神秘人说着,席地而坐,从衣袖中拿出了备好的纸笔,准备写信。   很显然,是要写给苏折菊。   “住手。”古月西柚磨了磨牙,“纸笔给我。”   “怎么?想通了?”神秘人轻笑一声,“这就对了,你应该为苏折菊着想。写吧。”   说着,将纸笔递给了古月西柚。   古月西柚接过了纸笔,目光中有些悲凉。   冰块脸,不要怪我。   我只是……想保护你。   ……   绸缎庄内,苏惊羽在庭院中徘徊。   “阿尧,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苏惊羽道,“古月西柚在这帝都也呆了不少的时日,绝不会迷路走丢,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她是……出了事。”   贺兰尧思忖了片刻,道:“你心中是不是猜疑,这事与暗地里那个敌人有关?”   “我的确有这么猜疑过,最近这段时日屡屡有人与我们作对,且都没有露过脸,别说脸了,连个影儿都没看见。”苏惊羽沉着脸,“这神秘的敌人应该也是与我们熟悉的,他这么怕现身,就是担心被我们逮到。”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但凡是明面上的敌人,到最后几乎都被清除。   这次这位倒真是机灵得很,连个人影都没显出来,却已经作怪了好几回。   苏惊羽正想着,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乌啼已经立在了身前,手中拿着一张信封,“殿下,惊羽姐姐,这是方才有人射在庄子外的。”   贺兰尧拿过了信封,拆了开,将里面的信纸取出。   当他阅览完上头的内容之后,凤目一眯。   “谁的信?”苏惊羽当即上前,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落款是古月西柚,信的内容是,她被人掳到了青云峰以南的一处山崖边,请求支援。   “这是她的笔迹没错。”苏惊羽望着信纸上工整秀气的字,道,“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擅长书法,我去过兄长府上几回,他的书房内挂了几幅字帖,全是古月西柚的杰作,这字迹看上去就是她本人的。”   “是她本人写的又如何?她遇到了危机,既然有条件写信送信,为何不去先找苏折菊,在这出云国内,苏折菊才是她的依靠,倘若她真成了你嫂子,与你我也就沾点亲戚关系,她与我们并没有那么熟。”贺兰尧不温不火道,“很显然,这封信是她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写的,抓她的人,也许就是暗处的神秘敌人,借用她来对付我们罢了。”   “你所说的,我也大致能猜到。”苏惊羽沉吟片刻,道,“她落在敌人手里,或许并不想给苏折菊写求助信,赤南国的女子都不是懦弱之辈,在我们几国之中,是出了名的勇敢,她那么在意我哥,一定不愿意他去冒险。”   “所以就要将你我拉下水么?”贺兰尧淡淡道,“我可以拒绝救她。”   苏惊羽道:“阿尧,细细一想,她很无辜。就像海棠一样,都只是被神秘人抓去当对付我们的工具而已,她们与那神秘人其实无冤无仇,海棠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古月西柚也是与海棠一样的下场,她是我的嫂子,不是外人,怎能袖手旁观?”   “小羽毛不忍心,那么我帮你去救她。”贺兰尧道,“你留在府中,不要出去了。”   “不,我还是要与你一起去。”苏惊羽道,“我们来制定一个计划,争取将损伤减到最小。”   “计划……”贺兰尧从石椅上起了身,笑道,“我已经有计划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了苏惊羽身后。   苏惊羽正想问他有何计划,却没想到下一刻脖颈一疼。   竟然被阿尧暗算了……   她两眼一黑,身躯软倒。   贺兰尧接住了她,朝一旁的乌啼道:“乌啼,看好她。”   “殿下,你当真要去……”   “让你看好她。”贺兰尧的目光冷冽。   乌啼不再多言,伸手扶住了昏迷的苏惊羽。   贺兰尧转身离开。   青云峰……那不就是他母亲的爱慕者,慕容岩老前辈的地盘么?   呵,这神秘的敌人还真会挑地方。   ……   凉风阵阵的山崖边,一袭黑衣的神秘人负手而立。   古月西柚瘫坐在一旁,对其怒目而视。   忽然又有一名蒙面人上来,冲那神秘人道:“主子,他们都往这儿来了。”   神秘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道:“将这丫头绑到树上去。”   蒙面人闻言,便将古月西柚拎了起来,捆到了一旁的大树上。   古月西柚抬起眼,发现不远处三道身影正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来。   其中两人是贺兰尧与公子钰,而另一人……是苏折菊!   “混账!你怎么还是将苏折菊喊来了?”古月西柚对神秘人怒道,“你不是说让我写信给贺兰尧苏惊羽他们就够了么?我按着你的意思写了,为何你还要将苏折菊喊来?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小人!”   “我说了,你若是不写信给苏惊羽他们,我便要写给苏折菊了,可我没答应你,你写给苏惊羽他们后我就不写给苏折菊了。”神秘人不紧不慢道,“我哪里不讲信用,是你太天真,太好骗了。”   “你!”古月西柚磨牙,“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贺兰尧从来没输过,这一次也一样,你的下场会与他曾经的敌人一样惨,我期待你的下场是如何惨烈!”   “贺兰尧从没输过吗?”神秘人忽然大笑,“这次,我就要让他输。”   神秘人说着,冲手下道:“将刀驾到她脖子上。”   古月西柚身侧的蒙面人闻言,立即照做。   在贺兰尧等人离山崖边只有一丈之远的时候,神秘人开口道:“苏惊羽怎么不来,不敢来?”   “对付你,不需要她。”贺兰尧淡淡道,“有我就足够了。”   “把苏惊羽也喊来。”神秘人道,“不然我就先砍下古月西柚一条手臂,再砍她的腿脚,将她大卸八块。”   说到这儿,神秘人望向苏折菊,“现在是你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妹妹重要,还是媳妇重要?我数到十,你们不去喊苏惊羽的话,就送你们一条古月西柚的手臂。”   “你砍,我不心疼。”贺兰尧神色冷漠,“即使苏折菊选择了古月西柚,我也不会让他回去将苏惊羽喊来,我大不了把你们都杀了,回去告诉我夫人,大家同归于尽,只剩我一人活着,你觉得如何?”   “呵。”神秘人冷笑一声,“你连你夫人的哥哥都杀,你还是不是人?贺兰尧,你说得轻松,当真做得到么?”   “作为我的敌人,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贺兰尧不疾不徐道,“我很多时候都不是人,对我夫人以外的任何人我都能狠下心,我贺兰尧就是如此的冷血无情,丧心病狂。”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倏然间抽出了腰中的软剑,朝着一旁的苏折菊胸口刺去!   ‘哧——’   利剑入肉,当即溢出了血。   “不!”被捆在树上的古月西柚哭喊出声,“贺兰尧,你住手!你怎么能杀他?你怎么敢杀他?你杀他苏惊羽不会原谅你的!你怎么敢!”   而苏折菊并没有反抗,而是转过头望着古月西柚,面上浮现歉意,“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你牺牲我的亲人,但是,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死。”   “不要……”古月西柚泣不成声,“贺兰尧你这个疯子!你简直不是人!”   神秘人也被眼前的一幕震住。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贺兰尧会杀苏折菊……   本以为贺兰尧的无情只是针对外人,苏折菊是苏惊羽的亲哥哥,他那么在意苏惊羽,怎么敢杀她的哥哥?   “你们太高看我的品德了,我原本就是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牺牲任何人。”贺兰尧冷漠地说着,将苏折菊胸口的剑抽了回来,转头指向神秘人,“下一个,就是你,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你们死光了,就没人告诉苏惊羽我做的事了,你说,我聪明么?”   苏折菊捂着胸口,缓缓倒下。   “冰块脸,是我害了你……”古月西柚哭成了泪人,“都是我害了你……”   “贺兰尧,你……”   神秘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开始思量脱身之计。   苏惊羽不在场,似乎一切都脱离了预料。   预料中苏惊羽应该到场,只要她在,贺兰尧绝不会乱来,更不会杀苏折菊。   贺兰尧连苏折菊都杀,还会在乎古月西柚么?这个人质,到了此刻竟然是一点用都没有……   而就在神秘人分神的这一瞬间,只听耳畔响起一声尖锐的猫叫——   “喵呜!”   神秘人听到这一声叫,当即想也不想地躲开。   贺兰尧身边那只古怪的猫,尤其厉害。   刚才明明没看见猫,这家伙是那里冒出来的?!   而神秘人躲开黑猫袭击的同时,贺兰尧迅速出手,一支银针从指间掠出,刺进了古月西柚身边的蒙面人的太阳穴。   蒙面人反应不及,被刺了个正着,双目圆瞪,原本拿刀驾着古月西柚的脖颈,这一刻手心一松,刀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的身躯轰然倒地。   再说神秘人,好不容易避开了黑猫的袭击,却见眼前人影一闪,是贺兰尧到了他的身前。   “别过来!”神秘人见此,当即扒开了衣领,漏出了里面的一排炸药,“你敢动我,你就准备陪葬吧!看你跑的速度快,还是炸药爆炸的速度快。”   神秘人身上的炸药,与上次古月南柯身上绑着的炸药是一模一样的。   “殿下快退开!”身后响起公子钰的喊声。   贺兰尧见此,几乎是不用多想,迅速退了开,还不忘将小蓝一脚踢远。   紧要关头,可没时间对它温柔,那炸药爆开只是瞬间的事儿,他那一踢也不轻,将小蓝踢飞了两丈之外。   “喵呜!”小蓝发出一声嚎叫。   而神秘人也转身迅速奔走了。   贺兰尧自然不甘心让他逃,却因为炸药的缘故不能靠那人太近。   那神秘人分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若是自己冲上去将他杀了,他瞬间就能捏爆火药管,引爆炸药,拉着身边的人一同陪葬。   这一招,当真是鱼死网破。   望着那人奔远的身影,贺兰尧扬起手,迅速冲那身影射出几支银针。   神秘人也不是吃素的,听到身后的动静当即躲了开,然而还是有一根针好死不死地射中了他的手指。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安全避开!   神秘人低头望了一眼自己那中了毒的小拇指迅速变紫,当机立断,抽出挂在腰间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斩断了那只手指!   他不知道贺兰尧下的是什么毒,也没时间去判断,只怕到了落脚点会蔓延全身,便在毒性散开之前,直接弃了整根手指。   他忍着疼继续逃亡。   贺兰尧眼见他奔远了,这个距离再发暗器也打不中,索性不去追。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转过身时,公子钰已经在苏折菊旁边,帮苏折菊处理胸口上的血窟窿。   贺兰尧走到苏折菊身后,将他扶起,在他身后盘腿坐下,以双手掌心抵上苏折菊的背,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给他,助他疗伤。   古月西柚望着这一幕,有些怔然,“你们……”   贺兰尧没时间搭理她,公子钰抽空到了她身边,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再迅速回到苏折菊身边,给苏折菊的伤口上药。   古月西柚当即奔上前,道:“冰块脸没事?”   “当然有事,重伤。”公子钰道,“他若是不受伤,你就要被砍掉一只手臂了,这是他自愿的。”   古月西柚有些懵,“这到底怎么回事。”   “肋下三寸,不会致命。”公子钰道,“从你们那的角度看上去,殿下是刺中了他的胸口,但其实偏离了心口,捅在了附近的皮肉上,此处离心口很近,需要十分精确的判断,一旦偏离就有性命之忧,殿下那一剑看似狠,但要不了苏折菊的命,但这伤,却是重伤,需要休养个把月的,做戏当然要做的认真点了。”   古月西柚闻言,拭干了眼泪,“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殿下故意这么做,向神秘人展示他的冷酷无情,神秘人必定完全没有料到,殿下连苏折菊都能杀,当然不会在意你的性命,这么一来,神秘人在那一刻也就不会想着要砍你的手足来当威胁了,他一定是想着怎么逃,趁着他分神对付他是最合适的,若是我们不做得狠一点,你现在想必四肢不全了。”   ------题外话------   宝宝们,吓尿了吗……有人真的以为折菊死掉了嘛~   当然不会!我可是亲妈!   有人猜神秘人身份的,各种脑洞,俺才不会剧透~不过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第439章 断指   古月西柚听着公子钰的解释,不得不说贺兰尧此招当真高明。   贺兰尧举剑刺向苏折菊的那一刻,她可是傻眼了。   尤其当她看着苏折菊的胸口被通了一个窟窿,轰然倒地的那一刻,她几乎真的以为苏折菊死在了贺兰尧的剑下。   她难以置信,可眼前血淋淋的事实却让她不得不信。   她信了,神秘人自然也是信了。   贺兰尧的行为太过真实,出手又狠又突然,很难令人反应过来。   贺兰尧成功忽悠了神秘人,让神秘人以为他当真没心没肺,趁着神秘人出神的瞬间,再去攻击神秘人。   当真是个不错的计划。   可惜苏折菊还是付出了代价,重伤昏迷。   “都是我的错。”古月西柚面上浮现愧疚与懊悔,“我怎么就那么疏于防备,被那神秘人给抓了,若不是因为我,冰块脸也不会伤成这样,是我给你们带来了困扰,你们怎么惩罚我都好,但我求你们,一定要治好苏折菊的伤。”   “这还用你说?”贺兰尧的语气清冷,“治不好苏折菊,惊羽第一个找我算账。”   古月西柚望向贺兰尧,酝酿了片刻,道:“我方才不知道这一切是你的计划,情急之下骂了你,对不……”   “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贺兰尧道,“我只是看在惊羽的面子上才来,终归我也没有半点儿损失,致歉的话,你还是留着等苏折菊醒来了跟他说。”   古月西柚低声道:“还是多谢你。”   贺兰尧不语。   “贺兰尧,我曾经对你有些不满,但今日,我真的见识了你的能耐。”古月西柚静下心来后,道,“你果然从来就没输过。”   她一早就对神秘人说,贺兰尧从来没输过。   神秘人还颇为猖狂道,今日要贺兰尧输一回,结果打了他自己的脸。   她的预测,终究还是对的。   今日要是没有贺兰尧,也许她就没命了,也许苏折菊也难以存活。   “我输过。”贺兰尧道,“这世上总有能让我输的人。”   他能耐再大,他也输过。   面对苏惊羽,他不记得输过几回了。   他们偶尔也有吵闹的时候,有时苏惊羽会先妥协,有时会是他先妥协,很多时候不看谁对谁错,相互谅解相互包容,就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   即使是他让着她,那也是输,能让他输得心甘情愿,那也是她的本事。   ……   将苏折菊的伤势控制住了之后,一行人便下了山。   然而,就在下山的路上,公子钰不经意间发现血淋淋的一物,看清了那东西,是……一根手指。   一根小拇指,还泛着紫色。   “殿下,你看。”公子钰扛着苏折菊,弯腰不方便,就与身侧的贺兰尧道,“这手指上的紫色显然是中毒所致,我们此刻走的方向似乎就是刚才神秘人逃走的方向。”   贺兰尧低头望着那根手指,俯下了身,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将那断指捻了起来。   不错,这根断指上的毒,是他所射出的银针上的毒。   之前隔得太远没看清那神秘人的动作,还以为那人避开了自己所有的银针,没想到,有一根银针竟会射中了神秘人的手指。   这神秘人倒也是个狠心的,知道自己中了毒,便干脆利落地弃了整根小拇指,以防止毒性的蔓延。   神秘人这么做,也不失为一种解毒的方式。   不过……   这根手指虽然泛着紫,但也能看出这手指的小巧纤细,竟不像是男子的手。   贺兰尧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莹白修长,可作为一个男子,他的手再好看也不会比姑娘更小巧。   他常常握着苏惊羽的手,苏惊羽的手便很小巧细嫩,此刻他手上的这断指,与苏惊羽的手指看上去还真是差不多大。   “小青,你看这手指,像不像女儿家的手指?”贺兰尧将断指递到了公子钰面前,“你见过男子的手这么小巧么?”   公子钰望着那断指,当即判断道:“如此小巧纤细,这是女子的手指才对,若非要说是男子的,只有可能是十几岁的小男孩的手,成年男子的手不应该是这样的。”   贺兰尧笑了笑,“看来咱们都被这敌人忽悠了呢。”   “原来那神秘人竟不是男子,而是女子?”二人身后的古月西柚大感惊奇,“听他的声音,看他的身形,当真没能瞧出来。”   “莫非你没有听说过两种东西?”公子钰道,“增厚鞋底,变声锁。前者制作很简单,削一块木头即可,后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一种特制的铁片,带在喉管处,能够压低声音,使得声音低沉。”   “如此说来,这神秘人是女扮男装……”古月西柚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望向了贺兰尧,“我听着那神秘人说话,字里行间都是对惊羽充满敌意,该不会是你的烂桃花?女扮男装,只是为了不让你那么容易怀疑到她,你可还记得自己有哪朵很难缠的烂桃花么?”   贺兰尧闻言,轻瞥了她一眼,“最难缠的那朵已经见阎王了,我还能怀疑谁呢?”   在他看来,最难缠的烂桃花非古月南柯莫属。   古月南柯之前的几朵,也早已不在了。   但古月西柚可不知贺兰尧在说谁,更不知古月南柯的死因。   太子妃因怪病而离世的消息早已放了出去,古月西柚也以为古月南柯是因为怪病而死,并不知太多内情。   贺兰尧自然也不会去跟她提起古月南柯这个人。   接下来,一路无话。   苏折菊被刺伤是计划中的事儿,因此事后自然相对应的措施,苏折菊的伤势不能忍受太大的颠簸,而山下的马车里早已准备好了厚厚的狐裘软垫,足以减少马车行驶带来的震动感。   上了马车之后,贺兰尧并没有准备回绸缎庄,而是让公子钰将马车驾驶到杏林。   “贺兰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古月西柚望着窗子外的景色,问道。   贺兰尧淡漠道:“杏林,离这儿很近,片刻就到。”   “为何去那儿?”   “苏折菊的伤势不能拖延太久,回绸缎庄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一路路面不太平稳,对他不利。”   古月西柚不再言语。   她好奇杏林是什么地方,但贺兰尧已经说了很近,片刻就到,那她很快便会知道了。   面对贺兰尧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庞,她觉得多问一句话都累。而贺兰尧显然也不太想理会她。   古月西柚垂下了眼,望着昏迷中的苏折菊。   他醒来后,会怪她去给贺兰尧苏惊羽送信吗?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杏林,公子钰将马车一直驾到了一个小木屋前。   “殿下,到了。”   公子钰勒马停车,贺兰尧从马车上跃下,抬步走向了那个小木屋。   而他还未走近,小木屋的门便开了,从里头走出一名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望着贺兰尧,笑道:“小子,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今日你媳妇没跟来?”   “她在家中休息。”贺兰尧道,“岩叔,要叙旧的话,晚些再说,先帮着我救个病人。”   “老夫知道,你在信中有提到。病人在何处?”   “马车上。”贺兰尧说着,望了一眼公子钰,“这是我身边的大夫,可以给你打下手。”   “这小子看上去不太机灵啊。”慕容岩打量着公子钰,悠悠道,“给老夫当帮手,也不知道他有多大本事……”   “别低估了年轻人。”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岩叔你一把年纪了,医术精湛,就认为年轻的大夫学艺不精么?你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医术又有多高明?”   “我说你这个小子,你这是喊人帮忙的态度么!”慕容岩额头上的筋微微一跳,“要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就凭你这态度,老夫就能把你吊起来……”   贺兰尧打断他的话,“若不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着一个怪老头喊叔。”   “你……”   “快去救人。”贺兰尧催促着慕容岩。   慕容岩自是不爱看他那嚣张的模样,却也拿他没办法。   毕竟对方是花轻盈的孩子,他下不了手去教训。   “小子,我救完人再和你算账。”慕容岩冷哼一声,拂袖走向了马车。   ……   这一边的众人在忙着救治苏折菊,另一边,神秘人早已奔出了青云峰,朝着东南方向一处偏远的茶馆而去。   这是附近一带唯一的茶馆,但凡是有商旅经过这个地方,大多都会停留下来喝茶解渴,因此茶馆的生意也算红火。   这个点,人依旧是很多。   神秘人直接奔进了馆子里,去了后院,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   此处偶有江湖人士停留,作各种稀奇古怪打扮的人都有,一个戴斗笠的委实不算特别。   神秘人毫无顾忌地进了后院,似乎颇为熟悉地形,绕过了几棵树,到了一间紧闭着的房门外,直接推开房门进了屋。   “许姨,麻烦你帮我包扎一下。”   她说着,在桌子边坐了下来,轻喘着气。   断指的疼痛可不一般,她忍着疼一路离开青云峰,到了山脚下竟发现连马匹都没有。   必定是贺兰尧那个混账玩意干的好事,去崖边时竟然不忘将她的马儿放跑,他当真就那么自信,猜到她可能狼狈而逃?   这一次,又让他赢了。   而她口中的许姨,原本正躺在榻上休息,听到有人闯入便惊醒了,再听到神秘人的声音,当即从榻上下来,到了神秘人身前,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你受伤了?”   “嗯。”神秘人揭下了头顶的黑纱斗笠,将那断了小拇指的左手举起,“我这根手指中了毒,我担心自己解不了,情况紧急,只能狠心斩断了……这断指之仇,我一定要报。”   “又是贺兰尧害的你?”被神秘人称为许姨的女子面色一沉,“这个混账玩意……”   一边骂着,她一边转身去拿医药箱。   将医药箱拿来了搁在桌子上,她道:“很痛吧?难为你了,还能如此坚强。”   “没什么的。”神秘人道,“为了帮陌报仇,这样的疼痛我可以忍受,我只盼着能将贺兰尧苏惊羽他们送下地狱,去给陌陪葬。”   她的话一出,身边站着的妇人面上也浮现一丝悲戚之色,“我儿死在他们手上,这个仇自然要报,但我们也不可太急躁,贺兰尧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这次害他不成,有没有暴露身份?”   “没有。这一次差点儿就栽在他手上,但好在天不亡我,我还是成功脱身了,我扮作男装,他们不可能猜得出我是谁。”   “你今日出行的时候,说你的计划不会有纰漏,究竟是哪一步错了?会把你逼成这样,差点儿就没命回来了,下次可一定要谨慎。”   “说来话长,事有变故我也很意外,许姨放心,我下次会谨慎。”   妇人闻言,静默了片刻,轻叹一声,“清罗,真是辛苦你了。”   ☆、第440章 大难不死   “许姨,您不用为我叹气。”尹清罗抬眸望着身边的妇人,“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与贺兰尧苏惊羽脱不了干系,而陌也是被他们逼死的,再说许姨您,原本无限风光,如今却与我一样背负着仇恨过日子,这些,难道不都是拜他们所赐?”   尹清罗说到这儿,嗤笑一声,“我们原本都是那么高贵的人,再看看如今的日子,真叫我不甘心,若是不能报仇,我这辈子都不会活得开心了。”   她口中的许姨,正是贺兰陌的生母,出云国前皇后许氏。   当初被宁若水陷害,被皇帝废黜了皇后之位,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以及看在许家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许氏并没有获得太重的刑罚,而是被驱逐出宫,废为庶民。   一个被废的皇后,许家也因她承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家人对她冷语相向,以至于她根本没脸再回许家。   被贬为庶人,让她看尽了人情冷暖。   不仅仅是帝王家亲情淡薄,许多高门宅邸也是如此,谁能给家族带来荣耀,谁就是家族眼中的宝物,若是给家族招来了骂声,令家族丢了脸,便是家族的罪人了。   她这个前皇后,许家已经不待见她了。   “我如今这么落魄,都是拜宁若水那贱人所赐。”许氏冷笑一声,“若不是那个贱人与苏惊羽合谋害我,我何至于如此一败涂地?宁若水这畜生当真无情,为了害我不惜牺牲她自己的孩子,你见过如此残忍的女子么?我实在想不到她会做得这么绝,让我毫无退路。”   “这世上丧心病狂的人不少,不爱自己孩子的女子多了去了。”尹清罗不疾不徐道。   听着许氏的话,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母皇,鸾凤国女帝。   母皇也不爱自己的孩子,那么多的孩子,除了与杨绝顶所生的孩子,母皇还在意谁?   几个月前,她被贺兰尧算计,掉进河中,险些一命呜呼,好在她命大,醒来的时候竟然在一个船舱中,虽然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只要有一口气在,都属于不幸中的万幸。   她清醒之后,问了救她的人,才知道自己所在的这艘船是从鸾凤国回出云国的商船,船的主人是个富商,行驶途中看见河面上飘着个人,便派人打捞了上来。   她昏迷了好几天,清醒的时候这艘船已经进了出云国的疆土。   那富商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容貌平庸,救她当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看上了她的相貌,找了大夫给她医治就是为了要纳她做妾,那会儿她无力反抗,自然只能从了那富商,她这一生拥抱过数不清的男子,再多一个也不多,只是这个富商,是和她相好的所有男子中最平凡丑陋的一个。   从来只有她纳男宠,没有人敢要她做妾室,于是,她养好伤恢复力气之后,便设计谋害了富商,收拾了许多金银细软半夜离开。   她可没有闲时间去筹划着怎么当正室,那么丑陋的男子,给她做男宠都不够资格,他敢要她做妾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得好死。   她派人去鸾凤国打探消息,收到的回复让她震惊。   她的父王,何王夫被废,何家满门以谋逆之罪被抄,一夕颓废,女帝不顾臣子的反对,将邵年立为太子。   一个女子为政的国家,让男子去当君主?荒唐。   可女帝的旨意,无人敢忤逆。何家一倒,女帝似乎没有了任何顾忌。   何家倒了,邵年被立储了,那么鸾凤国王宫里,还有她尹清罗的立足之地吗?   没有。   女帝并不在意她,而邵年也恨不得杀了她,因为她曾经折磨过君听,君听如今是邵年的正妃。   邵年那么记仇,绝不会放过她,一旦有机会,都会要她的命。   以邵年如今的地位与势力,她根本无法与他抗争。   鸾凤国,回不去了。   那就只能在出云国找立足之地,刚好她的仇人们就在出云国。   她没有想到,偶然间会遇到前太子贺兰陌的母亲,也就是被废的前皇后许氏。   这对母子曾经都很风光,短短两年,都经历了被废,到最后竟是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许氏对贺兰尧苏惊羽的恨意,几乎可以想象了。   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可惜,许氏如今并没有那个能耐。   许氏虽然被废,也不受许家的待见,但她曾经作为一个皇后,自然不可能一无所有。   她在许家还有那么一两个怜悯她的长辈,曾经得过她不少好处,如今看她落魄,倒也没忘恩负义,送了好些钱财给她,外带一个茶楼。作为一国之母,她曾庇佑过不少亲属,也施恩过不少人,这些人虽然绝大多数见风使舵不讲义气,但也有人记得她的好,在她落魄时候不忘了拉她一把。   因此,就算被贬为庶人,许氏的日子过得也不赖,只是每日生活在仇恨中,日子再富裕,也抵不过心里的煎熬。   “好了,清罗,这两天就歇着吧,这伤口不要碰水,等会儿再喊个大夫来给你开药。”许氏望着尹清罗的那根断指,道,“你对陌儿可真是好,可惜了,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太短暂。”   “我也想与他厮守一生,但天不遂人愿。”尹清罗说着,垂下眼,掩饰住眸底一闪而过的轻嘲。   贺兰陌……   她对贺兰陌可没几分真心。   这没用的家伙,那么轻易就死在贺兰尧手上,真不知脑子是怎么长的,比不上贺兰尧的一半聪明。   与贺兰尧相比,贺兰陌差劲得何止一星半点。   虽然是瞧不上贺兰陌,但在许氏面前,她表现出的,只有对贺兰陌的深情。   许氏还有很多她能用得上的地方,比如能给她提供长久的容身之所,能给她提供许多的钱财,许氏甚至知道去哪儿买凶,哪个组织的杀手较为靠谱。   曾经身为皇后做过不少黑心事儿,干多了买凶杀人的事儿,许氏对江湖组织竟然也了解了不少。   “你对陌儿如此尽心尽力,许姨感激你。”许氏拍了拍她的肩,“以后跟许姨不用太客套,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好。”   尹清罗道:“多谢许姨。”   “若是咱们能给陌儿报了仇,陌儿在地下也能安息了。”   “会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   这一头二人在谈话,另一边,贺兰尧与公子钰也回了绸缎庄。   苏折菊的伤势不轻,贺兰尧便将他留在了杏林,有慕容岩医治,又有古月西柚照看着,自然是没问题。   贺兰尧回到了庄子里,一路走向自己的卧房,还未走近,便见苏惊羽站在门外,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   贺兰尧走上前,笑道:“夫人为何绷着一张脸?见到我不开心么?”   “我为何绷着脸,你心里不清楚么。”苏惊羽道,“去办危险的事儿不带上我,反而趁我不注意将我劈晕?”   “你是有孕的人,不能跟着我去冒险。”   “可让我在家中干等着,对我而言也是很难熬,虽然肚子里多装了个人,但这不代表我就什么事也干不了,你可别拿我当温室里的花儿了。”   “我如今平安归来了,夫人还是不要跟我计较我打晕你的事儿了。”贺兰尧莞尔一笑,“你不如问问,古月西柚的情况。”   “她肯定没事。”苏惊羽道,“你进来的时候神态轻松,我便知道没出事。”   “古月西柚的确没事儿。但苏折菊有事。”   苏惊羽闻言,当即问道:“他怎么了?”   贺兰尧将来龙去脉都说给苏惊羽听,末了,又道:“小羽毛,这次我不带你去是正确的,我假意杀苏折菊,跟神秘人说,正是因为你不在我才不需要顾忌,因为你不在我可以把他们都杀了不让你知道,神秘人果然信了。”   苏惊羽静默了片刻,叹息一声,“这一次,我兄长可受罪了。”   “他的确是最受罪的那一个。”贺兰尧道,“将你打晕之后,我便去找苏折菊说明我的计划,想要古月西柚平安,就需要苏折菊做点儿牺牲,而找到苏折菊的时候我才知道,神秘人也给他送了信,让他去营救古月西柚,还好我与苏折菊碰面了,否则,苏折菊若是先我一步去营救古月西柚,必定会被神秘人威胁,神秘人极有可能连苏折菊一起抓。”   “嗯。”苏惊羽点头,“如果我是神秘人,面对前来的苏折菊,我会让他放下兵器,想救人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要了古月西柚的命。”   “幸好他与我碰面了,我告诉他我的计划,他很爽快地同意。”贺兰尧道,“我的计划里,只有苏折菊一人受伤,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当着神秘人的面杀苏折菊,神秘人在那一瞬间想必觉得自己眼花了,试问,我连苏折菊都敢杀,那么对于古月西柚的死活自然更不在意,神秘人只要这么想,就会发现古月西柚已经无用,那一刻,神秘人应该想着逃。”   人质失去了作用,自己的安危面临威胁,多数人第一反应自然是逃。   人质无论是生是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安危。   “这一次,又是阿尧赢了。”苏惊羽拍了拍他的肩,“好样的,可惜,没能看清那神秘人的样子。”   “那家伙身上绑着炸药,倒是机灵。”贺兰尧冷嗤一声,“这么一来,谁要是杀她,她就与那人同归于尽,死了也要拉着个垫背的。”   “靠近这样的人太危险了,下次这家伙再出现,你切记不要离她太近,万一她临死前来个鱼死网破,大家都玩完了。”苏惊羽说着,揽上贺兰尧的胳膊,“我那倒霉的兄长多久能好?”   “胸口受伤也不是小事儿,总要躺上个把月的,不过他这两天应该就能醒了。将他暂时放在杏林,无妨的,反正有人照料着,小羽毛不会怪我下手太狠吧?”   “你当我傻子?这事儿我哪能怪你,只能怪那作死的神秘敌人,你这一剑捅下去,是这一局的关键,若是不捅,恐怕还不能赢。”   若是不伤了苏折菊,就骗不过神秘人,神秘人一开始就放话要砍古月西柚的手脚,阿尧若是做戏不做足,只怕古月西柚救遭殃了。   那一剑,为的就是那一刻敌人的短暂走神。   双方对立,一旦一方走神或者脑子当机,便已经输了一截。   神秘人必定想不到,脑子当机的那片刻时间,就已经落了下风,注定要输了。   她当然不能怪阿尧捅了苏折菊。   一剑捅下去避开要害,过几个月也能生龙活虎,可若是古月西柚的手脚被砍,那可就长不回来了,一辈子的缺陷。   苏折菊愿意为了古月西柚牺牲,旁人自然无话可说。   “我家兄长看来是真心喜欢西柚的。”苏惊羽道,“这事儿过后,他们的感情想必也会加深一些,我早知道我家兄长是个好男儿,可惜就是闷了点,能开朗些就好了。”   “小羽毛总夸你家兄长,为何不多夸我?”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换做你被捉,我也甘愿为了你被同一剑,不过可惜我不能拿事实证明,因为我永远不会让我们有那么狼狈的时刻。”   ☆、第441章 凭什么我主动?   贺兰尧的话一出,让苏惊羽有些忍俊不禁。   阿尧似乎一直都是这么信心满满的。   过度的自信是自负,而他的自信,却似乎并不过度。   他总有让人佩服他的本事。   “阿尧,幸亏你我不是敌人,否则,遇上你这样的头脑,我每天要死多少脑细胞。”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遇见你之前,我还以为自个儿挺聪明的,可与你认识久了,却发现自己这头脑还是没你好使。”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山更比一山高。   “怎么,小羽毛心里不服气?”贺兰尧的语气中似有笑意。   苏惊羽道:“是你,我就服气,人外有人嘛,再说了,你人都是我的,你再聪明我也不担心。”   “小羽毛总会说些我爱听的话。”贺兰尧身后勾了一下她的鼻梁,“总之你记住,我就算脑子再好使,也是去算计外人的,可不会算计你呢。”   “谁说的?你从前很爱算计我,别以为我忘了。”苏惊羽挑眉,“有时间我要好好数数自己被你算计了几回。”   贺兰尧闻言,轻笑一声,“夫人这是要跟我算旧账了?成婚之前的可不能算,刚认识你那会儿,的确算计过你,可那时谁知道你我将来会是一对?”   苏惊羽笑道:“也罢,那么久远的旧账我就不翻了,只要你以后在我面前坦诚就好。”   “那是自然。”   “乖。”   “……”   ……   青云峰山脚下的杏林内,飘扬着一阵烤肉的香味。   古月西柚从木屋里走出来,赫然看见前方的空地上正燃着一个火堆,火堆上放着一个铁质的烤架,烤架上串着两只野鸡,被火苗烤得油光发亮。   慕容岩正站在烤架边上,时不时翻转着那两只鸡,避免它们烧焦。   “前辈,您这烧鸡可真香,隔着门板都能闻到。”古月西柚走到烤架边,望着那翻转的烧鸡,咽了咽口水。   “呵,老夫我烤肉的本事一向好,贺兰尧那臭小子都曾夸奖过,你想想,他那么挑剔的人,能从他嘴里蹦出一句好话可不容易呢。”慕容岩说着,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   “贺兰尧那家伙的口中,的确很少有好话,多数都是贬损,他很毒舌。”古月西柚撇了撇嘴。   “这小子说话是难听,可你偏偏反驳不了。”慕容岩道,“他常常拿自己的长处嘲笑他人的短处。”   古月西柚接过话,“可怕的在于,我并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短处,因此也找不到机会嘲笑他。”   “所以,你没他厉害自然就没话可说了,还能怎么着?”   “的确……”   二人正说着,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齐齐回头,只见花轻盈正缓缓走来。   “盈盈,来得正好,尝尝我做的烧鸡……”   慕容岩的话音还未落下,花轻盈便道:“你忘了,我只吃素,不食荤腥。”   慕容岩怔了一瞬,随即道:“对不住啊盈盈,我给忘了,你儿子这不是带了两客人来么?我就抓了两只野鸡来……”   “你们不必随我的口味,你们想吃什么就吃吧。”花轻盈淡淡道,“我自个儿去摘些菜来煮碗素面就好。”   “盈盈,我陪你吃素,这烧鸡给他们年轻人吃。”   “不用了。”花轻盈说着,便径自离开了。   “盈盈,等等我,你可别走出这杏花林,外头不安全。”慕容岩说着,便将烧鸡扔下了,追着花轻盈去了。   “前辈,这鸡……”古月西柚眼见慕容岩跑了,望着烤架上的鸡,有些无奈。   冰块脸还昏迷着,再说他也不一定吃得下这油腻的,她一个人怎么吃的掉两只鸡?   虽是无奈,但她眼见着烧鸡熟了,便从烤架上举了下来,搁在了盘子上。   将烧鸡端进了屋子里,抬眼的那一刻,古月西柚发现苏折菊的手动了一下。   她顿时一喜,将烧鸡搁在桌子上,奔到榻边,“冰块脸……”   苏折菊似乎是听见了她的互换,眼皮子动了动,不一会儿,睁了开。   “冰块脸,你醒了!”古月西柚欣喜道,“你总算是醒了,感觉如何?伤口还疼不疼?”   “我……”苏折菊张了张口,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道,“这是哪儿?”   “这是杏花林里的木屋,一位高人住的地方,是贺兰尧带我们来的。”   “原来如此,其他人呢?”苏折菊的声音有些微弱。   “贺兰尧先回绸缎庄了,救你的前辈陪着贺兰尧的娘亲去摘菜,他娘如今也是暂居在这儿,这片杏花林据说外人闯不进来,有机关阵法,很安全的。”   “真是个好地方。”   “冰块脸,你的伤口会不会很痛?”   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还好。”   古月西柚磨了磨牙,“什么还好啊?一剑捅在胸口上,这叫还好?伤成这样还是板着一张脸,你能不能有点儿其他的表情?”   “要什么表情?难道要我笑?笑起来会很累。”   “你……”古月西柚一时无言。   “你要是痛,就喊出来,这儿没有别人,不必忍着。”   “喊了能止痛么?”   “不能……”   “那还喊什么喊,不如安分点儿。”   古月西柚无言以对。   为何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面瘫的表情呢?开心时也不笑,伤心时也不哭,受伤了也不喊,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木偶。   她跟着他这么久了,有时候也会感觉到他其实有点喜欢她,可有些时候,她又觉得,他对她的态度与对外人一样冰冷。   但这一次,得知他与贺兰尧计划救她,他甘愿自己受伤来让敌人分神,说明他是在意她的。   谁会为了一个不在意的人去受伤?   “冰块脸,对不起。”古月西柚垂下头,“是我的错,从前我以为自己挺了不起,可当我遇上难以应付的敌人时,却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能,如果没有你们救我,我当真无法自救,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用自责。”苏折菊道,“你毕竟是个公主,用惊羽的话说,公主有公主病,自以为了不起是许多公主的臭毛病,没什么好妄自菲薄的。”   古月西柚:“……”   原本还满心愧疚,听到这句话又让她哭笑不得。   自以为了不起是许多公主的臭毛病……   这话,还真是有点儿道理。   “其实,公主没什么了不起的。”古月西柚笑道,“我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幸运一些,比普通人会投胎,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论真本事,我也就只会点拳脚功夫罢了,以后,我再也不自以为是了。”   “你已经比大多数公主优秀。”苏折菊淡淡道,“至少你没有飞扬跋扈的性格,至少你不恃强凌弱,你爽朗率性,真性情,这都很难得,你只需要继续保持这样的性格就好。”   古月西柚怔住,“难得听你夸我这么多……”   “该夸的时候要夸,该骂的时候也要骂。”苏折菊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被神秘人捉拿,为何写信给惊羽,他逼你的么?”   “她说,我若是不写信给惊羽他们,她就要写给你,让你来营救我,并且捉住你,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惊羽他们传信,但我没想到神秘人那么无耻,还是把你喊来了,幸亏贺兰尧有妙计……”   “这一次是运气好,在我准备出发时,贺兰尧找到了我并且制定了计划,否则,你我都无法保证平安。”苏折菊淡淡道,“以后遇到难事,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先来找我,不要找其他人,并不是每一回都能侥幸,并不是谁都有贺兰尧的头脑,幸好这次惊羽没有参与进来,否则若是她出了意外,我或许无法谅解你……”   古月西柚闻言,鼻子一酸,“你在责怪我,是么?”   “不是责怪你,只是与你声明。她是我的亲人,更何况如今她身负两条人命,神秘人逼你做选择的时候,你选择让他们去冒险,而不是让我去,你当时心里想的是,宁可将他们拖入险境,也不将我拖入,是么?”   “我承认我的自私,但大多数女子就是如此自私!无论如何都想让自己在意的人不受伤害,就算你怨恨我,我也不想让你来……”   “我原谅你这一次,但是,没有下次。”苏折菊转头,颇为认真地望着她,“每个人都会犯错,更何况,你犯的错是大多数人都会犯的错,所以我谅解你,我不会再追究此事,但我要告诉你,惊羽不欠你的,也不欠我的,反倒是我欠了她的人情,我的亲人原本就不多,她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你明白吗?”   古月西柚静默片刻,道:“我明白了……”   苏折菊望着她,问道:“还记得贺兰尧刺我一剑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么?”   古月西柚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贺兰尧刺中苏折菊,苏折菊没有躲,并且转过头望着她的方向,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你牺牲我的亲人,但是,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死。”   古月西柚愣住,“冰块脸,你是喜欢我的吧?”   苏折菊没有逃避这个问题,“喜欢。”   古月西柚追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   “我之前也试探过你的心思,你为什么不表达?”   “不会表达。”   “你是男子,你应该主动!”   “凭什么?”   “凭……”古月西柚抽了抽嘴角,“两情相悦的事儿,男方不主动,难道让女方主动?”   “贺兰尧说过,男女平等。”苏折菊淡淡道,“这个世道是男尊女卑,但灵魂都是平等的,只是世道决定了尊卑,但有许多道理是不公平的,比如,为何男子能妻妾成群,女子却当从一而终?鸾凤国女子为尊,男子心有不甘,同样,出云国的女子也不甘心比男子卑微,但女子们不敢说,说了也会被男子们打压,真正的好男儿,是不能瞧不起女子的,你觉得,男女应该平等吗?”   古月西柚道:“当然应该平等!我早就看不惯那些风流的臭男人!他们媳妇在家安分地侍奉他们,他们在外花天酒地回了家对媳妇不闻不问,总把女子看得低微,这样的男人,恨不得上去抽几个巴掌,告诉他,你也是女人生的。”   “这就对了,既然男女都平等了,那么在感情的事上,男子为何一定要主动?女子主动不行么?我虽然中意你,但不代表我应该主动吧?毕竟我们是平等的,我不主动也没错。”   “你……我……”古月西柚舌头有些打结了。   这还是她那个冷冰冰的冰块脸么?   为何她觉得冰块脸像是被贺兰尧附身了一样?忽然变得能说会道,且擅长诡辩。   似乎道理都站在他那一边了。   “这些该不会都是贺兰尧教你的?”   “不全是,有些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有些是从他们口中听说的,但不得不说,他们说的许多话都有道理。”   “看不出来,贺兰尧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会说出男女平等这样的话?他素来都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哪会如此善解人意。”   “不要误解他,他从来不看扁女子,贺兰尧虽然有些时候缺德,但他其实十分尊重女子,他尊重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不要总是看他坏的一面,他也有好的一面。”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古月西柚说到这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冰块脸,你的意思是,你以后绝不纳妾么?”   苏折菊面无表情,“一个女人都够我烦的,再多一个,生无可恋。”   古月西柚:“……”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是她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一头二人终于互诉心意,另一边的绸缎庄里,贺兰尧与苏惊羽原本也在谈情,却接收到了乌啼带来的一条新消息。   “殇骨要嫁四哥了?”   苏惊羽乍一听这消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感慨了一声。   有情人自当终成眷属,可惜这一对是无情人。   相互无情的结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都是为了政治,为了利益,唯独没有情感。   可他们乐于接受这样的婚姻,作为一个外人她也不好评价什么。   “我从太子的随从那儿听到的消息是,女帝同意了殇骨公主下嫁太子,并且要备上丰厚的嫁妆送来。”乌啼道,“这消息错不了的,且,婚期应该也不会拖太晚,最迟也不会超过下个月底。”   “知道了。”苏惊羽道,“看来,女帝是恢复了殇骨的公主身份了。”   “这不奇怪。”一旁传来贺兰尧的声音,“当初女帝废黜尹殇骨,只是为了将储君之位留给邵年,不让尹殇骨去争抢,索性就狠心些将她逐出宫了,但如今尹殇骨要嫁异国太子,这一远嫁,自然就不能再与邵年争了,如此一来,邵年也安心,女帝也安心,女帝心中对尹殇骨必定有些愧疚,得知她要嫁人,恢复她的身份,给她丰厚的陪嫁这是一定的。”   “我猜想也知道女帝心里会愧疚的,毕竟殇骨是她最贴心的女儿,将她赶走,怎会不难过。”苏惊羽摇了摇头,“可惜,殇骨性格要强,不会轻易原谅她,现在女帝就算给予弥补也是不顶用,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无法弥补回来。”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让我滚,我滚了,你让我回来,对不起,我滚远了。   若是你让我滚我就滚,让我回来我就回来,那我成了什么了?   尹殇骨不原谅女帝,情理之中。   非但不原谅,她还会计划去夺取邵年最看重的东西,以此达到报复的目的。   “小羽毛,你又在想什么?”耳畔传来贺兰尧的声音。   “只是觉得可惜了。”苏惊羽道,“殇骨不再是从前的殇骨,她性情变了许多,从前她的笑容很真实,如今,却不真实了。”   ☆、第442章 我没有在意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导致人变的因素有各种各样。”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小羽毛不必感慨,这世态万千,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初心。”   “有啊,母妃。”谈及花轻盈,苏惊羽有些哭笑不得,“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没有变过,世态炎凉,可母妃却一直保持初心,虽然她有些时候善良得有些愚蠢,但不可否认,善良是一种美德,而你我不能拥有她那样的美德。”   “母妃的确是少数能做到保持本心的女子,几十年过去了,她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虽然她对我总是很冷淡,但我不会忘记,我幼年时她是如何保护我的,哪怕她如今再讨厌我,曾经她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不会为了母亲而改变自己,我也不会逼迫母亲抛弃她的善念。”   苏惊羽不语。   阿尧,是一个感恩的人。   母妃在他幼年时保护他,因此,如今母妃对他再不好,他也认了。   皇祖母自小疼爱他,因此,他也敬爱皇祖母。   四哥从小就帮着他,他便帮助四哥夺太子之位,哪怕最后与四哥形同陌路,也放下话,四哥有难,他依旧要帮。   在许多人眼中,阿尧是个恶人,不择手段,冷酷无情。但其实,他有着鲜为人知的一面。   他曾说过,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但也有柔软的一处,那是面对亲人的时候才会展现的。   “怪我,不该提母亲,一提起她就觉得有些无奈。”苏惊羽叹息一声。   “不怪你。”贺兰尧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走罢,带你去后院散散步。”   ……   日头将落,蔚蓝的天幕云霞沉沉。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寝殿的肃穆与高贵。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御案之后的皇帝,望着自己面前的一对年轻人,笑道:“女帝同意了。”   “女帝同意了?”贺兰平面上似有喜悦之色,“她当真同意将殇骨嫁来?”   “当真,国书都送来了,还能有假么?”皇帝的面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鸾凤国的公主素来不外嫁,这一回女帝竟愿意将三公主远嫁到我出云国,可见女帝是有心要与我国结为盟友。”   “那是自然。”尹殇骨站在贺兰平身侧,笑道,“我也早料到母皇会同意,她若是不同意,我也自当说服她同意。”   皇帝闻言,面上起了笑意,“你当真就那么喜欢太子?愿意为了他而放弃三夫四侍的权利?莫要怪朕没有提醒你,到了我出云国,就不是女子为尊的国度了,你要做太子妃,就要一心一意对待太子,替他分忧。”   “出云国的规矩,我早在很久之前便了解,陛下说的,我自当谨记在心。”尹殇骨悠悠道,“我既然选择了外嫁,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三夫四侍的念头了,陛下有所不知,虽然鸾凤国的女子有这个权利,但并非所有的女子都风流,殇骨自认还是很专一的,从前也不曾纳过男宠,这么些年了还是孤身一人,为了太子,殇骨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好,既然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朕信任你。”皇帝道,“从即日起,你暂居太行宫,大婚之后则搬往东宫,你看可好。”   “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   尹殇骨同贺兰平走出养心殿时,又同行了好一段距离。   “太子殿下,不用送我去了。”尹殇骨道,“太行宫就在前头了,我自个儿去就成。”   “不是要在人前装郎情妾意么?那么我送你到宫门外就很正常了。”贺兰平淡淡道,“公主不必太客套。”   尹殇骨笑了笑,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问殿下一件事儿。”   “何事?”   “听闻国师住在谪仙殿里,且不喜被人打扰,可我有事儿想要找国师详谈,也不知他愿不愿意相见。”尹殇骨道,“殿下能否陪同我一起去?你若是要去见他,他应该不会不给面子罢?”   “这……”贺兰平顿了顿,道,“你有所不知,国师并不是那么好见的,况且,只有父皇能让他随叫随到,其余人他未必会给面子,即便是本宫要见他,他也有理由拒绝,且本宫也不能奈他何。”   尹殇骨道:“见一面当真有这么难?”   “公主以为有多简单?”贺兰平笑道,“谪仙殿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除了父皇之外,任何人去都可能被阻拦,虽然国师的做法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的地位崇高,不可撼动,但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刻意去得罪他的,他性情冷漠,公主想见他,只能去碰碰运气,没人能帮你呢。”   贺兰平说到这儿,面上浮现一丝好奇,“公主找国师作甚?莫非只是想找他给你算命?”   尹殇骨道:“请恕我不便告知。”   “那本宫就不过问了。”贺兰平望着眼前的太行宫,道,“公主进去吧,本宫也要回去了。”   “多谢太子相送,再会。”   “不客气。”   尹殇骨眼见着贺兰平走远了,脑海中回想起与贺兰平的对话。   贺兰平说,见月光一面,很难。   有这么难么?   在绸缎庄里把酒言欢数次,她发现月光并不是真的冷情,相反,他脾气挺好。   在这皇宫里,想见他却那么难。   或许,真的只能去碰碰运气。   ……   转眼间便入了夜。   谪仙殿外树影婆娑,夜风将树叶抖得飒飒作响。   尹殇骨缓缓走近谪仙殿,月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殿外,意料之中的,被人拦下了。   尹殇骨道:“烦请通知国师一声,我是替太子殿下来传话的,有事与国师当面详谈。”   “在这等着。”木讷的守卫冷冷地道了一句,便转身进殿。   尹殇骨发现这谪仙殿外的守卫与其他侍卫不太一样,显得冰冷木讷,仿佛没有感情的雕塑。   谪仙殿是个庄重而严肃的地方。   她忽然觉得,月光不会见她。   在宫外,月光可以暂时抛开国师的身份,展现他潇洒的一面,而在宫里,在这个庄重的谪仙殿内,他扣上了国师的头衔,便不能再潇洒,只能做世人眼中那个神秘又冷清的半仙。   尹殇骨在殿外等候了片刻,那传话的人出来了。   她猜想月光不会见她,可没等到结果,她却又不想走开。   而守卫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进罢。”   嗯?   尹殇骨微讶,反应过来之后,便走向了殿内。   没走几步,到了主殿,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长桌之后,面前放着一堆她看不懂的药材,而他正将药材都倒进一个臼里,用一把银质的杵在捣药。   尹殇骨走上前道:“你这是作甚?”   “除了国师之外,我也是一名大夫,作为大夫,弄这些玩意并不稀奇。”月光头也不抬,“你求见的理由是帮太子传话,他让你传什么话给本座?”   “他哪有什么话要我传给你,这只是我拿来求见你的借口罢了。”尹殇骨道,“我总不能跟门口的人说,我见你就是为了想找你喝酒?”   月光道:“这是在宫内,不是在宫外,凡事不要那么随性,谨言慎行,你懂么?”   “我当然懂,这个无需你教我。”尹殇骨笑道,“眼下这四周没有外人,你我就算谈笑,又能怎样?”   “作为世人眼中的国师,我是不能与任何人有交情的。”月光悠悠道,“我测天机,卜天意,要心如止水,公平公正,若是让外人知道我与人私交甚好,这对我的名声有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让我以后少来找你,要避嫌嘛,作为一个半仙,你在外人眼中就应该清心寡欲,拒人于千里之外,摆着清高冷傲的姿态,我都明白。”尹殇骨的语气似是随意,“你这么凉薄,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卜算到我下一刻会死,你会救我吗?”   月光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如此无聊的问题,我能选择不回答么?”   尹殇骨道:“只是假设,你就回答一下吧。”   月光挑眉,“那你想听好听的假话,还是难听的真话?”   尹殇骨:“……”   他这句话,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好听的假话:救她。   难听的真话:冷眼旁观。   “我该猜到的,你这么薄情。”尹殇骨叹息一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月光旁边并没有椅子,因此她坐的是地。   月光道:“这地板大概一个月没打扫了。”   “不碍事,我正好也好几天没洗澡了,等会儿回去洗洗就好。”尹殇骨显然不在意。   月光:“……”   “你对任何人都这么凉薄么?真是奇怪,你明明脾气挺好,却这么冷漠。在宫外的时候,即使洒脱,你脸上的笑意也总是很疏离。”尹殇骨叹息一声,“我真想知道,你在意一个人会是什么样。”   月光道:“我没有在意的人,若一定要说有,那就是我自己。”   “我不信。”尹殇骨道,“我不信你是这么听天由命的人,有些事情,越是束缚着你,你的内心就应该越想要挣脱,你说过你们这一行的不能有太多情感,更不能有喜爱的人,你就认命吗?你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谁?”   月光道:“没有。”   “回答得如此干脆,一看就是敷衍,完全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倒像是心虚。”尹殇骨冷哼一声,“你肯定有的,只是你不说。”   月光瞥她一眼,“真能猜测,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回答得干脆利落,何以说我心虚?”   “女人的直觉。”尹殇骨望着他,目光有些锐利,“你并没有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别装了,我都看穿你的伪装了,你表现得一副凉薄的模样,但你欺骗不了你自己的内心,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心不静,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没有?”   “为何不敢?”月光正视着她的眼眸,一派平静,“我没有在意的人。”   尹殇骨望着他,不语。   月光依旧平静地凝视着她,面上没有一点异样。   忽的,尹殇骨伸手搭上他的肩,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   她此举,引得月光眉头一拧,终于有了反应,伸手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开,迅速起身,清冷的目光中难得带着怒意,“你做什么!”   他严厉的语气,反倒让尹殇骨笑了,“你动怒了,还敢说自己心如止水?”   月光怔住。   “我就说嘛,你的心不静。”尹殇骨站起了身,“你若是真的心如止水,被我亲一下怎么就火冒三丈了?你应该冷漠地看着我,无动于衷才对,可你现在恼怒了,这说明什么?你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善于隐藏起来而已。”   月光冷笑一声,“荒唐。”   “不必掩饰了,你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你终究是个凡人,不是真正的半仙。”尹殇骨说到这儿,笑容忽然有些失落,“你有在意的人,对吧?如果是那个人这么做,你会生气吗?”   月光闻言,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尹殇骨望着他发怔的模样,道:“果然我的猜测是对的。”   他的心里,果真是藏着一个人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她为何有些难过呢。   “你走吧。”月光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以后不要来了。”   ------题外话------   月光:这个女人好可怕,她看透了我。   殇骨:男人为什么怕女人猜来猜去?因为她们的直觉往往很准。   ☆、第443章 有钱,任性   “不要再来?”尹殇骨听着他下逐客令,并不恼,反而笑道,“我能理解为你是恼羞成怒么?世人应该想不到,冷情神秘的国师帝无忧会有这样一反常态的时候,不过你生气的模样倒显得更有人情味了,这才像个人,是人,就应该有喜有怒,何必憋在心中?”   月光轻瞥她一眼,“我有我的使命,不劳烦你来指导我,三公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回。”   “这么急着赶我走作甚?我做错了什么?”尹殇骨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你总要告诉我,我犯了什么错?若是关心你也要被看成一种错误的话,那我觉得自己有点冤。”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月光面无表情,“我早说过,我有我自己的命运,我的人生注定不是完整的,我不想改变,也不想挣扎,更不需要外人的帮助,你还是不要自找麻烦,请吧。”   月光说着,背过了身,似乎不想再理会尹殇骨。   “你愈是想赶我走,就愈是证明了你心里有鬼。”尹殇骨笑了笑,“罢了,终归是我多管闲事,我今日若是不跟你说这些,兴许你还愿意与我把酒言欢。”   月光不语。   “那我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了。”尹殇骨转身走向殿外,“告辞。”   她的身影才迈出殿外,另有一道女子的身影步入正殿之内。   “这姑娘,似乎很关心你。”月圆望着尹殇骨的背影,淡淡道。   月光道:“我说过,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师兄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么?”月圆不咸不淡道,“你并不是不想要他人关心,只是不想连累他人罢了,与我们天机门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呢,我们对外人冷漠,既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他人好,但我们内心深处并不排斥他人的关心,只是,不敢去接受罢了。”   天机门的弟子,一旦与外人有了感情牵扯,是逃不过天罚的。   几位前辈就是前车之鉴,身为算卦人,就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自由,也无法拥有常人能拥有的情感。   作为孩童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觉得很荒谬,觉得太不公平,可久而久之,被前辈们灌输‘断情绝爱’的思想,渐渐地,长大以后就要告诫自己变得无欲无求,心如止水。   但人总有七情六欲,真正能做到心如止水的,有几人?   动了情,那就忍。   否则,就会走向毁灭。   这就是算卦人的宿命。   “师妹放心,我对此女不感兴趣。”月光的语气毫无波澜,“我像是那么容易陷入情感的人么?”   “你不像,但你确实陷了。”月圆淡淡道,“当然了,不是刚才这位姑娘,而是另外一位,你我师出同门,在我面前,师兄就不必伪装了,伪装毫无意义。”   “那又如何。”面对月圆,月光并不否认。   都是同门,都被宿命禁锢,又何须欺瞒?   “师兄,这对你很不利。”月圆道,“从前我以为你真的做到了无欲无求……”   “不可能。”月光打断她的话,“你我皆凡人,别真把自己当成仙,无欲无求……不觉得太苛刻了么?再说了,我即使动了情,也不算什么,人家早已有了归宿,生活安乐,我又何必去扰乱?动情这对我而言,影响不大。”   “那么,她若是有危险,你会出手相助么?”   “她有危险,自然会有人去救,哪能轮得到我。”   “……”   “师妹,不要谈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了。”月光不紧不慢道,“你要是来跟我说教的,那你也可以回去了,师兄还用不着你来教。”   月圆闻言,摇了摇头,似是叹息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   尹殇骨独自走在回太行宫的路上,步履缓慢。   她当着月光的面揭穿了他的心思,似乎引得他反感了?   她只是希望他能够不用那么累。   这出云国有什么好的?皇帝多疑寡恩,对这个国师也并非十足的信任,只是有些依赖罢了。   月光为何就要守着这出云国呢?不做这个国师,会死吗?   出云国……不如改名叫神棍国。   宿命,见鬼的宿命。   她从来就不信命。   ……   夜凉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极乐楼内依旧灯火通明。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逶迤倾泻的珠帘后,君祁攸正在浏览这个月的账本。   正看着,忽的,他觉得有些气血翻涌,而后觉得喉咙里有一股子腥甜的气味要涌上来。   下一刻,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正吐在账本上。   他将账本放下,从衣袖内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擦拭着嘴角的血液。   每一次的吐血都在提醒着他,时日无多了。   不过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留下了一个锦囊,里头是遗嘱与一枚黑宝石戒指,那戒指是君家的传家之宝,也是极乐楼当家的象征。   他归西之后,极乐楼就是君清夜的了。   那小子到现在还是不务正业,压根管不住,也不知这万贯家财到了他手上,他会不会打理。   罢了,君清夜会如何管理家产,他是看不到的了。   给那家伙留下这么多钱财,也够他挥霍一辈子了吧?算是很对得起他了。   要不要,找个机会告诉他?   君祁攸正这么想着,忽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直接推开。   敢这么随意地进出他的屋子还不敲门的,除了君清夜,可没人敢这样。   君祁攸立即将那本染了血的账本盖上,扔到一旁,顺手拿起另一本书到面前。   “急急忙忙的,又怎么了?”眼见着君清夜到了身前,君祁攸随意地问着。   “今儿我去城南晃悠,途经一家古董店,看中了点东西想买,结果竟然忘了带钱,你是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尴尬呢,可作为极乐楼二当家,我自然要拿出点气势,我跟那老板表明了身份,他竟然笑话我穷人装阔气,说我大言不惭,他娘的,你看我这身打扮哪里像穷人?我要是算穷,这世上还有几个有钱人?”君清夜气得挽袖子,“那混账老板,太猖狂了!”   君祁攸淡淡道:“兴许人家被骗过,曾经有穷鬼装阔气忽悠过他,于是那老板便记下了这事,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不带钱,怪谁?”   “难道怪我?!”君清夜眉头一拧,“我还想揍他呢,结果那人一下子喊出二十个彪形大汉!看得我虎躯一震,那一个个膘肥体壮跟猪似的……”   “所以你怂了?”君祁攸面上浮现些许笑意,“然后你跑了?”   “开玩笑,二十个彪形大汉,人手一把杀猪刀,在人家的地盘上,我能猖狂么?他们又不信我是极乐楼的二当家。”君清夜冷笑一声,“我回来就是为了喊人,去把那家店给我端了!”   “去吧。”君祁攸不紧不慢道,“带五十个人去,再带几麻袋的银子去,用钱砸死他们。没把他砸到跪下就别回来了。”   君清夜一怔,“砸钱?”   “他不是说你穷鬼么?你就用钱砸他,告诉他,什么叫有钱。”君祁攸笑道,“多扛几个麻袋去,一定要给我长脸,这事过了之后,整条街都会知道极乐楼的二当家有多阔气,极乐楼有多少钱,他们想都想不到。”   “听起来好猖狂,不过我喜欢!”君清夜朗声一笑,“我这就去办!”   “钱砸完就别捡回来了,喊百姓们去捡,就当是我们极乐楼行善了。”   “废话!砸出去的钱还捡回来?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蠢。”   君清夜说完之后,便奔出门外去了。   君祁攸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唇角轻扬。   给他涨点儿威风也好,名声愈大愈好,以后,就没人敢惹他了。   ……   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整条永乐街的街头巷尾都在谈论一件奇事。   据说城南一家古董店的店主得罪了极乐楼的二公子,有眼不识泰山,笑话那君二少是个穷鬼,结果人家回去之后喊了数量半百的手下,扛着几大麻袋银两去那家古董店,用钱硬是砸烂了人家店的招牌,砸得那店主哭爹喊娘下跪求饶,过路人纷纷闯店去捡那些银子,君二少还放出了话,银子既扔,绝不收回,走过路过的大伙儿随便捡。   经过一夜,这事儿传遍大街小巷,一连传了十八条街过去,民众们还在继续传。   “真的砸钱啊?这君家也太有钱了。”   “可不是么?几大麻袋的银两啊,白花花的银子,每一个麻袋的数量都不知几万两。”   “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的啊,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这么砸呢?”   “昨夜我也经过那条街,去的时候钱都被人捡光了,我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儿去呢!捡几锭银子,一整年都不用做工了。”   “我们看着是挺多,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些钱,可人家君家不当回事,对君家来说,那只是点儿小钱!经过昨夜,这街头巷尾,没人不认识那君家二公子了。”   月落乌啼一大早在市场上买菜,都不知听到几个人提起那君清夜的大名了。   拿钱撒气,真是闲得慌。   回到绸缎庄之后,乌啼自然是将这有趣的事儿说给苏惊羽贺兰尧听了。   “这么折腾?还真是嫌钱太多了。”苏惊羽同贺兰尧正吃着早点,听闻乌啼说的,觉得好笑,“这君清夜,果然是出了名的爱记仇。”   这家伙也就对她和阿尧最宽容了,怎么数落他他都不生气。   对外人,那是肯下死手的,一不留神得罪了他,准让对方哭爹喊娘。   “可不是呢,听外面的人说,那古董店的店主以前被人骗过,一个穷鬼装贵公子骗了他的东西,他就记下了这事。昨夜君清夜去他店里晃悠,看中了个玩意,结果没带钱,那店主以为又是个骗子,便来气了,对着君清夜一顿笑话,这君清夜回家后立马就喊上人扛上钱去报复了,砸了钱之后还美名其曰做慈善,那些捡钱的人都感激死他了,把他当大爷。”   “虽然他是解气了,但浪费是可耻的行为,不是他辛苦挣来的钱,他还真是不心疼。”苏惊羽淡淡道,“也不知君祁攸那家伙得知此事,会是什么看法。”   “君清夜喊了五十个人出去,这么大的动静,君祁攸应该不会不知。”贺兰尧道,“君祁攸若是想阻止,就不会让他去了,依我看来,君清夜敢这么猖狂,这么挥霍,还是君祁攸惯的。”   “君祁攸这个哥哥当得可真是太尽职了。”苏惊羽笑道。   可谓是霸道总裁力爆棚。   数不清的银两,只为了出一口气。   有钱,任性。   君清夜有这么一个兄长罩着,难怪如此跋扈。   不过……   君祁攸还能罩他多久?   苏惊羽忽然想起了个事。   曾经,有一次无意间与阿尧得知了君祁攸的一个秘密。   他活不了太长时间了,因此,他提前给君清夜留下了遗书与传家宝。   她与阿尧都因此而感到惊讶,但君祁攸恳求他们保密,于是他们替他保了密,没有将此事告诉君清夜。   也许君祁攸觉得还不到合适的时候,他想在他剩下不多的时间内,让君清夜学会打理家财。   也不知君清夜现在知不知道这事儿。   “阿尧,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看到的那封遗书吗?”苏惊羽转过头,望着贺兰尧,“君祁攸自个儿说他的病没得救了,他身为极乐楼楼主,重金寻名医可不是难事,他应该看过很多大夫,才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不如再叫公子钰去看看?万一还有的治呢?”   ☆、第444章 我是不是混账   贺兰尧闻言,悠悠道:“君祁攸这个土财主身边应该不缺高明的大夫,他那么肯定地说自己没得治,想必是真的没得治。夫人你又何必为他操心?他自个儿连遗嘱都写好了,说明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见阎王的准备。”   君祁攸命不久矣,他也很意外。   君祁攸若是真的走了,最受打击的,无疑是君清夜。   虽然君清夜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但他心里是知道谁真正对他好的,他平日里不尊重君祁攸,只是因为从小到大与君祁攸争执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有的感情,是靠着相互谦让包容产生,而有的感情,是吵出来的。   君祁攸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君清夜,犹记得君祁攸当时说——   “现在让他知道,对他而言也是困扰,我想,等他心性足够沉稳了再告诉他,也许能对他造成少一点打击,让他能够快速振作起来。我也不知,能够将他培育成什么样,但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他能够自己支撑起整个君家,若是他还想无所事事,我也拿他没办法,君家的家财,想必也足够他挥霍一生了。”   “过去那些年,我确实对二弟太过放纵了,我以为君家有我也足够,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管生意,可以只做个闲人,但我没有料到,我的生命忽然就所剩无多。现在开始管束他,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了。”   纵然贺兰尧不喜君祁攸这个奸商,却也不得不承认,做兄长做到这个份上,当真没几个人比得上。   “大户人家家中,兄弟争家产争个你死我活,阴谋算计可谓不少见。但作为首富的君祁攸,却一点儿也不吝啬将家财给弟弟。”苏惊羽叹息一声,“君祁攸连个媳妇都没娶,这君家的香火,只能指望君清夜了。”   “指望他?”贺兰尧摇了摇头,“你看看他现在的言行,还是没能放下你我二人,让他去娶妻生子,可不就是祸害了人家姑娘?与其娶个妻子回来不管不问的耽误人家,还不如打光棍。”   苏惊羽道:“没准过个几年,他就想通了呢?君清夜是个标准的外貌协会,若是能出现一个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兴许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阿尧,你能找到这样的人么?给他找一个,算是回报他之前帮我们的好几次忙了。”   贺兰尧面无表情,“可惜了,我没有孪生兄弟。”   苏惊羽:“……”   ……   “老哥,昨夜倒真是要谢你了,让我耍了好大一通威风。”   装潢华丽的房屋内,君清夜与君祁攸正吃着早点,君清夜回想起昨夜的清醒,不禁有些眉飞色舞。   欺负人就是有意思,看这以后还有谁敢惹他。   素来只有他君清夜欺负人,哪有人能欺负到他头上?   哦,小羽和小十可以。   “难得听你说一句谢。”君祁攸低头喝着粥,悠悠道,“我君家人,在人前就应该风光无限,趾高气扬,令人不敢冒犯,这是作为一方富豪的必备仪态,宁可让人说你霸道,也莫要让人笑话你怂包。”   “我何时怂过了!”君清夜白了他一眼,“我素来都是很霸道,这往后我要更猖狂,昨夜我那番举动,到今日已经传了十八条街了。”   “不错。”君祁攸道,“这样很好,钱你随便用,名声一定要响亮,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江湖中人说,拳头才是硬道理,其实,有钱才是硬道理。”   “钱随便我用?”君清夜眯了眯眼,“这可是你说的,随便我用。”   “嗯,我说的。”君祁攸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问这话,又想做什么去?”   “你话已出口,不能出尔反尔。”君清夜笑道,“我晚点儿去账房取五十万两。”   “这钱你要用在什么地方,告诉我一声,总不为过吧?”   君清夜道:“我前几日看中了一个园子,就在城南,离绸缎庄不远,种满了梅花,冬日一到梅花开放,那是何等美景?而且,在那成片的梅树后有一块十分大的空地,原本那园子的主人要将梅林扩大范围,但我既然要买,那块地种什么自然就我说了算。”   君祁攸微一挑眉,“那你准备种什么东西?”   “曼……什么华。”君清夜道,“那名字怪拗口的。”   “曼珠沙华。”君祁攸瞥他一眼,“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儿,哪儿拗口了?”   “对对对,曼珠沙华。”君清夜笑道,“你也知道这种花?”   “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君祁攸轻描淡写道,“为何会想种这玩意?你可知,这花的寓意不祥?”   曼珠沙华,又名地狱之花,彼岸之花。   彼岸花,据说,是开在黄泉奈何桥边的花。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走向死亡的人,就是踏着这凄美的花朵通向幽冥之狱。   君清夜道:“我管它吉祥还是不吉祥,我就要种。”   “你连这花的名字都说不通,很显然,不是你喜欢的。”君祁攸说到这儿,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苏惊羽手上戴着一个花戒,原本对于女子的饰品他是不大关注的,但有一次不经意地瞥到了,他发现那花戒当真……挺好看。   能被他极乐楼楼主认可的珠宝,本身必定很有价值。   那花戒的指环通身泛着银色,上头雕饰着一朵以红色玉石为材料的彼岸花。   头一次看见有人将彼岸花带在身上当饰品的。   想到这儿,君祁攸道:“你买的那个园子,是送给苏惊羽的?”   君清夜瞥了他一眼,“你猜到了。”   “这么好猜的事儿。”君祁攸笑了笑,“你当真要追逐那两人一辈子?我劝你放过他们吧,也放过你自己。”   “别胡说八道,我现在可没有经常去打扰他们,偶尔去看望而已。小羽喜欢梅花,小十喜欢曼珠沙华,我正好将那园子种成梅林与花海的结合,小羽不是有喜了么?那园子就当是我送给他们孩子的礼物,他们不会拒绝的。”君清夜说着,将碗里的粥喝光了,随即起了身,“你慢慢吃,我去看园子。”   “二弟。”身后蓦然响起君祁攸的声音。   君清夜回过头,“作甚?”   君祁攸张口,想把那件事儿告诉他。   他迟早要知道,与其面对自己的突然离开让他措手不及,不如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然而,话到嘴边,君祁攸却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他突然就没有勇气说了。   “你要说什么呐,磨磨蹭蹭的。”君清夜催促道,“说啊。”   “没什么。”君祁攸低下头,“外头冷,出去的时候带件披风吧。”   “喔。”君清夜随口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   诺大的房屋内,只余君祁攸一人。   虽然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是,他当真不舍得离开这繁华人间。   活了二十多个年头,除了挣钱,除了扩大家业,似乎就没干过别的事了。   好不容易他觉得钱财已经足够多,他完成了他年少时的心愿,想着过了而立之年以后就不想再忙于生意,想要享受人生的时候,大限却到了。   上天真爱开玩笑。   好在,他唯一的亲人可以潇洒自由地过一辈子。   这世上有几件事是钱解决不了的呢?   ……   君清夜下了楼,正准备去看园子,却听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二公子。”   君清夜转过头,望向那喊他的人。   那是个中年男子,姓杨,是君祁攸身边的大夫之一。是个名气不小的名医。   “老杨,有什么事儿?”   “二公子,有件事儿,我很早便想告诉你了,可惜楼主不让说,可如今我看楼主的状况是愈来愈不乐观了,便不想再隐瞒你。”   君清夜一听此话,当即拧眉,“你什么意思?”   “二公子,我请你对楼主好一点吧,不要整日顶撞他,也请你不要再如此游手好闲了,你从小就不知人间疾苦,含着金汤匙出生,你也快活了二十多年了,你该学会如何打理家业了,这偌大的家业都是楼主的心血。”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   ……   午间的日光,明亮又和煦。   苏惊羽贺兰尧才用完午饭,便听得下人来报,君清夜找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   一听君清夜来了,苏惊羽便心想,该不会是来嘚瑟他昨夜的‘丰功伟绩’吧?   用钱砸了人家的古董店,一夕之间名声大噪,张狂的行为传了几十条街下去,这威风抖得让人想扁他。   然而,见到君清夜的那一刻,苏惊羽便推翻了这样的想法。   今日的君清夜,与往日不同。   他一向随性又玩世不恭,放荡不羁。   但此时的他,眼眶却有些红,目光中罕见地多了一丝悲伤。   苏惊羽直觉事情不对劲,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君清夜开口了。   “小羽,我哥重病了。”   苏惊羽闻言,静默了片刻,道:“我知道。”   “你知道?”君清夜目光中多了一丝惊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早了几个月,莫要怪我们不早告诉你,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事儿,君祁攸不让说,我们只好尊重他的意思。”苏惊羽道,“对不住。”   君清夜闻言,苦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很混账?”   “是有一点儿,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君祁攸一人承受了多少压力,这么多年,你可曾帮他分担过一点儿呢。”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开口,语气毫无波澜,“不过还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君家有如今这么庞大的产业,你没有一点儿功劳,但君祁攸不在乎,外人也没资格说什么,你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君祁攸乐于让你做一个这样的闲人,因此,你也不必要太自责,你的自由与快活,是他愿意给的。”   君清夜不语。   “有件事儿,你需要明白,我与阿尧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知道你对我们的好,可惜,我们给不了你什么回报,你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份真情,这恰恰是我们给不了的。”苏惊羽道,“我与阿尧只是两个外人罢了,跟君祁攸比起来,我们不值得你对我们太好,你真正要好好对待的是你大哥,你欠他的,的确还不完了,不过阿尧说得没错,你日子过得这么快活,是君祁攸愿意给的,因此你不必自责,他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你要好好待他。”   君清夜倚靠着边上的一棵大树坐下,忽然双手环住了膝盖,埋头低声呜咽。   如同小兽一般的泣声,听得让人有些揪心。   如果君祁攸什么事都没有,他依旧会无休止地胡闹下去,无休止地跟君祁攸抬杆、争执。   他似乎没有考虑过,人生中少了一个兄长会是什么情况。   过去那些年,真是太混账了,可怕的是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今幡然醒悟,却是在君祁攸命不久矣的时候。   苏惊羽望着君清夜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在这样的时刻,语言总是稍显苍白。   她只能以眼神求助贺兰尧。   贺兰尧想了想,道:“等会儿给我师父写封信,让人送去夕照国,能不能找到她人,我就难以保证了。”   君清夜闻言,抬起了头,“你师父?”   贺兰尧的师父,他倒是听说过一回。   传言,缥缈遗世,有神医之名,十分神秘,踪迹难觅。   要是能找到她,君祁攸是否还有希望?   “我什么都无法给你保证。”贺兰尧道,“期望愈大,失望也可能愈大,因此,我不会跟你担保什么。”   “小十,多谢你。”   “不用谢,你曾助我,现在轮我助你,有来有往,天经地义。”   ------题外话------   忽然发现写着写着,每个配角都好苦逼的样子。   月光,若水,清夜,汽油,四哥%没有一个不苦逼,我的天啊   ☆、第445章 为何不早告诉我   “君清夜,现在别忙着难受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这往后就要好好对待你兄长了。”苏惊羽道,“不管他这病到底能不能好,从现在起,你该学着打理家业了。”   又劝慰了君清夜几句后,君清夜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我发现,我们这几人的哥哥都是很称职的。”苏惊羽感慨道,“君祁攸自然是不用说了,作为兄长他真的很好,我家大哥也不赖,前前后后帮了我不少,而你的四哥……”   “他是很好。”贺兰尧接过话,“可惜,他的感情不纯粹,我不能再与他来往。”   苏惊羽垂下眼。   是呢,如果四哥对阿尧没有那种心思的话,两人的关系必定还是很好的。   “话说回来,小羽毛,你知道四哥对我的情谊不纯粹时,似乎没有生气?”耳畔忽的响起了贺兰尧的声音,轻描淡写,“虽然四哥待我们不薄,但他对我的心思却是我们不能接受的,你为何不气?一点儿都不吃醋,这令我有些……意外。”   “我为何要气啊?”苏惊羽望着贺兰尧,目光中笑意闪烁,“当时,我心中的惊讶大于气愤,不对,应该说,我当真没有多气愤。”   “为何?”贺兰尧不悦地眯了眯眼,“有人对我心思不纯,不管是谁,你都应当气愤。”   “用气愤的态度来表达我对你有多在意?”苏惊羽笑出了声,“阿尧啊,好不容易觉得你愈来愈成熟了,怎么这会儿又变得幼稚了……”   她说得慢条斯理,却没想到贺兰尧根本就没有耐心听她说完,伸手一揽她的脖子稍一使劲将她直接扯进了怀里,不由分说直接低头咬上她的唇。   他的唇瓣总是薄柔而微凉的,覆上她的之后很快便温润了起来,这一回的亲吻不比从前的轻柔,像是惩戒似的,他辗转着她的唇瓣,忽的就是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萦绕在两个人口中,他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苏惊羽吃痛,伸手将他推了开,“你咬我?”   她舔了舔唇,腥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这家伙,下口还挺狠的。   “疼么?”贺兰尧抬手捧起了她的脸,再次将唇覆了上去,舔了舔她唇上被他咬伤的地方,感受着那腥甜的气息。   “当然疼了,你作甚又咬人?”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不就说了你一句幼稚,那么小心眼?眼下这周围也没有旁人,就你我两人,还不让说了?我又不在外头说。”   外人面前,她当然不会说他一句不好。   但私底下,只有两人的时候,她偶尔也想吐槽那么一两句的。   “我很早之前就对你说过了,不要拿‘幼稚’二字形容我。”贺兰尧掐了掐她的脸,“我幼稚?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说我,我一向都是听人说我睿智,赞我才思敏捷,谁敢说我一句幼稚,我就把那人的舌头拔下来。”   “那你拔我的舌头,来……”苏惊羽朝他吐了吐舌头。   贺兰尧见此,淡淡一笑,“夫人,大白天的,不要这么急不可耐,想要挑逗我,还是等夜里吧,哦不行,你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不能享那鱼水之欢,你还是平心静气一点儿吧,等孩子出世了之后,你我……”   “行了行了!”苏惊羽当即打断他的话,“我分明就没那个意思,别把我说得和你一样黄!”   好好的一个单纯少年,经历了一年多的时光,就变成了……老司机了。   “一言不合就开始说黄段子,分明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怎么就满脑子不纯洁的想法。”苏惊羽摇了摇头。   “你还说我不纯洁。”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你在榻上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含蓄。”   苏惊羽:“……”   “好吧,你赢了。”苏惊羽做出了让步,“你一点儿都不幼稚,成熟稳重到了极致,我才是幼稚的那一个,成不成?”   贺兰尧道:“你最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苏惊羽撇了撇嘴。   “小羽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不生四哥的气?”贺兰尧依旧没有放过这个问题,“若是我,无论谁对你有想法,我都不会平静,我在意一个人就是如此偏激,你也知道我脾气不是很好。”   “我的脾气,比你好了那么一丁点儿。”苏惊羽笑道,“对待情敌,我一向也很乐于打压,但我为何不气四哥呢?不仅仅是因为他待我们不薄,更因为他从未想过打扰我们,如果不是古月南柯将这事抖出来了,兴许,我们会被隐瞒一辈子,你与四哥从小相识,这么多年还不是被他瞒过去了?他隐藏心思确实厉害。”   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无法阻止他人喜欢你,但我终究坚信不会有什么因素能破坏你我的关系,有人喜欢你那就让人家喜欢去吧,只要不跟我抢,我就不去理会。”   “原来小羽毛对我,是极有信心的,这个答案我听得满意。”贺兰尧眸底划过一丝笑意,“我是否该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唔”   苏惊羽话未说完,便被贺兰尧压下来的唇堵上了。   狠亲了苏惊羽一口,贺兰尧道:“记住了,说我什么都好,不准说幼稚,身为男子被自己的媳妇说成幼稚,这心里头总是不舒畅。”   “你傻不傻?你觉得我说那两个字,是贬损你么?”苏惊羽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打情骂俏你都不会理解,坦白地说,我用的词汇已经很是文明了,你知道夫妇之间有多少难听的形容词么?比如死鬼、混球、讨厌鬼、挨千刀的……一个赛过一个难听。”   “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管别人之间的称呼有多难听。”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以后你若是再说我幼稚,为了体现出我的幼稚,我只好叫你一声——羽姐姐了。私底下我就一直这么喊,膈应死你。”   苏惊羽唇角一抽,却不服道:“你喊就喊呗,我习惯了就好。”   “羽姐姐。”贺兰尧笑道,“我一喊这三个字,我就难免要想起夫人你的年龄,你这如花少女躯体内的灵魂,是个比我大了六岁的老女人……”   话音未落,苏惊羽终于忍不住去掐贺兰尧的脸,“你还敢说我老,我缝了你的嘴巴!我看你还敢说……”   “就许你膈应我,不允许我膈应你?”   “当然,我是你媳妇你该不该让着我?你不是说什么都依我?你还敢喊我羽姐姐……”   “只要你不说我不爱听的话,我自然也不说。”贺兰尧笑道,“夫人,做人要公平点。”   苏惊羽磨了磨牙,无言。   羽姐姐。   听着可真不爽。   二人正闹着,苏惊羽的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抬眸一看,正是尹殇骨。   有外人来,二人自然就停止了玩闹,瞬间变得一本正经。   “殇骨。”苏惊羽冲尹殇骨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在进宫之前,尹殇骨都是暂住在绸缎庄的,因此出入都很随意,不经通报便能来。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玩了。”尹殇骨的面上浮现一丝好笑的意味。   苏惊羽道:“没有。”   说着,她瞥见了尹殇骨手上拿着一个锦盒,约莫有三尺那么长,一时好奇,“这是何物?”   “哦,这个,是太子殿下要我转交给你们的。”尹殇骨说着,将那锦盒递给了苏惊羽,“太子殿下说他有些忙,没时间出宫,看我要出宫,便委托我将此物交给你们。”   苏惊羽闻言,接过了那锦盒。   有些忙,没时间出宫……其实是没勇气来了罢?   阿尧说了不想与他来往了,因此,他连绸缎庄都不来了。   他当真是很尊重阿尧,什么事都遂了阿尧的意愿。   苏惊羽将那锦盒放在了桌子,打了开,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男一女,男子一头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用玉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睫羽如扇,鼻梁高挺,一双清澈可比深山中清泉的凤眸被画笔勾勒得栩栩如生,他外罩一件红色的披风,长身玉立,有一种干净又清冷的美感。   而他的一只手,牵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一件海蓝色的衣裙,琼鼻樱唇,眉目如画,一头如缎的乌发上没有厚重的首饰,而是梳成了一个简单而不失俏皮的马尾,眉眼之间,七分英气,三分冷然。   二人的唇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身后有几株长得茂盛的梨花树,二人所处的地方,正是永陵宫内的一处庭院。   “这画上的不就是你们二人么?”尹殇骨望着画像,淡淡一笑,“画得还真是像极了,可以看得出,一笔一划都很用心,他总说他自个儿很忙,可他还能抽出时间给你们二人画一幅画,看来你们跟他的交情当真不是一般的好,太子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   苏惊羽的视线落在了画中那对男女交握的手上。   贺兰平画这样一幅画给他们,意味十分明显:祝愿他们携手一生。   “殇骨,你回宫见到四哥后,替我说声谢。”苏惊羽将那幅画收了起来,道,“这礼物我收下了,我很喜欢。”   尹殇骨道:“我会帮你转告的。”   “阿尧,把这画挂在书房怎样?”苏惊羽转头冲贺兰尧笑道,“太子的墨宝啊,太有面子了,若干年后,这画就是天子的墨宝了。”   贺兰尧闻言,有些好笑,“你想挂哪儿就挂哪儿吧。”   “我来绸缎庄只是顺路,我还有点儿别的事,先告辞了。”尹殇骨说着,便转过了身,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脚下的步子一停,又回过头道,“对了,我方才要是没眼花的话,似乎看见君清夜在哭?”   她方才进门的时候,正遇上君清夜从绸缎庄里出来,看他的眼眶似是有些红,好似哭过。   她原本还想与君清夜打个招呼,可君清夜目光无神,压根就没去注意她,直接越过她走了。   她与那厮不熟,但也知道那厮平日里张扬跋扈,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公子没心没肺的模样,什么事儿能让他这样的人流泪?   “你没看错,他的确流泪了。”苏惊羽道,“他大哥得了重病,他一时接受不了,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君楼主重病?”尹殇骨微讶,“什么病?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严重到……命不久矣。”苏惊羽顿了顿,道,“据说看了很多名医都无用,可他本人并不消极,早早就立下了遗嘱了,似乎做好了随时去见阎王的准备。”   “这么严重?上次见到他还好好的呢,果然世事无常。”尹殇骨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接着道,“惊羽,我还有其他的事儿,下次再来看望你。”   告辞过后,尹殇骨便离开了。   一路走出绸缎庄,她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   君祁攸病重?还是不治之症?   这对她而言——是个机会。   邵年那家伙刚回归尹氏皇族的时候,在朝中没有半点儿势力,虽然得女帝庇佑,但他本身也需要拉帮结派,有了党羽才方便他夺储,那个时候,因为他是君祁攸的妹夫的缘故,君祁攸看在妹妹君听的份上,屡次帮他,给他钱财上的援助,让他能够处处打点,用君家的钱财换取势力。   邵年有君祁攸这样的帮手,无疑是拥有了一个庞大的金库,只要涉及钱财方面的难题,都能找君祁攸解决。   君祁攸作为一方首富,想拉拢他的人多了去了,也包括她尹殇骨。   但是她没有任何有吸引力的条件让君祁攸站在她这边。她看中的何止是他的家财,最重要的是——鸾凤国国宝,十六凤图还在他手上!   这藏宝图当初是贺兰尧拿到的,但因为贺兰尧不慎坠崖昏迷,君祁攸便在贺兰尧昏迷的时候夺走了藏宝图。   贺兰尧此人对钱财并不热衷,因此,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似乎都忘了十六凤图的存在,也没见他采取什么抢夺宝藏的措施。   君祁攸若是翘辫子了,君家的一切归了君清夜,君清夜也是会帮着邵年的吧?毕竟是自家妹夫。   她与邵年对立,当然不希望他能有这么大的助力。   尹殇骨走出绸缎庄后,便朝左而行,去了邻街的尹府。   正是他表哥尹默玄买下的宅子,作为一个临时落脚点。   尹殇骨进了府里,被下人带着去了鲤鱼湖边,尹默玄正在给湖里的鱼儿投食。   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尹默玄回过头,一看是尹殇骨,当即笑道:“表妹,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尹殇骨道:“原本只是来找表哥把酒言欢的,但机缘巧合,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于是,就要找你谈谈正事了。”   尹默玄闻言,道:“表妹请说。”   “表哥,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跟我说过一件事儿,说你手上有一副救命良药,可根治这世间诸多疑难杂症,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这副良药都能将那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当真么?”尹殇骨颇为正经地问道。   尹默玄闻言,神色微变,“怎么?你需要用到这东西?你的身体莫非出了问题?”   “不是我出了问题,是君祁攸,他好像快不行了,连遗嘱都写好了。”尹殇骨道,“我请求表哥,拿那副良药去换君祁攸手上的凤图,表哥,你可知找到祖宗留下来的宝藏,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拥有那些宝藏,我们就能招兵买马,重金聘贤才,何愁打不垮邵年那个野人。”   “竟有这样的事,这对你而言当真是个机会,只可惜……”尹默玄说到这儿,重重叹息一声。   尹殇骨见他叹息,心顿时一沉,“可惜什么?”   “表妹,我当初跟你说的那幅良药,就是龙泽国的国宝九龙鼎……”尹默玄伸手揉了揉眉心,“现在在出云国皇帝的手上,你以为我为何那么宝贝那东西,不仅是图它的稀有与珍贵,更多的是它的药用价值。这件事儿我不曾对旁人提起过,自然是不想那九龙鼎的秘密被他人知道。”   尹殇骨一怔:“九龙鼎……竟然是九龙鼎?”   这玩意,当初被尹默玄拿去献给了出云国皇帝,换了贺兰尧的自由,她承诺尹默玄,等贺兰平登基之后,这九龙鼎要物归原主。   “这九龙鼎是先皇赏给祖母的,先皇并不知这鼎的用处,祖母最是疼爱我,把这鼎送了我,临终前还告诉我关于此鼎的奥秘,原来这九龙鼎外表看似是一尊质地上好的玉器,其实这玉器并不是全实心的,鼎的下方有一部分是空心的,里头装着一种液体,据说是可以净化人血液之中的一切杂物,包括病,包括毒素在内,想要取出这液体,就要毁掉这九龙鼎,将其打碎,或者凿穿。”   尹默玄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不过这液体也并非十全十美,虽然它能护住人的命,但在液体腐蚀血液中的杂物时,会对骨骼与筋脉造成一定的损害,很有可能导致服用的人武功尽废,筋脉残缺,下半辈子,就只能是个废人了。”   “管他是不是废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得上命重要。”尹殇骨有些感慨,“真是想不到,九龙鼎里有这样的奥秘。”   “作为龙泽国的国宝,这是皇室机密,而龙泽国被鸾凤国灭国之后,先帝得到这个鼎,也不知道它的作用,只以为是个珍宝罢了。当年祖母领兵攻破了龙泽国的王宫,才从龙泽皇帝的口中得知这个秘密,祖母当时有了私心,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对先帝也只说那九龙鼎是个难得珍贵的玉器,先帝就不太在意,赏给祖母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尹殇骨沉吟片刻,道,“看来,得从老皇帝手中拿到那九龙鼎了,此事不宜拖得太久,我怕那君祁攸会挺不住。”   “表妹,这事你我二人肯定是办不成的,你得托付旁人去办。”尹默玄无奈一笑,“你我二人都不可能接近那出云国皇帝,想要拿回九龙鼎,最好的方法就是盗窃,你得找个能近皇帝身的人去,才有成功的几率。你大可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子,太子兴许乐意去办,毕竟你们是要联合的。”   “有理,这事还是与贺兰平商量商量。”尹殇骨说着,笑了笑,“在盗窃九龙鼎之前,我得先去见一见这君楼主,跟他谈谈条件,先断了那野人的财路再说。”   “那个野人,应该不止君祁攸这一个帮手。”   “但他只有君祁攸这一座金库,他自以为遇到跟钱有关的难题都能找君祁攸解决,因此,他应该不会有第二座金库了,要不是因为他是君祁攸的妹夫,他哪来这么大的好处?我这次就是要他吃个大亏。有本事,他把手伸到鸾凤国的国库去。”   ……   冷月高悬,入夜之后的帝都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极乐楼内依旧灯火通明。   弥漫着药香的房屋内,君清夜用汤匙搅着碗里的药汁,一副魂游九天的神情。   他身后的榻上,君祁攸正倚靠着床壁。   “二弟,你在想什么?”君祁攸见君清夜呆愣的模样,出声喊他。   这一喊,君清夜回过了神,当即道:“没什么。”   他方才只是在想,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君祁攸背着他喝了多少药。   他一直以为君祁攸的体格很健朗,从来都不曾见君祁攸吃药过。   分明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却连他病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察觉,要不是手下的人看不下去了跑来告诉他,也许……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发现真相。   君清夜走到榻前,将药碗递了出去,“你这病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你为何从来都不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就不会事事都与你对着干,你早告诉我,也许我……就晓得关心你了。”   “大夫说,这是年少时落下的病根,再加上积劳成疾,我这副身躯看似健朗,其实……五脏六腑乃至血液都已经不健康了。”君祁攸沉吟片刻,道,“这与你无关,像你之前说的,我就是掉进钱眼里,太看重钱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了钱不要命的事儿做多了,否则,我现在就不会这么有钱了。”   “命都要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君清夜低吼一声,“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么?”   “年少的时候,不太明白,后来明白了,太晚了。”君祁攸道,“二弟,你比我晚出生好几年,因此,我从来没告诉你,我们君家从前有多落魄,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我还很小,那时你还未出生,我与父母就已经流落街头,饱受风霜,你知道什么叫人穷志短吗?没有钱财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从小立志要做一方首富,现在,我真的做到了。”   君清夜一时语塞。   他从小就不知人间疾苦,他以为他一出生就是富家子弟,他以为大哥是靠着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才发达,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没出生的时候,父母与大哥曾经流落街头?   他这辈子没体会过流落街头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他的兄长体会过那种凄凉无助又卑微的日子。   “对不起……”   君清夜靠着床柱子坐在了地上,“势力、财富、自由、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可笑我现在才明白过来,爹娘没了,要是你也没了,那剩我一人还怎么过日子呢……”   君清夜的低喃传入君祁攸的耳中,让君祁攸叹息一声。   气氛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声敲门声响起,属下的声音传了进来,“楼主,外头有一位自称姓尹的姑娘要见您,说是,她手上有您需要的东西。”   ☆、第446章 你这要求可真多   “姓尹的姑娘?”   君清夜当即联想到一人。   尹殇骨?   目前认识的姓尹的女子,也就只有尹殇骨了。   “请那姑娘进来罢。”君祁攸已经出了声。   来人说,手上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倒是好奇了,会是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屋子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楼主,客人带来了。”   君祁攸道:“进来罢。”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尹殇骨踏进了屋子里。   隔着一道珠帘,她自然是看不到君祁攸,但也很规矩地不靠近,淡淡道:“君楼主,打扰了。”   “不打扰。”君祁攸道,“尹姑娘求见时,说是有我需要的东西,敢问姑娘,是什么东西?”   尹殇骨闻言,笑道:“君楼主不妨猜猜我来此的目的。”   “我不喜欢玩猜谜的游戏。”君祁攸轻描淡写道,“如果是来做生意的,我喜欢开门见山。”   “好,既然君楼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尹殇骨笑道,“素闻君楼主见多识广,敢问楼主,可曾听说过九龙鼎?”   “九龙鼎?龙泽国灭国之前的国宝?”   “楼主果然是什么都听说过。”尹殇骨挑了挑眉,“那么楼主可知道这九龙鼎的奥秘?”   “这东西据说是难得稀有的玉器,价值不菲。”君祁攸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尹姑娘该不会是来卖宝物的吧?龙泽国的国宝,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楼主误会了,我的话还没说完。这九龙鼎的确是价值不菲的玉器,但世上少有人知道,最珍贵的不是这玉器的材质,而是它里头藏着的东西。”尹殇骨说到这儿,笑了笑,“九龙鼎外表看似是一尊质地上好的玉器,其实这玉器并不是全实心的,鼎的下方有一部分是空心的,里头装着一种液体,据说是可以净化人血液之中的一切杂物,包括病,包括毒素在内。”   尹殇骨此话一出,沉默了许久的君清夜当即从珠帘后站了出来,“你说的,当真?!”   君清夜忽然跳了出来,尹殇骨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看上去像是骗子么?”   “真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君清夜面上有些狐疑。   净化人血液之中的一切杂物……听上去像是吹嘘出来的。   灵丹妙药?   他好歹是极乐楼的二当家,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但是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种药物。   “君二公子以为我是在吹嘘么?”尹殇骨不咸不淡道,“这件事儿,属于皇室机密,是龙泽国皇室才知晓的,而龙泽国的皇室早已灭亡了,亡在鸾凤国先帝的手上,这九龙鼎也落在了鸾凤国,机缘巧合之下,被我知道了这样的一个秘密,我今日来,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与二位做交易的,你我双方都坦诚些,我知道君楼主如今的病况很不乐观,君楼主,想不想试试这药?”   “试!”君祁攸还未回答,君清夜便抢先道,“有这样的药存在,为何不试?听上去总是对身体有益处的,你开个价吧。”   “说实话,这东西并不在我手上。”尹殇骨沉吟片刻道,“我也希望它在我手上,但它如今在出云国皇帝的手里,我会想个办法帮你们将九龙鼎取来,只要凿开它,就能取出里面的药,不过,我需要告诉二位,这药不是十全十美的,它有一些害处。”   “什么害处?”   “虽然它能护住人的命,但在液体腐蚀血液中的杂物时,会对骨骼与筋脉造成一定的损害,很有可能导致服用的人武功尽废,筋脉残缺,下半辈子,就只能是个废人了。”尹殇骨悠悠叹息一声,“好处坏处我都与你们说清楚了,你们看着办,不过我认为,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这药物的利还是大于弊。”   “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君清夜垂下眼,“变成废人又如何,我君家是一方首富,有数不清的人使唤,有花不完的银两,变成废人也多得是人伺候……”   君清夜说到这儿,转头望向珠帘后的君祁攸,“你说呢?”   君祁攸道:“我同意。”   筋脉残缺,变成废人……   如果这是活下去的代价,他甘愿承受。   “既然君楼主同意了,那咱们就来谈谈吧。”尹殇骨笑道。   君清夜道:“说吧,条件是什么。”   “钱是肯定要的,我还要你们额外答应我一个条件。”尹殇骨不紧不慢道,“停止对邵年的一切帮助,不再向他提供任何钱财上的支援。”   君清夜闻言,微微一怔,“你不是都已经被女帝废了吗?你已经抢不了邵年的位子了,还要断他的财路,你这么做,纯粹地为了报复他?”   “我有什么样的想法那是我自己的事儿。”尹殇骨面无表情,“你就说吧,同意不同意。”   “同意。”君清夜道。   珠帘后的君祁攸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君清夜的决定了。   “好,接下来就谈谈钱。”尹殇骨道,“从即日起,十年之内,你们极乐楼做生意所赚取的利润,我要两成,另外,我还要十六凤图,那原本就是我们尹氏皇族的东西,君楼主你如今身子骨都不好了,还有闲工夫去探索宝藏么?”   珠帘后,响起君祁攸的声音,“你这要求可真多。”   又要停止对邵年的一切钱财支援,又要未来十年极乐楼的两成利润,还要十六凤图。   这尹殇骨的胃口倒真是挺大。   “我承认,我开的条件有点多。”尹殇骨笑道,“不过我认为,君楼主的性命是很值钱的,这三个条件,对于你的性命来说,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尹殇骨的话音落下,君清夜便道:“可以,都答应你就是,东西呢?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   “给我点儿时间。”尹殇骨道,“君楼主,你觉得自己的身子骨,还能支撑多久?”   珠帘后,君祁攸道:“应该还能撑上几个月。”   “那就好,一个月之内,我设法帮你将药拿到手。”尹殇骨道,“既然我们都说定了,那就立个字据吧,我若是做不到,那三个条件便也作废了,我若是做到了,你们也必须兑现诺言。”   “可以。”君清夜道,“现在就立字据画押。”   双方立下了白纸黑字的字据之后,尹殇骨便拿着自己手上的那份字据离开了。   “想不到九龙鼎内有乾坤。”君祁攸躺在榻上,低喃道,“看来,是天不亡我。”   “倘若那东西真能让你痊愈,那尹殇骨开的条件也不算过分了。”君清夜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若是我们停止对邵年的支援,君听那丫头会怪我们的吧?不管了,这捡来的丫头我们也养了她十几年,不欠她什么,现在只是不再给她提供帮助而已,她也没有理由怪我们。”   “二弟。”君祁攸忽然道,“尹殇骨方才说,那药物的害处是损害骨骼与筋脉,变成废人,若是我真的成了个废人,可就没法子罩着你了,这极乐楼还是要交给你打理,这以后,可能就是要你罩着我了。”   “那又如何。”君清夜道,“你已经照料了我二十多年,这以后换做我照料你,似乎也挺公平。”   君祁攸闻言,笑了笑,“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还真是有些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我看起来真的像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么?”君清夜斜睨了他一眼。   “不像。”君祁攸道。   “这还差不多。”君清夜说到这儿,蓦地想到一件事。   “对了,这事我可以去告诉小十小羽他们,小十那么聪明,兴许会有什么好办法,与其指望尹殇骨那个猪脑子,还不如去找小十求助。”   “猪脑子……你确定她是猪脑子?”君祁攸有些好笑,“这尹殇骨是难得聪慧的女子了,就以她的才思,即使不去争权夺位,做生意也会是一把好手,且绝对是个奸商。”   “我不管,反正没小十聪明的都是猪脑子。”君清夜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   一路飞奔去了绸缎庄,君清夜直直冲进了庄子内,远远地正看见贺兰尧苏惊羽二人在梨花树下对弈。   二人的神色似乎都很专注。   君清夜靠近了,二人自然也察觉到了。   “小羽,小十,先停停,我有事儿跟你们说。”   苏惊羽见他那急迫的模样,便停了下来,道:“你说。”   君清夜便将与尹殇骨的约定详细地说给了二人听。   “九龙鼎居然藏着这样一个秘密?”苏惊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意外,但我想尹殇骨不会那么无聊地来忽悠我们,我们双方都已经立下了字据,那必定是确有其事。”君清夜说到这儿,拧了拧眉,“可气的是那九龙鼎现在在老皇帝手上,这就有些不太好办了,先不说宫里的守卫那么森严,老皇帝身边总有死士保护,想要近他的身也不容易,尹殇骨说会设法帮我们取到九龙鼎,可是她那猪脑子,我也不知道她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取到,这事儿自然是越早办成越好。”   “猪脑子?”苏惊羽抽了抽唇角,“她那要是猪脑子,你这脑子就连驴脑子都不如。你觉得你比起她,聪明多少?”   “我承认自己是驴脑子。”君清夜并不反驳苏惊羽的话,“反正我们谁的头脑都没小十好用,又何必争个高低。”   苏惊羽:“……”   九龙鼎内的药物,对君祁攸来说,当真是个转机。   不过要怎样拿到这个九龙鼎,却是个难题。   君清夜同苏惊羽都在思考着关于九龙鼎的问题,唯有贺兰尧的注意力并不在九龙鼎上。   “君清夜,你方才说,九龙鼎内的药物有个害处,药物腐蚀血液中的杂物时,会对骨骼与筋脉造成一定的损害,很有可能导致服用的人武功尽废?”贺兰尧面无表情道,“你确定只有这一项后遗症?”   “小十,这难道还不够严重么?”君清夜道,“武功尽废,这对我哥来说也会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你看他平时多嘚瑟多得意忘形,他除了坐拥金山银山,还有一身好武艺,你想必也清楚他的武学有几斤几两,如果他后半生成了一个废人,他心里必定不好受的,但是为了活下去,别无他法了,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我当然知道武功尽废意味着什么,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是一个打击。”贺兰尧道,“我的意思是,虽然这个后果有些严重,但并非不可挽回。”   君清夜一怔,“还能挽回?”   “阿尧,你的意思是……洗髓换骨?!”苏惊羽蓦然想起贺兰尧曾经的经历。   阿尧就是天生筋脉残缺,筋脉残缺的人,体弱多病,不能练武,骑不了大马,拉不动硬弓。   说得难听一点,废人一个。   阿尧当年就是不愿意做一个废人,才会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去泡洗髓换骨的药浴。   如果九龙鼎里的药物会给君祁攸留下那么严重的后遗症,君祁攸是否也能选择去洗髓换骨?   “小羽毛果然很懂我。”贺兰尧冲苏惊羽淡淡一笑,“我就是那个意思,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拿到九龙鼎再说。”   “你们二人说的,我不是很懂?什么叫做洗髓……换骨?”君清夜一脸茫然,“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吓人……诶,先不管这个了,废人不废人的先扔一边去,现在最大的难题是九龙鼎该怎么从老皇帝手里拿来。小十,你最聪明了,你想想办法……”   “你一个劲儿地夸我也没用。”贺兰尧道,“我并非十全十美,你觉得,你这么一夸,我这脑子里就能立即想到好办法么?”   君清夜闻言,有些泄气了,“该如何是好呢,如果连你都想不到办法,更别指望其他人的驴脑子了。”   “先仿着真的九龙鼎做一个赝品。”苏惊羽道,“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先弄个假的来,若是能掉包真的九龙鼎,还能不被老皇帝看出来,那可就好了。”   “九龙鼎原本是尹默玄的东西。”贺兰尧道,“也不知这个家伙的书画水平有多高,若是他能画出那九龙鼎的具体模样,我们就能仿着先弄一个赝品出来。”   贺兰尧说到这儿,稍作停顿,思虑片刻后又道:“以假换真这个办法,得找个能近得皇帝身的人来做此事,目前,最好的人选只有两个人。”   苏惊羽并未多加思考,当即道:“四哥,或者若水?”   “宁若水得手的希望或许比四哥还要大一些。”贺兰尧道,“她如今不是很得皇帝喜欢么?那么,进出皇帝的书房或者寝殿对她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四哥就不一样了,四哥要去,还得找个理由,没事就去显得多么怪异?可宁若水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只需要说,她想见皇帝就行了,皇帝顶多当她是矫情,不会那么容易起疑。”   “有理。”苏惊羽点了点头,“看来,这事儿要拜托若水去了。”   ……   弥漫的药香的房屋内,黑衣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排的人皮面具。   屋外忽有脚步声响起,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清罗,你的药喝完了没有?”   听着身后的人的问话,尹清罗道:“喝完了,劳烦许姨挂念。”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自己人,何必见外。”许氏说着,走上了前,看到桌子上的人皮面具,微微一怔,“这些……做什么用?”   尹清罗站起了身,“许姨,问您个事儿,您可知道……贤妃?”   “花轻盈?”许氏冷笑一声,“那个整日装良善装可怜的女子,作得要命,虽然许久不曾看见她,可她当年的一言一行我可都是记着的,真是看一眼就嫌烦,偏偏皇帝还就是喜欢那样的,你看看现在正得宠的宁若水,这个贱婢的性子跟当年的贤妃简直是太像了,一样的矫情又整日装柔弱,看得就让人想抽她。”   “是啊,最烦那些看着柔弱良善实则心机叵测的贱人。”尹清罗悠悠道,“但是没办法,出云国皇帝就是喜欢这样的贱人,不过,要论演戏的话,我尹清罗可不会输给她们。许姨,你能想个法子,安排我进宫吗?”   ☆、第447章 贱人本性   “你要进宫?”许氏听闻尹清罗的话,有些讶异,“你想进宫去做什么?你让我安排你进宫去,是何意?”   “许姨,我们方才不是在谈论皇帝的喜好么?这出云国的皇帝就喜欢那种柔弱良善的女子,你知道为何么?因为他忘不了贤妃,因此,他看见与贤妃性情相似的女子便会很有好感,宁若水就是最好的例子,说白了,这宁若水其实也就是个替身。”尹清罗笑道,“她以为她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和魄力,却不知道皇帝只当她是个替代品。”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许氏想了想,道,“宁若水这个贱婢装柔弱善良的功夫可真是炉火纯青,但还是比当年的贤妃差了那么一点儿,不过也算是有能耐的了,至少目前皇帝还没看穿她的真面目。”   “许姨,我们的敌人以贺兰尧苏惊羽为主,但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几个人,也很是令人讨厌,比如宁若水,比如太子贺兰平。”尹清罗道,“这两个人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一个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一个是最喜欢的妃子,有这样的两个人为贺兰尧他们做帮手,因此他们想做什么事儿总是很顺利,陌之所以会死,与贺兰平也脱不了干系,既然要对付这些人,那我们就逐一消灭,一个一个地来……”   尹清罗说到这儿,冷笑一声。   想要除掉贺兰尧与苏惊羽,难度极大,在对付他们之前,不如先找他们身边的人下手。   将他们最大的助力先拔除。   刚好她也看那几个人很是不顺眼。   想到这儿,她冲徐氏笑道:“许姨,单凭我们两人,想要对付他们只怕是不容易,我们也可以找一个厉害的帮手。”   许氏疑惑道:“找谁?”   “许姨觉得,皇帝如何?”尹清罗笑道,“这个帮手,能耐够不够大?”   许氏一怔,“找皇帝?”   “许姨,实不相瞒,我花重金聘请了一个老画师,这位画师多年前曾在宫里当差,书画水平高超,他很是深刻地记得贤妃的音容笑貌,因为他多年之前就帮着贤妃画过画像了,于是我让他又画了一遍,并且在画出来的画像上做了一点改动。”   尹清罗说到这儿,手指拂过桌上的一张张人皮面具,“我让画师将那幅画改了许多次,每次只改一点点,从五官到轮廓,最后画出了七八张与贤妃相似的女子,都是由她的相貌而改动的,不存在的人物,之后我去了黑市,找了技艺高超的易容高手,按着那些画像上的女子模样,做出了这些人皮面具。”   许氏听得惊讶,“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面具,都与当年的贤妃有七八分相似,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本人。”尹清罗悠悠道,“许姨您想,皇帝对贤妃那么念念不忘,将宁若水都当成一个替代品,而宁若水只是性格伪装得与贤妃相似而已,如果出现一个连容貌都与贤妃神似的女子,那么皇帝还能招架得住吗?”   “这个法子可真不错。”许氏一听尹清罗这话,便大致猜到了她的计划,“你是想塑造出一个与贤妃神似的女子去接近皇帝,留在皇帝身边,去迷惑他,皇帝若是喜欢这个女子,那么宁若水那个贱婢很快也就失宠了,之后,给皇帝吹枕头风,借着皇帝的手去对付贺兰尧他们,且看看贺兰尧他们怎么接招。”   “许姨果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不错,我就是要塑造一个与贤妃神似的女子,去博得皇帝的喜欢,魅惑皇帝的心神。”尹清罗说到这儿,沉吟片刻,道,“旁人我是信不过了,这事儿,只能我自己来办。”   “你自己来办?”许氏一惊,“这……岂不是太委屈你了么?”   在她看来,尹清罗喜欢的是贺兰陌,如今为了给贺兰陌报仇,竟然要委身去迷惑皇帝,这对尹清罗而言,显然是吃了大亏的。   尹清罗道:“只要能为陌报仇,做出这样的牺牲也不算什么,只希望许姨不要因此嫌弃我才好。”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感激你都来不及。”许氏道,“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陌,许姨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今后只要你有什么是许姨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清罗,这次真的是委屈你了。”   尹清罗垂眸不语。   委屈?   是有点儿委屈。   曾经与她一同欢好的都是年轻俊俏的公子,如今她却要牺牲色相去陪老皇帝了。   她就不信了,这样还能对付不了贺兰尧他们。   ……   一晃眼,又是几日过去。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到了正午,才冒出点日光。   枕霞宫内一片寂静。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装潢华丽的内殿里,有焚香缭绕在空气之中,逶迤倾泻的翡翠珠帘之后,搁着一张雪白的软榻,榻上倚靠着身着浅紫色裙装的女子。   她的手正搁在榻边,有宫女跪在榻前,为她的指甲盖涂抹着蔻丹。   忽的,虚掩着的红漆大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人是一名清秀宫女,“娘娘,宁王妃来了。”   宁若水听闻此话,当即睁开了眼,面上浮现出一丝喜悦,“快请进来。”   不多时,苏惊羽踏入了殿下,冲她笑道:“见过娘娘。”   “你我之间还客套什么呀,这些虚礼啊就免了吧,谁不知道咱们交情好呢。”宁若水说着,朝一旁的宫女道,“给宁王妃上茶,然后都退下吧。”   苏惊羽笑了笑,坐到了宁若水的边上,二人寒暄了几句,宫女上了茶后便退出去了,偌大的寝殿之内便只剩下苏惊羽和宁若水。   周围无闲杂人等,苏惊羽这才开口道:“若水,这次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宁若水道:“什么事儿,你说。”   苏惊羽从宽大的衣袖下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了宁若水,“这里面的东西,你可曾见过?”   宁若水接过了那锦囊,打了开,里头装着的是用玉雕成的一个小鼎,手掌那么大,鼎身雕有九条龙,做工细致,玉质莹润。   宁若水一见这东西,便微微一惊,“这是……九龙鼎?”   “原来若水见过这个东西,想必是皇帝给你看过了。”苏惊羽道,“你手上的这个,是赝品,比起真的那个,你觉得怎样?”   “赝品?我都差点以为是真的了,虽然我不懂玉器,但是这手感还真没得说。”宁若水把玩着手中的小鼎,道,“你为何要做这个九龙鼎的赝品?”   “当然是要以假换真了。”苏惊羽道,“这个赝品,是极乐楼顶级的玉器雕刻师做的,这玉本身用的就是极乐楼的上等玉,君祁攸那个人你也知道,他楼子里的东西就没有一件是次品,所以,这个东西虽然是赝品,但也是价值不菲的呢,当然了,比起真的九龙鼎,还是那个更值钱。”   “惊羽你想要那个真的九龙鼎?”宁若水微讶,“你是图它的价值么?”   “我当然不是图那东西的价值,我一点儿都不缺钱,也并没有收藏古董的癖好。”苏惊羽悠悠叹息一声,“我要那个真的九龙鼎,是救命用的,别看那九龙鼎只是个玉器,实则内有乾坤,具体的原因我有时间再跟你解释,你知道那东西现在藏在哪儿么?”   宁若水从讶异中回过神,倒也没刨根究底,道:“陛下前几日给我看过一次,就在御书房里,看他还挺开心的,说是什么龙泽国的国宝,是个吉祥物,我当时也没多在意,一直到离开也没关注过那九龙鼎,现在应该还在御书房内,不过这个东西他不会摆出来,应该会收起来才对,我也不知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苏惊羽想了想,道:“这样吧若水,反正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御书房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近的,好在皇帝对你比较宽容,也比较亲近,你想去倒是不难,你先不忙着找那九龙鼎,你确保自己在足够充足的时间内去寻找,若是找不到机会,那就不要有动作,别让皇帝对你起疑,我回去再和阿尧商量计策。”   “好。”宁若水应了下来,“我平时也很经常去御书房给皇帝送姜汤什么的,时不时地嘘寒问暖,他早就习惯了,我进出御书房的确不难,不过我几乎都是和他在一起,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去找九龙鼎……”   “没有机会就不要轻举妄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希望是不大的。”苏惊羽道,“总之,我只是先跟你说一声,做不到也不要紧。”   “放心吧,我有分寸。”宁若水笑了笑,随即道,“你用过午饭了么?我还没吃呢,若是你也没吃,不如一起?”   苏惊羽欣然应允。   宁若水叫来宫人去准备午膳,等菜上好了,便与苏惊羽一起坐下来吃。   “娘娘,方才奴婢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宁若水身后站着的宫人道,“这宫里,可能又要进新人了。”   宁若水闻言,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宫里一年能进好几个新人,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么。”   皇帝风流,也不知道又看上了谁要带回来。   反正跟她没关系,她又不担心谁会影响到她的地位。   论装纯,这宫里谁比她能装?   “可是娘娘,这一回的新人,来头不小。”那宫女接着道,“陛下一连好几日忙着政务到深夜才睡,昨日难得清闲下来了,被康王请到了王府去听戏,娘娘您也知道,这康王虽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却不比陛下勤勉,最喜好吃喝玩乐,平日的兴趣就是搜罗各地的美人到府里去,这不,昨日不知道又从哪里搜罗到了一个,最令人感到稀奇的是,这个美人,与当年的贤妃,有七八分像。”   此话一出,宁若水与苏惊羽都有些惊诧。   像贤妃?   “有点意思。”苏惊羽笑了笑,望着那宫女,“你们的消息还真灵通,宫外的事情都能被你们知道了去?”   “奴婢们是听昨日陪陛下出宫的小太监说的,他就随身伺候着陛下,自然是知道陛下做了些什么,他说,陛下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愣了好久呢。”宫女说到这儿,撇了撇嘴,“那女子倒也真是走了运了,像谁不好,偏偏像贤妃,这下没准就要成娘娘了。”   宁若水闻言,淡淡道:“她成了娘娘,你生什么气?”   “娘娘,奴婢怕有新人跟您争宠。娘娘你如今有孕在身,陛下不能召您陪寝,倒让宫外的狐狸精占了便宜,这狐狸精还长得像当年的贤妃娘娘……”   “没什么好气的,把心放宽一点,这后宫又不是本宫一个人的,再多几个狐狸精进来,本宫也管不着,更不能去管,你们给本宫长点儿心,别出去乱说话,要是这个女子真的进了宫,也不可去得罪,凡事不要总想着去争去抢,很多时候,你不争不抢,机会反而会来,皇宫就是这么一个恶心的地方,你越想争,机会越遥远。”宁若水冷笑一声。   她身后的宫女闻言,当即噤了声。   “在宫里,不争,也是一种高超的手段。”苏惊羽笑道,“你们娘娘说得没错,学着点,太盛气凌人可不好,学会在表面上谦虚点,对人和善点,暗地里你想怎么耍狠都成,但表面上一定要装得像样。”   “谨遵娘娘与王妃教导。”   苏惊羽淡淡一笑,低头继续喝汤。   与贤妃神似的女子……老皇帝果然到什么时候都忘不掉贤妃。   这个女子,多半就成了贤妃的替代品了。   如果不是贤妃的背叛与冷漠伤到了皇帝,也许皇帝会爱护她一辈子?   贤妃注定要成为他心上的一根刺了,他得不到贤妃,就去找替代品来当作贤妃,如今的宁若水,其实也不过是个高级的替代品而已。   皇帝觉得这些替代品都不会背叛他,可替代品始终超越不了正主。   这皇帝还真是……贱人本性显露无遗。   苏惊羽心中腹诽着。   难怪这么贱的男人生不出阿尧的那样的儿子,有这样的老子,对阿尧都是侮辱。   苏惊羽用过午饭之后,便跟宁若水告辞离开了。   ……   傍晚时分,宁若水正在寝殿内刺绣,忽听宫女来报,“娘娘,白日里奴婢跟您说的那个女子,当真进宫了,陛下果真是看上她了,封为静嫔,她现在就在御花园转悠呢。”   宁若水闻言,只不咸不淡地‘喔’了一声。   “娘娘,您不去看看么?”宫女道,“据说当年的贤妃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也不知这个女子能不能及得上贤妃,御花园离咱们枕霞宫近着呢,娘娘当真不好奇么?”   听宫女这么一说,宁若水也来了兴趣,“本宫忽然也有些好奇了,去见识一下,也无不可。”   说着,她便起了身,带着宫女出去了。   走出了枕霞宫,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到了御花园。   “娘娘,那位应该就是了,相貌的确是好看。”   眼尖的宫女伸手朝着前方一指。   宁若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前头不远的花圃边上,一道杏色的身影伫立着。   那女子肌肤细润,远远地看着她的侧颜,就觉得如出水芙蓉般秀而不媚,她忽然伸手抚着面前的一株牡丹花的花瓣,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她笑起来更好看。   宁若水望着那女子,觉得有点儿失望。   没比想象中的美好。   贤妃是贺兰尧的生母,贺兰尧的相貌继承了贤妃,赞一句风华绝代,丝毫不为过。   但是前面那位……   “以宁王作为参考,这位美人还是比不上的。”宁若水不咸不淡道,“害我白期待。”   ☆、第448章 就差一点儿   在见到这位据说与贤妃很像的女子之前,她还以为会是怎样的天仙下凡呢。   她对此女抱着的期望太高,因此这会儿见到本人,反而觉得不如想象中的美好,也就给不了自己太惊艳的感觉了。   身后的宫女道:“娘娘说得是,这世间少有人的风采能及得上宁王殿下的。”   宁若水闻言,笑道:“是呢,看宁王的次数多了,再看其他的美人,只要是不及他的,那感觉也就平淡了。”   “可是陛下喜欢呢。”宫女道,“这静嫔长了一张与贤妃娘娘相似的容颜,还真是太好运气。”   就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前头那女子一个抬眼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眨巴了一下水眸,而后竟迈着步子走过来了。   “娘娘,她这会儿过来,必定是来跟你见礼的。”   在宫中,低阶嫔妃若是看见高阶的,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通常也都要走去问候,避免得罪人。   二人眼见着那道身影款款而来,到了宁若水身前,盈盈一拜,“嫔妾见过德妃娘娘。”   “这位就是静嫔么?不必多礼。”宁若水淡淡一笑,上前一步,将她扶起,“静嫔,第一次见本宫,怎知本宫是德妃?”   “方才嫔妾身后的宫女提醒嫔妾的。”对方道,“我宫里的宫女与我说,枕霞宫的德妃娘娘是她见过最亲和,最平易近人的一位娘娘。”   宁若水听多了类似这样套近乎的话,心中毫无波澜,面上还是笑道:“静嫔妹妹可真是会说话呢,本宫还有点儿事,先回去了,妹妹你若是何时有空,可以去我枕霞宫内喝茶。”   静嫔闻言,福了福身道:“娘娘慢走。”   宁若水转身离开御花园。   “娘娘,这静嫔的性子看上去倒还挺温吞的。”一旁的宫人道。   宁若水闻言,不咸不淡道:“她是什么性子与本宫无关,只是好奇来看一眼罢了。”   离开御花园后,宁若水并未马上回宫,而是朝宫女道:“你去一趟东宫,请太子殿下到玄轶司操练场外,就说是本宫有事想问他。”   按辈分看来她是太子的长辈,但她毕竟年轻,身为宫妃约见太子自然不妥当,便只能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如此一来,便是光明正大地说话,不至于落人口舌。   ……   贺兰平原本在自己的寝殿内看书,随从来报,枕霞宫来人了。   贺兰平道:“让她进来。”   宫女进殿后,道:“太子殿下,我家娘娘邀您玄轶司操练场边一见,说是有问题想问您。”   贺兰平听闻此话,挑了挑眉,而后跟着那宫人去了。   远远地看见操练场边上站着一抹俏丽的紫影,贺兰平噙着笑意,走上前问候,“德妃娘娘,听说你找我有事儿?”   宁若水吩咐左右两侧的宫人退远一些,这才道:“有件事儿,还需要太子殿下帮个忙。”   贺兰平道:“何事?”   “我要盗取九龙鼎,而这东西在御书房。虽然我进出御书房不难,但陛下几乎也会跟我在一起,若是他不在,我自然不能随便进去,而他在的情况下,我又找寻不到机会去盗九龙鼎,那九龙鼎藏在哪个地方也需要翻找,所以……我需要足够充足的时间才行。”   “你要盗取九龙鼎?”贺兰平微讶,“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不是我要,是惊羽需要。”宁若水道,“惊羽请求我帮她,她说做不到也无妨,但我想帮她这个忙,她还给了我一个九龙鼎的赝品,一旦有机会拿到真的,我便拿假的九龙鼎顶上。太子殿下,您能帮我引开陛下么?”   “引开父皇……”贺兰平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但我也不知道能为你争取多少时间,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宁若水道:“殿下但说无妨。”   ……   眨眼间到了傍晚,又是一天即将过去。   天幕中云霞沉沉,养心殿内一片寂静。   皇帝正坐在御案后看奏折,余光瞥见前头一道人影走来,抬头去看,一道倩影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而来,可不正是宁若水。   她又端着一样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了,走近了些,皇帝看清那东西是银耳莲子羹。   “陛下,臣妾总是来打搅您,陛下是否会嫌我烦?”宁若水将莲子羹搁在了桌上。   皇帝闻言,冲她笑了笑,“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你是为了朕好,朕怎会嫌你烦?难不成在你看来,朕就那么蛮不讲理?”   “臣妾不敢。”宁若水笑道,“听宫人说陛下中午就吃了一点儿饭,那怎么顶饱?臣妾想,兴许是您忙于政务,没有胃口,便亲手煮了一碗莲子羹来,一点都不油腻,补气血的,陛下应该有胃口吧?”   皇帝道:“即使没有胃口,也不能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你说说你,现在是有孕的人,怎么还忙前忙后的?你宫里那些宫人都是死的么?也不知道拦着你,这接下来你就不要再进厨房了,你想给朕下厨,等你生产之后也不迟。”   宁若水柔声道:“一切都听陛下的。”   二人正说着话,御书房外倏然响起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让宁若水当即捂住了心口,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皇帝见此,当即从御案后起了身,冲外头道:“外面怎么回事儿?!”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皇帝见此,拧了拧眉头,冲宁若水道:“爱妃,你且在这儿别出去,朕去看看。”   宁若水闻言,连忙道:“陛下,刚才那声音听得我瘆的慌,该不会是有刺客吧?陛下您还是别出去了……”   “不用担心,那一声喊叫可不小,禁卫军听到会赶来的,朕现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坐在这儿便好,若是真的有人死伤,你看了也不吉利。”   皇帝说完之后,便朝御书房外头去了。   宁若水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了,当即走到御案之后,开始翻抽屉、柜子。   她自然是没有受到半点儿惊吓,方才只是刻意伪装。   想不到贺兰平的动作还挺快。   平时这御书房外也就两个内侍,供皇帝差遣,而附近有禁卫军站岗巡逻,故而,想要制造一些动静,需要一名功夫高超的人才行。   且光有武艺还不够,还需要熟悉宫内的地形,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宫里行走,方便行动。   于是贺兰平派出身边功夫最好的死士伪装成太监靠近御书房这儿,再让那太监出手将内侍打晕,事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来吸引皇帝的注意力。   通常听到惨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死或伤,皇帝多半会以为宫里混进了刺客,他那么傲慢又脾气差的人,自然不会在御书房里干等着,而是会出去看。   而贺兰平派来的人,为了拖延时间自然不会离去,而是会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引得皇帝喊人去捉拿他。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也不知那人能拖延多久的时间,她必须尽快找到九龙鼎。   她将柜子与抽屉一个一个地翻开,却不打乱里面的东西,即使挪开什么东西也会归于原处,不能让皇帝发现东西被人动过的痕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她依旧毫无所获。   九龙鼎说大也不大,但也不算小,目标这么明显的东西,其实不需要翻得太仔细,一打开抽屉就一眼能看出有没有。   她用最快的速度翻完了所有抽屉,之后便是柜子,她确定她不曾遗漏过哪个角落。   没找到九龙鼎,宁若水有些泄气了,便在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是皇帝专座,但她此刻有些累,边上又无人,自然是毫无顾忌地坐了。   将手搁在了椅子的把手上,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这把手,怎么有缝?   她当即低下了头去看,望着椅子把手上那一道不太明显的缝隙,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   机关?   那道缝十分细,不认真去看的话,当真还看不出来。   她试着扣住了那把手,微微使劲,左右挪动。   “笃——”   忽听右边响起类似于机关开启的声音,她当即转过头去看,果真看见右边的墙面开始从左往右翻动,显出了一个门的轮廓。   那必定是一个密室。   宁若水面色一喜,但下一刻,她听见御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不好,皇帝要回来了。   她当机立断,将椅子的把手掰了回去,而后迅速起了身,回到了御案边的座椅上坐下。   右边墙面上的机关归位。   同一时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宁若水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装作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皇帝要是再早点儿进来,她可就说不清了。   贺兰平派来的那刺客……怎么就不能再多拖延些时间呢!   再多给她争取一点时间也好啊。   这一次的计划算是泡汤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陛下,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似担忧地道,“是不是有刺客?陛下没事儿吧?”   “朕没事。”皇帝道,“的确有个刺客,不过禁卫军及时赶到了,那刺客伤不到朕,可惜他左逃右窜灵活得很,没能把他逮住,更古怪的是,这刺客对皇宫的地形格局似乎很熟悉,看来朕这宫里的防守还是不够严密。”   “这么说刺客还在宫里?陛下,这可怎么是好?”   “你不必担心,宫里出现刺客并不算稀奇事,真么多年朕也见得多了,刺客虽逃了,但他没本事伤到朕。”皇帝走到御案后,眼见宁若水的脸色似乎有些无精打采,便道:“爱妃是不是很疲倦?御医说过,有孕的女子会嗜睡一些,你若是困,朕让人送你回去歇息。”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陛下别忘了将那莲子羹吃了。”   “去吧。”   ……   是夜,月色凉如水。   雅致的房屋内,苏惊羽已经准备宽衣就寝。   贺兰尧走到窗台边,将窗子关紧了。   而就在这时,屋子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东宫的人刚才送了信来,这么晚了还送信,想必是什么要紧事,殿下要不要看看?”   贺兰尧闻言,便去开门,从乌啼手上接过了信件。   将信件拆开了,看完信中内容,贺兰尧转头朝苏惊羽道:“宁若水失败了。”   苏惊羽闻言,当即道:“她没被皇帝发现吧?”   “没有,信上说,四哥帮她争取到了一会儿的时间,在有限的时间内,她翻遍了御书房的抽屉与柜子,都没有九龙鼎,可之后她无意中触发了椅子把手上的机关,那机关控制的正是右边墙面,那后面应该是个密室,可宁若水来不及进去,皇帝便回来了,密室后有什么,没能探究到。”   “没被发现就好。”苏惊羽道,“虽然没成功,但也算是有点儿收获,至少排除了所有的抽屉与柜子,九龙鼎藏在密室里的可能性大一些。”   “同样的招数,不能使用第二回了,这一次没能进去那个密室,宁若水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贺兰尧道,“那就换我们想想吧。”   苏惊羽挑了挑眉,“阿尧有什么好办法?对我们来说,硬闯不行,盗窃风险太大,而调虎离山计用了一次,再用只怕就不灵了,这次出现刺客事件,皇帝应该会加强戒备,下一次再派个人去捣乱,只怕没命回来。”   贺兰尧道:“容我再想想,万一那密室里还是没有九龙鼎,岂不是白忙活?”   “我十分讨厌玩这种找东西的游戏。”苏惊羽淡淡道,“不知道能不能想个主意让皇帝自己拿出来?这尹默玄当初献九龙鼎给皇帝时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他打的主意是等皇帝驾崩之后,四哥会把那九龙鼎还给他,可我们现在显然没法让皇帝驾崩。”   “小羽毛,先不着急。”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君祁攸没那么快翘辫子,这至少还能活个把月的时间呢,再说了,我们帮他是为了还君清夜的人情,可尹殇骨那边也与他们立下了协议,她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会想办法去弄九龙鼎来给君祁攸,所以,这么多人帮着君祁攸拿九龙鼎,你就不用操心了。”   贺兰尧说到这儿,斜睨了苏惊羽一眼,“你白日里忙着去宫里找宁若水,夜里又不睡觉在想着九龙鼎的事,你对那姓君的也太关心了,他又不是明天就要死。”   “我这人讲义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惊羽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这醋味都能飘几千里远了,都怪君祁攸是个男的,他要是个女的,我这么关心她,你必定不会有意见的,对么?”   贺兰尧嗤笑一声:“他要是个女的,我更不管她,除了你、母亲、祖母之外,我从来不会为了其他女子费心思。”   “所以无论他是男是女,你都不关心。”苏惊羽笑道,“反正你只要看一个人不顺眼,什么都是人家的错。”   “我可以帮他,但是,你不能给予他过多的关心。”贺兰尧面无表情,“否则,我不高兴了,就不帮他了,这家伙从前没少与我们对着干,他当我贺兰尧是什么善男信女?要不是看在君清夜数次帮我们的面子上,我绝不愿意帮君祁攸,甚至我会在他病重时大摆酒席庆祝一番。我没弄死他算是很给面子,换做我从前的暴脾气,十个君祁攸也该死了。”   苏惊羽:“……”   的确,刚认识阿尧那会儿,他真的是个暴脾气,看谁不顺眼,弄死。   与她成婚之后,他逐渐变得有点儿人情味。   他这人十分记仇,却又感恩。若不是君清夜曾经尽心尽力地帮助过他,他绝不会管君祁攸的死活。   ☆、第449章 你变了   “阿尧放心,我绝不会对他有过多的关心,只是觉得他死了太可惜罢了。”苏惊羽悠悠道,“这家伙从前确实与我们作对了几次,但都上升不到深仇大恨的地步,阿尧若是看他不顺眼,等他病好之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不过眼下,还是应该设法让他渡过难关,你说是不是?”   一码事归一码事,君祁攸从前捣乱过的那些事,往后再算账也不迟。   如今他生命垂危,从前那些破事也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计较了。   “你曾说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贺兰尧笑道,“现在他要死不活的,我自然不计较,等他好了,我可就要开始翻旧账了。”   “我赞同。”苏惊羽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若是能帮到他,得狠敲他一笔才行,他能做奸商,我们也能狮子大开口啊。”   “夫人倒是聪明。”贺兰尧淡淡一笑,“我是准备敲他一笔的。”   虽然他并不缺钱,但没有人会与钱过不去。   “好了夫人,此事不急于一时。”贺兰尧悠然道,“歇息吧。”   ……   这一边二人早早地歇息了,另一边的皇宫里,尹殇骨去东宫求见了贺兰平。   “公主,深夜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贺兰平笑问。   “太子殿下,你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你要协助我夺权。”尹殇骨道,“而如今,我抓到了一个机会。”   贺兰平挑了挑眉,“本宫自然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的,公主说自己抓到了机会,什么机会?”   “帝都首富,也就是那位极乐楼的君楼主染了重病,看过无数名医都无用,而我知道有一剂良药能救这君楼主,这东西原本是归属我表哥,如今却在出云国皇帝的手上。”尹殇骨道,“九龙鼎,太子殿下应该还有印象吧?”   “又是九龙鼎?”贺兰平笑道,“今儿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这东西。”   尹殇骨听闻此话,微微惊诧,“除了我,还有谁跟太子殿下提起这事?”   “宁若水今日也来找我了,不是她本人想要,她是想帮着苏惊羽去盗取这九龙鼎,现在,你又跟本宫说你想要,这下本宫也不知道该帮着谁了。”贺兰平说到这儿,状若叹息道,“这玩意到底能干什么用?你们又不详说,本宫都被你们弄得有些糊涂了。”   “原来是惊羽想要,那她与我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尹殇骨想了想,道,“她要这东西也是为了给君楼主吧,我与她的出发点是一样的,无论谁能拿到,最后都是给君祁攸的。”   贺兰平疑惑道:“九龙鼎不就是一件玉器么?怎么救命?”   尹殇骨见贺兰平好奇,便将九龙鼎的奥秘以及自己与君氏兄弟的协议跟贺兰平说了。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这玉器里还藏着灵药。”贺兰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怪你表哥当初把它献出去时不舍得,起初我以为你表哥只是图这玉器的价值罢了。”   “此物原本就价值不菲,撇开里面藏着灵药这事,玉器本身也是个稀有的珍宝,表哥当然喜欢,而里头的灵药既然暂时不用,那就没有必要凿穿了取出来,玉器里藏灵药,原本是皇室机密,而龙泽国的皇室早就全灭亡了,这个秘密除了表哥几乎没有人知道。”尹殇骨顿了顿,道,“现在,知道的人却不少了。”   “无妨,知道的也都是自己人,想必不会有谁起了私心想要占为己有。”贺兰平无谓道,“我相信小十与惊羽的人品,莫非公主不信?”   “我并不是信不过他们,我当然知道他们也是要帮君家兄弟的,只是……”尹殇骨沉吟片刻,道,“这九龙鼎最后是我拿到还是苏惊羽拿到,造成的后果可不一样,太子你想想,我当初与君家兄弟立下协议,承诺他们要为他们取到药,一旦我成功了,他们答应我的也要兑现,但若是最后这药不是我提供给他们的,而是惊羽提供给他们的……”   “那你就没有功劳了。”贺兰平接过话,“我算是明白公主你的意思了,若是你拿不到这药,君家兄弟也就没必要履行对你的承诺了,你们之间的协议也算是作废,相当于你只提供了方法,并没有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不错。”尹殇骨道,“我知道惊羽他们也是一片好意,但我希望,这件事情是我办好了,而不是他们,我尹家祖先留下的藏宝图在君祁攸手上,他如今自然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挖宝,但这图我必须拿回来,太子殿下,你若是帮我,那么这藏宝图里的东西,我一旦找到,也有殿下你的份。”   “本宫看起来像是那么贪财么?”贺兰平淡淡一笑,“公主你怕自己没了功劳,担心被惊羽他们抢去了功劳,可你想过没有,或许惊羽他们只是纯粹地想要帮助君祁攸,并不图什么利益,难道你觉得他们要盗取九龙鼎是为了抢你的藏宝图?”   “我并没有这样想,我知道他们不看重钱财,但我需要钱财,没有钱财,我什么也做不了。”尹殇骨面无表情道,“我不得不将事情考虑得全面一些,也许太子殿下觉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你敢保证,惊羽他们就没有任何图谋吗?也许他们也想从君祁攸那里得到什么东西,也许,我们谁先拿到九龙鼎里的药,君祁攸就答应谁的条件,我若是拿不到这药,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那你觉得本宫一定要站在你这边么?”贺兰平瞥她一眼,“虽然公主你很快要成为我的太子妃,但在我贺兰平这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小十他们如果需要我帮助什么,我可是不能推辞的呢。”   “你……”尹殇骨眉头一拧,“若是我不说出九龙鼎的秘密,谁也救不了君祁攸!我救他,自然是想得到我需要的东西,这功劳一旦被其他人抢去,君祁攸哪还会兑现承诺?我拿不回藏宝图,谈什么争权夺位?你忘了你我当初的约定,你说过要协助我,现在却要意气用事?你的兄弟情固然重要,可你答应我的就不算数了么?”   贺兰平望着她好半晌,最终只吐出一句话,“尹殇骨,你变了。”   尹殇骨闻言,当即接话,“怎么就变了?”   “虽然与你也不算太熟,但如今的你与我初见你那会儿却好像不一样了,惊羽曾跟我说过,你是鸾凤国皇室的公主里唯一一个她欣赏的,不同于其他公主的愚昧与跋扈,你很机敏,又很洒脱,且人品也过得去,你原本是尹家最聪明也最潇洒的一位公主。但是现在……”贺兰平忽然笑了笑,“现在站在我眼前的,倒像是一个满脑子充斥着利益算计的女子,你自个儿没感觉自己变了?”   尹殇骨闻言,静默了片刻,随即道:“只能说你们看走眼了,我原本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生于皇家,还在出生在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度,我作为公主之一,怎能没有野心?只是我的野心表露得不明显罢了,或者说,我的野心并不算大,至少大不过我对母皇的敬爱,她不让我做储君,她可以好好跟我谈,我可以不做,但我不能原谅她将我赶走,是她斩断了我们原本融洽的关系,这件事,我始终觉得是她错了。”   “你的经历是挺让人同情。”贺兰平挑了挑眉,“但,你母皇错了,跟我们其他人可没有关系,或许你因为遭受不公平的待遇而变得冷漠,但你不应该将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唯利是图,将所有的事强行利益化。”   贺兰平说到这儿,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就拿我对惊羽他们的了解来说,他们设法盗取九龙鼎,当真只是纯粹讲义气罢了,并没有想过要妨碍你什么,如果他们想跟你抢这个功劳,以他们的性格,会跟你直说,各凭本事呗,而他们不说,则代表你想多了,你若不信,自己去问就是了。”   尹殇骨道:“你就如此肯定么?”   “你觉得是你了解他们还是我了解他们?”贺兰平低笑一声,“我与小十认识二十年,与惊羽也相识了快两年,我自信揣摩他们的心思还是能准个七八分的,打赌么?”   “不赌。”尹殇骨面无表情,“既然殿下如此笃定,那我就相信殿下。”   “你的确应该相信我。”贺兰平道,“误导你我又没有好处,此事,你直接去找惊羽说开了吧,看她是怎么回复你的。”   尹殇骨望着贺兰平,淡淡道:“多谢殿下指点了,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告辞。”   言罢,她转身离开。   ……   眨眼间,便是第二日。   这一日,又是大好晴天。   苏惊羽今日起得不太晚,洗漱完毕之后便与贺兰尧一同吃早点。   “听说街尾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乌啼他们上街去买了些回来,有你爱吃的梅花糕。”贺兰尧说着,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到苏惊羽唇边。   苏惊羽张口咬下,嚼了两口,道:“这梅花糕还没我做的好吃呢……”   “是么?”贺兰尧听闻此话,当即拧眉,也尝了一口,面色瞬间沉了。   下一刻,他站起了身,朝着远处逗猫的二人呵斥道:“乌啼!你买的什么破玩意,这么难吃,过来给我全吃了!”   “哟呵,火气这么大呢,一大早吃火药了?”前方蓦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轻笑,有些耳熟。   贺兰尧循声望去,来人正是尹殇骨。   他并没有理会,收回了眼神,便朝着远处的月落乌啼走去了。   买的东西如此难以下咽,都不知道先尝尝好不好吃再买回来。   贺兰尧走开了,桌子边便只剩下苏惊羽了。   “他没吃火药,只是你也知道,他很挑食,对甜点尤其挑剔,吃到不合他胃口的东西,就跟吃了火药没差别。”苏惊羽望着走来的尹殇骨,笑道,“你吃过早饭了么?若是没有的话,不如坐下一起吃。”   “吃过了才来的。”尹殇骨在她正对面坐下,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惊羽,我听说,你去找宁若水帮着盗取九龙鼎?”   说完这话,她仔细观察着苏惊羽的神色。   而苏惊羽十分坦然道:“嗯,她是为数不多能接触到皇帝的人,甚至比四哥更好接近皇帝,我便专程去找她帮这个忙,可惜没有成功,你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尹殇骨见苏惊羽神色如常,回答得干脆利落,不禁心道:当真是自己想多了么……   “惊羽,你可知我与君家兄弟二人有协议?”尹殇骨开门见山道,“他们承诺我,若是我为他们提供了藏在九龙鼎里的药,他们就要答应我所提出的条件。”   苏惊羽闻言,怔了怔,“这事……我想起来了,君清夜的确与我提过。”   尹殇骨接过话,“那么……如果我拿不到这九龙鼎,他们也就不用兑现承诺了。”   苏惊羽一听这话,自然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殇骨,你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苏惊羽微微蹙眉,“我差点没想起来这事,如果最后是我跟阿尧得手了,那么……等于你没有功劳?我还真没想起这一茬,我与阿尧只是纯粹地帮他想办法而已。”   “惊羽,你别怪我小人之心。”尹殇骨直言,“君祁攸危难,谁帮不是帮?无论我们哪一方得手了,到最后都是给他。道理是这样没错,但关键在于我和他们有协议在先,或许你并不想图谋什么东西,可若是我做不到我对他们承诺的,那我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所以……惊羽,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谈个明白。”   苏惊羽道:“你说。”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尹殇骨道,“若是我显得手,那再好不过,若是你们先得手,能否把九龙鼎给我?我再拿去给君家兄弟,我要明确地告诉他们是我给他们提供药的,以免他们反悔,当然了,你也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作为交换的条件。”   苏惊羽静默了片刻,道:“殇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尹殇骨道:“你说。”   “我知道你比邵年聪明,比他有能力,也比他有手段,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可以夺回你想要的东西,但我希望你在胜利的时候,还能保留一丝仁慈,不要对他赶尽杀绝。”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他也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权谋,没有绝对的公平与公正,女帝的心思也没有人能揣测,邵年本事不如你,可他仗着女帝对他的偏爱,也算是他的运气,很多时候,运气也是输赢的关键。”   尹殇骨怔住。   苏惊羽道:“你被女帝放弃过一次,邵年曾经也被放弃过,他当了那么多年山大王,难道他不可怜?其实你们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你心中并不是很恨他,你只是不甘心,你有问鼎江山的决心,这是你的志气。如果你赢了,能留他的性命,就留吧,我相信你始终不会残酷到哪去的,我自信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苏惊羽的话音落下,尹殇骨陷入了思索。   片刻之后,尹殇骨道:“我答应你,如果将来我赢了,我会放他一条生路,我将他驱逐出尹家,就不再管他了,我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他坐的那个位置,并不一定要夺他性命。”   苏惊羽闻言,道:“那就好,九龙鼎的事,我回头跟阿尧说,就算我们得手了,也给你,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也很纯粹,只要这东西最终落在君祁攸手上,我们不在乎经过谁的手。”   ☆、第450章 做女人可真麻烦   尹殇骨道:“既然如此,多谢惊羽了。”   “不必言谢。”苏惊羽挑眉,“都是朋友,殇骨就不要与我太客套了,你今日来找我开门见山地谈论九龙鼎这事,说明你心中潜意识还是信我的吧?你若是不相信我,也就不会如此直言了。”   尹殇骨听闻此话,静默。   “说来惭愧,惊羽,其实……”尹殇骨顿了顿,道,“我原本并不是太信你,也许贺兰平说得对,我的确是变了,明明简单的一件事,我却将其利益化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看重利益,因为我要走的这条路不简单,所以,我不能有一丝疏忽,我变得敏感又多疑,你我是朋友,我却连你都怀疑了。”   苏惊羽闻言,并不生气,“人会变并不奇怪,你的确是更敏感了些,但我没理由责怪你,如今你我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不产生任何利益纠纷,已经算不错了。”   “此事,多亏了贺兰平提醒我。”尹殇骨道,“贺兰平说,他对你们的了解远胜于我,他还想与我打赌,堵你们只是纯粹地出于好心,我不敢跟他赌,因为他的神态那么胸有成竹,我就知道跟他赌一定会输了。是他提醒我,前来跟你开门见山地谈,朋友之间,怎么好猜忌来猜忌去的?当真是我有点小人之心了。”   “不用自责,你最终不还是来跟我明说了么?如此就消除了不必要的误会了,你看这样直白地说话多好?猜来猜去的心都累。”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四哥这个人,很聪明,很多事他都看透了。”   “不错,他分明是个年轻人,有时候说话却像是个沧桑的老头子。”尹殇骨笑了笑,“对了,我看他最近也没有很忙碌,怎么都不来你们这儿走动了?他从前不是很喜欢来串门么?”   苏惊羽道:“他与阿尧闹了点矛盾,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就别管了,反正他们也不会闹崩的。”   之前尹殇骨问贺兰平为何许久不来,她忽悠尹殇骨说是贺兰平太忙。   今日尹殇骨又问,她就只好随便编个理由了。   “他两还会闹矛盾?真是稀奇了。”尹殇骨道,“你知道贺兰平跟我说过什么?他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这心里自然是听得不爽,不过也没辙,他与贺兰尧那么要好,居然还会闹矛盾……好在就算闹矛盾了,他也是只说贺兰尧的好话,也许这就是男子之间的情谊吧,男子总是比女子大气一些的。”   “那可不一定呢,看人的。”苏惊羽挑眉。   二人说话间,贺兰尧走近了。   显然是骂完月落乌啼回来了。   尹殇骨见此,便起了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早点了,这就告辞。”   说到这儿,她蓦然想起了一件事,问苏惊羽道:“惊羽,你们与月光关系不错吧?”   “自然是不错,怎么?”苏惊羽笑道,“你与他最近似乎也有不少来往?还几次把酒言欢,他这个人朋友很少,多一个朋友都是难得。”   “我不知他是否拿我当朋友,或许我在他眼中也就是一般人。”尹殇骨道,“我就想问问你,除了你们之外,他还与谁有来往?”   “想必是没有其他人了。”苏惊羽疑惑道,“怎么了?”   “看来你们也不是很了解他。”尹殇骨笑了笑,“在你眼里,月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挺复杂的人,看似对什么都毫不在意。”苏惊羽略一思索,道,“对外高傲冷漠,私底下却挺随和,或者说,脾气挺好,心思八面玲珑,说话时而神神叨叨,颇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要是再给他剃个度,一定是个得道高僧。”   “你对他的了解也就这些?”尹殇骨挑了挑眉,“看样子,还不如我对他的了解多。”   “你对他的了解?”贺兰尧听着这话,不由得好笑,“你与他才认识多久?你自认为对他了解有多少?”   “的确不久,但他并不是惊羽口中说的那样,看破红尘?这不可能。”尹殇骨响起那一夜与月光在谪仙殿内的交谈,道,“其实他是个有心事的人,只不过寻常人看不出来罢了,他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   贺兰尧道:“你看出他的什么心思了?”   “他说,他没有在意的人。”尹殇骨道,“我可不信,他分明就是有,这个传言中一身仙气的半仙,其实也是会动凡心的,只是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被他所牵挂,我就是好奇,所以才来问你们,他还与谁有来往。”   贺兰尧闻言,垂下了眼。   他自然是清楚月光的心思,那厮私底下也在他面前承认过了。   但他没有想到,尹殇骨竟然能看出来。   小羽毛不曾看出月光的心思,兴许是因为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兴许是因为,她并没有将月光放在心上,因此不去揣测他的想法。   但尹殇骨却看出来了,那个神棍那么善于隐藏,在她面前,竟然藏不住?   他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尹殇骨对月光有情。   小羽毛对月光无情,因此感受不到月光的情,而尹殇骨对月光有情,才能看出他的伪装。   “你竟然看上了那个神棍。”贺兰尧望着尹殇骨,好似在看一个怪物,“你这口味有点儿独特。”   尹殇骨被贺兰尧一语道中了心思,倒也不否认,只道:“惊羽都能看上你,我为何就不能看上神棍?惊羽的口味也如此独特,那么我的口味独特一点又有何不可?”   苏惊羽正在喝粥,听闻这话,险些笑呛了。   惊羽都能看上你……这话从尹殇骨口中说出来,她是有多嫌弃阿尧?   更令人意外的是,尹殇骨竟然中意月光。   而贺兰尧听闻此话,只是冷笑一声,“我哪儿不如那个神棍?”   “你不如他随和,你太偏激又太险恶了。”尹殇骨面无表情道,“我素来不欣赏脾气太坏的人,能入我眼的,自然是要随和一点,即使脾气不好,也不能像你一样糟糕吧?”   贺兰尧嗤笑,“不需要你欣赏,我还欣赏不了你呢。”   “我也不需要你的欣赏。”尹殇骨淡淡道,“告辞。”   问不出她想知道的,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停留。   尹殇骨离开之后,苏惊羽笑道:“阿尧,别恼,难得有一个女子嫌弃你的,我倒是觉得挺有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过我真是纳闷,殇骨为什么会喜欢月光?她曾说过,她也不喜欢听神棍说话,玄玄乎乎的,听的人都云里雾里,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对月光……”   “口味独特,不需要什么理由。”贺兰尧悠悠道,“就像她说的,你都能看上我,她看上月光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苏惊羽听着他的自嘲,笑道:“我家阿尧这么好,多的是人看得上。”   “很多人说过,我除了相貌优异,其他的一无是处,脾气不好,又内心险恶。”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夫人如何评价这些说法?”   “他们说他们的,关我毛事。”苏惊羽面不改色,“我觉得好就行,外人的风言风语我一向不太在意,我这么说,阿尧满意了么?”   “满意,还是夫人体贴。”贺兰尧莞尔一笑,“你一人的好话,胜过千百人的恶语。”   苏惊羽:“……”   其实……   那些话……   也不算是恶语吧……   脾气不好,内心险恶,他对外确实是如此,也难怪人家这么评价他,说得也没错。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心里想想就是了。   “殇骨说,月光有牵挂的人?”苏惊羽一想到这个问题,难免也有些好奇,“我与月光认识了那么久,这个倒是真的没听他提起过,殇骨竟能看得出来?她对月光果真是上了心的,这么长的时间我都没瞧出什么来。”   贺兰尧闻言,瞥了她一眼,“我也没瞧出来。”   他才不会告诉她事实呢。   没看出来,最好不过了。   “我以为我算是月光最熟悉的朋友了,我曾说过,他是我的良师益友,我自以为了解他很多事了。”苏惊羽说到这儿,有些感慨,“可我当真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哦不,没有听到一个字,是关于他心上人的,这厮果真藏得很深。”   “你没把他放心上,自然看不出来。”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只有将一个人放在心上,你才会去细细揣摩他的内心,去猜测他的想法,你没看出来,很好,说明你不在乎他。”   苏惊羽:“……”   不在乎?   那倒也不至于。   她还是挺关心月光的,建立在友谊的基础上。   “对了阿尧,殇骨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九龙鼎一事……”苏惊羽蓦然想起与尹殇骨的谈话,便将所谈的内容又复述一遍给贺兰尧听。   “呵,她倒是会精打细算。”贺兰尧冷笑一声,“她方才在这儿的时候还说我坏话来着,小羽毛觉得我应该让着她么?这九龙鼎我若是拿到了,不给她又如何?各凭本事拿到,谁拿到就是谁的,有什么义务让给其他人,我又不欠她的。”   “阿尧,你还在记仇呢?殇骨她说话直白了些,但也没有恶意啊。”苏惊羽笑道,“阿尧,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心不饶人嘴上甜,嘴甜之人藏谜奸,宁交一帮抬杠的鬼,不结一群嘴甜的贼。人家说你脾气不好,也不算胡说,反正在我这儿,你还是无人能比的。”   苏惊羽此话一出,贺兰尧的神色缓和了些,“可她将我说得那么糟糕,我若是还要让着她,岂不是显得我太好说话?我贺兰尧可不是好说话的,这世上能数落我的,可没几个人。”   “可我都答应她了,总不能言而无信。”苏惊羽道,“阿尧你就答应了吧,给我点儿面子,不能让我对人家的承诺打水漂啊。”   “你就只会帮着外人。”贺兰尧斜睨着她,“我是你相公,她说我不好的时候你怎么不帮腔?你应该站在我这边。”   “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啊。”苏惊羽眨了眨眼,“换个角度想,她喜欢月光,你说月光的不好,那么她心里不爽了,也说你的不是,这难道不正常?她和月光是我的好友,你是我的夫君,这事也没有谁对谁错,不就逞口舌之快吵个嘴么?那我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呗,反正不管他人怎么说你,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不会崩塌。”   “夫人何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贺兰尧轻挑眉头,“这话说的,我似乎也找不到理由埋怨你了呢。”   “有我这般贤惠的妻子,你必定是舍不得埋怨的。”苏惊羽粲然一笑,“莫要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来,喝粥。”   贺兰尧:“……”   他哪里想夸她?   小羽毛这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   一晃眼,又到了中午。   贺兰尧正与苏惊羽在庭院中漫步,便接到了乌啼传来的消息。   “殿下,惊羽姐姐,青镜宫来人了,太后娘娘找你们进宫一趟。”   贺兰尧闻言,便道:“备马车。”   “阿尧,这狐裘的坐垫倒真是舒服。”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苏惊羽摸了摸坐着的狐裘,“这马车虽然颠簸,但我本人却没有感受到半点儿被颠簸的感觉。”   “这坐垫是专门让人给你坐的。”贺兰尧环着她的腰,悠然道,“虽然夫人你身强体壮,但为夫总归是体贴你,怕你出门被颠簸得难受,你这肚子里还带着个小家伙,总觉得他会给你带来诸多的麻烦,连坐个马车我都担心你被颠着。”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他还没出来呢你就天天嫌弃他。”苏惊羽抽了抽唇角,“没准他都听着呢,以后别再说他不好了,省得他出世之后跟你不亲。”   贺兰尧道:“他敢?”   “怎么不敢,就允许你一直嫌他麻烦,就不允许他给你甩脸子?”   “没有我,哪来的他?”   “那你也不能一直嫌这嫌那。”   “我只是怕你劳累而已。”贺兰尧道,“多背负了一条生命,对你而言实在是麻烦,什么都要顾忌,还得忌口,你喜欢梨花酿,喜欢吃辣,如今却都不能吃了,你喜欢舞刀弄剑,如今却连蹦跶一下都是奢侈,只能整日地坐着,不是坐就是走,生产又要忍受痛苦,做女人可真麻烦。”   “哪个母亲不是这样?麻烦是麻烦了点,我乐意。”苏惊羽挑了挑眉,“不就十个月忌口么?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不能蹦蹦跳跳么?等他出世了我照样能蹦,至于分娩之痛,公子钰也说了,能帮我缓解,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说得不错,做女人可真麻烦,那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   贺兰尧淡淡道:“我无所谓。”   苏惊羽笑出了声,“阿尧,你真的愿意啊?”   “这有何难?只要你我还能一起,你男我女又有何妨?即使你我都是男子,或者都是女子,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靠,这就太重口味了,阿尧,这话咱们私底下说就好了,别当着外人的面说,否则要会被人家笑话了,这儿的人们啊大多死板,这么开放的说法没几个人愿意接受呢。”   “所以他们都是俗人。”贺兰尧漫不经心道,“情,是可以跨越一切阻碍的,是可以不计后果的,也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求活得快乐。”   “话是如此没错,但旁人可不爱听这话啊。”苏惊羽说得有点口渴,便拿过了一旁的水袋。   这里头装着的是公子钰为她调制的姜茶,滋补养颜。   “小羽毛可别不信,我是认真的,若是人有来世就好了,我还想着与你牵手一起走,只要你我在一起,我并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也不介意被人笑话。”贺兰尧道,“哪怕,你为男,我为女,我也可以为了你生孩子,别笑……”   苏惊羽:“噗!”   ☆、第451章 目光不纯   苏惊羽喷了茶后,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尧说得那么认真,可她听得却很是想笑。   “有那么好笑么?”贺兰尧面无表情,“我说得一本正经,你都当笑话听了?”   “抱歉阿尧,是你语出惊人了。”苏惊羽依旧难掩笑意,“正常的男子,似乎没几个会说出这样的话吧?你可别怪我听了笑,不过我这心中倒是挺感动的。”   他说,若有来世,他还要与她牵手一起走,他甚至不介意与她互换性别?   也许他对性别这个问题当真不是很在意。   “我并不是说笑的。”贺兰尧不紧不慢道,“我知道做女子辛苦,因此,我从不看低女子。”   “这样就很好了。我觉得,应该让那些看低女子的男子们去体验一把做女子的感受。”苏惊羽轻描淡写道,“都是女人生的,还看不起女人,这样的人我素来都很瞧不起。”   贺兰尧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夫人你的彪悍,谁敢瞧不起你呢。”   苏惊羽伸手抚了抚被弹的地方,不满道:“别老弹我额头,容易变笨的。”   贺兰尧低笑一声,不语。   片刻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已经行驶到青镜宫外了。   苏惊羽同贺兰尧下了马车,二人还未走进太后的寝殿,便听到从里面传出太后愉悦的笑声。   “真是个好孩子,你若是愿意常常来看望哀家,哀家自然是高兴。”   “能被太后娘娘所夸赞,是嫔妾的福分。”另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温婉低柔。   殿外的二人听着这道陌生的女音,不禁对视了一眼。   莫非是哪个宫妃讨太后的欢心?   太后一向对皇孙较为疼爱,而对宫妃则冷漠很多,并不算好亲近,能够能到她赏识的宫妃,也算是有些能耐的。   二人进了殿,便看见太后坐在藤椅上,而她的面前站着一名身穿杏色宫装的女子,那女子正背对着殿门外,苏惊羽同贺兰尧自然就看不到她的正脸。   “小十,你们来了。”太后抬眼看见二人进殿,笑道,“来得正好,静嫔还没走,你们过来瞧一瞧她。”   静嫔?   二人自然是没听说过这位嫔妃。   走得近些了,那静嫔回过头来,而这一回头,却让贺兰尧与苏惊羽都微微惊诧。   不为其他,只因为这静嫔太像一个人。   像贤妃。   至少像了七分。   “这两位,想必就是宁王殿下与宁王妃了。”那女子冲二人优雅一笑。   贺兰尧望着她片刻,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太后,“难怪皇祖母让我们来瞧一瞧,这么一瞧,是有点儿像。”   “只是有点儿像么?”太后道,“哀家觉得像极了,这容貌,这仪态……”   “脸是挺像的。”贺兰尧轻描淡写道,“其他地方可不见得像,母妃是无人能比拟的。”   “你是贤妃所生,自然是觉得她最好,旁人再像也无用,哀家不应该问你的,应该问惊羽。”太后说着,冲苏惊羽笑道,“惊羽你以为呢?”   苏惊羽道:“皇祖母,我以为,不论像或者不像,母妃就是母妃,静嫔就是静嫔,总不能因为相似,咱们就老拿这事儿说,总这么说对静嫔娘娘似乎也不太尊重。”   “多谢宁王妃的善意,我并不介意此事。”静嫔淡淡一笑,道,“贤妃娘娘我自然是听说过,二十年前,是出云国第一美女,她的风采我自然是及不上的,能与她相似,于我而言也是运气,若不是长了一张神似贤妃娘娘的脸,我这小商户的女儿又怎能进宫侍奉陛下呢?家族因此感到荣耀,我是该感谢娴妃娘娘的。”   她这话说得大度,太后也笑了,“果然是个懂事的,哀家没有看错你,不过惊羽说得也对,虽然你与贤妃相似,但总听人说这事对你而言想必也不太公平,只怕有人会在你耳边说三道四的,哀家以后尽量不说了,你先回宫去吧,哀家要与小十他们说说话了。”   静嫔闻言,福了福身道:“嫔妾告退。”   静嫔离开之后,太后有些感慨道:“也不记得多久没见到贤妃了,哀家还真是有点想念她呢。”   “皇祖母,是否因为太过想念母妃,以至于把对母亲的喜欢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孙儿看您对这个静嫔就很是喜欢呢。”   “诶,小十别胡说,贤妃在哀家心中是无人能取代的,皇帝那么多嫔妃,哀家还是最喜欢贤妃的。”太后道,“但是这个静嫔也不错呢,脾气好,性格也挺讨喜的,模样又乖巧,看起来也不逊色德妃呢。”   苏惊羽闻言,当即道:“皇祖母从前对若水的评价可是很高的,这新进宫的静嫔与您才认识多久,您怎知她一定就那么乖巧讨喜呢?”   她与宁若水是好友,自然要帮着她说话。   “你们也知道哀家是很喜欢贤妃的,因此,看到这静嫔与贤妃神似,哀家不禁想对她好点,皇帝想必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对贤妃有恨,但贤妃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不低,你看,与贤妃相似的他都能捡回来封妃。”太后悠悠道,“你们二人看到这静嫔,难道不觉得有些亲切?”   苏惊羽道:“这个,倒是真不觉得……”   贺兰尧的回应更是不客气,“亲切个大头鬼。”   太后闻言,白了他一眼,“小十,怎么能这么说呢?就不能看在她与你母妃相似的面上,说话好听些。”   “不能。”贺兰尧平静道,“生养我的母妃只有一个,其他人哪怕是再相似,甚至一模一样都不顶用,都只是外人罢了,何来亲切之感?更何况,孙儿看这静嫔也不是个简单的。”   “小十何出此言?”太后顿时有些疑惑了,“你与这静嫔才第一次相见,似乎就对她有些意见,这不应该吧?”   “皇祖母,孙儿虽然年轻,但自认为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贺兰尧笑道,“我的母亲,您也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单纯到有些犯傻,经过多年的岁月,依旧不改本心,或许正是她这份有点傻的纯真与良善让您欣赏,而这个静嫔,不及母亲的一根小指头,她的目光,不纯。”   “不纯?”太后听得有些不明白了,“小十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纯。”贺兰尧道,“我与母妃曾经朝夕相处,我自己的母亲我最了解,她的眼神很澄澈,没有一点儿杂物,那样一尘不染如清泉一样的目光,几个人能有?这个静嫔根本不能与她比拟,目光太过复杂,不纯,或者该说,装纯。皇祖母您见惯了宫闱斗争,怎么就看不出来?”   贺兰尧此话一出,苏惊羽附和道:“不错,母妃的良善是从里到外的,甚至善到了一种愚昧的程度,常常让我气得跳脚,她有时太过于执着她所坚持的‘善’,她由内而外,由骨到皮都给人一种纯白似水的感觉,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而静嫔看起来显得有些平庸,皇祖母,我们并非想故意挑刺,只是担心此女有意跟您套近乎,怕她表里不一,您可别被忽悠了。”   听着二人的一唱一和,太后也有些茫然了,“你们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哀家也是才见到她,不应该这么快下定论的,兴许是看她想贤妃,这才有了好感,日久见人心,还是时间长一点再做定论吧。”   “皇祖母能明白就好了。”贺兰尧道,“以皇祖母的地位,想要跟您套近乎的人可是太多了,兴许这静嫔仗着自己与母妃相似,又知道您喜欢母妃,便自以为能得到您的庇佑也说不定,当然,也有可能是孙儿想多了,只是希望皇祖母不要轻信他人才好。”   “哀家明白,小十也是为了哀家好。”太后道,“或许是哀家真的老糊涂了,贤妃只有一个,没几个人能像她那样的。”   “皇祖母不糊涂。”苏惊羽连忙道,“可能是皇祖母太思念母妃了,可惜母妃无法潜入宫里来探望您。”   “还是别让她来了,你们也知道皇帝的性格,被他发现还得了,只怕到那时候哀家出马都无用,莫要冒这样的风险。”太后悠悠叹息一声,“哀家知道她平安就好了,今日召你们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话,顺便看一看新来的静嫔,原本以为你们会高兴的,想不到你二人都不喜欢她。”   “不熟悉的人,可不敢轻易有好感呢。”贺兰尧道,“皇祖母,咱们不提她了,说点别的吧。”   正说着话,倏然间殿外有一名宫人跑了进来,道:“宁王殿下,太子殿下知道您来了,便想请您过去帮他个忙,他忙得有些走不开,便不能来这儿了,您过去一趟吧。”   贺兰尧闻言,看了一眼太后,“皇祖母,那我……”   “去吧。”太后道,“惊羽在这儿陪哀家说话就行了,太子找你兴许有什么要紧事,你现在便过去吧。”   “好,皇祖母,我先失陪。”贺兰尧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贺兰平与他已经许久不曾交流过了,他也说过不想与之来往,这次贺兰平喊他去,多半是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谈,否则他不会派人来请。   最近重要的事儿,似乎只有九龙鼎。   贺兰尧随着宫人一路走向东宫,经过一个花栏小道,瞥见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抹身影,正是才见过面不久的静嫔。   贺兰尧脚下的步子一顿,朝宫人道:“你且在这儿等等。”   说完,便走向了那个凉亭。   同一时,静嫔正在凉亭内抚琴。   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她转过头,看见来人是贺兰尧,便起身,笑道:“宁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贺兰尧不语,只是望着她的面容,目光清冷。   静嫔见他盯着自己的脸看,顿时有些不太自然,“宁王殿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知道自己比不上殿下的母亲,也从不妄想过要与她相比,能与她长得相似,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不用紧张。”贺兰尧开口,声线不疾不徐,“本王不是来数落静嫔娘娘的。”   静嫔道:“那……宁王殿下还有什么事?”   贺兰尧望着她,忽然冷冽一笑:“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想看看你这张脸,是真是假。”   静嫔闻言,眸底霎时掠过一丝惊讶。   “宁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静嫔讶然道,“请恕我听不懂你的话。”   “娘娘也许不知道,本王对易容术也算是精通。”贺兰尧笑道,“你这张脸看上去……有点儿假。”   贺兰尧说着,凑近了几分,似乎想要看得更清。   “殿下请自重!”静嫔后退了两步,语气急促,“殿下,总不能因为我像您的母亲,您就如此针对我!”   “我何时针对你了?”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不用我针对你,多的是人会来针对你的。”   说到这儿,他低笑一声,转身离开。   而他身后,静嫔望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   这厮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心,隐隐有冷汗冒出。   她方才可真怕贺兰尧来撕她的脸皮。   然而贺兰尧只是那么一说,什么都不干,更让她有些心里没底。   这厮到底怀疑了什么?   ……   贺兰尧继续走向东宫,脑海中浮现刚才静嫔的神色。   慌张,不安,又透露出几分心虚。   起初他只是觉得此女不单纯,在青镜宫内多打量了几眼,发现她的肤色有些不太寻常。   白皙之中泛着苍白,没有红润之感,不似正常人,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她生了病,那苍白可以解释为有些病态,要么,就是假脸。   那苍白倒也不是太明显,正常人不会去注意,因为她看起来精神气并不差。   既然精神好,为何脸色不正常?   也许可以理解为……生过病才好,面色还没恢复过来,才病好的人也许会这样。   但他天性多疑,不得不设想另一种可能性。   这忽然蹦出一个与他母亲相似的女子,也许此女进宫就是别有居心。   如果那脸真的是假脸,只能说,这人皮面具还不够细致,需要改良。   原本他并不会注意一个新进宫的嫔妃,哪怕这嫔妃去跟太后套近乎,他也不会多加理会,他知道皇祖母内心是精明的,没那么好接近。   但是与他母亲相似,他无法不注意。   愈发觉得这个静嫔别有居心。   一路行至东宫,到了殿外,贺兰平正徘徊在鲤鱼池边,往湖里投食。   贺兰尧走近了,道:“何时要谈?”   从前见面,还会笑着喊一声四哥,如今却有些笑不出来。   贺兰平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怔了一怔,回过神后,也不回头,直接说起了正事,“宁若水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御书房的机关,但没有机会进去,父皇不在御书房的时候,她也进不得,如今那周围的戒备又加强了几分,专门防止贼人或者刺客潜入。因此,我想到的主意是,我们不必要偷偷摸摸,能光明正大地被父皇召进去最好,然后,直接对父皇下手,但事后还不能让他知道是我们。”   “我明白了。”贺兰尧道,“被他光明正大地传召,而后暗中将他迷晕,得手后立即传御医来看望他,待他醒来,装作关怀的模样,这个办法倒是简单,只要能不被察觉就好。”   “关键在于,要不被察觉。”贺兰平道,“父皇太多疑了,他又那么喜欢九龙鼎,若是发现真的九龙鼎失窃,很难不联想到我们,以他的精明,被他猜到不算稀奇,你要确保这个赝品真的能过关。”   ☆、第452章 行窃计划   “我不敢确保。”贺兰尧道,“若是能潜入御书房行动,用赝品代替真的九龙鼎倒是可行,可你也说了,御书房如今不好进,我们只能在皇帝允许的情况下被传召进去,那么赝品一旦被皇帝识破,我们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贺兰平道:“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较为简单的办法了,九龙鼎的赝品宁若水给我看过了,同样是上等的玉材,父皇不一定能看出真伪。”   “莫要抱着太侥幸的心态,凡事皆有可能,若是他识别出来了,那么他就可以下令将我们拘捕。”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虽然我们也并不怕被他拘捕,但我认为,为了君祁攸付出这样的代价不值得。”   他愿意帮君祁攸想办法已经算是仁慈,哪能为了帮君祁攸又落个被捕的下场?   他不想为了君祁攸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添麻烦。   毕竟那厮跟他的交情也算不上好,帮他还是冲着君清夜的面子去了,若是为了帮他又得落个罪名,没门。   他一向注重利弊,思量之后,便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不必太急躁,不过,在皇帝的允许下进御书房,确实不失为一个简单的办法。”   贺兰平想了想,道:“也罢,那就再想想,你总是能想出比我更好的主意。”   贺兰尧闻言,不再言语,转身便离开了。   从头到尾,二人都只是在交流正事,一句正事之外的话都没有。   就连一句问候也不曾有。   贺兰尧离开之后,贺兰平才转过身,望着前头的背影,轻叹一声。   如今会与小十疏离了,说白了还是他自个儿造成的后果。   当真是回不到从前了……   贺兰尧离开了东宫之后,便回到了青镜宫,与苏惊羽陪着太后用过晚饭之后才离开。   离宫之后,便是去了极乐楼。   君祁攸如今的身子骨不比从前好,大多的时候都是卧在榻上。   君清夜难得勤奋了,不再让君祁攸看账本,而是自己抱着账本浏览一笔笔账目。   “君祁攸,我今日来找你,是想问你,你这儿的玉器雕刻师,能不能有本事在短时间之内,将玉器打孔,而后立马填补回原来的模样?最好在半个时辰之内能完成。”   “将玉器打孔再填补回去,你的意思是……”君祁攸想了想,道,“你该不会是想在九龙鼎下打个孔,取出里面的药,再把那个孔修补好?”   “我就是这么想的。”贺兰尧道,“有何不可。”   “虽然我不会打孔,但我也知道玉器的打孔马虎不得,技巧极好的师傅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你给出的时间限制未免有些苛刻。”君祁攸摇了摇头,“还有,修补谈何容易?打孔过程会将玉材磨碎,你打出多大的孔,那一部分的玉就废了,碎得像沙,你想要填补回去,就得按着那个孔的形状大小再做一个玉块进行修补。”   “过程我自然也是略知一二,我就问你,时间,最快需要多久?”贺兰尧淡淡道,“我们能争取到的时间可不多。”   君祁攸道:“应该得要几个时辰,我手底下技艺最高超的师傅,也得花上两三个时辰。”   “好。”贺兰尧道,“按照你给出的时间,只能快不能慢,要是耽误了时间,我又得被老皇帝下通缉令了,你可不能给我添这么大的麻烦。”   君祁攸闻言,有些好笑,“你的计划是怎样的?盗出九龙鼎后,还准备还回去?”   “当然要还。”贺兰尧道,“我要光明正大地进他的御书房对他下手,事后我要是不还回去,这嫌疑可不就大了?至于具体计划,你又不参与,就无需你操心了。”   君祁攸道:“多谢贺兰兄如此费心。”   “君祁攸,我听说你们与殇骨也定了协议。”一旁的苏惊羽道,“现在殇骨也在帮你,而我们也在帮你,若是我们拿到了九龙鼎给你,那你与殇骨的协议……”   “作废。”君祁攸干脆地道,“我是商人,不做亏本生意,虽然是她告知了九龙鼎的秘密,但她如果没有做到协议中规定的,那么我就不必履行她我的承诺,这很公平,当然了,为了答谢她提供的办法,我也会给予她谢礼的,总之,谁将药给我,我就答应谁提出的条件。”   “唔,有道理。”苏惊羽点了点头,“的确是你的风格,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与贺兰尧一同离开了极乐楼,苏惊羽道:“阿尧,你的计划是怎样的?”   贺兰尧淡淡一笑,“回去说。”   ……   一晃眼到了第二日。   这一日的上午,下了早朝之后,皇帝便在御书房内看奏折。   忽有宫人走近了,道:“陛下,德妃娘娘又来给您送姜茶了。”   皇帝早就习惯了宁若水的关怀,便道:“让她进来罢。”   宫人退了下去,没过多久,宁若水端着姜茶进来了。   “朕不是说过了吗?你不要再进厨房了……”   皇帝话音未落,宁若水便道:“臣妾可听话了,自个儿没进厨房,这一次的姜茶是吩咐宫女煮的,臣妾只是端来了而已。”   皇帝闻言,笑道:“也好,在你生产之前,这样的事就让下人去做吧。”   宁若水笑着将姜茶端到了桌上,才松开手,便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皇帝见此,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不是,只是觉得今日这御书房的焚香闻着有些不太舒服。”宁若水揉了揉鼻子。   皇帝道:“朕觉得跟平日似乎没多大差别啊……不过既然你闻着不喜欢,那就灭了吧,可以不用这焚香。”   皇帝并未多在意焚香的事,说完之后便又继续低头看奏折。   宁若水笑道:“谢陛下体贴。”   说着,便转身走到了柜子上的小香炉旁,打开香炉,将原本燃着的香灭了。   同一时,她背对着皇帝,从衣袖中又拿出一小块香料,投进了香炉中。   这是贺兰尧派人转交给她的,据说,香气淡到几乎闻不到,等香气散开了,人一旦吸入肺腑之中,便会陷入昏睡了。   她事先吃了解药,对她自然是无影响。   她虽然摸索到了机关,但那密室里兴许还有机关也说不定,便需要一个精通机关术的人来。   贺兰尧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为了避嫌,她可不能在皇帝面前提起贺兰尧,显得有些突兀。   正在这时候,宫人又进来通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闻言,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贺兰平进了御书房,朝皇帝行了礼,而后道:“父皇,儿臣有件事要禀报,芩州那儿的饥荒最近闹得有些厉害,您看……”   寻了个理由来求见皇帝,二人便就着此事谈论了片刻。   “你如今都是太子了,有些事儿若是你能处理好就处理了吧,可以不用来特意找朕谈,朕相信你的能力。”   贺兰平笑道:“谢父皇信任。”   皇帝道:“还有何事?”   “大事没有了,小事倒是有一件,儿臣有些好奇。”贺兰平说着,笑道,“新进宫的那位静嫔……”   “她怎么了?”   “父皇,您不是说,贤妃犯了个大错,您很憎恨她么?”贺兰平好奇道,“那么恨她,还捡回了一个跟她长得那么相似的女子封妃?”   “这是你该管的么!”皇帝不悦地望了贺兰平一眼。   宁若水在一旁保持了静默。   贤惠端庄的女子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刻插话的,于是她只听不说。   皇帝自然是明白她的贤淑,便也不避讳,只道:“静嫔,相貌佳,仪态好,封妃有何不可?”   “父皇,莫要被表象所欺骗。”贺兰平颇为认真道,“不怕父皇怪罪,儿臣就直说了,父皇也知道儿臣从前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怜香惜玉,万花丛中过,可谓阅人无数,因此看人也挺准,这个静嫔呐,可是表里不一……”   “住口。”皇帝当即呵斥,“老四,你是愈来愈没规矩了,朕的嫔妃还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的?莫非你在质疑父皇的眼光?”   “父皇自然是英明的,但偶尔也有不精明的时刻,儿臣与您亲近,才敢跟您直说。”贺兰平气定神闲道,“儿臣就怕父皇被小人所蒙蔽,这个静嫔神似贤妃,但仪态与纯良是不及贤妃的,就连小十都说着静嫔虚伪得很,面对一个与他母亲相似的女子,他都能看穿伪装,父皇怎么就看不出来?”   “你放肆!”皇帝非但听不进去,反而摔了奏折,“静嫔才入宫多久,你们犯得着如此针对她?依朕看,她可比贤妃好得多了,贤妃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朕不会容忍她!那个逆子想必是看不顺眼有人与他娘长得相似,才会如此恶意地诽谤人家,你就是跟那逆子走得太近,天天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   “小十可没有胡说八道呢。”贺兰平道,“儿臣是相信小十的。”   “你!”皇帝拍桌而起,“把那个逆子传来,朕要问问他,他拿到什么证据证明静嫔是小人,他若是回答不上来,看朕怎么收拾他!”   ……   贺兰尧被传进御书房的时候,满面从容。   “见过父皇。”他正视着皇帝,不疾不徐道,“看父皇这脸色,倒像是吃了火药?儿臣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皇帝冷笑一声,“你无故诽谤静嫔,是何居心?你莫要以为有太后给你撑腰,朕就不敢将你怎么样,这一次你若是不给个解释,朕……”   他正发着火,蓦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身子不禁晃了晃。   贺兰平见此,连忙上去扶他,“父皇,您怎么了?莫要太气怒了,气大伤身呐……”   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皇帝便昏厥了过去。   这御书房外重重把守,御书房内却是只有四人,没有皇帝的传召,外人都进不得这里面。   于是乎,皇帝昏厥了,三人自然可在御书房内为所欲为。   贺兰平将皇帝搁在了椅子上,道:“回头父皇醒来,多半觉得自己是被气晕的。”   宁若水走到了香炉边上,道:“这里头的迷香……”   “不用处理。”贺兰尧道,“就那么一小块,香气散过后就没有痕迹了,味道太浅,御医院那帮酒囊饭袋检查不出来的。”   说话间,贺兰平已经将手扣上了椅子的把手,按照宁若水之前说的,往右挪了半圈。   “笃——”   墙面上的密室机关缓缓打开。   片刻之后,密室的入口全开,三人便都钻了进去。   贺兰尧从衣袖中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吹燃了之后,便开始观察这间密室。   这密室里的东西不多,一眼看过去,大多都是卷宗一类的玩意,想必是朝政上的某些重要文案。   贺兰尧对这些可没兴趣,他拿着火折子走到了墙边,抬手开始四处敲打,试图寻找机关暗格。   其余的两人知道他擅长破解机关,自然都不去打扰他,而是在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四处翻。   “我还是出去把把风吧,万一等会儿有什么人来求见,可就麻烦了。”宁若水说着,将藏在广袖里的一物拿出,交给贺兰平,“赝品在这,你们动作快点,我去外头看着。”   说着,她便走出了密室。   然而,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宁若水才走到御案边上,就听到门外响起的人声。   “参见静嫔娘娘。”   “陛下在里头么?本宫为陛下做了一碗冰糖燕窝。你去通报一声。”   “这……静嫔娘娘,德妃娘娘方才已经送过姜茶了,而且,这会儿陛下只怕是在里面训斥太子殿下和宁王殿下呢,您看这……”   “喔……姜茶不顶饱,只是提神醒脑解乏罢了,这燕窝本宫还是要送,陛下在训斥殿下们,本宫也不打扰,送完便离开。”   “静嫔娘娘,您不如将这燕窝交给奴才吧,陛下这会儿火气正大,还是别去打断得好。”   宁若水闻言,伸手扶了扶额。   这什么鬼静嫔,这时候来添乱。   让她进来还得了?   想到这儿,她冲密室里的二人道:“你们快些,那静嫔这会儿来了,我出去稳住她。”   说着,便走向了御书房门口。   “找到了。”身后蓦然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下一刻,贺兰尧二人便出了密室。   宁若水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你们把机关关上,我直接去宣太医。”   宁若水说着,迅速走向了御书房外。   贺兰尧将机关拧上的那一刻,宁若水也将御书房的房门打开了,神色急切道:“快来人,传御医!陛下昏厥了!”   御书房外的宫人闻言,当即转身急急忙忙地奔向御医院了,也没时间去管静嫔。   静嫔见此,当即快步进了御书房,慌张道:“陛下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昏迷了呢?”   “陛下方才在训斥两位殿下,兴许是有些气过头了,便昏过去了。”宁若水淡淡道,“你不必太忧心,御医很快就会来了。”   “不瞒娘娘与两位殿下,我就会些医术,不如让我看看陛下的症状。”静嫔说着,便要去御案后给皇帝把脉。   而其他人自然是不会让她这么做。   大夫的医术若是足够好,不难判断出中迷药和自然昏厥的区别。   原本今日的计划,连御医都参与其中,这次宫人传召来的御医是贺兰平安排好的,属于可信任的范畴,这御医诊断出的结果只会是急火攻心而突发昏厥。   而这个静嫔,谁也不知道她的底细。   若是被她看出了猫腻……   贺兰尧想着干脆粗暴些,使个暗器打晕了此女。   毕竟她要看病是有理由的,为了皇帝好,谁也不能拦着,否则岂不是显得心虚?   先打晕了再说。   而宁若水想的主意却不同。   她忽然捂住了腹部,伸手抓上静嫔的衣袖。   静嫔见此,不得不停下来看她,“德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本宫……肚子疼。”宁若水说着,掐紧了静嫔的手臂。   ☆、第453章 计划成功   静嫔只觉得手臂被宁若水掐得实在疼,心中低咒着这宁若水多事,面上却不好表现出什么,只能弯腰扶上宁若水。   “德妃娘娘,嫔妾扶您到一旁去坐下。”   说着,她将宁若水扶到了椅子上去,伸手搭上了宁若水的脉象。   这么一把脉,她眸底划过一丝凉意。   这女人分明是无病呻吟,没半点儿毛病。   她阻止自己给皇帝把脉,是担心自己看出什么端倪?   这群人也不知在搞什么鬼,她现在心中猜想着,皇帝的昏迷,绝不会单纯地气昏了头。   这几人在这御书房里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她心中百转千回,表面上不动声色,只轻声道:“德妃娘娘,您这脉象没问题……”   “可本宫就是肚子疼。”宁若水道,“你既然诊不出来,说明你这医术也没多高明,还是等御医来了再看,你就在一旁候着吧。”   静嫔闻言,心中冷笑。   如此明显的掩饰……   兴许皇帝就是被他们弄晕的。   一个不经意的抬眼,她看见了柜子上才被灭掉的焚香,有凉风从半敞着的窗户灌入,将那香灰卷起了一些在空气中飘摇。   她眯了眯眼,走向那个香炉。   到了香炉前,她伸手用手指沾了点香火,放在鼻尖闻,这一闻,让她微微拧眉。   这香料有点儿熟悉,曾经似是有接触过,香气很淡很淡,不凑近闻根本闻不出来。   她有将指头伸入底下的香灰,捞了点儿起来嗅,味道又不一样了,这一次是很常见的紫檀香。   莫非他们是在原有的正常香料上增添了迷魂香?或许皇帝就是闻到迷香才晕的。   有了这样的猜测,她当即转过身,却发现贺兰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宁王殿下,你……”她作势拍了拍胸脯,“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也没声儿,险些吓到了我。”   然而贺兰尧只是淡淡一笑,“你发现了什么?”   她心中一紧,面色却依旧如常,显出几分疑惑,“殿下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那我就和你明说了。”贺兰尧压低了声线,慢条斯理道,“若是你敢将这焚香的事儿说出来,我就敢当着众多人的面,将你的脸皮撕下来。”   贺兰尧此话说完,便见对方的瞳孔似是缩了一下。   很显然,她泄露了紧张的情绪。   “本王这个人素来不爱多管闲事,也不想去探究你进宫有何目的,而你最好也莫要多管闲事,尤其不能管我们这几人的闲事,否则……”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他不管这个静嫔处心积虑地进宫是做什么,只要不妨碍到他们,他自然懒得搭理。再则,她当着众多人的面进的这御书房,也不能在这儿将她怎么样。   双方互相有把柄,那便只好互相不干扰了。   此女混在皇帝身边,也许想对皇帝不利?   那他可没必要阻止。   但若是她敢惹到他们……自然是有她受的。   他没有将话说绝,静嫔便也静下了心,道:“宁王殿下别误会,我可不想与你们任何人为敌呢,在这个地方,明哲保身才是要紧的,至于我这张容颜,还请殿下不要耿耿于怀,我自知是比不上贤妃娘娘的。”   贺兰尧听她这类似妥协的话,便不再理会她,转过身去了。   静嫔磨了磨牙。   被这贺兰尧抓到了把柄,当真是令人心烦。   好在,他如今只是怀疑,还没有将她定义成敌人,她便只能先安分下来了。   她这会儿敢确定那香炉里的是迷香,但不可说。   没过多久,御医便来了,匆匆到了皇帝的身边,为皇帝诊了脉。   贺兰平关切般地道:“张太医,父皇怎样?”   “陛下只是一时心火难平,气昏了,并没有什么大碍,请二位殿下放心。”太医道,“老臣开个药方,喝几帖药就无事了。”   “那就好。”   “张太医,德妃娘娘也不舒服,您给她也看看吧。”静嫔出声道。   宁若水闻言,淡淡一笑,“本宫刚才觉得有些腹疼,这会儿却好了不少,兴许只是胎动吧,还是劳烦张太医看一看了。”   静嫔听着这明显忽悠的言语,唇角微抽。   这几个人,当真都是忽悠人的高手。   这太医看上去也有些问题,或许早已被他们收买了。   太医为宁若水诊断出来的结果自然是无大碍。   “将父皇送回养心殿内休息吧。”贺兰平吩咐着宫人。   皇帝被送回寝殿,其余的人自然也都离开了御书房,贺兰尧带着九龙鼎出了宫,宁若水与静嫔一齐去了养心殿陪皇帝,贺兰平则是去青镜宫见太后。   “皇祖母,有件事儿,需要您的帮助。”   “什么事儿?”   “孙儿与小十犯了个错误,需要皇祖母出面帮忙说情了。”贺兰平道,“我与小十在父皇面前说了些对静嫔不利的话,父皇训斥我们,气得昏厥了过去,这会儿在养心殿了,只怕他醒来后又要找我们算账了,皇祖母可得帮帮我们说好话。”   太后闻言,拧了拧眉,“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回事?你们究竟说了多过分的话,能将他气晕?他醒过来可不得罚你们了。”   “是呢,皇祖母,您若是不帮我们,我们可就要挨罚了,您就跟父皇说,您也不喜欢那静嫔,父皇绝不敢骂皇祖母,皇祖母,您帮不帮这个忙?”   太后叹息一声,“真拿你们没办法,这次就帮你们,下次别再乱说话。”   ……   贺兰尧带着九龙鼎,所乘坐的马车才出了宫,便听得车外的车夫道:“殿下,鸾凤国那位三公主在前面。”   贺兰尧闻言,轻嗤一声,“停车吧。”   马车被勒停之后,贺兰尧从马车上下来,正迎上了走过来的尹殇骨。   “看样子,你们是得手了。”尹殇骨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出马,绝不会空手而归。”   “所以你就在这儿等?”贺兰尧淡淡道,“你倒是狡猾,说服了小羽毛,便什么事都不用干了,我们的计划你也并没有参与,若是把九龙鼎给你,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舒畅。”   “我并不是不想帮,只是你们不叫上我,再则,主意是你出的,我就算参与了又能如何?还是没有功劳。”尹殇骨悠悠道,“惊羽答应了我,无论是谁拿到这东西,都要转交给我,她的原话是,她想帮君祁攸,但她不介意这个九龙鼎是经了谁的手,惊羽应该跟你商量过了吧?我很需要此物,拿来换我尹家的藏宝图。”   “我贺兰尧不喜欢做亏本生意,我夫人虽然答应了你,但她事先并未与我商量,而我得给她这个面子,所以,东西可以给你,但我也有要求。”   “说吧。”   “你找到宝藏之后,我要两成。”   他并不缺钱,但他就是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外人,总要收点儿利润回来才符合他的作风。   而尹殇骨倒也干脆地应下了,“好,答应你就是。”   贺兰尧将装有九龙鼎的盒子扔给她,“速速带去极乐楼,取了药之后将九龙鼎修补到完好无损,再送回宫中去,莫要引起老皇帝的怀疑。”   “谢了!”尹殇骨带着九龙鼎,转身离开。   到了极乐楼,君祁攸眼见上门的人是尹殇骨,有些意外。   在他预想之中,应该是贺兰尧他们得手了才对。   “君楼主似乎很意外?”尹殇骨笑道,“东西在我手上,我们的协议,就算是生效了。”   君祁攸道:“你从贺兰尧他们那儿抢来的?”   “抢?这个词太野蛮了。”尹殇骨道,“君楼主为何不觉得,我是靠着聪明才智拿到手的呢?难道我在楼主眼中如此不文雅?”   “靠聪明才智?”君祁攸笑了笑,“虽然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但要论真正的聪明才智,你恐怕还是及不上贺兰尧。”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玩意是他想办法弄到手的。”尹殇骨挑眉,“但是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立下的协议,我已经完成了,君楼主好了之后,别忘了兑现承诺,现在,请你速速找人来打孔取药并且将九龙鼎修补好,愈快愈好,这九龙鼎还得还回去的,否则皇帝一旦发现,参与此事的几个人,都逃不了干系。”   “好。”君祁攸道,“我这就叫人来办此事。”   ……   一晃眼,两个时辰过去。   “算算时间,那迷药的药效最多维持到傍晚,外人只知皇帝是被气到昏厥,这样的情况,昏迷三四个时辰已经算是顶多,若是时间太长,可是会遭人怀疑。”绸缎庄的庭院内,贺兰尧在与苏惊羽吃点心,不温不火道,“再给那君祁攸一个时辰,若是九龙鼎还修不好,我就要上门去骂人了。”   “修补玉器,许多人都是要花个好几天的,君祁攸手下的人能用几个时辰就修好,已经算是难得的快效率了。”苏惊羽耸了耸肩,“或许人家也很焦急,你就算上门去踹他两脚,他也未必就能加快修补速度。”   二人说话间,远远地奔来一道人影,苏惊羽转头去看,是乌啼。   “殿下,方才极乐楼来人了,将这东西送来了。”   乌啼说着,将一个锦盒搁在了桌上。   “才说他修不好我要上门去骂,这就修好了。”贺兰兄笑了笑,打开了锦盒,拿出里头的九龙鼎。   将九龙鼎翻到了底部,看上去当真是与原来一模一样。   玉器师傅在底下打孔,打下来的玉自然废了,拿新的玉材填上,选用的是成色极为接近,甚至几乎与九龙鼎本身一样的玉材。   “我看看。”苏惊羽凑上前去,望着那修补后的底部,道,“这几乎看不出来打过孔,称得上完美了。”   整个玉器,也就只有底部的这一小块儿不是原装,但好歹用的是上等材料,专攻玉器的师傅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不得不承认,君祁攸手底下还是不缺人才的,各个方面的能人都有。   “小羽毛,你安分在家中呆着,我将这东西带回宫中去。”   贺兰尧说完,便带着九龙鼎离开了。   进了宫之后,他便直奔御书房。   皇帝昏厥了,贺兰平作为太子,便可拿‘帮父皇处理政务’的理由,公然留在御书房内看奏折了。   众人皆知,陛下常常在太子殿下面前数落他太闲散,不用功,总是教诲他要多花心思在家国大事之上,如此,贺兰平翻阅奏折自然顺理成章。   贺兰平此刻坐在御案后,倒也不是做样子,当真是看起了奏折。   往后要打理这片江山,已经不容他再贪图玩乐。   忽有宫人敲响了御书房的门,“太子殿下,宁王殿下求见。”   贺兰平道:“进。”   御书房的门开了,贺兰尧顺手关上了门,到了御案前,道:“开机关罢。”   贺兰平依言拧开了椅子把手上的机关,将墙面上的密室开启。   贺兰尧到了密室之内,将九龙鼎放回了原处,将赝品拿了回来。   这个赝品,原本就只是为了备不时之需,生怕这计划中出了什么意外,一个赝品没准也能暂时顶顶。   如今计划顺利,这赝品自然也就没什么用了。   出了密室的门,贺兰平便将密室机关又关上了,瞥了一眼贺兰尧手中那九龙鼎的赝品,道:“还真别说,这个赝品倒也好看,虽然只是仿着九龙鼎做的,但若是要卖,也是价格不菲呢。”   他如今也不知该与贺兰尧说什么,便很随意地找了一个话题缓解气氛。   他与他终究不能像从前那样谈笑了。   而贺兰尧闻言,淡淡道:“你可以不当它是一件赝品,就当它是个玉器,这玉也是真玉,产于极乐楼,也算好东西,你若是看得喜欢,送你吧。”   贺兰尧说着,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御案上。   贺兰平闻言,眸光中迸发出一丝喜色,“送我?”   他以为,贺兰尧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带着此物,是个累赘,藏在袖子里沉甸甸的,不大好受,懒得带走了。”贺兰尧说着,便迈开了步子准备离去。   贺兰平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挽留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罢了,就这样吧。   瞥了一眼那九龙鼎的赝品,他伸手拿了起来,摩痧着那冰冷的玉面。   他想,这或许是贺兰尧送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应该吧……   ……   贺兰尧离开御书房后,便去往养心殿。   迷药差不多该失效了吧?   等会儿老皇帝醒了,一准发飙。   不过无妨,他有帮手。   到了养心殿内,太后、宁若水,以及那静嫔都在。   “小十,你来了。”太后眼见贺兰尧到了,难得板起了脸,“哀家知道你与皇帝之间不大和睦,可你也不能总是去气他,他如今人到中年,身子骨也不比从前健朗了,气大伤身,以后看在皇祖母的面上,尽量不要再惹怒他可好?”   贺兰尧道:“皇祖母说得是,孙儿会谨记。”   “那就好,今日这事儿哀家给你顶着,下次可不能再犯了。”   “谢过皇祖母。”   约莫一刻钟过去之后,皇帝悠悠转醒。   他自然是纳闷自己怎么会忽然昏迷。   “皇帝,你可醒了。”   “母后,朕……不是应该在御书房么?”   “你在御书房昏迷了,宫人们将你送回来的,太医说你是气火攻心昏迷了。”   “朕想起来了,老四和那个逆子……”皇帝说着,目光瞥见榻前的贺兰尧,当即沉下脸,“你这混账东西还有脸站在这儿?!”   “皇帝,这事儿你可不能全怪他们,要怪,就怪哀家好了。”太后说到这儿,转头道,“你们三人都下去,哀家单独与皇帝谈谈。”   其他三人闻言,自然都离开了。   贺兰尧唇角轻扬。   皇祖母出马,皇帝也得忍让着。   ……   天色逐渐暗了,绸缎庄内,苏惊羽在庭院内漫步。   阿尧应该快回来了吧?   正想着,身后蓦然响起一道男子声音,“惊羽。”   这声音颇为熟悉。   苏惊羽转头,望着来人,笑道:“月光?”   ☆、第454章 任性一次   “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月光缓缓走近,唇角似有一抹笑意,“比起上一次的见面,你似乎圆润了些。”   苏惊羽一听这话,面上的笑意立马挂不住了。   “你是第二个嫌我胖的了。”苏惊羽道,“孕期发福再正常不过了,值得你们吐槽么?等明年到来,我必定瘦成一道闪电。”   “那我可能是看不……”月光说到这儿,忽然止住了话,停顿了一瞬,又接着道,“我看是不大可能了,惊羽,这身上的肉好减下来,脖子上的可是不好减呢,你看你这下巴,多了一点儿肉。”   苏惊羽听着月光的话,怔了一怔。   他方才上一句说什么来着?   “你说你可能看不到?这是何意?”她没有错过关键的话语。   月光的话锋虽然转得快,但她不耳聋。   他前面那句话还未说完,便立马换了句别的,这让她有些想不明白,又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月光见她紧张,淡淡一笑,“没什么意思,是我说错话了,来之前喝了点儿小酒,有些语无伦次的,不过惊羽,你真的胖了。”   苏惊羽见月光的脸颊上有些淡淡的泛红,便知道他是真的喝了酒了。   “喝了酒还认得绸缎庄的路,可见你也没糊涂。”苏惊羽的神情颇为正经,“月光,虽然你身份特殊,但你若是遇上了什么难题,请你千万告诉我。”   月光闻言,有些好笑,“我可是神棍,惊羽认为,你能帮到我什么?”   “你是神棍没有错,但你也受拘束,有些事儿你也做不到。”苏惊羽道,“你若是不把我当外人,遇到什么难处,可莫要瞒着我。”   “放心吧,我可没有难题。”月光笑道,“反倒是你们,会有难题,你们这伙人还真是会折腾,一年到晚都消停不下来。”   苏惊羽听他这话,似乎是暗指九龙鼎的事儿?   她耸了耸肩,“不怪我们,要怪只怪与我们打交道的都不是平凡人,事多也无奈。”   “是呢,都不是平凡人。”月光的语气似是携带着一丝叹息,“若是能做个普通人,享受平淡的幸福,倒也不错。”   苏惊羽听着他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真孤寂,会去羡慕普通人的生活。   世人只觉得国师高高在上,却不知道这其中的苦闷与寂寥。   “月光,不如你试着任性一番。”苏惊羽忽然抬头望他,“你说过,天机门收养的弟子都不长命,且一生被宿命所禁锢,活得并不自由,有些人或许认命,但总有不甘心的,我看你也并非真的看破红尘,你也有心事的吧?不如你顺着心去做,这样也不至于留下遗憾,否则你太闷了。”   月光闻言,笑了笑,“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人活一世,总该任性一回吧?你整天把宿命挂在嘴边,你当真要安分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苏惊羽顿了顿,道,“月光,我想问你一事,你愿不愿意回答都好。”   月光道:“你问。”   “从小到大,你在意过谁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月光挑眉,“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惊羽,不过,就算你是我的好友,我也不会打破我的原则喔,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这是世间的规律,我若是卜算到你有劫难,我也不会出手的呢,我这么说,你生气么?”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又不欠我的。”苏惊羽神色平静,“一切顺其自然,你没有必要专门为了身边的人去算卦,省得闹心。”   “你果然一直是我认识的那个惊羽。”月光忽然伸手,抚了抚她乌黑如墨的发,“真羡慕贺兰尧娶到你这样的媳妇,若我是个平凡人就好了,我也想娶媳妇。”   苏惊羽怔住。   从来只有贺兰尧抚摸她的头发,每次他的目光都很温柔。   而换成月光,却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她下意识要避开,却没想到,下一刻蓦然察觉到头顶微微一疼,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是月光趁她不注意时,将一根迷针扎在了她头顶,使她晕眩。   “月光你……”   昏迷之际,她还能听到耳畔响起月光的声音——   “你方才跟我说,人生在世要任性一次,那我就依言照做咯。”   月光接住了苏惊羽软倒的身躯,轻柔地拥进了怀中。   任性一次?   那就任性一次吧。   这是她劝告他的,那他就不客气了。   一直不曾想过去打扰她,甚至不想告诉她。   他这样生来有绝症又听天由命的人,根本无法拥有平淡的幸福。   连一缕阳光都触碰不到的人,只能生活在暗处。   小时候还十分不甘心,十分烦躁,随着年龄增长,他褪去了年少的焦躁,心如止水。   苏惊羽的出现,像是灰暗的人生当中的一丝曙光,这个来自异世的人,果然有些不同凡响,带给他不少欢乐,他多年平静的心湖难得泛起了波澜。   他刚才在她面前说的话都是违心的。   他有在乎的人,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对任何人都可以薄情,唯独对她不行。   如果她有难,打破原则又有何妨?   他素来坚守他的原则,但苏惊羽是个例外。   “谁的死活我都可以冷眼旁观,除了你。”月光知道她听不到,却还是低喃道,“我该庆幸你对于感情是迟钝的,否则若是被你知道我的心思,你恐怕不会与我毫无顾忌地谈笑了。”   他知道苏惊羽的性格,对待好友,她可以大肆谈笑,可对待追求者,她却始终保持疏离。   想要拥抱她,却也不能直接下手。   他专挑贺兰尧不在的时候来,省得又听那厮贬低人。   “也不知,还能看着你多久。”他抚了抚怀中人的发丝,“或许我看不到你瘦成一道闪电的样子了……”   他说她胖,其实也没胖多少,只是故意逗她的。   她的身型依旧是纤秾合度的,只不过女子总是想要追求纤细的躯体,以至于大多的美人都偏瘦了。   静静地拥着苏惊羽良久,他才将她轻柔地按在了椅子上坐好。   等会儿她醒过来,问他为何迷晕他,他该怎么回答呢?   余光瞥见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他灵机一动,用毛笔沾了墨水,提着笔到了苏惊羽身前。   在她脸上画点什么东西好了。   她喜欢猫,那就将她画成花猫吧。   如此想着,他俯下身,举起了笔。   望着苏惊羽静谧的容颜,他又静静地凝视了她许久,而后凑近了她,在她额头上落在一个轻吻。   第一次偷亲她,也是最后一次。   接着,他开始在她脸上画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终于将苏惊羽的脸涂成了一只花猫,他才搁下了笔,再次抬手,手中又多了一支银针,这是用来唤醒苏惊羽的。   将银针刺进苏惊羽的头顶,轻旋了几下,苏惊羽的眼睫毛便颤了颤,隐隐有转醒的迹象。   月光收了针,坐在一旁等她醒来。   片刻的时间过去,苏惊羽悠悠转醒,扶了扶额头。   醒来的那一刻,便想起自己是被月光弄晕的,她当即抬头,正看见坐在对面的月光。   “月光,你搞什么?”苏惊羽问道,“你迷晕我作甚?”   月光道:“不是你说人生在世,要任性一次么?我就听了你的,任性一回,在你昏迷的时候,对你做了点你可能会不高兴的事。”   苏惊羽可没想歪,在她的认知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光是很纯洁的,绝对不像阿尧那么没节操。   于是乎,她问:“什么事儿?”   月光笑道:“你去找一面镜子照照就知道了。”   苏惊羽闻言,当即想到一个可能性。   该不会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她抬起手摸脸,可这会儿墨水早就已经干了,自然是摸不出来。   她连忙起了身,奔进了屋子里。   片刻之后,一声低吼自屋内响起——   “月光!你大爷的!”   他竟然在她脸上涂鸦!   这就是他说的,任性一回吗?   这要是换做清醒的她,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干。   丑爆了。   苏惊羽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去洗洗,带着这么一张脸在庄子里晃悠,被属下们看见都要被笑话的。   她可不想丢这个人。   于是乎她出门就奔到了庭院里的水井边,想要去打水,月光却慢悠悠地走过来了,“我帮你。”   苏惊羽转头瞪他,“为何在我脸上乱画?很好玩么?小孩儿的把戏。”   月光道:“好玩。”   “我将你当作好友才不提防你,你倒好,这么整我。”苏惊羽道,“这要是被庄子里的其他人看见了,铁定要笑我,我的一世英名……”   “这不是还没人看见么?除了我笑你,不会有其他人笑你了。”月光说着,帮苏惊羽打了一桶水上来。   她如今是有孕的人,打水这种力气活,不适合她。   “我当真没料到你会这么无聊。”苏惊羽说着,便低下头洗脸了。   而她洗了好片刻,也没能洗干净。   贺兰尧这人太挑剔,什么都要捡上等的用,从衣食住行到文房四宝,他所用的墨水也是西域特产的,易干不易腿色。   虽然她的肌肤滑嫩,但这墨水还是不好洗,要搓个好几遍才能搓的下来。   月光见她一直搓脸,笑道:“想不到这墨水如此难洗,惊羽,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怪你难道怪我们家阿尧用的东西太好?”苏惊羽道,“这次也就罢了,看在你我这交情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若是你再敢画一次,我就让阿尧逮着你,把你全身画个遍。”   “啧啧啧,惊羽,你还真是睚眦必报。”月光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是不敢了,你洗得掉么?洗不掉我可以来帮你。”   “不用你帮。”   “这是在做什么?”蓦然间一道清凉如玉的男子声音响彻在空气中。   苏惊羽同月光都转过了头,来人正是贺兰尧。   “阿尧,你回来了?”   “嗯,原本是要挨老皇帝一顿骂的,皇祖母替我挡了下来,我便无事了。”贺兰尧说着,走近了苏惊羽,“这是怎么回事?”   苏惊羽原本想如实相告,但转念一想,阿尧知道了想必是会生气?   他若是知道月光将她迷晕,只怕要与月光大打出手。   虽然月光只是恶作剧,但这样的恶作剧在阿尧看来也很值得发火。   于是乎,苏惊羽道:“我与月光玩猜拳游戏来着,输的在脸上画一笔,我连输几盘,就把自己画得像是花猫,你这墨水当真难洗,我洗了好片刻了都。”   贺兰尧闻言,瞥了一眼月光,又望向苏惊羽,“小羽毛,你不应该和神棍玩猜拳游戏,他可是神棍。”   “是神棍也不可能猜测人心,我赢得光明正大。”月光听苏惊羽编出这样的理由,自然不去揭穿。   贺兰尧不咸不淡道:“以后别玩如此愚蠢的游戏。”   说着,便蹲下了身,伸手替苏惊羽将脸上残留的墨水痕迹擦拭掉,道:“这墨水易干不易褪,下次若是不小心溅到脸上或者身上,拿我们常用的洗发膏来洗洗,应该会更好洗下来的,你闭上眼,我帮你洗。”   苏惊羽依言,闭上了眼。   贺兰尧轻柔地洗着她脸上的墨水痕迹。   月光见此,便道:“你们慢慢洗吧,我这就回去了。”   贺兰尧看也不看他,“不送。”   月光转身离开。   迈出几步,还能听见身后贺兰尧对苏惊羽说道:“夫人,以后不要与那神棍玩游戏,即便要玩,也一定叫上我,我定能赢他,下次在他脸上画王八。”   月光闻声,觉得有些好笑。   贺兰尧,真是一如既往地小心眼呢。   走得远些了,眼见前面就是高墙,他正准备越墙离开,却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子嗓音。   “原来,你喜欢她。”   月光闻言,当即眉头一拧,转过身,便看见身后站着的女子。   正是尹殇骨。   与他一样的一身白衣,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望着他,目光中似乎有些落寞。   月光面无表情,“你看到了什么?”   她的语气那么笃定,可见她发现了。   “我夜里去了极乐楼,与君祁攸商量了点事,回来经过绸缎庄想要进来答谢惊羽的帮助,很不巧,看见你将她弄晕了,拥抱她。”尹殇骨的语气毫无波澜,“你不想让她知道,你果真藏得很深,我猜到你是真的喜欢她,就没有走近去打扰你,你是个正人君子,面对喜欢的人,还挺守规矩。”   在她看来,月光的定力相当好。   他隐藏得深,但他情真,而苏惊羽只将他当好友,对他一点都不上心,他也乐于隐瞒,从不诉说心事。   将苏惊羽弄晕了,他竟然只是拥抱着她,而后在她脸上画东西。   这样的他,让人有些心疼。   “既然喜欢,为何要藏着?”尹殇骨道,“她根本就看不出来,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明白,你明明认识她很早,你早点儿说,或许也能有机会。”   “我这样的人,不适合谈情。”月光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先不说我是否背负着宿命,我是个白天见不得光的人,带都带不出门。”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介意这样的毛病。”尹殇骨道,“我就不介意。”   “我自己介意。”月光道,“我从不想谈情,更不愿毁人幸福,她已经有了伴侣,很快也会有孩子,何必让她觉得困扰?”   尹殇骨道:“既然如此,那你一开始就决定放弃了?倒不如放弃地彻底一些,从今日起,不要再喜欢她了。”   月光闻言,笑了,“我想要如何,与公主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不用你教本座该如何做事。”   “你可以跟我试试。”尹殇骨走近了他,“我可以不计任何后果,哪怕所谓的什么天罚,我敢试,你敢不敢?”   月光怔了怔,随即很直接道:“公主这是看上我了?”   “不错,我口味就是如此独特。”尹殇骨道,“愿不愿意考虑我?”   “不考虑。”月光道,“人的心不会说变就变,否则人就不靠谱了,你说,你想与我在一起,那么你的大业呢?你的夺位之路呢?若是选我,要放弃你的大业,你会放弃么?”   “不行。”尹殇骨道,“我不能放弃,但我也不想放弃你,等我夺回权利,你来我鸾凤国当国师,你要做国师还是王夫随你选,要当什么都好,只是,不要留在出云国了,好么?”   “不可能。”月光道,“我实话告诉你,我时日无多,不要与我纠缠。”   ☆、第455章 我死,他活   “时日无多?你是在与我说笑话么?”尹殇骨微微一怔,“难不成你也跟君祁攸一样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君祁攸的病,你们已经找到药了,而我与他不同,我无药可医。”月光轻描淡写道,“贺兰尧管我叫神棍,这说明我的本事还是比你们大一些的,你们没有人拥有我的能力,连我都治不了的症状,你们以为你们谁能治?”   “你说我们治不了?好,那你且告诉我,你是什么病?”   “无可奉告。”   “连告诉我都不愿意?你看我就那么不顺眼么?”   “没什么顺眼不顺眼,只是没有感觉罢了。”月光淡淡道,“公主莫要多想了。”   尹殇骨闻言,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亏你还说自己是神棍呢,一派清心寡欲,你就不能有点儿志气么?你喜欢惊羽,你不想去争抢,那你就干脆放弃好了,为何那么执着?在她面前,你连笑都是那么愉悦的,可她并不知你的心思,知道了也可能无动于衷,甚至疏离你。”   她说着,朝月光又走近了一步,“你就试着放弃可好?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你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高傲的你,反而变得有些卑微了。”   “多谢你的关心。”月光冲她淡淡一笑,“不过,我还不太想放弃,告辞。”   说完之后,便转过了身,不等尹殇骨接话,便跃到了墙头之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尹殇骨望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目光中浮现些许悲凉。   她活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一个喜欢的人,可偏偏这个人喜欢的却是她的朋友。   既然他不想让苏惊羽知道,她自然也不会将这事在苏惊羽面前说。   平复了心情,她转过身朝着水井边的那两道人影走去。   贺兰尧已经帮苏惊羽将脸上的墨水痕迹洗干净了,这会儿正拿着毛巾给她擦拭着。   “君祁攸已经吃下药了,他与我的协议算是生效了,藏宝图也已到我手上,贺兰尧,这次多谢你了。”尹殇骨走近了,道,“我说过,找到宝藏之后,两成归你,我说话算数,不过口说无凭,你我立个字据吧,他日拿到了宝藏,你也不用怕我赖账。”   “我自然是不怕你赖账的。”贺兰尧悠悠道,“高傲的人一向不喜欢赖账,出尔反尔这种事,有损面子。不过你既然那么有诚意要立下字据,那就立吧。”   “宝藏的两成?”苏惊羽听闻此话,转头望贺兰尧,“阿尧,你趁机敲诈?”   “这怎么算敲诈?”贺兰尧挑眉,“我出的力,收点儿利润回来有何不可?你让我给别人白办事?又不是自己人,我才不吃这个亏呢。”   苏惊羽哭笑不得,“可我之前与殇骨谈的时候,没跟她说要钱呐,只让她答应我将来成功后要留邵年一条性命,你这个条件算是额外加的了,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   “夫人,那是你答应她的,当时我不在场,我可没说白做事儿。”贺兰尧笑道,“你提一个条件,我提一个条件,有何不可,这两个条件也不见得哪里过分了。”   “无妨的。”一旁的尹殇骨道,“花一大笔钱能请到贺兰尧办事,可不亏。”   苏惊羽闻言,笑道:“那就随你们吧。”   于是乎,贺兰尧同尹殇骨便立下了字据。   字据才立好,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后是公子钰清清凉凉的嗓音传了进来,“殿下,灌汤小笼包蒸好了。”   说话间,公子钰已经拎着食盒进来了,将食盒搁在了桌子上,打开便是一阵的香气扑鼻,空气中也升腾起了热腾腾的雾。   苏惊羽最近胃口好,一闻到香气便有些食指大动。   “殇骨,公子钰做的灌汤小笼包极好吃的,要不要尝尝?”她冲尹殇骨笑道。   而尹殇骨只是淡淡道:“不了,我还有其他事,就不逗留了,你们吃,我告辞了。”   言罢,便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望着她的身影,道:“我觉得,她似乎有点儿不开心?”   “谁都会有不开心的时候。”贺兰尧显然不在意他人的情绪,只道,“小羽毛,趁热吃。”   “好。”苏惊羽收回了视线,接过贺兰尧递来的筷子,上头插着个包子。   一口咬下,热乎乎的,肉香四溢,席卷着味蕾。   ……   月色深沉,谪仙殿外树影婆娑,夜风将树叶抖得飒飒作响。   谪仙殿内,月圆望着卦盘中显示的卦象,神色复杂。   那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临。   忽听有脚步声走近,她抬眼,望着来人道:“回来了?”   “嗯。”月光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随手扔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随即坐了下来,又开始温酒了。   “我发现尹殇骨倒也影响了你一点。”月圆道,“你从前不爱饮酒,与她相识之后,喝的次数多了不少。”   “原本我还能与这姑娘做个酒友,现在却是不行了。”月光不紧不慢道,“我得远离她。”   “就因为她看上你了?”月圆无奈一笑,“那你怎么不远离苏惊羽呢?”   “我与惊羽也没走多近,偶尔见一面而已。”月光道,“与我朝夕相处的女子是师妹你,我是不是也该离你远点?”   “我无所谓。”月圆面无表情道,“不早了,师兄该休息了。”   月光饮了一口酒,以手托额头,道:“师妹,你是师门选定的下一任国师,希望你能坚守着你的心不动摇,不要触犯门规,也莫要步了师兄的后尘。”   月圆淡淡道:“放心,我没你那么爱多管闲事,活着不容易,我自然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那就最好。”月光说着,便又继续喝。   “差不多行了。”月圆见他一杯又一杯往下灌,道,“再喝下去该醉了,宿醉醒来的第二日会头疼,不好受。”   “无妨,我想试试喝醉是什么感觉。”月光道,“有人告诉我,人生在世,要任性一回,师妹,你不用管我了。”   月圆闻言,眉头微拧。   有人告诉他……   苏惊羽说的么?   想想也是,也就只有苏惊羽说的话,他才会记得那么劳吧?   换做其他人,他还会去搭理么?   而就在月圆思索这个问题时,余光瞥见月光缓缓趴在了桌子上。   他的酒量当真是算不上多好,一坛没空便醉了,平日里只是小酌,今日却放纵自己喝了那么多。   月圆望着睡着了的月光,缓缓走近,将他方才解下来的披风拿起,盖在了他的身上。   空气很寂静,静到她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月圆忽然伸出手,抚上他的乌发,动作轻柔。   也就只有在他无意识的时刻,她敢这么做。   “明知道她是你的劫难,为何还要去靠近她呢?说好的薄情,为何又要有情?”她低喃道,“她会害死你的,你知不知道……”   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她只是将心中藏着的话吐露出来。   “师兄,你以为我真是稀罕这个国师的位置么?我千里迢迢地来,也是存着私心的。”   “我不想你出事。”   “我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哪怕逆天改命。”   “天要惩罚,惩罚我便好了。”   “对不起……”   “我要做一件,让你记恨我的事儿。”   ……   万籁俱静的夜,宫中仍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   尹殇骨在自己的卧房内饮酒。   脑海中回想起月光说过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想要如何,与公主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不用你教本座该如何做事。”   “人的心不会说变就变,否则人就不靠谱了。”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还不太想放弃。”   他的心,怎么就能那么固执呢?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腹,她并没有感觉到醉意。   她的酒量太好,借酒浇愁的方法不适合她。   蓦然间听到屋子外有脚步声,她抬起了头。   下一刻,女子清冷的嗓音传入屋内,“公主,可否开门?”   尹殇骨听着这陌生的声音,自然是提防,“你是何人?”   “我乃国师师妹,也是一名算卦师。”外头的女子道,“公主应该有兴趣了解月光师兄的事儿。”   尹殇骨闻言,道:“门没锁,你推进来罢。”   下一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浅白色衣裙的女子踏入屋中,白纱遮面,颇有几分清冷的仙气儿。   尹殇骨望着她,笑道:“你们神棍的气质果真都很类似,一看你就与月光那厮差不多的德行,孤傲冷淡。”   月圆闻言,面上无甚表情,顺手将门关上了,随即走到尹殇骨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我是月圆,出云国下一任国师。”   “下一任?”尹殇骨有些纳闷,“月光上位似乎也没几年吧?这出云国国师哪能换得那么勤快?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下一任都选好了。”   “每一任国师上任,在国师大限将至的头两年,便会选出新国师随时待命。”月圆轻描淡写道,“也就是说,从我来到出云国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师兄活不长。”   “为什么?”尹殇骨拧起眉头,“是因为他的绝症么?”   “绝症算不上什么,只是不能见日光而已,不至于危害性命,我天机门弟子人人都有绝症,但也不至于人人都英年早逝。”月圆淡淡道,“为何要说他大限将至,因为他逃不过他的劫难,别看他对人薄情,但还是有人能被他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你想说谁。”尹殇骨道,“月光的劫难是苏惊羽,那该如何?你们这些人都不能动七情六欲,难道动了就注定要死吗?”   “也不是这么说,只要心够狠,还是能摆脱了劫难的,而师兄的心不够狠。”月圆道,“算算时间,师兄离大限之日已经不远了,若是改变他的命格,只有一个办法。”   尹殇骨道:“什么办法?”   “让苏惊羽消失。”月圆十分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答案,“他会因为劫难而死,但若是这劫难死在他之前,那就好办了。”   “这……你在开什么玩笑?”尹殇骨惊诧,“你这样做,被月光知道,他可能要杀了你。”   “你觉得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还在乎会不会被他杀吗?”月圆苦笑一声,“于我而言,最糟糕的后果,也就是一死而已,师兄不杀我,我也会死,逆天改命是算卦师不能犯的错误,我曾经为了我的小师妹多次违背天意,最终还是保不住师妹,因此折损寿数,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大限会到,我若是成功修改了师兄的命格,多半就要翘辫子了吧。”   尹殇骨闻言,目光一紧,“你喜欢月光?”   “我一直在压抑自己对他的情感,就像他在压抑对苏惊羽的情感,而我比他更加善于隐藏,可我当真不能狠下心看到他消失。”月圆道,“我们是天定的算卦师,理应斩断七情六欲,只将自身放在第一位,方能活得长久,若是太在意他人,无疑是给自己找罪受,可有几人能做到真的斩断七情六欲呢?师兄与我都做不到。”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尹殇骨问她。   “其实,我们从前都惧怕死亡,因为活着太不容易,谁不想活得久一点?人一旦死了,就再也看不见这世间繁华。如今我愿意为了救师兄而死,一旦改命成功,我死,他活。”月圆不疾不徐道,“我来告诉你,是想请公主你帮这个忙。”   “帮你什么忙?帮你杀苏惊羽?”尹殇骨拧眉,“我不去。”   “如果可以,我也想自己去,但我没有机会。”月圆道,“师兄现在醉了,他自然不会知道我们密谋的事,我再给他下些迷药,让他多睡几天,但这几天里,兴许皇帝有事找他,那么,我不得不冒充他出去解决问题,我一直便是他白天的替身,再有,我与苏惊羽他们平时并没有来往,若是上门拜访,显得突兀,我没有机会伤到她,但你不一样,你与她走得近,她不会对你有太多提防。”   “这事我做不来。”尹殇骨道,“你想害她,凭你自己的本事去,你可以找其他人,但别来找我。”   “我找不到可以帮我的人。”月圆起了身,一双冷目鄙视着尹殇骨,“我问你,月光与苏惊羽,谁对你而言较为重要?”   “自然是月光,毕竟是我的心上人。”尹殇骨直言,“但我做不到去害苏惊羽,我受她的恩惠,我去害她,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当我得知月光喜欢她,我的确不开心,但我很清楚,不是她的错,我从没想过要把她怎么样。”   “你这心胸倒是宽广,分得清是非黑白。”月圆冷声道,“可她会害死月光的,你想清楚,月光对她付出可不少,得不到她情感上的回应也就罢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但现在事关月光的性命,苏惊羽不死,月光死,你看着办。”   尹殇骨陷入了静默。   苏惊羽会害死月光。   苏惊羽不死,月光死。   为何会有如此刁难人的选择题?   “若是去害苏惊羽,我只怕是会懊悔一辈子。”尹殇骨道,“可明知能救月光的办法,却不去救,我也会懊悔一辈子。”   “我当真没机会动手,否则也不会来找你。”月圆淡淡道,“我虽会占卜,但我的武艺不算上乘,对上贺兰尧没有胜算,而你,凭你与苏惊羽的友好关系,要接近她当真不难,你下手,比我容易得多了。”   尹殇骨陷入了挣扎。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若是有其他的办法,我就不会想出如此极端的办法。”月圆见尹殇骨犹豫不决,道,“这样吧,看你如此为难,我就不逼你下手了,你将她弄晕就成,其他的事,我交给别人做。”   月圆说着,从发上拔下一根簪子,递给尹殇骨,“这发簪上有个暗扣,里头藏着迷针,按下去,迷针即射出,你只需要将她迷晕,不用你动手,或许能让你减少一些罪恶感,能迷晕她,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只需要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能救月光,做还是不做,看你如何想了。”   尹殇骨动了动手指,依旧犹豫着没接。   “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月光师兄。”月圆见她不接,道,“你不做也行,苏惊羽还是会死,我是一定要除掉她的,你知道了我的计划,不去告诉她,也算是对她不仁义,你为何就不能帮帮我,帮帮月光?我知道这么做太狠毒,但人总有私心,我不信你会将朋友情义看得比月光更重要。”   “别说了。”尹殇骨道,“我应了你就是。”   ☆、第456章 对不起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是个难题,但你必须克服。”月圆不冷不热地说着,将那支藏了迷针的簪子搁下,道,“世间总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很多时候,人都要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为了能让月光活下来,我可以选择不要了我这性命,哪怕他恨我。”   月圆说完了之后,转身离开,要迈出门时,又停下了脚步,道:“放心吧,你不会有后顾之忧的,事后我一人会将责任全扛下来,所有人只会以为,是我害了苏惊羽。”   言罢,她迈出了屋子。   尹殇骨望着她留下的发簪,发了许久的愣。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保住月光的性命。   她不想苏惊羽丧命,但更不想月光丧命。   如果苏惊羽终究会害死月光,那么……   她是否该选择,自私一回?   这个难题,看来真的是无法逃避了。   她忽然拎起桌子上的酒坛子,抬高了,将酒水全倒在自己的头上,借此发泄。   清冽的酒水顺着头发流淌下来,流淌过额头、眼角……   从眼角滑落的,已经分不清是酒水还是眼泪。   ……   一夜过去。   第二日,苏惊羽一觉醒来,便觉得有一阵香气流连在鼻翼之间。   什么东西如此香?   她从榻上坐了起来,转过头,看见的便是贺兰尧穿戴整齐,坐在桌子边上看她。   “阿尧,什么味儿?”她道。   “你这鼻子还真灵敏。”贺兰尧悠悠道,“我起身穿衣洗漱那么大动静你也没醒,出门后带了一碗粥回来你却醒了,是被香味熏醒的么?可见夫人你是个贪吃鬼。”   苏惊羽闻言,笑道:“要说到贪吃,我可是比不上阿尧呢,也不知是谁曾经一整日的从天亮到天黑都在吃点心,一张嘴就没个消停。”   贺兰尧道:“那又如何,我又不会胖。”   苏惊羽顿时被哽得无言。   是呢,他是久吃不胖的体质。   而她可没他那么幸运,若是她也像阿尧那么会吃,也不知身上要长多少斤肉。   “好了小羽毛,不损你了,快些起来洗漱将这药膳粥吃了,我今日有事要出门一趟,你乖乖待在家中,莫要出去乱跑。”贺兰尧说着,起了身。   苏惊羽好奇道:“你要去何处?”   贺兰尧道:“小黑说,新结识了几个西域商人,手上有不少好货,我去看看货,没准能带一些回来。”   苏惊羽道:“我也想去看看,等我吃了早饭,你带我一起去?”   “在城北,不算近,得骑马去,你如今不宜骑马。”贺兰尧笑道,“以后再带你去,今日你就在家呆着吧。”   苏惊羽闻言,只好作罢。   贺兰尧离开了之后,她便下榻穿衣洗漱吃粥。   正吃着,她听见屋子外响起了脚步声。   她抬眸望去,一抹浅白色的人影踏入屋内,冲她笑道:“想不到你起得还挺迟,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吃早点,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吃午饭了。”   苏惊羽笑道:“最近有些嗜睡,没法子,殇骨你是不知道,我如今睡觉都要比从前多上一两个时辰。”   “我险些忘了,你是有孕的人。”尹殇骨说着,走近了桌边。   苏惊羽见她手上拎着个食盒,好奇道:“这里头是什么好吃的?”   “昨日见你们在吃灌汤小笼包,今日途经一家包子馆,就买了些过来,这家店是上个月才开的,据说生意十分红火,你试试看。”尹殇骨说着,打开了食盒。   苏惊羽望着那一个个雪白的包子,不禁有些食指大动。   尹殇骨拿了一个递给她,自己也捏了个来吃,道:“我觉得很不错,你尝尝。”   苏惊羽一口咬下。   “唔,味道真好,这手艺竟然不比公子钰差。”苏惊羽毫不吝啬地夸赞,“我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家店呢?具体在哪个位置?什么名儿?改天让阿尧把这店里的厨子重金挖过来。”   尹殇骨闻言,笑道:“就在街尾,张氏包子馆,里头还有不少招牌菜,你若是有空,我改日请你去吃。”   “现在就有空,正好阿尧不在,闲得慌。”苏惊羽道,“不用改日了,中午我们就去那家店,尝尝他们的招牌菜有多美味。”   尹殇骨道:“你如今这状态,可别胡吃海喝啊,否则贺兰尧是要怪罪我的。”   “放心,我自个儿有分寸,最近食欲极好。”苏惊羽笑道,“阿尧不会说什么的,难不成我吃个饭还要跟他报备?那还不至于。”   尹殇骨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中午我们就去那儿。”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带苏惊羽出去。   在这绸缎庄内,高手如云,苏惊羽要是出个好歹,她尹殇骨别想迈出这个门。   她知道苏惊羽近来食欲很好,便用这包子来将其引出去,在外面才好动手。   且,在外面她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事后月圆会承担一切责任。   ……   一晃眼到了中午,苏惊羽便要与尹殇骨出门。   经过走廊时,遇见了乌啼,乌啼问道:“惊羽姐姐要去哪儿?”   苏惊羽道:“许久没有出去逛街,想与殇骨出去逛逛,顺便吃个午饭。”   乌啼道:“那带我一起去!殿下说了,你若是要出门,可以,必须带人出门,否则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那可不妙。”   苏惊羽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如今这状况不能独自出门,可这不是有殇骨陪着我么?”   “反正我要去。”乌啼冷哼一声,“我、月落、公子钰,你随便挑一个,或者我们三个人都跟着。”   “我们两个姑娘逛街你们三个男子跟着像什么样,不觉得别扭么?”苏惊羽抬手敲了一下乌啼的头,“行了,带你去。”   乌啼笑道:“好勒。”   尹殇骨道:“带个人去也好,总归是更安心。”   原本二人行多了一个乌啼,尹殇骨并不意外。   料到苏惊羽出门可能会带人,不过只带了这么一个,倒是不难对付。   三人一同去了尹殇骨所说的张氏包子铺,要了一个雅间,苏惊羽顺手点了十道招牌菜。   乌啼看她菜虽然点得多,但好在无辣无重口味菜肴,便放心了。   伙计出门时,乌啼不忘了吩咐一句,“少放点油。”   “你跟阿尧真是越来越像了。”苏惊羽望着乌啼,挑了挑眉,“他之前还让公子钰葱姜蒜都别放了,这菜吃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惊羽姐姐,你就忍一忍吧,最多再忍七八个月,你就可以随意吃喝了。”乌啼道。   苏惊羽笑了笑,“有些话不用你们教,我自个儿懂。”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好片刻的时间过去,一道菜都没端上来。   “这家店上菜的效率有些慢。”尹殇骨微微拧眉,“点了那么多,上个一两道也好啊,怎的半天不来。”   乌啼闻言,当即道:“我这就下楼去催一催。”   三人中他是下属,催菜的事儿自然应该他去。   乌啼离开了之后,尹殇骨问苏惊羽道:“贺兰尧今日为何不在府上陪你?”   苏惊羽道:“他说去看一批西域的货,在城北,得骑马去,若是坐马车也得颠簸,于是乎不带我去了。”   “原来如此,西域的丝绸与首饰在帝都一直很盛行,这不,我前两日才从西域商人手上买了个发簪,样式挺好看的。”尹殇骨说着,便将头上的那支发簪拿了下来。   这是月圆给她的发簪。   只要按下发簪上的暗扣,就能打开发簪内部的机关,射出迷针迷晕苏惊羽。   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步……   然而,尹殇骨还是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就在她发怔的瞬间,苏惊羽伸手将她手上的那枚发簪拿了过来,道:“这上面的石头像是月光石?这发簪不错,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尹殇骨眼见苏惊羽打量着发簪,心中蓦然有些紧张。   方才怎么就发愣了,被她抢过去看了。   但是这会儿不能抢回来,否则就显得怪异了。   于是,她只能故作轻松道:“花了几千两银子,还挺值。”   月光石的市场价应该是几千两银子,她记得从前逛黑市有人是这么喊价的。   而苏惊羽闻言,眸底迅速划过一丝讶色。   月光石也按照成色与手感划分价格,几千两的月光石算是好货了,不过古怪的是,这簪子本身摸上去像是玄铁的材料,阿尧曾经送过她一个玄铁镯子,价值不菲,手感与这簪子几乎一样。   红枣般大小的一块玄铁市场价少则上千多则上万,还有这簪身上雕饰的黑曜石,也不便宜。   这根发簪的材料都属于少见而珍贵的,卖几千两?太廉价了。   除非是赝品。   苏惊羽正想跟尹殇骨提个醒,蓦然手指触摸到了一个地方,比其余的地方摸上去更粗砺。   尹殇骨见她触摸到了那个地方,心中又是一紧。   好在苏惊羽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下一刻就将发簪还给她了,“这簪子不错,不知那商人手上还有没有?殇骨能否帮我去问问?”   尹殇骨笑道:“好,明日我就托人去帮你问,若是有,先给你买来。”   苏惊羽道:“有劳殇骨。”   她的话音才落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姑娘,你们点的菜好了。”   苏惊羽淡淡道:“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三名伙计端着菜进来了。   苏惊羽道:“方才下楼催菜的那个小哥呢?”   说话间,她的手伸进了衣袖里。   伙计道:“那位小哥说是腹疼,去茅厕了,两位姑娘,请慢用……”   他边说着边走近,下一刻忽然毫无预警地将手中的汤往苏惊羽的方向一泼!   苏惊羽早有准备,一把掀翻了椅子去挡那泼来的热汤,同一时,握在手中的火云霹雳球往地上一炸!   她刚才将手伸进袖子里,就是去拿那火云霹雳球。   “嘭”的一声,空气中出现了白色烟雾,成功阻拦了那三名‘伙计’的视线。   苏惊羽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扔的,烟雾此时还未弥漫到身后,她一扯尹殇骨的袖子,道:“跳窗!”   尹殇骨与她一同奔到了窗子边,尹殇骨道:“你这么跳下去不妥,我先跃下,我再接住你。”   说着,她便跃到了楼下,朝着苏惊羽伸出了手。   苏惊羽一跃而下,被尹殇骨接稳了。   而就在下一刻,从右面追出了四五名身着灰色衣裳的男子,面露凶光。   “他们是杀手。”苏惊羽当即判断出那几人的身份,拖着尹殇骨便跑,“这条街四通八达,有许多地方可以钻,我们把那几人甩开。”   说着,便扯着尹殇骨钻进了一条窄巷内,这窄巷子里也分出了好几条岔口,苏惊羽并不多加思考,见缝就钻。   尹殇骨没料到她一个有孕的女子还能跑得比兔子还快,当即道:“你慢点,我怕你这身子承受不住。”   “习武之人,没那么矫情,当初我舞刀弄枪的也要大半个时辰才晕倒,如今只是跑一跑,不碍事。”苏惊羽说着,脚下不停,很快将尹殇骨拉到了另一条清冷的巷子。   眼见后面的人没追上来,苏惊羽这才靠着树喘息。   “那群杀手兴许是迷路了,在胡同里打转呢。”苏惊羽道,“这条路我熟悉,真要躲起来,可不怕他们。”   “惊羽怎么知道他们是杀手的?”尹殇骨道,“你反应那么快,倒像是做好了准备一般。”   她可是清楚地看见了,苏惊羽在伙计说话时,将手伸进衣袖里去掏烟雾弹的动作。   很显然他有防备。   “第一,他们步履轻盈,哪怕是端着那么厚重的菜,脚下踩着的也像是虚空一般,这步子只有轻功好的人才会走得出来,寻常人不是那么走路的,都有那么好的轻功,不去给富人当保镖挣钱,反而去饭馆当伙计,不觉得奇怪么?第二,眼神带有戾气,杀手的眼神总是比寻常人的冷酷些,那个端汤的家伙隐藏得不够好,暴露了。”   尹殇骨微怔,“你这观察力倒是仔细。”   苏惊羽道:“休息片刻,咱们快些回绸缎庄,今日怕是被人盯上了,也不知乌啼那家伙有没有事,只能先回家去喊人了。”   说着,她便扯着尹殇骨想继续跑。   然而,正跑着,身后蓦然响起尹殇骨的痛呼。   “啊——”   苏惊羽连忙回过身,“怎么了?”   “我脚脖子似乎是崴了,走不动了。”尹殇骨说着,蹲下了身,“惊羽,你先走吧,别管我了,你一人两条命,我找个破屋子躲躲就好,你回去再叫人来寻我。”   苏惊羽犹豫道:“这……”   “别管我了,你先走吧。”尹殇骨道,“那伙人兴许是冲着你来的,我不要紧,你先走,快走。”   方才没有机会动手,现在,她等着苏惊羽转身的那一刻,便可以朝她发迷针了。   崴到了脚倒是有些倒霉,不过这不影响她的计划。   苏惊羽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坐下来,离这儿不远有个医馆,也就几十丈的距离,不算远,我背你去那里,大街上的杀手也不敢太猖狂。”   尹殇骨怔住,“我怎么能让你背我……”   “无妨,你这么瘦,我应该不会有压力。”苏惊羽说着,不等尹殇骨回答,便将她的两边胳膊架在肩上,道,“别浪费时间,跃上来,快点。”   尹殇骨只得跃上去。   过去那些年,似乎从来没被人背过。   她望着苏惊羽的侧颜,目光中有些湿润。   对不起。   为了月光,我得除掉你。   下一刻,她的手再次拔下了那支月圆给她的发簪,扬了起来。   只要一下,苏惊羽就能倒下。   然而,她并不知道,苏惊羽背对着她,目光清凉。   殇骨,如果你真的要害我。   那么,今日之后,恩断义绝。   不过,看在昔日的友谊上,这事就不告诉阿尧了。   尹殇骨手中的簪子离苏惊羽的头顶只差几寸。   却是怎么也扎不下去。   ☆、第457章 就当我从来没认识你   明明已经决定了要下手,如今有了好机会,为何要犹豫不决呢?   尹殇骨的目光忽然有些迷茫。   她一开始就不愿意这样做。   然而,月圆却是在逼他做选择。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意中人。   她的心一开始是偏向月光的,苏惊羽虽是友人,但友人可以有很多个,可意中人只有一个。   明明都已经分清楚孰轻孰重,关键时刻,还是下不去手。   月圆的话似乎又在脑海中响起——   “事关月光的性命,苏惊羽不死,月光死,你看着办。”   “你为何就不能帮帮我,帮帮月光?我知道这么做太狠毒,但人总有私心,我不信你会将朋友情义看得比月光更重要。”   “世间总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很多时候,人都要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艰难的选择。   苏惊羽不死,月光死,苏惊羽不死,月光死……   脑海中盘旋着这句话,似乎是在鼓励着她,下手!   一下就好,只要一下……   尹殇骨又一次扬起了手。   “殇骨。”身前忽然响起苏惊羽的声音,让尹殇骨动作一滞。   苏惊羽依旧背着她在走,背对着她,道:“我方才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你所信任的人有一日要辜负你对她的信任,你会怎么做?若是你的好友有一天在忽然要害你,并且连原因都不愿说明,你会选择原谅,还是反击?”   尹殇骨怔住。   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懂苏惊羽的暗示。   她现在仍然有机会,苏惊羽毕竟有孕在身,不宜剧烈打斗,她若是要下手,依然有很大的成功性。   而苏惊羽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只继续道:“我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变得如此古怪,果然世间有太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除了阿尧,我真不该轻易相信旁人。”   尹殇骨从她的话中听出一丝失落之感。   她该不该在这个时刻攻击苏惊羽?   高高扬起的簪子,终究还是收了起来。   尹殇骨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冷声道:“放我下来,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朋友,再见便是陌路。”   苏惊羽闻言,苦笑一声,“怎么,不动手了?”   尹殇骨不再接话,而是想从苏惊羽背上跳下去。   而苏惊羽扣紧了她的腿,道:“前面就是医馆了,我将你带过去,否则你这脚崴了,怎么走得动?”   尹殇骨不语。   也罢。   或许,这是她们在一起相处的最后片刻时间。   苏惊羽将尹殇骨背到了医馆,在一旁看着大夫给尹殇骨上药。   尹殇骨道:“你为何还不走?”   苏惊羽道:“我要知道原因。”   大夫帮尹殇骨处理好了伤势,道:“姑娘先不要急着起来,可以稍作休息,老夫去给你抓些药。”   等那大夫出去之后,屋子内便只剩下两人。   “你是何时怀疑我的?”尹殇骨的语气颇为冷淡。   “在雅间的时候。”苏惊羽道,“原本我拿你那簪子过来看,是真的好奇,但我发现了簪身的机关,这才想起来,你从头上拔下那簪子时,尖端是对着我的,而你的拇指正好贴着机关的那个部位,倒像是要对我射出暗器,不过,我也只是稍微起疑,并不确定。”   尹殇骨怔住,“原来,你发现了这簪子的奥秘,不错,这里头藏着迷针,只要射出,你就会昏厥。”   “我自然会发现,因为同样的簪子,我也有一把。”苏惊羽淡淡道,“我的那支簪子,是出自极乐楼,与你那支的款不同,但设计却是很类似,你还记得在雅间的时候我问你簪子的价格么?你说是从西域商人手上买的,花了几千两,可那支发簪所用的材料我初步估计最少也要几万两,你所估的价格太少,可见这发簪并不是你亲自买的,你说了谎话。”   “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警觉性。”尹殇骨面无表情道,“既然你都怀疑了我,为何逃跑的时候还要带着我?”   “我虽然对你有了猜忌,可我并不确定你想要我的性命,也不能确认你与那些杀手是一伙的,自然要带着你一起逃。”苏惊羽道,“我真正确认你想害我的那一刻,是在巷子里,或许你没有发现,我背着你的时候,右侧的墙边有一滩脏水,可我还是能透过水面的反光看见你我二人的影子,我看见你抬起了手,那支发簪却迟迟不落下,可见,你还在犹豫。”   苏惊羽说到这儿,垂下了眼,“我在想,既然你还有恻隐之心,或许你不会真的刺下来,但若是你真的要袭击我,我也有办法应付你,虽然我有孕在身会影响武艺的发挥,但你崴到了脚同样行动不便。”   “我虽然崴到了脚,但我有迷针。”尹殇骨道,“而你身上没有兵器,所以,我还是占优势的。”   “错了,我也有兵器。”苏惊羽说着,从发上拔下一根簪子,“你有的暗器,我也有,现在你还敢说,你占了优势么?而且,你的簪子里头是迷针,我的簪子里头,却是毒针,可致中毒。”   尹殇骨望着苏惊羽手上那支发簪,怔了怔。   与她的那支工艺不同,但作用却比她的那支更大。   苏惊羽并没有告诉尹殇骨,这簪子是邵年送的。   当初在鸾凤国的时候,邵年作为君祁攸的妹夫,可是拿了极乐楼不少宝贝,其中就有这藏着毒针的发簪。   当时邵年一共送了两支发簪,分别给她和阿尧,一黑一蓝,款式简单,最吸引人注意的是簪头上的东西,据说是罕见的宝石。   “这两颗是世间稀有罕见的宝石,分别镶嵌在两支发簪上,便是一对,这不是单纯的装饰品,嵌着宝石的框架下,有一个机关暗格,轻轻按压下去,便会射出飞针,方便携带,利于防身,两支发簪,各藏三根毒针。”这是邵年的原话。   邵年不愧是尹殇骨的死对头。   当初不费吹灰之力将尹殇骨赶出了宫,如今他送的簪子也能用来紧急时刻防身,尹殇骨若是发起攻击,她便也只能拿这发簪防身了。   “呵,我该庆幸自己没对你动手?”尹殇骨自嘲一笑,“让我们想象一下吧,你通过了地上的那一滩水看见了我的动作,便心存警惕,我若是动手,你就能第一时间避开,我那会儿趴在你背上,你大可将我甩出去,我的迷针对上你的毒针,我果然不占优势。”   “可你最后还是没有动手。”苏惊羽道,“这让我心中多少有一点欣慰,我自认为了解你的为人,你真性情不虚伪,之前与我来往,也不是虚情假意,你要害我,必有原因,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何事,让你忽然视我为仇敌?”   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   她自认为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尹殇骨的事。   但尹殇骨绝不会毫无理由地来伤害她。   “你真的想知道吗?”尹殇骨冷漠地望着她,“只怕你知道了以后,难以接受。”   “你说。”苏惊羽道,“我一定要知道原因,我无法理解,以你我的关系,有什么能让你仇视我。”   “月光。”提到月光,尹殇骨目光中浮现愧疚,“我终究还是救不了他……”   “月光?”苏惊羽疑惑不解,“我知道你喜欢他,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曾害过月光,我自己有夫君,又不与你抢月光,你为何要因为月光而恨我?”   “苏惊羽,你对待感情,究竟要有多迟钝?”尹殇骨怒视着她,“你平日观察入微,通过一支发簪就能看破我的阴谋,枉你如此机敏,你竟然丝毫看不出他人对你的感情?是你对待感情太过后知后觉,还是你这个人根本就无情无义?因为你一点都不在乎月光,所以你看不出他对你的喜欢?!难道非要他直接说出来你才能知晓!”   苏惊羽怔住。   “月光对我……”她显然不大相信,“这不可能,你必定是误会什么了,他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他对我怎么会有男女之情?再有,就算他真的对我有那种感情,这至于让你仇恨我么?你不像是这种人,你不会这么不可理喻。”   “如果只是因为他喜欢你,我当然不会恨你,我知道你对他无情,有什么理由恨你?”尹殇骨苦笑道,“可你会害死他,这一点我无法容忍,也许你也是个无辜的人,但我始终不能原谅你,月圆说,你是月光的劫难,而月光渡不过这一劫,你不死,月光死。”   苏惊羽闻言,怔住。   “怎么会这样?”她难以置信,“月圆亲口说的?”   “天机门的算卦师所言,不会有假。月圆妄想逆天改命,将月光的劫难杀死,这么做,付出的代价就是她自己的性命,她想用她的命和你的命来换月光的安宁,你一旦死了,月圆也会死,月光就可以安然无恙。”   尹殇骨说着,转过了身,不愿再看苏惊羽,“那些杀手与我是一伙的,若是他们刺杀你不成功,我还有机会,月圆对我说,我只需要将你迷晕,杀你的事她来做,后果也由她承担。我始终无法对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下手,我的心明明是偏向月光的,我想过会为了他而对你下手,结果还是做不到,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面临如此艰难的选择。”   苏惊羽眼眶有些湿润,“你终究没有害我,是放弃了要救月光?”   “生死有命,我现在终于明白,有句话叫天命不可违。用你与月圆两人的性命作为代价,月光即使活下来也不会开心,他本身既然看开了,那就随他的愿吧,与其痛苦地活,不如痛快地死。”尹殇骨的语气中携带了一丝哽咽,“我不能原谅你,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从前我以为你我会一直友好下去,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认识你。”   苏惊羽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医馆,一路走回了绸缎庄。   回到了庄子里,正遇上月落。   “惊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急死我们了都,方才乌啼回来报信说张氏包子馆里有杀手,他被杀手给绑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没找着你与公主的人影,我们派出了人四处找,幸好你回来了,否则我们这皮都要给殿下剥了。”月落说着,眼见苏惊羽神色不振,又道,“惊羽姐姐这是怎么了?那位公主呢?”   “她没事,已经回宫了。月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听闻乌啼平安回来,苏惊羽也就放下了心,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月落不知她为何失魂落魄,也不敢去问她。   一晃眼一个时辰过去,贺兰尧从城北回来了。   从月落口中听闻苏惊羽出门被刺杀,平安归来时情绪异常,他便连忙去了房间。   他一路上脸色阴沉,到了屋外,他欲推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小羽毛,开门。”贺兰尧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里头响起苏惊羽的声音,声线毫无起伏,“阿尧,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贺兰尧闻言,直接抬腿踹开了门。   “让你一个人呆一会儿?你遇上了什么事,对我都不愿意说?”贺兰尧将门直接踹坏了,抬眼便看见苏惊羽坐在桌子边发愣,快步走上前,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惊羽神色有些颓然,“我不想说。”   贺兰尧见此,眉眼间浮现一丝无奈,走到她身侧,将她按进怀中,“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遇上了难题大可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就是了,莫要憋着,你我之间,应该给予全部的信任才对,看你心情不好,我这心里也烦躁了。”   苏惊羽伸手环住他的腰,闷声道:“阿尧,我遇上了一件,根本不知该怎么解决的事。”   “告诉我,何事?”   苏惊羽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我的存在,对月光而言是伤害。”   贺兰尧闻言,顿觉得不妙。   莫非小羽毛知道月光倾慕她的事了?   她怎会知道……   对了,是尹殇骨,月落说尹殇骨带她出去玩,两人一同遭到杀手袭击。   除了尹殇骨之外,他想不通还会有谁告诉苏惊羽这件事。   而就在他思考之时,苏惊羽忽然抬眼看她,“阿尧,殇骨说月光一直对我有情,此事,你知不知道?”   贺兰尧一向比她敏锐,也常常与月光作对,她不得不怀疑,他早就知道此事。   而贺兰尧听着她的问话,也不打算欺瞒,如实道:“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贺兰尧迎视着她,“一直不曾告诉你,是因为那神棍对我说过,他不会与我竞争,他注定要孤身一人,从不想着能找个人过日子,因此,他一开始就决定了放弃,也不想对你表露心迹。这事……是不是尹殇骨告诉你的?”   苏惊羽目光中多了些悲凉之色,“原来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我视月光为最好的友人,从没有超越友人之外的情感,我以为他也是如此,竟然一直都看不出他的心思。”   “贪嗔痴恨爱恶欲,世人总是难逃七情六欲,就算是清心寡欲如月光也不能免俗,他是对你有情,但他不愿表达,因此,我们都觉得不必让你知道。”贺兰尧轻抚着她的发丝,“不会怪我一直隐瞒你吧?”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我如今纠结的不是他喜不喜欢我……”苏惊羽心中有些苦涩,“月圆说,我是月光的劫,月光过不了我这道劫,便活不了了,天机门的算卦师从不胡说八道,她也没必要撒这个谎,阿尧,我感觉好无力,你说,如何是好?”   ☆、第458章 一起死吧   “劫?”贺兰尧听着苏惊羽的话,眉头微拧,“这话怎么说?天机门的算卦师不能有姻缘,这我知道,需要斩断情根,月光虽对你有情,但他不曾表露,与你之间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按理说也不算犯规?”   那神棍说过,与人通婚就会不得好死,可他如今只是光棍一个,怎么就没有活路了?   “我也不知道,月圆没有说清楚,只说了我是月光的劫难,具体是怎么的过程,谁知道呢。”苏惊羽道,“他们的占卜一向不会出错,既然已经卜到了,那么过程是怎样的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难道月光真的会因我而死?”   那该怎么避免呢?   “小羽毛,先别纠结此事,我问你,今日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刺客……我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苏惊羽并不打算告诉贺兰尧尹殇骨要害她的事。   若是说出来,以阿尧的性格,恐怕会找尹殇骨的麻烦。   而她这次,不责怪尹殇骨。   尹殇骨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而是选择了跟她断绝交情,从此再见是陌路。   站在尹殇骨的立场上,遇到这样的抉择,的确是太揪心了。   这事,她不记仇,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你不用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殇骨倒是崴了脚,我将她送到医馆了,因为月光的事,她说,她与我做不成朋友了。”苏惊羽道,“话已至此,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你也犯不着怪她。”   贺兰尧闻言,拧了拧眉头,“月圆告诉她的?月光的这个师妹倒真是多嘴。”   苏惊羽道:“其实这事,我倒是得谢一谢月圆,月圆若是不说,或许我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月光的劫难。以月光的性格,他不会告诉我的,这么一来,他就太可悲了。”   如果月圆不将这事翻出来,谁能知道?   兴许月光会走得悄无声息,留下一堆迷茫的人。   如果月圆不说,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月光的寂寥与悲凉。   “她既然要说,有本事就说清楚,话也不说明白,没头没脑的。”贺兰尧面色一沉,“找那个月圆问个清楚,她若是不把话说明白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苏惊羽闻言,道:“那就晚些再去吧,白日里进谪仙殿不方便,晚些从假山的密道口里进去。”   “好。”贺兰尧轻抚她的发丝,“别想太多,或许有补救的办法呢,我可不想欠那神棍的人情。”   ……   东宫。   贺兰平正坐在书案后看着皇帝派人送来的奏折,忽的有宫人靠近了,道:“太子殿下,三公主方才回宫了,还受了伤,据说是今日在宫外遇到了刺客。”   贺兰平闻言,抬起了头,“遇到了刺客?受伤严重么?”   “似乎是崴了脚,和她一起遇刺的还有宁王妃,好在两人都没事,殿下,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自然是要去探望的。”贺兰平说着,起了身。   好歹现在也是他的未婚妻,身份摆在那儿,前去探望是应该的。   到了尹殇骨的住处,贺兰平敲了敲门,“三公主,听说你伤着了,本宫前来看看你。”   屋子内响起尹殇骨的声音,“进来罢。”   贺兰平推门而入,见尹殇骨坐在榻边,神色不振,便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再请个御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尹殇骨冷淡道,“这点疼还不至于。”   “那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没什么。”   贺兰平见她心情欠佳,也就不再追问,又道:“听说惊羽是和你一起的,她……”   “她没事。”尹殇骨道,“殿下不必担心。”   贺兰平又道:“即便没事,也是受了惊,本宫要回去备一份礼,你下回去看望她的时候带上,算是我的慰问。”   “不会有下次了,再有,她没受惊,她体格好着呢,怀着孕还能跑好几条街,不劳殿下费心。”尹殇骨说着,在榻上躺了下来,“我要休息了,殿下请回。”   贺兰平听着那句‘没有下次了’,顿时一怔,“什么叫做,没有下次了?你与惊羽之间闹了什么矛盾?”   尹殇骨简单而直接地回答道:“决裂了。”   贺兰平一惊,“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总之,从今往后,我与她,形同陌路,你莫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她这个人,以后你要与他们来往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尹殇骨的声线毫无起伏,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她转过了身背对着贺兰平,留贺兰平在身后,一脸的莫名其妙。   ……   这一边的尹殇骨愁肠百结,另一边,谪仙殿里的月圆,脸色苍白。   失败了……   辛苦部署一番,竟然还是败了。   按理说,尹殇骨不可能失败。   暗器藏在簪子内,射出去只是一瞬间的事,苏惊羽都被她忽悠去了酒楼,为何还会失败?   那么多杀手,竟然干不过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   终究还是尹殇骨这最关键的一步出了问题。   月圆攥紧了拳头。   是她高估了尹殇骨对月光的情感吗?   尹殇骨终究还是成不了事。   月圆叹息一声。   望了一眼还在昏厥中的月光,她抬起步子,缓缓走到他的身侧。   “怎么办,我又失败了。”   “终究还是得要我自己亲自出马。”   “月光,你会恨我吧?”   “我只是,希望你活着……”   “我不在乎付出怎样的代价。”   是夜。   皎洁的月色打在寂静的庭院之内。   这是谪仙殿偏殿附近的一处花园,外面的人从假山的密道内进来会路过此处。   月圆坐在石桌边上,她的面前放着一杯茶,而她的对面,放着两杯茶盏。   她就在这儿等着客人的到来。   寂静的空气中忽然多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月圆抬起眼,望着不远处走来的两道人影。   是贺兰尧和苏惊羽。   “这谪仙殿对你们二位来说,还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月圆眼见着那两道人影靠近了,道,“我给二位备好了茶,请用。”   贺兰尧走近了桌边,端起面前的茶盏,也没喝,而是闻了闻。   “这香气有点儿古怪,也不知里面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喝下去还能不能醒过来?”贺兰尧将茶盏放下,淡淡道,“女神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你多虑了,这是我来帝都之前,从岭南带来的花茶,单纯的茶而已,什么都没加。”月圆悠悠道,“要我说什么?”   贺兰尧道:“为何说我夫人是你师兄的劫难?情劫吗?”   贺兰尧并不知今日行刺苏惊羽的杀手是月圆派遣,否则,拿鞭子抽人大概是他会做出的第一反应。   “天机不可泄露。”月圆道,“二位还是不要多问?”   “不可泄露?”苏惊羽冷笑一声,“你都泄露给殇骨听了,还怕再告诉我们么?既然你都已经泄露了,为何不泄露得彻底一点?你这样说话不说清楚,弄得人心里七上八下,你这心里得意么?”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月圆冷冷道,“我只会看卦象,我怎么知道细节,总之你对于师兄而言就是个祸害。”   “你看我不顺眼,这点合理,你若是想找我麻烦,大可放马过来,你告诉我殇骨算什么意思?她原本与这件事情毫无牵扯,可你偏偏要多话,将这样的事实告诉她,你能明白她的心情么?还逼得她与我决裂,你是不是有病?!”苏惊羽嗤笑一声,端起面前的茶盏就将茶水往月圆身上泼。   想找她麻烦,自己倒不来,还怂恿尹殇骨来害她。   而月圆自然不会任由那茶水泼到自己身上,迅速避了开来,道:“我认为,此事应该尊重她,既然她喜欢月光师兄,那么就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有权利你奶奶个腿!你这分明就是在给她制造困扰,你不告诉她能死吗?你这么做,只会让她难过,你别以为你是月光的师妹我就不敢抽你!”苏惊羽说着,迅速抄起另一只茶盏,朝着月圆便扔了过去!   月圆再一次避开,然而,还不等她站稳脚跟,贺兰尧便一晃眼到了她的面前,出手袭击。   月圆自知不是贺兰尧的对手,自然不硬来,而是一个转身,迅速奔进谪仙殿内。   贺兰尧与苏惊羽追了上去。   但二人没有料到的是,才追着月圆到了殿门内,头顶正上方忽然迅速罩下一道阴影!   二人抬眼,便见头顶一个大铁笼落下。   贺兰尧拉着苏惊羽便要迅速躲开。   以他的速度,还是来得及的。   但他想不到,正要闪避的那一刻,脚下踩着的地蓦然一塌!苏惊羽险些一个趔趄摔倒,贺兰尧眼明手快,环住了她的腰。   这么一耽误,大铁笼子‘砰’的一声落下。   二人被囚在了里头。   脚下的地,在刚才那一瞬间塌陷了大概半尺。   不得不说,月圆设计的机关还是十分精妙的,头顶与脚下都考虑到了,双管齐下,让人防不胜防。   苏惊羽目光一凛,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按下了暗扣,将藏在里头的毒针对着月圆射出。   月圆颇为干脆利落地避开,道:“不要挣扎了,苏惊羽,你们今日注定要交代在这里。”   苏惊羽冷眼看她。   “想不到吧?”空气中响起月圆的声音,冷冷清清,“对付你们,自然要下足了功夫的,贺兰尧,你精通机关术对吗?很不巧,我也略懂一些,否则,今天还不一定能困得住你们。”   贺兰尧冷眼看她,“你想做甚?”   “我从来不滥杀无辜,除非我真的毫无办法,那么就不得不为之。”月圆道,“这一次,算我对不住你们,我要自私一回,为了救师兄,不得不送你们下地狱了。”   “女神棍,逆天改命,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贺兰尧冷笑道,“对于你们这个天机门,我早有耳闻,你师兄有劫难,你却要帮他摆脱,这似乎是犯规了吧?”   “那又如何。”月圆冷漠道,“我不管有什么后果,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只希望他能活着,只要他能平安,我这条命,要不要都好。”   “真是个痴心人,我该为了你喝彩呢?还是应该笑话你愚昧?”贺兰尧轻嗤,“你会不会衡量得失?你要保月光一人,那么你要害几个人?你觉得你即便是成功了又能如何?月光能安心地活着么?你还真不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给他留下阴影。”   “不会的。”月圆反驳,“天机门的算卦师不会那么脆弱,师兄是个凉薄的人,仅仅对苏惊羽有情而已,但他能克制,可见他内心足够强大,只要苏惊羽一死,他也就能够斩断情根,真正做到无欲无求,只有薄情,才不会有所羁绊,只有不在乎任何人,才能获得安宁。”   “没想到,看似清冷沉稳的你三观竟然这么扭曲。”苏惊羽摇了摇头,“你确定事情能如你所说么?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你一门心思想着要保他,却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你觉得这是对他好?”   月圆眸底浮现些许动摇,但很快地,便又转换为坚决之色。   “即使会难过又如何?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伤痕。你死了之后,他再也不会碰到一个干扰他心思的人,他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月圆道,“多说无益,我该送你们上路了。”   说着,她走到了墙边,将墙边放着的一个坛子拎了起来,到了笼子周围,打开了盖,将瓶子里头的液体洒在了地上。   苏惊羽嗅到了那液体的味道,是油。   月圆这是想……点火。   好家伙,这是要把他们给火化了。   而这谪仙殿的偏殿,就作为火葬场了。   这偏殿是独立的,与主殿之间是隔开的,就算烧毁了也不会影响到主殿。   “对不起了二位,今日就要送你们下地狱,不过你们不必太恼恨,很快我也会来给你们陪葬的,你们可在奈何桥边等我,下了地狱之后,随你们折磨泄气就是了。”   “说的什么鸟话,你这疯女人还真要烧我们……”苏惊羽咬了咬牙,“要烧我可以,你放了贺兰尧,他又不是月光的劫难,你不是说自己从来不滥杀无辜,难道他不无辜?”   贺兰尧道:“别跟她打商量了,她不会放了我,她不是我的对手,一旦放了我,我会阻止她,她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我不想放你,也是怕你迁怒师兄。”月圆道,“你这人睚眦必报,苏惊羽在你心中占据不可动摇的地位,她若是死了,你活着就会想方设法为她报仇,你会觉得这一切是月光造成的,难免发了疯去害月光来泄气。”   “你还真是懂我啊。”贺兰尧凉凉一笑,蓦然拔下发冠上的玉簪,朝着正在洒油的月圆便要射出。   苏惊羽之前射出毒针,月圆便已经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眼见贺兰尧又要袭击她,自然是想也不想地迅速闪避。   然而,贺兰尧手中的玉簪根本没有射出去。   他装作要投出去,只是一个假动作,他料到月圆会迅速做出反应。   趁着月圆闪身躲避,他算准了距离,将玉簪疾射而出,正中月圆的小腿!   月圆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中了一击,一个趔趄摔倒,正朝着铁笼的方向栽倒。   贺兰尧眼明手快,伸手扯上她的发丝,将她粗暴地扯到了铁笼前,另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放我们出去。”他冷声道,“否则,我掐断你的脖子,我们还没死你就先死,你甘心么?白白丢了一条命也保不住月光。”   贺兰尧本以为月圆会妥协,却没想到,月圆背对着他被他掐着喉咙,手却伸到了袖子里,掏出一圆状物,朝着地上猛然一炸。   “住手!”苏惊羽要喊已经太迟。   那东西在铺了一层油的地上炸开,火苗瞬间蹿起。   “一起死吧。”月圆道,“你现在可以掐死我了。”   ☆、第459章 别傻了   贺兰尧的脸色阴沉无比。   本以为偷袭了月圆,制住了她,她就没有机会点火了,着实想不到月圆竟用烟雾弹来点火。   烟雾弹中有火石的成分,炸在地上与地面摩擦便会生成烟雾,碰撞的那一刻能擦出火花来,月圆正是利用那火花将地面上那层油点燃了。   她竟如此决绝,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算我对不住你们,但我就是如此自私,我一定要保住师兄。”月圆此刻濒临死亡边缘,却依旧颇为从容道,“贺兰尧,动手吧,掐死我,也算解气了不是么?”   说话间,火苗升腾得愈发高了。   火舌蹿上了衡量,瞬间便席卷着尘埃蔓延开来。   很快就要蔓延到铁笼子这边了。   “混账东西,我杀了你。”贺兰尧眉眼间浮现寒冷的杀机。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女神棍手上。   从前面临生死难题,他总是能找到机会扳回局面,记忆中面临最大的难题是古月南柯绑着炸药挟持苏惊羽的那一日。   若不是他最终说服了古月南柯,他恐怕就保不住苏惊羽。   但是今日不一样。   他说服不了月圆。   古月南柯对他有情,所以,他能说尽好话来说服古月南柯放弃。   但是月圆,那么决绝地要带着他们去死。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愿意带着苏惊羽一起死。   他的手在用力,要掐断月圆的生机。   然而就在下一刻,蓦然间听到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轰隆隆——”   那雷声震耳欲聋,让他有一种感觉,那雷声仿佛要朝着头顶劈下来的感觉。   那么地接近他的耳畔。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   那雷声太响,耳膜都要被震破的感觉。   忽然间,只听得头顶又轰隆一声,下一刻,一道雷电直接击穿了偏殿的屋顶,落在了地上——   这一震,让偏殿里的三个人都站立不稳。   苏惊羽只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震,下意识抓紧了贺兰尧的衣袖。   贺兰尧自然是料不到这突生的变故,那一声雷震响让他的身躯也震了震,掐着月圆的那只手一抖,放松了力道。   与此同时,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从头顶上空响起,是屋瓦掉了一地,原本工程十分坚固的偏殿殿顶,竟然就被雷硬生生地击出了一个窟窿。   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又是一道惊雷伴随着豆大的雨点降下,雨水透过殿顶的窟窿落了一地,将熊熊火苗顷刻间熄灭。   那一道雷电打在月圆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将那椅子击得四分五裂,有一块木屑飞出,直直袭向月圆的侧颜,从眼角处划过鼻翼与嘴角,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月圆惊叫一声,捂住了脸。   鼻翼间都是鲜血的味道。   一瞬间,她的脸上多出了一道斜长的红口子。   她捂着脸,颓然地跌坐下地上。   五雷轰顶。   一共五道惊雷,打在她头上的屋顶上。   虽然没劈着她,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庆幸。   此刻的偏殿内一片狼藉,没有了半死火焰。   雨还在下,雷声却已经停息了,若不是屋顶上的窟窿与脸上的血痕在提醒她,她会以为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幻觉罢了。   可是,从脸颊上传来的痛楚却在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同一时,苏惊羽与贺兰尧也处于震惊之中没有回神。   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的话,那他们当真是走运了。   电闪雷鸣原本就是自然现象,称不上异象,可是在方才那种生死时刻,殿顶上却被雷劈出了一个窟窿……   五道雷声,颇为清晰。   “传说中的五雷轰顶吗?”苏惊羽低喃道,“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雷电击在耳畔的感觉,我险些要聋了。”   以后发誓,想拿五雷轰顶来发誓,可得慎重了。   好在这一次轰的是屋顶,而不是头顶。   第一次看见雷电离自己那么近的时候,是在去年。   她与阿尧要计划用火药炸死月满的那一天,也是下了雷雨,就在他们以为要失败的时候,一道惊雷正好落在月满头顶,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她看清楚了那道雷电,就在几丈之外,已经震耳欲聋。   今日的雷声更近,仿佛就在耳畔,有一瞬间她都要以为地震了,到现在都觉得还有些耳鸣。   雷电的力量,果真是太惊人了。   再看此刻坐在地上捂着脸的月圆,有鲜血从她的指缝溢出,这让苏惊羽有些惊讶。   “阿尧,她怎么了?”   “似乎方才被飞起的木屑划伤了脸。”贺兰尧顿了顿,道,“脸上一道很长的口子,想必是毁容了。”   二人说话之间,雨势渐渐小了。   蓦然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苏惊羽回过头一看,雨雾中走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人一身白衣,步伐轻慢,面无表情。   可不正是月光吗?   月光走近了偏殿内,并没有看苏惊羽贺兰尧二人,而是径直地走向了月圆,站在她的身前。   月圆自然是听见了有人走近,也猜到了是谁,抬起了眼。   月光俯视着她,开口,语气清凉,“机关在哪?”   月圆得知局势已定,这一局,她已经败了,那么也就没有挣扎的必要。   “柱子边上,观音的眉心。”   月光闻言,走向了那一支绘画着观音图的柱子边上,朝着眉心按下。   下一刻,罩着苏惊羽二人的铁笼子便缓缓升起。   月光回到了月圆的身侧,俯身扶她,“来,起来。”   月圆颓然地站起了身,道:“师兄,我……”   “换个地方再说。”月光望着她脸上的血迹,道,“先去洗把脸,到主殿去等我。”   月圆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月圆才出了偏殿的门,便有另外一道影子奔进了殿内,正是谪仙殿外的守门人。   来人望着一片狼藉的寝殿,道:“国师,方才陛下派了人前来问,这雷声是怎么回事?”   五道惊雷都降落在谪仙殿附近,远远地望去既宏伟又有些瘆人,皇帝自然会好奇。   月光淡淡道:“就说是本座在渡劫,如今已经平静了,不碍事,其余的都不要多言。”   “是。”守门人恭谨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月光望了一眼身后的二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回去吧,今夜的事,对不住了。”   “月光……”   苏惊羽原本还想说话,却被月光打断。   “别问。”月光道,“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改日再说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离开。   他大概也能猜测到苏惊羽想问他什么。   而他,如今确实词穷了。   万万没想到,喝醉了之后竟被月圆下了迷药,若不是几道惊雷震醒了他,这会儿约莫还在睡着。   果真是喝酒误事。   之前并没有卜到苏惊羽近日有难,也就没有早做准备,或许,今天这件事根本不算苏惊羽他们的‘难’。   有惊无险而已,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倒是受了一场惊吓。   有雷电作为助力,人哪能拼得过雷呢?   月光回到了主殿时,月圆已经将脸上的血洗干净了,上了些药,总算能暂时止住血。   原本好好的一张脸,如今脸上却像是爬了一条蜈蚣,多么影响美感。   月圆此事就坐在桌子边上,桌子放着一把剑。   眼见着月光走近了,她站起了身,拿起了那把剑,递给月光。   月光道:“这是干什么呢。”   “师兄,给我个痛快吧。”月圆淡淡道,“在你看来,你是否犯下了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错是错了,但还不致死,你今天原本也就不能成事。”月光脸上并没有多恼,接过了月圆的那把剑,顺手丢开,“有些事,无论你付出多少心思,多少努力,你也不能成事,比如杀苏惊羽,你永远不会成功的。”   月圆垂下头,“我……”   “她是我的劫,没错,但天机门的算卦师之间一向互不干涉,没有谁可以改变谁的命数,师妹,你犯规了。”月光道,“你好心想为我改命?别傻了,你改不了,因此,你杀不了苏惊羽,古月南柯与尹殇骨都对她起过杀心,但她们最后都放弃了,明明她们有机会成功,但她们都没选择下手,而你,你成功的把握,都比不上她们大。”   月圆怔住。   “古月南柯最终败给了对贺兰尧的感情,选择了自我毁灭,而尹殇骨败给了对苏惊羽的友谊,选择了放弃,可你,败给了天。”月光道,“她们两的敌人,是不是比你的简单多了?”   那两人只要能真正狠得下心,还是可能做到的。   可月圆无论多狠心,多么费心思,都不可能成事。   命运弄人罢了。   他也不怪她。   她终究什么也干不成。   “师兄,我不想你死!”月圆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月光,“为何我们不能身为正常人,自懂事之日起,就是天机门的算卦师,天生具备占卜天赋,被师父加以教导,就成了师门的工具,一代又一代的国师离世,好歹他们都比你活得久,好歹他们还能看日出日落,可你这辈子都不能站在太阳底下,如今又要被一个女子害了你性命,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月光原本想将月圆推开,可听着她语气里的颤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他知道月圆喜欢他。   他都偷偷抱过了苏惊羽,如今,便让月圆也抱一抱他。   她跟他同样辛苦。   “不是惊羽害我,而是我自己选择这条路的。”他道,“不要怪惊羽,我可以选择不管她的死活,我便可以继续安然地活下去,但我做不到对她狠心,我必定会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因此,不要怪她,也不要为我难过,你都愿意为了我不要性命,同样,我也能为了她舍弃一切,这能说是谁的错呢?”   月圆无言。   对,她都能为了月光舍弃一切,凭什么月光不能为了苏惊羽舍弃一切……   她不甘心又怎样。   终究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松开了抱着月光的手,目光有些悲凉,“今天,我差点被雷劈了……”   “这不是没劈到吗?”月光伸手替她整理着凌乱的发丝,道,“你的罪过,比起月满,算不上什么了,她会遭雷击乃是作恶太多,谋财害命,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是有依据的,而你的品行一向良好,只是对待惊羽这一事太过偏激,虽然遭了天罚,好在没被雷击中。”   “我倒是希望一个惊雷劈死我算了。”月圆道,“死了也就不必烦恼,不必抱怨人生。”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会活得比我好。”月光道,“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还能安稳地再过许多年,你的命原本很长,可你逆天改命,寿数必然有损,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毕竟,你是与我最熟悉的一个师妹了。”   “师兄,对不起……”   “不用道歉,以后,不要再针对他们了,过好你自己便好,再有下次,我可就真不原谅你了。”   “好……”   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不如顺了他的意。   ……   苏惊羽同贺兰尧离了宫之后,便回到了庄子里。   “今日原本想狠狠收拾一下那个女神棍,可你非要拽着我。”   贺兰尧想起在偏殿的时候,他与苏惊羽逃脱了笼子的禁锢,原本想去修理月圆,却被苏惊羽死死拽住,眼神示意他不要动。   之后月圆便跟着月光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他便觉得心有不甘,太便宜那月圆了。   “阿尧,我也看她不爽,但月光在那儿,总得给点面子吧?”苏惊羽轻叹一声,“我是想抽她,但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她已经足够悲凉,费尽心思终究没成事,还被毁了容,也不知月光会跟她说些什么,不用你教训她,她都足够难堪了,你教训她,顶多在她身上留下伤,与她心里的痛比起来不算什么,何苦浪费那个力气呢。”   “她险些害了我们,我怎能不记恨这事?”贺兰尧冷嗤一声,“那雷怎么就不劈她头顶上呢,劈了我就解气了。”   “月满作恶多端才被雷劈,月圆其实称不上恶人,只是做法太偏激又愚蠢,我倒觉得不至于被雷劈。”苏惊羽道,“我一向不会姑息想害我的人,但月圆,我当真没有多恨她,或许是我对月光太愧疚了,月圆为了月光做这样的事,我就不想报复她了。”   贺兰尧瞥了她一眼,“她固然有苦衷,但我却没有夫人你这么好心,你知道我的脾气,下一回,再让我看见那女神棍,我一定……”   “好了阿尧,也许见不着她了。”苏惊羽连忙道,“她这次失败,应该会有所领悟,兴许她不会再出现了,不如忘了吧。”   说到这儿,她握紧了贺兰尧的手,“在我不知道月光对我的情意之前,我对他是感激,他帮了我很多次,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当我得知他对我的感情后,我觉得……愧疚。”   贺兰尧望着她,道:“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你有什么错?”   “话虽如此,可你没听月圆说吗?我会害了他的,我也不知是怎么个过程,但心中就是有些忐忑不安。”苏惊羽蹙眉,“我想救他,但我,或许没有能力救他。阿尧,我感到茫然。”   贺兰尧握紧了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凉,便用自己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双手,将内力运于掌心帮她暖手。   “小羽毛,我兴许也能明白那神棍的心意,我可以为了你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他兴许也会如此,在情这一字上,太多人都会迷失,很多时候,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愿意和不愿意,那神棍明知道你会害了他,对你依旧好,这代表他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劫难,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他完全可以采取措施杜绝此事,但他没有这么做,因此,我希望你不必愧疚于心。”   ☆、第460章 不能招惹神棍   “话虽如此,可我这心中还是焦灼不安。”苏惊羽的眉头依旧拧着。   贺兰尧抬手帮她抚平了眉心,道:“顺其自然吧,月圆都改变不了的事,你我怎么改变,如果注定我们要欠了月光,那么从今以后,我会对他态度好些。”   在月光这件事上,他们根本也帮不上忙,又何必白费心机。   苏惊羽调整好情绪,道:“也罢,顺其自然吧。”   月光总是为了她好,那么,她就不能郁郁寡欢,以免辜负月光一片心意。   ……   这两人,皇宫之内的众人私下常常议论那一日在谪仙殿降下的五道惊雷。   谪仙殿内是何情形没人得知,皇帝派去询问的人得到的回答是:国师在渡劫。   “渡劫?国师这劫,指的可是雷劫?”   “一共五道雷电,那会儿我正好路过谪仙殿附近,哎哟喂忽然劈下一道雷,吓得我直接坐在了地上,我头一次看见这么近的雷电,白闪闪的,像是一道线连接着陆地和天空,好壮观呢,不过还真是吓人呐。”   “五道雷电?国师这劫难不成是五雷轰顶?”   “瞎说什么呢你,五雷轰顶那是骂人的话,作恶的人才会被五雷轰顶,你竟这样说国师,不要命了?”   “呸呸呸,说错了说错了,咱们国师为国为民,这雷劫也难不倒他。”   一群小太监围在御花园边上唠嗑,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没活干的宫人们偶尔便扎堆在一起闲谈。   几人说得兴起,全然没有发现有一道身影靠近。   正是最近入宫的静嫔。   五雷轰顶?   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像呢。   怎么就那么恰好五道雷全劈在谪仙殿内,那里头是个什么状况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国师帝无忧的声誉一向不错,就算被雷劈外人都美名其曰是在渡劫。   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个死神棍,五道雷电也没能劈死他。   这神棍曾经与她的恩怨她可是记得清楚,外人都说国师孤高冷傲,从不与外人来往,更不涉党争,只为君王一人效劳,听起来,想往他身上泼脏水难度极大。   但事实却是,这神棍与苏惊羽他们似乎私交甚好。   要怎样把这件事告诉给皇帝呢?   ……   养心殿内,焚香缭绕。   皇帝正准备宽衣歇息,忽然有宫人来报,“陛下,静嫔娘娘来了。”   皇帝闻言,道:“让她进来罢。”   宫人退了下去,不一会儿,静嫔进来了。   “看这烛火未熄,臣妾就知道陛下还没睡。”静嫔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皇帝,“陛下,这是我家中祖传秘方制成的药丸,我家虽是小门小户,但祖传的丹药却是不可小觑的,保您吃了之后能驱逐疲惫,精神抖擞。”   皇帝闻言,笑道:“听起来,跟国师从前给朕配置的药丸倒是很相似。”   “原来国师已经给陛下配过了……”静嫔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也是,国师的能耐,众人皆知,臣妾这药丸,多半是比不上。”   皇帝闻言,安慰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国师配的那药丸固然好,但你的心意,朕也领了。”   说着,他便将静嫔手上的药瓶子拿了过来。   “对了陛下,前两日,听说谪仙殿里降下了惊雷?臣妾在宫中,倒是有听见雷声,却不知道竟然是落在谪仙殿里的,臣妾的寝宫和谪仙殿隔得远,也是今日偶然路过御花园听见宫人们说的,那国师,没事吧?”   “这件事朕也知道,还派人去问了,国师的回复是,他在渡劫。”   “渡劫……”静嫔面上浮现一丝犹豫之色,似乎是欲言又止。   皇帝见她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便直说,不必犹豫。”   “恕臣妾鲁莽,陛下也知道臣妾是小商户的女儿,从前随着家父走南闯北,奇闻趣事也听得多了,其中就有关乎天机门的。据说,天机门的历任弟子都是由师门从民间领回去的孤儿,且这些弟子,都有占卜天赋,天赋有强有弱,经过师门培养,成为合格的算卦师后方可出门游历,而这个组织是有规矩的,天机门的弟子的劫难,通常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皇帝面有疑惑,“什么意思?爱妃竟然知道这些?”   “江湖中的人消息最灵通,陛下国师繁忙甚少出宫,不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作为天机门的弟子,最需要牢记的一点是斩断情根,要做到断爱绝情,他们的劫,说的就是情劫,这个劫只会是一个人,跟雷电毫无关系,谪仙殿内降下的那五道雷电,不是渡劫,而是——天罚。天机门弟子若有被雷击中者,绝不是因为在渡劫,而是因为,违背了天意,或者,逆天改命。”   狗屁的渡劫。   那神棍分明就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才会被降下雷电作为警示。   关于这些消息,是很早之前从极乐楼内买来的,当时她与月光就有恩怨,但作为一个正常人,她没有把握能斗得过一个占卜师,于是,她必须寻找占卜师的死穴。   月光再神机妙算又能如何?他还是有死穴的。   她想了解天机门这个组织,花重金去了一趟极乐楼,极乐楼不愧是世间消息最灵通的情报处,连关于天机门的档案都有记载,虽然不多,但记载的都是鲜为人知的事。   可当时了解这些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她已然不知月光的死穴,只能暂且放弃与他敌对。   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皇帝一向多疑,只要能让他相信,哪怕只是相信一点点,就够了。   而皇帝闻言,果然也大感惊诧,“你的意思是,国师是在忽悠朕?”   “陛下不相信臣妾的话么?臣妾从前是个生意人,与江湖人打过交道,这些据说就是从一个天机门弟子口中流传出来的,臣妾不满欺瞒陛下。”   “那国师莫非是犯了什么事,才被上天降下惊雷警示?”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天机门人异于常人,他们的存在是独特的,他们的能力比常人多,但束缚也比常人多,哪有本事高超又没有任何烦恼的人呢?陛下何不亲自去问问国师,且看看国师会不会跟陛下说实话。”   皇帝心中起了疑虑。   静嫔也只是道听途说,未必就是事实。   但空穴不来风,谅她也没胆子撒谎,想必也没必要去抹黑国师,兴许她只是好心说明罢了。   虽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对了,前国师似乎就没经历过雷劫?   这几道惊雷,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皇帝觉得心中的谜团愈来愈多了。   “情劫……国师一直都在谪仙殿内闭关,似乎不曾与外人来往,哪会对谁动心呢。”   他知道历任国师都没有婚姻,清心寡欲,断情绝爱。正因为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所以就失去了常人都能享受的姻缘。   若是国师对谁有情,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影响?   “在陛下眼中,国师一直不曾出殿,但陛下能因此断定,国师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吗?以国师的能耐,他想悄无声息地出去,应该不难?”   皇帝闻言,瞥了一眼静嫔,“爱妃似乎对国师很有疑心?”   静嫔连忙道:“陛下,不是这样的,臣妾只是把心里所想全说出来而已,我……”   皇帝见她紧张,笑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实诚,逗你的,你说的,都有待考究,朕自己去问,你就不用再管此事了。”   静嫔闻言,温顺道:“是。”   只要能让皇帝又对那神棍起疑,接下来她就能再给那神棍挖个坑。   当初这神棍害他不浅,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死穴她还不知道,但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这神棍究竟对谁有情呢?   ……   同一时刻,谪仙殿内。   “师妹,这个药膏的配方你要自己记住了,以后每日都要涂。”   月光边说着,一边用木勺沾着碗里的膏药涂在月圆的脸上。   那一道被木屑划出来的大口子,硬生生将月圆一张秀气美丽的脸给毁了,比手掌还长的大口子,且割伤程度不浅,一两年内只怕都恢复不过来,只能一点点修复。   “好在没伤到骨头,不然更麻烦。”月光望着她眼角的痕迹,又道,“再偏离那么半寸,你这眼睛也得废了,你看看你这鼻子,你这嘴巴,全被疤痕贯穿而过,实在太难看了,这以后不戴面具你敢出去见人?”   边说着,边摇了摇头。   “师兄,莫要再取笑我了。”月圆面无表情,“你再怎么说,我也不恼,你也别指望逗笑我了。”   “好,不说你了,总之你要学会自己配这个膏药,这膏药只能配新鲜的,不能封存,现做现用效果最好,过几年没准能恢复过来。”   月圆不语。   她希望他每一日帮她涂药,直到她恢复为止。   如果可以每一日都被他帮着上药,她宁可这张脸永远不要恢复。可是她和他都知道,他等不到看她恢复容貌的那一天。   如果他不在了,她也不想涂药了,这条丑陋的疤痕,就留着吧。   花容月貌为君留。   君不在,花容月貌给谁看?   月光自然是不知月圆的想法,起了身,将手中的药碗搁在了桌子上。   才把碗放下,就听见身后响起‘叮铃铃’清脆的声音。   算卦师对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铜钱投进卦盘里的声音。   月光转过身,就看见月圆在望着卦盘里的卦象,眉头微拧。   “又吃饱了撑的给谁算命?”他道。   月圆淡淡道:“东南方向有小人。”   月光挑眉。   东面是皇帝的养心殿,南面是宁若水的枕霞宫,而夹在这中间的东南方向,住着一位新晋宠妃。   传闻中跟贤妃相似的女子,静嫔。   “此女刚进宫那会儿我就有点注意了,此女是个麻烦,而且是个大麻烦。”月光轻描淡写道,“师妹,你见过她么。”   “没见过。”月圆道,“我怕脏了我的眼。”   对于想给月光找麻烦的人,她可以将其贬低到一文不值。   她知道月光不会允许她出手。   那么她就不动,说给他听,好让他有所防范。   就算他注定难逃一死,她也不允许有人给他带来麻烦,她能容忍一个苏惊羽,再也容忍不了其他人。   “脏了你的眼,那可不会,她仿的可是出云国第一大美人,贤妃花轻盈呢。”月光淡淡一笑,“贺兰尧他娘,长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美若天仙呢,虽然只是远远地见过一眼,但我就能记住这个女子了,年轻的时候比惊羽还漂亮,可惜脑子不好使,让我对她的好感大打折扣。”   月圆道:“那静嫔是假冒贤妃相貌,盗取他人的美丽,再怎么伪装也是无用的,贤妃虽愚昧,但好歹有一颗纯正之心,静嫔这小人,心黑如墨,根本不配用贤妃那张脸。”   月光闻言,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这位也算老朋友了,我得给她送个见面礼才好,让她知道,招惹谁,也不能招惹神棍。”   说着,他便转过身,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了。   “你要作甚?”月圆望着他的举止,不解道。   “很久之前,惊羽跟我说过一件趣事,她所在的时代,人们擅长化妆,各式各样的妆容,比我们这儿的人技艺高超许多,能把一个人化成另一人。且时间快的,所需要的不过半柱香,只要携带一套小工具,随时改变妆容。”   “如此厉害?她那个时代的易容术竟如此普及?”   当今世道,会易容术的寥寥无几,想找一个都不太容易。   “算是普及了,妙龄少女们个个都会,更稀奇的事,不管技巧多高超的妆容,只要用一种液体一泼,瞬间打回原形。”   “有点意思。”月圆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师兄的意思是,也要弄个这种液体朝着静嫔脸上泼?”   “这东西,有一个十分美妙的名字。”月光道,“卸妆水。”   ……   绸缎庄内,苏惊羽同贺兰尧正坐在屋子里吃宵夜。   “小羽毛,我听说,许多女子有孕时会犯恶心,孕吐,为何你总能吃得这么欢?”贺兰尧望着对面啃排骨的苏惊羽,笑问。   虽然他也希望她吃好睡好,但他的确是听说多数女子看见油腻犯恶心的。   小羽毛显得有些另类。   “阿尧,人总不能一概而论。”苏惊羽道,“或许是腹中这小家伙胃口好?对了,这么久了,还不曾讨论要给他起个什么名儿。”   贺兰尧道:“起名这事儿,不急,我暂时也想不到。”   二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乌啼的声音,“殿下,方才有个神秘人送了件东西过来,那人说,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贺兰尧道:“进来。”   乌啼推门而入,将一个木盒交给了贺兰尧。   贺兰尧望着那木盒,冲乌啼笑了笑,“你们是不是开过了?”   “殿下,这人也不报姓名身份的,来去如风,谁知他是敌是友,这东西我们也怕有诈,就打开了,里面就只是瓶水,没其他问题,我们便也安心了。”   贺兰尧闻言,将盒子打了开,里头是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瓶子,可以清晰地看到液体在晃动。   “什么玩意?”贺兰尧将瓶子拿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发现瓶底有字,反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卸妆水。   “卸妆水?”   贺兰尧此话一出,正在喝汤的苏惊羽怔了怔。   卸妆水……   这东西,她只跟一个人提起过。   除了月光,再没有其他人了,从前在谪仙殿内与月光谈笑,讲述了许多她的家乡事。   “殿下,盒子最底层还压着一张纸,上头只有三个字。”乌啼道,“防小人。”   贺兰尧眯了眯眼。   “殿下,这小人是谁啊?防小人给这么一瓶水,有什么意思?”   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棍。”   “是月光送来的。”苏惊羽道,“此物一定有用。”   ☆、第461章 做好准备   “小羽毛为何这么肯定此物是月光送来的?”   贺兰尧说着,望向了盒底的那张字条。   防小人这三个字,是在提醒他们,但并没有指出是谁,而送来的这瓶水的作用也并未具体说明,看起来,是有点儿像月光神棍的作风。   这神棍做事一向不直接,喜欢旁敲侧击,话语偶尔隐含深意,让人自己去琢磨其中玄机。   “虽然有点儿像神棍的风格,但也不能确定就是他。”贺兰尧望着手中的琉璃瓶,道,“这玩意要拿去给小青检测一番。”   “阿尧,我能确定以及肯定,是月光。”苏惊羽道,“因为他送来的这个卸妆水,名称来自于我的家乡……”   话音还没落下,贺兰尧便转过头来看她,“你的家乡?”   苏惊羽点头,“嗯,这玩意我就只跟他提过,再也没跟其他人提起,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你为何从没和我提起过?”贺兰尧凤眸轻眯,“你有多少事是告诉了神棍却没告诉我的?”   苏惊羽闻言,有些好笑,“这些事无关痛痒,关于我家乡的一切风土人情,实在太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之前与他聊天,我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有些事是你知道,他却不知道的。”   贺兰尧闻言,微挑眉头,“罢了,这事我就不计较了,下次多跟我说说,你怀念什么,我可以设法帮你塑造起来。”   苏惊羽道:“阿尧有心了。”   她怀念什么,他要设法帮她塑造?   可惜了,有些高科技的玩意,压根塑造不出来。   “夫人,你倒是说说,这玩意有什么用?”贺兰尧将手中的琉璃瓶子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接过了瓶子,道:“顾名思义,用来卸掉妆容。在我们家乡,易容术较为普及,不过碰到这个水,立马现原形。”   将化妆术说成易容术也不为过了,有些化妆师的化妆技术堪比整容级,妆前妆后完全不同的模样,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可不就是……易容么。   古人的化妆术就要落后许多,胭脂水粉少了太多添加物,遇水溶解性强,用清水即可洗干净了。   “说白了,是拿来破解易容术的。”贺兰尧望着那琉璃瓶,淡淡一笑,“月光给的提示是,防小人,也就是说,有个易了容的可疑人物会给我们添麻烦,惊羽以为,这个可疑人会是谁?”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能想到一个人。   “静嫔?”苏惊羽也想到了。   阿尧之前就看出来那静嫔是假脸,不过倒也没去理会她,兴许她只是一个想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的女子,将自己乔装得像贤妃,博取皇帝的好感?   毕竟这世间女子想做皇妃的太多,为了一世荣华,什么招儿都能使出来。   可如今月光给出了警示,那么这个女子就很值得提防。   “我倒要试试看月光神棍这药水有多厉害。”贺兰尧望着那琉璃瓶里的液体,唇角轻勾。   ……   一夜眨眼即过。   第二日,皇帝下早朝回到御书房,听宫人前来通报了一个消息。   “陛下,国师让带个话给您,说是近日天象有异,帝王星周遭有不明黑气浮动,他需要闭关七日,这七日之内,请陛下也莫要传召他。”   皇帝闻言,微微惊诧,“帝王星有异样?国师可曾给出什么提示?”   “国师大人说,他还卜不出来,且国师也占卜过了,近日陛下身边不会有危机,还请陛下不要忧虑,也请陛下牢记,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谪仙殿,影响到国师的清修。”   皇帝闻言,拧了拧眉。   近日不会有危机,莫非那危机潜伏在身边,许久之后才会浮现?   这么一想,他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帝无忧的占卜一向很准,至今似乎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最近宫里也确实太平了许久一段时间,看样子,又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   想到这儿,他道:“朕知道了,去回禀国师一声,朕不会让任何人去打搅他的。”   宫人推下了之后,皇帝便低头看奏折。   原本还想去问问帝无忧,那一日的五道雷声到底算怎么回事,如今看来是问不了了。   也罢,他说闭关七日,那就七日之后再问吧。   前来汇报的宫人才下去,静嫔便又来了。   如往常那样嘘寒问暖几句之后,她状若不经意地道:“陛下,昨日臣妾所提的那件事儿,关于国师的劫难……”   她的话还未说完,皇帝便道:“关于此事,朕暂时不能找国师求证了,方才他才托人来传话,说是昨日星象有异,帝王星周遭有黑气浮动,兴许又要发生什么事了,他要闭关七日,这期间不见任何人,包括朕,朕就不传召他了。”   静嫔闻言,垂下了眼。   那神棍卜到这老皇帝会有危机么?   罢了,这皇帝有个什么危机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对付她要对付的人。   想到这儿,她道:“陛下,臣妾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道:“讲。”   “臣妾昨日说了,天机门弟子都有情劫,不过此事还未得到国师承认,也不能说得太绝对,想知道国师是否真的动了凡心,臣妾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国师若是动了凡心,那就是不老实了,兴许他并不是整日都呆在谪仙殿中,只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溜出去的,陛下,能否派人远远地监测呢?只要不打扰到国师,那应该就无伤大雅,陛下应该知道,医者不自医,算卦师也算不到关于自己的事,您去监测他,他多半发现不了。”   “这……”皇帝思虑片刻,道,“也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帝无忧说了不能被打扰,那么,远远地监视着谪仙殿的动静,可不算是打扰。   若是他真的偷溜出来,那么,他的确就不老实了。   说好的要闭关不出,他若溜出宫,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盘问他了。   每一任国师只能为帝王效力,这帝无忧要是动了凡心,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动摇了对自己的忠诚,那么这国师是不是该考虑换个人了?   反正天机门也会有准备下一任,谁当国师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师必须只忠于帝王,不能与其他人产生羁绊。   如此想着,皇帝的目光深了许多。   帝无忧啊帝无忧,希望你能老实点儿。   ……   这一夜,谪仙殿五丈之外的地方,多了好几双眼睛,密切监视着谪仙殿的动静。   而谪仙殿内,月圆才换好了衣裳。   她此刻穿着的正是月光平时夜行的服饰,一袭白色长衫,以轻纱斗笠遮面。   “静嫔这小人果真是狡猾如狐狸。”月圆语气清凉,“与国师作对的,从没有好下场。”   月光无法替他自己卜算,但是她却可以帮着他卜算。   “师妹,你的轻功可以吗?”身后响起月光的声音,“就怕你一出殿门,就被人逮个正着,那可就不好玩了,你若是坚持不到去绸缎庄,只怕这计划要搞砸。”   “师兄,我的武功有那么烂么?”月圆眼角一跳,“相比较你跟贺兰尧,我确实算不上多有能耐,可对付外面那些酒囊饭袋,还怕应付不过来么?我可不敢给师门丢脸。”   月光轻笑一声,“那就好。”   “我去了。”月圆留下这么一句话,身影便闪出去了。   谪仙殿外,皇帝所派出的暗卫正蹲在大树之上,蓦然间,看见不远处的宫殿顶上出现了一抹白影。   “快看那殿顶,那人是不是国师?”   “你看身轻如燕翩若惊鸿的身影,必定是国师无疑。”   “陛下有令,不要惊动了他,看他去哪儿,跟上。”   几名暗卫交头接耳之间,那殿顶上的白影一闪,如风一般掠了出去。   暗卫们眼也不敢眨,就怕一眨眼就找不着人了。   眼见那道身影掠出西南方向,暗卫们的身影也奔了出去,紧随着那道白影。   暗卫们身着黑色夜行衣,几乎能融进黑夜中,前方的那道白影似乎并未察觉,始终没有回头,速度却愈来愈快。   暗卫们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放慢速度了还跟不上,真是酒囊饭袋。”被暗卫追着的月圆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她的速度又稍稍放慢了些,尽量不将后面的人甩开,却也保证不能让他们靠她太近。   暗卫们自然不知被她牵着鼻子走,只是卯足了劲儿紧追不舍,大气也不喘。   眼见着到了宫门之外,那道白影身子忽然就腾高了,如飞燕一般略过了高高的宫墙,一眨眼的功夫就远了。   暗卫们瞠目结舌。   轻功的速度与高度是有个极限的,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轻功如此高明,简直与鬼魅相似。   真不愧是国师。   “糟了,要追不上了,快点!”他们自然跃不过宫墙,而是直接出示了令牌让宫门守卫放行。   “国师这功夫若是出去做贼绝对好使,没人逮得住他。”   “要不怎么说人家神通广大呢,练武这么久,从没见过能飞那么高的人。”   “出入皇宫如此随意,不得不服。”   一边感叹着一边追,总算出了宫门还能远远地看见有个白点,那就是国师了。   此刻已是深夜了,路上行人甚少,阻碍视线的东西也就少了,暗卫们一路狂追,总算在要筋疲力竭时得以停歇。   只因为那抹白影已经静止了,正站在一面墙上,夜风吹起那白色的衣抉,仿佛那人就要羽化成仙。   下一刻,那道白影跃下了高墙,也不知是进了谁了院子。   “原来国师半夜溜出来是为了来这儿。”暗卫中的一人道,“去看看,这是谁家的院子。”   “头儿,是绸缎庄!宁王殿下的落脚点!”   “什么?”   “国师半夜会宁王?”   “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去回禀陛下。”   ……   再说月圆,将人引到了庄子外,便在绸缎庄的庭院内行走。   “我当是谁大半夜的翻墙,原来是神棍你。”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在夜中响起,月圆转过头一看,不足一丈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人,那人玉冠束发,一身雪白锦衣,眉目如画一般,可不正是贺兰尧?   原来她降落的地方这么不凑巧,是贺兰尧所在的院子。   这么多的院子,偏偏落在这儿,还被贺兰尧逮个正着,当真冤家路窄。   “若是换做其他人敢这么随意地出入我的后院,我早将那厮扒皮抽筋了,但是神棍你,我就不计较了,如此一来,是否觉得我对你还挺宽容?”贺兰尧说着,缓缓走来。   月圆此刻是月光的服饰,又带着轻纱斗笠,贺兰尧自然没能认出来。   而看着贺兰尧走近,月圆退开几步,撩开了轻纱,“是我,不是月光。”   贺兰尧看清她的那一刻,脸色骤然一沉。   “好啊,女神棍,我之前还想修理你来着,被我夫人拦下了,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女人之前设计要把他和小羽毛烧死,这笔账,他可不会忘。   月圆眼见贺兰尧目光不善,当即道:“等会儿,今日来,是有正事,私人恩怨,咱们往后再说……”   “等你大爷。”贺兰尧冷笑一声,一晃眼到了月圆身前,月圆想要躲开,速度却稍慢了一点儿,被贺兰尧一掌打在了肩胛骨上。   她疾退了几步,吐出一口血。   “这一掌,是替我夫人打你。”贺兰尧淡淡道,“有什么事快说,说完了再打,我也要替自己打你一掌,还得替我未出世的孩子再打一掌,你险些害我一家三口,就接我三掌,三掌打完是个什么样子,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虽然对月圆极为恼火,但他还是要听听她前来的目的。   月圆擦了一口唇角的血液,只觉得有些气血翻腾。   果然不是贺兰尧的对手。   再挨两掌,不死也得残了。   但她相信,她今夜不会出事。   若是她有危机,月光必定会提醒,就像月光有难她会帮他一样。   月光原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他也并不吝啬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不会让身边的人遇害。   他说过,她的命比他长……   “贺兰尧,那一日的事,我的确有错,但若是杀了你们真的能救他,重来一次我还是要杀你们。”月圆面无表情道,“我不爱滥杀无辜,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可以为了月光不惜一切代价,但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我不会再害你们了,我不想再惹他不高兴了。”  “真是诚实。”贺兰尧冷笑一声,“巧了,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从不喜欢为他人考虑,必定要修理得罪我的人,管你有谁做后台,就算你是月光他亲娘,照打不误。”   “阿尧,你跟谁吵架呢?”身后不远出响起苏惊羽的声音。   下一刻,贺兰尧身后的房门开了,苏惊羽从屋子里踏了出来,抬眼看见月圆,怔了一怔。   她怎么会来?   且她脸色有点儿苍白,唇角有未擦干的血渍,倒像是受了伤。   显而易见,贺兰尧打的。   苏惊羽上前,道:“阿尧,你打她了?”   “我只让她接我三掌,可没说要她的命,这才打了一掌。”贺兰尧悠悠道。   “那就扯平了吧。”苏惊羽道,“我们被她设计的那一夜,也没受伤,有惊无险而已,她是为了月光,我可以不恨她,今夜你打她一下,就算是解气了,不要再打,可好?”   贺兰尧瞥了她一眼,“罢了,就听你的。”   苏惊羽冲他笑了笑,转头望向月圆,“深夜拜访,有何贵干?”   “这是我与师兄商量的一个计策。”月圆道,“皇帝派了人跟着我,这时候多半回宫去禀报了,明日皇帝或许就传召你们了,你们做好准备。”   ☆、第462章 泼她脸上   苏惊羽听着月圆的话,不禁有些疑惑了,“准备什么?你今夜前来竟还被人跟踪?”   “我是故意让他们跟上我的,若我用上真本事,那几个酒囊饭袋又怎么能赶上我的速度?我今夜是伪装成了月光,刻意让他们追着我到此处,让他们看清我落脚的地方,他们便会回去禀告皇帝。”   苏惊羽道:“原因呢?”   “还记得那一夜我设计要害你们的时候,天降五道惊雷么?这雷声原本是冲着我来的,与师兄没有半点儿关系,但雷声既然降落在谪仙殿内,外人总是难免将这五道雷电与师兄联想在一起。”月圆顿了顿,道,“有些小人,夸大其词,将这雷电拿来大做文章,说是师兄做了出格的事情遭天谴,如此一来,皇帝难免起疑。”   苏惊羽闻言,陷入了思索。   出云国是众多大国中最为迷信的,甚至外邦有人将出云国戏称为‘神棍国’,每每发生大事儿,总要神棍国师跳大神解决,这是一些外邦的戏言。   所以,若是天降异象,有人拿来大做文章也不算奇怪。   月光虽身无官职,但地位也算显赫,兴许是又得罪了什么人,要被人家弹劾了。   “身为国师,本身诸多束缚,尤其要谨记断爱绝情,一心只能效忠于君王,不能分心思在其他人身上,皇帝怀疑师兄违背了身为国师的规则,便要派人监视他。”月圆轻描淡写道,“至于这幕后捣乱的人,你们应该也能猜到是谁了。”   苏惊羽想到了昨日月光送来的那瓶水,当即道:“莫非静嫔在捣鬼?”   月圆道:“此女的存在是个麻烦,在我们周围,不少人与她有瓜葛呢。”   “难道她与月光也有仇怨?”苏惊羽眉头微皱,“这倒是让我想不到,阿尧之前说,这女子的脸是假的,仿着母妃的容貌去博取皇帝的好感,起初我们只以为她是冲着皇帝去的,求个富贵荣华罢了。”   “若她真的只是个贪恋富贵的也就罢了,这样的人太多不值得去关注,可偏偏她是个麻烦人物,与诸多人都有恩怨纠葛。”月圆沉吟片刻,道,“她想害师兄丢了声誉,我与师兄便将计就计,皇帝生性多疑,一向不会给予人全部的信任,对待师兄也只是依赖,静嫔只需要挑唆几回,就能引得皇帝派人在谪仙殿外监视。”   “所以你将跟踪的人引过来,好让皇帝传我们去问话,而月光其实还在谪仙殿内,只要他现个身,那么,谣言不攻自破。”苏惊羽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明白便好。”月圆点头,“那几个暗卫应该只会派一个人回去传信,其余的兴许就在你这庄子外监视着,我就先不出去了,在你这庭院内先呆着,不介意吧?”   “好吧,你随意。”苏惊羽说着,挽着贺兰尧的胳膊转身回屋。   ……   养心殿内。   “什么?你们当真亲眼所见,国师进了贺兰尧的绸缎庄?”皇帝听着安慰的禀报,面色有点儿阴沉。   国师竟然与那个孽障有来往?他分明说好了要闭关七日,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却还夜里溜出去找那个孽障?   历任国师只能忠于帝王,与任何臣子都不能有私交,更何况还是与那个孽障有私交?真不知那个孽障打的什么鬼主意,该不会是想拉拢国师密谋什么?   “陛下,属下不敢胡言,我等确实清清楚楚地看见国师进了宁王的庄子里,国师的武功颇为高深,夜里出行如同鬼魅,属下差点儿就没跟上。”   “这个国师,竟然对朕不坦诚。”   皇帝想到贺兰尧总是惹他气怒,如今又与他的国师有私交,他当即拍桌而起,“把宁王的庄子给朕包围起来,一只鸟都不准飞出来!将他带进宫来见朕!”   “是。”暗卫领命退下了。   皇帝心中依旧怒意难平。   对于贺兰尧,他早就十分不满,更是起过杀心。   但是,他不能将贺兰尧不是他亲生之事宣扬出去,否则他一国君王被妃子带了绿帽子岂不是成了大笑话?   再说这贺兰尧有太后庇佑,又与鸾凤国女帝关系匪浅,靠山足够硬,他就愈发有恃无恐,藐视天子,如今更是敢于国师暗中来往,莫非是有什么不臣之心?   皇帝愈想愈觉得心里头火大。   要是能揪住贺兰尧想要谋逆的证据,便能光明正大地处置他,谋逆之罪一出,谁也不能保他。   皇帝正思量着,蓦然听见宫人来报,他派去谪仙殿外的暗卫求见。   他总共是派了十个人去盯着,但并不是全员出动追踪国师出宫,总会留下那么两三人继续守着,看国师何时回宫。   “陛下!有件怪事,属下实在是想不通。”底下跪着的暗卫道,“陛下派我等去谪仙殿外监视,我等也的确看见国师的身影出现在殿顶,他身轻如燕,速度如疾风一般,于是,我们当中功夫最好的五个人跟了出去,剩余的继续留守殿外,可是……可是没过一会儿,我们又看见国师出殿了,那么之前宫殿顶上的那道身影……又是何人?”   皇帝闻言,顿时拧眉,“你说什么?国师出殿了?”   前一个暗卫说国师在贺兰尧的院子里,这一个暗卫又说国师出殿了,同一个人,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两个地方。   更何况绸缎庄外面与谪仙殿外面都有暗卫在监视着,那么国师的出入暗卫们自然都会很清楚。   难道之前溜出宫那个不是国师?   皇帝觉得脑子里的思路有些不顺畅了。   “千真万确啊陛下,我等亲眼所见,不久前,国师才溜出了宫,我们确定没见他回来过,可是刚才,他又从谪仙殿门内走出来了,国师只有一个,依属下看来,之前那位神似国师的人影,很有可能不是国师,真正的国师今夜不曾离宫过,陛下您看……”   皇帝拧了拧眉。   之前那个不是国师,那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陛下,您不如直接问国师,他这会儿正往养心殿而来,属下是赶在他之前前来向陛下汇报情况的。”   “好,你先退下。”   皇帝将暗卫遣退了之后,没过多久,宫人便来报国师到了。   皇帝道:“请国师入内。”   不一会儿,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迈到了眼前,道:“见过陛下。”   “国师不必多礼。”皇帝望着眼前的人,试探般地道,“国师,不是说要闭关七日,不见任何人么?”   “只因微臣起初看不清那帝王星异样的源头。”清冷的声音,自银色面具下传出来,“陛下也知道前几日微臣才抵御了雷劫,修为难免损了点儿,因此,占卜的能力稍微差了些,可就在方才,微臣茅塞顿开,特来提醒陛下,小心身边人。”   皇帝闻言,面色似有疑惑,“所以,爱卿这是看出了什么?”   “陛下,最近这段时间,您从宫外带回来个人,与您相识也不过才短短数日,陛下当真就这么容易轻信外人吗?”   皇帝听闻此话,几乎立即就明白了对方所指的是谁。   “国师所指的莫非是静嫔?”   “静嫔?呵,依微臣看来,这是个惹祸精才对,陛下以为她到您身边是干什么来的?”   “这……”   皇帝陷入了思索。   静嫔指出国师与外人有私交,而国师又暗指静嫔是恶人,这两人都在他面前指出对方的不是,他谁也不能轻信了。   帝无忧的占卜虽然准,但他可不敢断定对方会不会坦诚。   “国师,朕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皇帝望着对面的白衣人,目光锐利,“听说,国师有情劫?”   “有,那又如何?多年前的事儿了,这等小事,不劳陛下记挂。”月光淡淡道,“微臣那情劫,早已淡忘了,与微臣相隔甚远,微臣不曾踏出过皇宫,又怎么会被情劫所困扰?”   他不能全然否认,否认了皇帝也不会信。   “国师从来不曾踏出过皇宫?”   “不曾。”   “那好,那就请国师告诉朕,今夜站在你宫殿顶上的白衣人,与你打扮一样的,那是谁?他溜出宫外与贺兰尧见面,是何原因?”皇帝追问。   “陛下不必着急,很快,您就会知道您想知道的,等宁王一来,必定能帮陛下解惑。”   皇帝闻言,淡淡道:“好,那就看他能给出什么解释,国师且坐下与朕一起等他来。”   又过去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贺兰尧终于到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苏惊羽。   “见过父皇。”   “呵。你可知朕今夜喊你来做什么?”皇帝冷淡地望着他。   贺兰尧道:“不知。”   “朕问你,今夜出现在你庄子内的白衣人是谁?”   “白衣人?父皇所指的,是那个小贼?父皇怎么知道有个白衣人夜闯我的地盘?”   “小贼?”皇帝拧了拧眉。   “是啊,他闯进来我的后院,我自然是发现他了,可我还来不及抓他,他便像阵风一样地跑没了,这白衣人的武功极高,像鬼似的,他来得莫名其妙,离去得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来我院子里的目的是什么。”贺兰尧说到这儿,又问了一遍,“父皇怎么知道这事儿?”   “这个你别管。”皇帝冷冷地应了一声,随后转头望向国师,很显然,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陛下莫非还看不出来么?是有人扮作微臣,刻意闯入了宁王的后院,好让人以为是微臣与宁王暗中有勾结,如此一来,微臣的声誉可就毁了。而那个扮作微臣的人,其实与宁王根本没有交流,连宁王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陛下,您是不相信微臣了么?还是……暗中听信了小人的话?”   皇帝闻言,又开始思索起来。   帝无忧绝不会分身,按理说他今夜确实不曾离开过,那么之前那个白衣人的身份就太可疑了。   贺兰尧竟说不知道那白衣人是哪冒出来的,也不知这话的可信程度有几分。   如果那个白衣人真是有人派出去刻意陷害国师,那么这白衣人显然知道自己会被人跟踪,故意将跟踪的暗卫引到贺兰尧的住处。   派人监视谪仙殿的事,是静嫔的主意,除了他与静嫔,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此事,静嫔有洗不掉的嫌疑。   这么想着,皇帝又道:“传静嫔来。”   静嫔进殿的时候,眼见贺兰尧等人也在,心中顿时起了戒备。   皇帝将他们这伙人全凑在一起是为了哪般?   依她的计划,若是谪仙殿里那神棍溜出去被暗卫逮个正着,那么依皇帝的性格,不会容他狡辩。   无论他是去见谁,与他相见的那个人都会被治罪,串通国师在出云国,可以判个不轻的罪名了。   这件事一旦被证实,根本不关她静嫔什么事,她不担心自己被牵扯。   但此刻的气氛显然有些不对劲。   “陛下,找臣妾来是有何事?”她心中惊疑,表面却依旧波澜不惊,“国师与宁王也在呢,可真热闹。”   “父皇,静嫔娘娘来得正好,臣媳给您看一样东西。”苏惊羽冲皇帝笑了笑,边说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月光送来的那瓶卸妆水,道,“请父皇允许臣媳当着您的面将这东西泼在静嫔娘娘脸上,让您看看她的真面目。”   皇帝闻言,微微一惊,“真面目?”   同样惊愕的还有静嫔。   苏惊羽他们为何忽然要来找她麻烦,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她当即望向了月光。   难不成是这神棍告诉他们她要找他们的麻烦?   “父皇,臣媳想告诉您,您被这女子蒙骗许久了,她顶着一张神似母妃的脸,但她却不是天生长得像母妃,而是可以伪装成这模样来接近您,如此一来,您还觉得她可信么?”   说话间,苏惊羽身影一闪,伸手扣住了静嫔的肩。   静嫔下意识要挣扎开,贺兰尧却按住了她另一边的肩,朝苏惊羽道:“泼。”   苏惊羽唇角一勾,手握琉璃瓶,将瓶子里的液体对着静嫔的脸直接泼上!   皇帝见此,目光一紧。   他认为苏惊羽不会做多余的事,她那么有信心,可见是真的抓到了静嫔的把柄。   “啊——”   静嫔惊叫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这张人皮面具,卸下来的程序有好几道,她所用的是最为接近人皮,最逼真的一张。   之前被贺兰尧看出了破绽,她怀疑人皮面具还不够精细,特意暗地里又去改换了一张更为精良的,几乎与脸皮合在一起的。   但是,被苏惊羽手上那水一泼,她忽然便是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有一层什么东西要掉下来,她知道,那是她的假面具。   这张假面具一旦掉下来,她可就全曝光了。   而皇帝眼见着她脸皮的一角掉下了一角,当即一惊,“静嫔!你……”   而他的话还未说完,静嫔一个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皇帝低喝一声,“拦住她!”   殿外的守卫听见了,眼见有人闯出,伸手要拦,却被那人直接踹了开。   贺兰尧目光中浮现一丝冷冽的笑意,一个闪身晃了出去,如风一般,直逼静嫔身后。   静嫔察觉到有人逼近,转身要袭击。   贺兰尧却在同一时迅速绕到她的身后,朝她背后打出一掌,将她打回寝殿之内。   静嫔落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的人皮面具掉了一半。   “陛下,现在,还要觉得是微臣不忠诚么?”月光望着那趴在地上的人,淡淡道,“究竟是谁心怀不轨,陛下总该看出来了罢?也不知这小人都跟陛下说了谁的不是,陛下,您看如何处置?”   皇帝望着那趴在地上的人,脸色一片阴沉。   “胆敢借着贤妃的容颜来蒙骗朕。”他咬牙道,“将她拿下,锁起来!”   ☆、第463章 这女人不是早该死了吗?   眼见着有侍卫冲进来将地上的静嫔扣住,苏惊羽上前一步,将静嫔脸上脱落了大半的人皮面具一把扯了下来。   被月光调制的卸妆水一泼,这假面具便失去了粘性,十分轻易地就能扯下来。   而当她看清假面具下的脸时,顿时惊讶。   她早就猜测到这静嫔兴许是熟人,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   尹清罗?   这女人不是早该死了吗?   当初重伤落水,伤势十分严重,按理说她绝不会再有力气游泳。   就算是水性好的人,也需要靠着体力才能游得动,游水要消耗的体力不少,这尹清罗重伤之下,还能自己爬上岸?   这不太符合情理,或许是她太走运,让人救了倒是说得通。   在场众人,除了月光之外,其余人似乎都感到惊诧。   “怎么会是你?”皇帝自然是认得尹清罗的。   此刻,除了惊诧,更多的则是疑惑。   尹清罗做了一张与贤妃相似的脸皮混到宫里来接近他,有何企图?   这是鸾凤国女帝的大女儿,莫非是女帝派来的?   不对……   女帝没有理由这么做,她才将三女儿嫁来给太子做妃,若是女帝对他贺兰家有什么企图,一个尹殇骨也足够用了,何必再派一个尹清罗过来?   难不成是想对他与贺兰平两父子不利?   “陛下,切莫多想,此事与鸾凤国的女帝无关。”一旁的月光显然是看出了皇帝的心思,出声提醒。   “哦?国师怎么看此事?”皇帝转过身望着他,“这尹清罗可是鸾凤国的大公主。”   “是鸾凤国的公主,不一定就要与女帝有瓜葛。”月光淡淡道,“陛下难道不知,鸾凤国皇族内部斗争十分激烈?大公主三公主与九王爷尤其突出,也不知暗地里是如何斗得死去活来,据微臣所知,这位大公主在鸾凤国已经是死人一个了。恐怕女帝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苏惊羽接过了话,“国师所言不错,几个月前传出她被劫匪杀害的消息,从那之后鸾凤国再无大公主,之后九王爷做了储君,大公主就算是大难不死,还敢回宫么?在宫外,兴许还有生机,一旦踏进宫里,必定是死路一条,九王爷已经为储,必定要清除可能挡路的人,三公主远嫁,大公主过世,他才能高枕无忧啊。”   “如此看来,女帝是与此事无关了。”皇帝说着,瞥了一眼尹清罗,“朕更加好奇她来此的目的了,将她押下去严加看管,回头朕亲自提审。”   尹清罗被押下去之后,贺兰尧同苏惊羽便离开了。   “看来今夜的事当真是一件误会,是那尹清罗设计的阴谋,幸好国师出殿了,否则就落入了她的圈套中。”皇帝轻叹一声,“这尹清罗着实不聪明,不过朕很好奇,尹清罗与国师,是否有什么恩怨?她之前可在朕面前说了些不利于你的话。”   “陛下明鉴,微臣与外人一向没有纠纷,外人看微臣不顺眼,那只是单方面而已,微臣无意中会得罪些人,陛下应该也没少听过对微臣不利的话,曾经不是有人还指责微臣妖言惑众么?”月光的声线毫无波澜。   “那些人愚昧无知,朕自然是不会听信。”皇帝道,“国师之前所指的,帝王星有异样,莫非就是那尹清罗引起的?”   “关于此女,陛下早做处置,总之此女不祥,留在宫内,必定惹出祸端。”月光说着,站起了身,“在鸾凤国这位大公主已经算是死人,因此,陛下如今想怎么处置她都好,女帝也不会知道。微臣的话说完了,这就告退。”   皇帝眼见着众人都离开了,便也起身,去往关押着尹清罗的地牢。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墙面之上,每隔半丈的距离,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你接近朕,到底有何目的?”皇帝望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女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尹清罗头也不抬,冷冽一笑,“陛下,我对您可是没有半点儿歹意呢,我之所以接近您,也只不过是想得到宠信,套些权利,能够对付我想要对付的人,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皇帝淡淡道:“你想对付谁?”   “我想要对付的人,也是陛下您讨厌的人。”尹清罗虽然被捆绑着,却也笑了,“这个人,陛下您也非常讨厌,甚至对他起过杀心,但是您又奈何他不得,话说到这儿,陛下应该明白我说的是谁了吧?”   皇帝听闻此话,自然是一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贺兰尧?”   “不错,陛下明知道他不是您的亲骨肉,却不能告知众人,想要处置他,却没办法安一个罪名在他头上,更可气的是,太后娘娘仁慈,便也帮着他,毕竟他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还有,连太子都帮他,如此看来,陛下身边的人当真都不是站在您这边的……”   “住口!”皇帝出声呵斥她,“这些道理不用你来告诉朕!”   “陛下别恼,我虽然是欺骗了您,但从不曾想过要对您不利,我对付贺兰尧,不也等于帮了陛下的忙?”尹清罗呵呵一笑,“陛下,明着不能给他安个罪名处置他,又怕与太后闹僵了关系,那为何不暗地里对付他?暗杀他,外人又不会知道是您干的。”   “你以为朕没想过暗杀那个孽障么?”被尹清罗看穿了心思,皇帝索性也不隐瞒,冷笑一声,“朕倒是想杀那个孽障,但他的功夫着实高,这么多年没去关注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邪门武功,朕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绸缎庄那个地方也不好进,他表面上还是朕的皇子,许多时候,朕憎恨他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只怕外人说朕冷血无情,那个孽障狡猾起来,朕都斗不过他。”   “贺兰尧的武功的确高明,头脑也颇为机敏狡猾,我也是曾经在他手上吃过大亏的,险些葬送了性命,好在上天垂怜,让我能有本事活下来找他算账,陛下,清罗有一事求您。”   皇帝冷眼看她,“你是想让朕放了你,好去对付他?朕凭什么相信你,你是他的手下败将,你有什么自信能除得了他?”   尹清罗道:“陛下,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对他已经有了很深的防备,下一次绝不会再落在他手上,陛下你杀了我也没好处,不杀我,可以留着我给你办事,难道不好么?陛下还在乎这宫里多一个人吃饭?”   “宫里这么多张嘴,多一个人自然是不多,只是你这个人,朕信不过。”皇帝不紧不慢道,“国师说你会带来不祥,你知道的,朕对于未知的隐患,总是要铲除的。”   “陛下当真就全然相信国师?!”尹清罗咬牙道,“那个神棍对陛下有几分忠诚?”   “至少他是有真本事的,他比你们谁都有能耐,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你与他作对,当真是不自量力。”皇帝冷笑一声,“帝无忧为朕做过的事也不少了,如今并未证实他与外人有羁绊,朕还是他的主子,天机门弟子数百年来守护出云国皇帝,朕也从帝无忧那里得到不少好处了,你觉得朕信你好还是信他?你能给朕带来什么东西?”   “我……我可以帮陛下解决您的烦心事!”尹清罗道,“陛下不信我,我自然是不好说什么,那这样如何,宫中总有控制人的毒药吧?陛下那么不放心我,不如给我服毒,用毒控制我,如此一来我就只能效忠您一人,我若是背叛,您可以轻易杀了我,但我若是真的为您除掉贺兰尧,您再给我解药,陛下您看这样划算不划算?”   皇帝闻言,陷入了思索。   除掉贺兰尧,听上去倒是挺诱人的。   他看那个孽障不顺眼很久了。   不如放尹清罗去试一试,这个女子看起来也是诡计多端,兴许真的就能对付贺兰尧。   但国师说此女不祥……还是不能让她活命,那就等她除掉贺兰尧之后,再除掉她。   一颗死棋,总要发挥她应有的作用。   想到这儿,他道:“好,那朕就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除掉贺兰尧,那么你就能活命,你需要什么只要宫里有的大可开口,还可以调派几个暗卫给你,但若是你除不了他,又落在他手里,那你就以死谢罪吧。”   “多谢陛下恩典。”尹清罗道,“清罗一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   “阿尧,你认为,皇帝会如何处置尹清罗?”回到绸缎庄后,苏惊羽便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她真的是没有想到静嫔会是尹清罗。   这个早就该死的,都快被她遗忘的女人,竟然又冒出来。   尹清罗欺君罔上,皇帝又是一个痛恨欺骗与背叛的人,这样的欺君之罪,足够尹清罗死了。   但尹清罗也不笨,脑子里也有不少诡计,虽然被关押了,但还没上断头台的那一刻,她或许依旧有本事自保。   而贺兰尧的想法与她一样。   “除非亲眼看着尹清罗咽气,否则,她还有翻身的可能。”贺兰尧想了想,道,“这个主意是神棍想出来的,他这么做,想必是有把握的,不管尹清罗最后能不能逃出来,等待她的结果,都不会是好结果。”   苏惊羽道:“皇帝其实不相信任何人,对月光表示出似乎是信赖,但其实也就是做着样子而已,皇帝狡猾,他知道月光能给他带来很多好处,因此,许多事都听从月光的,可他还是在谪仙殿外安插了眼线,月光虽然会占卜,但并不能掌握全局,月光最大的束缚就是他没有自由,以后要出殿恐怕是不容易了。”   “嗯,皇帝从前虽然不全信任,但好歹没派人看着月光,他打心里觉得国师是真的断爱绝情,可如今他开始安排眼线,对月光的猜忌也就更多,就算尹清罗今日原形毕露,皇帝埋伏在谪仙殿外的眼线,我想也不会撤离的。”贺兰尧唇角露出一丝清凉的笑意,“没准,他觉得这个国师不可靠了,想换一个呢。”   “想得倒美,国师没有破戒,没有圆寂的情况下,从不会换人,出云国历代没有国师中途换人的例子。”苏惊羽轻嗤一声。   “小羽毛,皇帝看我的眼神总是掩藏不住憎恨,很多时候,我也会对他起杀心。”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他恨我,我又何尝不恨他?可惜我们中间有一个皇祖母,他可以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暂且不对付我,我也不能明着害他,但是这种局面还能维持多久?迟早撑不住的,再有,国师的使命是庇佑帝王,若是我要害皇帝,月光,会不会阻拦?”   苏惊羽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   他们至今没有与月光产生任何利益冲突。   月光身为天机门人,应该是谨记师命吧?平日里听他说话,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对师门是尊敬的。   “月光整日把宿命挂在嘴边,他是一个认命的人,从不想反抗,前国师月恒都能破戒与我母亲在一起,结果并不美好,母亲十几年不曾开心过,我从小到大也经历无数磨难,好在都熬过来了,可见,跟神棍扯上关系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母亲郁郁寡欢一辈子,可母亲根本不愿意理我,月光目睹了前辈造成的后果,因此他不想步前辈的后尘,不想拖累你,当然了,他就算想跟我争,也争不过。”   贺兰尧说到这儿,笑了一笑,“他是个心性坚韧的人,定力也是绝佳的,比他的前辈厉害多了,我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听说他活不长了,我第一反应是觉得可惜,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跟我吵架的对手了。”   苏惊羽将头靠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这一刻心情太过复杂,什么也不想说了。   不远处,一道白影站立,望着相拥的二人,唇角牵起一丝苦笑。   师兄的成全,果然也是有意义的。   这两人还算有良心,都记着他。   可是师兄,谁能来救你呢……   月圆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她要去一个地方。   ……   青云峰山脚下的杏林内,一黑一蓝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盈盈,我炖了你爱吃的蘑菇汤,快趁热了吃。”   慕容岩一边说着,一边盛了碗汤,递给了对面的花轻盈。   “多谢。”花轻盈淡淡道,“其实你大可不用陪着我吃素。”   “盈盈,我本来就不太爱吃肉,陪你吃素也无妨的。”慕容岩笑着,蓦然间听到不远处传来哗哗响声,那是树叶抖动的声音。   一旦有人入侵了杏花阵,杏花阵便会开启,杏树开始迅速挪动,与风摩擦,将叶子抖得哗哗响。   “又有无知的人闯入我的阵法。”慕容岩拧了拧眉头。   “你那杏花阵,会不会害死人?”花轻盈眉眼间浮现些许忧虑。   慕容岩知道她已经入了佛门,对杀生一事十分排斥,当即道:“盈盈放心,不会死人的,我这阵法就是将人给困住。”   “困住了,不吃不喝也会死。”花轻盈道,“你去看看是何人闯入,将那人赶走就是了。”   “诶,我这就去看看。”慕容岩对花轻盈自然是有求必应,便起了身去看。   这闯阵的人还真是运气好,换做从前,困死在阵法里他都不管,可如今花轻盈来了,最是见不得杀生,他只好依着她的意思去放人。   进了杏花林,他远远地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杏花阵中穿梭,看那身姿,是个女子。   他一个跃身,迅速到了那女子对面。   “哪来的女娃娃?”   月圆抬头,冲慕容岩道:“晚辈前来找贤妃娘娘,请前辈放行。”   “什么贤妃?她早就不是皇帝老儿的妃子了,人家如今入了佛门,法号明空,别称她贤妃。”慕容岩听着那贤妃二字自然是心里不爽。   “是晚辈失言了,求见明空师太。”月圆道,“晚辈是贺兰尧的朋友,慕容前辈就放行吧。”   “哟,还知道老夫的名讳呢。”慕容岩淡淡道,“也罢,就让你进来。”   看这女娃娃本事也没他大,不怕她捣乱。   ☆、第464章 必须铲除!   慕容岩将月圆带到了贤妃面前,道:“盈盈,这女娃娃是来找你的,自称是贺兰尧的朋友。”   花轻盈闻言,抬起了头,淡淡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明空师太,能否借一步说话?”   “诶,为什么要借一步说话?有什么是老夫不能听的吗?”慕容岩有些不乐意了,“莫非你这丫头是觉得老夫不可靠?”   “慕容前辈多虑了,晚辈不是觉得您不可靠,只是……”   月圆的话还未说完,花轻盈便道:“既然姑娘要与我单独聊,那就单独聊吧。”   慕容岩闻言,道:“罢了,你们在这儿谈,老夫退远一些就是了。”   说着,他转身离开,走到了几丈之外的一棵杏树旁,背靠着树,望着前方那两人。   那女娃娃自称是贺兰尧的朋友,但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这个距离,那丫头要是有什么古怪的举动,他来得及阻止。   “你有什么要说的?”花轻盈望着眼前蒙面纱的女子,道,“你说你是贺兰尧的朋友,是他有话让你带来么?”   “他并不知道我来此,我来找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您详谈。”月圆说着,目光正视着花轻盈的眼睛,“敢问您,您还在意您的儿子吗?”   花轻盈闻言,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姑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麻烦。”月圆轻描淡写道,“贤妃娘娘您当年与月恒师叔在一起,给当今皇帝戴了绿帽子,如今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贺兰尧不是他的亲生子,欲除之而后快,这难道不算是贤妃娘娘您惹出来的麻烦?您与我天机门人有这么深的瓜葛,也难怪您如今如此孤独,与我们师门的人相恋,注定是没有好结局的,生离死别来得那么快,这些年,你可曾后悔?”   花轻盈闻言,总算是有了表情,望着月圆的目光浮现惊诧,“你……你是天机门的人?”   “不错,想必贤妃娘娘也知道我们师门的规矩,更加知道我们师门的人有什么能耐。”月圆语调清凉,“我不需要问任何人,也能知道你藏身何处,贤妃娘娘,你可曾后悔过与我师叔的那一段情缘?”   花轻盈的神色在这一刻恢复了平静,答非所问,“说说你来这儿的目的。”   “自然是救你儿子。”月圆不紧不慢道,“这些年,您对贺兰尧一直不闻不问,甚至不愿意见他,那是因为你打心里不认同他的做法罢了,你心思纯真,一辈子都与人为善,而他行事极端又偏激,心狠手辣,这样的性格相反的两人自然是无法和平共处,那若是他有危机,你愿意营救他么?看在母子情分上,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花轻盈道:“他出什么事了?”   “他没出什么事儿,不过,你若是不帮他,他很快就会出事。”月圆道,“帮或者不帮,您自个儿看着办。”   花轻盈静默了片刻,道:“你说,怎么帮?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放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月圆沉吟片刻,道,“皇帝虽然憎恨你,但他心里从不曾放下你,你是否愿意去跟他说说情?我保证您能平安无事。”   花轻盈想了想,道:“皇帝那么怨恨我,哪会听我的话。”   “天机门弟子从不胡言乱语,难道您信不过我?”月圆神色一派认真,“说是恨,倒不如说是爱恨交织,抓你他都要亲自出马,这世间还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面子?只要他心中对你还存着一丝情意,你都有希望,否则,你就等着失去您的儿子,或者孙子……”   花轻盈神色一震。   “好,我应了你。”她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再等等。”月圆双手环胸,道,“您先去跟那位慕容前辈说一声,理由,您自己编。”   ……   养心殿内,皇帝躺在榻上安寝。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行走在御花园内,周遭空无一人,偌大的地方寂静地可以听清鸟叫虫鸣。   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御花园外。   他抬眼,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他走进了那宫殿,白玉铺造的台阶上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他迈进宫殿门槛的那一瞬间,惊了一惊。   正前方的黄金龙椅上,坐着一人,那人身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头戴象征着帝王的冕冠,而那冕冠之下,是一张举世无双的容颜。   那人眉如墨画,一双潋滟的凤眸中含着丝丝讥笑,望着他,开口语气清冷又熟悉——   “贺兰兴,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   他难以置信,伸手指着他,食指都在发颤,“你,你这孽障怎么在这儿!”   对面那人朗声一笑,“是呢,我不是你亲生,却也能坐在这儿,是不是很了不起?你现在是否后悔,没有在二十年前就掐死我呢?可惜,后悔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那道身影一闪,到了他眼前,伸手干脆利落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慢慢提了起来。   “父皇,我亲手送你下地狱……”   那道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充满着阴森的寒意。   他只觉得喉咙愈来愈紧……   “来人,救朕……救朕!”   他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看见的是明黄色的床幔。   他当即坐起了身,望着周围的情景。   这是他的养心殿。   还好,是梦。   此刻他的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额头与手心中也有湿润之感。   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呢?   当真是个噩梦。   他竟然梦到那个孽障篡位了……   篡位?   对了,若是他若干年后驾鹤西去,老四登基为帝,那么那个孽障可就真的无忧无虑了。   老四对那个孽障素来很好,明明不是一个娘生的,却胜似同胞兄弟,处处帮着他,等老四成了皇帝,想必会给予那个孽障不小的权利与地位。   老四虽聪明,但要论狡诈,怎么能及得上贺兰尧?   只怕是会被贺兰尧阴了都不知道。   在世人眼中贺兰尧也是皇子,若是老四出个什么意外,贺兰尧也有资格成为皇位继承人。   以那个孽障的狼子野心,难保他不会去加害老四,谋逆篡位。   刚才的那个噩梦,莫非是上天的提示?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脚步声传来,他转头去看,是一名宫人急匆匆过来了,“陛下,方才听到您的呼喊,奴才进来看,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朕没事!”皇帝说着,一把掀开了被子,下榻穿鞋。   “陛下,这么晚了不歇着,您要做什么去?”   “你立即去谪仙殿,将国师请来!”   ……   “陛下,深夜传召,想必是有急事?”月光望着御案之后的人,只见他脸色有些黑沉,似乎在昭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   “国师,朕做了一个梦,总觉得是上天在警示朕。”   皇帝将自己梦中所经历的事叙述了一遍。   月光闻言,道:“陛下,一个梦境而已,谁还没做过几个怪梦呢?”   “国师,朕想要请求你帮朕办一件事。”皇帝拧起眉头,“朕知道,你的职责是庇佑朕,一向不爱管其他人的闲事,但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朕。”   月光道:“陛下请说。”   “朕现在是皇帝,贺兰尧他不敢轻举妄动,可朕就担心,将来朕驾鹤西去,太子登基,只怕会被他所害,那孽障奸险恶毒,国师你对他的为人想必也清楚。朕归西之后,也不知道国师是否还健在,下一任国师与老四或许就要面临贺兰尧这个难题,与其那个孽障将来添麻烦,倒不如现在就把他铲除了,以免夜长梦多。”   皇帝说到这儿,轻叹一声,“老四就是太傻了,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朕要是不帮他解决问题,就怕他以后栽跟头。”   月光闻言,不咸不淡道:“太子将来为帝,他的安危自然也是有人管的,即便不是微臣也是微臣的下一任,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又何必太焦虑呢,或许您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国师,朕看你是嫌此事麻烦,不愿意帮吧?朕要是不除掉这个孽障,只怕都会抑郁死,你就是不帮,朕也一定要铲除他!与其让朕花一堆功夫一堆精力去对付他,你为何就不能给朕想想办法,你不是专门为朕来排忧解难的么?朕要你一定给朕想一个办法!朕对你一向信任,希望你不要抗旨。”   皇帝说到这儿,一双鹰眸逼视着月光,似乎要透过他的银色面具瞪穿他。   月光见此情形,轻叹一声,“也罢,微臣不忍看陛下抑郁,微臣虽然会占卜,但这头脑却并不一定好使,陛下,需要给我点儿时间。”   “好,国师肯答应此事就好!”皇帝笑道,“朕就知道,国师值得朕信任。”   “贺兰尧此人的命格古怪,前国师都看不透他,微臣自然也是没能耐看透的,此人很不好对付,不过陛下应该知道,贺兰尧对贤妃,是颇有孝心的。”   “朕知道,可那又怎么样。”皇帝冷哼一声,“贤妃死哪儿去了都不晓得,那个孽障也总说自己不知道,谁能找得到贤妃藏身的地点?”   皇帝说到这儿,蓦然望向月光,“莫非爱卿能找到她?”   “找,是有办法找的,但要算出具体位置,很耗费微臣的精神力,也违背了天机门原则,我的使命原本就是庇佑陛下,其他人本不该管的,可如今看陛下如此烦恼,微臣纵然再消耗精神,也要帮陛下排忧解难,等找出贤妃的具体位置,微臣就有办法将贤妃带到陛下面前,有贤妃在手上,还怕贺兰尧不自投罗网?”   “好,好!”皇帝面露喜色,“若是能找到贤妃,等于又解决了朕一件烦心事了!利用贤妃对付贺兰尧,当真是能省不少功夫的,国师,此事就拜托你了。”   “陛下不用跟微臣客气,这是应该的。”月光道,“微臣先告退了。”   言罢,他转身离开养心殿。   踏出殿外,他抬眼,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   快结束了。   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惊羽,以后在夜间抬头看到这一轮明月时,你会想起我吗?   ……   万籁俱寂的夜,帝都一片冷清,唯有一幢高楼灯火不熄。   这便是极乐楼。   这一夜,极乐楼内迎来两位客人。   “楼主,外头有两位蒙着面纱的姑娘求见,其中一位说,给您带一句话,您一定会见的。”   君祁攸听着树下的汇报,悠悠道,“什么话?说来听听?”   “她说她姓月,是个神棍。”   君祁攸闻言,当即道:“请进来。”   姓月的神棍,还是女子……天机门人?   属下很快将两人带了进来。   君祁攸望着眼前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笑道:“两位前来求见,有什么要事?”   “君楼主,你这条命也算是贺兰尧救下来的,如今他有麻烦,你帮不帮?”月圆开口,语气不疾不徐。   君祁攸唇角的笑意一僵,“这是你自己算出来的,还是贺兰尧告诉你的?”   “我没吃饱撑的专门去算谁救了你的命,只不过是恰好知道此事而已。”月圆淡淡道,“请君楼主做好准备,你手下应该有优秀的弓箭手吧?挑三五人就好,过几日有行动,我会通知君楼主的。”   “你叫我们做准备我们就得做准备,敢问你是谁?”身后蓦然响起一声冷哼,下一刻,一道红影出现在面前,眉目间一派风流不羁,“你也是个神棍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帮小十来的?”   “我当然可以证明。”月圆面纱下的唇角一勾,随即转过身,伸手揭掉了身边人的面纱。   花轻盈是通缉犯,出行自然要蒙面,而君家兄弟都认得她,带她来此处,就不怕这二人起疑心。   果然,下一刻,对面的君清夜目光一亮,“原来是小十的母妃,失敬失敬,敢问您今年芳龄几何?还如此年轻貌美,晚辈实在敬佩,小十果真是像你,一看就是亲生的……”   身后君祁攸轻咳一声,“二弟,注意点分寸,说话不要太冒失了。”   花轻盈面无表情道:“像我有什么好,祸水容颜,害人不浅。”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宁可长得好看些祸害别人,也不想长成个丑八怪令人作呕,您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您这么说,那些丑人听了会伤心的,我怀疑您在炫耀自己的美。”君清夜笑意盈盈。   花轻盈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没听见。   君清夜看她如此冷漠,觉得有些自讨没趣。   月圆道:“两位,你们应该都知道她是朝廷的犯人,如今绸缎庄被皇帝的人监视,不能带她回去,且,也不能让贺兰尧知道她回来了,具体原因我事后会对二位说明,请二位暂且收留我们,你们这儿安全有保障,住得总会安心些,住宿的费用,事后结算可否?”   “不要钱了。”君清夜颇为干脆道,“随便住随便玩,我们极乐楼看脸收费的,貌丑者本公子喜欢狮子大开口,貌美者本公子就给点儿优惠,可若是长得像小十或是小羽的,本公子倒贴。”   月圆:“……”   花轻盈:“……”   君祁攸无声一笑,料到君清夜会是这态度,便吩咐属下去准备两间客房。   月圆将花轻盈带进了屋子,花轻盈才坐下来,便觉得背后一麻。   原来是她转身时,月圆在她背后扎了一针。   她有些头晕目眩。   迷糊之时,耳畔响起一道柔和的女音,仿佛带着魔力。   “睁开眼睛。”   花轻盈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澄澈却幽深的眸子。   “看着我的眼睛,你现在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声音,只能记着我下达的指令……”   ------题外话------   结局倒计时,莫慌。   ☆、第465章 对不起   花轻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的。   她抬起头,正对面坐着月圆。   “您看起来很困倦,才坐下来便昏昏欲睡,原本想喊您去榻上睡的,可我一走近,您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月圆道。   花轻盈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走进屋子,才坐下,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趴在桌子上。   “也许是这几天没睡好吧。”她并没有怀疑什么,只当自己是累了。   不过,她昏昏欲睡之间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似乎从悠远的地方传来……   醒过来之后,她也不记得那声音说了什么话。   也许,只是做梦吧。   月圆闻言,道:“杏林那个地方环境清幽,鸟语花香,堪比世外桃源,在那样的地方,您还睡不好?可见您这心事很重呢,心事沉重,人就难以入眠。”   花轻盈道:“不劳姑娘费心。”   “都说入了佛门的人看破红尘,但是您却不是这么回事,您尘缘未了,又有放不下的人,还怎么当佛门弟子?倒不如还俗了,陪你的家人团圆,这世间繁华,还是很值得品味的。”月圆悠悠道,“您完全是可以有机会脱离如今这样郁结的状态,不像我们天机门人,一生都被宿命所禁锢,想要脱离,却都有心无力。”   说到最后,她的目光中划过些许落寞。   她与师兄,乃至更多的弟子,都曾想过要挣扎命运的枷锁,可无奈天生的占卜天赋让他们无法脱离,也许他们这一类人注定了无法品味那种有家人有爱人的感觉,就算能耐比寻常人高,又怎么样呢。   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多了。   “多谢姑娘的提醒,我这样就很好。”花轻盈口中说着谢,但显然并不领情。   她的心结,是打不开的。   与家人团聚?她与贺兰尧的性格注定合不来。   月圆见她固执,索性也不再劝了。   “我回房了,您好好休息吧。”月圆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   “老哥,你说那女神棍是什么意思?让我们早做准备,她说是为了帮小十他们,可她将小十的母亲带来又不让小十知道,我怎么就觉得那么古怪呢?”   书房之内,君清夜在桌子前徘徊着,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你说,这个月圆会不会是有什么不良的目的?小十他娘跟她一起来,不代表她就可信啊。”   “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变得如此多疑了。”君祁攸笑了笑,“如果是别人,那么还值得怀疑,若是天机门的人,那么,不必怀疑。”   “为何不能怀疑?”   “天机门弟子不会为非作歹。”君祁攸道,“天机门人自视甚高,冷漠孤傲,随便那么一站,都有高人一等的错觉,天机门又与历代皇帝都有关联,这类人都下意识认为自己是护国功臣,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他们救人永远比害人多,就算害人,也是害大奸大恶之人。”   “小十虽然不是善男信女,但也不算奸恶了吧,人不犯他他也不犯人,天机门人应该不至于找他麻烦。”君清夜嘀咕一声,蓦然想起一件事,“等会儿,这个女神棍叫什么名字来着?”   君祁攸道:“月圆。”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就说怎么在哪儿听过呢,你应该知道月满吧?就是被人劈死的那个小娘们,谋财害命坏事做尽,最毒妇人心,我跟她比起来都算好人!你还说天机门不为非作歹,这下打脸了吧?那个月满简直就是败类一个,而且,她师姐就是刚才那个月圆,还三番两次帮她,我看她们都是毒妇!小十他娘落在她手里,兴许被她控制了。”   君清夜说着,面色愈来愈阴沉。   “不会吧?”君祁攸也拧了拧眉头,随即又道,“那个月满坏事做尽被雷劈死了,这说明天机门人一旦作恶就会遭天谴的,可是这个月圆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或许她没你说的那么恶毒。我记得这类人是不能作恶的,否则必有天罚。”   多行不义必自毙,用来形容这类人正合适。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一类人?让人完全捉摸不透,可怕的是她还会算命,如果我们现在把她抓起来审问,能不能抓得到?”君清夜眯了眯眼。   君祁攸挑眉,“可以试试。”   说行动就行动。   此时正是深夜,君清夜拿了一管迷香,蹑手蹑脚地挪到月圆所在的客房外,走路无声。   君祁攸跟在他身后,同样步履轻盈没有弄出动静。   君清夜到了门外,伸手将窗户纸捅了个小孔,将手上那管迷香伸进去,准备将管里的迷香吹进屋子里。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吹迷香的那一瞬间,鼓着腮帮子竟然吹不出去,管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用力一吹非但没能吹出迷香,还反把自己呛了一口。   “咳!”   “他姥姥的……老子中药了……”   君清夜自个儿把迷香吸进去了,白眼一翻往后仰到。   君祁攸伸出手接住他倒下的身躯,轻叹一声,随即看了一眼房门。   很显然,是里面的人发现了,将管口堵住了,君清夜反而自己吃了亏。   君祁攸一脚踹开了房门,月圆正坐在桌边倒茶。   “君楼主,要不要来喝一杯?”   君祁攸淡淡道:“不愧是天机门的,想暗算你都不成。”   “虽然你们动作很轻,但我这耳朵也很好使。”月圆淡淡道,“如果你有贺兰尧的轻功,没准我就不会发现了。”   她目前所见过轻功最高明的前三人便是——慕容岩、贺兰尧、月光。   慕容岩年纪比后面两人加起来还大,想必是大半辈子都在练功,她只和他见了一面,就能看出他行动如风,老江湖一个。   有了这三人的对比,再看君家两兄弟,就稍微落后一些了。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在想什么,你们生意人就是多疑,怀疑我不安好心。”月圆道,“我一向不爱管闲事,但这一次,我是真的出于好心,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好心。”   君祁攸道:“理由?”   “天机门弟子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动机,你信就信,不信,也罢。”月圆依旧气定神闲,“我希望君楼主能配合我这一次,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再找别人就是了。”   君祁攸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道:“好,我信,有什么行动,记得提前通知。”   说完,便拖着君清夜走了。   一个人的话可以有假,但眼神不会有假。   这个月圆神态那么清高,刚才有一瞬间目光中却似乎有悲色,好像在掩藏或者压抑着某种情绪。   作为第一首富,他看透了人间百态。   天机门人,不是无欲无求吗?   居然也会悲伤。   看她那认真的模样,且就信她好了。   ……   “阿尧,最近的天气还真是不好呢。”   苏惊羽倚靠在窗子边,望着外头忽然降下的细雨,只觉得空气都潮湿了。   寒冬,最是讨厌下雨。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原本这几日就不太高兴,再加上这么个天气,让她夜里入眠都有些难。   身后忽然多出了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身躯,下一刻,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羽毛,都过了子时了,还是去躺着吧。”   “阿尧,我睡不着。”   “睡不着躺着也好。”   “我……”   苏惊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贺兰尧一个打横抱起,走到了榻边,将她放下。   “很晚了,睡吧。”贺兰尧为她盖上了被子。   “阿尧,我想喝水。”   “好,我给你倒。”   贺兰尧转身去桌子边倒了一杯水,到了榻边。   苏惊羽将杯中的水喝下,躺了回去,片刻的时间,便睡了过去。   贺兰尧望着手中的空杯。   刚才倒水的时候,加了点儿安神药。   他将苏惊羽挪到床的里侧,便也躺了上去,将她抱在怀中。   “我知道你在心疼那个神棍。”   “他帮了你很多,我都知道,你心中有愧是不是,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欠他任何人请。”   “如果他真的有一天不在了,你会永远记住他的对么?”   他自私地想要她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再也不会想其他人。   他自然是了解苏惊羽的,苏惊羽对月光没有情意,只是心疼、感激、愧对。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神棍能活得长久,哪怕是他的情敌,他也想着那神棍能再与他吵个几十年。   天不遂人愿,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   一夜过去。   又是一日清晨,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街道一片干净。   城南的一家酒肆之内,宽敞的大堂里仅有一人,一身蔚蓝色锦衣,此刻正望着门口。   直到一抹浅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面上浮现一丝喜色。   那身影走近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表哥,我来迟了。”   “无妨的,我也刚到没多久。”尹默玄笑道,“今天点了你喜欢喝的梨花酿,三十年的。”   换做平日,尹殇骨必定会喜悦,然而今日,她只是淡淡一笑,“有劳表哥费心,还给我找这么好的酒。”   尹默玄看出她心情不好,笑得也不认真,连忙道:“你似乎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尹殇骨道,“表哥传信来说有要紧事,什么要紧事?”   “我在鸾凤国的心腹昨夜传信来,说是女帝卧病了。”尹默玄道,“不仅如此,女帝最近几日已经不堪奏折了,据说奏折都交给邵年去批了,你看那野人都开始监国了,咱们也该有所行动了,你不是已经拿到藏宝图了吗?我手底下好些个死士,我们一起将宝藏寻回来,有了足够的金银招兵买马,再加上君祁攸断了邵年的财路,这对我们而言是大好的机会呢。”   尹殇骨怔住,“时机这么快就来了……”   “是呢,看来天要帮你,女帝这个时候病,什么事儿都交给邵年,我看那野人也顾不过来吧,这会儿多半是焦头烂额,再加上君祁攸已经不再提供金银给他,有他烦的了,你我快些将宝藏找回来,他是斗不过我们的。”尹默玄冷哼一声,“原本他做储君朝中许多人都有意见,鸾凤国素来是女子称帝的,这忽然破例,总是让人难以接受,表妹,我相信朝中还是要有不少人要支持你的。”   尹殇骨道:“我知道。”   她知道现在的形势对她有利。   但是……如果她现在忙于争权夺位这些事,她接下来必定会四处奔走,很忙碌,很忙碌。   她倒不是怕忙碌,她也不怕累,她怕她没有机会再见月光。   月圆说月光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她还想多看看他。   哪怕他是国师,她是太子妃,在宫里相见也不能表现出相识,只能远远地看着,但是,能看着他走,能看着他动,能看到他还是活着的,就好。   她现在跟尹默玄去挖宝藏,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回来后还能再见到月光吗?   她想陪着月光,看着他走完他的路,她再去忙她的事。   “表妹,你在想什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尹默玄见尹殇骨不说话,连忙道,“表妹,我会全力帮助你的,你不需要有什么担忧,表哥对宝藏不感兴趣,只想帮你完成你的心愿,看你君临天下,看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知道,我相信你。”尹殇骨道,“但是我……我们能不能再等等?何必急于一时呢?”   “殇骨,你到底想做甚?”尹默玄蹙眉,“现在的机会不好么?十六凤图你都拿到手了,趁早去找祖先留下的宝库,越早越好,这都是有利于你的,你为何一点儿都不着急?早点儿把那个野人赶下位,离你的目标也就愈来愈近,还有什么好等的?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没完成?比找宝藏还重要?”   “对,比找宝藏还重要。”尹殇骨道,“表哥,再给我些时间吧,我还有事。”   “那好,还要多久?”   “我……不知道。”   尹默玄伸手扶额,“殇骨,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   有谁揣着藏宝图还能像她这么平静的?   她可是要完成宏图大业的人,究竟在等什么?   “对不起,表哥,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了。”尹殇骨道,“这样吧,藏宝图给你,有劳表哥帮我跑这一趟了,若是表哥你找到了,通知我一声就好,宝库里的东西随你挪用,你我各一半,或者你多我少,都可以。”   “尹殇骨,你在想什么!”尹默玄面色一沉,“谁要那宝藏了?我一文钱都不要,找到了也是你的,我就问你,为了什么留下来?为了哪个人?”   “说了你也不知道的。”尹殇骨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   尹默玄:“……”   “罢了,随你高兴吧。”尹默玄起了身,“我可以帮你去找,找到了通知你,不过,去说服大臣们的事情,必须你亲自去才有诚意,这个我不能代劳,我先帮你去将祖宗留下的宝库找到,我这几天都会在尹府,你可以随时把图给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   留下尹殇骨,独自坐在桌边。   ……   “老哥,吃饭了。”   极乐楼内,君清夜推开君祁攸的门,正准备喊他去吃午饭,抬眼的那一瞬间,却让他惊了一惊。   君祁攸躺在地上,身子发颤。   “老哥,你怎么了?”   君清夜连忙上前,将君祁攸扶起。   “二弟,我……我的腿不能动了。”君祁攸费力地说着,手有些艰难地抬起来,“我的内力,好像没有了……”   君清夜神色一震。   他想起来了。   救君祁攸的药,是尹殇骨提供的,九龙鼎内存着的液体。   那药当真是有用,君祁攸那么严重的病,服下去也好了,但是,那药不是十全十美的。   虽然它能护住人的命,但在液体腐蚀血液中的杂物时,会对骨骼与筋脉造成一定的损害,很有可能导致服用的人武功尽废,筋脉残缺,下半辈子,就只能是个废人了。   距离服下那药物好几天了,君祁攸之前还好好的,今日却这样了,可见那药完全被吸收了,而它的害处,也开始产生了……   果真像尹殇骨说的,保住了命,人却差不多废了。   “没事的二弟,还能留着性命,不错了……至少,不用剩你一个人。”   君祁攸安慰着君清夜。   “不,不行……你不会残废的。”君清夜连忙道,“找小十,他说过,他先天筋脉残缺,但现在他好好的,去找他,他有办法的,我马上去找他……”   ------题外话------   宝宝们,这个月底前正文会完结,不过以我的惯例是会请假几天写结局,我不知道这次是不是需要,如果我有请假,题外会通知你们一声。   对了,你们想看谁的番外,可以留言告诉我,呼声多的我应该会写的。   ☆、第466章 最后一粒   君清夜说着,便将君祁攸扶了起来,到了椅子边上,将他放下。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叫两个下属在屋子外守着,有什么需要喊他们,我很快就回来。”   君清夜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留下君祁攸一人在屋内坐着。   君祁攸伸手,在大腿上敲了敲。   一点儿都不痛。   他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了么。   其实他早已做好准备了,他知道,保住这条性命,兴许要付出其他的代价。   此刻君清夜去找贺兰尧,但他不会将结果设想得太美好,正所谓,希望愈大,失望也就愈大。贺兰尧愿意相助又如何,这不代表一切就能万无一失。   最糟糕的后果也就是成了废人一个,他已经想开了,身躯瘫痪了有什么要紧,脑子没有瘫痪就成,他还能守住这个君家。   君清夜奔进了绸缎庄的时候,贺兰尧苏惊羽正吃着午饭。   “君清夜,何事这么急促?”苏惊羽望着他,道,“吃过了么,要不要一起?我让人给你添一副碗筷。”   “不用了。”君清夜喘息着,望向了贺兰尧,“小十,救救我大哥。”   “他怎么了?”贺兰尧望着君清夜焦急的神色,很快想到了原因,“难道是……要的副作用发作了?”   “对!我中午进他的屋,他趴在地上行动艰难,他的腿已经不能动弹了,他的内力也流失了……小十,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说过你以前……”   “我是有办法,我也已经派人去找师父,但我记得我曾告诉过你,这个方法是有风险的。”贺兰尧望着君清夜,神色严谨,“这个法子风险很大,堪称九死一生,成功了,那就脱胎换骨,失败了,那就下地狱,你当真考虑好了么?这事你应该征求君祁攸的同意。”   “他变成什么样子我自然都是不会嫌的,但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知道他不想做废人,虽然他表面上装作不在乎,但我知道他心中是很不好受的。”君清夜垂下头,“其实他不惧怕死亡,他只是怕他走了之后,留下我一人太过孤单,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因此,他想活着陪我,但我不想看他那么痛苦地活着。”   曾经那么恣意妄为,傲然而立的第一首富,哪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依旧可以活得神采飞扬,可如今他半截身子瘫痪,武功尽失,表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痛苦,眉眼间的神采却没有了。   君祁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   他是一个连脆弱都不愿意被人看出来的人。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当真要试试那种方法么?”贺兰尧道,“我将这个法子的利弊都说给你听,我无法帮你拿主意,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罢,若是他愿意,那就做好准备。”   “多谢小十。”君清夜说到这儿,蓦然想起一件事。   小十他娘与那个女神棍还在极乐楼。   女神棍说,不要将他们的行踪说出去。   他原本是不信那个女神棍的,想去暗算她结果也没成功,反倒是自己吸了迷药,醒来之后,君祁攸告诉他,可以相信那个女神棍。   难道真的就不告诉小十了吗?谁也不知道那个女神棍想干什么,她自己又死活不愿意说原因,这不得不让他心中戒备。   君清夜张了张口,终究没说。   罢了,还是听老哥的吧……   贺兰尧见他欲言又止,道:“还有何事?”   君清夜道:“没什么,你们继续用饭,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就相信君祁攸一回吧。   如果他告诉了小十,没准还坏事呢……   “总感觉君清夜似乎还想说什么。”苏惊羽望着君清夜离去的身影,道,“这段时间,他变了不少。”   从前吊儿郎当嬉皮笑脸厚颜无耻,如今像是忽然成长了一般,正经多了还有点儿不习惯。   忽然就有些怀念从前那个无忧无虑无耻的他。   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别想太多了,这个药膳多吃点,来。”耳畔响起贺兰尧柔和的声音,下一刻,一勺汤闯入了视线。   苏惊羽张口吃下,道:“阿尧,派去宫里打听尹清罗下落的人有什么消息了么?”   贺兰尧听闻此话,目光一沉,“尹清罗,逃逸了。”   “逃了?”苏惊羽惊诧,“天牢守卫重重,皇帝命人锁了她,这还能逃?她是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当初将尹清罗收押那会儿,他们就猜测这女流氓不会那么快死。   之前差点死了,还是活了过来,还混进了宫里,这一次只是被收押,以她的奸诈,没准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自然不希望她活着,就派了人混进宫里去打探消息,按照计划,贺兰平会设法让派去的人能在天牢混个差事,以便于观察尹清罗的现状,有机会的话,直接在牢里杀了她也成。   如今得到的消息却是她逃了?   不应该啊。   “不对,她不可能逃。”苏惊羽眯了眯眼,“皇帝最恨被欺骗,她没有被皇帝尽快处决,必定是花言巧语说服了皇帝,天牢森严她不可能有越狱的本事,我倒是觉得,可能……”   “是皇帝放她走的。”贺兰尧接过话,“凭她的身手,根本飞不出去,她最大的本事是什么?阴谋诡计,一张嘴巴最是能说,也听懂得猜测人心,皇帝虽然憎恨被欺骗,但若是骗他的人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杀了,以他的性子,会利用完了,再杀。”   “尹清罗能有什么利用价值?”苏惊羽想了想,道,“她最大的仇人应该就是你我了,而皇帝也一直憎恨你,难道……”   “很有可能就是你想的这样。”贺兰尧挑眉,“两个人目标一致,臭味相投,便可以达成合作关系,我猜,是尹清罗跟皇帝吹嘘有办法对付我们,皇帝便放她出来,你想想,杀了尹清罗皇帝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留着她一命,还有点儿用呢。”   苏惊羽冷笑一声,“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强。”   “会死的。”贺兰尧道,“这一次,她要是来,决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中泛上丝丝寒光。   ……   帝都外的某个茶馆之内,尹清罗望着自己左手的小拇指,面色阴沉。   她左手的小拇指因为中了贺兰尧的毒,被她自己狠心斩断,原本这个地方是缺的,但为了混进宫里,她费了些周折,去黑市找易容高手给她做了个假的粘在伤口上。   这个手指做得逼真,连触感都算不错,可惜,无论怎么捏都是不会有感觉的。   假的就是假的,这一截手指似乎在时时提醒着她她的仇还未报。   贺兰尧,苏惊羽……   真是害她不浅。   这笔账要是不算,连觉都睡不好。   好不容易混进宫里想要讨好皇帝给她当帮手,可惜没多久就被拆穿,还差点儿丢了性命,幸亏她说服了皇帝,否则这会儿只怕见阎王去了。   “清罗,吃饭吧。”门外响起女子的声音。   “进来吧许姨。”   许氏推门而入,提了个食盒进来,搁在了桌子上。   “许姨,是我无能。”尹清罗淡淡道,“好不容易进了宫,我又失败了。”   “不怪你,只怪敌人太奸滑。”许氏将饭菜都摆上了桌,道,“竟然回来了,那就先休息几日吧,养足了精神再说。”   “恐怕是不行,我没有太多的闲时间。皇帝放我出来时把话说得很清楚,我若是一个月之内解决不了贺兰尧,体内的毒就会发作,届时,我就见阎王了。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办不成事,就拿不到解药了。”   “果然像是皇帝的作风,最喜爱掌控人的性命安危。”许氏冷笑一声。   尹清罗道:“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借助皇帝的力量对付他们,但我没想到,皇帝自己都有顾忌。想想也是,他要做明君,他要杀人必须要给人定一个罪名,而想给贺兰尧定罪名当真不容易,更何况贺兰尧的靠山可不小,皇帝也曾试过派人暗杀,但是……成功性更低了。”   “贺兰尧最硬的靠山不就是太后吗?”许氏冷哼一声,“这个老婆子一向偏爱他,若是她哪一天驾鹤归西了,要对付贺兰尧或许就简单多了。”   “我看太后没病没灾的,还能再活个几年,且,我实在找不到机会对太后下手。”尹清罗摇了摇头,“还是想其他法子好了……对了许姨,我需要一样东西,不知道你还有没有?”   “什么?”   “美人煞。”   “还剩最后一粒。”许氏道,“你若要,就给你,但是,这一粒用完之后,再也没有了。”   “这个毒药确实厉害,唯一的解药只有青莲,但青莲着实太难找,连极乐楼那样的势力都找不到青莲的下落。”尹清罗顿了顿,道,“就剩一粒了啊……我真希望能掌握这个配方,多制作一些出来,一旦给人服下,那便是神仙都难救了。”   “这个药的确好使,可惜我也不知道配方,多年前我花了四万两黄金买下四粒,如今就剩这一粒了。”许氏说到这儿,忽然笑了,“清罗,你知道我把美人煞都用在谁身上了吗?”   尹清罗道:“其中一个是海棠,苏惊羽的贴身丫鬟,其余两个,我就不知了。”   “你一定想不到的,其余的两人……就是贺兰尧的生母贤妃,与苏惊羽的生母杨氏。”许氏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美人煞与这帮子人还真是有缘,三粒美人煞害了五个人,贺兰尧若是知道,多半要将我五马分尸了。”   尹清罗颇为意外,“原来有这么回事?”   “贤妃那个贱人当初实在太风光,我的地位岌岌可危,我自然得对付她,她怀孕的时候中了美人煞之毒,后来她的毒也不知道被谁解开了,但是她的孩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孩子在腹中就吸收了毒素,生下来便带毒,但可气的是,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解毒了。”   许氏说到这儿,冷哼一声,“至于苏惊羽的母亲杨氏……倒不是我刻意去害她,是苏相的正妻要害她,苏相也是个风流多情之人,他并不爱他的发妻,最爱的反倒是被正妻逼走的一个女子,那是苏折菊的母亲,其次应该就是苏惊羽的母亲杨氏,算是挺喜欢吧,他的正妻心胸狭窄,逼走了苏折菊的生母,又找我拿美人煞害了苏惊羽的生母,苏惊羽原本那么丑陋,应该是美人煞所导致,后来……你也看见了,她也解毒了。”   许氏并未完全说实话。   她没有告诉尹清罗,她与苏相也是有过那么一段情缘的。   她虽然贵为皇后,心中最喜爱的却不是皇帝,她自然是乐意逼走苏相身边的女人。   苏相的正妻娘家富甲一方,但不得苏相喜爱,只是被利用的傻女人,反倒是苏折菊与苏惊羽的母亲,苏相是有感情的。   最终这两个女人一个被逼走一个被下毒,如今都不在人世了,但她们留下的儿女,却终究还是被苏相看重的,苏折菊作为唯一的儿子,最终会继承一切。   苏相的那个倒霉正妻,什么也没得到。   而她这个倒霉皇后,也什么都没得到,甚至失去了儿子。   许氏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枉费心机到底为了哪般。   害死了这么多人,只是为了自己的痛快,难道真的是上天的惩罚,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算是惩罚,她也不会收手!   她的儿子没了,她也回不了头了,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尹清罗望着许氏眼中复杂又仇恨的目光,道:“许姨,你……”   “我没事。”许氏回过神,笑道,“清罗,想好了最后一粒美人煞要给谁用吗?”   “当然给苏惊羽。”尹清罗笃定道,“给苏惊羽用,那可是一举两得,就算苏惊羽有本事解毒,她的孩子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青莲?能给她找到一株都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就算害不了她,也要害她的孩子,杀不了她就让她痛苦死吧。”   “好主意。”许氏点了点头,“是应该给苏惊羽用,但是,你有什么办法让她吃下美人煞?绸缎庄那个地方,跟铜墙铁壁似的,着实不容易进去呢,最近也都闭门连生意都不做了,伪装成客人也进不去。”   “许姨,你先把美人煞给我吧。”尹清罗道,“办法总是会有的,我好好想想。”   ……   “老四,你与那三公主的婚期也快到了,该准备的东西都置办好了吗?”   御书房内,皇帝望着御案前的贺兰平,道:“你如今真的是老大不小了,这一次让你娶你喜欢的,就早点儿生个皇孙下来,别又弄得跟前太子妃似的,三天两头闹矛盾,成婚几个月肚子都没半点儿消息,朕看你的妃子太少了,再给你多挑几个侧妃吧。”   “侧妃?算了吧。”贺兰平兴致缺缺,“儿臣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女人身上,有殇骨,足够了。”   “那怎么行,哪有太子只娶一妃,你与她婚后一个月,再给你选几个端庄的女子。”皇帝道,“你自己看你需要什么样的,朕尽量满足你就是了,也不一定要温柔娴静的,你若是喜欢俏皮活泼的,也成。”   贺兰平嘀咕一声,“找几个肤白貌美的男宠吧。”   皇帝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拔高了声线,“你说什么?!”   “没什么,儿臣说,挑什么性格的都好,前提是肤白貌美,冰肌玉骨。”贺兰平道,“儿臣喜欢肤白的。”   皇帝眯了眯眼,“朕刚才好像听见男宠二字?”   ☆、第467章 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父皇听错了。”贺兰平淡淡一笑。   他刚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嘀咕了一句话,想不到皇帝还真听进去了。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低眉顺眼温柔文静的女子,从前他还愿意彰显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对女子有一贯的风度,被称作怜香惜玉第一人,好些年过去了,装得也有些累了。   曾经他故作玩世不恭,可不就是表现出对皇权漠不关心,让其他有野心的兄弟们去明争暗斗,他乐得在一旁看戏。   如今,他果然是最大的赢家。   不,如果没有小十的鼎力相助,他未必会是赢家,只是有些胜算罢了。   他其实从不愿意花太多心思在女人身上。贵族女子看似外表温良,内心却完全相反,多的是两面三刀、心胸狭窄的人,又矫揉造作,虚伪虚荣。看父皇的后宫三千,让他觉得女人其实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哪怕算是朋友的宁若水,不也是披着绵羊皮的狼吗?   尹殇骨与苏惊羽,算是性格讨喜的,但这样的女子,也是打着灯笼难找了,他顶多也就是欣赏,谈不上多喜欢。   有时候想,还不如养些男宠找乐子算了,男子总不会故装娇弱,总不会磨磨叽叽,总不会梨花带雨。   “老四,父皇还没老,耳朵也没聋。”皇帝坐在御案后,冷哼一声,“朕刚才听见你嘀咕着说要找男宠,你这心里在想些什么?父皇知道你身边从来不缺女子,怎么?你如今该不会是女人看腻了,想养面首来玩了?你还真是会想呐你。”   贺兰平闻言,笑了一声,“父皇,这是允许了吗?想必父皇也知道许多权贵家私底下都豢养男宠,他们能玩的,儿臣作为储君,为何不能玩?儿臣不让人知道,可好?”   “你……”皇帝面色一沉,“这种事情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你想要美女要多少有多少,想养男宠?门都没有!私底下玩也不允许!”   “好吧,既然父皇这么说了,儿臣不玩就是了。儿臣宫里还有些事要忙,儿臣告退。”   贺兰平言罢,转身离开。   他可不会真的将皇帝的话放在心上。   皇帝看似不同意,但并未有多生气,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贺兰平离开之后,皇帝却陷入了思索。   总觉得老四现在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想了一会儿,他召来了近侍,道:“去一趟东宫,把近身伺候太子的奴才喊过来,朕有话要问。”   没过多久,近侍带来了两个东宫的太监。   “陛下,这两人,就是伺候太子日常起居的。”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两人,“太子有多久没有出去玩了?”   “陛下,太子殿下常常出宫的。”   “朕说的玩,是指花天酒地。”皇帝淡淡道,“他很久没有带女子进宫了吗?”   从前的贺兰平,可以称得上是万花丛中过了,无论在宫里宫外,身边几乎都有美人相伴。   “陛下,奴才也记不清有多久了,似乎从年初开始,殿下身边几乎就没有女子相伴了。”   “是么。”皇帝眯了眯眼,“太子与鸾凤国那位三公主感情如何?”   “回陛下,他们二人几乎没有吵过,谈笑融洽,也很守礼。”   皇帝略有思索。   守礼……   老四从来就不是个谨守宫规的人,他一向放浪不羁,尹殇骨已经和他有婚约,他竟然还守礼?   听起来可真古怪。   难道他如今真的是看女人看厌了?   他从前明明那么多情,如今要塞几个美人给他,他却很是排斥。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又问那两个太监,“最近这段日子,太子有没有与哪些俊俏公子有来往?”   “这……陛下,玄轶司那两位大人算不算?”   皇帝道:“不算,朕的意思是,近期,他身边有没有出现过相貌非常好看的男子?”   霍钧和苏折菊那两人……   俊是俊,但面貌阳刚,肤色也称不上多白,那种英气勃发的男儿怎么可能当男宠。   贺兰平之前嘀咕的是:肤白貌美……   皇帝思索之时,跪在地上的内侍道:“这个倒真是没有见过,与太子殿下来往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个熟人,交情最好的当属宁王殿下了,不过他们二位最近像是闹了些矛盾,已经许久没有来往了……”   听完这话,皇帝的目光一凛。   贺兰尧……   他怎么就没想到了?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所有的人都出去。   当御书房内仅剩他一人时,空气便很寂静了。   皇帝陷入了沉思。   之前从来不曾怀疑过,老四对那孽障那么好的原因。   他一直以为,贺兰平是将贺兰尧当成自己兄弟,毕竟他们从小交情就好,于是,长大之后交情好些也无可厚非。   这般深厚的情谊在皇家其实很少见,作为一个君主,他也明白皇族的亲情有多么凉薄,那两人又不是一个娘生的,怎么就能那么好?老四甚至会为了那个孽障来忤逆他。   当真只是纯粹的兄弟情谊吗?   有些事情,当真是细思极恐。   为何贺兰家会出现这样的一个孽障呢?   原本他就爱搅局,惹事不断,若是他还想再来祸害贺兰平,那真是……   太该死。   皇帝思索了许久,大喝一声,“来人!”   内侍进了御书房,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道:“找宫中最厉害的画师,画一幅宁王的画像,派些人,给朕去民间找一个与宁王相似的男子来,多找几个也成。”   “陛下,与宁王相似的,只怕是不好找吧?宁王是百姓公认的出云国第一美男,帝都里多半是找不到相似之人罢?若是有,那人也该有点儿名气才对。”   “帝都找不到就出帝都去找!天下之大,五湖四海,就找不到一个像的吗?有五分像都好,去!”   “是!”   ……   一晃眼两日过去。   这一日,贺兰平出宫散心,按照以往的习惯去了黑市。   每个月总要去那么两三趟黑市,大多都是月中与月末的时候去,黑市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能拿来当乐子。   “殿下,前面似乎有点儿热闹。”   耳畔响起随从的声音。   贺兰平抬眸望去,前方有一处地方民众云集,似乎有人在喧闹。   贺兰平笑了笑,“吵闹罢了,兴许是两个人都看中了一件东西,争起来了呗,很快会平息的。”   说着,他也走了过去。   他倒是想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人去争。   才走近了人群外围,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   “这小白脸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与我争?”   “就凭我的出价比你高!”   “先来后到,听过没有?”   “哟呵,在黑市你跟我说先来后到?我怎么听说是价高者得?有本事,你再加价啊。”   贺兰平拨开了人群,想看看那两人口中的小白脸到底是何等姿色。   在黑市里卖的,无论是物品还是人,都是有档次的。   而当他走近了人群里层,抬眼的那一瞬间,却怔住了。   一个铁质的笼子里,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那男子一身白衣十分简洁,约莫也就双十年华,一头乌发没有束起来,而是自然地垂落在肩后,肌肤白皙如雪,面如冠玉,眸色漆黑如夜,琼鼻薄唇,就那么坐着,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静的美丽。   尤物。   贺兰平注意的不是这男子的相貌有多好看。   而是……   在他身上,能看到一个人的影子。   “殿下,这个人,长得有点儿像宁王。”身旁的随从也有些怔,“这身形也像,轮廓也像,但那双眼睛与鼻子就不太像了,宁王殿下的眼睛锐利又寒冷得多。”   “是呢。”贺兰平嘀咕道,“小十的神态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这个人是有点儿像,但比起小十……根本就不能比。”   贺兰尧的那双眼睛,当真是难以找到相似的。   笼子里的这人同样也是上等的美男,可贺兰尧,是独一无二的,绝无仅有的。   “走吧。”贺兰平转过了身。   又不是小十,只是与小十的面貌有一点儿相似的陌生人而已,没什么好注意的。   但是……   在黑市里被贩卖的人,都是奴隶。   这个人被买回去,多半是会成为玩物的。   黑市里的奴隶没有尊严,遇到金主又能怎样,金主不一定会好好对待他。   贺兰平原本要离开,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殿下,您要买他?”身后的随从道。   “买了吧。”贺兰平道。   他是太子,谁的出价能比他高?   就算有富豪,价格比他高,亮出身份,对方也不敢抢。   于是乎,笼子里的男子,最终还是被贺兰平买走。   换做平时,他不会有多少同情心,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遇到一个就要拯救一个,他岂不是要累死?   但是今天这个人,他要是不救,只怕心里不安。   带着买来的人离开了黑市,贺兰平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那人道,“我没有名字,这是老板起的名字,多谢主人营救。”   “不用叫我主人,你走吧。”贺兰平说着,冲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会意,转身将几张银票给无名,道:“我家公子买你是好心,不用你伺候,你走吧,这些银两足够你过上几年好日子了。”   无名没有接银两,而是忽然跪了下来,“公子,我无处可去,你给我银子我也难以自保,我这副容貌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起歹心,我已经被卖过四五回,一个又一个老板接手,一次比一次卖的更高价,公子既然好心,何不好人做到底,将我留在身边做个下人也好,我只想求得一个依靠,不想再被卖了。”   “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该学点本事,连武功都不会,被卖不也是活该吗?”贺兰平淡淡道,“我不收留你,你拿着钱去学点儿武术吧。”   说到这儿,他唇角多了一丝笑意。   小十若不是有一身绝顶武功,又有势力,只怕也得被拐卖个八百次。   身后的无名仍然不死心,“公子,我看你仪态不凡,必定有好的家世,我想求得一处安身之所,只要你愿意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做最低等的下人。”   贺兰平终于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么想留在我身边?”   无名点头。   “什么都愿意做是吗?”贺兰平忽然俯下身,手中的折扇扇柄挑起无名的下颌,唇角一丝玩味的笑意,“男宠,做不做?”   无名怔了怔,片刻后,道:“愿意。”   “好吧。”贺兰平挑眉,“跟我回宫,以后不准以真面目示人,在宫里给我戴上面具,没有外人才能拿下来。”   “宫里?”   “我是太子。”   “啊?”   贺兰平挑唇一笑,不再言语,转身走开。   他并未发现,无名眸底迅速划过的得逞笑意。   ……   是夜,养心殿内。   “朕听说,你是江湖上一个独来独往的杀手,从来不依附任何门派,看来,你还有点儿本事嘛。”皇帝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唇角挂着一丝冷笑。   真没有想到,派出去的人能找回一个这样的家伙。   原本找一个与贺兰尧相似的人只是为了试探贺兰平,可如今,却能拿来加以利用,真是意外的收获。   “多谢陛下的夸奖,在下有幸与宁王有那么点儿像,但自知比他还是差得远了,起初太子殿下不留我,在下还担心事情办不成呢,好在最后太子殿下还是收留我了。”无名淡淡道,“陛下将我安排在太子殿下身边,是想要谁的命?”   皇帝道:“如果你能有机会接近宁王并且杀了他,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无论是官位还是爵位,或者你不要名利要金钱也成,十万两黄金够不够?”   “宁王?”无名显然有点难以相信,“宁王不是您的儿子吗?”   “这是朕的家事,你无需管,朕对他很不满意,他又有谋逆之心,这样的逆子就不应该留着,但奈何种种原因朕杀不了他,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皇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对了,你在太子身边是当男宠,可能要做点儿牺牲。”   无名自然知道皇帝所指什么。   “这个无所谓,太子殿下想把我怎么样,那就随殿下高兴吧,以殿下的身份,我可是不委屈呢。”无名道,“陛下的任务我记下了,陛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得速回东宫,以免太子殿下起疑。”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   无名一个闪身出了殿外,他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堂堂太子竟然是个断袖,还喜欢自己的十弟。   听闻宁王不太讨皇帝喜爱,如今又被太子惦记上了,皇帝多半是害怕这两兄弟勾搭在一起闹出皇室丑闻,令他蒙羞,这才狠下心要杀了宁王,借此来警告太子。   听闻宁王贺兰尧有仙人之姿,是个雪莲一般的妙人。   他本以为自个儿已经是难得的美男,这个宁王与他有些相似,却又远远比他姿容胜出数倍,他还真是有点儿期待见到他了。   也不知这几天会不会被那个断袖太子爷给睡了,幸亏也是个俊男,否则岂不是吃大亏?   无名迅速回到了东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据说贺兰尧的武艺十分高,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过?   要是打的过,直接杀了就太可惜,杀之前,得把他给睡了。   睡一个跟自己相似容貌又远胜于自己的人,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呢?   ……   远在绸缎庄的贺兰尧,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尧,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苏惊羽转头瞥了一眼半敞着的窗子,道,“都晚上了,窗户该关了,我怕你受寒。”   贺兰尧道:“无妨,只是鼻子有点儿痒。”   ☆、第468章 想不想得到他?   “鼻子痒?这也是风寒的征兆之一。”苏惊羽将窗户扣紧了,道,“我知道你不怕冷,可如今是冬天了,容易着凉,别吹那么多风。”   贺兰尧听得笑了,“当真不冷,你无需紧张。”   “有一种人是这样的,只要风度不要温度,我看阿尧你就很像这一类人。”苏惊羽说着,走到贺兰尧的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衣袍,“啧啧啧,这么薄,里面就穿了件中衣,你就不能穿点厚实的衣裳吗?这绸缎庄里最不缺的就是衣裳。”   “这衣裳的料子虽然轻薄,但对我来说足够御寒,你我穿的衣裳都是西域运来的丝绸,薄是这丝绸的特点,像有些人裹得一层又一层,行动都有些不便。”贺兰尧说着,伸手抚了抚苏惊羽的头,“别绷着个脸了,大不了我明日多加一件衣裳,不早了,睡去吧。”   “记着你说过的话。”苏惊羽冷哼一声,转身走向榻边。   贺兰尧在她身后,无声一笑。   ……   东宫。   华丽又不失雅致的卧房内,贺兰平在自饮自酌。   最近都有帮着皇帝处理政务,难得闲下来,便想要饮酒放松放松心情。   有时候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喝醉了竟然也挺舒坦的。   不过,一个人喝,似乎有点儿闷。   “来人。”他出声道,“来人,去把三公主给本宫叫过来……”   尹殇骨是酒王,千杯不倒,找她喝准没错。   但贺兰平没有想到,另有一道身影缓缓迈近,声音温和又轻缓,“殿下,需要酒友可以找我呀,为何一定就要三公主呢?”   贺兰平抬起了头,望向来人。   正是他从黑市买回来的那个家伙。   “呵,也好,这么晚了去打扰三公主也不太合适,那就你吧。”贺兰平已经有了一点儿醉意,“坐下,陪我喝。”   “是。”无名应了一声,到了贺兰平的对面坐下,替贺兰平斟酒。   “给你自己也斟上一杯。”贺兰平说着,冲他笑了笑,“坐过来。”   无名听出了他的意思,便依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他身旁。   贺兰平坐的是狐裘铺成的软垫子,十分地柔软舒坦。   下一刻,贺兰平忽然伸手勾上了他的肩,低笑道:“知道本宫为何将你带回来吗?可不是因为看上你了,而是你身上,有他的影子……”   贺兰平口中的他是谁,无名心知肚明,表面却还是佯装疑惑道:“殿下觉得我身上有谁的影子?”   贺兰平答非所问,目光浮现出些许迷离,“你比他听话多了,他可不会这么安静呢,也不可能靠在我的臂弯里。”   无名翻了个白眼。   给人当替身的感觉,果然不是很好,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不会搭理这断袖太子。   这太子看上去似乎有点儿喝多了,开始酒后吐真言。   “虽然你有点儿像他,比他听话,比他体贴,可你毕竟不是他。”贺兰平说到这儿,忽然冷笑一声,将无名推开,“滚吧。”   无名磨了磨牙,“……”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便是如此。   滚就滚,还不乐意伺候他呢。   无名才要起身,贺兰平忽然又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别走,坐下来,酒还没喝呢。”   无名心中低咒一声,压下火气,又坐了下来,“您不是要我滚吗?”   下一刻,忽觉得肩膀一沉,是贺兰平的头靠了上来。   “你好久不理我了,果然是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了么?我从未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我可以跟你做一辈子好兄弟,你要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还愿意理我,能不能……再回过头来认我这个四哥?”   贺兰平径自低喃着,双手环住了身旁的人,“别离开我的视线太远,能看着你,都好……”   无名怔住。   堂堂太子,如此卑微?   何必呢。   “太子殿下,喜欢的,抢来就是了,何必远观?”他道,“只是看着,却毫无行动,你想要的永远也不会得手,想要,就去争取,去抢夺,以你的身份,为何要让自己过得这么累?这心里头憋得不难受吗?”   贺兰平听着耳畔的话,昏沉的脑子忽然清醒了几分,抬起头望着身旁的人,皱起眉头,“抢?你说得容易,我打得过他吗?”   “原来殿下您是在顾忌这个。”无名笑了笑,“有些事,不能硬来,但可以智取,您若是真的有心,哪会没有办法呢?”   “智取?呵呵。”贺兰平笑出了声,“我没他聪明的,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在他面前耍计谋,只怕会破坏他对我仅存的一丝好感,不行,不行……我根本配不上他,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你是太子!有什么配不上的?天底下除了皇帝太后还有谁比你金贵?”无名抽了抽唇角,“身为储君,怎能如此自卑。”   一个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人,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   真是听着都觉得滑稽。   “我不要,不能让他厌恶我,我还是他心里最好的哥哥,不能让他厌恶我,不能……”   无名懒得再接话。   看皇帝那凌厉逼人的气势,再看看这太子爷,怎么觉得太子这么窝囊呢。   两父子的性格差异着实太大。   那宁王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让自己的皇兄卑微到这个程度?   无名正想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缓缓走近。   他抬头一看,当即冲来人行礼,“陛下。”   “嗯。”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了贺兰平的身前,朝无名道,“去拿一瓢冷水来,浇他头顶上。”   无名闻言,起身走了出去。   皇帝望着趴在桌子边的贺兰平,走到他身旁,伸手便揪起了他的一头乌发,“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荒唐的儿子?你喜欢谁不好?喜欢那混账东西!”   贺兰平迷迷糊糊之间看到皇帝的容颜,朦胧的眼神又恢复了一丝清明,“父皇?来陪我喝酒吗?”   皇帝磨牙,“喝你的头。”   说话间,无名已经打好了水回来。   皇帝道:“泼他!”   无名将手上那瓢凉水直接泼在了贺兰平脑门上。   贺兰平被浇了个透心凉,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已经清醒了大半。   他原本也就没醉过头,此刻看清眼前的人,当即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吗?”皇帝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无名,“你从宫外带回的这个小子,仔细一看与那个孽障还有几分相似,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半夜不睡觉拉着他把酒言欢,酒后吐真言,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贺兰平神色有些惊慌,“父皇,儿臣说什么了?”   皇帝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无名,“你先退下,今夜你从太子口中听见的,若是敢泄露出去,你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   无名佯装紧张,连说话都有些不顺了,“小的……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守口如瓶,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请陛下放心。”   说完之后,他便连忙退了出去。   “老四啊,朕一直都很纵容你,但是你让朕好失望。”此刻没有外人,皇帝便也在贺兰平身旁坐了下来,“父皇对你不够好吗?你偏要帮着那个混账东西来与朕作对,你知道朕对他有多憎恨吗?你心知肚明。”   贺兰平垂下头,“父皇,儿臣对不起您。”   皇帝道:“在你心中,那个混账比朕重要吗?”   贺兰平连忙道:“不,父皇重要?”   “那为什么还总帮着他?”   “我……”   “好了,朕不逼你回答这个问题。”皇帝冷哼一声,“我贺兰家的男儿就应该强势冷酷,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卑微,你看上那个混账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在他面前那么谦卑?正是你这样的纵容,才会导致他气焰愈发嚣张!”   “不是,他原本脾气就很差,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这一点与儿臣无关,不管儿臣对他好或是不好,他的性格一直都是那么孤高冷傲,不可一世。”   “他的性格,你应该学学,像他一样冷傲狠心。如果他是朕的亲生儿子,朕也不会这样对他,可是朕不能容许他母亲那样糟蹋朕!这个孽种不得不除!”   贺兰平伸手扶额,“父皇,就不能放过他吗?贤妃的错,与他无关呐。”   “他一出世就是个错误。”皇帝淡淡道,“要朕放过他,可以啊,你得保证这个孽障再也不敢和朕作对,你得保证他没有一丁点儿野心,否则以后你登基了,他来害你,你都不知道防备。”   “他不是这种人。”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是你太好心,你怎么就不知道狠心一点!”皇帝伸手拎起贺兰平的衣领,“朕的狠心与手段你怎么就没学到呢?反倒是那个孽障比朕还阴狠呢,如果你还是贺兰家的男儿,就要学会狠心,朕教你,怎么学会,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从他开始,先学会对他狠心,这样,以后你的皇位才能坐得稳。”   贺兰平怔住。   “老四,你听朕说。”皇帝的目光逼视着他,“你喜欢他是么?朕成全你,你想不想得到他?这么多年,你总是护着他让着他,但是他对你有几分回报?你就不想讨回一点儿好处吗?一味的付出算什么!拿出你的气势来,他现在应该还信得过你,你去设计他,将他药倒,带回宫里来,你想怎么样对他都可以,你说你想要男宠,你最想要的不就是他吗!”   “父皇,不行。”贺兰平目光中浮现挣扎之色,“他会憎恨我的。”   “你有没有出息?你将他带回宫来,关进密室里,在你的地盘,想怎样不都是你说了算?他若是不从,就惩罚他,一直到他屈服为止,只要你能制得住他,朕就不杀他,否则,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他。”皇帝语气森冷,“这是朕给你的机会,将他带回来,磨掉他的尊严,让他以后服侍你吧,这样你也得偿所愿,他也不用死了,这是朕不杀他的唯一条件。”   贺兰平沉默。   “好好想想怎么做。”皇帝起了身,“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若是你不愿意这么做,也许,很快就得给他收尸了。”   话音落下,皇帝便迈步走了出去。   留下贺兰平一人在殿内,垂眸思索。   ……   第二日。   贺兰平醒来之后,无名便端上了一碗姜茶给他。   “殿下,昨日喝得不少,喝点儿姜茶会舒坦些。”   贺兰平伸手接过了姜茶,饮完之后,便下榻穿衣。   “本宫要出宫一趟。”贺兰平道,“你就呆在东宫不要乱跑,记得戴上面具,别让人看见你的脸,以免让人误会。”   “殿下要出宫去玩么?能否带上无名一起?”无名目光中浮现些许期盼。   贺兰平道:“不是去玩,是要去一个地方。”   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笑,“无名,昨夜本宫醉酒说的那些话……”   无名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不用紧张,被你听见也无妨,本宫不怕你背叛。”贺兰平淡淡道,“你想不想见一见宁王?”   “想。”无名点头,“我自知当宁王的替身也不够资格,心里一直想一睹宁王的风采。”   “那就跟本宫一起去吧。”贺兰平道,“去把面具戴上,就说是本宫新收的随从,因为脸上有块胎记太丑陋才要遮着脸。”   无名道:“是。”   ……   “阿尧,你看这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多好?”宽敞的庭院内,苏惊羽望着一朵朵在冷风中绽放的梅花,笑道,“有时候觉得你像这冬日里的梅,凌寒独自开,你与梅一样地坚毅,傲然。”   “我才不像梅呢。”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更喜欢彼岸花。”   苏惊羽瞥了他一眼,“你真是不懂风趣,这个时候你应该附和我的。”   贺兰尧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   “那么阿尧你觉得什么花能拿来喻我呢?”   “狗尾巴草。”   苏惊羽一听这话,唇角的笑意立即僵住了,“你再说一遍。”   狗尾巴草……   他这是找打!   “小羽毛,狗尾巴草多可爱?你看狗尾巴草是不是很像一根小小的羽毛?因为我对你的爱称,导致我很喜欢这个植物。”   “岂有此理!”苏惊羽抬手锤他,“我哪里像狗尾巴草?拿这个形容我,太难听了,你给我重新想一个,否则今晚睡门口。”   二人正说着,有属下来报,“殿下,太子殿下登门求见,说是有急事。”   此话一出,打闹的两人也安静了。   苏惊羽道:“请他进来。”   虽然阿尧说不想再与四哥来往,但是四哥毕竟还是四哥,有急事,总得听一听急事是什么。   苏惊羽请贺兰平进来,贺兰尧并未有什么意见。   没多久,贺兰平便带着一名面具男子进来了。   “四哥,你这随从戴着面具作甚?”苏惊羽打量了一眼那面具人,随意问了一句。   而此刻,面具人的双眼正盯在苏惊羽身后的贺兰尧身上。   远远地就看见这一袭雪衣,走得近些,也能看清这容貌了。   无名总算是明白为何这出云国第一美男的头衔要挂在这宁王头上了。   一张祸水般的容颜,一身谪仙般的清冷姿态,尤其那一双魅人又深邃的眸子,让人觉得凉飕飕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再看几眼。   雪莲花一般的妙人,果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算是有点儿明白贺兰平的心情了。   无名原本觉得自个儿是上等的俊男,此刻站在贺兰尧身前,不得不服输。   他自个儿无论怎么伪装也摆不出这一幅九天仙人的姿态,不像这宁王,站着不动就像一幅画,浑然天成的谪仙风姿,寻常人真是扮不出来。   “小的见过宁王,见过王妃。”打量完之后,他连忙行礼,“小的是太子殿下新收的随从,因为面貌有些难看,这才遮着脸。”   苏惊羽闻言,眯了眯眼。   新收的随从?   新收的人贺兰平怎么敢往这儿带?从前他都是带着多年的心腹前来,确保绝对能信任。   苏惊羽才这么想着,贺兰平便伸手拍上了无名的肩,借此机会将一根飞镖扎进了无名的皮肉里。   无名闷哼一声。   “十弟,弟妹,介绍一下,这位是父皇新派来我身边的卧底。”贺兰平说着,伸手扯下无名的面具。   无名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他想运功,却发现体内的内力竟然运不起来。   糟了,那飞镖有迷药。   “太子殿下,你……”   “我什么我?你真当本宫看不出来你那拙劣的表演?”贺兰平冷笑一声。   “这,这个人……”苏惊羽颇为意外,“山寨版阿尧?不对,说山寨有些抬举他了,应该是……低配版。”   乍一看有点儿像,仔细一看,还是差多了,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副小人样儿,跟阿尧这神仙般的人哪能比拟?   “真脸还是假脸?”苏惊羽呵呵一笑,“卧底是吧?看着这张脸本王妃觉得心里很不爽,来人,把他的脸给我划花了,我不想在他身上看出一点儿阿尧的影子来,还有,这嘴巴有点儿像啊,割了。眉形有点儿像,剃了。身材都有点儿像啊,给我打肿。”   “别别别……”无名当即求饶,“别打脸,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十弟,弟妹,父皇又把城门闭了,这块令牌你们带着们可以凭此出城。”贺兰平说着,将一块令牌递了出去,“他要杀你们,实在不行,你们就走吧。”   “走?”贺兰尧嗤笑一声,“偏不。”   ☆、第469章 学会成全   皇帝打定主意要弄死他,他就要因此选择逃避么?   逃避就是好法子么?   不,即使逃,也会面临暗杀,倒不如就留在原地,见招拆招。   “小羽毛如今有孕在身,我可不想带着她一路颠簸,我就要留在这帝都中,哪儿也不去。”贺兰尧轻描淡写道,“这庄子犹如铜墙铁壁,皇帝大可多派几批杀手来,次次有来无回,且看看能不能气死他。他要杀我,也得有本事杀才行。”   “多谢四哥的好意,我的想法与阿尧一样,不走。”苏惊羽将贺兰平递来的令牌推回给他,“走不是万全之策,倒不如留在自己的地盘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又没有被逼到绝境,何必要急着走呢?”   说到这儿,苏惊羽低下了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趴在地上的无名,“这个卧底,是怎么回事?”   贺兰平道:“无名,你自个儿说。”   无名看着眼前的形势对自己不利,便只好如实招来,“我的确是皇帝放在太子身边的卧底,监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并且要取得太子的信任,能够进得这绸缎庄最好,只要能伺机除掉宁王,我就能得到皇帝奖赏的十万两黄金,皇帝甚至要许我高官厚禄。”   苏惊羽笑出了声,“你不是死士?”   死士给主子办事,从来不需要奖赏,更没有资格谈条件。   看来这个家伙,并不全是皇帝的心腹。   “我当然不是死士,我是江湖上一名独来独往的杀手,不依附任何势力,代号是孤影。”无名道,“我这脸也是真的,没有经过易容,我并不效忠皇帝,只是图财而已,皇帝开出的价,是我接杀单以来得到的最高酬劳,这笔钱若是能到手,我就能金盆洗手不干了。”   说到这儿,他抬眸望了一眼贺兰平,“我原本以为计划成功了一半,以为太子信任我了,却没想到……”   “没想到,我看穿了,是么?”贺兰平悠然道,“你知道本宫是什么时候看穿你的么?”   无名摇头。   “就在你死缠烂打要跟我走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你的动机。”贺兰平道,“我在黑市买下你,有意放你自由,起初你不愿意走,我也只当你想找个安身之所,之后我让随从给了你一笔不小的钱财,你竟还是不走,你说你惧怕被拐卖,那么多钱,够不够你雇几个保镖?你却那么坚持要跟着我,要么就是看上我了,要么,就是别有居心。”   “我对你有了防备,带你进宫后便嘱咐手下暗中监视你的举止,结果……看见你半夜溜出房门,去了养心殿的方向。”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暴露的。”无名眼角微跳,“那么之后,殿下你醉酒说的那些话……”   “那是故意说给你听的。”贺兰平道,“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与父皇密谋的是什么,你是给父皇办事的,与小十却又那么点儿相似,想必,你们是合谋着要对付小十,并且打算借我的手来对付。”   贺兰平响起皇帝对他说的那些话,只觉得有些好笑。   皇帝怂恿他去设计药倒贺兰尧,这样他就能得到贺兰尧。   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并不大。   他喜欢小十没错,正是因为如此,他永远不希望小十恨他。   虽然小十对他疏离了,但心中还是认他这个四哥的。   他不能抹杀掉这仅存的好感。   故而,皇帝说的那些话,他不动心,但表面上,却要装作动心,故作挣扎,如此一来,皇帝便不会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败在殿下手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无名低笑一声,“我只希望,你们处置我的时候能手下留点儿情,必定我不是皇帝的心腹,我不效忠任何人,我只看钱。”   “十万两黄金,果然是个很大的诱惑。”苏惊羽忽然笑了,蹲下了身,“是不是谁给你钱,你就帮谁办事?”   “那是自然,我是守信用的杀手,只要收了钱财,便会将任务进行到底,只有遇上一种情况,我会放弃任务。”无名挑眉道,“那就是在我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总之,命第一,信用第二。”   “唔,有点儿道理,命最重要嘛。”苏惊羽悠悠道,“那么我现在可以认为你已经背叛皇帝了吗?我给你钱,你帮我杀皇帝,行不行?杀了他,我给你十万两啊。”   无名咽了一下口水,“这……”   杀皇帝?那简直是找死……   “怎么?嫌少是吧?阿尧这个王爷的命值十万两,皇帝的命应该值更多钱对么?”苏惊羽笑了一声,“也行,那我就把价格再给你翻十倍,你杀了皇帝,我给你一百万两。”   “王妃,你饶了我吧。”无名叹息一声,“皇帝身边有死士,数量不少,恐怕我根本近不得他的身,且,皇宫那么森严的地方,我若是伤了皇帝,根本没命离开。”   “喔,这么说来,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苏惊羽目光中盈满了笑意,“一点用都没有,那你还是去死吧。”   “别别别!你可以给我别的任务啊。”无名连忙道,“除了刺杀皇帝,你可以找些其他事给我做,刺杀皇帝比刺杀宁王还难,刺杀宁王失败了我好歹有个求饶的机会,看王妃您面善,想必是人美心更美,还能让我活命。若是刺杀皇帝失败,只怕当场人头落地,连求饶的时机都没有。”   苏惊羽冷眼看他,“挺会说话的嘛。四哥,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置这个家伙。”贺兰平道,“你们看要怎么处置吧,我无所谓。”   苏惊羽转过头看贺兰尧,“阿尧以为呢?”   “自然是不杀,否则四哥回去只怕也不好跟皇帝交代。”贺兰尧斜睨了一眼无名,道,“喂点儿毒,控制他,表面上他还是皇帝的人,但实际上要听从四哥,卧底的身份不变,换个主子罢了,这样,对我们都有利,但若是你的表演能力不好,被皇帝看出了破绽,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无名闻言,当即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开始,我听从太子。”   “这就对了,好好表现,就不用吃苦了,若是你有了二心……”苏惊羽说到这儿,笑了笑,伸手折下了一根树枝,“只要有任何背叛的行为,你就跟这树枝一样。”   话音落下,她将手中树枝拗断。   无名道:“明白了。”   “总觉得此人太小人,也不知能不能信得过。”贺兰平摇了摇头。   无名叹息一声,“都要拿毒药控制我了,还想这个作甚,实在信不过,给我钱啊,有钱好办事。”   贺兰平踢了他一脚,“还敢提钱。”   无名哎哟一声,不再言语。   “看着这张脸真不爽。”苏惊羽道,“给我把面具戴上!”   哪怕和阿尧只有一点儿像,她也看不顺眼。   这一幅痞子样,看着就是个不正经的杀手。   无名将面具戴回了脸上,想要站起身,却发现有些使不上劲。   刚中过迷药,此刻身上还有些软绵绵的。   “拿去,能解迷药。”贺兰平扔给他一颗药丸。   “我今日来,目的只要是提醒你们,千万小心,若是父皇实在做得太过分,尽量不要与他正面起冲突,想要离开的话,随时托人来告知我一声,我会安排你们离开。”贺兰平说着,转过了身,“没有其他的事了,我先告辞。”   说完,便带着无名离开了。   “四哥真的很好。”苏惊羽望着贺兰平的背影,道,“他每回想帮我们,从来都不带任何利益性,他原本那么得皇帝的喜爱,为了帮我们,与皇帝产生了隔阂,皇帝都派人看着他了。”   “我知道他好心,但是小羽毛,我始终不能再与他回到从前。”贺兰尧伸手抚上苏惊羽的发,“还是少见面为好,对他对我都好,等什么时候他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我也就不再疏离他了。”   “皇帝想必已经知道四哥对你的心思了,否则也不会安排无名在黑市里。”苏惊羽沉下了脸,“皇帝分明就是算准了四哥会买下无名,也许他跟四哥谈了什么条件,四哥才会这么匆忙地赶来要我们离开帝都。”   “让皇帝知道了又如何,无非就是让他更恨我。他是不会把四哥怎么样的,如今他的儿子里只有四哥最优异,他总不能立别人当太子,因此,犯不着担心四哥,顶多挨一顿骂。”贺兰尧笑了笑,“皇帝对我的杀意愈来愈重了,之前还勉强能忍我一忍,只要不在他面前晃悠,他也就想不起我,如今,却是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置我于死地。”   “也不知这样的情形还要僵持多久。”苏惊羽摇了摇头,“除非皇帝能放弃,否则,只怕真的要……不死不休。”   “无论如何,我会护着你,以及我们的孩子。”贺兰尧倾下头,与苏惊羽额头相抵,“我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时间,我不信我会输给他,四哥让我们离开固然有道理,但是,我们又能走多远?你现在应当安静修养,决不能跟我东奔西走,逼急了,我也会做出弑君的事情,如果月光要保护皇帝的安危,我与他,只怕也要对立了。”   说到这儿,贺兰尧又开始思索起来。   保护皇帝的性命安危是月光的职责,可是月圆却说,月光活不长。   月光一旦离世,月圆成为新国师,照样肩负着护卫帝王的安危,说白了,他不管是跟谁作对,都没有太大胜算。   他聪明一世,却也赢不了神棍。   难道……最后真的要离开?   也许离开是个不错的办法。   要离开,也要等孩子出世了再离开,现在离开不是明智之举。   “阿尧,我们还是不要逼月光了,他是很守规矩的一个人,他虽然对我有情,但是他更谨记师门的训示,你想杀皇帝,岂不就是与他为敌?”苏惊羽叹息一声,“还是听四哥的吧,我们可以走,暂别帝都,只要我们一家人一起,在哪儿过日子都好,要杀皇帝有太多顾忌,四哥不会同意,他夹在中间很为难,皇祖母年纪这么大,不能如此打击她,四哥说的还是有道理,离开最好。”   “别着急,等孩子出世再说。”贺兰尧冲她笑了笑,“我总是会有办法的。”   ……   贺兰平带着无名回到东宫内,又对他警告了一番。   “本宫觉得你这人不太有原则,贪生怕死又见钱眼开,为了防止你背叛,只能给你服毒,不过本宫也不是太恶毒的人,只要你办事办的好,钱不会少你的,也许有哪一天,本宫高兴了,放你自由,给你大笔金银离开去享福。”   “多谢太子。”无名道,“太子殿下果然比皇帝陛下好说话。”   “本宫好说话,但也是有底线的。”贺兰平冷眼看他,“注意别踩着了。”   “明白。”无名换上了一副恭谨的神色,“我能否问殿下一个问题?”   “问。”   “殿下昨夜醉酒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的,您是装醉,那么请问殿下说的是心里话吗?您对宁王……”   “本宫对他的心从未改变。”贺兰平颇为干脆地承认了,“你心里不是很清楚明白吗?本宫对他的喜欢是很纯粹的,就只是喜欢,但从不想着能得到什么回报,如果你真的很纯粹地喜欢一个人,你不会要求对方一定要回应你。”   无名抽了抽唇角,“单方面付出,不是很吃亏吗?”   “如果你要这么想,那只能说明你占有欲挺强。”贺兰平道,“我对他,没有占有欲。”   “占有欲不也是爱的一种吗?喜欢,怎么会不想占有?”   “因为我想给他留下最好的印象,我这辈子不奢求他能有一点儿喜欢我,但起码我还是他最好的哥哥,能有这个分量,还不好吗?至少不是一个会轻易被遗忘的人。”贺兰平轻描淡写道,“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我不喜欢被人挖掘我的秘密,但还是有人不知死活地挖出来并且告诉了他,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人的冲动。”   无名怔了怔,“你当真就如此无私吗?为何会有你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却所求不多。”   “我对他固然好,他对我也不差,我如今的地位,还是他帮我得来的呢,能被他当成亲人一样对待,还要再得寸进尺吗?做人不能心太大,更不能贪,太过贪婪,最终会失去一切。”贺兰平说到这儿,冷笑一声,“我可不愿像我的父皇一样,强取豪夺最后还遭人嫌,成全,永远比掠夺来得更好,学会成全,你心里也会舒坦,你喜欢的人也会感激你。”   无名静默。   学会成全……   是啊,成全会获得感激,掠夺只会获得嫌恶。   可是这世间大多数人不愿意成全,宁可遭人嫌,也不愿被人感激。   这世间,竟然找不到几个像贺兰平这样的人物。   之前还觉得他窝囊,太过卑微,如今,竟然觉得没有人比他更爷们了。真正的爷们,就该是这样的,胸怀宽广,乐于成全。   强取豪夺算什么爷们,只能算是恶霸。   “太子殿下,我敬你是条汉子。”无名难得发自内心的感慨。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被贺兰平踹了一脚。   “本宫当然是汉子,哪用你废话!”   无名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踹的大腿。   下一刻,忽有宫人来报,“太子殿下,陛下传您去御书房一趟。”   贺兰平闻言,站起了身。   随着宫人去了御书房,皇帝坐在御案后等候,一见贺兰平来了,便将闲杂人等遣退出去。   “老四,听说你今日去见了贺兰尧。”皇帝淡淡道,“父皇昨夜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470章 我很后悔   贺兰平早已想好了说辞,便道:“父皇所言,儿臣想了很久,认为父皇所说有理。”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呢?想好要怎么做了么?”   “儿臣愿意听从父皇的建议,将小十设法带回来,关押起来。”贺兰平顿了顿,又道,“但是他的性格父皇您也应该有所了解,他谨慎又多疑,除了惊羽之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虽然儿臣与他多年的兄弟情,但他……还是很有防备之心的。”   “是吗?”皇帝轻瞥了贺兰平一眼,“老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个孽障是很聪明,但他也有弱点,朕也不要求他对你全然信任,只要有那么一点儿信任都好,你进出他的地盘又那么容易,如果你真的有心想要算计他,能不成功吗?你明明不蠢,为何总要装蠢?朕看你是根本就没有下定决心吧?你依然不愿意对他狠下心来。”   “父皇,儿臣是真心想要听从您的建议的。”贺兰平一本正经道,“儿臣斟酌着父皇的话,回忆起这些年来我是如何厚待小十的,如果我真的得不到一点儿回报,似乎也太亏了些,他对我远远没有我对他好……”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是太子,将来是天子,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吃亏。”皇帝沉声道,“你记住,天子不需要懂谦让,更不需要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这出云国内就属你我父子二人最高贵,你何必总是迁就着那个孽障?你得到什么?他现在乐得自在,你这心中有些不甘心吧?如果你依然这样不求回报地对待他,那你可真没出息,不配做贺兰家的男儿。”   贺兰平低下头,“父皇教训的是。”   “你心太好,又太宽容,朕总是担心你以后会被小人算计,你必须学会狠心,身为储君,你要牢记一点。”皇帝冷声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贺兰平不语。   “朕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听得进去。”皇帝冷哼一声,“就怕你左耳进右耳出,朕必须给你定一个期限。”   贺兰平闻言,心中微微一紧,“什么期限?”   “朕让你快点儿搞定那个孽障,就怕你犹豫不决一拖再拖,因此,朕也派了其他人去收拾他,你若是动作不快点儿,朕派出去的人一旦找到机会必然会下死手,你要仔细考虑了,你想救那个孽障,就早点儿抓住他,关进你宫中去服侍你,这样他就不用死了,否则……”   接下来的话皇帝不用说,贺兰平也了然于心了。   若是被其他人得手,那么小十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他相信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父皇,你到底派了多少人想去对付他们?”   “这个你不用管,朕不会告诉你。”皇帝淡淡道,“你想保住他,那就快点儿行动,落在你手里,他总不会死,落在其他人手里,朕可不敢保证。”   贺兰平垂下头,“是,儿臣会尽快想出办法的。”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开。   ……   “月姑娘,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装潢华丽又不失雅致的卧房内,花轻盈望着坐在对面的人,面无表情道。   “眼下时机还未到,不用着急。”月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再等等,时机一到,我就会告诉您怎么做。”   花轻盈道:“我想知道大概的时间,我们已经在这儿住了两日,总是这么打扰人家,有些不太合适。”   “在客栈住宿能算是打扰么?只要是有钱财交易的,那便称不上打扰,这极乐楼是对外做生意的,我又不是不愿意给钱,是君公子想给我免单而已,我们住在这儿,是以顾客的身份,您不用过意不去。”月圆轻描淡写道,“希望你能再多一点儿耐心,在我的计划里,你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因此,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花轻盈道:“能否将计划的具体过程说明?我需要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月圆的声线轻缓,“对您来说,不难,也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放心吧。”   花轻盈闻言,不再询问。   她猜不到月圆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不是月圆信誓旦旦地说是为了救贺兰尧,她或许就不会这样事事听从月圆。   不知为何,她讨厌与这种看透一切的人交流,总觉得他们预知了未来,看破了人情冷暖,却总是喜欢让平凡人去猜测,太爱卖关子。   这让她难免想到月恒,那个她唯一喜欢过的男子。   他早就对她说过,他们无法相伴一生,他会先弃她而去。   他果然说对了,她根本无力挽回。   他走了,她的心原本也该死了,但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她依旧愿意好好活下去,将孩子养育成一个谦谦君子,能像他的父母一般仁义良善。   她与小十几乎朝夕相处,从小就教给他许多道理,可是最终他依旧不能成长为她心中想象的模样。   这是为何?   一切都脱离了预想,她无法面对她一向乖巧的孩子忽然变得暴虐嗜血,她只好脱离了红尘俗世,入了佛门,每日面对青灯古佛,活在清净之中。   偶尔还是会想起月恒。   月恒,我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这辈子,活得有些糟糕。   月圆望着出神的花轻盈,道:“您在想我师叔吗?”   “人都已经不在了,想还有什么用。”花轻盈淡淡道,“在杏林的时候你问我后不后悔与你师叔在一起,我现在回答你,后悔,我很后悔,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太短暂,他除了留给我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什么也不曾给我,让我这一生过得孤独又寂寥。”   “我是嫔妃,他是国师,我与他在一起原本就于理不合,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笑话我红杏出墙水性杨花,但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这一生没有想过要在后宫活出一番天地,对于皇帝我并无感情,只是鄙夷,我当初明明白白地拒绝入宫为妃,结果呢?他依旧强逼我入宫,他给我他认为最好的,我却不稀罕,我背着他找人,这是我的错么?”   月圆闻言,道:“不是您的错,但帝王心就是如此霸道,你明知是他错,却也无法抗议,他是这个国度地位最高旳人,即便他有错,在他自己的眼中,他也是无错的,更不会有人去指责他的错误。”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深觉无奈。”花轻盈也不知为何会对这个才认识两日的女子说心里话,但她下意识觉得,对方是一个靠谱的人。   “帝王是最不愿意承认错误的人。”月圆摇了摇头,“他治理国家,给万民带来福泽,他受臣民的崇敬与爱戴,他不允许别人对他说‘不’,他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对得起出云国的百姓,因此,即便他强取豪夺,那也只算是小小的罪过,与他的功德相比,显得就微不足道了。他是可以比任何人都任性,历任国师都将帝王的任性看在眼里,但没有人会去指出来,更不会试图去劝他改正。”   “可惜我不想包容这样的任性,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花轻盈难得冷笑一声,“我这辈子从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伤得最多的反而是我的亲儿子,为何?因为他与我意见相左,与我是两个极端的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儿他父亲的影子,他不是皇帝所生,性格却像皇帝,偏激易怒,狠辣残酷,是我赋予他生命,我悉心教导他,他却成为我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月圆道:“与皇帝想必,贺兰尧还是好很多,至少他看重情义,而皇帝陛下,却比谁都凉薄。”   “不管怎样,小十的性格我始终无法容忍,但我没有忘记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这次你说他有难,我能帮的上忙,那我便来救他,但是从此之后,我与他再无瓜葛,下次他再有苦难,我也不想知道,也许是上天要给他的惩罚,他作恶多端,是该付出点儿代价。”花轻盈面无表情道。   月圆叹息一声。   花轻盈啊花轻盈,你活得这么累。   太坚持自己的想法,又太过单纯固执。   不过你放心。   你很快会解脱这样的烦恼……   ……   是夜,养心殿。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哦?国师来了?快请!”   皇帝原本打算歇息了,一听国师来了,便又回到书案后坐下了。   一袭白衣踏入了寝殿,才要跟他见礼,他便道:“国师无需多礼!国师深夜来此,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了?国师之前过,能帮朕找到贤妃……”   提及贤妃,皇帝的目光中便有些激动。   他逮贤妃逮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有些烦躁,现在心中最想的便是那个混账女人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陛下切莫着急,很快就有眉目了。”月光的语气不疾不徐,“微臣卜算到贤妃的具体位置是在东南方向,且就在这帝都之内。”   “就在帝都?!”皇帝惊愕,“她竟然还敢留在帝都?那她会藏在那儿?贺兰尧之前将她送出去了,难道没送出帝都?既然在帝都那就好办,朕封锁了城门,以捉拿钦犯为里头,派人挨家挨户地搜。”   “陛下,不用如此麻烦,这样做只怕也会打草惊蛇的。陛下也该知道宁王诡计多端,陛下您也在他那儿吃过亏了,不是么?”   皇帝闻言,脸色一沉。   对,不能大张旗鼓,不能打草惊蛇。   那个孽障满脑子诡计,如果他有了防备,也许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面对贺兰尧,总是不能掉以轻心。   “那依爱卿之见,我们该如何?”   “陛下,您信得过微臣么?”   “朕当然信得过国师。”   “那就好。”月光道,“微臣能算出大概位置,但还不够精准,陛下您不需要派遣任何人,只要微臣自己出马便好了,微臣允诺陛下,七日之内,必定找到贤妃。”   “好,好!”一听月光给出了期限,皇帝颇为干脆地应了下来,“国师是要出宫去寻么?需不需要朕派人贴身侍候你?”   他都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再多等几天也不介意。   “陛下,不用派任何人,微臣习惯了独来独往,自己能应付任何事。”月光的语气毫无波澜。   皇帝闻言,道:“好,那就依国师的,朕相信你。”   “多谢陛下信任。”   ……   月光离开养心殿后,便出了宫。   如今,当真是光明正大地随意出入皇宫了。   皇帝倒也守信,没有派人尾随着监视,想必是知道派了人也会被发现吧?   月光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走在清冷的街道之上,远远地看见一座还亮着灯火的高大楼台。   那是极乐楼。   师妹和贤妃已经在那儿呆了两日了。   这一次的计划,有一个很好听又很荒凉的名儿。   丧钟敲响。   至于这丧是指何人……   呵呵。   有人死,才能有人生。   缓缓地走向那极乐楼,转念一想,还是先去另一个地方好了。   前段时间在谪仙殿总是被外面的眼线监视,他已经在宫中闷了许久。   终于寻到了借口出来,他应该先去见一见他最想见的人。   毕竟在这世间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   不到亥时,苏惊羽还未入睡。   “小蓝啊小蓝,你可真是幸福。”苏惊羽坐在白玉石桌边,伸手抚摸着桌上蹲着的小猫,悠悠道,“只有你,没有烦恼,整日吃饱混天黑……”   小蓝喵呜了一声,一双幽蓝的瞳孔瞪着苏惊羽,似乎对她说的话有些不满。   “它怎么会没有烦恼,它这么有灵性,只怕是已经思春很久了。”贺兰尧在一旁道,“它自诩高贵,寻常的猫儿不爱理,因此总是找不到伴,你说,上哪儿能找一只猫来配我们小蓝呢?”   “还是让它单着吧。”苏惊羽道,“只怕它有了对象,就被拐走了,到时候将你这个主子给忘了,单着好啊,它的心里就只有你了。”   “惊羽,你这么说,对这小猫儿似乎有些残忍了。”蓦然间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当即目光一喜,“月光?”   贺兰尧轻咳一声,“神棍,你进我后院就跟进你家一样随意?”   “别这么小气了,我知道你心里不介意,只是想找个借口与我争执而已,不跟我吵你就浑身难受是吧?”月光轻叹一声,走近了二人,“你看看你,这么久了还是如此幼稚。”   贺兰尧斜睨他一眼,“再胡言,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庄子外的眼线还真多,幸好我避开了。”月光径自坐了下来,道,“你把皇帝惹毛了。”   “就算我不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贺兰尧嗤笑一声,“看一个人不顺眼,你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收拾对方,我就算不去惹他,只要他想起我母亲给他戴绿帽子,他这火气可不就上来了,我就是再安分守已又能如何?在他看来还是个孽种。”   “所以,无论怎样他都看你不顺眼,你也就不让着他了,总想与他作对。”月光的目光中似有笑意,“出云国也就只有你敢这样挑衅皇帝。”   “我知道庄子外有很多眼线,但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就算我全找出来,杀光了,很快也会有新的一批再来,杀不完的,我何必浪费那个功夫?我还心疼我自己的下属呢。”贺兰尧说到这儿,冷笑一声。   “幸好你没有选择离开。”月光道,“他暂时还奈何你不得。”   ☆、第471章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   “他暂时还奈何我不得,但他想要除掉我的心思却从未改变。”贺兰尧说到这儿,颇为认真地盯着月光的眼睛,“神棍,我问你,你是否肩负着护佑帝王的使命?”   “是。”月光道,“谁坐在国师的位置上,谁就有义务庇佑君主的安危。”   贺兰尧挑眉,“可我记得,你也常常对皇帝撒谎。”   “师门的规矩里,没有声明一定要诚实。”月光悠然道,“算卦师又不是佛门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又不是和尚,怎么就不能说谎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人说谎。”   “故而,我能理解为你对皇帝也不忠诚吗?”   “我忠于师门,忠于天。”月光的语气一派平淡,“我不认同皇帝的很多做法,但那又如何?我无权干涉他做出的任何决定,他是君,我是臣,我有护卫他的责任,却没有指责他的资格。”   贺兰尧笑问,“如果我要杀他呢?”   “那你就去吧。”月光道,“你要杀他是你的事,但我不能让他死,是我的事,国师是君王的守护使者,这是师父从小给我们灌输的道理,我与皇帝的命运,息息相关。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天机门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君王,更何况,他不是昏君。”   贺兰尧眉头一拧。   “皇帝性情冷酷,心狠手辣,这是事实,但哪一个君王不冷酷,不狠心?他是这个国度地位最高旳人,他强取豪夺是事实,但他带给万民福泽也是事实,出云国国泰民安,海内升平,这些都是他的功劳,他是一个小人,但他也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因此,天机门有必要保护这样的君主。”   月光的语气不疾不徐,只是在阐述着一件合理的事。   “哦,不能因为他与我敌对,就否认他的功德?”贺兰尧笑了,“我又不是救世主,考虑这些作甚?他死了不是照样还有人当皇帝么?未必就会比他当得差劲,出云国依旧会繁荣昌盛,你若是一定要护着他,那就随你的意,我只知他曾经伤害我的母亲,如今又想来对付我全家,对我而言,他是敌人。”   “你们两人别争了好么?”苏惊羽听得头有点大,“难得聚在一起,好好聊天不成么?偏要扯这些恩怨,听得人心里烦。”   月光的三观是正的,从大局考虑,皇帝将这个国度治理得仅仅有条,撇开恩怨不说,至少他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他自私、狠辣、甚至让人觉得厌恶,熟悉他的人才会如此讨厌他,但对于百姓而言,他是神祗。   立场不同,所想的自然也不同。   她与阿尧自然是非常讨厌这人,但他们讨厌,却不能强要求着月光也一起讨厌。   月光只不过是叙述心中想法罢了。   “好,咱们不扯这些恩怨,说些开心的事。”月光笑道。   贺兰尧淡淡道:“最近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只有一堆糟心的事儿。”   “嗯,最近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不过对我而言,一切都看淡了,没什么值得我困扰的了。”月光说到这儿,忽然话锋一转,“贺兰尧,我有一个请求。”   贺兰尧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说。   “我想和惊羽单独谈一谈,可以么?”   贺兰尧静默了片刻,简洁地回了一个字,“好。”   他心知月光是守规矩的人,不会有什么失礼的言行。   一个唯一不想跟他争小羽毛的情敌,那就让他这一次好了。   贺兰尧转身离开。   空气霎时变得寂静,苏惊羽并未说话,等着月光先开口。   “惊羽,有些话,我原本是不打算跟你说的。”月光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如今你们都知晓我的心思了,我也就不用瞒着了。”   苏惊羽道:“月光,我……是个迟钝的人。”   “看得出来。”月光笑道,“平时还是挺机灵的,遇到感情的事儿就迟钝了,有时候人家对你好,你只当成是朋友间的情谊。”   苏惊羽道:“或许是因为我情感经历太少了吧。”   “惊羽,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以后你可以告诉贺兰尧。”月光轻挑眉头,“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一类人需要断情绝爱,我可不会轻易放弃你,我应该有希望成为贺兰尧最强劲的情敌了吧?”   苏惊羽轻咳一声,不知如何回答。   “可惜了,我连争取都不曾争取过,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不能。”月光的语气颇为平静,“如我,如月圆、月恒、我们都曾感慨命运的不公,但又只能接受,因为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断情绝爱地活着,要么就干脆利落地去死,与人结合,只会是害人害己罢了。”   苏惊羽道:“你们都是被天机门收养的孤儿,如果你们一开始不入天机门呢?”   “这个嘛,不入也得入。”月光无奈一笑,“我们这些孤儿,其实都是天煞孤星,没有一个人能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几乎从懂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谁,甚至没有亲人,门内弟子大多都是这样,在入师门之前,我也只是一个在大街上游荡的孤儿,那时我还很小、很小,行走在街道上,我只懂一种感觉,那就是饥饿,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不懂。”   苏惊羽怔住,“后来呢?”   “后来,我遇到了好心人。”月光说到这儿,眸子里浮现些许追忆,“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了吧,是一家面馆的老板,他看见我脏兮兮地坐在门口,可怜我,便给了我一碗面吃,那是我吃得最饱的一餐,那时我虽然很小,却也懂得了感激,我不能见日光,白天便窝在面馆的角落里。第二日那老板一家人要去城外上香祭祖,我看着他,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有预感,他会出事,于是,我拉住他的衣角,跟他说:大叔,不要去,会有危险。”   苏惊羽已经能预想到后果。   小孩儿的话,哪有人会听?更何况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老板多半是没听进去吧。   原来,月光那么小的时候,就会预知未来了。   “他没有听进我的话,只冲我笑,对我说,等他一家子上香回来,再给我吃顿好的。我不依,我扯着他的衣服,很认真地告诉他,出了城门会有危险,他们家里人只当我胡言乱语,或许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吧,他们不听我的,走了。”   月光用颇为平淡的语气讲述着,“之后,我坐在他店门口一直等,一直等,天黑了他们都没有回来,后来打听了才知道,他们一家人都被劫匪杀害,那一日,官兵捣了一个城外的劫匪窝点,有几个劫匪趁乱逃了出来,心中气愤难平,遇到过路的店主一家人,便将他们的财物全抢了,一家四口,无一生还。”   “那一次我流泪了,他们没有人肯听我的话,我提醒了他们不止一遍,最终他们也逃不过一死,后来,我师父告诉我,很多事,你想挽回是不可能的,命运注定的事儿,你就算能预知,也不一定有能力改变,除非,舍得牺牲。”   苏惊羽的心里有些沉重。   预知未来,是一件太虐心的事儿。   难怪天机门弟子要断情绝爱,不与人来往,为的就是不让自己伤心,只有绝情,才不会伤心。   “我当时心中好难过,我一次碰到的好心人,我能隐隐感知他们的危险,我想要挽救,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因为我的力量太小,小到救不了一个人。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我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如此难受了。”   “之后,我依旧在街头流浪,白天躲在没有太阳的地方,太阳落山后便出去晃悠,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不得日光,只觉得一见日光浑身疼痛,我看着周围的人们在日光下行走,觉得这个世界好不公平。忽然有一天夜里,有个身着道袍的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说,跟着他走,能有饭吃,能永远摆脱这种流浪的生活。”   “我厌恶了饥寒交迫的感觉,我没有考虑便答应了他,更不去想他会带我到什么地方去,我想,再糟糕的日子,也不会比从前更糟糕,他把我带到一个干净的山谷里,给我吃穿,他告诉我,我是天生的卦师,如果我漂流在人间,那么我将难以摆脱痛苦,因为与人交流会产生感情,而我一旦感应到人的危险,便想要拯救,拯救不了,便会伤心,我不想要那种感觉。”   “这个人便是我的师父,他教我,断情绝爱。斩断一切情感,让自己的心平静如一汪死水,那么我就不用再体会那种伤心无力的感觉,他将我关在幽闭的空间里,让我学会静。起初我很害怕,虽然我习惯了黑暗,却不习惯孤独,那种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的静谧空间,让人心慌。但时间一长,便习惯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心一点一点麻木,薄情可以使我变得轻松。”   苏惊羽听着月光的阐述,只觉得鼻头酸,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但是她心里明白,月光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她同情怜悯他,而是他寂寞太久了,想找个人说话,说自己的经历,仅此而已。   她愿意倾听他的往事。   “我在幽闭的环境里呆了许多天,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因为身边是无尽的黑暗,除了有饭吃之外,什么都没得干,我除了想着以后该做什么之外,就是睡觉,日复一日,直到师父把我放出来,他说,我总算变得镇静多了。”   苏惊羽道:“长时间的孤单与寂寞,会让人感到恐惧与慌张,一开始可能会暴躁,但时间最是能消磨人的耐心,耐心没了,便想要爆发,但爆发之后,发现什么也改变不了,最终反而归于宁静。”   “不错,有段时间我很暴躁,我想逃离,但无论我怎么喊叫也无用,反而让自己觉得累,于是我便不再白费力气,安安静静地坐着或躺着,长期不与人交流,让我变得愈来愈冷漠,师父把我放出来那一刻,我很开心,可开心了之后,又觉得人生似乎没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应该追求什么,我最大的愿望是想要沐浴在太阳之下,但师父告诉我,不可能。”   “之后的十几年,我便跟着师父相处,我发现山谷里的其他弟子都很冷漠,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会笑的,笑容也完全没有感情,仿佛一个个都是木偶人一般,师兄弟之间只有正常的交流,若是哪一天忽然有人死了,其他人也不会哭不会喊,只会拜一拜,以示哀悼。跟这样一群没有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也就变得愈来愈薄情了。”   “我以为我一直都要过着这么无聊的日子,但有吃有喝,总比街头流浪来的好,直到有一天,师父告诉我,我可以离开山谷,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我听到这个消息,一点儿都不高兴,我的喜怒哀乐早已被无趣的岁月磨没了,我很平静地问师父,去干什么,师父告诉我,去守护出云国的君主,去守护那个赐给万民福泽的人。”   “除了出云国之外,没有哪个国度的君主会有天机门弟子庇佑,所以出云国的皇帝总是能活那么长时间,我问过师父原因,师父说,是数百年前,天机门欠出云国皇室的债,欠人家的自然要还,我们天机门的创始人与出云国第一任君主颇有渊源,但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我只知道,我的责任就是保佑皇帝不能死,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能活久一点。”   “我是师父收养,他教会我绝情绝爱,我多年来都不用体会小时候那种伤心无力的感觉,我觉得师父这么做是对的,虽然他严厉,虽然他囚禁我,但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只有将我教的冷漠,我才不会为任何一个人伤心,虽然我们这类人都很薄情,但对于很多人来说,是轻松的,感情的羁绊只会害苦了我们,因此师父坚决教我们斩断情根,哪怕同门师兄弟死在你面前,都不要流一滴眼泪。”   苏惊羽叹息一声。   是呢。   与其让自己伤心,倒不如让自己薄情。   天机门人知道太多天机,一旦与人有了感情,就试图想去改变他人的福祸,这么做,是违背了规定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我当上国师的时候,心中很平静,一点儿都不为自己感到喜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如何?皇后太子都礼让我三分又能如何?连最尊贵的天子都要对我和颜悦色,在许多人看来,我似乎很高贵,很体面,很风光,但……我想对所有人说,这个位置,谁稀罕谁拿去吧。”   月光说到这儿,笑了笑,“虽然不稀罕国师这个位置,但我必须要坐这个位置,这是使命,我白日不能出门,这是个秘密,被人知道必定会有人说三道四,于是我需要找一个白天的替身,我既然断情绝爱,就不怕与人相处会对我产生影响,我找到了你,惊羽,一个异世之人,是有点儿意思,但我起初认为,你只是有点儿特别,对我不存在其他特殊的意义。”   “可是,我依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月光忽然站起了身,伸手揉了揉苏惊羽的头,“我明明都学会了断绝情爱,为何我还是能被你影响?我最终还是把师父的教诲丢到了九霄云外,我多次告诫自己,不能逾距,要守规矩,惊羽,我是在意你,但我不会追求你,这样对你也好,对我,也好。”   ☆、第472章 从不后悔遇见你   苏惊羽听着月光的话,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平日里口齿伶俐,此刻竟然词穷。   她知道月光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因此,安慰的话便会显得多余了。   他跟她说的这些话,平日里应该是找不到人倾诉的,于是,他想找个人做倾听者,说出来之后心情应该也会舒适一点。   “月光,你……”她想了想,问道,“你是从何时开始对我有意思的?回想起这两年来的相处,我真是毫无察觉。”   要不怎么说对待感情迟钝呢。   她总把人家对她的好当成友谊,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再有,月光在她心中一直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形象,他与她之间从来没有一丁点儿暧昧的气氛,于是她从不会多想。   月光与其他的追求者不同,他几乎不会暗示,也从不表达心中的想法,这一点,月光跟四哥太像了。四哥也是将心事隐藏着不愿意透露给旁人,他从来不敢让人知道他对小十有意思。   月光对她也是如此,因为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便选择什么都不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动心……这个,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月光笑了笑,“很多时候,人的感觉是一点一点汇聚而成,日复一日的相处,一点一点聚起的好感,最终变成喜欢,虽然我平时还会谈笑,但我始终觉得自己的心是冰冷麻木的,被师父教导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不会在意他人的死活了,可当我得知你有危险时,我竟然会紧张不安,我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苏惊羽闻言,目光中浮现些许复杂之色,“月圆说,我最终会害了你……”   “这话,你别听。”月光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没有人可以害我,只有我自己。月圆对我的情意,我很明白,但我无法给予任何的回应,她想保护我才会犯傻地来害你,我已经跟她沟通过了,她想开了,不会再做害人害己的事儿,至于她说的话,你不用在意。”   苏惊羽不信,“真的不用在意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会害苦了你,月圆就不会来杀我了。”   “惊羽,你信我还是信她?”月光无奈一笑,“我的确没有太多的日子可活,但不是你造成的,可能会牵连到你,月圆将过错算在你头上,是她不对,我代她跟你们致歉。”   “不用致歉,她的处境我能理解。”苏惊羽道,“我知道她不是恶人,她本意不是要害我,而是想救你,我是你的劫难对不对?我素来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有仇必报,但这件事情,我不怨恨她。”   如果不是为了月光,月圆也不会做那种事。   其实月圆心中也是挣扎的吧?她从来不愿意滥杀无辜,难得害个人,心中一定不安宁。   可怜人罢了。   看在月光的面子上,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况且,阿尧也打了月圆一掌解气了,算是扯平了吧。   “惊羽,你总说自己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可在我眼中,你却是个明事理的人。”月光冲她笑道,“无论是尹殇骨还是月圆,你都不曾怪罪过她们。”   苏惊羽道:“我从来只针对我的敌人,而她们不是敌人。”   说到这儿,她抬眸看着月光,颇为认真地询问,“月光,人会有下辈子么?”   “这个问题……”月光想了想,道,“有没有都无所谓,有下辈子又如何?也记不得这辈子发生的所有事了,下辈子会遇上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与这辈子没有任何关联,人还是应该把握当下,努力过好这辈子,不用想什么下辈子了。”   “我只是希望,下辈子你能潇洒恣意,不用再有任何束缚了。”苏惊羽笑了笑,道,“我就活了两世啊,依然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也不知,世上能有几人有我这样的经历。”   “你那叫借尸还魂。”月光低笑一声,“真正的下辈子,是从初生婴儿开始,你虽然活了两世,但……也不算是完整的两世。”   苏惊羽道:“这倒是。”   的确不算完整,上一世连个恋人都没有,两世当作一世活了。   人如果有下辈子,她多么希望月光的下辈子能做一个正常人,拥有平淡的幸福。   “惊羽,不要想太多,我都认命了,什么也都看淡了,我并不难过我所经历的,因为比我可怜的大有人在,其实我这一生活得倒也不算糟,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虽然没有自由,但……也不该怨天尤人了。”月光的面上挂着释然的微笑,“我不能带给我喜欢的姑娘幸福,但我能目睹她的幸福,倒也不错。”   苏惊羽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月光,真的谢谢你。”   她知道他什么都看淡了。   她不能在他面前摆出多愁善感的神态,他不想看她郁闷,只想看她欢乐,那么,就笑给他看。   “好了,我不能跟你闲聊太久,否则只怕某位仁兄要打翻醋坛子。”月光面上依旧带着优雅的笑意,“贺兰尧这个人吧,虽然心眼挺坏的,但他却是一个极为靠谱的人,有这样的人陪伴着你,我也就安心了。”   月光说着,目光瞥向了远处树下的那抹身影。   贺兰尧就倚靠在树边,也不知在想什么,难得他们聊了这么久,他都没过来打搅。   月光心中想着,若他不是身为天机门人,若他没有不能见日光的绝症,若他身为正常人,与贺兰尧一较高下,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   在没有卜算的能力时,仅仅凭借着寻常人的头脑,跟贺兰尧抢惊羽,能有希望么?   这个问题……   恐怕没有人能回答了。   “其实,再多聊聊也无妨,阿尧不会不高兴的。”苏惊羽望着远处贺兰尧的身影,道,“别看他嘴巴毒,其实,他心中也是感激你的,只是他这个人习惯了对人说不好听的话,不能指望他多么和颜悦色。”   “我知道,他对我的态度,比起对其他人,好了不少。”月光笑道,“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不想跟他争的情敌啊。”   说到这儿,他又伸手揉了一下苏惊羽的发丝,“惊羽,谢谢你愿意当我的倾听者,我从不后悔遇见过你……好了,不多说了,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这就走了。”   话音落下,他转过身,身形忽然如风一般掠了出去。   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一路运着轻功,身轻如燕一般掠过空气,直到出了绸缎庄,他才停了下来。   他方才其实,想再拥抱她一次,却克制住了。   贺兰尧就在远处,那家伙要是看见了,只怕要拿刀砍人。   月光如此想着,无声一笑,迈开了步子。   独自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接下来,该去极乐楼与月圆会合了。   ……   绸缎庄内,苏惊羽走向了贺兰尧所在的位置。   “阿尧。”走近了些,她道,“月光走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歇息去吧。”   “他刚才摸你头了。”贺兰尧斜睨着她,淡淡道,“他是不是比我温柔呢?”   苏惊羽撇了撇嘴,“胡说什么?”   贺兰尧伸出手,抚上苏惊羽的发丝,“请问夫人,我跟月光的手,谁的比较温柔?”   苏惊羽轻咳了一声,“或许是我头发乱了,他给我理一理而已。”   贺兰尧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要不是看在那神棍不跟他抢人的份上,他一定要冲上去将他整个拎起来扔出去。   “你你你,你最温柔。”苏惊羽道,“他的力道没你轻,还是你温柔,我最喜欢阿尧摸我的头了,来吧,继续,我要享受着你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的那一瞬间,让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天堂。”   贺兰尧:“……”   那么温柔优雅的一个动作,被苏惊羽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肉麻了。   “小羽毛,你还是正常一点吧。”他道,“不需要描述得那么夸张。”   “你看看你,我夸你你还不乐意了,你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苏惊羽挽过他的胳膊,道,“月光方才跟我诉说了心意,你想知道他的原话吗?”   贺兰尧道:“不想!”   那神棍跟她诉说心意?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那神棍说了什么。   虽然那神棍不跟自己抢人,但他并不乐意听见那神棍对着小羽毛说些浓情蜜意的话。   “阿尧,别恼,月光素来不是一个肉麻的人,他方才不曾对我说什么暧昧的话。”苏惊羽道,“他的原话是——我不能带给我喜欢的姑娘幸福,但我能目睹她的幸福,倒也不错。贺兰尧这个人吧,虽然心眼挺坏的,但他却是一个极为靠谱的人,有这样的人陪伴着你,我也就安心了。”   贺兰尧闻言,有些意外,“这是那神棍的原话?”   月光竟会夸他。   他当然知道他自己靠谱,但他没有想到,月光会这么说……   那厮一向喜欢损人的,跟他一见面就想争吵。   “这是他的原话,一字不差。”苏惊羽将头倚靠在贺兰尧肩头,“他说,他什么都看开了,什么都看淡了,他希望我能快乐地活,在听了他的经历之后,有一瞬间我其实想哭,但是,我不能流泪,我明白他的心思,他只是单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他实在孤独地太久了。”   他说,他从不后悔遇见她。   在他枯燥无味的人生中,她是一味添加剂,使得一向冷漠的他也会有几丝人气。   “他的经历?”贺兰尧伸手环住了苏惊羽,“我忽然也有些好奇,能说给我听听么?”   “好。”苏惊羽点头。   “外头风大,进屋里去。”贺兰尧说着,牵着苏惊羽进了屋子。   ……   万籁俱寂的夜里,某间客栈的客房还未熄灯。   “许姨,这美人煞,长得还真好看。”   尹清罗坐在桌边,望着掌心中的那一粒粉色的药丸。   也就豆子般大小的药丸,粉色的,粉得却不一般。   从很淡很淡的白粉色,到浅粉色、大粉色、粉红色……明明只有一种颜色,却由浅到深,让人觉得有些新奇。   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像一颗粉色的珍珠一般,有谁能猜到这是毒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糖呢。   “有句话叫,愈是好看,愈是危险,就像罂粟一样,美丽却有毒。”许氏望着那枚药丸,淡淡道,“清罗,你不是会医术吗?当真不能配出这毒?”   尹清罗道:“许姨,这毒很不一般,我想我真的是没有天赋能琢磨出其中的成分了,难怪这药能卖得那么贵,连功效都那么丧心病狂,我若是能研究出来就好了,可惜,就剩下这最后一颗,这一颗,决不能浪费了。我从未亲眼见过这毒发的过程,上次给苏惊羽的贴身丫鬟喂了一颗,可惜那丫头不争气,没过多久就见阎王爷去了,看不到这毒的毒发过程,有些遗憾。”   之前就听闻美人煞极为可怕,且毒发过程不长不短,十个月。   “毒发过程十个月,中毒者第一个月,通常身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第二个月开始,毒素自体内扩散,肌肤开始逐渐黯淡无光,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力不从心,第七个月开始,身上逐渐长出红斑,分布在各个地方,从一开始的淡红色,发展两个月后成为褐红色,直到最后一个月,浑身上下,五成以上的地方被红斑覆盖,五脏六腑也衰竭,十个月之后,香消玉殒。”   许氏冷笑一声,“这就是美人煞毒发的整个过程,惨不忍睹。当年贤妃那个贱人与苏惊羽的母亲都曾受过此毒的折磨,苏惊羽的母亲被此毒逼到想要自杀,但硬是撑到了将孩子生下才过世,我看过她的死状,死得颇为难堪,苏家人压根不敢外传,对外直说是因病逝世。”   “真有意思。”尹清罗轻笑一声,“那种想死却又不能去死的感觉……呵,一边忍受着容颜被摧毁,一边又要忍着身心的折磨,果然是丧心病狂呢,一定要设法让苏惊羽服下这毒,她现在有孕在身,为了孩子一定不会寻短见,就让她忍受着苦楚一直到她孩子出世那一天,我要看她到底死得有多难看,美人煞会影响到孩子,孩子生下来,会不会也变成丑八怪呢?”   “美人煞毒素会传到胎儿身上形成毒斑,但具体是什么位置那可不好说,苏惊羽出生之时,那毒斑是在脸上的,可贤妃生下贺兰尧时,却是在其他部位,他从小到大也没丑过,可见美人煞对孩子的影响,比对母体少了很多呢。”   “管她的,反正都好过不到哪儿去。”尹清罗冷笑一声,“我在他们手上吃了太多亏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败了,这一次若是败,那可就得赔上我的命了。”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他们虽然机敏狡诈,但他们也是有弱点的,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仗义。”尹清罗淡淡道,“人想要真的无敌,就得无情,可偏偏他们不是无情的人呢,朋友情义,血缘亲情,这些都算是弱点,我们挑一个他们身边的人下手,这个人一定要够分量才行,确保他们一定是在意这个人的,这样,就有胜算了。”   “之前挑了海棠下手,真是失策。”许氏道,“海棠虽然是苏惊羽的贴身丫鬟,但贺兰尧可不把那奴婢当回事,杀起来眼都不会眨的,白白浪费一颗美人煞,这一回,一定要选好了人啊。”   “贺兰平够分量,但是不行,老皇帝会灭了我的。”尹清罗想了想,道,“有了。”   “谁?”   ☆、第473章 遭到暗算   “许姨,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得需要你帮忙才行,不过……有点儿难度。”   听闻尹清罗的话,许氏道:“只要能为我儿报仇,没什么是我做不了的,你说吧。”   ……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极乐楼内,焚香缭绕的房屋中,君清夜面无表情地望着榻上的人。   君祁攸如今不能行走了,白天都要靠着轮椅才能行动,入夜了也得人扶着才能上榻了。   “二弟,别愁眉不展了,这是治愈绝症要付出的代价,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君祁攸靠着床,淡淡道,“我都不难过呢,你难过什么。”   “你不用强装镇定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君清夜道,“小十说的那个方法,洗髓换骨,我想让你去尝试,却又不敢让你去尝试。”   洗髓换骨,一旦成功便犹如凤凰涅槃,无论是筋脉残缺还是身躯瘫痪就都不算什么了。   可……成功率也太低了。   万一挺不过去,命就搭进去了。   他多么希望这个法子不会有那么大的风险,那对君祁攸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可惜……有利也有弊,不得不让人郁结。   “二弟,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怕过什么,甚至连死亡也不惧怕,只是,我一旦不在了,剩你一人也太孤独了。”君祁攸轻叹一声,“我若是无牵无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贺兰尧提供的法子,可……好不容易捡回这条命,若是翘辫子了,你们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也不想做一个废人。   他如今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第一财主,他现在就是一个不能行走,没有半点儿武力的人。从前他一个人出门也能来去如风潇洒恣意,如今出门都要带着一群护卫,这让他连门都不想出了。   他本是将死之人,能留着这条命陪伴着家人已经算是不错,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没事儿,不着急,我们多得是时间,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以我们极乐楼的人脉,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找到高人治愈你了,如今你虽是残疾人,但无病无灾,这日子就先过着吧。”君清夜安慰君祁攸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也的确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二人正说着话,倏然间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是下属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公子,方才楼里来了个奇怪的白衣男子,遮着脸,说是来找月姑娘的,自称是月姑娘的师兄。”   君清夜听着这话,瞬间就明白了是谁了。   月圆的师兄……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帝无忧吗?   哟,堂堂国师都光临极乐楼了。   但他现在并没有兴趣接见,便道:“那就带他直接去找月姑娘,别来烦我!”   他不喜欢跟那些神棍打交道,神神叨叨的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说话都不爱说明白话,故弄玄虚……让人听着都累。   将下属打发走了,君清夜又跟君祁攸说了会儿话,没过多久,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君清夜冲门外的人道:“又有什么事儿?”   “二公子,来了一位棘手的客人,我们招待不来,您要不要去见见?”   “不见。”君清夜不耐烦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该关门了,我没心情见客,打发走就是了。”   “可是,对方口气很大,说她有的是钱……”   “再有钱也不会比我有钱!老子说了没心情,楼里生意那么好,不差这一笔!”   君清夜原本因为君祁攸的事便心情不好,一听客人口气那么大,便愈发不想招待了。   “二弟,别这么没耐心。”君祁攸无奈一笑,“虽然我们君家十分富裕,但对待客人,还是需要有诚意,极乐楼的信誉与口碑一向是极好了,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经营么?跟客人过不去就是跟钱过不去,你好歹去看看人家有什么需要,没准是一笔大买卖。”   “你还真是不改你的商人本色。”君清夜撇了撇嘴,“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去见见。”   君清夜走出了房门后,平复了一下情绪。   老哥说得对,他还是太焦躁了,既然决定了要好好经营,就不能再给人摆脸色了。   君清夜下了楼,被下属带到了一间客房。   客房内坐着一名中年女子,虽然年纪不轻,眉眼间却还存着几分风韵。   君清夜到了她对面坐下,轻描淡写道:“这位大娘,有什么难题吗?”   对面那女子道:“您就是楼主吗?”   “楼主是我大哥,我是二公子。”君清夜淡淡道,“怎么,一定要楼主亲自接待你么?”   “哦不不,只要能解决问题,谁接待我都好。”那女子说着,轻叹一声,“不瞒二公子,是我家女儿有问题,她原本是个美人,可不知为什么,出了个门回来后,脸上忽然长满了红斑,如今变得丑陋了,连门也不敢出,我寻了好多名医都无用,听闻极乐楼是专门为人解决难题的,便过来碰碰运气。”   君清夜闻言,眉头微蹙。   这个问题,只能问大夫。   于是乎,他让人将极乐楼最好的大夫,也就是君祁攸的贴身大夫找了来。   大夫询问了那妇人具体情况,斟酌了片刻,道:“二公子,那姑娘应该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君清夜道:“中毒?那该怎么解决?”   大夫道:“岭南一带有一种毒花叫赤魔兰,是一种食肉花,若是不慎被那花咬了一口,毒素便会在身上形成红斑,七日之内若是不能把毒逼出来,必死无疑。”   “啊?”对面那妇人当即一惊,“我还以为她只是病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二公子,求你救救我女儿,你若能救她,多少钱都给你们,我全部家当都给你!”   君清夜翻了个白眼,继续问大夫,“怎么逼出毒素?”   “此毒,吃药不太管用,其实要救治也不难,在她手腕上划一个口子,找两个武艺高手一前一后将内力打进她的印堂穴和肩井穴,运功坚持片刻,就能将毒素逼出来了。”   “这还不简单吗。”君祁攸轻描淡写道,“楼里高手那么多,随便派两个过去就是了。”   “二公子,完成解毒过程是需要四个人的,两名高手负责逼毒,但这过程绝对不能被打断,否则毒素无法凝聚,会四处逃窜,连同逼毒的两个人也会有危险,这么一来三个人都得遭殃,于是,需要另一位武功高于逼毒者的人在一旁护法,不能被任何因素打断过程,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多叫个人去。”   “真麻烦。”君清夜道,“你去挑三个人去吧。”   “楼内的高手功夫都差不多,当初都是一起训练的,差不到哪儿去,选出两名佼佼者去帮病人逼毒,功夫不到家的逼不出来,二公子,此事并非儿戏,若是内力不足极有可能被毒素反噬,依老夫之见,恐怕得劳烦二公子您亲自去一趟给他们护法啊,到时候有个紧急情况,您也好出手帮一下。”   “我?”君清夜拧眉,“解个毒还得本大爷亲自出马?那小女子面子够大的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要去歇息。”   那妇人闻言,连忙道:“二公子,求您救救小女,您的出场费多高?我都给。”   君清夜冷哼一声,“今天才第六天,还有明天呢,明天再说,现在,我要去歇着了。”   一旁的大夫低声道:“二公子,现在咱们楼你就你功夫最好了,老夫这不是心疼自己人吗?您派两个人去逼毒,那两人若是出事了,折损的是咱们自己人啊,楼主对属下一向厚待,这种事儿马虎不得,若是二公子出马就没有问题了,您不是答应楼主要好好经营生意么?那就做一笔大的给楼主看看,也好让他放心啊。”   君清夜闻言,拧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是了,他现在不能耍大少爷脾气了。   以前什么事都是老哥处理,他这个二公子就跟吃白饭的一样,还常常闹事摆纨绔子弟的架子,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儿惭愧。   老哥现在行动不便,他这个二公子,也该争气了吧……   想到这儿,他道:“罢了,算那小女子运气好,这位大娘,你准备多少钱请本公子?”   妇人泪眼朦胧,“只要小女的命能救回来,二公子您说多少钱都行。”   君清夜道:“那就你家产的三成,三成有十万两吗?”   “有!”妇人当即道,“那就三成,谢二公子!”   君清夜瞥了一眼大夫,“挑两个功夫最好的,再多叫几个人吧,多几个人护法也不是坏事,万一出了问题,还有人能顶上。”   “是。”   说定了之后,君清夜便带上七八人跟着那妇人离开了极乐楼。   街道之上颇为冷清,被那妇人领着走过了一条街,君清夜道:“你家到底多远?”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了!”妇人指着前头的一个梅园,道,“就是那园子,二公子请跟我来。”   众人被妇人带进了园子,君清夜打量了一眼园子,占地面积大,亭台楼阁不少,看上去是挺有钱的人家。   “我女儿就在里头。”妇人指着前头一个亮着灯火的屋子,道,“请随我来。”   到了屋子前,将门推开,众人便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蜷缩在榻上,脸上大半的肌肤被红斑覆盖,但依稀能看出五官的轮廓还是不错的。   “对,这就是赤魔兰的毒。”大夫道,“她中毒已经挺严重了。”   “你们两个,上去。”君清夜点了两个人,道,“一前一后,将内力打进印堂与肩井两个穴道,不要分心。”   “是。”两人应着,便上前将那女子扶了起来,按照君清夜说的,开始运功逼毒。   其余人则站在榻前站成了一排,专注地看着。   忽的,那逼毒的二人齐齐转过头,各自喷出一口血!   君清夜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蹙了蹙眉,道:“不专心,你们二人想什么呢?逼毒的时候切记不能分心!”   其中一人道:“二公子,我们没……”   他不是分心,而是觉得那女子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抗拒着他们的内力,他们反被自己的内力给打伤了。   “两个笨蛋,下去!”君清夜让那两人退了下去,又点了两个人上去。   这一回,坐在女子对面的那人倒是稳住了,可她背后的那人又吐血了。   “你这蠢材,我不是都说了要专心吗?你看看人家那么专心,你分什么心!”君清夜上前将那吐血的属下揪起来,“滚回楼里去疗伤,笨死了,还不如老子自己来。”   他没有耐心看这些笨蛋下属被反噬,便决定亲自上阵。   这笔生意可不能搞砸,要是把这姑娘治死了他极乐楼的招牌可就砸了。   想到这儿,他便静下心来,将内力运于掌中,打入那女子的肩井穴,闭上了眼。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君清夜运功期间,蓦然听见耳畔有人体倒地声。   怎么回事?!   他一分心,蓦然觉得头顶遭到一击,还没等他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便一头栽倒,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际,他终于明白过来。   只怕是遭人暗算了。   可惜,明白得太迟了。   “呵,我就说吧,这家伙头脑简单。”榻上本该是昏迷的女子这会儿坐起了身,望着倒在一旁的君清夜,笑道,“真是一点儿都不费劲。”   他还以为他的下属分心了才会吐血,却不知道其实跟他的下属们无关,是她故意为之。   她脸上的毒斑都是用易容的药物画上去的,因为她曾经见过赤魔兰毒发情况,因此记得很清楚,弄得逼真一些,就骗过了大夫的眼睛。   这些人傻傻地输内力给她,她原本就懂武功,趁着他们专心,她便能用自己的功力抵抗并且偷袭他们,这些人还当她是病人,竟都没有怀疑她。   “清罗,你可真聪明。”许氏望着倒了一地的人,手上拿着一支只有指头那么长的迷魂香,笑道,“这些人全加在一起咱们可是打不过的,强来的不行,便智取,当真是不费一兵一卒。”   “别说这些人了,光是君清夜一个人就能宰了我两,可惜这家伙空有一身武艺,头脑太过单纯,与他哥哥比起来,笨的太多了。”尹清罗悠悠道,“君祁攸要是死了,这极乐楼迟早要倒闭。”   “清罗,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尹清罗笑了笑,“就要委屈这位君二公子了。”   “你确定贺兰尧他们在意这个笨蛋?”   “嗯,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儿乱。”尹清罗道,“这个君清夜,我搞不懂他是喜欢贺兰尧还是苏惊羽,苏惊羽似乎也是在意他的,至于贺兰尧,他素来对外人都很冷淡,可这个君清夜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他却并不抗拒,我怀疑此人都都勾搭上他们两个了。”   “什么?有这种事?”许氏望着君清夜,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这么乱呢?”   “没什么好奇怪的,在鸾凤国,夫妻之间也有男宠共用,这个家伙,虽然笨,但还是有点儿本事的,之前常常围着那两人打转,那两人都不反感,还跟他有说有笑的。”尹清罗淡淡道,“我想,他应该够分量吧。”   ……   夜凉如水,此刻已是后半夜了。   苏惊羽靠在贺兰尧的怀中,翻来覆去都合不上眼。   “小羽毛,你怎么了?”贺兰尧察觉到她的不安分,道,“睡不着么?”   “阿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苏惊羽说着,坐起了身,揉了揉额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我总是隐隐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儿神经兮兮了?”   ☆、第474章 发狂   “兴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儿有点多,才导致你心烦意乱。”贺兰尧伸手揽上她的肩,“不要多想,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儿的,睡吧。”   苏惊羽闻言,轻呼出一口气,便躺下了。   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   另一边,君清夜所在的房屋内,迷香缭绕。   尹清罗在香炉里投放了一块迷魂香,如此一来,君清夜就算是醒过来,也无力挣扎。   她从柜子上拿出一个针包,走到榻边,取出最长的那支银针,扎入君清夜的玉枕穴。   她之前手上有一本百世药经,记载了世间许多药理,其中对迷香、毒药、针灸手法的记载也颇多。   用特定的手法刺激玉枕穴,便能将最近的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内的记忆消除。   她现在刺伤君清夜的玉枕穴,方才发生的事情,君清夜便不会记住了,他的记忆只会停留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极乐楼的时候。   屋子内的迷香浓郁,君清夜迷迷糊糊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怎么觉得眉心那么疼呢。   恍惚之间,觉得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他费力地睁开眼皮想要看清那人的眼,却看不清。   这是什么地方……   身旁的人是谁……   蓦然间感觉手心一疼,他闷哼一声。   “忍着点,很快就好。”耳畔响起温柔的女子嗓音。   他大爷的,到底怎么回事!   君清夜十分疑惑,想要醒过来,却抵御不住脑子里的昏沉,再一次晕了过去。   尹清罗此刻正握着他的手心。   她刚才将一只蛊种进了君清夜的体内,但君清夜不会知道。   眼见那只蛊在他掌中移动,最终缓缓地游过他的手臂,直到脖颈、脸庞……   尹清罗冷笑一声,站起了身。   君清夜一觉醒来后,什么也不会知道。   将君清夜和他带来的所有人丢在了院子里,尹清罗跟许氏便离开了。   ……   君清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怎么回事?   怎么睡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周围,心中更加迷茫。   这什么地方?他怎么在这儿?   更加古怪的是,不仅仅是他,他身边还躺着七八个人,全都是极乐楼里的手下。   君清夜自然是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便伸脚踹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起来!都给我起来!”   被君清夜一叫,大伙儿纷纷醒了过来,望着周围的场景,纷纷讶异。   “怎么回事?”   “这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在这儿?”   “我明明记得我是在自己屋里的,怎么睡在地上?”   君清夜听着周围的人声,拧起眉头,“搞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为什么在此处?!”   真是见了鬼了。   一大群人不知道被谁弄到这个地方,醒过来之后连自己为何出现在这儿都不明白。   “二公子,属下真的不知道!”   “属下也不知道。”   有一人说着,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怎么觉得自个儿好像受了内伤?”   另一人喊叫道:“你嘴角有血!”   那人擦了擦唇角的血,抬头道:“还真是血……你嘴角也有啊!”   于是乎,众人更纳闷了。   君清夜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唯一的一名大夫上。   “老张,我们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他不信谁有那么大本事,把他们全打晕了扔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只觉得,他们这群人或许是遭人算计,中了什么邪门的术法。   被他询问的大夫思索片刻,道:“二公子,我们可能都被人伤了玉枕穴。”   君清夜道:“什么意思?”   “有一种针灸手法,失传了很久,将特定的药物抹在银针上,刺入玉枕穴,便能把人的最近的一部分记忆给抹了,醒来之后,最近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发生的事儿,都记不住了。”   君清夜闻言,蹙眉,“还有这种事?那如何才能找回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   “这个……二公子,请恕老夫暂时想不到法子。这个针灸手法失传许久了,真想不到还有人会,如何破解,老夫还不得而知。”   “真是可恨,敢算计老子。”君清夜磨了磨牙,像是想到了什么,道,“老张,快!给我们所有的人把脉,我们是被小人暗算,没准还被下毒了呢,你替我们检查一下。”   老张闻言,连忙给众人号起了脉。   “还好还好,都没中毒。”老张道,“只有三个人受了点儿内伤,回去吃些补药调理几日就好了。”   “真是邪门。”君清夜道,“我们这么多人出来,楼里的人应该知道,回去问问其他人,没准有线索。”   话音落下,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众人自然都跟了上去。   君清夜走在半路上,想着,小十身边那个公子钰不是医术挺好的么,不如去问问他。   极乐楼的大夫没辙,或许公子钰有办法呢?   这么想着,他道:“你们先回去,我去一趟绸缎庄,找人。”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开了。   君清夜到庄子里,贺兰尧与苏惊羽已经起了,正在吃早点。   君清夜便将心中的疑惑说给了二人听。   “被伤了玉枕穴……”贺兰尧斟酌片刻,道,“百世药经里似乎有记载过,有一种针灸手法专门针对玉枕穴。”   “小十的意思是,我可以恢复记忆吗?”君清夜眉眼间浮现些许期待。   贺兰尧道:“我是见过这方法,但具体能不能帮你找回记忆,我就不敢担保了。”   君清夜连忙道:“无妨,我愿意试试,我连害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么一想便觉得心中十分窝火,我一定要找到这混账王八,剥了他的皮。”   “那好吧。”贺兰尧轻描淡写道,“我去翻翻那本书。”   贺兰尧说到这儿,蓦然想起了什么。   苏惊羽见他脸色怪异,连忙问道:“怎么了阿尧?”   “百世药经这本书,连极乐楼都没有,最早是在尹清罗手上,只此一本。”贺兰尧语气清凉,“后来……小羽毛你可还记得,尹清罗被我的毒针划伤了脸,曾去求助月光,月光开出的条件是用那本医书去换,之后,月光来找我拿解药,那本医术也就到了我手上,月光留下了抄本,所以,拥有此书的人,最少有三个,我、尹清罗、月光,有嫌疑的,也是我们三个。”   苏惊羽怔住,“还真是这样。”   阿尧手上的那本是正版,而月光与尹清罗手上的,是抄本。   “所以,谁有那本书,谁就可能是算计我的人?”君清夜拧了拧眉,“小十肯定不会这么无聊,该不是是那女流氓吧?”   “应该就是她了。”苏惊羽道,“月光……应该没理由这么做。”   “肯定是她!”君清夜顿时暴躁,“除了是她还能有谁?可恶,也不知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被吃了豆腐,她刺伤我的玉枕穴,害我什么也记不清,也许,她对我做了什么?”   苏惊羽:“……”   尹清罗是个女流氓没错。   但凡是俊男都会被她垂涎,或许她对君清夜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不对……她若是真的占了君清夜便宜,也没必要消了他的记忆吧?   “蠢。”贺兰尧吐出冰冷的话,“有没有吃你豆腐,自己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要是真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总会留下痕迹。   君清夜神色一窘,“希望不会,本大爷一世英名,决不能毁在她手上。”   “阿尧,你还是试试看能不能给他找回记忆。”苏惊羽笑道,“否则某人只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君清夜抽了抽眼角,“小羽,你就别取笑我了。”   他才不要跟那个女流氓有什么关系。   ……   雅致简洁的房屋内,尹清罗站在桌子边,望着眼前一只雪白的罐子。   罐子里,是一只通身红色如甲虫一般的蛊,只有米粒大小。   这是母蛊,至于子蛊,被她种在君清夜的身体里,引到了眉心处。   她刺伤了君清夜等人的玉枕穴,让他们那群人都记不清梅园内发生的事,但她知道,君清夜醒来之后,必定会追溯真相。   他们当中有个大夫,极乐楼的大夫学识渊博,必定能看出众人是被伤了玉枕穴,找到了原因,君清夜心中一定十分好奇,想要找回丢失的记忆,他就很有可能去绸缎庄。   极乐楼虽然搜罗天下奇闻异录,医书更是数不胜数,但总有些东西是他们没有的,比如百世药经。   但是贺兰尧有,君清夜自然会去找贺兰尧帮他。   贺兰尧会用同样的针灸手法刺入君清夜的玉枕穴才对,一旦刺中了他眉心的那只子蛊,那么母蛊就会有感应,她现在盯着罐子里的母蛊,就是在观察着母蛊会有什么变化。   子蛊与母蛊相互感应,子蛊一旦伤了,母蛊就会躁动起来。   届时,她就可以催动君清夜体内的蛊,让他发疯。   呵呵。   她很期待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   “按照书籍上的方法,需要刺激你的玉枕穴才能让你找回丢失的记忆,关键还在在于这个穴位。”梨花树下的白玉桌旁,贺兰尧指间捏着一支银针,悠悠道,“会疼,你需要忍耐。”   “小十,你就放心扎吧,针扎的疼痛能有多疼,我挨得住。”君清夜说着,闭上了眼。   贺兰尧见此,便将针尖对准了他的玉枕穴,扎了进去。   针尖一点一点地刺入,君清夜一开始并不觉得有多疼,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疼痛感也愈来愈强烈了。   难怪小十说,需要忍耐……   这他大爷的头痛啊。   君清夜的额角已经沁出了汗珠。   另一边——   尹清罗望着罐子里的蛊虫,已经开始躁动。   她唇角轻扬。   很好,母蛊感应到了子蛊有危险,这说明,有人正在给君清夜扎针。   她不敢保证这个人一定是贺兰尧,但她猜得到,不是贺兰尧也会是公子钰,无论是谁都好,君清夜只要发了疯,便会六亲不认,见人就袭击,他原本武功就高,爆发力必定很强。   她没指望君清夜能干掉贺兰尧苏惊羽,她指望他将庄子里捣得一团糟,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一直到他倒下为止。   只要他不倒下,他就不会停止。   且看看贺兰尧他们会不会忍心将他击杀。   她从衣袖中掏出一直短笛,拿到唇边吹了起来。   控蛊的笛声能传到很远,在一定的距离之内,人听不见,蛊虫却能听得见。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与绸缎庄也就距离几十丈,以人的听觉,自然是不可能听得见。   ……   与此同时,绸缎庄内的君清夜蓦然觉得脑子一阵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头部流窜,让他头疼欲裂。   这一瞬间,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杀人。   他忽然双眼通红,仰头,朝着正在给他针灸的贺兰尧打出一掌!   “阿尧小心!”   苏惊羽在一旁惊叫一声。   贺兰尧自然是察觉到了君清夜的不对劲,连忙闪开,但君清夜那一击实在用力不小,贺兰尧被他的掌风震到了半边肩胛骨,只觉得又麻又疼,让他险些气血不稳。   君清夜的功夫原本就很高,一旦爆发,不容小觑。   贺兰尧拧了拧眉头。   从没想到君清夜会对他动手。   正常情况下的君清夜,是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   贺兰尧望进君清夜的眼中,见他双目赤红,遍布杀机,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阿尧,他这是怎么回事?”苏惊羽望着反常的君清夜,秀眉蹙起,“怎么看着跟发了疯似的……”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对面的君清夜便朝她冲了过来。   苏惊羽正要避开,贺兰尧眼明手快地一把勾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着腾空而起,飞上了屋檐。   君清夜紧追不舍。   此刻他面前只有这两个活物,自然是要追着这两人打。   “阿尧,他到底发什么癫?”苏惊羽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像是不认识我们似的,看那样子,是想杀人。”   “很像走火入魔,他如今是六亲不认了,就算君祁攸站在他面前,他都照打不误。”贺兰尧带着苏惊羽躲避君清夜的攻击,目光微沉,“他现在已经失去神智了。”   “他定是被尹清罗算计了,除了被伤了玉枕穴丢失了记忆之外,尹清罗还在他身上做了其他手脚,你一刺激他的玉枕穴,他就发疯了,很显然,尹清罗猜到我们会用这样的方法,打算借君清夜来对付我们。”苏惊羽磨了磨牙,“这疯女人还真是什么招都想得出来!”   君清夜发狂一般地用掌力摧毁者树木与建筑物,如此大的动静,很快便引来的绸缎庄内的其他人。   “那不是君清夜吗?他这是干什么?”乌啼闻声赶来,一见是君清夜在发狂,顿时疑惑了。   月落道:“他的脸色不正常,眼睛都是红的……快躲开!”   他的话都没说完,君清夜就朝他打过来了。   “他发疯到连殿下跟惊羽姐姐都认不出来?”   “我看他谁也认不出来,可能亲爹妈站在他面前都没用,该不会是练了什么邪功入魔了?”   说话之间,君清夜又摧毁了好几棵梨树,还用掌风伤了两个人。   “月落乌啼,带着小羽毛走远些。”贺兰尧将苏惊羽交给二人,便迎上了君清夜的进攻。   对付发疯的人,只能将其打晕或者打伤,否则便阻止不了他继续伤人。   “君清夜,莫要逼我!”贺兰尧一手扣上了他的肩,“你醒醒!再厉害的心魔,只要意志力足够坚定,也是可以抵抗的。”   君清夜望着他,赤红的双眼中浮现些许挣扎。   贺兰尧趁热打铁,“是硬汉,就要努力抵抗一切药物或邪术造成的困扰。”   话音才落下,君清夜低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贺兰尧只觉得一股强悍的气流迎面击来,想也不想地,朝后一仰避开!   平时君清夜是打不过他的,可他如今发狂,力量实在大。   小黑等人赶来,眼见君清夜胡乱伤人,当即道:“都退理他远一些,准备弓箭!”   “不能放箭!”苏惊羽道,“他不是敌人,怎么能对他放箭?”   “属下这也是无奈之举。”小黑轻叹一声,“他再这么发狂下去,大伙儿损伤更严重,他下手毫不留情,已经好几人被他打成重伤,此人又是高手,我们靠近他就被震伤,除了远攻,别无他法。”   二人说话间,贺兰尧已经逼近了君清夜身后,将一根迷针打进他体内!   试试看用迷药能否制得住他。   然而,君清夜的身躯只是僵了一瞬,下一刻,立即回身朝着贺兰尧打出一掌!   “靠,这也太怪胎了!”乌啼叫嚷着,“连迷药都没用,惊羽姐姐,他真的走火入魔了。习武之人一旦走火入魔,爆发力会比平日强上许多,状态已经达到上限,见人就伤,迷药或许也起不了太大作用,若是不能让他停下来,他会一直这样发狂下去,直到……虚脱而死。”   说话间,君清夜的身影又了上来,伸手直探苏惊羽的面门!   苏惊羽往边上一避,险险避开。   月落乌啼要上前阻止君清夜,却被君清夜直接抓上肩提了起来,甩了出去!   ☆、第475章 君清夜,别睡,别睡   苏惊羽眼见君清夜如此癫狂,疾步后退,险险躲过他的攻击。   她现在行动比不得从前灵敏,君清夜若是频频发难,她只怕是会抵挡不住。   被甩出去的月落乌啼二人勉强站稳了脚跟,只觉得气血翻涌,险些要呕血。   贺兰尧的身影已经闪了出去,一晃眼到了君清夜背后。   君清夜察觉到身后有人逼近,想也不想地,回身就是一掌!   一掌打开,正对上贺兰尧的那一掌。   掌风与掌风相对,内力与内力的比拼。   刹那间,二人齐齐被对方击得后退了五六步,齐齐喷出一口血。   这就是所谓的,两败俱伤。   “阿尧!”苏惊羽连忙奔到贺兰尧身前,扶稳了他,“你怎么样?”   “还好。”贺兰尧伸手擦拭着唇角的血渍,道,“他现在的爆发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我不敢肯定能不能制得住他,他下手没有一丝留情,但我,没有尽全力。我若是拼尽十成力跟他对上,伤敌七分自损三分,只怕他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虽然他现在发狂,但我们……也不能那样对他。”苏惊羽叹息一声,“我欠下人情最多的,只怕就是他和月光了。”   他们都那么真心实意地对待她,她不能回应,却是记下了人情。   人情欠多了,心里便不踏实。   二人说话间,君清夜又一次逼了上来。   他即使受伤,也没有停止发狂。   “这是怎么回事?”公子钰姗姗来迟,眼见庭院内一片混乱,再看发狂的君清夜,当即拧眉。   “哎哟你怎么才来。”月落乌啼到了他跟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看这君清夜是不是被人下毒了,好好的发什么疯,方才紧急之下问殿下原因,殿下说只是扎了他一下而已啊,也不知怎么就刺激到他了,跟走火入魔似的。”   公子钰道:“扎到哪儿了?”   “玉枕穴。”   “玉枕穴?”公子钰蹙眉。   这个穴位,不至于让人癫狂吧?   玉枕穴是针对脑海中记忆的关键穴位,玉枕穴受到刺激,没理由会变成这样。   除非……   被人下了毒,或是种了蛊?   身体状况处于正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被扎一下就导致了癫狂。   公子钰思索着,旁边的乌啼还在嚷嚷,“你想出办法了么?能不能让他停下来?迷药对他也是无效的,你说怎么办?”   公子钰道:“停下来?这有点难,他即便是受伤了都没有停止发狂,他如今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除了伤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那该如何是好?殿下都制不住他了,惊羽姐姐又不让放箭。”   这一头几人在焦急着,不远处,贺兰尧与君清夜的打斗还没停下来。   贺兰尧想到了一个法子,朝着周围的人道:“去找几根结实的铁链子来!”   将君清夜拿铁链捆了,且看看他还能不能再发疯。   苏惊羽在不远处望着,眉头紧锁。   现在阿尧和君清夜都负伤了,再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应该速战速决。   迷药失效了,那就只能放暗器了。   想要这儿,苏惊羽伸手拔下了头上的发簪。   眼下,只能将君清夜打伤,阻止他发狂的行为,再来救治他了。   苏惊羽做了决定,便毫不拖泥带水,眼见着君清夜此刻背对着自己,便将手中的发簪疾射而出!正对着君清夜的后背。   君清夜此刻对上贺兰尧,难分高下,百忙之余,也能感应到身后的危机,本能地迅速躲避开来,让苏惊羽的簪子射了个空,直接钉在了树上。   苏惊羽见此,并不放弃,从发上又取下一根。   君清夜看到她的动作,顿时目露凶光,朝着贺兰尧打出一掌,便身子一闪,袭向了苏惊羽。   贺兰尧躲开君清夜的袭击时,君清夜已经逼近了苏惊羽!   贺兰尧低斥一声,“君清夜!住手!”   他还指望着君清夜能自己清醒,可看情况,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苏惊羽眼见君清夜冲上前来,将手中发簪投出,迅速躲开!   但她的速度不及君清夜,下一刻,便被君清夜扣上了肩膀,扳了过来。   苏惊羽还来不及喘气,就被君清夜一手扼住了喉咙!   苏惊羽瞪大了眼,想要挣脱开,却是徒劳。   “君……清夜……”苏惊羽艰难地开口,“你真的……不能清醒吗……”   君清夜的双目依旧是赤红色的,神情狰狞,手上的力道却停止了,没有再收紧。   身后的贺兰尧目光一紧,当即要去阻止,却被公子钰拦住。   “殿下,他似乎在犹豫,没有立即动手,这说明他在挣扎,这样的时刻,不能去刺激他!”公子钰道,“若是他的神智不能占上风,再发起疯来,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你现在去阻止,也无用,来不及的。”   “殿下,铁链来了!”身后响起下属的声音。   小黑道:“殿下,放箭吧!只要他倒下了,王妃就能喘口气了,冲他的背后放箭,不会伤到王妃的!”   小黑说着,从身后的一人手中接下来了弓箭。   这是他方才就叫人去准备的。   君清夜连受伤都要继续伤人,那么只能将他打到重伤无力伤人,或者……射杀。   “走火入魔的人,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恢复神智。”小黑道,“与其让他这样活着害人害已,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我想他应该也是乐意的。”   贺兰尧道:“闭嘴。”   他的目光,正注视着前方两道身影。   君清夜掐着苏惊羽的喉咙,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或许,还有希望。   贺兰尧从小黑手中拿过弓箭,瞄准了君清夜的后背。   如果,君清夜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他只能选择放箭,给予重重一击,才能救得下苏惊羽。   他尽量避开要害处,给予重伤,但不致命。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苏惊羽越过君清夜的肩,看见贺兰尧的动作,摇了摇头,“阿尧,不要……”   她此刻喘气艰难,但好歹还能喘得上气。   “君清夜,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过,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会保护我……”   “你还说过,我若安好,你备胎到老。”   “虽然不曾喜欢过你,但我真的挺感动,我将你看做好友,很好很好的好友……”   “君清夜,你醒醒吧……你再不清醒,他们要放箭了……”   苏惊羽望着他,眼眶忽然就湿润了了,有泪珠滑落眼角,滴在君清夜的手上。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君清夜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阿尧就要放箭了。   君清夜望着苏惊羽湿润的眼眶,目光中的赤红色忽然褪去了一些。   “小羽……”他低喃一声。   苏惊羽听到熟悉的语气,神色一喜,“你清醒了吗?”   “小羽,我……我好想杀人……”君清夜低喃一句,忽然间将苏惊羽甩了开!   苏惊羽被这么一甩,落地之时险些没站稳,但好在周围有不少人,将她扶稳了。   呼吸到了新鲜口气,肺腑之间好受多了。   但是君清夜……   苏惊羽朝他看了过去,却见他仰头长啸一声。   众人以为他又要发狂了,却没想到,下一刻,君清夜扬起了手,一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他的头,实在太疼了。   他刚才差点就把小羽杀了。   好想,好想解脱啊……   “不好。”公子钰望着他的举止,一惊,“他清醒了一点儿,但理智仍然不占上风,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就用仅存的一点儿理智自伤,不……应该说是自裁。”   君清夜如今的爆发力很大,一掌下去,不是开玩笑的。   拍在他自己头上,这一击,可谓重击。   下一刻,众人便见君清夜的身影缓缓倒下。   他的身影要落地之时,却被人托住了。   是苏惊羽。   “小羽……”君清夜望着她,张了张口,霎时就有血溢了出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像个疯子一样……”   “你不是疯子,你只是被人算计了。”苏惊羽目光中依旧是一片氤氲雾色。   她知道君清夜是给自己下了狠手的,才能短暂保持清醒。   “小羽,我刚才差点掐死你,对……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怪你。”苏惊羽连忙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不怪你,别自责。”   君清夜扯出一丝笑容,出口的话有些无力,“其实,我真的挺没用的,竟然丧失了理智,我想要清醒,却还是打伤了你们那么多人……”   “你现在不是清醒了吗?”苏惊羽道,“别说话,留点儿力气,我们这儿有最好的大夫,必定能治愈你。”   “我的头好疼,好像要裂开了一样……”君清夜双手捧住自己的头,“好疼,小羽,快,再给我一掌,我真的受不了了……”   苏惊羽见此,连忙道:“公子钰!公子钰你快过来!”   话音才落下,公子钰已经到了身旁,伸手搭上了君清夜的脉搏。   公子钰的目光沉了下来。   其实,早在君清夜打自己那一掌的时候,他就知道君清夜已经伤了自己头部的几个重要穴道。   “这不像是走火入魔,单纯的走火入魔若是恢复正常,顶多身心疲惫,严重一些就是内伤,没有理由会这样头痛欲裂。”公子钰道,“我怀疑,他是被人在头部种入了蛊,殿下之前刺了他的玉枕穴,激怒了那只蛊虫,蛊虫开始折磨寄主,扰乱寄主的神智,寄主就变得癫狂又失去了理智,若只是普通人,很好制服,捆起来就是了,可他……”   公子钰顿了顿,道:“他武艺这么高,根本没人能制住他,连迷药都是无效的,于是他只能这样持续地发狂伤人,直到虚脱。”   苏惊羽道:“那能否将那只蛊取出来呢?”   公子钰摇头,“蛊的种类太多,这一只我也不知是什么,暂时找不到方法,况且……即便是取出了蛊,可能也救不了他。”   苏惊羽一惊,“什么意思?!”   “他头部几大穴道已经被震伤,他恐怕剩不了多少时间,他靠着自伤来找回神智,别人根本帮不了他,现在取出蛊,也没什么大用处了。”   苏惊羽面色一僵。   原本是托着君清夜的身躯的,此刻君清夜已经挣脱了她的手,在地上打滚,“小羽,我求你了,再给我加一掌吧,我不想这么一直疯下去,我不能伤了我最在意的人,我的头真的好痛,我求你们,帮帮我……”   苏惊羽无语凝噎。   事情为何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这一次,难道真的输给尹清罗了吗?   尹!清!罗!   如今不知这疯女人躲在何处,真想揪出来取了她的狗命。   尹清罗一天不死,她连觉都睡不安稳。   贺兰尧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上来,问公子钰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殿下,若是有法子,我早就说了。”公子钰叹息一声,“这次我真的……无能为力。”   说到这儿,他蓦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虽然救不了他的命,但应该能有办法帮他止疼。既然找到了他发狂的原因,那么,可以试图阻止他头部里的那只蛊虫的躁动,这样他也就不至于头疼。”   公子钰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针包,取出银针,到了君清夜身侧,“我现在会给你的头部针灸,告诉我哪个地方最疼,我需要知道那只蛊的具体位置,才能克制它。”   君清夜拿手打着头,道:“这里!不对,这里……”   公子钰按照他所指的部位一一给他扎了下去,但君清夜的疼痛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直到一针落在他的头部正中央,他才停止了打滚。   “对,就在这里了。”公子钰将其余的银针拔了,道,“我现在暂时控制了这蛊的行动,缓解了他的头痛,接下来,他还剩多少时间,我也不知道了……”   头部原本就是脆弱的部位,人的身躯内筋脉相连,有几大要穴是致命的,君清夜如今,可以称得上——垂死挣扎了。   “君清夜,你还疼不疼?”苏惊羽望着君清夜唇角溢出的血,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不疼了……好多了……”君清夜望着她,笑容有些苦涩,“小羽,我真的是很笨,这么容易被人算计,险些害了你们,也害了我自己,如果我大哥不在这世上了,君家迟早要毁在我的手里,我真的……空有一身武功和富裕的家世,一无是处……我好无能。”   “不,你不是无能,只是单纯罢了,比起那些满肚子坏水的人,你很好了,我从不觉得你无能,你的性格是很讨喜的,我认识的君清夜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神采飞扬,从来不会自嘲,更不会说自己无能。”   说话间,她没能抑制住眼眶中的泪眼,低落了一滴在君清夜的脸上。   “小羽,你是在为我流泪吗?”君清夜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拂过她的眼角,“虽然挺高兴,可我还是不想看你流泪,我认识的小羽是很勇猛又坚强的,可不会随便掉泪。”   贺兰尧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有一瞬间觉得,他们身边的这些人,都很了不得。   月光、君清夜、君祁攸、贺兰平……这些人的感情,都很无私。   爱是成全,不是掠夺,是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扪心自问,他做得到无私奉献吗?   对待苏惊羽,他一开始便有‘必须得到’的心思,如果苏惊羽不爱他,他会如何?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忽然很庆幸,小羽毛选择的是他,他们之间没有恩怨情仇,有的只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他自认为,比不上身边这几人的无私奉献。   “小羽,不要难过……怪我自己,是我太笨,没脑子,如果我有小十一半的聪明,我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果这么多年不是大哥庇佑,我或许早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我这一生,都生活在大哥的羽翼之下,自己真没本事……现在大哥瘫痪了,我原本还想照顾他……可是……没有机会,果然,他一倒下,我就……出事了。”   “不知道他能否承受我的离开,小羽,你们要帮我好好劝劝他啊……君家总不能没有人持家……你们一定要帮我劝住他,让他能好好生活下去……我……我头不疼了,可是,我的眼睛好累,特别想睡……”   “不能睡!”苏惊羽声线发颤,“君清夜,别睡,别睡……”   她还记得,他曾经装死过,也是毫无生气地躺着,而就在她难过万分的时候,他忽然跳起来,笑道——死不了,啦啦啦!   她忽然希望,这一刻他也能像上次那样跳起来,告诉所有人,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   但是,他的眼皮子,渐渐合上了……   ------题外话------   清夜这个角色,一开始设定是个怪胎,并且要死的那种,但是写着写着,忽然发现对这个角色投注了不少感情,又贱又萌的一个配角,群里的妞们投票过,是除了阿尧之外人气最高的,喜欢他的妹子数量超过了喜欢月光的,写到这里,莫名有些难过了。   好像君家兄弟被虐得有点惨,如果清夜死了,你们会骂我吗嘤嘤嘤……   ☆、第476章 垂死挣扎(内含结局请假挣公告)   “君清夜,你不能睡……你给我起来啊!”   苏惊羽摇晃着君清夜的肩膀,只觉得此刻手脚冰凉。   犹记得刚认识君家兄弟的那会儿,看这两人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好似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   君祁攸是一方首富,他曾说: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是现在呢?   哥哥瘫痪了,弟弟濒临死亡。   再多的钱,能买回健康的躯体吗?   苏惊羽这一刻忽然觉得命运对这两人太残酷了。   君祁攸前半生辛劳,后半生也不能享受安宁快乐,君清夜快乐了这么些年,如今年纪轻轻就要……   这一切,好不真实。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为何此刻就毫无生气,只差咽下最后一口气。   君清夜的气息已经愈来愈弱……   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寂静了。   而就在这静谧的时刻,空气中忽然响起了衣衫翻飞之声,苏惊羽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看到的是——   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子,脸上带着半片白色面具,一袭蓝白相间的衣裙,踏着清风而来。   那是谁?   她的身影很快,一个眨眼之间,就从远处飘到了近处,轻盈落地。   苏惊羽看不清她的相貌,她的上半张脸是挡住的,但通过下半张脸,依稀也嫩看出这女子是个佳人。   一个陌生的女子,身上却投出一股优雅神秘的气息。   不似月光和月圆的清冷,这女子眼眸清澈,有一种灵气,又有一丝仙气儿。   而下一刻,苏惊羽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因为,站在一旁的贺兰尧朝那女子唤道:“姨母。”   苏惊羽微微一怔。   阿尧的姨母……那不就是师父?   他师父就是他的姨母,贤妃的姐妹,夕照国的公主花未安,人称‘缥缈遗世花未安’的安宁公主。   连公子钰的医术都是从她那儿学的。   同一时刻,公子钰的面上也有怔然之色,“安师父?”   苏惊羽发现,周围所有人看着花未安的目光都是恭敬的。   而花未安望了一眼被苏惊羽托着的君清夜,当即俯下了身,握上了他的脉搏。   而后,又探了探他的呼吸。   “就剩一口气了。”花未安的声线清润如风,优雅又带着疑惑,“这人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内伤?”   “他自己打的。”苏惊羽回过神,连忙道,“您有办法医治他么?”   花未安的出现,无疑是君清夜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早就听闻阿尧这位师父行踪隐秘,来无影去无踪,想找她都不容易,没有料到今日她竟出现了。   “办法是有,不过,能不能好,还得看他的运气,幸好还没咽气,否则没人能就得了他。”花未安道,“将他平放在地上。”   苏惊羽依言,将君清夜放下了。   花未安当即施针,毫无拖泥带水地在君清夜身上扎下了七七四十九针。   苏惊羽眼见君清夜快被扎成筛子,心中觉得不可思议。   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针灸手法如此快,且……扎这么多。   或许,神医就是如此不走寻常路,方法也比一般人奇特。   “我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不过他身上几处重要穴道没那么容易修复,能不能醒的过来需要靠他的意志力和运气,我会按照他的情况开药方,按时给他服用,如果醒不过来,也别停下,一停就没救了。”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中叹息。   那不就是……植物人?   也叫活死人。   现在真的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过能保住性命,一切都有希望。   将君清夜挪到了屋子里,花未安只留下了公子钰做助手,其余的人便都退了出去。   “小羽毛,不要烦躁。”贺兰尧牵着苏惊羽出了屋子,摩痧着她的手心,似乎是在安慰,“姨母能来,已经算是一个好消息了,活死人,也总比死人好吧?”   之前君祁攸重病,他就派了人去夕照国寻找花未安,后来君祁攸的命虽是保住了,但人却瘫痪了,因此,他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召回来。   一旦能找到花未安,一切尚有希望。   他没有料到,今天这样紧要的关头,花未安会忽然出现,若是再晚那么一时半刻的,君清夜恐怕就真的无力回天。   “虽然他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作为活死人,什么时候会醒却是未知的。”苏惊羽轻叹一声,“这件事情,要怎么跟君祁攸说呢。”   君祁攸最看重的人便是他的弟弟,他能遭受到这样的打击么?   “他迟早也要知道,不如就派人去跟他直接说明。”贺兰尧的语气带着安慰,“他不会想不开的,只要君清夜还活着,他总得照顾着,没准,有一天这两人都能好起来。”   哥哥瘫痪,弟弟沉睡,听起来虽然很悲怆,但……这种状态未必会一直持续下去。   人生总有遇到转机的时候。   心中存着希望,不放弃,便是一种对自身的激励。   “事情都这样了,难过也无用,我们是该打起精神了。”苏惊羽说着,目光倏然变得冷冽,“尹清罗……”   话音未落,身后的屋子忽然打开了。   苏惊羽转过身,花未安正从里头出来。   “姨母。”苏惊羽朝花未安道了一句,“他怎么样?”   花未安将苏惊羽打量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是小十媳妇?”   苏惊羽点头‘嗯’了一声。   “放心吧,没死,不过,也不算活过来……”花未安说到这儿,语气忽然变得严谨,“他被人种了蛊,我有法子取出来,依他的情况看来,是血刹蛊,这蛊不是单一的存在,他身上的这只是子蛊,子蛊通常要比母蛊活跃了许多,是需要收到主人的指令才会在人体内作乱。”   “收到主人指令?”贺兰尧目光一凛,“也就是说,控制蛊的人就在附近?”   “对,子蛊在他身上,母蛊在种蛊人的手上,子蛊与母蛊是有感应的,子蛊一旦有危险,母蛊便会躁动,那个人通过母蛊的躁动,八成也能了解到子蛊那一边是个什么情况,靠着控蛊笛声来指使蛊的作乱,所以,你们这位朋友才会发疯。”花未安沉吟片刻,道,“蛊的听觉比人的好了太多,它能听到一定距离的笛声,但我们人却是听不见的,这距离,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丈。”   “五十丈?!”苏惊羽微讶,“也就是说,那人就在方圆二十丈之内?”   “应该是。”花未安点头,“子蛊一旦死亡,母蛊就会静止,现在子蛊还未死,不过被我的银针定住了,可能离死不远,你们动作要快些。”   “阿尧,她就在方圆五十丈之内!”苏惊羽道,“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   贺兰尧轻抚她的发丝,“我立即带人去,这次,我亲自出马。你就好好呆在府内不要出去。”   苏惊羽点头,“好。”   眼见贺兰尧要转身离开,花未安道:“小十,等等。”   贺兰尧回过头,“姨母有何事?”   “带上这个。”花未安说着,递给贺兰尧一个竹筒形状的物品,“细雨梨花针,每一针跟雨点的大小比拟,虽小,却快,只要按动底部的机关,百针齐发,里面有五百针,可以发五次,必要时候或许能帮你。”   苏惊羽望着那只有掌心大小的竹筒,只觉得这玩意堪比机关枪。   如此精密的暗器,之前还真是没有见过。   贺兰尧接过了花未安递来的东西,“谢姨母。”   言罢,他便带上月落乌啼等人出门去了。   苏惊羽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蓦然察觉手腕被握住,低头一看,花未安正在给她把脉。   “唔,身体倒是没什么状况,只是你这情绪不平稳呐,有孕的女子,要保持轻松的心情才好。”花未安松开了她的手,笑道,“真要感谢你。”   “多谢姨母提醒,我会注意的。”苏惊羽说到这儿,面有疑惑,“姨母说谢我?”   “要谢你,改变了小十啊。”花未安道,“从前他冷面冷心,他少年的时候,我便觉得他的心像石头做的,总是无喜无悲的,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出现个人,改变他的状态,如今再见他,果然与从前不一样,性格倒是没变化多少,但多了些人情味,看起来,不那么虚无缥缈。”   苏惊羽无声一笑,表示接受赞赏。   “对了,他与他母亲关系如何了?”花未安问着。   “这个……”提及花轻盈,苏惊羽有些无奈,“还是老样子,无法和睦。”   花未安轻叹一声,“那就顺其自然吧。”   ……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尹清罗依旧在吹笛。   她不能停止吹奏,若是停下来,君清夜就会清醒过来了。   不过,累的时候还是能喘口气的,在这空档,君清夜的意识没那么容易打败子蛊。   “清罗,你累不累?”许氏走到她身旁,递了一杯茶给她,“喝口茶再继续。”   尹清罗的确觉得有些渴,才要接过茶,却发现那罐子里原本在躁动的母蛊忽然开始抽搐。   尹清罗已经。   母蛊的抽搐,代表着哭泣。   难道……子蛊快撑不下去了?   尹清罗拧起眉头。   撑不下去也没法子了,如果子蛊被人攻击,她可没办法去阻挠。   按理说君清夜的力量爆发到极限,贺兰尧也不一定能克制他,除非贺兰尧拼尽全力杀了他。   贺兰尧应该不会轻易杀他的。   君清夜应该已经把他们搅得一团糟了吧?   如此想着,尹清罗收了笛子,道:“许姨,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似乎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她吹奏了多久,君清夜也就发狂了多久,这么长的时间,他一定把局面弄得很‘精彩’。   想到这儿,尹清罗笑了笑。   不知道有没有伤了贺兰尧或苏惊羽呢?   “清罗,我们要去哪儿?”   “子蛊要不行了,只怕是有行医的高手制住了,我怕那人会看出蛊的来历,那我们就不能呆在这附近了,要撤离得远一些。”   “好。”许氏应着,跟在了尹清罗身后。   尹清罗打开了房门,抬头的那一瞬间,却惊了一惊!   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围成了圆弧状立在不远处,人人手持弩箭,而众人身后,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正缓缓走来,行走之间衣抉飘扬。   他颜若舜华,不杂风尘,目光却十分寒冷,唇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尹清罗想也不想地,将门关上!   “他怎么找来了。”尹清罗的声线有些发颤。   贺兰尧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门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尹清罗磨了磨牙。   幸好,她还有别的准备。   她迅速奔到了柜子边,拿出香炉,往里面投放了一块醉沉香。   最厉害的*香,很快就能散发在屋子里,只有人靠近这儿,便会浑身疲软,不能运功。   尹清罗迅速服下解药,将香炉摆在了桌子上。   贺兰尧,你敢来就来吧,你以为我是这么好对付的?   许氏听着外面的动静,手心里也有些冒冷汗,躲到了尹清罗的身后,道:“清罗,这下可怎么办?”   “出不去了,只能呆在这儿……”   尹清罗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得一阵破空声传来。   “咻咻咻”   数支箭羽穿破了窗户纸,射进了屋子里。   “姓尹的,还躲?垂死挣扎。”外头响起贺兰尧冷冽的嗓音,“想要怎么样的死法?嗯?”   尹清罗磨了磨牙,将香炉推到了门后,紧接着将桌子踢倒,用桌面暂时充当盾牌。   箭羽射不穿桌面,那些人还得进来。   下一刻,只听‘嘭’的一声。   房门被人踹开了。?   ------题外话------   请假一周码大结局!请假一周码大结局!请假一周码大结局!   重要的事说三遍。   宝宝们,这书写了也一年了,是我写文以来写得最长的一本,也是人物最多构思最多的一本,闲着没事翻翻打赏记录,看到送票送道具的很多用户名都是熟悉的,我就知道那么多美妞追着书,也是我的一大动力,我的更新算不上多勤快,但也不算懒了,无事通常不断更,写一本书超过一年我也觉得自己写得好慢/(tot)/~,我的读者宝宝们真的是很有耐心,感谢你们。   近几年的每一年过年都在码字中度过,大年三十还在码字,今年我坚决不在过年码字了,年前完结,给自己放个小假!当然了,送币奖励是必不可少的~开文送币、节日送币、完结送币,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群么么。   ☆、第477章 大结局(上)   躲在桌子后的尹清罗咬紧了牙。   贺兰尧啊贺兰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若是今日注定我尹清罗要倒霉地死在你手上,那么也要拉上你做垫背。   许氏躲在尹清罗的身后,听着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心中也愈发紧张不安。   她还没给儿子报仇呢,难道就要殒命在今日?   不甘心,一点儿都不甘心。   同样穷途末路的二人,此刻心中都是惶恐又怨恨。   尹清罗在心中祈祷着那香炉里焚着的醉沉香能够起点儿作用,毕竟那是顶级的迷魂香了。   然而,踏进屋子里的人根本不是贺兰尧。   贺兰尧虽然一脚踹开了房门,但对尹清罗依旧存着戒备,印象中这个女流氓总是诡计多端,为了防止中计,贺兰尧退了开,随意点了一名属下进入屋子。   而进了屋子的那人才走了几步,便觉得身子很快就酸软无力,当即道:“殿下,这屋子里有迷魂香,不可进!”   说着,他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躲在桌子后的尹清罗咬牙切齿。   贺兰尧果然谨慎,自己不进来,让其他人先来试探。   如今贺兰尧知道这屋子进不得,那么她还能再拖延一会儿时间想办法。   “清罗,怎么办?”许氏在一旁焦急地道,“这醉沉香能拖延他们多久?就算他们有了提防不进来,跟咱们耗着,咱们只怕也会耗死在这里的,这醉沉香顶多也撑不过一天的。”   尹清罗不耐烦道:“别吵,我在想法子!”   许氏见她态度变得恶劣,惊讶过后,便是有些不满了。   这尹清罗之前还对她颇为尊敬、说话客气又温顺,现如今面临危险,对她就如此不耐烦了。   之前的温顺与敬重,都是伪装的么?只不过是想利用她。   许氏心中起疑,却没有说出来,如今面临生死关头,还是先以和为贵,想想如何摆脱眼前的处境。   而屋子外,贺兰尧嗤笑一声,“迷魂香?这姓尹的果然狡诈。”   尹清罗手上的药都不平凡,那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迷香,想必也是顶级的,人一旦进去,就失去战斗力了。   以为用这招就能阻挡他杀她?   “殿下,她们躲在桌子后,那桌面坚硬,箭羽刺不穿。里头虽然燃着迷香,可再厉害的迷魂香,也会燃尽的,我们若是跟她们耗着,她们也是耗不过我们的。”贺兰尧身后,有人如此说着。   “我懒得跟她们耗着,本王的时间很宝贵,要去陪伴王妃的,怎么能耗在这儿等那混账女人死。”贺兰尧冷笑一声,“挑两个人,去街上买两桶油来,洒在这屋子周围,放把火,烧了。”   “是!”   屋子内的尹清罗听到屋外贺兰尧的声音,心中一跳。   放火?   对,放火,她们就逃不掉了。   外面的人不敢进这屋子,但她们也是出不去的,处于优势的,一直便是贺兰尧。   若是就蹲在这里面,她们就会被他放火烧死,燃成灰烬。   看来,还是得出去,试图说服他才行。   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跟贺兰尧做交换条件的呢?   尹清罗苦思冥想,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   现在,只能再搏一搏了。   想到这儿,她转头望向身后的许氏,道:“许姨,一会儿我出去跟贺兰尧谈判,若是成功了,我们的性命或许都能保住,若是失败了,或许我就死在外面了,没有能耐来救你,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贺兰尧真正想除掉的人是我,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许氏闻言,怔住,“你要准备出去么?”   “呆在这儿是等死,出去或许也是死,但至少还有一点儿希望,现在只能铤而走险。”尹清罗说着,站起了身,“你在这儿先躲着吧,能活一时是一时。”   许氏闻言,叹息一声,“那你小心些。”   原本还在怀疑尹清罗对她的态度为何变得恶劣,是否之前都是利用,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多了。   人在面临生死绝境的时候,难免暴躁一些,她还是应该相信尹清罗。   尹清罗此刻鼓足了勇气出去,为的不就是给她们两人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么?   许氏不知尹清罗想用什么方法,便只能静静地缩在桌子后等待着,心中祈祷着尹清罗能够说服贺兰尧。   尹清罗已经走到了门口,“贺兰尧,我们谈谈。”   她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但她很清楚,她的手心、背后隐隐冒出冷汗。   “谈谈?”贺兰尧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能跟本王谈?你的诡计,本王早已见多了,怎么,不甘愿躲在里头等死,想出来送死?可以,成全你……”   “贺兰尧,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你母亲的安危么!”尹清罗呵斥一声,“皇帝都要抓到你母亲了,我是说真的,没有欺骗你!你想不想知道皇帝的计划,你不想救你母亲吗!你敢不敢再信我最后一次?为了你母亲,先别急着杀我。”   提及花轻盈,贺兰尧凤眸眯起。   母亲会有危险?   不,母亲应该在杏林里,杏林内有慕容岩在,杏花阵无人能破,他母亲绝不会出事。   “想拖延时间?这招可是不管用呢。”贺兰尧冷然一笑,扬起了手,朝着身后的一众属下做了一个手势。   众人当即将弓弩瞄准了尹清罗,只等贺兰尧一声令下,便数箭齐发。   箭在弦上,一旦齐发,尹清罗必定被射成刺猬。   “贺兰尧,别不信我,皇帝当真会抓到你母亲的!皇帝前不久才给我下了指令,他已经知道了你母亲的具体位置,让我务必在月底之前将你擒拿或者暗杀,美人煞这个东西你应该还记得吧?我现在身上就有一颗,就是要拿来对付你的,你想知道是谁给我的吗?我可以毫不违心地告诉你,给我这药的人,就是当年给你母亲下毒的人,还有苏惊羽的母亲,你们二人的生母都是被同一个人所害!”   尹清罗一口气将想好的话全说了出来。   贺兰尧凤眸一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不知道二十年前给她母亲下毒的人是谁。   美人煞不仅害苦了他,也害苦了他母亲,以及苏惊羽和苏惊羽的母亲。   他也曾经设想过,他和小羽毛的母亲都中了美人煞之毒,是巧合,还是因为她们都得罪了同一个人?   他想查当年的事,可惜时间太久远了,很多线索都断了。   美人煞这味毒药,在世间少得可怜,君祁攸曾说过,极乐楼都没得卖。若是能找出这幕后黑手,他就能替母亲报仇,也给他岳母报仇了。   他一定要杀掉那人。   想到这儿,贺兰尧冷眼看尹清罗,“说,那个人在哪?”   “我可以找到那个人。”尹清罗笃定道,“我发誓,我能找到,你应该很憎恨这个人吧?这个人害了你和苏惊羽以及你们二人的生母,你们四个人都因为这个人而受苦,你一定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我帮你找到她,你会放过我么?”   “跟我谈条件?”贺兰尧唇角的笑意冷冽,“尹清罗,你还真是懂得怎么争取活命的机会啊。”   “人生在世,命最重要。”尹清罗见贺兰尧暂时被稳住,连忙道,“你以为我真的想跟你作对么?错了,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斗不过你,我应该离你远远地,最好这辈子都别碰上你,可我一直受皇帝要挟,为他卖命,他给我下了毒,我只能听命于他来跟你作对,你若是不信,让你身边的公子钰来诊脉便知,我当真中了剧毒,每个月都需要解药。”   贺兰尧闻言,轻描淡写道:“喔?原来你这么怕我啊。”   “你信不信都好,若不是性命受到威胁,我真不想跟你作对。”尹清罗叹息一声,“贺兰尧,这样吧,你给我一次活命的机会,我带你找到你的仇人,让你能手刃仇人,出一口恶气,这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对不对?至于我,你放过我,我可以帮着你一起对付皇帝,若是皇帝翘辫子了,我也就能拿到解药,再也不用受他控制。如何?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样划不划算。”   “呵。”贺兰尧嗤笑一声,“可是我也很讨厌你呢,怎么办?”   尹清罗道:“你只放过我这一次就好,下一次再落你手上,我就认命,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我也没有什么筹码能跟你交换了,这一次,我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抛出来了,看在我能帮你的份上,放我一回又有何妨?”   贺兰尧望着她,似乎在考虑。   其实他心中很清楚,尹清罗在胡说八道,为了活命,什么鬼话都能编。   但是,她的话也并非全是谎言,少说也有三分真七分假。   她手上有美人煞,毋庸置疑,她曾经把美人煞下在小羽毛的贴身婢女海棠身上。   他想,那仅有的三分真话,也许就是她知道当年害他母亲的人是谁。   他必须找到那个人。   想到这儿,他朝尹清罗道:“好,只要你说得出做得到,本王就放过你这一次。”   他当然不可能放过她。   一旦他达到目的,她就必须死。   无论尹清罗能不能帮他,她都要死在今天。   “那我就在这儿谢过宁王殿下的不杀之恩。”尹清罗道,“相信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且等等,我屋里还有一位朋友,你要找到仇人,还得靠她才行,稍等。”   尹清罗说着,转身回屋。   贺兰尧望着她的身影,目光寒凉。   看她还想玩什么花招。   尹清罗回到了屋子内,迈步走到了桌子后。   桌子后,许氏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尹清罗,神情冰冷,“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要给我们二人谋一条生路,想不到,你只是给你自己谋一条生路,为了能让贺兰尧放过你,要牺牲我,对么?”   尹清罗与贺兰尧在屋子外交谈的声音可不小,她在屋子内自然是能听见的。   贺兰尧要找的仇人,可不就是自己么。   “看来你之前一直在利用我。”许氏自知躲不过,冷笑一声,“你还说你是为了陌儿报仇,可笑我天真,竟然信了你的话,我还以为你与我儿的感情有多深厚,一直那么信任你,帮着你,如今生死关头,你果然要出卖我了,把我交出去给贺兰尧,告诉他我是当年害他母亲的人,也是害了苏惊羽母亲的人,对么?”   “许姨,你别恼。”尹清罗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牺牲掉你么?当然不会,我心里明白贺兰尧有多恨我,他虽然嘴上答应着放过我,但我想,只要我带他找到了仇人,我也就会被他杀害了,现在他不杀我,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一旦没有价值,留着也没用了,他又不是什么君子,他的话可不能信。”   许氏冷冷道:“那你想怎么样?不出卖我?你拿什么跟贺兰尧谈条件。”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尹清罗道,“许姨,你还想不想为你儿子报仇?”   “做梦都想,但是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给他报仇不成?”许氏轻嗤一声。   “我的确有办法给他报仇。”尹清罗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给他报仇需要牺牲你的性命,你愿意么?当然,你不会白死的,你可以拉着贺兰尧以及他众多属下给你和你儿子陪葬,这么算起来可不吃亏,就看你愿不愿意这么做了,说实话,你已经别无选择,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咱们两都死在贺兰尧手上;二,你带着他们去死,而我得到生存的机会,你觉得哪个划算?”   许氏闻言,怔住,“你什么意思?”   她料到自己会是死路一条,但没有想到,她还能有希望给她儿子报仇?   “你应该还记得西域黑火药吧?火药连着一条火石管,那管子可以轻易捏碎,遇风即燃,一瞬间,就能引爆火药炸死一片人。”尹清罗冲她笑了笑,“这火药我一共只有两份,一份给了古月南柯,可惜那蠢女人没能杀了贺兰尧,浪费了我的火药,还剩下最后一管,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地方,因为这东西一不留神就会被引爆,因此不便藏在家中,只能藏在外面。”   “你想用最后的那一份火药炸死他们?”   “不错,那火药我就藏在百丈之外的一间破寺庙里,在寺庙角落的桶中,上面盖着稻草。”尹清罗顿了顿,道,“等会儿咱们出去,我跟贺兰尧说,你认识他的仇人,让你前面带路,你把他们全带到那间破寺庙,骗他们说寺庙里有一条密道,你要去开启密道,你去那个桶里拿到火药,一瞬间捏碎火石管,整间破庙就炸了,所有人都会死,除了我。”   许氏淡淡道:“为什么你不会死。”   “那间破庙是我很早前给自己准备的,有一个逃生的机关,只要我到机关所在的位置,启动机关,我就能瞬间逃脱,至于机关在哪,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的阴谋诡计还真是多。”   “过奖。”   许氏神色冷漠,“我好像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   “其他选择都不划算,只有这么做最划算。”尹清罗道,“如果他们不死,我们两都活不了,你带着他们去死,我活下来,再去杀了苏惊羽。苏惊羽一旦失去了贺兰尧,也就失去了一道屏障,让他们夫妇二人都给你和你儿子陪葬,这样还不好吗?”   许氏静默片刻,最终作出决定,“好。”   横竖都是死。   要死,也得死得有价值。   能拉着贺兰尧一起下地狱,倒也不算亏了。   打定了主意,许氏便站起了身,“走吧。”   尹清罗唇角轻扬,跟了上去。   贺兰尧立于屋子外头,眼见第一个出来的是许氏,有些意想不到。   前皇后?   贺兰陌那家伙的亲娘,竟敢与尹清罗相识?   他都差点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听闻她早就被贬为庶民,不知蹦跶到哪里去了。   她们躲着的屋子里有迷魂香,他没有踏进去,但他知道里面是两个人,尹清罗与她的同伙,可他没猜到同伙会是前皇后许氏。   “贺兰尧,好久不见。”许氏望着贺兰尧,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想对付你们,你们害死我儿,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吧?我身为他的母亲,哪能不给他报仇。”   贺兰尧闻言,笑了笑,“他自己找死,与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又不是没提醒过他,你们母子二人是我见过最愚蠢的皇后和太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各种瞎折腾,被废了也不知道安静地过平民生活,还变着法子作死,不作到死,都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如你所言,我就是作死,只要是为了我儿,作死又怎么样。”许氏不慌不忙,“我知道当年害你母亲的人是谁,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母亲就被人下了毒,那是一个与你母亲不和睦的妃嫔,我现在带你去找她,找到之后,希望你履行你的承诺。”   “带路吧。”贺兰尧不紧不慢道,“若是找不到本王的仇人,就把你们两剁碎了喂狗。”   “跟我来吧。”许氏说着,迈出了步子。   尹清罗也被人押着走在了最前面。   贺兰尧望着二人的背影,目光中浮现丝丝冷意。   他可不信这两个人什么阴谋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这两人跑不了。   ……   众人跟随着许氏行走过一段荒凉的路段,附近渺无人烟,只有不远处屹立着一座破庙。   “就快到了。”许氏道,“看见前面那座破庙了么?里头有一条密道,通往一个石洞。”   “你看起来很熟悉这儿?”贺兰尧语气凉薄,“你与害我母亲的人有何关联?”   许氏道:“这个问题我回不回答都好,反正你心里都会怀疑我有参与,我就算否定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我能帮你找到仇人就行。”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近了破庙。   “你先进。”贺兰尧道,“让我看看你口中的密道在哪儿。”   许氏闻言,淡淡道:“好。”   她表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心中却有些没底。   贺兰尧如此谨慎,也不知那炸药的爆炸范围能不能波及到他。   许氏正担心着,尹清罗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殿下,你疑心病可真重,站在这门口哪能看得到?好歹走近一些啊,你若是不放心,押着我进去不就好了?若是有什么机关陷阱,我也就第一个给你当垫背了。”   “唔,听起来有点道理。”贺兰尧低笑一声,下一刻,便揪着尹清罗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扔进了破庙里!   ‘扑通’一声,尹清罗跌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这一摔,摔得她眼冒金星。   “废话少说,先把密道开起来。”贺兰尧寒凉的声线传入耳膜,“密道开启自会有声音,你先进,本王数到三,再不开就将你们两人剁碎,三、二……”   “我去开!”许氏连忙应了一声,按照尹清罗之前说的,迅速奔到了破庙的角落,那里果真有一个装着稻草的木桶。   桶里就是炸药了。   也不知这个范围是否能炸到贺兰尧,实在不行,她就只能搏一搏了。   人的速度不会比炸药爆炸的速度快,拿到炸药她就跃起将自己摔出去,立即引爆,贺兰尧他们就算反应快也未必来得及躲。   至于尹清罗,管她是死是活。   杀不了贺兰尧也是死路一条,既然怎么样都是个死,那就拿命一博!   打定了主意,许氏便将手伸进了稻草堆里,果真触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   必定是炸药了。   许氏面上一喜,“找到了……”   然而,还不等她的话音落下,蓦然间听见耳畔有数道细小的破空声响起,她正纳闷着,下一刻便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刺痛!   那种痛,似乎是从皮蔓延到骨,钻心般地疼,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在血肉中,痛得她几乎动弹不得。   她的手,才碰到那火药管,手指却已经不能再挪动半分。   喉管一甜,很快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有血液缓缓从嘴角流出来。   不仅仅是嘴角,连眼角、鼻孔、双耳内都有血液溢出。   七窍流血。   “呃……”她想开口说话,却连呼吸都很困难。   想要转过头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力气转过身。   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处于麻痹状态,动一下都动不了。   她明明已经触碰到了火药,但也仅仅只是触碰到,根本够不着火石管。   此刻就算火石管握在她手里,她可能也没有半点儿力气捏碎了。   为什么……   陌儿,娘还是不能给你报仇……   许氏缓缓合上了眼,不过几个喘息之间,就咽了气。   到死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破庙门口,贺兰尧正将手中的暗器收回来。   细雨梨花针,他出发之前,花未安给他的。   这竹筒形状的小东西当真不可小看,发出的针每一针跟雨点的大小差不多,虽小,却快,只要按动底部的机关,百针齐发,里头五百针,总共能发五次。   这第一次,就用在许氏身上了。   一次一百针,竟能让人瞬间动弹不得,几个喘息之后,七窍流血而死。   姨母给的东西,果真是太好用了。   再说破庙之内,尹清罗望着已经死掉的许氏,瞪大了眼。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这一刻已经见了阎王。   最可恨的是,许氏的手都已经伸进了那装着炸药的木桶里,却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动作,很快就一命呜呼。   这个没用的东西!她就不能再努力一点么!迷药尚且能有机会挣扎,那些毒针怎么就不能再垂死挣扎?   尹清罗哪里知道细雨梨花针的厉害性。   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中涌出丝丝惊恐。   许氏这么一死,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这破庙里有个逃生的机关,就在门槛内一尺的地方,只要一个用力跺脚就能触发机关,脚下的地砖会立即凹陷,人会在那一瞬间悬空,掉进一个铺满了稻草的洞中,那个洞离破庙好几丈高,就算破庙整个炸了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顶多有震动感。   原计划是忽悠贺兰尧踏过门槛就行了,她瞬间逃离,剩许氏一个人在这上面,拿火药跟这帮人同归于尽,掩埋在这破庙里。   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许氏将手伸进桶里的那一瞬间,就被贺兰尧暗算了。   贺兰尧果然一直都不信任她们。   “既然知道了机关在哪儿,那么人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破庙之外,贺兰尧望着那装稻草的木桶,冲身后的属下打了个手势。   那人进了破庙,到了角落里,将许氏的尸体推了开,把木桶上的稻草都掏了出来。   清空了稻草,看清桶里的东西,他惊讶道:“殿下,是火药!”   贺兰尧闻言,唇角勾起一丝嗜血杀机,将手中那竹筒再次抬起,对准了尹清罗,“果然不应该信你呢,说是带本王来找仇人,其实是要我殒命在此处吧?幸好我早有防备,你真以为我信你那套鬼话?”   “宁王殿下,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尹清罗望着贺兰尧手里的东西,回想起刚才许氏还没反应过来就毙命的情形,顿时觉得手脚冰凉。   “你的仇人就是许皇后,你刚才已经亲手杀了她了,当年她从一个人手里买了四颗美人煞,其中三颗分别用在你与苏惊羽的母亲、以及海棠身上,这些事与我可没关系,我只是受老皇帝胁迫而已,你的仇人可不是我,杀了我也没什么好处,何不留着我对付皇帝呢?我知道他不少秘密,对你应该还有用……”   “再给你一次机会?”贺兰尧凤眸眯起,“那你告诉我,最后一颗美人煞在哪?”   这味毒药害人不浅,一定要拿到手培养出解药才行。   也许可以再寻一株冰山青莲,根据美人煞制成的配方研究出相对应的解药,争取一株青莲能做出许多解药,每次一吃就是一株,太浪费了。   应该将这毒药拿回去给姨母琢磨,有生之年,他不想再看见身边亲人有人受美人煞所害。   “最后一颗美人煞在我这儿。”尹清罗道,“我给你,你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看我心情。”   尹清罗将手伸到了衣袖中,摸出最后那一颗药丸,缓缓走向贺兰尧。   贺兰尧在破庙外,而逃生的机关在门槛后。   走到贺兰尧面前,刚好有机会可能触发那个机关。   她当然不能指望贺兰尧放过她,她心里明白,贺兰尧不可能再给她机会了。   尹清罗缓缓走近,背后的衣裳快被冷汗浸湿了。   就快要踩到那个机关了。   五步、四步、三步……   而就在同一时,贺兰尧忽然毫无预警地出手,一掌朝她的脸打来!   尹清罗如今的功力自然是比不过他,这一掌打得她气血翻涌,身躯立即飞出,撞在了墙面上!   同一时,她捏着药丸的手也没能抓紧药丸,将那药丸掉在了地上。   “你这个人太阴险了,本王也不指望你能干什么事,还是打死了省心,至于你知道什么关于老皇帝的秘密,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你还是去阴曹地府和阎王爷说吧。”贺兰尧说着,俯身捡起了尹清罗掉落的药丸。   美人煞的外形,长得竟然还挺好看。   果然,于是好看的东西,愈危险。   “咳!”墙角处,尹清罗吐出一口鲜血。   刚才那一瞬间,只差两步。   差两步,她就有机会逃脱。   为什么,她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   “殿下,这捆炸药如何处置?”暗卫将木桶里捞出来的炸药呈现在贺兰尧面前。   贺兰尧瞥了一眼那炸药,是西域黑火药。   “呵,这个东西……”   捏碎火石管,顷刻爆炸,躲都来不及。   贺兰尧将那炸药拿了过来,道:“所有人,退后。”   众人闻声,当即齐齐后退数步。   贺兰尧扬起了那炸药。   破庙内,尹清罗看出了他的意图,拼命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话音未落,贺兰尧已经退远了,用掌风将那黑火药打进了破庙里!   火石管与墙面相撞,顷刻爆裂,将阴险点燃。   “不要!”   “轰”   尹清罗的嘶吼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淹没。   随着火药的爆炸,转瞬之间,那原本伫立着破庙的地方化为一阵黑烟,烟雾冲天,在空气中散开。   有人被永远埋在这儿。   让尹清罗就这么死,总觉得有些便宜她了。   不过,他当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就这样炸了吧。   粉身碎骨,化为乌有。   望着那爆炸后升起的黑烟,他唇角轻扬。   母亲,我给你报仇了。   岳母,也给你报仇了。   还有君清夜,也给你报仇了。   “回吧。”他朝着属下们道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   是夜,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国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皇帝望着面前的白衣人,鹰眸中带着一丝期盼。   “微臣向来不说空话,微臣答应陛下的事,陛下还担心微臣做不到么?”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信得过爱卿的。”皇帝淡淡一笑,“不过,爱卿应该知道朕有多想找到她,难免就急切了些,只等爱卿给朕一个准信了。”   “陛下放心吧,很快的。”   月光说到这儿,稍作停顿,道:“请恕微臣冒昧地问上一句,陛下,找到贤妃之后,您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皇帝听闻此话,面上的笑意收起,淡淡道:“这个,朕自然有朕的想法,国师问这做什么呢?”   “微臣是为了陛下着想。”   “哦,此话何解?”   “贤妃气数未尽,她的命还长着,微臣帮陛下找她原本就是违背了规定了,但既然已经违背了,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陛下,贤妃是不能杀的,否则只怕也会影响您的气数。”   皇帝闻言,陷入了思索。   自从国师不顾天机门的规定要帮他找贤妃时,他对国师也就更信任了几分。   这些年来国师前前后后帮了他不少,这一次,依旧信他吧。   “国师能否告诉朕,贤妃对朕的命格有什么影响吗?对朕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算是福吧,冥冥之中还是与您有牵连的,否则多年前您也不会那么喜欢她。”月光的语气毫无波澜,“陛下一生拥有无数女子,恐怕没有人在您心中的地位能超过她,您对她的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之所以那么招人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容貌,更多是因为心善,相由心生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十分合适,这一点您想必也很清楚,如她那样心思纯净的人,怎么会是祸害。”   “朕从前确实以为她是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女子。”皇帝冷哼一声,“但是她做过什么事国师您想必也知道,如果她不曾背叛朕,朕对她比谁都好。”   “贤妃是个奇女子,虽然性情温顺,但她无所畏惧,性格并不软弱,对待陛下都能那么冷若冰霜,您就应该知道她是个不容易动情的人,一旦动情就不会回头,她的心给了别人,陛下对她再好也无用。”   “她是倔脾气,可是朕对她还不够好吗?无论怎样都不能姑息她!”皇帝冷哼一声,“朕可以不杀她,但绝对不会放过她,朕总要她付出点代价的。”   “陛下所言有理,贤妃是该为背叛付出代价。”月光沉吟片刻,道,“隔在贤妃与陛下之间的矛盾有三。第一,是贤妃的无情;第二,是你们之间的插足者;第三,就是她与插足者之间的产物,贺兰尧。”   “不错。”皇帝冷声道,“这三点,朕是不能原谅的。”   “陛下,破解这三个矛盾,不难。”月光不咸不淡道,“微臣在谪仙殿内闭关许久,习得我天机门内的一大秘术,迷魂术,此术法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让那人听从于施术者的指令,只要对贤妃使用此术,必能让她对陛下有情。”   “有这种事?”皇帝诧异。   “陛下信得过微臣吧?”月光道,“至于那个插足者,他早就已经不在这世间了,那么还剩下一个最大的麻烦,贺兰尧。贺兰尧是陛下的眼中钉,想要拔除他,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贤妃对他虽冷漠,但他却对贤妃孝敬,微臣有办法,能让贤妃亲手铲除贺兰尧,这对贤妃来说算不算一个很大的代价?让她亲手杀死陛下眼里的孽种,陛下满意吗?”   皇帝听着他的话,目光中颇为震惊。   “让贤妃杀了那个孽障?这……能行得通?”皇帝回过神来,眸底隐隐有些喜悦之色,“国师既然说得出,想必也做得到吧?”   “微臣说了,迷魂术能摧毁人的意志,改变脑海中的思想,既然能让贤妃对陛下有情,同样也能让贤妃对贺兰尧无情,甚至憎恶,诱使她亲手杀人。如此一来,横在陛下与贤妃之间的障碍,就全都清除了,第三者与孽种都消失在这世间,陛下会成为贤妃最爱慕的人,外人也不知道贤妃曾经犯下怎样的大错,只知道她脱离了青灯古佛,被陛下接回了宫。”   月光说着,顿了顿,道:“您觉得呢?”   皇帝大喜之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奸夫已死,若是贺兰尧再死,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贤妃……朕从前盼着她对朕有情,可她背叛这事,朕不能当做没发生,就算她亲手杀死那个孽种,朕还是不能消气!”   “这是微臣能为陛下谋划的最好结果。”月光淡淡道,“微臣本事再大,也不能回到从前,贤妃背叛是无法更改的,陛下您若是还不消气,那微臣也没辙了,您将来应该不会再碰见能比贤妃更让您心动的女子,若是她真的对陛下有情,敢问陛下,还忍心下手杀她吗?”   皇帝陷入了沉思。   比花轻盈更加让他心动的女子……不会再有了。   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没有人能给他那种心动的感觉。   贤妃之后,他最宠宁若水,可宁若水,其实也就只是个替身罢了,她像贤妃那么纯良,可终究不是。   若是贤妃对他,像宁若水那么一心一意就好了。   这世间的事总是不完美。   他憎恨贤妃的无情与背叛,但刚才听国师一席话,他忽然发现,他对贤妃竟然还有一丝期待。   如果贤妃对他能有情,并且能亲手杀死那个孽种,那么他是不是能试着接受她?他年轻的时候,最盼望的事不过就是她能喜欢他,可盼来盼去都盼不到。   现在国师说,能让她对他有情,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年轻时无法完成的心愿,到中年了,想想,还是不愿意放弃。   “国师,朕想了想,你的法子可行。”皇帝沉吟片刻,道,“如你所言,朕虽然恨她,但若是她站在朕的面前,朕也不一定就能下定决定要了她的命,朕若是杀了她,可以一时解恨,但之后呢?又会陷入郁结,她对朕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朕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她,从来就没得到过她的心,如果可以,朕也想试试那种感觉。”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微臣一定尽力为陛下办到。”月光说着,转身离开,“就请陛下等着微臣的好消息吧。”   ……   万籁俱静的夜里,街道两侧的房屋大多都熄了烛火,唯有街心的一幢高楼依旧灯火灿烂。   若是在平日,极乐楼内的气氛都很活跃,唯有今日,一片死寂。   焚香缭绕的卧房之内,红衣男子躺在榻上,面容静谧,呼吸均匀。   可他的脸色却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病态,毫无生气,若不是因为还有呼吸,恐怕都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便是活死人。   “我们君家,究竟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君祁攸坐在轮椅上,望着榻上躺着的人,低喃道,“难道君家,真的要亡在我们这一代了……”   “你太过消沉了。”身后响起清凉的男子嗓音,“你们两人都还活着,又没有什么不治之症,为何要说这么颓废的话?”   “我与二弟都没死,可这么活着,也累。”君祁攸说到这儿,眸光中倏然涌现出杀机,“谁把他害成这样的!不将那人剥皮拆骨,如何泄我心头之恨?”   “是尹清罗,人已经死了,粉身碎骨,骨灰都飘没了。”贺兰尧淡淡道,“我亲手用黑火药炸死的,抱歉,没能留给你自己去报仇,因为我不想让她在这世上多活一刻。”   君祁攸静默。   “对了,这是药方。”贺兰尧说着,将一张药方递给了君祁攸,“按时给他服用,如果醒不过来,也别停下,一停下就没救了,我姨母无法确保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但也不是没有醒的可能。”   君祁攸接过了药方,苦笑一声,“贺兰尧,你曾说过一种洗髓换骨的方法,现在我想试了,可以么?条件,随你开。”   贺兰尧道:“九死一生,你决定好了么?若是愿意,我师父刚好就在,回去我就能给她带话。”   “我决定了,有劳尊师。”君祁攸面上无悲无喜,“其实我并不怕死,你知道的,我怕二弟一个人孤独,我们君家,就剩下我们两兄弟,我虽然是个废人了,但我至少还有命陪着二弟,这么一来,他也不孤单,可现在,连他都倒下了,我还何必撑着自己这副残破的躯体?我不在,他孤独,他不在,我孤独,现在我与他都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连交流都无法交流,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贺兰尧道:“你想过么?洗髓换骨若是失败,你就没命了,将来君清夜醒过来,发现你不在这世上,又该如何?我并不是劝你不要去试,我只是发表个人看法,通常,这样的法子是走投无路生无可恋的人才会去试,我年少时就是太过消沉才会拿命一博,可你现在的处境,其实也不算太糟糕。”   君家兄弟二人,衣食无忧、势力不小,若是君祁攸心态好些,依旧能把日子过下去,每日期望着君清夜醒来,也并不会过得太糟糕。   可关键就在于,这相依为命的二人,都惧怕孤单。   无论少了谁,另一个似乎就觉得活着无趣了。   “如果二弟能好好的,我倒可以忍受自己这副残破的躯体,可现在,我却不想面临未知的孤单,你说他会醒,那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难道我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等候下去?好没意思,你看我如今像个废人似的,走都不能走,我当真觉得累。”君祁攸忽然笑了,“若是我运气好,洗髓换骨成功了,这就代表我君祁攸命不该绝,我就重新开始习武、经营君家、我的日子就会忙碌而充实,我不想这样每天坐着什么都不干就等着我的弟弟醒过来。”   “好吧。”贺兰尧道,“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等着我的通知。”   “若是我死了,我还有不少心腹,他们会照顾着二弟,每日给二弟喂药,我相信,就算二弟睡上几十年,他们也会不离不弃。”   “那你还是立个遗嘱吧。”贺兰尧想了想,道,“君清夜若是能醒,君家家产全归他,若是他一直不醒,这君家到底该谁来打理?你得挑个人出来,以防万一,可以在遗嘱上书写,若是君清夜二十年不醒,这极乐楼你准备交给谁,一定要写上,省得哪一天有人为了你这家产打架,极乐楼这么多口人,你能确保每个人都毫无二心?万一有那么一两个小人呢?也说不准。”   既然要做准备,那就做完全的准备,将所有可能发生的问题都提前设想好,并且做出对策。   “那这样吧。”君祁攸不咸不淡道,“若是我死了,极乐楼就暂且交给你和惊羽,作为酬谢,从我死的那一天开始,极乐楼每年的收益,你们与二弟五五分,二十年后,若是二弟不醒,你的子女,就认他做义父,继承这极乐楼吧,多生几个,若是超过两个,留一个跟我们姓君,延续君家的香火,行么?”   君祁攸此话一出,贺兰尧当即道:“你是不是有病?”   “为什么说我有病?”   “我与你之间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你还真放心把极乐楼交给我?不怕我直接整个收入囊中?还五五分,我想八二,九一,你能奈何得了我?账本归我,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我可能会把你君家这庞大的家产搬空。”   君祁攸笑出了声,“贺兰尧,这个节骨眼,就别唬我了,你这世人眼中莲花般的仙人,压根就不稀罕钱财吧?想搬空我极乐楼可是不太容易的,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吞了我君家的家产,我倒是觉得,你更愿意花时间去逗惊羽开心,其实,把极乐楼交给你们我还是放心的。”   贺兰尧轻描淡写道:“你就算把我夸得再好,我也不同意将来我的子女过继给你们君家。”   “那你回去问问惊羽同不同意。”君祁攸道,“我与二弟都没有孩子,并不是想抢你们的孩子,而是……二弟他喜欢小羽,你知道的,他也挺喜欢你的,而我,我也挺喜欢小羽的,我们没有子女,那就把好东西留给你和小羽的子女吧,否则,我和二弟都不在,君家留给谁呢?你选一个孩子姓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一切。”   “等你跟君清夜都死了再说吧。”贺兰尧轻嗤一声,“没准你们都能活过来,若干年后,两人都健在,再想起今天你我这番谈话,应该会觉得很好笑。”   君祁攸考虑出的结果,前提是他们兄弟两都不在的情况下。   但他觉得,他们不会那么倒霉。   起码能留下一个吧?运气好些,说不定两人都能健在。   “我也希望我们兄弟两人不要那么倒霉,那就借你吉言了。”   “告辞了。”贺兰尧留下简短的几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君祁攸在屋内,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人,长叹一声。   二弟。   有生之年,我们兄弟二人,还能再说上一句话么?   “楼主。”外头忽然响起手下的声音,“楼上那位月姑娘想见您。”   “知道了。”君祁攸应了一声,道,“将她请过来吧。”   片刻之后,屋子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女子的声音,“君楼主。”   君祁攸道:“请进。”   月圆推门而入,将房门关上了,走到榻前。   瞥了一眼榻上的君清夜,她并不意外,也不多问,只朝着君祁攸道:“君楼主应该还记得,我是为了帮贺兰尧他们而来的。”   “记得。”君祁攸淡淡道,“贺兰尧刚走,你这时间掐得倒是好,他一走你便找来了。”   “君楼主果然是个会保密的人,就算心里疑惑,也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   “我是商人,商人要讲信用,若是不守信用,还怎么对外做生意呢。”君祁攸笑道,“月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的计划差不多要开始了,还请君楼主再配合一下,君楼主是相信我的,对吧?”   “在下的确不会怀疑你,只是,月姑娘的计划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做些什么?我之前与贺兰尧商议着,要去洗髓换骨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等你的计划实行之后,我便要动身了,月姑娘要不要给我看一看面相,看我是长命之人,还是短命之人?”   月圆闻言,依旧不疾不徐道:“生死有命,君楼主不是已经看开了么?”   君祁攸无声一笑。   神棍果然是神棍,一点儿也不愿意泄露所知道的。   他方才也就是开个玩笑,他自然是不指望月圆告诉他洗髓换骨的结果。   生死有命。   那就听天由命吧。   “君楼主,你的任务很简单,你只需要出人手便好。”月圆道,“这件事情是需要瞒着贺兰尧进行的,他那边你依旧一个字也不要泄露,至于你,我想极乐楼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你需要调派四五十人去城外三里的竹林里埋伏,那儿的地势我观察过了,多乱石树木,很好埋伏人。”   “我知道了,此事就交给我。”君祁攸应下了,又道,“派他们埋伏着做什么?要伏击什么人?”   月圆道:“听钟声行事,离竹林不远就是青山寺,山间最是静谧,在竹林里可以听见遥远的钟声,那是青山寺的僧人敲的,明日的傍晚时分,酉时的钟声响完之后,再让他们现身,至于出现之后该做什么,听一名白衣人的指示就行了,那白衣人带着面具,很好辨认。”   君祁攸略一思索,道:“戴面具的白衣人?听起来像是国师。”   “按照我说的,吩咐你的手下们就是了。”月圆语气平淡,“有劳君楼主,君楼主心中有疑惑,事后自然会明白的。”   “好,既然月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就不问了,晚些我便召集手下,吩咐他们做好准备。”   ……   “小羽毛,你先睡吧,我等着乌啼前来报信就好。”   雅致的房屋内,贺兰尧倚靠在窗子边,望着窗外的夜景。   白日里杀尹清罗的时候,尹清罗在慌忙之中说……皇帝已经知道了母妃躲在何处,准备去捉了。   他当时自然是不相信的,只觉得是尹清罗为了活命瞎编的鬼话。   皇帝怎么有本事知道母妃的藏身之处,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杏花阵那个地方,不那么好闯,有慕容岩在,根本不需要担忧,若是有危险慕容岩也会明智地带着母妃离开。   之后发生的事证明了,尹清罗的话掺假成分太多,大多都不可信,将她杀掉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回来绸缎庄。   可回来之后,不知为何,内心依旧有些不安,便派乌啼去走一趟杏花林,确认一下母妃是否还安全。   算算时间,乌啼也快回来了吧?   “我不困,陪着你一起等。”身后响起苏惊羽的声音,“等乌啼回来了,确认母亲是安全的,我们也好睡得安心。”   苏惊羽说着,在贺兰尧背后伸出了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背部。   最近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   希望接下来能够风平浪静。   她如今肚子里还带着个孩子,做什么都有些不方便,等孩子出世了,再有什么麻烦找上门,她也不担心了。   贺兰尧握上了她的手,道:“最近发生的事儿的确多,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护你,还有孩子。”   苏惊羽笑道:“我倒是希望孩子快点儿出来,我也就不用这么斯文,当真不习惯这种小心翼翼的日子,孩子出世后,有什么麻烦事我还能帮着你一起分担。”   苏惊羽的话音才落下,便听得屋子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她当即转身望向门外,“是不是乌啼回来了?”   而下一刻,房门被推了开,乌啼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前,喘息着道:“殿下,不妙了!”   贺兰尧一听这话,面色当即一沉,“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母亲不在?”   “当真不在!”乌啼道,“我见到了慕容老前辈,他说,前几日有一个白衣女子自称是殿下你的朋友,也不知那女子跟贤妃娘娘说了什么,贤妃娘娘竟然同意跟着她走了,并且不许慕容老前辈跟着,慕容老前辈原本不放心,却被贤妃娘娘用迷药也弄晕了,醒来之后人已经不见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   贺兰尧眉头一拧,“他为何不来通知我母妃被人带走了!”   “慕容前辈晕了好几天,也是今天才醒,他原本是准备来通知殿下您的,正好遇上了我,便将情况说明了一遍,他说,看贤妃娘娘当时的态度,显然是自己愿意跟着那女子走的。”   听着乌啼的话,贺兰尧眉头拧的更紧。   “白衣女子……”苏惊羽斟酌着这几个字,自然猜不到是谁。   身边穿白衣的人那么多,哪能随便瞎猜呢?   那女子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去带走花轻盈的?是敌是友?   “母亲虽然心思纯良,但也不是蠢,随便一个陌生人是不能带走她的。”贺兰尧想了想,道,“也许,她真的是自愿的,那人肯定拿得出说服她的理由。”   乌啼道:“该不会是被哪个卑鄙小人威胁了?”   “我倒觉得不会是被威胁,有慕容前辈在,她哪会怕被人威胁?”苏惊羽接过话,“被骗倒是有可能的,她虽然不笨,但我们身边的敌人都太狡猾了,会不会是皇帝的人?”   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尧才把尹清罗弄死,花轻盈怎么就又丢了呢。   这两年来她与阿尧身边的敌人不少,大多不是省油的灯,从贺兰陌到古月南柯尹清罗等人,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奸诈的,就花轻盈那样的头脑,显然不太够用,要是她真落在了皇帝的手里,那就麻烦大了。   贺兰尧原本还眉头紧锁,思索片刻之后,忽然就镇静了,“小羽毛,先睡吧。”   苏惊羽闻言,微微一怔。   她还以为贺兰尧会着急呢。   “现在着急也没用了,是谁带走母亲都不知道呢,也不一定就是敌人,不管怎样,只要不是落在皇帝手里就好。”贺兰尧顿了顿,道,“乌啼,你去与四哥的随从取得联系,跟四哥说明情况,母亲若是被带到皇宫里,四哥兴许能摸到点线索,如果不是在皇宫里,那就最好不过。”   “有道理,只有皇帝最憎恨她,落在皇帝手里才是倒霉,若是其他人,设想最糟糕的后果,是某个潜藏的敌人,那么她抓母亲应该是去当人质的,对待人质,想必不会太苛刻,或许很快那个人就会来跟我们谈条件了。”   “所以,我们现在焦躁也无用,找不到那个人,那就等那个人来找我们吧。”贺兰尧说着,将窗户关上,“小羽毛,睡吧。”   话音落下,他伸手搭上了苏惊羽的肩,趁机将一支银针扎入。   “阿尧,你……”   苏惊羽察觉到肩上一丁点儿刺痛,想要说话,却抵不过脑子里的昏沉,身躯软倒。   贺兰尧接住她倒下的身体,一个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为了避免她夜里想太多无法入睡,还是做点儿小动作,让她直接睡着最好。   ……   一晃眼,一夜过去。   第二日,正午时分,月圆便带着花轻盈离开了极乐楼,前往帝都之外的竹林。   二人均是带着面纱,到了竹林之后,花轻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月姑娘,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面对花轻盈的疑惑,月圆淡淡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你说我儿有难,只有我才能救,莫非是在这个地方?”花轻盈追问道,“我信任月姑娘,请月姑娘不要总是跟我打哑谜。”   “您再多点儿耐心。”月圆道,“现在我还不能说,但我跟您保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花轻盈听着月圆笃定的语气,便也不再追问了。   “今日,是个阴天呢。”月圆抬头望着天空,忽然低喃了这么一句。   这个时辰都是正午了,天却是灰蒙蒙的,阴沉得像是黄昏。   阴天,师兄便不用有任何顾忌了。   他果然是挑了一个好日子。   同一时,御书房内。   皇帝正将所有的奏折批阅完毕,忽然听见宫人来报,“陛下,国师来了。”   “快请进来。”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从御案后起了身。   一袭白衣踏进了御书房内,悠悠道:“陛下,让人备马车吧,微臣带你去城外的竹林见个人,是陛下一直很想见的人。”   皇帝闻言,目光一喜,“今日就能见到了?”   “对,今日,或者应该说,等会儿就能见到。”月光不紧不慢道,“微臣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幽静的竹林内,是有理由的,陛下您想要杀贺兰尧,不能光明正大地杀,这一点您很清楚,您又希望是贤妃自己动手,那就更不能在宫里,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几乎不会有外人知道,贺兰尧死在那儿,悄无声息,外人不会知道是陛下所为,他死了之后,您带着贤妃回宫,对外宣称,是从庙庵里将她接回来,让她还俗继续为妃,顺理成章。”   “很好。”皇帝唇角斜勾。   贤妃在他手上,想对付贺兰尧就容易多了。   但他要杀贺兰尧这事绝不能传出去,在世人眼里贺兰尧还是个正统的王爷,且一没犯事二没谋反,定不下罪名,杀他的事一旦传出去,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落了个暴虐的罪名。   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封锁消息,最好不过。   “国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皇帝道,“这一次,朕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国师了。”   “陛下言重了。”月光道,“希望陛下以后能真正信任微臣,不再质疑微臣的忠诚。”   “那是自然,天机门弟子代代忠于出云国帝王,朕当然不会质疑国师,朕虽然谨慎多疑,但对国师你,可是真的信任。”   “谢陛下信任。”   ……   竹林之内,月圆带着花轻盈找到了一间木屋。   “这林间小屋倒是雅致。”花轻盈望着那木屋,道,“如此清幽的环境,才是安乐之所。”   月圆听着她的话,无奈一笑。   这花轻盈,果然还是向往青灯古佛。   入佛门要六根清净,可花轻盈本身并不是心如止水的人,太多愁善感,就算伴着青灯古佛,也无法消弭她心中的愁绪。   “说句不好听的,您别恼。”月圆道,“清修之人,是要看破红尘的,敢问您看破了么?”   花轻盈不语。   “这么多年来,您对月恒师叔的思念可能减少过?您就算天天敲着木鱼念经又能如何?根本做不到静心二字,用冷漠的脸庞对着外人,内心深处却孤独而充满愁绪,青灯古佛也拯救不了你的心。”   “那又如何。”花轻盈淡淡道,“寺庙里的人,总比这外面的人纯真,跟僧人相处,是最简单的。”   月圆道:“您若要这么固执我也没办法,哦对了,那间木屋是没人的,我们可以进去,等待客人。”   “客人?”花轻盈转头望向月圆,“客人是谁?”   “要杀你儿子的人,只有你能阻止。”月圆说着,迈出了步子,“走吧,进去等。”   “是皇帝?皇帝要来这儿?”花轻盈讶然。   要杀她儿子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不过,她并不惧怕皇帝。   二十年前不怕他,二十年后同样不畏惧。   推开了木屋,里头被收拾得很干净,屋子中央还立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摆着茶具,像极了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里真的没人住么?如此干净。”花轻盈坐了下来。   “这间木屋子,是昨夜连夜搭成的,方便我们在这儿谈事。”月圆轻描淡写道,“茶水都是热的呢,你瞧。”   说着,她提起了茶壶,摆上杯子,倒出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命人连夜搭建木屋,对君祁攸来说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那些人,应该已经埋伏好了吧?   花轻盈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正想说话,忽听木屋外响起一阵马蹄声,还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他们来了。”月圆道。   “皇帝应该很想杀了我吧?”花轻盈面无表情道,“如果用我一条命,能让他放下仇恨,放过小十,也好……”   “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杀了你?或许,他依旧下不了手呢。”月圆面纱下的唇角轻扬,“您都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劝说皇帝放过贺兰尧,可见您还是在乎贺兰尧的。”   “是我的儿子,我自然要管他的死活。”花轻盈的语气毫无起伏,“我若是今天死了也好,反正我活着也不可能跟他和睦相处,倒不如,不要相见。”   “您还真是个矛盾的人啊。”月圆有些感慨。   花轻盈大概是她见过最矛盾的人了。   非常固执,固执到了几乎是顽固不化。   总是坚守着自己的思想,外人不能改变半分,区分善恶的方式也很极端,似乎在花轻盈眼里这世上就没几个好人。   对待亲生子也那么严苛,没有长成她所期盼的样子,就不认这个儿子,可内心深处还是关心着,又不愿意表现出来,平日里总喜欢用冷漠装饰自己,让人觉得她难以相处。   用她的话来说,正邪不两立。   花轻盈是正,贺兰尧是邪,正邪互斥,永远不能和睦。   但因为血缘亲情,彼此之间,依旧相互牵挂。   “我已经将生死看淡了。”花轻盈听着屋子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神色平静,“现在,没有什么能让我畏惧的了。”   月圆还未接话,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起了身,走向门后。   这皇帝还算斯文,没有直接把门踹开。   将门打了开,抬眼,看见门外站着一袭挺直的白衣,面戴银质面具。   而白衣人的身后,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月圆道:“师兄、陛下。”   “陛下,这是微臣的师妹,您很久之前见过的,应该有点儿印象吧?”   皇帝此刻自然无暇去管月光这冒出来的师妹,只将目光望进了木屋之内,看到桌子边上坐着的花轻盈,当即迈出了步子。   月圆见此,连忙侧开了身,让他进屋。   她推出了屋子,还顺便带上了门。   转过头望了一眼空旷的竹林内,皇帝这次出来带了约莫二三十人,个个面色冷峻刚毅,想必都是他身边功夫最好的暗卫了。   “师兄,你看今日这天气,多阴沉。”月圆低喃着,“你连今天是什么天气都算好了?”   “这天气对我来说,是好的。”月光低笑一声,“难得我能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出来行走,平时这个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可不敢出门呢……师妹,我真的很讨厌黑夜。”   月圆望着他,目光有些湿润。   “镇定。”月光冲她道,“今天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做,不要泄露出你的情绪。”   月圆转过了头,平复着情绪。   而他们身后的木屋之内——   皇帝望着眼前的人,这一刻竟有些难以置信。   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见到了?   帝无忧不愧是帝无忧,让他不费一点儿波折就能见到花轻盈。   这个他放不下、却又让他恨透的人。   他的目光中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欣喜、愤怒、憎恨、还有那么一丝丝不确信。   真的是她吗?   这么多年,看上去竟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都比从前苍老了,可她呢,容颜不改,如最初那样云淡风轻,让他怀念,又让他恨不得伸手掐死她。   “陛下,你看上去很生气。”花轻盈面无表情道,“你不是一直在抓我么?现在我就在你眼前,你想如何?杀了我?”   “你……”皇帝望着她,两步上前,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你觉得朕不会杀你吗?从前你做什么朕都不生气,你对朕冷漠、无情、朕都没忍心伤害你,可你呢?你这个贱人!”   他愤怒地收紧手上的力道,可看到花轻盈脸上那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时,又迅速松开了手,将她甩到一边。   “咳!”   花轻盈咳了一声,抚上了喉咙。   他刚才分明有了杀意,怎么就没下手呢。   “这样就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皇帝冷哼一声。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想让花轻盈死得太痛快,还是根本就下不了狠手。   面对花轻盈,他总是茫然无措。   “我知道你恨我。”花轻盈顺了顺气,道,“想给我怎样的死法,随你高兴吧,你放过小十,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了,你我的事,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也被蒙在鼓里,我瞒了他这么多年,就是不想让他烦恼。”   “你我之间的事跟他无关?”皇帝冷笑一声,“听起来他好像很无辜呢,可他是一个野种,你说朕凭什么放过他?如果那是你跟朕的孩子,朕可以放过他,他出生那年天降异象,满朝上下多少人说他是不祥之人?民间还谣传他是个祸害,按照朕的性格,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可他是你生的,朕就放过他,但前提是,他得是贺兰家的子孙!朕要是那时候知道他是孽种,早就扔进湖里去喂鱼了!还能让他活这么多年?”   皇帝说到这儿,目光逼视着花轻盈,“国师不愿透露奸夫是谁,朕勉强能理解,他怕自己折寿,朕就不逼他说了,毕竟朕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那么,你就坦白吧,说,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与他何时有染?说,你到底是跟谁生了贺兰尧那个混账东西!说啊!”   面对皇帝的愤怒,花轻盈依旧不急不躁,“他都死了,你何必追问呢,说了你也不认识。”   她死也不会说出真相的。   “就算他死了朕也要知道是谁!”皇帝低叱道,“你说,他是谁!你要是不说,朕今夜就派人把云间寺烧了!把那些与你相识的尼姑全烧了,让她们去黄泉路上念经。”   “你……”花轻盈一贯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怒色,“堂堂天子,干这种草菅人命的事?你是皇帝,怎么能如此对待那些无辜的人?这么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怎会没有好处?这么做,你会自责愧疚,看着你痛苦,朕心里高兴。”皇帝冷笑,“你到底说不说?”   “那只是一个江湖上的人罢了,他不涉足朝堂,也没有什么权势。”花轻盈平静地讲述着,“你痛恨我是不是?你以为我就不恨你?我当初跟你说得明明白白,我不中意你,你是天子又如何?天子就能逼着全天下的女子臣服么?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的感情,我从来也不曾跟你耍过什么诡计,你扪心自问,我过分吗?是你不肯放过我。”   “整个出云国都是朕的,后宫三千人,哪个女子不想当皇后?你花轻盈凭什么说不?朕从来就没有被人拒绝过。”皇帝拧着眉头,“你问问自己,朕什么时候对你不好?那么多爱慕朕的女子,朕辜负了多少?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甚至想过等朕坐稳了皇位就封你为后,我们的孩子将来可以继承这片江山,朕的想法多美好?却被你亲手毁了,你宁可找一个没权没势的村夫也不要朕给你的恩赐,花轻盈,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你就喜欢犯贱?”   “我喜欢的男子是谦谦君子,仙人之姿,心怀仁慈;而你,残暴狠心,蛮不讲理,冷酷霸道。”花轻盈冷淡道,“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没问题,也不喜欢犯贱,我只是遵循自己的内心而已,虽然你强娶我,但我可以选择不顺从,陛下,是你不讲理……”   花轻盈话音还未落下,   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巴掌打断。   “啪”   十分清脆的一声响,力道之大让她连站都没能站稳,跌坐在地上,头也磕到了桌子。   花轻盈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躺在地上没有动。   皇帝见此,眉眼间泄露出一丝慌张,竟没有多想就去扶她,“盈盈……”   喊出了多年不曾喊过的称呼。   换作从前,他从来不舍得打她,更何况是下这么重的手。   方才怒极,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而他心里也一点都不痛快,反而更沉重了。   其实,折磨她,他心里未必好过,一点儿报复的快感也没有。   但他也不能放过她!   想到她的冷漠无情,皇帝又拉下了脸,松开扶着她的手,站起了身,“花轻盈,朕最讨厌你的固执,你简直像一块顽石。”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喜欢我,你对我有意,我对你无心,就成了我的错?”花轻盈从地上起了身,淡淡道,“原来,被君王喜欢的女子如此可悲,一点儿意见都不能有。”   “你!”皇帝原本试图平复心情,被她三两句话又挑起怒火,“你当真不识抬举!事到如今你还是一点儿都不知错!你辜负了朕,这还没完,生了个孽种总是和朕过不去,你觉得你是这天下最善良的人是么?你觉得朕狠辣,所以你看不上,你说你喜欢的男人心怀仁慈是正人君子,那好,朕问你,贺兰尧是个什么性格?你跟正人君子就生下了那种儿子?他的狠辣手段可不输朕呢,你不觉得他看起来更像是朕生的吗?一样的黑心,一样地让你不屑。”   “没把他教好是我的责任,你说的没错,他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这是我失败的地方,也是我与他不能和睦的原因之一。”花轻盈苦笑,“可他是我的孩子,这些年我也知道他有多孝敬,我还是想求你放过他,你最恨的人不是我么?我一死,能否让你们之间不再有仇怨?”   “朕没说要你去死。”皇帝轻描淡写道,“朕现在问你一个问题,若是要你跟朕回去继续做你的贤妃,你还愿不愿意?你与外人生下野种这事是很隐秘的,在世人眼里你还是那个纯真良善的贤妃,你跟朕回去,所有人只会以为你是还俗了。”   皇帝此话一出,花轻盈一惊,“回宫?”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对,回宫。”皇帝道,“之前想过要杀了你泄愤,可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再也不会有人给朕那种心动的感觉了……你出家之后,朕身边也陆陆续续有过几个得宠的妃子,都是因为像你,都只是你的替身罢了,也许这么多年,朕还是放不下你。”   花轻盈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以皇帝的性格,背叛他只有一个下场:死。   他怎会选择原谅?   “怎么?不敢相信?朕今日原本过来就不是为了要杀你的。”皇帝凝视着她,道,“年轻的时候,就盼望你能对朕有情,现在,这么多年了,这个心愿也没有完成,可是朕依旧不甘心,依旧放不下,盈盈,现在你能试着再接受朕吗?”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   但其实,这番话也只不过是试探。   他当然不会这么好说话。   他只想试探,花轻盈对他到底会不会有情意,哪怕只是一点。   他都已经这么心平气和了,还换不来她一丝丝的感动吗?   那她真的是铁石心肠。   “我……抱歉。”花轻盈在皇帝的注视之下,垂下了头,“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违心,我是真的无法接受你。”   “花轻盈!”皇帝冷喝一声,“那个男人不是都死了吗?为什么还不能接受朕?”   “他是死了,但他的死亡也不能抹去我对他的感情。”花轻盈摇头,“如果你感到生气,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做你的妃嫔,你觉得我固执,那你呢?你若是不固执,就可以把对我的情意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想要你宠信的人有很多,你又何必抓着我不放。”   “你凭什么要求朕把对你的情转移到别人身上?”   “那你凭什么要求我跟你回宫?”   “你!”皇帝脸色一片阴沉,“你简直……”   花轻盈毫无畏惧地迎视着他。   终究,皇帝一甩衣袖,转身走向门外。   将门打了开,几丈之外的地方,他的暗卫们集中在一起,最边上,两道白色的人影站立。   “国师!”他冲那白衣人喊道,“你上前来。”   月光听见他的叫喊,便起了身,走向他。   “陛下似乎心情不好。”月光走近了,道,“是与贤妃谈崩了?”   “碰上她这么一块顽石,朕就算有再好的耐心也会被磨没了。”皇帝沉声道,“国师,你可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你说,有一种迷魂术,可以改变人脑海中的思想,让中了术的人听从施术者的指令……”   “微臣的确可以做到。”月光道,“陛下决定好了?”   “朕要看看效果。”皇帝道,“你就去试试吧。”   “好,需要点儿时间,请陛下允许微臣的师妹协助微臣,而陛下您,在此等候就好。”   “准了。”   ……   花轻盈在木屋内等候了片刻,听见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她转过头。   这一次进屋的,是月光与月圆。   月光将门关了上,道:“师妹,这次有劳你了。”   “别跟我这么客气。”月圆说着,走向了花轻盈。   花轻盈望着月圆,道:“月姑娘,你……”   “得罪了。”月圆冲她说了这么一句,扬起了手,指间捏着一支银针,刺下。   花轻盈觉得背后一麻,渐渐失去了意识……   ……   皇帝在木屋外等候了片刻,忽听身后响起了开门声,转头一看,月光与月圆二人已经踏了出来。   皇帝道:“国师,怎么样?顺利么?”   “陛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月光悠然道,“应该不会让陛下失望。”   皇帝闻言,当即越过了两人走近木屋中。   木屋内,花轻盈悠悠转醒。   皇帝站在她面前,望着她脸庞上的茫然,试探般道:“盈盈?”   花轻盈望着他,目光中带着茫然与好奇,“你是谁?”   “朕……你不记得了?”皇帝微微惊诧,转头望着门外的人,“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我们用迷魂术暂时抹掉了她的记忆,她自然不记得您,我们对她下达的指令是,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谁,就听谁的话。现在你对她说什么她都会信,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洗脑。将她脑海中的记忆抹掉之后填充新的,至于新的记忆是什么样的,就由您决定吧。”   “竟有这样的事?”皇帝感到不可思议,“朕说什么她都信?”   “您试试看。”   “太好了。”皇帝冷笑一声,“国师,你派个人传信去绸缎庄,告诉贺兰尧他母亲在我手上,让他独自前来,不准带一个帮手。”   ……   宽敞的庭院之内,落英缤纷。   梨花树下坐着三道人影。   “父皇这两日没有什么异常,除了上朝就是批阅奏折了,与平日无差别。”   贺兰平接收到贺兰尧传递的消息,说是贤妃失踪了,便让人去查探了一番,费了点功夫从伺候皇帝的贴身太监那套了点话,说是皇帝这几天下朝之后,几乎一整日都呆在御书房或是养心殿,其他地方就不曾踏足过。   若是他真的抓到了贤妃,就不会如此平静了。   “没落在皇帝手里也好。”苏惊羽陷入了思索,“那会是谁呢,我实在想不出我与阿尧还有什么敌人,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人从杏花林里带走。”   “听你们说,她是自愿跟人家走的。”贺兰平道,“没准是熟人?未必是敌人,先不要太忧心了,或许根本就没什么事儿……”   “知道母亲在杏花林的,都是自己人。”贺兰尧出了声,“我真难以相信,自己人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如果不是自己人,那就只有一种人知道她的下落。”   苏惊羽很快猜到了,“阿尧你是想说,天机门人?”   “这个有可能。”贺兰平接过了话,“比如,国师?”   “不会是他。”苏惊羽笃定道,“天机门人也不会随便泄露母亲所在的地方,天机门人是不能多管闲事的,泄露他人机密是违反了师门规定,算卦师和正常人之间,有规则需要遵守,咱们还是不要随便怀疑人家。”   “我相信不会是月光。”贺兰尧沉声道,“但是有一个人,还是值得怀疑,小羽毛,你还记得乌啼说的么?母亲是被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带走的。”   这世间不缺穿白衣的姑娘,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但,爱穿白衣,又与他们相识,且能耐不小的,只能想到一个人了。   “阿尧你是怀疑月圆吗?”苏惊羽蹙眉,“之前她想害我们是为了月光,之后她不是认错了么?我看她并不像是伪装的,她有什么理由拐走母亲呢?”   她猜测不到月圆的动机是什么。   况且,月圆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再试图消耗自身的生命力去做蠢事了。   算卦师不能利用自己的能力来随便害人,否则,必有天罚。   正想着,蓦然间从身后响起乌啼的声音,“殿下,有人传信来!”   贺兰尧抬头,望着走近的乌啼,“是什么人?”   “没看清,信封是钉在飞镖上的,送信的人隔着远远的距离射在柱子上,来不及看清长相,也来不及追。”乌啼说着,将信封递上。   贺兰尧接过了信封,拆了开。   将信中的内容看完,他目光当即一凛,“是皇帝。”   苏惊羽微微一惊,“怎么是他?他说了什么?”   “约我在城外三里的竹林见面,一个人去。”贺兰尧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眉眼间透出一丝戾气。   “怎么会这样……”贺兰平低喃着,“难怪我说宫里没什么动静,他竟然出城了,我离宫的时候他还没离开呢……小十,你真要一个人去?”   “母亲落在他手里,是很危险的。”贺兰尧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我马上去,小羽毛,你就呆在这儿。”   “阿尧!”苏惊羽伸手扯住他,“皇帝让你独自前去,他肯定有所准备,设好了陷阱等着你,你这一去,才是危险。”   “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母亲在陷阱里,我能选择坐视不理么?”贺兰尧摩痧着她的手,“小羽毛,你相信我,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不管怎样,都得回来见你。”   “阿尧,我担心你吃亏。”苏惊羽蹙眉,“这样如何,你先行,我带些人远远地跟着,若是有什么危险,你发出信号通知我们,那个火云霹雳球还有吧?炸在地上,响声能传挺远呢。”   “小羽毛,听我的,你就呆在家中吧。”贺兰尧抬手抚平她的眉心,“我一个人去,也未必就是坏事,若是有什么危险情况,一个人逃脱倒也简单,你们不需要跟着,万一路上有埋伏呢?你跟着,我反而不放心,就让我自个儿去吧,来去轻松。”   “你说得倒是简单。”苏惊羽磨牙,“老皇帝那么阴险狡诈,我怕你会难以脱身。”   “不会的。只要我时刻提醒自己,你还在家中等我,无论多艰难,我都能有法子回来。”贺兰尧冲她淡淡一笑,“放心吧,听话。”   说到这儿,又望向贺兰平,“劳烦四哥帮我看着惊羽。”   贺兰平点头,“我会帮你看着的。”   “好,我去了。”   话音落下,不再等苏惊羽接过话,转身便离开。   “阿尧……”   苏惊羽在他身后又唤了一声。   贺兰尧脚步一顿,背对着她道:“相信我。”   说完之后,他身影一闪,便闪出了老远。   苏惊羽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出这么多事……”她低喃着,“如果不是肚子里这个家伙,我就能跟他一起去了。”   “惊羽。”身后响起贺兰平的一声叹息,“你知道他的性格,面对未知的险境他从不畏惧,更何况被抓的还是他的母亲呢,我相信他是有分寸的。”   “我心中是不想让他去的。”苏惊羽道,“说我自私也罢,阿尧的母亲是个什么性格你也知道,阿尧无论救她多少次,她也不会感激,更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好脸色,如果不是因为她是阿尧的母亲,这样的女子,我压根不想去认识。”   “贤妃的性格,确实让人有些无奈。”贺兰平低笑一声,“惊羽,放心吧,我不会让小十出事的。”   苏惊羽闻言,讶异地转过头,“四哥,你……”   贺兰平道:“我刚才不去阻拦小十,一来是因为我知道劝不住,二来,也是想让他放松警惕。你想,若是我们执意要阻拦或者要跟着,他心中一定不放心,走一段路可能就要回头看看,怕我们跟着,所以,我们不应该表现过激,镇静一些,让他心里能放心,等他走远了,我再跟上。”   “原来四哥是这么想的。”苏惊羽道,“我还以为你真要帮着他看住我呢。”   “我只有先答应他,他才能安心,否则,他面对敌人时还要担心着你,岂不是给他添麻烦。”贺兰平淡淡一笑,“以他的速度,这会儿应该走远了,我带上一些人去竹林,就算路上有埋伏,我也不担心,父皇的人总不敢伤我一根汗毛,否则父皇也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四哥,你这么做,是公然跟皇帝叫板。你平日里帮我们不少,应该没少挨骂,若是这次你再插手,等于和皇帝对立了,他必定会跟你翻脸,说句难听的话,他现在就跟疯狗似的丧心病狂,没准哪天你真惹毛他,这太子都别想当了。”   “惊羽,这太子之位比起小十的安危,分量还是轻了点。”贺兰平说着,起了身,“我现在就带人去城外的竹林,你在家中等消息吧。”   “四哥,带我一起吧。”苏惊羽道,“我现在这肚子还不大,扮成男装,穿身宽松的衣裳根本看不出来,跟你们同行也不会被认出来,我当真不放心阿尧,我答应你,绝不暴露身份,不会让人知道我是苏惊羽,自然就不会有人来刻意攻击我。”   贺兰平有些犹豫,“这……”   苏惊羽望着他,目光颇为坚定。   “好吧。”贺兰平无奈应下,“弟妹你果然很生猛,怀着孩子都敢这样蹦跶,四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放心,我这些日子吃的安胎药比你吃的饭都多。”   “……”   ……   竹林之内,皇帝欣喜地望着面前的女子,道:“盈盈,你现在能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只一心一意地对朕,服从朕么?”   面前的女子乖巧道:“我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一心一意对待你,服从你。”   “除了朕之外,你还有牵挂的人吗?”   “没有。”   “你的敌人是谁?”   “贺兰尧。”   “若是遇见他,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   “很好。”皇帝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盈盈,你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一会儿他来了,你就亲手杀了他,这小子对你不会有防备的,你要杀他,简直太容易了,杀了他之后,你就跟朕回宫。”   花轻盈道:“好。”   门外,月光将二人的谈话听在耳中,淡淡道:“洗脑挺成功。”   其实,迷魂术没有他说得那么厉害。   想要完全操控一个人的意识是不可能的,高超的迷魂术也只能做到暂时催眠人的神智而已。   迷魂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失去作用,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   不过,这些皇帝不用知道。   下一刻,寂静的竹林内,忽然多出了马蹄声。   “他来了。”月光道,“我们暂且躲起来吧。”   不能让贺兰尧看见他,否则,贺兰尧会向他讨说法。   贤妃如今像个木偶一般被皇帝操控,贺兰尧看在眼中必定愤怒,愤怒之下,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于是,躲起来最好。   “屋子里就能躲。”月圆说着,便进了屋,冲皇帝道,“陛下,贺兰尧已经来了。”   “来得正好。”皇帝冷嗤一声,拉着花轻盈的手腕便走出了木屋。   月光进了屋,与月圆一同坐到小桌边上。   “接下来,就看戏吧。”月光说着,提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将一杯推到月圆面前,“师妹,真的多谢你。”   月圆面纱下的唇角牵起一抹苦笑,“不用再说谢了,我真的不想再听见你跟我说谢。”   “那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我想听的,你说不出口,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抱歉。”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道歉或是感谢的话。”月圆伸手摩痧着茶杯,道,“我们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了,接下来,能不要再和我见外了么?”   “好。”   木屋外,皇帝牵着花轻盈站立在众暗卫身前,笑看前方那抹骑马奔腾的身影。   这个孽障,今天就要殒命在这儿。   被自己的生母杀死,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隔着约莫一张左右的距离,贺兰尧勒停了马,翻身下马。   “母亲?”贺兰尧眼见花轻盈被皇帝牵着,面上没有半点儿抗拒的神态,顿时蹙眉。   这不像是母亲该有的反应。   他知道,母亲也是反感皇帝的,绝不会如此顺从。   莫非是受了什么要挟?   想到这儿,他目光一凛,冷眼射向皇帝,“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朕哪有对她做什么,朕对她一直都很好。”皇帝说着,伸手揽住了花轻盈肩,悠然道,“盈盈,你说,朕对你好不好?”   花轻盈温顺地回道:“很好。”   “你告诉他,你要跟朕回宫了,对么?”   “对。”   贺兰尧见此,眉头拧的更紧,“母亲,你在说什么?”   花轻盈的样子,不像是被逼迫的,倒像是……变了个人。   给人的感觉似乎不一样的。   平日里,她冷漠寡言,大多的时候没有表情,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满的情绪会显露出来。   而此刻的她,被皇帝牵着,没有半点儿不情愿,眉眼间表现出的只有顺从,这完全不像是她的母亲。   会是另一个人伪装的吗?   不对。   是她本人。   虽然性格有些变化了,但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澈,眼睛极有灵气,那种气息,是伪装不出来的。   这世间没有几个人会有那那样清澈的双眼,有那种让他感觉熟悉的气息。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花轻盈本人。不是被人要挟,也不是易容,莫非是……中了什么邪术?   江湖上有些邪门歪道擅长蛊惑人,他现在判断不出具体原因,但他知道,他母亲此刻应该是不认识他了。   她的眼里心里,暂时只有皇帝。   “是不是觉得很纳闷?”皇帝望着贺兰尧的神情,笑道,“你心中应该有很多疑惑吧?比如,朕是怎么找到你母亲的,你母亲为何会如此顺从?这些朕都不会告诉你,朕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救她?”   贺兰尧冷笑一声,“废话少说,有什么要求?”   “你果然还挺有孝心,朕让你一个人来,你还真的就一个人来了,是不是怕惹恼了朕,朕杀了你母亲?”皇帝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想救你母亲,就走上前来。”   贺兰尧冷眼望着皇帝,迈出了步子。   他的衣袖里,还有他姨母给他的细雨梨花针。   同一时,几十丈之外,贺兰平领着十几人也朝着竹林处而来。   “四哥,好像没有埋伏。”苏惊羽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道,“这条路太荒凉了,树木少,不好藏人,再往前那竹林就比较茂盛了,如果有埋伏,应该会在那儿。”   贺兰平望着前头的竹林,道:“所有人先停下,都暂且呆在这儿,听信号弹行事,若是我没有发出信号,你们便不要轻举妄动。”   吩咐完之后,他朝苏惊羽道:“我们人多,若是全凑过去就太明显了,我带你攀上那峭壁,隐在高处,应该能看到竹林内的情形,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轻举妄动,要沉住气,若是你出事了,我没法跟小十交代。”   苏惊羽点头,“四哥放心吧。”   “好,我们走。”   他们特意穿上了绿色的衣裳,在山林间,便很好隐藏。   贺兰平带着苏惊羽攀上了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壁边缘,苏惊羽转头眺望底下的风景,果真看到竹林内的一群人。   贺兰尧一身雪白锦衣,十分显眼。   “我看到阿尧了。”   “我也看见了,你别急,站到那儿。”贺兰平指了一块足够站下两人的山石,拉着苏惊羽站了过去。   竹林内,贺兰尧依旧在走,离皇帝的距离仅剩不到五尺。   “停。”皇帝心知贺兰尧功夫不低,没让他走太近,“你若是敢刷什么花招,别怪朕对你母亲不利。”   贺兰尧停下了。   皇帝冲身后的众人打了一个手势。   众暗卫们当即涌出,将贺兰尧与皇帝、花轻盈三人包围,保护着皇帝的同时,也在随时准备着对贺兰尧出手。   “难得你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皇帝挑眉,“贺兰尧,朕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有没有办法唤醒你母亲的神智。”   说着,他将花轻盈轻轻一推,推向了贺兰尧。   贺兰尧见皇帝推得狠,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花轻盈。   而就在同一时——   花轻盈朝他脸上洒出一把粉末。   贺兰尧猝不及防,吸了一些在肺腑中,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了。   花轻盈对他的态度虽然不好,但他从没有想过,花轻盈有一天会对他下手。   但是,他不怪她。   母亲现在是受人控制,就算做了对他不利的事,也不可能是发自内心的。   他始终坚信花轻盈不会害他。   身体的力气被一点一点抽离,贺兰尧忽然有些站不稳,便伸手抓住了花轻盈来稳定身子。   他还有一丁点儿力气,藏在袖子里的暗器,还没用上,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认输   “阿尧,阿尧中计了!”峭壁边上,苏惊羽面色惊慌。   “惊羽,你不能出去!”贺兰平按住她,“你别急,十弟可能是装的,他最狡猾了,你先别急……”   其实,他不确定贺兰尧是不是装的。   但他必须暂时稳住苏惊羽。   竹林之内,贺兰尧望着皇帝,冷笑,“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在你手上,你这辈子也别想赢我一次。”   “朕赢不了你?”皇帝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朕今天就让你看看,朕能不能赢你!盈盈!你该动手了。”   “是。”花轻盈应了一声,将手伸进衣袖中,掏出一柄匕首。   将匕首拔了出来,明晃晃的刀锋上,冷芒浮动。   “母亲。”贺兰尧抬眸看她,“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花轻盈望着他的眼睛,目光中浮现些许挣扎之色。   “盈盈,你还愣着干什么?”身后响起皇帝的催促声。   花轻盈回过神,扬起了手。   而就在同一时。   “咚——”   遥远的地方,似是传来一道钟声。   悠远、绵长。   花轻盈目光中蓦然浮现一丝杀机,扬起的匕首忽然转了个方向,落下之时,正捅在她身后皇帝的腹部中!   所有人愣了……   皇帝瞪大了眼。   ------题外话------   啊啊啊,这两天忙成狗,结局下尽量快点赶出来,抱歉了宝宝们。   ☆、第478章 大结局(下)   这骤然发生的变化,让贺兰尧也怔住了。   花轻盈的神智分明是受人控制,那一刀落下来,原本应该刺的是他,怎么就变成了刺皇帝?   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这一局面。   而就在下一刻,空气中忽然有了异响,贺兰尧抬眸去看,只见四面八方涌出了无数绿衣人,全都是从竹林边上的峭壁冒出来的,原来这些人竟一直埋伏在附近。   这些人手持弓弩,清一色的绿衣,与树叶的颜色相近,在这山林间自然是很好隐藏。   绿衣人的数量大概有半百,落地之后,自然而然地将皇帝带来的暗卫全部包围。   于是乎,这一刻的局面就很怪异了。   他被皇帝的人包围着,而这包围圈之外,又是另一股势力。   皇帝的暗卫们震惊,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而皇帝的身影,也缓缓倒下,一双鹰眸望着花轻盈,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怎么可能……   为什么她的刀,刺的是他?   “我,我在干什么?”花轻盈此时望着自己的双手,面上一片惊愕。   此刻的她,已经恢复了神智。   她的记忆停留在木屋里,她与皇帝争吵之后,月圆进了屋,在她身上扎了一针,之后的事,就迷迷糊糊了……   清醒的一瞬间,她却发现自己手上握着匕首,那匕首,正刺入皇帝的腹部。   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兰尧望着她的反应,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已经恢复正常了,也就是说,迷魂术已经失效了,所以,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   正常情况下的她,是不会主动伤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远处的苏惊羽望着竹林里的情形,有些无法理解。   当她看见花轻盈对贺兰尧举起匕首时就已经心急如焚,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花轻盈那一刀就捅在了皇帝身上。   这转折太突兀了,几乎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父皇……”贺兰平从震惊中回过了神,当即从山石上跃下,奔向竹林。   “四哥,等等我!”苏惊羽也追了上去。   竹林之内,皇帝瘫倒在地上,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花轻盈笑,“想不到,最后还在栽在你手里,你之前的顺从都是装的吗?你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杀朕?”   “不是,我没有……”花轻盈下意识否认,“我不是来杀你的……”   她这辈子都没有杀过人。   别说杀人了,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她从来不想沾染一丝血腥,也从来不会想着要用杀戮来解决问题。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皇帝动手。   皇帝看着她眉眼间的迷茫,很显然,她没有说谎。   望了一眼周围的情形,此刻他也处于另一股势力的包围圈内,而他腹部的疼痛在提醒着他,今日,他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节骨眼,花轻盈没有必要再说谎。   仔细想想,她一直就是个不太会耍心机的人,也许,真的不是她的本意。   那会是谁?   皇帝脑海中蓦然想起一个人,转头朝着不远处的木屋望去!   此刻周围的人太多,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那木屋里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愤怒。   “帝无忧,一定是你……竟然是你……”   他真是错信了人。   他曾经怀疑过国师的忠诚,但他真没想到,国师会置他于死地。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贺兰尧听着皇帝的低喃声,下意识朝着那木屋看去。   两道白影正从屋子里踏出,正是月光和月圆两兄弟。   贺兰尧忽然就明白了。   这一切,或许就是月光安排的。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月光会坑害皇帝。   他是出云国的国师,帝王的守护者,庇佑皇帝是他的职责,可现在,他却设了一个局,来害皇帝。   这么做,岂不是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月光踏着轻缓的步子而来,他的衣抉被清风扬起,行走之间,像是随时就要羽化成仙。   走近了包围圈,那些绿衣人恭敬地为他让了道。   “陛下,能否让你的暗卫们退到一旁?”他开口,语气清凉,“此刻的情形很明显,若是陛下不配合,只怕要引起一场血雨腥风,你带来的这二三十人,如今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皇帝冷笑一声,道:“所有人听着,退到一旁。”   众暗卫心知形势不利,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去。   “帝无忧,朕当真以为你是为朕解决烦恼的。”皇帝冷眼看他,“你敢害朕,你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么?历任国师不敢不忠于帝王,你简直是天机门的耻辱。”   “微臣当然知道代价,但,微臣就是要这么做,至于微臣的下场,就不劳陛下过问了。”月光不疾不徐道,“陛下还有什么话,快些说吧,这匕首是淬了毒的,毒素这会儿想必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回天无力了。”   “你……咳!”皇帝怒极,目光如锋刃一般凌迟着他。   “父皇!”   耳畔响起熟悉的嗓音,皇帝循声望去,便见贺兰平狂奔而来,到了他身侧,将他扶着坐起。   而苏惊羽也奔到了贺兰尧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阿尧。”   “放心,我没事。”贺兰尧握住她的手,“我只是中了些迷药,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呆着么?”   “不放心你,就跟过来了。”苏惊羽说着,转头望了皇帝一眼,“他是不是没救了?”   贺兰尧点头,“嗯。”   “老四,朕现在这样,对你而言,应该算是好事吧?”皇帝冲贺兰平虚弱一笑,“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朕要杀贺兰尧了,从明日开始,你就是天子了,这以后,全是你说了算……”   “父皇,儿臣从没想过要对你不利,只是希望你与小十之间能互不相犯,儿臣不想你出事……”贺兰平望着他,目光渐渐湿润。   这是他的父亲啊,平日里待他不薄。就算要帮着小十,他也不会对父亲下手。   他希望小十与父皇都不要有事,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们之间的矛盾是无休止的,甚至上升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为何,一定要有一方死,才能平息?   他不想失去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老四,父皇对你没什么其他的要求了,你就好好打理这片江山吧。”皇帝心知自己撑不了多久,这一刻,并不想再责怪贺兰平什么。   跟贺兰平说完了话,他便转头望向了花轻盈。   他的时间所剩不多,那么,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谩骂国师与贺兰尧身上。   生命的最后时光,还是想与花轻盈交流。   “花轻盈,我真的……很憎恨你。”这一刻,他不再以‘朕’自称,而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说话。   放下了皇帝的架子,他便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都是帝王恩泽是雨露均沾,可是弱水三千,我却只想取你这一瓢。”他颇为认真地望着花轻盈,说话之时,唇角已经有黑血溢出,“你讨厌我的强势与冷酷,可是,很多时候,在你面前我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是你看不出来,或者说,你不在意,你真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子,所有人都说你纯良,但有几个人知道,你的心比石头还要硬,怎么捂都捂不热……”   花轻盈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我总是期盼着有一天能打动你,即使你依旧那么冷淡,我也不生你的气,只要你还一直停留在我身边,我想,总有一日,你会有所感动,当初你说你要出家,我当真舍不得,可那期间,正是我出云国与异国的战役时期,我实在太忙碌了,宫里太多勾心斗角,我看在眼里,我担心你总有一日要被奸人所害,而我忙得无暇顾及你,母后说,就让你去云间寺清修也好,这么一来,所有人只当你失势了,就不会有人想要对付你这个被皇帝遗弃的嫔妃。”   这一刻的竹林太过安逸,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   苏惊羽听着这些,有些不可思议。   当真看不出来,这个丧心病狂的皇帝也有为人着想的时候。   “盈盈,你离宫之后,我一直都很挂念你,常常派人去打探你的情况,甚至亲自去看望过你,不过,并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因为你在寺庙里似乎过得比宫里还开心,我就知道,你喜欢跟僧人们相处,因为僧人们是最纯良的,在寺庙里,又清净又安全……”   “朝堂之上,后宫之内,每日都有争斗,其中势力错综复杂,的确不适合你这个单纯的人游走,很多次想要将你接回来,都忍住了这个冲动,我时常想,让太子学着监国,等他会打理江山了,我可以把这江山交给他,就去找你,但后面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常常忙得走不开,不愿意丢下政务,江山与你,我的确更爱前者,但是,我心中除了江山社稷,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后来,出现了一个女子,很像你,是个小宫女,叫宁若水,天真可爱,眼神与你一样有灵气,现在是德妃了……我对她很好,常常把她当成你,她很贤惠,但我有时分不清她是真的还是装的,宫里戴着面具的人太多,若她是装的,那就算她厉害,因为像你一样水灵,我也就不多想,不愿深入探查,我怕真的查探下去,真相会让我失望,只有你,我一眼就看出你的纯真,而其他人,我却看不出她们是否戴了面具,终究没人比得上你。”   花轻盈低垂着眼,一句话也没说。   皇帝的声线变得微弱,却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贺兰尧,不仅仅因为他顶着不祥之人的头衔,世间谣传他是祸害,天降异象是实打实的,为了你,我可以不杀这个孩子,我甚至想过,对他好些,可是,每当我接近他,还是十分抵触,我心中也纳闷着,为什么如此不喜欢他,难道就因为他出生的征兆不好?于是我就不再想去亲近他,把你们母子弃在永宁宫,虽然让你们吃了苦,但那个地方,其实也算安全,与冷宫差不多,冷宫里的人,通常不会有人费心思去加害。”   “盈盈,我对你是存着几分愧疚的,可是,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那一刻当真是绝望的,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犯什么错误不好,为何要犯那种无法弥补的错误?我第一次对你起了杀心,因为我发现,我对你那么多的好都是徒劳的,都是白费力气,你的心思一点儿都不在我身上……我气得想立即找到你,杀了你,也杀了贺兰尧。”   “可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发现还是低估了对你的情意,我一只手可以轻易了结你的性命,却还是下不了死手,我仍旧期盼着你能对我有情,从我年轻,到如今我中年,我从来都放不下你……”   “我想让你杀了贺兰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就当时你犯错付出的代价,他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他没了,我想,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破镜重圆?”   “从你我相识到如今,你一直在拒绝我,没给我几回好脸色,你甚至不愿意欺骗我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哪怕是骗我,让我高兴个一时半刻都没有,你真的是铁石心肠……”   花轻盈不回话,皇帝便一直说着话,口中涌出的黑血愈来愈多。   “你别说了!”花轻盈忽然出了声,“你留点儿力气喘息吧,别说了!”   “盈盈,我要死了……让我说完吧……”皇帝冲她虚弱一笑,“如你所言,我是个卑鄙狠辣的人,我不是个正人君子,但是,我贺兰兴,真的喜欢你花轻盈,人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做你喜欢的那种正人君子,心怀仁义,那时候,你能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与我共结连理么……”   说着,他朝花轻盈吃力地伸出手,“回答我,好么?”   皇帝身侧的贺兰平望着花轻盈,目光中带着一丝祈求。   “您答应他吧,他都快不行了,在他临终前,你能不能让他高兴一刻?”   花轻盈望着半空中那只手,思索着贺兰平的话,伸出了手。   这只是出于她的仁善罢了。   然而,就在她的手离那只手仅仅只有一寸的距离时,那只手从半空中,垂下。   手的主人,出云国的帝王,已经闭上了眼。   临终之时,也没能听见花轻盈说一句‘好’。   “父皇!”贺兰平低吼一声,将头埋在了皇帝颈间。   “他……他死了吗?”花轻盈望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皇帝,唇有些发颤。   是她杀了他?   她真的……杀人了。   “他已经咽气了。”苏惊羽望着花轻盈的反应,心知她肯定接受不了杀人的事实,便劝慰道,“母亲,您别太往心里去,这不是你的错。”   从月光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将真相猜了个七八分。   花轻盈为何会对阿尧出手,为何会举起匕首,又为何最后会捅在皇帝身上……这些事,其实都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   看她此刻茫然的神态就知道,她显然无法接受。   这一切,都是月光的计策罢了。   除了月光,谁能能设下这样一个局。   原先就猜测着,花轻盈躲在杏林这事只有自己人知道,皇帝怎么可能会得到消息,阿尧不愿相信自己人会背叛,于是便怀疑了天机门的人,没有怀疑到月光头上,而是怀疑了月圆。   月光和月圆,前者是值得信任的,而后者……跟他们不熟,没有理由相信她。   但此刻的事实说明了,花轻盈的行踪,的确是月光泄露给皇帝的。   将皇帝引到此处见花轻盈,也设计害了皇帝的性命。   他这样做……简直是在自我毁灭。   作为帝王的守护者,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杀死帝王,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性命安危。   这就是卦师常说的:逆天改命。   苏惊羽望向月光,眸中含着些许悲凉。   “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宁静的空气中,花轻盈的声线在颤抖,“我怎么能杀人,不可能,不应该……我从来不杀人的,我不杀人……”   花轻盈望着自己的双手,连手都在颤抖。   她这双干净的手,竟然有一天也沾了血腥。   她是佛门中人,怎么能杀生?   她连鸡都没有杀过,今天却杀了人?   还是杀了一国的君王。   这简直……   不敢想象。   “母亲,你冷静点。”贺兰尧握住她的手腕,道,“他不是你杀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月光杀的才对。   花轻盈在这个局里,是一枚最单纯的棋子。   她根本不知晓来龙去脉。   因为只有她最能让人放下戒心,皇帝这一生多疑谨慎,只有面对她的时候,难得不会去多想,因为她始终是那么纯真。   谁能想到,她的手有一天能沾上血腥呢。   月光借她的手来杀人,当真令人意想不到。   也许,这件事也就只有她来做最合适。   皇帝即使恨她入骨,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提防。   所以,她杀皇帝,轻而易举。   但她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绝对不愿意杀人,所以,月光才要控制她的心神,能让她按着他的计划走……   “我不可能杀他,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花轻盈忽然大喊一声,转身迅速跑开。   她少有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   她曾在佛祖面前立誓,一辈子与人为善,不杀生不害人,可是今日,她却铸成了大错。   她心里不是不恨皇帝,但是从没想过要害他,她能感受到他的情是真的,她也知道他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君王,给出云国百姓带来无数福泽。   这个她眼中的恶人,百姓眼中的天神,今天死在她的手里。   她有什么脸面面对出云国万千子民?   出云国子民必定会声讨她,唾骂她,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祸国红颜。   “母亲!”贺兰尧见她跑开,心中有些担心,将要去追,却没有力气。   他身上的迷药还没解开。   “阿尧,你在这儿休息,我去追。”苏惊羽说着,去追赶花轻盈。   花轻盈才跑出了一段路,便被苏惊羽拦住了。   “母亲,你去哪里?”   “我杀了皇帝,我是罪人……”花轻盈低喃着道,“我应该赎罪,对,赎罪。”   说着,她抬目扫了一眼四周,看见身后一堆茂盛粗壮的竹子,猛然甩开了苏惊羽的手,冲到那堆竹子前,一头撞上!   “不要!”苏惊羽要上前去阻拦,却蓦然觉得腹中一阵痉挛,让她有些站不稳,急忙扶上了旁边的一棵竹子。   或许是她跑得太急促,有些动胎气了。   怀孕的人原本就不应该蹦跶,她原本以为自己吃了那么多安胎药不要紧,可是……想象的终归与现实不一样。   来时虽然是搭着马车,且坐着厚厚的狐裘,但依然还是有颠簸的力度。   “母亲!”耳畔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下一刻,余光瞥见白影一闪,贺兰尧已经到了花轻盈身旁。   花轻盈方才一头撞上了竹子,此刻头上溢血,躺在了地上。   “阿尧,她怎么样?”苏惊羽连忙道,“我刚才想去拦着她,但是,腹部抽搐了一下……”   “她昏厥了,还好,不是特别严重,这竹子虽然茁壮,但并不算扎实,撞上去难免要晃动,撞不死人。”贺兰尧将花轻盈平放好之后,连忙到了苏惊羽身旁,伸手环住她的腰身,“肚子不舒服吗?”   苏惊羽摇了摇头,“现在还好。”   此刻,她别的都不担心,倒是担心……月光。   她朝着不远处那一抹修长的白影望去。   他依旧站得笔挺,衣抉随风轻扬,就算隔着面具,她也能想象到他的云淡风轻。   与此同时,贺兰平将皇帝的身躯轻轻放平在地上。   下一刻,他蓦然起了身,从身后一名暗卫手中抽出佩剑,直指月光。   苏惊羽微微一惊。   对了,皇帝一死,四哥不会放过月光的。   皇帝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至少皇帝是真的器重他,厚待他。   所以,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苏惊羽正想着,贺兰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日所发生的事,都是在月光的意料之中的,他们会处理好这一切,这种时刻,我们静默就好,就算插手也于事无补,反而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让贺兰平宽恕月光?   这不可能。   贺兰平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以月光的性格,应该会给出一个解释。   “太子殿下,要对我动手么?”面对着冰冷的剑锋,月光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你这神棍,设计害了父皇的性命,你觉得本宫能饶恕你?”贺兰平目光如利剑一般冰冷,“你必须为父皇的死付出代价,身为国师,谋害帝王,罪无可赦。”   “微臣自然是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也没想过请求饶恕。”月光的面具下传出一声轻笑,“太子殿下,不劳烦你出手,我也没有活路了。”   贺兰平拧眉,“什么意思!”   “国师与帝王之间的利害关系,殿下应该也知道一点吧?天机门弟子历代保卫出云国帝王,除帝王之外的人或事,不可用自身能力去干涉,这与生俱来的能力,也不能拿来随便害人,这是算卦人与正常人之间必须遵循的规则,否则这世道就乱了。”   “你也知道有这规则,为何还要违反!仗着自己有特殊的能力,竟这样算计杀害一国君主,简直天理不容!”贺兰平厉声道,“只要本宫活着,就不会饶恕你,你是不是也要把本宫一起弄死?”   “殿下言重了。”月光轻描淡写道,“殿下,若是不介意,请随我入木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且,也会让殿下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殿下不需要有什么疑虑,说句难听的,我若是要害殿下,殿下你也没有还手之力,撇开我的能力,殿下以为,在武功方面,自己是我的对手吗?”   “你!”贺兰平面有怒色,随即冷笑一声,“好,且听听你想说什么。”   言罢,将剑扔下,便随着月光进了那木屋。   ……   片刻之后,贺兰平从木屋内出来,面上已经一片平静,不见怒色。   走到了皇帝的尸首旁,他道:“所有暗卫听令,闭上眼,接受国师的针灸,谁若违抗,格杀勿论。”   众暗卫闻言,齐齐闭上了眼。   他们是天子的暗卫。   而贺兰平,将会是新一任的天子。   天子之令,自当听从。   同一时,月光也朝着最外围的那圈绿衣人道:“诸位来此之时,你们楼主想必说了,让你们听从我的命令,刚才诸位所见的一切都不能记下,请你们配合接受针灸,我们会将你们刚才那段记忆抹去,之后,你们便可以回去了。”   极乐楼的众人们闻言,并未有人说话,默认为接受他的提议。   目睹一国君王的古怪死法,这位国师自然是不会让任何人将真相外传。   有些事情,的确不该知道,不记得,也好。   月光走到了月圆的身后,道:“师妹,劳烦你给他们施针。”   他让月圆使用的法子,正是尹清罗曾经给君清夜使用的,消除记忆的法子。   用特定的针灸手法刺激玉枕穴,便能将最近的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内的记忆消除。   皇帝的真正死因不能外传,所以,这些目睹过程的外人们,全都要抹去了记忆才行。   只有将真相掩埋,才不会坏了天机门的声誉。   至于,该给满朝文武怎样的说法,那就是贺兰平的事了。   “多谢太子殿下的配合。”月光冲贺兰平道,“微臣感激不尽。”   贺兰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面对月光这样的人,是该憎恨,还是该同情?   ……   元兴三十年十一月初五,出云国元兴帝贺兰兴逝,享年四十八岁。   十一月初六,太子贺兰平登基为帝,改帝号为元平。新帝悲伤不已,下令全国斋戒三日不得杀生。   坊间传闻,先帝死于恶疾,逝世当日,在帝都城外山里的竹林之内踏青,突发恶疾,无药可医。   国师帝无忧言,先帝气数已尽,是国家易主之时。   新帝携满朝文武身着素衣白服举行登基大典,以示哀悼。   ……   “四哥,登基的第二天就不上朝,有些不大合适吧?”   绸缎庄的梅园之内,贺兰尧倚靠着茁壮的梅树枝干,轻描淡写道。   “无妨。”贺兰平倚在另一棵树旁,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还没有任何准备,就成了新帝。   这么快就坐在了天子的位置上,他没感觉到一丁点儿喜悦。   “我也觉得有些不真实呢。”贺兰尧道,“你心中记恨着神棍吧?昨天你都拿剑指着他了,后来跟他去了木屋里,出来之后就平静了,为何?他跟你说了什么?”   贺兰平道:“他说……”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一阵嬉笑声打断。   “小十,我要吃糖葫芦!”一道清脆的女子嗓音响起,下一刻,一道杏色身影奔到了身前。   来人眉若柳黛,眼眸清澈,琼鼻樱唇,一副天真少女的模样。   贺兰平望着她,怔了怔。   这娇俏少女一样的年轻女子,与贺兰尧极为相似,正是他母亲花轻盈。   此刻,她正揪着自己衣袖,哭丧着脸,“小十,我看到他们在吃糖葫芦,我也想吃,你给我买好不好?”   贺兰平眼角一跳,“我不是小十,您认错了。”   “啊?你不是?”面前的女子似乎很惊讶,忽然凑近了些,看了看,道,“还真的不是,小十长得比你好看。”   贺兰平无奈一笑,转头望了一眼贺兰尧,“这才是小十。”   “喔!”花轻盈点了点头,奔到了贺兰尧面前,“对,这才是小十,小十,我要吃糖葫芦,还有,还有杏仁糖片,还有……”   “母亲,总这么吃,牙要坏了。”贺兰尧望着眼前的女子,语气哄骗般地道,“牙坏了,就什么甜食也吃不了了,平时这些不能吃太多的。”   “啊?不行,牙不能坏。”花轻盈捂住了嘴巴,“那怎么办?”   “一天只需吃一次。”贺兰尧道,“你今天已经吃过糖人了。”   “这……好吧。”花轻盈低下了头,“那就不吃了,对了,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我儿子?我们看起来明明差不多大啊,我怎么可能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儿子?一定是他们在骗我,你到底是我哥哥呢,还是我弟弟?”   贺兰尧道:“我是你儿子。”   “不可能!我又不老,怎么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   “那你说,你今年几岁了?”   “再过两个月,就二十一了。”   “那我呢?我几岁?”   “你三十九。”   “什么?我这么老?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三十九?我明明是十九,你又骗我!”   贺兰尧望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叹息一声,“我没骗你。”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们当然可以胡说。”花轻盈哼了一声,“这么明显的谎话,你当我是五岁小孩吗?”   贺兰尧道:“你说对了,你现在的心智的确只有五岁。”   “那你刚才还说我三十九岁,现在又说我五岁,我到底几岁!”   “……你高兴几岁就几岁吧。”   “我……我也不知道了。”花轻盈抚着自己的脸,道,“我早上照了镜子呢,我觉得,我应该像二十几岁吧?我想想,我原来明明是个小孩啊,为什么睡一觉醒来,我长这么大了?他们说我失去了很多记忆,说我是你母亲……”   “他们说得都没错。”贺兰尧耐心道,“您是我的母亲,至于为何如此年轻,可能是因为天生丽质吧。”   “那你爹是谁?”   “死了。”   “什么!”   “母亲,您若是不认我,以后就再也没有糖葫芦吃了。”贺兰尧故作严肃道,“你要是认了,以后天天有好吃的呢,保证你吃得开心。”   “真的吗?”一说到吃,花轻盈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好啊!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好好想想要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但是,甜食一天一次,吃完要记得漱口,不然牙要坏的,明白么?”   “嗯!晚上我想吃肉!鸡鸭鱼牛,都要。”   “好。”   “乖儿子!”   “……”   “我去玩喽,哈哈哈……”   望着那跑得欢脱的身影,贺兰平感慨道:“其实这样……也不错。”   在他看来,现在的花轻盈,好过从前的花轻盈。   那一日,她捅了皇帝,受了刺激,一时冲动竟要去撞竹子自尽,可竹子并不是纹丝不动的,被她撞击也会导致晃动,因此,杀伤力倒也不大。   她撞破了头,昏迷了半天,醒来之后,竟不认得所有的人。   她的心智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候,整个人变得憨傻,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陌生人。   不过,小孩是最好骗的。   花个一天半天的,也就让她适应了环境。   花未安说,她是受了刺激,再加上脑部受到创伤,才变得如今这样。   这样对脑部形成的双重刺激,通常是难以恢复的。   不过,并没有人因此伤感。   原来的花轻盈,才是真正的容易让人发愁。   现在的花轻盈,却比谁都好说话了,天真烂漫地活着,也好过像从前那样郁郁寡欢,多愁善感。   “现在这样,挺好。”贺兰尧淡淡一笑,“总算不会再抵触我们任何人。”   这是神棍给她安排的最好结局么?   想到月光,贺兰尧的目光一沉。   月光……还有多少时间?   他做的事情,简直是——找死。   这么做,是为了小羽毛吧?   他们与皇帝几乎是不死不休的矛盾,而月光作为国师,使命是保卫君王。   他不愿意帮着皇帝消灭他们,于是就选择了帮着他们灭了皇帝。   逆天而行,能有什么好结果?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   他可以来直接告诉他们:你们去杀皇帝吧,我不拦着,也不帮着。   也许那样,他能遭受的惩罚会更少一些。   月光啊月光。   为何……   要这么决绝呢。   贺兰尧抬起眼,转头望向远处的一个八角小亭。   那小亭建在鲤鱼池旁边,小亭之内,有两道人影,一白一蓝。   是月光和苏惊羽。   现在是白天,月光来的时候,撑着一把很大的黑色油纸伞,将他映在地上的影子都包裹住了,他就那样缓缓地走到小亭里。   他说,请求与苏惊羽单独呆上片刻。   贺兰尧垂下了眼。   所有的情敌里,最感激的是月光。   最想打的也是月光。   月光用那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他,在小羽毛心中留下深刻的记忆。   他们应该永远会记得,有一个叫月光的人。   为了他们,甘愿自我牺牲。   最伟大的……情敌。   ……   “月光,你为何要这么做呢?”小亭之内,苏惊羽颇为愤慨,“你这样做,会面临多糟糕的后果?你若真的那么想帮我们,大可过来跟我们说,让我们自个儿去搞死皇帝,你不需要泄露任何天机,也不需要帮我们做什么,你好好呆在你的谪仙殿里就行了,只要你不参与,你也就不用面临任何后果,你为什么要参与此事?”   他不仅参与了,他还是主谋。   他利用他与生俱来的能力,搞死了一个他本应该保护的人。   “惊羽,你不要生气,小心动胎气。”月光坐着倒茶,依旧气定神闲,“皇帝可不是那么好杀的,你们虽聪明,但要杀他,绝不会比我容易,我若是想杀一个人,那人肯定躲不了。”   “可是,你这么做……”   “惊羽。”月光打断她的话,“保卫皇帝是每一个国师的使命,若是明知他有危难,我无动于衷,依旧是违背了师门原则的,我们天机门与出云国皇室的渊源,是从数百年前便开始维系,天机门的创建人,我们的祖师,与出云国开国帝王有道不清的暧昧,前辈们的事情自然轮不到我们来说,但师门的规定很清楚,我不帮皇帝就是错,害死他也是错,既然怎样都错,为何不一错到底,能让你们少走一些弯路。”   苏惊羽拧眉。   “我们这些与生俱来就带着特殊能力的人,原本就活不了太久,惊羽,不要为我觉得难过。”月光的语气无喜无悲,“上天总是很公平,我们知道得太多了,泄露天机,很可能会影响到无数人的命运,而一旦有了朋友、恋人,就更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当你得知他们有危险,你就很难袖手旁观。”   师门教诲弟子们抛开七情六欲,也是为了让他们人生中不会有心痛的体会。   不心动,就不会心痛。   很多时候他希望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做一个正常人多好,他想要的,只不过是随心所欲。   高高在上的日子,一点儿都没有意思。   若是能有选择人生的机会,他宁可做最平凡的人,粗茶淡饭,也乐得自在。   “月光,你……”苏惊羽顿了顿,叹息一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设那个局的?”   “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月光悠然道,“虽然我能看透人的命运,但我却不能干涉人的思想,就算是迷魂术也就只能暂时控制人的意志力而已,随着时间久了也就失去作用了,我并不能做到真正完全控制某个人,所以,我便只能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皇帝的安危,也关系着我的安危,因此,护卫他是我的职责,我若是要做一个称职的国师,就得帮着他灭了你们。历任国师与帝王之间像是签订了契约一样,我若是对他不忠,那也就等于是违反了契约规定,而他若是不信任我,或是对我起了杀心,那么,他自己也不会好过,简单来说,想要两个人都好过,那就是,他给予我信任,而我给予他忠诚。”   “可惜,我与他,他不太信我,我也不太忠诚,他对我只是半信半疑,更多是利用,一直以来,我也不太介意他的心态,毕竟身为君主,多疑谨慎也是应该的。但是,真正让我为难的事还是发生了,你们夫妻二人与他之间的矛盾太深刻,几乎是不死不休,而我无法选择袖手旁观,因为我算到你将来有一大劫,而这一劫与皇帝有直接关系,我必须尽快做出选择,于是,我选择背叛他。”   苏惊羽听着月光的话,垂下了眼,“月圆说得果然不错,是我间接害了你。”   “惊羽,别这么想。”月光淡淡一笑,“没有人能害我,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我自己的事。”   苏惊羽抬头看他,“你策划此事,皇帝都没有对你起疑么?”   “我告诉皇帝,我能帮他找到贤妃,贤妃在他心中占据一个重要的地位,他一听我能帮他,便开始信任我,我找到了贤妃,皇帝便对我更加满意,也难得更信任了几分,之后,我又巧言劝说了他一番,告诉他,还能帮他除掉贺兰尧这个眼中钉,他自然高兴,一切随我安排,师妹对贤妃使用了迷魂术,可以暂时控制贤妃的心神,促使贤妃对皇帝产生好感,皇帝颇为喜悦,以为贤妃开始服从。”   “但其实,早在这之前,贤妃已经被师妹催眠了一回,中了迷魂术的人会听命于施术者,师妹给贤妃下达的指令是,以钟声为信号,一旦听到钟声,便持刀去刺皇帝,所以,我会把地点选在竹林,离那儿不远处就是青山寺,僧人敲钟的声音可以听得很清晰,在酉时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贤妃会瞬间想起自己之前接受的指令,大脑在那一刻迅速做出反应,便会毫不犹豫地对皇帝出手了。”   “惊羽,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你记着我的人情,而是给你解惑,与其你在那儿费劲心思地猜,倒不如我直接告诉你整个过程。”   月光面上依旧挂着优雅的笑容,“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愧疚与负担,否则,我会心里不安。”   苏惊羽道:“我……”   “你不是说过,人生在世,要任性一回么?”月光打断她的话,“若是一辈子都不懂任性一次,那人活着未免有些没意思。所以,这一次我任性了,我希望你们都能尊重我的选择,当然了,我必须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一切,都很公平,不需要有所抱怨。”   他已经看得很开了。   他自己决定的事,他不想接受任何批判。   因为他会付出代价,所以……一切都很公平。   跟苏惊羽说的这些话,他在竹林里的木屋内也跟贺兰平说过。   他知道贺兰平是在意皇帝的,也在意贺兰尧,因此,常常会觉得为难。   他告诉贺兰平,他会为此赎罪,给贺兰平一个满意的结果。   贺兰平原本十分愤怒,听他说完后,竟渐渐地没了怒气。   或许,贺兰平自己也在茫然。   如果,他必须在他的父皇和十弟之间选择一个,他会做出怎样的一个选择呢?   好在,他不需要面临选择。   皇帝的死与他无关,而贺兰尧也不用再面临无休止的杀机,所以,他心中根本不需要承担任何压力,登基之后,坐好他的皇位就是了。   事后,花轻盈也崩溃了,自杀没成,醒后失去了记忆,心智回到了五六岁,从此,就可以像个孩童般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月光。”苏惊羽犹豫了许久,才问出一个问题,“你还剩下多少时间?”   她心里十分清楚,月光……应该没剩多少时间了。   “惊羽,这个时候,不要问这么严肃的问题。”月光笑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在你出现之前,我真的是个薄情之人,心如死水,在师父的教导之下,活得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木偶,虽然这样可以长寿,但是,我并不开心,你出现之后,给我的日子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苏惊羽道:“是我该感谢你才对,你当真帮了我不少,可在感情方面,我当真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一直以来,你在我心中的形象都是清心寡欲似和尚,不近女色,无欲无求,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谁有情。”   “别跟我道谢,也莫要跟我道歉。”月光轻挑眉梢,“惊羽,说句实话,一开始,我的确是在利用你,你也知道我的毛病,不能在白天出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优秀的替身,各方面都让我觉得满意,于是,我选你做白天的国师,来掩饰我的秘密。”   “关于此事,我不怪你。”苏惊羽的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你我刚认识那会儿,算是各取所需吧,我做你的替身,你帮我缓解美人煞的毒发,各自谋取利益,没有谁对不起谁,而且,当国师的感觉确实挺美妙,高高在上,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优越感,很过瘾,很满足人的虚荣心,跟你比起来,我还是俗不可耐。”   “虽然是各取所需,但因为你我之间始终维持着那种利益关系,也就导致了你不会对我动心。”月光说到这儿,笑了笑,“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合作伙伴,对我始终存在着提防,你对待感情的要求较为严谨,需要的是那种不含一丝利益的情愫,这就是我输给贺兰尧的地方,喜欢你的人不少,始终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你。”   月光此话一出,苏惊羽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而就在下一刻,余光倏然间瞥见不远处有两道身影走来,她转头去看,是月圆,还有……尹殇骨。   也不知尹殇骨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她已经把藏宝图拿到手了,却还停留在这出云国,迟迟不行动,莫非是因为舍不得月光?   也就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了。   她与尹殇骨,从好友变成如今的形同陌路,真是……造化弄人。   她不怪尹殇骨,尹殇骨即使怨恨她,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算是仁至义尽了。   “月光!”尹殇骨奔到月光身前,“你……”   月圆已经告诉她所有的事情了。   月圆来找她,告诉她,看在她也一心喜欢着月光的份上,带她再来看月光一眼。   月光……竟然设计害死了出云国皇帝。   “公主如果是来指责我的,那就不必说了。”月光望着尹殇骨,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决定了的事,一向没有人能改变,公主对我的情意,我只能辜负了,希望公主不要责怪任何人,希望公主你,可以忘了我。”   “我不是来指责你的。”尹殇骨平复着情绪,开口的语气却仍然有些许颤抖,“你就告诉我,你还能活多久?你还剩下多少时间?在你最后的这一段日子里,我想……陪着你。”   “公主,你还有大事要做。”月光敛起了笑意,“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乐意,谁也管不着,你就让我陪着你吧。”尹殇骨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我出生到如今,还没有经历过情,难得喜欢一个人,却没有任何结果,我也不求太多,只想陪你到你离开就好,然后,我再去完成我的大业,以后我或许不会再轻易喜欢一个人,这样也好,抛弃了儿女情长,我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身居高位者,狠心薄情,便不容易被人拿捏把柄,便可以长久居于高位。   她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从喜欢月光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忘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一个神棍。   这段注定没有任何结果的缘分,让她感到无奈,却并不后悔。   月光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淡淡道:“公主……”   “别叫我公主。”尹殇骨道,“太生分了。”   “好吧,殇骨。”月光迎视着她,“你还记得你我刚见面那会儿,我透露给你的玄机么?”   尹殇骨道:“记得。你对我说,我要走的是一条不平坦的路,希望我的本质不会改变太多,否则,一步偏离,满盘输。”   她到此刻依旧不明白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一步偏离,满盘输?   怎么才算偏离?   “我如今可以给你解开这个玄机了。”月光轻描淡写道,“我让你维持你的本质,这一点,你做到了,不过,你差一点儿就偏离了。还记得你当初为了我,想要去杀了惊羽的事么?若是你真的动手了,你的本质就改变了,幸好,你最终还是没动手。”   尹殇骨微惊,“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最终动手了,也就影响到了我的大业?”   “不错,你以为惊羽是那么好杀的?她对你有提防,只不过,没拆穿你,想看看你会怎么做,若是你真的动手,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会彻底崩了,贺兰尧绝不会姑息你,他一向会毫不手软地报复任何企图伤害惊羽的人,你觉得对上贺兰尧,你能有几分胜算?你应该感谢惊羽,没把你要杀她这事儿说给贺兰尧听,贺兰尧至今都不知道。”   尹殇骨静默。   原来,她企图杀苏惊羽那一次,是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她最终没动手,也就没有偏离本质。   若是动手了……就真的像月光说的,一步偏离,满盘输。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对苏惊羽下手,只是……   她以为杀了苏惊羽,月光就能安然无恙。   终究她还没不能昧着良心下手。   “殇骨,你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月光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起伏,“我喜欢惊羽,又不是惊羽的错,若是真的要追溯起原因,你应该怪我,我若不喜欢惊羽,就不至于让你烦恼了,对么?”   “别说这种话了。”尹殇骨撇开头,“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做伤害她的事了。”   月光闻言,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尹殇骨,明辨是非。”   “别忙着夸我了。”尹殇骨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到底还剩多少时间?告诉我好么?贺兰平应该不会逼着你回宫吧?你现在是否能走得开?我想带你去一趟鸾凤国,那儿的山水很美,鸾凤国夜里的星空也很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尹殇骨身后,月圆听着这话,垂下了眼,掩盖着眸中的朦胧雾气。   听起来很美好。   但是……   来不及了。   “殇骨,谢谢你。”月光冲尹殇骨温润一笑,“但是,可能……来不及……”   话音落下,他的唇角忽然溢出一丝血迹。   这一情形,让尹殇骨与苏惊羽皆是一惊。   “月光?!”   月圆似乎料到了,面上并没有多惊讶,只是神色低落。   “月光,你怎么了?”尹殇骨神色慌张,擦拭着他唇角的血液,“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说到后头,她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心里明白,看大夫这种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月光自己就是个高明的大夫。   他现在的情况,很显然,就是所谓的‘天罚’。   再高明的大夫也医治不了他。   但是,她不想承认,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苏惊羽的眼眶也渐渐湿润。   他竟然……活不过今天。   “没事的,都别哭了,我见不得女子落泪,尤其是这么多美人都为我一人落泪,这要是传出去,世间男子都得羡慕死我呢。”月光半开玩笑地说着,站起了身,去拿亭子角落的那把黑色油纸伞。   身后,三名女子在为他哭泣。   一个他喜欢的人,两个喜欢他的人。   不要紧,时间会冲淡一切悲伤。   他抬眼望着亭子外那明媚的日光,撑着那把黑色油纸伞走了出去。   身后的三人,没有人阻拦他。   她们都知道,他想在最后的时光里,感受日光。   那对他来说,最奢侈的东西。   “惊羽,好好过日子,有孕在身,不宜情绪过激。”   “殇骨,你是成大事者,深谋远虑,前景光明,定会有一番作为。”   “师妹,忘了我,好好辅佐新帝,无聊的时候,养一些动物,不要将感情投注在活人身上,你必定不会有烦恼。”   他的声线清润如风,拂过每一个人的心田。   他的脚步轻缓,已经走到了日光之下。   他的力气,似乎被一点一点地抽离。   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衰竭。   先帝,微臣很快就来陪伴你了,黄泉路上,你应该不会寂寞了罢?   余光瞥见两道修长的身影走近,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贺兰尧与贺兰平。   “贺兰尧,你是个很出色的人,不过,我不觉得自己比你差劲多少,你是快到当爹的人了,你那古怪的脾气,能收敛就收敛一点吧,别教坏了小孩儿。”   贺兰尧听着他那状若玩笑般的语气,道:“神棍,我有点儿舍不得你。”   “我也挺舍不得你啊,毕竟这世间口才比我好的人不多,我去了极乐世界后,不知能不能碰上吵架的对手。”   说完之后,他笑了笑,转头望向贺兰平,“陛下,微臣要去陪伴先帝了,陛下珍重。”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撑着的油纸伞放下,任由天际降下的日光照耀在他身上。   “真暖啊。”他感慨般地道了一句,而后缓缓地闭上眼,“诸位,永别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修长的身躯朝后仰倒。   “月光!”   尹殇骨飞快上前接住他倒下的躯体。   “月光、月光……”   怀中的月光紧闭着双眼,容颜静谧而安详。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一声呼唤。   尹殇骨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脸庞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身后,月圆无声落泪。   身前,贺兰平转过了头,这一刻,对月光的憎恨也烟消云散了。   贺兰尧走到泣不成声的苏惊羽身前,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背部。   月光。   他也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   春蚕不应老,   昼夜常怀丝。   何惜微躯尽,   缠绵自有时。   月光神棍……   若有来世,盼你能随心所欲,不受任何束缚。   ……   三年后。   “母亲,阿凝还小,不要给她吃糖。”   梨花树下,苏惊羽无奈地望着眼前的情形。   阿凝是她和阿尧的女儿,贺兰凝。   原本花轻盈是在吃着糖葫芦的,可阿凝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糖葫芦,于是,花轻盈便试探般地将糖葫芦凑到阿凝嘴边,阿凝果真也舔了一下,两眼大放异彩。   阿凝原本就长得粉雕玉琢,两眼放光时,更透出几分俏皮。   “祖母,我还要!”阿凝嚷嚷着,冲眼前的女子伸出了小手。   “不行啊,你娘说了不能吃。”花轻盈摇晃着手中的糖葫芦,道,“山楂太大了喔,你可能会噎到,我帮你吃就好了啊。慕容最近天天都给我买糖葫芦,嘿嘿。”   她口中的慕容,是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怪大叔,叫慕容岩。   那个怪大叔长得勉强还可以,还总喜欢给她买甜点吃。   她想,如果对方年轻一些就好了呢,总觉得他年纪大了自己好多,不太想接受唉。   听说那家伙大了她整整二十岁,果然是怪大叔。   花轻盈啃着糖葫芦,看得对面的阿凝砸吧着嘴。   “母妃。”阿凝转过头,望着苏惊羽,目光中带着祈求,“阿凝要吃糖葫芦。”   “你啊,这一点真是遗传了你父王。”苏惊羽点了一下阿凝的额头,“从小就喜欢甜食,牙都没长齐就想吃糖葫芦?不准。”   “那等阿凝牙长齐了,是不是就能吃了?”   “等你牙长齐了再说吧。”   “有没有那种不需要牙长齐就能吃的糖啊?”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好吧……”阿凝瘪了瘪嘴,“父王呢?”   “父王去宫里看望你太奶奶了。”苏惊羽道,“太奶奶对父王母妃都很好,阿凝长大后也要去多陪陪太奶奶,懂了么?”   “阿凝知道了。”阿凝眨巴着眼睛,道,“母妃,我想找妍表妹玩。”   苏惊羽挑眉,“妍儿跟着舅舅和舅母出门去了,明晚才会回来,不如母妃带你去宫里找你凌皇叔玩?”   “才不要!”阿凝当即拒绝,“他不也是个小破孩,凭什么我要叫他叔叔!”   阿凝口中的妍表妹,是苏折菊与古月西柚的女儿,苏子妍。   而这所谓的凌皇叔么,就是宁若水的儿子,当今陛下的弟弟,贺兰凌。   两人都是三岁,辈分却差了一辈。   阿凝不愿意喊贺兰凌皇叔。   “阿凝,你听母妃说,宁太妃与母妃虽然是好友,但宁太妃的辈分却比母妃高了一辈,她的孩儿年纪虽然与你差不多,但是论辈分,你真要喊一声皇叔。”苏惊羽解释道,“贺兰凌那小子和母妃我可是平辈呢,要叫我一声皇嫂。他可是陛下的皇弟,你可不能太放肆了喔。”   “陛下说我可以放肆。”阿凝冷哼一声,“昨天陛下抱着我去御花园玩,他说,只要阿凝高兴,想怎么样都行,不想管贺兰凌那小子叫叔叔,那就可以不叫,宁太妃也说了,可以直接喊他名字,不喊叔叔。”   “没礼貌。”苏惊羽伸手轻弹阿凝的额头,“叔叔就是叔叔,怎么能喊名字,不能因为陛下和太妃宠着你,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母妃,无法无天有什么不好?”阿凝眨巴着大眼,“父王说,人就是要狂妄,才会有人尊敬你。”   苏惊羽:“……”   阿尧这都教的什么啊。   好好的小女孩,非要教育成大魔王。   苏惊羽正感慨着,身后响起乌啼的声音,“惊羽姐姐,极乐楼的人来了,说是君楼主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块比碗口还要大的明珠,要送给小郡主。”   “碗口那么大?”苏惊羽眼角一抽。   拳头大小的已经属于稀有,君祁攸那家伙能找到碗口那么大的?   算他有本事。   还要送给阿凝……   真是大方啊。   不过话说回来,君祁攸自从洗髓换骨成功归来后,对他们这一家子可谓极其大方。   哦不对,应该是对她和阿凝极为大方,每个月几乎都有好东西送来,就是从来不送阿尧。   即便是送给阿尧,阿尧估计也是不稀罕吧……   “明珠?”苏惊羽怀中的阿凝眼睛一亮,“是那种晶莹剔透的,很值钱的珠子?母妃,我们去看看吧!”   苏惊羽笑道:“阿凝很喜欢明珠?”   “明珠很值钱,阿凝多收藏一些,以后就是富豪啦,有吃不完的糖,阿凝要像君叔叔一样有钱!”   苏惊羽有些无言,“……”   阿凝这小脑袋瓜子里想得还真多。   君祁攸该不会一直在教她怎么赚钱吧?   想想也是,他最大的闪光点就是有钱。   阿凝跟着君祁攸这个奸商混,往后必定也是奸诈得很。   “好吧,母妃就带你去看看那碗口大的明珠。”   苏惊羽说着,便要抱起阿凝。   “不准去。”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幽凉的嗓音,“那姓君的送的东西有那么好?这么迫不及待要去看?”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撇了撇嘴。   好吧,某位仁兄又不乐意了。   “父王。”阿凝转头望了一眼来人,道,“一起去看看吗?”   “看什么看。”贺兰尧不咸不淡道,“父王又不是没钱,你为何总要接受外人的东西?”   阿凝小脸上写着疑惑,“君叔叔难道不是父王的朋友吗?”   “谁跟他是朋友?”贺兰尧语气清凉,“父王不与那种满身铜臭的商人为友。”   “可是父王,有钱不是坏事啊。”阿凝忽然笑了起来,“君叔叔送我的东西愈多愈好,没准哪一天,我比他有钱了,这帝都首富的位置,就是我贺兰凝的了。”   贺兰尧:“……”   苏惊羽:“……”   阿凝小小年纪,竟有问鼎帝都首富的志向。   “父王,你就跟我去看看吧。”贺兰凝又道,“父王不高兴吗?那等我长大后,想个法子,把极乐楼给搬空了,里面什么好东西都是父王你的了,这样父王高兴了么?”   贺兰尧微一挑眉,“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呢。”   “那父王就是同意我接受君叔叔的东西了?”   “从他那儿拿东西倒是可以,但你要牢记,不可听他的话,商人最是会骗人,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回来都要告诉父王,父王会教你怎么做,明白了么?”   “明白了!”   “很好。”   苏惊羽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唇角微抽。   她觉得,阿凝以后也会跟阿尧一样腹黑。   小小年纪就想着如何敛财……   正感慨着,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苏惊羽转头一看,是月落。   “殿下,惊羽姐姐,方才在庄子外收了个礼品,送礼的人并未说这礼品是谁送的,放下便走了。”   月落说着,将一个锦盒递给了苏惊羽。   “神秘礼物?”苏惊羽有些好奇,接了过来,搁在了桌子上,打开了锦盒的扣子。   揭开锦盒盖子的那一刻,苏惊羽顿时一怔。   回过神来,便是一喜,“阿尧,你看!”   贺兰尧上前一步,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也是微微一怔。   冰山青莲。   三年前,他将仅有的一颗美人煞交给花未安,花未安琢磨了好几日,说,美人煞之毒,除了青莲之外,当真找不到其他解法。   不过有个好消息,就是……她终于找到了一种栽培青莲的法子,只要能有一株青莲,她就能试着栽培多株,美人煞也就不会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药。   任何极品毒药,只要解药多了,那都不至于太糟糕。美人煞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解药难寻,青莲少得可怜。   “竟然有人送这个……”苏惊羽笑道,“这下好了,那丧心病狂的美人煞,有克星了。”   美人煞当真是给她留下了不少阴影,有生之年,再也不希望身边的人有谁被这毒药所害。   “小羽毛,锦盒底下似乎有字。”   贺兰尧眼尖地瞥见了盒底的字迹,便将青莲挪开。   那几个字赫然是:尹殇骨赠。   “殇骨?”苏惊羽微怔,“三年没看见她了……”   说道尹殇骨,她如今已是鸾凤国现任女帝。   三年前,尹殇骨的表哥尹默玄为她找到了十六凤图上标记的宝藏,那是一个底下宝库,藏宝无数,粗略一算,是极乐楼的几倍都数不清。   这些钱用来招兵买马简直绰绰有余。   再说鸾凤国的朝臣,有太多不服当时的太子邵年,尹殇骨便找到那些与邵年不对盘的臣子,逐个击破,说服半数以上的大臣成为她的党羽,使得邵年的势力范围日渐缩小。   恰逢女帝大病的那一段时日,尹殇骨直接联合七成以上的大臣奏请废太子,这一举动,直接逼出了杨绝顶。   女帝勃然大怒,几乎要与尹殇骨翻脸,而尹殇骨对杨绝顶也颇为怀恨,二人直接就在女帝的寝宫内动手。   杨绝顶不敌,险些死于尹殇骨剑下,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女帝为他挡了一剑。   不过,那一剑没有刺中要害。   尹殇骨最终放过杨绝顶父子二人,将二人逐出皇宫。   她说,她曾经答应过一个人,成功之日,不取邵年性命。   这些事,都是邵年飞鹰传信来说明的。   邵年一败涂地后,便也想开了许多,与杨绝顶离开了帝都。   而女帝伤好之后,也从皇宫里消失了,留下一封传位诏书,传帝位于三公主尹殇骨。   三日之后,尹殇骨登基,为新一任女帝。   世子尹默玄,封为摄政王。   至于原来的女帝伤好之后去了哪里……应该也不难猜了。   除了去追那父子二人,还会有其他去处么?   “殇骨曾说,要与我决裂,如今看来,她似乎已经放下了对我的怨恨。”苏惊羽顿了顿,道,“这株青莲,该不会是宝藏地宫里找到的吧?”   “管它是哪儿来的,收着就是了,回头拿去给姨母栽植。”贺兰尧笑道,“夫人,我们陪闺女去看看那姓君的送来的明珠吧。”   “好。”   ……   是夜。   极乐楼内灯火通明。   “二弟,我今天又去看望阿凝了,别看阿凝现在才三岁,人可精着呢,她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挣大钱打败我这个帝都第一首富了。”   君祁攸坐在榻前,望着榻上依旧在沉睡的红衣男子,轻叹一声,“三年了,二弟,你还是没有醒过来。”   “我洗髓换骨成功了呢,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啊,每一刻都是煎熬,像是被无数马车从身上碾过,又像是被无数冰锥扎在身上,我好几回想一死了之,但我咬牙坚持下来了,我想活着,活着回来,没准有一天能见到你醒来。”   “我的武功差不多都练回来了,洗髓换骨的过程虽痛苦,但活着从药池子爬出来的那一刻,当真是一身轻松,我原本应该残废的双腿又找回了知觉,那一刻,我很惊喜,我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你沉睡的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呢。”   “我经常这样说给你听,也不知你能不能听见。”   “阿凝说,你若是醒了,她就要认你做义父,她听说你从前很嚣张,她也想长大之后在帝都内横行霸道,你说这个小丫头,以后会不会是个魔头?”   “二弟,时间不早了,我回屋睡了,明日再来陪你聊天。”   君祁攸的话音落下,便起了身。   转身的那一刻,他没有看见,躺在榻上的人,指尖动了动。   ……   另一边。   雅致的房屋内,暗香袭袭。   男子的喘息夹带着女子的低吟,一室旖旎。   “阿尧,我好累,要休息。”   翻云覆雨之后,苏惊羽倚靠在贺兰尧的臂弯里,转过身侧对着他,“明日要带阿凝去祭拜月光,你可别让我走不动路。”   “无妨,你若是走不动,我背你去。”   身后的人声线幽柔,“小羽毛,转过来。”   “不……”苏惊羽才开口,就被贺兰尧扳过了身,未说完的抗议声阵亡在贺兰尧的唇间。   ……   第二日。   日光明媚,暖阳高照。   帝都城外三里的竹林之内,停靠着一辆马车。   距离马车两丈之外的地上,伫立着一座墓碑。   “月光叔叔,阿凝来看你了。”小小的人儿坐在石头上,手捧双颊,道,“好想看看月光叔叔长什么样子。”   “想看他的模样?这还不简单么,父王回去后就画给你看。”贺兰尧立于墓碑前,祭上了一杯酒。   “神棍,真怀念从前跟你吵架的日子。”贺兰尧望着墓碑,道,“你那么能说会道,在极乐世界里,恐怕也没人骂得过你吧?”   “月光,如你所愿,我如今过得很好。”贺兰尧身侧,苏惊羽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今天我本来带了你爱吃的桂花糕来,却被阿凝那个贪吃鬼偷吃了几块,你应该是不介意的吧?”   “月光叔叔才不会跟我计较呢。”身后响起一道嘀咕声,“都怪那糕点太香了,父王也有偷吃一块。”   “胡说,分明是你拿了一块塞给我吃,吃完之后你才告诉为父那是你母妃做来祭拜的。”   “可你毕竟还是吃了啊,你敢说你没吃吗?”   “是你没说清楚。”   “可你还是吃了,如果母妃要罚我,你也得陪着我受罚才行。”   “休想。”   “你们两个,给我住口!”苏惊羽低斥,“再有下次,你们两禁甜食一个月!”   她的话音落下,空气都寂静了。   耳畔只听得见树叶被风抖动的飒飒响声。   ……   祭拜完月光之后,三人便回去了。   “父王母妃,说好了回来后要带我去黑市逛逛的,不能耍赖。”   “好好好,带你去。”   走在街道之上,阿凝四处东张西望,用眼神扫视着街道两侧的商贩。   糖炒栗子、糖葫芦、杏仁糖片……   好多美味可口的甜食。   忽的闻到一阵甜甜的香味,她的目光停在某一处,忽然就甩开了苏惊羽的手跑了过去。   “阿凝!”   苏惊羽蹙眉。   这个破孩子,别看她才三岁,跑起来灵活得很。   她跑的地方是——糖人摊。   “糖人!”阿凝奔到了摊子前,因为太兴奋,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身后不远处响起苏惊羽担忧的声音:“阿凝!”   但是阿凝并没有摔倒,而是急忙揪住了身旁一个人的衣裳,这才站稳了。   “不好意思喔,借我扶一下。”   阿凝颇为有礼地说着。   “没关系。”头顶响起一道颇为好听的男子嗓音,“看在你是个小美人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阿凝一怔,抬头。   说话的,是个很俊美的男子。   如同刀削斧刻般的容颜,五官俊俏又柔和。两眼如星,眸黑如墨,朱唇上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阿凝回过神,道:“这位大哥,你长得挺帅。”   美男一听,朗声一笑,似乎心情颇好,“小丫头真有眼光,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走近的苏惊羽一听这声音,脚下一顿。   这声音是……   “君清夜!”   红衣美男闻言,转过了头。   身后,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站立,男子美若谪仙,女子颜若舜华。   三人对望,有微风轻扬起三人的衣抉,仿若一副美好的画卷。(完)   ------题外话------   正文结束~还有番外。   主线剧情写完了,便很少再想费笔墨写酱油们的故事,因为我知道多数读者还是更在意男女主角的,所以关于酱油角色都会用很少的笔墨交代,大家看的开心就好~   送币活动——   本章完结留言前十的妞,第一名333币,第二名222币,第一名111币,后七名99币~(重复楼层与非正版跳过)   群么么~ 本书由【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