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王府里的美娇娘 作者:夜子莘 文案 王府里有位美娇娘, 人美,话少,心肝儿『冷』, 还总把我们的殷王赶下床。 对于这样一位只能看不能摸的美人,殷王舔舔嘴唇,馋的心痒痒。 后来,殷王想了个办法:宠你,疼你,爱你,把心掏给你。 殷王:“本王不信你顶得住!” 后来有一天,王府里传闻殷王要娶王妃了。 这位美娇娘终于坐不住了:“沈铭尧,你敢娶一个试试?” 殷王偷笑…… 内容标签:甜文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主角:兰陵(楚南歌),沈铭尧 =============== ☆、将军归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倾洒进来,在窗前落下满地金光。而八马腾飞的屏风之后,一张梨花木架子床上却有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在熟睡。      兰陵迷迷糊糊之中觉得自己放在外面的胳膊被人轻柔地放进了被褥里,她好看的柳眉轻蹙,转而翻了个身背过去,嘴里轻轻呢喃:“木瑶姐姐,孙泉可曾说什么?”      “孙泉是谁?”      悦耳的男音传入耳中,淡淡地语气里夹杂些许恼怒,兰陵顿时一个机灵,睡意跟着清醒了九分。      她倏然睁开眼,乍一抬眸恰好对上床边正襟危坐的男人。      那男人一身银奎铁甲,身材健硕高大,宽肩窄腰,气宇轩昂。古铜色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长而密的睫毛略微翘起,望着兰陵的目光锐利而深邃,无形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男人,不是兰陵的夫君沈铭尧,又会是谁?三个月前云城遭燕国大军侵袭,作为驻守边关的大将军,沈铭尧带着大军前往云城退敌。      兰陵赶忙坐起身,一脸的惊喜:“将军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差人早早通知我,我好去迎接。”轻柔的语气,似嗔似怪,听得沈铭尧胸中的火气顿时散了不少,却依旧冷着脸没有回应。      沈铭尧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为了早早地赶回来看她,他撇下大军独自先行,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她倒好,连做梦都叫着别人的名字,这如何能叫他不吃味儿?      沈铭尧的小气兰陵也是早早地就见识过的,如今看他阴沉着脸不搭理自己,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而事实上,她也真的笑出声来了,但对上沈铭尧那似要把她生吞活剥的一双凤目,兰陵识趣地没有再笑。      “将军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想必累坏了吧,我去让下人们打些热水来帮将军沐浴更衣。”兰陵说着作势就要下榻。      然而,她的身子刚动了动,便已被沈铭尧再次按倒在榻上,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也随之悬在她的眼前,薄唇轻启,勾魂摄魄:“陵儿可有想我?”      兰陵神色微惊,胸中似又小鹿肆意乱撞,红着脸伸手推搡着他的胸膛:“将军……”      身下的人儿一脸娇羞,粉嫩的脸庞娇嫩嫩地似要滴出水儿来,一双清丽明眸中似有秋波荡漾,沈铭尧顿时有些馋了,迅速俯身含.住那饱满红润的樱唇,细细品尝。      兰陵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伸手用力地捶打他,他这才十分不舍地放开她,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撩拨她的发丝,望着她娇艳的脸颊,他弯了弯唇角,眸中渐渐涌起情动的火焰:“三月不见,陵儿越发会害羞了。”      兰陵莞尔一笑,侧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尴尬:“将军还是……先沐浴吧。”      沈铭尧将她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眸中一丝清冷掠过,随即恢复之前的温和:“好。”他说着重新坐起身。      兰陵顿时松了一口气,跟着起身披了衣服去外室吩咐下人们准备沐浴的用具。      见兰陵走出内室,沈铭尧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个女人,还是不肯在他面前表露任何心意,总是把自己藏得严实。一颗心宛若石头一般,任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      兰陵命人准备好一切重新回到内室,沈铭尧已经自己脱了那一身军装,只着了件银白色的中衣,神色安然地斜靠在榻上,随意地翻弄着手里的书。      “将军,热水已经备好了,请移步浴室沐浴吧。”兰陵柔柔地道。      沈铭尧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书放在边上,倒是没有急着起身,反而朝对面的兰陵伸出手来:“先不急,陵儿来陪我说说话。”      兰陵一阵错愕,却仍硬着头皮走上前,将自己的手交付在他宽大温和的掌中,随着他的力道在床沿坐下。      沈铭尧的大拇指轻轻揉捏着兰陵光滑细嫩的手背,状似无意地闲聊着:“陵儿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兰陵轻轻点头,脸上似在回忆:“自然记得,一年前将军与燕国大军对战,不幸中了敌军的埋伏,跌落悬崖,恰好被我和木瑶姐姐救下,我们一起在山下生活了近三个月。”      沈铭尧眸中闪过阴狠:“是啊,我沈铭尧驻守清歌城已有九年,战场上从未吃过败仗,那次被燕军打落悬崖还是头一次。不过也是我轻敌,不小心吸了毒粉致使身体疲软无力,才让那燕军有机可趁。”      沈铭尧似乎陷入了那段回忆,胸中怒火顿生,握着兰陵的手也不由加重了力道。兰陵疼的白了脸色,却依旧温言劝慰:“将军息怒,这次燕军在云关挑衅,据说被打的落花流水,将军也算是报了上次跌落悬崖的大仇了。”      沈铭尧回过神来,看到兰陵的脸色后忙松了手,一脸愧疚:“我弄疼你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沈铭尧说着欲抓住兰陵的手仔细检查,却被兰陵用袖子遮住,面容带笑:“不碍事的,将军不必担心。”      见她明明很疼,却仍旧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沈铭尧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烦躁。这个女人,当真以为自己的掩饰天.衣无缝,他什么都瞧不出来吗?      他不悦地甩甩衣袖直起身,语气比刚刚淡了许多:“罢了,去浴室。”      兰陵跟着站起身,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径自离去。      兰陵有些呆呆地僵在那里,一双手在空中顿了片刻才缓缓收了回来,一双月牙似的娥眉微微蹙起,抬眸望了望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她理了理情绪,从容淡笑着跟了上去。      .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充斥在整个室内,将一切笼罩在浓浓的烟雾当中,仿若飘渺仙境。      薄薄的轻纱帷幔低垂下来,在烟雾中带着浓浓的湿意,偶尔凝聚成晶莹的水珠,滴答一声,敲打在光滑的石板上,清脆而响亮。      兰陵帮沈铭尧褪去身上的中衣,扶着他走进中央一片四四方方的浴池当中。      这样的事情兰陵自嫁给他便已经做过不少,然而毕竟三月未见,见他健硕俊美的身子渐渐没入那蒸腾着的热水当中,她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不过还好,此时室内的光线比较黯淡,再加上水雾浓厚,倒是瞧不出她此刻的异样。      沈铭尧倚在石阶上,慵懒地闭上眼睛假寐。奔波劳碌了一天一夜,他也确实是累坏了。      兰陵则俯在他的身后,伸出葱白如玉的纤手帮他轻轻地揉捏肩膀,偶尔用木瓢舀出些水来浇洒在他的身上,温热的流水顺着他的身子往下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屋子里太过湿热,没多久的功夫,兰陵便已被那蒸腾的热气笼罩的浑身酸软无力,鼻子上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手上的力道也跟着不自觉慢了下来。      手上的酸困让兰陵心里有些不悦,平日里她也没少伺候沈铭尧沐浴,但也只是稍稍地帮他揉按两下,哪像今日这般,身前的男人好似熟睡了一般,竟也不说让她停下来。      感受到给自己揉.捏的一双玉手渐渐停顿下来,沈铭尧微微抬眸:“怎么了?”      兰陵回过神来,轻笑着摇头:“没什么,将军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想必是累极了吧,在这里睡着了对身子不好,不如早早地回房里歇着?”      沈铭尧心中冷笑,明明是自己想偷懒,倒会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无碍,我倒是觉得在此处由陵儿陪着,反而睡得更香。”      跟前的男人说完话,便又旁若无人地继续闭了眼睛休息。      兰陵不悦地皱皱眉头,手上的动作却是并未敢松懈,依旧轻轻地帮他揉按着。      只是,毕竟是个外表柔弱的小女子,又不敢使用内力让沈铭尧察觉,没过多久,兰陵便彻底的没了力气,娇艳的红唇微微张开,轻轻地喘息着。      沈铭尧本就没有睡着,再加上屋子里一直蒸腾的热气,他的身上早已变得火热。如今,耳边渐渐传来女子的娇喘嘘嘘,顺着热气传入他的耳中,反倒听出了另外一种意味。      沈铭尧咽了咽口水,再也忍受不住地伸手将身后的女子一把扯入怀中。      意外落水,兰陵吓得拼命挣扎,顿时池水中水花四溅,漾起层层涟漪。然而她哪里有沈铭尧的力道,两只纤细的手腕被他的一只大掌紧紧包裹住,胳膊压在她的大腿上,她的四肢瞬间被钳制的不能动弹。      兰陵急的一阵羞恼,刚欲开口说话,一张朱唇也被他用嘴堵住,惩罚地啃咬起来。      肆意的侵略使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一张俏脸顿时憋得通红,身子也渐渐瘫软下来,再没了挣扎的力气,任命地乖乖闭了眼睛,由着他折腾。      她既已嫁他为妻,有些事也确实是她该做的。      沈铭尧看她突然阖上眼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身上的热火瞬间消散,似突然在他头顶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整个人都不自在。      他最讨厌她现在的这幅样子,似乎是他在强迫她。莫非她这么快便忘记了,当初可是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巴巴地要他娶她的。如今这样,又算什么?      沈铭尧眸中阴霾渐生,他松开对怀中女人的钳制,冷冷出声:“出去!” ☆、紫金凤尾镯   兰陵出了浴室,木瑶一脸担忧地望过来:“夫人……”刚刚将军在里面呵斥的声音不算大,但她守在外面仍是听到了。夫人嫁给将军已有半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将军如此大声地对夫人说话,却不知刚才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兰陵握了木瑶的手,柔柔地笑了笑:“木瑶姐姐,我没事的。”      见她不愿说,木瑶自然不便多问,只温和道:“那奴婢伺候夫人洗漱。”      兰陵轻轻点头,随着木瑶重新回了房里。自醒来便一直伺候浴室里的那位,她到现在还不曾洗漱呢。      沈铭尧沐浴过后重新回到内室,兰陵也已经收拾妥当。      她重新换了套粉荷色的木槿花蝶纹锦缎长裙,如墨青丝梳成挽月髻,髻上斜插一只金海棠珠花步摇,额间垂挂一条晶蓝色滴水眉心坠。眉心坠晶莹透亮,泛着淡淡的光泽,显得本就莹白如玉的肌肤更加细嫩。      沈铭尧静静立在门口,透过那清晰的西洋镜子看过去,镜中女子蛾眉螓首,腮凝新荔,黑白分明的一双杏眼好似一汪春水,影影绰绰,我见犹怜。      沈铭尧从来不否认,兰陵是个少见的美人。至少,在他见过的女子中间,她的姿色算是顶尖的。连皓京那淑女云集的京都之地,也没有人比她更胜一筹。      还记得一年前初次遇见她,那时他跌落悬崖昏迷不醒,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张脸,粉嫩精致的俏脸上不曾涂抹任何脂粉,却已堪称绝色。      他最喜欢她那双杏眼,水汪汪的似有秋波荡漾,眼角平添几分妩媚,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疼惜,甚至想护她一生一世。      但有时候,他又害怕看到她的那双眼,看似清澈明亮的外表之后,又好似多了一层怎么也望不到尽头的屏障,就像她的那颗心,看似柔弱乖巧,他却无论如何都跨不进去。      不知静立了多久,在他愣神之际,兰陵突然转了个身,二人的目光毫无预兆的交汇在一起,皆是一愣,最后沈铭尧率先避开视线,径自在一侧的榻沿坐下。      兰陵以为他困顿了想要休息,笑脸迎过去:“将军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想必饿坏了,膳房应该已备好早膳,多少用些再休息。”      言罢,她扭头对木瑶使了使眼色,木瑶会意地出了屋子,很快又命人准备了膳食端进来。      兰陵扶着他在一旁的桌边圆凳上坐下,又体贴的帮他舀了一碗羹汤递过去:“将军喝些汤暖暖身子。”      她一脸的温柔贤惠,并不曾因为浴室里的那一段展现任何的不自然,这份伪装让沈铭尧也不得不佩服。      沈铭尧睇了她一眼,缓缓伸手接过,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一边状似无意的问起:“今儿个早上你口中的孙泉究竟是谁?”      兰陵面色微怔,随即无声的笑了。她就知道,他还是会问起的。      兰陵给自己舀了一碗羹汤,这才轻启朱唇:“此事,原本明玉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谁想你竟不声不响便回来了,若我如今告诉你,恐她要怪我了。”      明玉是沈铭尧一母同胞的妹妹,沈铭玉。      沈铭尧眉头一皱,脸也跟着沉了下来:“她又闯了什么祸?”他这个妹妹自幼被他娇宠着长大,向来是个爱闯祸的祸头子。      兰陵柔声道:“这件事倒也不能算她闯出来的祸事,只是身边的丫头太过粗心,平日屋里丢了首饰珠宝也没发觉,如今连那紫金凤尾镯也没了踪迹。”      说到最后,兰陵小心翼翼地察看他的脸色,见他脸上阴霾渐升,便知是动了真怒。      兰陵知道,那紫金凤尾镯对他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那是汐贵妃去世前留下的唯一物件儿。      沈铭尧带着妹妹沈铭玉来此驻守清歌城已有九年,九年的光阴,恐怕清歌城里的百姓们都快忘记了这对儿兄妹真正的身份。      他们的母亲,是曾经宠冠后宫,让天下女子人人称羡的汐贵妃娘娘,父亲则是当今圣上。      众人皆知,当今圣上共有五子,然而一出生便封作亲王的,便只有汐贵妃所出的皇二子沈铭尧一人。      而他的妹妹沈铭玉,也被圣上破格在出生当日直接封作明玉长公主。      在外人看来,这是怎样的殊荣与恩宠,堪比日月。      然谁又料到,九年前汐贵妃突然病故,他们兄妹的恩宠也随之散去。      那一年,十六岁的沈铭尧被圣上夺去亲王封号,贬为郡王。此外,他们兄妹更是被逐出皇城,赶至这连年战乱不断的边城之地。      九年光阴转瞬即逝,整个沈国上下,恐怕早已忘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但沈铭尧和沈铭玉定不会忘,丧母之后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无情驱逐,那是怎样的切肤之痛?      也正是因为有过那样的经历,汐贵妃在他心中才更加的难以释怀吧。      沈铭尧沉默良久,才淡淡询问:“可曾查出来?”简短的几个字,却感受到森森的寒意。      兰陵道:“我让木瑶姐姐查了海棠苑里那些丫鬟婆子们的背景,倒是没查出什么头绪。只是……”      “只是什么?”      “木瑶姐姐查到赵嬷嬷这两年来和一个叫孙泉的男人关系密切,那孙泉好赌成性,欠了不少债,也都是赵嬷嬷帮他还的。那是一比不小的数目,却不知赵嬷嬷哪里来的那么多银两。”      沈铭尧的脸色瞬间有了变化,赵嬷嬷,那是在母妃身边伺候多年的宫中老人了,更是他的奶娘。      当年他离开京都赵嬷嬷不顾一切的追随他,这些年更是把他和明玉视作己出。那紫金镯对他们兄妹的意义她不会不知道,怎么会去偷盗此物?沈铭尧有些不敢相信。      “赵嬷嬷,不会的!”沈铭尧坚定地开了口,眸中却仍有些犹疑。      兰陵自然明白他内心的挣扎,无奈叹道:“我也希望不是赵嬷嬷,只是她给孙泉还赌债的那些钱又怎么解释?我正是因为难以断定,这才让木瑶姐姐又去找孙泉逼问。”      沈铭尧扭头看她:“可有问出什么?”赵嬷嬷很早便入宫伺候母妃了,依稀记得她曾跟母妃说自己是独身一人无牵无挂,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物,他也很好奇这孙泉的身份和来历。   ☆、海棠碧玉簪   兰陵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赵嬷嬷也是个谨慎的,怕是早已知道我让木瑶姐姐暗中调查此事,所以在中间做了手脚,现如今整个清歌城都找不到孙泉的下落。”      沈铭尧的面色一沉,静默了须臾又骤然起身向外走。兰陵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外面的沈铭尧对着自己的贴身侍卫高肃道:“去把赵嬷嬷带到我书房,我有话问她。”      木瑶一直站在边上,听到外面的声音不由开口:“还未见将军如此动怒过呢。”      兰陵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滞,里面的汤羹又洒出来少许,她的眸中渐渐蒙上一层薄纱,语气轻柔,却又显得冷淡:“人的内心深处,都有旁人不可触碰的底线。而汐贵妃,便是沈铭尧的底线。”      听了此话,木瑶抬头看向兰陵斜插在发髻左侧的一支垂丝海棠碧玉簪,三年了,不管梳什么样的发髻,这簪子都一直被她插在髻上。      那簪子是兰陵十五岁及笄的生辰上,师父送给她的礼物。      木瑶心中暗叹,或许在兰陵心中,她的师父也是旁人不可触碰的底线吧。      看着跟前依旧坐在桌边静静用膳的女孩子,木瑶心里闪过一丝疼惜。      木瑶是钟楼里的杀手,三年前在一次刺杀任务中失手,反被敌人带了大队人马追杀,当时她仓皇而逃,却恰好逃进了凤凰山上,被兰陵和她的师父姚奉天救下。      她在凤凰山上住了三个月,那三个月里兰陵日日与她为伴,也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她的性子活泼爱笑,是个极讨人爱的小姑娘。      可谁又料到,三个月后一群金甲铁卫闯进凤凰山,将他们师徒二人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夷为平地。      而兰陵的师父,也死在了那群金甲铁卫的刀剑之下。      从此以后,那个精灵一般纯真善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也跟着消失了。      这三年里,她不哭不闹,也从不向她哭诉,独自默默承受着一切。木瑶有时候想安慰几句,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木瑶还在恍惚,那边的兰陵却已用完了早膳,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唇角。      “木瑶姐姐,今日的鲫鱼在哪买的,做出来的汤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兰陵纳闷儿地回过头去:“木瑶姐姐?”      木瑶顿时回神,有些尴尬地看过来:“夫人有事吗?”      兰陵摇头:“我没事啊,倒是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都没听到,在想什么?”      木瑶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将军从赵嬷嬷口中审问出那紫金镯的下落没有。”      兰陵道:“紫金乃宫中用品,即便赵嬷嬷拿去换银子,怕也没哪个当铺敢收,想要找回来应当不难。倒是明玉,怎么今天一直不见她人影?”      木瑶道:“刚刚姑娘身边的丫头禀报说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在榻上躺着呢。”      “不舒服?”兰陵秀眉一挑,这丫头怕是知道自己惹了祸,担心沈铭尧盛怒之下责怪于她吧?      “走吧,去瞧瞧她。”兰陵说着,率先起身前往海棠苑。      .      海棠苑      沈铭玉听到守门的下人禀报说兰陵朝着这边来了,吓得赶紧躲进被子里,小声地呻.吟着,极力摆出痛苦的模样。      兰陵一进门便见淡蓝色轻纱笼罩之下的床榻上,沈铭玉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嘴里还“哎呦,哎呦”地叫着。      兰陵一时有些无奈,好笑地望着床上的小人:“别装了,你哥哥没来。”      见自己的小把戏被识破,沈铭玉便也不再演下去,麻溜地用脚蹬掉身上的三层棉被,大口地呼吸着:“热死我了!”      沈铭玉今年不过十三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但一张俏脸儿却是水灵灵的,颇有美人之风。想来再过两年,也会有汐贵妃的惊世之貌了。      兰陵坐在床沿,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如今已经入了春,你盖这么厚的三层棉被能不热吗?都不怕捂出痱子来。”      沈铭玉可怜巴巴地坐起身:“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哥哥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叫我连个防备都没有,也不知他审完了赵嬷嬷该怎么惩罚我。”      说起这个,沈铭玉是真的害怕,平日里哥哥纵容她,宠溺她,那是因为她的那些祸事都无关紧要。如今倒好,她把母妃的镯子给弄丢了,哥哥能不气才怪。弄不好,她这次要蜕两层皮。      兰陵无奈地嗔了她一眼:“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就该想着主动去找你哥哥道歉,怎么还想着装病蒙混过关?”      沈铭玉委屈地嘟嘟小嘴儿:“我这不是不敢嘛,上次我不过把镯子借给林副将家的静姝戴一日,哥哥就罚我在母妃的牌位前跪了一夜呢。这一次镯子能不能找到还未可知,哥哥还不杀了我?”      看沈铭玉似要哭出泪来,兰陵顿时便有些心软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可是你哥哥最亲近的人,他即便再气,又哪里当真舍得罚你?上次罚你在母妃牌位前跪一夜,可后来不是又心疼你,让你回去了吗?倒是你哥哥,那晚那么大的雪,他却当真独自一人在院里站了一夜呢。”      沈铭玉听得一阵难受,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嫂嫂,我是不是特别不乖,经常惹哥哥生气?”      兰陵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用大拇指肚帮她抹去泪水,柔声安慰着:“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这次是赵嬷嬷拿了镯子,莫说是你,就是你哥哥也不会防备她呀,所以你哥哥不会责怪你的。”      正说着,外面的丫头进来禀报:“夫人,将军差人来唤姑娘去书房问话。”      沈铭玉一听吓得脸色一白,担忧地看向兰陵:“怎么办,哥哥还是要罚我的。”      兰陵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好了,你只要乖乖的,诚心认错,你哥哥不会怪你的。你若实在不放心,我陪你去好不好?”      听兰陵如此说,沈铭玉这才止了哭声,泪眼汪汪地看着兰陵:“嫂嫂,你对我真好。”      .      兰陵陪着沈铭玉到了书房,沈铭尧正双手负立站在窗前,身形修长挺拔,淡淡微风透过半掩的窗户吹进来,惹得一身暗紫色云纹锦衣轻轻飞扬。      “哥。”沈铭玉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见窗前的男人不答话,她心里更是没了底气,求救地看向身旁的兰陵。      沈铭尧此时的样子有些吓人,兰陵其实也有些不敢招惹,不过见小丫头如此依赖自己,她也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将军,明玉来给你认错了,她还是个孩子,将军便原谅她这一次吧。”      沈铭尧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倒是没有去看低垂着头可怜巴巴的沈铭玉,而是一动不动地望向对面的兰陵。      这个女人,对他这个妹妹倒是真心,却为何独独对他……      其实她对他称不上不好,只是,那份好让他辨不出真假,瞧不到真情。      在沈铭尧的强烈注视之下,兰陵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适起来,她不太自然地别过头去:“对了,那个赵嬷嬷,将军可审问出什么来?”      沈铭尧绕过书案在里面端坐,这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赵嬷嬷进宫前有位儿子,在一个元宵之夜走丢了,便是那个孙泉。一别二十多年,爱子失而复得,赵嬷嬷高兴万分,却没想到那孙泉嗜赌成性,欠下了不少赌债,为给他还赌债,赵嬷嬷在明玉的海棠苑拿了不少金银首饰。”      兰陵蹙了蹙眉头,有些不解:“赵嬷嬷既是宫中老人,自当知道紫金乃御用之物,怎会胆敢偷盗此物?”      沈铭尧瞪了一旁的沈铭玉一眼:“这你就要问问她了。”      沈铭玉狐疑地抬头,不明白哥哥此话何意。      却听沈铭尧又道:“上次她拿紫金镯在陈副将家的女儿跟前炫耀,一直被人惦记着,四处寻人想要打造出一模一样的镯子出来。孙泉也是个色胆包天的,一心想娶那林静姝为妻,便求着赵嬷嬷偷了此物去讨美人欢心。”      沈铭玉有些委屈:“上次静姝拿了好东西在我跟前炫耀,我看不惯才拿了镯子给她看的。当时借给她戴一日之后就还回来了,谁知道……她还一直惦记着呀。”      沈铭尧面色一沉:“你还有理了,娘留给你的东西是让你拿去跟人家攀比的吗?”      沈铭尧的声音骤然提高,沈铭玉吓得顿时不敢顶嘴,双手合十祈求着:“哥哥你宽宏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小丫头一边认着错,一边还不忘给旁边的兰陵递眼色。      兰陵上前劝道:“赵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明玉没有防备也情有可原,将军就不要同她计较了。”      沈铭尧这次本就没打算真的罚他这个妹妹,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更是生不起气来。无奈地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那紫金镯递给她:“这镯子暂且还给你,下次你若再马虎大意,我定不轻饶!”      哥哥松了口,沈铭玉如蒙大赦,快步上前接过镯子,欢喜地绕过书案环上沈铭尧的胳膊撒娇:“哥哥真好,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铭尧无奈地点点她的鼻尖,她这个妹妹,气人的时候着实可气,但乖巧起来,也是招人疼。      沈铭玉得了自己心爱的手镯,欢欢喜喜地跑了,书房里一时间便只剩下兰陵和沈铭尧二人。      沈铭尧慵懒地坐在书案边,单手支撑额头,一双惑人的凤眸则是一动不动地打量着站在边上的兰陵,性感的薄唇微翘,说不出的惑人心肠。      兰陵被他盯的头皮一阵发麻,浑身不自在。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将军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刚一转身,书案前的男人已快速越过来从后面环上她的细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语气温和中透着邪魅:“怎么,为夫刚回来,我的夫人就不想陪我多待一会儿?”    ☆、一杯桃花酒   兰陵略微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也便不再坚持,只任由他这么抱着,语气温和:“陵儿只是担心……将军长时间的奔波太过劳碌,不敢打搅。”      “是吗?”沈铭尧勾唇,手上一个用力将怀里的人儿翻转过来,两只大掌捧起她娇嫩的脸颊,瞧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突然忍不住想要品尝。      右手的大拇指肚似有若无地扫过那娇艳的樱唇,感受到怀中人儿止不住的颤栗,沈铭尧满意地笑了笑,突然俯身碰上她的额头:“没想到陵儿如此关心为夫,那我是否该做些什么以作为报答。”      兰陵勉强笑了笑:“陵儿既嫁于将军为妻,自是该多为将军考虑,怎能要求报答。”      沈铭尧不由心中冷笑,这女人说谎的本事倒是见长,简直像是真的一样。      为他考虑,说的倒是好听,她若真把他当丈夫新婚之夜又怎会拒他与千里之外?名为夫妻,可实质上……二人还没到那一步呢!      不过,她会演戏,沈铭尧自然也会。他附身吻了吻早就想一尝味道的朱唇,一脸感动:“还是陵儿懂得体贴为夫,那不知今晚可有准备帮为夫接风洗尘,以示庆祝呢?”      “这个……自然是有的。”兰陵暗自咬牙,脸上却是笑魇如花。      沈铭尧很是满意,又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小啄一口:“陵儿果然体贴,为夫有些困乏,先稍作休息,待晚上再去暖月阁找你。”      兰陵有些不太自然的偏了偏脑袋,脸上却是佯装羞涩:“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沈铭尧放开对她的钳制,轻轻点头:“去吧。”      终于见他松了口,兰陵暗自舒了口气,刚一转身,原本娇俏可人的脸颊迅速淡下来,眸中多了一层看不透的薄纱。      而她身后,沈铭尧眼中的笑意也渐渐凝结。      他其实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了,明明知道这个女人嫁给自己不是真心的,却仍是舍不得放手。      他沈铭尧当初连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都甘愿放弃,现如今,却独独放不下她兰陵一人。      望着远去的女子,他不由在心里感叹:陵儿呀陵儿,我究竟要怎样才能看透你的心?      .      回到暖月阁,兰陵只觉得有些疲累,将准备晚膳的事交给木瑶便回了房中歇息。      当再次睁开眼,已是黄昏时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外面唤了声:“木瑶姐姐。”睡意还在,声音带着沙哑的软糯,却是道不出的好听。      木瑶正在外室命人布置屋子,听到喊声让白露前去打水,自己则推门走进内室。      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架子床上抱着被子坐起来的姑娘。      如墨青丝随意披散下来,粉嫩的脸蛋儿精美到极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如纱似雾,让人瞧不真切,却又让人不忍移开眼去。      木瑶笑着走上前去:“夫人醒了,奴婢侍奉夫人洗漱。”      兰陵看房里点了灯烛,不由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木瑶道:“已经酉时了,夫人起来梳洗一番也便该用膳了。”      说话的功夫,小丫头白露已打了洗脸水进来。      木瑶拿起帕子湿了湿递给兰陵擦拭一番,这才将她扶至梳妆镜前绾发。      平时这种事也都是木瑶帮她做的,兰陵倒也没怎么对着镜子细看,只拿了本书随意地翻看。      “夫人这相貌,当真是应了那句「淡妆浓抹总相宜」。”      直到木瑶的话音响起,兰陵这才抬眸去看,这一看却不由愣住,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有些难以置信。      她诧异地回头看向木瑶:“这大晚上的,木瑶姐姐把我打扮这么隆重做什么?”      木瑶望了她一眼:“夫人莫不是忘了,待会儿将军要来用膳的。”      经木瑶一提醒,兰陵这才想起来,沈铭尧确实说过要来。不过她没当回事,睡一觉便抛在脑后了。      只是,她这样装扮岂不显得太过刻意?木瑶姐姐如此花心思,难道想让她……      兰陵倏然站起身,伸手便要扯头上那些晃眼的首饰。      木瑶赶忙拦下来:“夫人这是做什么,难道半年了夫人还没有考虑清楚?”      兰陵身子猛然顿住,随即又无力地坐了下去。      “我……”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脑海中却隐隐浮现一个模糊的背影,朦胧飘渺,却让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用力回想,心上便有钻心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木瑶无奈地叹息一声,双手搭在她的肩膀:“夫人当初既然选择这条路,又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如今这般,或许将军可以容忍半年,一年,可时间长了呢?若不给他些甜头,恐怕我们到不了京城,报不了大仇,就先身首异处了。”      见兰陵不再反抗,木瑶转身在衣柜里翻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这个,今晚交给将军吧,这也是……你师傅临终前的嘱咐。”      看到那精致的雕海棠花纹锦盒,兰陵有一瞬的恍惚。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师父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话:“去清歌城,将锦盒交给……殷王沈铭尧,嫁……嫁给他。”      想到师父的死,兰陵眼中凝上一层泪花,心中却很不解:“木瑶姐姐,你说……师父为什么让我嫁给沈铭尧,若要我杀了瞬元帝为他报仇,嫁给身处京都的皇子岂不更有利?”      木瑶面色微怔,垂眸瞧了瞧那锦盒,心中暗道:因为只有殷王,才能保护你一生一世。      因怕她追问,这些话木瑶没敢说出来,只淡淡道:“或许,你师傅有其他安排吧。”      见木瑶神色不对,兰陵仔细打量片刻:“木瑶姐姐,当初师父单独见过你,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木瑶心上一顿,面色倒是未改,柔声道:“怎么会,你师父只是托我好好照顾你。这会儿将军怕是该来了,夫人赶快换身衣裳吧。”      木瑶说着转身拿了早已准备好的衣裙帮她换上。      一切收拾妥当,外面已有人传话说将军马上就要过来了。      见兰陵仍在犹豫,木瑶叮嘱道:“夫人记住我刚刚的话,笼络将军的心我们才能撑到去京都的时候,也才能给你师父报仇。夫人向来聪慧,该怎么做想来自己心里有数。”      兰陵定了定神,对着木瑶点头:“木瑶姐姐,我懂了。”      “夫人不擅饮酒,待会儿抿一抿便好,喝多了伤身。”木瑶再次叮嘱。      见兰陵点头,木瑶才算放心地出了屋子。      .      沈铭尧推门进来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被屋里的女子惊艳到。      兰陵今晚着了一件羽蓝色芙蓉花珐琅翠绿莎纯裙,外搭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如墨青丝绾作芙蓉髻,两侧各插一只飞凤衔珠玛瑙簪,额间垂挂晶蓝色鸢尾花形眉心坠。腮凝新荔,鼻腻娥脂,朱唇轻抿,柳眉飞扬,不开口已是万种风情。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沈铭尧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不能回神。      他们成亲半年有余,今晚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用心妆容,是为了他吗?他有些恍惚。      还是兰陵率先回神,迎上前来,朱唇轻启,笑魇如花:“将军过来了,快请坐吧。”言罢又转而吩咐外面的人传膳。      下人们将膳食摆满了桌子便识趣地退下去,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望着满桌子俱是合自己胃口的佳肴,沈铭尧心情很不错。不管这女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还是用了心思的。      “陵儿今晚倒真叫人意外。”沈铭尧看着她,眼角带笑。      兰陵拎起酒壶给二人斟了酒水,这才开口:“将军得胜归来,陵儿自当为将军庆祝。而且,我听说这一次将军逼得燕国签下修战五十年,且向我沈国称臣的契约,可算是为我沈国争得了无限容光。”      清歌城地处两国交界之地,数百年来战争不息,沈铭尧用九年时间为两国百姓争来五十年的和平,还使得燕国俯首称臣,这等手段和魄力,当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沈铭尧勾了勾唇:“陵儿的消息倒是灵通,大军明日方能回来,你竟已得了消息。”      兰陵轻笑:“这事如今清歌城都传遍了,我又岂会一无所知?”言罢,她捏起酒盅遥举,“陵儿敬将军。”      沈铭尧也举起酒盅,一口饮尽。兰陵因为喝不得酒,便只是用唇抿了抿。虽是小小的一口,却已辣的脸颊通红,小嘴微张,咳嗽个不停。      沈铭尧瞧着她如今娇俏可人的模样,忍俊不禁,用筷子夹了块糖醋鱼给她:“快压一压。”      兰陵听话地吃进嘴里,却又顿时觉得胃里一阵作呕,还未咽下便又尽数吐了出来。面色也红润的越发不正常起来。片刻的功夫,光滑细嫩的脸上渐渐起了几个细小的红疹来。      沈铭尧顿时发觉了不对劲,担心地走过去:“你怎么了?”      眼前的一切熟悉的仿若昨日刚发生的一般,沈铭尧面色渐渐一沉,扭头看了眼桌上的酒盅,一颗心早已不受控制地上下窜跳:“你也对桃花过敏?”      兰陵也顿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抬头:“那是桃花酒?”      可是,这一切都是木瑶姐姐准备的,她明知道自己不能碰桃花,怎么会……      ——“夫人不擅饮酒,待会儿抿一抿便好,喝多了伤身。”      木瑶刚刚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兰陵顿时有些呆愣。      难道,这是木瑶姐姐故意的?      可是,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还有,沈铭尧知道她对桃花过敏,为何是这种表情?      ——“你也对桃花过敏?”      他既然说“也”,那么,另一个对桃花过敏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兰陵:另一个桃花过敏的人究竟是谁,是不是女的,你竟然瞒着我!(我哭,我使劲儿哭) 沈铭尧:乖,除了你,我哪还认识其她人啊。 兰陵:你刚刚说“也”,我都听到了。 沈铭尧:乖,那是小时候的你。 兰陵更委屈了:你还睁着眼说瞎话,人家小时候都没见过你。(嚎啕大哭) 沈铭尧无奈挠头,他觉得自己好冤…… ☆、娇莺恰恰啼(小修)   兰陵自幼便对桃花过敏,桃花酒更是不敢沾惹的。      不过幸好刚刚只是用嘴唇抿了抿,再加上当场服用了师父为她配置的灵药,因而没有多少大碍,只稍稍平复一下,脸色便渐渐缓和了下去。      沈铭尧这才算是放下心来,望着兰陵的眼神却是越发迷茫,探究地打量她半晌,缓缓开口:“陵儿可愿与我讲讲以前的事?”      听到沈铭尧的问话,兰陵渐渐有些明白了,难不成木瑶姐姐想借这桃花酒让她将实情告诉沈铭尧?      确实,沈铭尧对她早已起了疑心,或者说从未信任。她早就应该让他知道一些自己的过去,如此才好得到他的信任。      只是,木瑶姐姐怎么知道沈铭尧以前也认识过一个对桃花过敏的人?      面对沈铭尧灼热的目光,兰陵也无法仔细思量那些疑团,想了想才淡淡开口:“我以前的事没什么好与将军讲述的,从我记事起便与师父相依为命,平日里都是和师父待在凤凰山上,很平淡。”      “那你师父呢?”      兰陵的神色一黯:“死了,三年前便死了。”      “怎么死的?”沈铭尧追问。      兰陵渐渐陷入回忆……      “陵儿,你木瑶姐姐体内的毒还缺一味‘温芝草’方可痊愈,今日你便同你木瑶姐姐去对面的山上寻寻看。”凤凰山上,姚奉天捋着胡须对着爱徒温和地吩咐。      兰陵乖巧地点头,脸上挂着纯真的笑意:“好啊,我们这就去。”      兰陵说完拉着木瑶的手要走,却又被姚奉天唤住:“等等。”      兰陵诧异地回头:“师父,还有什么事吗?”      姚奉天笑着招呼徒儿来到自己身边,伸手抚了抚兰陵的鬓发,从袖中取出一只簪子递过来:“今日是陵儿的十五岁生辰,这垂丝海棠碧玉簪是师父送你的生辰礼物,陵儿喜欢吗?”      兰陵眼前一亮,笑嘻嘻地接过来:“好漂亮的簪子,陵儿很喜欢,谢谢师父。”      姚奉天将簪子插在她的鬓间,慈爱地笑道:“陵儿开心就好,过了及笄,陵儿便是大姑娘了,以后可要乖乖的,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你虽有武艺在身,但毕竟没经历过外面的险恶,遇到什么事万不可强出头,要多听你木瑶姐姐的话,知道吗?”      兰陵不高兴地嘟嘟嘴:“知道了,我不过和木瑶姐姐去采药,师父怎么像个婆婆一样唠叨个没完。我要一辈子待在山上陪师父的,山下的险恶又与我何干?”      姚奉天面色一怔,宠爱地捏捏她的小鼻子:“你呀,古灵精怪!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快回。”      那个时候,如果她能够细心一点,一定能看出师父脸上的不对劲,也一定能看出木瑶姐姐无数次的欲言又止。      可是,她却没心没肺的,什么也不能发现。      “后来呢?”看着对面神色痛苦的女子,沈铭尧心上升起一丝怜惜。      兰陵一双秀丽明眸中渐渐染上一层冰霜,浑身散发浓浓的忧郁:“当我和木瑶姐姐采了药回来的时候,刚好撞上一群人下山,我发觉事情不对,急急忙忙便跑回去,可师父已经不行了。”      她说罢,起身在窗边站立,淡淡清风吹拂在她的脸庞,她缓缓阖上眼睛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她体内那股悲痛给压制下去。      微风吹起她身上的衣裙,带来丝丝波动,她的身影看上去越发纤薄了。她没有哭,可这种无声的沉默,落在沈铭尧眼中,却觉得越发沉痛。      自沈铭尧认识兰陵开始,她面对他的时候都是温婉淡笑,好似对一切都毫不在乎。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其实她也曾有不愿回首的过去。      他不由想起了九年前母妃去世的那个夜晚,他独自一人在母妃的宫殿前站了整整一夜,任谁劝都不愿回去。那个时候,他似乎只有那么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黑夜,才能给自己找到一星半点儿的安全感,才能让自己心里的疼痛消减几分。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从后面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这一刻,他好想能一辈子守在她身边,让她再也不这么痛苦绝望。      兰陵依旧静静地站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对他笑脸相迎,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      直到好久,沈铭尧才再次问起:“后来呢,杀你师父的仇人可找到了?”      兰陵面色微怔,随即开口:“找到了,木瑶姐姐以前是钟楼的杀手,当初因为受伤被我师父救下,师父走后木瑶姐姐便带我回了钟楼,那里收集着天下各处的情报秘闻,我和木瑶姐姐找了快三年,才找到杀我师父的幕后真凶!”      谈到凶手,兰陵心中恨意顿生,一双水眸顿时没了温度,清冷摄人,让沈铭尧也为之一顿。      “是谁?”沈铭尧情不自禁地问出声,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她口中的凶手与自己有关。      然而,兰陵却突然从他怀中抽离,径自去桌边坐下,语气淡淡:“江湖中人,将军不认得,已经被我杀了。”      沈铭尧微微蹙眉,下意识地觉得她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但也未再细问,只跟着走过去轻声安慰:“没关系,陵儿如今还有我,我就是你的家人。”      “家人……”兰陵喃喃了一句,突然抬头看他,“将军可认识我师父,姚奉天?”      姚奉天?沈铭尧仔细在脑海中思索这个名字,但却是毫无印象,只轻轻摇头:“不认得。”      兰陵凝眉,师父既然让她将锦盒交给沈铭尧,那二人应当相识才对。若沈铭尧不认得师父,那会不会是师父说错了?      “怎么了?”沈铭尧走到她身边,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的目光与他对视。他不喜欢她自己凝眉思索的样子,总让他觉得惶恐不安。      兰陵抬眸看他,思索着那锦盒她该不该交给他。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既然不认得,那她便自己保管好了,那是师父的遗物,她并不想交给任何人。      有了决定,她笑脸迎上沈铭尧的目光:“我只是在想,将军对我真好。”      “是吗?那陵儿该怎么报答为夫?”他的话温和中透着邪魅,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兰陵的脸不由得红了。      跟前的女子一脸娇羞,一张俏脸红润动人,惹得沈铭尧越发怜爱,身体的某一处也跟着躁动起来。      他努力压下身体的不适,双手捧上女子秀美的脸颊,一双黑曜石般的凤眸隐隐有着情动的火焰,眉宇间带着渴求:“陵儿,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他话里的含义兰陵自然明白,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像以前那般寻找各种借口,而是轻轻点了点头,一张脸发红发烫,连耳根都是热的。      她的点头让沈铭尧心上一阵欢喜,再也忍不住的俯身去吻那让他欲罢不能的朱唇。      兰陵以前只想着推开他,如今没了抗拒的心思,这才渐渐体会到以前不曾有过的温柔与舒适。他的吻霸道缠绵,如疾风暴雨,又如春日里的柔软温风,她很快便被吻得整个身子都渐渐瘫软下来,大脑里一片空白。      直到身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凉意,兰陵才倏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何时已被他放在了榻上,而身上的衣裙也早已没了踪迹。      “冷”她不自觉的出声,一个字未说完整,沈铭尧滚烫的身子便已经贴合在自己身上,他大拇指扫过身下女子轻蹙的眉头,温和的话语中透着哄骗的意味,“陵儿乖,这样就不冷了。”      话语刚罢,他的吻再一次压了下来。      空气中,暧昧升腾,似有淡淡花香自窗间挥洒进来,醉人心魄。      床上的淡淡薄纱被一只大掌放了下来,遮去那动人的旖旎风光。      屋里的架子床吱吖着发出声响,好似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榻上的一双人儿却是对床榻的排斥置若罔闻。      一声声娇喘伴着浅浅低吟透过摇曳着的床幔飘散出来,似夜里黄莺吟吟浅唱,又似那可人的猫儿浅浅娇哼。      外面守夜的白露听到动静,疑惑地趴在窗户边上查探,却被木瑶提了衣领拉至远处:“今晚不用守夜了,你回去歇着吧。”      “可是……”白露向里面探了探头,“奴婢好像听到夫人在哭。”      木瑶脸上一红,眼睛瞥了眼里面,佯装镇定:“这个你不用管,回去吧。”      她平日在钟楼执行任务时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这种声音自然也是听过的。总之,将军不会让夫人受什么委屈就是了。      木瑶都这样说了,白露自然不敢反抗,急急忙忙回了自己房中。      ……      屋子里,一场酣战结束,兰陵已经疲累的睡了过去,沈铭尧单手支头,斜躺在她身边,望着她此时恬静的像个孩子,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      想到刚刚她的美好,沈铭尧满足地勾了勾唇角,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的秀发。她终于是他名副其实的妻了。虽然他知道今晚的一切可能非她本意,但他相信,他会得到她的心!      轻微的触感引来她的眉头微蹙,不自觉翻身背了过去。      沈铭尧忍不住笑了,轻柔地帮他盖上棉被,这才小心意义的下了床。      不经意间撇到梳妆镜前放着的雕海棠花纹锦盒,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不自觉回头看了眼榻上依旧熟睡的娇妻,犹豫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      拿起锦盒仔细端详,沈铭尧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起来。这样的锦盒,他的母亲汐贵妃也曾有过一个,里面放着平日用的首饰珠宝。      自他有记忆开始,母妃的首饰盒便好似从未换过,有时候他还会看到母妃独自盯着那锦盒发呆,他有时候会想,那锦盒里面应该包含了许多母妃年轻时的回忆吧。      摸索到卡在边上的钥匙,沈铭尧将那锦盒缓缓打开。      然而看到锦盒里空无一物,他的眉头也一点点凝聚的更深了。      明明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锦盒,又为何锁得这般严严实实呢?莫非这里面还有其他玄机?      他不由再次仔细打量起那锦盒,摸到底层时顿了顿,又弯曲手指敲了几下,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这盒子的构造当真是和母妃的那个一模一样。      然而,还未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榻上的兰陵已经苏醒:“将军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沈铭尧:关键时刻,能不打断我吗? 兰陵:那是我的锦盒! 沈铭尧:那是你师傅给我的。 兰陵委屈地啃指甲:那是……我师傅说错了。 沈铭尧拿开她的手:乖,指甲哪有我好吃。 说完,主动把嘴送了过去…… ¥@*& 作者菌:坐了一夜的火车,这酸爽,感觉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唯一的感慨就是:等有钱了,一定要坐卧铺,哦不,一定要飞回来(话说,还有那一天么?先做个白日梦,嘿嘿~) 困死了,我要去补个觉,233333333 ☆、海棠纹锦盒   沈铭尧将手里的锦盒放下,转身走至床边坐下来:“醒了?”      兰陵点了点头,裹着被子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下面的某处,她疼的蹙了蹙秀眉,不由想到刚刚那羞人的画面,脸上顿时染起一阵红晕。      瞧她如今这幅样子,沈铭尧也猜得出她在想些什么,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俯首在她耳边低喃:“陵儿真好。”      兰陵神色微怔,待领会到他话中之意后又忍不住一阵羞恼,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沈铭尧也未想过再继续逗她,转而扭头看向梳妆镜前的锦盒:“这首饰盒子是陵儿从何处得来的?”      兰陵瞧了一眼,心中暗叫糟糕,她本来不打算给沈铭尧看到的,如今还是被他发现了。      “那是我师父临终前留给我的。”兰陵平静地回答。      沈铭尧上前将锦盒拿过来,又弹指敲了敲底部:“这锦盒还有个夹层,里面放的什么?”      兰陵摇头,她也早就发现下面有秘密了,奈何想尽办法也打不开。故而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她也是毫不知情。      想到师父临终前的吩咐,兰陵突然又有了希望,或许沈铭尧真的可以打开此物?      “将军能打开吗?”兰陵抬头问他。      沈铭尧想了想,起身出了屋子,很快又拿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钥匙走进来。      兰陵更加不解了:“将军怎么会有这锦盒的钥匙?”      沈铭尧道:“母妃以前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锦盒,这钥匙是母亲的,不知能否打开此物。”      一模一样?兰陵心中闪过疑团,莫非师父和汐贵妃是旧时?      “那你赶快打开看看。”兰陵也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早就想知道这锦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铭尧将钥匙贴合在锦盒内部的凹陷处,再将底部的木板轻轻一推,夹层瞬间便被打开。      他伸手将夹层里的物件拿出来,只一眼便让他整个身子都怔在那里,扭头看向身旁的兰陵,眼眸深深,面容激动,薄唇微张,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梗在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就只化作两个字:“南歌……”      兰陵蹙了蹙秀眉,心中不解他口中的南歌是为何人。不过,却也并未开口询问,只跟着低头去看他手里的手镯。      那是一只镶嵌了黑色宝石的紫金凤尾手镯,兰陵神色微变,伸手接过来:“这手镯跟明玉之前丢的那只好像啊,不过这上面的宝石是黑色的,明玉的却是红色。”      沈铭尧眯了眯凤眼,努力压下心头的激动:“这手镯不是你的吗?”      兰陵茫然的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手镯啊,师父临终前交给我时也没告诉我这里面放的是什么,我甚至连打开夹层的钥匙都没有。”      她心中暗思,难不成师父当初没有说错,的确是要她将这锦盒交给沈铭尧?      而沈铭尧,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跟前的兰陵,她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难道她当真不是南歌?      其实,他一直都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自南歌离开之后,他从来不喜欢任何女人的接触,独独她,总让他发了疯的想念。甚至有时候,他会大胆的猜想其实跟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他的南歌。      可是,他又不敢确定,如果他的南歌还活着,又怎么会十年都不曾来找他?难道她怪自己当初没有来得及去救她?      兰陵被沈铭尧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出声唤他:“将军怎么了?”      沈铭尧越发不敢确定了:如果她是南歌,又怎会这半年来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可如果她不是,她又怎会有母妃赏给南歌的手镯?      沈铭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道:“这紫金镯本是一对儿,当初父皇得了此物后赏给了母妃,母妃将其中一只给了明玉,而另一只……给了楚国公家的独生女,楚南歌。”      兰陵举了举手里的紫金镯:“这是楚家姑娘的手镯?那怎么会在我这里,那个楚南歌呢?”      沈铭尧神色黯了黯:“十年前,楚国公得罪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被冠以谋逆罪,全家死在火海之中。当我得知此事赶去楚国公府,一切都已经迟了……”      兰陵第一次从沈铭尧脸上看到如此痛苦自责的表情,不由凝眉思索:“那个楚南歌……是你的未婚妻吗?”      沈铭尧神色微怔,随即伸手抚了抚她鬓前垂落的秀发,语气温和了许多:“都是过去的事了,还困吗,再睡会儿。”      见他不愿再提,兰陵便不继续追问下去,轻轻点头,任由沈铭尧扶着自己躺下去。      或许当真是累了,没多久,兰陵便真的闭了眼睛熟睡过去。      沈铭尧轻柔地帮她盖好棉被,自己则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出屋去。      夜色沉寂,淡月轻拂,月光融融倾泻在这静谧的院落之中。      推门出去,木瑶果然早早地就候在一旁。      沈铭尧看了她一眼,径自去了隔壁的耳房。木瑶见了,也急忙尾随而去。      耳房里,沈铭尧端正而坐,面色平静地看着垂首站在自己跟前的木瑶:“说吧。”今晚从桃花酒到锦盒,想来无一不是她的主意,他相信,她定然是有话要说的。      木瑶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当年楚国公府大火,全家上下无一幸免,不过,却有一个人死里逃生。”      沈铭尧的身体渐渐紧绷,一颗心好似随时都会跳出来:“兰陵,就是南歌?”虽是在问,却已有了百分之百的确定。      木瑶点头:“十年前姚先生意外路过楚国公府,救出了身陷火海的楚南歌,并收她为徒。因那段日子她夜夜为噩梦折磨,痛不欲生,姚先生给她服下‘忘情’,帮她抹去了八岁前的所有记忆,又为她改名兰陵。”      沈铭尧藏在袖间的双手紧握成拳,止不住地颤抖:“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木瑶道:“三年前姚先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将真相告诉我,希望我带兰陵来将军身边,但那时姚先生被人杀害,兰陵一心为师父找出真凶,这才在钟楼待了三年。”      沈铭尧暗自垂眸,话语淡淡,却又逼人摄魄,令人心寒:“杀害姚奉天的幕后真凶,究竟是谁?”姚奉天和母妃有着一模一样的锦盒,他和母妃之间必然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再加上兰陵这半年对他的态度,或许……姚奉天的死跟父皇有关。      木瑶神色微怔,随即淡淡回复:“想来夫人已告诉过将军了,杀害姚先生的人已经死了。”这是她和兰陵来清歌城之前的约定,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沈铭尧会不会为了他的父亲做出什么伤害兰陵的事。      虽然与兰陵的回答一般无二,但沈铭尧却是一个字也不信,不过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确认,他的南歌果真还活着。他一直以来的感觉和判断并没有错,兰陵就是南歌,就是他的南歌!      现在,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真相更让他激动,让他欣喜若狂。      那是他的南歌,他最爱的南歌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宠妻之旅已经开始啦~ ☆、狐狸窝边兔   兰陵醒来的时候,发现沈铭尧正斜躺在自己身侧,单手支头,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面容俊逸,神色温柔,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见她醒来,沈铭尧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睡饱了?”      兰陵伸手摸了摸被他点的有些痒痒的鼻子,心里有些狐疑。沈铭尧突然这么宠溺温柔地对待她,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难道是在同情她以前的遭遇?又或者,是因为昨晚上让他心里舒坦了,所以今日心情大好,这才愿意好好对她?      不过不管原因如何,他难得愿意好好相处,她也该把握机会,牢牢抓住他的心才是。      “将军昨晚上一直都在这儿守着吗?”兰陵假装受宠若惊地问道。      沈铭尧轻笑:“是啊,陵儿睡觉的样子,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他说话时眼神中带着戏虐,兰陵顿时有些无地自容,慌忙用被角遮了半边脸,只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我睡觉的样子,有那么吓人吗?我觉得……挺老实的。”      娇嗔中带着可怜,沈铭尧听得整颗心都化成了水,忍不住将佳人一把拉至怀中,轻声哄道:“不吓人,陵儿睡觉时就像个孩子,惹人怜。”      “真的?”兰陵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娇羞着躲进他的怀里,弯起唇角轻笑。一个晚上的功夫,沈铭尧对她的态度明显的不一样了,看她的眼神里也没了之前的怀疑和打量。看来木瑶姐姐说的果然没错,男人还是要给些甜头的。      只是,可惜她还没记起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到底是谁,想来,今后也没有机会去寻找了吧?      看兰陵窝在自己的怀里乖巧的像只小兔子,沈铭尧心知她此时怕是在动什么小心思,不过不要紧,他愿意宠着她,护着她。她想要哄得他的信任,他给她信任也就是了。      只要他的南歌开开心心的,他怎么都好。      伸手揽过怀里的小兔子,轻轻抚弄着她的乌发:“听木瑶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总把自己闷在暖月阁,想必闷坏了吧?想不想出去走走?”      “出去?”兰陵迅速将小脑袋探出来,眸中带着希冀,“去哪?”      话问出口,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僵在了嘴角,眸中一丝忧郁隐现,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我待在这儿也挺好的。”沈铭尧突然的转变虽然让她很受用,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等着哪天可以去镐京的好。      见她突然改了主意,沈铭尧眉头微蹙,语气不由沉了几分:“怎么,陵儿不愿陪我?”      兰陵这才知道,沈铭尧这是自己想出去,哪里还敢再拒绝,话语带笑:“怎么会呢,有将军陪着,陵儿求之不得呢。”      沈铭尧看她生怕一不小心惹他不快的模样,顿时有些忍俊不禁:“那我们可说好了?再过些时候元微山上的杏子就该熟了,咱们带着明玉一起去摘杏子。”南歌小时候最喜欢吃杏子,长大了想必也不例外。      听到沈铭尧说去摘杏,兰陵神色黯淡几分,她都好久没有再自己摘过杏子了呢。      以前跟师傅住在凤凰山上,她自己也种了几颗杏树,每到结了果子就跳到树上边摘边吃,师傅每次见了都笑着骂她是馋嘴的猕猴。现在想想,那样的时光真的是最快乐的。      沈铭尧一低头看到她一双幽静的眼眸中闪着耀眼的亮光,像黑夜里最亮的繁星,他也不由的被她感染到,勾了勾唇,再次翻身压了下去。      兰陵一惊,想要阻拦,但躲避不及,便也只好乖乖承受。      一个刻意讨好,一个用心相待。      这一晚,他带她滚过新绿丝软的嫩草,飞过浩瀚无边的海洋,掠过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有满天梨花飞舞,亦有清凉丝滑的流水潺潺喷涌。      流水滋润了干涸的嫩草,又淌进那缠绵交织的柔声细语之中。最后双双跌落云端,为彼此制造出从未承受过的极致喜悦。      兰陵已不记得沈铭尧究竟要了她多少次,只知道他就像是一个刚刚从沙漠走来的饥渴旅人,怎么都吃不饱,又怎么都口渴难耐。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哭着哀求,他这才稍稍放纵自己胸中的火焰,让她安然躺在他的怀里休憩。      .      翌日,兰陵睁开眼的时候,身旁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用手撑着床板打算起身,却又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的刺痛让她忍不住频频皱眉。最后,只能无奈地倒在榻上。      这时,木瑶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端了洗脸水的白露。      见兰陵睁着大眼睛躲在被子里不起来,木瑶忍不住笑着走过来:“夫人醒了就赶快起来洗漱吧,刚刚将军命膳房做了夫人爱吃的饭菜。”      木瑶说着就要搀扶自己起来,兰陵吓得往被子里缩了缩:“木瑶姐姐,我还不饿,待会儿再起,你们先出去吧。”她浑身酸软的根本起不来,若是一不留神出了糗给木瑶姐姐发现,她觉得她以后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不饿?”木瑶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平日里夫人早早就起来用膳了,今日比以往晚了一个时辰,怎会不觉得饿?难不成这男女之事还能让人不知饥饿为何物?      正在思索,外面传来沈铭尧贴身侍卫高肃的声音:“夫人起了吗?”      兰陵的脑袋往外面看了看,压着声音问:“有事吗?”      高肃道:“将军担心夫人身体不适,特地命属下将这些膳食亲自给夫人送来,就不必去前面用膳了。将军还说他现在有要务在身,处理完公务便会来看望夫人。”      外面高肃的话不带感情,里面的兰陵却是羞得耳朵都红了,这个沈铭尧,难道还怕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被折腾的下不来床?      木瑶担心地望过来:“夫人身子不适?”难道昨晚上将军对夫人不好?按理说不可能啊,将军明知道夫人便是他以前的未婚妻楚南歌,应当会加倍疼惜夫人才是啊。对了,昨晚上的桃花酒!      心知兰陵对桃花过敏,她此时也不敢耽搁,慌忙过来细看:“哎呀,夫人脸怎么这么烫,莫不是发烧了,奴婢派人去请大夫。”都是她不好,明知道夫人对桃花过敏,怎么想到用此方法引起沈铭尧的注意呢?      兰陵吓得慌忙缩进被子里:“木瑶姐姐,我没事。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热,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木瑶仍是觉得不放心,狐疑地看着她。她是真担心她被那桃花酒搞出个好歹来。      “真的没事,都一个晚上了,怎么可能现在突然难受了。”      木瑶看她面色红润,的确不像过敏的症状,这才放下心来。      兰陵见此,又继续道:“好了,木瑶姐姐你快先下去歇着吧,你让高肃把那些膳食端过来,饿了我自己会吃。”      木瑶无奈,只得出去命人将膳食端进来,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丫头,怎么一夜之间懒了许多,用膳也不先洗漱了,连床也不起。”      高肃本就在木瑶旁边站着,再加上木瑶说的声音不小,便尽数入了高肃的耳中,于是后者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跟前的女子,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待木瑶发觉时,脸色顿时一黑:“看什么?”      高肃被她的样子搞得有些想笑,但看她吃人的架势又只好忍着,略有所思:“看来,将军功夫不错。”      高肃原本只是在心里想想,但不知怎的就出了声。      听到此话木瑶神色微怔,随即赞同地点头:“原以为京中皇子王孙都是懦弱无能之辈,将军却与旁人不同。不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不是世间其他男儿可比的。”      高肃有些不服气,绷着张脸,挺直了腰板看向对面的女人:“那倒未必!”      话一说完,那人哼哼鼻子,气呼呼的走了。      木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云。       作者有话要说:  木瑶:刚刚发生了什么? 高肃:你这么笨,想必将来也没人要,要不咱俩凑合凑合? 木瑶拔剑:你4不4想打架? 高肃抱环:都说了我功夫好…… 沈铭尧(跳出来打岔):有本王功夫好?嗯? 高肃沉默……(这一次,打死都不能说没主子好!) 【作者菌无语望天:原本是想塑造一个高冷傲娇,善良忠诚滴贴身侍卫形象,怎么就成这了?】 ☆、荠菜小馄饨   兰陵用完了早膳,沈铭尧这才处理完手里面的要务到暖月阁看她。      榻上的女子娇滴滴的缩在被褥里,见他进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娇哼一声翻了个身背过去。      我见犹怜的模样惹得沈铭尧内心一阵愉悦,笑着在床沿坐下,伸手扯了扯被她抓得紧紧的被角:“还很痛?是我的不是,陵儿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想到昨晚上她哭啼啼的样子,沈铭尧不禁有些愧疚。      兰陵才不领他的情,哼哼一声,委屈哒哒地开了口:“怎么将军这时候想起我的感受来了?我已嫁你为妻,照顾你,哄你开心还不是应当的吗,何时轮得到我说上一句不是?”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逾越,但兰陵其实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管怎样,她在沈铭尧面前总不能一味迁就。      就像从前,她处处忍着自己的性情,努力装得贤惠端庄,大方得体,可到头来却惹得他怀疑试探。      想来,若想让沈铭尧彻底对她放下戒备,她也是应当偶尔露出些女儿家的真性情才是。      何况,她也该借此机会试试沈铭尧对自己容忍的限度,昨晚上分明便是他的不是,若连她这点小脾气都不能忍受,那她今后还需要愈加收敛自己,莫要惹他不快才是。      当然了,若沈铭尧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好哄哄她,她也乐得享受。以前她对他百般讨好,如今怎么也该收回来一些。      她这边小算盘打的响亮,那边的沈铭尧何许人也,又岂会瞧不出来?      不过,对于她的这些小手段小性子,沈铭尧心里喜欢得紧。只要她还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他就有把握彻底要了她的那颗心。      现如今,他的南歌想他宠着她,哄着她,那他自当好生伺候着。      打定了主意,沈铭尧再次去扯她蒙着自己小脑袋的被子,见她紧抓着不放,便也不敢太用力,只轻声安慰着:“陵儿乖,我知道这次苦了你,你放心,我今后再不这样了,你若不愿意,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被子里的小身板儿晃了晃,却仍是没有回应。      沈铭尧有些无奈:“你若还觉得委屈,要不你打我一顿?”      兰陵突然从被子里冒出来,瞪大了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真的?”      见眼前的人儿终于肯跟自己说话,沈铭尧欣喜若狂:“自然是真的,陵儿想要打哪儿都随你,或者……罚我去给你打洗脚水都成。”      兰陵小脸儿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细若蚊嘶:“谁要你打洗脚水!”      沈铭尧被她娇羞可爱的样子逗笑,忍不住伸出食指刮了刮她那红如石榴的小脸蛋儿:“我就知道,陵儿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是舍不得罚我的。”      兰陵不高兴地打掉他的手:“谁舍不得了,既然将军说了要罚,自然还是要一言九鼎的。”      “哦?那陵儿打算罚我什么?”沈铭尧双手抱环,似乎对她接下来的话很是期待。      兰陵转了转眼珠,沈铭尧再怎么说也是这清歌城的主子,且还是她日后接近当今圣上的重要途径,她觉得还是不能太过分了,以免惹毛了他今后自讨苦吃。      一番前思后想,兰陵勾了勾唇:“我听明玉说将军做的荠菜鲜肉小馄饨是人间美味,比御膳房里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不知道陵儿有没有荣幸尝到将军的手艺。”      说出这话,其实兰陵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嫁给沈铭尧这么久,她还从未见他进过膳房。如今让他亲自去膳房给自己做吃的,兰陵突然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有些过了。      抬头看向床边坐着的男人,此刻薄唇紧抿,神色复杂,黑白分明的一双凤眸好似染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周身散发的幽幽寒气使得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兰陵压下心里的忐忑,又笑着开了口:“我刚刚闹着玩儿的,将军不必当真,将军乃人中龙凤,又是这清歌城之主,陵儿怎会真的让你做那些烧火做饭的伙计。”      兰陵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在沈铭尧跟前太放肆了,毕竟至今连他的脾气秉性还不了解。      沈铭尧刚刚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小时候南歌最爱吃的便是他亲手做的荠菜鲜肉小馄饨,平日饭量本来不大,但吃起馄饨来却是能吃上两碗。      兰陵的话让他突然有些恍惚,不由便失了神。      待回过神来,却见兰陵温柔淡笑的眼眸中透着忐忑,他顿时又有些愧疚,好端端的怎就胡思乱想吓着她了呢?      他伸手握上她纤细白嫩的柔夷,放在嘴边小啄一下,望着她的目光中温情款款:“既然陵儿想吃,我亲自去做又何尝不可?”      这下却是轮到兰陵目瞪口呆了,沈铭尧竟然真的答应了?堂堂驻守边关的大将军,沈国的二皇子,如今竟然为了哄她开心亲自下厨?      若真的这样,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铭尧其实还是挺宠她的?      兰陵呆呆傻傻的模样引得沈铭尧一阵想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发什么呆啊,莫不是高兴傻了?”      兰陵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点点头,将沈铭尧的手捉过来:“将军,你……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是在做白日梦。      沈铭尧无奈摇头,又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你再休息会儿,想吃馄饨我今晚就做给你吃。”      兰陵摸了摸被他手指点过的地方,好像……有感觉,那就说明不是做梦了。      得到了确定,她乖巧地点头:“嗯,我这就睡。”      看她说完果真闭了眼睛睡觉,沈铭尧突然有一种回到了儿时的错觉。      果然,他的南歌还是他的南歌,哪怕十年未见,她的善良单纯一如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应该算是那种人,别人对她猜测打量,她就会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看透。 不过一旦对方放下了戒备,她也就会慢慢收起自己的乌龟壳,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小性情。 其实生活中这样的人还是挺多的。 ☆、娇妻犹在怀   到了黄昏时分,躺了一天的兰陵才渐渐起了身。      木瑶站在梳妆镜前帮她绾发,她则是用手拖着下巴,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发呆。      “木瑶姐姐,你说师父和汐贵妃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沈铭尧说师父临终前留下的那个锦盒汐贵妃当年也有一个,而且汐贵妃的钥匙还能打开那锦盒底部的夹层。钟楼里既然能搜集到天下间常人追查不到的秘密,会不会也有关于我师父以前的事呢?”      木瑶正拿着梳子帮她梳理着背上的秀发,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轻摇头,仔细思索着:“这个我也不清楚,钟楼多年前被敌人围困,里面的很多情报资料在大火中都烧没了。即便当时钟楼里当真有关于姚先生和汐贵妃的事,经历了那场大火,恐怕现如今也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具体情况了。”      兰陵点了点头,紧蹙着的眉头去并未舒展分毫:“师父和汐贵妃有着一样的锦盒,而师父又死于当今圣上之手,这其中原委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或许,师父和汐贵妃年轻时曾是旧时,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被当今圣上无情拆散?而当今圣上,或许知道汐贵妃一直心系师父,这才派人取了师父性命?      可这也不对啊,汐贵妃是九年前去世的,而师父则是在汐贵妃去世的六年后才遭狗皇帝暗害,若说那狗皇帝发现了师父和汐贵妃的感情,因嫉妒而杀人,从时间上好似又有些对不上。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身后的木瑶缓缓开口劝慰:“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初你师父既然没有告诉你,或许便是不想你知道太多,应是为了你好。只要夫人现在好好的,姚先生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兰陵道:“我自会好生照顾自己,可师父大仇又岂能不报?何况,我们来清歌城的目的,不就是借沈铭尧的庇佑,有朝一日为师父报仇吗?”      木瑶神色黯了黯:“难道夫人就不曾想过,或许……姚先生要你嫁给将军根本不是为了让你报仇?”      兰陵扭头看她,眸中尽是不解:“木瑶姐姐怎会这么想?若师父不是为了让我替他报仇,又怎会让我嫁给仇人的儿子?”      “但夫人刚刚也说了,或许姚先生和汐贵妃关系匪浅,既然如此,将军是汐贵妃的儿子,姚先生怎会希望你利用他?”      兰陵面色微怔,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得不说,木瑶的这些话确实有道理。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非要让她嫁给沈铭尧。      “但不管怎样,我身为师父唯一的徒儿,师父视我为亲女,他的仇我还是一定要报的。”兰陵信誓旦旦地道。      不管怎样,有一点她很是肯定,那就是她要报仇!      那狗皇帝害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木瑶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在心里暗叹:看来,将军想要化解夫人心中的仇恨,还有很艰难的路要走。姚先生的死对夫人的打击太大,她不哭不闹不代表她不伤心,不难过。恰恰是痛到了心坎儿,恨到了骨子里,才会刻意的去伪装平静。      “对了木瑶姐姐,你在钟楼待了那么久,知不知道一些可以避子的偏方。”她接近沈铭尧既然是有所目的,那便不能怀了他的孩子成为牵绊。      木瑶面色微惊,低头看向跟前的女子,心中暗道:这丫头,怎么又想到了这上面?      见木瑶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兰陵顿时有些急了:“木瑶姐姐,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到底有没有啊?”      木瑶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有。”      兰陵面露失望:“看来,我明日还是去药铺里问问吧。”      木瑶问:“夫人想好了吗,避子的汤药喝多了恐对身体有损。”      兰陵叹息一声,神色黯淡了几分:“那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任由和沈铭尧这般发展下去,将来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怎么办?我一心想要杀的人,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将来……注定是要恨我的,甚至会杀了我给他父皇报仇。既如此,我又何必再生下一个孩子去纠缠他?”      “啪嗒”一声,木瑶手里的白玉梳子一不留神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瓣。二人齐齐低头看向地上的碎片,久久没有再言语。      站在门外的沈铭尧突然心上一痛,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屋子里没了谈话的声音,他却突然没有勇气再迈进去。      他一直以来的猜测果然没错,是父皇杀了姚奉天。      透过屏风看向里面模糊的人影,窒息的疼痛自心间蔓延。一个姚奉天便让她的恨意如此强烈,如果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得知全家也死于父皇的一道圣旨之下,那他和她,还会有什么未来吗?      他的南歌回来了,却不是为他而来,是为复仇而来。      那么他,又该怎么办?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加倍的补偿她,宠爱她,不惜一切的对她好。他只希望,他所作的努力能够稍稍化解她心里的仇恨。      他不想与她之间隔着仇恨,更不想她因为仇恨而折磨自己,让自己不快乐。      他多么希望一切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她会甜甜地唤他铭尧哥哥,会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偶尔冲他撒撒娇,看到哪家的姑娘多看他一眼便气呼呼扬言三天不跟他说话,最后半日不到便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些,他的南歌不记得了,全都不记得了。      他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渐渐滑落西边的夕阳,闪亮亮的鲜橙色洒了满园的金光。整个暖月阁很静,连树上的叶子都是静止的,没有声音。      夕阳西下,余晖不减,而温度,却是不知不觉中凉了,正如他此刻的那颗心……      .      晚上,沈铭尧果真亲自下厨做了兰陵点的荠菜鲜肉小馄饨。      除了馄饨之外,沈铭尧还炒了几样平日里兰陵爱吃的小菜,丫鬟婆子们刚一端上来,兰陵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味儿,顿时将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沈铭玉更是急的舔了舔舌头,率先拿起勺子舀了一只小馄饨吹了吹放进嘴里,又止不住地连连点头。      边吃,还不忘扭头对着兰陵羡慕嫉妒恨地说道:“哥哥还真是偏心,我以前想吃哥哥做的小馄饨,变着法儿的求他都没吃到嘴里,如今嫂子一张口哥哥就乖乖去做。我看呀,哥哥这是有了媳妇不要妹妹了。”      沈铭尧伸手在她小脑袋上点了一下,话语中带着宠溺:“就你话多,我看你是不想吃饭了。”      见沈铭尧作势就要来抢自己的饭碗,沈铭玉吓得干净抱在怀里:“好嘛好嘛,我不说了行不信?”好不容易吃到哥哥亲自做的小馄饨,哪怕是沾了嫂子的光,她也是乐意的。谁让她这个嫂子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呢,她沈铭玉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又岂会真的吃醋?      沈铭尧看兰陵只望着他们二人笑,忍不住道:“怎么不吃啊,快尝尝味道如何。”      沈铭玉也跟着附和:“是啊嫂子,你快尝尝,哥哥做的馄饨可是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得的。”      兰陵早就馋的想要尝尝味道了,如今看他们一脸期待,便真的捏着勺子舀了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用嘴唇碰了碰感觉不烫了,这才轻启朱唇舀了半块儿。      她吃馄饨的样子端庄优雅,不急不躁,举手投足间自有股大家闺秀之风。一张樱桃小嘴儿抿着唇轻轻咀嚼,沈铭尧看的心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尝尝味道。      沉浸在美食中的兰陵根本不知道此时对面的男人正觊觎着自己,依旧旁若无人地吃着馄饨。吃了半个之后,她正打算将剩下的半个继续送进嘴里,到了嘴边却又顿住,好看的眉头轻轻一皱,好似在思索着什么:“这味道……”      “怎么了?”沈铭尧的呼吸瞬间一滞,他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下一刻就会从嘴里蹦出来,放在腿上的一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她这是……记起什么了吗?      兰陵停顿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馄饨的味道好生奇怪,与平日外面小摊儿上卖的有所不同。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不知为何,刚刚口中的那股香味让她莫名地觉得熟悉。那一刻,她好似又一次想到了梦里经常看到的那个模糊身影。      那个模模糊糊的少年,究竟是谁?      听到她的回答,沈铭尧不禁有些失望,却也随之舒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很矛盾,既希望她能够记起他,记起他们曾经有过的点点滴滴。可又害怕她会想起来,想起家人的死,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也害怕她会因为家人的死而怨恨他,远离他。      哥哥和嫂子突然之间都不说话了,向来话多不安分的沈铭玉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抬头看向一旁的哥哥:“对了哥哥,我听嫂子说你过些时日要带我们去元微山摘杏子,真的假的?”      沈铭尧瞧她一眼,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馄饨:“怎么了,不想去?”      沈铭玉道:“能出去玩儿我当然开心了,可是为什么是去摘杏子啊,摘桃子不好吗?我不喜欢杏子,我喜欢桃。”      兰陵有些诧异,她明明记得沈铭尧当日是说明玉喜欢杏子,所以才带她们去摘杏子来着,怎么今日明玉突然说她不喜欢杏子?      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兰陵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脸上渐渐有了一层红晕。心中不禁有些猜想,莫非……他知道她喜欢杏子,所以才去的?      感受到兰陵投过来的打量,沈铭尧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抬头看了身旁的妹妹一眼:“我想去摘杏子,你若想去摘桃,到时候让高肃陪你去。”南歌自幼对桃花过敏,连桃子都是沾染不得的,他可不敢带着她去那种地方。      沈铭玉撇撇嘴,委屈哒哒地低头吃自己的馄饨,不说话了。      兰陵瞧见了却是不忍:“既然明玉喜欢摘桃,我们就再晚些时日等桃子熟了再去。”她碰不得桃子,到时候离得远远的也就是了。      沈铭玉眼中顿时有了希冀,感谢的话还未出口,却被沈铭尧一口拒绝:“不必,我觉得去元微山摘杏子挺好。她也就是爱玩儿,摘什么都一样。”对于这个妹妹,沈铭尧还是很了解的。她嘴上说喜欢吃桃,到时候若真摘了些回来,怕也未必会吃,反而浪费。      而沈铭玉还真的被他哥哥说重了,她其实只是喜欢爬到树上摘那些又大又嫩的水蜜桃,但却是不怎么爱吃的。她只是觉得桃子的个头比杏子,摘起来会更好玩。      不过,既然哥哥打定主意非要摘杏子,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可。反正都是玩儿嘛,摘什么东西不是玩儿呢?      她扭头对着兰陵笑了笑:“没事的,摘杏子也挺好,总之能出去玩我就开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把这个该死的哥哥骂了个八百遍。      她觉得以前哥哥还是挺疼她的,今天怎么变着法儿的跟她对着干。摘桃子不好吗,非要摘杏。      她觉得,哥哥肯定还在因为手镯的事跟她生气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眸望了眼身旁的沈铭尧,心里暗自腹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置气,真不知羞!      “怎么了?”沈铭尧看妹妹斜眼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偷窥被发现,沈铭玉心里一虚,嘿嘿一笑,忙低头吃自己的小馄饨去了。      .      用罢了晚膳,沈铭玉直接被自己的哥哥赶回了海棠苑,而沈铭尧自己则是抱着娇妻回了寝房。      男人一旦开了荤,自控的能力也便有所下降了。      眼看着刚刚在外面还一本正经的男人如今在自己的身上一通乱摸,身上的衣裙被他剥得七零八落,男人的气息也越来越重,兰陵吓得赶忙出手制止:“将军,我们今晚还是不要了吧。”      昨晚上被他折腾的兰陵到现在身子还泛酸呢,她可不想再被搞得明天继续在床上窝一天。      何况,她明天可是要出门的。      被她这么一说,沈铭尧顿时便想到她今日的可怜样儿,顿时也不敢再让她来上一回。只是身体如今不受控制一般,气血四处蹿腾得他心里难受。      他低头吻了吻她白皙光洁的额头:“陵儿乖,今晚不碰你,我只亲亲你好不好?”      话一说完,一只大手又开始在她娇嫩的身体上肆意地捏来揉去,他的掌中因为常年握剑长了层厚厚的茧,贴合在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上,顿时便带了异样的感觉,竟比那光滑的触感更让她觉得舒适。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兰陵被他弄得整个人绷成了一根弦,一声声娇弱盈盈的沉吟也随之不受控制地自那微微张开着的唇齿间悠然而出,一双光洁的玉璧也渐渐环上了他的脖子。      似乎是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沈铭尧勾了勾唇,俯身吻上那红如樱桃的薄唇,又撬开她的贝齿去寻那酸甜可口的丁香小舌。      沈铭尧终是顾忌她的感受,将她的身子吻了个遍,便压抑着心里的火苗收了手。      兰陵娇软着躺在他的怀里,他的双臂将她裹得紧紧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知道他此刻也在压抑自己,兰陵也没敢乱动,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沈铭尧的体贴让她心里一阵温暖,许久不曾体会过的关心和重视更是让她鼻子一阵阵泛酸。      但是,这样的温暖却不足以让她忘掉仇恨。有些该做的事,也终究还是要做的。      “将军。”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率先开了口。      “怎么了?”他低头看向她,语气温和宠溺。      兰陵笑了笑:“没什么,天儿也越来越热了,我就想着明日去衣铺里买些夏日清凉的布料回来帮将军和明玉做两件衣裳。将军觉得可好?”      沈铭尧神色微凌,立马便想到今日他在门外听到她和木瑶二人的谈话。只怕,买布料是假,去药铺里寻避子的汤药才是真吧?      她终究还是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的。      “将军怎么不说话了?”看着沈铭尧的脸色,兰陵的心里有些没底。他不过是说去买些布料,他怎会是这种表情?难不成,他知道她是去干什么的?      可是,避子药一事她只跟木瑶姐姐一人说过,他不应该会知道此事啊。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沈铭尧却已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俯身噙住她的樱唇轻轻地啃咬两下:“没想到陵儿竟如此体贴,做衣服这种事交给府里的绣娘便好了,我怎会舍得你亲自动手?”      兰陵娇娇地笑:“给将军做衣裳也是陵儿的一番心意,又怎能和府里的绣娘比较呢?何况,我也许久不曾出过门了,出去权当是散散心了。”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吧。近来府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兰陵一听连忙拒绝:“不必了,我去买个布料,将军一个大男人跟着像什么话?何况我有木瑶姐姐陪着,又不会出什么事。”      沈铭尧思索了片刻才松了口:“如此也好,那陵儿可要快去快回。”既然她执意要去,他总不好强行阻拦 。      不过,买不买避子药他管不了,但最终能不能被她喝进肚子里,还是要他说了算。      如此一想,沈铭尧顿时放心了许多。伸手搂着怀里的娇妻,闭了眼睛轻声哄道:“时候不早了,陵儿快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没收藏的给个收藏呗,跪谢~ ☆、求取避孕汤   翌日清早,兰陵早早地起了床,一番梳洗之后用罢早膳,便随着木瑶出了将军府。      这边前脚刚走,书房里的沈铭尧便跟着对身后的高肃下了口令:“跟着她们。”      高肃领了命,也迅速地出了书房紧跟上去。      兰陵和木瑶坐在马车上,后者频频掀开窗帘向外看,神色有些凝重,兰陵不由有些担心:“木瑶姐姐,怎么了?”      木瑶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出来了,想不到这清歌城如此热闹。”木瑶曾是钟楼得力的杀手,自幼在刀尖上讨生活,警觉性自然也是极高的。不知为何,从出门开始她便觉得好像有人在后面盯着她们。      马车在衣铺的门前停了下来,木瑶跳下马车扶兰陵下来,搀扶着她便往里走。      到了门口,木瑶装作不经意地往左边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恰好便看到熟悉的衣角闪过。      高肃?木瑶勾了勾唇,看来是将军对夫人出来买布料这个谎言不太相信。不过既然跟着她们的是高肃,她也便放心多了。      兰陵总觉得木瑶今日有些不对劲:“木瑶姐姐,你怎么了?”兰陵武艺不精,再加上高肃的身手高绝,她察觉不出倒是正常的。      “没什么,夫人,我们快进去吧。”木瑶说着搀扶兰陵进了衣铺。      外面的高肃后背紧紧贴在拐角的墙壁上,刚刚真是危险,那女人眼看都要进去了怎么会突然望过来?害得他差点一时失神忘了躲避,也不知她究竟认出自己没有。      好警觉的女人,不愧是钟楼最得力的杀手,他跟踪人还没有如此轻易便被人发现过呢。高肃突然很想和她过上几招,他跟随将军多年,却是很少能逢上敌手的。      当然了,高肃也不会认为这次被她发现行踪便是自己技艺不精,关键是自从那次给夫人送饭见过她后,他总会无意识地反应迟钝。      怪只怪当初鬼迷心窍了,竟然当着人家一个姑娘家的面说那些‘功夫好不好’的浑话,也不知那女人究竟听懂了几分。若没有听懂也便罢了,若是事后察出味儿来,定要以为他是个人面兽心的登徒子了吧。      高肃正在胡思乱想着,衣铺的门口却又听到木瑶的声音:“快,夫人突然身子不舒服,去前面的药铺!”      身子不舒服?高肃一个机灵顿时回过神来,好端端的夫人怎么生病了?他慌忙探出头去看,却见马车已经继续向着前面的药铺而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跟了上去。      .      药铺里,兰陵屏退了其他跟随的侍从,独她和木瑶二人在里间与大夫谈话。      那大夫捋着胡须沉思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避子之药极为凶险,若是长期服用,恐怕会……”      “会怎样?”木瑶比兰陵更加着急地问出口。      大夫看了眼面露焦急的木瑶,再看看自始至终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的兰陵:“恐怕会终生不孕。”      兰陵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不由捏紧,一双薄唇惨白的不见血色。      良久,她才又缓缓开口:“难道就没有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      大夫叹息一声:“是药三分毒,任何救命的良药若是服用过多,也是有可能要人命呢。更何况这避子之药本就对身体有所损害。”      “夫人!”木瑶这次是真的急了,一个女人若是一生都没有孩子,那该多痛苦?      兰陵神色平淡,但放在腿上的两只手已在隐隐打颤。      “麻烦大夫帮我开药吧。”她双眸抬起,却是冷若冰霜。和师父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终生不孕又算得了什么?      “夫人!”木瑶不敢相信,她明知那药不能吃,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这种事,若是让将军知道了,怕是会很失望吧。      兰陵抬头看了她一眼:“木瑶姐姐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只是,她这样做,就更对不起沈铭尧了。      可正是因为他对她太好,才让她越发的不安和害怕。她要杀的,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他们之间注定没有好结局……      今生,就当她兰陵负了他,来世,她再报答他的深情厚意吧。      .      出了药铺,兰陵和木瑶的神色都很凝重,直接上了马车便往府里赶,一路上都也没说什么话。      这时,却听得外面一阵混乱,吵吵嚷嚷中兰陵好似听到了沈铭玉的声音,急忙掀开窗帘去看。      却见果真是沈铭玉拿着一根鞭子奋力追赶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一边追一边还不忘喊着:“孙泉,你个狗崽子,别跑!”      孙泉?兰陵立马对着旁边的木瑶使了使眼色,木瑶会意地跳下马车前去追赶那孙泉,三两下的功夫便将孙泉押至沈铭玉身旁:“姑娘!”      沈铭玉一脸崇拜地看着木瑶:“木瑶姐姐你好厉害啊!诶,你怎么在这儿,我二嫂呢?”      “明玉。”兰陵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的沈铭玉唤了一声。      沈铭玉见了慌忙跑过去搀扶她下来:“二嫂,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兰陵笑着解释:“我出来买点儿东西。对了,你刚刚说此人便是孙泉?”当初沈铭尧找回丢失的紫金凤尾镯之后顾念着与赵嬷嬷多年的情分,没有下什么重的处罚,只是将其赶出了将军府。而那孙泉,也因为赵嬷嬷的苦苦哀求,并没有定什么罪。      “二嫂,正是那个唆使赵嬷嬷盗我手镯的孙泉。二哥顾念赵嬷嬷养育之恩放了此人,没想到他竟还不知悔改,刚刚竟然当街偷盗他人的钱袋,幸好让我给遇到。”      孙泉跪在地上苦苦乞求:“夫人救命啊,小的并非有意偷取那人的钱袋,小的是有苦衷的。”      “哦?”兰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倒是说说有何苦衷。”      孙泉道:“我娘被将军驱赶出府之后一直心存亏欠,心情郁结,结果便生了病,娘身无分文,小人身上的银子也赌光了,因为没钱给我娘医治,小人这才出此下策。”      沈铭玉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没银子治病就是你偷钱的理由吗,根本就是你贼心不改,看我不收拾你!”说着挥起手里的鞭子便甩在他的身上。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路人,无一不对着跪在地上的孙泉指指点点。      “这个人我认识,前两天还想偷我家的鸡,结果被我家的大黄狗给咬了。没想到今天敢在大街上偷钱,真是可恶!”      “是啊,他还偷过我家的一件小陶瓷花瓶呢,那花瓶是祖上传下来的,贵重着呢,若不是我家男人发现的及时,恐怕就被他给偷去了。”      众人一言一语地对着孙泉指指点点,孙泉只得一个劲儿地给兰陵磕头:“夫人,纵使小人有万般不是,可这次所言句句属实,我娘她病的很严重,烦请夫人救救我娘吧。”他说着,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儿额上便是红肿一片。      兰陵心中暗思,赵嬷嬷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讨美人欢心不惜背叛自己的主子,盗取玉镯,可见其品行不端,绝非可重用之人,但赵嬷嬷侍奉汐贵妃多年,或许会知道一些师父和汐贵妃当年的事。留着她,等将来去了镐京,可能会发现不少的秘密。      这么一想,兰陵对着孙泉道:“你将你娘如今住的地方告诉木瑶,我自会派大夫前去给你娘看病。至于你,偷盗他人财物,且又屡教不改,这次决不轻饶,押回将军府交由将军处置。”      听说兰陵愿意救赵嬷嬷,孙泉忙对着兰陵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兰陵面无表情帝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子,心中思忖,这个人除了好赌,且有些小偷小摸之外,倒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对自己的亲娘也还算是极有孝心。她日后若想要从赵嬷嬷口中知道些什么,恐怕还得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想办法。       ☆、可爱又可怜   沈铭尧长身玉立地站在书房的窗牖前,手里捏着高肃从药铺里得来的药方,那力道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      大夫明明说此药对身体有害,她却依然一意孤行,难道说,她就那么不想给他生下孩子吗?      他没想到她心里的恨会那般强烈,使得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甚至愿意终身不孕。      沈铭尧有些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她记起楚家的那场血案,那对她来说又会是怎样的打击?到时候,她心里的仇恨会愈发的不可收拾吧。      只希望有些事,他的南歌永远都不要记起。      沈铭尧良久才平复了情绪,又继续追问:“除此之外,夫人出府可有做其他的事情?”      高肃道:“夫人从药铺里出来遇到了追赶孙泉的明玉姑娘,孙泉因为其母赵嬷嬷身染重病,故而在街上偷盗。夫人知道后将孙泉押回了将军府,并派人去给赵嬷嬷治病。”      “赵嬷嬷病了?”沈铭尧扭头看过来,“我不是让你派人看着的吗,怎么没人来禀报此事?”赵嬷嬷虽犯了大错被他驱逐,但毕竟是跟随了母妃多年的嬷嬷,这么多年又待他如亲子,虽说因为孙泉偷盗母妃的遗物,他也不忍心对她不管不顾。      高肃回道:“属下已询问过了,赵嬷嬷原本只是小小的风寒,他们想着没有大碍,便未曾禀报,谁曾想如今病情越发严重了。”      “你说夫人派了大夫去给赵嬷嬷治病?”沈铭尧心中狐疑,兰陵嫁入将军府已经半年,但这期间与赵嬷嬷的接触并不多,而她向来也不是那等喜欢管闲事的人,如今怎会愿意给她请大夫?      “回将军,的确是夫人请的大夫,且是木瑶姑娘亲自带了大夫前去的。”      沈铭尧双手抱环,敛眉沉思,兰陵出手救赵嬷嬷的原因,或许他也能猜出一二。      “下去吧。”他略一抬手,示意高肃退下。      .      而这边,木瑶请了大夫给赵嬷嬷瞧了病,却是并未直接去暖月阁,而是转而去了沈铭尧的书房。      远远的瞧见高肃从书房的方向过来,她疾步迎上去:“高护卫,将军可在书房。”      高肃也早早地瞧见了向这边走来的木瑶,本打算迅速躲开,不想已被她发现,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军在,木瑶姑娘有事吗?”      木瑶没有回他的话,只仔细打量着他那红到耳朵的脸:“高护卫的脸怎么红了?”      高肃顿时心里一虚,轻咳两声:“许是天气太热了。木瑶姑娘既然没事,高某先告辞了,将军在书房,你自己去吧。”      “等等!”木瑶伸手拦住他,面色平静,却又带了一股不服输的傲气,“上次高护卫在我跟前吹嘘自己本领高强,木瑶心中不服,不知何时能向高护卫讨教。”她知道沈铭尧的贴身侍卫高肃本领高强,也早就想找机会请教了。      高肃脸一下子更红了,他当时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她既然没领悟到,那便更好了,如此一来便没那么丢脸了。      他捏着下巴打量她片刻:“都说钟楼里的杀手冷血无情,我怎么瞧着木瑶姑娘有些不称职?”      木瑶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你以为这天底下所有的杀手都是面无表情的冰块儿脸吗?我告诉你,这世间最合格的杀手是能够融入到任何的环境,可娇可媚,可柔可刚,随意变换自己的性格爱好以达到掩护自己,最终完成任务的目的。”      高肃因她的一番话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言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道理。杀手中,最可怕的不是面色凶狠无情之人,而是那种表面温和却在你毫无防备之时狠下杀手之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却不知,她可是这样一位女子?      木瑶没有再理他,径自去了书房。      而高肃,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却是久久没有回神。      .      书房外,得了沈铭尧的许可,木瑶这才推门进去。      沈铭尧端正地坐在书案前,好似在看什么紧要的公文,见她进来抬眸瞥了一眼,将手里的公文放下,等着她先说话。      “将军既然让高护卫一路跟着我们,想必今日木瑶前来的目的将军也已知晓。”她说着将藏在广袖中的药包呈上去,“这便是夫人从药铺买来的避子药。大夫说此药若长期服用,恐会终身不孕,且可能会有别的危险。”      沈铭尧面色微变,缓缓伸手接过,神色复杂难辨。      须臾,他抬眸看她:“木瑶,谢谢你。”      “将军不必谢我,木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姚先生临终所托,木瑶也相信,姚先生的选择不会错,将军定然可以好好守护夫人。”      沈铭尧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会让高肃把新的药给你送过去。”      “是。”木瑶应了声,转身出了书房,直接便回了暖月阁。      暖月阁里,兰陵正站在窗前练字,见木瑶回来亲自迎了上去:“木瑶姐姐回来了,赵嬷嬷的病如何了?”      “回夫人,大夫已经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夫人便放心吧。”      兰陵点了点头:“无事便好,那个孙泉,将军可有处置?”      木瑶回道:“孙泉不过是有些小偷小摸,不曾出手伤过人,奴婢听说将军暂时将他押入牢里了,想来关上几日便会放出来。”      “牢狱里可不是好呆的,想必这些天会受些皮肉之苦了,不过这样也好,给他些教训,让他好好张长记性。”说罢,她拉了木瑶的手道,“木瑶姐姐跑的也辛苦了,先回房里好好休息吧,我这里有白露伺候着也便好了。”      木瑶本来还怕兰陵此刻问起避子药的事,见她问也没问顿时便松了口气,也不敢在她身边多呆,应了声便回了自己的房里。      其实木瑶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她知道,兰陵一直都拿她当亲姐姐对待,但她却联通沈铭尧一起瞒着她。      可若是不瞒着她,她若真的日日服用那避子汤药,谁又会料到她能把身子给折腾成什么样呢?      她答应过姚先生,一定要让夫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如今又怎么能拿夫人的身子来开玩笑。      .      夜里,沈铭尧过来的时候兰陵依旧笑脸相迎,态度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不曾露出丝毫的破绽。      她不想让他知道,沈铭尧也只好佯装不知。      “今日陵儿去衣铺里买了什么料子,可还满意?”床榻上,沈铭尧捏着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好似一般夫妻的闲话家常。      兰陵窝在他的怀里,娇娇地回答:“衣铺里最近刚从杭州那边运过来今年时兴的花样儿,给将军买的杭绸,给明玉买的则是羽纱。”      “哦?那陵儿给自己买的什么?”没听到她说起自己,沈铭尧有些不高兴了。既然去买,又怎么能不想着自己呢?      “我呀。”兰陵笑了笑,“我买的羽纱能做两件衣裳,到时候我和明玉一人一件刚刚好。怎么,难道将军以为我只想着你们不想自己吗?我可不是那等大公无私的人。”      沈铭尧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鬼精灵。”      兰陵笑着躲开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臂弯里:“今日从衣铺里出来,突然肚子疼。”兰陵觉得还是把去药铺的事说出来比较好,省的以后他自己发现了不好交代。      沈铭尧面露担心:“好端端地怎么肚子疼了,可有看大夫?”      兰陵轻笑:“瞧把你紧张的,我没事,已经去药铺里看过了,大夫说没事,可能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吃两贴药就好了。”      沈铭尧这才放下心来:“没事便好。你呀,以后可要注意些,虽然一天天的热了,但还没到炎暑,万不可吃太冰的东西,知道吗?”      “知道了。”兰陵幸福地笑,自心头淌过一丝甜蜜,却又觉得有些愧疚。      沈铭尧发自内心地对她好,她感受得到,可是她却无以为报。      “将军。”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感受到她的异常,沈铭尧不由蹙眉,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      沈铭尧笑着轻拂她的发丝:“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她乖巧地点头,真的闭了眼睛睡觉。      沈铭尧怜爱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宠溺地将人拉入怀里:“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南歌,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永远都不会放开。      他的南歌,总是那么让他心疼。 ☆、残缺式完美   自沈铭尧开始歇在暖月阁,二人的关系是越发好了。      沈铭尧对于兰陵的各种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简直将人捧上了天。      自兰陵嫁入将军府这半年,沈铭尧夜夜歇在南苑的书房里,从不曾在暖月阁里留宿。正因如此,将军府里的丫鬟仆人们对于兰陵这个将军夫人表面上敬重,但暗地里闲言碎语却也是不少的。      而这一连几日下来,沈铭尧和兰陵夫妻二人如胶似漆,连府里下人们看兰陵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兰陵在感叹府里众人势利眼的同时,又享受着沈铭尧对自己的好。      这段日子,她为了试探沈铭尧对自己的宠爱限度,要求提了不少,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做到了,而且比以前更加宠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做的这一切兰陵全都看在眼里,又岂会不感动?      但感动是一回事,却并不能让她为此而放下心中仇怨。      他的父亲,是杀她师父的仇人,纵然他如今对她再好,若真有一天她为报师仇杀了那狗皇帝,恐怕他也绝不会原谅她。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让自己的心再冷一些。      没有感情,便不会有伤害。      也正因如此,她近段日子处处躲着他,避着他。又加上来了月信,更是理所应当地赶他出了房门。      原以为自己此举很过分,怕是要惹恼了沈铭尧。      谁知沈铭尧非但没有生气,得知她这近些日子小腹胀痛难受,更是体贴地嘘寒问暖,亲力亲为地照顾她。      这下,兰陵心里的愧疚反而更深了。      “将军也陪我有些时日了,赶快回去歇一歇吧,你还有公务要处理,别因为我累坏了身子。”兰陵斜倚在床头,对着身旁的沈铭尧温声劝慰。听高肃说他最近公务繁忙,却还抽出时间来看她,这让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沈铭尧正仔细帮她轻揉小腹,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未停:“没关系,我不累。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兰陵轻轻点头:“好多了。”      沈铭尧收回手让人拿了热水带过来,又仔细地放在兰陵的小腹上给她敷。      疼痛缓和了许多,兰陵惊讶地看着床边坐着的沈铭尧:“没想到将军一个大男人竟还懂得这些?”他的温柔体贴,让她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这几日因为想要躲他而升起的那丝烦躁也顿时消散了。      沈铭尧笑着握住她的手:“母妃早早地不在了,明玉一直也是赵嬷嬷在照看,她跟你一样有腹痛的毛病,我见赵嬷嬷帮她按过。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亲自帮人按摩。”      兰陵挑了挑眉头:“怎么这手法不像是第一次呢?我看将军是哄我的吧?”      沈铭尧俯身压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出来,话语中透着邪魅:“那陵儿觉得,除了你,我还会对谁这般体贴?”      他手肘支撑床板,整个人的力道并未压在兰陵的身上,但如此亲密的动作却无形中让兰陵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蛋儿也跟着红了。一颗心禁不住地匆匆跳动着,怎么也消停不下来。      她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将军,我还……”      “陵儿别怕,我不碰你。”他说着,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抵了抵她的鼻尖,最终将脸倒在她的颈间,轻咬着她敏感的耳垂,“我就是想这样抱抱你,亲亲你。”      兰陵顿时耳根一热,身子也随着耳边的温热气息变得娇软无力起来,只得出声提醒:“将军就不觉得这个样子很难受?”      “有吗?”沈铭尧微微蹙眉,随即翻身侧躺在边上,在兰陵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人儿一把拉至怀里,语气霸道却又不失温柔,“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兰陵被他搂在怀里,忍不住想要挣扎:“将军,如今青天白日的,我们这样若是给人看到了恐怕不妥。”      沈铭尧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闹腾:“你我是夫妻,一起躺在这里如何就不妥了?刚刚陵儿不是还担心为夫太过劳累吗,怎么,如今我在这里躺一躺,陵儿便不乐意了?”      其实沈铭尧是真的有些困乏了,与燕国之间战事刚定,他最近有不少的事要处理。今日还是好容易才抽出空闲来看她的。      “怎么会?”兰陵也看出了他脸上的疲累,顿时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陵儿只是觉得,如今这天气越发的热了,将军这般和我挤在一起,怕是会热的睡不着。”      “原来如此。”沈铭尧了然一笑,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不过我却觉得这般抱着陵儿会睡得更香些。”他喜欢就这样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让他整颗心都安定下来。      “我睡会儿,陵儿可要一直这么给我抱着。”沈铭尧低头看她,简直像个孩子。      兰陵不由想笑,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好,在你睡醒之前我一定不离开。”      沈铭尧困极了,闭上眼没多久便真的熟睡过去。      兰陵则是平静地躺在他身边,仔细地望着他熟睡的样子。      这世间男子,文者大多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且行为谈吐附庸风雅,骚情赋骨。而武者,则大多燕颔虎头,如龙似虎,且身材健硕粗犷,高大威猛。      兰陵觉得,沈铭尧则是介于两者之间,集世间所有的完美于一身,容貌俊逸,长身玉立,且又武艺高强,有百龙之智。比文人墨客多了份大男儿立足于天地之间的凌然霸气,比武者则又多了份清新儒雅的非凡气度。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怪不得曾是整个沈国的天之骄子。如果不是汐贵妃早早丧命,他的人生堪称完美吧。      或许这便是上苍的公平之处,每个人,终究是不能达到绝对的完美。当老天觉得你拥有太多,总会毫不留情的拿走你现在最为珍视的东西。      她是如此,沈铭尧亦是如此。 ☆、爽口冰栗子   转眼入了夏,衣裳穿的越发单薄,却仍掩不住那由内而生的燥热不安。      兰陵趴在窗边的桌案前,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桌案的旁边是一盆刚从冰室里取来的冰块儿,白露站在一旁用扇子轻轻摇晃着,冰块的寒气随着扇子的力道分散开来,屋子里的温度也瞬间清凉了下来。      “夫人在想什么?”白露看兰陵眼神幽远,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心下不由好奇。将军一连好几日都没来了,不知夫人是不是想念了。      兰陵回神,冲白露笑了笑:“没什么,最近你可听到前院有什么动静?”她已经四五日不曾与沈铭尧好好地说过话了,只知道他近段日子很忙,却是不知在忙些什么,总之是很少来看她。哪怕前段日子他得知她胃口不好,也只是匆匆来看她两眼,也便离开了。      上次见他,她明显发现他比平时瘦了一圈,脸色也憔悴了不少。      白露轻轻摇头:“奴婢只听说是镐京那边派人过来了,具体的也便不知道了。”她只是暖月阁里的小丫头,而将军府最忌讳下人们乱嚼舌根或者四下打探,故而她便不曾刻意查探过。      “镐京?”兰陵微微蹙眉,怎么这时候镐京突然来人了?思来想去,应当是与这一次沈铭尧打败燕国大军的战功有关吧。      这时,木瑶端了一盘点心走进来:“夫人,这是刚刚将军命人送来的冰栗子,说是消热解暑,给夫人尝尝鲜。”      兰陵扭头看过去,一盘栗子的外面裹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而那薄冰也被雕刻成各种花儿的形状,纤薄透明,晶莹剔透,此时还渐渐往上冒着寒气。      兰陵这几日因为天气炎热一直没有什么胃口,如今看到这冰栗子,却是觉得很想去尝尝味道。      木瑶也瞧出了她的喜欢,捏起一颗剥开了递给她:“夫人快尝尝鲜。”      兰陵接过来放在嘴里轻咬一口,夹杂着冰霜的栗子一入口,顿时便使得口腔里的温度降了下来,凉凉的,却又恰到好处。轻轻咀嚼,便有栗子的酥软清香萦绕在整个口腔,松糯香甜,令人回味。      兰陵吃了一个,忍不住又自己拿起一个剥开了来吃。      一旁的白露瞧见了忍不住笑:“将军可真是贴心,哪怕事务繁忙都不忘变着法儿地来讨夫人开心。前日里是冰冻山楂果,昨儿个是冰雪荔枝,今儿的花样更是新鲜,竟是冰栗子。”      兰陵的心里甜甜的,沈铭尧的一番心意在她看来其实比这一盘冰栗子更让她心里舒适。但听白露这么打趣儿,却又觉得脸颊一阵绯红。      她伸手在盘子里抓了几颗栗子塞到她手里,娇嗔着道:“就你话多,快去尝尝鲜,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白露看着手里的冰栗子,高兴地喜不自胜,道了声谢便乐呵呵地跑出去了。      木瑶见了,忍不住笑着碎了一句:“这丫头,真是个贪吃鬼。”      兰陵忍俊不禁,随手剥了一颗栗子递过去:“木瑶姐姐也尝尝吧。”      木瑶看了一眼伸手推拒:“这可是将军特意给夫人准备的,奴婢不爱吃这些东西,夫人快吃吧。”      兰陵佯装不喜地瞪她一眼:“你我之间还需要这般见外吗?我可记得清楚,当初你在凤凰山上修养的那段日子说过,你最喜欢吃栗子了。为此我当时还偷偷瞒着师父下山帮你去买过呢,怎么,难道你那日是骗我不成?”      “不,不是……”木瑶被她堵得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自幼便入了钟楼,每一日都是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过生活,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用尽一切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曾经因为执行任务不得已扮演着各种角色,或阿谀奉承的谄媚小人,或娇柔温婉的千金闺秀,亦或者侠肝义胆的江湖侠女。但不管她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的那颗心,却始终都是自己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无心无情下去,却没想到有一日会被这样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所感染。      若不是兰陵 ,她根本不会知道,原来当你愿意为别人付出真心的那一刻,竟会收获那么多的温暖和感动。而这些,是自己永远也无法给自己的。      见木瑶失神,兰陵有些不知所措了:“木瑶姐姐,你怎么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木瑶在自己跟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你怎么……哭了?”      木瑶挥手擦去脸上不知何时掉落的泪水:“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夫人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兰陵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木瑶姐姐是感动啊,吓死我了。不过,你是我的姐姐,我当然会时时刻刻惦念着了,再说了,木瑶姐姐不也总想着我吗?”      木瑶看着手里那颗兰陵刚剥好的栗子,眸光有些幽远难测:“我自幼父母双亡,不记得爹娘的模样,只隐约记得我爹以前好像是卖栗子的。后来入了钟楼,每次见到街上的栗子都想要去尝尝味道,想试试能不能勾起年幼的往事。   有一天,我偷偷溜出去买了栗子,结果却被师父一脚踩在地上,他告诉我,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最忌讳的就是有任何的喜好和弱点,因为这些,将来都可能成为别人用来杀害自己的武器。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去想过买栗子,便也一直不知道它的味道。那次受伤被姚先生和你救下,我昏迷不醒之中才会说出想吃栗子的话。却没想到,你竟偷偷下山帮我买,最后还害的你被姚先生责罚。”      兰陵听得一阵心疼,这还是木瑶姐姐第一次说起她的过去。她没想到,木瑶姐姐的遭遇竟然也如此悲惨。      她不由握上她的手:“这些都过去了,木瑶姐姐如今从钟楼里退出来,再没有人可以约束你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好姐妹。”      木瑶神色微怔,良久才回握她的手:“夫人什么都好,但有时候太善良了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你真心付出的。”      兰陵笑着靠近她的怀里:“但我知道,木瑶姐姐一定值得我真心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  兰陵:“夏天吃冰栗子好爽,清凉解暑,人间美味啊,我家夫君好贴心。那个谁,要不要来一个?” 作者菌:“你奏凯!” 冻成狗的作者菌早已哭晕在电脑前:大冬天的我却写什么冰栗子,简直冻的瑟瑟发抖啊!!! 【话说,这么『敬业』的作者菌要不要打包带走?欢迎进入专栏收藏作者呦~】 ☆、无情帝王家   沈铭尧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却又不忘每日里变着花样儿地给兰陵送来各种吃食。这期间,兰陵倒是去看过他几次,他的神色比以往越发凝重了,整个人也跟着清减了不少。      从书房里看望沈铭尧出来,兰陵忍不住问身边的木瑶:“木瑶姐姐,你说镐京这个时候突然来人,会是做什么呢?”      木瑶想了想道:“按理说将军给边境带来了五十年的和平,当今圣上应当会有封赏。”      兰陵点了点头,她也觉得理应如此,但她却又明显地感觉到沈铭尧这段日子并不开心。      “仔细想来,京都派人,除了封赏,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木瑶又道。      兰陵凝眉想了想:“难道木瑶姐姐觉得皇上是来接他回京的?”清歌城战事已平,近五十年既然不会再有战事,沈铭尧确实不用再在此守着了。      只是,人一旦回去,是不是意味着手里的兵权也被没收呢?      兰陵又不由觉得好笑,当初沈铭尧被贬来此地,当今圣上不曾派过一兵一卒,如今清歌城能有此成就,皆是沈铭尧一人之功。      兰陵甚至可以想象,九年前他初次来到这里,手中既无兵马,又年纪轻轻,没有任何的作战经验。刚刚从亲王被贬为郡王,算是戴罪之身。那时,这里的将士们恐怕多有不服。      那个时候,赢得将士们的尊敬,使得军中士卒上下一心,共抗外敌,他定然是付出了许多吧。      如今可倒好,战乱平息了,最后的战果和荣耀却是属于朝廷的。      如此可见,当今圣上对沈铭尧这个儿子也并没有之前传言中的那般宠爱。      九年前汐贵妃刚刚辞世,他便将自己的一双儿女赶来此地,多年来不闻不问。      如今沈铭尧立下大功,受万名爱戴,他倒是突然之间记起有这么个儿子来了。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沈铭尧,面对朝廷下来的那些封赏,怕也未必会觉得开心吧。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世人都道当今圣上对汐贵妃恩宠无限,爱意无双,竟也不过如此。      .      沈铭尧又一连忙碌了几日,总算送走了镐京里的那些人。      一闲下来,他便迫不及待地前往暖月阁去看兰陵。      兰陵近些日子也有些心神不宁,如今听说沈铭尧过来,急急地便亲自迎了出去:“将军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铭尧笑着握住她的手向里面走:“刚送走了那些人,便过来看看你,顺便跟你一起用午膳。怎么我听说你近来还是没什么胃口,大夫怎么说的?”      兰陵娇笑着挽上他的胳膊:“放心吧,没什么大碍,大夫说是天气炎热,心情郁闷,这才导致的食欲不佳。这几日将军变着法儿地给我做各种可口的点心,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沈铭尧点头:“这几日天气着实炎热异常,你整日待在这暖月阁,怕是也闷坏了。我前些日子不是答应了要带你去元微山摘杏的,不如我们明日便去,到时候在元微客栈多住些时日,那客栈建于山顶的茂木丛林之中,格外清爽宜人,你定会喜欢。”      兰陵心中喜欢,却又不由为沈铭尧担心:“我看将军近日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不如先休息几日我们再去。”      知道她担心自己,沈铭尧心中一暖,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脸:“没关系,只要有陵儿陪着,便是休息了。”      兰陵脸上一热,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下人们备膳。      二人用罢了午膳,便双双躺在榻上歇晌。      夫妻二人许久不曾亲热,沈铭尧早早地便把持不住了,抱着娇妻在软榻上一番翻云覆雨,到最后二人都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身上被汗水打湿,黏腻的感觉让兰陵禁不住蹙眉,娇嗔着伸手去拍打他的胸膛:“都是你,大夏天的也不消停,这个样子,可还怎么见人啊,难受死了!”      沈铭尧吃饱喝足了,面对眼前的娇妻自是要好一番呵护。尤其见到妻子娇娇俏俏的模样,脸上因为羞恼带着淡淡的桃红,他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心中略一思索,沈铭尧弯腰将榻上的妻子懒腰抱了起来。      突然被腾空抱起,兰陵吓得慌忙伸手环上他的脖子,羞恼地瞪着他:“你做什么?”刚刚他像匹饿狼一般将她身上的衣服剥了个精光,现如今可是寸丝未缕呢。      沈铭尧眸中带着邪笑:“陵儿既然不舒服,我去帮陵儿把汗水洗掉就好了。”说着,径自便抱着佳人去了里面的浴室。      夏日里的水温不高不低,整个身子没入池水中,顿时便消除了夏日里的烦躁与闷热。身上因为汗水带来的黏腻之感也被那温热的池水冲洗的滑嫩舒适。      兰陵坐在台阶上,将整个身子没入池水当中,只留一颗小脑袋在外面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心情也顿时舒畅了不少。      池中飘散着院子里新摘的花瓣,在池水的浸泡下散发阵阵幽香。兰陵忍不住捧起一捧放在鼻子间轻轻嗅着,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绝美的脸庞上沾染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好似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这边玩的正起兴,谁知沈铭尧却不知何时无赖地游了过来,伸出大掌抓起她平浮在水中不安分摇晃着的纤白玉腿。      兰陵脸上的笑意微僵,待反应过来顿时便瞪着脚丫子去踢他,但毕竟是在水中,根本使不出什么力道。只得任由他一双手从她的大腿一路下滑,最后握住她那双娇若莲花的纤纤玉足。      一双小脚被他握在手中,兰陵脸上微红,身子也不由得有些娇软,跟着摇摇晃晃起来。      沈铭尧迅速腾出一直臂膀将她揽在怀中,俊逸飞扬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一双薄唇轻碰她的耳垂,似有股蛊惑人心的魅力:“我来帮陵儿沐浴可好?”      一边说着,他的手已经不规矩地在她滑嫩如软的身体上肆意游走,带来些微奇痒,但更多的却是别样的舒适。      她的气息渐渐有些不稳,却强忍着伸手抓住他不安分的大掌,一双美目瞪向他:“不许胡来!”本该里凌厉的话,但从她口中吐出时却娇娇柔柔,似嗔似怪,极其惹人怜爱。      沈铭尧顺势堵上她那微微张开的娇软樱唇,有喑哑的话音从唇齿间溢出:“这几日我这般辛苦劳碌,今日陵儿怎能不让我吃饱?”      兰陵耳根一热,想要伸手推他,谁知他早有预料,在她出手之前将她整个人禁锢起来,不得动弹,最终便只得乖乖由他欺负……      折腾到最后,沈铭尧是彻底没了力气,竟就那么倒在池水边闭目养神。      兰陵则乖巧地窝在他怀里,想到刚刚的事,仍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偷偷抬头瞥一眼跟前的男人,她弯了弯唇角,眸中渐渐闪现从未有过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也没人陪我说话。。。 ☆、元微山摘杏(一)   炎热酷暑,独独清早的一段时间稍稍的舒爽一些。担心兰陵忍不了正午的暑气,这一日,沈铭尧早早地便命膳房备好了早膳,一家人用罢膳食便乘了马车前往元微山。      沈铭尧早早就说去元微山摘杏,这几日却迟迟不见有动静,如今果真要去了,兰陵自是喜不自胜,从出门开始眼角眉梢的笑意便没有消散过。      而沈铭玉更是高兴的不成样子,像一直逃出金丝笼的鸟儿,一路上嘻嘻哈哈的乐呵个没完。      沈铭玉生□□动,自是不愿安安分分地待在马车里,非要亲自骑马,沈铭尧拗不过她,也便由着她的性子来。      他自幼便教妹妹学习骑射,虽说不精,但技术还算过关。再加上有高肃和木瑶两个人看着,他也便放心许多。      而相对沈铭玉,兰陵就显得懒散了许多。她不喜欢骑马,小时候一直跟师傅待在凤凰山上,根本没什么机会去学习,故而马技可称得上‘拙劣’二字。      后来师父离世,她虽说逐渐学会了骑马,但每次从马上下来,两条大腿的内侧便火辣辣的疼痛。      从那之后,她更是排斥骑马。      如今明明可以安安生生地坐在马车里,她自然是很乐意的。更何况到了山脚下,大家还要徒步爬上山去,她若跟沈铭玉那般骑马过去,只怕到时候连腿都抬不起来了。      而沈铭尧对于妻子不愿骑马却是打心眼儿里欢喜的,毕竟这样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待在马车里好好陪她了。      大家都在外面,任由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有车轮的吱呀声做掩饰,又有谁能发现?      兰陵早就发现了他的心思,刻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不让沈铭尧碰她分毫。      然而沈铭尧又岂是那种老实的人,刚刚还答应的好好的,一会儿的功夫却又拿起兰陵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揉捏着。      兰陵瞪他一眼想要抽离,但他却握的紧让她没有法子。后来无奈之下,只得妥协,不过是拉拉小手的事,倒也不算过分。      谁知,那家伙根本没有兰陵想象的那么安分,起初只是捏捏手指,最后竟渐渐地从袖口探了进去,一点点地向上滑动。      兰陵今日着的是一件广袖的水云烟掐花绣罗裙,广袖宽宽,有风吹起时整个人也便会清爽许多。这样的衣服原是为了自己舒服,谁知如今倒是给他钻了空子。      他竟然从她的衣袖一路向上,眼看着就要摸索着来到她的肩膀。      兰陵终于按耐不住了,伸手将他的大掌打掉,恨恨地瞪着他:“我们这是出门在外,将军这样若是给人瞧见了,要我如何见人?”      男人俊逸的脸上透着邪笑,突然换了个身坐在她的身边,又一把将身旁的佳人拉坐在他的腿上,伸手掐上她那不赢一握的纤纤楚腰:“我也不过是摸摸你,又不会真做什么,再说如今这马车里只有你我,又有谁瞧得见?”      兰陵如今与他举目相对,两条腿羞人地跨坐着,耷拉在他大腿的两边,惹得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禁不住便想要挣扎。      沈铭尧笑了笑,用手托起她的翘臀往前挪了挪,使得她跨坐在自己腰间,却是不给她挣扎的机会,俯首在她耳边温声提醒:“我们现在可是在马车上,你若再乱动使得马车晃动引起他们的注意,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马车在行走间本就在不断摇晃,再加上山路崎岖,各种声响混杂,外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但此时兰陵却压根儿想不到这些,听了这话,果真不敢再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一张小嘴微微嘟起,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瞪得很大,气呼呼地看着他,虽是在生气,但却显得越发可爱了。      佳人在怀,沈铭尧原本只是想闹闹她,谁知竟然起了反应,身子不由得紧绷起来,呼吸也越发粗重。      感受到他的异常,兰陵顿时吓得不敢乱动了。她如今坐在他的腰间,下面有坚硬的某物抵过来,咯得她一阵难受,她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你!”兰陵又气又恼地看着他,恨不得此刻将跟前这个男人拎起来扔到马车外面去。她就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安分的!      沈铭尧也有些无辜:“我没想动,只是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谁让我们的陵儿太好,让我欲罢不能?”      兰陵羞红了脸捶打他:“不许乱说!”      “好好好,不说了。”沈铭尧说着抱住怀里的娇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陵儿的脸皮是越发的薄了。”      兰陵气的拍打他的后背:“你还说,你还说!”说着便从他的怀里挣脱下来,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见沈铭尧作势就要挪过来,兰陵气的伸手按住他:“不准过来!”      看她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沈铭尧也不好再招惹她,便只得乖乖坐下来:“好,我不过去。”      沈铭尧觉得跟前的小姑娘是越发的讨人喜爱了,娇娇俏俏的,让他宠爱到心里去。他忍不住伸手在她那白嫩水润的脸蛋儿上捏了一把,软软的,手感也很好。      兰陵更是火了,伸手打掉他:“不准再动手动脚!”      她生气的样子更是惹人爱,沈铭尧双手抱环,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兰陵不解气地继续瞪着他:“不准看我,闭上眼睛!”      沈铭尧依旧乖乖顺从,听话地把眼睛给闭上了,唇角却挂着甜蜜的笑意。      兰陵瞧见了,再一次出声呵斥:“不准笑!”      沈铭尧微微蹙眉,随即真的收了笑容,嘴上却道:“没想到我家陵儿这么厉害,也幸好是本将军把你给收了,不然可是要祸害到别人家去了。”      兰陵正一脸得意地笑着,听到这话笑意一僵,又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句:“不准说话!”      马车里,顿时安静了。      兰陵很是满意地看着他闭目养神,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像早上刚刚被露水洗涤过得清新茉莉,纯净美丽,淡雅宜人。      兰陵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他们如今这样,是不是就叫做过日子呢?   ☆、元微山摘杏(二)      元微山坐落在清歌城之北,风景优美,钟灵毓秀。此时正是盛夏,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整个元微山被苍松翠柏所笼罩,巍峨高远,远远望去,竟有直通云霄之势。      山路崎岖难走,而元微客栈又位于山峰之巅,众人若想前往,便必须徒步而行。      这原本是极为劳累的,但想到山峰之上的清凉舒爽,仍是有不少人拼了命地往前冲。      马车到了山脚下,便停了下来,将马儿停放在一件简陋的马棚之中,交由专门负责的人照看,众人便打算徒步前行了。      兰陵看了看马棚里数不清的马匹,不由感叹:“看来元微客栈里有不少人,如果我们到了那里却没有住的地方可怎么好?”好不容易爬到山顶,若客栈已满,岂不是要在天黑之前再跑下来?如此折腾,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知道她的顾虑,沈铭尧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放心吧,我早就命人在客栈里订好了独立的院子,到时候自有你住的地方。”      兰陵神色微怔,他前两日如此忙碌,竟还想着这件事,如此体贴心细,又如何不让她欢喜呢。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将军果然贴心。”      沈铭尧笑着在她耳边轻喃:“既然出来了,又怎能不住上几晚,刚刚在马车上我被你欺负,到了今晚,我自是要讨回来的。”      兰陵脸颊一红,羞恼着瞪了他一眼,用指甲在他的手心上狠狠掐上几下,这才稍稍解气。      沈铭尧对她的小动作佯装不知,捏了捏她的手指,转而对着大家吩咐:“大家上山吧。”      沈铭玉看到高大秀美的元微山,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爬上去了,如今得到哥哥的命令,第一个兴高采烈地便往上面冲。      还未跑几步,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明玉妹妹。”      沈铭玉不太高兴地蹙了蹙眉头,心中暗自低语:林静姝,怎么哪都有她!      她忍着心里的不喜转过身来,待看到林静姝身旁站着的少年时,她紧蹙的眉梢却一瞬间舒展开来,眸中难以掩饰的惊喜乍现,立刻欢喜地跑了过去:“靖宇哥哥,你怎么来了?”      林靖宇是林静姝的哥哥,今年十七岁,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眉目如画,是个相貌俱佳的绝顶美少年。且又兵书阵法格外痴迷,年纪纪轻轻便对领兵作战有自己的一套。      在清歌城里,林靖宇算是所有未婚男子中的佼佼者,使得不少的妙龄少女春心萌动,心生爱慕。      看到沈铭尧和兰陵,林靖宇拉了妹妹林静姝上前行礼:“见过将军,夫人。”      沈铭尧对林靖宇这个少年很是赏识,且这次打败燕军也多亏了他献出的巧计。如今看到林靖宇出现,沈铭尧倒是并未露出什么不悦。      但前些日子孙泉为了讨他妹妹林静姝欢心竟唆使赵嬷嬷偷取明玉的手镯,母妃的遗物是他格外珍惜的东西,因而他如今他们兄妹二人却是和善不起来,语气也就淡了几分:“林少将也来元微山游玩,倒真是巧了。”      感受到沈铭尧的冷淡,林静姝的身子不由颤了颤,顿时一阵心虚。      孙泉因为她头去紫金镯的事她本是知道的,原想着若孙泉真能帮她偷来此物,她好生保管着不给人发现也就是了。谁知那手镯还未落入她手中便已被沈铭尧发现,害的前段日子沈铭玉见到她时对她好一通埋怨。      想到当初沈铭玉数落她的样子,她心里便一阵快。她也不过是个当今圣上不要的女儿,算哪门子的公主,若不是有将军宠着她,她这种刁蛮任性,且又肆意闯祸之人,谁愿意巴巴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奉承?      她这种人,若不是还有利用价值,给她林静姝提鞋她都不稀罕!      这边林静姝暗自一番思索,那边沈铭尧和林靖宇随意客套了几句,便一起上山了。      她抬眸看到前面修长挺拔的男子背影,眼中一股温柔隐现,舒心一笑,也提起裙摆向着山上走去。      .      元微山地势崎岖,陡峭难行,起初大家说说笑笑的倒不觉得,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原本兴致最高的沈铭玉便已经累得抬不起步子了。      “哥,还要多久才能到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沈铭玉倚在半坡的一颗榆木上,脸上累得汗涔涔,一张笑脸红扑扑的惹人怜爱。      林静姝看上去比沈铭玉更是要难受几分,脸色都有些不正常了,但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沈铭尧瞧了二人的模样,只得让大家一起在原地休息片刻。      兰陵见不远处僻静的树林里有块石头,便独自走过去坐了下来,沈铭尧瞧见了便跟上去与她坐在一起。他扭头看了看那边坐在树下气喘吁吁的妹妹,再看看身旁没事人一样的兰陵,忍不住打趣:“没想到你还挺能坚持。”      兰陵嗔他一眼:“莫非你忘了我小时候便是住在山上的?”虽说平日里师父管得严不让她乱跑,但小时候调皮捣蛋,却是也没少跑下去玩儿,故而也就习惯了。      不过,嫁给沈铭尧的这大半年里她却是很少运动了,若说此刻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就有些夸张了,其实还是稍稍有些腿酸,但还能撑得住。      沈铭尧拿了帕子细心地帮她擦汗:“瞧你,还在我跟前自夸,还不是累的满头大汗?”      兰陵忍不住狡辩:“累不累跟出汗有什么关系,这样大热的天,即便是走在平坦的大路上,恐怕也是要大汗淋漓的。”      沈铭尧宠溺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就你理由多。”      夫妻二人坐的地方离山路稍远,因而并不和大家一起,沈铭尧做起亲昵的小动作来便也不忌讳,兰陵却是受不了。      她伸手将他的大掌拿开:“这是在外面,将军应注意自己的身份才是。”      沈铭尧不由好笑:“我不过是捏捏你的鼻子,又没做什么,这样也不行?大家都累的够呛,没人会注意我们的。何况我坐的位置将你挡的严严实实,谁看得到我们在做什么?”      兰陵嗔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他刚刚没做什么,她那么说是怕他再有其他动作而已,毕竟只要跟他坐在一起,他就没有安分过。      不过仔细想想,沈铭尧在外面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必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于是也就放心了。      而另一边,人群当中一直望向这边的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握着的拳头微微泛白,牙齿紧咬着下唇,咬出血迹来却仍不自知。 ☆、元微山摘杏(三)   树林之中,一袭藏青色祥纹袍子的男人动作无比轻柔地为身旁的妻子擦拭着额角渗出的汗珠,并拿了一把折扇体贴地为她扇着凉风。      两人偶尔谈笑几句,便见女子脸上一阵娇红,抬眸瞪向对面的男人,那目光却并不凌厉,反而显得整个人更加娇媚,风情万种。这个时候,男子便坏坏地笑着,满是宠溺地握着女子的手。      林静姝坐在一棵青松下,手里的娟帕在指尖缠了又缠,绞了又绞,林子里二人亲密的动作烫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却又忍不住直直地望过去。      恨意,从未像现在这般强烈。      贴身的丫鬟巧杏端了一杯解暑的菊花清茶端过来:“姑娘,走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吧,喝杯清茶解解乏。”      林静姝伸手接过,拿起茶杯盖子拨弄了两下,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朵银菊轻轻摇动,娇嫩清雅,茶香四溢。      她犹豫了一下,端起茶杯起身走向对面的林子里,最终在沈铭尧跟前停了下来:“将军一定口渴了吧,这是我让丫头泡的菊花清茶,用冰块镇过,且放了冰糖,味道甘甜清凉,可解这暑气。”      沈铭尧正与兰陵说笑,见突然走来一人他顿时便蹙起了眉头,但碍着她父亲林副将的面子也不好直接驱赶,但脸上的不喜却是很明显了。      沈铭尧头也没抬,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这让林静姝顿时有些尴尬,双手还捧着茶水向外举着,一时间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双楚楚动人的眸子里顿时便涌出了泪花,越发惹人怜爱。      一旁的林靖宇早就发现了妹妹的异常,如今看到如此局面顿时便起身走了过来:“没想到妹妹还带了菊花上山,刚好我如今口渴得紧,不知可否给为兄也泡上一杯?”      正拿了水带打算喝的沈铭玉听见了,急忙跑过来:“靖宇哥哥,哪里有菊花茶,我也要喝!”      言罢看到林静姝手里的杯子,直接拿过来一口饮尽,然后舔舔舌头连连赞叹:“还是这冰糖菊花茶喝起来更解暑。”      林静姝脸上的尴尬渐渐缓和,对着沈铭玉温和地笑:“既然明玉妹妹喜欢,我再去让巧杏帮你沏一杯。”      “好啊好啊。”沈铭玉说着就要跟着林静姝离开,却被沈铭尧叫住,“明玉休息得怎么样了?再这样歇息下去,怕是天黑之前我们要爬不上山顶了。”      被沈铭尧一提醒,沈铭玉这才想起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心想自己如今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道:“我已经没那么累了,静姝,我还是到山顶再向你讨要菊花茶好了。”      林静姝淡淡地笑:“好。”      沈铭尧拉了兰陵起身,走过凌靖宇身边时警告地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个林靖宇,竟敢拿他沈铭尧的妹妹为林静姝解围,这笔账,早晚要跟他算!      林靖宇被那一记眼光望得心里一阵发憷,见沈铭尧和兰陵已经走远,这才无奈地耸耸肩,看了眼身边的妹妹,摇头叹息一声:“走吧!”      林静姝听话地跟在哥哥身旁,望着眼前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心中默默涌出一股酸楚。      曾经,她无数次幻想过,坐在他身边,被他关怀宠溺、呵护备至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为了能与他并肩,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再努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所做的一切,仅仅便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甚至为了接近他,她逼不得已去讨好自己最不喜欢的沈铭玉。      她以为,只要她优秀了,早晚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      而她的努力,也终于有了成效,她成了清歌城所有女子中最靓丽的焦点。在这清歌城里,琴棋书画她林静姝若认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沈铭玉是大将军的妹妹又如何,是当今圣上的亲生骨肉又怎样,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个被圣上抛弃的野孩子,且又胡闹闯祸,任性妄为,根本不讨人喜欢。      只有她林静姝,才是这清歌城里的天之骄女,温婉贤淑,美貌端庄。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天下间最优秀的男人!      她以为,这样优秀的自己足以配得上他身边的那个位置。      去年父亲大寿,她拿出自己苦学六年的胡旋舞来助兴,在场宾客无不拍手称好,甚至有不少人对她投以倾慕的目光。      可是他沈铭尧,却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瞧她一眼。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这支舞本就为他而学,为他而跳。      后来她以为是他生性如此,清冷孤傲,不苟言笑,只要她有恒心,他终会被她感动。      一年前,他与燕军交战时遭到埋伏,生死不明。她在佛堂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老天保他平安康健。      三个月后,得知他平安归来,她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跑出去相迎,却看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美得不染纤尘,美得惊天动地!      而那个从来不曾对她展露笑颜的男人,面对身旁的女子时,竟笑得那般温柔,那般幸福。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碎了。      为了能与他并肩,她努力了整整六年,到最后,竟是比不过她们在外面认识的那短短几个月。      她输了,她对他的感情,在还未开口告诉他的时候,便已经输了。      她不服,她不任命!凭什么她辛辛苦苦了六年,而那个女人却用短短几个月将她轻轻松松地打败?      原本今日来此,就是因为从沈铭玉口中得知今日他会来这里,所以才想着借此机会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不管他怎么看他,起码让她这六年的付出和怒刘有一个答案。      可如今呢,他竟是连她的一杯茶水都不愿意接下。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林静姝的设定不是什么恶毒女配,或者心机白莲花,就是个为爱疯狂的……可怜人。 ☆、元微山摘杏(四)   毕竟有几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跟着,走走停停的,到了山顶的元微客栈时,已近黄昏时分。      因为提前预定好了独立的院落,沈铭尧到了客栈便直接带着兰陵和沈铭玉去歇息,而林靖宇和林静姝兄妹则是被客栈的掌柜安排到了离沈铭尧住处不远的两间厢房。      大家爬山爬的腰酸背痛,早早地各回各房去休息,兰陵却依旧没有多累,不愿闷在屋里。      其实元微山虽说不小,但和她以前居住的凤凰山相比,那就称不上大了。      不过此地人杰地灵,枝繁叶茂,高低不平的山坡也经过特意修葺,房屋建筑飞梁画栋,亭台楼阁,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优美绝妙的世外桃源。      兰陵自来到此地,便喜欢的不得了。      或许是自幼生长在山上的缘故,她很喜欢山,尤其喜欢站在山的最高处向上伸展臂膀,仿佛一伸手天上的日月星辰都唾手可得。      而这元微山,最高的地方莫过于元微客栈中间那座八角瑶阁的最顶峰了。      瑶阁坐落在元微客栈的正中央,周围是一片百花竞艳的花海,瑶阁一共六层,每一层的屋檐都垂挂着红色的灯笼,灯笼的边缘用五彩的金丝线勾勒出各种不同的图案花卉。      此时夕阳还未落山,故而里面的灯烛也并未燃起。但有金橙色的夕阳倾洒下来,映衬得那五彩的金丝线波光淋漓,竟是比夜里点燃蜡烛时更加光彩照人,璀璨夺目。      沈铭尧和兰陵二人竞相站立在元微客栈的最高处,狂风猛烈地吹拂着她纤薄柔弱的身躯,身上的裙摆也随着那肆意的狂风胡乱翻飞,垂在背上的三千青丝任意飘扬,不一会儿竟已觉察出了凉意。      沈铭尧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给她披上:“冷了吗?要不要回去?”      兰陵轻轻摇头,一双水月星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她暂时还不想离开。      “师父曾经说过,人一旦死去,白天会化作一朵白云,夜里则会变成一颗星辰,永远地守护在亲人的身边。”兰陵突然出声,接着扭头看向身旁的沈铭尧,“你说,师父在天上能看到我吗?”      沈铭尧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眸中带着疼惜。良久,才伸手拂了拂她的鬓发:“会的,你师父在天上定然希望你活得舒心,快乐。”      兰陵却突然笑了:“师父骗我,连你也骗我。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袖中的双拳不由握紧,心中某一处隐隐作痛。她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而她如今,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沈铭尧看到了她眼里的恨意,心中略微一沉:“陵儿想去镐京吗?”虽是在问,但沈铭尧心里却已十分肯定,镐京,她必然是想去的。她接触他,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去镐京给他师父报仇吗?      不过,这些日子他暗中让人查探过关于姚奉天的死,他总觉得里面有蹊跷,或许,姚奉天并非父皇所杀。      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他觉得或许只有父皇可以解答。      关于会不会去镐京的这个问题,兰陵憋了几天一直想问的,但又害怕他胡思乱想猜疑自己,这才忍着没有开口,却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主动问起,顿时觉得有些惊讶。      “镐京?”兰陵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大问题一般,怔怔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甚是无辜,“将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们要去镐京吗?”      沈铭尧自然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却也没有拆穿她,只伸手将她拉至怀里,打算吊一吊她的胃口:“我还没想好,陵儿想去吗?”      兰陵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怀里:“我当然是将军在哪我就在哪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表现出对镐京的渴望比较好,以免被他瞧出端倪。      沈铭尧笑着吻了吻她的头发:“这样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有陵儿在,哪怕永远待在这清歌城,我也觉得开心。”      兰陵一听猛然抬头,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不打算去镐京了?若是如此,她的辛苦岂不白费了?      “其实,我听人说镐京是我沈国最繁华富庶之地,人杰地灵,养育了不少的俊男俏女。连女子平日里用的胭脂珠宝,绫罗丝绸也都是最名贵的。如果有机会一睹京都盛况,今后想起来定然也是回味无穷。”      沈铭尧挑了挑眉:“哦?怎么,陵儿也想用用那帝都的珠宝首饰?”      兰陵一脸娇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陵儿自然也不例外。清歌城毕竟处于沈燕两国交界之地,能运过来的丝绸布帛屈指可数,又哪里比得上帝都的繁华昌盛呢?而且我听说镐京有一种名贵的阮烟罗,轻如薄烟,淡雅如雾,女子穿上她便如立于烟雾缭绕之中,飘渺如仙。”      沈铭尧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明白了,说了半天,陵儿是看上镐京的阮烟罗了,既如此,我派人书信一封,自会有人给你送过来。如此,也就省的你我在路上奔波了,把那些时间花在其他地方,我带着你游山玩水岂不更好?”      兰陵弯起的嘴角渐渐僵住,她说了半天怎么他好像没听明白呢?      她不由有些急了:“我的意思是说……”      话未说完,又被沈铭尧打断:“哦对了,刚刚陵儿说还喜欢那里的珠宝首饰对吧,到时候连这些也一起帮你置办了。而你呢,只用乖乖待在家里,等着这些好东西放在你的面前,如此岂不美哉?”      兰陵顿时被他堵得没了话,张了张口,想要出口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这个时候她不能说太多,说得越多,便越可能遭他怀疑。      “怎么了,陵儿好像不开心?”沈铭尧一脸关切地询问 。      兰陵强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可能是站的太久有些凉了,将军,我们回去吧。”      沈铭尧赞同地点头:“的确出来有些时候了,那我陪你回房,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带你出来看日出。”      兰陵点了点头,任由沈铭尧扶着自己往下走。      兰陵的身子娇小,走路时又看着前方,故而并没看到头顶上的男人因为得意而渐渐弯起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兰陵:“你太坏了!” 沈铭尧:“我若不坏,怎么能让你爱呢?” ☆、元微山摘杏(五)   因为白日里的徒步攀爬,兰陵即便是没有筋疲力尽,但和平日待在暖月阁想比仍是有些疲倦的。      这一夜,照顾着兰陵的身子,沈铭尧倒是并未怎么折腾,只稍稍地亲热一番便放过了她。      兰陵闭了眼睛,不一会儿困意袭来,很快便入了梦。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身旁的一只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随意的揉.捏游走,意识还未清醒,她眼皮都懒得抬,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谁知那大掌却仍旧不安分,原本还是隔着一层中衣,后来竟渐渐地解开她身上的衣带探了进去。      略显粗糙的大手在她的小腹间上下摩.擦,渐渐地又滑至上面,包裹住她胸前那团娇嫩的水蜜桃。      兰陵的意识渐渐清醒几分,以为他是想要了,顿时有些不乐意,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伸手拍打着他的手背,嘴里喃喃着:“还让不让人睡了!”      沈铭尧笑着将脸凑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粉粉嫩嫩的脸颊:“陵儿乖,不睡了好不好,我带你去看日出。”      日出?兰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如今是在元微山的客栈上,昨晚上说好了要早早地起来看日出的。      睡意渐渐消散,她这才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外面天色还暗着,屋子里点着灯烛,她看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天色还早吧?”她如今还犯困呢,当真是不想起来。      沈铭尧不由想笑:“小懒虫,你若是再不起来,可是要错过了。大家都已经起来了,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躺在这儿睡大觉?”他说着用手去挠她的肋骨。      兰陵被挠的浑身痒痒,忍不住咯咯直笑,一会儿的功夫也便不那么困了。      从床上爬起来由木瑶伺候着一番梳洗,整个人也便渐渐精神了。      出了寝房,却见沈铭玉一脸困倦地揉着眼睛从自己的寝房里走出来,看到兰陵便走过去挽上她的胳膊,又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闭目享受:“嫂嫂,好困呐!”      兰陵笑着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既然那么困怎么还起来了,非要让自己遭这份罪。”昨日这小丫头可是累得够呛,一到客栈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叫她起来用晚膳都不应。      沈铭玉却突然直起身来,整个人莫名其妙地精神了:“昨日靖宇哥哥说他也会去看日出的,我当然要去!”      兰陵早就觉察出这丫头对那个林靖宇有些不一样,仔细想来,林靖宇年长明玉四岁,相貌堂堂,且又是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模样,怕是没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的。      不过明玉毕竟才十三岁,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对于林靖宇应当只是倾慕之情吧。      .      元微山上,看日出的人不少,大家一边等待日出一边随意地闲话家常,竟比平日里的集市都要热闹几分。      若说看日出的绝佳之地,莫过于瑶阁之上了。      也正因如此,大家若想上瑶阁需要不少的费用。但清歌城的富贵人家并不多,故而大多数人便只是站在客栈外面的坡顶上观看。      沈铭尧原本想带着众人去瑶阁的,但兰陵觉得和大家一起看热闹些,沈铭尧对她向来有求必应,今日自然也由着她了。      听说他们一行人去坡上看日出,原本打算上瑶阁的林靖宇和林静姝兄妹二人也中途折了回来。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之际,却见原本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变成了蓝色,紧接着,前方最高的那座山脉顶端渐渐亮了起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要出来了!”      顿时大家沸腾一片,又顷刻间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那仍旧不断变化着的遥远东方。      东方欲晓,曙光渐现,微辉稍露。      渐渐地,山脉顶端的天际微微露出橙黄色,那橙黄色不断扩散,且越来越艳丽,渐渐由橙变红,湛蓝的苍穹变成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瑰丽世界,整个元微山都变得彤红一片。      云霞犹如柔软且又染了色彩的棉絮,在那通红的金光下闪烁光彩,竟好似一条滕然飞驰的骏马。      很快,那骏马随之变了形状,紧接着,一轮巨大的火球自那山峦之后冉冉上升,顷刻间,万道金光喷射,整个元微山好似被上天披上一层金灿夺目的□□,庄严且宏伟夺目。      喜鹊挥着翅膀从香樟树上飞起,在树梢转了几圈,紧接着往朝霞万里的高空飞旋。一排排成群结队的大雁从那通红一片的旭日前飞过,空谷中渐渐有莺鸟歌唱。      世界,一下子光芒万丈了。      兰陵屹立于山峰之上,朝霞将她身上那桃粉色寒烟裙染上了新鲜的奇异色彩。一张美轮美奂的俏脸红如石榴,水润中透着淡淡的光泽。      望着眼前的美景,她由衷地笑了。      “这地方真好,竟然将整个清歌城一览无余,甚至连旁边的云城都看得到。”一边的林静姝笑着对着远方伸出食指。      林靖宇看了看她指的方向,顿了顿:“站于此地,默默无闻之人看到的才是这小小的边塞之地,若心怀天下,想要一展雄心之人来此,看到的便是帝业如画,锦绣山河!”      沈铭尧正与兰陵说笑,听到此话面上的笑意微怔,转而神情淡漠地看向他。      林靖宇这话本就是说与他听的,如今见他望过来便上前走了几步:“却不知殷王殿下看到的,又是什么?”      沈铭尧眸中闪现不悦,他就知道,林靖宇突然来此并非只是单纯游玩。他在这清歌城待了九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唤他殷王。      可不是吗,前两日镐京来人之时带了一道恢复他亲王之位的圣旨,现如今,他唤他殷王并未有什么错。      只是,他早已将那道圣旨压下,他又如何得知?莫非是林副将?      沈铭尧牵起兰陵的手,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离去。      沈铭玉被二人的对话搞得不知所以,但哥哥走了,自己也不好多待,只看了林靖宇一眼,便急急追了过去。      林静姝呆呆地看着身旁的林靖宇,她一直都在奇怪,向来不喜欢与自己一起的哥哥昨日怎会答应她的请求,带她来元微山。如今看来,他来此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他自己。      哥哥有满腹才华,又心怀抱负,他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沈铭尧的身上,只望跟着他将来能大展所学。如今京中好不容易派人来接他,他如何能不好好把握时机?      “哥,将军刚刚是生气了吗?看来,他好像并没有回镐京的打算。”      林靖宇温润地笑了笑,眸中尽是笃定:“殷王心思难测,你又怎知他刚刚不是在我面前故意演戏?”汐贵妃的死尚未查出,皇后一族把持朝政多年,他身为圣上爱子,不可能当真不闻不问。      他沈铭尧,终究是要回去的!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      .      元微山的南面,是一片巨大的杏林,此时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一个个树上垂挂得硕果累累,金灿灿地在树上轻轻摇晃,山风吹过,还能闻到杏的清香,让人禁不住便想要摘下一颗来尝尝鲜。      兰陵用罢了早膳便拉着沈铭玉和木瑶一起来林子里摘杏,杏树比较高,而那些有大又好看的又长在最高处,兰陵馋的痒痒,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直接爬到树上去摘。      沈铭玉见了也跟着爬上去玩儿。两人将上面诱人的杏子摘下来,抛给地上的木瑶和高肃两人。      沈铭玉向来是个调皮捣蛋的,如今坐在树上自然也不会安分。很多时候,她都会故意地将摘好的杏子扔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看木瑶和高肃施展轻功,眼疾手快地去接杏子,她便会坐在树杈上捧腹大笑。      兰陵见了忍不住嗔她一眼:“你这样自己是高兴了,可是会把他们二人累坏的。”      沈铭玉笑着看了看地上的两人,再转而看向一旁的兰陵:“嫂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兰陵纳闷儿:“什么事?”      沈铭玉诡异地笑了笑,捂了嘴轻声道:“我发现高肃一看到木瑶姐姐就会脸红呢,你没发现刚刚我抛出去的杏子都是高肃抢在前面去接吗,木瑶姐姐跟本就没有多累好不好。”      经沈铭玉这么一提醒,兰陵忍不住仔细望过去,却见高肃确实累的气喘吁吁了,而木瑶当真是没什么事的样子。而且现在高肃还仍时不时地斜着眼偷瞄身旁的木瑶。      兰陵不由有些惊讶,莫非高肃对木瑶姐姐……      可看木瑶姐姐面无表情的样子,想来是根本还没有发现吧。说来也是,木瑶姐姐自幼长在钟楼,对于男女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      不过看高肃也是个闷葫芦,真不知道他的心意木瑶姐姐何时才会发现。      其实别说,这高肃长得英俊高大,威武不凡。除了皮肤稍稍黑点儿之外,还真是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如今他们二人这么站在一起,各自腰间还都配着一把宝剑,倒让兰陵想起话本子上面的江湖侠侣,竟是出奇的般配。      望着望着,兰陵眼中有了笑意。      沈铭玉却有些纳闷儿:“嫂嫂,你笑什么?”      兰陵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转而拉着她从树上跳下来:“木瑶姐姐,我看那边的杏子不错,我和明玉去那边,你和高护卫先留在这里吧。”      木瑶眉头微蹙:“夫人想要去哪儿,我陪着你。”      兰陵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和明玉两个人刚刚好,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摘就好了。”      兰陵说完不等木瑶回答,已经拉上明玉提着篮子跑了。      “夫人!”木瑶急急唤了一声,又无奈地摇摇头。      此地如今便只剩下他们二人,高肃在欢喜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一颗心不受控制地乱跳。      他搓了搓手以缓解自己的尴尬:“那个,不如我上去摘杏子?”      木瑶看了看地上满满的一箩筐杏子,又看看跑向远处的两抹身影,叹息一声:“算了,摘得已经够多了,再摘下去便浪费了。”      不摘杏子,那他们二人做什么呢?高肃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比试一场?”      上次说好了二人切磋武艺的,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可是大好时机。      木瑶也早就想找高肃比试,如今见他主动提起,心里顿时有些痒痒,心想兰陵自己也会写功夫,再加上此地戒备森严,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因而便同意了下来。      这边二人拔出腰间的佩剑打得火热,而那边兰陵和沈铭玉二人则躲在树上嬉笑不止。      “也不知道高肃那个木头疙瘩知不知道嫂嫂是在给他创造机会,别把二人独处的机会给浪费了才好。”      兰陵笑了笑,左右机会是给他了,能不能好好把握,那就不是自己能出力的了。      似又突然想到什么,她伸手捏了捏沈铭玉的脸:“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懂得倒是不少。”她都没发现高肃对木瑶姐姐不太一样呢。      明玉不太开心地躲开:“你手上刚摘过杏子很脏的。再说了,我都十三岁了,哪里是个小孩子?”      兰陵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明玉自幼生活在这清歌城也是她的幸福吧。很难想象,她这样活泼的性子若是生在处处拘束的镐京,会是什么样子。      正想着,却听沈铭玉“咦”了一声,转而去拉兰陵的胳膊:“嫂子你快看,那不是哥哥吗,他怎么和林静姝在一起啊!”      兰陵听了,顺着沈铭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不远处的杏树下面,沈铭尧和林静姝相对而立。      林静姝微微颔首,一脸的羞涩,而沈铭尧双手负立而站,因为背对着兰陵,倒是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只见林静姝从袖中取出一只宝蓝色的荷包递了过去,眸中秋波荡漾,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中透着期待。      在沈国,荷包是女子向男子表达倾慕之意的信物,若男子接下女子亲自绣的荷包,也便等同于接纳了跟前的女子。林静姝明明知道沈铭尧有妻室还敢如此大胆,当真是可恶!      而且沈铭尧早上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说让她先过来摘杏,他一会儿便来找她。如今可倒好,来寻她倒是寻到林静姝眼前来了。      兰陵没来由地窜起一股怒火。      她无意识地将手狠狠地拍打在一旁的树枝上,可能心中愤怨让她用力过猛,再加上她如今所处之地本就是极为细小脆弱的枝干,如今被她这么一拍,顿时便听“咔嚓”一声,树上的枝干断裂,兰陵也顺势往下跌落。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兰陵根本来不及施展轻功,就这么急速地向下跌落,沈铭玉吓得不轻,顿时大喊:“嫂嫂!”      下落的速度太快,兰陵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思考,只紧紧闭了眼睛等待与大地的猛烈撞击。      然而,就在她即将落地的一刹那,却徒然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      对上沈铭尧担心懊恼的眼神,兰陵仍有些惊神未定,只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一时间忘了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临近,看文的人当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好吧,希望要末考的宝宝们“逢考必过,□□!”哈哈,加油加油! 另外,圣诞节快乐! 好冷的赶脚,有木有?→_→? ☆、元微山摘杏(六)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铭尧努力压抑内心的怒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但想到刚刚的一幕,他仍是控制不住地生气,刚刚若不是他发现及时,真的让她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见他如今还生自己的气,兰陵心里便更是不爽了,他如今倒是好意思来质问她,若不是因为他,她至于掉下来吗?      兰陵顿时有些委屈,不悦地别过头去,伸手推着他:“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霸道地回了一句,抱着怀里的佳人就往前走。      一边打的火热的高肃和木瑶听到声音也飞速奔了过来,待看到眼前的一幕时顿时傻眼了。      “属下该死,没有照顾好夫人!”高肃说着单膝跪了下去。      木瑶也是一脸愧疚:“是奴婢的错,不该留夫人独自待在树上的。”      沈铭尧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二人,一双眼似要喷出血来。      兰陵见他怒的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的两人,顿时吓得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不怪他们,是我故意不让他们跟着的。”      沈铭尧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径自回了客栈。      林静姝静静地立在原地,手里的荷包被她攥得紧紧的,眸中有泪水隐现。      她终究是没有机会了吗?      .      到了寝房,他小心翼翼地将人儿放在榻上,仔细地挽起衣袖检查:“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兰陵不高兴地推开他:“都说了没事了。”明明就是他害得自己掉下来,刚刚还想把气撒到高护卫和木瑶姐姐的身上,想想她都觉得来气!      她生气了,沈铭尧顿时生不起气来,只得温声哄着她:“好端端地,怎么就生气了?”      兰陵也不理他,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将脑袋蒙起来不看他:“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林姑娘给将军的荷包你还没接下呢,赶快回去吧,说不定人家还在等你呢。”      沈铭尧愣了一瞬,随即了然地笑了:“刚刚那一幕果真被你给瞧见了?”      兰陵将头探出来瞪他一眼,又缩了回去:“是瞧见了,我倒是希望没有瞧见,瞧不见我如今还在树上好好待着呢!”      沈铭尧这才知道 ,原来他的夫人这是吃醋了,顿时心情大好,也跟着脱了鞋袜打算往被子里钻。      知道他的意图,兰陵又如何会让他得逞,双手把被子抓的紧紧的,死活不让他钻。      她抓的牢,沈铭尧也不好太用力,无奈只得放弃,伸手连被子将整个人抱在怀里:“陵儿乖,我今日原本是去杏林子里寻你来着,但没想到碰上她了。何况,我这不是也没收下她的荷包吗。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铭尧说着,见她渐渐没了防备,顿时掀开一条缝隙钻了进去,将人儿揽在怀里。      兰陵见了懊恼地推他:“你出去,出去!”      沈铭尧索性抬脚将被子踢开,抱着兰陵的胳膊却是未松:“陵儿别闹,一会儿又该出汗了。”      想到出汗之后那黏腻的感觉,兰陵果真乖乖不动了,小嘴儿却仍旧往下拉着,极不开心。      沈铭尧怜爱的俯身吻了吻她的嘴唇,却突然笑了:“陵儿知道吗,看到你吃醋,我好开心。”      兰陵面色微囧,随即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角:“胡说,我哪有吃醋。”      “没有吗?”沈铭尧笑着低头看她,“那刚刚陵儿那样是什么意思,现在脸都红了呢。”      兰陵顿时羞得将脸埋在他怀里,还不忘用小拳头捶打着:“不准乱说,不准乱说!”她才没有吃醋呢,她就是……有些生气而已。      怀里的妻子娇羞可爱的像个小女人,沈铭尧顿时心情大好,一个翻身将人儿压在了身下,接着便是一通乱吻。      兰陵被他亲的有些痒,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别动我,我要去吃杏。”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沈铭尧又哪里肯放过,一边啃咬着她的樱唇,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陵儿乖,等我吃完了,待会儿给你吃杏。”自来到元微山,他一直想要,她都还没给呢,如今怎么也要尝尝味道。      兰陵顿时有些无奈……      .      两个人在床上折腾了两回,沈铭尧这才肯放过她。      兰陵撑着娇软的身子坐起来,娇嗔着瞪了依旧在床上赖皮的男人,径自下床去穿衣。      穿好衣服刚坐至梳妆台前,沈铭尧也已经穿了衣服走过来,将她手里的梳子接了过来。      兰陵挑眉:“怎么,将军想帮我绾髻?”      沈铭尧温柔地为她梳理着披散下来的那一头乌发,唇角挂着笑:“让陵儿瞧瞧为夫的手艺。”      见他果真要为自己梳头,兰陵倒是没有拒绝,饶有兴致地坐下来透过镜子望着他。      沈铭尧的手法一点也不笨拙,反而很是熟练的样子,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芙蓉髻便被他绾好了。      望着镜中的自己,兰陵不由有些好奇:“没想到将军还懂这个。”她是真的很惊奇,沈铭尧一个常年握剑厮杀战场的男子,会做香软可口的小馄饨也便罢了,竟然还会为女子绾发。      沈铭尧将梳子放下,转而又拿了眉笔帮她画眉,面色温柔,眸中深情款款:“陵儿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兰陵忍不住笑了:“看来,我算是掉进福窝了。”      沈铭尧挑眉:“那是当然,只要陵儿一直在我身边,我还有很多你没发现的优点呢。”      兰陵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在他身边,可能吗?      沈铭尧拿着眉笔的动作也微微一滞,随之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她画眉。      .      收拾妥当,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夫妻二人到了用膳的厅堂,沈铭玉已经在那里坐着了,见哥哥嫂子过来上前挽了兰陵的胳膊:“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心肝肺都要饿坏了。”      兰陵被她的俏皮引得发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就你机灵。”      沈铭玉嘿嘿一笑,转而对立在一旁的传膳婆婆道:“李婶,可以传膳了。”      李婶领了命出去,很快便带着一群端着午膳的下人们进来。      食物摆了满满一桌,沈铭玉坐在座位上看着那一碟碟的膳食,不由咽了咽口水,有些目瞪口呆。      沈铭尧也不由将眼睛眯了起来:“今儿个是红杏全宴吗?”却见那桌子上摆的杏仁酪,杏枣莲蓉糕,杏果银耳汤,杏煮鲥鱼,杏干肉丝,椒炒杏仁……      每一道菜,都和杏脱不了干系。      兰陵呵呵一笑,这些膳食都是她让膳房里准备的,早就知道他们二人瞧见了必然惊讶:“今儿个摘得杏太多,自然要变着法儿地将它们解决掉,不然岂不浪费了?”      沈铭玉咂了咂嘴:“可是,这全都是杏,吃多了能不腻吗?”      兰陵笑着夹了一块儿鲥鱼放入沈铭玉的碗里:“这鲥鱼里面加了杏汁,既有鱼的鲜嫩爽口,又有杏的酸甜,比那番茄酱和醋更加的美味无穷,不信你尝尝?”      沈铭玉狐疑地夹起来尝了口,顿时眸中精光闪现,连连点头:“真的很好吃啊,酸酸甜甜,还有鲥鱼的鲜嫩,简直是人间美味。”      兰陵笑着又夹了块杏腌里脊放入沈铭尧的碗中:“将军尝尝,杏肉酸甜可口,与里脊放在一起腌制,再加上少许甜酱,可是比那糖醋里脊不相伯仲。”      沈铭尧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顿时满口酸甜清香,甘醇可口。他不由扭头看向身旁的兰陵,眸中带着宠溺的笑,这丫头,鬼主意倒是不少。      .      一众人在元微山上小住了五日,这才收拾了行囊回到将军府里。      刚到将军府大门外,郑管家便从里面迎了来:“将军您可回来了,白公子都在此等了三日了。”      沈铭尧还没开口,沈铭玉已经迫不及待问出声:“白公子?哪个白公子?”她怎么不记得这清歌城里还有这号人物。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鲜艳红衣,手执折扇,气度翩翩的俊美男子已经跨过大门走出来,对着沈铭玉拱手抱拳:“王爷,多年不见,可还记得白某?”      那人和沈铭尧差不多大的年纪,相貌出众,穿着一身红色的纹锦袍子,袍子的边缘用金线勾勒出祥云的图案,腰间束着一条墨色镶白玉麒麟的束带,束带的两边各垂挂着一条缀有宝蓝色流苏的黑玉。      玉石通体黑如泼墨,仔细看去被雕刻成展翅欲飞的雄鹰,而雄鹰的嘴上还衔着一颗滴血珠子,晶莹通透,圆润光滑,一看便知可谓物中上品。      此人身形修长高大,眉目如画,口若朱丹,面色白皙,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微微扬起的嘴角透着一丝邪魅。仔细看去,竟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沈铭尧双手负立,静静地望着他,神色淡淡地看不出表情:“这里没有什么王爷。”      沈铭尧此时的样子可谓是寒气逼人,又隐隐透着煞气,若是旁人,定然是不敢轻易招惹的。      但白子彦却好似并没有发现他的不悦,笑魇如花地来到沈铭尧的身旁站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顽劣不羁与放浪形骸:“看来王爷还在为当年的事与皇上置气,前段日子皇上已派了宫中内侍前来宣旨,恢复您亲王爵位。纵使没有那道圣旨,您也依然是堂堂殷郡王,下官唤您一声王爷又有何不可?”      沈铭玉突然挡到哥哥跟前,仰着脑袋看着他:“你到底是谁呀,怎么这么多话,没看到我哥哥不喜欢你吗?”      身边突然多出个小丫头片子,白子彦随意地敲打着手里的折扇,饶有兴味地打量她,眸中渐渐有了笑意:“你是明玉长公主吧,九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你当年离开镐京的时候才这么高。”白子彦说着,在自己大腿边上比了比。      沈铭玉有些惊讶,歪着小脑袋狐疑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白子彦呵呵一笑,伸手想摸她的头,却被沈铭尧一记眼光盯得收了手:“岂止是认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不知道,你小时候特别爱哭鼻子,不过只要我一抱你,你立马就乖了,比你哥哥都管用呢。”      沈铭玉不太相信地皱了皱鼻子:“真的?”她小时候怎么会跟这样的家伙如此亲近,跟个女人一样!不过,声音倒是很好听,比靖宇哥哥说话的声音都好听。      白子彦打开手里的折扇轻轻地摇晃着,吹起他垂在肩上的如墨青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你哥哥。”      沈铭玉询问似的看向身后的哥哥,却见沈铭尧的脸依旧阴沉着,看上去倒有些吓人。沈铭玉顿时不敢说话了。      沉默片刻,沈铭尧转而对着身边的兰陵道:“你带着明玉先回去。”      白子彦也看到了对面站着的兰陵,黛眉朱唇,杏眼桃容,清雅中又不失媚态,娇娇俏俏,国色天香,怕是在镐京也没几个能有这样的姿色。      “呦,这是嫂子吧。”他说着收起折扇,对着兰陵拱手施礼。      兰陵微微屈膝见了礼,拉着明玉入了府门。      .      回到暖月阁,兰陵想到刚刚门外见到的男子,仍是忍不住猜疑:“那个白子彦,究竟是何人呢?”通过刚刚的样子来看,沈铭尧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对那个白子彦已是足够容忍了,想来他们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木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这才解释道:“白子彦是白丞相的长子,汐贵妃在世的时候他还在宫里给将军当过伴读,在镐京算是与将军关系最好的高门子弟了。此人性格张扬不羁,且又不畏权贵,在镐京得罪过不少同龄的豪门子弟,但却很得当今圣上的欢心,年纪轻轻便做了从六品的奉议郎。”      兰陵了然的点头,奉议郎虽算不得什么大官儿,但贵在可以入朝参政,可见当今圣上对白丞相一家还是相当看重的。      不过说来也是,朝野之上,文有皇后的父亲摄政王独揽朝纲,武有洛妃的兄长定远侯掌管着宫中四千禁军,且这两人明争暗斗,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势如水火,各不谦让。      如今能真心实意为那宝座上的男人效力的,恐怕也只有白丞相了。      兰陵端起茶水小抿了一口:“前两日朝中派了内侍过来,如今连丞相家的大公子都亲自来此,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去镐京了。”      木瑶道:“此事,还要看将军自己的意思。”      其实,她私心里是不希望兰陵去镐京的,那里处处都是阴谋算计,而沈铭尧一入皇城也必将卷入储君之争,到时候,若想再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只是,纵使再不情愿,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入镐京,本就是她的使命!      兰陵轻轻点头,的确,到底能不能去镐京,这还要看沈铭尧的意思。不过想想元微山上林靖宇的那番话,再想想沈铭尧当时的眼神,她知道,他定然不会是那种甘居人下之辈。      去镐京,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突然不那么想去了。      如果能一直这么平平淡淡地活着,该有多快乐?      可一旦入了京,他和她注定要反目成仇,那个时候,他怕是要伤心难过,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如果可以,她私心地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她恨当今皇上杀了师父,但对沈铭尧,她从来不曾有过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  杏子全宴,黑暗料理的赶脚有没有,哈哈。大家别信,作者菌没吃过,胡诹的! ☆、君王多薄幸   书房里,沈铭尧随意的坐在书案前,右手捏着一只飞鸟图案的小瓷酒盅,轻轻晃动两下仰面一口饮尽,面容平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无端端地让人觉得周身都散发着冷冷地寒气。      白子彦不羁地坐在他的对面,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捏着酒盅,给自己倒满了之后又重新给沈铭尧斟上,自始至终都不言语,脸上挂着气定神闲的微笑。      沈铭尧接过他重新斟好的酒杯一饮而尽,一双如鹰似虎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你也是来劝我回去的?”      白子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自斟自饮:“我倒是想劝,不过恐怕王爷未必肯给我这个机会,既然如此,我倒不如乖乖闭嘴。”      沈铭尧嗤笑一声,没有答话。      白子彦又道:“难道王爷不是一早就做好了要回去的准备?”从他九年前毅然决然地离开,他就知道,他沈铭尧定是要再回去的。      沈铭尧重重地放下手里的酒盅,俯身趴在桌案上,面色清冷地看着他:“你当真这般自信?”      白子彦看他一眼,却并未害怕,继续给自己斟酒:“我白子彦向来自信,且看人也从来不会出错。”      “哦?”沈铭尧勾了勾唇,慢慢品酌着香醇的美酒。      白子彦却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汐贵妃的死不明不白,凶手究竟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你身为人子,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你来此不就是想积攒实力,以待将来与皇后一党对抗。如今好不容易圣上下旨让你回去,这正是你翻身的大好时机,你又岂会真的拒绝。在这小小的清歌城里待一辈子,可不是你沈铭尧的风格。”      沈铭尧斜靠在身后的圈椅上,双手抱环静静地看着他,看上去好似并没有听到他的那一番话般,冷静的让人心底发寒。      这样的沈铭尧让原本信心满满的白子彦也突然间有些拿捏不稳了,毕竟九年未见,纵使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现如今彼此不在身边这么久,他还真的有些难以断定他此刻的心。      只是,当初汐贵妃的死对他打击那么大,杀母之恨想他沈铭尧必不会忘吧。      一番思索,他缓缓绕至沈铭尧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做什么,我白子彦都甘愿为之赴汤蹈火,九年前如此,九年后亦然如此。”      沈铭尧神色微变,伸手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此生以你为友,乃我沈铭尧之幸。”      终于见他表明心意,白子彦这才放心许多,顿时松了口气,两人皆相视一笑。      既然敞开心扉了,沈铭尧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京中局势如何了?”      白子彦道:“自你走后,朝中势力便分作两派,一派为摄政王的心腹,近年来都支持立皇后所出的越王沈铭泽为太子,而另一派则是以定远侯为首,力挺洛妃所出的晋王沈铭阑为我沈国的储君。   前些日子定远侯和晋王沈铭阑一起剿灭了山东一代的盗匪流寇,又安抚了河南一代的干旱,每一件事都做的极好,深得陛下器重,且又在民间得了好名声。定远侯借此机会联合众大臣向皇上联名奏书,拥立晋王为东宫太子。   奏书一出,就遭到了摄政王一派的极力反对,说晋王非嫡非长,立为储君于礼不和。且还找到了定远侯安抚旱情期间纵容下属贪赃枉法的罪证,皇上念及定远侯曾立下不少功勋,这才没有牵连于他,但功过相抵,立晋王为储君的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      见自己说完了,沈铭尧却始终阴沉着脸不答话,他忍不住又道:“你既早有回镐京的打算,想来那边的局势你心里也知道个大概。但有些话,我仍是要说。”      沈铭尧抬头看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白子彦继续道:“其实,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使得摄政王和定远侯相互牵制,左右对立,最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暂且稳定朝纲,才能等你回去。现如今你大败燕国大军,逼得燕国向我沈国俯首称臣,为我沈国争得无限荣光,如今正是你重返朝堂,对付那群.奸佞之人的最好契机。   大皇子早夭,你便是宫中长子,且如今手握兵权,回去后他们必然忌惮你三分,到时候皇上宠幸与你,又有我父白丞相的鼎力支持,夺下原本就属于你的储君之位,找到陷害汐贵妃的真凶以报血仇,岂不完美?”      “这些话,是父皇让你说的?”      “不用皇上刻意嘱咐,现如今局势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正是你翻身的最佳时机。其实,你明着是被贬来此地,而事实上,这又何尝不是皇上作为一个父亲对你的另一种保护呢?在皇上心中,最宠爱的儿子,还是你。”      沈铭尧定定地望着案桌上的酒盅,清冷黝黑的眼眸中复杂难辨。过了许久,他突然起身,向着书房外面走去。      白子彦见了急忙追过去:“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何时回去呢!”      沈铭尧在门口顿了一下,却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      沈铭尧出了书房,直接去了暖月阁。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心好乱,凌乱的让他有些恐慌,而这个时候,他总是迫切地想要见到她。      而一看到她,他的心总会渐渐地安定下来。      兰陵看他一进门便神色凝重,一脸疲惫的模样,什么也没问,扶着他在床沿坐下,命人准备了热水亲自蹲下.身子给他泡脚。      她乖巧懂事,且又温婉贴心,沈铭尧的心顿时融化了。      “陵儿……”他弯腰用手拨弄着她头上的秀发,张了张口,却不知想要说些什么。      兰陵抬头看他:“将军怎么了?”      他淡淡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这么叫叫你。”      今天的沈铭尧有些奇怪,兰陵猜想着应当是与白子彦的谈话有关,不过却也不敢多问,只冲他笑了笑,继续低头帮他洗脚。      洗完了脚,兰陵看他眉头紧皱着,便又让他躺在榻上,将脑袋搁在自己的大腿上,认真地帮他揉着头皮。      她的手法不轻不重,却让他觉得格外受用,紧蹙着的眉头也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      心情好了一些,沈铭尧这才从她腿上坐起身,兰陵见了有些狐疑:“将军怎么不继续躺着,不舒服吗?”      沈铭尧笑着捏了捏她的柔夷:“我已经好多了,陵儿来陪我说说话。”      他说着自己靠着床头坐起来,将兰陵也扯入自己怀里。      “将军想跟我说什么?”兰陵歪着脑袋看他,她总觉得今晚的沈铭尧有些不太对劲。      沈铭尧握着兰陵的手,一双眼眸渐渐变得深沉。      “陵儿你知道吗,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母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后宫佳丽无数,独她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是天下间多少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啊。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宫里的那些日子一点都不开心。母妃很少笑,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见她真心的笑过。   母妃在父皇还未得势时嫁给他,却又在他功成名就之时被贬妻为妾,将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后位拱手让人,那个时候的母妃,定然是无助的吧。   父皇总说母妃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可却依然不顾母妃的感受纳了别的女人入宫。纵然是为了稳固朝中地位,可他又将母妃置于何地?”      兰陵微微有些发怔,她没有想到有一天沈铭尧会突然同她说起这些,说起他那些并不美好的过往。      不过,她也确实没想到,向来被世人称羡的汐贵妃,竟也默默承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果然,任何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是要付出沉痛的代价的。      她静静倚在沈铭尧的怀里,心里突然有些落寞。      或许,这便是帝皇之家的悲哀吧,他们一出生就注定了要一辈子提心吊胆,尔虞我诈,要为了生存而不断地向上爬。为了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权势,他们根本就不容许自己儿女私情。      皇宫,本就是个血腥的地方。那里埋葬了多少青春貌美女子的美好年华,又辜负了多少颗倾心托付的少.女.之心?      便如汉武帝的先皇后陈娇,金屋藏娇,原本是多么美好的爱情誓言,可是又究竟维持了多久呢?到头来不过是入住冷宫,落得个无人问津,凄惨而死的悲惨结局。      心中悲悯顿生,她不由喃喃自语:“‘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自古君王多薄悻,一个女人该有多痴心,才会去奢望一个帝王的一心一意呢?”      沈铭尧原还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听到此话,却突然回过神来,转而一脸认真地看向她:“若那万里江山需用你来换,我宁可不要!这世间万物,独你兰陵是我此生不可辜负。”      他说得信誓旦旦,字字敲打在她的心上。她有些感动,却又觉得有些可笑。      “当初你的父皇定然也这般同你母妃保证过吧?但世事那难料,谁又能……”      沈铭尧俯身吻上她的唇,堵住她接下来要出口的话,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和他不一样,我会用这一生来实现我对你的承诺。”      俊美的男子在自己跟前深情款款地保证,兰陵只觉得心上某一处柔软被触动,伸手环上他的脖子,用吻来回应她此刻的心情。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她相信他此刻的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镐京是很可怕,但我们男女主可是很坚韧的! ☆、小树林遇刺   夏末秋至,天气渐渐转凉,沈铭尧终于决定带着家人一起回皓京。      除了将军府一些贴身伺候的人和一些随从侍卫之外,他还带了林副将的儿子林靖宇上路,林靖宇此人虽年纪轻轻,却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且他又一心想跟着沈铭尧大展所图,沈铭尧如今正缺人手,又如何会不让他如愿。      再加上沈铭玉一直对这个林靖宇诸多关照,明玉一天天大了,他也很想看看这个林靖宇究竟适不适合做自己的妹夫。      赶了近一个月的路,众人来到一片茂盛的森林跟前,眼看着如今已经日落西山,天色渐渐变暗,沈铭尧担心林子太大夜里行走容易迷路,且又可能有野兽出没,便提议在林子外面歇息一晚,待第二日天一亮再往前赶路。      沈铭尧都开了口,大家自然是不会反对,于是便在一片破旧的草棚里生了火,打算将就一晚上。      此地荒无人烟,放眼望去,竟是连个茶寮都看不见。不过幸好随行的马车里备有水和食物,且有可以遮寒的被褥,因而大家如此将就着倒也算不得辛苦。      围在火边吃饱喝足之后,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下来了。      沈铭尧看兰陵吃好了,温和地询问:“困了吗,你带明玉去马车里休息。”因为只有一辆马车,照顾随行的女眷,他今晚是要和大家一起睡在外面的。      兰陵和沈铭玉上了马车,沈铭玉便已经困乏地不行了,倒在软座上就呼呼大睡。      兰陵见了不由想笑,这丫头,白日里不安分非要跟着大家骑马,如今定然是累坏了吧。      她拿起一旁的大氅轻柔地帮她盖上,自己则是斜靠在窗牖边上闭目养神。      想到再过些日子就能到达镐京,见到那狗皇帝给逝去的师父报仇,兰陵的心里就无比激动,她苦苦熬了这么久,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只是,在那强烈的激动过后,却又觉得一颗心隐隐作痛,压抑的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透过半掩的窗幔看向外面火堆旁坐着的男人,他此刻也正扭头向这边望过来,隔着夜色,她不知道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不过她想,定然是宠溺吧。      他对她,向来都是毫无保留地宠爱。      可她呢,自始至终都在算计他。      在清歌城的这段日子里,他给了她太多的美好,也给了她太多的感动。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就那么两个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但那些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奢望。      她不可能一直跟他在一起,更不可能置师父的惨死于不顾。      兰陵突然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如此残忍,又如此冷酷。      沈铭尧不知何时站起了身,看样子似是向这边走来,兰陵心跳一阵加快,迅速地将窗幔拉下来,阻挡了他望过来的视线。      她无力地靠在马车的木板上,心中百种滋味交集,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外面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有刺客!”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一阵兵器撞击之声,以及一些人因为惊吓而发出的尖叫。      兰陵神色微凌,将睡梦中的沈铭玉唤醒,拿起一直藏在马车里的宝剑跳下了马车。      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了,数不尽的黑衣蒙面人一波又一波地向这边冲刺过来,速度快如闪电,招招致命,一看便是来取命的。      兰陵刚一下马车就有一名黑衣人手持一把闪亮的弯刀向她冲过来,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侧翻至马车的另一侧,挥起手里的长剑向着那刺客的身上刺去。      兰陵以前跟着师傅时惯爱偷懒,因而武艺学得不精,但自师傅去世后她跟着木瑶去了钟楼,三年来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腥,功夫也在那段日子里突飞猛进。      如今对付一个普通的杀手,根本不在话下,片刻的功夫已经那刺客打到在地。      但一个倒地,却有五六个随之飞奔而来,将兰陵团团围住,一时间火花四射,厮杀之声一片。      沈铭玉吓得躲在马车里直哆嗦,她平日在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跟前调皮捣蛋,那是仗着有哥哥护着,但其实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功,不过是些翻墙爬树、骑马射箭的三脚猫功夫罢了,如今面对这些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黑衣人,她立马就怂了。      好吧,她也承认自己其实是欺软怕硬,如今见着拿着弯刀的那些人根本连挥鞭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人在弱势的时候,却总是怕什么来什么,任她在马车里躲得在隐蔽,也总有人能够发现。      眼看着一名黑衣人满含杀意地一步步向她这边走来,沈铭玉吓得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她张口对着兰陵大喊救命,但兰陵如今被几名刺客纠缠着,根本脱不开身来救她。      眼看着黑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带着嗜血的恐怖,沈铭玉吓得眼泪止不住在眼眶打转。她今日难道要丧命于此了吗,可是她还没有去镐京,还未见到父皇,她根本不想死!      似乎看出了沈铭玉没什么威胁,那刺客倒是并未急着取她性命,依旧一点点地向她靠近,看到她满脸的恐惧,那人越发得意了。      沈铭玉扭头看了看四周,大家都被围困着根本来不及救她,她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单等着那刺客手里的弯刀落在她的脖子上。      谁知,等来的却是熟悉的呼唤:“明玉,明玉,你怎么样?”      听到呼唤她渐渐睁开眼,对上的却是林靖宇关切的眸子,再看刚刚要杀她的刺客,如今竟然倒在了地上。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忍受不住,倏地抱上林靖宇的脖子喜极而泣:“靖宇哥哥,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你想着我!”      林靖宇有些尴尬地推开她:“公主,现在不是哭得时候,你跟在我身后,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沈铭玉连连点头:“靖宇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跟着你的!”      而另一边,兰陵被那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死死纠缠,根本脱不开身,眼看着越来越难以抵挡,沈铭尧适时地冲过来帮她脱身。      林靖宇看到这边也跟着沈铭玉赶了过来:“王爷!”      沈铭尧正与刺客打斗,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通知众人,刺客人数太多,我们不宜长久对抗,大家分头跑,明日在下一个驿站会和!”      “是。”林靖宇领了命带着沈铭玉跑了。      解决了身边的一群人,沈铭尧拉起兰陵便往前跑:“我们去树林。”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突然分散开来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奔跑,黑衣人也只得分成几波前去追赶。      此时还是浓浓地黑夜,林子里更是黑的看不见前面的路,不多时二人便将刺客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安全了,二人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步子,沈铭尧看兰陵满头大汗,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由有些担心:“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兰陵轻轻摇头:“我没事。”      话音刚落,她的脸色却突然巨变,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铭尧的身后,伸出的食指微微发颤:“大……大虫!”      沈铭尧闻声一惊,警惕地缓缓转身,却见不远处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那双眼犹如黑夜里的晶蓝色明珠,闪闪发光,却又让人心底渐渐发寒。      沈铭尧心下一沉,看那出声的体型和嘴里发出的叫声,想来是大虫无疑了。      眼看着那大虫早已发现了他们二人,似要将他们当做盘中餐,沈铭尧心里有些没底。若放在平日,他或许还能跟猛虎搏上一搏,但如今他们被刺客追赶地早已筋疲力尽,又哪里有什么力气去和猛虎搏斗。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突然眼珠一转,一手环山兰陵的腰肢纵身一跃,落在了身旁一颗高大的树上。      眼看着自己的食物脱离自己的掌控,猛虎顿时发怒,嗖地飞奔过来,坐立在树下仰着脸狠狠地盯着树上的二人,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打算。      兰陵吓得躲在沈铭尧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它不走,我们该怎么办?”      沈铭尧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看来我们今晚需在这树上过夜了,待天一亮定有不少路人经过,到时猛虎自会离去。”      兰陵张了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沈铭尧突然用手堵住,兰陵顿时身子一僵,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看他。      沈铭尧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他附在兰陵耳边轻声提醒:“别乱动,这树上有蛇。”      兰陵一双眼睁的更大了,怎么出了虎口又如蛇窝,她此生最害怕的就是蛇了,比那下面的猛虎都让她心里发憷。      那东西软绵绵的,攻击起人来却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她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跌在沈铭尧的怀里。 ☆、大意中蛇毒   蛇吐信子的声音在兰陵耳边呲呲地响着,兰陵吓得面色惨白,抓着沈铭尧衣领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隐隐颤抖着,牙齿禁不住地上下打颤。      这一刻,她真的是怕极了。      看着这样的兰陵,沈铭尧不由想到了小时候怕蛇怕得要命的南歌,每次一看到蛇哪怕只是一副画像,她都会吓得钻进他的怀里掉眼泪。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倒是一点儿没变。      他心上一软,轻轻安抚着她:“陵儿别怕,有我在呢,它不敢伤你。”      兰陵已经吓哭了:“沈铭尧,你快把它赶走,我感觉它要爬到我的身上,缠住我的脖子了。”      兰陵哭泣的声音连带着身子的颤抖引起了蛇的注意,原本缠在树上的蛇渐渐直起了上半身向着兰陵探过头来,长长的舌头吐出来,有黏腻的汁液滴答着往下流淌。      沈铭尧一急,一手将兰陵彻底包裹在自己怀中,伸出另外一只手阻挡住蛇的进攻。      兰陵吓得躲在沈铭尧的怀里大叫,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      沈铭尧挥起腰间长剑唰地一下将那长蛇拦腰斩断,蛇顿时被斩成两半,从树上跌了下去。      兰陵仍有些惊魂未定,趴在沈铭尧的怀里瑟瑟发抖。      沈铭尧见了轻声安慰她:“陵儿别怕,那蛇已经死了。”      听到沈铭尧的声音,兰陵这才渐渐回神,仔细一听,果真没有蛇的呲呲声了,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蛇真的没有了吗?”她缓缓直起身来,戒备地扭头看了看周围。      沈铭尧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真的没了,你就放心……嘶!”      见他突然皱眉,兰陵一阵惊慌:“你怎么了?”      沈铭尧顿了一下,笑着摇头:“别担心,我就是刚刚被蛇给咬了一口,不过不要紧,一个小伤口而已。”      兰陵这才忆起来刚刚他伸出胳膊为自己挡了一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蛇给咬了。她担心地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查看:“要不要紧啊,也不知道这里的蛇有没有毒,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沈铭尧笑着从她怀里抽回自己的胳膊:“真的不要紧,你放心吧,不过是一条小蛇而已,除了伤口有些疼以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无碍的。”      “真的不要紧吗?”兰陵仍旧有些不放心。      “真的,我沈铭尧战场上什么没有遇到过,难不成如今会被一条蛇给打败了?好了,你就别瞎操心了,今晚上我们就先在树上将就一晚,等天一亮猛虎走了,我们再继续赶去同他们会合。”      看他果真没什么异常,兰陵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听话地点了点头,由着他拉自己入怀。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睡吧,放心地睡上一觉,我会守着你,不让你有危险。”      兰陵心里一甜,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闭了眼睛睡觉。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睡着了,沈铭尧宠溺地看着她笑了笑,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也跟着闭了眼睛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初生的太阳透过缝隙洒进林子里,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      兰陵被耳边的阵阵鸟鸣声吵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如今竟是半个身子都趴在沈铭尧的身上呢。      低头看了看树下,老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昨晚上被沈铭尧斩断的蛇身正安然地躺在地上,想到昨晚上的一幕,她心里一阵发毛。      转而去唤一旁的沈铭尧:“王爷,该起来了。”自离了清歌城,兰陵便和大家一样,称他为王爷。      晃了晃身子,躺着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动静,兰陵顿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慌忙将他遮在脸上的一只胳膊拿开,却一瞬间变了脸色。      却见他仍旧昏迷不醒地躺在那,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而原本性感的薄唇此时竟有些发黑,看上去倒像是中了毒。      想到昨晚上的那条蛇,她下意识地挽起他的衣袖去检查他的伤口,只见白皙的手臂上赫然有着被蛇要过的伤口,那伤口周围的血迹也是黑色的。      她顿时明了了,昨晚上他分明中了蛇毒,却还骗她说没事!      “沈铭尧,你醒醒啊!”她用力地摇晃着他的身子,企图将他从昏迷中唤醒,可任凭她怎么折腾,他都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      恐慌,自这一刻迎上心头。      气愤和感动交织,心痛的让她鼻子一阵阵酸涩,眼泪也如决堤的河水,无休无止地落下来。      沈铭尧一直不醒,兰陵自知如今不能再这么耗下去,正思索着该如何带他去找大夫时,却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四十余岁身材健硕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担着干柴向这边走来。      兰陵大喜,抱着沈铭尧从树上跳下去,任凭摔得后背疼痛欲裂也顾不上,急急地对着男人喊着:“大叔!”      那男人原本担着干柴慢悠悠地走着,突然听到前面的呼唤声,仔细一看便疾步跑了过来:“姑娘,你这是……”话未说完,他的目光已落在了昏迷不醒的沈铭尧身上,顿时脸色大变,“哎呀,这位公子是中毒了!”      兰陵如今抱着沈铭尧在地上坐着,见男人过来,拉着他的衣角乞求:“这位大叔,我夫君不小心中了蛇毒,这林子太大,我也不知从哪里出去能带他找大夫,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把。”      男人道:“姑娘别急,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先带这位公子过去,刚好我那里也备有解蛇毒的药草,想来这位公子定会无碍的。”      兰陵一听顿时对着那男人感激涕零:“多谢大叔,多谢!”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姑娘不必客气,帮你们也是举手之劳。”他说着将肩上的柴火放下来,走过来蹲下.身子,“来吧,我背这位公子过去。”      兰陵听了还想拒绝,毕竟人家愿意帮忙已经很好,怎能再让人家出力。不过因那人一再坚持,兰陵看他身材强健,应是力气不小,这才帮他将沈铭尧扶在了他的背上。而她,则起身去帮那人担柴火。      兰陵心中暗叹,还好上天有眼,总算是遇到好人了。只希望沈铭尧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沈铭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天的正午时分了。      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一切,是普通的农家木屋,收拾的却干干净净。而兰陵此时正趴在床沿睡觉,看上去一脸的疲惫。      沈铭尧隐约记起他好像发了高烧,有个人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想来,便是兰陵了。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沈铭尧温柔地笑了。因担心她这么睡着会着凉,又随手拿起一件外袍搭在她的身上。      兰陵本就睡得极轻,如今又觉背后突然多了件衣裳,顿时便清醒了,而披在身上的外袍也随着她直起身子的动作滑落在地。睁开眼看到淡笑凝望自己的沈铭尧,她也顾不得去捡地上的衣服,一脸欣喜地握上男子的手:“王爷,你终于醒了。”      看她这么欢喜,沈铭尧心里也高兴,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本王命大,怎么会有事呢。”      兰陵吃痛地揉着额头,不乐意的撇撇嘴:“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分明是我的功劳。”      沈铭尧看她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看了看周围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兰陵解释道:“你被毒蛇咬伤昏迷不醒,我们恰好遇到侯大伯在林子里砍柴,所以就带我们来他家了。”      正说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妇人端着碗进来了:“公子醒了,刚好这药已经熬好了,赶快趁热喝了吧。”      兰陵上前接过药碗,对着妇人道了声谢:“谢谢大婶。”      沈铭尧从床上下来,也跟着上前对着夫人拱手道谢:“多谢大叔大婶救命之恩。”      夫人笑道:“两位不用这么客气,那林子里向来都有蛇虫出没,我家相公常年在那里砍柴,所以才备了这解蛇毒的药草,如今救你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对了,侯大叔呢?”兰陵问道。      侯大婶笑道:“他呀,家里没什么东西了,我让他跟我儿阿良拿柴火去前面镇上换点儿东西,这位公子身子还未大好,也正好需要补补。这会儿应是要回来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娘子,天香楼里的鲫鱼都卖完了,我买了鸡,你把这东西拾掇拾掇,今晚上给那位公子炖汤喝。”      侯大婶笑着看向二人:“瞧,父子俩回来了。我先出去看看,公子记得把药给喝了。”她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兰陵将碗递给他:“快把药喝了吧。”      沈铭尧接过来一饮而尽,这才对着兰陵道:“走吧,陪我出去看看。”      兰陵有些担心:“你才刚好,还是别出去了,在床上躺着。”      沈铭尧捏了捏她的鼻子:“没事,一直在屋里待着,我也想出去透透气。何况我们还未向那位侯大叔道声谢呢。”刚刚外面的声音太过耳熟,且也姓侯,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恩师重相聚   兰陵扶着沈铭尧出去的时候,侯进通正和儿子侯良一起围着一个大圆木盆清理着一个大猪头。      侯进通看到二人忙站起身:“这位公子怎么起来了,你身上的余毒未清,该多休息。”      “侯将军,真的是你!”沈铭尧难以置信地看着跟前站着的男人,没想到十几年未见,他们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虽然如今侯进通面上比以前老了,但沈铭尧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他便是当年跟随父皇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的云升大将军,侯进通。      侯进通顿时有些怔愣,看着眼前俊美年轻的男子,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这位公子是……”他离开朝堂多年,与以前的人也断了联系,这些年来还没有人知道他以前的身份。      沈铭尧却已激动地单膝跪地:“侯将军,我是铭尧啊!”他的武功是他所教,兵法策略也深受他影响,在沈铭尧心里一直拿他当自己的恩师。若没有当年他的倾心相授,又哪里有现如今的沈铭尧?      侯进通惊讶地看着他,顿了片刻才高兴地扶他起来:“你是殷王殿下?多年不见,乍一看我竟都认不出你来了。”      故人重逢,总是充满着欢喜。      晚饭过后,沈铭尧和侯进通坐在门前的青石阶上,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我当年离开的时候,你才十二岁,没想到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大败燕国大军,为我沈国争得无限荣耀,想必圣上和汐贵妃都为你感到骄傲。”      沈铭尧有些惊讶:“侯叔叔自归隐以来难道没有听说过朝中变化?”听他刚刚的话,定然是不知道母妃已经不在了。      侯进通喝了一口酒,这才又道:“当初既然决定归隐,便故意避开了朝中局势,如今住在这简陋的茅屋里,虽说日子清苦一些,但毕竟少些猜忌,也不必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对了,听你刚刚的口气,莫非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铭尧眸中闪过一丝惆怅:“侯叔叔离开的第二年,摄政王万昊城诬蔑楚国公谋逆叛变,被父皇一道圣旨全家葬送火海之中。第三年,母妃突然重病,任太医如何也查不出病因,后来便去了。因为母妃的死,我与父皇起了争执,结果被父皇削去亲王头衔,贬去清歌城。”      侯进通震惊地听着沈铭尧的讲述,心中一阵悲痛:“楚国公一生光明磊落,终究还是死在万昊城那个奸佞小人的手中。怪只怪我当初对圣上失望透顶,离开之后便刻意避开朝中政事,当年若我知道你被圣上贬至那么偏远之地,定然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受苦。”      沈铭尧笑了笑:“侯叔叔的心意我明白,我刚到清歌城的时候也却是派人去找过你,不过这些年一直没音信。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我也终归要长大。”      侯进通拍了拍沈铭尧的肩膀,眼中带着赞赏:“你进步了很多。”      “是啊,我若不成长,又如何将那些曾经算计过我的人踩在脚下。”沈铭尧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周身散发的寒气逼人。      “对了,你说前日晚上遇到了刺客,你觉得可是皇后派的人?”沈铭尧再度被召入京,且有军功在身,皇后必然会忌惮几分。如今若想杀之而后快,也不无可能。      沈铭尧道:“如今朝堂之上,除了皇后和摄政王,洛妃的兄长定远侯林逸势力也不容小觑,他们为了晋王沈铭阑,自然也会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      “那你此次回京,可谓是凶险万分哪。”侯进通不由有些忧虑。      沈铭尧道:“侯叔叔不必担心,十数载已过,铭尧再不是曾经那个懵懂孩童,我连战场上的生死一线都经历过,还怕朝堂上的那些阴谋诡计吗?”      侯进通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提醒:“所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此次回京仍旧是要小心谨慎,若遇到任何困难,尽管派人来找我,我侯进通若能办到,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铭尧感激地对着侯进通抱了抱拳:“多谢侯叔叔。”      .      叔侄二人聊到夜里很晚,才算收了话匣子双双回屋里歇下。      兰陵乖乖地靠在沈铭尧的怀里,听着他的讲述不由感叹:“没想到,我们被刺杀倒还有这样的际遇,倒是那群刺客帮了你,否则也不知何时才能让你见上侯叔叔。”      沈铭尧轻抚着她披散下来的墨发:“是啊,侯叔叔是除了父皇母妃之外,最值得我尊敬爱戴之人。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侯叔叔,楚国公,还有母妃他们都曾跟着父皇一起南征北战,抵御外敌,立下不少战功。   只是那时候父皇功劳太盛,遭到了太子一派的忌惮,也受到了皇爷爷的猜忌。为了保全自己,他不得不主动交出兵权,拉拢当时父皇最信任的宠臣万昊城,并做出将来立他女儿为后的承诺。   父皇登基之后封万昊城为摄政王,他为了自己女儿在后宫的地位,肆意打压曾经跟着父皇南征北战,且与母妃关系匪浅的朝中老臣,楚国公一家便惨遭他的迫害。侯叔叔就是受不了万昊城在朝中一人独大,这才辞官归隐的。”      兰陵听着沈铭尧的讲述,心中不免有些惋惜:“没想到汐贵妃竟然还是女中豪杰,只可惜她为了皇上付出那么多,最后却落得个贬妻为妾的下场。”      沈铭尧扶着兰陵肩膀的手不由用力的几分:“母妃这一生,过得苦啊。”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皇上已经登基为帝,为什么不处置了摄政王,就这般任由他在朝中作威作福,迫害那些曾经立下大功的功臣良将吗?”      沈铭尧道:“万昊城是朝中的两朝元老,朝中不少官员都曾是他的门生,再加上他的女儿是六宫正主,若没有可以一次扳倒他的有力罪证,又岂敢轻易冒险?而最让父皇忌惮的,则是他手中握有兵权。”      “兵权?”兰陵有些吃惊,一个摄政王再有兵权在手,那岂不是与天子无异了?      “当年父皇遭皇爷爷猜忌,无奈之下主动交出兵权,恰逢山东一代出现流寇,皇爷爷派万昊城带兵镇压,回来之后接连宫里便发生了夺嫡之战,兵权便一直落在了他的手里。也正因如此,父皇才宠幸洛妃,培植另一方与万昊城对立的势力。如今已这么多年过去,想来万昊城手里的兵权应该在不知不觉间被父皇收回差不多了。现在,也到了收拾他的时候了!”      兰陵静静地听着,突然往他怀里钻了钻:“听起来,镐京还真是虎狼之地,危机四伏。”      沈铭尧笑着低头看她:“怎么,还没到镐京你就先害怕了?放心吧,有你夫君在,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受委屈?”      兰陵不由瞪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你,入了镐京既要对付越王和摄政王,还要对付晋王和定远侯,到时候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那你可就惨了。”      沈铭尧勾了勾唇,眸中却是清冷一片:“不会,他们斗了那么多年,不会有联合的一天。不过……有人主动找我联合倒是极有可能。”      兰陵抬起脑袋好奇地眨巴着眼睛:“谁会找你联合?越王吗?又或者是晋王?”      沈铭尧轻笑:“我这次进京,父皇定会派人前来迎接。究竟会是谁,这就要看来接我们的人会是哪个了。”      沈铭尧脑子里在想什么兰陵不明白,原本她也不懂什么朝堂政事。反正她入镐京的目的,原本就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头看向沈铭尧:“王爷,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被沈铭尧翻身堵上了两片樱唇,接下来未出口的话也被他吞没。      兰陵被他如此迅速的反应搞得脑袋一阵发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却没有动。      沈铭尧在她唇上啃咬了几下便放开了,一张脸却依旧悬在她的眼前,嘶哑着唤她:“兰陵。”      “王爷怎么了?”      沈铭尧重新躺下来,一双眼睛盯着屋里的黑暗:“我一直都觉得母妃的死有些蹊跷,这次回去,定要查出个究竟。只是,我身为皇子去后宫寻找蛛丝马迹难免有所拘束,到时候你会帮我吗?”      兰陵不太明白他怎么话题就突然转变到了这上面,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我是王爷的妻子,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见她如此爽快地答应,沈铭尧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温柔地将人拥在怀里:“陵儿,谢谢你。”他不知道姚奉天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里面定然有蹊跷,在还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他不能让兰陵这么稀里糊涂地去报仇,让她帮自己寻找母妃的死因,或许可以暂时阻止她报仇吧。      兰陵乖巧地将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心里暗自叹息:如此看来,她要晚些才能报仇了。不过这样也好,帮沈铭尧找到杀母仇人,也算是报答他这段日子对自己的宠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似有算计,但男主真的无时无刻不是在为女主考虑。接下来朝堂政事会有涉及,这是推动故事发展必须经历的,不过作者菌智商不够,尽量能避开的就避开吧。关键还是要写我们男主宠媳妇,大家要有耐心哈。 ☆、驿站再重逢   翌日清早,侯进通让儿子侯良亲自去镇里买了马匹,又让妻子制备了些吃食,这才送沈铭尧和兰陵二人上路。      “王爷体内尚有余毒未清,这药草记得按时服用。”侯进通说着将用纱布包好的药草连带着干粮一起递了过去。      沈铭尧接下来,面露感激:“多谢侯叔叔,待京中一切安定下来,我定会再来看望侯叔叔的。”      侯进通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一句:“万事小心。”      沈铭尧点了点头,转身扶兰陵上马,自己也翻身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      夫妻二人赶至下一个驿站时,大家伙儿都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驿站的门外,木瑶正因为要去找兰陵而被众人阻拦着,扭身便看到了策马而来的两人。她欢喜地冲上前去:“王爷,王妃,你们可算回来了。”      兰陵从马背上跳下来,笑着握上了木瑶的手:“木瑶姐姐,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木瑶此时哪里会有心情责怪她,一个劲儿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妃若是有个好歹来,便都是木瑶的不是了。”      高肃也早已到了沈铭尧身旁:“王爷,您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受伤了?”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跑过来询问,白子彦更是一脸关切地抓着他到处查探:“受伤了,怎么回事?哪里伤着了,快给我看看?”      沈铭尧一时无语,甩开他的手:“不过是被蛇咬了一口,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众人进了屋,在桌边坐下,沈铭尧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大家都没什么事吧?对了,明玉和林靖宇呢?”      告诉道:“回王爷,林公子受了些伤,明玉公主正在房里照顾他。”      正说着,沈铭玉已经搀扶着林靖宇从楼上下来,看到是沈铭尧和兰陵欢喜地唤道:“哥哥,嫂嫂!”      林靖宇也上前对着沈铭尧行礼:“王爷。”      沈铭尧看了看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语气平和地开口:“靖宇受了伤便不必拘礼了,坐吧。”      沈铭玉扶着林靖宇坐下,这才迫不及待地问:“哥,你和嫂嫂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都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是不是中途遇到了什么状况?”      说话的功夫,店小二已经将饭菜摆满了桌子,大家围着餐桌一边用饭,一边听着沈铭尧将他跟兰陵的经历。      当然了,遇到侯进通的事他没有提,只道是遇到了好心的路人。      大家对他的话也未怀疑,只暗道他们二人先遇猛虎再遇毒蛇,当真是凶险万分。      用罢了膳,因顾念沈铭尧和兰陵刚刚一番奔波劳碌,再加上沈铭尧身上尚有余毒需要草药调理,大家便提议在驿站多住上一日,待明日一早再赶路前往镐京。      回到寝房,兰陵这才终于撑不住地皱着眉头跌坐在床沿,用手轻轻揉着酸困的大腿内侧:“骑马可真是件体力活,若再这样下去,我的腿可就不保了。”      沈铭尧走上前撩开裙摆帮她褪去中裤查看,却见内侧原本白嫩光滑的肌肤此时微微泛青,看上去甚是惹人心疼。      沈铭尧顿时一阵内疚:“都怪我骑得太快,再加上路途颠簸,害你受了不少苦。”      兰陵见他内疚,自己也跟着不忍了:“这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其实你已经在刻意地放满速度了,侯叔叔说他那里离驿站三个时辰的路程,可你带着我足足跑了五个时辰,现在这样还是怪我,连个马都不会骑。”      她说着气恼地伸手去拍自己的大腿,却又顿时疼的皱紧了眉头。      沈铭尧笑着抱住她:“那是陵儿身上的肉娇嫩,女儿家就该这么娇惯着。”      兰陵努了努嘴:“明玉还不是女儿家,还比我小呢,骑马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      “他呀,那是小时候闯祸闹事习惯了,身上的肉早就被蹭皮实了。”      兰陵不由捂嘴轻笑:“哪有你这做哥哥的这么数落妹妹的。不过我看林靖宇受了伤,她倒是挺上心,连你这哥哥被蛇咬都不管了。刚刚我还瞧见她去厨房亲自给林靖宇熬伤药,平日在家里可是连件手帕都没洗过呢,这一眨眼,倒是长大了。”      沈铭尧道:“这丫头对林靖宇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原以为只是小孩子贪玩儿,闹两下就过去了,谁曾想竟是动了真格了。”      兰陵忍不住笑:“这明玉和林静姝二人竟争抢着做对方的嫂嫂,如此倒是热闹了,却不知她们二人谁会如愿呢?”想到元微山上遇到林静姝的事,兰陵的话里不免有了酸意。      沈铭尧顺势将怀里的美人推到在榻,温和的笑容里加了一丝邪魅:“夫人觉得呢?”      兰陵脸上一红,忙将头倒向一侧:“我怎么会知道?”      沈铭尧伸出指尖轻轻撩.拨她的脸颊,看她因为阵阵异样而紧绷的身子,他心情也跟着大好,思索片刻认真点头:“说来也是,林静姝给明玉做嫂子,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兰陵顿时怒从心起,抬起膝盖就要去踢他,沈铭尧早有防备,又如何会真的让她得手。伸手将两条玉腿压在身下,一脸无辜:“我好好跟你说话,陵儿踢我做什么?”      兰陵瞪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理他。      见果真生气了,沈铭尧也不敢再惹得,只得温声哄着:“我家陵儿还真是小气,我说林静姝给陵儿当嫂子,就必须是嫁我不成?皇室里难道就我是明玉的兄长?”      兰陵这才知道竟是被他给戏弄了,面色顿时红成了云霞,狠狠地瞪他一眼,挣扎着就要起身。      沈铭尧慌忙将人按住,语气越发温柔了:“好了,为夫错了可好,夫人便原谅我这一次。”      兰陵见他认错心里顿时便舒坦了,但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依旧佯装生气不理他:“王爷是金贵之躯,又哪里用得着我来原谅,您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沈铭尧侧躺下来,轻轻将人搂在怀里:“本王喜欢的事,自然便是陵儿喜欢的事,陵儿开心,本王也就开心了。”      兰陵挣扎了两下侧过身去,嘴角微微上扬,却忍不住数落他:“油嘴滑舌。”      沈铭尧邪魅地笑了笑:“本王只对陵儿油嘴滑舌,旁人可是求不来的。你若还生气,本王可就不客气了。”他说着已经深受摸上她的肋骨,挠她的痒痒。      兰陵顿时痒的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在床上左右翻腾,泪花都要笑出来了沈铭尧也不放手。      “求不求饶?说你错了我就放过你。”沈铭尧一边笑着一边继续挠着她的痒痒骨。      兰陵痒的四处翻滚,却怎么都不认错。      两人闹腾着闹腾着,兰陵身上的衣裙便不知何时被他剥落在地,露出白皙滑腻的肌肤来,沈铭尧的动作渐渐变得温柔下来,一双大掌温柔地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娇嫩,眸中渐渐涌上情动的火焰。      兰陵也渐渐安分下来,羞红着脸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去迎合他的每一份体贴与温柔……      .      这厢,沈铭玉终于帮林靖宇熬好了汤药端进来,见林靖宇倚在床头看书,笑着将药放在木桌上:“靖宇哥哥,该吃药了。”      林靖宇将手里的书放下,起身走了过来:“公主乃万金之躯,怎好整日在我身边照顾,还亲自为我熬药,这种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是了。”      沈铭玉上前扶他在圆木墩儿上坐下:“靖宇哥哥这说的什么话,你这伤原本就是为了救我,何况……”她脸上一红,声音也小了许多,“我喜欢这么照顾你。”      林靖宇被她这么直白的话弄得脸上一僵,不由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两声:“公主有难,我自当营救,公主又何必如此挂怀。”      沈铭玉有些不高兴了:“为什么自从离开清歌城靖宇哥哥就一直公主公主的叫个不停,我是父皇的女儿不假,可这又不是我的错,难道靖宇哥哥就要因此与我划清界限吗?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沈铭玉的表情看上去甚是委屈,林靖宇顿时也有些不忍心了,只得开口解释:“我知道公主的心意,只是你还小,很多事情还看不明白……”      沈铭玉打断他:“我今年都十三岁了,哪里还小。听人说,在皓京十三岁就订亲的人多了去了,怎偏偏就我是年龄小不懂事?你也不过大我三岁而已,干嘛总把我当小孩子看?”话一说完,沈铭玉便气呼呼地推开房门走了。      林靖宇缓缓端起药碗低头喝药,一双深沉的眼眸被碗中的热气蒙上一层薄纱,俊逸的脸上露出难以琢磨的神情。       ☆、入住殷王府   又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大家都累得筋疲力尽。      这日,一众人在一个县城的客栈里好好的休息一番,总算是把精神头给恢复了些。      出了县城,白子彦坐在马背上指着前方:“出了这个县城再往前便是镐京了,想必我们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马车里的沈铭玉听到声音探出脑袋来:“要到了吗,那我们快点儿赶路,说不定还能看看镐京城的繁华呢。”      兰陵坐在马车里看她猴急的模样不由笑她:“既然在里面坐不住,怎么不出去跟大家一起骑马。”      沈铭玉透过窗帘的缝隙望了眼马背上的林靖宇,一袭淡青色长衫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相貌儒雅,神色平淡,此时也正好扭头望了过来。      她没好气地将窗帘拉下,转过头来,嬉笑着回道:“我这不是担心嫂嫂一个人在这里待着闷嘛,所以留下来陪你说说话。”      兰陵笑着嗔了她一眼:“你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架势,又哪里真的与我说话了?我看你是和林靖宇吵架了,故意躲着他吧。我可是好几天没见你在他跟前亲热地叫靖宇哥哥了。”      沈铭玉脸上一红,却不由有些气恼:“谁躲着他了,难道我还要天天缠着他不成?”      兰陵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还真是小孩子胡闹。”      沈铭玉原本没觉得什么,如今听到这句顿时就火大了:“他说我是小孩子,如今连嫂嫂也这么说,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做的事情就是胡闹吗?如果这样,当初南歌姐姐还不是自幼就同我哥两情相悦,怎么就没有人说他们是胡闹。”      兰陵心上一沉,抿着嘴没有说话。      沈铭尧和楚南歌两情相悦……      沈铭尧在外面也听到了二人的吵闹,尤其听到明玉竟在兰陵面前说南歌的事,急忙策马过来,撩开窗帘对着妹妹呵斥:“明玉,你说什么呢?”      沈铭玉被哥哥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兰陵跟前说了什么,顿时有些心虚:“嫂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如今真是懊恼死了,怎么一激动就在嫂嫂面前提哥哥以前的事了,这不是给嫂嫂找不痛快吗。      兰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事 ,心里有火撒出来就好了。”      兰陵始终背对着沈铭尧的方向而坐,知道他就在窗外她却头也没回,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沈铭尧知道,她定然是因为明玉刚刚的那些话心里不舒服了,一时有些懊恼,明玉这丫头口没遮拦的,真不该让她们俩坐在一起。不过也幸好明玉不知道兰陵就是南歌,否则恐怕早就传入兰陵的耳中了,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      只是,她如今因为以前的自己生气吃醋,他又当如何去哄?      正当他焦灼的时候,前方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听声音人马应是不少。      刚刚经历过一场刺客,如今越是快到京城,大家便越是谨慎小心。顿时放慢了速度,警惕地看着前方。      只见一队人马约二十人左右策马扬鞭的飞奔而来,最后在一众人的跟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两人是衣着光鲜,打扮奢华的俊美少年。左边的一身亮绸面的绛紫色绣蟒广袖长袍,头戴紫金冠,发上插了一只蛇首白玉簪,面容俊朗,但一双眼睛却如那天煞孤星,总透着若有若无的腾腾杀意。薄薄的嘴唇微微下拉,更增添几分狠戾。      而右边的,年龄比旁边的男子稍小,一身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衫子的边缘用金线绣着云翔符蝠纹的图案,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华丽光鲜的外表之下,相貌却生的一般,再加上那不苟言笑的一张脸,便越发觉得平凡了。      看见二人,白子彦最先策马走上前去,对着二人抱拳寒暄:“原来是晋王殿下和五皇子殿下。”      绛紫色衣袍的男子淡淡地扫了眼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沈铭尧的身上,微微勾唇,眼底却尽是冷意:“本王和皇弟奉父皇之命前来接二皇兄回朝,想来这位便是二皇兄了吧?”说话之人,正是当今最得盛宠的洛妃之子,晋王沈铭阑。      沈铭尧端正地坐在马背上,神色淡淡且又气势逼人:“父皇和两位皇弟有心了,那就劳烦两位皇弟带路。”      晋王脸上的笑意不减,挥手让身后众人侧身让开一条道路,接着对沈铭尧伸出手来:“二皇兄先请。”      沈铭尧也不客气,双腿一夹马腹向前奔走。      兰陵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帘的缝隙望过去,心中暗自思忖。      都传闻晋王沈铭阑生性残暴,为人阴狠毒辣,性情焦躁,且又极其易怒,怒火一上来必有血光之灾。如今看到真人,虽没有听到的那么面目可憎,但那样一副嘴脸,当真让人心底发寒。      淡淡秋风吹起那轻飘飘的窗幔,兰陵一张绝世动人的脸蛋儿顿时暴露在外,樱唇黛眉,鼻腻鹅脂,顾盼之间眸中带雾,如桃花聘婷柔婉,又似雪莲冰清可人。      晋王不经意的一瞥,便刚好将那动人之姿尽收眼底,一瞬的失神之后,他微扬唇角,眸中渐渐隐现一股嗜血的玩味。      兰陵正在失神,待发觉有摄人的目光射过来时顺势望了过去,便见那人神色清冷的盯着自己,那嘴角说是在笑,却是比那九煞阎罗更让人心底生惧。看上去,兰陵便好似他眼中的猎物一般。      她心头剧跳,一股恶心之感涌上来,立马捂了嘴转过身来,干呕了几声,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沈铭玉见了面露忧色:“嫂嫂,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兰陵轻轻摇头:“没事,可能赶路太颠簸了有些难受。”      沈铭玉忙倒了水递给她:“嫂嫂喝些水缓缓吧,再忍一忍,镐京马上就要到了。”      兰陵伸手接过,连忙喝了一口,茶香布满口腔,这才将那股剧烈的恶心之感压了下来 。      而外面,刚刚的一幕早已被沈铭尧尽收眼底,望着依旧时不时斜眼看向马车的沈铭阑,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马缰,双手的关节被捏的咔咔作响,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层杀意。      .      到达镐京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的门前也挂起了灯笼,整个帝都已经繁华褪去,一派宁静祥和。      因体谅大家赶路劳累,圣上特意派人传话,让沈铭尧先行回殷王府歇息,待明日一早再入宫面圣。      沈铭尧九年不曾回京,但曾经居住的殷王府却仍和当初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任何的物件摆设也不曾被人替换过。      回到这里,竟好似回到了九年前,母妃还好好活在宫里,而他,也还是父皇心底最宠爱的那个儿子。      “哥哥,我们住哪?”见沈铭尧自进了殷王府大门便一直望着王府的大院失神,沈铭玉忍不住出声询问。沈铭玉离开的时候才不过四岁,这里的一切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路怎么走都不知道。      沈铭尧回过神来,看了眼妹妹,思索片刻,对着身旁的管家吩咐:“邵管家,带明玉公主去漪澜苑。”邵管家是殷王府的老人了,当初沈铭尧被贬清歌城,他却依旧守着这座宅院,始终相信自己的主子有一天会回来,如今终于算是盼出头了。      邵管家领了命带着沈铭玉离开,沈铭尧这才转首看向身旁的兰陵:“我们去璟瑞居。”      说着,他牵起兰陵的手就往前走,不料却被兰陵抽离,他蹙了蹙眉头,回头看她一眼,见她面色淡然,有些无奈地在心底叹息一声,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璟瑞居似乎每日都有人打扫,一切的摆设都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兰陵看着屋里的摆设,简单却不失雅致,每一处摆放的物品看似随意,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是花了极大的心思的,而每一样看似简朴的用具,也都是名贵非常。      “这是你以前的居所?”她扭头看向坐在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旁随意喝着茶水的沈铭尧。      沈铭尧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不冷不淡的,兰陵也不怎么想搭理他,索性在窗前一张檀木半枝莲太师椅上坐下,将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支撑着脑袋阖上眼睛休息。      沈铭尧侧首看过来,见她休息时眉头都是紧紧蹙成一团,不由有些心疼。想上前关心几句,但想到她还在生气,而自己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搪塞的理由,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怪只怪明玉那丫头嘴快,非要在她跟前提什么以前和南歌的事,害的她整整一天都不曾好好同他将话。      对于兰陵如今的这个态度,沈铭尧是有喜有愁。      喜的是她听到以前的事会吃醋,让他有了一种被她在乎的喜悦。可愁的是,以前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她,可他如今却不能跟她说实话。      如此一来,面对她现在的不开心,他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在里面整理床铺的几个丫鬟自一架绣八马腾飞图案的屏风后面走出来,对着沈铭尧和兰陵毕恭毕敬地行礼:“王爷,王妃,床铺已经铺好,可以就寝了。”      沈铭尧淡淡应了一声,抬手示意众人退下去。      丫鬟们领命后关了门离开,屋子里顿时便只剩下沈铭尧和兰陵两人了。      刚刚丫鬟们的话兰陵听见了,却是没有睁眼,如今心里烦躁的很,她并不想开口说话。      明明是个已经不在了的女人,可是她却小气的不能容忍。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想到他曾经有过一个感情很好的未婚妻,整个人便很不舒服了。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那个南歌现如今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她和沈铭尧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      如果那个楚南歌没有死,沈铭尧还会不会如此毫无限度的宠爱她?      答案定然是否定的吧,如果那个人还在,她兰陵在他心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她觉得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便被拦腰抱起。      她抬眸对上沈铭尧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神,却又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她嫁给他的目的本就不纯,如今竟然厚颜无耻地想要得到他全部的真心,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何况,她自己不也经常会梦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少年吗?既然如此,她又能埋怨沈铭尧什么呢?      “陵儿还在生气?”沈铭尧神色温柔地望着她,话语中带着无奈,又透着宠溺的味道。      兰陵突然不想再计较这些,但此时也需要找个台阶下:“是啊,不知王爷该如何补偿我?”      她如此轻易地便原谅了他,顿时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却也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但转念一想,不管因为什么,她不去追究那些过去总归是件好事情。于是勾唇邪笑:“陵儿放心,本王今晚自当好好补偿你。”      他话里的意味兰陵自然听出来了,娇羞一笑,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胸前,算是默认了他的补偿方式。      沈铭尧顿时心情大好,将人儿抱在榻上自是好一番体贴,到最后双双累得互相拥抱着喘粗气。      兰陵躲在他的怀里玩弄着他垂下来的长发,不停地将那一缕青丝在自己的食指上缠来缠去。      沈铭尧轻拂她光滑细嫩的后背,闭了眼睛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按照礼节,明日我去朝上面见父皇,你和明玉是要去椒房殿给皇后问安的。”      兰陵轻轻点头:“我知道。”原本在她之前的计划里,明日是刺杀皇帝给师父报仇的最佳时机,不过既然答应了帮他寻找汐贵妃的死因,她报仇的事就要暂且搁下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好想和他多做几天的夫妻。      如果报了仇,他们两个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铭尧又道:“明玉自幼离宫,不懂什么宫中礼节,且又被我娇惯着长大,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我怕她入宫以后说错什么话冲撞了皇后给你们俩都找来麻烦,你到时候要多提点她,凡事定要加倍小心。”      兰陵应了一声,伸手环上他的腰:“我都知道的,放心吧。”      “等我下了朝,去宫中接你们。”      “好。”      沈铭尧宠溺的捏捏她的小鼻子,搂着她轻声哄着:“好了,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兰陵乖乖点头,窝在他的怀里闭了眼睛休息。      .      第二日,沈铭尧天还没亮就起了身,兰陵原本打算起来帮他更衣,却被她强行按回被窝里:“你去给皇后请安不必起得太早,再多睡会儿,我自己来就好。”      兰陵本就困得睁不开眼,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坚持,当真又躺下来继续睡了。      沈铭尧看她娇憨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沈铭尧收拾停当离开后,兰陵又小睡了一觉,这才起身唤了丫鬟来给自己更衣洗漱。      进来的是个大眼睛,十分水灵的小丫头,皮肤白嫩,模样也俏皮可人。      兰陵瞧她一眼,随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回道:“回王妃话,奴婢云芷,是邵管家派来伺候王妃起居的丫鬟。”      以前在清歌城她的衣食起居原是木瑶姐姐负责,但毕竟木瑶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在她身边做丫鬟,故而兰陵也不会真的让她侍奉自己。于是便买了白露在身边伺候着,也算是帮木瑶姐姐减轻些负担。      如今来了镐京,白露家人都在清歌城,她便没忍心带她过来,如今身边刚好缺个人手。邵管家阅人无数,想必送来的这个云芷该是个稳重的,如今见她回话不卑不亢,顿时便中意了七、八分。      兰陵点了点头:“云芷是吧,那你今日便随我进宫给皇后请安吧。”      云芷低头应了声是,又继续帮兰陵梳妆。      兰陵心中越发满意了,镐京是非多,她也刚好需要一个不多话的丫头,这云芷看来应是合适的了。       ☆、椒房见凤颜   红墙金瓦,宫粉玉砌,亭台楼阁,森严壁垒,青石为路,白玉为阶,碧竹环池,仙云堕影。      这还是兰陵第一次走进这金碧辉煌的宫墙之内,端坐在马车内,隔着半掩的窗子看向外面的奇珍异景,大理石铺就的平坦大道上不时有禁军侍卫手持长矛游走巡逻,气势恢宏,壮观非常。      沈铭玉更是欢喜的在马车里不停变幻位置,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着外面的美景,每过之处,都忍不住连连称赞。      望着沈铭玉,兰陵忍不住感叹,这本应是她的家,是她自幼生长之地,可如今倒像是个局外人称羡着别人的东西,何其可悲?      而这一切,全都拜金銮殿上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所赐!      .      到了椒房殿,沈铭玉和兰陵二人双双跪地,对着凤位之上的女人匍匐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很是温和地命身边的贴身宫女亲自扶二人起来,目光最先落在兰陵的身上:“这是铭尧的王妃吧,快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兰陵应声抬头,在皇后打量她的同时她也看向对面凤座上那华贵美丽的女人。      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保养得宜看上去生生年轻了十岁有余。粉黛双娥,鬓发如云,她身着宝蓝色流彩飞花簇金双丝绫鸾衣,下穿缎地绣花百褶裙,耳间挂着红翡翠滴珠耳环,发上珠光宝气,金环翠绕,容貌端庄,举止优雅大方,气质尊贵,母仪天下。      兰陵有些怔愣,这样的皇后真的很难和沈铭玉口中那个可能杀害汐贵妃的恶毒女人联系在一起,甚至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沈铭尧定然是猜错了。      但转念一想,深居后宫的女人哪一个手上会是干净的?若皇后当真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雍容华贵,温雅端庄,恐怕也不会稳居后位二十多年了。      正当她暗自思索时,凤位上的皇后又开了口:“倒是个标志的美人儿,怪不得能得我们的殷王欢心,这样娇俏可人的相貌,就是本宫瞧着也觉得甚是喜欢。”      她说着转而看向身旁的宫女:“银画,昨日皇上不是刚赏赐本宫一对儿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吗,拿出来赏给殷王妃,算作是见面礼吧。”      银画应声去拿,兰陵连忙再次叩首道谢。      皇后抬手让她起身,这才又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沈铭玉身上。      沈铭玉如今不过十三岁,还是个未长开的小姑娘,但一张俏脸儿却是随了汐贵妃,影影绰绰,我见犹怜,看着跟前的小女孩,皇后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倾国倾城,得尽万千宠爱的女人,她暗自握了握拳头,对着沈铭玉温和淡笑:“明玉到本宫身边来。”      沈铭玉神色微变,抬头看了身旁的兰陵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拉住沈铭玉的手:“多年不见,明玉出落的是越发水灵了,瞧瞧这一双小手,娇娇嫩嫩的,都能挤出水儿来,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她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鎏金喜鹊珠花亲自给沈铭玉簪于发间,笑着点头:“这珠花是前些日子刚命人打磨的,明玉戴上比本宫戴上好看,便送你了。”      沈铭玉欢喜地对着皇后道谢:“多谢皇后娘娘赏赐,皇后娘娘您真是好人。明玉刚刚来的时候还害怕您不喜欢我,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这么和蔼可亲,简直……简直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皇后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明玉可真会说话,你是皇上的长女,本宫作为皇后可不就是你的母亲吗?”      那边两人聊得正欢,兰陵却觉得心上一沉,交叠放在身前的双手微微捏紧。明玉还小,自幼又被沈铭尧保护着,恐怕不知道汐贵妃的死,而皇后又表现得这般平易近人,温柔贤淑,这丫头心思单纯,怕是真心觉得皇后是个好人呢。      一番寒暄之后,皇后终于想起二人如今还站着呢,忙命人取了软垫给二人看座。很快,宫女又端了茶品和点心上来。      “前段日子新进贡的顾渚紫笋味道不错,你们二人赶快尝尝。”皇后笑着招呼。      沈铭玉最先掀开茶盖吹了吹,抿嘴品尝,喝了一口后连连称赞:“这茶真好喝,满口留香,简直是人间极品哪。”      皇后笑的合不拢嘴,转而看向也跟着喝了一口的兰陵:“殷王妃觉得呢?”      兰陵道:“顾渚紫笋,因其芽叶微紫,嫩叶背卷似笋壳而得名,外形鲜嫩,色泽翠绿,滋味甘醇,乃是茶中上品。”      皇后眉头微挑:“没想到殷王妃对茶也颇有研究。”      兰陵淡笑:“研究谈不上,因臣妾的师父喜欢茶艺,自幼耳濡目染,也便略懂些皮毛 。”      “本宫听说殷王妃自幼父母双亡,是被你师傅抚养长大的,不知幼年居于何地?”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兰陵有些眼熟,但仔细想来,却又不知究竟在何处见过。      兰陵眼眸低垂,将眸中神色敛去:“不过是个无人知晓的野山之上,娘娘应当不会知晓,如今师父已逝,以前的过往不提也罢。”昨晚沈铭尧特意嘱咐,如果今日皇后问起自己以前所居之地,千万不能说是凤凰山。她再三询问,他却不曾对她说出因由。如今见皇后果真问起,她倒是越发好奇了,莫非那凤凰山与这宫里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皇后倒是没有再问,理解地点了点头:“死者为大,既如此,不提也罢。”      .      早朝过后,沈铭尧被皇上单独召进了御书房。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瞬元帝对多年不见的儿子只能说些君臣之间客套的话,如今到了这御书房,他便是一个多年不见爱子的父亲,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他的眼中盈满了泪花,再没了身为一国之君的那种凌然霸气,更多地则是无奈和沧桑。      “你长大了,若你母妃还在,定然会很欣慰。”      沈铭尧脸上的表情并未改变多少,对着龙椅上的男人微微颔首:“儿臣的改变,都是父皇的恩赐。”      “恩赐”二字他说的咬牙切齿,却让瞬元帝心上一痛:“你在怨朕。”      “儿臣不敢,若没有父皇当年的狠心驱逐,又怎会有今日的沈铭尧?儿臣,感谢父皇。”      瞬元帝无奈地唏嘘长叹:“当年的事,为父也是迫不得已。当初万昊城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而你却因为你母妃的死执意让朕查找真凶,朕若不狠心赶你离开,难道就任由你恣意胡为,最后和你母妃一样,死在他们万家人的手上吗?”      沈铭尧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帝王:“父皇知道母妃是被人陷害的?”      瞬元帝叹息一声:“你母妃向来身子硬朗,那段日子却突然羸弱不堪,终日卧于床榻,且宫里的御医怎么也诊不出病因来,若非遭人暗害岂会如此?可知道又如何,皇后心肠歹毒,行事却又不留痕迹,朕没有证据,又能奈她如何?朕是个没用的皇帝,在位那么多年都被万家的势力所压制,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说到这里,他一掌拍在身前的龙案上,眸中带着强烈的恨意。怒气太盛,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沈铭尧一惊,急忙上前搀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父皇,你怎么样?”      瞬元帝喝下茶水,这才渐渐缓和了些,伸手拉着身旁的儿子:“朕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怪朕,可朕没有办法,只有贬你出京才能更好地保护你,而边境那样的地方,也定会使你成长许多。如今看来,你果真没有让朕失望。”      “父皇。”望着眼前两鬓斑白的父亲,沈铭尧的鼻头突然有些酸涩,这些年来,他一直因为母妃的死怨恨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更是因为他无情将自己驱逐边境而一直仇恨着,如今看来,父皇又何尝是心甘情愿?怪只怪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父皇的良苦用心。      “朕老了,这天下江山,早晚都是你的。这些年朕处心积虑的将万昊城手中的兵权分散,如今想要击垮他们万家易如反掌。你有军功在身,又有兵权在手,如今召你回京,朕也是希望能在自己离开之前,帮你扫除障碍,能让你将来做一个真正的帝王!”      “父皇!”沈铭尧单膝跪地,眸中带着恐慌,“父皇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瞬元帝笑着将儿子扶起来,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沧桑:“朕这些年,唯一的心愿便是将这沈国江山完完整整地交付在你的手上,你母妃走了这么些年,她一个人定然寂寞。等天下大定,朕也该下去好好的陪陪她了。”      “父皇……”      沈铭尧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瞬元帝打断:“这个时候明玉给皇后问安该出来了,你去带她来见朕。当初她跟你走的时候才四岁,如今怕是都不记得朕这个父皇了吧。”      沈铭尧应了声起身打算出去,临走之前,却又突然回身:“父皇,我以前听母妃说起她曾是江湖中人,以前跟师父师兄住在山上。母妃以前所居之地,可是凤凰山?母妃的师兄,是姚奉天吗?”      瞬元帝正打算低头去拿奏章批阅,听到这话身形微顿,缓缓抬头,声音顿时沉了几分:“怎么想起问这个?”      沈铭尧面色平静:“没什么,儿臣曾无意间路过凤凰山,那里与母妃生前描述的景致一般无二,这才有了大胆的猜测。”而事实上,汐贵妃生前并不曾与沈铭尧说过自己的过去,如今说这一番话也只是试探一二。      但如今见瞬元帝面色凝重,沈铭尧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瞬元帝淡淡道:“你母妃以前确实有过一个师兄,但那人名唤高继,并非你说的姚奉天。”      沈铭尧心头微紧:“那父皇可认得一个叫姚奉天的人?”      瞬元帝摇头:“这名字听着耳生,应是不曾认得。”      沈铭尧垂眸敛去眼中疑团,对着瞬元帝拱手:“儿臣告辞。”       ☆、怒斗地头蛇   兰陵和沈铭玉从椒房殿出来,恰好见沈铭尧迎面走来,三人便又重新回了御书房向瞬元帝请安。      瞬元帝常年不见爱女,如今见到沈铭玉自是欢喜非常。父女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生生将沈铭尧和兰陵夫妻二人晾在了一边。      内监总管李安只得出声提醒着:“陛下,殷王和王妃也站了大半天了,既然陛下喜欢公主,不如便将公主留在宫中?”      听到这个建议,瞬元帝很是满意,低头询问沈铭玉的意见:“明玉可愿随父皇住在这宫里?”      自进入皇宫的大门,沈铭玉便喜欢得巴不得长年累月的留在这,如今有机会又哪里肯放过,自是欢欢喜喜的点头应下。      有了女儿作伴,瞬元帝这才想起放儿子和儿媳回去。      出了御书房,沈铭玉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去。刚刚他握着兰陵的手冰凉一片,他真害怕她会突然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报仇。      不过还好,她还记得答应他的事。      .      坐上回府的马车,沈铭尧这才拉了妻子在自己腿上坐下,关切询问:“今日皇后可有为难你们?”      兰陵摇头:“没有,还送了我和明玉一人一样见面礼,瞧着倒是欢欢喜喜的样子。再过些日子是皇后寿诞,她还当面邀我和明玉前去呢。”      沈铭尧冷笑一声:“万新珩稳坐后位这么多年,定然还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度的,但母妃的死定和她拖不了干系,你与她接触时可要多加小心。”      兰陵轻轻点头:“我知道的。关于追查汐贵妃死因一事,你可曾同圣上提起?”      沈铭尧道:“提倒是提了,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暗着来,以免打草惊蛇,让万家的人有所防备。”      “那我能帮些什么呢?”      沈铭尧想了想:“你不需要做太多,只与皇后接触之时查探一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便可。”其实他当初说让兰陵帮她寻找母妃的死因不过是希望她能延迟报仇的一个借口,并没想过真的让她做什么。      兰陵倒是没有多想,只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思,既然如此,她应该争取多和皇后接触才是。      马车正走着,却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外面吵吵嚷嚷的一片闹腾,沈铭尧沉声问外面的高肃:“怎么回事?”      高肃走至马车前恭敬回话:“王爷,前面万公子说我们挡了他的马车,非让我们让路不可。”      万公子?沈铭尧冷笑,如今这镐京城内,除了摄政王家的独生子万修嵘,还有哪个万公子敢如此嚣张?他才刚刚回来,他们万家便想给他来个下马威不成?      沈铭尧扭头看了边上的兰陵一眼,笑着伸出手:“走吧,下去看看。”      夫妻二人双双从马车里走下来,外面已经围满了看客,而马车的对面,是一顶八人作抬的奢华轿子,黑楠木车身,镶金嵌宝,制作精美,巧夺天工。      透过珍珠帘子的缝隙看去,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位穿着奢华富贵的男子,那男子的身形较为庞大,只一人便将那原本极为宽敞的轿子占了个七八分。      见沈铭尧从马车上下来,万修嵘也随之在侍从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到沈铭尧和兰陵似乎很惊奇的模样,一张肥猪脸笑得简直变了形样:“哎呦,这不是殷王殿下吗?怎么不早说,说起来殿下和我们万家也算表亲,我这做表弟的自当要给表兄让道。”      万修嵘笑着来寒暄,沈铭尧却似乎并不买账,眉头微微蹙起,面色冷俊,眸中寒光乍现:“恕本王眼拙,阁下是谁?”      万修嵘笑意一僵,脸上突然有些挂不住了。      他万修嵘姑姑是当朝皇后,父亲是官居一品的摄政王。作为万家独子,他在这镐京之中向来是横着走路的,就连越王、晋王都要礼让他三分,他还不曾主动向谁示好套近乎呢。如今好言好语说话是看在他沈铭尧军功在身,给他些体面,谁知这厮竟如此不知好歹,敢当众给他难堪!      沈铭尧佯装看不到他眼底的恨意,继续淡淡开口:“此处街道狭窄,既然万公子刚才说了要给本王让道,就烦请兑现承诺,带着你的人退在边上。”      万修嵘彻底火了:“沈铭尧,本公子刚刚好言好语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在这镐京城中,敢让本公子给他让道的,恐怕还在他娘的肚子里呢!”      “是吗?”沈铭尧冷笑一声,周身杀气顿现,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既如此,本王倒要看看今日你是如何越过本王的马车从这里走出去的。本王乃堂堂亲王,如今却要给你一个无品无级的街头混混让道,敢问天威何在,我皇家颜面何存!”      “你敢说我是街头混混?”万修嵘怒不可遏,挥拳就向着沈铭尧的脸上打了过去。      高肃见势迅速出手握住他挥过来的拳头,捏的他手上关节咔咔作响,眼看脸色都红成了猪肝色,高肃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你好大的狗胆,敢对王爷动手动脚!”      万修嵘此时手都快被高肃捏断了,又哪里敢再出言顶嘴。他自知今日若不认怂怕是走不出这条巷子了,也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当着众人的面道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出言不逊冲撞了王爷,但求王爷见谅,小人这便带了众人给王爷让路。”      沈铭尧抬手示意高肃放手,万修嵘得到解脱,再不敢耍横,对着身后众人挥挥手,坐上轿子调转方向退出了巷子。      看热闹的众人无不一脸敬佩的目光看向沈铭尧,甚至有人带头朝着沈铭尧跪下,直喊王爷千岁。      兰陵瞧见了不由感叹,看来镐京城的百姓受了不少万修嵘的迫害,所以今日见他吃瘪才会如此的大快人心吧。      晋王和五皇子在边上不知看了多久,如今见万修嵘走了,策马走过来,朝着沈铭尧拱手抱拳:“还是二皇兄气势逼人,竟敢与万修嵘作对,要知道平日里臣弟在这条路上遇上他,也是要礼让三分让他先行的。二皇兄今日这般虽说得了百姓的一时拥护,但得罪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说话的是晋王沈铭阑,说出的话倒像是为沈铭尧担心的模样,但眼底,却暴露着森森寒意。      沈铭尧瞥他一眼:“原来是摄政王之子,四皇弟若早早告知,或许便不会有刚刚之事了。本王府中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他说罢,拉着兰陵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晋王望着马车前行的方向心中冷笑:“我就不信你是现在才知道刚刚那人是万修嵘。”      五皇子侧首看过来:“四哥,殷王看上去没有与我们联手的打算,我们该怎么办?”      晋王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他不答应,那就继续找他。如今摄政王和舅舅两方势力不相上下,若得沈铭尧相助,想要扳倒万家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舅舅这个定远侯一方独大,本王想坐上储君之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了将来,如今在他沈铭尧跟前卑躬屈膝一下,又有何不可?”      “对了,妙神医的下落可曾查到?”晋王又问。      五皇子回道:“派出去的暗卫刚有消息传来,说见妙神医曾在燕国出现过。”      晋王点头:“这一次,你亲自带人去找,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沈铭尧之前将妙神医给本王带回来。到时候,沈铭尧欠本王一个人情,本王找他联手便会容易许多。”      五皇子应声:“臣弟明白!”      .      回到殷王府,兰陵回了璟瑞居歇息,沈铭尧则是又坐了马车前往丞相府寻找白子彦。      “掘墓?”书房里,白子彦的瞳孔徒然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案几前随意品着茶水的沈铭尧,声音低了几分,“你挖姚奉天的墓穴,若是给你家王妃知道了,你怎么交代?这可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沈铭尧将手里茶杯放下,抬头看他:“正是因为怕她知晓,所以才让你帮我去办,若让高肃去做,恐会惹她怀疑。父皇看样子是当真不认得姚奉天,自然也不可能派人刺杀他,若想知道其中真相,只能将姚奉天的墓挖出来一探究竟。”      白子彦敲着手里的折扇,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索,最终停下来俯身看着他:“难道你怀疑……姚奉天诈死?”      沈铭尧敛眉沉思:“具体怎样我不好说,但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白子彦点头:“好吧,看在你查探汐贵妃之事无暇顾及,我就帮你这一次。”      沈铭尧举杯递给白子彦:“多谢。”      白子彦乐呵呵接过来,二人举杯相碰,相视一笑。    ☆、椒房殿寿宴(一)   自沈铭尧和兰陵回到镐京,皇后便从宫里派了教养嬷嬷来教兰陵学习宫廷礼仪。眨眼间便又是十数日过去。      八月初五,皇后的四十一岁寿诞,因为是小寿,故而并未大办。不过是邀一些朝廷官员的女眷前往椒房殿坐坐,闲话家常。      听闻此次受邀前往椒房殿参加寿宴的姑娘们大多都是三品官员以上的未婚名媛千金,且年龄都在十五岁以上,于是不免有人传言,皇后娘娘这是打算借此机会为越王殿下选妃。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是个苦命的,大皇子不知怎的一生下就是个死胎,好容易又生了越王殿下,却又自幼体弱多病,整日药不离身。      不过据说这越王殿下生的儒雅俊美,且又气质出众,虽然体格羸弱,却仍有不少的名门闺媛们倾慕不已。      眼看着越王如今已二十有三,连比他小两岁的晋王都已有了王妃,皇后心里怕是也急着抱孙子了,这才张罗着想要给越王选妃。      坐在马车上听着云芷打探来的消息,兰陵不由想笑,这皇后只是单纯的过寿也好,想要给越王选妃也罢,都与她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过……越王当真有传闻中的那样好看?”兰陵来镐京的日子也不短了,晋王和五皇子她也早早的见过,独独越王却是始终不曾露面,或许便是身体羸弱不便出门的原因吧。      云芷道:“何止好看,越王殿下简直就是潘安在世,九天仙人下凡。”      木瑶对此嗤之以鼻:“有那么夸张吗,一个体弱多病的王爷而已,难不成还有我们殷王好看?”      云芷想了想:“在殷王回京之前,越王殿下确实是我们镐京城相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过如今殷王殿下回来了,那……”      木瑶望她:“那就怎样?”      云芷冥思苦想,后来摇头叹息:“这个根本没法比,殷王殿下久居沙场,自然有一般男儿身上没有的凌然霸道之气,不过我们越王殿下那举世无双的谈吐气度,也不是殷王殿下可比拟的。他们二人,算是各有千秋吧。”      第一次听云芷这般夸耀一个男人,且还拿来与沈铭尧做比较,兰陵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了。却不知今日给皇后贺寿,能否见到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到了椒房殿外面,兰陵还未进去,远远听到一声呼唤:“嫂嫂!”      回头看到沈铭玉一身湖蓝色锦衣华服,满头珠光宝气跑过来,兰陵笑着迎上去几步,看她一张小脸儿因为跑得太快映出纷纷嫩嫩的桃红,不由嗔她一眼:“一个公主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失礼,传出去可要教人笑话。”      沈铭玉嘻嘻一笑:“旁人怎么看我才不在乎呢,父皇还不管我呢。对了嫂嫂,父皇让靖宇哥哥做翰林院的编修了,你知道吗?”      兰陵笑着点头:“听你哥哥说了,是你向父皇举荐了他。”兰陵感叹,瞬元帝看来是真打算尽心尽意地补偿这个女儿。因为自己女儿喜欢,竟然破格让林靖宇进了翰林院,那地方可当真是前途无量的。      不过,这林靖宇文采出众,又博览群书,想来瞬元帝也是当真喜欢这个上进的少年郎。提拔林靖宇,莫非也是默认了明玉的心思?      明玉对林靖宇一番痴心兰陵知道,但林靖宇心里是个什么样的算盘,可是不好笃定。只是,若他敢伤了明玉,下场会死的很惨就是了。      二人相携到了殿内,已有不少的名门闺秀候在那里,见兰陵和沈铭玉进入,纷纷起身行礼。      兰陵和大家客套了几句便拉着沈铭玉在前方的空位上坐下。      沈铭玉如今正得盛宠,刚一坐下便有不少人纷纷上来寒暄,巴巴地在沈铭玉跟前介绍自己。      沈铭玉刚来宫里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巴结恭维,那时候倒还觉得新鲜,但如今时间久了便觉得腻味,何况她好久没和嫂嫂见面,正想好好说说话呢,如今被这一群人围着,多少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边上九岁的沈铭月早已气的牙痒痒,原本今日被这群人围着的应该是她的,却被沈铭玉的到来给抢走了。      想当初,她是这宫里唯一的一位公主,母妃还是深得父皇宠幸的洛妃,她沈铭月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争抢着上去给她摘,过得可是众星捧月般的日子。      如今可倒好,沈铭玉才刚回来那些天天围着她转的人便见风使舵的投到那边去了,一个个的把她沈铭月当什么?尤其是她平日里感情最好的姐妹,郭尚书家的郭芙琳如今也围着她夸赞个没完,她心里头的气便更大了。      “咳咳!”她大声的咳嗽几声,脸上挂着不满。      郭芙琳原本还一脸羡慕地夸耀着沈铭玉头上的红玉簪子,听到这咳嗽声顿时止了声,尴尬地笑了两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头默默喝起茶来。虽说如今明玉公主更得皇上喜爱,但明月公主可是洛妃的宝贝疙瘩,她也不敢得罪了。      不止郭芙琳,其她人也是这般心思,见沈铭月不高兴了,哪里还敢再凑热闹,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身边的姐妹谈天。      兰陵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默不作声,目光落在对面一位身着粉红色夹金线绣牡丹花烟罗裙的妙龄少女身上,那女子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姿色在这大殿上的诸闺阁女子中算是上乘,又贵在气质清雅,更平添几分芙蕖般高洁纯净之气。      这女子自兰陵进来之后便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不时有哪个闺秀对她低语几句,她也只是淡淡一笑,举止优雅,行为端庄。也不曾像其她人那般在她和明玉跟前阿谀奉承,如一朵俏丽芙蓉屹然绽放在哪儿,不言不语,却引来兰陵诸多关注。      见兰陵向她望过来,她也只是微微颔首,浅淡一笑,不刻意接近,也不刻意疏远。      兰陵不由感叹,这样的女子,才算得当之无愧的名门闺秀,大家风范。      终于不被那么多人围着,沈铭玉也顿时舒了口气。拉着兰陵的衣袖轻声抱怨:“嫂嫂,你都不知道那个明月公主有多可恶,我刚在宫里的时候她天天找我麻烦,我看她年纪小不和她计较,谁知道她变本加厉,竟然拿蛇往我身上扔,不过还好是死的,当时吓死我了。”      兰陵听得也是心上一颤,她最怕蛇了,这明月公主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不过还好她还没胆大包天到拿活的蛇往明玉身上抛。不过,如果是活得,怕她也没那本事拿吧。      沈铭玉感受到了兰陵的担忧,笑着道:“不过她也没落什么好,当时我被吓到之后直接拿鞭子抽了她两下,然后她就哭着找她母妃告状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洛妃带着她去找父皇评理,父皇听说她拿死蛇吓我,直接让她在御书房外面跪了两个时辰。我听宫女们说,父皇还是第一次处罚她呢,她肯定要伤心死了。”      沈铭玉嘻嘻哈哈地讲述,兰陵却听得心惊,这深宫之内当真是是非之地,看来明玉不该长久待在这儿。      “你哥哥多日不见也想你了,不如今日宴会结束嫂嫂带你回王府?”她得罪了明月公主,洛妃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明玉性子单纯,兰陵真怕这肮脏污秽的后宫伤害到她。      沈铭玉却并不愿意,连连摇头:“我还没玩儿够呢,嫂嫂你知道吗,这皇宫好大啊,我一天去两个地方,到现在还没把这宫里给玩儿个遍呢。”      兰陵张了张口还欲再说什么,却听外面传来太监尖而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离席,对着从外面走来一身凤袍的华贵女子匍匐跪拜:“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恭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后在正前方的凤位前坐下,这才乐呵呵地吩咐众人起身:“大家有心了,快快平身吧。”      众人纷纷起身,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便有人端了果子酒来为在座的姑娘们一一斟上。      皇后闻了闻香甜甘醇的美酒,对着众人笑言:“这是今日皇上特意命人送来的梅子酒,也给诸位尝尝鲜。”      皇后话一出口,便有人笑着迎合:“皇上在皇后寿诞之际送来这梅子酒,可见是念起了儿时的青梅竹马之情,娘娘和皇上当真是鹣鲽情深,令人称羡。”      皇后听了很是开怀,当即赏赐了那人,引得其她闺秀们一阵不满。      今日大家前来大都奔着让皇后瞧中,嫁给越王做王妃的目的而来,自是想要好好出一番风头。如今有人开了头,紧接着恭维讨好的话便被众人接二连三地拿来作为引得皇后赏识的筹码。      兰陵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便默默喝着桌边的梅子酒。想到什么,突然扭头问明玉:“我听说晋王殿下也已娶妻,怎的今日没见晋王妃前来?”      明玉道:“嫂嫂还不知道呢,晋王妃有了身孕,多有不便,这才没来。”      兰陵了然的点头,继续低头默默喝着梅子酒。      这边姑嫂二人说说笑笑其她人忙着逢迎皇后,独自坐在旁边的沈铭月顿时显得有些孤零零了,此时此刻,她看兰陵和沈铭玉说说笑笑的样子格外眨眼,一张脸恨得发青。      说说笑笑间,沈铭玉将桌上的梅子酒喝碗了,招呼立在一旁的宫女帮她倒酒。      宫女应声端了酒壶走上前去,然而还未弯腰去倒酒,却突然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带酒壶一起向着明玉的身上扑去。      眼看着那酒壶就要掉落在她的头上,明玉顿时吓得小脸儿惨白。      兰陵见势连忙起身将明玉护在怀里,而那酒壶便毫无预兆地落在了她那一身晚烟霞的纹锦裙裳上,经过撞击最终掉落在地,兰陵的衣裙顿时染了一大片的污渍。      变故太过突然,众人纷纷调转视线看了过来。      宫女吓得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位上的皇后柳眉一竖,不悦地看着地上的宫女:“怎么回事,如此不小心,来人,拖出去杖毙!”      宫女吓得脸色惨白,颤抖着身子不会说话了。      兰陵连忙出声组织:“且慢,皇后娘娘,是明玉不懂事,刚刚将酒水洒在了地上,这才使得这位宫女险些滑倒,不过湿了一件衣裳,也算不得什么大错,还望娘娘能从轻处置。”      皇后沉默须臾,这才看着那宫女道:“既然殷王妃不计较,那便饶你一条贱命,还不速速退下!”      宫女感激涕零地对着兰陵一番叩拜谢恩,这才哆嗦着出了大殿。      兰陵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由失笑:“臣妾这般多有失礼,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去换件衣裳。”参加这种寿宴都会准备两件备用的衣服,如今恰好派上用场了。      皇后点头,转而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银画:“你带王妃去偏殿。”      银画领了过来对着兰陵施礼:“王妃这边请。”      兰陵点头走过去,路过沈铭月的身旁时清冷的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刚刚若非她伸脚绊了那宫女一下,那宫女也不可能险些摔倒,沈铭月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无人知晓,却不知兰陵一直看在眼里。      沈铭月原本还在懊恼兰陵如此多事替沈铭玉挡了一下,抬头却对上兰陵望过来的清冷目光,顿时心上一虚,连忙低下头去。      兰陵冷笑,一个小小的丫头也会玩儿这样的把戏,这皇宫还真是个好地方。      她没有再看沈铭月一眼,跟着银画径自出了大殿。 ☆、椒房殿寿宴(二)   在偏殿换好了衣服,兰陵并未急着回大殿,里面那些人阿谀奉承,虚与委蛇的面孔,让她打心眼儿里喜欢不起来。      屏退了木瑶和云芷,她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椒房殿四周的幽静小道上,心中暗自思索着,沈铭尧让她观察皇后身边有没有什么可查询的蛛丝马迹,但时隔多年,皇后行事谨慎小心,又如何会留下什么可追查的证据呢?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时,却听得前方传来阵阵箫声,清扬优雅,婉转缠绵,如山谷中飞出的人间天籁,让万花尽放,引百鸟嘤啼。      兰陵自幼便喜欢音律,如今听到这般境界高远的曲子,一时间竟有些迈不开脚步。      此处乃皇后所居的椒房殿,大家都在大殿之内为皇后贺寿,又是谁独自在此吹.箫奏乐?      她狐疑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片茂盛的翠竹林中。而竹林枝繁叶茂,又不时的有假山环绕,放眼望去,除了她自己竟是瞧不见此地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正当她打算随着箫声继续寻找时,那悠扬的箫声却戛然而止,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能清楚听到风吹树叶的莎莎声。      她的心猛然一慌,突然觉得自己或许闯了不该闯入之地,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急忙便转了身打算退出去。      还未走上两步,身后却传来清冷中又不失温柔的悦耳男音:“你是何人?”      听到人的声音,下意识的,兰陵脚下的步子顿住,心头因为紧张微微有些跳动,却没有回头去看来人。      “你是哪家的千金,姑娘们都在椒房殿为母后贺寿,你又怎会独自跑出来,还闯进这竹园?”身后悦耳的男音再次响起,温和中又透着疏离与冷淡,到却是说不出的好听。      听了男人的问话,兰陵顿时了然,她随意出来闲逛,倒是碰到了传说中的越王殿下,可当真是巧了。      她缓缓转身,抬头看向不远处一身月白色长袍,发丝飞扬,翩然若仙的男人,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那通体的气度和惊人的相貌给震慑到。      那是怎样一张精美绝伦的一张脸,似乎集世间所有的完美于一身,目光清朗,剑眉斜飞,鼻梁英挺,一张薄唇微微抿起,隐隐泛着病态的白色,却又为他增添几分弱不禁风的别样美感。      墨发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绾巾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随着微风飘飘逸逸。阳光穿透茂盛的竹林打进来,落在他白皙如珍珠的脖颈上,泛起淡淡的星般光泽。如今长身玉立在这翠林修竹之中,直似天上神明降世,让人望而生畏。      若说之前兰陵还对云芷的一番夸奖心生怀疑,如今见到真容,便又觉得云芷所描述的那些还远远不够。      这种超脱世俗之外,丝毫不曾沾染任何宫廷贵胄傲岸霸道之气的另一种自然清雅之美,当真不是用什么华丽的字眼能够描述的清的。      若非一早便知道沈铭泽的身份,兰陵真的很难想到,眼前这个一袭白衣,姿态优雅,气质出尘的男人,会是圣上嫡子,堂堂越王殿下。      白色原本在沈国是格外避讳的颜色,因为它代表着亲人的离世,并不吉利。      然而沈铭泽自幼体弱,曾有算命的先生说其体格太弱,穿不得过于华丽的衣服,着白色则会有天人庇佑,方可改善其体弱之症。为此,瞬元帝才特意下旨准许沈铭泽穿白衣出入宫廷。      因此,这白衣也是越王沈铭泽的独特标志了。      不过如今看到沈铭泽,兰陵突然觉得,白色的衣袍也当真不是所有人都撑得起来的,便如沈铭泽这般能穿出出尘若仙之气度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在兰陵仔细打量沈铭泽的时候,后者也在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一双清冷无波澜的眸子,竟渐渐地泛起了一丝光泽,漾起圈圈涟漪。      “南歌!”他几乎失控的脱口而出,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兰陵的身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紧紧攒箍着兰陵的肩膀,万年不变的脸上竟然渐渐有了喜色,“南歌,真的是你!”      兰陵被这突来的眷顾搞得一时有些恍惚,却又被肩膀上传来的剧痛惊醒,她用力地推开对面的男人,面上清冷非常:“越王殿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南歌。”再一次听到南歌这个名字,兰陵的心里渐渐升起一丝疼痛,楚南歌,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沈铭尧对她念念不忘,如今连越王殿下都惦念着。      沈铭泽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南歌,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再次被他唤作南歌,兰陵是真的火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南歌,越王殿下怕是喝醉了,还是早早回去歇息的好。”      兰陵说罢,也不愿同他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等等!”身后的沈铭泽再次唤住她。      “殿下还有何事?”      沈铭泽上前几步:“既然你说你不是南歌,那么告诉本王,你是谁?”他静静立在她的跟前,一双清澈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在撒谎。      兰陵抬头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我是兰陵。”      “兰陵……”他低喃了一句,蓦然抬眸看她,“你就是沈铭尧的王妃?”      “是。”兰陵微微颔首,“殿下若没有什么事,妾身先行告退。”      她言罢,再不愿在此地多待,迅速的抬步而去。      .      回到大殿上,一群名媛闺秀们正与皇后聊得欢畅,兰陵进去后便默默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嫂嫂,你换个衣服怎么那么久,害的我以为你迷路了呢。”沈铭玉附在兰陵耳边小声说着。      兰陵笑了笑:“没事,只是有些闷,在外面随便走走。”转而看到自己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个做工精细的香囊,不由疑惑着拿起来吻了吻,淡香萦绕,很是清新。      沈铭玉瞧见了忙解释道:“对了,这个是刚刚皇后娘娘赐给大家的香囊,里面装的是南疆进贡的梦离香,据说有安神之功效,在座的每一位都有的。”      兰陵将那香囊捏在手里瞧了瞧,做工精致,看料子也是用的上等,再看众人跟前果真也有此物,她心中呀然,没想到皇后为人竟会如此大方,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将进贡的香料赐予众人,莫非真有从中选取越王妃的打算?      如此说来,她倒是沾了那些姑娘们的光,这香囊闻起来清淡不甜腻,带在身上偶尔被风吹起一缕清香,心情都是愉悦的。      然而,正当兰陵暗自凝神时,却有人故意将焦点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今日皇后寿诞,刚刚诸位姑娘们逐一为皇后表演才艺以示庆祝,殷王妃作为晚辈,不知可有准备什么才艺呢?”      说话之人是坐在皇后下手位置的洛妃,晋王沈铭阑和明月公主沈铭月的生母。      洛妃如今已有三十多岁,但因为保养得宜,皮肤比一般的同龄女人都细嫩了许多,再加上正得圣宠,一张美艳的脸蛋被滋润的越发水润,看上去倒像是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原本,今日的场合洛妃是没有打算与兰陵起什么冲突的,毕竟将来若想扳倒皇后或许还有用的上沈铭尧的时候。但沈铭尧不识抬举,拒绝了与他们母子的联合,再加上沈铭玉在宫里仗着皇上的宠爱处处欺负她的宝贝女儿明月,这让向来在宫里顺风顺水的洛妃如何忍受?      刚刚明月绊了那宫女一脚洛妃自己是看在眼里的,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血,她没觉得女儿平日里被欺负了如今报复回去有什么不对,何况“以牙还牙”本就是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的生存之道。      然而这兰陵却多管闲事,竟跑出来替沈铭玉挡下了。刚刚兰陵出去时在明月跟前顿了片刻洛妃不是没看到,既然兰陵已经记恨上自己的女儿了,她若是再不做些什么给她个下马威,将来保不准真被他们殷王府的人欺负到头上来。      洛妃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这刚回京的殷王妃身上,有人羡慕她那倾城貌美之姿,自然也有人暗自嘲笑她的出身低下,更有人嫉妒她有幸嫁给殷王那般日月般光芒万丈的人物。      众人皆知,殷王妃兰陵不过是一届平民,且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样人家的孩子,又有什么机会去学才艺呢?      于是,望向兰陵的一群人当中,同情者有之,淡漠者有之,等着看好戏的更是不在少数。       作者有话要说:  现言《时光微暖》昨天开始同步更新了,求收藏~ 电脑请点→ 手机请点→ APP端用户麻烦戳进作者专栏找到文文收藏哦~ 余小暖没想到,在她决定退出网文界改做程序员的时候会碰上顾清时那个变态做她的面试官。 顾清时:“为什么选择从事程序员这个行业。” 余小暖:“因为我对网站开发这个工作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 顾清时不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去看她的简历,却不小心翻到简历的背面,上面赫然写着两行小字: “嫁人就嫁程序员,安全,心细,脑子好;钱多,话少,死的早!” 顾清时抬头,邪魅一笑:“原来,余小姐是来找老公的?” ☆、椒房殿寿宴(三)      “是啊,刚刚白姐姐一支飞天舞被皇后娘娘赞不绝口,称白姐姐是当之无愧的镐京第一姝女。殷王妃能嫁给殷王殿下,想必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不如今日便让我们大家开开眼?”郭芙琳最先跟着洛妃附和道,说完还不忘看了前面一直默不作声的粉衣女子一眼。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兰陵心中了然,那粉衣女子正是她刚进大殿的时候就注意到的妙龄少女,气质高雅,举止端庄,也是这大殿之上最让她看得顺眼之人。      原来,此人便是白子彦的妹妹白若樱,这容貌和气度,倒真当得起第一姝女的美名。      “怎么,殷王妃一直不说话,是不会什么才艺吗?我听人说在民间,每个地方都有独属于他们家乡的小曲儿,不如今日也让我们大家新鲜新鲜?”      见兰陵一直不言语,洛妃再次开了口。这话表面听上去是在替她考虑的样子,但在座的谁又瞧不出其实洛妃是在变相的挖苦兰陵呢?堂堂王妃却在皇后寿诞上唱民间的小曲儿,传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既然知道洛妃的心思,兰陵又岂会让她如愿?      面对大家心思难辨的注视,兰陵脸上的笑意不减:“洛妃娘娘所言并没有错,妾身确实没有在座的姑娘们那般多才多艺,不过今日毕竟是皇后娘娘寿诞,妾身作为晚辈总该是要有所展示以表祝贺的,刚好妾身曾经学过一段琴艺,虽算不得精通,但还勉强能入耳,望皇后娘娘笑纳。”      皇后听了一脸惊讶的望过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永远都是一副母仪天下,端庄贤淑的模样:“呦,既如此,本宫今日可是有耳福了。”言罢,她转而吩咐身旁的宫女取来一把古琴。      兰陵起身在古琴前就坐,轻轻拨弄几下琴弦,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皇后颔首淡笑:“那妾身,就献丑了。”      话音落下,指尖已落在琴弦之上,随之便有悠扬的曲子自指尖传出。      白细如葱根的纤纤玉手在她琴弦之上跳跃,拨弄,缠绵缭绕的曲子随着那不断撩拨的指尖肆意变幻着,如山峦中潺潺嬉闹的泉水,清逸无拘,欢快洒脱;如山谷间莺莺袅袅的歌声,清脆悦耳,宛转悠扬;如微风过处翩然而非的柳絮,轻柔绮丽,温声细语。      不知何时,同样宛转悠扬的箫声伴着兰陵指尖的琴音传入大殿,一琴一萧,默契的宛若一人同奏。      这时,琴声骤然转急,好似夏日几声闷雷打响之后的风雨大作,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让人不由揪起了心窝子,面容带着焦虑。渐渐地,兰陵手上的动作轻缓下来,好似大雨洗涤后的百花尽放,有美丽的蝶儿绕着花丛展翅飞翔。      最后,琴音渐渐由轻到无,在大家还随着兰陵的曲子幻想着眼前的怡人景色时,兰陵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      须臾,中途入殿的沈铭泽率先鼓起了掌声,在这寂静异常的大殿之中,那掌声格外响亮。众人惊得回过神来,不少人将目光落至那一袭白衣、翩然而立的谦谦君子沈铭泽身上后,又再度羞红着脸,陷入另一种失神当中。      兰陵顺声望去,却见沈铭泽那好看的凤眼也正满含深意地望向她,兰陵不由心中一颤,原来刚刚半途同她合奏之人竟是越王沈铭泽。      “二皇嫂的琴艺如此娴熟,皇弟佩服。”沈铭泽说着对着兰陵微微抱拳,一脸的谦和。      兰陵笑着施礼:“王爷过奖了,妾身也不过略懂,在王爷跟前班门弄斧了。”      这首曲子乃师父所作,其中一些音律时快时慢,每一个骤然的转变都很难把握,她曾经也是练了许久才勉强让师父满意,没想到沈铭泽从未听过此曲便能跟得上她的节奏,当真是音律中的佼佼者。若论音律,她确实比不上沈铭泽。      沈铭泽淡淡一笑,倒是没再说什么。      最后,自然免不了皇后对着兰陵一番夸奖赞美,直气得洛妃肚子里窝火,恨兰陵恨得牙痒痒,却是没敢再多说什么。作为长辈,还要忍着心上的厌恶对着兰陵好一番违心的夸奖。      .      宴会结束后出了椒房殿,兰陵拉着沈铭玉的手慢慢地走着,关切地问起她这几日在宫里的情况。      这时,后面却有人突然叫住:“殷王妃请留步。”      兰陵闻声回头,却见是刚刚在大殿上不小心打落酒壶的那名宫女,她停下步子等宫女走近。      那宫女慌张跑过来后直接对着兰陵屈膝跪地:“奴婢多谢王妃求情,若非王妃,奴婢今日怕是早就没命了,您就是奴婢的大恩人。”      兰陵被她这举止吓了一跳,慌忙俯身拉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今日之事原本就不是你的错,皇后饶你性命你又何苦感恩与我。”      那宫女抿了抿唇:“不管怎样,今日王妃为奴婢一介不起眼的下人求情,奴婢感激不尽。今日在殿上,奴婢观您气色欠佳,想必是夜里睡眠不好所致,奴婢这里有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的白芝蓉花瓣,这花瓣虽然已经干了,但香味仍在,王妃平日沐浴时撒上些许,有助于夜里安眠。”      听了这话,兰陵这才看到那宫女手里还拿着一包裹鼓囊囊的东西,想必便是那白芝蓉花瓣了。      见兰陵只是看着并没有接下的打算,宫女又道:“奴婢知道这东西王妃或许看不上眼,但也是奴婢的一点心意,希望王妃能够收下,也算是奴婢的一点小小心意。”      兰陵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她说着回头吩咐身旁的云芷接过那包裹。      宫女欢喜地又道了几声谢,这才转身跑开了。      云芷拿着手里的包裹闻了闻,一脸惊奇:“王妃,果真是白芝蓉啊,奴婢听说宫里的主子们平日里沐浴都惯爱用这些,当年汐贵妃娘娘最喜欢的便是用白芝蓉沐浴了,为此圣上还特意在一个院子里种满了白芝蓉花。不过宫女们却是很少能用得起的,想来那位宫女还挺得皇后欢心,竟然会有此物。”      沈铭玉也跟着道:“这个我知道,我这几日住在宫里都用这花瓣来沐浴,真的有安神之功效呢。不过我用的是保存完好的新鲜花瓣,这宫女送来的花瓣都已经干巴了,不如嫂嫂去我那里拿些新鲜的回去。”      别的兰陵倒是没在意,但云芷那句汐贵妃当年很喜欢兰陵却是认真听进去了。她瞥了眼云芷手里的白芝蓉,暗自思索,或许从这白芝蓉上面查查看,会找到什么线索。      看来今日她该感谢沈铭月绊的那一脚了,虽然被酒水泼了一身,但也算是有收获。      只希望这么一条线索会真的有用吧。      .      还未出宫门,沈铭尧已经亲自跑来接她了,见到一直担心的人儿安然无恙,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木瑶和云芷见自家王爷一看到王妃便眼神专注,含情脉脉的样子,自觉地退后了几步,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      沈铭尧上前牵了兰陵的手,二人并肩走在宫里大理石铺就的平坦大道上:“今日在宫里可有人为难你?”      兰陵笑了笑:“有人想要刁难,不过都被我逢凶化吉了。走吧,到马车上再仔细讲给你听。”      沈铭尧捏着兰陵的手稍稍用力几分,步子也加快了些,大半日不见,他一直为她提心吊胆着,如今也想到了马车上好好慰问一番。虽说皇后寿诞这样的场合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但那些内宅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名门闺秀,又有多少是省油的灯,他是怕他的陵儿会吃亏。      上了马车,兰陵窝在沈铭尧的怀里,这才细细讲起今日在椒房殿发生的事。      沈铭尧的脸自始至终都铁青着,一言不发。直到兰陵都讲完了,他依旧黑着脸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看他这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兰陵心里清楚,他这是动了真怒了。这一次,他怕是要真的记恨上洛妃和明月公主这对母女了。      兰陵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袍,将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好了,我如今不也好好的吗,我们不说这个事了。对了,你知道吗,今日进宫前我还担心皇后会因为你得罪她侄子万修嵘的事为难我,没想到皇后好似全不在意的样子。不过她这样,我越发觉得心里发毛了。”      她不信皇后会不气愤,明明恨得牙痒痒却仍笑脸盈盈的,兰陵还真怕她会在背后出阴招。      沈铭尧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向一边放着的梦离香和白芝蓉,敛眉沉思:“既是从皇后宫里拿出来的,我私下找人检查一番,你暂时先别用。”      兰陵乖乖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洛妃不过是皇上牵制皇后的一颗棋子罢了,虽然受宠,但其实是没什么脑子的,之所以能在深宫混到如今,全仰仗圣上的恩宠。所以对付女主,她的手段略低级。 至于皇后……这章算是个小小的伏笔,后面大家就知道了! ☆、弥足又深陷      梦离香和白芝蓉花瓣,沈铭尧暗地里找了不少的御医和京里有名望的郎中来查验,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原以为抓在手里的线索突然没了,兰陵不禁有些失望。看来,查找汐贵妃当年的死因,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兰陵有些烦躁地站在窗前炼字,但写了几个都不甚满意,最后将宣旨揉成团抛出院子,自己则是殃殃地走回到一张紫檀木湘妃椅上坐下来。      云芷见此忙倒了茶水端过去:“气候干燥,王妃喝口水润润喉吧。”      兰陵伸手接过来轻抿了一口又递回去,转而问云芷:“这都晌午了,王爷怎么还没回来?”这几日不知瞬元帝和沈铭尧父子二人在坐什么,每每下了早朝沈铭尧都要在御书房逗留许久才从宫里出来。      原本她还不觉得什么,后来这几日沈铭尧回来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难免有些心中不安,总觉得是有事要发生。      云芷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兰陵瞧见了心中的那股不安更重了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云芷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说话,木瑶却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云芷,我刚刚不是让你把王妃的床褥拿到外面去晒吗,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平日里干活挺麻利的,今儿个怎么回事?”      似乎是得了救赎一般,云芷撒腿就跑:“木瑶姐姐息怒,奴婢这就去!”      云芷看也不看兰陵一眼就跑出去,这下,兰陵心中的狐疑更甚了。      “木瑶姐姐,你和云芷是不是故意瞒着我什么?”      木瑶走过来,望着一脸担忧的兰陵,顿了顿才开口问道:“王妃自来了镐京便一直没有提为姚先生报仇的事,是因为王爷吗?”      兰陵神色微怔,随手拿起旁边案几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就知道,木瑶姐姐早晚会问她这件事的。      “沈铭尧一直忙着查找汐贵妃当年的死因,我答应了要帮他的,这个时候若是我对瞬元帝下手,恐怕不好吧?木瑶姐姐,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木瑶静静地望着她,最后无奈的叹息一声:“我看王妃是陷入王爷的宠爱之中无法自拔了,王妃是不是……早就不想报仇了?”      “不,不是的!”兰陵连忙否认,从湘妃椅上站起身,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她抠着手指正想开口辩解,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仔细打量着木瑶,“为什么我觉得木瑶姐姐自从到了镐京,整个人也变了许多。以前在清歌城,木瑶姐姐总劝我放下仇恨,而如今,你好像恨不得我现在就入宫杀了瞬元帝,为什么?”      木瑶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地看向兰陵:“以前,我是觉得王爷可以给你幸福,可是现在呢?”      兰陵不解的摊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待在殷王府吗,而且他待我也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啊。”      木瑶急道:“那是王妃还不知道,这些日子瞬元帝正谋划着让殷王休妻,改娶白丞相家的嫡女白若樱为殷王正妃。”      兰陵大脑猛地一轰,只觉得身子有些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木瑶姐姐,你说什么呢,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而且王爷也没说什么啊?”      木瑶道:“如今整个镐京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独独王妃一个人蒙在鼓里。不然你以为沈铭尧这几日三天两头的往丞相府跑做什么,若不是真的打算娶白若樱为妻,他用得着跑的那么勤快吗?”      “木瑶姐姐!”兰陵出声打断她,“你一定是误会了,王爷不会那么对我的,他去丞相府是找白子彦,不是找她妹妹白若樱。即便外面有这样的传言,那也都是瞬元帝的意思,沈铭尧一定不会听他的,他不会辜负我的!”      木瑶道:“现在朝中摄政王和定远侯两派对立,沈铭尧若不拉拢白丞相,又如何会有朝臣拥护他?只他孤身一人,又如何与那两派势力对抗?这个时候如果沈铭尧放弃了丞相府,那就是放弃了那些朝中有可能支持他的大臣们,等同于放弃了未来储君的位置,放弃了整个江山!王妃以为,沈铭尧回来是干什么的?这个时候在他眼里,儿女情长又算得上什么呢?”      兰陵的脸色早已惨白,却仍是不敢相信,她绝对不信沈铭尧会答应娶白若樱。来镐京之前他答应的好好的,他说他不会负她,会一辈子护着她一个人。就是因为信他她才愿意拖着不去报仇,如今才来镐京多久,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快变了心。      她有些无措的跌坐在身后的湘妃椅上,慌乱的目光中看不到一丝焦点,一颗心好似突然间被掏空了一般,让她整个人都难受到绝望。      看着这样的兰陵,木瑶忍不住摇头叹息,师父说的果然没错,男人的恩宠,便是收复一个女人最大的武器。      而兰陵,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己。      她不杀瞬元帝,绝非因为和沈铭尧的约定那么简单,更大的原因,是她早已舍不得和他反目成仇。      .      御书房外,沈铭尧笔直地跪在大理石铺就的光滑地板上,一身紫色官服随风飘摇。如今已经入冬,虽有阳光照耀,但冷冷的寒风时不时地刮过来,仍是让人觉得冷到骨子里。      沈铭尧自早朝之后便一直在这里跪着,到如今已经两个时辰,那张俊逸如刀裁的面孔上冷冷地看不出一丝情绪,幽深而清冷的眼眸此时一动不动地望着御书房那紧紧闭着的朱红木门,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结实的后背挺得很直,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总管太监李安忍不住第五次过来相劝:“王爷,皇上如今还在发着火呢,您就先回吧,等皇上气消了您再来。老奴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皇上的脾气老奴最是了解不过,您这样等着,是不会结果的,莫要在这里被风吹出病来。”      沈铭尧神色微变,淡淡答话:“多谢公公关心,但今日本王一定要见到父皇!”明天就要在朝堂上下达赐婚的召令了,他等不了,若这么回去,他又如何向兰陵交代?      李安有些无奈:“王爷这又是何苦呢,皇上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在为王爷考虑呀,你这样岂不是让我们的圣上寒心?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待将来王爷登了大位,要什么样的……”      李安的话未说完,已被沈铭尧一记摄人的目光盯得闭了嘴,悻悻地离开了。      沈铭尧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那条玉带,那是前两日兰陵亲自给他做的。世间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他的兰陵,便只有一个。她温柔乖巧,娇俏可人,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比拟。      若这天下需要放弃兰陵来交换,那他宁可不要!      “哥哥,我听人说父皇要你休了嫂嫂另娶别人!”沈铭玉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见沈铭尧一脸痛苦的跪在那里,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可是她最中意的嫂嫂了,她可不愿哥哥另娶别人。      沈铭尧扭头看了看跟前的妹妹,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放心吧,你嫂嫂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人,其她人,我不会娶!”      沈铭玉扭头看向紧闭的朱门,眉头不自觉凝结在一起。      她焦躁地转了转眼中珠,倏地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了!”      她说着附耳在沈铭尧耳朵上低语几句,沈铭尧惊诧地看着她,目光中有些怀疑:“这样行吗?”      沈铭玉得意一笑:“有什么不行啊,父皇那么宠我,就算知道真相了,也顶多是骂我两句,不会真的处罚我的。”      沈铭尧沉思片刻,郑重点头,如今也知道试试看了。      ~      这边,瞬元帝气闷地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案桌上的奏书那么多,却根本无心去看,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与自己对抗,还跪在外面,他胸中便升起一团火气。      这个逆子,怎么就不明白他做父亲的心呢!      他气闷地挥手在案桌上拍了一掌,震得那桌上的茶盏晃了晃。      这时,李安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瞬元帝原本就在气头上,如今见李安冒冒失失的进来,挥手便将茶盏扔了过去:“没长眼的东西,什么大事值得你如此不成体统!”      李安顾不得那满地的碎片,低头急切地禀报着:“真的出大事了,明玉公主和殷王殿下在外面不知因为何故吵了起来了,明玉公主如今正哭闹着要服毒自尽呢!”      “什么?”瞬元帝一拍桌子站起来,也顾不得细问,径自便向着外面疾步而去。 ☆、一年的约定   瞬元帝赶出来的时候,见沈铭玉正被一群宫女太监们拉扯着,而她则是手里捧着一个小型青花瓷碗,哭哭啼啼的往嘴里送。      瞬元帝急不可耐地走过去,一把将她手里的碗打落在地,又将女儿圈在怀里:“傻丫头,多大点事就要自尽,跟父皇说说,父皇跟你出气!”      见瞬元帝出来了,沈铭玉高兴地跪下抓着他那明黄色的龙袍乞求:“父皇,你不要让哥哥娶别人好不好,我只要兰陵做我的嫂嫂,别的人谁都不行!”      瞬元帝看了眼旁边同样一脸恳求的儿子,这才知道自己被这兄妹俩给摆了一道,顿时气得牙痒痒,他一把推开身旁的沈铭玉,伸出食指指着地上的碎片和液体,面上早已冷若冰霜:“说,刚刚那碗里的究竟有没有毒?”      沈铭玉吓得身子颤了颤,惨白着脸色结结巴巴地回话:“是……是果子酒,没有毒。”      沈铭玉在这宫里住的日子也不短了,平日里瞬元帝对她恩宠有加,从来不曾大声说过话。现在,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凌然之气,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寒。      瞬元帝气的面色铁青,眸中腾腾的杀意似要变成一团烈火喷射出来:“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      沈铭玉急的再次抓住他的衣摆哀求:“父皇,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不要让哥哥娶别人,求求你了父皇。”      瞬元帝气的一脚把她踢开,眼看她被这突来的力道踢得趔趄着倒在地上,他也只是神色微变,随即冷声训斥:“你们两个,立马从朕面前消失,若再敢多说一句,杀无赦!”      沈铭玉颤抖着张大嘴巴,不敢说话了,只呆呆望着跟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除了是她的父皇,更是一国之君,哪怕她身为他的女儿,都不能试图去挑战他身为一个帝王的威仪和颜面。      在帝王之家,和皇权和地位相比,骨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瞬元帝满脸怒火转身欲走,沈铭尧却再后面突然唤住:“父皇!”      瞬元帝身影顿住,却并未回头:“朕说了,此事不容再多言!”      沈铭尧仍旧态度坚决:“那就请父皇恕儿臣不能从命!母妃曾经受过的苦,儿臣不想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再尝一遍。儿臣不是父皇,也不会走父皇走过的路!”      瞬元帝的身形倏然僵硬在那里,心上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他抚了抚胸口,颤抖着身子回转过身,儿子和女儿却早已不在了。      他抬头看向日落西方的夕阳,目光微微眯起:“锦汐,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      瞬元帝的这次发怒,让沈铭玉心里有些后怕,也不敢再在这宫中多待,直接跟着沈铭尧回了殷王府。      兄妹二人回来的时候,兰陵正独自一人坐在璟瑞居的湘妃椅上发呆。      沈铭玉瞧见了直接笑嘻嘻地跑过去:“嫂嫂,我回来了!”      兰陵有些诧异地起身拉住她的手:“怎么突然回来了,在宫里玩儿腻了?”      沈铭玉撇了撇嘴:“我把父皇给得罪了,来这里避避灾难,否则我害怕父皇会一怒之下让人砍我的脑袋。”      听她描述的这样吓人,兰陵有些不解:“怎么会,皇上那么疼你,怎么舍得真的罚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了?”      沈铭玉叹息一声:“还不是父皇让我哥哥娶那个白若樱的事……”      “明玉!”沈铭尧出声呵斥了一句,沈铭玉顿时住了嘴,咬着大拇指一副犯了错的样子,“我不会又说了不该说的吧,哥,你没告诉嫂嫂这件事?”      沈铭尧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兰陵,没有答话。      兰陵强自笑了笑,拍着沈铭玉的肩膀安慰:“你没说错什么,这件事嫂嫂早就知道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有话和你哥哥说。”      沈铭玉无辜地看看哥哥,再看看嫂嫂,“哦”了一声,乖乖走了。      沈铭尧和兰陵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兰陵的神色恢复如常:“王爷到现在还没用膳吧,我让膳房去准备些吃食过来。”      她说着,径直向着门口走去,路过沈铭尧身边时,却被他突然抓住胳膊。她面上微恼,挣扎着要从他掌中抽离,却被沈铭尧从后面环住:“陵儿。”      兰陵身子微僵,放弃了挣扎,只这么任由他抱着,语气却分外疏离:“王爷打算,何时写休书?”      沈铭尧听到这话,抱着她的胳膊不由收紧了几分,眸中尽是坚定:“不,我不会写休书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兰陵变了变脸色,回头看他:“可是圣命难为,何况,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你若娶了白家的千金,就可以得到朝臣的支持。”      沈铭尧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眸中浸满深情:“笼络朝臣,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绝不会牺牲你来做交换。陵儿,还记得来镐京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现在依然算数。这天下江山,权势地位和你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你明白吗?”      兰陵听得心上一阵感动,一双剪水星眸中渐渐涌上泪花:“可是,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啊。”      其实刚刚兰陵独自一人想了很多,她当初接近沈铭尧的目的本就不纯,又怎敢奢望他为自己一心一意。他对她越好,她心里的那份愧疚便会越强烈,或许,如今正是他们二人撇清关系的最好时机。他娶了白若樱,他们两人今后便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在矛盾和痛苦中挣扎着,一面贪恋着沈铭尧对她的好,另一面又惦记着师父的仇,其实她觉得自己好累,再这么自相矛盾的纠结下去,她甚至担心自己会因此疯掉。      她不想对不起沈铭尧的一片痴心,却也不忍辜负了师父的养育之情。现如今,她又该如何去选择?      似乎看出了兰陵眼中的慌乱和无措,沈铭尧捧起她的脸颊吻掉刚刚滑落的泪珠,语气比刚刚更加温柔了:“陵儿,答应我,先不要报仇好吗,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兰陵心头一惊,讶然地伸手推开身旁的男人,眼睛躲闪着不敢看他:“什么报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有些心慌,沈铭尧怎么知道她一心想要报仇,她从来不曾对他提起过杀害师父的仇人是谁。      沈铭尧再次拉住她:“陵儿,我知道你觉得是父皇杀了你师父,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好不好?”他满含期待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恳求。      “误会?”兰陵有些想笑,“钟楼里查出来的情报怎么可能是误会?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无话可说,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任由你怎么处置。”      沈铭尧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若我真的想要处置你,又岂会同你说这些?陵儿,信我一次好不好,那么多年你都忍下了,如今还怕再等一年吗?”      兰陵抬头看他:“你真的不是在哄我?”      沈铭尧扶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不移:“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怎么会认为师父的死有误会,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兰陵抬头望他。      沈铭尧道:“暂时还不太清楚,但我肯定,父皇并不认得姚奉天这个人,两人既然不相识,便不存在什么仇怨,父皇又怎么可能下令去杀他呢?”      “不认得?”兰陵有些惊讶,瞬元帝根本就不认得师父?这怎么可能?当初是木瑶信誓旦旦的告诉她杀害师父的凶手就是瞬元帝,莫非木瑶在骗她?      可是为什么呢?那是她拿真心去对待的姐姐啊!      沈铭尧抓着她的肩膀再次恳求:“陵儿,再等一年好不好?就一年,等朝中局势稳定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兰陵的心顿时软了。或许,这便是他们二人的转机呢?      沉默良久,她终于似下定了决定一般,长舒一口气:“好,我相信你。”      沈铭尧激动地抱住她:“陵儿,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兰陵窝在他的怀里,安稳地闭上了眼睛,有他在,她总是可以那么安心,没有理由。就好像,他其实守护了她许多年一样。      只是,如果瞬元帝真的不认识师父,那便是木瑶连同钟楼的人做了假的情报来骗她,怎么可能呢?      她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心情有些烦躁。      沈铭尧说瞬元帝不认得师父,木瑶姐姐当初笃定地告诉她是瞬元帝亲自命人取了师父的性命。      一个是疼她爱她的丈夫,一个是护她照顾她的姐姐,她又该信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明白,为什么收藏比末章点击多了那么多,难道大家都在等养肥吗?会不会养着养着就弃了?我有点方…… ☆、心尖上的人(含入V公告)   或许是因为沈铭尧说起汐贵妃的事触动了瞬元帝的心弦,娶白丞相之女的圣旨终究是没有颁发下来。      于是,殷王惧内的流言就此在民间传开了。      毕竟,在镐京人心中,白家嫡女貌美端庄,德才兼备,是许多高门子弟竞相追捧的对象,且有段时间殷王又常往丞相府奔走,定然是对那白家千金有意的。      如今突然没了赐婚的消息,人们便不得不猜想着殷王妃怕是个泼辣妒妇,以生死相胁,殷王顾念着夫妻之情,不得已才拒了这门婚事。      云芷将外面的传言说给兰陵听,兰陵却只是一笑置之,继续低头翻阅着一本书籍。      云芷不由有些纳闷儿:“王妃怎么不生气?”      兰陵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书册,随手捏了一颗果子放入口中咀嚼,饱满鲜嫩的樱唇动了动,咽下之后才道:“嘴长在人家身上,还能拦着不让说吗?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不痛不痒的,理他作甚?”      云芷却有些不甘:“可这些人未免也太可恶,他们只知道心疼白若樱做不得殷王妃,怎就没人为王妃考虑呢,您才是正妻,难道非要贬妻为妾给那白家姑娘让位才是正理?”      兰陵冷笑一声:“在我们沈国,人们从来不会同情弱者,他们只会追捧那些身份高贵之人。我一没有出身,二没有家世,且王爷在朝中尚无多少人支持,我纵然是王妃,和白若樱这等世家千金还是没得比的。”      “可王妃就是王妃,我们王爷再怎么样,也是刚刚立下战功的,又有兵权在手,他们不过街头平民,也太狗眼看人低了。”      兰陵又笑:“你以为这些话当真是从百姓嘴里传出去的?关乎殷王府的名声,哪个平民百姓会有那个胆子?”怕是一些人见不得王府里安生,想搞点儿事情出来。      兰陵正说着,抬头见沈铭尧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目光浓浓地注视着她。      她面上微红,起身走了过来:“王爷站在外面做什么,外面下着雪呢,寒气大,快进来吧。”      沈铭尧脱下身上的狐裘递给门外的高肃,这才握着她的手走进去:“我听陵儿分析起局势来倒也通透,不由得便入了迷。”      兰陵睇了他一眼,端了茶水递给他:“你少取笑我,不过外面的传言对你多少有些不利的影响,你可有应对之策?”      沈铭尧接过茶水放在一边,一把将娇妻扯进怀里,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只大手不自觉地放在她胸前揉.捏着。      兰陵面上一羞,红着脸推他:“大白天的你做什么,当心给人看见。”她说着急急去看旁边的云芷,而此时,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瞧出了她的心思,沈铭尧不由笑道:“下人们还是极有眼色的,本王在这儿,谁还敢来伺候?”      兰陵嗔他一眼:“你别闹,我还有正事要与你说呢。”      “正事?”沈铭尧玩弄着她的纤手,饶有兴味的抬头看她,“什么正事?”      兰陵无奈叹息一声:“你呀,最近忙的什么事都顾不上了,明玉在王府里也住了有些日子里,你去看过她几回?”      经兰陵这么一提醒,沈铭尧算是想起来了,他确实有段日子没见着明玉了。以前哪怕他忙,她也会自己跑来跟他撒撒娇,或者过来跟兰陵聊天儿解闷,这几日他回来却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么一想,沈铭尧顿时有些紧张了:“这丫头莫不是病了?我去看看她。”明玉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有时候忙顾不上,但心里还是很疼她的。      兰陵知道他担心,忙道:“好了,你也别瞎担心了,她没病。还不是林靖宇的事,具体的她也不跟我说,你待会儿用了午膳去瞧瞧,也劝劝她。”      沈铭尧俊眉几不可见的地蹙了蹙,随即轻轻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      用罢了午膳,沈铭尧直接便去了漪澜苑去看沈铭玉。      沈铭玉原本正趴在床上郁闷,听说哥哥来了,也懒得起身去迎,看了眼便扭过头去装睡。      沈铭尧见了,无奈摇摇头,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们,这才走上前在床沿上坐下:“我听丫头们说你没用午膳,有什么不合心意的,跟哥哥说说,哥哥给你出气?”      沈铭玉用被子将整个人连脑袋蒙起来:“没什么,我就想一个人待着。”      沈铭尧无奈拍了拍她被子里面鼓鼓的身子:“傻丫头,怎么有了心事连哥哥都不愿说了?”      沈铭玉拱在被子里转了转眼珠,伸手将被角一拉露出脑袋来:“哥哥,我真的还小吗?我都十三了!”      沈铭玉微微皱眉:“怎么了,林靖宇说的?”      沈铭玉扔掉被子坐起身,一张俏脸儿写满了抱怨,却显得越发惹人怜爱:“不是他还会有谁?他现在见着我就躲,甚至我去他府上找他都见不着人,你说他干嘛老躲着我啊,以前在清歌城的时候还没这样过呢。”      说到最后,她那双水月星眸渐渐聚满了水雾,可怜巴巴的样子,更加楚楚动人了。      沈铭尧抚了抚妹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教导:“明玉,如今是在镐京,不比清歌城的时候,你身为公主要更加懂得矜持自重才是。你这般时时刻刻粘着他,可是连你女儿家的名声都不顾了?”      “可是……”沈铭玉有些无辜,她从小都没人管过她,原以为到了镐京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更没有人敢拿她怎么样,却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么多,连放纵自己的心意都不行。      见妹妹听进去了,沈铭尧又道:“原本哥哥还不看好林靖宇,如今他甘愿得罪你公主的身份躲着你,反倒让哥哥觉得他对你还算不错。”      “为什么?”沈铭玉有些不解地看过来。      沈铭尧笑着捏捏妹妹的脸蛋儿:“你想呀,如今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有的是人为了你的身份阿谀奉承,巴不得天天黏着他们。林靖宇这个时候疏远你,倒正是说明了他在乎你的名声,也在乎旁人看你的眼光。”      “真的吗?”被哥哥这么一说,明玉觉得自己心里突然甜甜的,若真是这样,那就是说靖宇哥哥其实是很关心她的了?她忍不住一阵窃喜。      “当然。”只是,你们不合适。      最后一句话,沈铭尧终究是不忍心说出来,只得默默吞进肚里。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现在可有心情用膳了?”      沈铭玉笑着连连点头:“有有,我早都饿了呢。”      沈铭尧道:“那你赶快起来,待会儿我吩咐厨房做你爱吃的小菜。你若觉得闷,等这几日雪晴了,我带你和嫂子出去转转,也当是散散心,别总把心思放在那上头。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公主,婚姻大事自有父皇为你操心,万不可做出什么不雅之举,被有心之人捉住把柄。”      沈铭玉乖乖地笑着:“哥哥,我知道了。”      “那哥哥走了,不许再胡思乱想知道吗?”沈铭尧说着起身打算出去,却又被沈铭玉唤住,他疑惑着望过去。      却见沈铭玉笑嘻嘻地跳下床,伸手挽上他的胳膊撒娇:“不管怎样,哥哥都是明玉心里最在乎的人。”      沈铭尧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明玉和你嫂嫂,也是哥哥这一生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门外的兰陵听到这话,心上一暖,由衷地笑了。      原本她还担心沈铭尧不懂得劝人,如今看来,他们兄妹二人相处的倒挺好。      她笑着走进屋去:“我吩咐膳房做了明玉爱吃的饭菜,既然不郁闷了,可不能饿着肚子。”      沈铭玉瞧见了笑着跑过去挽了兰陵的手臂:“嫂嫂真好。”      .      越王府      沈铭泽盖着一张雪白色的狐裘,斜靠在太公椅上,随意翻看着手里的书册,脸上呈现一种病态的孱弱。      他的旁边是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将整个屋子烧的暖烘烘的。      阿福进门后褪去身上的外衣,打掉上面的雪花,在门口的炉火旁烤了烤,去了身上的寒气,这才走进内室对着沈铭泽俯身行礼:“王爷。”      沈铭泽拢了拢身上狐裘坐起身,拳头放在嘴边轻咳几声,伸手在炉火边烤着:“查得怎么样了?”      阿福道:“回王爷,小人只查到殷王妃是一年前殷王被燕军暗算,意外失踪的那段时间认识的,据清歌城里的人说,当初殷王妃救了殷王的性命,后来被殷王带回了清歌城,没多久便成了亲。但关于殷王妃的身世,除了殷王应无人知晓,小的也无从查起。”      沈铭泽神色凝重了几分,无从查起?这世间还有查不到身份来历之人吗?      他记得沈铭尧对当初的楚南歌情根深种,因为楚国公一家的死还与父皇大闹了一场,他原以为他对南歌的心不会比自己少,可如今,他因为南歌尚不曾与旁人婚配,他倒是又另娶了新人,且这位殷王妃又与以前的南歌那般相似,这里面,定然是有古怪的。      或许,南歌当真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姐妹们,文文明天要入V了,所以明天会有三章同时掉落,而且V章评论会有红包砸下来哦。大家到时候记得冒泡,否则红包找不到人就砸空了,哈哈~ 我知道,从明天开始会有一部分人选择离开,在此对那些菇凉们说再见了,我们下本再约~ 而依然会留下来的姐妹们,作者菌一定会努力更新来回报你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爱你们!来,亲一个,mua!mua! 我相信,会有人继续陪莘莘走下去的,对吧? ☆、V章三合一   雪一连下了几日也便渐渐晴了,太阳融化了路边的积雪, 方又暖了和两日。      这日, 沈铭尧看天气大好,便带了兰陵和明玉去镐京城最繁华的瞭春街上耍玩。      前几日下雪,瞭春街冷清了几日, 如今天气转暖,倒是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明玉来了此地,地摊儿、衣铺、糕点铺什么的到处乱转,一时间倒是把林靖宇的事给抛诸于脑后了。      沈铭尧和兰陵并肩跟在她后面, 看她欢脱的活像只野猴子, 一时忍俊不禁。      这时, 前边却突然热闹了起来,沈铭尧拉着兰陵上前一看,方才知道, 竟然是明玉玩儿的太过专注, 竟不小心撞到了人。而被撞的人明显比明玉壮实些,那人没事, 明玉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本公子好好地赏风景,你却直挺挺地撞过来,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一点娴静淑仪都不懂得。”      被撞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身材飞扬的,只是张狂不羁的狠,看着地上的明玉也不说上前去扶,只嘲弄着说话。      兰陵见此欲上前去拉明玉起来,却被沈铭尧叫住,轻轻摇了摇头。      明玉气呼呼地拍拍屁股站起来:“喂,你撞倒了我还在这里说三道四,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不懂女子的娴静淑仪,你便懂得君子为人处事之道吗?”      那少年眉头一挑,上前两步,语气暧昧地开口:“我有说我是君子吗,整个镐京城谁不知道,我郑少衡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你!”明玉气的牙痒痒,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垂在两边的拳头不自觉握紧,恨不能立刻揍扁了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      沈铭尧眉头微蹙,转而去问身旁的高肃:“这个郑少衡什么来头?”      兰陵有些微恼:“不管什么来头,也不能任由他这么欺负明玉,难不成你还怕他后台过硬,不敢得罪不成?”      沈铭尧不由笑了:“你却不知,刚刚我们从南边过来时,郑少衡还在茶楼的二层吃茶呢,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却又跑到明玉跟前撞了一下,依我看,不会是凑巧这么简单。”      兰陵面上微沉,又问了高肃一遍:“这几日镐京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应该也打听清楚了,他是谁?”      高肃回道:“回王爷王妃,此人乃是兵部尚书郑段的独子,传言郑尚书和他的夫人鹣鲽情深,成亲数十载都不曾纳过一房妾室。只是这位郑夫人一直怀不上子嗣,为此郑尚书求医问药,不知求了多少法子,却终无所获。   原以为此生是无望了,谁知到了四十二岁那年,郑夫人却意外怀了子嗣,生下了郑少衡这根独苗。郑尚书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格外宠溺,也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郑少衡在镐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恶霸,又有郑夫人那个跋扈护短的娘宠着,且圣上极喜欢这个孩子,也便更加助长了他的狂傲之气,就连摄政王家的万修嵘他也不放在眼里,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郑尚书?”沈铭尧喃喃了一声,也便想起来了。前任尚书原是摄政王的人,四年前犯了事被全家处斩,至此郑段才顶了这个职务。听说此人是个老顽固,对于摄政王和定远侯两家的拉拢都毫不屈服,一直以来都深得皇上赏识。      只是,却不知这个郑少衡突然找上明玉,为的又是什么?      “明玉,怎么回事?”沈铭尧见二人依旧在争吵不休,终于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见哥哥来了,明玉顿时气壮了几分:“哥哥,你看他这个人,明明是他把我撞倒在地,如今却来数落我的不是。”      沈铭尧这才抬眸正视跟前的这个少年,年纪虽小,长得确高大修长,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只唇角总是扬着不羁的笑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欠扁模样。      在沈铭尧打量他的时候,郑少衡也毫不怯懦地审视了沈铭尧片刻,这才屁颠颠儿地上前来行礼:“呦,恕在下眼拙,竟然是殷王爷,那这位想来就是明玉公主了?真是失礼失礼,刚刚都是误会,这厢给公主赔罪了。”      郑少衡痞里痞气地说着,对二人做了个揖,面上却哪里曾有什么认错之意。      “呸!”明玉愤愤地碎了一口,“这时候倒是说起好话来了,本公主才不领你的情!”      郑少衡这次倒是没有再顶嘴,低声下气地对着明玉赔礼道歉起来:“那不知公主要如何才领我的情?”      见这人性子回转,明玉顿时得意起来:“我是公主,你犯了错不先跪下来吗?”      “明玉!”沈铭尧呵斥一声,转而对着郑少衡淡淡道,“既然无甚大碍,郑公子不必介怀,我们先行一步。”      他说着拉了明玉欲走,却被郑少衡拦下,一脸嬉笑着继续道:“再怎么说今日是我撞倒了公主,自然理亏,既然惹得公主不快,如今也是晌午了,不如……我请王爷王妃还有明玉公主一起去前面的掬月阁用膳,您看如何?”      忙活了大半天,郑少衡总算是说到了正题上。      其实,今日撞倒明玉还真是他故意的。      这明玉公主他上次进宫原是远远瞧见过的,那时她正跟明月公主拌嘴,把明月公主给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他看了觉得甚有意思,却又不敢上前去惹了明月公主那个娇气难缠的公主,这才作罢。      谁曾想今日有幸又遇上了,他看这小丫头一个人蹦蹦跳跳玩儿的欢快,不由也被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感染到。这丫头的性子讨人喜欢,且他原也是个爱闹腾的,心想着将来或许还能成为好朋友,禁不住出来招惹一番,也算是相识了。      当然,他这些小心思明玉自是不知,但一听到掬月阁却顿时来了兴致。      她早就听闻掬月阁的膳□□美绝伦,和御膳房里的厨子不相上下,早就想要来尝尝,谁知他们今日出来的晚,那掬月阁里的雅间已经满了。她刚刚还在发愁今日去哪里用午膳好呢,如今听了此话顿时便把刚刚的事抛诸与脑后了:“掬月阁里已经客满了,你真有能耐带我们进去?”      郑少衡捋了捋垂落在两边的几缕墨发,得意洋洋道:“有幸在下和掬月阁的东家有些情分,那里有本人的专属雅间,今日既扰了公主的兴致,不妨随我前去,也算是赔礼道歉了。”      明玉有些心动了,但哥哥嫂嫂在场,她不敢答应,只得可怜巴巴地看向了一旁的兰陵,只要嫂嫂同意了,那哥哥自不必说。      兰陵被明玉那无辜的眼神盯得一阵无奈,转而看了沈铭尧一眼:“不如,便听他的吧?”既然这郑少衡出现在此并非意外,她也想瞧瞧今日会不会有什么别的趣事。      “好。”      沉默着的沈铭尧终于答应了,明玉顿时高兴的跳起来:“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尝到掬月阁的美食了!”      .      郑少衡带众人来到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掬月阁门前,明玉望着那龙飞凤舞的“掬月阁”牌匾,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几人正欲进去,却听到身后一声呼唤:“倒是瞧了,王爷也来掬月阁用膳?”      沈铭尧闻声回头,却见白子彦和白若樱兄妹二人并肩向这边走来。      白子彦依旧是那一身醒目的红色长袍,腰束玉带,玉树临风,妖娆邪魅。      而他旁边的白若樱则是一袭桃粉色长裙,外罩雪白色的狐裘大氅,眉目如画,妆容淡雅清丽,肌白如雪,窈窕蹁跹,宛若日光下绽放的一朵清新茉莉,娇嫩清雅,纯洁美丽。      本是相差甚远的两个人,但此时站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好看,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前两日刚传过沈铭尧要娶白若樱的事情,如今看到白若樱本人,兰陵不由多看了两眼。      自上次椒房殿给皇后过寿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她,如今再见,依旧是气质出尘,貌美如仙,这样一个美貌端庄的女子,怪不得引豪门子弟竞相追逐。      白子彦带着妹妹上前来给沈铭尧和兰陵行了礼,问起怎会出现在此处,明玉嘴快,便将刚刚的事讲了出来。      “既然大家要进去用膳,不如捎上我们兄妹,人多也热闹热闹,如何?”白子彦看着一旁的郑少衡率先开了口。      郑少衡一听却是不甚乐意,今日他请明玉公主和殷王用膳原是心甘情愿的,但如今多出来两个人白吃白喝,那可不行。如今见白子彦厚脸皮地黏上来,他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况且平日两人因为年龄的差距无甚交集,如今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接将不高兴写在脸上:“怎么,你请?”      白子彦挑眉:“怎么,郑公子与这掬月阁的东家既是熟人,还怕付不起我们兄妹二人的一顿饭钱不成?”      郑少衡到底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听了这话只哼哼鼻子:“我跟谁熟,关你什么事?”      白子彦继续笑道:“既然今日你是给明玉公主赔罪的,要不要我和妹妹一起自当公主说了算,郑公子如今这般未免小气了些。”      明玉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如今见将决定权交在了她的手上,她立马道:“郑少衡,亏你刚刚还在本公主面前扮什么谦谦君子,如今才多了两个人你就不乐意了,既然这样,不如你也别请我们吃什么饭了,大家散了各自安好!”      白子彦毕竟是哥哥的好友,她和郑少衡才刚认识,自然是要照顾着熟人的。      郑少衡一听急了,他好不容易有个和她认识的机会,怎能因为这两个人就白费了呢?于是连连上前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既然如此,大家一起呗。”      他说完还不忘死死瞪了白子彦一眼,恨不能上前一口吃了他!      “既然如此,不知可否多我一个呢?”      又一个温润悦耳的声音传来,郑少衡看着来人气得要抓狂了,这掬月阁的饭菜可是很贵的啊!      明玉却是一瞬间转怒为喜,一脸高兴地跑了过去:“靖宇哥哥,你怎么来了?”      林靖宇谦和地对着明玉行了礼,转而上前给沈铭尧和兰陵见礼。      明玉见此不免有些气馁,眸中闪过一丝郁色。一旁的郑少衡瞧见了,对于这突然跑来的男人,越发有了敌意。      “不行不行,人太多了,一张桌子也坐不下呀,这位……林大人,您还是自己找地方去吧。”郑少衡说着就要招呼大家伙儿进去。      “殷王爷都没有开口说话,大家未免也太不合礼数了些。”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传了来。      郑少衡这下真的要火了,怎么今天都想着坑他的银子!      他气急败坏地扭头,张嘴就要训斥来人:“我说你……呦,原来是越王爷,您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越王沈铭泽。只见沈铭泽一袭白衣长袍,长身玉立的站在那儿,谪仙一般,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郑少衡向来顽劣,从不怕得罪权贵,但这位越王爷他素来还是敬重几分的,说不出原因,只这位王爷通体的气度都让他有些不敢招惹。      沈铭尧原本只是同兰陵站在边上看着众人,本没有开口的打算,如今见到来人,他原本平淡的俊脸上阴沉了几分,下意识地伸手握上兰陵的手,周身渐渐散发清冷逼人之气,还未说话,众人已全都不敢开腔了。      “皇弟素来身子虚弱,今日倒有雅兴出来闲逛?”沈铭尧说的话平淡非常,但盯着沈铭泽的那双鹰眸竟让人不自觉发寒。众人纷纷退后两步,冷眼看着整个镐京城最俊美绝伦的两位王爷。      沈铭泽对他的敌意置若罔闻,只谦和地笑了笑:“大雪方晴,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本王自然是要出来走动走动的。今日出门遇上二皇兄也算难得,不如进去本王请皇兄共饮一杯如何?”      这边兄弟两人正说着话,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疯癫女人,叫闹着往兰陵身上扑去。      兰陵见此后退一步,抬脚将那女子踢倒在地上,面色冷冽几分:“你是何人?”      沈铭尧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急忙关切地拉住兰陵询问:“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      见他面色担忧,兰陵不由笑了:“一个粗鲁妇人罢了,怎能伤到我,不必担心。”      沈铭尧这才安下心来,扭头去看倒在地上的妇人。只见那妇人发丝凌乱,浑身腌臜不堪,不过身上的衣服倒是名贵的料子,他不由疑惑起来。      那妇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起来,指着兰陵叫骂:“沈葭,好你个小蹄子,竟然敢踢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说着再次向着兰陵冲过来,沈铭尧顿时有些恼怒,再次抬脚将她踢倒。这一次,他用了不小的力道,那夫人顿时磕到门牙,血流不止,却丝毫不觉疼痛,哭着嚷嚷:      “沈葭你个小蹄子,都是你害得我,如今你跑了,害我入了贼窝给人欺负,都是你!”那妇人说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急匆匆赶来,怒气冲冲地拉起地上的妇人:“你怎么又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跟我回去!”      男人扯着那妇人就走,可妇人却怎么也不肯走地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找沈葭,那个贱蹄子,贱婢生的野种,都是她害得我。我的孩子没了,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男人见此有些尴尬,只得好言好语哄着:“好了好了,赶快回去吧,你孩子在家里哭着找你呢,快走吧。”      “真的吗?”妇人一脸期待地抓着男人的胳膊询问,“你说我的孩子在找我?”      男人一脸嫌恶,大街上也不好发作,只得哄道:“真的,我们快回去吧。”      妇人听了此话,果真不再挣扎,开开心心地跟着男人走了。      兰陵瞧了,不由为刚刚踢得那一脚自悔:“该是个没了孩子的可怜人吧。”      郑少衡道:“王妃心善,大可不必为这种人嗟叹,她也是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      兰陵不解:“这又怎么说?”      郑少衡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进去吃着饭慢慢说吧。”      .      众人进了掬月阁的雅间,郑少衡叫来店小二要了这店里所有的好饭好菜,大家在等饭的空挡里,又谈起了刚刚那位妇人的事情。      郑少衡解释道:“说起来,那位妇人还是两位王爷的堂妹呢。她原是楚王爷的嫡长女,闺名沈菀……”      说起楚王,在座无人不知。他原是瞬元帝异母的胞弟,此人胸无大志,向来只知道吃喝玩乐,正因如此方才活到如今,虽有王爷的爵位,却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      男人软弱了,家里的女人未免便强势些,因而楚王府里的大大小小事务皆由楚王妃打理。      楚王对她这个王妃也是素来敬重。      当年楚王妃怀有身孕,又担心楚王爷耐不住寂寞,便推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榻上伺候。谁曾想,那丫鬟紧跟着在她后面有了身子,生下个女儿,名唤沈葭。      楚王妃善妒,又嫉恨那丫鬟怀了楚王的骨肉,在沈葭生出来没多久,便将那丫鬟磋磨致死。      沈葭自幼没了亲娘,被楚王妃养在身边,表面上看来倒是一片和乐景象,外人却不知,这沈葭背地里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沈菀乃楚王妃正室嫡出,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可那沈葭,却只能穿沈菀剩下的旧衣。      原本,深宅大院儿里,这样的事情本是平常事,这沈葭的命运也注定不会好过了。      可谁知,那丫头竟是个不服命的,年龄稍大之后便不再任由长姐欺辱,嫡母打骂,经常在一些重要的场合将王府上下搅得鸡飞狗跳,偏又在人前装无辜博同情,楚王妃气的牙痒痒,却又为了在外人面前博贤良的名号,不好责备,只得暗自咽下这气。      时间长了,楚王妃被她整的没了脾气,方才对她稍稍好了些。      一年前齐国犯我沈国,我沈国大军节节败退,又恰逢清歌城那边又同燕国交锋着,整个沈国腹背受敌。朝中大臣无计可施,便想到了和亲这个计策,打算选一个皇室宗亲封为公主,送往齐国,以求得两国和平。最终,便将目光放在了楚王府的沈菀和沈葭两姐妹的身上。      楚王妃担心自己的亲生女儿去了齐国会吃苦头,便急急忙忙给沈菀选了们亲事,便是兵部侍郎家的独生子,左临棋。      沈菀匆匆嫁了人,这和亲的对象自然落在了庶女沈葭的身上。      然而,那个沈葭是个不服命的,楚王妃派了不少人看着她,却还是让她给逃了,至此音讯全无。      那沈葭却不曾知道,因为这件事,整个楚王府连累的差点儿全家处斩。      又逢清歌城那边刚好大败燕国,使得燕国俯首称臣,沈铭尧的名声也顿时大震,齐国反倒自己送了公主过来和亲,这件事方才作罢。      不过,因为这件事,楚王一家的性命虽说保住了,但却剥夺了后辈袭爵的权力,楚王府也越发不如从前了。      沈葭因为逃婚一去不回,沈菀嫁给左临棋也吃尽了苦头。      过门没多久,左临棋又将青梅竹马的表妹抬进了门,夜夜给她没脸。可怜沈菀自幼被楚王妃娇惯着,只知道耍横使小性子,最后惹得左临棋对她越发反感,再不愿踏入她的房门一步。      可喜的是,沈菀意外得知自己有了身子。原以为可以借此笼络丈夫的心了,谁曾想不足月余,却又意外失足,小产了。      这个沈菀,从此也便疯了。只道是沈葭坑害了她,自己逃走了,却害她入了左家这个火坑。      .      听完了楚王一家的故事,众人吃着桌上的饭菜,又忍不住感慨一番。      白若樱道:“那沈葭到底也是楚王的血脉,到了关键时刻自己逃之夭夭,却将全家陷入危难之境,未免也太过无情了。”      白若樱此话一出,林靖宇和白子彦也跟着附和起来。      兰陵原本不愿插嘴,听到此话未免也出来为那沈葭辨别两句:“白姑娘此言差矣,想当初原是楚王妃为了自己才将丫鬟推与楚王,丫鬟既然怀孕又怎能怪得旁人?她将那无辜的丫鬟磋磨致死,又来背地里虐待庶女,又是何道理?   楚王无用,凡事又皆听楚王妃调遣,想来对那可怜的孩子也不曾管教,如此看来,沈葭在王府里的这些年怕是不曾体会过任何亲情,王府对她不仁,难道她还要为那一对儿糟心的父母牺牲自己的一生幸福,前去和亲不成?”      白子彦却道:“王妃说的虽然在理,但毕竟嫡庶有别,她既生在了妾室的肚子里,待遇自然便与嫡出的沈菀不同。纵使楚王和楚王妃待她不比嫡女,逃婚一事却关系到整个王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的。外人不会觉得她可怜,大多看重的则是她的不孝。”      兰陵不免冷笑:“如此说来,沈葭被那嫡母虐死也是她自己活该了?”      明玉点头道:“就是嘛,我觉得嫂嫂说的对,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那些希望自己不如意的人去裁夺呢?”      兰陵笑着摸了摸明玉的脑袋,夹了块红烧鱼骨给她,面色温和。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静到出奇,没有人再说什么。      郑少衡笑着看了看众人:“怎么就这一件事,大家的意见也这般不同?却不知两位王爷是何看法呢?”      沈铭尧随意旋转着手中的茶盏,俊逸非凡的面容上瞧不出一丝情绪,话音也格外淡然:“命运,总归是要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他虽未正面回答,但此话也算是赞成沈葭逃跑一事了,但因为这样一句话,众人又越发沉默起来。      白若樱原本在默默喝茶,听罢此话,不由将目光落在沈铭泽的身上:“越王爷也是这般认为吗?”      她问的风轻云淡,众人却不知,她那捏着茶盏的手已紧的微微颤抖。      沈铭泽并未所觉,只抬眸看了一旁的兰陵一眼,温润淡笑:“本王也觉得二皇嫂所言甚是有理。不过,这世间男儿若能如二皇兄对南歌那般深情厚谊,或许,也便没有嫡庶之争所引发的悲剧了。皇兄以为,本王说的可对?”      沈铭泽这明夸暗讽的言论,引得沈铭尧面上一沉,周身的气息越发冷冽了。      在座之人但凡知道当年楚国公嫡女和殷王的婚约者,皆明白沈铭泽此话根本是在奚落沈铭尧忘却旧人另娶新欢,冷情寡意罢了,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等待着两王之间渐渐点燃的战火。      兰陵也是听得身子一顿,面色不由的白了几分,放在大腿上的拳头不由握紧,强自镇定下来。      林靖宇面无波澜的喝着杯中茶水,眼眸低垂,茶水温热的气息冲击在眼前,掩去了他眸中些许复杂之色。      白子彦是在场除了沈铭尧之外唯一知道兰陵便是南歌之人,此时只得大着胆子揭过这个话题:“对了,待会儿我们用了午膳去哪里玩好呢?听闻芙蕖河上到了黄昏甚是热闹,不如我们租上一艘画舫,也去那河中央热闹热闹?”      明玉一听到玩儿也便来了兴致:“那里真的很热闹吗,哥哥,我们待会儿去玩儿好不好?”      郑少衡也附和:“我看这主意不错,不如白公子请我们大家游画舫如何?”若不是白子彦和他妹妹横插一脚,他和殷王他们早早地进了雅间用饭,又哪里用得着给这群人付银子,不管怎样,这些钱他也要从白子彦身上讨回来才是。      白子彦自然知道他的小算盘,此时沈铭尧和兰陵各怀心思,他也懒得计较,爽快应了下来。      于是,大家在掬月阁用了午饭便相携前往芙蕖河。      路上,沈铭尧几次去拉兰陵的手,却都被她不着边际的躲开。众人只顾自己赏玩并未发觉,但一切却都被沈铭泽看在眼里。      他不由微微凝眉,看殷王妃这样子倒像是因为南歌吃了醋的缘故,莫非……她当真不是南歌吗?      在他观察殷王夫妇的同时,却不知白若樱也在后面默默盯着他出神,见他目光自始至终不愿离开兰陵半分,白若樱清澈的眸子不由黯淡几分,心头漾起一抹苦涩。      白子彦走在妹妹身旁,想到妹妹的那点儿心思,也跟着感慨万千。      而这边,明玉原本欢欢喜喜的围着林靖宇说话,但他总是礼貌谦和,且又刻意疏远,明玉气馁,赌气地跟着郑少衡欢欢喜喜地跑开了玩乐,再不愿理他。      林靖宇见此,不免暗暗叹息一声,目光复杂地望着前面一脸灿烂的少女。      这时,迎面一人驾驭快马向这边飞奔而来,明玉只顾跟郑少衡追逐嬉戏,待发现应该躲避时那马儿已然到了她的跟前,一时间呆愣在那里,大脑轰然一片空白。      郑少衡见此也一时间呆住,傻傻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林靖宇本就一直盯着明玉玩乐,如今见此情景也来不及多想,径自飞奔而去,将明玉环在怀里躲至路边,只听骑马之人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抬起前蹄晃动两下方才稳住身形,慢慢听了下来。      落在后面的众人这才发现这里的变故,沈铭尧急忙赶了过来查探明玉的情况:“明玉,你怎么样?”      明玉从林靖宇怀里挣开,想到刚刚的一幕顿时红了脸:“哥哥,我没事。”      沈铭尧嗯了一声,这才抬头去看骑马之人,竟是御前侍卫萧赞。      萧赞急急忙忙下来请罪:“卑职冲撞了明玉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沈铭尧道:“原是她自己胡闹忘了看路,怪不得你。不知萧护卫急急忙忙所为何事?”      萧赞道:“卑职原是来找两位王爷的,燕国太子随使者前来拜见,这会儿怕是快要入京了,皇上请两位王爷前去城外相迎。”      沈铭尧了然点头:“本王知道了,烦萧护卫回禀父皇,待本王和三皇弟回府换了朝服,便去迎燕国使者入宫。”      萧赞应声策马走了,眼看着芙蕖河是没法儿去了,众人便就此散去。      林靖宇见沈铭尧和兰陵走了,明玉却不跟上,只得出言劝道:“时候不早了,公主也早些回王府吧,微臣告辞。”      明玉见林靖宇说着转身要走,急急拉了他的胳膊:“靖宇哥哥,我去你那里玩好不好?”      林靖宇拉开她的手,面色淡了几分:“回公主,微臣回去还有要事处理,恐怕不能陪公主耍玩了。”      明玉心中委屈,再次拉了他的胳膊仰着纷纷嫩嫩的一张俏脸儿看他:“靖宇哥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对我这样啊。哥哥说你是怕别人说闲话才故意疏远我的,真的是这样吗?”      林靖宇面色微怔,随即淡淡开口:“既然公主知道微臣的意思,还请公主自重,注意自己的名声才是。”      “可是,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的,我只在乎……你。”后面一句,明玉说的极为小心翼翼,面上也不由一阵发烫。      林靖宇袖中的拳头不由握紧,眸中的复杂一闪而过,随即冷笑:“公主千金之躯,又有皇上庇佑自然可以不在乎,但微臣……不愿让人觉得是攀附公主才有的今日,难道公主不知道众人们都在怎么议论吗?”      明玉有些发怔:“怎么会,别人那是不知道实情。我是向父皇举荐了你,可是你也经过了大学士们的层层考核,甚至赢了去年的状元郎,这翰林编修一职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啊。”      林靖宇不由也有些激动了:“公主这么想,可外面那些人可不会这么想。只要微臣和公主亲近一日,外面的人便不会看到我的真才实学,只会觉得是我高攀了你。”      明玉顿时红了眼眶,越发委屈起来:“在靖宇哥哥心里外人的眼光,竟比我重要。”      林靖宇听到这话,身形不由一僵,握在袖中的拳头越发紧了。只是,他终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再瞧她一眼,就此绝情而去。      明玉怔怔站在原地,想着他刚刚那近似无情的语气,一双凤眸渐渐聚满水雾,神色越发黯淡下来。      郑少衡一直站在边上没走,此时见她如此不由升起一丝痛心,禁不住上前安慰:“公主别伤心了,你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就是了。”      明玉吸吸鼻子抬头看他一眼,此时心情欠佳也没什么好态度:“跟你有什么好玩的,你就不怕我整日与你混在一起累及了你的名声不成?”      郑少衡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仿若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我郑少衡在这镐京城里何时有过好名声了?再说了,外人怎么看我又有什么打紧,难道我只为了活给他们看不成?”      明玉没想到郑少衡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由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连一个刚认识的野小子都比他强,她沈铭玉当真是白瞎了自己的眼!      .      不远处一条小胡同里,林靖宇静静望着站在街上呆呆愣愣的瘦弱女孩儿,一颗心阵阵揪痛起来。      “大人既然在乎公主,又何苦说那些绝情的话来伤她的心?”身后的随从忍不住说道。      林靖宇叹息一声,怔怔望着前方:“明玉       作者有话要说:  单纯善良,率真可爱,从不懂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和皇室其他人不一样。只是,我和她……却不可能。” —————————————————————————— 另外,推荐一下: 关于那个沈葭,会有一篇新文,讲述她逃婚以后遇到山村猎户的幸福生活。 也就是作者菌正在存稿中的 《猎户家的小娇娘》 ,希望大家可以预收下哦~ 电脑请点→ 手机请点→ APP端用户麻烦戳进作者专栏找到文文收藏哦~ 文案: 【名门闺秀与山村猎户的幸福生活】 猎户侯远山命中带煞,克母克妻, 虽是杏花村难得的美男子,二十多岁也未曾娶妻 。 因为这克妻的传言,一心想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侯远山可算是急红了眼 。 后来有一天,侯远山去山上打猎 , 猎物没打到,却是从天而降位美娇娘 。 然后,侯远山乐了…… ☆、1.17(一更)   燕国因为臣服一事前来朝贺上贡,沈铭尧为了陪伴燕国太子及众使者, 忙的不可开交, 也便顾不得王府里的兰陵和明玉了。      明玉自上次出门回来便整日闷闷不乐地将自己关在房里,饭菜也很少动两下,眼看着都要憋出病来, 兰陵见了不由心疼。      这一日,她亲自做了可口的饭菜送进了漪澜苑,明玉却仍是不曾动过筷子,瞧她面色惨白的吓人, 兰陵顿时急了:“我的小祖宗, 你再不吃东西, 可真打算不要命了?你看看,嫂嫂特意向你哥哥讨学了这小馄饨的做法,如今第一个让你品尝, 难道你要辜负嫂嫂的一番好意?”      明玉听了这话方才从榻上坐起来勉强吃了两口, 却再也不肯吃了。      兰陵坐在床沿心疼跪地将她拉在怀里:“傻丫头,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日林靖宇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有什么心事,就告诉嫂嫂,不要一个人憋着,好不好?”      明玉缓缓抬头,眸中涌起层层泪花:“嫂嫂,他说,他说我耽误了他的前程,让外人看不到他的才华。可是,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兰陵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傻丫头,他都这么说了,你还为他伤心难过做什么?你还小,离了他林靖宇,以后的日子难道便不过了?你是公主,又何苦让自己在他面前矮上半截?”      “可是,我八岁开始就想嫁给他了……”她吸吸鼻子,再次抬头看向兰陵,“嫂嫂你知道吗,林静姝喜欢我哥哥,我却一心想要嫁给林靖宇。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两个只可能有一个人完成心愿。后来哥哥娶了你,又对你那么好,我知道林静姝是没有希望了,所以更加确定自己将来可以和靖宇哥哥在一起。可谁曾想,到了镐京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说着,趴在兰陵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兰陵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柔声哄着:“哭吧,哭出来,或许会好些。”      看明玉哭得这般伤心,兰陵方才明白,原来那个林靖宇竟是扎根在明玉心里的。      以前,她只是觉得明玉还小,对林靖宇或许只是一种迷恋,直到现在才知道,那种感情竟然也是根深蒂固的。      原本,他还觉得那个林靖宇看起来虽说野心大了些,但不像什么薄情之人,只要他对明玉好,两人倒也般配。可最近却越发觉得此人复杂难辨,有时候看起来阴阴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还当真不是明玉的良配。      或许,如果能趁这个时候让明玉死心了,倒是一件好事。      兰陵这般想着,再低头去看怀里的明玉,小丫头竟是已经哭着哭着睡着了。      她轻轻摇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榻上,又轻柔地掖上被褥,方才起身出了漪澜苑。      却不知,她前脚刚走,后面便有少年提着只金丝鸟笼从窗户外悄悄溜了进来。      郑少衡原听说明玉好几天不曾出过王府想要溜进来一探究竟,谁知在外面听到了刚刚那一番对话,顿时有些惊讶,这沈铭玉小小年纪竟然都想着嫁人的事了。      只可惜,那个林靖宇竟是个负心汉呐!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小鹦鹉,起身走至榻前,见榻上的小姑娘睡得正香,张了张口却又顿住,轻轻摇头:“罢了,她这样子怕是难得好好睡一觉,且等她自己醒来吧。”      这般一想,他寻了张椅子放在床头乖乖坐下,托着下巴看着榻上睡得香甜的小姑娘,突然间便笑了。      .      ***林府***      “大人,听殷王府的人说,明玉公主整日将自己关在漪澜苑,茶饭不思,魂不守舍的,眼看着是要生病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对着书案前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的林靖宇禀报道。      听了这话,林靖宇捏着笔杆的手不由一顿,俊逸清瘦的面庞缓缓抬起来,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平添几分深不可测的幽光,薄唇紧抿,眉心微蹙,却终是一言不发,目光炯炯地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落的飞雪。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渐渐回神,将手里的笔放在一旁,对着少年无力地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少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顿住,无奈叹息一声,轻轻出了房门。      .      而这边,待明玉苏醒过来,一睁眼便瞧见一旁拖着下巴眨巴着一双明亮大眼瞧着她的郑少衡。      她瞳孔蓦然放大,蹭地从床上坐起来,急急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郑少衡,你,你怎么在这里?”      郑少衡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顿时脸上一红,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捂了她的嘴巴,急急道:“嘘,你小点儿声,被你的丫鬟们瞧见,那可就糟了。”      明玉乖乖点头,他这才将手放了下来,回忆起她刚刚扑在他手心的温热气息,不太自在地搓搓手:“那个,我今天来是……”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丫鬟青菱的声音:“公主,你醒了吗?”      郑少衡一紧张,赶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玉忙对着外面道:“没事,我起来喝口水,现在又睡下了,你不必进来了。”      “是,那公主醒来若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奴婢就在外面。”      “好,我知道了!”      明玉说完和郑少衡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等青菱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不悦地白了对方一眼:“你这人还真够可恶的,竟然连女孩子的闺房都闯,怪不得那天说你没什么名声呢。”      郑少衡被她说的面上有些尴尬,不由低下头去:“其实,我这也是第一次……进女孩子的闺房。我看你这几日也不出去,我又闲的无聊,便想来找你玩儿。对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他说着,将放在床头梨花木四脚柜上的鹦鹉拿了过来,得意地举了举:“我跟你说,它还会说话呢。”      “真的?”明玉一听来了兴致,将身子挪过来好奇地打量那小东西,通体翠绿翠绿的,只尾巴处微微泛红,光泽鲜亮如翡翠,一看便知是难得的好东西。      那鹦鹉看到明玉还果真张了嘴来说话:“明玉!明玉!”      明玉一听乐了:“它会叫我的名字诶!”      说着,她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拨弄鹦鹉的小脑袋:“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明玉!明玉!”鹦鹉欢快地叫着。      明玉有些气馁,瞪大了眼睛看它:“小家伙,我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你唤我做什么?”      “明玉!明玉!”      这下,明玉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气鼓鼓地伸手指着郑少衡:“你不要告诉我它也叫明玉。”      郑少衡笑嘻嘻地将他伸过来的食指拿开:“那个,这鹦鹉……的确是叫明玉来着。”      “郑少衡!”明玉这下火了,气的大叫,一个字刚出口便知自己声音大了,又忙压低了声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本公主!”      郑少衡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不知道给它取什么名字吗,你看它一团小肉球一样的,多可爱,和你多像,是吧?”      明玉脸上一黑:“我哪里像小肉球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那么胖了?好啊,原来你今日是来戏弄本公主的,走,你赶紧走,别再让我看到你!”      见她果真生气了,郑少衡急急解释:“我是说它和你一样可爱,没说你胖啊。你若实在不喜欢,不如……你再重新给它取个名字?”      明玉哼哼鼻子:“又不是我的鹦鹉,我干嘛浪费脑子给它取名字,不管,你自己改!”      “谁说不是你的,我把鹦鹉送给你还不行吗?”话一出口,郑少衡突然后悔了,他今日拿鹦鹉过来其实不是送她的。      这鹦鹉它养在身边已经两个多月了,本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这两日不知怎的突然就会叫“明玉”了,他一时稀奇,就想拿过来逗逗她,没想送人的。      这家伙可是他的宝贝,当初那个明月公主让她母妃洛妃娘娘亲自向他讨要他都没舍得给呢。如今怎么脱口而出要给她了呢?他此时真是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      明玉却顿时高兴了:“真的,你刚刚可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说着伸手要去接他的笼子,郑少衡心疼的慌忙躲开:“我才不是什么君子呢,我刚刚闹着玩儿的,不给,不给!”      “郑少衡,哪有你这样的,你刚刚明明已经答应了的,现在竟然出尔反尔,我才不要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的,你走吧!”明玉说着赌气地躲进被子里躺下来睡觉,再不愿理他。      郑少衡顿时有些犹豫了,想了想,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好好好,给你就是了。这东西什么也不会说,却会叫你的名字 ,看来你们俩挺有缘。你好好照顾它就是了。”      “真的?”明玉笑着探出脑袋来,“这次可不许反悔。”      郑少衡肉疼地点头:“不反悔。”      说完又道:“不过,我如今给你,你也不好给王爷和王妃交差啊。这样吧,你明天去掬月阁找我,到时候我再送给你,你只说是你买来的就是了。如何?”      明玉听了,觉得他说的有理,也便不急着要了,只高兴地点头:“那你明天一定要去哦。”      郑少衡郑重点头:“一定!”说完看她一脸开心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也不那么心疼那只小鹦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一脸开心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也不那么心疼那只小鹦鹉了。 ☆、1.17(二更)   大雪将歇,整个殷王府白茫茫的一片, 银装素裹, 不染尘埃。      外面天冷,兰陵窝在璟瑞居里不曾出门。如今倚在一张躺椅上,身上披上一件雪白狐裘, 周围放着一盆火炉,烤的整个人都暖暖的。而她呢,则就那么闭了眼睛假寐。      沈铭尧从宫里回来直接便回了璟瑞居,云芷瞧见了刚要唤他, 却被他制止, 示意丫鬟们出了房门。而他自己, 则是站在幔帘边上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      因为是在家里,兰陵的着装很简单,头上的发髻也只是很随意的绾起一些, 大多则是垂落下来, 如今这般躺在那里,大量青丝垂在胸前, 在那雪白靓丽的狐裘上显得格外黑白分明。      而她的肌肤也映衬的越发光泽红润起来,双眸紧闭,弯弯的睫毛微微颤动,细眉弯弯,整个人裹在那狐裘里显得越发娇俏可人,倒像是一副美妙的人物画。      沈铭尧瞧着瞧着,唇角不由便弯了起来。      这时,躺在软椅上的人儿朱唇轻启,娇软的声音直听得沈铭尧心头微漾:“云芷,帮我倒杯茶来。”      沈铭尧眸中带笑,转身拿起门边上搁在火炉上的一只小水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在茶盅里送至兰陵跟前。      听到脚步声,兰陵只当是云芷过来了,揉了揉眉心缓缓坐起来,一睁眼不由微怔,随即便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      沈铭尧面色温和地将茶盅递给她,话语带笑:“我瞧你这般享受的样子,又怎敢打扰?怎么样,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茶水不冷不热,兰陵一口饮尽,又递给了沈铭尧,这才蹙眉嗔他一眼:“我不过是在这里小睡片刻,你倒说我享受了。”      沈铭尧将茶盅放置一边,伸手将椅子上的人儿拉扯起来自己坐下,稍一用力,跟前的人儿连同那狐裘都被他裹进了怀里。      “陵儿冷吗?”他低低地问着,将下巴抵在她的玉肩上,将她柔软的纤手裹在自己的大掌里。      兰陵知道他这话不是真的在问她,索性也不回答,只扭头看他:“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般早,那燕国太子歇下了?”      沈铭尧把玩着她的手指,轻轻点头:“今儿个天儿冷,早早地便歇下了。宫里又没有其他要事,索性便早早回来看你。前几日早出晚归的,陵儿可有想我?”他说着,一只大掌已经透过那衣裳的缝隙探了进去。      兰陵蹙眉,忙伸手按住他:“你手凉,不准进里面。”      沈铭尧不信:“我刚刚可是在火边烤过了的,哪有那么凉,不信你试试?”他说着,已经越过里面那薄薄的中衣探进了抹胸里,用大拇指轻轻拨弄着那两团如雪似玉的柔软,嘴巴则是轻轻啃咬她粉嫩的耳垂,话语中带着得意,“如何,不凉吧?”      兰陵羞得一阵脸红,樱唇小嘴不由微微张开,回头睁大了眼睛瞪他:“你这样,待会儿让丫鬟们瞧见了算怎么回事?”      沈铭尧轻笑:“有这么大一张狐裘裹着呢,她们还能瞧见我的手如今藏在何处不成?”      兰陵一张俏脸儿越发红润了,呼吸也随着他手上的力道越发不平稳起来,她禁不住有些恼怒了:“沈铭尧,你快停手!”      沈铭尧见此,倒真的收了手:“也罢,现在就暂且放过你,不过晚上陵儿可要喂为夫吃饱了才是。”      兰陵打掉他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伸手拢着自己被他折腾的有些凌乱的衣衫,不由斜眼瞪他:“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说完,她走到旁边一张矮凳上,将手放在火炉边上烤着。突然灵机一动,抬头看向沈铭尧:“待会儿我们在这里烤红薯吧?叫上明玉,高肃和木瑶姐姐,人多围在一起还热闹,到时候我们关上门,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要过年了,总是要热热闹闹的过。明玉这两日心情不好,也叫她出来闹腾闹腾。”      沈铭尧点头:“也好,明天是大年三十,宫里有除夕宴,不能在家里守岁,今晚上我们便在自己的王府里小聚一番。既然如此,也别只烤红薯了,待会儿我让厨房用铁丝串了新鲜的肉串送过来烤着吃,再备两坛好酒,炒几样小菜,大家围在火炉边上烤肉吃,权当是提前吃年夜饭了。”      兰陵一听更是欢喜,急急的出门吩咐去了。      .      不多时,所有的器具都准备妥当,明玉也欢欢喜喜地跑了来,且还不忘提了自己的小鹦鹉“馒头”过来。今日她刚从郑少衡手里拿过来,正新鲜着,总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哥哥,嫂嫂,你们快看我新买的小馒头,很可爱的!”还没进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嚷嚷开了。      兰陵瞧见了眼前一亮:“哪来的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明玉跨过门槛走进来,将鹦鹉递给兰陵,自己则是脱了大氅坐在火炉边上搓着手:“我今天不是出去玩儿了嘛,恰巧见有人卖这个,所以我便买回来了。”      兰陵不疑有他,饶有兴味地逗弄着手里的小鹦鹉,听它一个劲儿地叫“明于”禁不住笑了,这小东西倒挺聪明,还会叫你的名字。      明玉很是得意:“那是,我的‘馒头’乖着呢。”      沈铭尧原本在同高肃烤着铁笼上的肉串,闻声抬头瞧了瞧,不由蹙眉:“今日外面那么大雪,还有人卖鹦鹉?”      明玉脸上的笑意一僵,尴尬地笑了笑:“是啊,也不知……是谁那么傻,大雪天的在大街上卖鹦鹉,不过也算是和这东西有缘,一开口就会叫我的名字,所以我便买下来了。”      心知自己的哥哥精明非常,怕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编的瞎话,也不敢同哥哥多说话,急急跑到兰陵跟前去逗弄鹦鹉:“小馒头,今晚这么多肉,你可有口福了!”      云芷听她一遍一遍地叫“馒头”,忍不住笑出声来:“公主怎么给这鹦鹉起了这么个名字?听起来还真新鲜。”      明玉道:“我带回来的时候呢,它的主人说这东西只爱吃肉,我看它天天吃肉身子圆滚滚胖嘟嘟的,所以就想着给它减肥,拿馒头喂给它吃,它起初不吃的,后来饿极了,开始‘馒头!馒头!’地叫,然后我就给它取名叫馒头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感觉都要成精了。”      沈铭尧见这鹦鹉瞧着眼熟,不由走近了来瞧:“我记得,郑尚书家的儿子郑少衡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东西。明玉,这鹦鹉不会是郑少衡卖给你的吧?”      明玉心里一惊,面色却不动声色:“什么,郑少衡那臭小子也有个鹦鹉?我怎么没听他说过?哥哥,你见过他的鹦鹉吗,会不会说话?什么时候约他出来斗斗鹦鹉怎么样?”      沈铭尧看看自己的妹妹,略微沉思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烤肉可以吃了。”      “哦。”明玉乖乖应了一声。      .      用罢了晚膳,兰陵和沈铭尧早早地脱衣躺下,许久不曾缠绵,今晚心情不错,二人自是少不了一番折腾。      结束之后,兰陵乖巧地窝在沈铭尧的怀里说话。      “那个鹦鹉真的是郑少衡给的?”      沈铭尧顿了顿方道:“明玉这丫头是我带大的,她有没有撒谎我看的出来。不过好在郑尚书在朝中清清白白,这郑少衡也不过是小孩子胡闹,不曾惹过什么大事。既然他能让明玉忘掉林靖宇的事,也便罢了。”      说起林靖宇,兰陵不由叹息一声:“这个林靖宇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打算,怎么突然和明玉说那些话,让她不吃不喝了那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呢。不过还好,如今有个小鹦鹉作伴,以前的那个明玉又好似回来了。”      沈铭尧望着床榻上方的淡蓝色帐幔,幽幽道:“那林靖宇,原是我找的他。只是想让他不要让明玉因为他受到伤害,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话。或许,这便是他的选择吧,既然无意娶她为妻,让明玉早早地死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兰陵微怔,她竟没想到沈铭尧竟是同林靖宇谈过话的。如此说来,林靖宇当真是对明玉无意才这样做的?可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总觉得林靖宇这个人自从来到镐京,就怪怪的。他现在虽说是你的人,但你还是小心些为妙。”兰陵忍不住出声提醒。      沈铭尧伸手抚着她光洁的臂膀,轻轻点头:“我知道,此人心思难测,在清歌城时我便对他有疑心,如今加上明玉的事,越发让我觉得他难以捉摸。他来镐京,恐怕是别有目的,我自会小心防范。”      听到此话,兰陵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没有再多说什么 。      朝堂之事,她相信他的能力,也无须再多加过问。       ☆、1.18更新   清晨,兰陵梳洗过后, 木瑶一如往常地端了“避子汤”来给兰陵服下。      兰陵看了看那碗中黑乎乎的汤药, 这一次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淡淡抬头:“木瑶姐姐,今后这药便不必再端给我了。”      说完, 她坐在梳妆镜前随意地摆弄着自己的发髻,面上平静无波。      木瑶面色微惊,诧异地看着她:“怎么,王妃改变主意了?”      兰陵拿着篦子的手微滞, 随即温婉淡笑:“是啊, 木瑶姐姐之前不是也说过吗, 这药吃多了对身体无益,我已喝了不少,为了自己的身子考虑, 还是就此断了吧。”      木瑶怔愣了一下, 淡淡笑道:“王妃能这么想就好了,凡事总该为自己的身子考虑。其实, 王爷对王妃不错,将来若王妃为王爷诞下子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倒也美满幸福。”      兰陵苦笑:“我可是要杀了他父亲的人,又如何与他美满幸福?”      木瑶道:“瞬元帝该死,但王爷毕竟无辜,且少年时也因为那无情的君王吃下不少苦头,王妃又怎能因为瞬元帝的错而怪罪在王爷身上呢。王妃和王爷两情相悦,就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兰陵缓缓起身,走至兰陵跟前神色平静地与她对视:“木瑶姐姐……真的希望我和王爷在一起吗?”      木瑶眸中的错愕一闪而逝,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她说的真诚,兰陵心中的疑团却越发深了。木瑶姐姐不像是会害自己的人,且她眼中的祝福那般真切。可是,她一面说是瞬元帝杀了师父,一面又想她放下仇恨,和沈铭尧在一起,这未免太矛盾了。      她的这些话,究竟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呢?      似乎瞧出了兰陵的怀疑和打量,木瑶忍不住一阵心虚,眸光微闪,急急转移了话题:“对了,今晚宫里的除夕宴,燕国太子也会参加,恐怕他会认出你来,王妃可有应对之策?”      听木瑶突然问起这个,兰陵面色微怔,想到当年的事,神色黯淡几分,却没有再说什么。      能有什么应对之策呢,除夕宴不能不去,那便只能尽量避开了。      .      黄昏时分,兰陵和沈铭尧一番穿衣打扮便带着明玉乘马车入宫。      到了玄清门三人一起下了马车,徒步前往承乾殿,不料碰到同时到达此处的晋王沈铭阑,和他的王妃齐琦。      当初沈葭为了逃避嫁于齐国和亲选择离家出走,随后齐国亲自派人送来的和亲公主便是这位晋王妃。      之前晋王妃刚刚身怀有孕,为了安全考虑一直在王府修养,今日兰陵倒是第一次与她碰面。      那是个温柔华贵、肤白貌美的女人,因怀孕不足两月,小腹并未有明显的隆起,且又有海棠红的大氅将整个身子包裹其中,怀了孕的身子也就更不明显了。      见到沈铭尧和兰陵,沈铭阑亲自带了自己的王妃过来寒暄:“原以为本王入宫的时辰已算是早的了,没想到二皇兄和二皇嫂也这般积极。”      沈铭阑是一个从外表看上去就让人感到颤栗的人,再加上初次见面时他看兰陵如猎物般的目光,让兰陵对这个人一直心存芥蒂。便只是立在一旁,没有搭腔。      晋王妃却主动上前拉了兰陵的手:“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嫂,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标志的人物,叫人看了都好生羡慕呢。”      刻意的接近与讨好让兰陵真个人都觉得不自在,她有些别扭地将手抽离,温婉一笑:“晋王妃过奖了,王妃也不愧是大齐的公主,如此温婉大方,也非寻常女子可比。”      沈铭尧将兰陵扯在自己身边,状似无意地问:“对了,都说四皇弟和五皇弟形影不离,今日怎的不见五弟过来?”      沈铭阑面色微怔,想到让他去找妙神医到如今都没个消息,不免有几分担忧。抬眸对上沈铭尧探寻的目光,他轻轻笑道:“五弟这两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故而不能前来赴宴。”      沈铭尧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并未多说什么,只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银画匆匆走了来,对着众人行了礼方道:“刚好,两位王妃和明玉公主都在,皇后娘娘有请。”      按照规矩,女眷入了宫本就是要先去椒房殿拜见皇后的,没想到如今皇后竟派了贴身宫女前来,众人自是不敢耽搁,齐齐跟着银画前往椒房殿。      临走之前,沈铭尧担心地握了握兰陵的手,示意她万事小心。不知道为什么,从今日早上开始,他的心中便隐隐不安,总觉得今晚的除夕宴会有要事发生。如今皇后亲自派人来请,他本就忐忑的心越发恐慌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兰陵笑着回握他的手,面上浅浅一笑,这才跟着宫女离开。      望着妻子和妹妹远去的背影,沈铭尧不由攥紧了拳头,眸中一抹复杂闪现。      沈铭阑上前两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想到,二皇兄竟是一刻也离不开皇嫂。不过也是,二皇嫂这般美貌无双的佳人,是个男人都会想要把她捧在手心里。”      沈铭尧眉头一蹙,冷冷地目光扫在沈铭阑的脸上,不说话,已是杀气暗涌。      沈铭阑却突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再晚些怕是父皇该等着急了。”      他说完率先离去,沈铭尧对着他的背影暗自盯了半晌,方才起步向前走。      .      椒房殿      兰陵、明玉和晋王妃到了椒房殿时,白若樱正同皇后一起闲聊,皇后自始至终都是慈善和蔼地笑着,望着白若樱的目光中透着赞赏,兰陵瞧见了不由暗想,或许这白若樱还真是皇后中意的儿媳。      不过,那日在掬月阁用饭,越王殿下和白若樱都在场,看样子倒像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不过,帝王之家,婚姻大事能够但随自己心意的又有多少呢?      皇后一族势力太大,越王若娶了白若樱便等于将白丞相也拉入她的战线上,恐怕,那位九五之尊的瞬元帝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索的空档,三人已经对着皇后屈膝行了礼,白若樱也上前来对着三人纷纷见礼。      皇后一身为宴会特意准备的凤冠霞帔,珠环翠绕,雍容华贵。笑容款款地让众人坐下:“都是自家人,不必遵守那么多规矩,如今宴会的时辰尚早,本宫也只是唤你们过来说说话儿。”      众人纷纷落了座,银画端了茶水为众人一一奉上,大家便一边吃茶一边闲聊。      “对了,晋王妃的身子怕是快两个月了吧?”皇后温和地询问,倒像是个慈爱宽容的婆婆。      晋王妃笑着垂首回答:“回皇后娘娘,再过五六日也便满两个月了。”      皇后了然地点头,又不免叹息一声:“皇上子嗣稀少,大皇子……早早地便去了,如今也便只剩下四位皇子,每每谈及此事,不免让人嗟叹。如今可好,晋王妃为我皇室孕育子嗣,再填香火,如此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她说完,又转而看向兰陵:“说起这个,算算日子,殷王妃嫁过来的日子怕是满一年了吧,近来可曾有什么消息没有?”      兰陵面色微怔,随即垂下眼帘:“还……不曾。”      皇后又道:“日子也不短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殷王妃可是要抓紧了。等宴会过了,让宫里的太医给你瞧瞧看怎么回事,若能早早地有了好消息,也是宫中一大乐事。殷王殿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若你再为他诞下子嗣,皇上恐怕会很开心,皇上高兴了本宫也就跟着高兴。”      皇后这番看似关切的话让兰陵心中微微不适,说什么殷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这样的话当着晋王妃的面说出来,岂不是给她招恨?      再看一旁的晋王妃,她果真面色白了几分,却因为公主的涵养在那里,只紧紧抿着双唇不答话。      兰陵笑着看过去:“多谢皇后娘娘挂心,不过都说隔代更亲切,等将来晋王妃的孩子出世,终究是宫里的第一个皇长孙,想必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一样疼爱,对吗?”      皇后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笑着点头:“这,是自然的。”      晋王妃听到此话,心里也渐渐舒坦了些。是啊,不管皇上疼爱哪个皇子,她的孩子是皇长孙,自是旁人不可以比的。      茶水喝得差不多了,皇后却又突然想到什么,转而问一旁的宫女银画:“诶,今日这是什么茶,本宫平日好似不曾喝过。”      银画笑了笑:“奴婢在娘娘茶柜里找到,在一个双鲤戏荷的白瓷罐儿里放着,应是什么时候内务府送过来的,若不是奴婢今日找到,只怕都要忘了有这么一包茶叶。”      银画说完正等着皇后一番夸赞,谁料皇后却突然变了脸色,猛地一拍案桌:“谁让你动那里面的东西的?你都没搞清楚里面是什么茶叶都敢拿出来给大家喝,出了事你有几条命来顶?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久了,竟还如此不懂规矩擅作主张,这样的奴才本宫还留着做什么?”      她说完,怒气冲冲地对着外面唤道:“来人呐,把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银画一听脸色吓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皇后的裙摆乞求:“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那茶叶奴婢亲自尝过了的,味道甘甜,并无什么不妥,这才敢拿来给娘娘品尝的。”      “你觉得妥当就妥当了吗?”皇后气的将她一脚踢开,“你当主子们的肠胃和你这粗贱的丫头一般什么都能喝的吗?你既然这么有主意,本宫也不敢留你在身边了,来人啊,还不拖出去!”      兰陵心中微惊,静静看着那哭得一塌糊涂的宫女,心中不由感慨,这丫鬟怎么也是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了,总该有些主仆的情分在吧,这样一个不顺心便杖毙的做派,当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或许,如今对待自己贴身宫女的这一套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茶叶,竟然惹得皇后如此震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要将那宫女杖毙?      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1.19(一更)   “且慢!”关键时刻,倒是白若樱起身来说情, “娘娘, 这丫头擅作主张固然有错,但毕竟服侍娘娘一场,便免了她的死罪吧。何况今日是除夕, 大过年的,若是闹出人命来也不吉利。”      皇后叹息一声:“你如今倒是替她来说情,本宫早就吩咐过,那罐子里的茶叶是陈年旧茶, 喝不得, 没想到她如此不放在心上, 竟泡了来给大家喝。待会儿可是要去参加宴会呢,若是喝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不管怎样, 这贱婢是留不得了!”      白若樱温婉一笑:“原来是陈年旧茶, 银画所为的确有欠妥的当了。但看在这大过年的份儿上,还望娘娘从轻发落吧。”      皇后一听笑了, 伸手道:“你倒是个有心的,来,到本宫身边来。”      白若樱微惊,随即颔首款款走至皇后身边,低低唤了一声:“娘娘。”      皇后笑着握了她的手:“本宫果真没看错人,你是个乖巧善良的丫头。”      言罢,她转而去看跪在地上的银画,眼神凌厉了许多:“今日本宫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 ,便暂且饶你这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从今日起,你便不必在本宫身边工作了,贬去浣衣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回来!你,可听清楚了?”      银画喜得连连磕头:“奴婢听清楚了,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谢白姑娘。”      “还不退下!”      皇后再次呵斥一声,银画再不敢多言,哆嗦着退出了椒房殿。      皇后一脸慈爱地看着白若樱,越看越是喜欢:“好孩子,今晚的宴会,你便坐在本宫旁边来。”      白若樱一阵惊愕,忙低了头去:“这样……恐怕于礼不和吧?”      皇后笑道:“傻孩子,本宫喜欢你,就要你陪在身边,这有什么合不合礼数的?何况,本宫最近胳膊肘总是酸软无力,正需要你在身边帮本宫夹菜倒酒呢。”      白若樱连连跪下叩首:“既如此,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一脸和煦地扶她起来:“来来来,快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哪需要这么见外。”      白若樱道了声谢,优雅起身,见皇后对自己如此喜爱,想到那白衣飘飘的越王殿下,一张俏脸不由红了起来,眸中隐现一抹娇羞。      兰陵看着这一切,心中只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外面有人来禀报说宴会就要开始了。众人这才起身离了椒房殿前往承乾殿。      .      或许是因为燕国太子在此的缘故,为了凸显沈国的繁荣富强,今晚的除夕宴也格外的奢华。      当初沈铭尧大败燕国回来时,有一场庆功宴也是在承乾殿举办的,据大臣们议论,那次的宴会是多年来难得的一次盛宴,也彰显了瞬元帝对沈铭尧这个儿子的格外重视。      然而今日这场宴会,与当初相比却又更胜一筹。      因为新年的缘故,大殿内布置的格外喜庆,却又丝毫不失皇家的尊贵和威仪。      雕梁画栋,白玉作阶,红毯铺地,八根擎天的柱子将大殿撑得老高,柱子用红漆刷成,上面画着飞龙走兽,又有凤凰麒麟腾飞曼舞。      高高的屋顶嵌了数颗又圆又大的夜明珠,再加上各处角落里燃着的烛光,将整个大殿照的如白日一般透亮,且又比白天多了一丝梦幻的朦胧微光。      大殿的正中央,有舞女身姿曼妙,步履蹁跹,随着一旁响起的优美乐曲,在那红色的地毯之上赤足轻点,翩然而舞。      瞬元帝领着众群臣以及家眷们一边赏舞,一边举杯共饮,不亦乐乎。      兰陵规规矩矩坐在沈铭尧的身边,很少抬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铭尧瞧见了,忍不住关切地询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兰陵笑着摇了摇头。      沈铭尧在下面握了她的手,附耳道:“定然是无聊了吧,其实这样的场合年年如此,确实没什么新意,不过是大家伙陪着父皇开心而已。你虽是第一次参加除夕宴,但依着你的性情怕是也不会喜欢。只是我今晚可能随时会被父皇提名,故而不能陪你去外面到处走走,便只能委屈你忍忍了。若实在觉得烦闷,待会儿便让木瑶和高肃陪你出去转转。”      兰陵笑了笑,示意他安心。斜眼看到对面一道灼热的目光射过来,她身形微顿,捏着案上的果子酒小饮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铭尧看了看她,顺着她刚刚的目光望过去,却见燕国太子展云阳手里举着酒盅,朝他勾唇浅笑,然后一口饮尽,又将盅底朝上,挑衅地看着他,唇角洋溢的笑带着嗜血的玩味。      沈铭尧的神色黯了黯,想到一年前他就是吸了展云阳的毒粉才导致大军惨败,自己也跌落悬崖,他心中染上一丝阴霾,不自觉捏紧了酒盅,修长的指节渐渐泛白。      感受到身旁之人周身散发的阵阵寒气,兰陵身子僵硬了一瞬,想到自己还瞒着他那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心虚,只低了头默默地喝着酒水。      沈铭尧瞧出了她的异样,却只佯装不知,关切地将她手里的酒盅拿下了,又捻了一块儿金丝卷给她:“别喝那么多酒,小心醉了。”      看他一脸关切,眸中尽是温情,兰陵顿时有些纠结,那件事,她到底该不该亲口告诉他?他若知道了真相,还会像现在一样对自己吗?      “你怎么了?”沈铭尧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语带关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陵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好,我让高肃跟着你,宫里太大,难免有些地方看守不严谨,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好。”兰陵说着站起身,正要走,又被沈铭尧拉住了手,语气温和,“记得早些回来,外面天凉。”      兰陵笑了笑,转身走了。      木瑶见此,忙拿了云芷手里的貂皮大氅尾随着出去,高肃紧跟其后。      兰陵刚走没多久,对面的展云阳不知对一旁的燕国使者说了些什么,也起身出去了。      见此,沈铭尧转了转手里的酒盅,陷入沉思。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出去,却听到瞬元帝突然唤他,他应了声,起身答话。      想到二人刚刚怪异的表情,他心中狐疑却也只得暂时压制。      .      今夜是除夕,宫里面有头有脸的主子们都在承乾殿里陪伴圣上,宫女太监们也便可以忙里偷闲,几个关系要好的围在火炉旁吃着主子上次的点心,烫着酒吃,一起说说笑笑的等待着新年的来临。      大家都在屋子里热闹,外面也就显得冷清多了,不过因为随处都立着宫灯,倒也敞亮。      兰陵沿着寂静的湖水边缘,漫无目的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路上。四下寂静无人,只偶尔有巡逻的侍卫见到她时过来行个礼,除此便再无其他。      走着走着,她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心下好奇,便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却见一群太监宫女们正围作一团哭泣,她走近一看,中间竟然还躺着一名浑身湿淋淋的宫女。再仔细一瞧,正是刚刚被皇后贬至浣衣局的丫头银画。      兰陵心中纳闷儿,这银画好端端的怎么躺在了此处?莫非是因为被皇后惩罚心中委屈,起了轻生之念?      只是这冬日湖水寒冷,也不知这丫头可还有命在。      这时,只见地上的银画猛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清水来,意识也渐渐清醒。      “这是怎么了?”兰陵出声询问。      众人这才发现身后的殷王妃,个个大惊失色,急急地跪下来行礼:“参见王妃。”      “都起来吧。”兰陵温和地吩咐一声,转而看向地上的银画,眉头微蹙,“这是怎么回事,倒像是从湖里刚刚捞出来的样子?”      银画一脸的委屈,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被身旁的宫女从一侧扯了扯她的衣裳,她面色微惊,随即开了口:“是……是大家伙儿在这边玩闹,奴婢不小心跌进湖里去了。还好刚刚巡逻的侍卫赶来,奴婢这才幸免于死。”      宫女扯衣角的动作并不显眼,但兰陵一直在观察着银画,故而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越发阴沉了。      那个宫女她见过的,是皇后宫里的一个扫地宫女,平日里并不起眼,连进椒房殿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因而兰陵并不曾在意她的名字。      而如今看来,这银画倒像是很怕她的样子。按道理说,银画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不该有人对她这般放肆才是,这宫女当着她的面逼着银画不说实话,胆子也着实大了些。      刚刚银画的样子分明是临时改了口,那么失足落水定然不是实情了。      如此一来,真相又究竟是什么?自尽?亦或是有人蓄意谋害?      兰陵突然觉得,这宫里的事情还真是复杂。不过与她无关,她也不想多加细问。      何况,本就是皇后身边的人,她横插一脚多管闲事,对沈铭尧也是极为不利的。      这般一想,她便不愿在此久留了。      “既然落了水,莫要在此地待着了,瞧这一身湿淋淋的,赶快回去换件衣裳,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银画听了,对着兰陵磕头道谢:“谢王妃挂怀。”      兰陵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转身走了。      .      又走了没多远,她赫然瞧见前方一棵垂柳下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站的地方本就极暗,被兰陵瞧见后又迅速躲在了树后。      尽管如此,兰陵依旧是看真切了,正是刚刚还在承乾殿里饮酒的展云阳,他刚刚恐怕是故意引她发现的。      她扭头看了看高肃,见他一脸平静,应是不曾看到,也便安心下来。      她假装不经意地抚了抚鬓间的流苏,顺势将右耳上的翡翠滴珠耳环取下来,随后摸着耳垂一脸惊愕地开口:“哎呀,我的耳环哪去了?”      高肃瞧见兰陵耳朵上果真没有了耳环,心下着急:“王妃莫不是刚刚走过来时不小心掉了?”      兰陵道:“想来是了,只是本宫走了这么久也累了,想坐下来歇歇,不如烦劳高护卫和木瑶姐姐一起去帮我找找看。”      “可是……”木瑶担心兰陵的安危,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兰陵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手,“好姐姐,那可是王爷前些日子刚给我买的,丢了岂不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你便同高护卫回去帮我找找看吧。”      木瑶感受到兰陵握着她的手时有个物件也放在了她的手心,正是那翡翠滴珠耳环。她脸上一惊,直直看向兰陵。      兰陵忙给她使了使眼色,木瑶顺势一看这才发现树下的展云阳,心中顿时明了。      “那好吧,王妃可一定要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木瑶道。      兰陵道:“放心吧,我走累了,就在这边的石头上坐一坐,你们找到耳环回来找我就是了。”      木瑶应了声,随高肃走了。      高肃一边低头找着一边慢慢地走:“王妃在外面转的时间不短,走过的路也挺长的,不如我们分头找,这样或许找的快些。”      木瑶想到自己待会儿还要将耳环放在一处等高肃发现,便道:“一个人找一处难免不仔细,还是一起吧,应该是刚丢的,我们顺着王妃走过的路找就是了。”      高肃一听觉得木瑶此言有理,心中却也多了一份欢喜。两个人一起找,他巴不得呢,就是找一夜他都乐意。      兰陵站在远处,见两人渐渐走远了,这才长舒一口气向着前方的柳树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出意外……晚点还有一更~ ☆、1.19(二更)   见兰陵过来,展云阳并未急着说话, 只是斜靠在树干上, 微扬的唇角透着一丝玩味,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      燕国的气候四季温和如春, 又多山水,养育出来的人也与沈国不同。展云阳的肌肤紧致到几乎瞧不见一丝毛孔的痕迹,配上那精致的五官和修长笔直的身材,是与沈铭尧和沈铭泽都不同的另外一种英俊迷人。      一双惹人流连的桃花眼永远都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轻佻, 却又总能引得无数少女趋之若鹜。      这位燕国的太子殿下是流连花丛的高手, 俘获美人的芳心向来也是信手拈来。      兰陵懒得与他多耗,淡淡看他一眼:“太子殿下若想开什么条件,不妨提提看。”      展云阳直起身来, 双手抱环走过来, 俯身在兰陵跟前嗅了嗅:“殷王妃貌似饮了不少酒。”      他说着伸出食指似要去碰她的下巴,兰陵一个机灵忙后退了一步, 面色依旧淡然无波:“此处是沈国皇宫,太子殿下还请自重。”      展云阳伸出的食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方才缓缓收回来,脸上的笑却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消散:“看来,兰陵姑娘很注重你如今堂堂王妃的身份嘛。不过说起来,你能坐上殷王妃这个位置,本太子也算助了你一臂之力。”      他说着,又将脸贴近兰陵些许,兰陵不自觉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展云阳勾唇邪笑:“兰陵姑娘看上去好似并未对本太子有什么感激之情啊,既然如此,本太子应该也不必顾忌什么故人的交情吧?”      兰陵面色一凌,眸中一抹杀机隐现:“太子殿下是在威胁我吗?”      展云阳毫不畏惧地再次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现在这个样子,又算是在威胁我吗?”      兰陵无奈,他是燕国来使,她还没杀他的胆子。      “看来今晚我和太子殿下是没什么可谈的了,告辞。”她说完,转身便走,这地方不安全,又不时有侍卫巡逻,她们二人在此地待久了对谁都不好。      不料展云阳却并没放她离开的打算,大跨两步赶至兰陵跟前,阻了她前去的道路:“怎么,殷王妃就这么走了?”      兰陵面无表情道:“太子是沈国来使,在宴会上颇受关注,只怕在外面待久了不好,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展云阳道:“本太子来沈国不过是随便玩儿玩儿,和你们皇帝老儿打交道的事自有我皇叔西平王来办,又何须我操心?反倒是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难道就不怕我把你做的好事告诉沈铭尧?他千娇百宠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你说他知道了会不会很痛心?”      兰陵几乎要怒了:“展云阳,你到底想怎样?”      展云阳笑道:“不想怎样,不如你告诉我你潜伏在沈铭尧身边有什么目的,这样我就不揭穿你。”      兰陵狠狠瞪着他,没有答话。      “怎么,不想说?那我待会儿就把你一年前逼我在战场上给沈铭尧下毒粉的事情告诉他,看他以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宠着你。”      兰陵冷笑:“你确定是我逼的你吗?明明是你自己想赢那场战争,所以才接受了钟楼给你的毒粉,如今却在这里扮无辜,你以为这样的话他会相信?”      展云阳笑着道:“沈铭尧信不信我是被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毒粉是你给的。那场战争,沈军可谓是伤亡惨重啊,也成了沈铭尧心里的一个结,他如果知道这一切是他最心爱的女人造成的,啧啧……”      “别说了!”兰陵突然捂住了耳朵,脸色阵阵惨白。      她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沈铭尧,也绝对的相信他会包容自己,可独独这件事,她没有那个自信。      他十四岁被贬至清歌城,没有一兵一卒,那些年里,他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换来那些将士们的全力支持?      那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兵马,是和他一起浴血沙场,共同杀敌的手足兄弟。最后却因为她,死的死,伤的伤。      尽管那个时候,他们还互不相识,她又被师父的死蒙了心智,一心报仇。可如今回头再看,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又如何乞求他的宽恕?      展云阳没有想到兰陵的反应会这般强烈,一时间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过火了。      “喂,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害怕沈铭尧知道这件事,是怕他知道你的目的 ,还是……你把心给他了?”      见兰陵不说话,展云阳又道:“其实,若认真算起来,这件事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当初木瑶给我下毒,逼我在战场上对沈铭尧撒毒粉,你不是偷偷给了我解药吗,还说怎么做看我自己的意愿。这么算来,那一战跟你没什么关系的,是我受不得他屡战屡胜,才给他下毒的。”      兰陵眸中闪过郁色:“但那毒粉却是我和木瑶姐姐一起交给你的,是钟楼独有的东西,始作俑者,还是我。”      “喂,你不会真对沈铭尧动心了吧?你可是本太子看上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把心给别的男人!”      兰陵原本还在烦闷着,听到这话不由觉得可笑:“太子殿下,我们两个加上今夜也只见过三次面而已。”      展云阳邪邪一笑:“那又怎样,第一面你和那个木瑶一起给我下毒,我不喜欢你,可第二次,你又一个人偷偷去给我送解药,我就喜欢了。怎么样,知道本太子看上你了,有没有很激动,很开心呐?”      面对这样一个疯疯癫癫之人,兰陵不想再交谈下去,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次,展云阳倒是没有再追上去,只站在树下看着女子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木瑶和高肃找耳环还未回来,兰陵便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希望会与二人碰面。      一路上,她不由的陷入沉思。      看展云阳这样子,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不会把实情告诉沈铭尧,那么这段时间她也可以好好想想如何向沈铭尧坦白。      毕竟,这件事总憋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总归还是要让他知道真相的。      她抚了抚额头,只觉得大脑一片凌乱,整个人闷闷的难受。      此时,一阵清冷的寒风刮起,她冷的将身上的貂皮大氅裹紧了些,却仍有冷风吹得她整个人难受,摇摇晃晃的,浑身乏力起来。      木瑶和高肃回来时远远瞧见兰陵走路的样子有些飘飘然,好似随时都能摔倒的样子,急忙跑过来扶住她:“王妃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兰陵强自笑了笑:“无碍,可能被风吹得久了头有些痛。整个人也飘飘忽忽的想要睡觉。对了,耳环可找到了?”      “找到了。”高肃说着将手里的耳环递上去。      兰陵笑着接过来重新戴上:“有劳高护卫了,时候也不早了,我有些乏,我们回大殿吧。”      .      回到大殿,兰陵刚落座沈铭尧便关切地握了她的手:“你怎么了,手指这么冰凉,手心却满是汗,脸色也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      兰陵不着边际地将手抽离,微微一笑:“没事 ,可能……被风吹久了吧。”      沈铭尧神色变了变,斟了杯酒水递给她:“喝点儿酒暖暖身子,怎么在外面待那么久,当心着凉。”      兰陵笑着接过一口饮尽,又为自己倒了些继续喝。      沈铭尧看着她的样子,再扫一眼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展云阳,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      另一边,晋王妃陪伴在洛妃身边,晋王沈铭阑便只一人独坐。他愤愤地一口一口喝着闷酒,心中郁结难耐。刚刚燕国的东平王与父皇交谈时,父皇一口一口夸赞的都是沈铭尧,从始至终都不将他这个儿子看在眼里。      想他沈铭阑曾经也是万千恩宠,比那嫡出的沈铭泽更加惹父皇喜欢。原以为,那储君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曾想,父皇一道圣旨召他回来。      他这些年费尽心机地想要扳倒皇后和摄政王,到头来却是为他沈铭尧披荆斩棘了。      这让他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但好在他初回京都,根基不稳,支持他的朝臣也不多。他倒是还有翻本的机会。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克制自己的不甘,与他联盟让摄政王一派彻底垮掉,到时候,舅父这个定远侯一人独大,又掌管着宫中四千禁卫军,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正想着,五皇子沈明浩风尘仆仆地从他身后冒出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五皇子的母亲身份低微,且又早早离世,在宫里并不受宠,再加上没什么作为,显得越发平凡。故而这除夕宴上有他没他,并不曾引起外人的注意。      沈铭阑瞧他一眼,亲自为他斟酒:“你这风尘仆仆的,不会还没来得及回王府吧?妙神医可请回来了?”      五皇子连着喝了三杯才回道:“请回来了,就安置在四哥的晋王府里。四哥确定这妙神医会对沈铭尧有用?”      沈铭阑冷冷一笑:“林靖宇既然说有,那就不妨等等看,我想,他应该没胆子骗我。”      五皇子一边喝着酒,一边提醒道:“我总觉得这个林靖宇有些深藏不露,他虽然归顺了四哥,但四哥也要小心提防着,别最后被他摆了一道。”      沈铭阑正拿了碗帮他夹菜,听到这话,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放心吧,我知道。”      说罢,将碗筷放在他跟前:“饿坏了吧,快吃吧。”       ☆、1.20更新   兰陵自从外面转了一会儿,整个人越发不好了, 头脑发昏, 浑身酸软,且又极为犯困,再加上酒水一杯一杯的下肚, 意识也逐渐有些不清了。      看她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沈铭尧有些担心,也顾不得在场的众多宾客大臣,上前禀报:“父皇, 兰陵她身子有些不适, 儿臣想陪她先回去, 望父皇恩准。”      瞬元帝闻言望向坐在边上的兰陵,只见她整个人有些虚浮地坐在那,可能因为太过困倦, 单手执头, 一双眼眸轻轻眯着,偶尔努力睁开一下, 随即又被那强烈的困意逼得再次闭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整张脸在烛光下微微泛黄。      瞬元帝早就喝得有三分醉意,如今透过那朦胧的光线望过去,只觉是汐贵妃困意十足地坐在那里。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却因为头皮太重,屁股刚抬起一点又跌坐回去。      贴身内侍李安急忙上前扶住他,小心提醒:“陛下,您喝多了。殷王妃身体不适,殷王殿下想先陪她回去,正求您恩准呢。”      听了这话,瞬元帝这才回过神来,再望过去时才发现自己是醉酒认错了人。      想到这辈子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他对着跟前的儿子摆了摆手:“去吧,若身体不适,就请宫里的太医去给她瞧瞧。”      “谢父皇恩典。”沈铭尧说着,重新走过去扶了兰陵起身离开。      出了承乾殿,沈铭尧看兰陵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对劲,便忍不住轻轻唤她:“陵儿,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陵强撑着意识睁开眼,隔着朦胧的宫灯,沈铭尧的面貌有些模糊。她柔柔一笑,目光有些漂浮:“没什么,就是觉得好想睡觉,应该是酒喝多了吧。”      沈铭尧想到今晚自兰陵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便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确实喝了不少酒水,寻思着或许当真只是喝醉了的缘故,便也不疑有他,温和道:“我带你回去睡觉。”      言罢,他将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儿懒腰抱起,大踏步离开。      .      乘了马车回到殷王府的时候,兰陵已经彻底熟睡了。      沈铭尧抱她回了寝房,小心翼翼地放在寝榻上,又轻柔地为她盖了被褥。      兰陵睡梦中突然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想到今天晚上她的反常,以及展云阳面对他时那神秘莫测的微笑,沈铭尧的心渐渐阴沉下来。      想了想,他终是起身出了内室,去外面找到高肃。      .      “今天晚上,王妃在外面可曾见了什么人?”沈铭尧双手负立站在璟瑞居的梧桐树旁,面对高肃时神色淡然无波,但通体的气氛阴鹜凌厉,仍是引得高肃心头微颤。      高肃道:“王妃只是在湖边走了走,途中碰到皇后身边的宫女银画失足落水,除此之外,便再没碰到其他人。”      沈铭尧漆黑的眼眸眯了眯:“你可是一直都跟在王妃身边?”      “中途王妃发现王爷前段时间送她的翡翠滴珠耳环掉了一支,让属下和木瑶一起去寻,期间差不多有一刻钟的功夫。王妃在这个时间里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属下就不知道了?”      “耳环丢了?”沈铭尧口中呢喃一句,转身看向屋内摇曳的烛火,心中暗思,到底是真的丢了,还是支开高肃的借口呢?      此时,突然阵阵烟花爆竹之声打破了院子里的沉寂,七彩斑斓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炫然绽放,将整个镐京城映照的更加美妙,更加繁荣。      周围响起了人们的欢呼笑闹之声,不少人从屋子里奔跑出来,望着空中绚烂美丽的烟花,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之声,红红火火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沈铭尧抬头望着各种色彩不断交替的苍穹,心中呢喃:陵儿啊陵儿,你到底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      第二日,当兰陵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睁开惺忪的睡眼,望了望屋里的摆设,她有些疑惑,明明是在宫里参加除夕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只隐约记得昨晚上好似见到了展云阳,后来便一直心事重重的,在宴会上喝了许多酒,莫非是喝醉了的缘故?      揉了揉沉重的头皮坐起身,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着外面唤道:“木瑶姐姐?”      木瑶闻声推开内室的朱门走进来,绕过屏风来至床榻:“王妃可算是醒了,都睡了好久了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兰陵问道。      “都已经晌午了。”      “什么?”兰陵一惊,蓦然睁大了眼睛,急急地从榻上走下来,“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没人叫醒我,今儿个是初一,按照族例,我该去给皇后请安的。”      木瑶上前将她重新按至榻上:“王妃放心吧,王爷都已经待你去和皇后说过了,皇后听说你不舒服,特意免了你这些天的问安呢。”      兰陵这才松了口气,转而问道:“王爷呢?”      “进宫陪皇上了,现在外面下着雪,怕是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了。王妃昨晚上宴会就没吃什么东西,想必现在肚子饿坏了吧,待会儿让云芷侍奉王妃梳洗,我去膳房吩咐他们做些王妃爱吃的饭菜送过来。”      木瑶说着起身打算出去,却被兰陵突然拉住:“木瑶姐姐。”      木瑶有些不解:“王妃怎么了?”      兰陵顿了顿,随即微微笑道:“没什么,我想吃糖醋排骨。”      木瑶瞧见了她刚刚的欲言又止,却并未细问,只笑着道:“好,我马上让人去做。”      见木瑶出去了,兰陵才又忍不住叹息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一年前的那场战事,她该怎么跟沈铭尧坦白呢?      .      在宫里陪瞬元帝用了午膳,沈铭尧担心兰陵的身子,便早早地寻了由头回到殷王府。      谁知,到了卧房,兰陵竟然又睡了。      看着榻上熟睡的人儿,沈铭尧眉头微蹙:“王妃睡了多久了?”      云芷道:“午时的时候王妃醒了一次,起来梳洗过后用了些饭菜,然后说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便又歇下了。”      沈铭尧眸中闪过担忧之色,原以为是昨晚上喝酒喝多了,可如今看来,怕是并非这么简单。莫不是昨晚上在外面着凉了?      这么一想,他更加紧张起来,上前在她额前试了试温度,倒是和自己的差不多,凉凉的并未发热。他稍稍放下心来,转而又问:“可曾请了太医来瞧?”      云芷道:“木瑶姐姐原是想派人去请的,可王妃说自己没什么大碍,睡一觉或许便好了,就没请大夫来看。”      沈铭尧看兰陵面色微微泛黄,不由有些恼怒,但碍于兰陵还在睡着,也不好声音太大吵了她休息,便只轻轻吩咐:“派人去传太医院的张太医过来瞧瞧,王妃身子不适也不请太医来瞧,你们平时怎么伺候的?”      沈铭尧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面色冷俊,眸光凌厉,云芷这样的小丫头还是被吓得不轻,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王爷息怒,奴婢这就差人去请太医。”      她说完,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沈铭尧坐在榻沿,看着榻上的人儿,寻思着她睡得时间已经不短了,担心这么睡下去晚上无法安眠,便想唤她起来。      尝试着唤了几声,兰陵不高兴地嘟囔一声,又翻过身去继续睡了。      看她如此困乏,沈铭尧也不忍心再叫她,只无奈地叹息一声,轻柔地帮她掖了掖被褥。      这时,明玉从外面进来了:“哥哥,嫂嫂不会还在睡吧?”      昨晚上因为守岁,她睡得晚,今天一大早又去给皇后问安,回来后实在困乏,就在漪澜苑里睡了个回笼觉,这才刚刚起床吃了些东西便赶过来看兰陵。      算起来,她还没嫂嫂睡得时间长呢,她如今真是睡得饱饱的,丝毫睡意都没有了,可嫂嫂怎么还在睡,这也太不正常了些。莫非,是生病了?      沈铭尧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明玉冲榻上熟睡的兰陵瞧了一眼,声音低缓下来:“嫂嫂今日也太反常了,怎么睡了这么久,哥哥可请了太医来瞧过?”      沈铭尧道:“已经差人去请了,看她除了困也没什么其她反常,许是昨晚上睡得不好,所以还有困意吧。”      明玉走上前瞧了瞧:“不对吧,我记得嫂嫂昨晚上喝了不少酒,应该更有助于睡眠才是,可嫂嫂睡了这么久,还是一脸困倦,还有黑眼圈呢,这有些不合常理啊。”      经明玉这么一说,沈铭尧再看兰陵的脸色和那满面倦容时,神色顿时多了一些复杂。      他盯着兰陵瞧了半晌,突然心上剧烈跳动起来,他慌乱地冲出去,对着外面的高肃吩咐:“你亲自去一趟宫里,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统统给我叫过来,快去!”      “啊?”高肃面上一阵抽搐,把所有太医都叫过来,这阵仗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沈铭尧此时心中混沌不堪,也顾不得与他解释,只急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属下这就去!”高肃说着,匆匆走了。 ☆、1.21更新   明玉在内室都听到了沈铭尧的吵嚷声,心中疑惑更重, 跑出来问道:“哥哥怎么这么紧张, 嫂嫂是得了什么病吗?”      沈铭尧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转身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别担心,等太医看过了再说。”      明玉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哥哥碰过的额头, 此时带着些许湿意,她心中暗惊。这大冷天的,哥哥手心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      太医们得了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殷王殿下的召唤,谁敢怠慢, 齐齐赶至殷王府的璟瑞居, 对着沈铭尧一阵叩拜。      沈铭尧此时心急难耐, 哪里顾得和他们寒暄,只急急吩咐:“免了吧,去里面看看王妃到底怎么回事, 自昨晚从宴会上回来便一直沉睡。”      众太医领命后纷纷入了内室去给兰陵诊脉。      淡蓝色的轻纱窗幔低垂下来, 云芷上前将兰陵白嫩纤细的皓腕放在外面,给众大臣诊脉。      大家诊完脉一番商议, 以张太医为首向沈铭尧提出看面色的请求。      得了沈铭尧的许可,云芷方将窗幔拉开少许给大家瞧,复又重新放下去。      太医们聚在一起一言一语地商讨着,又纷纷摇头。      沈铭尧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内心的恐慌也加剧了几分。      “诸位太医究竟可曾诊出个所以然来?”沈铭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太医走上前来俯首回话:“回王爷,照脉象来看,王妃的身子并无大碍,只脸色有些不好,是平日里缺乏睡眠所致。待臣开上几服安神的药来吃上几顿,想来便无大碍。”      ——“贵妃娘娘睡眠不稳才导致嗜睡乏力,吃上几服安神补眠的药,也便无碍了。”      和多年前几乎如出一辙的话再次传入耳中,沈铭尧神色大变,胸中一口闷气堵在那儿,险些喘不过气来。他只觉大脑一个恍惚,身子顿时有些不稳,朝后面趔趄了一下。      “哥,你怎么了?”明玉赶忙上前拉着他,心中有些不解,“太医不是说了吗,嫂嫂只是睡得不好罢了,没什么大碍的,你不用担心了。”      沈铭尧的脸色白了几分,垂在袖中的拳头攥得紧紧地,努力让自己的表面平静无波:“张太医可确定了,王妃当真只是睡眠不稳所致?亦或者,是中了什么毒?”      张太医道:“回王爷,臣确定,从脉象来看,王妃并不曾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明玉道:“哥,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太医给嫂嫂把脉,怎么可能全都诊错了呢?”      沈铭尧松了一口气,对众人笑了笑:“没事便好,本王也只是太过于担心王妃的安慰,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的将诸位太医请了来,烦劳各位了。”      他说着,对着众人抱了抱拳。      大家伙儿哪敢受他的礼,纷纷把腰弯的更低了。张太医道:“王爷严重了,能给王爷分忧也是臣等的福分。既然王妃无碍,臣等便先告辞了,待会儿命人将包好的药送过了。”      “多谢。”沈铭尧说着,吩咐郑管家送太医们离开。      大家走了,沈铭尧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浑身上下散发一种说不出的戾气与寒冷。      他默默走至榻前,在边缘坐下,温柔地抚了抚睡梦中的兰陵,却没有说话。      明玉走上前去忍不住又问:“哥,你到底怎么了?”她总觉得哥哥今天怪怪的,她看得出来,哥哥对太医们的诊断并不满意。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太医说嫂嫂没什么大碍,哥哥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嘛?      沈铭尧遣散了众人,这才起身摸了摸妹妹的额头:“明玉,你知道吗,当年,母妃也和你嫂嫂一样,每天都嗜睡。太医说她只是睡眠不稳,开了许多安眠的药来吃。可是,母妃还是在有一天夜里,一睡不起,再没有苏醒过来。”      明玉惊得连连后退,瞳孔蓦然放大,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的哥哥,想要从他的脸上读到一丝一毫的虚假,可她却只看到了满满的哀伤与愤恨!      她转身呆呆地看向榻上的兰陵,眼眶中渐渐聚满了泪花:“那……嫂嫂会不会也……”      “不会的!”沈铭尧急切地打断她,一双眼眸布满阴霾,带着嗜血的冷酷,“这么多年了,竟还想故伎重演。这一次,我定不会让奸人得逞!”      明玉顿时吃了一惊:“哥哥的意思是……嫂嫂这是被人暗害了?而且,和杀害母妃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到底是谁这么恨我们,杀了母妃不算,又来加害嫂嫂?”      沈铭尧敛去眸中的杀机,握着妹妹的肩膀认真道:“明玉,你记住,这件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极为信任之人,知道吗?”      明玉郑重地点头:“哥哥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可是嫂嫂……”      沈铭尧爱怜地拍拍妹妹的肩膀:“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明玉应了声,起身离去。      .      直到黄昏时分,兰陵这才再次苏醒过来。      看了看房内已经燃起的烛火,心中顿时有些惊愕:“我怎么又一觉睡到这个时候了?”      沈铭尧一直在床边坐着,见她醒来忙扶她起身:“可算是醒了,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兰陵道:“中午用罢午膳后又觉得困,所以便又睡了一觉,不过现在觉得好多了。而且,肚子好饿。”她说着,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皮。      沈铭尧眸中暗沉,不是瞌睡就是饿,脸色暗黄,眸带血丝,当真是和母妃当年的情况一模一样。      若母妃当年是巧合,如今兰陵又这般情景,那就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兰陵心中疑惑:“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一颗心渐渐悬起,沈铭尧如今的样子太过可怕,莫不是……知道了她和展云阳的关系?      若当真是这样,那她该不该在他质问自己之前主动坦白呢?可是,那是他的心结,他真的会原谅她吗?      如果他因为这件事,再也不愿意看到她,那她该怎么办?      她不由握紧了被褥的边缘,一双清澈的眼眸此时布满犹疑,双唇紧抿,似在做一番考量。      “其实,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关于展云阳,我……”      她终于下定决心将之前的一切和盘托出,不管他会怎么对自己,总好过如今这样提心吊胆。      可是,话还没说完,却又被沈铭尧打断:“其他事先放一放吧,我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要问你。”      看沈铭尧一脸认真,好似又不是展云阳的事,兰陵心中不解:“什么事啊?”      沈铭尧道:“你经常犯困,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依稀记得兰陵前两日白天也总爱睡上一小觉,那段时间他比较忙,何况白天睡上一两个时辰也并不稀奇,便没当回事。      兰陵想了想:“冬日里天冷,我有事没事老爱去榻上躺着,有时候躺着躺着便睡了。不过说起这个,倒也奇怪,纵使我白日里睡了觉,到了夜里依然能睡得好好的。”      她说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今天也是,我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还是觉得有些懒懒的。”      沈铭尧将她扯入怀里,想起当年的母妃。      那个时候,母妃也是从每日里睡上一两个时辰,到大半日,直到最后怎么睡都睡不够,父皇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叫了太医来瞧,却说并无大碍。      可最后,母妃却是就那样生生地睡过去了。      当年母妃离去时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如昨日,他只觉得心上一滞,抱着兰陵的双臂渐渐收紧,大掌握着她的肩膀发出关节的咔嚓声。      兰陵疼的一阵皱眉,惊得用力撑开他,越发觉得他反常:“王爷,你怎么了?”      沈铭尧回过神来,看她疼的蹙眉,心上一同,眸中闪现愧色:“陵儿,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兰陵看着他眼中的沉痛,神情也跟着严峻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铭尧将汐贵妃当年的事说了出来,直听得兰陵脊背一阵发凉。      她才在镐京待了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要对她下手吗?可是为什么?她会是什么人的阻碍吗?      沈铭尧道:“当年母妃的事,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我和皇后绝对脱不了干系。如今她又故技重施,不过是因为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想击垮我罢了。不过,还真让她赌对了。”      他说着,伸手抚了抚兰陵的脸颊:“在这世上,却是没有什么能比你重要。”      兰陵心上涌起一股感动,想到自己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一睡不醒,他顿时神色黯了黯:“可是,连太医都查不出来,我们又该怎么办?”      沈铭尧道:“你仔细想一想,自从你来到镐京之后,每次去见皇后是都做过什么,她可曾有过什么反常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被中午的突发状况刺激到,决定要表白啦,就在下章。鼓掌~ ☆、1.23(一更)   兰陵将自从来到镐京之后与皇后所有的接触都思前想后了一边 ,皇后待她素来和蔼可亲, 从不曾红过脸, 更没有在她跟前表现过任何异常之处。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如今这嗜睡的毛病怎会与皇后有关,而她又是如何对她下手的呢?      每次去椒房殿时, 闻得熏香,吃的点心,喝得茶水,皇后也是同她一样的。何况, 每次去请安也并非只她一人, 明玉也都跟着的。既然明玉都没事, 那些东西想来是没有问题的。若真哪里出了问题,也只能是在一些较为隐秘,她一时半会儿查不到的地方动了手脚。      只是, 这连太医都查不出来的病情, 到底是如何引起的呢?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世上还有这等让人琢磨不透的病症,当真是匪夷所思。她也不得不佩服这暗地里做手脚之人何等神通广大。      沈铭尧看她愁眉苦脸的, 也有些不忍,出声安慰道:“既然暂时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了。肚子饿坏了吧,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说着,对着外面的云芷吩咐:“帮王妃更衣吧。”      云芷应了声进来拿兰陵的衣服。      昨日的衣裳在宴会上喝了太多酒,如今也穿不得了。她索性将衣服叠起来打算待会儿拿到后院给妈妈们洗。      刚碰到衣服,她瞬间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兰陵见了关切的问:“怎么了,可是着了凉?”      云芷摇了摇头:“不是,王妃衣服上的香囊和这酒气混合在一起,味道好似比以前冲了许多,都不是原先那种香甜的味道了。等改天采写新鲜的梅花来,给王妃重新绣一个香囊吧。”      兰陵闻声望过去,却见是之前皇后的寿宴上赏的香囊,里面是进贡的梦离香,当时在座的姑娘们人手一个。她拿回来给沈铭尧检查过后见没什么大碍,又觉得好闻,便一直带在身上。      时间太久,她都快要把这香囊给忘了。      “既然变了味儿,便收起来吧,毕竟是皇后赏的,弄丢了可是不敬之罪。”兰陵吩咐道。      云芷应了声,正打算收起来,却被沈铭尧叫住:“等等,把香囊拿来给我看看。”      云芷闻声递了上来。      沈铭尧伸手接过,放在鼻间嗅了嗅,面色阴沉不定。      兰陵心中不解:“有什么问题吗,这香囊当初你拿去让人检验过的,何况不少名媛闺秀都有,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沈铭尧道:“既然是皇后赏赐的,还是小心为妙,这香囊先留在我这儿,再着人查查看。”      兰陵点了点头,从床上起身,让云芷帮自己梳妆更衣。      .      用罢了晚膳,兰陵再次犯困,昏昏沉沉的。      沈铭尧原本不想让她再睡,但看她实在提不起精神,便让云芷在一旁看护着,每隔半个时辰唤醒她一次。      而他自己,则是默默走出屋外差了高肃来问话。      “妙神医的下落,可曾打听到?”      高肃回道:“原本已经找到妙神医的落脚之地,可惜,我们的人晚了一步,赶去的时候,妙神医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铭尧面色阴沉地看着外面的黑夜,妙神医行踪飘忽不定,这一次错过了,下次再遇到,便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      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去走一遭。不管使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将这位妙神医请过来。      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他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游历四方、见多识广的神医可能会知晓一二了。      这时,外面的小斯急急跑来禀报:“王爷,晋王殿下来了。”      “沈铭阑?”沈铭尧眉头微微一蹙,暗自思忖,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最近沈铭阑总是旁敲侧击地想要暗示自己和他结盟,但他对这个并无兴趣。今夜前来,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吧。      他因为兰陵的事正心烦意乱,自然没有什么心情来接待他。      “你去转告晋王爷,就说本王今日身子不适 ,已经早早歇下,请他改日再来。”      那小斯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晋王殿下还说,若是今晚王爷拒绝相见,怕是要错过自己一直苦苦相寻之人了。”      沈铭尧面色一沉,看了高肃一眼,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微变,又道:“请他去书房等着,本王一会儿便过去。”      那小厮应声走了,高肃忍不住猜测:“前段日子一直不见五皇子下落,该不会,是去燕国寻找妙神医的下落了吧?只是,若当真如此,晋王对王爷你的心思揣摩的也太通透了些。”      看来,这个晋王爷也绝非等闲之辈,说来也是,能让摄政王和皇后如此忌惮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扶不起的阿斗。看来,王爷对于这位晋王殿下还需多加小心谨慎才是。      沈铭尧倒是没表现出任何心思,只看了高肃一眼眸光淡淡:“去看看便知道了。”      .      沈铭尧来到书房推门进去,沈铭阑起身走过来:“二哥可算是来了,臣弟带了个人来看望,想必二哥会很乐意见到。”      沈铭阑一口一个二哥唤得亲热,让沈铭尧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      他们两兄弟之间,还真谈不上如此亲近,不过此时,他也没什么心思与他计较这些。因为他很快发现这屋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顺着沈铭阑所指的视线看过去,却见一旁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带着浓郁的药草香,再加上刚刚心中的猜测,倒是极易辨别对方的身份。      妙神医,果真是被五皇子捷足先登,早他一步找到了。      沈铭阑道:“昨晚上二嫂身体不适早早离席,臣弟担心二哥心中过于忧虑,便请了妙神医前来给二嫂看病。不知,二哥以为如何?”      沈铭尧自然知道沈铭阑不会好心单纯请妙神医给兰陵看病,不过是想让自己欠他个人情,以后好从他身上得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但此时兰陵的病情要紧,这个人情,他纵使万般不愿,却还得必须收下。      “既然如此,四弟有心了。”      沈铭阑笑着拱手抱拳:“二哥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一切都是我这做弟弟的应当做的。既然如此,便先让人领了妙神医前去给二嫂看病吧。”      沈铭尧点了点头,转而唤了高肃过来领妙神医前往璟瑞居给兰陵诊脉。      他虽想要过去,但心知沈铭阑如今定然有话要说,便只得暂且留下来 。      看来,沈铭阑早就知道他为了查母妃当年的死因暗中寻找妙神医的下落。如今赶在他之前找到妙神医,又送了个人情给他,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偏偏他如今,还必须承他这个情。      沈铭阑道:“我听闻今日二哥请了所有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二嫂看病,怎么,病情很严重吗?”      沈铭尧沉默片刻方道:“不过是有些嗜睡,算不得什么毛病。”      “嗜睡?”沈铭阑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我记得,当年汐贵妃不就是患有嗜睡的疾病吗,怎么那么巧,二哥身边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怪病?难道二哥就没有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沈铭尧脸色顿时有些阴沉,听沈铭阑的口气,倒像是早就知道兰陵所患之疾与母妃当年大同小异。若是他知道自己这段时日一直需要寻找妙神医查找母妃当年的病情,倒还说得过去。      但兰陵嗜睡连他自己也是今日才注意到,下午才刚请了太医来瞧过,如今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却能传入他的耳中。      到底是他的眼线太多呢,还是……兰陵的病情,本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第二种可能,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眸中一抹杀机隐现。      “依四弟的意思是……”沈铭尧敛去眸中情绪,平静地转身问他。      沈铭阑道:“你我皆知,在父皇心中最爱之人便是你的母亲汐贵妃,皇后空有金印凤玺,但终究是渴望父皇的恩宠的。如此一来,她自然是要把你母妃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他说着,见沈铭尧面色阴沉,却始终没有反应,又接着道:“汐贵妃本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儿,且又一身武艺不凡,和父皇一起并肩沙场 ,生死相依,那等感情皇后怎能不嫉妒?何况,汐贵妃身体向来康健,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刀光剑影都不怕,却早早地死在后宫里,难道二哥以为这件事会和女人间的争宠无关吗?”      沈铭尧突然冷笑:“如此说来,那你的母亲洛妃娘娘,是不是也摆脱不了嫌疑?”      沈铭阑笑:“二哥是聪明人,我母妃是什么样的人,做不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应该心中有数。母妃虽说平日里偶尔张扬跋扈一些,但比起皇后,她这种人是万万想不到什么高深的害人把戏的。何况,母妃不喜欢汐贵妃,向来都是明目张胆地来,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与你母妃不合。当年那件事,的确有不少人将矛头指向母妃,但若汐贵妃的死当真与母妃有关,凭二哥的胆识和聪慧,难道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沈铭尧却突然笑了:“四弟的意思,为兄自然明白。不过,这嗜睡究竟是如何引起的,我们还是等妙神医帮本王的王妃诊过脉搏之后,再做猜测不迟。但不管怎样,只要是有人想要对兰陵不利,我沈铭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那人轻易放过的!”      沈铭尧说到最后,倏然收了笑容,目光清冷地望着对面的沈铭阑,浑身散发的浑然霸气,让人止不住发寒。      沈铭阑神色微怔,随即淡淡一笑:“自然是要如二哥所言一般,不管是伤害汐贵妃之人,还是伤害二嫂之人,莫说二哥,便是臣弟,也绝不可能将那人放过。”      沈铭尧看他一眼:“时候不早了,想必妙神医的诊断已经有了结果,不知四弟可打算陪我前去看个究竟?”      沈铭阑笑了笑:“我本是为你送妙神医的,如今神医既然已经送到,我也不便久留,天色不早了,四弟也该回府休息了。”      他说着,上前两步拍了拍沈铭尧的肩膀:“只要二哥知道弟弟我对你的一番心意,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今日四弟的恩情二哥自然铭记于心,既然如此,我先去看看你嫂子,就不送四弟了。”沈铭尧一脸真挚的表情。      沈铭阑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送的。二哥只管去看嫂子便是,这王府四弟我还是走的出去的。”      沈铭尧闻此,对他抱了抱拳,率先走出了书房。      沈铭阑在原地站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一双深沉的眼眸阴鹜难测,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嗜血的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第二更晚点就来哦~ ☆、1.23(二更)   沈铭尧来到璟瑞居时,妙神医和兰陵正谈论着身上的病情。      妙神医用碗取了兰陵的血, 放在鼻子间嗅了嗅, 眉头皱作一团。      兰陵不解:“前辈,我这身子,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呢?”      妙神医将碗递了过去:“王妃闻闻看, 常人之血是淡淡的腥味儿,而王妃的,则是有淡淡香甜气味,且这香气遇到水非但不消减, 反而越发浓郁了。”      兰陵皱了皱眉心, 接过碗来, 闻了闻那滴在水中的两滴鲜血,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这味道,倒像是在哪里闻过一样, 闻着这甜淡的香气, 竟让我越发犯困起来。”      沈铭尧闻声走过来,也接过兰陵手里的碗闻了闻, 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从袖中取来之前云芷收拾的香囊,又嗅了嗅,将此递给妙神医:“前辈看看,这香味里面是否含有这香囊中的气味儿。”      妙神医闻过之后,面色微惊:“敢问王妃,这香囊之中,可是梦离香?”      兰陵点头:“确如前辈所言。”      妙神医捋了捋胡须,一脸郑重:“王妃的血液里混合了多种香草气息,而这梦离香,便是其中一味。”      沈铭尧心头暗惊,这香囊是皇后所赠,莫非当真是皇后所为?可是,她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多种香料混合进入兰陵体内的呢?      “那另外的香味又是什么呢?”他迫不及待地继续问。      妙神医道:“有幸老朽在一本医术中看到过对于梦离香的介绍,梦离香和白芝蓉皆有安神助眠之功效,而润之草祛热养颜,这三样皆是对人体有益之物,但若三者混合,则会使人嗜睡不醒,浑身乏力,久而久之……可能会,一睡不醒。这种毒,无色无味,无脉无象,寻常太医多会以为只是寻常的睡眠不足,若再开些安眠之药来服用,后果更是会不堪设想。”      经妙神医这么一说,兰陵顿时想起来了:“对了,我最近沐浴时,的确还泡有白芝蓉花瓣。起初是椒房殿的一位宫女所赠,当时我也起了疑心的,但王爷命人查过后说这花瓣和香囊都没有问题,所以便一直在用。如此说来,我这病便出在了润之草上面。”      因为没有润之草的存在,所以这两样皆是寻常的助眠之物,然后在趁她疏于防备之时添加另外一味草药,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好手段啊!      妙神医点头:“想来,便是如此了。为今之计,是要先找到中毒的根源所在,中断其毒素的恶化,这三样东西万不可再同时使用。”      “可是,这王府里应当是没有润之草这种东西的吧?”兰陵从没有接触过此物,怎么就会染上此病呢?若当真是皇后所为,又岂会那么容易留下把柄给她查到?      妙神医道:“这个,就要王妃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多加留意了。润之草多长在山水环绕之地,若是无意中喝了那河水,也是会有所影响的。不过,这样的话润之草只能缓慢摄入人体。看王妃病情如此来势汹汹,或许,是吃了沾染大量润之草的糕点 ,亦或者是用润之草泡了茶水来喝。不管怎样,王妃和王爷多加留意也就是了。”      沈铭尧还是有些担心:“前辈的意思是,这病不需用药物来治疗吗?”      妙神医道:“这毒虽然诡异,但却不必刻意治疗。吃些寻常的醒脑提神之药,再不要有沾染这种毒素的机会,也便没有大碍了。既然王妃还不清楚何时误食了润之草,这白芝蓉和梦离香,今后万不可再使用,以免弄巧成拙。”      妙神医说着,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若没有什么事,老朽便告辞了。”      沈铭尧忙让人取了诊费来,妙神医看着那一锭锭的金子,推辞笑道:“老朽医人从不以金钱为诊费,至于老朽想要的诊费,晋王殿下已经待王爷付过了,王爷若想谢,便去谢过晋王好了,老朽告辞。”      唤了郑管家送妙神医离开,沈铭尧遣散众人,只独独陪着兰陵在房里。      兰陵倚在床头淡淡道:“这晋王殿下倒是会卖给你情面,却不知他以什么样的诊费打动妙神医来给我治病。想来,妙神医这种见多识广的医者,在乎的莫过于一些稀奇少有的药材了吧。”      沈铭尧在床沿坐下,握了她的手道:“只要能找到你嗜睡的根源所在,卖我个人情又有何妨。既然他这次帮了我,我也不介意完成他的心愿。”      兰陵微惊:“你当真打算同他结盟?你该知道的,此人表面上与你友好,实则暗藏阴险,若有朝一日除掉万氏一族,他定会反过来除掉你的。”皇家男儿,哪个不是为了帝王之位不惜骨肉相残,争个头破血流?      沈铭尧眸光深沉:“我自然知晓,但你又怎知,将来不是他输在我的手里?”大局未定,鹿死谁手,谁输谁赢,都还尤未可知。      兰陵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威严和野心。看着如今的沈铭尧,她好似已经预见到他今后突破一切阻碍,走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这天下,他定然也是很想要的吧。只是,皇位之争,凶险万分,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她不免又为他担心。      似乎是发现了兰陵的异常,沈铭尧收起情绪,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宠溺道:“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兰陵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静静点头:“不管未来怎样,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没事。”      沈铭尧越来越觉得她不对劲了,急急扶着她的双肩认真打量她:“你到底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兰陵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梦离香和白芝蓉都是皇后给的,那润之草定然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吧。或许,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找到皇后当年毒害汐贵妃的罪证。你说呢?”      沈铭尧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梦离香和白芝蓉母妃以前也经常用,只要能从皇后那里找到那味润之草,便是铁证如山了。”      “只是,那润之草究竟是怎么进入我的体内的呢?”兰陵百思不得其解。      沈铭尧道:“既然润之草可以内服,或许可以从你平日在椒房殿用的点心和茶品着手。”      兰陵凝眉思索:“可是,我几乎每次去椒房殿都有和明玉一起的,梦离香和白芝蓉她也在用,怎么就一点事也没有呢?”      “或许,你可以想想哪一次是只有你一个人去的,或者有什么东西你吃了,明玉却没有。”沈铭尧提醒道。      兰陵凝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眸光一亮:“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来。”      “什么事?”沈铭尧问。      兰陵都:“就是昨天晚上的除夕宴之前,我和明玉先去椒房殿坐了片刻,你还记得吗?那晚,皇后的贴身侍女银画端了茶水给我们,皇后一听说那是茶柜里一个双鲤戏荷的瓷罐儿里取来的,瞬间变了脸色,还扬言要将银画杖毙。虽然后来皇后又解释说那只是陈旧的茶叶,但我一直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而且,那茶水我喝了,和平日里喝得茶水大不一样,不像是陈茶的味道。而我瞌睡的毛病,也是从椒房殿出来后渐渐显露出来的。”      沈铭尧顿时觉得好似抓住了什么重点:“那茶,明玉可喝了?”      兰陵想了想:“我依稀记得她当时只顾吃一盘枣泥卷儿,还没来得及喝那茶银画便被皇后处置了。皇后既说了那是陈茶,大家便都没再碰过。”      “如此说来,那杯茶水的确是很有问题。”      兰陵又道:“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皇后这般未免也太冒险了。梦离香除了我和明玉以外,白若樱也是有的。那天的茶水白若樱也是喝了的。皇后很是中意这个儿媳,难道就不怕白若樱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用白芝蓉花瓣沐浴?”      沈铭尧道:“你有所不知,白芝蓉以前是母妃的最爱,父皇因为母妃喜欢曾对外下旨,除了宫里的主子,其她人均不可种植白芝蓉。而父皇,更是亲自为母妃种了那一大片的白芝蓉花,供她沐浴。所以,莫说白若樱,就是当日参加皇后寿宴的其她闺阁千金,也不可能会用此物沐浴。”      说到这里,沈铭尧复又想起什么:“我记得那白芝蓉当初是椒房殿一位宫女给你的,说不定,便是皇后的暗中授意。”      兰陵点头:“如此说来,倒还真有可能。那花瓣馨香甜淡,闻着使人心情愉悦,我的确很喜欢。后来用完了还向明玉讨要了不少呢。如此说来,除了明玉和我,其她人应当都不曾用白芝蓉沐浴。看来,皇后的目标不止我一人,昨晚如果明玉也喝了那茶水,或许今天嗜睡不醒的便不会只我一人了。”      沈铭尧冷笑:“皇后知道你和明玉对我重要,所以便朝你们下手,想要将我击垮。只是,她却万万想不到,如此隐秘的害人法子,竟然被妙神医一眼识破了。”      兰陵却又不免再次发愁:“只是,我们如今没有证据,又如何指证便是皇后所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晚点儿就来,人家是勤劳滴小蜜蜂~ ☆、1.23(三更)   自从隔离了白芝蓉和梦离香,兰陵嗜睡的毛病渐渐便有了好转。但一直闭不出户, 也并不曾将她的病情和如今的状况对外流露。      想着自己莫名中毒之事, 兰陵越想越觉得此事应当从那个可疑的宫女银画身上入手。      她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沈铭尧,二人一番商议后决定夜里潜入浣衣局找那银画查探情况。      沈铭尧原本是不想兰陵跟着去的,毕竟这种事很危险, 若被皇后发现,又免不了一场麻烦。但又耐不住兰陵的坚持,只好答应带她前往。      夜幕时分,二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施展轻功潜入浣衣局。      浣衣局里丫鬟众多, 大家都住在一间宽敞的大杂铺里, 此时已是深夜, 众人皆已睡下。      两人望着黑乎乎的屋子,心中寻思着该如何尽快找到银画才是。      这时,却见外面由远而近传来阵阵脚步声。两人一个机灵, 纵身越至上方的屋顶上。      浣衣局的门被人悄悄推开, 走来一位手提宫灯的宫女。那宫女悄悄潜入浣衣局宫女们睡觉的房中,不多时又带了位宫女走出来。      夜色浓郁看不真切, 但幸好她们手里有灯,兰陵很快认出来两人。      其中一名是银画,而另一个……正是除夕宴那晚她碰到的那个椒房殿扫地宫女。      当晚银画落水一事她一直觉得事有蹊跷,如今这位宫女又这么深更半夜地来找银画,更加印证了兰陵的猜想。      看来,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隐情的。      “跟上去。”沈铭尧说着,拉起兰陵施展轻功尾随着两人离开。      .      最终,扫地宫女带着银画在一个僻静无人烟之地停了下来。      银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芳若姐姐,求求你,就饶了我的性命吧,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看在我侍奉皇后多年的份儿上,求您跟皇后娘娘求求情,让她饶我一命吧。”      芳若一把甩开她:“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你求我做什么?除夕宴那晚侍卫路过救了你,那是你命大,但皇后娘娘做事何等谨慎,又如何会留你这么一个祸害给殷王和晋王他们有可乘之机?”      “芳若姐姐,求求你了,我真的不会把润之草的事情说出去的。求求你,芳若姐姐,我真的不想死啊!”      “你不想死?自你侍奉皇后娘娘开始就应当知道,自己这条命都是皇后的。如今你替皇后办了这么大一件事,皇后自会感激你,只要你死了,你的家人定然平安无事。”      芳若说完,看着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银画,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前些日子殷王召集所有太医给王妃治病,想必殷王已经有所察觉,为了避免他将王妃的病情和当年的汐贵妃联系在一起,你就必须死!那日椒房殿的茶水是你端上去的,王妃事后自然会发现不对劲,若给她们查出来,我们大家都得死!到时候,你的家人也不能活命。”      “要怪,就只能怪你那天露出了马脚。皇后说要将你杖毙,若你没有苦苦哀求,而是乖乖承受,这个时候早就有人替你死了,而你也早早被放出皇宫重获自由。可你偏偏辜负了皇后的好意,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苦苦哀求,惹得皇后必须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放过你。你可知道,这么以来,更加惹得殷王妃对你的怀疑?”      银画突然冷笑着看她:“芳若姐姐,我银画当初瞎了眼,认错了主子,但我不傻,皇后娘娘什么样的手段你我心知肚明。若我当日不当着众人的面求情,此时还会有命在吗?我表面上看来是皇后最得力的宫女,可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罢了。又怎么比得了你在皇后心中的位置,我的命她会在乎吗?”      芳若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现如今你还是得必须死?既然你什么都看的明白,我也不妨把话敞开了说。如果你死了,我保证你的家人衣食无忧,可若你没死……后果,你知道会怎样!”      芳若说完甩袖离开。      银画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泪珠一颗颗自眼中滑落。      想到芳若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她顿觉心如刀割。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跟错了主子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她无话可说。      缓缓地,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锋利的发簪,顿时有几缕发丝顺势滑落下来。她却好似并无所觉,只定定望着手里的发簪,最后闭了眼睛,将发簪的尖锐一端缓缓移至颈间,咬牙就要滑下去。      这是,却不知有什么东西飞来直击她的腕部,她顿觉一阵疼痛,手里的发簪顺势掉落在地上。      她面色微惊,慌张着站起来环顾四周:“谁,是谁在这里?”      沈铭尧和兰陵互望一眼,从黑暗处走来。银画看到二人一阵错愕,急急便跪了下去:“见过殷王殿下,殷王妃。”      沈铭尧目光淡淡,想到她们二人刚刚的谈话面色阴郁,周身寒气逼人。      沉默须臾,他清冷地开口:“若你想活命,就跟我走。”      银画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随即落寞苦笑:“皇后不会放过我的,若我走了,我的家人就没命了。”      沈铭尧冷笑:“既然你了解皇后的为人,你当真以为你若死了她就会善待你的家人?”      银画面色微怔,随即道:“我的家人什么都不知道,皇后没道理杀了他们。不管怎样,我总该赌上一赌不是吗?”她已是将死之人,突然间什么也不怕了。若搁在平时,她定然是不敢跟这样一位森气逼人的王爷说这种话的。      沈铭尧继续道:“拿你的命去赌吗?若你赌输了,你可就没命给你的家人报仇了。”      他说完,见银画面上有了犹疑,继续道:“你今晚若答应跟本王走,本王自会让宫里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如此,皇后如果当真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你也可以留下一条性命,有朝一日得到自由,与家人团聚,岂不更好?”      银画紧抿双唇,垂首看着地面,一番犹豫之后似下了决定一般 ,对着沈铭尧磕头:“若王爷能救奴婢和家人性命,奴婢纵使肝脑涂地,也必当报答王爷恩情。”      沈铭尧与兰陵二人对视一眼,皆眸中有了笑意。      万新珩,或许该是你尝尝被人设计的滋味儿了!      .      幸好沈铭尧这段日子在宫里布下不少眼线,运一位小小的宫女出宫还是不在话下的。      翌日一大早,有人在湖里发现了一名宫女的尸体,那宫女因为在寒水中浸泡太久,此时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根据衣着妆扮和体型来看,应是失踪了一夜的浣衣局婢女银画。      此事传至内务府,不过卷了席子扔至乱葬岗,草草了事。      而殷王府里,银画自被救出之后便被安置在了一个僻静的小屋子里,她躲在门边看着外面守着的侍卫,心急如焚,祈祷着宫里一定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兰陵前来将宫里的事情告诉她,她听罢之后顿时喜极而泣,冲着兰陵下跪道谢:“王爷王妃的大恩大德,奴婢此生不忘。今后,任凭王爷王妃让奴婢做任何事,奴婢都绝不推辞!”      兰陵笑着拉她起来:“聪明如你,定当知道如今的你对于我和王爷的作用。也不必你做什么肝脑涂地之事,且将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也就是了。”      银画帮兰陵斟了茶水之后,才潺潺道来:“椒房殿的扫地宫女芳若其实是摄政王身边的人,皇后为了不让她惹人注意才让她做了不起眼的扫地丫鬟。其实,她跟在皇后身边的时间比我还要久,皇后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曾避讳她,包括……当年汐贵妃的死。”      兰陵的手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那,这一次的事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银画道:“其实,自王爷和王妃来到镐京,皇后和芳若便一直在着手击垮殷王殿下的事了。原本,她们是打算让王爷同时失去明玉公主和王妃两个最在乎的人,让王爷再无还手之机。那日皇后娘娘寿宴赐予众人的梦离香,便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      “后来,那位宫女因为感谢王妃相救之恩又送了王妃白芝蓉花瓣,这是第二步。皇后知道,凭着王爷多疑的性子定然会拿这两样前去查验,到时候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的。白芝蓉是宫中主子常用的沐浴花瓣,那梦离香又是千金闺秀们皆有的物件,将来公主和王妃若是出了事也定然怀疑不到这上头。只是,谁也没料到明玉公主除夕宴那晚在椒房殿竟是一口也没沾那润之草冲泡的茶水。”      兰陵面色一白,心中暗惊,这还当真是□□无缝的计划。      如果那晚明玉也喝了茶水,如果没有找到妙神医,谁又能想到这三样东西会有这样的关联?那时,只怕她和明玉都已经……      若她和明玉当真出了事,到时候只怕王爷真的会疯掉吧。她突然觉得一阵后怕,又佩服皇后如此的心机和歹毒的心肠。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出炉啦,欢呼一下,我滴那个手指头啊!!! 不过,有人看我就开心,一切都值了。可爱的小天使们,爱你们,么么哒~(^з^)-☆ ☆、1.24(一更)   “那润之草现在可还有?”兰陵又问。只要找到润之草,便有了掌握皇后当年毒害汐贵妃的证据, 想要扳倒她也是易如反掌了。      银画道:“润之草全都在芳若手里, 奴婢也不知道。”      “芳若……”兰陵默默呢喃了一句,渐渐陷入沉思。      .      回到璟瑞居,兰陵将与银画的谈话尽数告知沈铭尧。      沈铭尧目光阴沉, 深思道:“看来此事,还是要从那位叫芳若的宫女身上下手。”      兰陵点头:“没想到皇后做事竟如此小心谨慎,养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在身边。谁会想得到,比起一等宫女银画, 那毫不起眼的扫地宫女芳若才是她的心腹呢?这芳若的身份隐藏的如此隐秘, 想来为皇后做了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想找到汐贵妃当年去世的证据,必须让这宫女开口不可。”      她说完,见沈铭尧面容冷俊, 眸中带着忧伤, 忍不住上前劝慰:“王爷不必太过忧心了,善恶有报, 皇后早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沈铭尧捧上兰陵的脸颊,深情款款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她:“陵儿,你知道吗,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你重要。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兰陵心上微微颤栗,沉默半晌,方用力点头,一颗晶莹的泪珠透明如水晶,自眼眶悄然滑落。      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暖暖的体温,一颗心却觉得五味掺杂。      她和沈铭尧之间,最后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沈铭尧轻抚她的肩膀,鼻尖嗅着她发上淡淡的清香,渐渐地,那股因为母妃而升起的哀痛消散开来,有的只是满满地宠溺。      “对了,再过两日便是元宵佳节,你也在家里闷了几天了,到时候一起出去走走吧。”沈铭尧突然提议道。      兰陵想了想道:“虽然很想去,但我病好了的消息并不曾对外知晓,若是给皇后的人瞧见,只怕对接下来的计划不利。还是算了吧,不过是个元宵节而已,年年都有的。倒是这个芳若的事,我们要尽快着手才是。”      沈铭尧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没关系,镐京的元宵节你还是第一次,想必会喜欢的。至于怕被人发现,到时候我们带了面具就是了。元宵节带面具赏花灯是镐京的风俗,街上的人十之八.九都会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那晚人又比较多,即使两个熟人擦肩而过都未必认得出来呢。”      听他这么说,兰陵不由有些心动起来。      “可是,芳若的事……”      见她犹豫不决,沈铭尧忍不住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过带你玩一天罢了,不会耽误我们查事情的。”      见沈铭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兰陵自然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地想自己开心,又哪里忍心拂了他的意,只好笑着点头。      妻子应了下来,沈铭尧顿时一阵高兴。直接拖着兰陵的臀部将她抱了起来,开心地转圈圈。      难得见他如此开心得像个孩子,且还是因为自己,兰陵顿觉一阵幸福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日夜里,夫妻二人自是免不了一番折腾。      往日,每当沈铭尧要的多了,兰陵总会免不了一番生气,说他只顾自己不考虑她的感受,然后好几日不让他碰。      时间久了,他也便知道妻子的脾性,再不敢毫无节制,总是见好就收。      今晚,他刚刚一番酣战结束,躺在榻上喘着粗重的气息,努力平复自己依然急切想要的yu望。      谁知,兰陵却突然反常地主动翻转过来,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一只小手极不安分地拨弄着他胸前米粒大小的物什,渐渐的,她白嫩纤细的手指缓缓下滑,在他光洁结实的胸膛上来回游移。      见沈铭尧没有反应,她甚至大胆地将手滑落至他的两.腿.间,伸出食指对着那物什轻轻戳了一下,又轻轻戳了一下。      外来的攻击触动了它的敏感,却见它倏然变大,向上翘了起来。      兰陵吓得一声急呼,直接从沈铭尧身上掉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见他如此,沈铭尧哪里还做得出君子的模样,直接将她推到欺身压下来。      他的眼眸中渐渐燃起了情动的火苗,呼吸也越发粗重起来:“陵儿这是在挑.逗为夫吗?”      兰陵甚是无辜地眨巴眨巴那一双闪闪亮亮的杏眼,继续伸出两根食指在沈铭尧的胸前画圈圈。      今天的兰陵有些反常,沈铭尧不由眯了眯眼睛:“陵儿今天怎么了?”      兰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很快便红了脸颊,水水嫩嫩的,直看得沈铭尧恨不能立刻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人儿吃干抹净。      “我就是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够很快怀孕呢?”兰陵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她想要一个孩子,突然间很想。      她记得和沈铭尧一年的约定,这一年里不去报仇。可是,一年以后究竟会怎样,谁又能预料呢?她想跟他有个孩子,到时候不管怎样,这孩子会是他们二人永远的牵绊。      以前她不想要孩子,是怕将来二人关系闹僵了,有个孩子会是两人的负累。      可如今,她宁愿有一个负累绊住对方,不管未来怎样,有个孩子总能让两人的关系多一份保障。      当爱到极致时,她宁愿两人将来互相折磨,相爱相杀,也不愿两人从此形如陌路,各不相干。      她的这些想法沈铭尧也能猜到一二,想到她的师父姚奉天的事,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不过,不管怎样,她如今愿意为他生孩子,他是真的高兴的。不过这傻丫头却不知道,之前她一直在喝假的避子汤,为了不让她起疑,两人每次敦伦,他都不曾将精.血注.入她的体内。      如此,她又如何能够怀孕呢?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语带宠溺:“陵儿想要孩子吗?”      兰陵点头:“想,我们之间感情虽好,但有了孩子才算圆满,不是吗?”      她说着,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王爷,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眼底的期待心上一软,身体也渐渐热了起来。      “好。”他粗哑地从喉头发出一个字,再也控制不住地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陵儿,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1.24(二更)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朝廷休沐, 沈铭尧白日里在王府陪兰陵, 直到用过晚膳,天色暗了下来,夫妻二人方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便服, 带了早就备好的面具相携出门而去。      兰陵原本还想叫上明玉一起出去的,谁知到了漪澜苑才知道,那丫头竟是早早地随郑少衡一起出去了。      见明玉自从和郑少衡熟络之后很少再因为林靖宇的事伤心难过,兰陵顿时也宽慰了许多。      “这郑少衡虽说有些调皮捣蛋, 但对明玉倒是真心以待, 又和明玉一样爱折腾, 两人还真是能玩到一起去的。”兰陵挽着沈铭尧的胳膊,由衷地叹道。      沈铭尧淡笑:“她自己跑出去了也好,省的打搅我们。”      兰陵嗔他一眼:“瞧你这是什么话, 哪有做哥哥的这么说自己妹妹的?若让明玉听了去, 指不定怎么跟你闹呢。”      沈铭尧伸手揽过娇妻那不赢一握的楚腰,俊逸飞扬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轻轻笑道:“作为哥哥,只要将来能帮她找到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君,也便够了,到时候自有人宠着她,哪里还需要我。倒是我的陵儿……”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神色认真地帮她将被风垂落的发丝夹在而后,语气温和而轻柔:“我的陵儿今生今世,便只我一人可依,我岂能相负?”      兰陵被他说的耳根一热,眼眶也有些酸涩,不由抬眸:“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招我做什么。”      沈铭尧宠溺地点点她娇俏可爱的小鼻子:“好了,不招你了,这时候芙蕖河边应该是最热闹的,我们便去那里瞧瞧吧。”      兰陵笑着重新挽了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      芙蕖河此时此刻早已被各种各样的花灯装饰的极为壮观,河中央精美绝伦的画舫一艘连着一艘,缭绕悠扬的曲子自河中心飘摇而出,回旋在整个芙蕖河两岸。      而岸上的人群无疑也是最多的,连并不宽敞的芙蕖桥上都有围着猜字谜赢花灯的风雅之士。      来到这里,兰陵觉得沉闷了几日的心终于舒畅了许多。      今日是难得的喜庆节日,沈铭尧便免了高肃和木瑶的近身保护,让他们结伴玩耍。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兰陵在人群中各个热闹的地方穿梭。偶尔看到那些字谜有趣,便会忍不住上前一试,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赢了三盏花灯回来。      兰陵瞧着个个精美漂亮的花灯,难得地脸上洋溢着轻松地微笑。      沈铭尧见她显露少有的孩子心性,心中欣慰,不由想到小时候和南歌一起赏花灯的情形。果然,她这性子倒是没变,见着猜字谜赢花灯的游戏就欢快地走不动路,一副不赢回来誓不罢休的模样。      “你拿了这么多花灯,我看待会儿有了更好的东西你可怎么提。”沈铭尧笑着打趣她。      兰陵嗔他一眼,得意一笑:“我若拿不了,不还有你吗?”      二人正说笑,却见不远处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目光炯炯地盯着兰陵手里的一盏小狐狸花灯,看上去很是喜欢的样子。      兰陵看他一眼,突然玩心大起,勾唇笑了笑走过去,蹲下.身子温和地看着他:“你喜欢这个花灯吗?”      那男孩点了点头,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那狐狸灯看,不曾移开半分。      兰陵笑看着他:“那我们来交换好不好,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就把这个花灯送给你。”兰陵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狐狸花灯。      男孩晶亮的眼眸中闪着犹豫。      兰陵又道:“小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哦,你若说的不是真话,我身后这个叔叔可是会惩罚你的。”      她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沈铭尧,沈铭尧如今不苟言笑,长身玉立地站在那,目光淡淡望着对面的男孩,虽没有言语,却仍让男孩觉得有些怕怕的,顿时不敢说话了。      兰陵笑着安抚他:“你放心,只要你说的是真话,这位叔叔就不会惩罚你,而这盏花灯也就是你的了。”      男孩想了想,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道:“好,我跟你交换。”      “我昨天晚上偷偷把崔婶婶家的两头猪放了出来,害得他们一个晚上都在找猪,结果累的到现在还在家里睡觉。”      兰陵微微蹙眉,语气依旧轻柔:“那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崔婶婶是个很可恶的继母,她总是喜欢打雪儿,还总让雪儿干很多活。我想带雪儿看花灯,可是崔婶婶却说让她在家里劈柴,所以我就想到这个办法了。不过我还是没把雪儿带出来,她被崔婶婶锁在屋子里了。”      兰陵大概有些明白了,举了举手里的花灯:“所以,你是想拿这盏花灯送给她吗?”      男孩点了点头:“这个花灯很漂亮,雪儿不能出来,不过看到这个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兰陵笑了笑,将手里的小狐狸花灯递给他:“好,现在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按照我们刚才的约定,这个花灯现在是你的了。”      男孩听了欢喜地接过来,对着兰陵说了声谢谢,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兰陵站起身来,看着跑向人群的身影,不由得笑了。      沈铭尧上前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兰陵娇娇一笑:“玩玩儿而已嘛,不过那个孩子真可爱,挺讨人喜欢的。”      沈铭尧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一定也这么可爱。”      兰陵脸上一烫,作势便要打他,却被他笑着躲开:“好了好了,刚刚送走了一只花灯,我们再去赢一个回来。前面好热闹,快去看看。”      兰陵一听花灯,果真忘了这茬,高兴地拉着沈铭尧走了。      前面刚好有一男一女在猜字谜,一猜一个准儿,兰陵觉得有趣,索性站在一旁看着。      “我看这两个人八成是要把那盏仕女图花灯赢到手了。不过别说,这花灯还真的挺好看的。”      兰陵见自己说完并无人回应,疑惑着回头去看,却发现沈铭尧此时早已没了人影。      她心下一慌,急急地四下寻找,眸中闪过惶恐之色。      这时,却见一个仕女图花样的糖人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兰陵怔愣一下,随即笑开了。      “那花灯看样子要被别人赢跑了,这个糖人也是仕女图,算作是补偿怎么样?”沈铭尧笑着将糖人递给她。      兰陵伸手接过,却觉得脑袋突然一嗡,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望着手里的糖人觉得似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上蹿下跳,引得她头部疼痛欲裂。      沈铭尧担心地上前扶住她:“陵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兰陵揉了揉额头,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抬头看向沈铭尧:“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眼前这个场景好熟悉,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我们俩是不是很早以前就遇见过?”      沈铭尧心上一沉,定定地望着她。她这是,想起什么了吗?都怪他,他好端端地给她买仕女图的糖人儿做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我们的确很早就认识了对不对?”兰陵迫不及待地再次问道。      沈铭尧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傻丫头,你是前几日睡得太多,神情还有些恍惚吧。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是你救了我,怎么忘记了?何况,你之前也没来过镐京啊。”      兰陵定神想了想,觉得沈铭尧所说不无道理。是啊,她以前一直和师父待在凤凰山上,怎么可能呢认识沈铭尧呢。      她无奈笑了笑:“看来我真是有些神志不清了,才产生这样的幻觉。”      见她果真信了这话,沈铭尧宠溺地握了她的手:“走吧,去看看那仕女图花灯如今可是被那两人赢回来了。”      二人刚欲挤进人群,却见那一男一女已经接过了老板手里的花灯,向着这边走来。      且两人在背对人群之后双手摘下来脸上的面具。      熟悉的样貌赫然暴露在人群之中,沈铭尧和兰陵皆是一愣。尤其是兰陵,好似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惊得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人自他们俩身边擦身而过,翩然而去。      兰陵顿时有些瞠目结舌:“五皇子和林静姝?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啊,林静姝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清歌城吗?”      沈铭尧想了想道:“前几日一直不见沈明浩的下落,想来便是亲自前往燕国找妙神医了。或许,他在路过清歌城的时候两人遇上了,也尤未可知。”      “只是,林副将和林靖宇不是你的人吗,林静姝如今和五皇子走在一起又算怎么回事?难道林靖宇都没有意见吗?”      沈铭尧突然冷笑:“我的人?这个林靖宇心里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还尤为可知,又岂敢断定他当真会为我效力?”      兰陵眉头微蹙:“如今皇后和摄政王的事还未解决,晋王和定远侯那边却已经蠢蠢欲动了。”      沈铭尧握了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总会好起来的。”       ☆、1.24(三更)   回到王府,天色已经很晚了。      沈铭尧派出去的人说宫女芳若的事情有了眉目, 正事要紧, 送兰陵回了璟瑞居他便又去了书房里处理要务。      兰陵在街上吃了不少各色的小吃,如今肚子鼓鼓的难受,便也没法睡下。木瑶见了, 忙煮了消食的茶水来给她喝。      兰陵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随意地问:“明玉回来了吗?”      木瑶道:“怕是还没有,刚刚王爷和王妃回来的时候,漪澜苑的青菱还跑来问公主可曾一起回来。”      兰陵闻此, 眉头不由一蹙, 这丫头怎么搞得, 这么晚了也不说回来,今日外面人多眼杂的,一个小姑娘家在外面多不安全呀。何况她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若遇上歹人根本无还手之力。      “王爷可曾派了人去寻她?”兰陵又问。      木瑶道:“刚派了人去寻, 想来是公主贪玩忘了时辰,王妃不必过于忧心了。”      正说着, 却见郑管家领了个眼生的小斯急急走了进来:“王妃,出事了!”      兰陵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里面喝剩一半的茶水险些溅出来,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回事?”她急急问道。      却见那小斯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回王妃,公主她……她……”      “咣!”兰陵将手里的茶盏用力拍在旁边的矮桌上,急急起了身,“公主怎么了?”      小斯道:“今日我家公子带着公主去赏花灯,后来公主说想吃臭豆腐,便让我家公子去买。可谁知,我家公子买了臭豆腐回来的时候,公主却不见了。”      兰陵面色一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公子原先只当是公主贪玩儿,所以不敢惊扰王爷和王妃,自己派了家丁去寻。可谁知整个镐京城所有繁华的地方都跑遍了,却仍是没有找到公主。后来有人说看到模样与公主相似之人被三个男人带走了,公子这才不敢耽搁,急急派小的来给王爷和王妃禀报,他自己已经追过去了。”      兰陵因为担心,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怒火:“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来禀报。”      说着,她转而吩咐郑管家:“郑管家,你快去书房通知王爷。”说完,又转而对着那小斯道,“你再去将公主被人掳走一事告知京兆尹朱大人,天子脚下也能出这样的事,他也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是如何治理这皇城的!”      二人纷纷领了命离开,兰陵这才无力地坐下来。      木瑶忙倒了茶水递给她:“王妃先别急,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      兰陵接过木瑶递来的茶水尽数喝进肚里,努力压抑心中的不安。轻轻摇了摇头:“我有一种直觉,这件事不会是普通的人贩子那样简单。”      .      镐京城外,一间破败的小屋里,明玉昏迷不醒地躺在稻草堆里,门外的吵嚷声丝毫不曾将她唤醒。      “林靖宇,这是晋王殿下的命令,你如今带走明玉公主便是与王爷作对,你可想清楚了?”三个大汉并排站立在破屋的门口,个个身膘体壮,凶残可怖。      林靖宇手提长剑,目光清冷地扫过众人:“不想死的,就赶快离开!”      为首的一个汉子狂妄地笑着,左脸上那道可怖的刀疤越发狰狞:“林靖宇,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啊。你不要以为现在王爷器重你,你就可以不听命令,为所欲为!我们三个,只唯晋王殿下致命是从,若想我们放了她,好啊 ,去请王爷的旨意过来!”      另一个壮汉笑道:“大哥,我看这小子是舍不得里面那位娇滴滴地公主殿下,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吧。”      有着刀疤的壮汉大笑两声,不屑地看着林靖宇:“怜香惜玉又怎样,晋王殿下说了,这明玉公主可是给我们哥仨享用的,哪里有他这个毛头小子什么事?林靖宇,老子告诉你,晋王器重你给你面子,我们三个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若你识相,就赶紧的给老子滚。若是不走,老子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是怎么被我们兄弟三个……玩弄!”      林靖宇眸中闪现一抹狠戾,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指间的关节咔咔作响。      “既然如此,看你们三个有没有命离开这里!”他冷冷说着,依然举起手中长剑向着三人刺了过来。      这三人自然也不含糊,各自提起手上的兵器迎了上去。      林靖宇自身武艺不弱,但那三人也不是平凡之辈,两方僵持半晌,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此时夜已深沉,兵器相撞之声在这寂寥的荒野之地格外脆响。      这时,又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握长剑冲了过来:“大人!”      林靖宇闻声看了来人一眼,却见正是自己培养多年的侍卫兼好友,郭清。      郭清的到来,让林靖宇瞬间感到如虎添翼,二人联手很快将那三个大汉打倒在地。      林靖宇淡淡扫了那三人一眼,对着郭清吩咐:“绑了他们!”      吩咐完,他收了手里的剑,急急的跑进破屋里去找明玉。      明玉依然睡得很熟,外面的打斗丝毫不曾将她吵醒,透过淡淡的月色,她的脸白净的有些吓人。林靖宇心中担忧,忙晃着她的身子企图将她唤醒:“明玉,醒醒,快醒醒!”      刚唤了几声,却见原本黑暗的屋子突然间被火光照亮,他眸中一沉,还未做出反应,便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他的颈间。      “林靖宇,你敢公然违抗本王的旨意!”      身后传来的是晋王沈铭阑盛怒的质问。      林靖宇身子未动,只静静望着昏迷的明玉:“不管怎样,她都是王爷的妹妹,王爷又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妹妹?”沈铭阑冷笑,“本王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宫里的明月公主。至于她,一个贱人所生的孽种罢了,哪里有资格做本王的妹妹?”      林靖宇眸中升起一丝薄怒,垂在两边的拳头不由握紧。      却听沈铭阑又道:“何况,你之前不还说若能从摄政王手里除掉刑部这个羽翼,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吗?明玉公主若在元宵节出了事,父皇盛怒之下那京兆尹自然完蛋,而刑部尚书又和京兆尹是姻亲,到时自然受到牵连,如此一石二鸟之计,岂能因为你如今一句话说停手便停手?”      “既然如此,如今明玉公主失踪时间已经不短,恐怕早已惊动了圣上,王爷的目的也达到了,又为何要毁她清白?她与你无冤无仇,且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沈铭阑冷笑:“林大人倒是很有怜香惜玉之心,本王的表妹窦姻若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失望。林大人既有这份闲心,倒不如多哄哄姻儿开心,才是正经。至于这位明玉公主,怪只怪她在宫里时太过扎眼,惹得本王的亲妹妹不痛快了,自然要借这个机会给她吃些苦头。”      沈铭阑抵在林靖宇颈间的匕首并未收回,林靖宇却丝毫不觉害怕,缓缓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眸中清冷嗜血:“你今天若敢动她,我林靖宇定会让你后悔永生!”      他的话字字珠玑,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凌厉,竟然引得沈铭阑心中微恙。这个林靖宇,果真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      既然如此……      “好啊,既然林大人一心想救他,本王就给你个机会。”他说着收回匕首,从胸前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了过去,“这是用十一种毒物炼制而成的毒.药,剧毒无比,全天下只有本王可解。你若愿意吃了他,本王今天就放过她。”      一旁被人牵制的郭清一听急的挣扎着:“大人,不能吃啊!”      林靖宇仿若未闻,凝眸盯着那药碗沉默了片刻,缓缓伸手捻起放入口中,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大人!”郭清惊得大叫。      沈铭阑却渐渐露出了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本王信守承诺,放了她。不过,你若想活命,最好不要再轻易与本王做对!”      沈铭阑说完,大手一挥,手下众人纷纷退开,他径自转身,大笑两声,扬长而去。      郭清得到释放,急忙跑过来扶住他:“大人,你怎么样?”      林靖宇略微抬手,轻轻一笑:“我没事。”      说完,他转身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明玉,伸手轻柔拂过她鬓间垂落的碎发,目光温柔似水:“这件事,不准让她知道。”      “大人为公主做这一切,值得吗?”郭清一脸心疼。      林靖宇却笑了:“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这辈子,我无法给她幸福,注定要负了她。但不管怎样,我都想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      明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好端端地躺在漪澜苑了。      兰陵刚命人煮了金丝八宝粥端进来,见她醒来面上一喜,忙迎上去将粥搁在床头的紫檀木小圆桌上,自己则是坐在了床沿边上。      “可算是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明玉看了看屋里摇曳的灯烛,狐疑地望着兰陵:“我睡了多久了?是谁救了我?”      兰陵笑着捋了捋她胸前垂下来的头发:“是郑少衡找到了你,把你给带回来的。如今,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什么人这般可恶,将你给迷晕了扔在一间破屋子里,幸好郑少衡及时找到你,不然在外面冻上一夜,怕是要染上风寒了。”      明玉揉了揉有些沉重的脑袋,眉头一点点蹙成一团:“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了靖宇哥哥的声音。”      “林靖宇?”兰陵面色顿时一凌,莫非明玉被劫跟他有关?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或许是我出现幻觉了呢。”明玉感觉嫂嫂应该对靖宇哥哥起了疑心,忙笑着补充。她不知道这件事靖宇到底有没有关系,可既然没有证据,她也不想嫂嫂猜疑他。      “好了,我又不会拿他怎样,瞧把你紧张的。这粥再不喝可就该凉了,快喝些吧。”兰陵笑说着,又重新端了粥递给她。      见她一口一口喝下,兰陵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起身出了漪澜苑。      刚回到璟瑞居,沈铭尧也恰好从外面回来了。      “王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宫里有什么要事吗?”兰陵一边说着,一边扶他在椅子上坐了,又端了茶水递过去。      沈铭尧喝了一口,将茶水搁在一边,又随手扯了兰陵在自己腿上坐了,这才缓缓道:“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明玉的事。明玉当街被人掳走,险些受辱,父皇怒不可遏,直接将京兆尹革职查办了,又将这个案子交由刑部去查,还发下话来,若刑部三天之内找不到贼人,便和京兆尹同罪论处。”      兰陵暗惊,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牵连甚广。不过刑部是摄政王的人,若借这个机会除掉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她总觉得这件事就好像有人暗中谋划的一样。      “王爷,有句话虽然说出来不中听,但我仍是觉得……”      沈铭尧笑着握了她的手:“你是想说,明玉被人掳走却只扔在破屋里很不合常理对吧?”      兰陵诧异地看着他,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有此疑虑。      却听沈铭尧又道:“一般情况下,有人当街掳走这样一个女孩子,要么为财,要么为色,可明玉却只是被丢在一旁,明摆着是为了给我们发现的。这一切,就好像有人故意为之。”      兰陵道:“说起这个,我刚刚去看明玉时,听她说她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了林靖宇的声音,你说……这事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林靖宇?”沈铭尧眉头一蹙,“莫非,这是他与晋王所为?”若说此时除了自己谁还会想要除掉京兆尹和刑部尚书,就非晋王沈铭阑莫属了。      若当真是沈铭阑为了除掉摄政王的羽翼而对明玉下手,这笔账他沈铭尧可算是记下了!      “对了,明玉现在怎么样了?”沈铭尧又问。      兰陵回道:“没什么大碍,刚刚醒来喝了碗金丝八宝粥,瞧上去气色好多了。”      沈铭尧点了点头,寻思着过会儿去看看她。昨晚上的事,定然是让她受了不少惊吓。      “芳若的事,可曾有了什么眉目?”兰陵又突然问道。虽然昨日沈铭尧带着自己玩儿了一天,但她知道,这件事他定然是没有放松懈怠的。      果然,提起芳若沈铭尧紧蹙的双眉更深了些:“查倒是查出来了,那个芳若原是摄政王府的心腹丫鬟,父皇登基之后被摄政王暗中安插在摄政王身边。这么多年来,椒房殿里的太监宫女们换了不少,而她却一直是个不起眼的扫地宫女。皇后在宫里做的一切事情,想必都和这个宫女脱不了干系。”      “看来,若想掌握皇后当年的罪证,要从这位宫女的身上下手了。”      沈铭尧点头:“那个宫女在宫外有一个嗜赌成瘾的舅母,芳若自幼孤苦无依,是她舅母将她一手操持大的,所以芳若很爱重这个舅母。每隔一段时间芳若都会出宫去看望舅母,并将自己的体己拿出来孝敬她。或许,这个舅母便是让芳若吐口的关键人物。”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到她的舅母?”虽然以亲人相要挟并不正当,但对付皇后和芳若这种坏事做尽的人,也只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      沈铭尧道:“这个放心吧,按照时间来看,三天后应当便是她与舅母相见之日,刚刚我已派人去请了她的舅母来王府,到时候就不怕她会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见他已经有了安排,兰陵自然放心。她从沈铭尧膝上站起身,温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去看看明玉,回来也就该就寝了。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容易地将皇后和摄政王一族连根拔起。”      ☆、1.25(一更)   这日,沈铭尧上朝还未归, 兰陵去漪澜苑探望明玉之后闲来无事, 便坐在璟阑院的秋千架上晒太阳。      元宵节之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好了,如今虽不到晌午,院子里已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      兰陵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着, 不知不觉间便有了困意,索性靠在秋千的一端闭了眼睛假寐。      这时,却见木瑶急匆匆自外面回来,附在兰陵耳边道:“王妃, 芳若寻其舅母不得, 已被我带过来了。”      兰陵双眸微抬, 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先带她去见柳氏,一刻钟后带她来见我。”柳氏便是芳若的舅母,若想很好地同芳若谈条件, 就必须让她见到她想见的人方可。      木瑶应声去了, 兰陵则让云芷陪着进屋一番梳妆,等待着待会儿芳若的到来 。      .      木瑶带芳若过来的时候, 芳若的面色很不好看,双手紧紧地攥着,薄唇紧抿,一看便知是有些紧张的。      兰陵看着跪在地上的芳若,略微抿了口茶才开口让她起来。      “我想,你应当知道我召你前来的目的。”兰陵不急不缓地说着,一双清丽明眸自始至终都在芳若脸上犹疑着,审度着。      芳若佯装镇定地回着:“奴婢并不知王妃何意,莫非是舅母她无意间冲撞了王妃,惹得王妃不快?若是如此,奴婢甘愿为舅母领责,还望王妃宽厚,放了奴婢的舅母。”      兰陵面色微变,嘴角始终挂着淡淡地笑意:“看来,你并没有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在乎你的舅母,既然如此,也无须多说什么,只早早地回宫去吧。”      兰陵说完,自湘妃椅上起身,由云芷搀扶着作势便要去内室休息 。      芳若一脸纠结地站在那,眼看着兰陵就要迈过门槛去内室了,急急出声相拦:“王妃且慢。”      兰陵眸中神色微闪,面色平静地重新转过身来:“怎么,想清楚了。”      芳若突然跪倒在地:“王妃想从奴婢这里知道什么,只管问了便是。求王妃不要伤害奴婢的舅母,她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      兰陵重新回到黄梨木湘妃椅上坐下来,眼眸微抬,漫不经心:“既然如此,自然要看你怎么做了。”      芳若小心翼翼看着对面坐着的兰陵,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困倦的迹象,自然也便明白是皇后的计划暴露了。      犹豫了一下,她突然屈膝跪地:“王妃饶命,奴婢不过一届宫女,怎敢违背皇后的命令。何况,奴婢的舅母嗜赌成性,若非有摄政王供给着,舅母不知被赌场的人打死多少回了。奴婢也没有办法,为了舅母只能听从摄政王和皇后的安排。”      兰陵没想到芳若招认的还挺快,便也不拐弯抹角:“那润之草如今可有剩余在你手中?”      “回王妃,还剩下一些,皇后命奴婢今日见舅母的时候带出宫去找个无人的地方埋起来,如今还在奴婢身上。”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递了过来。      兰陵见此让云芷上前接过呈了上来。      拿过润之草放在鼻间嗅了嗅,正是除夕宴那晚在椒房殿所喝的茶水。看来,这芳若并没有胆大到当着她的面撒谎。      将润之草收起来,她揩了揩手,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芳若:“如果,我让你明日当着圣上的面指控皇后当年毒害汐贵妃一事,你可愿意?”      “这……”芳若面色微惊,犹豫着不敢答应,却也不敢否决。      兰陵倒是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支做工简单的发钗来,只微微一掰,那发钗瞬间断作两半。      芳若心中突然一跳,盯着那支舅母的发钗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似在做着一番考量。      兰陵见此,突然满意的笑了。      她知道,芳若一定会答应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手段不怎么好,但却当真是简单有效,是当前最好用的方法了。      .      沈铭尧下朝回来听说兰陵把一切都搞定了的时候,不禁有些意外,用膳时自然少不得一番夸奖,更是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一口一个夫人辛苦。      兰陵无奈摇头,想到明玉前两日被掳一事,问道:“元宵节的案子,刑部可曾查出来?”      谈到这个,沈铭尧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如何查得出?”      兰陵微惊:“那刑部尚书……”      见沈铭尧闭口不言,兰陵自然明白,想必刑部如今也该换人了。      以皇上最为宠爱,又一直心怀愧疚的明玉作为筹码,还真像是那个嗜血无情的晋王殿下能够干得出的事情。      只是,兰陵没想到的是,林靖宇也会和沈铭阑一起伤害明玉。      她实在有些不明白林靖宇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纵使他对明玉无意,可又怎忍心伤害一个自幼便爱重自己,崇敬自己的女孩子呢?      元宵之夜失踪了那么久,外面的流言蜚语这几日就没有断过,一个女孩子还未出阁便遭受这些,对于明玉这种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来说,是怎样的一种伤害和打击?      兰陵这般想着的时候,沈铭尧自然也为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妹妹觉得委屈。      沈铭阑和林靖宇这般伤害他的明玉,看来,他也是时候加快动作出手了。      明日若顺利解决了椒房殿里的皇后和她的娘家势力,下一个,可就轮到他晋王殿下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      林府      林靖宇毒性发作,浑身疼痛地躺在榻上打滚,豆大的汗珠一点点从皮肤渗出来,脸色白皙的有些渗人。      他紧紧地闭紧牙关,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恨不能将那床单撕扯下来,粉成碎末。摧心蚀骨般的疼痛让他几度想要大喊出声,却终是被他坚强地咽回肚里。      这样的折磨让郭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没想到这晋王的心肠如此歹毒,竟然给他家大人服用这般狠毒的药物。      前两日还是一天发作一次,可今天都已经发作第三次了,眼看着大人疼的难受,却还刻意隐忍着,郭清恨不能此刻躺在床上受尽折磨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此时,他却只能无力地站在那里干看着,什么也干不了。      这时,守门的小斯跑来禀报:“大人,晋王殿下派人送药来了,说是能治您此时的病。”      郭清闻声急忙冲了过去,激动地抓住小斯的肩膀寻问:“晋王送解药了吗,在哪呢?”      小斯被郭清如此强烈的反应下了一条,呆愣了半晌方缓缓举起一只小瓷瓶:“在……在……”      话没说完,已被郭清一把夺过来,快步走回床榻扶起林靖宇:“大人,解药来了,快服下吧。”      他说着,从瓷瓶里倒出一颗喂林靖宇吃下。      随着药物进入腹中,疼痛感很快减轻,林靖宇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大口地喘着粗气。      郭清将瓶口朝下晃了晃,又有四粒药碗落入手心,他不禁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多解药,莫非要全部服下去体内的毒才会解清。”      门口的小斯还未离开,听了这话方又想起什么,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对了,送药的人还说这药每天一粒,只能服用五日,五日之后还请我们大人亲自前往晋王府求取解药。”      郭清脸色顿时一黑,没想到这晋王竟还留了一手,用这样的解药一日日地吊着他家大人,如此一来,大人便不得不为了保命而对他听之任之。      当真是好阴毒的手段!      林靖宇身上疼痛很快消失,听了小斯的话却并未做出太大反应,只淡淡吩咐:“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斯领命后离开,林靖宇这才从榻上走下来,随手藏旁边的衣架上拿来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近日在街上可曾听到过什么关于明玉公主的流言。”      郭清听到这个就没好气:“失踪那么久能不传点儿什么嘛,不过是传她或许清白有损罢了。早知今日,当初大人便不该为了公主舍命吃下晋王给的毒丸。大人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在外人眼里同样没有保住公主的清白,您这样……又是何必呢?”      林靖宇透过窗户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黑夜:“你不明白,明玉表面上率真随性,无拘无束,可实则刚烈非常,那晚若不是我们去的及时,只怕以她的性子……也活不过第二日。我已经对不起她以此了,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郭清听着,不由为他叫屈:“大人为公主默默付出,可是莫说公主,就是殷王和殷王妃也未必会知道你的好意。若他们再知道大人和晋王有联络,说不定还会将公主失踪一事也怪罪到大人的头上,到那时,大人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听到这里,林靖宇的面色冷了几分:“我做这些难道便只为给他沈铭尧看不成?对于明玉,我固然觉得有愧,可对于沈铭尧……”      他说到这里,话语突然顿住,双手紧握成拳,力道大的关节处都在咔咔作响。一双深沉幽远的眼眸此刻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清冷摄人,森寒无比。      沈铭尧,他负了姐姐,他林靖宇定然是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沈铭尧,瞬元帝,万皇后,摄政王……这些所有伤害过姐姐的人,他要一个一个的解决掉。      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姐姐的在天之灵!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林靖宇口中的姐姐是谁呢?其实很明显了吧…… ☆、1.25(二更)   因为考虑到明天与皇后的一场恶战,沈铭尧和兰陵夫妻二人躺在榻上, 比平日里安静了许多。      沈铭尧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将怀里的娇妻搂在怀里,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也不曾有什么别的动作。      兰陵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又想到了故去的汐贵妃, 想到明天就能够揭穿皇后伤害汐贵妃的罪行,给已逝的汐贵妃报仇雪恨,他此刻定然是万分激动的吧。      兰陵知道他有心事,便也不想出声打搅他, 只是静静窝在他的怀里, 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温度, 闻着那早已依赖成瘾的熟悉味道,闭了眼睛不说话。      然而,或许是因为各怀心思的原因, 两人竟是谁也不曾先熟睡过去。      躺的有些不舒服了, 兰陵不由稍微动了动身子,重新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扭动的身子, 沈铭尧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怎么还不睡?”      兰陵原本是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臂弯里的,如今听到这话不由把头抬了起来。此时房里的烛火已经熄了,屋里的漆黑让他瞧不见沈铭尧的表情,却仍是睁着眼睛往他的脸上看着:“不如,你跟我讲讲你跟汐贵妃的事吧。”      虽然有时候沈铭尧会偶尔跟她提上一两句,但还没认认真真给她讲讲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呢。      一个能随夫君上阵杀敌,金戈铁马的奇女子,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其实,兰陵对于这个婆婆一直都很好奇。      沈铭尧睡不着觉,也想找个人倾诉,如今见兰陵主动问起,自然乐得与她分享自己曾经的那些记忆。      “母妃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出身平凡,来自民间,背后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族作为支柱。也正因如此,这样的母妃在父皇平定四方,得势之后,再没了可以帮上父皇的地方。”      “父皇一心想要那九五之位,想要一统江山,为了君临天下不惜将与他患难与共的妻子贬为侧妃。不过母妃一直无怨无悔 ,仍是把自己的一颗心都给了父皇,在她心里,父皇是她的天,是他生命的全部。而父皇也曾信誓旦旦地与她承诺,待他心愿达成,定会还母妃一国皇后之位。”      “只可惜,父皇食言了。他如愿以偿登上了帝王的宝座,母妃也确实被他捧在手心里三年的时间,我出生的时候,更是直接破例封为亲王。可好景不长,三年后,父皇迫于摄政王的压力只得立万新珩为后。而母妃,却只能屈居妃位。原本,母妃对于这种名分并不看重,她以为只要父皇的心是她的,也便足够了。可谁又知道,为了平衡万家的势力,父皇又提拔了怀宁侯,将他的妹妹纳入后宫为妃,平分原本只属于母妃一人的宠爱。”      “在人前,父皇专宠洛妃,使得朝中支持洛妃的大臣越来越多,好与早已权倾朝野的万家相抗衡。而对于母妃,他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去关心。在外人眼里,母妃俨然是个失宠的皇妃,无人问津。从那以后,母妃便再也没有开心过。”      “有时候我觉得,父皇虽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却让自己活得好累。不能随心所欲地宠幸和爱护自己最爱的女人,当母妃和洛妃起了冲突,他也只会在人前责骂母妃,事后再去向母妃道歉。”      “那个时候我年纪太小,母妃又总说在所有的孩子当中,父皇最疼我。可后来长大了,我就开始怀疑母妃的话,或许在父皇心里,母妃始终没有他所谓的权利来的重要。”      “当年母妃的离去,我当真恨透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被贬边关,更是让我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九年后再回来,我却突然发现父皇老了很多。或许,这些年他终是后悔了吧。后悔在皇位和母妃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段日子里,他费尽心机地对我好,我知道他想要弥补曾经对母妃的亏欠。可陵儿你知道吗,我只觉得好笑,丝毫感动不起来。母妃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的悔恨又有多少价值?如果不是为了给母妃报仇,我想我不会回到这个布满算计,冷酷无情的皇城。更不想承认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父亲。”      “虽说是万新珩害了母妃,可我心中最恨的,却是父皇。如果不是他为了权利娶万新珩为妻,他和母亲琴瑟和鸣,幸福一生那该多好?可纵使再恨,我也不能将他怎样,谁让他生了我呢?何况,如今的我,还必须依靠他!”      兰陵听得一阵心惊,原以为沈铭尧和瞬元帝之间早已放下芥蒂,如今看来并非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是啊 ,母亲因为父亲而死,如果是她,也定然是难以原谅的!      她伸手环上他的腰肢:“别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汐贵妃定然是个很好的母亲吧,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      话题突转,沈铭尧在黑暗中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母妃真的是个既坚韧又温柔的女人。还记得我做的荠菜鲜肉小馄饨吗,就是跟母妃学的。以前母妃不受宠,宫里见风使舵的丫鬟太监们伺候不周,母妃就会亲自在小厨房里做上一碗小馄饨给我吃。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小馄饨是比所有御膳房的其他膳食更加美味可口的点心。”      “后来我心想母妃做这个辛苦,便求她教我做,以便于日后自己做给她吃。我学会了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做上一碗给母妃吃。偶尔父皇便服前来,也能尝上我的手艺,直夸我是得了母妃的真传。”      兰陵听了不由道:“怪不得我第一次让你给我做小馄饨时你会是那样的表情,原来里面还有你们母子温暖的回忆在里面。汐贵妃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妻子,只是……福薄了些。”这样一个好女子,若是嫁作寻常百姓家,定然会是美满幸福地度过一生。      只可惜,她看错了人,嫁了瞬元帝这样一个薄悻之人。      其实正如沈铭尧所说的,汐贵妃已经死了,纵使瞬元帝如今后悔自己当年所作的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这世上,再没有那样一个妙人儿陪伴在侧,为他端茶送水,分忧解难。      汐贵妃,多么可怜的女子啊。      自古君王多薄悻,看来……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句话的。      想到这个,他不免又抬头看了眼身旁躺着的男人,心里突然百味掺杂。      .      二人不知又聊了多久,夜早已深沉,但却仍是没什么睡意。      沈铭尧思前想后,终于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兰陵原本有些迷迷糊糊了,如今被他坐起的动作惊醒,便顿时没了睡意。      看他下了榻后便开始穿衣,兰陵不由疑惑:“天色这么晚了,你现在要去哪儿?”      沈铭尧看她一眼:“我睡不着,去宫里见父皇,以免夜长梦多。”      兰陵这才知道,他这是打算连夜去揭穿皇后的罪行了。既然如此,她哪里还睡得下去?跟着穿衣下榻:“我跟你去。”既然汐贵妃当年的病情是从她身上发现的,她不去如何使人信服?      沈铭尧已经传好了衣服,闻此倒是没有阻拦,只点了点头:“我出去命人备马车。”      兰陵应了声,此时天色已晚,她也不想再去叨扰云芷和木瑶,索性自己坐在妆奁前梳妆。      一番梳洗之后,沈铭尧也已备好了马车。      出了殷王府的大门,沈铭尧便迎了上来:“那白芝蓉花瓣和梦离香的香囊可带上了?”      兰陵点头:“已经带上了,还有芳若给的润之草也在这里。”说着,从袖中取出来,递给了沈铭尧。      沈铭尧接过来揣在怀里:“还是我拿着吧,你才刚刚好,别再碰这些东西。”      兰陵见他贴心,便笑着应下来。      这时,银画也已经被人带了出来 ,沈铭尧瞧见了,对着兰陵道:“可以走了,来,我扶你上车。”      兰陵在沈铭尧的搀扶下,一手扶着马车的门框走上去,却觉得手上一滑,有什么东西刺进肉里,顿时疼的“嘶”了一声,迅速收了手。      “怎么了?”沈铭尧紧张地握了她的手来检查,此时天色太晚,伤势有些看不清楚,但自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却格外明显。      兰陵瞧了瞧马车的门框,道:“应该是上面的木块起了皮,夜太黑看不清楚,刚刚不小心扎进肉里了。不要紧,小伤而已。”      银画听了,跑过来取下自己的手绢给兰陵包扎,兰陵见了忍不住笑:“好了,哪那么金贵?我们快走吧。”说着,她率先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兰陵方才渐渐收了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什么,不过刺了一下手而已,竟然莫名地让她觉得心里发慌。      只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皇帝就是个渣渣,不洗白~ ☆、1.25(三更)   原以为此时天色已晚,瞬元帝早已就寝, 谁知沈铭尧和兰陵到了寝殿却得知圣上如今正与燕国来使西平王对弈, 而燕国太子展云阳也坐在一旁观望着。      瞬元帝听说儿子这么晚来找自己,正在兴头上,连忙让李安请了进来。      沈铭尧和兰陵进去见了礼, 便见瞬元帝笑呵呵地招呼着:“你们俩来的正好,快过来瞧瞧,这一局朕可是又要横扫千军了。”      沈铭尧却并未起身,神情肃然道:“父皇, 儿臣深夜前来, 是有要紧事向父皇禀报。”      瞬元帝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什么要紧事不能等到明日早朝时再谈吗, 非要今晚?”      “父皇,此事与母妃有关……”沈铭尧说到这里,渐渐顿住。      瞬元帝面色微凌, 转而看向对面的西平王, 却见西平王起身回道:“既然皇上有家事处理,本王便先行告辞了。”      他说罢, 见瞬元帝没有反对,便对着一旁的侄儿使了使眼色,径自向外走。      展云阳路过兰陵身旁时,驻足停顿了一下,弯了弯唇角,这才得意地扬长而去。      平西王和燕国太子走后,瞬元帝屏退了众人,这才一脸凝重地问道:“你母妃当年的死,可是查出了什么来?”      沈铭尧将白芝蓉,梦离香和润之草纷纷取出来呈上去:“回父皇,母妃当年嗜睡之疾,便是由这三样引起的。”      瞬元帝接过来瞧了瞧复又抬头:“这些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沈铭尧道:“这些东西皆从皇后宫中所得……”      沈铭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述了一遍,瞬元帝气的眼冒金星,差点没晕厥过去。直接命人去椒房殿请了皇后过来。      皇后的到来,比预想中还要快些,想来是一直还未就寝的缘故。      刚一入寝殿,瞬元帝便是毫不留情地将那香料和草药尽数甩在皇后身上:“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别说这些东西你一样都不认得!”      皇后俯身捡起地上的东西瞧了瞧,目光平静如水。但在起身对上皇上质问的目光时,又很快做无辜状:“这的确是我椒房殿之物,却不知皇上今晚召臣妾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莫非,这些东西出了什么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瞬元帝冷笑一声,“殷王妃前段日子嗜睡难醒,和汐贵妃当年的症状一般无二,妙神医说便是因这三样东西而起。对此,皇后不该做出一个交代吗?”      皇后面带受伤:“听皇上的意思,是怀疑当年是臣妾用这些东西谋害汐贵妃,如今又故技重施,想要加害殷王妃吗?那么请问皇上,证据呢?你该不会只凭着这三样东西,就想要给臣妾定罪吧?”      皇后说着,拿着白芝蓉花瓣道:“这花瓣莫说殷王妃,就是明玉公主,臣妾,洛妃哪个不是用这个来沐浴的?还有这香囊,里面是进贡的梦离香,臣妾在寿诞之日赐给了所有参加宴会的闺阁千金,又岂止殷王妃一人佩戴在身上。若说这包陈茶若殷王妃和汐贵妃嗜睡之疾有关,就更是无稽之谈了。皇上怎可因为这些寻常之物便来污蔑臣妾的清白?”      见皇后事到如今依然嘴硬,沈铭尧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不仅有这些证据,还有人证。那椒房殿地掌事宫女银画,还有扫地宫女芳若,都是皇后暗自主导这一切的重要人证,父皇只要传她们二人上来,一问便知。”      瞬元帝闻此,对着李安吩咐:“去传宫女银画和芳若来。”      李安应声出去,很快请了两名宫女进来。      或许是因为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又加上瞬元帝脸色铁青,仿佛随时都可能一个不如意拉人出去砍头的架势,两个宫女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搭腔。      瞬元帝目光清冷地扫向二人,周身散发的王者威仪令人止不住打颤:“朕来问你们,皇后以梦离香,润之草,白芝蓉加害王妃一事,你们二人可曾知晓?”      二人始终低垂着头,听到瞬元帝的问话,倒是芳若最先反应过来:“回皇上,奴婢不知。”      她答得干脆利落,倒让兰陵微微一愣,她明明答应了会揭发皇后的罪行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反悔?      “芳若,你可想好了再回答,今日在殷王府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兰陵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藏在袖中的发钗隐隐露出一部分,正是今日被她折断的那支芳若舅母的发钗。兰陵并不想用这种要挟人的把戏,可如今没办法,她只能孤注一掷了。      然而,芳若看了那发钗之后,却只是淡淡一瞥,眸中闪过一抹讥讽,随即抬头对着瞬元帝禀报道:“启禀皇上,奴婢确实不知。倒是今日奴婢得皇后娘娘恩准,出宫去探望舅母,结果得知舅母被殷王带进了王府,他们还以舅母的安危做要挟,要奴婢在皇上面前指证那包陈茶是润之草。   奴婢承蒙皇后恩情,怎会做出背叛娘娘出卖良心的事情,故而只得暂时应下以作权宜之计。那的的确确只是一包普普通通的陈茶,并非殷王所说的什么润之草,若皇上不信,现在请了太医一验便知。”      兰陵被芳若突然的转变惊到,或许,她出门前的那份不安便缘于此处吧。      再看皇后,一脸的平静高贵,不经意扫向兰陵和沈铭尧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阴毒。      他们俩,竟然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      瞬元帝面色也比方才越发黑了,他威严十足地看着芳若旁边:“莫非……你也是殷王殿下强迫你来作伪证?”      银画如今早已被吓得不轻,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回……回……皇……”      瞬元帝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样,背后究竟如何他又岂能不知。心知一切都是皇后的设计,可他却说不出一丝一毫责怪她的话来,如今便只好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这小宫女的身上。      却见他上前一步,一个抬脚将银画踢飞出好远,却仍平复不了那份火气:“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朕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银画被踢得撞到柱子又跌落趴在地上,嘴角顿时磕出血来。但此时想到面前这位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说不准今晚会先拿她开刀,她哪里还感受得到身上的疼痛?慌忙再次跪下去,哭求着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一旁的芳若道:“回皇上,银画跟奴婢说过,是殷王将银画带出皇宫的,还找了具尸体投入湖中制造银画自尽的假象。而目的,便是让银画指证皇后娘娘让她以这三种香草加害殷王妃,最后又杀她灭口。但皇后娘娘向来仁慈宽厚,又哪里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啊?求皇上明察!”      她说着,将额头磕在地上,扣出清脆的声响。      瞬元帝早就知道这个芳若是摄政王送给皇后的心腹,如今恨不得杀了皇后,又岂会容得下这个小宫女。      他再次抬脚直踢芳若的脑袋,芳若始料未及,头部一仰,上身直接倒在后面,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额头渗出丝丝血迹来。      一连两个丫头流血,皇后渐渐有些坐不住了:“皇上,这两个丫头也都是一心为臣妾考虑,念在她们一片赤胆忠心的份儿上,还望皇上能够宽恕。至于殷王……”      她扭转头来,眼眸直射向一直闭口不言的沈铭尧:“殷王殿下既然没有证据,便是污蔑臣妾。臣妾贵为一国之母,却被人这般诬陷,这让臣妾颜面何存?求皇上,给臣妾一个公道!”      她说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兰陵心中冷笑,原来……从银画开始,这一切都是一场算计。      可是,她当初嗜睡不醒却也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润之草如果不是那包茶叶,又会是什么呢?      又或者,其实正是那包东西的确是润之草,只是……皇后料定了他们二人不会再怀疑那东西,故而赌了这一把?毕竟,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到还会在什么地方用过这药草。      这么一想,兰陵觉得既然事已至此,也不怕再错上一次,但总该弄个明白。      打定了主意,她正欲上前禀报,却被沈铭尧暗中拉住,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兰陵抬头看他,却见他只是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      正在她疑惑之时,沈铭尧已经率先走出来对着瞬元帝跪下:“是儿臣行事鲁莽,误会了皇后娘娘,请父皇责罚。但此事皆为儿臣一人所为,与兰陵无关,还望父皇能放过她。”      兰陵惊讶地看着他,如今皇上都还未发话,他怎么就突然认罪了?莫非是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今天发生的事让人始料未及,她越来越有些捉摸不透了。      比起沈铭尧的淡定,她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或许,这便是她比不得沈铭尧的地方吧,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很难做到理智。      不知道沈铭尧什么意思,兰陵自然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揽责,只跟着沈铭尧一起跪下去,却并未开口说话。      瞬元帝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最后先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一脸生气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沈铭尧:“如此鲁莽行事,你的确该罚!至于怎么处置你……”      瞬元帝刚顿了一下,皇后便急急接了话:“皇上,臣妾知道您向来疼爱儿子们,但如今燕国使臣也在,若传将出去让人误会皇上徇私,恐怕也不是皇上所希望看到的。触犯国母,可是大罪啊!”      兰陵一听急道:“殷王为我沈国立下无数战功,纵使有错,也应功过相抵了。何况,若没有殷王,又哪里有如今的齐国来使对我们俯首称臣?求陛下看在殷王以前的功劳上,从轻发落。”      皇后顿时有些恼怒:“殷王妃如今自己都是戴罪之身,还要给殷王求情,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何况功是功过是过,哪有功过相抵之说?”      “够了!”瞬元帝顿时被眼前的争吵激怒,对着外人呵斥道,“来人呐,殷王无视国母,实乃大罪,现如今关押大牢,交由刑部审理!至于殷王妃……看在殷王以前的功劳上,便免了你今日之过,幽禁殷王府,没有朕的旨意,再不可踏出王府半步!”      兰陵一惊,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关押入狱,瞬元帝明明知道这是皇后的圈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不得罪皇后和摄政王比自己儿子的性命还重要吗?      她愤怒之下就要再次开口求亲,却又被沈铭尧制止住。兰陵越发不明白沈铭尧的意思了,他如果真的被关进去,凭着摄政王和皇后在朝中的势力,他还出的来吗?      见沈铭尧被交由刑部处理,皇后倒是瞬间舒坦了,得意地望着这个自己最仇恨的女人所生之子。      汐贵妃,你和你的儿子,终究是毁在了我万新珩的手中!      这时,外面的守卫过来将沈铭尧拉走,而兰陵也被瞬元帝命人送回殷王妃。      一路上,兰陵都在想着刚刚她打算给沈铭尧求情时,他拦下她后在她手心里写的三个字:“找晋王。”      莫非,沈铭尧此举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  PS: 兰陵:把我夫君抓走了,还我夫君。 莘莘:乖了,很快把夫君还给你! 沈铭尧:天牢啊,又黑又脏的,还可能会有老鼠和小强啊! 莘莘:常言道“古之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沈铭尧(捂耳朵):我还是先去牢里蹲着吧~ 嗯,一切都是皇后早有预谋,大家现在应该知道的差不多了吧,如果有哪里不明白,下章会把这件事前因后果重新以女主视觉捋一遍。 至于男主……人家辣么能干,辣么聪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败给皇后? ☆、1.26(更新)   回到王府,兰陵认真思索着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皇后的棋子, 一步步走进她的圈套呢?      原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揭发皇后的罪行,如今却被她先下手为强, 当真是好精密的计划。      皇后寿宴,那名宫女被明月公主绊倒,酒壶险些落在明玉头顶,她上前阻挡, 后又为宫女求情。宫女为了感恩, 送她白芝蓉花瓣, 说有安眠养神之功效。      这一切,看上去那么自然,无懈可击。可后来仔细推敲起来, 却又觉得漏洞百出。      明月公主不过是个八岁的小丫头, 腿又长到哪儿去呢?那宫女上前给明玉斟酒一直低垂着头,明显是可以避过去的, 可她当时却刚好被她绊倒。      如果这是意外,那在她摔倒的一瞬间,手里的酒壶应当是随着身子的前倾掉落在正前方,可那宫女当时手里的酒壶却意外地抬高了许多,落在右前方明玉的头顶上。      还有宫女后来赠她的白芝蓉花瓣,既然那是宫里主子才能用的东西,她随便一个小错便会被皇后拉出去杖毙的小小宫女,如何能得皇后赏赐此物?      当初正是因为对这点起了疑心,她才同意让沈铭尧拿去检验这白芝蓉和梦离香有何不妥之处。但结果,却是让她失望的。      于是,梦离香,白芝蓉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根本让她生不起丝毫防备之心。      后来突然嗜睡,妙神医又说是由这三样东西引起,她这才又想起了除夕宴那日的些许不同,猜想当初那名宫女应是故意为之,目的便是为了今后让她不知不觉中服用润之草,三者混合,导致嗜睡不醒。      然而,如今再去想,她却又不这么认为了。      那宫女在皇后寿宴上的表现,分明就是故意露出马脚,为了让她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寻找皇后罪证的有利突破。      之后,除夕宴开始前在椒房殿,皇后因为茶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是将她的思路引在了这上面。      后来除夕宴撞见银画落水,再一次加深她的困惑。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引导着她在银画的身上发现更多的“秘密”。      而事实上,所有的秘密,都是皇后事先安排好的,从她开始追查润之草开始,后面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皇后事先设计好的一出戏。      原以为得到了银画和芳若两个可以指认皇后的证人,可事实上,这两人却自始至终都在听着皇后的号令。      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啊,兰陵都不得不佩服皇后缜密异于常人的心思。      而她和沈铭尧,竟然被她就这么玩弄于鼓掌之中。她这个时候,想必在椒房殿里为了自己的胜利而纵情欢呼吧?      不过,皇后若以为这样她兰陵便会束手无策,乖乖认命,未免也太小瞧了她。      正在思索的空档,高肃走了进来:“王妃,王爷今日入宫前曾交代属下,若他今天晚上回不来了,便让属下把这个交给王妃。”      他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兰陵打开一看,却不由越发震惊了。原来,沈铭尧对这一切早就有所怀疑?而他选择连夜入宫,也正是为了顺着皇后的阴谋将计就计,再在皇后得意洋洋之事给她更加沉重一击。      皇后从云端跌落谷底心里的那种落差,定然会比直接揭发她的罪行更加让人解气。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皇后恐怕会疯掉吧?      “王爷让我们求助晋王,晋王真的会帮我们吗?”高肃怀疑地看向兰陵,毕竟这晋王和自家王爷也不是一路人。      兰陵想了想,十分笃定道:“他会帮的,王爷虽有重兵,但都在清歌城,暂时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如今对晋王来说,最大的障碍是万氏。”      其实,若放在之前,兰陵定然是不敢这么确定的,但明玉被劫一事让京兆尹和刑部换了主子这件事,就足以让她万分确定了。      刑部在沈铭尧入狱之前换人,应当不是巧合,这恐怕……又是晋王卖给殷王府的一个大人情。      果然,皇室中人便没有哪一个是心思简单的。      高肃复又想到什么,突然道:“对了,王爷昨日曾让属下打探信任刑部大人的底细,此人并不随朝廷众人结帮拉派,是个耿直的性子,或许这便是皇上任命他为刑部尚书的主要原因。而且,属下还查到,此人和林靖宇可谓是忘年之交,关系匪浅。”      兰陵微惊,随即了然:“这就更难怪王爷要我们找晋王了,林靖宇现在为他所用,想让刑部帮忙可不就得去求他吗?”      “可是王妃如今被皇上禁足,外面都是宫里的禁军,我们该如何出去呢?”      兰陵想了想:“我被禁足,但明玉却没有,何况皇上宠她,谁敢拿她怎么样?明日我去漪澜苑找她,让她带我们出去。”      .      翌日,一辆八人作抬的豪华轿子自漪澜苑出来后,直接出了殷王府的大门。      守卫的禁军见到,上前阻拦:“皇上有令,王妃需闭门思过,不可走出王府。”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连本公主的轿子你们也敢阻拦?”明玉坐在轿子里盛气凌人地叫骂,倒还真像那么回事,把外面的侍卫唬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屈膝跪下,“公主赎罪。”      明玉得意一笑,微微掀开轿子的窗帘:“怎么,本公主去宫里给父皇问安,你们这是公然阻止本公主在父皇跟前尽孝?”      为首的侍卫吓得心里一颤,没想到这位公主平日看上去倒像是极好相处之人,但实际上竟也是这般凌厉。果然,宫里的主子就没有哪一个是好招惹的。      可怜他公务在身,虽不想故意招惹,却也不得不冒着胆子开口:“公主入宫面圣卑职岂敢阻拦,但为防王妃也在轿子里,请恕卑职斗胆例行检查。”      “我看你还真是挺有狗胆的,敢这么跟公主说话!”站在轿子边上的高肃怒斥道。      明玉神色微恙,随即淡淡瞥了那侍卫一眼:“想检查是吗?好啊,高肃,打开轿帘给他检查!”      高肃极不情愿地走过去,对着那侍卫狠狠瞪了一眼,直盯得侍卫莫名心虚,这才缓缓掀了帘子:“查吧!”      侍卫早已被吓得不轻,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检验,在轿子里扫视了一遍,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慌忙赔罪:“叨扰公主了。”      明玉不屑地冷哼一声,让高肃拉了帘子,淡淡出声:“我们走!”      话语说完,轿子重新被人抬起,扬长而去了。      轿子被抬出殷王府老远,明玉绷着的一张脸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悄悄起身坐在轿子的另一边,然后将自己原来坐着的座位上敲了敲,小声道:“嫂嫂,已经安全了,你快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明玉刚刚做过的位置突然被人掀了起来,紧接着探出一张娇俏动人的脸蛋儿来。此人,自然便是明玉口中的嫂嫂,兰陵了。      今日兰陵去找了明玉才知道,原来沈铭尧早就做了一顶轿子在漪澜苑里放着,说的是给明玉玩儿,但明玉对这些没多大兴趣,便一直搁在一边。      兰陵今日仔细瞧了才知道,那轿子的座位竟然是个方方长长的空心木盒子,座位上的一块木板可以自由移动,地方虽然不大,但藏个人进去却是绰绰有余了。      兰陵看到这轿子不得不佩服沈铭尧的远见了,想必他早就担心在镐京不会一帆风顺,所以才让人暗中做了这顶轿子在漪澜苑里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也亏得有这顶轿子在,她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混出王府。      见她出来,明玉忙拉住她:“嫂嫂憋坏了吧?”      兰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哪里就那么较弱了?莫非你忘了,嫂嫂是学过武的?”      “嫂嫂,我跟你一起去晋王府吧?”瞬元帝竟然下令将哥哥抓起来,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进宫见他。在她心里,没有谁比哥哥重要。      兰陵拉了她的手道:“刚刚你出府的事他们定然会禀报到宫里的,为避免皇后起疑,你还是要去见一见皇上的。不过,你切记不要向皇上为你哥哥求情。”      “为什么呀?”      “因为如果没有证据,皇上根本不可能说放人就放人。你若再多加劝说,只会增添他的火气,反而对你不利。”      明玉了然地点头,复又问道:“嫂嫂,大家都说父皇最疼爱的就是我和哥哥,既然如此,那哥哥定然是会没事的吧。”      兰陵无奈叹息一声:“帝王之心,谁又能摸得透呢?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入宫去吧,我自己去找晋王,等办完了事,我还在此地等你。”      兰陵说着,命抬轿之人停下,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1.29(更新)   兰陵和高肃到了晋王府门外,很快便有人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不知为何, 虽是第一次入晋王府, 却总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如她每路过一个地方,便知道下一处是怎样的设计。而当真的到了下一处, 所看到的景观也确实和她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兰陵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莫非这地方……她原是来过的?      可她这是第一次来镐京,更是第一次来晋王府,又怎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呢?脑海中总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急速闪过, 就好像上一辈子曾经经历过一样, 当她努力想要回忆时却又一片空白。      她突然觉得大脑有些疼痛, 不由得顿住了步子,痛苦地抱着额头。      高肃见了不由面露着急:“王妃,你怎么了?”      兰陵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是太过担心王爷的安危了吧, 没什么大碍。这晋王府的一草一木看似平淡无奇, 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倒像是花了极大的心思的, 却不知是何人所建。”      领路的小斯解释说:“这府邸十多年前原是楚国公府,也是楚国公亲自设计的。后来府里一场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我们王爷喜欢这个地方,便求皇上赐了来,命人恢复原状后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去掉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景观,布置的比之前相对奢华了些。”      “楚国公府……”兰陵不由喃喃,便是那个与沈铭尧有过婚约的楚南歌的父亲,楚国公吗?      还未再来得及细想,便已经到了沈铭阑的书房。      小斯进去禀报后出来:“我们王爷有令,只让殷王妃一人进去。”      兰陵心头微颤,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沈铭阑时他看自己的眼神,背后顿时一凉。      “王妃……”高肃也有些欲言又止,镐京人谁不知道,这个晋王爷表面上看只专宠晋王妃一人,那不过是碍于晋王妃齐国公主的身份罢了。而事实上,背地里被他糟践过的女子根本数不过来。那根本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更何况他每次看到自家王妃时那猎物一般的眼神,谁又瞧不出什么意思?      兰陵如今别无选择,他需要晋王的帮忙就必须硬着头皮进去。不过,他既然需要借助沈铭尧来除掉万氏,现如今应当也不敢拿她怎样。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想必这位野心勃勃的王爷掂量的清楚。      兰陵回以高肃放心的眼神,这才上前推了书房的朱门走进去。      书房里的光线很暗,黑的只能隐隐看到屋里的摆设。里面安静的出奇,兰陵越发不自在起来,只得出声唤道:“王爷在吗?”      “王妃来的可真快啊。”右手边突然传来沈铭阑的声音,不急不缓,又透着些许慵懒,听在兰陵耳中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兰陵握了握拳头:“王爷还是点灯吧,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传将出去怕是也不妥当。”      “本王前日刚感染风寒,吹不得风,故而只能用那黑色的窗帘遮住,且如今气色欠佳,恐吓到二嫂,还请二嫂见谅。”沈铭阑说的一本正经,兰陵却听出了戏虐的味道。      还未再说什么,便听他又道:“二嫂来晋王府想必也不是光明正大前来的,自然便不会被外人知晓。既如此,又怎会在乎此事传将出去呢?”      说话的功夫,沈铭阑已经站在了兰陵跟前,二人相距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额间,兰陵不由后退一步。      “既然如此,想必晋王知道我前来的目的,不知王爷可有办法救我夫君出狱。”      沈铭阑道:“二嫂一心挂念二哥的安危,四弟又岂有不知的。不过,这件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二哥这次定然是着了万皇后的道儿了,如今若想救二哥出来,就必须先击垮了万氏方可。”      “莫非,晋王爷已经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沈铭阑笑了笑:“应对之策谈不上,不过是有了些眉目而已。”      他说着,转身在桌边斟茶:“二嫂也站了那么久了,坐下来喝杯茶水吧。”      他说着走上前来握上兰陵的手腕:“屋子里暗,我来扶二嫂过去坐。”      兰陵惊得后退一步,慌忙甩开他的手:“晋王盛情,但我想还是算了吧,夫君还在狱中,对我来说现如今找到救夫君出狱的办法才是正理。晋王殿下觉得呢?”      沈铭阑各种浓郁的黑暗盯着兰陵瞧了半晌,随即轻轻一笑,倒是没再强迫:“前段日子本王差人寻妙神医的时候路过清歌城,遇到了汐贵妃当年的心腹赵嬷嬷,旁敲侧击中打听到了些许关于汐贵妃当年病故的真相,或许这便是击垮皇后的关键所在。”      兰陵神色微变:“你把赵嬷嬷带来镐京了?”兰陵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王爷的心机和城府,背地里找了妙神医不说,还从赵嬷嬷口中知晓当年之事,一步步地都在算计。      或许,解决了万氏一族,这晋王爷会是她和沈铭尧最大的敌手。当真是小瞧不得。      “不知……赵嬷嬷可在王府?”      沈铭阑道:“为掩人耳目,本王将赵嬷嬷安顿在了镐京城外,但一个赵嬷嬷空口无凭的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掌握其他证据方可。二嫂也别急,本王会尽力救二哥出来的。林靖宇与新任刑部尚书关系匪浅,他已对刑部那边关照过,不会让二哥被牢里那些不长眼的狱卒们苛待了,只是还要再委屈些时日。”      毫不掩饰地说出他和林靖宇之间的关系,兰陵不由想到那次明玉被掳一事,莫非……当真与林靖宇有关?      看来,她还真是要再会一会这个林靖宇了。      .      出了晋王的书房,兰陵原是打算直接出府,结果在半路上却见林靖宇正和名貌美的女子纠缠不清。      二人好似起了争执,林靖宇愤怒地拂袖离开,正是朝着兰陵的方向走来。而他身后的女子,气的直跺脚,也转身向着对立的方向跑走了。      正在兰陵思索着那女子和林靖宇的关系时,林靖宇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对着兰陵恭恭敬敬行礼:“原来是殷王妃在此,给王妃问安。”      兰陵唇角弯起一抹淡淡地冷笑:“没想到能在晋王府看到林编修,倒是巧了。”      “听闻殷王妃被皇上禁足在殷王府,下官在此地遇上王爷也甚感意外。”      林靖宇的话语中丝毫没有敬意,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点敌意,这让兰陵颇为不解。她与林靖宇并没见过几次,纵使他如今归顺晋王,也不至于对她是这种态度吧?倒好像……她欠了他的。      兰陵温婉而笑:“听晋王说刑部对夫君多有照拂,想必也有林大人的功劳,兰陵在此谢过了。”      林靖宇眸中的冷意与杀机一闪而过,随即唇角微扬:“举手之劳,王妃何足挂齿。”      让他照拂沈铭尧,简直痴人说梦!他恨不得沈铭尧能在牢里多吃些苦头,又岂会前去说情?若当初沈铭尧愿意在瞬元帝跟前求情,或许姐姐根本不会死。他负了姐姐,却还要他照顾他,还真是妄想!      皇后巴不得沈铭尧能死在牢里,定会让人好生伺候,他林靖宇才不会横插一脚进去。      林靖宇一闪而逝的仇恨被兰陵捕捉到,她心中暗惊,自知这林靖宇怕是不会真的帮沈铭尧,看来她要尽快寻找证据,洗脱他的罪责才行。      兰陵也不愿与他多呆,正打算径自离开,却又被他唤住:“王妃觉得,这晋王府修葺的比殷王府如何?”      兰陵不解,却也实话实说:“很有韵味,想必是花了极大的心思的。”      林靖宇道:“或许王妃还不知道,这王府的一些摆设还有我们殷王殿下的一份功劳呢。”      见兰陵面露惊讶,林靖宇似乎很是满意,继续道:“这原是楚国公的府邸,很多东西乃楚国公设计。殷王殿下十二岁那年又重新画了花园的图样,因为楚国公的千金喜欢,楚国公便又命工匠重新按照殷王所绘制的图纸来修葺。后来虽然被火烧的毁了以前的样子,但晋王喜欢,便又将园子恢复如初了。”      兰陵心中涌上一抹复杂,定定地看着那一片百花竞艳的花园,怪石嶙峋,小桥流水,水清鱼肥,花香四溢,曲径通幽,太阳的金光普照之下,带着静谧与安详。      兰陵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再想要仔细回想时,却只觉头部阵痛难忍,面色也白了几分。      林靖宇只当是戳到了兰陵的痛处,心情大好,继续道:“那个时候的殷王殿下,对于楚姑娘可真是情深义重。只可惜,楚姑娘薄命,与殷王妃的位置错过了。下官听闻那是一个美貌无双,又德才兼备的绝妙之人,想必殷王到如今也不会忘怀吧?毕竟,那段美好的岁月里还有汐贵妃的支持与祝福。王妃以为呢?”      他说完,又急忙匍匐跪地,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哎呀,王妃恕罪,都是下官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王妃恕罪。”      兰陵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你确实有罪,楚国公府的大火乃皇上下令,你如今再提当年之事,可是觉得皇上对此事处置不公?林大人好大的口气!”      兰陵说完,心中余怒未消,再不愿多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林靖宇却有些呆住,那样训斥人时的凌厉与姿态,竟然和死去的姐姐出奇的相似。这……会是巧合吗?      兰陵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转而问道:“对了,元宵之夜明玉公主被掳,后来公主醒来后说好像听到了林大人的声音,不知林大人是否那晚和公主遇到过?你们二人青梅竹马,纵使林大人对她无意,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吧?那晚的事不管怎样,她是我兰陵的妹妹,我绝不容许任何一个人欺负她!”      望着拂袖离去的兰陵,林靖宇面色微变,好似听到了多年前那个稚嫩的声音:“阿宇是我楚南歌的弟弟,我绝不容许你们任何一个人欺负他!”      “姐姐……”他望着兰陵离开的方向喃喃出声,心中越发不解,为什么他总是在这个殷王妃的身上看到姐姐的影子呢?      沈铭尧娶她,会不会就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姐姐呢?      这时,他只觉身上一阵噬骨之痛,面色顿时惨白几分。心知体内的毒又发作了,他来不及再想其他,强撑着起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应该是隔日更~ ☆、2.1(更新)   兰陵出了晋王府,转而对着高肃吩咐:“你先不要回王府了, 去查一查那个芳若, 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蛛丝马迹。”      这芳若从一开始就全心全意跟着皇后,还真是演的一场好戏。      不过,既然是戏, 就总能找到破绽。      高肃领了命,转身走了。      兰陵想到沈铭尧如今还被关在牢里,暗自叹息两声,前往今日早上与明玉分离的地点会合。      到了与明玉相约的地点时, 明玉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兰陵刚上轿子, 便见明玉迫不及待地拉了她的胳膊问道:“嫂嫂, 晋王他怎么说?哥哥到底能不能救出来?”她今日进宫里陪父皇根本心不在焉的,父皇与她说话也总是失神,真是差一点就要被父皇觉察出什么来。      不过父皇那种精明之人, 只怕心里也确实起了怀疑。不过明玉顾不得那么多, 什么事都比不得哥哥的安危重要。      兰陵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你先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晋王已经掌握了一些万氏的罪证, 但还不够,我们还需从皇后设下的阴谋里查出破绽,找到真凭实据才可。”      明玉不解:“那嫂嫂的意思是……”皇后是什么样的人,真的会那么容易露出破绽吗?若果真如此,母妃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      兰陵道:“我如今被禁足根本出不得王府,有件事还要你去做。”      明玉一听自己能够帮得上忙,自然是乐得接受,急急询问:“嫂嫂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会做好的。”      兰陵心知她担心沈铭尧的安慰,思索片刻方道:“王爷被关一事我思来想去,最主要便是芳若和银画的身上出了问题,皇后设局让我们误以为这二人会为我们作证,结果又在皇上面前临阵倒戈。如今救王爷最好的法子,应当便是从这二人中找出新的突破来。芳若那边我已让高肃去打探了,至于那个银画……我想让你平日里多在宫里走动走动,看她近日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明玉一听点头应下,郑重道:“嫂嫂放心吧,这几天我会多留意留意她的,不管她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都让她逃不过我的法眼。”      兰陵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尽力就好。别太担心了,你哥哥一定会平安出狱的。”      明玉跟着重重点头,似在跟兰陵说,又似在暗示自己:“没错,哥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垮啊!”      .      到了夜里,明玉已经回漪澜苑歇下了,兰陵却依旧一个人在桌边趴着出神。她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地望着屋内摇曳的烛火,才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她整个人看上去明显憔悴了许多。      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沈铭尧在牢里可曾受了什么委屈没有。如果皇后和摄政王不想让他活着出来,这几日怕是要把他往死里折磨吧。      兰陵越想,便越觉得心中忧虑难眠。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沈铭尧浑身是血的被人吊打的场景,触目惊心,让人坐立难安。      木瑶和云芷站在一旁干着急,都已经劝了许多次了,王妃却一直不肯睡,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木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番犹豫之后转身倒了茶水端过去:“王妃喝杯茶水,早早歇下吧,这般坐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兰陵回神看了木瑶一眼,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高肃可回来了?”她让他去打探芳若的情况,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被外面的守卫给发现了。      不过,这高肃的武艺应当不凡,或许会有办法的吧。      她正想着,那边高肃已经回来了。      “王妃!”他对着兰陵俯身行礼。      兰陵慌忙起身,正欲问话,又想到什么,转而吩咐道:“木瑶姐姐,你和云芷先去外面守着,我和高肃有话要说。”      木瑶微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妃对她的态度转变了许多,虽然依旧爱重她,但却很少在和她谈什么心事了。有什么事要事也总爱避着她。      她总觉得,王妃好像觉察出什么了,对姚先生的死也起了怀疑。      想到这些,她不由叹息一声,纸终究包不住火,真相怕是也瞒不了几日了。      不过,还是越晚知道越好吧。      见木瑶和云芷关了房门出去,兰陵这才重新坐下去:“查探的怎么样了?”      “属下逼问了芳若的舅母,这才知道那芳若和她舅母的关系其实并不好。芳若虽只有舅母一个亲人,但自幼遭受舅母的虐待,后来有幸被摄政王看中带回府里培养。芳若事实上对这个舅母恨之入骨,自从入了摄政王府便不曾回去探望过她,入了宫后更是连面都不见。   她们二人是近三个月里才又重新有了来往,柳氏说这三个月里外甥女对她格外孝顺,每月定期的去看她,还拿了不少金银贴补她。属下猜想,或许皇后在很早的时候便已有了阴谋。故意让芳若有舅母这个可以威胁的软肋。”      兰陵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万新珩,还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如此说来,想从芳容口中打听出什么来,怕是不容易了。这种人定然被摄政王培养的万分忠诚,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皇后的。      看来,若想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只能从银画的身上下手。      “既然如此,芳若这条线索还是就此作罢,以免打草惊蛇,让皇后有了准备。今日我听晋王说他将赵嬷嬷从清歌城接了过来,却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你这几日去查查看能否找到赵嬷嬷的落脚地。”兰陵又吩咐道。赵嬷嬷当初因为紫金凤尾镯的事被逐出府门,却不曾想她身上竟然还有着关于汐贵妃的秘密。      “赵嬷嬷?”高肃明显吃了一惊,“前段日子王爷也曾让属下派人前往清歌城接她入京,可惜到那里时莫说赵嬷嬷了,就连她的儿子孙泉都没了踪影。当时属下和王爷怀疑是被皇后的人灭口了,没想到竟然是被晋王殿下给带来这里了。”      兰陵也是一阵惊讶,先是妙神医,后是赵嬷嬷,为什么这个晋王总是能够抢在沈铭尧的前面出手呢?莫非……这王府里竟还有他的眼线不成?      若是如此,今后行事更是要万分小心了。      沈铭尧让她去找晋王,是不是也是因为对晋王暗中做的事情有所察觉呢?      兰陵突然觉得生活在这样尔虞我诈的环境里真的好累,那么多看似平淡的事情没准儿便是别人的圈套。      如今细想,还是留在清歌城里的日子舒心幸福。      只可惜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逼得他们不得不来到这里,不得不卷入这场勾心斗角,权力纷争。      ~      因为记得兰陵的嘱托,明玉第二日又乘着轿子去往皇宫里给瞬元帝请安。      自上次明玉被瞬元帝训斥过后便从宫里搬了出来,事后瞬元帝不知说了多少好话要她重新回宫里住,明玉都坚决不同意,而且对这个父皇也没之前那么亲近了。      瞬元帝一直想缓和父女关系,如今见女儿突然乖巧的每日来请安,只当是外面的流言让她转了性子,一时间对这个女儿越发怜爱起来。      明玉爱吃,瞬元帝早早地让御膳房准备了各种她爱吃的点心,很是热情地招呼着。      明玉一直记挂着嫂嫂吩咐自己的事,并没有多少想吃东西的欲望,却碍着父皇的面子仍是笑呵呵地吃了几块。      瞬元帝满意地点点头,满脸慈爱地默默她的脑袋:“你先自己玩儿会,父皇还有奏折要批,晚点儿再陪你好不好?”      见瞬元帝终于要忙正事了,明玉顿时心中兴奋起来:“好啊,那父皇先忙,我去外面转转好了。”      见女儿懂事,瞬元帝很是开心:“去吧。”      明玉欢欢喜喜地走了,瞬元帝敛了笑意问旁边的李安:“殷王妃最近在做什么?”      “回皇上,王妃一直安安分分待在殷王府,并不曾有什么动静。”      瞬元帝深沉的眸子闪烁片刻,轻轻点头,没有再言语。      李安有些不解:“皇上当真不打算救殷王了吗?”他跟随皇帝多年,对皇上的心思再了解不过,殷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他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      瞬元帝叹道:“先看看殷王妃的手段吧,铭尧不肯娶白丞相之女,既然认定了这个兰陵,朕也想看看她有没有能够母仪天下的本事。”毕竟,这江山今后注定是要留给他心中唯一的儿子的。      李安闭口不言,心中却不由暗思,帝王之心当真是难以捉摸。他是皇上,若想免了殷王牢狱之苦,有许多种办法,明知道入了狱皇后定会让殷王吃苦头,却仍是将口口声声说最疼爱的儿子关了进去。或许,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试探殷王妃吧?      皇家无情,当真没有全心全意的疼爱。       作者有话要说:  PS:大家还记不记得赵嬷嬷是谁?就是前两三章偷明玉手镯的那个。时间隔得有点久,在这里提一下。 ☆、2.2(更新)   明玉从御书房里出来,直接便往着银画所在的浣衣局而去。      半路上, 却听到郑少衡在后面叫她, 她心中疑惑,怎么跑到宫里来也能见到他?莫不是最近不出门,产生了幻觉?      她狐疑着扭头一看, 果真是郑少衡从后面往这里跑着,看样子见到明玉很是兴奋。      郑少衡今日穿了一袭绛紫色团纹袍子,头戴金冠,向明玉这边跑来时袍子的衣摆前后波动, 面容俊逸飞扬, 满面春光。笑起来时, 两排雪白的牙齿格外引人注意。      明玉笑着招手:“郑少衡,你怎么跑到皇宫里来了?”      郑少衡喘着气来到明玉跟前,脸上因为刚刚的奔跑呈粉红色, 倒是多了几分可爱之气。      郑少衡摆摆手, 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别提了,还不是那个洛妃娘娘, 非要召我来陪她女儿,那个娇气讨厌的公主哪有你可爱啊。”洛妃一直把他当成他女儿内定的驸马,却不知他郑少衡可从来没有这念头。      且不说那明月公主如今□□岁的年纪尚还是个孩子,就她那股刁蛮任性,盛气凌人的架势他就对她喜欢不起来。相比之下,远没有眼前这个明玉公主可爱率真,让他打心眼儿里想接触。      明玉撇撇嘴:“谁信你的话,若真如你所说我这几天怎见不到你人影?我看呀,你就是和其他人一样听信了外面的疯言疯语,故意躲着我的。”      郑少衡一听忙举起右手:“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这几天我原是想找你来着,可因为元宵节那事皇上拿我爹撒气,我爹回家后就把我关起来了,也就今日洛妃召见我才被放出来。”      “真的?”明玉打量着他,似在判断真假。      郑少衡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疏远你。何况,那件事原本也就是我带你出去引起的,原也是我害了你。”      听他这么说,明玉心里总算舒坦了些。她不由叹息一声:“哥哥嫂嫂说那晚的事是有人故意害我,也怨不得你,只怕是有人故意要毁我名声。”      郑少衡道:“管他们什么动机呢,名声这种事有什么好在乎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们玩儿自己的让他们说去呗。我郑少衡在皓京从来没什么好名声,还不一样混的好好的。你若真在乎那些,大不了以后我娶你!”      他说着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还真像个大人。      明玉惊讶地瞪着眼珠子看了他一会儿,脸蹭地红了起来,羞恼着瞪他:“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呢?少拿我取乐。我沈铭玉再怎么也是沈国的明玉公主,才不会嫁不出去!”      她说完,气呼呼地就往前走。      郑少衡急忙追着解释:“我真的没有拿你取乐,我们俩在一起不挺开心的吗,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你还胡说!”明玉气的直跺脚。她再怎么贪玩儿任性,还没被人这么直白地表明心意过呢,一时间只觉得臊得慌。      这下郑少衡知道明玉是真生气了,赶紧赔罪:“好好好,我不说了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明玉哼哼鼻子:“我不跟你说了,你赶快走吧,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啊,要不要我帮忙?”郑少衡厚着脸皮不愿走。      “你?”明玉打量了他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还怕你帮倒忙呢。”事关哥哥安危,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她近来与郑少衡关系不错,但也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我怎么可能帮倒忙?”郑少衡顿时不乐意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干什么,不就是找证据救殷王吗?皇后是什么人?你真以为你一个小丫头会有办法?不让我帮忙你小心打草惊蛇,让皇后知道了你哥哥在牢里死的更快。”      郑少衡说完作势走了,明玉顿时一急,又忙追上去:“好了,那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出来啊。”      郑少衡停下步子得意一笑:“你现在又要我帮忙了?”      明玉忙不迭点头:“你快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郑少衡道:“我看你这架势,是要往浣衣局的方向去。你该不会是去找那银画直接问话吧?”      “你怎么知道?”明玉的确是这么想的。银画再怎么也只是个小小的丫头,她堂堂公主问话难道她还敢不招认?      郑少衡无语:“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干,你想啊,如果那银画真能被你吓唬两句就吐真话,当初在皇上面前怎么会有胆子说谎?”      郑少衡的话明玉是听懂了,银画连父皇的帝王之威都不怕,还怕她这么一个小小公主吗?      她听到这话是挺生气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明玉转头看他。      郑少衡道:“办法嘛暂时还想不到,只能先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抓到这银画的把柄再说。”      “你是说,找到她的软肋,威胁她?”      郑少衡在她脸前打了个响指:“聪明!只要是个人,就总有可以攻破的弱点。”      明玉承认自己没什么主见,既然如今郑少衡有了主意,她不介意信他一回。      ~      二人相携前往浣衣局,还没到地方,却见前面几个太监抬着一具尸体从浣衣局的后门里走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人?明玉顿觉事情不妙,急忙便跑了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太监闻声急急跪了下去:“公主殿下!”      明玉指着地上白布盖着的尸体问:“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死了人?”      其中一个回道:“这宫女昨天姑姑让她洗的衣服没洗完,挨了训,谁知道气性大,夜里服毒自尽了。”      明玉皱了皱眉头,暗思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反应,郑少衡已经先她一步上前掀了遮布,露出那具尸体的脑袋来。      地上的人正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银画,如今面色发紫,双唇发黑,明显是服了毒。      但到底是自尽还是他人灭口,怕也不好早下定论。      明玉张了张口正欲细问,却被郑少衡伸手拉住:“好了,本少爷和明玉公主还有事要办,你们把人抬走吧。”      几个太监应声走了,明玉顿时不依:“你刚刚干嘛不让我问问怎么回事啊,银画这个时候死你不觉得太奇怪吗?”      郑少衡无奈摇头:“你平时玩儿起来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大事上就不动脑子了?那几个太监就是抬尸体的,他们会知道什么?你若再问得仔细些传入皇后耳中可怎么得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以前有哥哥嫂嫂宠着,她就知道吃喝玩乐。可如今哥哥入狱,嫂嫂也被软禁起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事情,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郑少衡见她眉头皱着不太开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先别急,我刚刚检查了下银画的尸体,她左手里好像攥的有东西,我试了试没取出来,只怕里面有什么不得了的隐情。”      明玉微惊:“那怎么办?我们去想办法把她手里的东西取出来?”      郑少衡道:“宫里死了人都扔在南面的乱葬岗。怕白日里有人,我们只等夜里悄悄过去,找到银画的尸体再想办法将她手里的东西取出来,没准儿便是扳倒皇后的重要证据。”      明玉原本觉得这方法可行,可随即又拉下脸来:“大晚上去乱葬岗啊?我听说那里有很多死人的,会不会有鬼?”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郑少衡挑眉:“你这样就怕了?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呢?”      明玉有些心虚:“人我当然不怕,可关键那种地方……”她只要一想到那里到处都躺着死人,就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要不然我帮你去瞧瞧?”郑少衡胆子大,对那种地方并没有多少恐惧。      明玉想了想:“让你一个人去怎么行,本来就是我哥的事,我不能退缩的。”      她说着一咬牙下定决心:“去就去,今晚我和你一起!”      郑少衡笑:“这就对了嘛,去过一次你就知道,全是死人而已嘛又不会突然站起来掐你的脖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啊!”明玉吓得捂住耳朵,“你赶紧闭嘴,胡言乱语什么!”郑少衡越说她越容易胡思乱想。      郑少衡被她这股可爱劲儿逗笑:“好了,我不逗你了,瞧把你吓的。”      明玉气呼呼地瞪他:“谁让你满嘴胡说。好了,我出来这么久父皇肯定该找我了,我先走了,晚上你只在殷王府外面等我就是了。”      明玉说完,急急走了。      郑少衡看着她小跑着的背影,可爱极了,忍不住弯弯唇角。      好好玩儿的丫头。       ☆、2.9(更新)   夜色沉寂,弦月半隐半现, 偶有些许清风掠过, 带着丝丝凉意。      乱葬岗尸横遍野,杜鹃哀啼,伴着风声似有若无地带着呜咽, 说不出的萧索与凄凉。      明玉双手抱环不停地搓着肩膀,只觉得周围冷的让她从心底发颤。      “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害怕地紧紧拽着郑少衡的肩膀,脚下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她闭紧了双眼不敢去看。      正说着, 她脚下一个不稳, 被地上的一具尸体绊住, 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她吓得惊叫一声,心都要从嗓子眼儿冒出来了。她可不想和地上那么多的尸体有过多接触,万一再来个拥抱, 那她可就不活了。      不过幸好郑少衡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捞了起来, 解决了她的危机。      明玉吓得躲在郑少衡的怀里不敢再动:“这里怎么死这么多人啊,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好可怕。”      郑少衡道:“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然要死不少人,而且绝大多数还都是冤死鬼。你争我夺的深宫六院,看得就是谁比谁爬的更远,踩下去的尸体更多。后妃们如此,宫女太监们也不例外。”      他说完,转而看向明玉:“像你这种自幼不在宫廷长大的公主,有很多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明白的。所以呢,你也就适合早早嫁人,脱离那你死我活的阴暗之中。”      提起嫁人,明玉这才惊觉自己还一直被郑少衡紧紧搂在怀里呢,顿觉脸上一热,蹭地便起了身,别别扭扭地看向四周:“这里这么黑,我们到哪里去找银画的尸体呢?”      郑少衡笑着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在明玉眼前晃了晃:“当然要用这个找了。”      明玉吓得再次抓住郑少衡的胳膊:“啊?还要一个一个看啊。”这里的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脸肯定都有了变化,她不敢看,真的不敢!      “那要不,我跟着你,你找找看?”她已经害怕的闭紧了双眼。      郑少衡笑着摇摇头,他就知道这丫头没那么大胆子。      “好吧,那你可抓紧我,别再不看路给绊上一脚。”      明玉忙不迭点头:“好,我抓紧着呢。”她说着,已经死死抓住郑少衡的衣袖,让自己再无摔倒的可能。      郑少衡举着火折子仔细辨别着尸体的身份,冷冷的风一阵阵吹拂着,带着一丝诡异。      明玉吓得从后面抱住他,生怕他走的太快把她给落下了。      “找到了!”郑少衡惊喜地立在原地。      明玉还不太敢看下面,只闭着眼睛问:“确定是银画吗?”      “没错了,就是她,我们俩努力把她手里的娟帕给取出来。”      “可是……我不敢……”死人的东西啊,她可没那胆子。能陪郑少衡过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郑少衡扭头看她死死闭着眼睛不由想笑:“不想救殷王殿下了?”      “想,可是……”明玉吓得双唇发抖,脸色都变了。      郑少衡知道让她干这个实在有些过了,便也不强求:“好吧,那你跟着我,我来取。”      明玉点点头,见郑少衡蹲下去也忙跟着蹲下,但眼睛无论如何都不愿睁开。      “怎么样,取出来没有?”      “还没呢,来,你把火折子拿上。”      “哦。”明玉应了声接过火折子,继续闭着眼。      “出来了出来了!”郑少衡惊喜地叫道,顺手打开娟帕去看,却不由蹙紧了眉头,“怎么什么也没有?”      “没有吗?”明玉渐渐将眼睛打开一条缝隙看了看,眼睛顿时睁的老大。      她一把将郑少衡手里的娟帕夺过来仔细看,却当真是什么字迹都没有。      她不由有些泄气:“还以为会是她写的血书或者有力的证物什么的,结果就只是个寻常无奇的鸳鸯绣帕,除此以外什么都没。”      郑少衡也没想到是这样:“白费了这么大个功夫,即便真是想通过这个告诉我们什么,这一个字也不写的我们如何能猜着?”      他说着,作势就要将那绣帕给丢掉。      “等等!”明玉急忙拦下来,“就算一时找不到线索你也别扔啊,万一真的有用呢?”      “能有什么用啊,难道给你一张白纸你还能知道她上面想说什么?”      明玉夺过那娟帕小心翼翼的叠好:“我是不知道,但我嫂嫂那么聪慧,万一她能看明白什么呢?”      郑少衡明显不信:“就这么一个手帕,除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否则谁知道什么意思?”      明玉睇他一眼:“不管怎样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就这么扔了多不好,万一……万一有用呢?”      郑少衡双手抱环调笑地看着她:“这可是死人的东西,你不嫌晦气?”      明玉听得心里一颤,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乱葬岗待着呢,顿觉脊背一阵凉飕飕的冷风吹过,吓得拿着绣帕的手一抖,绣帕险些要掉落在地上。      她急急将绣帕塞外郑少衡怀里:“你……你拿着。”      郑少衡好笑地看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促狭:“胆小鬼!”      明玉见他说完调头就要走,赶紧追过去扯着他的胳膊,生怕自己被丢在这里。      ~      回到殷王府,两个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去,直接便去了璟瑞居找兰陵。      此时夜已深沉,兰陵却心系沈铭尧安危无法安眠,便去了佛堂抄写佛经。      平日里,她并不怎么信佛,但如今沈铭尧还在狱中,她只觉整颗心都乱糟糟的。只有静静抄写佛经的时候,一颗心才能够平静下来。      当云芷来禀报说明玉有重要的事情找她的时候,她直觉的认为和沈铭尧的事有关,顿时也耽搁不得,直接去了璟瑞居的前厅。      “嫂嫂!”明玉看到兰陵直接便扑了上去,见她脸色苍白心中担忧,“哥哥不在,嫂嫂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你如今这样,待哥哥出狱了定是要心疼的。还要责怪明玉不懂得照顾嫂嫂的身子。”      兰陵此时哪里有什么闲心与她寒暄这个,只急急转了话题:“我听云芷说你有重要的事找我,可是你哥哥的事有了什么线索?”      明玉抿了抿唇:“那个银画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太监们抬她出去的时候恰好被我和郑少衡撞见。我们发现银画死的时候攥着什么东西,今夜便去了乱葬岗去取。结果……却只是一方手帕。”      她说完示意郑少衡将绣帕递了过去:“这只是一块寻常的鸳鸯帕子,并没见什么不同之处。但我想她死前紧紧攥着这个,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和郑少衡猜不透,就来找嫂嫂了。”      兰陵伸手接过来,那是一方海棠红的鸳鸯绣帕,做工精细,上面的鸳鸯戏水图案绣的栩栩如生。且质地柔软,材料也算得上是上品。      兰陵心中疑惑,银画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没听说她会如此精细的刺绣绝活,那么……这绣帕又是哪里得来的呢?      临死之前也要紧紧地攥在手里,这绣帕应当对她来说很重要。那么,到底是谁给她的呢?      兰陵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手里的绣帕,大拇指肚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鸳鸯图案,口中不由呢喃:“鸳鸯,谁会送她鸳鸯绣帕呢?”      脑中一个念头闪出来,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宫里可有会做刺绣的太监或者侍卫?”      “啊?没有吧……”明玉一脸吃惊,嫂嫂怎么会这么想呢?刺绣这种东西男人怎么会呢?      郑少衡却突然道:“对了,还真有一个!”      “是谁?”兰陵忙问。      郑少衡道:“御药房里的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叫元厅的,他会做刺绣,而且比许多绣娘的绣工还要好。”      明玉有些惊讶:“男的也会做刺绣?”      郑少衡道:“听说他母亲原就是个绣娘,他也跟着学过。后来母亲重病无钱医治,只好进宫做了太监。不过宫里不少人知道他会刺绣这件事。”      兰陵了然地点头,转而又道:“你俩明日去宫里,想办法放出风声给御药房说银画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说不定是被人构陷。”      郑少衡问:“王妃是想要试探那元厅和银画的关系吗?”      兰陵点头:“这个银画如此在意这绣帕,其中必有□□。既然这元厅会刺绣,不妨从他身上查查看。”      她说着,低头闻了闻手上的绣帕,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她越发笃定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了。      元厅,或许当真是寻找证据的关键人物。      只希望,一切都可以尽快地大白于天下。而沈铭尧,也能够快些被放出来。      望着外面毫无边际的黑夜,她攥了攥拳头,幽幽长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久没更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我自我反省求轻拍。 另外,莘莘新建了个读者群,崭新崭新的,群号在文案上,欢迎加入哦~ 近期应该会尽量保持日更不断,对于前段时间的停更向大家再次表示道歉! ☆、2.10(更新)   第二日,郑少衡和明玉将银画自尽的风声放出去, 当天夜里就看到元厅想法子出宫去乱葬岗寻找银画的尸体, 并拿着铁锹挖了墓地将其安葬。      一直躲在暗处的郑少衡和明玉也便直接将元厅带去了殷王府。      元厅跪在璟瑞居的厅堂里,双眸低垂,神色哀伤, 却不曾说过一言一字。      兰陵端正地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目中透着打量。      “你和银画……是什么关系?”良久之后,兰陵终于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回王妃, 银画曾是椒房殿的掌事宫女, 偶尔会去御药房为皇后娘娘取一些补品或者药材, 故而和奴才打过一些交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元厅的回答滴水不漏,却惹得兰陵一声轻笑:“没什么特别的关系?那你倒是挺慈悲为怀的,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都值得你瞒着上面的主子偷偷跑出宫外来为她安葬。看来, 我该好好的赏你。”      元厅吓得低垂下头:“奴才不敢领王妃的赏。”      见他死不承认, 兰陵不由有些恼怒,直接将那鸳鸯绣帕丢了过去:“那你倒是瞧瞧, 这帕子可有几分眼熟。也别先回答我说不是你的,宫里知道你会刺绣的不在少数,这帕子上的针脚绣法出自何人,随便找个绣娘来想必都认得出。”      兰陵这话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是想要炸他一炸,眼见他神色慌乱,顿时便确定了几分。      她不由恼怒着一拍桌面:“好个大胆的狗奴才,一个小小的御药房太监也敢暗中与宫女私通,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元厅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忙不迭对着兰陵叩首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兰陵默不作声地随手拿起茶盅小喝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地看向他:“我今晚找你过来,不是为了听你求饶,更不会取你性命。我向来欣赏重情重义之人,你为了银画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来为她送葬,想必也是有真情实意在的。”      元厅似乎没想到兰陵会说这样一番话,不由有些感动起来:“多谢王妃体谅,奴才不过是个废人,在所有人眼中都不配拥有感情。却没想到,能听到王妃这样一番话。”      兰陵道:“你也不必为此感激我,我叫你来,是想知道你究竟愿不愿意为银画报仇?”      “报仇?”元厅抬头看着对面高贵美丽的女子,“王妃的意思……”      兰陵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当初银画为皇后作证,害殷王入狱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如今银画莫名自尽,难道你觉得这不可疑吗?”      “王妃是说……银画是被皇后娘娘灭口了?”元厅只觉得心上一沉,顿时没了主意。      “是不是的,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但银画死时紧紧攥着这块绣帕,可见是想我们知道什么。你既与她相熟,可能想到她的意思?”      元厅想了想,突然脑光一闪道:“对了,三日前银画还曾找过奴才。那天她和往常有些不一样,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还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就让奴才把送她的那条手帕埋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梨花树下,这样她到了阴间还能时时刻刻带着它。”      “梨花树下……”兰陵喃喃了一句,神色复杂地盯着元厅手里的帕子,倏地灵光乍现,忙道,“那梨花树在哪儿?”      元厅道:“就在城南的河边,那时她第一次出宫,遭到了几个泼皮无赖的纠缠,是奴才上去救了她。”      兰陵心中顿时有了主意,马上对着明玉道:“你和郑少衡带他去那梨花树下,挖挖看树下有没有什么。”      元厅经兰陵一提醒,也顿时清楚了些,跟着道:“对,她很有可能把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埋在那里了!”      明玉一听也激动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吧!”      明玉说着正要出去,却又被兰陵唤住:“等等!”      “怎么了?”明玉不解地望过来。      兰陵想了想道:“此时天色已晚,你若出去必定惹外面侍卫怀疑,我让高肃带他潜出府去。郑公子也不能在此久留,还是早早回去较为妥当。”      明玉原本还想亲自去的,但听嫂嫂说的有理,自然不敢辩驳,只好点头应下来。      .      高肃带着元厅施展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王府,直接便去他们初次相见的梨花树下寻找证据。      结果,竟真的看到了银画埋在那里的包裹。      将那证物交给兰陵,兰陵不由吃了一惊。      那包裹里是一个茶盅,和一封密密麻麻的血书。      看到署名,兰陵方知那是写给元厅的信:“      我兄元厅,   皇后以兄长之命相胁,银画不得已出卖良心,于圣前作假供,使殷王含冤入狱。我侍奉皇后多年,自知其歹毒心肠,恐容我不得。画一介贱婢,虽死不足惜,但又恐阿兄遭受牵连,落皇后毒手。若我不幸离世,阿兄需尽早去找殷王妃,以保你性命。此茶盅乃除夕宴那日,王妃于椒房殿品茶所用之物,曾在润之草所煮之茶水中浸泡月余,可为皇后密谋陷害王爷之证物。若阿兄能救王爷出狱,以王爷王妃仁义,定会救你性命   小妹,银画字。”      元厅看着那鲜血而成的行行字迹,心上阵阵揪痛,不由得跪在地上,眼泪滚滚而下,情绪激动:“银画!”      兰陵拿起那茶盅在手中轻轻旋转,对于当日之事顿时了然于心。      皇后还真是好手段,将这茶盅浸泡在茶水之中月余,待除夕宴会之前取出给她使用,润之草混合兰陵体内原本的梦离香和白芝蓉,自然毒素发作。      又故意在椒房殿大发脾气,将众人视线转移在所泡的茶水上。      她一直都以为是那茶水出了问题,谁又曾料到真正的润之草,其实是在所用的茶具之上呢?      为了寻找证据,她和沈铭尧兜兜转转,却恰巧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      当日在御书房,她原本还想让皇上差人去查验那包茶叶是否有问题。      如今看来,幸好当日被沈铭尧拦下,否则自然是无功而返。搞不好,还会惹怒圣上,连她也要和沈铭尧一起入狱。      皇后的心机和城府,不得不让她佩服!      不过,如今有了如此重要的罪证,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皇后一丝还手之机。      皇后给她一个王妃下毒或许不至于让她的家族一夕之间倒下去,但晋王手里还有当初皇后谋害汐贵妃的重要人证,赵嬷嬷。      这一次,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先谋杀皇妃又陷害亲王,任凭她万家势力再大,也逃不过满门倾覆的下场了。      ~      打定了主意,兰陵终于第二次在明玉的帮助下出府去找晋王沈铭阑。      沈铭阑听说兰陵找到了新的证据,自是一番欢喜。但听说兰陵要带赵嬷嬷一起面圣之时,却又果断的拒绝。      他的理由倒是很简单,赵嬷嬷如今身体不适,不便相见。但只要兰陵决定面圣揭发皇后的罪行,他自当带了赵嬷嬷前去,以尽绵薄之力。      他的意思,兰陵自然是听出来了。      沈铭阑想要的,不只是让沈铭尧欠他人情那么简单,他还想借此机会亲自在皇上面前捞点好处的。      对于沈铭阑得寸进尺的嘴脸,兰陵忍不住有些厌恶。但为了能够万无一失地将万氏打倒,赵嬷嬷这个人证,她还是很需要的。      看来,为了能将沈铭尧顺顺利利从牢狱中救出来,如今的她也只能任凭沈铭阑这匹狼将她死死捏在手里了。      打定主意,兰陵回到王府,急急的便找来明玉,让她去宫里禀告瞬元帝,说她兰陵已经掌握了新的证据,请求皇帝的召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打倒皇后!ヾ(^。^*) ☆、2.11(更新)   御书房内,皇后万新珩有些心虚地坐在瞬元帝身旁, 放在膝上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锦帕, 寻思着兰陵今日究竟又是在搞哪出。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未多少变化,一如既往地优雅高贵,雍容大气。      兰陵面色平淡地静立在中央, 眼神与皇后相交之时,不经意地扯了扯嘴角,眼底透着些许冷意。      “殷王妃,你说你找到了新的证据, 如今皇后也来了, 你可以说了吧。”瞬元帝坐在龙椅上, 威严十足地发了话。      兰陵道:“前日里,椒房殿的掌事宫女银画突然自尽而亡,明玉公主在乱葬岗发现银画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方绣帕, 根据这条线索, 妾查到了银画临死之前写下的血书,以及一个茶盅。”      兰陵说完, 让人将血书和茶盅一起呈了上去。又接着道:“皇后为陷害殷王,以元厅的性命相要挟,逼得银画迫不得已作假供。事后又害怕被人揭发,杀害银画灭口。这封血书,便是最好的证词。而皇后先在妾不知不觉间将梦离香和白芝蓉放置在妾的身边,又以这润之草浸泡过的茶盅给妾使用,其目的已是再明显不过。”      “一派胡言!”皇后气的从位置上站起来,怒目瞪着兰陵,“殷王妃可不要为了救殷王出狱就这般胡言乱语,圣前作假可是欺君之罪!如今银画已死,你拿了这血书和茶盅来就想给本宫定罪,未免也太好笑了些。银画已死,如今死无对证,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东西就是银画留下的?”      兰陵就知道皇后不会轻易认罪,心中冷笑一声,又继续道:“椒房殿的物品都有皇后的印章为据,这茶盅究竟是不是椒房殿之物,皇上看看那底部的印章自然知晓。且那茶盅用润之草浸泡月余,其成分自然可想而知,岂是妾身临时作假就能做得出来的?还请皇上明鉴!”      兰陵说完,直接匍匐跪地。      一旁的明玉见了,也跟着跪下来:“是啊父皇,这血书和茶盅真的是银画之物,嫂嫂绝对没有造假的。”      皇后冷笑:“明玉公主和殷王是亲兄妹,自然帮着你的哥哥说话了。可凡事,总该讲求证据,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为了陷害本宫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她说着,转而看向瞬元帝,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臣妾陪伴皇上多年,臣妾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臣妾贵为皇后,却被她们这般陷害,莫说臣妾没脸,就是皇上您也是要遭旁人议论的呀!”      瞬元帝阴沉着脸,猛地一拍桌子:“都住口!”      话音一出,全场静默下来。      瞬元帝盯着皇后看了几眼,对着外面冷冷吩咐:“传太医过来检验。”      外面的宫人领了命前去,很快带了太医进来检验那茶盅。最终得出结论,那茶盅上确实含有润之草,且根据成分来看,至少在浓度极大的润之草的茶水中浸泡四十日有余。      瞬元帝听罢,愤愤地将那茶盅摔在皇后脚下:“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觉得是人冤枉你不成?四十日有余,莫非殷王妃早就从你的椒房殿里偷走茶盅,只为今日陷害你不成?”      皇后惊得面色惨白,也随之跪倒在地:“皇上明鉴,臣妾绝无害殷王和殷王妃之心。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妾当真不知啊!”      瞬元帝一脸愤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知道?难道你的茶盅长了腿,飞去了殷王府不成?”      这边在争论不休,外面突然有人禀报:“皇上,翰林院编修林大人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有个重要人证求皇上一见。”      瞬元帝眉头微蹙,沉默片刻才道:“传他进来!”      林靖宇一身锦绣官袍从外面进来,对着瞬元帝叩拜:“臣拜见皇上。”      看到林靖宇,明玉的心咯噔了一下,抿了抿唇低下头去没有看他。      “林爱卿免礼。”瞬元帝说完,眼光淡淡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皇后,兰陵和明玉,“大家都先起身吧。”      众人起身之后,瞬元帝方才注意到随着林靖宇一起进来的妇人,他凝眉打量片刻,寒气逼人地询问:“你是何人?”      赵嬷嬷颤颤巍巍地跪下去:“吾皇万岁,老奴原是当年汐贵妃身旁的宫女,殷王的奶娘赵氏。”      “赵嬷嬷?”瞬元帝终于有了印象。      “正是老奴。”      瞬元帝轻轻嗯了一声,转而看向林靖宇:“你说有重要的人证给朕见,莫非便是这赵嬷嬷?”      林靖宇回道:“启禀皇上,这位赵嬷嬷便是皇后娘娘当年谋害汐贵妃,导致汐贵妃早故的重要人证。具体的,皇上只听了赵嬷嬷的回答便是。”      瞬元帝的脸越发阴沉下来,犀利的目光在皇后的脸上扫了片刻,最后沉声:“赵嬷嬷,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      赵嬷嬷道:“回皇上,当年汐贵妃偏爱使用白芝蓉花瓣沐浴,皇后娘娘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置贵妃娘娘于死地,打听到白芝蓉和梦离香,润之草三样混合会使人嗜睡,最终一觉不醒。更巧的是,因为贵妃娘娘自幼生长的凤凰山下,有一大片润之草沿河生长。草药根部渗入地下,与河水相连。且又不时有叶子垂落河中。   汐贵妃又常年食用那里的河水,故而体内本就含有润之草这味药性。三味药材仅差了梦离香,且又是进贡的香料无人怀疑。皇后便堂而皇之地送了贵妃娘娘大量的梦离香囊作为贴身之物。久而久之,汐贵妃这才毒素发作,沉睡不醒的。”      皇后脸色白了几分,气的浑身发抖:“赵嬷嬷,你离宫多年,如今无凭无据的怎能如此含血喷人。”      赵嬷嬷道:“时隔多年,老奴确实没有证据,但刚刚所言却句句属实。当年汐贵妃亲手绣了一个锦囊让老奴送于皇后娘娘,结果老奴在椒房殿的门外听到了皇后和宫女芳若的谈话。其内容正是刚刚老奴所述,绝无半句虚言。”      “若是如此,你又为何当初不直接找皇上禀报,反倒多年之后才来作证?”皇后不依不饶地追问。      “老奴惭愧,当初胆小怕事,担心将来惹祸上身,这才一直未敢出声。只是,却没料到那日老奴在椒房殿偷听时被晋王殿下撞见,如今被晋王殿下找到老奴,让老奴说出实情。这些年来,老奴一直为此事心存懊悔,觉得愧对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如今无以为报,只得冒死来为贵妃娘娘作证。”      瞬元帝眸中闪过一抹杀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肃杀之气。再次去看皇后时,那神情恨不能将皇后千刀万剐。      皇后心头微微一颤,直觉今日自己可能要大祸临头,但却仍不甘心就此作罢。也便努力为自己换的一丝生机,泪眼婆娑地看着瞬元帝:“皇上,你我夫妻二十余载,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贱奴的一席话就治臣妾的罪吗?”      见瞬元帝并不答话,她不由感觉一丝希望,又道:“这赵嬷嬷所言根本就是漏洞百出,汐贵妃偏爱白芝蓉众人皆知,可怎就那么巧,她的体内又刚好含有润之草这味药性?汐贵妃归去多年,自然死无对证,任凭他们胡言乱语。可纵使真如他们所言,臣妾并非大夫,安能知道这三样结合有如此阴毒的效用?臣妾送她梦离香也只是无意为之,并无害汐贵妃之意啊。”      见皇后巧舌如簧地又要为自己辩解,兰陵又道:“皇上,皇后娘娘多年前用此方法加害汐贵妃,如今又要故伎重演,若两次都是巧合,未免这巧合也太多了些。而且,既然皇后娘娘说汐贵妃离世多年,不能辨别其体内是否一早便有润之草。如今,妾有办法可以验证。”      “什么办法?”瞬元帝问。      兰陵道:“刚刚林大人说汐贵妃乃是因为吃了凤凰山下的河水,才致使体内含有润之草的药性。而事实上,妾也是在凤凰山上长大的,若林大人所言非虚,妾的体内应当也有大量的润之草药性,只需让太医一验便知。”      兰陵此话一出,在场有不少人面露惊讶。      在沈国并无严重的门第之见,故而对于殷王妃的家世背景也不曾有人去查过,如今听到此话,不免吃惊。原来,这殷王妃和汐贵妃本是同乡。      瞬元帝盯着兰陵复杂地看了一会儿,方又吩咐传御医。      御医查验过后,禀报道:“回皇上,殷王妃体内的确含有比那茶盅上更强的润之草药性,应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若殷王妃与汐贵妃曾生活在一个地方,汐贵妃该是和殷王妃有着相同的体制的。”      皇后瞬间有些绝望了。这殷王妃一直查不到身份来历,原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也曾生活在凤凰山。      若早知她体内含有润之草的药性,她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只怕现如今,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狡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宵节快乐~ ☆、2.12(更新)   果然,瞬元帝当场大发雷霆:“皇后, 事到如今, 你还有什么可说!莫非,你觉得殷王妃体内的润之草药性也是多年前就开始布局,只为了今日陷害于你不成?”      皇后不免有些绝望:“既然皇上都如此说了, 臣妾自然无可辩驳。皇上若一心为汐贵妃妹妹报仇这般不明不白的取了臣妾性命,臣妾只恨自己福薄,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瞬元帝脸色越发阴沉下来:“你是在说,朕在冤枉你了?”      皇后道:“银画和汐贵妃都是已死之人, 皇上若因此给臣妾定罪, 那不是冤枉又是什么?可臣妾毕竟贵为一朝国母, 且燕国使臣还在,皇上这般草率给臣妾定罪,就不怕有损您的威名吗?”      “你大胆!”瞬元帝恨恨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皇后, 心中气急, 事到如今她还在巧舌如簧地为自己狡辩!      “若汐贵妃和银画是死人,臣妾还有一个活人可以为证。”      突然一声清脆温婉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竟是洛妃一身锦衣华服地走进来,她那双水杏般的眼眸望向地上的皇后时轻轻扯了扯唇角,心中升起一丝得意。      万新珩,你的死期,总算是到了!      洛妃在众人的注视下上前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瞬元帝原本正在气头上,如今看到洛妃虽有不耐却也努力换了语气:“爱妃不必多礼,你刚刚说你也有人证?”      洛妃起身指了指身后的女子:“皇上,这个人皇上可还记得?”      瞬元帝顺着洛妃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那妇人披头散发,浑身上下腌臜不堪,脸色憔悴,一时间倒让他瞧不出身份。      看出了瞬元帝眼中的迷茫,洛妃朝那人使了使眼色,那妇人立刻上前下跪行礼:“罪妾姚氏,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瞬元帝眯着眼睛又看了半晌,才有些难以置信地询问:“你是姚贵人?”      姚贵人激动的热泪盈眶:“正是臣妾!”      这姚贵人原本也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后来蒙皇后举荐被瞬元帝宠幸,被封为贵人。不过这姚贵人后来在宫里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竟敢挑衅皇后威仪,最后被皇后打入冷宫,整个人也疯了。      如今看姚贵人并无疯癫,且这般正常地跪在那里,瞬元帝目光深沉地打量她:“莫非,当年汐贵妃被害一事与你有关?”      皇后当年先将姚贵人捧作宠妃,又在汐贵妃过世没多久将其打入冷宫,这其中怕是别有隐情。      姚贵人道:“回皇上,当年臣妾在皇后身边当差,曾无意中说起家乡一位远方亲故因梦离香,白芝蓉和润之草导致一睡不醒之事,皇后闻此大喜,说臣妾因为这话立了大功。臣妾当时一直妄想高攀,得知皇后是想用此法子谋害汐贵妃时,自以为抓住了皇后的把柄,便以此想要捞点儿好处。   皇后为怕事情暴露,这才在那晚将臣妾送上龙榻,臣妾也因而受皇上宠幸,封作贵人。汐贵妃过世以后,皇后又觉得留着臣妾是个祸害,这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为了活命,只好在冷宫装疯卖傻这些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向皇上说明当年之事啊!”      瞬元帝垂下来的拳头不由握紧,想到当年心爱之人的死,他只觉得心上一阵隐隐作痛。      这一次,他绝不再容许跟前这个让他厌恶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再有丝毫的狡辩。      “万新珩,你贵为一朝国母却行如此手段毒辣之事,先谋害汐贵妃,如今又想故技重施置殷王妃于死地,且惹得殷王入狱待察。如此阴狠毒辣,蛇蝎心肠,根本不配母仪天下!现如今交出皇后金印,贬作庶人,赐三尺白绫!”瞬元帝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皇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看着近乎疯狂了的皇后,瞬元帝冷冷盯着她:“你笑什么?”      皇后眼中有泪花隐现,脸上的笑也越发难看起来:“我笑什么?我笑我万新珩当初瞎了眼,才会不顾一切的爱上你!”      她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毫无畏惧地直视眼前这个她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我明明知道,你的心里除了她再容不下别人,却仍是奋不顾身的嫁给你。利用家族的势力,我迫你将她贬妻为妾,那个要求其实不过是一个试探。我只是想知道,她阮锦汐在你心中究竟是个什么位置。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答应了这个要求。正是因为你的屈从才让我对自己的感情看到了希望,原来和皇位比起来,她阮锦汐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   我以为,只要我将权力牢牢地攥在手里,你就会一辈子屈服在权力之下,哪怕是被逼无奈,你也只能爱我一人!这么多年,我努力培植势力,让自己和整个家族变得强大,为的就是让你心存忌惮,让你这辈子都要宠我爱我,尊我一人为后!   你可知道,如果你当初能够多爱她一些,我万新珩根本不会嫁给你!是你给了我希望,最后却又将这希望生生浇灭。”      皇后绝望地盯着他,说出这些话,她突然觉得自己也不那么爱了。夫妻二十余载,这些年支撑她的,竟然只是当初的那份执念,和她努力想要保住的后位。      如今后位离她而去,她反倒觉得有些释然。这辈子她万新珩爱错了男人,也毁了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子,她活该遭此报应!      “母后!”越王沈铭泽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袭白衣,白皙柔弱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他跪倒在地,对着高高在上的男人乞求:“父皇,母后纵然有错,可看在她侍奉父皇多年的份儿上,你饶她一命吧。若父皇愿意饶母后性命,儿臣愿意带着母后离开皇城,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踏入朝堂半步!”      “阿泽!”皇后心疼地看着如今跪在地上一脸哀求的儿子,只觉得一阵心酸,她若是死了,她的儿子以后在这宫里可还有一席之地?      皇后这般想着,瞬元帝已经怒不可遏的将沈铭泽踢倒在地:“事到如今朕还没说废掉你亲王身份,你倒还敢来求情,你是她的儿子,你母后的所作所为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沈铭泽本就体弱多病,如今哪里禁得住瞬元帝愤怒之下的力道,整个人向后滑了一段方才跌倒在地上,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却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再次膝行上前拉着瞬元帝的衣角求情:“父皇,若儿臣不做亲王可保母后平安,儿臣情愿放弃这个位置。”      瞬元帝再次一脸不耐地将他一脚踢开:“皇后罪大恶极,绝不容宽恕,谁若再敢求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一出,整个御书房顷刻间安静下来,都神色各异地看着那对母女,无人开口说话。      “阿泽!”皇后痛心地唤了一声,上前将已经吐出鲜血来的儿子扶了起来,眼中含着疼惜的泪花。      她转而看向冷血无情的君王:“皇上,臣妾死不足惜,可阿泽到底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又何须这般待他?还是说,你就那么的容不得我为你生儿育女?阿泽本该是健健康康的孩子,可如今病成这样,皇上午夜梦回之时,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悟和心痛吗?”      皇后这话让在场之人大惊,不敢相信地看着面色冷冽摄人的瞬元帝。      沈铭泽也有些难以置信:“母后,你说什么?”      皇后疯狂大笑,那笑容却又格外凄凉:“我说什么?你问问你最引以为傲的父皇曾经对你这个亲生儿子做了什么?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他让人暗中在我的膳食中下.药,导致我的孩子出生后没有活过半月就夭折了,阮锦汐的儿子沈铭尧顺利成为皇长子。   一年后我又怀了你,为了能让你安安稳稳地生下来,我暗中寻找名医,这才知道自己的体质生下的孩子全都不可能存活!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最尊敬爱戴的父皇所赐!知道这件事后,我瞒着所有人服用各种安胎之药,拼尽自己的半条命才把你生下来。可你一生下来就孱弱多病,甚至大夫说你可能活不过十六岁。”      “一派胡言!”瞬元帝怒不可遏地将上前给了皇后一个耳光,再不容她多言,“来人,把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带下去,立刻赐死!”      帝王下令,这样的局面下谁敢阻拦。只有沈铭泽还想去求饶,却被皇后拦下来,附在他耳边道:“母后死不足惜,但你要活着。母后当初拼了命才把你生下来,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觉得你不该来到这世上,你都要努力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她说完,突然站起身来,伸手擦了擦嘴角的一抹血迹,目光复杂地盯着瞬元帝:“遇见你之前,我万新珩也只是一个渴望幸福的好姑娘。直到遇见你,我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为了得到你,我毁了阮锦汐的幸福,拼尽所有的留住你。可你的心,冷酷到从来不曾在我身上停留半分。下一世,下下一世,永生永世,我都乞求上苍不要再遇见你!”      她说完,突然一个转身冲向旁边的一根支柱,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那伤口不断涌出来,顺着额头渐渐流淌在那光滑高贵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滴又一滴,清脆而响亮。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这样的结局也算是注定的,这一生都在为得不到的东西筹谋。她这种人,也算是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吧。 至于瞬元帝,不管对汐贵妃还是如今的皇后,他就是个渣! ☆、2.13(更新)   “母后!”沈铭泽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将地上早已没了知觉的皇后抱在怀里, 撕心裂肺的痛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瞬元帝却是懒得再看上那对母子一眼, 只冷冷宣布道:“皇后歹事做尽,想必和摄政王也脱不了干系,现将摄政王革职查办。至于越王……”      他撇眼看了看如今哭得伤心的沈铭泽, 心中到底生了一丝怜悯之心:“念及越王身体羸弱,自今日起贬为郡王,再不许过问朝堂政事。”      治完了罪,如今便该奖赏了。      瞬元帝目光最先落在洛妃的身上:“爱妃寻找当年真相有功, 不知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洛妃想了想上前一步道:“臣妾倒是不想要什么赏赐, 倒是这位编修林大人甚得臣妾的兄长定远侯喜爱, 一心想要将女儿窦姻嫁他为妻。今日这事,林大人也是立了功劳的,不知皇上可否为二人赐婚, 以结百年之好。”      瞬元帝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再次清冷下来, 他缓缓将目光落在一旁早已面色有些惨白的女儿明玉身上,心中暗叹, 这林靖宇是个人才,他可是把他当自己的女婿来培养的。却没想到洛妃竟然当真大家的面如此提议,倒叫他一时为难了。      明玉的心早在听到赐婚二字之后就沉了下去,斜眼看向如今就立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多日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俊逸非凡,英姿飒爽。      娶窦姻,他也是这般想的吗?明玉盯着林靖宇的脸发呆。      瞬元帝也缓缓将目光落在林靖宇的身上,神色冷峻威严,话语深沉中透着威胁的以为:“林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帝王赐婚何时会想到去问当事人的意愿?而如今瞬元帝当着众人的面询问,其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并不想的答应这门婚事,但不好推辞,只能让林靖宇自己开口拒绝。      洛妃心中微惊,没想到皇上如此介意这场婚事,只怕窦姻想嫁给林靖宇的愿望不能实现了。而兄长想拉拢林靖宇这个人才,也不能轻易达到目的。      当所有人以为林靖宇会顺着瞬元帝的话否决的时候,却见他突然屈膝跪下去:“皇上,臣的确心仪窦姻小姐已久,若皇上愿意赐婚,臣自当感激皇上大恩。也定当好生照顾窦姻小姐,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明玉的身子颤了颤,忍不住后退一步,兰陵见了忙伸手拉住她,才让她不至于趔趄着引起众人的注意。      瞬元帝的脸也越来越难看了,看着林靖宇的眼神中透着阴鹜与杀机。      周围的气场又一下子冷了下来,大家各怀心思地垂下眼帘,整颗心都悬在了一起。      瞬元帝握了握拳头,又缓缓放松下来,充满肃杀之气的脸上由阴转晴,带了丝身为长着的和气:“既然是两厢情愿,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既如此,朕便赐你和定远侯之女窦姻共结连理。”      洛妃欢喜地也慌忙行礼:“若如此,那臣妾就替兄长谢过皇上的恩典了。”      瞬元帝又看向姚贵人,淡淡道:“姚贵人这些年受苦了,自今日起搬离冷宫,前往锦华殿居住。至于五皇子,朕准许你们母子相认。”      姚贵人被打入冷宫之时五皇子还不足周岁,未免五皇子长大后为了与亲母相认闹事,这才对外声称其生母早故。      而事实上,他的生母正是一直被关居在冷宫的姚贵人。      姚贵人感动地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磕头:“谢皇上恩典。”      见皇上难得关心起她们母女,姚贵人也趁热打铁地寻求恩典:“皇上,五皇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臣妾求皇上能够为五皇子选一门满意的亲事。”      刚刚赐了一桩不甚满意的婚事,如今姚贵人再提,瞬元帝哪里会有什么心思。只淡淡道:“你是她的生母,这件事你来办就好。你觉得满意便好,不必过问朕的意思。”      “谢皇上。”姚贵人再次拜谢。      ~      从御书房里出来,明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也不跟兰陵说话。      兰陵看她这样子不免担心,便让高肃亲自送了明玉回王府,自己则是前往监牢接沈铭尧出来。      几日不见,沈铭尧明显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发丝有些凌乱,脸上也多了不少胡茬,明显在牢里受了不少苦。      果然,监牢那样的地方只要进去了,谁会管你是皇亲国戚,帝王血脉。即便有人担心你有翻身之日,不敢做什么过分之举。但有皇后和摄政王的势力打压着,牢里的人为了讨好他们,怕也不会对沈铭尧能有什么照拂。      兰陵疾跑两步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她欣喜地闭了双眼:“谢天谢地,你总算出来了。”      沈铭尧赶紧推开她:“我身上脏,好几天没洗澡了。”      兰陵伸手捧住他的脸颊,颗颗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顺着那娇美如玉的脸颊缓缓流淌,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   沈铭尧轻笑着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满脸宠溺:“傻丫头,我这不是出来了吗,怎么还哭了?”      兰陵握住他帖在自己脸颊的两只手,满含深情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每日都度日如年。若不是因为这次短暂的分离,我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这么离不开你。没有你在身边,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你会在牢里吃一丁点苦头。睁着眼满脑子是你,闭上眼脑子里还是你。怕你冻着,饿着,更怕你会一去不回。”      沈铭尧听得心中感动,眸光越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陵儿,你知道吗?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      话语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去贴上那因为激动仍隐隐有些颤动的樱唇,忘情地吻了上去。      兰陵闭了眼睛静静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柔,努力忘掉这段日子所有的不快和痛苦。      他出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们两个,也都会好好的。 ☆、2.14(更新)   浴室内热气蒸腾,烟雾缭绕, 暗香浮动。      沈铭尧褪去身上的衣袍走进池水中, 在池子的台阶上坐下,任由那温热舒适的热水浸没身子,淹没肩头。      兰陵上前解开他发上的束带, 将他的头扶靠在池子边缘,然后用瓢舀了池水帮他冲洗,又伸出食指在他的头皮上轻轻揉按。      沈铭尧则闭了眼睛任由兰陵为自己洗头,两个人都沉默着, 倒是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芳若和银画是皇后的圈套?”兰陵突然问他。      沈铭尧没睁眼, 顿了顿方道:“一切都太过顺利, 两个宫女都那么轻易地被说服,简直不像是椒房殿里培养出来的宫女。尤其那个芳若,既然是摄政王安排入宫的, 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背叛主子。”      “那你把自己的命运交在沈铭阑的手里未免也太危险了些, 如今他是设法救你出来了,可万一他趁此机会让你永无翻身之机怎么办?”      沈铭尧弯了弯唇角:“他不会。”      “你怎么那么笃定?”兰陵甚是不解, “我看沈铭阑这人挺阴的,保不准就会趁着这次机会将你和越王一起拉下马,到时候皇位自然便是他的。”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兰陵帮他洗头的动作顿了顿,实在想不出原因来:“我很不解。”      沈铭尧抬眸看她,眸中深沉复杂,似隔了一层她看不透的东西:“因为他知道,他借这个机会扳不倒我。即便他不出手,父皇也定会想法救我出来。既然这样,倒不如他从中捞点儿好处。”      “为什么?”兰陵追问。      “我被关押入狱,你也被幽禁,若父皇真想置我于死地,早就将明玉接近皇宫了,而不是还让她随意出入殷王府。稍微了解我这个父皇的,都看得出来,父皇这步棋实则是对你的试探。让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的明玉在你身边,不就意味着你也可以自由出入了吗?”      “试探我?”兰陵越发不解了,她不过一介女流,又有什么好试探的?      沈铭尧道:“上次因为我拒绝娶白子彦的妹妹白若樱一事,父皇一直对你心存芥蒂,如今这般,或许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帮到我吧。”      兰陵不由冷笑:“为了试探我,不惜把自己的亲身儿子关进那种地方吗?”      沈铭尧神色黯了黯,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帝王之心,谁又能猜得透?”      兰陵也不由感叹,帝王之家的情谊,还真是不值什么钱的。瞬元帝的冷酷和无情,也当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在他心里,想必没有什么是比皇权帝位来的更重要吧。      沐浴过后,兰陵又坐在院子里的太阳下面擦头发,一边随意说着话。      一切妥当,膳房里的饭菜也已经做好。      今日难得好天气,而沈铭尧在牢里也许久不曾见过阳光,便提议在这院子里用膳。      在璟瑞居前面的小院儿里摆好膳食,二人坐下后沈铭尧方才想起问:“明玉呢?”他回来这么久,可是连明玉的面儿还没见着呢。      兰陵叹息一声:“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许是没什么胃口用膳,晚点儿让膳房专门再给她做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日在御书房里,皇上给林靖宇和定远侯家的嫡女窦姻赐婚了。这丫头,原以为跟郑少衡玩得好好的,该是放下了,谁知道出了御书房就成了这个模样。看来,她对林靖宇用情很深啊。”      沈铭尧沉默了片刻方道:“总要经过这一段的,如今林靖宇要娶别人,让她早早死心了也好。总好过一直抱着幻想,还惦记着。”      他说着夹了菜放在兰陵碗里:“先吃饭吧,才几日没见,你都明显瘦了一圈儿。这些日子,哭了你了。”      兰陵温婉淡笑:“能救你出来,怎么样我都不会觉得辛苦。”      沈铭尧突然握了兰陵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兰陵点头,回握他的手,眸中泪光点点,却又满脸温柔的笑意。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郑管家过来禀报:“王爷,张大人,杜大人,韩大人以及其他不少官员都拿着礼物来看望您来了。”      沈铭尧闻此勾了勾唇角,眸中闪过一丝冷冽:“这些人还真是动作迅速,我这才刚出来就上赶着来送礼。”      兰陵道:“你出了狱,而摄政王一家被关押,再无生还之机,他们自是要好生巴结,为自己今后的飞黄腾达铺路。这些人里,恐怕有不少都是摄政王的人吧。”      沈铭尧头也未抬,只淡淡吩咐:“就说本王歇着了,让他们回去。”      兰陵微惊:“你这样莫不是要得罪了他们,万一他们一怒之下去投靠了晋王怎么办?”      沈铭尧冷笑:“万家刚刚垮台他们就上赶着来投靠本王,这种墙头草即便被本王收在门下又有多少用处?晋王只怕也不会稀罕。何况,他们这么一大群人一起过来,若是传入父皇耳中,纵使我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也必遭他疑心。如此,可就得不偿失了。”      兰陵这才了然地点头。的确,现如今瞬元帝偏爱沈铭尧除了因为他是汐贵妃的儿子以外,应当还因为他不曾在朝中拉帮结派。      瞬元帝亲自为他培植势力是一回事,沈铭尧自己背着瞬元帝拉帮结派,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帝王心,海底针。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      用罢了午膳,沈铭尧去屋里休息,兰陵也被拉着和衣躺在他身旁。      好久都不曾贴在他的怀里休息,兰陵只觉得分外珍惜。      枕在他的臂弯里,将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伸手环上他的腰,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份美好:“好久都没有这样了,真好。”      沈铭尧扶着她的肩膀,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我也是。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而且也为母妃报了仇了。”      提起汐贵妃,沈铭尧神色黯淡下来,眸中带了一丝伤痛。      “对了,好久都没有听到过白子彦的消息了,他去了哪里啊?”      沈铭尧回过神来,轻声道:“他虽有官职在身,但向来喜欢到处跑,或许又到了哪个小地方培养自己的阅历去了。”      兰陵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对,他这人应该也不喜欢待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      沈铭尧沉了沉眼帘,他之前让白子彦帮他查探兰陵师父姚奉天的死因,如今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还没个音讯,也不知道结果怎样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种直觉,姚奉天的死不可能是木瑶告诉兰陵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想必另有隐情。      兰陵见他不说话了,唤了几声也无人回忆,疑惑着抬头看他:“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沈铭尧伸手捋了捋兰陵垂落胸前的秀发,突然问道:“陵儿,你很信任你师父吗?”      兰陵没想到沈铭尧有此一问,微微呆愣了一瞬,方才回道:“他是我师父,为什么不信?我是师父养大的,他在我心中如同生父,自然是万分信任的。”      说完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盯着沈铭尧的目光中透着打量:“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铭尧突然翻身压下来,在她那饱满红润的樱唇上小啄一口:“本王只是吃醋了,你如今可是本王的王妃,你最信任的人应当是本王才对。”      兰陵这才略微放松下来,看他如今这样,难免又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吃醋?”      “吃醋?”沈铭尧俊美微蹙,随即弯了弯唇角,眸中温情款款,“本王就是在吃醋,所以我的王妃该如何哄本王开心?”      兰陵笑着用双手捧上他的脸颊,俏皮地转了转眼珠:“那王爷说该怎么哄?”      沈铭尧好笑:“这也要本王来教吗?”      他说完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女子,白皙如玉的脸上因为羞涩而带了一丝淡淡的潮红,娇滴滴的宛若雨后荷花,让人留恋不舍。      沈铭尧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兰陵又哪里会看不明白。她娇羞一笑,突然抬头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又重新躺回在床上,脸色越发红润起来:“这样……可好?”      “不够。”沈铭尧说着,其中一只手已经摸索着去解她的裙衫,而唇也已经再次附在了那嫣红如樱的唇瓣上,细细品尝,慢慢回味。      榻上的窗幔被一只大掌轻扯下来,掩去了里面接下来的暧昧与美好。       ☆、2.16(更新)   皇后被赐死,很快刑部也查出不少摄政王这些年来勾结朝中大臣, 结党营私, 谋取利益,甚至谋逆翻盘的有利罪证。      一切证据摆在眼前,瞬元帝大怒, 即刻下令将万氏一族满门抄斩。      原本权倾半个朝野的万氏一族就此倒下去。      而十年前汐贵妃去世的真相浮出水面,瞬元帝痛心不已,悲痛之余追赠汐贵妃为“元惠文皇后”,重建墓碑。      汐贵妃被封后, 二皇子沈铭尧顺理成章地成为嫡长子, 一时间风生水起, 巴结讨好之人不在少数。      但沈铭尧并不曾与那群人拉帮结派,平日里除了上朝便是在家里陪兰陵,使得不少上门送礼之人吃了闭门羹。      尽管如此, 却仍是不乏一些朝中官员上赶着来巴结, 誓要攀上殷王府的高枝不可。      如此一来,殷王府每日里都门庭若市。而晋王府与其相比, 可就冷清了许多。      晋王府书房      沈铭阑愤怒之余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推倒在地上,怒不可遏地对着站在阴暗处的黑衣蒙面人嘶吼:“你说除掉万氏就该轮到沈铭尧了,可如今本王却只看到朝中官员上赶着的巴结于他。他的母亲封了后,身份一夜之间高贵起来,父皇明摆着就是要将皇位给他。这个时候,本王还怎么跟他争!你们钟楼,就是这么给人办事的吗?”      黑衣人一身宽敞的斗篷大氅,脸上又带了银质的面具,并看不清如今的表情。      见沈铭阑发泄完毕,他方才淡然无波地开了口:“万氏才刚刚被解决而已,晋王殿下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何况,你的舅舅定远侯还掌管着皇宫四千禁卫军,在朝中也颇有实力,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不过,沈铭尧安然出狱,这个时候也该给他再制造点麻烦了。”      他的声音浑厚粗沉,一听便知是刻意伪装。      沈铭阑却突然间好似看到了希望,起身恭敬地走上前去:“不知高先生可是又有了什么妙计?”      黑衣人道:“王爷为救殷王出狱也是立了不小的功劳的,想必过不了多久,殷王殿下就会亲自登门拜访了吧。到那时,多年前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该揭晓了。”      沈铭阑心中疑惑,但见黑衣人说的这般笃定,顿时也就安心许多。      有钟楼的楼主高继辅佐于他,他还怕那沈铭尧逃出自己的掌心不成?      .      入了春,天气一日日地暖了下来。      兰陵也早早脱了身上那厚重的棉衣大氅,换了身纤细突显身段儿的锦衣华服,只觉得这样妆扮走个路都轻松了许多。      沈铭尧已经出狱一段日子了,今日天气大好,便与兰陵商议前往晋王府道谢。      不管沈铭阑救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承了他的恩情,沈铭尧也不想一直这么欠着。所以这场道谢,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日,沈铭尧和兰陵用罢了早膳,又各自换了衣服打算前往晋王府。      木瑶端了茶水过来:“今早上的乳香豆腐干王妃多吃了几块,不易消化,还是喝点消食的茶水吧,以免到了晋王府那边难受。”      兰陵笑着接过来:“还是木瑶姐姐想的周到。”说完她将杯子里的茶水一口饮尽,转而又道,“今日出门,木瑶姐姐跟我一同去吧,你也好久没出过门了。”      木瑶笑了笑:“今日还是算了吧,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还是让云芷陪着王妃吧。”      兰陵一听不由有些担心:“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是吃坏东西了吗?”      木瑶摇头:“不是,来了葵水罢了,我喝些红糖蜜枣羹休息休息也便好了,王妃不必忧虑。”      兰陵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木瑶姐姐可要好生歇着,若是想吃什么就吩咐了厨房去做。”      木瑶点头:“多谢王妃记挂,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二人说着话,外面有人传话说马车已经备好,沈铭尧在等兰陵出去了。      见云芷扶了兰陵出去,木瑶拿着茶盅的手紧了紧,抿唇看着被兰陵尽数喝下的茶水,再次抬头望向越来越远的背影时面露愧色,低声呢喃:“王妃,对不起。待一切尘埃落定,木瑶定当亲自跪在王妃跟前赔罪。”      .      兰陵和沈铭尧坐在马车里,难得又和他一起出门,兰陵的心情还算不错。      虽然她并不太想见到沈铭阑那个阴狠之人,但有沈铭尧在,她已经觉得安心许多。      她难得开心地趴在马车的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心中很是满足。      突然,她觉得脑袋一阵发昏,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瞬 ,再仔细看时却觉得似曾相识,好似这样的地方她很久以前就来过一样。      她揉了揉浑浑噩噩的脑袋转过身来,面色白了几分。      “怎么了?”沈铭尧关切地拉住她,“哪里不舒服吗?”      兰陵笑着摇头:“没什么,刚刚觉得有些头晕,不过也就一下子,现在没事了。”      “真的没事吗?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府去,也不急于这一天出门。”      “哪有那么金贵,何况这马上就要到晋王府了,还是去坐坐吧。反正,应该也不会在那里待太久。”      两人说话的功夫,晋王府已经到了。      兰陵笑:“看吧,如今已经到了,总不能现在折回去吧?”      沈铭尧无奈捏了捏她的手:“好吧,我们小坐一会儿便走。”      .      到了晋王府,兰陵一路上越发头脑发昏了。每次到这个地方,她心中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今天,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就好像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曾深深刻在她的记忆里一样。      沈铭尧看她脸色微恙,伸手将她扯在身边,被他温暖中略显粗糙的手掌包裹,兰陵心中方才安定些许。      到了府中,沈铭尧和沈铭阑一起说话,兰陵想到初进王府时身体的异样,便以出去透气为由去了王府的院子里溜达。      云芷跟在她后面,见她脸色不对关切地询问:“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吗?”      兰陵站在莲花池边看着那满池碧水,脑海中一些场景不断涌现,她顿时扶着头蹲下.身子,感觉整个人仿佛要裂开一样。      云芷越发急了:“王妃,你到底怎么了?奴婢……奴婢去叫王爷。”      她说着正要急急跑去通知沈铭尧,却又被兰陵唤住:“不必了,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精神恍惚,有些疲累。你扶我去前面的亭子下休息片刻。”      云芷听了,这才上前扶了兰陵去前面的亭子下面休息。      兰陵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心中困惑,今日的自己实在有些不太对劲。      “姑娘?”身后不知是谁突然这么唤了一声,兰陵闻声望过去,却见是一位四十余岁的老妈子站在亭子的边上,面对兰陵时一脸的惊喜,又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不太确定地站起身来,伸手指了指自己:“妈妈是在叫我吗?”      那妈妈疾步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眼中渐渐闪了泪花,在兰陵还未了解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已经屈膝跪了下去:“姑娘,真的是你啊!你果然还活着,老奴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姑娘,实在是太高兴了!”      兰陵惊诧着后退几步:“妈妈在说什么?莫不是认错了人?”      妈妈也越发不解了,以为是主子忘记了自己,不由急急解释:“姑娘不认得老奴了吗,我是你的奶娘许妈啊!”      “许妈……”兰陵喃喃了一句,目光落在许妈的身上,一瞬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PS:钟楼楼主高继是谁,大家应该忘记了吧?给个提示,参见第27章的最后几句对话~ ☆、2.17(更新)   “你是……许妈?”兰陵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妈子,第一次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她好像……真的有忘记过什么。      兰陵突然开口, 许妈只当是兰陵记起了自己, 不由越发痛哭流涕起来。      “十一年了,这十一年来老奴一直都留在这国公府里,虽说如今被晋王修葺变了些模样, 但大多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老奴在这里原本只是想守着这宅子孤独终老,谁曾想,竟然还有机会见到姑娘,老奴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兰陵听得越发震惊了, 她记得这晋王府以前是楚国公府, 这嬷嬷开口唤她姑娘, 莫不是把她当成了楚国公府的嫡女楚南歌?      想到这个,兰陵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越王沈铭泽的时候,他也误以为自己是南歌。这里面, 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呢?再加上脑子里不断浮现的一些模糊片段, 她对自己的身份越发起了怀疑。      她再次伸手抚着额头,脸色一阵难看。      云芷吓得扶住她:“王妃, 您到底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寻了王爷赶快回去吧?”      兰陵虚弱地点点头:“也好,不过我暂时走不动了,你去寻了王爷来,我便在此候着吧。”      云芷看看这位许妈,犹豫了一下方道:“那好,王妃可莫要走远了,奴婢快去快回。”      见云芷说完走了,兰陵这才又看向许妈,打算试探一二。      她起身在亭子前的台阶上站立,目光幽远复杂:“十一年了,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怎么变……”      许妈也跟了过去:“是啊,这里面有太多姑娘儿时的回忆了。姑娘还记得前面那个池塘吗?里面的荷花可是殷王殿下亲手为姑娘种的呢,姑娘还曾经偷偷跟老奴说,你要在这满池荷花盛开的季节里出嫁。这样,荷花都会为你祝福。”      ——“许妈,将来南歌出嫁,一定要选在荷花盛开的时候,这样荷花也会为我祝福的!”   ——“小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害臊。”   ——“左右我只说给许妈一个人听,旁人又不会知道。”      兰陵望着那满池碧湖,透过那宁静的湖水,她好似看到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那个世界里荷花盛开,微风楚楚,一个娇小的女孩就那么依偎在妇人的怀里,脸上挂着天真的笑,闪闪亮亮的大眼睛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微风,使那原本静若磐石的湖面泛起涟漪,湖中的景象瞬时被打破。      待风止湖静之时,里面的人和物又换了模样……      “母亲,你看,这是贵妃娘娘赏我的紫金凤尾手镯,贵妃娘娘说这是送给未来儿媳的礼物呢。”一个梳着双丫髻,一身桃粉色流苏裙的女娃娃飞快地跑到一位贵妇人的怀里,手里扬着一只紫金镯,脸上的笑意灿若桃花。   贵妇人一把抱住她,宠溺地轻点她的鼻尖:“你呀,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莽莽撞撞地,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也亏得贵妃娘娘喜欢你,把你当个宝。”   女娃娃靠在夫人怀里甜甜地笑:“贵妃娘娘把我当宝,铭尧哥哥也宠我呢。母亲,我想快快长大,这样就能早一点儿嫁给铭尧哥哥做妻子了。”   贵妇人无奈地点着女儿的额头:“真不知羞!”      **场景转换**      元宵佳节,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女娃娃一身男装奔跑在人群中,手里提着的花灯摇摇晃晃,整个人欢快的就像只快乐的小燕子。   一个年龄稍大的俊秀小少年在她后面跟着,忍不住喊:“南歌,你慢点儿跑,街上这么多人很危险的。”   “铭尧哥哥你快点儿,要不然都赶不上东市的元宵诗会了!”女娃娃说着一边继续奔跑,见后面没了应声,她不由停下脚步向后望。但却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铭尧哥哥!”女娃一边喊着,一边向后走,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慌张,“铭尧哥哥,你在哪儿啊!”   就在她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却见一只小狐狸形状的糖人儿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眼前。   紧跟着便是少年清脆温和的声音:“讷,你最喜欢的小狐狸。”   女娃欢欢喜喜地接过来,脸上终又绽放了笑意,伸出粉嫩的舌尖舔着手里的糖人儿,一脸的满足。      **场景再换**      女娃躺在自己的寝榻上睡得正香,却感觉呼吸渐渐有些困难,她猛烈咳嗽几声睁开眼,屋子里烟雾缭绕,大火自门口而来,已经燃了半个屋子,火势又大又猛,熏得她快要窒息了。   她吓得从床上跳下来想要逃出屋去,可门口的火势太大,她走了几步又吓得退回来。周围一片火光,她吓得大喊:“着火了!父亲,母亲!着……咳咳,着火了,快救火啊!咳咳……铭尧哥哥!铭尧哥哥!”   然而,任凭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人赶来救她。   最后她绝望地躲在墙角,瘦小的身板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上嘤嘤哭泣着。她还不想死,谁能救救她啊!      兰陵看着,心口一阵窒息的疼痛,她不由握紧了拳头,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她真恨不能自己冲进去救了那女娃。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破窗而入,在那女娃昏死过去之际将人抱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屋子。      那人的身手极快,几乎只是一闪而过,但尽管如此,兰陵仍是认出来那人,不由的脱口而出:“师父!”      眼前的景象尽数消失,一切又回归现实。      兰陵身子不由得趔趄了一下,若那个人是师父,那么被师父抱走的小女孩一定就是她了。她是南歌,原来她就是沈铭尧的未婚妻,楚国公家的独生女,楚南歌!      可是,许妈认得出她来,沈铭泽也认得出她的来,那么沈铭尧呢?沈铭尧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突然冷笑出声,沈铭尧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却瞒着不说,是怕她知道真相报仇吗?      若是这样,那他说师父的死有问题也是在骗她了?他的目的,不过是拖着她不去找瞬元帝报仇罢了。      瞬元帝先杀她父母,灭她全族,她好容易被师父救下,结果师父也被他杀了。她所有在乎的人,所有美好的生活都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消失了,她怎么能不恨?      以前她不明白师父和瞬元帝之间有什么过节,竟然值得瞬元帝派人前去杀师父。也正因如此,她才有些相信沈铭尧的那些话。      可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好似一切又都说的通了。      师父救了她这个祸害,可不就是杀头的死罪吗?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轻颤着,面色也渐渐白了下来。      许妈看她不太对劲,赶紧上去扶住她:“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铭尧得了云芷的通知后慌忙的赶过来,看兰陵脸色难看,他急急上前抱住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到沈铭尧的声音,兰陵怒从心起,用力伸手将他推开,眸中含了雾气。      沈铭尧对兰陵的行为不能理解,怔怔地看着她:“陵儿,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兰陵苦笑一声,泪眼婆娑地抬眸看着他,“铭尧哥哥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声“铭尧哥哥”让沈铭尧的心忍不住颤了颤,伸出手来想要去扶她的肩膀,却被她充满仇恨地一把甩开。      果然,她还是记起来了,记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心疼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现在定然是觉得他是故意瞒着她,怕她去找父皇报仇吧?可是,他又该怎么让她知道他的心?      就在沈铭尧犹豫不决的时候,兰陵却突然推开他径直走了。      “陵儿!”沈铭尧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一脸的沉痛,“听我解释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放手!”她的声音清冷的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整个人面无表情。      这样的淡漠与疏离让沈铭尧整个人微微一怔,不自觉松开了手。      得到释放,兰陵也并未多言,径自跑出了晋王府。      泪水顺着眼角颗颗滑落,曾经过往的种种越发清晰地在脑海中闪现,一切的一切都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更痛了。      一个人不知道默默跑了多久,直到她觉得撞上一个厚实温暖的肉墙,这才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向撞到的男人,兰陵神色微怔,竟然是沈铭泽。      自从皇后被赐死,万家全被关押处置之后,她这是第一次看到沈铭泽。几日不见,他原本就瘦弱的脸色越发憔悴了。曾经白衣若仙的俊雅公子,霎时间变作了街边流浪人。      发丝凌乱,眼眸红肿,嘴唇发白,满脸胡茬,这样的沈铭泽让兰陵差点没有认出来。      若放在以前,兰陵看到沈铭泽应该会避开。可如今,她想起了以前的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便想起了沈铭泽。      沈铭泽,皇后嫡出,本该一生下来就身份高贵无人能及的男人,却因为身体羸弱被人忽视。      而这个男人,也是曾经最让她感动,最让她愧疚心疼的男人。       ☆、2.18(更新)   沈铭泽因为自身的原因,自幼便性格孤僻, 不愿与任何人接触, 但楚南歌在他眼里却是个例外。      楚南歌的性子活泼,再加上汐贵妃的喜爱,从会走路开始就喜欢到宫里去玩儿, 她简直算是把皇宫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了。有时候看沈铭泽一个人,她便会在他跟前蹦跶蹦跶逗他笑,起初沈铭泽很是反感,后来次数多了, 反倒喜欢上了跟她在一起的感觉。      他曾经一度以为, 他今后的生活会因为南歌而变得充满希望。      不过, 好景不长,楚南歌七岁那年,汐贵妃向皇上请旨将楚南歌赐给了沈铭尧, 所有人都知道楚南歌是沈铭尧的未婚妻, 是未来的殷王妃。      他和楚南歌的关系也因此淡了许多。      思绪回转,沈铭泽看着眼前面露悲伤的兰陵, 心中微微有了一丝异样:“南……二嫂怎么了?”      这时,沈铭尧也已经追了出来,看到兰陵从后面喊了一句:“陵儿!”      兰陵侧头瞥了后面一眼,转而看向沈铭泽时带了恳求:“帮我离开好不好,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沈铭泽微微有些诧异,看了眼沈铭尧轻轻点头,拉着兰陵往后面跑。      沈铭尧见势就去追,却没想到沈铭泽如此柔弱的身躯竟然是会功夫的,不过眨眼间便带着兰陵没了踪迹。      沈铭尧望着两人消失的街道,目光锋利如刀,口中不由自喃:“好俊的轻功!”这个三弟,他还真是忽略了。      ~      沈铭泽带着兰陵逃出那条街道,直接寻了一匹快马奔出城去。      兰陵和沈铭泽共乘一匹马,如今刚好被他环在怀里,这让她有些不太自在。纵使她如今恨沈铭尧,却也并不想和沈铭泽再发生什么牵扯的,他的心意她一直都懂,但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又何必给他希望呢?      一番思索,她不由开了口:“就到这儿吧,谢谢越王殿下了。”      “你和二哥怎么了?”沈铭泽抱着兰陵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      “发生些口角而已,本不该让越王殿下牵连进来的,是兰陵方才莽撞了。你我男女有别,还是就此分开的好。”兰陵说着作势就要跳下马,不料却被他攒箍着无法动弹。兰陵这才知道,原来沈铭泽的功夫也这么厉害,平日里文文弱弱的模样,当真是一点痕迹都不露。      她挣脱不开,不由有些恼了,出声恐吓道:“原来越王殿下伸手如此不凡,这般深藏不露的,莫不是有什么企图?你可知这件事若给皇上知道了,纵然是亲父子也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沈铭泽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惹得兰陵有些不太自在。      兰陵顿时后悔自己找沈铭泽帮忙了,刚刚真是气急了才会这般不计后果,孤男寡女的这么跑了半个镐京城,她这脸面真是没法要了。      不过再想想,她现如今孑然一身,还害怕被什么名声所累吗?      她所有的亲人朋友都离她远去,别人的看法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么一想,她不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也便闭口不言任由沈铭泽带着她向前奔驰着。      马儿飞驰的极快,引得春风吹拂面颊,凌乱了她原本绾好的发髻。但她却并不介意,反倒觉得这样子让她整个人都舒爽了很多,心情也没有最开始那么难受了。      兰陵这才知道,沈铭泽竟然是为了让自己释放情绪,不由又有些感动。      .      最后,沈铭泽将她带到了一座山上,这才从马上翻身下来。      他原想伸手扶兰陵下来,但兰陵不太自在,避开了他的触碰自己跳下马。      沈铭泽悬在空中的手僵了僵,随即走向悬崖边上:“你看这个地方,站在这里可以将整个镐京城一览无余,顷刻间觉得自己渺小了很多。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来这里,视野开阔了,内心的那些烦闷便缩小了。”      兰陵跟着他站在边上,山顶太高,下面的一切都小的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就连那最威严尊贵的皇城都变得不那么雄壮了。      山顶的冷风吹拂,兰陵觉得整个人被吹得凉透透的,心情却真的放下了很多。      “谢谢你。”兰陵扭头对着沈铭泽由衷地道,弯了弯唇角努力绽放一个微笑。      小时候,他就总是在自己身边默默守护着,没想到如今长大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望着那笑颜如花的模样,沈铭泽怔愣了一瞬,目光渐渐有些晃神,口中随之呢喃了一句:“南歌……”      听到他再次唤自己南歌,兰陵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慌乱地摇头:“不,我不是南歌,越王殿下想必是认错了。”      沈铭泽却突然紧逼上前:“可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告诉我,你就是她!”      见兰陵侧过脸去不答话,沈铭泽又道:“如果不是,你和沈铭尧又因何吵架?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之前应该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吧,至于你今天的反常……”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面上带了一丝紧张:“南歌,你记起来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越王殿下再说什么!”      “你如果不是南歌,你怎么会不排斥我的接近?如果你不是南歌,那你又因何与沈铭尧闹成那样?刚刚你撞上我的时候,看方向该是从晋王府里出来的。那里是楚国公府的故居,你那样的神情跑出来,定然是因为想起了曾经的过往。不是吗?”      兰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铭泽,一些小小的细节他就能这么断定她就是南歌?他甚至还能猜到她以前是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这种感觉太可怕,对于这个猜测想必他也是在心里做了几番衡量才问出来的吧?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被所有人都忽视掉的越王殿下,内心也并非大家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还有他刚刚带她离开时施展的轻功,带着她这么一个拖累竟然连沈铭尧都甩开了,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境界?除了轻功,想必他的其他功夫也是不错的吧?      一个毫不起眼的王爷,却有着如此高深莫测的身手,兰陵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呢?而目的,究竟是为了自保,还是有着别的什么企图?      兰陵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很了解他,小时候脑海里残存的那些记忆,也好像一瞬间被否定了一般。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没有太虐,下章或者下下章女主就想通了。突然得知这么大的事,她需要时间~ ☆、2.19(更新)   天上不知何时染上一层厚厚的乌云,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山头, 眼看着就要下雨。      沈铭泽抬头看看天际:“变天了, 半山腰有个小村庄,我们先去那里避避雨吧。”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零零星星的小雨落下来。兰陵只好跟着沈铭泽一起往半山腰里跑。到了半路, 雨已经下得很急了,沈铭泽见此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袍搭在兰陵的头顶,帮她遮住头顶砸下来的雨水。      两人最终在一家农户的门前停了下来,沈铭泽上前叩了叩松松垮垮的木门, 便听到里面有人应了声, 接着木门被人打开。      开门的是位四五十岁的老大爷, 看到沈铭泽的时候明显有些欣喜:“原来是沈公子,快请进来吧。”      他说着,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兰陵, 眉宇间挂着慈善的笑意。      到了屋里, 老妇人亲热地端了两杯热茶:“雨天寒气重,沈公子和这位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沈铭泽接了茶水递给兰陵, 这次介绍道:“这是陈大伯和陈大娘,我以前常来山上,所以有些交情,他们都是好人,你不必太拘谨了。”      兰陵捧着茶杯点了点头,对着陈大娘颔首一笑。      陈大娘笑道:“夫人这般花容月貌,和沈公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却不知沈公子何时竟然成亲了,我们俩倒是今日才知道。”      兰陵脸上笑意微僵,随即解释道:“大娘误会了,他不是我夫君。”      陈大娘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纵使现在不是,想必以后也会是了吧,沈公子难得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我这老婆子的眼光错不了。”      兰陵还想再说话,沈铭泽却道:“陈大娘,今日雨下得突然,我们俩这般冒昧前来,恐怕今夜也要打搅了。”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晚,雨天路滑,下山是不可能的了。      陈大伯道:“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们老俩承蒙沈公子这些年来的照拂,如今能招待沈公子也是我们的福气呢。公子的马我也已经安顿好了,二位只管放心住下就是了。”      “是啊是啊,刚好前段日子隔壁的猎户送了一只羊腿来,待会儿架在火上烤一靠,我再去灶房炒几样小菜,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能将就凑合着。”陈大娘说着寻了围裙就打算进厨房。      兰陵和沈铭泽在一起有些不太自在,索性站起身来:“既然这样,我也去帮忙吧。”      其实兰陵并不怎么会做菜,但后来跟着沈铭尧学会了做小馄饨,如今有样学样的帮着陈大娘一起煮饺子。      “姑娘和沈公子的好日子想必也快到了吧?”陈大娘突然这么问道,她已经在心里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兰陵包饺子的手微微一滞,随即解释道:“大娘误会了,我和他……不是大娘想的那样。”      陈大娘有些意外:“怎么,姑娘莫非对沈公子无意?”      说完没等兰陵回答,她又接着道:“沈公子这样的好人姑娘可是该好好把握才是,姑娘也别嫌我这老婆子多话,我也是难得见沈公子如此在意一个女子,所以也打心眼儿里希望他能幸福。”      兰陵未免觉得有些好笑:“大娘怎么就那么断定他对我的情意深厚?”      陈大娘道:“大娘我是过来人,哪有瞧不出来的。不说别的,只沈公子看你的眼神,都与看旁人不同呢。还有刚刚你们进来的时候,沈公子自身本就羸弱,却仍是为姑娘遮了大半的雨呢。”      兰陵包饺子的动作顿了顿,默默低头做饭。心中不由想到沈铭尧,她已经失踪这么久了,沈铭尧会不会很着急呢?肯定是会的吧。      其实,她明白沈铭尧对自己的心意,可一下子得知这样的真相,她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她这么跑出来虽说有生气的因素在,但更多的或许只是任性的想要让他着急吧。或许她这样很胡闹,可她心里那种疼痛又有谁会懂?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是师父将她抚养长大,可如今她记起了以前的事,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被瞬元帝害死的,再加上师父的死,这让她怎么能心平气和的面对沈铭尧,面对这个一直苦苦瞒着自己的男人?      .      炒好了菜,陈大伯和沈铭泽也架好了支架在屋子里烤着羊腿,陈大伯甚至还热了一坛珍藏多年的好酒给大家喝。      兰陵端着菜进去,闻着那羊肉的膻味儿只觉得胃里一阵作呕,忙将菜放在一片跑到门外去。      沈铭泽见了快速起身跟过去:“你怎么了?”      兰陵抚着胸口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恶心。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你们先吃吧。”      陈大娘也刚好端了菜从灶房里过来,看兰陵这样忙道:“哎呀,莫不是生病了?当家的,去把村子里的老郎中请来给姑娘瞧瞧。”      陈大伯听了二话不说披了雨衣往外面跑,很快便请了一个发髻斑白的老人前来。      那郎中坐在桌边捋着胡须为兰陵把脉,沈铭泽和陈氏夫妻俩急急地等着。      过了片刻郎中才起身对着沈铭泽福了福身:“这位公子,夫人并没有什么病,是喜脉啊!”      “你说什么?”沈铭泽惊讶地问出口,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欣喜之色。      老郎中只当他是一时反应不过来,又笑着说了一遍:“公子,夫人有喜了,您就要当父亲了!”      突然传来的喜讯让兰陵也微微有些惊诧,但更多地却是欢喜。她不自觉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如今有了孩子,她和铭尧哥哥的孩子。      她终于有孩子了!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吗,在她得知亲人的死讯之后又送来这么一个小可爱来安慰她的心。这孩子是她的福星,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又让她对以后的生活充满希望。      陈大娘有些吃惊地看着沈铭泽和兰陵,刚刚这位姑娘还说两人未成亲,如今却都有了身子了,莫不是因为二人拌了嘴,夫人赌气才这般说的?      沈铭泽默默送走了郎中,这才对着陈氏二老道:“兰陵她如今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回房休息,待会儿再来陪大伯和大娘。”      陈大娘笑道:“我们俩有什么好陪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公子快带夫人回房里躺着吧。”话语间,陈大娘口中的“姑娘”又变成了“夫人”。      沈铭泽扶着兰陵回到陈大娘准备好的房间:“你身子不舒服就先睡吧,只是陈大伯这里只有这一间空房,所以今晚我们俩只能都将就在这儿了。”      兰陵顿时一阵惊愕,意思就是她要和沈铭泽共处一室,甚至共寝一榻了?      可那又怎么能行,纵使她再生沈铭尧的气也不至于背着他和别的男人这般亲近,这种行为不止她自己脸面不保,就是沈铭尧也会难堪的。      又或者,沈铭泽就是希望自己能败坏了沈铭尧的名声,让他被人戳着脊梁骨嘲弄?      这么一想,她不由有些生气:“既然如此,我想这村子里应该还有别的人家可以暂住,这屋子就让给越王殿下住吧,我出去再找找别家。”      她话一说完,直接便转身往着屋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包子是爹娘的神助攻,下章男主找上门~ ☆、2.20(更新)   “既然这么在乎他的名声,白日里又为何刻意的避开他?”沈铭泽在她开门之前突然问道。      兰陵握着房门扶手顿了顿, 还未开口沈铭泽继续问:“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吗?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 你已经不恨他了对吗?”      “是!”兰陵也愤然转身看着他,“越王殿下算计好了一切,却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有身孕吧?我一出晋王府就遇到你根本不是巧合, 对吧,越王殿下?”      沈铭泽定定看着她,并未回答。      兰陵原本也没有想要听到他的承认,见他不说话, 径自就要出去。      沈铭泽从后面拉住她:“既然如此, 二嫂早生歇着, 臣弟便不打扰了。”      沈铭泽说完自己走了,兰陵则无力地坐回床上,心里有些凌乱。她如果真的一夜不回去, 沈铭尧会不会急坏了?      这般想着, 她不由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现在她突然好想看到沈铭尧,好想把这样一个好消息告诉他。      正思索着, 却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她隐约好像听到了沈铭尧的声音。      她心上一喜,急忙就要奔跑着出屋去,随即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慌忙放慢了步子走出去。      刚打开房门,却刚好对上打算推门进来的沈铭尧。      沈铭尧一身墨色锦衣长袍,修长高大的身躯站在那儿遮了兰陵所有的视线。兰陵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却见他一脸疲惫,眼中布满血丝,如今满含愧疚地凝视着她,口中呢喃一句:“陵儿……”      没想到沈铭尧会这么快找到这里,兰陵眼眶渐渐变得湿润,突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一颗不安的心也终于静了下来。      原来,她一直都是希望沈铭尧能尽快找到她的。果然是她最爱的铭尧哥哥,永远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幸好你找来了,否则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她吸了吸鼻子冲他撒娇,整个人窝在他的胸前不肯松手。      沈铭尧没想到找到兰陵之后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有些受宠若惊:“陵儿,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兰陵鼻子一阵酸涩:“生气!你骗我骗的那么苦,我怎么能不气?你的父皇灭我楚家满门,害我从小就没了爹娘成为孤儿,我怎么能不气?可即使生气,我却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从二人相识到现在,他给了她太多的宠溺,太多的爱,她怎么舍得去恨他?冤有头债有主,她该恨的人是瞬元帝。要报仇也该去找瞬元帝!      “对不起。”沈铭尧亲吻着兰陵的额头,一脸自责,“我不想骗你的,只是怕你知道真相了无法接受。对不起……”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想怪你。何况……”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沈铭尧有些不解:“何况什么?”      兰陵脸颊红了红,扭捏着正要开口,陈大娘突然跑过来:“夫人!”      兰陵微微诧异了一下,从沈铭尧怀里抽身,见陈大娘一脸焦急的模样问道:“大娘,怎么了?”      陈大娘却突然跪了下来:“夫人,既然这位官人是您的夫君,还望您能求求情,不要伤害沈公子。他身子弱,被那么多人围攻哪里禁受得住,怕是会出人命的啊!”      “大娘这是做什么,你先起来啊。”兰陵说着上前亲自去搀扶,陈大娘却不愿起身。      “夫人,那沈公子真的不是坏人,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兰陵无奈,转身看向沈铭尧:“你要杀他?”纵使沈铭泽这事做得可恶,但到底也是小时候关系亲近之人,兰陵并不想他因此丧命。      沈铭尧面色平静道:“皇后已死,我母妃的仇也算报了,他的死活如今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既然你想保他,今日这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那越王人呢?”      “他往山上跑了,高肃带了人去追了。”      兰陵一听,也急急拉了沈铭尧往山上去。沈铭泽身子弱,不管功夫再好,恐怕也抵不过那么多人的持久战。      陈大娘傻眼地跪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越王,一直接济他们村子的沈公子竟然是越王爷!当真是祖上烧高香了,才会遇到这样的贵人哪!      .      兰陵和沈铭尧赶去的时候,沈铭泽已经受了伤,被高肃和几个侍卫逼退到悬崖边上,早已没了退路。      沈铭泽看到与兰陵并肩走过来的沈铭泽,突然自嘲一笑:“沈铭尧,你赢了!”      沈铭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和沈铭阑勾结,企图借殷王妃来毁我名声,使我万劫不复,可惜你错估了我们的感情。这个计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输!”      “沈铭尧,你我之间差的不过是那么点儿运气。你有一个被父皇疼在心坎儿里的母妃,所以从一出生就被父皇寄予希望。而我呢,对父皇来说不过是意外活下来的眼中钉罢了。如果我们两个互换身份,所有的恩宠会属于我,就连南歌……可能爱的也是我!”      “这不过是你不切实际的幻想,醒醒吧,尽管你的母亲是万新珩,但你只要安分守己,这沈国依然会有你的一方天地,让你锦衣华服,衣食无忧。”      沈铭泽大笑:“锦衣华服?衣食无忧?你觉得我沈铭泽是什么,是需要你和皇上的怜悯来苟活于世?沈铭尧,你以为你真的大获全胜吗?别忘了,父皇的一道圣旨灭了楚国公府满门,南歌原谅你却不代表原谅父皇,若有朝一日她为了报仇谋害了父皇的性命,你还会和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男人在一起吗?那时候,即便你想,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的!哈哈哈!”      他突然狂笑几声,纵身跳入悬崖,顷刻间没了踪迹。      沈铭尧和兰陵都被她最后的话震慑到,顾不得去看他如今身落何方。      因为沈铭泽最后那句话,兰陵心里微微有些轻颤。是,她的确想过要亲手杀了瞬元帝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如今被沈铭泽一语道破,她突然隐隐有些后怕。      或许,沈铭泽那话根本不是为了嘲讽沈铭尧,而是为了给她一个警醒,如果她想继续跟沈铭尧在一起,那就必须放弃报仇。      兰陵觉得脑袋渐渐变得昏沉,最后无力地倒了下去……       ☆、2.23(更新)   兰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璟瑞居的寝榻上了。      揉了揉沉重的头皮坐起身, 见云芷正站在案几旁拨弄着香炉里的安神香, 她轻轻唤了一声:“我睡了多久?”      云芷闻声笑着走过来:“王妃可算醒了,您都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王爷呢?”      “昨晚上王爷一直陪着王妃呢,今日被皇上召进宫去了。”云芷说着倒了茶水递过去, “王妃先喝口水吧。”      兰陵接过茶水却没有喝,眸中闪着犹疑:“越王殿下他……死了吗?”      云芷道:“已经死了,王爷派人找到越王的尸体时,已经面目全非了。不过根据衣服和体型来看, 应该就是越王无疑了。”      兰陵心里微微抽痛了一下, 到底也是相识一场, 他落得如此结局,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不由感叹:“只希望下辈子,他再不要投身帝王家了。”      云芷道:“王妃就是心善, 越王殿下公然将你掳走, 以此要挟我们王爷,这样的人掉下山崖死了才活该呢。”      兰陵微惊:“他将我掳走?外面是这样传的?”      “是啊, 若不是越王殿下掳走王妃,难不成王妃还会自己跟他走吗?”云芷说的理所当然,倒让兰陵突然有些缄默。      或许是沈铭尧故意这么对外面传的吧,毕竟当时镐京城里那么多人看到她和沈铭泽共乘一骑,总要编出个缘由来堵住大家的嘴。      只是,越王和晋王的这次联手,最后的得益者究竟是谁呢?      越王死了,她的身世暴露,沈铭尧窝藏朝廷侵犯自然少不得被瞬元帝问罪,只晋王一人置身事外。      多好的一步棋!      “奴婢差点儿忘了,王妃一定肚子饿了吧?王爷命人做了安胎滋补的药膳,如今只怕还在火上煨着呢,奴婢这就端了来给你。”      兰陵点了点头:“对了,木瑶姐姐呢?”      云芷摇头:“奴婢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好像自从王妃和王爷去晋王府,木瑶姐姐就跟着失踪了。”      兰陵眉头微微蹙起:“失踪了……”      “是啊,整个王府都找不到,晚上也没回来睡觉。”      兰陵敛去眼中的疑惑,只淡淡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是。”云芷应声退了下去。      .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沈铭尧方才从宫里回来,来到璟瑞居时满脸都透着疲惫,但一看到精神好起来的兰陵,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用膳了吗?”他走到榻沿坐下来,伸手握住了兰陵的手。      兰陵道:“午膳用过了,晚膳等着和你一起用。”      沈铭尧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你呀,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还和沈铭泽一起跑到山上去,若是出个好歹来,不是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兰陵低了低头,提到这事难免自责:“我也是才知道的。”      “算了,都过去了。”沈铭尧伸手将她扯进怀里,柔声道,“以后,我一定会倍加珍惜你的。”      兰陵将侧脸贴在他的胸膛:“我的身事,皇上怎么说?”      “你有身孕在身,父皇暂时不打算追究此事,说等你生下孩子再说。如今万氏已经被击垮,当年摄政王诬陷你爹谋逆一事自然要彻查,放心吧,我会尽快给你爹正名的。”      兰陵点了点头,静静靠在他怀里没有答话。能求得瞬元帝暂时不去治她的罪,想必他也花费了不少心里。瞬元帝是他的生父,他如今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帮她和父亲正名了吧。      这样一个一心为他的男人,她还怎么恨得起来?      .      二人用罢了晚膳,高肃进来通传说白子彦求见,沈铭尧便让兰陵先睡下,自己去了书房。      书房里,白子彦一身暗红色长袍焦急地在书房里踱步,见沈铭尧进来迎上去:“你可算来了,我才刚一回京就听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你还进过牢狱?前两日越王掉崖又是怎么回事?”      沈铭尧径自在书案前坐下,又示意他坐下,这才道:“这些晚点儿再解释,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白子彦在他旁边坐下来:“果然不出你所料,我找到姚奉天的墓之后特意让人挖开了看,里面大有古怪。”      沈铭尧幽深的眼眸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继续问:“怎么说?”      白子彦道:“里面的棺木是空的,根本连具尸体也没有。”      沈铭尧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右手的手指随意敲打着桌面,眸光中好似染了一层看不透的轻烟,越发难以捉摸。      果然,姚奉天还活着!      白子彦看他不说话,又道:“你说那姚奉天为什么要诈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沈铭尧沉思道:“钟楼是个什么地方,他们既然说姚奉天乃父皇所杀,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白子彦问。      沈铭尧顿了顿看向他:“要么姚奉天真的是父皇所杀,要么……是他们故意这么说的。如今看来,应该毫无疑问就是后者了。”      “钟楼为什么这么做?”      沈铭尧叹息一声:“目前还猜不透。不过钟楼的楼主高继是母妃的同门师兄,或许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他说着,将目光望向房内的烛光,明明灭灭间一双眼眸越发难以捉摸。      .      晋王府书房      沈铭阑很是得意地坐在一张紫檀木罗汉椅上,手里捏了个青花陶瓷小酒盅随意旋转着:“先生此举还真是妙计啊,沈铭泽已死,殷王妃乃楚国公嫡女的身份被揭穿,总是父皇因为沈铭尧不去治罪,但心里毕竟有所忌惮,只要他在这个时候再因为那个女人犯一点点错,必然会激怒父皇,到时候我们沈国能做太子的可就只有本王一个人了。”      黑衣人立在书房黑暗的一角,面具遮了脸看不到表情,整个人披着黑色斗篷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见黑衣人不答话,沈铭阑有些不解:“先生怎么不说话了?等他日本王登基为帝,定要封你做国师。”      黑衣人依然默不作声。      沈铭阑隐约觉察出哪里不对,他狐疑着站起身想要走近。谁知却突然觉得身上有些乏力,还没直起身子又跟着倒在了椅子上,手里的酒盅也随着掉落在地上,翻滚几下到了黑衣人的脚边。      沈铭阑感觉眼前的景物晃了晃,脑袋跟着有些不甚清醒。      他摇了摇沉重的头部,不可置信的指着黑衣人:“你……那酒……有毒……”      他话还没说利索便随之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浑身抽搐着口吐白沫,突然两眼一翻没了气息。      黑衣人摘下脸上的金属面具,露出一张白皙儒雅的俊脸来,却是林靖宇无疑。       ☆、2.24(更新)   林靖宇抬步走上前去,目光清冷地看着地上的沈铭阑, 唇角勾起一抹冷酷:“这世上, 所有想伤我姐姐之人都该死!”      “做得好!”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赞叹,声音浑厚,却又冷的如同死寂一般。      林靖宇闻声看向蓦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和他一样披着黑斗篷,脸上的面具遮了容貌,但通体的气势却阴森森的吓人。      “师父。”他对那人抱了抱拳恭敬地回道。      “你做的很好,杀了沈铭阑, 就轮到沈铭尧了, 而沈铭尧的软肋, 更好拿捏。”黑衣人话语中透着大功即将告成的得意。      “师父!”林靖宇突然跪了下来,“徒儿幼年与爹娘走失,若非南歌姐姐收留只怕早已成了路边白骨。徒儿曾发誓, 这一世都要一心一意的守护姐姐。如今姐姐既然还活着, 徒儿自然要誓死保护她。殷王是姐姐最爱之人,有他在姐姐才能幸福, 望师父可以看在徒儿的面上不要伤害殷王和殷王妃。”      林靖宇之前一直觉得是兰陵抢了姐姐最爱之人,对她恨之入骨。如今知道兰陵便是姐姐,他悔不当初,也无脸再与姐姐相认,只盼望着她能够平平安安。      黑衣人亲手扶他起来:“你的心意,为师哪有不懂的?何况为师本就不曾想要取他性命。不过……”      他话锋一转,一双眼眸冷了许多:“他若想当太子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世上,但凡瞬元帝一心筹谋的东西,我都要阻止!”      林靖宇有些惊讶:“莫非师父想要这天下易主?可又如何搞定文武百官?”      黑衣人冷笑:“如果登基的那个人是他呢?”他伸手指向躺在地上的沈铭阑。      林靖宇面露不解:“师父的意思是……”      黑衣人道:“沈铭阑已死,只要你易容成他的模样便可掌握定远侯手里的四千禁军,到时候就是逼宫夺得帝位也是易如反掌。”      林靖宇惊得后退一步:“师父要我易容成晋王?”      “我们钟楼的易容术可以假乱真,你和晋王相处已久,想必也可模仿的极为相似,到时候谁又认得出来?”      “可是……”林靖宇有些犹豫。他一直都想杀了瞬元帝给姐姐的家人报仇,但却从未有过谋朝篡位之心啊!      黑衣人话语里明显多了一丝不耐:“你以为为师培养你是为了什么?身为男儿,就该有一颗坐拥天下的雄心,如此方可立于天地之间!”      “可是师父,你起初不是告诉过徒儿,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杀了瞬元帝为汐贵妃报仇。既然这样,我们只需……”      “杀了他?”黑衣人冷笑,“若就这么让他死了,就白费了我这么多年的筹谋!既然要报仇,就要搅得他整个天下鸡犬不宁!”      他说完,转而威严十足的看着他:“你若还想你姐姐活命,就必须当这个皇帝!”      林靖宇握了握拳头,最后只吐出一个字:“是!”      .      兰陵第一次有孕,沈铭尧对这个孩子格外重视,怕云芷一个人不够,又多添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伺候着。      朝堂上一直风平浪静,倒是再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而越王的死,也没有谁表现的格外悲伤。      兰陵不由在想,越王逝去,这世上最为痛心之人恐怕也就一个白若樱了吧?前段日子她听白子彦说妹妹自越王走后茶饭不思,整个人也跟着消瘦下去。每日里也不说话,只一味地盯着越王的肖像发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般作为若给外人知晓怕是免不了流言蜚语,但白丞相疼惜爱女,又知道女儿自幼便心仪越王,如今看女儿如此哪里还有心责怪。      只恨越王福薄,也做不得女儿的良人。      这几日沈铭尧为了给楚国公平反总是格外忙碌,也便没什么时间好好陪兰陵。兰陵知道他的心意,便也很是理解。平日里闲来无事便自己随意翻翻书,或者同明玉聊聊天,日子倒也过得极快。      这日已经黄昏,沈铭尧还没回来,兰陵有些犯困索性遣了伺候的下人自己和衣躺下休息。还没睡着便突然听到屋里一阵声响,好似是来了人。      她警惕的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待看到来人时明显一愣:“太子殿下?”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燕国太子展云阳。      看到这个一声不吭便进她房间的男人,兰陵面上不由多了一丝恼怒:“太子殿下竟也是这般轻浮之人吗?”      展云阳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刚刚来的路上还在想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却没想到会是这一句。”      兰陵如今在床上坐着,看着展云阳站在自己跟前不由觉得尴尬,她抬手拉下床上的窗幔,这才淡淡开了口:“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展云阳双手抱环笑看窗幔里朦胧的身影:“有了孩子的人就是底气足,你如今应该不在乎沈铭尧知道当年之事了吧?”      自上次见过展云阳之后接连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哪里还记得这件事,如今被他再次提起,兰陵反倒淡了:“太子殿下若还想以此要挟我,只怕你打错算盘了。”      若放在以前她或许会担心沈铭尧因此而恨她,不再原谅她,但现在她反倒觉得释然了。当初的事情非得已,他会懂她的。      展云阳好似对她的回答也并不意外:“果然如本太子所料,不过我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这个来要挟你。我明天就要回燕国了,今日只想跟你道个别。或许我对你来说只是个过路人,但毕竟你我相识一场,你总不至于连这个机会都不留给我吧?”      难得见展云阳以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兰陵起初觉得他反常,但再细丝起来离别也的确伤感,又何必与他每次见面都争执个没完?      沉默了一会儿,她缓缓拉开窗幔直视他:“太子殿下一路小心。”      展云阳见此顿时笑魇如花的走上前:“我就知道其实你还是在乎我的,其实我也……”      他话还未说完兰陵又迅速拉下了窗幔:“天色已晚,太子早些回去吧。待会儿我夫君回来瞧见毕竟不太好。”      展云阳脸上流露一丝失望,随即被脸上的笑意冲淡:“既然也跟你道过别了,那你早生歇着。”      他说完打开窗户纵身越了出去,又细心的帮她把窗子关上。望着里面摇曳的烛火,展云阳心中升起一丝落寞。      其实他自己都不明白,不过是见过两面的女人罢了因何让自己念念不忘,细思起来便也只有一个原因了:      爱而不得,终成执念。      不过,他终究是燕国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也不会去抢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或许回到燕国,他便会彻底忘记她。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进度很快,那些潜伏的阴谋都要爆发了~ ☆、2.25(更新)   转眼由春入夏,兰陵的肚子也一日日的显怀了。      这日她闲来无事, 便想去街上的衣料铺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料子做几套婴儿的衣裳。沈铭尧原本是要和她一起去的, 但临时又被瞬元帝召进了皇宫,无奈之下便只好让明玉陪着她去街上。      兰陵和明玉从衣铺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了,明玉贪吃, 非要拉着她去糕点铺里买些糕点带回去。兰陵无奈,也之后陪着她去。      乘马车到了门口,明玉跑去买糕点,兰陵则坐在马车里等她。她掀开窗帘向着外面随意扫了一眼, 却恰好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木瑶姐姐?”她低声惊呼一声, 急急下了马车。      云芷看她一连着急的走下来赶紧扶住她:“王妃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木瑶姐姐了。”兰陵道。      “有吗?”云芷环顾四周, “王妃是不是看错了,木瑶姐姐已经好久没回过王府了,若她在京城怎么会不找王妃呢?”      “是啊, 她既然在京城为什么不回去?”兰陵心里越发疑惑了。可她刚刚没有看错, 刚刚那人的确是兰陵无疑。      思索了一下,她还是决定上前去瞧个究竟。      “你在这里等着公主, 我去去就来。”兰陵说完径直走了,云芷急的在后面喊她,看看一直往前走的兰陵,再瞧瞧还在店里挑着糕点的明玉,一时间左右为难。      兰陵随着木瑶刚刚出现的方向很快进了一个胡同,却听拐角的地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办妥了吗?”      “禀楼主,已经办妥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兰陵惊得不知所措。和木瑶姐姐说话的男人声音太过耳熟,是早已刻在她心里的,一辈子也忘不掉。      “师父?”她压下心里的那丝困惑与激动,加快脚步走向拐角。      木瑶和黑衣人正面对面站着说话,见兰陵突然冲过来木瑶明显有些意外:“王妃?”      兰陵却没有理她,而是径自去了黑衣人跟前,垂下来的拳头不由握紧,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你……是谁?”      黑衣人定定地看着她,缓缓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来,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师父姚奉天。只是那双眼睛却早没了曾经的温柔与慈爱,更多的是冷漠。      兰陵颤抖着后退一步,一滴晶莹的泪水自眼眶滑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脸被欺骗的心痛:“师父,为什么?”      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骗她。就连木瑶姐姐也一直在骗她!他们两个是她的亲人啊,为什么会联合起来欺骗她?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时,只觉得后颈突然一痛,随即便意识变得模糊,隐隐听得他们的谈话声:      “楼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把她带走,沈铭尧自会找上门来。这一次,该解决的都一并解决!”      .   兰陵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件破旧的农家小院儿里了,掉土的瓦房,空荡荡的屋子,一切都很陈旧。      木瑶见她醒来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方桌上,又用帕子在里面搅了搅拧干递给她:“王妃醒了先擦一擦吧,火上蹲着肉粥呢,奴婢待会儿端来给你。”      兰陵没有接她的帕子,只定定看着她:“有些事,木瑶姐姐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你不是告诉我师父是瞬元帝所杀吗?”      木瑶满脸愧疚的看着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兰陵继续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吧?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被人追杀是假,师父被人杀害也是假,就连我在街上撞见你和师父也是事先安排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是吗?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木瑶突然跪了下去:“王妃恕罪,奴婢不能相告。”      这时,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事姚奉天高大的身影。他一身墨色长袍,鬓发斑白,望向兰陵只是眉宇清冷。      兰陵呆呆地看着来人,鼻子一阵阵酸涩,一颗心隐隐作痛。      姚奉天淡淡瞥了木瑶一眼:“去把粥端来。”      木瑶应了声起身出去,很快又端了一碗肉粥进来。      姚奉天自己在离床不远的桌子边上坐着,神色平静地看着兰陵,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先把粥喝了。”      兰陵从小面对师父的吩咐都乖乖听话,这一次也不例外。从木瑶手里接过肉粥一口一口地舀着喝。喝完了擦擦将空碗递给木瑶,擦了擦嘴继续看向姚奉天。      姚奉天摆了摆手示意木瑶出去,这才起身走过来:“你现在有什么想知道的?”      兰陵看着自己示弱亲父的师父,心上不由一痛,却倔强地看着他:“师父一直都在利用我对吗?你的真实身份,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兼情报组织钟楼的楼主,汐贵妃曾经的同门师兄高继。”      姚奉天神色淡然地看着她:“我自幼便是孤儿,跟着众师兄弟们在凤凰山拜师学艺。锦汐和我是当时所有的弟子里面最出色的,师父也一直看好我们将来能走在一起。直到那一年,她独自一人下山历练,遇上了还是皇子的瞬元帝。她不顾师父的反对执意嫁他为妻,为他披荆斩棘,纵横战场,又为他卷入朝堂争斗。最后却沦落的贬妻为妾的下场。   我曾多次向她表明要带她离开,最后都被她拒绝。眼看着瞬元帝对她如此不珍惜,我又如何放任她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后来师父过世遣散了凤凰山的弟子,我随之入了钟楼,誓要强大自己,纵使不能带锦汐出来,也定要给那无情的帝王一个教训!   然而我的计划还未实施,锦汐便已经死在了宫里。从那之后我就对天发誓,这一世纵使倾尽全天下之力我也定要覆了他狗皇帝最看重的江山基业,让他亲眼看着他重视的皇权和他一起为死去的锦汐陪葬!”      姚奉天的话语中透着狠戾,周身的寒气逼得兰陵也禁不住震慑。      “沈铭尧是汐贵妃的儿子,你也要毁了他吗?”       ☆、2.26(更新)   姚奉天神色平静地看着兰陵:“他是锦汐的儿子,我自然不会伤他。不过, 若让他顺利坐上太子之位, 岂不顺了狗皇帝的心意?所以他必须放弃争夺帝位!”      兰陵抬头看着他:“那师父想谁坐拥天下,掌控这沈国江山?”      “这个你无需操心,只需安然的呆在这里。”      “师父想利用我困住沈铭尧吗?”      姚奉天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不错, 只要你在这儿沈铭尧定然会来救你,到时候将他困在此处,朝堂之上还不是任由我呼风唤雨?”      兰陵不由扯过一抹嘲讽:“师父真的是在为汐贵妃报仇吗?还是说你也被那无上的皇权冲昏了头脑?你若真的在意汐贵妃就不会这么对她最疼爱的儿子!你现在不过是打着报仇的名号去争夺这沈氏江山而已。可师父别忘了,在百姓眼里这天下终究姓沈, 瞬元帝负心薄情, 但治理江山终无大错。而我夫君沈铭尧战功赫赫, 在民间也颇有威望,不是你能轻易击垮的!”      姚奉天眼光眯了眯,一刀杀机隐现, 周身寒气逼人。突然用轻功立在兰陵跟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眼神冷到令人发指:“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他的声音如黑暗之中的恶魔,让兰陵整颗心瞬时如同跌入冰窖一般, 再无招架之力。他如今竟是连那么多年的师徒情分都不顾了……      现如今她多希望自己的师父已经死了,这样她起码会永远觉得师父是疼她的,是慈善和蔼的形象。而不是如今这般,被利益和仇恨冲昏头脑,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师父眼中那绝非刻意伪装的杀意让兰陵对他仅剩的那份渴望渐渐消逝,她抿了唇倔强地看着他,却再不敢多说一句。      是的,她如今很怕死,很怕很怕。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是她和沈铭尧的第一个孩子,她无论如何都要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师父……”她眼眶微红地抬头看他,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心痛。      姚奉天心中一丝柔软被触动,再看着被自己捏着脖子面色白皙的兰陵,他面露错愕,迅速收了手。      “你好生呆在这里,外面全是钟楼的人也妄想逃走,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为师自然不会真的动手杀你。”他话一说完,毫不留情地甩袖走了。      兰陵无力地瘫坐在榻上,眸中涌起层层泪花,心上窒息地疼痛着。      .      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接下来的几日里兰陵都安安分分,木瑶每日送来的膳食也都会努力吃下去以保充体力,以免腹中的宝宝受了委屈。      这段日子里木瑶每次想同她亲近都被她的冷淡给打了回去,木瑶无奈,便也是默默伺候她一日三餐的饭食。      几日过后,沈铭尧终于走进了这农家小屋。      兰陵正在窗前发呆,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却不由怔住,沉默良久才扑了过去:“王爷。”      沈铭尧顺势抱住她,亲吻着她的额头满脸心痛:“对不起,我来晚了。”      兰陵抬头看他:“他们是故意用我引你过来的,你该早有防备才是,怎么自己送上门来。”      沈铭尧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他说着扶兰陵在桌边坐下来:“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兰陵摇了摇头:“我没事。钟楼的楼主就是我师父高继,他是你母妃的同门师兄,你知道吗?”      沈铭尧握住她的手:“我已经知道了。而且……”      他顿了顿贴在兰陵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兰陵神色大愕,不确定地轻声问:“你确定吗?”      沈铭尧点头:“目前已经确定了,前日里高肃已经找到了沈铭阑的尸体,而林靖宇此时不知所踪,这一切再明显不过。”      兰陵听得有些呆住,如今沈铭尧被抓,沈铭泽已死,五皇子沈明浩是个可以忽略的存在,林靖宇这时候杀了沈铭阑取而代之,莫非是要争夺帝位?      若是这样,怕最终也会沦落为师父的一颗棋子吧?      她清楚地从师父眼中看到了对权力的欲望,又岂会将本可以唾手可得的皇位赠予他人?即便真的如此,林靖宇将来若真的成了事,怕也是个傀儡皇帝。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的是木瑶。      她端了一碗橙黄色的汤汁走进来,面无表情地递给沈铭尧:“殷王殿下请。”      沈铭尧看着那碗里的汤汁没有动,神色阴沉复杂,又透着盛气凌人之感,让人无端端生出一丝畏惧。      木瑶犹豫了一下,再次淡漠开口:“王爷若想王妃和小世子安然无恙,还是喝下为好。”      “木瑶,你!”兰陵盛怒之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木瑶眸中闪过一抹愧色,不动声色道:“这并非什么毒品,不过是让王爷暂时使不出力道无法反抗而已,不会要了王爷的性命。”      兰陵冷笑:“我们现在本就无还手之力,还需要你们如此谨慎小心吗?”      木瑶有些为难:“这是楼主的意思,希望王爷和王妃还是配合一下吧。”      沈铭尧盯着那碗沉默半晌,终是伸手接下来。      “王爷!”兰陵伸手拉住他。      沈铭尧回以她安慰的笑意,后拍拍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最终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喝完以后,木瑶一脸歉意地对着沈铭尧和兰陵抱了抱拳:“得罪了。”      她说着转身走出屋去,很快又带了几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走进来。      沈铭尧和兰陵起身看着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却听她对着几个黑衣人吩咐:“把他们带走!”      沈铭尧和兰陵对视一眼,心中顿时了然。      只怕现如今皇宫那边已经不安宁了。 ☆、2.27(更新)   皇宫之中,瞬元帝正睡梦中却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嘈杂之声, 警觉的他猛然坐起身, 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的动作太猛,惊醒了他身旁的洛妃。      洛妃跟着起身,话语中透着惺忪的睡意:“皇上怎么了?”      瞬元帝看她一眼, 转而去唤外面的李安:“李安!”      李安闻声走进来,对着瞬元帝拂了拂身子:“皇上。”      “外面干什么呢那么吵?”瞬元帝问。      李安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答:“外面没人啊,如今才三更天, 皇上莫不是做了什么梦?”      瞬元帝闻声又仔细听了听, 外面果真寂静一片, 并没有什么声响。他方才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额头叹息一声:“真是老了……”      洛妃伸手拍了拍瞬元帝的肩膀:“皇上是太劳心了,所以才会精神恍惚, 如今天色还早, 再睡一会儿吧。”      瞬元帝叹息一声:“睡不着了,帮朕更衣吧。”      他说着掀开被子下来, 洛妃也赶忙下床拿了龙袍帮他换上。而李安也早已有脸色地出去唤了人来帮瞬元帝洗漱。      然而李安刚一出去便见一个侍卫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公公,不……不好了!”      李安不悦地瞪着来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宫里的规矩都不守了?”      那侍卫急急禀报着:“回公公,出大事了。晋王殿下和定远侯带着四千禁军逼宫,这会儿怕是要杀进皇上的寝殿来了!”      李安脸色顿时吓得白了几分:“你说的可是真的?”      “末将不敢欺瞒公公,您快通知皇上想想对策吧!”      李安急的在原地打转,烦躁地拍着手:“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急转身走进寝殿内,小跑着进去禀报:“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瞬元帝刚换上龙袍,见他这么慌张心里的那股不安越发浓烈了,沉声问:“发生了何事?”      李安看了眼一旁的洛妃,这才禀报道:“晋王和定远侯谋反,快要杀进皇上的寝殿来了!”      瞬元帝眼中布满阴霾,转而阴森森地看向身后的洛妃。洛妃顿时花容失色,扑通跪了下去:“皇上,臣妾并不知情的,近段日子铭阑很少入宫看臣妾,皇上您是知道的啊。还请皇上明鉴!”      瞬元帝此时心中怒火燃烧,哪里愿意跟洛妃耗费时间,他眉头紧蹙着沉默片刻方道:“快去通知殷王!”      “是!”李安应了声正要转身出去,却见外面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现在才去通知恐怕已经晚了!”随着淡淡的话语落下,沈铭阑和定远侯已经带着侍卫们闯了进来。      瞬元帝顿时大怒,气的指着沈铭阑大骂:“你这逆子!朕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然勾结重臣公然谋逆!”      沈铭阑冷笑一声:“不薄?在父皇心里除了沈铭尧,有把我们其他兄弟当成儿子吗?”      “朕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该怎么做也轮不到你在此指手画脚!”      沈铭阑勾了勾唇角,目光清冷非常:“是吗,但只怕父皇你很快就做不得这天下之主了。”      瞬元帝气的胡子颤抖着:“你敢弑君杀父?”      “怎么,父皇当年不就是以这样的手段坐上帝王宝座的吗?如今儿臣也不过是走了你当初的老路而已。不过父皇可以放心,待儿臣做了这天下之主,定然会把这天下治理的比现在更好!”      “你混账!”瞬元帝上前给了沈铭阑一个耳光,因为力道太大,沈铭阑的左脸上印下鲜红的指印,嘴角也带了血迹。      沈铭阑眸中闪过阴鹜,又很快被掩去,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抹去,勾勒出一抹嗜血的冷笑:“看在你很快就要离开人世的份儿上,我今日便受了你这一掌。”      “你……”瞬元帝气的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很快憋得通红。突然猛烈的咳嗽几声,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皇上!”李安惊叫一声扶住他,伸手拍着他的背。      瞬元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怒瞪着眼前的沈铭阑:“你以为你杀了朕就做得了皇帝,掌握得了我沈国江山吗?你可别忘了,万家手里的兵权全都在铭尧的手里,你不过只有这四千禁军,你以为你最后能逃得过?”      沈铭阑勾唇一笑,扭头对着后面吩咐:“把人带进来!”      话语刚落,便有人出去很快带了沈铭尧和兰陵进来。两人如今都被人绑了手脚,无法动弹。      瞬元帝面色大惊,对着沈铭尧疾呼一声:“铭尧!”      “父皇!”沈铭尧也跟着唤道。      沈铭阑一脸得意地笑:“父皇,你现在还觉得手里有什么了不得的王牌吗?”      瞬元帝黑着脸没有说话,沈铭尧却突然道:“林靖宇,你以为你扮成沈铭阑的模样便真的可以一统天下,坐上那帝王宝座吗?”      沈铭尧话语刚落,屋子里皆是一惊。就连定远侯也一脸惊愕地看向一旁的外甥。      林靖宇显然也没料到沈铭尧竟已知晓他的身份,神色微凌,转头看向他:“二皇兄这是什么话?本王听不懂。”      “是吗?”沈铭尧眼神专注地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本王以为……林编修很明白本王说的是什么。钟楼的易容之术果然厉害,竟然可以以假乱真,连声音都可以这么像。若非本王找到晋王的尸体,是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站在自己面前之人会是旁人冒充的。”      “你说什么?阑儿死了?”洛妃只觉得一阵恍惚,整个身子随之一颤,险些摔在地上。      林靖宇怒目瞪向沈铭尧:“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兰陵突然挑眉道:“你若觉得是我们胡言倒也简单,若你不是冒充的,那你作为人子可曾知道自己的母妃的生辰是哪年哪月那时?”      林靖宇神色微变。洛妃的生辰是六月初九,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可若具体问他哪个时辰……他又怎可能知道的清楚?       ☆、2.28(更新)   见林靖宇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定远侯率先出了声:“你果真不是晋王!”      兰陵道:“定远侯, 他杀了晋王又取而代之, 为的便是利用你上演这出逼宫的戏码。现如今,你还要与这等杀你外甥之人为伍吗?”      “可惜已经太迟了!”林靖宇说着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真实的面孔来。      定远侯气的颤抖:“林靖宇?你果真不是晋王!”这家伙明明已经和她的女儿定了亲,还总惹他的宝贝女儿生气, 定远侯早就看他这个未来女婿不顺眼了。      林靖宇举了举手里的金牌,勾唇一笑:“如今掌管禁军的令牌在我手上,我是不是晋王还有什么要紧的吗?”      “你!”定远侯气的拔出腰间的长剑就要去刺林靖宇,林靖宇快他一步躲过去, 对着身后的禁军使了使颜色, “拦下他!”      那禁军闻声上前将定远侯一举拿下。      定远侯怒目看向拉着自己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如今只认令牌不认我这个主子了吗?”      林靖宇突然大笑两声:“定远侯你可看仔细了,这大殿之上的禁军乃是我钟楼之人所扮,哪里会听你的号令?你的那些禁军如今都在殿外, 待会儿只要我拿着令牌出去, 他们一样会奉我为主。自古禁军只认令牌,这可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瞬元帝恨得咬牙:“林靖宇,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林靖宇扯了扯嘴角,“皇上还记得十一年前楚国公府的那场大火吗?当年帮你打下这万里江山的一代忠良,最后却被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道圣旨,全家葬送火海。皇上午夜梦回之时可曾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这半年里,我一直暗助殷王寻找万氏陷害楚国公的罪证,最后却被你无情压下。原因只是为了你身为帝王那可笑的面子。你这种不思己过,只想着自己利益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坐拥天下,成为这江山之主?”      “放肆!”瞬元帝高喝一声,面色逐渐铁青。      而兰陵也早已因为林靖宇的那些话有些呆住。原来,不是沈铭尧一直没有找到证据,而是这个皇帝不愿意给她的爹娘正名。这个永远都高高在上的帝王,永远都在考虑着他自己,又何曾替那些为他出生入死的臣子们想过?      果然,帝王终究是无情的。是她太天真了,天真到以为只要沈铭尧找到证据,皇上就会愿意为爹爹正名,为楚家洗刷冤屈。她可真傻,和他的天子颜面相比,她全家那一百多口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林靖宇怎么会突然说起他家人的事呢?他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该不是单纯的为爹爹叫屈才是。莫非……      她盯着林靖宇瞧了半晌,脑海中渐渐有了模糊的影子,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是……阿宇?”阿宇当初被家人接走的时候才六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根本就认不得他,只是凭空的猜测而已。      林靖宇也没想到兰陵会认出他来,突然听到熟悉的呼唤他只觉得身躯一震,转身看向兰陵,眸中闪过一丝自责。这些年他一心想要为姐姐一家报仇,却怎么也没想到姐姐竟然就在他身边。只是,他做了太多的事,再无颜面对姐姐了。      他面对兰陵时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模样仍然让兰陵隐隐察觉出了阿宇的影子,她不由心中激动,果然是他!他所作的一切难道就只是为了给她和家人报仇吗?可是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自己的。      这般一想,她又忍不住升起一丝恼怒:“阿宇,你谋朝篡位是要留千古骂名的知道吗?”      “可这个皇帝冷血无情,根本不配做皇帝!”      “那也轮不到你来做!”兰陵高喝一声,语重心长地道,“阿宇,醒醒吧,不要让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你和钟楼勾结,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不知道你和钟楼的楼主是什么关系,但他是我的师父尚且对我如此,又何况于你?”      林靖宇显然没有想到:“你也是他的徒儿?”如果姐姐也是师父的徒儿,那师父定然早就知道姐姐还活着的。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曾听师父提起过?      兰陵神色微变,突然觉得有可悲。原来,他们姐弟二人都是师父复仇的棋子而已。      “阿宇,收手吧。不要让仇恨毁了你。”兰陵突然劝道,“高继早已被仇恨迷了心智,一边收你为徒,又一边化名姚奉天抚养我长大,把我们俩的人生都规划在他的复仇当中。这样的人难道不同样的簿情寡意,冷血无情?你今日若谋逆成功,他日势必依然被他掌握在手中,永无出头之日。阿宇,这是你所期望的吗?”      兰陵的话刺痛了林靖宇的心,他最敬爱的师父怎么可能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瞬元帝见林靖宇此时被说动了心,也跟着抢回自己的主权:“林靖宇,朕命你现在交出令牌,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还可以从轻发落。”      林靖宇望着手里的令牌有些犹豫,如果他把令牌给了瞬元帝,是不是永远不能为姐姐一家人洗刷冤屈了?可若是真的按照师父的计划登上皇位,等着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师父,我是那么的信任你,你为何要如此狠心寡义?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只觉得眼前突然闪过一丝疾风,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手上的令牌已经没了踪迹,而高继则一身黑衣斗篷地立在了他的跟前。      “逆徒,你想违抗为师的命令吗?”高继的话语里透着愤怒与责怪。      林靖宇此时满心就只关心一件事:“师父,你早就知道姐姐她还活着,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真如姐姐所言,你在利用我吗?”      高继冷冷看他一眼:“你我二人各取所需罢了,又如何谈得上利用?”      他说着握了握已经抢在手里的令牌:“既然如今你想要倒戈,我也不介意,过了今日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大变的。”      他说完,举起手中的令牌对着大殿的几个禁军发令:“来啊,把他们统统拿下!”      林靖宇和怀宁侯见此岂会善罢甘休,看大殿的禁军不多直接上前与之厮杀起来,很快便将那几个禁军撂倒在地。      高继神色微凌,对着外面唤了一句:“来人呐!”      话音落下,外面却一片寂静,根本无人进来。      高继神色微凛,渐渐觉察出了有些不对。      “来人呐!”他又唤了一声,仍是毫无动静。      高继越发觉得不对了,纵使外面的禁卫军不听他的号令,那些乔装打扮混进来的钟楼死士们不该听不出他的声音。      一股强烈的不安顿时席卷心头。      他瞧了眼一旁的沈铭尧和兰陵,两个人如今都被绳子绑着,脸上面无表情,没有慌乱也没有无措,镇定的好似一切都在他们意料之中。      他警惕地伸手去拔自己腰间的长剑,然而手刚一触碰剑柄便觉同时有几把利器夹在了他的颈间腰间,连两条腿都被控制住了。      紧接着便听到几声张狂的大笑:“没想到本太子还能赶上如此热闹的一场大戏,还真有意思!”      随着话语落下,燕国太子展云阳一身铜盔铁甲从外面走了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人,那人一身银色盔甲,白色披风随着身子的走动微微摇摆,永远都是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      此时已经有士兵上前为沈铭尧和兰陵松了绑。      沈铭泽和展云阳上前对着瞬元帝叩拜道:“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瞬元帝没想到关键时刻救自己的竟然是自己一心想要处死的儿子,一时间觉得满心内疚,嗓音嘶哑着亲自扶了沈铭泽起来:“铭泽,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铭泽对于瞬元帝突然的闻声细语浑然不在意,只淡淡禀报着:“回父皇,二皇兄早就怀疑晋王和钟楼楼主有勾结,城中所有禁军在定远侯手中,未免晋王联合定远侯谋逆篡位,二皇兄便和儿臣做了一出戏,儿臣诈死正是为了和燕国太子一起搬救兵。外面造反的禁军已经被二臣统统拿下了,如今这钟楼楼主也交由父皇处置。”      高继顿时大怒,他苦心经营这么久 ,竟然被沈铭尧给算计了!      他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你们以为就凭这些人手都能将我困住吗?”他说着就要用内功将周围压制着自己的士兵击散。却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什么功力也使不出来。      兰陵见他如此缓缓走过去,脸上挂着心痛:“这是师父炼制的药,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吧?师父教我下.毒手段,我从不曾用它来害人,却没想到有一日会把这一切奉还给师父。”      高继不敢相信:“药是你下的?什么时候?”      “第一次看到师父,我晕倒在你怀里的时候。”兰陵回答的格外镇定。那天看到木瑶追上去发现师父,这一切不是偶然,是她故意为之。也在沈铭尧的计划之内。      她被抓,沈铭尧去救她,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哈哈哈哈!”高继又是一声张狂的大笑,目光阴狠地看着跟前的兰陵,“我还真是养了个好徒儿。最后,竟要败在你的手里!”      兰陵心中一痛,垂下来的双手紧握成全:“师父,收手吧,你非要让自己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吗?”      “不得好死?”高继冷笑着看向瞬元帝,阴毒的目光中透着恨意,“这世上最不得好死的人不是我,是他!”      瞬元帝也浑身戾气地看过来:“放肆,来人呐,将这厮拉出午门外,斩首示众!”      高继再次发笑,笑声中透着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要杀我,你又能活到几时?”      见他这般发笑,瞬元帝顿时觉得有些不对,身子也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噬骨之痛传来,他疼的捂住胸口,真个人站不住地往后跌。      “皇上!”李安吓得赶紧扶住他,一脸紧张,“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瞬元帝颤抖着伸出手指,瞪大了眼睛看着:“你……你……”      李安似乎也明白了,对着高继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皇上下毒!”      瞬元帝有些不敢相信:“朕的饮食经过层层把关才会端到朕的面前,你……怎么可能?”      高继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确切来说给你下毒的人不是我,是你的亲生儿子!自殷王回到京城,每日都会给你送上一份荠菜小馄饨,你所有的饮食都有人查验,独独这一份……”      沈铭尧和兰陵也被高继说出的真相震惊到。殷王府的确每日都会送一份小馄饨进宫,因为瞬元帝说吃这个总会怀念起汐贵妃还在的那些日子。但谁又能想到高继会在那里下毒?      或者,那些毒是木瑶下得吧?      对于瞬元帝中毒一事,兰陵心里没有报仇的快感,也没有作为儿媳的惋惜,只觉得如今这一切根本是一场荒谬的游戏。      在这场分不清孰是孰非的游戏里,到底谁算谁赢了谁?      每个人都只是另一个人的棋子罢了。      而对师父和瞬元帝而言,他们的人生又何其可悲?何其荒谬?      .      瞬元三十二年六月十七日,钟楼楼主谋逆,毒害瞬元帝,且又在大殿之上自刎而死。      一场以人命为代价的闹剧,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发出去了,晋江抽的我好苦~ ☆、结局   瞬元三十二年七月初九,殷王沈铭尧登基为帝, 改年号瞬和, 免三年赋税,大赦天下。      “娘娘,安胎药熬好了, 赶快趁热喝吧。”椒房殿里,云芷一身华丽的掌事宫女服端了汤药走进来,见兰陵坐在湘妃榻上绣着衣服,不由道, “娘娘怎么还在绣这些, 可当心累坏了小皇子。”      兰陵笑着将绣活儿放下来, 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汤药:“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云芷道:“娘娘是千金之躯,自然金贵。虽说封后大典还没举行, 但娘娘已经入驻椒房殿, 母仪天下也是这几日的事了,自然是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      兰陵嗔她一眼:“就你一张巧嘴儿会说话。”      “对了, 木瑶姐姐还是没找到吗?”自从大殿上的事之后木瑶便再没有出现过,现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      云芷摇了摇头:“听说高统领一直在派人寻找,只是到现在还没有音讯。”云芷口中的高统领是高肃,现如今的禁军统领。      兰陵不由叹息一声:“罢了,依着木瑶姐姐的性子,怕也不会再让我们找到。”      这边正说着话,外面宫女传话过来说林编修求见。      兰陵喝药的手微微有些怔,大殿的事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兰陵因为养胎的缘故一直待在椒房殿不曾外出,这还是林靖宇第一次主动过来找他。      她屏住呼吸将那碗汤药一口饮尽,又随手捻了旁边的一颗蜜饯放在口中,这才道:“传。”      宫女出去后,很快领了林靖宇进来。      两个月不见,他整个人越发清瘦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显得有些憔悴。      他进来后规规矩矩对着凤位上的兰陵下跪行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兰陵现在身子笨拙不便相扶,只出声道:“快起来吧,如今我还未封后,不必行此大礼。”      林靖宇道了声谢站起身,一本正经道:“礼节总还是要守的,娘娘已经入住椒房殿,差的也只是个仪式。臣再过几日便要离京了,特来与娘娘告别。”      “去哪?”兰陵惊诧着问。      林靖宇道:“臣谋逆叛乱本是死罪,承蒙皇上仁善饶臣一命,但继续在朝为官恐惹诸臣子不满,臣已请旨辞官,从此四海为家,也乐得逍遥。何况皇上爱重娘娘,想必娘娘今后在这宫里也必然不会受了委屈,臣也心中放心。”      兰陵看着跟前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林靖宇自幼便与家人失散,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后来他的家人接他回家,原以为今后的日子便会好起来,却为了给她报仇把自己给毁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内疚,若早知道她便是阿宇,或许他的命运便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本有满腹才华,如今……却注定与仕途无缘了。      “阿宇,是姐姐对不起你。”兰陵鼻子有些酸涩。      再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林靖宇可以伪装出来的平静微微掀起一丝波澜,看向兰陵时眸光有了一丝动容:“姐姐不必介怀,有些事本就是命,怨不得的姐姐。”      “你打算……何时动身?”      “来见姐姐了了最后的心愿,这几日便走。”      看着林靖宇,兰陵突然生出一丝不舍来:“再等等吧,至少等几个月后我的孩子出世,可以吗?”兰陵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也不想他就这么离开。她隐隐觉得林靖宇有些不太对劲,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林靖宇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仍是笑着应下了:“也好,我也希望能亲眼见一见自己的小外甥再走。”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靖宇怕兰陵会累着,便告辞了。      沈铭尧自登基之后每日里都很忙碌,等夜里到了椒房殿时已是夜半子时。      他原本以为兰陵已经睡了,进去的时候可以放慢了脚步,谁知进了寝殿兰陵却正倚在软塌上绣着小衣。      他蹙了蹙眉头,快步上前把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放在一边儿:“晚上做这个伤眼睛,你如今可不能劳累。”      他说完又转而看向立在一旁伺候的宫女,神色淡了几分:“你们也不知劝阻,累坏了娘娘和皇子谁来承担?”      沈铭尧穿上一身明黄色锦绣龙袍,整个人的气场也和往日不同了,周身散发的威严与王者之气让人禁不住望而生畏。      再加上沈铭尧刚刚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责怪意味,椒房殿的宫女们包括云芷在内都吓得不轻,纷纷跪倒在地上,直呼:“奴婢该死!”      兰陵笑看着他:“你别怪她们。我刚眯了一觉,这才刚拿起来倒让你瞧见了。晚膳可曾用了,我让人在小厨房备了些点心。”虽然沈铭尧已经做了皇帝,但面对他时兰陵仍习惯称“我”。      沈铭尧也不纠正她,反倒觉得这样听起来更顺耳,也更让他觉得亲近。自从做了帝王,所有人都对他三分敬意七分怕,只有回到这里他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能够安定下来。      沈铭尧道:“怕回来饶了你休息,我在御书房已经用过了。”      他说着又淡淡对着宫女们吩咐:“这里不必伺候,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们应了声纷纷退出殿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沈铭尧随手脱掉自己的外袍,掀开薄被同兰陵坐在一起,伸手抚上兰陵的小腹:“小家伙最近可有不安分?”      兰陵笑:“这孩子皮着呢,一天踢了我好几次,真不知道若是生出来要闹腾成什么样儿。”兰陵的话中透着无奈,但眉宇间尽是身为人母的甜蜜与满足。      沈铭尧揽过她的肩:“没关系,到时候找个能治住他的太傅来教导,一定会很乖很听话的。说到这个,林靖宇倒真是个人才,我原本想留他继续在京里,他却执意要走,可惜了。”      兰陵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随即叹息一声:“不知为何,总觉得阿宇有些怪怪的,可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我今日瞧他脸色不太对,莫不是生病了?”      沈铭尧神色黯了黯,想了想决定有些事还是等她生下孩子再告诉她为好。      “或许是太过疲累所致,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了太医给他瞧的。”      兰陵点了点头,稍稍放心下来。      .      瞬元三十二年八月初六,前摄政王陷害楚国公一家的案子真相大白,楚国公谋逆之名被洗刷。      瞬和帝一怒之下将牵连其中的十几位大小官员统统关押入狱,为安抚众臣,又追赠楚国公为和瑞亲王。其妻姚氏也被追赠为正一品鲁国夫人,并将楚国公府邸重新修葺,一切园林摆设也恢复如初。      自此,当年的冤案真相大白,兰陵也因此恢复其楚国公之女楚南歌的身份。      八月初九,怀胎六月的楚南歌被册封为皇后,授金印紫绶,母仪天下。      封后大典在玄清门的城楼上举行,大典当日帝后并肩立于城楼之上,享百官拥护,受万民参拜。      兰陵一身凤冠霞帔,望着下面匍匐跪地的众人,心中略微有些紧张。      沈铭尧牵起她的手,温暖的大掌朝她传递着暖暖的热量,也顿时安定了她的心。      沈铭尧扭头,温情款款地望向她:“从今以后,我只愿与你一人共享山河锦绣,携手余生,至死不弃!”      兰陵听到这话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莞尔一笑,柔声回他:“君若不离不弃,妾必生死相依。”      沈铭尧动情地抚上她的脸颊:“我答应你,今生今世,只你一人,足矣!”      .      十一月二十三日,椒房殿      沈铭尧焦急地站在外面踱步,里面不时传来兰陵的阵阵呼痛声,他的手心已经全被汗水打湿,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恨不能此刻在里面受折磨的人是他自己。      明玉上前安慰他:“皇兄不必担心,皇嫂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而另一旁默默站着的林靖宇也是面色惨白,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明玉望他那边看了看,有心想要安慰两句,却终究是忍了下来。      他们之间,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时,只听里面的嬷嬷高兴的声音传来:“生了!生了!”      沈铭尧闻声直接冲进寝殿,嬷嬷已经包好了小公主迎上来:“皇上,快看,娘娘诞下了个小公主。”      沈铭尧看着那皱巴巴眼睛还没张开的小婴儿,心里满心的欢喜,这是他们的女儿,他和兰陵的女儿。      想到兰陵,他原想抱着女儿去看她,但看那家伙太小,他只要稍稍用力就会断骨的模样,他还是选择放弃,而是独自一人快步走至床榻。      “陵儿,你怎么样?”沈铭尧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兰陵疲惫地睁开眼,浑身筋疲力尽到不想动弹,却仍努力弯起一抹微笑:“我没事,孩子呢?”      “在这儿呢。”嬷嬷说着抱着小公主走过来,“娘娘快瞧瞧,咱们小公主在新生婴儿里算是长得极好的,将来长大了定是和娘娘一样,是个美人儿。”      人都爱听好话,听嬷嬷如此夸自己的女儿兰陵自是高兴,连沈铭尧也很是开心:“今日朕喜得公主,椒房殿上下皆有重赏!”      众人一听,纷纷跪地谢恩。      伸手接过嬷嬷手里的女儿,小家伙的眼睛此时已经张开了,还不及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儿干巴巴的,眼神却纯净的芳若最美的一道春光,干干净净,不染埃尘。      看着女儿,她不由叹息一声:“只可惜,不是个皇子。”他知道,沈铭尧虽然一直不说什么,但一直都希望自己能生个儿子的。她自己也知道皇子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      她在朝中没有靠山,若没个儿子做依仗,后宫想独她一人只怕很难,沈铭尧面对朝臣也会难做的。      沈铭尧笑着伸出食指点点女儿的脸颊:“没关系,女儿我也喜欢,长大了像你。我就喜欢女儿,若生个儿子整日跟我争风吃醋,我还烦他呢。”      兰陵听得想笑,却又觉得鼻子酸涩:“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的孩子的。”      “我的小侄女呢,我要看!”明玉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径直冲到寝榻前。      兰陵不由睇她一眼:“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还如此没规矩。”前些日子沈铭尧已经将明玉赐给了兵部尚书之子郑少衡,明年三月份完婚。      提起这个,明玉的脸颊红了红,嘻嘻一笑:“嫂嫂不要拿我取笑了。”      她说着看着睁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小公主,兴高采烈的伸出手:“可以让我抱抱吗?”      沈铭尧不放心地看着她:“你行吗?”他自己都不太敢抱呢。      明玉瞪他一眼:“怎么不行,我又不会磕着她。”明玉感觉到了哥哥的敌意,果然,以后哥哥只宠嫂嫂和小侄女,不宠她了。她觉得自己需要赶快把自己给嫁出去,然后也让人这么宠着。      兰陵道:“没关系,反正明玉将来也要学,来试试看。”她说着将女儿递了过去。      在嬷嬷的帮助下,明玉总算将小侄女抱在了怀里,只是她两只胳膊不敢乱动,整个身子都跟着有些僵硬,她自己都觉得姿.势别扭。      不过抱着小侄女的感觉,还是很新鲜的。      “对了,皇兄给小侄女取名字了没?”      兰陵抬头看向沈铭尧:“皇上可想好了?”      沈铭尧握住兰陵的手道:“已经想好了,单名一个‘檀’字,至于公主的封号,就叫‘嘉宁’。”      兰陵有些惊讶:“刚出生就有封号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檀儿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与众不同。”      明玉也跟着道:“就是就是,我和皇兄当年还不是一出生就有了封号的?规矩这种事,皇兄是皇帝,自然皇兄说了算。”      .      兰陵还在月子里,林靖宇作为外男不方便探望。但沈铭尧却破格在兰陵剩下孩子的第三日见了林靖宇。      对沈铭尧的做法兰陵并不理解,但却觉得格外贴心。      林靖宇来见兰陵的时候还带了一把八仙图镶蓝宝石匕首:“这匕首是当时我离开国公府时姐姐赠与我的,如今我也用不着,便转增给公主,也算是我作为舅舅给她的一点念想。”      兰陵让云芷接下来,看他脸色不对,担心地问:“你可是生病了?”      林靖宇笑了笑:“许是这几日要走,处理府中琐事太过劳累,姐姐不必担心。”      “听皇上说你明日便要动身离京,独自一人在外,当好生照顾自己。或者,能回到清歌城安定下来也不错,毕竟你的家在那儿。林副将也在盼着你回去。”      林靖宇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姐姐顺利诞下公主,我也放心了。”      姐弟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林靖宇便起身离了椒房殿。      刚走出去,迎面看到明玉站在一颗梨花树下,他脚下的步子微怔,终是走上前去对她行礼:“公主殿下。”      明玉看着林靖宇鼻子微微有些酸涩:“我听皇兄说……元宵节那夜我被晋王的人掳走,你因为救我中了毒,是不是?”      林靖宇修长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抿着唇没有说话。      明玉的眼眶越发红了:“你要离京不是因为云游四方,也不是要回清歌城,是你的毒还没有解,不想让我和嫂嫂知道是不是?”      林靖宇握了握拳头:“公主已有了一生相许之人,何苦为了我这一个罪人介怀?”      明玉急的快要哭了:“靖宇哥哥你是不是傻,你没拿到解药就杀了晋王,你这不是故意让自己没有活路吗!”      林靖宇伸手想要去抚她的脸颊,却在还没触碰到时又顿住,最后无力的垂下来:“以后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疼你,宠惜你,以前心里的那些执念,该放下了。”      “可靖宇哥哥如果为我而死,我会一辈子内疚的,又怎么会幸福?”      林靖宇道:“当初我与定远侯之女窦姻订亲之后,晋王已经给了我一半的解压,这一半解药可保我两年性命无忧,这两年内只要我能找到妙神医,或许身上的余毒便可解清,所以还是有希望的。”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若不信自可以去问皇上。这一切他都知晓的,只是皇后娘娘如今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弱,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以免她知道了伤心。”      明玉点了点头:“那靖宇哥哥一定要快些找到妙神医,快点好起来。”      林靖宇温和地笑了笑:“承蒙公主吉言了。”      明玉也跟着破涕为笑:“靖宇哥哥明日离京,我送你可好?”      林靖宇看着跟前可爱漂亮的女孩子,心中渐渐变得柔软,不由热了眼眶,良久方吐出一个字:“好。”      一直在不远处默默观望的沈铭尧叹息一声,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高肃对他的做法极为不解:“公主明年便要与郑公子成亲了,皇上这般难道不会毁了公主的幸福吗?”      沈铭尧道:“林靖宇一直是明玉的心结,如今解开了她就会明白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她和郑少衡也才能更幸福。”      高肃仍旧没有太懂,不过看明玉公主面对林靖宇时的眼神与以往大有不同,他便知道皇上是做对了。      沈铭尧看看二人,径自入了椒房殿。      沈檀刚刚被奶娘抱去喂奶了,现如今只兰陵一个人在榻上歪着看书。      沈铭尧走上前拿起她手里的书:“瞧得什么,这么出神?”      兰陵笑着直了直身子:“能有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我刚刚听说你给越王和白若樱赐婚了?”      沈铭尧点头:“是越王自己提出来的。”      兰陵叹息一声:“他能想通,也不枉白家姑娘苦苦等他多年,也算是圆满了。”      “除了这个,我今日还赐了一桩婚事。”      兰陵挑眉:“还有谁?”      “楚王家的嫡女沈菀。”      “沈菀?”兰陵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生,这个人她认得吗?      见兰陵不记得了,沈铭尧提醒道:“还记得我们初来镐京,我第一次带你出去,也就是明玉第一次遇上郑少衡那次吗?”      经沈铭尧提醒,兰陵总算想起来了:“我知道了,就是那个在掬月阁门口把我当成她的庶妹沈葭,往我身上扑的疯癫女人?我记得她已经嫁过人了,怎么又赐婚?”      沈铭尧道:“当初齐国攻打我们,楚王妃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躲避和亲嫁给了兵部侍郎的儿子左临棋,但沈菀被楚王妃惯得太过骄纵,不得左临棋宠爱,沈菀因为妾室落胎,从此便疯癫了。三个月前,沈菀的疯癫突然好转,与左临棋和离了。”      “那你又将她赐给谁了?”      “今年的探花郎,袁来春。那袁来春出自山野,家境贫寒,却颇懂医术,沈菀的疯癫之症便是他医好的。楚王妃看中袁来春是个人才,便让楚王亲自来求朕赐婚,到底是皇叔,又哪有不应的。”      兰陵不由叹惋:“如此那沈菀竟落了个好的,当年离家的沈葭却不知如今又是怎样的境遇。”      沈铭尧握上她的手吻了吻:“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即便是皇上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你幸福。”      兰陵心上一暖,整个人倚在他的怀里,满心幸福:“这一生,有你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结局了,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大家的结局都还算是好的吧,只林靖宇这个结局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可能会再撸一章关于他的番外。至于那个沈菀,大家如果忘记了可以看下第三十五章,和接下来要开的《猎户家的小娇娘》有联系。关于陵尧的番外,我这几天会尽快码出来,但是不能发在晋江(原因相信你们都懂得,不解释~),如果有小仙女想看,大家可以去微。博私信我,或者群里私信我(具体见文案)。 ☆、番外之林靖宇   寒冬料峭的腊月,轻柔的雪花伴随凛冽的寒风洋洋洒洒地盘旋而落, 原本繁华热闹的镐京也变得冷清许多, 到了黄昏更是零星的几乎看不到人影。      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衣衫褴褛的蜷缩在角落,因为衣衫单薄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脸色铁青着。整个人瘦骨嶙峋,明显就是饿出来的。      远远的一顶华丽的轿子自前方的大道上走来,随着寒风的吹拂,较帘的一角被吹起, 里面一个五六岁的女孩不经意间往这边一瞥, 刚好将缩在角落里的男孩收尽眼底。      她微微诧异了一下, 突然对着轿夫道:“听一下!”      外面的嬷嬷闻声走过来,细语温声地询问:“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里面的女孩瞥了眼角落,稚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冬季里格外清脆:“去把那个人叫上车来。”      嬷嬷顿时有些为难:“姑娘, 那人一看便是个乞丐, 姑娘千金之躯,和这等卑贱之人一起不太妥当吧?”      女孩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嬷嬷不愿去, 可是打算让我亲自去请他上来?”      嬷嬷脸上微惊,哪里还敢还嘴,忙应声道:“是,老奴这便去请那孩子过来。”      嬷嬷很快便请了男孩过来,又看那男孩穿着肮脏不堪,不由蹙了蹙眉头低声呵斥:“上去以后离我们家姑娘远点儿,姑娘身份金贵,可不是你这粗鄙之人可以近身的。”      男孩怯懦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走上轿子。      轿子里面的摆设比外观还要华丽,锦绣丝滑的绫罗绸缎,左侧摆了一张小案桌,上面一鼎金珐琅小香炉燃着缕缕幽香,右侧并排坐着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裹了一条狐裘,那狐裘通体雪白到看不见丝毫杂色。      而那裹着狐裘的女孩更是长相不俗,白里透红的肌肤,水汪汪的一双杏眼,一张薄唇不点而赤。只坐在那里不说话,便让男孩觉得高贵遥远。      男孩不由的越发局促,双手攥着衣袖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脆脆的声音响起,男孩身子颤了颤,小声回答,“我……我叫阿宇。”      “阿宇……”女孩在嘴里默念了两遍,随即笑着看向他,“你一定冻坏了吧,快来坐下。”      她说着往另外一个女孩旁边挪了挪,给阿宇腾了一个位置。      轿子里的空间很大,因为记得刚刚嬷嬷的吩咐,阿宇走上前去刻意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下来。下面的垫子很柔软,阿宇刚一接触便觉得一股热流窜涌着进了全身,一下子没有那么冷了。      女孩又将身上的狐裘裹在他身上:“你怎么穿那么少的衣裳,一定冻坏了吧。我叫楚南歌,她是弗影。”      楚南歌说着指了指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子,模样清秀,年纪也不是很大,虽是丫鬟的打扮,但穿着却也格外华丽。      阿宇怯怯地唤了一声:“两位姐姐好。”      楚南歌随手拿了案桌上的点心递给他:“快先吃点东西吧。”      那点心做的很精致,一看便知是好东西,阿宇吞了吞口水,却不敢去接。      楚南歌见了柔声笑着:“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回府,你以后就不用在外面饿肚子了。”      阿宇眼眶一热,双手捧着那糕点,只觉得自己遇上了贵人。      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他早已饿的不行,如今面对糕点哪里还有抵抗力,急忙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楚南歌见了忙让弗影倒了茶水递给他:“慢点儿吃,别噎着。”      阿宇接过茶水一口喝了个尽,一脸感激地看着楚南歌:“谢谢姐姐。”      南歌看他衣衫褴褛,忍不住问他:“你这么小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你的家人呢?”      阿宇红了眼眶:“我不知道,我一岁的时候被被三爷爷捡到了,就一直跟他待在破庙里。昨天三爷爷去世了,庙里的其他人就把我赶了出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楚南歌听得一阵心疼:“没关系,你以后就住在我家,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弗影听得一阵惊愕:“姑娘,这样不好吧?”她原以为姑娘只是可怜这个要饭的,给他一些食物衣服罢了,没想到姑娘竟然说把他当家人?这若是让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只怕未必会同意吧。      楚南歌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的,爹娘便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我跟阿爹说人了阿宇做弟弟,他们那么疼我自然会同意的。”      弗影嘟了嘟嘴,有些不太乐意,姑娘认一个乞丐做弟弟,那还不如认她做妹妹呢!      .      回到楚国公府,楚南歌命人带着阿宇一番洗漱,整个人顿时便不一样了。      南歌这才发现,阿宇竟然长得如此俊俏,都快赶上她的铭尧哥哥了。当然,在她心里还是铭尧哥哥更好看些。      南歌先带着阿宇见了母亲,又求着母亲在父亲面前说好话。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鹣鲽情深,成婚多年便只得南歌这一个孩子,自然是心头肉一般的宠着,她的要求又哪里有不应的。何况夫妻俩至今无子,瞧着阿宇是个好的,便也有心养在身边。      “后来呢?”身后传来一声询问。      林靖宇神色变了变,看向外面的山川,眸中似在回忆:“后来我便被养在了国公府,虽有不少人因为我的出身看不上我,但好在有姐姐护着我,让我在国公府能有一席之地,甚至能让我锦衣玉食,体验到另外的人生。   或许那日若非遇到姐姐,这世上就根本不会再有林靖宇。   两年后,爹娘找到了我,将我从国公府接走,回到了清歌城。临走的时候,我和姐姐约定好了,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回去看她。谁也没有料到,我才刚刚离开,经历便发生了大事,楚国公谋逆,被皇上一道圣旨全家葬送火海。   这些年是仇恨让我走到了现在。”      “也是仇恨让你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靖宇扭头看向草屋前白发苍苍的老者,神色淡然无波:“可是我不后悔。至少,姐姐和明玉现在各自拥有了幸福。”      “那你呢?”      林靖宇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前方浩瀚无边的苍穹,此时正有一群大雁成列飞过。      他勾了勾唇:“天下之大,总还有我的去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男女主的番外大家如果想看,参考上一章的作者有话说。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