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jjxsw.com -- 久久小说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江湖没有谱 作者:板栗子   【文案】   光明门作为江湖上响当当的名门正派,在老门主女儿孙满满接任门主之位后,却画风突变——拳打少林,脚踢武当,最近更是放出话来,要找一个身上有月牙印记的美男子回去当男宠!   “谢兄,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在哪个位置印个月牙比较好看。”   阅读指南:   1.轻松甜宠,1v1,HE   2.七月开坑~   3.久违的古言坑,求疼爱qwq,么么哒!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孙满满,谢凉 ┃ 配角:赵培,卿如雪,空智 ┃ 其它:甜宠,江湖   金牌编辑推荐:光明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但在老门主孙战之女孙满满接掌门主之位后,却传出种种流言蜚语,甚至令武林同道集体上山讨伐。为了查明真相,孙满满和江湖男神大侠谢凉,一同下山,不仅牵扯出一个惊天大阴谋,两人也情愫暗生……;本文是比较难见到的武侠题材,作者用幽默的文字塑造了一个个形象生动的江湖人物,勾勒出风云诡谲的江湖画卷,值得一读。 ================= 第1章 讨伐   各大门派攻上光明门的时候,孙满满正在为自己下巴上新冒出的痘痘发愁。   “喜地!你不是说服用了你的降火药,就算吃欢天的辣到升天大乱炖,也不会长痘痘的么!”孙满满气愤地质问着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喜地仍是一派泰然:“回门主,欢天的辣到升天大乱炖,似乎做了改良,辣味比之以前更胜一筹。如果没有服用我的降火药,门主现在可能满脸都长了痘痘。”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咯?”   “属下不敢,为门主分忧乃是属下分内之事。”   孙满满摸着下巴上疼得火辣辣的痘痘,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哦,还有欢天,他也得负连带责任——虽然那个辣到升天大乱炖,是她吵着要吃的。   但谁让她是门主呢。   她正苦思着要如何报复这两兄弟,右护法宋沉便步履如飞地走了进来:“门主,各大门派代表已经到了光明门,正在议事堂等着见你。”   孙满满摸着下巴的手微微一顿:“这么快?”   她身旁的喜地也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宋沉面色不改地点了点头,孙满满忽然慌慌张张地在屋子里转了起来:“快,帮我找一块面纱来!”   喜地问:“门主要面纱何用?”   “当然是遮痘痘啦!要是我顶着这颗痘痘出去见人,会被整个武林嘲笑一整年的!”   ……武林人怕是没有这么闲。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喜地还是很快给她递了块面纱过去。   蒙上面纱后,孙满满坐在铜镜前不放心地照了照:“这下看不出来了吧?”   喜地道:“门主放心,我研制的白露膏,对痘痘有奇效。”   “那便好。”   孙满满还在照镜子,宋沉终于出声催促:“门主。”   “知道了知道了,走,去议事堂!”她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身侧的喜地,“我这身衣服可还好?”   喜地想也没想地道:“门主的衣服自然是好的。”   “太敷衍。”孙满满撇了下嘴角,转过头去问宋沉,“我穿白色出去他们会不会觉得不够喜庆?”   宋沉道:“你要是穿一身红色出去,他们可能会觉得你是在挑衅。”   “……有道理,那还是白色吧。”   孙满满觉得,武林人士太难伺候。   光明门的左护法和各位长老悉数等候在议事堂,各大门派代表也已经就坐,堂上的气氛紧张,但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   孙满满带着喜地和宋沉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提起光明门,可以说整个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明门的老门主孙战,也是名满江湖的大侠,但提起他的女儿、现任光明门门主孙满满,众人还是十分好奇且倍感新鲜的。   孙满满鲜少在江湖上走动,几乎没有人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两年前孙战忽然病逝,由她接管光明门后,她也依然像个大家闺秀一般,深居简出。这次各大门派前来光明门,除了要讨个公道外,也想看看这位新任的光明门门主,到底长得什么样。   可……她在脸上蒙块面纱是几个意思?   议事堂里的各位大侠少侠顿时面色复杂,各有所思。孙满满环视了堂上之人一圈,轻轻弯了下嘴角,来得还真齐。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做了一个开场白:“众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我是光明门新任门主,孙满满。”   众人纷纷抱拳和她寒暄了两句,武林盟主韩鸿飞作为代表站出来,问了个大家心里共同的疑问:“不知孙门主为何要以面纱示人?”   孙满满道:“近日不慎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各位,还望见谅。”   这么普通没有爆点的答案,众人自然是不买账的,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猜测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肮脏的内幕。   韩鸿飞打量了她几眼,没再追问她面纱之事,直接切入正题:“想必孙门主也知道这次我们前来所谓何事吧?”   “呃……”孙满满微微偏了偏脑袋,“说实话,我不是很知道。”   韩鸿飞噎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这人这么不要脸。他们都杀上门来了,她还想在他们面前装无辜?他沉下脸色,略带愠怒地道:“光明门先是夜袭武当,杀了武当十三名弟子,接着又火烧少林,藏经阁险些化为灰烬,难道你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这些事孙满满当然已经听过了,毕竟闹得沸沸扬扬,她抬眸看着一身肃杀之气的韩鸿飞,也敛去脸上的笑意:“不是我做的,我怎么给韩盟主交代?”   “呵,你还想抵赖吗!”武当弟子第一个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孙满满就开骂,“我十三名师兄弟尸骨未寒,你还想在这里装傻充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想我武当和你光明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我们的小师弟,他今年才十二岁啊,你竟然连他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武当弟子振聋发聩的三连问结束后,堂上一时没了声音。孙满满看了半晌面前情绪激动的武当弟子,波澜不惊地开口问道:“你一口咬定是我光明门杀了武当十三名弟子,可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那晚袭击我们的人,带头的是个身材与你相似的女子,并且我们有多名弟子听见,那些黑衣人称呼她为门主!武林一庄三门十二派中,只有光明门的门主是女人!”   “呵。”孙满满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弄他所谓的证据有多可笑。她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少林弟子,对为首的僧人问道:“释德大师,少林说我放火烧了藏经阁,又有什么证据?”   “阿弥陀佛。”释德大师念了句佛号,答道,“藏经阁大火扑灭以后,我们找到了这个纵火用的弓箭。”   他说完就有一个少林弟子将弓箭呈上,宋沉接过弓箭看了一阵,对孙满满道:“确实是我们光明门的东西。”   孙满满点了点头没有作声,武当弟子像抓住了她的狐狸尾巴一样,穷追不舍地问:“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孙满满的目光又落在这个傻乎乎的武当弟子上:“照你们这样说,如果我找一个身形与韩盟主相似的男人,带领一群黑衣人去做坏事,途中故意让他们叫一声‘盟主’,最后再留下一点神梦山庄的东西,你们是不是就要说都是韩盟主做的了?”   “这……”这个问题似乎为难住了武当小弟子,他皱紧眉头也想不出有力的反驳之词,只得外强中干地道,“韩盟主才不会做这种事!”   孙满满在心里呵呵,释德大师又道了句佛号,站起身对她道:“孙门主所言也不无可能,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能当面弄清楚这件事。”   释德是少林的高僧,一向慈悲为怀,在武林中颇有声望,孙满满对他也有几分尊敬:“释德大师,正如武当弟子所言,我光明门与武当少林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释德大师拨着手里的佛珠,似乎是在思考:“如果真如孙门主所说,又是何人如此居心叵测?他们这样做,又意欲何为?”   孙满满道:“不管是谁,他们一定没安好心,我猜他们是想借此机会,分化武林。”   “呵。”堂上传来一声轻嘲,音色听来十分清澈年轻,“这也不过是孙门主的片面之词,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些人,还不得而知。”   孙满满顺势看了过去,见是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青年,生得是唇红齿白,竟是比天香派的那些小姑娘还要好看。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孙满满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敢问阁下是?”   那人听她这么问,似乎十分意外,随后脸上便浮现出一丝似嘲非嘲的神情:“神梦山庄沈若光,孙门主不记得了吗?”   孙满满恍然:“原来这位少侠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若光啊。”   沈若光出名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相貌。晟朝民风开放,更有好事之人,从江湖各门各派的美男子中评了个“江湖四美”的头衔,而这沈若光,便是这江湖四美之首。   沈若光听完她的话,面色黑得更彻底了:“孙门主曾夜闯神梦山庄,偷看我洗澡,现在却不认得在下了?”   “……”孙满满如遭雷击,“我不是,我没有。”   “呵,那在我面前说出那些污言秽语的,也不是你了?”   孙满满:“……”   在江湖上流传起光明门夜袭武当、火烧少林之前,流言是这个样子的——光明门新任门主孙满满,乃是一代女淫.魔,江湖四美都曾遭她调戏,无一幸免。   孙满满心情十分复杂:“江湖四美我只在今日见过沈公子一人,何来调戏一说?”她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   沈若光讥嘲地看着她:“那人亲口承认她是光明门孙满满。”   “她说是就是了?我出去做坏事才不会自报家门。”   堂上静默了一下,宋沉轻咳一声,开口提醒:“门主。”   “咳咳。”孙满满清了清嗓,“当然,我也不会做坏事。”言罢,她又看向沈若光:“你可见过那人长相?”   沈若光道:“我倒是想看看,可惜她和孙门主一样蒙着脸。”   “……”不,她蒙脸只是为了遮痘痘,“那声音总能分辨吧?”   “声音确实与你不同,但也可能是你故意为之。”   孙满满终于忍不住呵呵一笑:“所以你就是认定是我了对吧?不得不说沈公子还真是自信,虽然你是有副好皮囊,但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的,如果真要调戏,我更想调戏谢凉。”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光明门的弟子小跑着进了议事堂,在她跟前跪下:“启禀门主,白月派的谢凉谢大侠求见。”   孙满满:“……” 第2章 质问   谢凉一踏进议事堂,就觉得堂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各门派的代表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看着自己,就连堂上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都不例外。   谢凉猜测她就是光明门的新任门主孙满满,虽然他对现在的状况颇感疑惑,但仍是面色如常地个跟她行了一礼:“白月派谢凉,前来拜会孙门主。”   “……哦,噢,咳。”孙满满故作轻松地移开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尽管她刚放出豪言壮语说想调戏谢凉,但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谢凉本人。白月派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但因为出了个谢凉,这几年也是声名鹊起。谢凉的武功好,据说好到可能连韩盟主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也没有人验证过。当然,如果只是武功好,他还不会出名到这个地步,现今江湖上人人津津乐道的谢大侠,他还长得好。   若是要论相貌,谢凉随随便便能排进江湖四美之列,但江湖四美里却没有他——谢大侠可是天神下凡,怎么能与这些凡夫俗子一概而论?给他冠上个江湖四美的称号,简直是有辱他身上的仙气。   光明门里的女弟子是这样告诉孙满满的。   孙满满起初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在见过女弟子珍藏的谢凉的画像后,她赞同了这一说法——画上衣袂翩翩的黑发男子立在青山绿水间,白色的下裙和氅衣上绣着精美的仙鹤祥云,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还真真有几分仙气。   今日谢凉虽身着一袭玄青色衣裳,但真人更要比画中好看上千百倍。   大约是察觉出孙满满的一丝窘迫,沈若光抓紧机会落井下石:“孙门主怎么不说话了?我们刚才不是正说到你想调戏谢凉谢大侠吗?”   孙满满:“……”   神梦山庄怎么还没将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逐出师门?孙满满痛心疾首。   见她的目光更加闪烁,沈若光越发得意。谢凉也因沈若光的话稍稍愣神,孙满满趁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赶紧道:“谢大侠一路过来辛苦了,先找个位置坐下休息休息吧。”   谢凉笑了笑,自然地把刚才的话题翻了篇,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沈若光没有看成好戏,很是气愤和遗憾,他还想再把这个话题翻回来,就听韩鸿飞道:“孙门主,你说夜袭武当的不是你,火烧少林的不是你,调戏江湖四美的不是你,那么要满晟朝找个有月牙印记的男人当男宠的,也不是你吗?”   “……还真不是我。”   “哼,满嘴谎言!先前你对江湖四美举止轻挑的流言传出之时,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也许当中有什么误会,但你不仅没有约束自己的言行,还放出风声要找一个身上有月牙印记的男子回去当男宠,你可知道现在晟朝稍微好看点的男子,全都人人自危吗?简直是荒唐至极!”   “……确实很荒唐,他们身上有月牙印记吗?没有的话自危什么?”   “这么说来你堂堂光明门门主,还真要出去强抢民男吗?”韩鸿飞的语气和神情忽然就严厉了不少,孙满满的眸子微动,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   韩鸿飞师从神梦山庄,据江湖百晓生统计,自有武林盟主开始,超过半数的武林盟主都出自神梦山庄,堪称是武林盟主的摇篮。韩鸿飞四年前参加武林大会时,更是一枝独秀,无人能与之争锋。有不少武林同道预言,怕是近几年不会有哪个后起之秀能超越他,下一任的武林盟主,说不定还是韩鸿飞。   结果这话刚说完没多久,谢凉就横空出世了。   眼瞅着武林大会又将举行,谢凉的呼声这么高,韩鸿飞在他面前自然是要故意端端架子的。可这架子要拿自己开刀,孙满满就不怎么满了:“韩盟主,你们指证光明门的这些事,没有一件有确凿证据,能证明是我们做的。”   “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韩鸿飞一拂衣袖,目光炯炯,“孙门主,你父亲是受人敬仰的大侠,他才过世两年,光明门就传出种种不堪的流言,实在是令人心寒。你们就算不能继承他的侠义精神,也不能如此胡作非为,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和几十年来的心血!”   孙满满眸光沉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那弯起的一对美目,有如天上的星月,竟是让韩鸿飞都有一瞬的失神。   “韩盟主,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是武林盟主吗?”   韩鸿飞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   孙满满浅笑道:“因为我们心情好。”   此话一出,光明门众人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堂上各派代表也面色各异,唯有谢凉,还是进门时的那副表情。   韩鸿飞很快也明白过来她这话的言下之意,脸色顿时沉得吓人:“孙门主,你别以为仗着你爹是孙战,我们就会一再地容忍你。”   “哈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韩盟主千万别介怀。”孙满满站起身,抢在韩鸿飞说话之前,对议事堂里的人宣布,“既然韩盟主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我就去找找证据吧。你们给我半年时间,我亲自下山,定会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各门派代表面面相看,似乎在权衡着当中的利弊。最后少林的释德大师作为代表,站出来对孙满满道:“阿弥陀佛,老衲与孙大侠乃是故交,我相信他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我们愿意等你半年,希望孙门主能尽快将事情调查清楚。”他说完后,还不忘征求韩鸿飞这个武林盟主的意见,“韩盟主,想必你也不会反对吧?”   韩鸿飞抿着嘴角,背过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孙满满权当他是同意了,朝着众人展颜一笑:“我会的,不过这些人显然是冲着光明门来的,此行可能危险重重,我希望你们能派个人一路保护我,同我一起调查。”   “哼,我们当然会派个人和你一起去!”说话的依旧是那个傻乎乎的武当弟子,“但不是去保护你的,而是去监视你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暗中做什么手脚!”   孙满满难得赞同地点了点头;“你的担心很有道理。”   释德大师寻思片刻,问她:“孙门主希望我们派何人与你同去?”   孙满满看向坐在一边的谢凉,憨笑两声道:“谢凉谢大侠。”   ……   议事堂上所有人都看向了谢凉,他们都还记得,孙满满刚才说的想要调戏他的话。   安静了须臾后,韩鸿飞哼笑一声,看着谢凉道:“谢大侠古道热肠,视除暴安良为己任,定是愿意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   孙满满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句“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用得甚妙甚妙。   谢凉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韩鸿飞回以微笑:“自然。”   “那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孙满满得偿所愿,嘴角翘得老高,还好面上的纱巾将她的表情遮去了一大半,“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各位……要不在山上玩几天?”   韩鸿飞扯了下嘴角,语带不屑地道:“不必了,我现在就下山。”他要下山,神梦山庄的弟子肯定也是要跟着他一起走的,他们告辞之后,武当和少林也相继离开。   孙满满本是随口相邀,没想到还真有门派留了下来。想到还要免费让他们蹭吃蹭喝几天,她便有些心痛。但看在天香派那些可爱的姑娘们都留了下来,她又觉得这一波也许不亏——他们光明门里,可是有着数量可观的单身汉呐!   她让光明门的弟子带着各门派弟子去客房,自己则走到谢凉身边,打算亲自为他安排房间。   她记得她的房间旁边,好像还有间空房?   光明门的左右护法将各门派代表送至大门外后,才转身告辞。少林弟子看了一眼身后渐渐关上的大门,对身前的释德大师问道:“师父,你真的相信孙满满说的话吗?这会不会是她的缓兵之计?”   释德大师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怀念起了曾经的友人:“孙战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士,他胸怀天下,心系百姓,孙门主乃是他一手栽培,我相信她的品行和她父亲是一样的。”   弟子紧皱眉头,想着当中的隐情:“如若真不是孙门主所为,那又是什么人做的呢?他们为何要嫁祸给光明门?”   “阿弥陀佛。”释德大师并拢手里的佛珠,抬头看了看远处的低云,“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吧,要变天了。” 第3章 对饮   谢凉在光明门住下的第三天,孙满满脸上的痘痘终于消下去了。这两天碍于脸上的痘痘,她也一直羞于出去见人,现在她的下巴又光洁如初,连点疤痕都没留下,她心情自然是大好。   心情一好,就想喝点酒。   孙满满平生爱好不多,吃辣和喝酒可以算是头两件。她悄悄潜到欢天住的小院,挖出了他珍藏的两小坛酒,兴高采烈地逃离了现场。   路过落花亭时,她看见谢凉和天香派的一名女弟子正站在里面,那名女弟子还面色微红。孙满满乌黑的眸子轻轻一转,在旁边的一颗大树后隐去了身形。练武之人的视力和听力都较常人灵敏许多,孙满满集中精神,细细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   “婉儿仰慕谢大侠已久,今日能与谢大侠这般攀谈,已是只能在梦中得见的事。”   孙满满听到这里,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个小姑娘也太不知检点了,连做梦都梦到和谢大侠私会。   谢凉只是浅笑着没有说话,那名自称婉儿的姑娘面色又红润了几分,说话都吞吞吐吐起来:“不知谢大侠,是否已有意中人?”   谢凉倒回答得干脆:“尚未。”   “那、那不知道婉儿……”   “婉儿姑娘,如今江湖风波未平,谢某无意谈论儿女私情。”   他这话说完,孙满满清晰地看见婉儿姑娘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婉、婉儿明白,自己配不上谢大侠……”   “婉儿姑娘娇俏可人,是谢某配不上你。”   婉儿姑娘心里一大段一大段的词现下也说不出来了,她看着眼前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男子,纤细的肩膀微微抖了抖,忍住眼泪跑开了。孙满满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敢情天香派的女弟子留下来,都是冲着谢凉来的。   唉,虽说她光明门的单身汉们,也都算得上俊俏,但和谢凉比起来,还是存在差距的……   她还在为光明门的单身汉感到惋惜,谢凉突然就朝她藏身的大树掠了过来。孙满满手里抱着两坛酒,飞快地旋身躲开,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目光在空中交汇。   孙满满今日已经没有再蒙面,谢凉飞扬在半空的发丝从她脸颊扫过,微痒。不过孙满满现在无心在意这些,她只觉得谢凉的眼睛真是好看,注视着它的时候,像是注视着浩瀚大海,又像注视着朗夜星空。   谢凉也在看着她,这几年他行走江湖,自是见过不少美人,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有了惊鸿一瞥的感觉。她身上的一袭红衣,就像是熊熊燃烧的一团火,忽然闯进了他的眼里。   两个人在地上站稳之后,中间隔着一丈的距离。   相顾无言片刻,孙满满尴尬地咳了一声,将手里的一坛酒扔给了谢凉:“喝酒吗?”   谢凉接住她扔过来的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这一刻孙满满仿佛看见整个院子的花都开了。   谢大侠果然是天神下凡。   谢凉和孙满满在落花亭里相对而坐,谢凉打开酒浅尝一口,赞道:“好酒。”   孙满满翘起嘴角,虽然这酿酒之人不是她,但她一样与有荣焉:“这是欢天珍藏已久的珍珠红,被我给挖了出来。”像是怕谢凉不知道欢天是谁一般,孙满满又主动给他解释道,“欢天是光明门里的大厨,除了做菜,他酿酒的技艺也是一绝。”   谢凉看着她笑道:“姑娘果真就是孙门主。”   孙满满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所以一直蒙着脸,现在已经康复了。”   “那便好,天气乍暖还寒,是很容易染上风寒。”   “是啊,谢大侠也要多多注意才是。”孙满满也喝了一口坛子里的酒,心道这欢天果然把好东西都自己藏了起来,“谢大侠在光明门住得可还习惯 ?”   谢凉道:“光明门的弟子热情周到,有劳孙门主费心了。”   孙满满听了他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们可不是对谁都这么热情周到的,自从谢大侠来了以后,我门里的女弟子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   谢凉只笑着饮酒,没有接她的话茬。落花亭周围的景色优美,这珍珠红也是真正的好酒,在这样宜人的风景中饮酒,让谢凉觉得很惬意。   他晃了晃坛里还剩大半的酒,对孙满满问道:“孙门主打算何时下山?”   孙满满道:“那些留在这里的门派近几日应该就会下山,等他们都离开后,我们便动身。”她说完,抬眸看着谢凉,“谢大侠是否也相信江湖上关于我和光明门的传言?”   谢凉笑了笑道:“传言自然是不可尽信。”   孙满满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有意思:“那不知谢大侠是信了哪一部分?”   谢凉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道:“孙战孙大侠是武林的一个传奇,我曾有幸在神梦山庄沈庄主的寿宴上见过他一面,既然孙门主是他的女儿,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两年前神梦山庄庄主举办四十大寿,广邀天下群豪,孙战也前去赴约,也就是从这场宴会返回光明门后,孙战忽然病逝,竟是没有一点征兆。孙满满喝了一口酒,对谢凉道:“此次我们下山,必定危险重重,还要劳烦谢大侠多多保护我才是。”   “孙门主谦虚了,你的武功得孙大侠亲传,恐怕不需要在下保护,况且……”谢凉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眸子里带着些意义不明的笑,“江湖传言,孙大侠在世之时,组建了一支十二暗卫,成员个个身怀绝技,且只听光明门门主一人号令。现在既然孙姑娘继承门主之位,想必十二暗卫也由你接手了罢。”   孙满满哈哈笑了起来:“方才谢大侠不是才说,传言不可尽信吗?”   谢凉垂眸低笑一声,片刻后又抬起头来看向孙满满:“孙门主鲜少踏足江湖,趁这次机会出去看看这江湖,也是好的。”   孙满满的嘴角微弯,正想说什么,迎面就吹来一阵凉风。   现在已是春末夏初,这落花亭周围的花谢了一大半,剩下几株开得晚的,花瓣也在这阵风后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孙满满的长发和衣袖被风带起,她靠着身后的檐柱,侧头看着这场忽如其来的花瓣雨。   眼前有美景,手里有美酒,身侧还有谢凉这样的美人,孙满满心情大好,她笑着提起酒坛,跟谢凉手里的碰了一下,仰头将坛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凉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这样喝酒,一时觉得有些新鲜:“没想到孙门主喝酒如此豪气。”   “哈哈哈哈哈哈。”孙满满更加豪气地笑了起来,“喝酒嘛,就是要这样才过瘾,而且我说过了吧,这两坛珍珠红可是欢天的宝贝,如果不快点喝完,他很快就要找过来了。”   谢凉眸子微微一动,染上点笑意。他也提起手里的酒坛,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刚喝完,欢天就杀过来了——这酒实在是太香了,他循着酒香就过来了。看到地上两个空空的酒坛,欢天的眼睛都要红了:“门主!”   他大吼一声,孙满满倒是识趣地应道:“在!”   “你!”大概是由于太过气愤和心痛,欢天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骂了,“你、我、你竟然把我的珍珠红喝了!两坛!!你还是人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激愤地把之前武当弟子骂孙满满的话也用上了。   孙满满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不会啊,我是仙女。”   欢天:“…………”   苍天啊,他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今生才贪上这么个门主!   孙满满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主动宽慰道:“酒嘛,本就是用来喝的,这两坛没有了,还可以重新酿嘛。”   “你说得轻松!你知道酿这两坛酒费了我多少心血吗!”想到这里欢天心里又是一阵绞痛,“我本来是想留着自己喝的,我埋得那么深,都被你找了出来!”   “哈哈哈哈过奖啦。”   欢天:“……”   他好想吐血。   孙满满咳了一声,摆出门主的架子教育他:“不过就是两坛酒,当着谢大侠的面,不要这么小气,否则别人会以为我们光明门的人,都是这般小气量的。”   欢天:“……”   还会拿谢大侠当挡箭牌,呵呵。他现在怀疑她完全就是为了报复他的辣到升天大乱炖让她长了一颗痘。   谢凉倒是站起身,朝欢天抱了抱拳:“今天喝了阁下两坛好酒,改日我也带两坛好酒上山,请阁下畅饮。”   “谢大侠客气了,这两坛酒……喝了便喝了罢。”   “这才是我们光明门的待客之道嘛。”孙满满开心地击了击掌,对谢凉道,“欢天的酒谢大侠尝过了,但是欢天的另一项绝技谢大侠还未尝过。”   谢凉饶有兴趣地问:“哦?是什么?”   “辣到升天大乱炖!”孙满满兴奋地看着欢天,“今晚我们就吃这个吧!”   欢天:“……”   还是让他改名升天比较快吧。 第4章 飞贼   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太阳落山的时候,光明门的左右护法和骨干长老欢天喜地,再加上孙满满与谢凉,六人围坐在桌前,吃辣到升天大乱炖。   “这个小南瓜,是我亲手种的,谢大侠一定要尝尝。”南瓜煮熟后软软绵绵,稍稍用力一点便会夹断,孙满满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片南瓜起来,放到谢凉的碗里。这南瓜上沾着不少辣椒,看上去红彤彤的,幸好谢凉不怕辣,否则今晚这顿饭还真吃不下去。   见谢凉把自己夹给他的南瓜吃了,孙满满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味道怎么样?”   谢凉道:“南瓜的甜配上番椒的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喜欢就好啦。”孙满满宛如被夸奖的是自己一般喜滋滋,“不过吃完辣到升天大乱炖,记得要喝喜地的降火药,否则会长痘痘的哟。”   她说到这里时欢天的眉毛适时地跳了一下。   喜地的降火药虽名为药,却一点也不难喝,若不是多喝无益,孙满满可以一次喝到饱。谢凉看着一整锅红彤彤的食物,对孙满满问道:“孙门主很喜欢吃辣?”   孙满满点着头道:“是呀,我们光明门,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辣到升天吃辣比赛,然后根据比赛的结果,安排大家在门里的职位。”   众人:“……”   “哈哈虽然我是这样设想的,但左右护法一直没同意我的设想。”孙满满觉得他们一定是自知吃辣不如别人,若是按照这个规则来,左右护法的位置都要换人了,“对了,我还没给谢大侠正式介绍过,这边这两位就是光明门的左右护法端木仁和宋沉,他们对面这对兄弟,叫欢天喜地,别看他们俩年纪轻轻,可是我们光明门的灵魂人物。”   光明门主要靠遍布全国的酒楼和药铺营生,欢天和喜地一个负责酒楼,一个负责药铺,孙满满说他们是光明门的灵魂人物也不为过。谢凉看向欢天和喜地,两人虽是双胞胎,但穿着打扮和性格气质完全不同,倒不容易认错。   孙满满正介绍着,欢天忽然拿出个食盒往里夹菜,孙满满奇怪地问他:“你做什么?你要带回房间吃吗?”   辣到升天大乱炖的精髓就在于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啊,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吃,还有什么乐趣!   欢天道:“这些是带给天香派的女弟子的。”   他的脸色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孙满满立刻恍然大悟地道:“哦,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呀,说吧,看上人家哪个姑娘了?”   欢天羞涩垂了垂眸:“我仔细看过了,她们中有个叫婉儿的姑娘,长得是最漂亮的。”   孙满满:“……”   婉儿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啊。   她下意识地朝谢凉看去,对方只是面色如常地吃着碗里的东西,仿佛一个局外人。欢天见孙满满面露古怪,便问她:“怎么了吗?”   “……没有。”孙满满朝他笑了笑,“婉儿姑娘确实好看,祝你马到成功吧!”   “谢谢门主,那我去了!”   欢天像个上战场的战士般去了,他走了后,孙满满等人在院子里吃到星星布满夜空,才各自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孙满满和谢凉在同一个方向,路上两人还相谈甚欢,直到跨进同一个院门,谢凉才停下了脚步:“孙门主也住在这个院子里?”   “是啊哈哈,我就住在你隔壁不远。”孙满满脸上看不出一丝该有的难为情,“我也是为了谢大侠着想,才做如此安排的。光明门里有不少女弟子仰慕你,如果把你安排在别处,她们肯定早把你门前围得水泄不通了,但如果在我的院子里,她们便不敢这么放肆。”   谢凉听后沉默片刻,然后笑了一声道:“那谢某谢过孙门主的好意了。”   “客气了客气了。”   孙满满话音方落,院门口便走进来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眉梢轻轻一抬。真是巧了,这不是下午在落花亭里给谢凉表白的婉儿吗?   婉儿是天香派的大师姐,这次特地奉师命前来光明门。那日韩盟主带着人下山之时,她也应带着众师妹返回天香派,但因为谢凉留在了这里,她便也跟着多住了几日。   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谢凉表白心意,意料之中地被他拒绝了,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光明门。想着走之前先来跟孙门主打声招呼,却是见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院中。她半侧着身子回头看向自己,银白的月光似一层薄纱轻柔地披在她身上,竟是像范大贤的《月下美人》图成了真。   婉儿一时愣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开口,还是孙满满率先朝她笑了笑,出声问道:“婉儿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吗?可有什么事?”   “你、你是孙门主?”婉儿的眉头轻蹙,有点不相信地看着她。   孙满满道:“我是,前几日感染风寒所以蒙着面,现在已经无碍了。”   婉儿的嘴角抿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道:“明日一早我便会带着天香派的弟子下山,特地前来告知孙门主。”   孙满满心头敞亮,她这是今天被谢凉拒绝,所以想快点离开呀——就是不知道欢天有没有也为她的离开出一份力。   “我知道了,婉儿姑娘路上小心。”   “嗯。”婉儿说完后仍是留在原地没走,她进来时便看见了谢凉,只不过一开始注意力都被孙满满吸引了去,现在事情说完,她侧头注视着谢凉,神色欲言又止。   谢凉善解人意地道:“婉儿姑娘是否有什么事要和谢某说?”   “嗯……”婉儿吞吞吐吐地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孙满满知道她是在介意自己,非常大方地表示:“没关系,你们就在这里聊吧,我先回屋了。”   她说完还真转身回屋了,婉儿见她进了前面的一间屋子,才对谢凉问道:“谢大侠,你和孙门主住在同一个院子?”   谢凉没有否认:“我住在另一头。”   婉儿的眉头蹙得更紧,犹豫再三后,终于开口道:“谢大侠,如今江湖上对光明门和孙门主都有很多不好的传闻,想必你也一定清楚,婉儿不敢断言这些事都是真的,但那日在议事堂上,婉儿亲耳听见孙门主说她想调戏你。”   她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但这会儿她却忍不住想这么说。孙满满要和谢凉一起下山调查真相这事,也是前几日便决定好的,她本来没过多在意,但今日见过孙满满后,她心里却忽然不舒服起来。   “谢大侠真的要和孙门主同行吗?婉儿担心她会对你做出……”婉儿斟酌了一下用词,“做出什么不利之事。”   谢凉笑着宽慰她:“这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孙门主不是这样的人。”   正在屋里运起内力偷听他们讲话的孙满满,心想谢大侠这次恐怕看走了眼,她还真是这样的人。   谢凉本人都这么说,婉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他告辞离开。她走了后,谢凉朝孙满满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勾起唇角,转身回了屋。   戏散场了,孙满满也准备洗洗睡了,只不过今晚吃得有些多,她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孙满满心想这个婉儿姑娘真是要不得,自己好吃好喝地招待她们,她还在背后说自己闲话,难道只准她自己做跟谢凉私会的梦,还不准她调戏他吗?   刚想到这里,她便听到窗户口传来一丝非常轻微的声音。   这声音若是普通人听来,是比银针落地的声音还轻,但孙满满本就敏锐,再加上一直没睡着,这细微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知道是谁在窗外,孙满满也没有起身查看,只是闭上眼睛装睡。很快,她的房门被推开了,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孙满满在心里叹息,光明门今晚是哪批弟子负责巡夜?明天让宋沉罚他们全部跑圈。   那人进屋以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孙满满,似乎是在确认她睡着没。见她一直没什么动静,他才在屋里翻找起来。孙满满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他正在翻自己的首饰盒。   除了吃辣和喝酒,孙满满的第三大人生爱好,便是收集各种发簪。她原本是打算看看那黑衣人究竟想做什么,但眼瞅着他就要把自己的簪子放进怀里了,她忍不住开口喝止:“放下那个簪子!”   这一声在夜色里听来格外摄人,黑衣人的手一抖,发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孙满满掀开被子想擒住他,但这人反应也不慢,立刻施展轻功夺窗而出。   “哟,轻功还挺俊的。”孙满满隔空抓过外袍披在身上,追了出去。   不得不说那名黑衣人的轻功很好,孙满满竟一时追不上他,不过他也一样甩不掉孙满满。大概是察觉孙满满紧随其后,黑衣人慌不择路,直接冲进了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   孙满满追至院外,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呃,这个地方……她敬这位大兄弟是条汉子! 第5章 宝贝   夜已经深了,幽静的院子里树影晃动,看上去宛如张牙舞爪的妖怪,莫名渗人。孙满满没有进院子,也没有离开,她就在外面等着,仿佛在等着一场好戏。   远处又掠过来一个人,轻巧地落在孙满满身边。   是谢凉。   “孙门主,发生什么事了?”谢凉向来浅眠,刚才他在屋里听到动静后,也追了出来。孙满满朝他笑了笑,道:“惊扰了谢大侠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谢凉并不在意这个,“可是有人潜了进来?”   “嗯,逃进了前面这个院子里。”   谢凉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院落,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孙门主为何不追进去?”   孙满满笑得有些耐人寻味:“谢大侠有所不知,这是喜地住的院子。”   谢凉自然是记得喜地的,就算今晚他们没有一起吃辣到升天大乱炖,光明门神医喜地的大名,他也早已有耳闻。   “喜地醉心医学,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草,他还喜欢研究人。”   谢凉的眉峰微动:“研究人?”   “嗯,他每过一段时间便会下山,除了巡查药铺,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孙满满说到这里故意压低了声线,用带着点凉气的音色道,“买新鲜的尸体。”   ……   也许是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就连见多识广的谢凉都一时无话。他垂眸想了一阵,好似曾经确实听过,明光山一带有人采买尸体。他正想到这里,就听院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啊——!!来人啊!救命啊!”   听到这堪比杀猪的声音,孙满满的嘴角翘了起来:“不知喜地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保那些尸体一时片刻不会腐烂,他把它们放在房间里,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剥皮抽筋……平时我们没事,是不会靠近他这院子的。”   谢凉:“……”   可以想象刚才惨叫的人经历了什么。   很快,一个脸色苍白差点吐魂的黑衣人被喜地老鹰拎小鸡一般拎了出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竟然跑进了我的房间,幸好没弄坏我的样本。”   ……   孙满满和谢凉都微笑地看着他,没说话。   左护法端木仁和欢天也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纷纷打量着瘫软在地上的黑衣人。他的面巾已经被喜地摘了下来,样貌看上去很是陌生,应该不是明光山一带的人。   “这是什么人?”欢天问喜地,喜地摇了摇头,看向站在对面的孙满满。   孙满满蹲下.身,好好端详了一番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才开始嘲讽:“唉,我说你胆子这么小,干嘛还学别人当贼?”   端木仁听到这话眉头便皱了起来:“贼?今晚负责巡夜的弟子明天该领罚了。”   孙满满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她拍了拍那名黑衣人的脸,想让他清醒清醒,宋沉就带着一队弟子朝这边过来了。   正是今晚负责巡夜的那队弟子。   “门主。”宋沉先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才对孙满满道,“刚才有人潜进你的房间,我们追了一段路,突然听到有人惨叫,那人趁机跑了。”   孙满满眯了眯眼:“呵,原来是调虎离山啊。”难怪。   巡夜的弟子原本以为他们只放了一个黑衣人进来,没想到这里还被逮到一个,都在心里呜呼一声,跪下给孙满满请罪。   “罚你们的事就交给右护法了。”孙满满让他们起来,继续打量那名黑衣男子。他现在已经缓过一些来,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孙满满蹲在对面看着他,问道:“说吧,你是什么人,潜入我光明门又有何目的?”   “我、我……”男子支支吾吾地道,“我不记得了,我好像失忆了。”   “哦,失忆了。”孙满满拍了拍手,站起身对他笑得和蔼,“刚才你在院子里看见的那些尸体还没忘记吧?那些都是喜地的杰作,既然你失忆了,就让他帮你医治一下吧。”   男子一听脸色又顿时惨白如雪:“不!你、你们光明门是名门正派,不能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孙满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来你没有听说过最近光明门的传言咯?也是,你失忆了嘛。”   男子:“……”   传闻光明门夜袭武当,连杀武当十三名弟子,然后又火烧少林,藏经阁险些毁于一旦……难道,他们好好的一个名门正派,真的误入歧途了吗?   “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这个人就交给喜地了。”   喜地道:“门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医治他。”   男子:“……”   见孙满满等人真的准备离开,男子一把抱住谢凉的大腿,像是抱着救命稻草般不肯撒手:“我认得你,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谢凉谢大侠!谢大侠,你不能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啊!”   谢凉抽回自己的腿,对他抱歉地笑了笑:“我也很想帮你,不过谢某只是在此做客,光明门的门内之事,谢某不便插手。”   男子:“……”   他不相信连谢大侠都这样助纣为虐,这不是他呆的那个江湖!   在他开始怀疑人生之时,孙满满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转眼这里就只剩下他和喜地两人。喜地顺手封了他的穴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幽黑的眸子渗出寒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刚才在他房间里看到的东西。   “不——!你们回来!我说!我都说!”   孙满满带着人返回,打着呵欠对他道:“长话短说,我们还要睡觉。”   男子:“……”   他吸了吸鼻子,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我叫段小三,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三……”   他刚说到这里,就被端木仁打断了:“等等,我听闻最近明光山一带来了个飞贼,名字也叫段小三。”   段小三嘿嘿笑了两下:“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孙满满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偷山下的百姓就算了,竟然还偷到我光明门来,真是艺高人胆大呐。”   “不不,女侠,我不是自愿来的啊!”段小三急忙跟她解释,“是有个黑衣人找到我,跟我说光明门里有个宝贝,让我帮他偷出来。我一听要来偷光明门,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奈何,他武功比我高,我只能答应他!”   孙满满扬了扬眉梢没说话,这个小贼武功确实平平,只有轻功绝佳。段小三话到此处,自己也想明白了当中的关系:“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根本不是想让我把东西偷出来,而是利用我来做诱饵!实在是用心险恶!”   端木仁问他:“那个黑衣人,你可知道是谁?”   “要是被我知道了,我一定将他挫骨扬灰!”   “那他让你来偷什么宝贝?”   “他也没有告诉我,只说那宝贝甚是罕见,我一看到就会明白。”   孙满满道:“你觉得我的簪子很罕见?”   “呃……”段小三舔了舔干涩的唇,“我觉得那簪子挺值钱的,就想顺手牵个羊。”   孙满满呵呵了一声,对端木仁吩咐:“这人你们绑了扔到柴房里去,明日一早交给官府。”   段小三脸色一白:“不是啊女侠,怎么我招了你还要把我交给官府??”   孙满满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招了我就不把你交给官府?”   段小三:“……”   好像确实没说过。他再也不会相信什么名门正派了。   段小三被人五花大绑扔进柴房之时,孙满满正在房间里四处查看。   “门主,可否有遗失什么东西?”宋沉跟着她一道回来,站在门口问她。孙满满摇了摇头,房间里确有被人翻过的痕迹,但什么都没丢。谢凉也守在门外,对孙满满问道:“黑衣人想偷的东西,孙门主心里可有头绪?”   孙满满还是摇头。   谢凉想了想,道:“既然没丢什么,孙门主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再想吧。”   “嗯,你们也回屋休息吧。”   这场闹剧过后,孙满满倒是一觉睡到了天亮。今日留在光明门的几个门派,像是约好的一般,都一起请辞离开,孙满满也没有拦着。宋沉倒是对此颇有微词:“门主,昨晚那个黑衣人,很可能是他们当中的某个人,这样放他们走好吗?”   孙满满道:“没有证据,我们总不能将他们软禁在光明门吧,而且这事也不一定就是他们做的。”   宋沉抿直嘴角,昨晚他和那人交过手,却没看出那人用的是何门何派的武功。这时端木仁押着段小三走了进来:“门主,这个小贼可还要再审?不审的话我便派弟子将他押送至官府了。”   段小三凄楚的目光望向孙满满,还想为自己求求情,却是忽然愣住了。昨晚天色昏暗,再加上他又受了惊吓,并没有看清孙满满的长相,这个时候再看,才发现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忘了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境,段小三顿时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孙门主,我听说你最近在找一个身上有月牙印记的男人?”   孙满满朝他瞥去:“怎么,你身上有?”   段小三嘻嘻笑道:“我可以有。”   孙满满也笑:“是吗,那我让弟子将你衣服脱干净,交给喜地好好看看吧。”   “……我又仔细想了想,我身上确实没有这个印记。”   端木仁押着他出去之时,谢凉正好进来,段小三恨恨地看着他,似乎还在怪他不救自己。谢凉冲他人畜无害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孙满满见他进来,便道:“谢大侠,我们明日便下山吧。” 第6章 红曲   孙满满和谢凉离开光明门时,左右护法和欢天喜地都出来送行。左护法端木仁十分不放心他们此行,再次和孙满满确认:“门主,真的不需要我们和你一起去吗?”   孙满满好不容易等来这个和谢凉独处的机会,怎么会同意他们陪自己一起下山:“真的不用,你要统管门里各种事务,宋沉要负责教弟子练武,至于欢天和喜地,他们两人武功一般,下了山也是我保护他们。”   “我看出来了,门主是想和谢大侠单独在一起。”欢天摸着下巴道。   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他:“欢天,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看破不说破,知道太多很容易被灭口的。”   “……”欢天吞了口唾沫,飞快地道,“门主,祝你和谢大侠一路顺风!”   孙满满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起来,笑得他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才和谢凉转身离开。   明光山风景秀丽,是个游玩的好去处,但孙满满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就将这些景色看腻味了,可不知为何,和谢凉这一路走下来,她却觉着周围山色十分迷人。   她甚至想喝点酒。   她从背着的包袱里摸出一小坛酒,对谢凉问道:“谢大侠,喝酒吗?”   谢凉看着她手里的酒,忍俊不禁:“你竟然还在包袱里藏了一坛酒?”   “是呀,这是今天一大早,我去欢天院子里挖的。”   “……”谢凉垂下眸子低笑,想必这会儿欢天又在光明门里大吼大叫了吧,“可你这酒只有一坛。”   孙满满眨眨眼:“我不介意与你共饮。”   谢凉笑道:“我们还是到了山下再喝吧。”   “好吧。”反正欢天也不可能追着他们到山下来。   孙满满和谢凉都是练武之人,脚程很快,从明光山上下来,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山脚下就就有一家小酒馆,是附近的百姓开的,虽然略显简陋,但却是个落脚的好地方。孙满满和谢凉进去,要了两碟小菜,还要了两个大碗。   在桌子边坐下,孙满满一打开酒坛,便酒香四溢,连店老板都忍不住凑了上来:“姑娘这酒,可是光明门的欢天长老所酿?”   这附近的百姓和光明门的人多有走动,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孙满满点点头道:“正是。”   “那就难怪了,之前欢天长老下山,曾请我喝过一口他酒壶里的酒,那滋味终身难忘啊。”   店小二将他们点的小菜摆上桌,老板道了声慢用,跟着小二一起走了。孙满满将两个大碗倒满酒,拿起一碗跟谢凉面前的碰了一下:“干!”   虽然这样喝酒不如一坛一坛地喝来得过瘾,但与她对饮之人是谢凉,这酒依然喝得畅快。   谢凉拿起碗尝了一口,赞赏地点了点头,才对孙满满问道:“孙门主打算第一站去哪儿?”   孙满满觉得他这一口一个孙门主,听着很是别扭,便对他道:“谢大侠,在外面你就别叫我孙门主了,多见外啊。”   谢凉笑笑道:“那孙门主也别称呼我谢大侠了,叫我名字就好。”   孙满满故作娇羞地叫了一声:“阿凉。”   谢凉:“……”   孙满满继续娇羞:“你也直接叫我满满就好。”   谢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戏谑:“满满打算第一站去什么地方?”   ……孙满满觉得自己不行了,谢凉的声音本就清朗悦耳,那一句“满满”叫得她小心肝乱颤,她快要溺死在这一声满满里了。与其说是她在调戏谢凉,倒不如说是她被谢凉调戏了。   她缓了好一阵,才让心湖不那么澎湃:“咳,我打算先去清秀山。”   谢凉的眸子微动:“清秀山?你是想去找林宇尘?”   林宇尘是清秀派弟子,也是江湖四美之一,据说当年孙满满第一个调戏的“四美”便是他。   不知为什么,孙满满觉得有些心虚:“对、对啊。”   谢凉看着她,半晌勾了下嘴角:“我以为你会先去武当,毕竟那里有十三条人命。”   孙满满觉得那种心虚的感觉越来越重,她错开谢凉的目光,外强中干地道:“关于光明门的流言,最初便是从林宇尘那里传出来的,我想,从他那里入手,说不定能找到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满满只是想去看看林宇尘长什么样子呢。”   孙满满:“……”   她记得他们离山的时候,喜地才说过一句金玉良言——看破不说破。   她总觉得,谢大侠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虽然他看上去确实仙气满满,但有时候,比如现在,她就觉得他很可怕。   她喝了口酒给自己壮胆,装作没听见谢凉的话:“清秀山在潼川境内,从这里去潼川,骑马的话三日便可到。”   “嗯。”谢凉应了一声,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在小酒馆里稍作休息,便结账离开,前面不远处有村民卖马,孙满满走上去挑了两匹,和谢凉骑马往潼川的方向而去。   和孙满满预计的一样,到潼川只用了三日。牵着马从城门口走进去,孙满满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就是潼川啊——”   谢凉问:“满满以前没来过潼川?”   “没有,我连明光山都很少下。”孙满满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街道两旁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商铺,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车在路边叫卖。城门口的人络绎不绝,因为往来的人数众多,这里也张贴着许多皇榜。在最显眼的位置,贴着的依然是女飞贼红曲的通缉令。   孙满满见那处围着不少人,也牵着马走上去张望。画上是个周身火红的女子,头上戴着一顶纱笠,轻扬的白纱和翻飞的红衣相交辉映,格外抢眼。   “女飞贼红曲?”孙满满觉得这女飞贼一定是大有来头,因为官府的通缉令一般只会画个人头,还是黑白的,而这位女飞贼不仅是全身像,竟还专门给她上了色。这待遇一看就不一般。   谢凉也在看通缉令,这个女飞贼已经被通缉两年了,至今官府也没抓到人:“这画是苏子珍所绘,你看下面还有他的印章。”   孙满满仔细瞧了两眼,右下角还真有个印章:“呵,这还真是个奇事,一个女飞贼的画像,官府竟然还请了名画师来为她作画。”   谢凉笑了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据说红曲的武功极高,常常是神出鬼没,见过她的人,都只来得及看见她的红衣和纱笠。”   孙满满饶有兴趣地问:“这女飞贼,她做了些什么坏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不过官府应该十分痛恨她,别人晚上出来做坏事,都是穿得越低调越好,她却穿得如此惹眼,就像是在挑衅官府一般。”   孙满满听后哈哈大笑:“也许她只是比较喜欢红色呢?你看,她的名字也有个红字,我猜她肯定很爱喝红曲酒。”   谢凉轻笑道:“怕是想喝酒的是你吧。”   孙满满面露娇羞:“真是知我者莫过阿凉。”   谢凉:“……”   他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名字。   两人牵着马并肩走在潼川的大街上,打算先去找家客栈落脚。也许是两人的相貌太过出众,再加上他们二人都做江湖人打扮,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不如就在这里落脚吧。”孙满满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牌匾,“八方客栈。”   谢凉把马拴在店外,跟着孙满满一起走了进去。小二见有客人来,热情地迎上前问:“两位客官好,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住店。”孙满满看了看他,“你们这里可还有上房?”   小二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两位客观要几间上房?”   “……”孙满满飞快地瞟了谢凉一眼,也笑眯眯地问他,“你们这里还剩几间?”   小二比了个“二”的手势:“两间。”   ……按照话本里写的,通常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只剩一间吗?孙满满呵呵笑了笑,对店小二道:“那便要两间吧。”她说完后,又似不放心地追问,“是相邻的吧?”   “客观放心,是相邻的。”   谢凉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孙满满面上莫名有些臊:“那你领我们上去吧,对了,外面还有我们的两匹马。”   “好嘞,小的回头就帮你们牵到马房去。”   “那便好。”   领着孙满满和谢凉上了三楼,小二侧身指了指面前的两间房,恭敬地对他们道,“就是这里了,两位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小的。”   谢凉点了点头,拿出一小颗碎银放到他手心:“有劳这位小兄弟了。”   小二收下碎银,笑出两个酒窝:“这位大侠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他乐颠颠地下楼后,谢凉对身侧的孙满满道:“这几天赶路辛苦了,今天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好。”孙满满朝他笑了笑,“你也早点休息呀。”   谢凉浅笑着应了一声,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入夜以后,安静的街道上已经看不见什么行人,一个打更的更夫敲着手里的锣鼓,慢悠悠地走在漆黑的街上。忽然,眼前一抹红影掠过,更夫的精神一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月光下,一个女人身轻如燕地跃上房顶,回头看了他一眼。   红衣白纱笠。   “红、红曲!”更夫吓得手里的灯笼都掉在地上,转身往反向跑去,“来、来人啊!女飞贼出现了!” 第7章 游玩   女飞贼红曲现身一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潼川,孙满满打着呵欠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客栈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谢凉比她早下来一会儿,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在听店小二绘声绘色地给他讲女飞贼红曲的故事,仿佛昨晚是他亲眼看到了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孙满满走到谢凉对面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店小二见她也睡醒了,赶紧过去招呼:“这位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孙满满看了看谢凉面前的稀饭小菜和馒头,对小二道:“和这位公子一样便行。”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下去给她准备早饭了,孙满满充满好奇的目光便落在了谢凉身上:“他刚才在给你讲什么?我看他眼睛都要放光了。”   谢凉笑道:“听说昨晚,女飞贼红曲现身了,今日城门口来了很多官兵,进出的百姓都要挨个盘查。”   孙满满听得瞪大了眼睛,她睡觉的时候竟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故事:“红曲在潼川?谁看见的?”   “一个打更的更夫,好像现在还呆在衙门问话。”   “听上去好像很热闹的样子,要不……我们多待两日再去清秀派?”   谢凉看向她:“满满对红曲的事很感兴趣?”   “哈哈,难得遇上嘛。”   两人闲聊了一阵,小二便将孙满满的早饭送了上来。谢凉拿起自己碗里的一个馒头,轻轻掰开:“既然满满想多待两日,那便多待两日,你难得下山,是应该到处看看。”   孙满满高兴地看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吃完早饭就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谢凉见她兴奋得跟个三岁孩童似的,不禁莞尔:“好。”   有了谢凉这句话,孙满满觉得这顿清淡的早饭,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潼川是个富饶的地方,大街上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应有尽有,孙满满拉着谢凉尝了许多街边的小吃,还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玩得是乐不可支。   途径一家玉饰店时,孙满满忍不住放慢脚步,朝里看了两眼。这家名为白玉斋的玉饰店很有名,她的大部分玉饰都是从这里购置的。   谢凉朝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望向她,见她正盯着对面一间店铺看,便也朝那店里看去:“满满想买玉饰?”   “嗯……我就进去看看。”   谢凉跟她一起进了白玉斋,店里的玉饰种类很多,不过孙满满一直在看发簪。谢凉走到她身边,她正好选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簪,拿起来问自己:“这个玉簪你觉得怎么样?”   这玉一看就是上等的好玉,做工也十分精细,发簪上那两朵桃花雕得栩栩如生,浅浅的粉色甚是惹人喜爱。谢凉评价道:“很好看。”   孙满满笑道:“谢大侠都说好,那定是不会错了。”   谢凉轻轻扬了扬眉梢:“满满这么信任我?”   孙满满朝他腰间瞥去一眼:“你腰上挂的那个玉佩,可是价值不菲啊。也只有你敢将它明晃晃的挂在腰间,换做别人,早就被偷儿摸走啦。”   谢凉笑了笑,他腰间坠的玉佩,确实是好东西,他向来不离身,也不担心有人能把它从自己身上偷走。孙满满拿着簪子,又对着阳光照了照:“白玉斋的发簪就是好看呀,以前阿仁宋沉欢天喜地他们,每次下山都会给我带不同的簪子回来,大部分都是白玉斋的。”   白玉斋老板听见她这样夸奖,自然是喜不自禁:“姑娘真是好眼光,不是我夸口,我们店里的东西,真是别家不能比的,您手上这个簪子,是这两天才到的新品,只有这一个,喜欢的话就买了吧。”   孙满满是很想买,但这簪子一看就不便宜,她虽贵为光明门门主,但家里管钱的是左护法端木仁,而端木仁,是光明门出了名的守财奴……   谢凉见她把簪子放了回去,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不买了?”   孙满满叹口气道:“贫穷使人理智。”她这次出来身上并未带太多银两,当然端木仁也怕她钱不够花,告诉她没钱的话可以在光明门开设的酒楼和药铺里领钱,但孙满满心里清楚,她前脚一领钱,后脚这些人就会汇报给端木仁!等到她返回光明门之时,他肯定会从她之后几个月的花销里扣!   谢凉看着她飞快往外走去,还没踏出门口,她又折返回来。   “又要买了?”谢凉轻笑。   孙满满大义凛然地道:“我想明白了,人这一辈子,总得不理智那么几次!”   花重金将这支桃花玉簪买下后,孙满满心里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心疼。谢凉走在她身旁,见她表情一路上千变万化,心下不觉好笑:“满满饿了吗?现在也近正午了,不如我们先吃点东西?”   “好呀!”听到要吃东西,孙满满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我们就去游仙楼吃吧!”   游仙楼是光明门开的酒楼,在晟朝颇有名气,谢凉也曾去吃过,味道担得起这名气。他见孙满满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的模样,又忍不住问:“你这一路吃了不少东西,真的还能吃下?”   “那些算什么啊,我们之前一直在赶路,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潼川,当然要吃一顿好的,祭祭自己的五脏庙。”   谢凉露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笑容:“满满喜欢就好。”   孙满满:“……”   ……她不得不承认,谢大侠对她说的“叫她满满”这一条,执行得非常好,她都不记得这一路上,他叫了多少个满满了。   真是听得异常满足。   因着正是吃饭的时辰,游仙楼里人声鼎沸,孙满满和谢凉要了个雅间,点了几个游仙楼的招牌菜,和一壶美酒。   各地游仙楼的厨子都是欢天亲自挑选的,厨艺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孙满满这些年吃的东西,全都是欢天亲手做的,难免会相互比较一番:“这茄子没有欢天做的嫩,汆丸子也没他做得鲜,还有这红烧肉,也没有他做得入味。”   谢凉听得笑了出来:“满满这是想家了?”   孙满满撇了撇嘴角:“我是想他做的菜了。”话到此处,她像是故意般地道,“也不知道那晚他跟婉儿姑娘怎么样了,哎,欢天一手好厨艺,以后谁嫁给他谁就享福了,可惜婉儿姑娘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谢凉听她在这含沙射影了一番,微勾着嘴角问她:“那满满是喜欢厨艺好的,还是长得好的?”   孙满满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   谢凉一时没了话,半晌才低笑出声。孙满满心情很好,她终于成功调戏了谢大侠一回!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眉梢轻扬道:“这酒倒是得了几分欢天的真传,待会儿下去再带一坛走好了。”   吃完饭下楼后,孙满满真的去找掌柜的要酒了,不巧大堂里有一位彪形大汉也在买酒,更不巧的是,他俩要的是同一坛。   孙满满为了免费吃喝,来的时候就亮明了身份,掌柜的知道她是门主,自是去劝那位大汉:“这位好汉,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酒只剩这一坛了,我们这里还有其他上好的酒,要不您换一种?”   这大汉的块头着实吓人,站在孙满满身边,就像一座山立在那里,他从鼻子哼出一声,仿佛大山抖了两下:“明明是我先来,你怎么不叫这小姑娘换一种?”   掌柜的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大汉这一发怒,也没把他吓着:“这位姑娘可比您先来,他们在楼上雅间已经吃过饭才下来的。”   “这我不管,反正是我先要这坛酒的。我说你这掌柜,也老大不小的,见人家姑娘好看,就向着人家?”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   眼见掌柜的和大汉就要吵起来,孙满满赶紧跳出来帮腔:“确实是我比你先来,而且人家老板想把酒卖给谁就卖给谁,你总不能强买强卖罢!”   大汉顺势把头转向了她那边,见她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便猜测她是江湖中人,表情也跟着狠厉起来:“小姑娘以为闯荡了两天江湖,就能跟爷耍狠是吧?”大汉说着,把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看到这条刀疤了吗?就是爷自己砍的!爷狠起来连自己都砍,你敢吗?”   孙满满:“……”   许是见她不说话,大汉的表情很是得意:“怎么,不敢了?你不是江湖中人吗?”   孙满满抿了抿唇:“我们江湖中人,只砍人和被人砍,从来不砍自己。”   大汉愣了一下:“怎么着,还想打架?”   “呵,谁怕谁啊?”   一旁的谢凉打量了那个大汉几眼,此人空有一身蛮力,但没什么武功底子,见他不是孙满满的对手,他便任由他们两人去了。   孙满满和大汉走到游仙楼外的长街上,相对而立,大汉一脸肃然,孙满满气定神闲。周围聚集了不少看戏的百姓,孙满满朝大汉笑了笑,道:“你先出招吧,我不会拔刀,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你!”大汉自觉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竟敢这般大言不惭!他蹬了下脚,像头牛一样冲撞了过去。孙满满见他撞过来,躲也不躲,在他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时,一群官兵忽然围了上来:“干什么干什么?大街上禁止械斗!”   因为红曲的出现,今日街上增加了许多巡逻的官兵,这边聚集了这么多人,很快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大汉见有官兵来,也不好发作,只得自认倒霉:“小丫头今天算你运气好,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啐了口痰转身走了,为首的官兵见孙满满不像潼川本地人,腰上还别着刀,狐疑地打量起她来:“你是什么人?来潼川做什么的?”   孙满满道:“江湖人,去清秀派会友。”   谢凉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官兵还想盘问她两句,一个穿着深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上来,拦住了他们:“这位军爷,这位姑娘身边的是谢凉谢大侠,他们两位应该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官兵顺势朝谢凉看去,这两年谢凉的名声如日中天,即使不在江湖中混,谢凉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再加上说话之人是李府的管家,他便叮嘱了一声“别闹事”,带着手下的人撤走了。   谢凉看向那名中年男子,对他抱拳道:“感谢先生解围。”   中年男子也礼貌地朝他作了一揖:“谢大侠客气了,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两位到府上一聚?” 第8章 银光   潼川数一数二的富商里,有个名叫李修谨,那位替孙满满和谢凉解围的,便是这李府的管家。   红曲昨夜忽然现身潼川,潼川的富商们这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个个加派护院看守宅邸,生怕家里遭了贼。孙满满猜测,李府的管家邀请谢凉去李府做客,怕也是跟这事有关。   她看了看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的管家,跟身边的谢凉交头接耳:“谢大侠声名远播,竟然走在街上都能被人认出来。”   谢凉知她是在戏谑自己,轻笑一声道:“满满若是经常在江湖走动,也很快会有人在大街上认出你的。”   “哼,我才不稀罕这些虚名呢。”她更喜欢实际一点的东西,比如钱,“潼川的李修谨,我曾听欢天他们提起过,他的发家史十分传奇,据说他十几岁来潼川的时候,身上只有七个铜板,后来竟是靠着这七个铜板,成为了一方富商。”   谢凉听后笑着道:“没想到满满不怎么涉足江湖,知道的事还挺多。”   “那是自然,每次阿仁宋沉欢天喜地他们回来,都会同我讲路上的见闻。”孙满满说到这里,声音压得又比方才低了几分,“我还听说,这个李修谨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想嫁给他的姑娘可多了,最后他娶了潼川的第一才女,被传成了一段佳话呢。”   虽然算算年纪,这李修谨现在已步入中年,但能借这个机会见见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富商,孙满满还是挺兴奋的。   走了没多久,李府的管家就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了下来:“两位,到了。”   这宅邸修建得低调,但牌匾上的“李府”二字,却是出自晟朝知名书法家白墨之手。李管家让守门的小厮进去通报李修谨,自己领着孙满满和谢凉先去了偏厅。   命人奉上今年的新茶,管家又让丫鬟给他们拿了一些小点心。瓷盘里颜色各异的小糕点看着可爱,孙满满忍不住拿起一个尝了一口,唔,味道还不错。   “两位久等了,鄙人李修谨,有礼了。”一个中年男人快步从内堂走了进来,他的身材微微发福,赭色衣裳下肚子处向外凸起一块,就像女子怀孕数月了一般。   孙满满大受打击,这……就是传说中的李修谨?他不是美男子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江湖传言果然是不可信。   谢凉倒是没她这么大反应,他跟李修谨回了一礼,道:“在下谢凉,不知李老爷今日找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李修谨请他们坐下,面带笑容地道:“谢大侠的威名李某早有耳闻,今日能请到您来府上做客,真是令鄙宅蓬荜生辉啊。”   “李老爷客气了。”   李修谨又跟他寒暄了两句,才切入正题:“今日邀请谢大侠到府上一聚,确实是有事相求。”   谢凉道:“但说无妨。”   李修谨叹息一声,看着他道:“想必谢大侠也听说了,昨晚红曲现身潼川,现在潼川的富商人心惶惶,生怕是自己被她盯上了。今日有幸遇见谢大侠,还希望谢大侠能在我府上暂住两日,想必有谢大侠在这里,那女飞贼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说的话跟谢凉之前猜测的相去不远,谢凉侧头看了看孙满满,问她:“满满觉得如何?”   李修谨也看向了孙满满,先前他便见这姑娘容貌出色,现在谢凉还询问她的意见,看来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孙满满道:“我没关系的,反正我们本就打算多留两日嘛。”   谢凉想了想,李府的环境比客栈好,住在这里定是要比住客栈舒服。他行走江湖多年,倒是不在意这些,不过孙满满久居光明门,恐怕还是有些住不惯:“那谢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了谢凉这话,李修谨从昨晚就悬着的心,这会儿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那就有劳谢大侠了,我现在就命人替两位收拾房间。”   孙满满道:“房间最好是挨着的,我们不习惯分开。”   “……”李修谨的嘴角差点忍不住抽抽,幸好多年从商的经验让他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表情,“姑娘放心,我会吩咐下去的。”   “那便好。”孙满满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他这个安排还算满意,“对了,我还有一坛酒在游仙楼,你能派人帮我取过来吗?”   “当然当然。”   “还有我们的马,在八方客栈。”   “我一并让人给带过来。”李修谨说着便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派人将姑娘和谢大侠的东西都带过来。”   “是的老爷。”   管家领命退下,李修谨喝了一口杯里的茶,继续同谢凉聊天:“那女飞贼着实猖狂,官府也一直奈何不了她,这次如果谢大侠能抓到她,那便是为民除害了。”李修谨说着说着,便开始往外倒苦水,“唉,这几年生意不好做,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我实在是不愿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家产,轻易落在贼人之手。”   孙满满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也感叹道:“是啊,如果发财像发福一样容易,那就好了啊。”   李修谨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愣了一下后便随口附和,谢凉低下头,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孙满满看着李修谨腰上的一圈肉,心想如果不能腰缠万贯,但还能腰缠万贯肉。   三人在偏厅闲聊一会儿,府里的丫鬟便上来禀报房间已经收拾妥当,李修谨让她们领孙满满和谢凉去房间,自己留在偏厅等管家回来。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管家带着下人从外面回来了,说是东西都取了过来。   李修谨看了看,对他点点头道:“马牵到马房去,喂些上好的马草,东西就给姑娘和谢大侠送到房间去吧。”   “是的。”李管家吩咐下人去办,自己走到李修谨跟前,有些疑惑地问他,“老爷可有问出那位姑娘是何人?”   李修谨摇了摇头,道:“看那位姑娘的谈吐气度,像是位居高位之人,还是不要随便打探的好。”   管家想了想,对他道:“我听谢大侠叫她满满,她会不会就是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光明门门主孙满满?”   李修谨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道:“有这个可能,总之我们好好招待着,别怠慢了他们便是。”   “是的老爷。”   李修谨给孙满满安排的房间让她很是满意,房间大采光好,床也比客栈的柔软,而且隔壁真的便是谢凉的房间。   收到管家派人给她送来的酒后,她心情很不错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她叫丫鬟打了些水给她洗澡,就和谢凉一起去了饭厅吃饭。李修谨为了招待他们两人,特意吩咐厨子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各种特色小吃,也都搜罗了过来。   孙满满觉得,跟着谢大侠混,真好。   当然吃了别人这么多好吃的,晚上还是得做事。谢凉在天黑以后,特地在李府巡视了一番,才返回自己住的院子。孙满满正坐在房顶上喝酒,见他回来,兴冲冲地喊了他一声:“阿凉!”   谢凉微微一愣,抬头朝她看去。孙满满怀里抱着一坛酒,盘腿坐在房顶上,身后是一轮金色的满月。   时常有人说谢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美得不真实,但在谢凉看来,孙满满才是真正从画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他足尖轻点,施展轻功飞到屋顶,宛如一片落叶落在孙满满身侧。孙满满忍不住为他鼓掌:“好英俊的轻功。”   谢凉笑了笑,在她的身边坐下:“怎么都跑到别人的房顶上来了?”   孙满满道:“我琢磨着,李老爷家的房子我们两人都住了,他的好酒好菜,我们两人也都吃了,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做事吧?”   “所以你是在这里监视红曲?”   “是呀,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嘛,而且今晚月色这么好,不上来喝喝酒,岂不是辜负了月亮的一番美意?”   她这说辞逗得谢凉一笑:“依我看,满满只是自己想喝酒。”   孙满满不服气地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可没想一个人喝,我还专门为你准备了碗呢!”   谢凉低头看了看,这房顶上还真摆着两个酒碗。孙满满将酒斟满,递了一碗给谢凉:“这酒名叫银光,是不是很适合在这样的月色下喝?”   谢凉笑着接过酒碗:“是,不过要是我们两人都喝醉了,红曲出现了如何是好?”   孙满满道:“我们两人又不是第一次一起喝酒了,彼此的酒量心中有数,就别谦虚了罢。”   谢凉又低头笑了几声,将碗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两碗酒下肚后,他看向身旁的孙满满,对她道:“满满,给我讲讲你的事吧,我想听。”   “我的事吗?”孙满满眨了眨眼,喝了口碗里的酒,“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就因为生我难产死了,我只在爹的房间里见过她的画像。啊,我娘可真是个美人啊,可惜了。”   谢凉看着她没有说话,孙满满又喝口酒,继续道:“我爹一直对我很好,但有时候我又会忍不住想,他每次看见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会不会怪我害死了娘?我跟阿仁和宋沉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都说我想多了。对了,阿仁和宋沉都是我爹收养的小孩,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光明门了。因为比我大几岁,他们也时常照顾我,就像哥哥一样。欢天喜地也是爹收养的,那一年他们才三岁,听我爹说他们的父母被歹人害死了,他只来得及救下他们两个。刚来光明门的时候,他们两人从未笑过,整天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实在看不过去,便给他们改了欢天喜地这个名字。”   谢凉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个故事,颇为意外,倒也是理解了,光明门中的人关系为何和普通门派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改名的原因,从那之后欢天和喜地终于渐渐会笑了,他们和我一般大,我们便经常在一起玩。唉,那个时候欢天明明说,有好东西一定先给我的,可是长大后,有好酒他都先藏着,男人说的话果然不可信啊。”   谢凉忍不住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同情欢天。他看着孙满满,问:“还有呢?你不是和清秀派的林宇尘也是旧友吗?”   孙满满:“……”   她记起了,之前官兵盘查她的时候,她说她是去清秀派访友的。   ……谢大侠会不会太小肚鸡肠了?她呵呵笑了一声,解释道:“那不是糊弄官兵的嘛,我和林宇尘根本不认识。”   谢凉没作声,孙满满岔开话题道:“别一直说我呀,你也给我讲讲你的事呗,我也想听。”   谢凉道:“下次再给你讲。”   “……你这是耍赖哦。”   谢凉笑着站起身,似乎准备从房顶上下去。孙满满在身后叫住他,谢凉回过头来,看着她问:“什么事?”   孙满满抬头,望着他在月光下的身影,勾起了嘴角:“你以后可别学李老爷一样发福呀,那样就不好看了。”   谢凉眸子里缀着银光,神情似乎有那么几分无奈。他伸出手,笑着揉了揉孙满满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人家也想揉满满小可爱的头嘤嘤嘤   谢凉:不可能的。   作者::) 第9章 照面   是夜,一抹红色的人影躲过巡夜的官兵,轻巧地从房檐掠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几个轻盈的起伏,红影在一个低矮的民宅旁停下,跃进了院子里。   “首领。”院中的阴影里飞快窜出一个黑衣人,在红影面前跪下。红影不是别人,正是这两天令潼川官府和富商头疼的女飞贼红曲。   红曲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跟前的人,点点头示意他起身:“人呢?”   黑衣人道:“在房里,我们用了点迷.药,现在睡得正香。“   红曲追问:“看清楚了吗?”   黑衣人道:“他的身世和资料完全相符,左肩上也确实有自娘胎带来的胎记,不过还需要首领亲自验证。”   “知道了,进去看看。”红曲没再多说,轻轻推开面前掩着的房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没点灯,很黑,只能听到轻微的鼾声,但红曲和黑衣人的夜视能力优于常人,借着朦胧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屋里的情形。   绕开摆在路中间的一把凳子,红曲无声无息地走到床边,打量着熟睡中的男人。他的长相普通,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   “把他的衣服解开。”   “是。”   黑衣人听话照做,红曲微微撩起面上的白纱,仔细盯着他的左肩。男人左肩的锁骨下方,有一个明显的印记,红曲看了一阵,抿着嘴角道:“你们觉得这个是月牙?我们那里管这个叫痣。”   “……”黑衣人也看清了那团黑不溜秋的东西,语气变得干瘪起来,“可能是情报在传递过程中出了差错。”   红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他道:“算了,继续探查。”   “是。”黑衣人跪在地上领命。   红曲放下纱笠,白纱重新将她的脸罩得严严实实:“这里就交给你善后了,近日谢凉来了潼川,官府也盯得紧,你们也要小心行事。”   “首领放心,属下知道。”   红曲没再说什么,她脚尖轻点,像来时那般轻巧地越出了这个平淡无奇的院子。   离开时依然遇到一队巡逻的官兵,红曲在房顶上停留片刻,待他们走远,才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走在最末尾的官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莫名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长街上没有半个人影,月光从空中倾斜而下,为夜色染上几分寂寥。   “怎么了?”另一个官兵见他停下,便回过身去。先前的官兵揉了揉眼,打着哈欠道:“没什么,可能是太困了吧。”   “唉,再撑一下,这个红曲可是把我们害得不浅。”   “谁说不是呢,我已经两天没阖过眼了。”   在他们的抱怨声中,红曲已然穿过了两条街,她正打算在前面左拐,一个人影却忽然窜了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红曲脚下的步子蓦地一顿,在房顶上停了下来。身前的白衣男子嘴角晕着点笑,还颇有礼数地跟她抱了抱拳:“在下谢凉。”   红曲的心里真是一凉,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她在进出之前的院子时,没有人跟踪她,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看着谢凉没说话,谢凉立在她对面,问她:“红衣白纱笠,想必姑娘就是红曲吧。”   红曲心下飞快地盘算着,谢凉的武功深不可测,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上他有几分胜算,而且现在四下有很多巡逻的官兵,如果他大喊一声将官兵招来,那饶是她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脱身。   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   她眸光一凝,急速朝谢凉掠去,谢凉足尖一转,侧身躲开。在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红曲突然出手想夺去他腰间的剑,但谢凉的速度不比她慢,飞快地在她手腕上档了一下,将即将出鞘的剑又按回了剑鞘中。   红曲抿了抿唇,朝后退了两步,一颗银色的弹丸顺手着她右手手腕滑下,被她握在了手心。谢凉敏锐地朝她的右手看了一眼,红曲正想将手里的弹丸砸出去,天空中又飞来了一个人,挡在了她和谢凉之间。   来人是个年轻的男子,穿了件有几分骚气的紫衣,他头发束得老高,明明眼睛生得精明,却透着丝贼眉鼠眼。谢凉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道出了他的身份:“段小三。”   “哈哈,正是小爷我。”段小三笑嘻嘻看着他,“没想到谢大侠还记得区区不才在下。”   红曲心神一动,趁着这个机会运起轻功,像阵清风一般远去了。谢凉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追,就又被段小三给拦了下来。   谢凉看着面前的人,不愠不火地道:“原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飞贼,没想到还是红曲的同伙?”   段小三哈哈笑道:“非也非也,我与她不是同伙,只是同行。”   “哦?既然不是同伙,为何要帮她?”   “这红曲,算是我们飞贼界的佼佼者了,我当然是要帮她的。”段小三说着,裂开嘴朝谢凉笑出一口白牙,“而且谢大侠应该没忘,你在光明门的时候是如何见死不救的吧?只要是阻止你想做的事,我就觉得很痛快了。”   谢凉笑了一声:“你夜闯光明门在先,怎么还有理怪我见死不救?何况孙门主并没有杀你,只是差人将你押送去了官府。既然你逃了出来,我也不介意再将你送进去一次。”   他这话还是让段小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仗着自己独步武林的轻功,他仍旧外强中干地道:“谢大侠,要说比武,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要单论轻功,你也不一定能比得过我。”   他说完就从房顶一跃而下,像只老鼠一般穿过街头。谢凉没有去追他,转头朝红曲逃走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彻底没有了人影,想必是已经跑远了。   他眸色微沉地盯着天边看了一阵,朝李府的方向而去。   他未惊动一个人,便落在了暂住的院落里。进屋以前,他朝孙满满的房间看了一眼。   她的屋子漆黑一片,似乎是已经熟睡,他在门外站了一阵,走上去敲了敲孙满满的房门:“满满。”   他低唤了一声,在外面等着。没过一会儿,房里亮起了灯,孙满满肩上披着外衫,打着呵欠打开了门:“阿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呀?”   谢凉看了看她,才对她道:“红曲出现了。”   孙满满惊讶地睁大了眼,瞌睡一下子全醒了:“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哪里?你怎的现在才叫醒我?”   谢凉道:“我是在外面遇到她的,本来想将她拿下,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段小三,她趁我分神逃走了。”   这话让孙满满更意外了:“段小三?是那个潜进光明门的小贼吗?他不是已经让人押送到了官府么?”   “应该是又逃了出来。”   “可他为什么也来了潼川?”   “这个……就只能问他本人了。”   孙满满低头想了一阵,对谢凉问道:“那红曲可是抢了谁家的钱财?”   谢凉摇了摇头:“看上去不像,我感觉,她像是有什么另外的目的。”   孙满满微蹙着眉头沉思,谢凉拿手指在她眉心点了点,对她笑着道:“既然已经让她跑了,那也不必再追究,你也无需多想,先去睡吧。”   “嗯,你也早些休息。”   谢凉点了点头,看着她关上门,等她房间的灯再次熄灭,他才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一早,孙满满被李府的丫鬟伺候着穿衣洗漱,去饭厅用早饭。谢凉比她先起些,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见她出来,两人一起往饭厅走。   今日李府好像格外热闹,还没走到饭厅,谢凉便察觉到饭厅里有不少人。他不禁有些奇怪,昨晚红曲现身,应该只有他和段小三两人见到了,潼川应该不会有什么新的骚动。他侧头问了问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今日府上可是有别的客人?”   丫鬟道:“今日一早,钱府的钱老爷和庞府的庞老爷便来了府上。”   孙满满好奇地问:“他们来做什么?”该不会也是来找谢凉的吧?   丫鬟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走到饭厅,果然见两位陌生的大老爷坐在里面。孙满满和谢凉未说话,李修谨主动跟他们寒暄起来:“两位昨夜可还睡得习惯?”   谢凉点了点头道:“多谢李老爷的招待。”   “应该的应该的。”李修谨应和了两声,旁边一位大老爷便咳了一下,李修谨抿起嘴角,跟谢凉和孙满满介绍道,“这两位是钱泰华钱老爷和庞成天庞老爷,他们听说谢大侠在我府上做客,今日特来拜会的。”   钱泰华和庞成天适时地站起身,跟谢凉问好。几人寒暄一番,李修谨便请大家在桌前坐下,命人将早餐送了上来。   比起昨日在客栈吃的稀饭馒头,今日这顿早饭,可是要精致值钱许多。小米粥变成了燕窝粥,白馒头变成了水晶糕,色泽莹润的精美小吃,更是引得人食指大动。   “诸位请慢用。”李修谨话音刚落,孙满满就拿起勺子开始喝粥。其他人倒是都没动筷子,钱老爷和庞老爷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钱老爷开了口:“是这样的,谢大侠,今日我们前来,主要是想请你到我们府上做客。” 第10章 烟阳   他们这话一说完,李修谨就不乐意了:“哼,谢大侠昨日才来我府上,凳子还没坐热呢,你们就跑过来抢人了?”   钱老爷道:“哎,李兄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红曲现下在潼川,我们的心情你最清楚不过,谢大侠已经在你这住了一晚,你不能太贪心了。”   他身边的庞老爷就比他灵活许多,见谢凉只喝着碗里的粥没作声,便把脑筋动到了孙满满头上:“这位姑娘,我们庞府的宅子可是要比李府大哦,床也比他家的舒服,还有我们家的厨子,是以前宫里退下来的御厨,你想吃什么他都可以给你做。”   这话还真有些让孙满满动心了,钱老爷见状,也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对孙满满道:“不不不,姑娘还是来我府上住吧,他家的厨子就是手艺不好才被踢出宫的,我们家的厨子,那手艺在潼川也只有游仙楼的大厨能跟他比个高下。”   孙满满抬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们:“如果谢大侠不跟我一起去,你们还会邀请我去府上做客吗?”   “……”钱老爷和庞老爷的脸色都变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道,“当然会呀!”   谢凉终于放下手里的勺子,对他们两人道:“钱老爷和庞老爷的好意,谢某心领了,不过搬来搬去多有不便,而且我们过两日便会离开潼川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谢某在潼川一日,就一定不会放任红曲胡作非为。”   有了谢凉这句保证,几位老爷心里踏实了许多。红曲现身以后,他们已经在家里增加了护院,官府也加派了巡逻的官兵,但这个心始终放不下来。只有谢凉,才是他们的定心丸。   李修谨见谢凉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的大石也落地了。   早饭过后,谢凉和昨日一样,带着孙满满去逛潼川。今日李修谨还差了两个丫鬟小厮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拿东西。李修谨的这份殷勤,孙满满欣然接受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昨晚红曲现身一事?”孙满满侧头,问走在身边的谢凉。   谢凉道:“既然没有人家中失窃,也没必要说与他们听,徒增他们的烦扰。再者昨晚我与红曲打了照面,想必她也有所忌惮,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   孙满满“哦”了一声,又问:“可你不觉得奇怪吗?红曲连续两日出现在潼川,但潼川没有一人家中失窃,这不像是女飞贼的所作所为啊。还是说,这女飞贼只是喜欢在月光下逛别人屋顶?”   谢凉的眸子微垂,孙满满问的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其实不止这两天,这女飞贼出世两年,虽一直被官府通缉,但他也未曾听过有人确切表示被她所害,所以上次孙满满问他红曲干过什么坏事,他也答不上来。   “红曲行事确实不像普通的飞贼,但依我昨晚观察,她也不是欣赏夜景这么简单,应是有别的目的。”   孙满满道:“那为何官府一口咬定她是女飞贼,还将她的画像张贴在各地城门?”   谢凉停下脚步,目光沉静地看着孙满满,半晌未说话。   孙满满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怎、怎么了?”   谢凉牵起嘴角,朝她笑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满满说的有道理,下次若有机会再见到红曲,我一定当面问她。”   接下来的两日,红曲真如谢凉所说那般,再也没有露过面,谢凉也在这两日中,陪着孙满满走遍了潼川的大街小巷。   第三日,两人终于觉得差不多该启程去清秀派了。   李修谨对于他们的离开很是不舍,但也不能将人强留在府上,只好差下人准备了许多好吃好喝,让他们带在路上吃。谢凉谢过李修谨,牵着马和孙满满往清秀山的方向走去。   潼川城里依旧热闹,许是因为红曲未再露面,巡城的官兵也减少了。喧闹的长街上,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男子,穿黑衣的那个目若朗星,一双剑眉似蹙非蹙,看上去脾气似乎不怎么好,穿白衣的那个却眉目带笑,一身的书卷气。   孙满满轻轻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两人有几分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那两人走到他们面前时,也停了下来。黑衣青年眉头蹙得比方才更深,他眯着眼打量孙满满一阵,忽然一撇嘴角道:“哼,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孙满满听他这么说,更是确定了自己是见过他们的,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白衣青年看见她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自若地朝她行了一礼,笑着对她道:“姑娘可还记得,四年前,烟阳镇?”   孙满满眸光一动,她只随她爹下过一次山,那唯一的一次,便是在四年前,烟阳镇。   她爹跟她说过,这天下看似太平,但在远离皇城的边境,一直遭受着邻国的侵扰。烟阳便是晟朝的一个边陲小镇,和西犁国就隔着一条姑墨河。每年入冬,姑墨河上万里冰封,西犁人踏冰而来,在烟阳镇内烧杀抢掠,戍守烟阳边境的将士也不知牺牲了多少。   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要么远走他乡,要么落草为寇,专门抢劫往来于烟阳的商队。   赵培也是这么当上土匪的,只不过他当土匪一年以来,第一次遇到了来管闲事的人。   他微微仰着下巴,打量面前的一男一女。男人大概三十岁出头,一袭青灰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把长刀,看上去像是江湖中人。他身边的女孩儿才将将到他胸口,腰间也别着一把长刀,和他的眉眼有七分相似,应是他的女儿。   孙满满这一年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姑娘初初长成,面容姣好,身姿娉婷。她抬眸看着赵培,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当土匪?”   赵培见她生得好看,本还生了丝旖旎的想法,现在听她这么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今年虽然也才刚满十六岁,但眼前这个小妮子,一看就比他还小,一个比自己小的丫头,凭什么来教训自己?   他冷笑了一声,皱着眉头对她道:“你一个丫头又懂什么?你也就只会说几句大道理。”   孙满满也不恼,仍是看着他,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要说不懂我还真有一点不懂,这一带的土匪流寇,多是因西犁的侵扰家破人亡,流落为匪,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欺负的你们,你们就去欺负回来,在这里抢劫自己的同胞算什么好汉?真有能耐的话,为何不敢去参军,上阵杀敌?恕我直言,只会在这里逞英雄,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就是懦夫的行径。”   “你!”赵培被她一番话羞辱得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他们仗着人多和地形熟悉的优势,抢抢路过的商队还是不在话下,但西犁军不一样,他们训练有素人高马大,在西犁军面前,他们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概是被人说中了痛脚,赵培恼羞成怒,直接挥刀攻了过去。   孙满满只轻轻往旁边一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赵培简单粗暴的直线攻击。她侧过头,对着赵培一笑:“哎呀,真遗憾,没打中。”   “……”赵培气得咬紧牙关,今天他不把这个小丫头打得哇哇大哭,他就不姓赵!他再次举起刀,冲过去,孙满满依旧灵巧地躲了开去。她一直没有还手,只左右闪躲,但饶是这样,也够赵培受的。   他的体力没过多久便被消耗得差不多,手里的刀也越来越沉。他停下来喘着气,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坠。赵培心里十分不甘,这么多次进攻,他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孙满满见他不动了,自己也停了下来。和方才相比,她似乎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她气定神闲地站在赵培对面,嘴角微翘,眼里挂着一抹略显挑衅的笑。   这一刻赵培忽然明白了,她不过是在戏耍于他。   这让他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打算举起刀时,被身旁的人拦了下来:“够了,赵培,你不是她的对手。”   是顾清之,他最好的兄弟。   他紧皱着眉头,看着顾清之。他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但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   从四年前的思绪中抽回神,赵培做梦也没想到今日会和那小丫头在潼川的大街上狭路相逢。顾清之看着身旁的赵培,也忆起了他们第一次遇到孙满满时的情景。   那一天赵培是气极了,连晚饭也没有吃,一个人跑去了姑墨河边,一坐就坐到深夜。   顾清之找过去的时候,以为他想不开要跳河,他急急地走过去想将他劝回来,但站在他身旁后,就像是被他身上的沉寂感染了一般,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姑墨河的景色很美,尤其是今晚繁星满天,河面上也似洒满了细碎的银子,竟是亮得有些刺目。四周听不见一点人声,只有夜风伴着河水呼啸而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赵培的声音夹着微凉的夜风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清之,我们去参军吧。” 第11章 赵培   时隔四年,赵培再不是那个被孙满满耍得团团转的毛头小子,他微微扬起下颚,重新跟孙满满介绍自己:“骁骑将军,赵培。”   孙满满愣了一下,她自是也记起了他,只不过她没想到,他竟然真去参了军,还混到了一个将军的职位。她很快收起自己的惊讶,朝赵培笑着问:“这骁骑将军,是个几品的官?”   这个问题似乎让赵培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窘态,不过他很快又面色如常:“四品,但我用不了多久就能当上一品大将军了。”   他透着些孩子气的话让孙满满忍俊不禁:“哦,那我拭目以待,大将军。”   谢凉审视赵培几眼,对孙满满问:“满满,这位是你的朋友?”   孙满满思索着:“嗯……算是故人吧,四年前我跟我爹下山,在烟阳遇到的一个小土匪。”   她这话险些让赵培当场炸毛,还好顾清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顾清之刚才就一直在观察谢凉,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对谢凉笑着问道:“这位可是名动江湖的谢凉谢大侠?”   谢凉顺势看向他,朝他抱了抱拳:“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顾清之。”顾清之研究了一下眼下的情况,对众人笑着道,“既然有缘在此相遇,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聊一聊?”   赵培挣开顾清之的手,整了下自己的衣服:“哼,和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好聊的?”   顾清之道:“比如聊聊你是怎么参军的,又是怎么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只为了能……”   “啊,前面有个茶馆,不如我们去那里聊吧。”赵培拉着顾清之,不由分说地往茶馆走去。孙满满和谢凉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他们去了茶馆。   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四个人围坐在雅间的方桌前,看着茶水腾腾冒着热气。顾清之拿起倒扣在桌上的茶杯,先用滚水烫了一遍,再十分懂行的开始往里面斟茶:“没想到顾某有朝一日,能与谢大侠和孙门主同桌饮茶。”   孙满满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顾清之笑笑道:“那日你们走后,我们便找人打听过,得知你们是孙战孙大侠和他的女儿后,我们也十分惊讶。不过这样说来,赵培输你输得那么惨,也就说得通了。”   赵培听到这话眉头又是一皱:“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我了,若是再打一架,我未必会输。”他说着,转头看向孙满满,“孙门主可敢与我再过一次招?”   孙满满道:“不敢不敢,殴打朝廷命官是要蹲大牢的。”   “噗。”顾清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赵培气得直接站起身,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了:“我这四年来可是长进了不少,孙门主莫要瞧不起人!”   顾清之将他重新拉回椅子上,语重心长地道:“我承认你这四年武功的确精进不少,但在进步的并非你一人,想要打赢孙门主……还是有些想多了。”   “……”赵培抿着薄唇,不服气地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孙满满叹息一声:“唉,有些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有那些死脑筋的人,偏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培:“……”   顾清之见他真打算拉着孙满满就去街上比武,连忙岔开了话题:“孙门主和谢大侠怎么会在潼川?”   他想问的其实是孙门主怎么会和谢大侠在一起,但这个问题有些唐突,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迂回一点。   孙满满倒也没想隐瞒,对他们直言相告:“近日关于光明门有不少不好的传言,我和谢大侠是一起来查明真相的。”   顾清之恍然,光明门的流言他也有所耳闻,他思忖片刻,对孙满满道:“我相信孙门主断不像流言所传那般,只不过这件事显然是针对光明门的,孙门主可查出什么头绪了?”   孙满满摇摇头道:“我们才下山几日,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我们正打算去清秀派,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顾清之点了点头,没再作声,孙满满好奇地问他:“你又为什么和赵培在潼川?”   顾清之还未说话,赵培就道:“处理一些家事。”   孙满满惊讶地道:“你已经有家室了?”   赵培:“……”   这个小丫头,总是有本事让他想拔刀。   “家中琐事。”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见他似乎真的气得不轻,孙满满没再逗他,而是饶有兴趣地打听起了他的事:“我倒是很好奇,小土匪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   “这个我最清楚不过。”顾清之眸光微亮,赵培太熟悉他了,见他露出这个表情,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他赶在顾清之说话前,自己开口道:“就那样,先是在烟阳当了两年兵,后来北崇攻下远山、安和两县,我奉命前去支援,将北崇军击退。”   他把这四年的经历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反倒让顾清之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这四年他随他在军中,经历大战小战无数,深知其中有多少惊险,如果不是赵培命大,怕是也没机会当上这个骁骑将军。   他笑了笑,又给大家斟了一圈茶,才道:“烟阳一直很乱,西犁的野心早就路人皆知,可是朝廷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许是以为我朝软弱好欺,北崇也举兵来犯,连下远山、安和两县。我虽和赵培前去支援,但敌众我寡,想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绝非易事。”   他讲到这里,赵培不屑地哼了一声:“清之太谦虚了,有你这个军师在旁,再打几场以少胜多的仗,也不在话下。”   顾清之摇了摇头:“我与你讲过多次,骄傲自负是兵家大忌,我们那次会赢,全凭运气好。”   赵培怕了他似的道:“我错了,顾大军师。”   孙满满看着他们,也对两年前北崇突然犯我边境之事有印象,只是没想到,打跑他们的,竟是她曾经在烟阳遇到的那个小土匪。她想了想,问他们:“现在烟阳情况怎么样?”   提起这个,赵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还是以前那样,不知为何,明明我们可以像收拾北崇那样收拾西犁的,但朝中一直有人不让打西犁。”   顾清之也微微皱起了眉,朝中情况复杂,还不是他们能接触到核心的。房内的气氛忽然就压抑起来,顾清之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笑着对孙满满道:“方才听孙门主说要上山去清秀派?”   “是的。”   顾清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不知我们可否同行?一来可以看看清秀山的风景,二来,说不定还能帮上孙门主的忙。”   孙满满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说,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谢凉。谢凉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顾清之给他斟的茶:“顾公子和赵将军没有军务在身吗?”   顾清之道:“我们这次来潼川,跟朝廷告了一个月的假,现在还剩半月的时间。”   谢凉放下茶杯,看向他们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一起上山吧。”   不知为何,他明明在笑,却让孙满满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结完茶钱后,四人结伴往城外走。   孙满满和谢凉牵马走在前边,赵培和顾清之走在他们身后。赵培浓黑的眉毛绞在一起,似乎对顾清之的擅做主张略有不满:“你为何要提议跟他们一起上山?”   顾清之偏头看着他,笑得有些戏谑:“你说为何?你不好奇孙门主跟谢凉的关系吗?”   “呵,我为何要好奇?”   “哦,这样。那你为何不敢让我跟孙门主讲,你这几年是如何过的?怕她知道你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拼上性命吗?”   “……我哪里是为了她,我那是为了千千万的黎民百姓!”   这话把顾清之给逗笑了:“我和你自小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心系百姓之人。”   赵培:“……”   走在他们前面的孙满满和谢凉,现在也各怀心事。   谢凉在生气,孙满满看得出来。虽然他生起气来和没生气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差别,但她就是看得出来。她的舌尖轻轻舔了下嘴角,小心翼翼地问谢凉:“阿凉,你在生气吗?”   谢凉抬眸朝她瞥去:“我为何要生气?”   ……我也很想知道啊。   孙满满再次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试探着问:“是因为赵培和顾清之吗?如果你不高兴,可以不让他们跟着呀。”当时她明明征求了他的意见,是他同意他们一起上山的。   谢凉微微抿了抿唇,侧头看着孙满满:“之前我让满满跟我讲讲自己的事,没想到你隐瞒得还挺多的,除开清秀派的林宇尘,现在又来了个赵培。”   “……”孙满满觉得自己很委屈,“我与赵培只在四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要讲也还没来得及讲到他这里来啊,再说林宇尘,我是真的和他不认识。”   “哦?那为何今日上山,满满还特意带上了之前买的桃花簪?”   孙满满:“……”   谢大侠真是……心细如尘。   “簪子买了本就是用来带的呀,这个簪子这么贵,不戴岂不是可惜了,而且……阿凉不喜欢吗?你当时明明说好看来着。”   谢凉沉吟了一下,道:“我没有不喜欢。”   孙满满朝他露出一抹明朗的笑:“阿凉喜欢,所以我就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凉:满满,你又撩我。   满满:要阿凉亲亲抱抱举高高=3=   谢凉:……不如再要得多点?   满满:唔唔唔唔! 第12章 比试   谢凉看了她片刻,把目光移开了。虽然明知她是故意哄自己,但他一直抿着的嘴角却不经意染上了笑。   孙满满见状终是松了一口气,谢大侠还真是一个敏感的宝宝啊。   清秀山的风光不输明光山,一路上的湖光山色看得孙满满只想停下来喝一坛酒。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赵培这厮一直缠着她让她跟他比武。孙满满不胜其扰,觉得今天他不挨自己一顿揍,估计是消停不下来,便停下来摆开架势,朝赵培道:“来吧,你想怎么比?”   赵培也站定,右手扶在了刀柄上:“就按你们江湖中人的规矩来吧。”   孙满满点了点头,道:“你先出招吧。”   赵培的眉头一抽,还真的不客气地出招了。他拔刀的速度很快,半月形的白光在空中一闪而过,他整个人都朝孙满满急速袭去。孙满满的眸光微敛,脚下飞快地变换,躲开了他这势如破竹的一击:“哦?看来这四年来果然有进步。”   赵培一击未中,也不气恼,调转刀尖继续朝孙满满攻去:“孙门主可要小心了,这几年清之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骄兵必败。”   孙满满扬了扬唇角,轻轻呵出一声。赵培这四年在军中,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久经沙场也让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孙满满自会拿筷子起,就会用刀了,两人之间实力的悬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赶上的。   赵培的每一刀都是又快又准,而孙满满依旧是游刃有余。这种感觉让赵培回想起了四年前,那种深深的无力和不甘,让他的眉头紧锁。忽然他手腕一使力,握着的刀脱手而出,朝空中抛去,孙满满眸子微动,似在猜测着他的意图。赵培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脚下的步子似移形换影般,整个人敏捷地绕到了她的另一侧,右手一扬,正好接住落下的刀。   几乎是在接住刀的同时,他就用刀背朝孙满满砍了过去,孙满满的眸子一眯,腰间的长刀瞬间出鞘,“铛”一声,将赵培手中的刀挡了下来。   虽然一开始就没报多大希望能击中孙满满,但现在见她挡住自己的刀,赵培的心里还是一阵失落。孙满满动作潇洒地收刀入鞘,倒是对赵培有几分另眼相看了:“不错啊,都能让我拔刀了。”   赵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抿直嘴角,收刀走到了一旁。谢凉和顾清之方才一直在一旁观战,这会儿见两人比完,便朝他们走去。   谢凉走向了孙满满,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满满的武功果然得孙大侠真传,什么时候找个机会,也和我比试一场吧。”   “……不用了吧?”孙满满很头疼,和谢凉比试?江湖上可都传连韩盟主都不是他的对手,她为何要如此自虐?“谢大侠武功盖世,我自是比不上的。”   谢凉看着她,但笑不语。   另一边,顾清之走到赵培身边,像四年前一样安慰他:“早就说了你比不过孙门主,你偏不听,偏不听。”   赵培:“……”   自己的武功到底是个什么程度,赵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若是不比这一场,他怎么都不甘心,如今比了……他也一样不甘心。   看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顾清之出声开解:“你又为何一定要跟孙门主比?她是一门之主,武功还承自她爹孙战,就算放眼当今武林,也没几个人是她对手,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赵培无甚反应,顾清之心中一动,语气也跟着戏谑起来:“还是说,自己喜欢的女人比自己厉害,让你觉得很没面子?”   “……”这次赵培终于有了反应,两根剑眉倒竖地看着顾清之,“我就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说我喜欢她?”   “不喜欢她你因为她一句话,就拉着我去参军?”   “我都和你说过很多次了,那是为了天下苍生!”   顾清之捂着肚子,似乎在憋笑:“虽然听了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觉得好好笑。”   赵培:“……”   一行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也到了山顶。孙满满呼吸了一口山顶新鲜的空气,打算上去敲开清秀派的门,走了几步后,她又折返回来,对谢凉道:“谢大侠,还是你去敲门吧。”   谢凉笑了笑,也没有推却,走到门前抬手敲了两下。很快,门里便有弟子小跑着过来开门,门打开后,他对着谢凉愣住了,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惊为天人”四个字:“敢、敢问阁下是?”   谢凉道:“在下谢凉。”   谢凉二字一出,小弟子的眼睛比刚才更亮:“你就是谢凉谢大侠?难怪难怪!”他兀自兴奋了一下,才想起来问,“不知谢大侠来清秀派,有何贵干?”   谢凉道:“我与孙门主前来,是想向林宇尘打听一些事情。”   听到“孙门主”这个头衔,小弟子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他的目光往旁边挪了挪,落在孙满满脸上:“这位姑娘该、该不会就是光明门的孙门主吧?”   孙满满朝他笑了笑,学着谢凉的语气道:“正是在下。”   小弟子现在很混乱,江湖上把孙满满传成了一个女淫.魔,可这女淫.魔竟生得这般好看,就算站在谢大侠身边都毫不逊色,如、如果被她调戏,好像也不是很坏……   不不不,江湖上还说光明门滥杀武当弟子,火烧少林藏经阁,他怎么能受美色蛊惑,至武林道义于不顾!   “这位小兄弟,不知能否帮谢某代为通传?”谢凉见他站在原地,脸色变了七八变,终于出声提醒他。小弟子如梦初醒,脸色微红地对谢凉道:“几位请先随我进来,我这就去禀告师父和师兄。”   “有劳了。”   小弟子将他们带到了会客厅,让其他人帮他们斟茶,自己麻遛地跑去通知师父和林宇尘了。四人坐了没一会儿,一男一女便朝这边走了过来。孙满满抬眸朝门外看去,眸光便像刚刚那个小弟子那般,亮了亮。   清秀派的门派服装是淡青色的,款式和裁剪也没多大独到之处,穿在方才领他们进门的小弟子身上,显得平平无奇,可穿在进门的这个男子身上,却像是青松翠竹一般淡雅清丽。   男子进屋以后,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在谢凉身上:“想必这位就是谢凉谢大侠了吧,在下林宇尘。”   哦!果然是林宇尘!孙满满心道,这“江湖四美”,果然不是随便乱评的。   谢凉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站起身跟林宇尘回了一礼:“叨扰了。”   “谢大侠不必客气,能请到谢大侠前来做客,是我们的荣幸,只不过这几天我师父正好在闭关修行,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此次我与孙门主前来,只是想找林兄打听一些事。”   林宇尘顺势看向他身侧的孙满满,问道:“这位就是孙门主?”   孙满满正想上前好好介绍一下自己,一直站在林宇尘身后的女子却先她一步,气冲冲地开了口:“你这个女淫.魔,竟然还敢来清秀派!”   她跨到孙满满跟前,打算将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地外倒,可指着孙满满的那根食指,却忽然在半空中顿了顿。   孙满满的名字在江湖中也算是相当响亮了,且不说她是孙战之女,就说之后她调戏“江湖四美”和对武当少林做的那些事,也足够她的名字传遍江湖了。   在这之前她幻想过很多次孙满满是什么样的,但从没想到她会是眼前这样——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清澈又有灵气,皮肤白皙胜雪,身上嫣红的衣裳更是将她衬得明艳动人。   这个江湖盛传已久的“女淫.魔”,只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还生得这般好看。   孙满满看着对面的女子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问她:“不知这位女侠怎么称呼?”   女子抿了抿唇,把手指放了下来:“凤南双。”   “南双,不得无礼。”林宇尘轻轻呵斥了一声。凤南双不服气地看着他:“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她对你说出那般下流的话,她、她还摸你脸了呢!”   孙满满:“…………”   她真的不是,她真的没有。   感觉到赵培和顾清之都探究地看着自己,孙满满觉得这件事必须要解释一下:“我在这之前从未来过清秀派,更未摸过林大侠的脸。我连谢大侠的脸都还没摸过呢,怎么又会去摸其他男子的脸。”   ……   堂上静默了一阵,凤南双气急败坏地道:“还说不是你!不知羞耻!调戏我师兄就算了,竟然连谢大侠都不放过!”   孙满满的嘴角动了动,谢大侠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   话题的中心人物谢凉却是自若地轻咳一声,拉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凤姑娘莫要动气,孙门主性格率真,有时说话口无遮拦,但她并无恶意。此次我们前来清秀派,也正是想弄清楚这件事。”   凤南双脸色臭臭地看着孙满满:“哼,这直接问孙门主啊,她比谁都清楚!”   “南双。”林宇尘再次开口,这次他加重了语气,凤南双皱了下眉,不再说话。见她安分了,林宇尘才看向谢凉:“谢大侠想问些什么?”   谢凉道:“两年前的事,林兄还记得多少?” 第13章 赏月   两年前,孙战忽然病逝,武林还没从震惊和悲痛中恢复过来,就传出了孙战之女孙满满夜闯清秀山,调戏林宇尘的流言。起初大家都只当是戏言一笑而过,没想到从这之后,关于光明门和孙满满的流言,却再也没有停止过。   凤南双觉得,要让她一贯清贵淡雅的师兄亲自讲述自己被女淫.魔调戏的事,肯定是很难启齿的,所以她决定,这件事就由她来代劳了:“两年前师兄遇到孙门主时,我也和他在一起,就由我来说吧。”   众人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凤南双喝了口茶水先清了个澡,才缓缓道来:“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日,我约了师兄去听竹阁赏月……”   孙满满打岔道:“大晚上的约你师兄去赏月,你是不是喜欢你师兄啊?”   ……   凤南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她瞪着孙满满“你”了半晌,才瘪出一句:“你怎么话这么多啊!你到底听不听啊!”   孙满满用手捂住嘴巴,乖巧地朝她点了点头。   凤南双不敢去看林宇尘,只觉得口干舌燥,便又去拿茶杯想喝茶。不过这次她的手一直微微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拿了两次,终于把茶杯拿了起来,凤南双喝了口茶,情绪也跟着冷静不少。   她再次清了清嗓,继续往下说:“听竹阁是清秀山上赏月的最佳地点,清秀派很多弟子都会来这里赏月。”她特地加重了“很多弟子”几字的读音,“我师兄本就是风雅之人,再加上那晚是满月,所以我特地邀了他去听竹阁。起初是平安无事的,但在我们快要离开时,一个黑衣人忽然就落在了听竹阁里。她蒙着面,我们看不清她的长相,也不知她的来意,只不过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潜进清秀派,武功定是不弱的。”   武林中除开武当和少林两座泰斗,要说武学造诣最高的,那便要数神梦山庄。他们清秀派的武功虽比不上神梦山庄,但也不是随便哪个小贼都能轻易进来的。   “我质问她是什么人,她不答话,上来就对师兄动手动脚,言语轻佻!”凤南双说到这里,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心境,语气也变得愤怒起来,“我拔出剑想和她决斗,她却嘲笑我说,‘哼,你怎么是我的对手,我可是光明门门主孙满满’。”   “……”孙满满消化了一下这个故事,问凤南双,“她说话的声音,是否和我一样?”   凤南双道:“不一样,但是想伪造声音实在太简单了。”   孙满满点了点头:“伪造声音确实不难,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她这么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光明门孙满满,又为何还要蒙面和伪造声音?”   “这……”凤南双秀眉微蹙,思考半晌后道,“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呢?也许你就是故布疑阵故弄玄虚呢?”   孙满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宇尘此时开口道:“孙门主说的没错,我当时也觉得奇怪。”   孙满满看向他:“既然你觉得奇怪,为何还要将此事散播出去?”   凤南双跳出来挡在她师兄跟前,平坦的胸膛朝孙满满一挺:“这不是师兄传出去的,是我传去的,你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孙满满:“……”   谢凉安抚似的朝孙满满笑了笑,转头问林宇尘:“林兄可还记得,那个蒙面女子,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林宇尘道:“我与她交了下手,没过几招她就逃走了。”   “林兄可有看出她用的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林宇尘摇摇头:“她基本只是在闪躲,并未还手,不过她腰间和孙门主一样,都别着一把长刀。”   孙满满眉头微蹙,站起身将刀从自己身上解下来,递给林宇尘:“你看看,是这把吗?”   林宇尘接过刀,仔细看了起来。这把刀长约三尺,刀身微弯,靠近刀尖处幅度逐渐变窄。刀柄和刀鞘都呈棕红色,上面有一些金色的纹路,刀上没挂什么装饰,但刀柄处刻着一个很小的“满”字。   他握着刀柄将刀拔.出,忽然闪现的银光让他微微眯眼:“好刀。”林宇尘赞叹了一句,又仔细端详着刀刃。刀刃上基本看不见什么缺口,刀身上的伤痕也极少,看来是很少出鞘。   孙满满道:“这刀是我爹送给我的,刀柄上的字也是他亲手刻的,我只有这一把刀。”   林宇尘把刀收回刀鞘,递还给她:“那日天色已暗,再加上那人并未拔刀,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这把。”   孙满满一边将刀重新挂回腰间,一边问他:“那人可还有其他什么特征?”   林宇尘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暂时没想到。”一开始那人自称是孙满满,他也是不相信的,只是后来关于孙满满的流言一下子铺天盖地地涌出,他也不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她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对他们道:“几位上山也辛苦了,不如今日就在这里住下,我若想起什么,也会再和你们说。”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只有凤南双对他这个决定不怎么满意,她嘟囔了两声,被林宇尘一瞪,又安静了。   这次没待孙满满说明要和谢凉住同一个院子,林宇尘就将他们四人都安排在同一个院落。孙满满觉得林公子这人,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善解人意。   在清秀派用过晚饭后,孙满满看着夜幕降下,便跑出去敲了敲谢凉的房门。   谢凉正准备洗澡,听见敲门声,又把已经脱下的外衣重新穿在了身上。房门打开后,孙满满双眼亮晶晶地站在门外看着自己:“阿凉,我们去听竹阁赏月啊。”   谢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夜幕中一轮弯月,朦朦胧胧地挂在空中。他道:“今晚月色不是很好。”   “但是凤南双不是说听竹阁很适合赏月么,也许去听竹阁看,月色就好些了呢?”   谢凉不禁低笑一声,这是什么歪理。不过他没拒绝孙满满,跟她一起去了听竹阁。   两人刚离开院子,坐在赵培房里的顾清之就淡笑着道:“我刚刚听见孙门主找谢大侠去赏月了。”   赵培撇了下嘴角,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要不我们也去赏月?”   赵培径自走到床边,往后一仰躺在了上面:“今天月亮又不圆,有什么好赏的。”   顾清之见他这幅模样,也懒得同他再说,打开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凉和孙满满到了听竹阁以后,便真的赏起月来。今夜月光确实不怎么明亮,不适合赏月,倒适合做坏事。   “唉,要是有坛酒就好了。”孙满满又回想起那日在李修谨府上,她与谢凉在房顶饮酒赏月,好不痛快,这样干站着赏月,实在是没什么情调。   谢凉笑了一声,问她:“满满为何不找林宇尘来赏月?”   孙满满想也没想地道:“因为我只想和阿凉一起赏月啊。”   谢凉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看着孙满满道:“满满总是喜欢说一些花言巧语哄我开心。”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哦?那你今日看见林宇尘,眼睛为何都放光了?”   孙满满:“……”   那、那是个意外!   谢凉又问:“满满觉得林宇尘好看吗?”   孙满满毫不犹豫地道:“没有阿凉好看!”   “你不想摸他的脸吗?”   “……都说了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想摸阿凉的脸!”   谢凉看着她,笑了笑:“让你摸。”   “……”孙满满的内心狂躁了起来,让她摸吗?随便摸吗?摸多久都可以吗?   她想起了光明门中女弟子珍藏的那副画像。   因为谢凉名声在外,有不少人都画过他的画像,售价还十分昂贵。但这阻挡不了人们对谢凉的热爱,谢凉的画像,从来都得靠抢的。光明门里的那副,是门内女弟子抢到的唯一一副。孙满满见过之后,说她们整日沉迷男.色,耽误练武,便把这画收到了自己的房间保管。   画上的男子虽然只有个侧面,却总是让人收不住目光,孙满满曾经无聊的时候还数过,他衣裳上的仙鹤祥云各有多少。   当然,她也羞涩地摸过画里的谢大侠。   今天,她终于可以摸本人了吗!   她紧张地吞了吞唾沫,跟谢凉确定道:“真、真的可以摸吗?”   谢凉道:“满满不是想摸吗?”   孙满满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那、那我不客气了!”   她抬起手,用食指飞快地在谢凉的脸上戳了一下,然后眼睛亮了起来:“阿凉的皮肤滑滑的,好好摸哦!”她说着忍不住又戳了一下,哇,还好有弹性!   谢凉低笑出声:“满满现在摸过我的脸,是不是就可以去摸别人的脸了?”   孙满满道:“当然不是啊,摸过你的脸后,更不想摸别人的脸啦!”   作者有话要说:  谢凉,一个古代的超级爱豆……   话说这章这么多墨子,会不会被和谐[捂脸] 第14章 夜袭   也许真如孙满满所说,今晚这月色不适合赏月,而适合做坏事。朦胧的月光下,一抹黑影借着夜色作掩护,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林宇尘的房门外。   他的房里亮着灯,想来是还没入睡,黑衣人蹑足屏息地走到窗前,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洞。透过破洞看清屋内的情景时,黑衣人的眉梢轻轻一挑。   林宇尘竟然正在屋里沐浴。   在窗外看了几眼,黑衣人正打算离开,屋里的林宇尘却察觉了外面的动静。他飞快地拿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同时朝窗外打去了一掌。   窗户应声而破,夜晚的凉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黑衣人在他忽然起身时就做了撤退的准备,堪堪避开了他这一掌。林宇尘系上衣服追出去时,正好看见一个黑影消失在天边。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他的弟子也被惊动,渐渐围了过来。凤南双看着空了一扇窗户的房间,关切地冲到林宇尘身边:“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林宇尘略微蹙着眉,对凤南双道:“刚才有人趁我沐浴时,潜进了我的房间。”   “什么?好大的胆子!”凤南双心里气愤难当,偷看师兄洗澡这件事,她想做好多年了,一直没敢,今天竟然被别人看了去!“肯定是孙满满那个女淫.魔!我现在就去打死她!”   “南双!”林宇尘见她说完就施展轻功飞走了,眉头一皱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凤南双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去了孙满满住的院落。孙满满的房间里没点灯,她也没管,一脚踹开她的房门,朝里喊道:“孙满满,你给我出来!”   她这一闹,孙满满没有出来,倒是把赵培和顾清之喊出来了。见院子里忽然来了这么多人,顾清之眸子动了动,对凤南双问道:“凤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凤南双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地道:“孙满满呢!叫她出来!”   “南双,休得胡闹!”跟过来的林宇尘一把拉住她,显然是动气了。凤南双看着他,心里觉得委屈极了,眼眶一下便泛了红:“明明是她偷看你洗澡,你为何对我这么凶!”   她这话说完赵培和顾清之的脸色都变了一变,院子里安静片刻后,赵培呵了一声道:“孙门主早先和谢大侠一起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你的意思是,孙门主偷看林兄洗澡,还叫上了谢大侠一起?”   “……”凤南双咬着牙沉默了须臾,气冲冲地朝他道,“你和孙满满是一伙的,你当然帮着她说话!”   赵培被她这么一吼,脾气也上来了,顾清之头疼着要怎么劝,幸好孙满满和谢凉这个时候回来了。看见院子里这么热闹,两人都愣了一下,凤南双见孙满满回来,二话不说拔出剑就朝她冲了过去。   “铛”的一声,谢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孙满满身前,用剑鞘挡住了凤南双的攻击:“凤姑娘,这是做什么?”   林宇尘此时也上前拉住凤南双,带着点怒气对她道:“是不是以为师父在闭关,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凤南双眼里包着两泡眼泪,好不容易忍着才没掉下来:“师兄为何一直帮着孙满满?可是看她长得漂亮,就故意偏袒她?”   “你!”林宇尘被她气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孙满满揉了揉鼻尖,跳出来打圆场:“林大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凤姑娘气得想打死我?”   林宇尘松开凤南双的手,朝孙满满和谢凉赔礼:“孙门主,谢大侠,南双年少不懂事,多有得罪。”   谢凉道:“无妨,林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凉看得出来凤南双对林宇尘的事很上心,能让她气成这样,想来是和林宇尘有关。林宇尘也没和他们兜圈子,直言道:“方才有个黑衣人在我沐浴时潜了进来。”   孙满满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难怪她觉得林宇尘衣服穿得不如平时那般仔细,头发丝上也还带着几分水汽。她轻咳了一声,对林宇尘道:“林大侠,刚才我一直与谢大侠在听竹阁赏月,赏完以后就直接回了这里,谢大侠可以为我作证。”   谢凉还未说话,凤南双就脱口而出:“大晚上的邀谢大侠出去赏月,你是不是喜欢谢大侠啊?”   孙满满道:“我是啊。”   凤南双:“…………”   她总是输给这个人脸皮的厚度。   她泄愤似的跺了下脚,提着剑跑了出去。谢凉看了看她,回过头对林宇尘道:“林兄,孙门主刚才确实一直与我在听竹阁,那个黑衣人另有其人。”   林宇尘道:“谢大侠不要误会,我没有怀疑孙门主的意思,那个黑衣人,我觉得看身形更像是个男子。”   “男子?”孙满满显得很惊讶,哪个男子会对另一个男子洗澡感兴趣?莫非是……断袖??   “他逃得很快,我也不敢确定,只是这样感觉。”林宇尘低头思忖片刻,对他们道,“这件事我自会派人去查,就不打扰孙门主和谢大侠休息了。”   他招呼院里看热闹的弟子离开,自己在临走之前,忽然回过头看向孙满满:“对了,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孙满满眸光微凝:“可是关于两年前冒充我那人的事?”   “嗯,那个女子,我总觉得她的口音有些奇怪,就像……带着外族的口音。”   “外族口音……”孙满满抿着嘴角,像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这都是我自己的感觉,也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孙满满抬起头,朝了他笑了笑:“林大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感激不尽。”她说完这番感谢之词,又起了另一个话题,“关于凤姑娘,还望林大侠不要太苛责她,俗话说关心则乱,凤姑娘也是太过紧张林大侠的事了。”   林宇尘颇为意外,他没有想到今天南双对她拔剑相向,她还会为她说话。正在心里感叹孙门主胸襟开阔,就听孙满满接着道:“她只是脑子不大好使,我们要多多包容她。”   林宇尘:“……”   他再次跟他们赔了声罪,告辞离开了院落。院里一下就只剩孙满满、谢凉、顾清之和赵培四人。孙满满看着赵培和顾清之,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休息了。”   “无妨。”顾清之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点笑,对这场闹剧并不放在心上,“孙门主赏月可还愉快?”   孙满满回忆起谢凉的脸滑滑的触感,笑呵呵地道:“还不错。”   “哼。”赵培突然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顾清之看着他关上房门,回过头对孙满满和谢凉道:“顾某也先回房了,两位早点休息吧。”   他走了后,孙满满也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她打了个哈欠,对谢凉道:“阿凉,我先睡了,好梦。”   谢凉朝她笑了笑:“好梦。”   这一晚孙满满确实做了个好梦,但早上起来吃饭时,看见对自己瞪着眼睛的凤南双,她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对她弯唇露出一个笑,孙满满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凤姑娘,早上好啊。”   凤南双抿了抿唇,把头扭了过去。昨晚的事她已经听师兄说了,黑衣人出现时,孙满满一直和谢凉在听竹阁赏月,谢凉可以作证。谢大侠说的话她自是相信的,但她还是觉得这件事跟孙满满脱不了关系。清秀派一直风平浪静,她一来就发生了这种事,就算不是她做的,也是她招来的!   “南双,不得对孙门主无礼。”林宇尘对凤南双的态度很是不满,虽然孙满满只是个和南双差不多大的姑娘,看上去也温和无害没什么架子,但她始终是一门之主,就算她不计较南双的言行,他们也不能这样失了礼数。   孙满满闻言,大方地表示:“林大侠莫要动气,昨晚我也说了,我们要对南双姑娘多多包涵才是。”   林宇尘:“……”   凤南双凤眸一瞪似乎是想说什么,在林宇尘的注视下,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谢凉在孙满满旁边坐下,对林宇尘问道:“昨晚的黑衣人,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林宇尘道:“暂时还没有。”比起这个黑衣人的身份,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目的。他可不相信这人潜进来就是为了偷看他沐浴。他兀自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问谢凉:“谢大侠和孙门主是否打算今日下山?”   “不行!”凤南双终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林宇尘看着她不说话,凤南双顶住他的眼刀,坚强地道:“我、我觉得,在这件事查清楚之前,孙门主还是暂时留下来比较好,这、这样也好还孙门主一个清白啊。”   孙满满看着她笑了笑:“我以为我已经清白了。”   “……”感觉到林宇尘的目光越来越凌厉,凤南双还是硬着头皮不愿退让。她也不想孙满满留在清秀派,可万一查出来昨晚那人真与她有关,他们岂不是放虎归山了吗?两年前就让调戏师兄的那人跑了,两年后不能再这么轻易放她走!   孙满满道:“既然凤姑娘对我还有所怀疑,那我们便再多留一日。” 第15章 对弈   谢凉还要在清秀派多留一日,这个消息让清秀派所有女弟子都沸腾了。昨日谢凉刚来,她们还能按捺得住,今日若还能按捺住……那就不是人!   于是一整个上午,不知有多少女弟子跑到谢凉住的院子外偷偷看他,交头接耳,有时谢凉朝她们的方向看过去,她们还会爆发出小小的惊呼。   孙满满语重心长地对谢凉道:“谢大侠,现在你知道当日我将你安排在我的院子,有多用心良苦了吧。”   谢凉低笑起来,在外面偷看的女弟子又发出惊呼:“谢大侠笑了!”   孙满满:“……”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让谢凉干脆在屋里呆着,顾清之和赵培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趴在门口的几个小姑娘看见他们,面红耳赤地做鸟兽散。   赵培手里抱着一坛酒,孙满满的鼻尖微动,似乎闻到了酒香:“你们哪里来的酒?”   顾清之道:“赵培一大早下山去买的,现在才回来,谢大侠和孙门主若是没别的事,不如我们去竹林里喝酒吧。”   “好呀!”这个提议甚得孙满满的心,在清秀山这两日吃得清淡,她也有许多日没喝过酒,嘴正馋着呢,“去了竹林,也不会有女弟子来偷看了,你们都不知道,这一早上有多人来参观谢大侠。”   顾清之笑道:“我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提议去竹林,谢大侠也好落得清净。”他侧过头,对身旁的赵培道,“你先和孙门主谢大侠去赏竹亭吧,我去找林大侠借点东西,很快就来。”   赵培皱了皱眉:“你找他借什么东西?”   顾清之却卖了个关子:“等我借来你就知道了。”   顾清之这个人,时不时就喜欢把事情搞得神神秘秘,赵培也见怪不怪了,他招呼上孙满满和谢凉,三人一起去了赏竹亭。   清秀山上有一片竹林,苍翠挺拔,风一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空气中都带着竹叶的清香。孙满满深深嗅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清秀派果然把清秀山上最好的风景,都划到了自己的门派里。”   赵培把酒放在赏竹亭的石桌上,打开了酒坛。孙满满再次深深嗅了一口,身心愉悦:“好酒!”   赵培道:“这是游仙楼的老板给我的,说你定会喜欢。”   “哈哈,不愧是欢天带出来的人,对我的口味果然很了解。”孙满满把桌上的酒碗摆开,挨个斟满,随意拿了一杯对着赵培举起,“这碗酒就先敬你,辛苦了!”   赵培还是第一次和孙满满喝酒,见她一仰头,一张口,就把整碗酒干了下去,不觉抽了抽嘴角:“你原来是不是当过女土匪?以前我们寨子里的女土匪就是这样喝酒的。”   “……”孙满满放下酒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江湖儿女,当然要这样喝酒!这碗敬阿凉。”   谢凉笑了笑,拿起手边的一碗酒,和她碰了一下碗,也仰头一饮而尽。   赵培见状,像是不甘落后般,也把碗里的酒干了。孙满满笑哈哈地道:“这样才对嘛,之前我和阿凉喝酒,都是一坛一坛喝的。”   赵培的眸光动了动,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往事。他在烟阳当兵的那两年,认识一个官兵也是这样喝酒,还曾拉着他在军中痛饮,挨过好几次处罚,后来有一天,这个人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绷直嘴角,又给自己倒了碗酒,一口喝了下去。   三个人在亭子里等了没一会儿,顾清之就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清秀派的小弟子。孙满满好奇地朝那小弟子抱着的东西张望两眼,问他:“你问林大侠借了什么?”   顾清之把石桌上的酒碗移开,接过小弟子怀里的东西,放在了上面:“林公子是个风雅之人,据说他有一套用黑白玉石打造的围棋,我早就想借来一看了。”   这个传言谢凉也听过,他拿起棋盒中的一颗棋子,轻轻捏在两指间。这棋子色泽莹润,形状饱满,拿在手里触感极佳:“确是上好的玉石。”   “不止是棋子,就连棋盘也是白玉打造而成。”顾清之说着,将棋盘摆在石桌正中,用手轻轻抚了抚盘面。小弟子将东西送到以后,就先行离开了,孙满满凑近打量了棋盘和棋子两眼,啧了一声道:“林公子真是大方,这东西价值不菲,竟然就这样借给了你。阿仁的房里也有一套珍藏的文房用具,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这样一对比,真是高下立见啊。”   顾清之笑了笑,抬眸看向谢凉:“不知谢大侠有没有兴趣和我下一盘棋?”   孙满满也好奇地望向谢凉:“阿凉还会下棋吗?”   谢凉浅笑着撩开衣摆,在顾清之的对面坐了下来:“略懂一二。”   赵培站在顾清之身后,像是在提醒谢凉般道:“我六岁便与清之结识,他自小聪颖,还曾靠与人对弈营生,我从未见他输过一次。”   孙满满听他说完,就撅起嘴看顾清之:“那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谢凉微微仰起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她:“满满觉得我会输?”   “当、当然不是啦!阿凉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她拍完谢凉的马屁,又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道,“可是敌人好像很强的样子。”   谢凉笑了笑,对顾清之问道:“谁先?”   顾清之道:“谢兄先请。”   孙满满嘟起嘴,虽然她没怎么学过围棋,但是让先手她还是懂的,通常都是比较强的一方会让另一方,哼,这是看不起阿凉嘛。   谢凉倒是并不在意,他修长的指尖夹起一颗黑色棋子,落在了白玉盘上。   下棋是一件很考验耐性的事,谢凉和顾清之一直泰然自若,孙满满和赵培看了没一会儿,便觉着无聊了。两人干脆坐到赏竹亭边,一边喝酒一边赏竹。   顾清之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手里的白子游移不定。正如赵培所说,他从小到大下过的棋无数,从未输过一次,当然这也不能说他的棋艺就天下无敌,他一直自谦的表示,他只是没有遇到真正的高手。   不巧,今日终于让他遇到一个。   他的脑中已经想过了很多种走法,可是不管走哪一种,都像是已被谢凉料中,落入了他的网中。而谢凉的步数,他却看不透。   他盯着棋局看了一阵,最后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中:“是我输了。”   此话一出,赵培和孙满满都有些惊讶,谢凉抬头看着对面的顾清之,对他道:“顾兄这一局还未走完。”   顾清之笑笑道:“我能想出的走法,你也早已想到,并且都有了应对之策,我无论走哪里,结局都是一样的。”   孙满满看了看桌上的残局,虽然也不是很懂,但谢凉赢了,她可高兴坏了:“阿凉赢了,好棒!谁说顾先生就没有输过呀。”   顾清之朝谢凉拱了拱手,笑道:“惭愧惭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从未觉得我是无敌的。”   谢凉也自谦地道:“哪里,是顾兄手下留情了。”   赵培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清之输棋,稀奇得不得了,两人从竹林返回房间后,他还在念叨此事。顾清之坐在桌前,像那日在茶楼时那般,仔细地倒着茶:“谢凉这个人,远没有外表这么简单,他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实乃可怕之人。”   赵培靠在窗前看着他,笑了一声:“我才发现清之也是这般小气之人,不过是输给他一局棋,不至于在背后这样说他坏话吧?”   谢凉十六岁便成名,为武林除过的害不计其数,江湖上人人称道他是行侠仗义的大侠,赵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可怕形容他。   顾清之看着他,眼神格外认真:“一把刚开锋的宝刀,一看便危险无比,你见了自会避其锋芒,但谢凉,则像是一把蒙了灰尘的刀,看上去好似安全无害,但在那层灰尘之下,他的刀刃锋利如初。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赵培皱着眉头,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说谢凉其实是坏的?”   顾清之因他这个形容笑出了声:“人并不能简单地用好和坏来区分,人性是很复杂的。我只是说他很可怕,没说他就是坏的。”   赵培更不懂了,那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说明什么?果然还是因为输给谢凉心里不服气吧?话说回来,只不过和谢凉下了一盘棋,他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读书人果然还是想太多了吧。   许是白天喝了一点酒,赵培晚上睡得也比平时早。今夜的月亮和昨晚一样暗淡,仿佛又是一个做坏事的好日子。   入夜后没多久,三个黑衣人就凭空出现,急速朝前面一个院子掠去。忽然间,又有两个人影窜上房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谢凉和林宇尘。   谢凉看着面前的三个黑衣人,扬唇笑了笑:“三位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三个人被迫停下,戒备地看着他们。   林宇尘手里的剑一扬,对他们三人道:“大胆狂徒,昨日夜闯我清秀派,今日还敢再来,以为我们还会毫无防备吗?”   他话音刚落,屋顶下就冲来一对举着火把的清秀派弟子,为首的便是凤南双。林宇尘早就安排了弟子埋伏在各处,就等着瓮中捉鳖。 第16章 身份   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三个黑衣人也有些懵,反应过来自己被包围后,三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从防守最薄弱的地方突围。   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当然就是凤南双带领的那队弟子。   三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像约定好一般同时朝房下跃去。凤南双拔出了手里的剑,紧盯着三个来势汹汹的人。就在她咬紧牙关,准备带着弟子冲上去时,孙满满忽然从一旁窜了出来。   凤南双心里一惊,她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气息,她却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三个黑衣人也没料到有此突变,微微一愣,只这么一瞬,他们就被身后的谢凉追上。   谢凉指间飞快地在他们三人身上一点,封住了他们的穴道,三个黑衣人顿时像石头人一般,一动不动地立在夜色中。   谢凉淡淡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落在了孙满满的身上:“满满,不是让你在屋里休息吗,怎么也跑出来了?”   孙满满道:“南双姑娘一口咬定这些人与我有关,我当然要亲自来捉他们才是。”   凤南双抿着嘴唇没说话,林宇尘走上来,看着三个黑衣人问:“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三个人都默不作声,林宇尘眉头微蹙,将他们蒙在脸上的面巾摘了下来。三张陌生的脸出现他面前,他举起火把,朝着他们的脸仔细照了照,还是没看出什么头绪。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清秀派的弟子道:“将他们三人押下去,好好审问。”   “是!”   三五个弟子上前,准备把他们押走,没想到黑衣人忽然口吐鲜血,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众人都是一惊,谢凉飞快地查看了他们的口腔,眉峰微蹙地道:“好像是服毒了。”   林宇尘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种在口腔中藏毒,一旦被抓就咬破毒药自尽的,绝不是普通的飞贼。他蹲下.身,在他们身上仔细查找了一番,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看来这几个人果然是经过特殊训练,做事谨慎不留一丝痕迹。   谢凉沉默了片刻,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林兄不必灰心,也许我们能从别人那里问出点什么来。”   林宇尘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谢凉像已经像展翅的猎鹰一般飞了出去。藏在角落里的人心下一惊,拔腿就跑,但始终是快不过谢凉。谢凉落在他的身前,出手极快地封住他的穴道,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扔了出来。   “嗷——疼!”黑衣人落地之后痛呼一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是被谢凉封住穴道往地上扔的,那感觉就像是直接硬邦邦地被人砸在了地上,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你个狗.屁大侠,出手竟然这么狠!”   谢凉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笑:“对付你这种宵小鼠辈,不需要手下留情。”   孙满满方才听那人说话的声音,便觉着有几分耳熟,她蹲下来揭开那人蒙面的黑布,呵呵笑了两声:“又是你啊,段小三儿。”   段小三看见她,就像是忘了身上的疼痛一般,嬉皮笑脸地朝她道:“晚上好啊,孙门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凤南双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秀眉一抖:“你们两个认识?果然和你有关系是不是?”   孙满满侧头看向她,对她露出一个笑:“这人是个小有名气的飞贼,前些时日夜闯我光明门,被我逮了个正着。我本是差人将他押送至了官府,没想到这小贼还颇有能耐,竟是逃了出来。”   段小三听完她的话,不好意思地道:“孙门主过奖了。”   “……”并没有在夸你好么,怎么戏这么多。   林宇尘也打量着地上的段小三,像是看出了什么:“昨晚偷看我沐浴的那人可是你?”   “呸,谁稀罕偷看你沐浴啊!”段小三尽管动弹不得,还是用生动的面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愤怒,“我是听说你有一套白玉围棋,十分值钱,所以想借来看看,谁知道你在屋里洗澡啊。”   “借来看看?”凤南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不问自取叫做偷!”   段小三死猪不怕开水汤般地道:“我本来就是贼,不偷东西还好意思叫做贼吗?”   “你!”凤南双气得在他身上踹了一脚,恶狠狠地道,“我明日就将你交给官府处置!”   “官府”两个字似乎已经威胁不到段小三,他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把目光移开了。谢凉看向身边的孙满满,对她问道:“满满,我记得你离开光明门时,喜地给了你不少药,其中有一种便是专门用来审讯的?”   孙满满眨眨眼,道:“是啊,阿凉想要吗?好像就是这一瓶。”她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谢凉。   段小三:“……”   虽然他对官府没有畏惧,但是……喜地这两个字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严重的阴影。   他看着谢凉已经打开了药瓶,极力地想缩到一旁,奈何身体纹丝不动:“你、枉武林还称你为大侠!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大侠!”   谢凉不痛不痒地道:“对付下三滥的人,当然是用下三滥的手段。”   段小三看着他越靠越近,心里的惊恐也达到了最高点:“你们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何必如此!”   孙满满笑了一声,拿过谢凉手里的药瓶,朝他晃了晃:“你这个小贼,还是这么胆小,这不过是喜地送给我的解酒药,看把你吓的。”   段小三:“……”   名门正派全都是大骗子!   谢凉淡笑着看向林宇尘,对他道:“林兄,有什么想问的,便问他吧。”   林宇尘点了点头,看向段小三:“这三个黑衣人是什么人?”   段小三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   “我没有跟他们在一起,我是跟踪他们来的。”   林宇尘眉梢一动:“跟踪?”   段小三舔了舔嘴唇,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昨日我潜到你的房外,想看看那套白玉棋,不料却被你发现了,我心中不甘,一直没有离开清秀山,想另外寻个机会再潜进去。这三个人是今天夜里忽然上山的,我见他们行动多有古怪,就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没想到他们也是冲着清秀派来的。”   林宇尘将他这番话细细想了一阵,又问:“你跟着他们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段小三道:“他们很少交流,我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偶尔听到几句叽里呱啦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叽里呱啦?”   “嗯,应该是我隔太远听不清吧。”   林宇尘思忖片刻,对举着火把的弟子道:“你们把这人绑了关起来,明日一早交给官府处置。”   “是。”   “此人狡猾多端,你们要严加看守,不要再让他跑了。”   凤南双拍了拍她平坦的胸口,跟林宇尘保证道:“师兄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他守得严严实实!”   她说着就组织弟子把段小三绑了起来,段小三嚷嚷着先给他解开穴道,也没有人理他。   把段小三押下去之前,林宇尘叫住了她:“南双。”   凤南双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师兄还有什么吩咐?”   林宇尘道:“昨晚那个黑衣人的事已经真相大白,你之前误会了孙门主,是不是应该给她道个歉?”   孙满满一听这话,便挺起胸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凤南双对孙满满没什么好感,现在要让她跟她道歉,她心中也多有不平,但目前看来昨晚的事确实与她无关,只好朝她抱了抱拳道:“孙门主,对不住了。”   孙满满觉得这个道歉有些敷衍,不过凤南双个性倔强,这样道歉恐怕也是极限了。她朝她笑了笑,道:“没关系,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凤南双嘴角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把将要出口的话忍了下去。她挥了挥手,领着弟子扛起段小三走了。   “师兄,这三个人怎么办?”留下来的弟子问林宇尘。林宇尘盯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想了想,道:“现将尸体妥善保管,待我明日通知师父,由他老人家来定夺。”这三个人来路不明,不知道身后还隐藏着什么阴谋,只能请师父出关了。   孙满满也看着地上的尸体,对林宇尘道:“刚才段小三说他们三人说话叽里呱啦,恐怕不是他没听清,而是本来就听不懂。”   林宇尘皱了皱眉,看向孙满满:“孙门主的意思是?”   孙满满笑了一下:“林大侠之前说的,那个冒充我的女子有异域口音,只怕也不是错觉。可惜喜地不在这里,如果从他们服用的毒.药入手,也许还能查出些端倪。”   林宇尘的眉头皱得更深:“如果这些真的是外族人,他们来我晟朝,究竟有何居心?”   孙满满摇了摇头道:“如果需要的话,你们可以派人去光明找喜地帮忙验尸,应该能查出些线索。”   “有劳孙门主了,这里我会命人处理,你和谢大侠先休息吧。”   孙满满和谢凉也没有多留的打算,往暂住的小院去了。路上,两人似乎都若有所思,孙满满看了看身边的谢凉,开口问他:“阿凉在想什么?”   谢凉道:“那三个黑衣人,应该不是冲着清秀派来的,看他们的路线,似乎是奔着我们住的地方去的。”   孙满满蹙了蹙眉:“我们住的院子除了你我,就是赵培和顾清之,他们是冲着谁去的?”   “如果那些人真是外族人,那恐怕是跟朝廷有关。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和朝廷没多大联系,但赵培和顾清之,都是朝中之人。”   赵培和顾清之因为身份特殊,不便插手江湖之事,所以今晚这个瓮中捉鳖的计划,他们两人都没有参加。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人也许本就是因他们而来。 第17章 烤鱼   昏暗的房间里,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下,不敢抬头去看座上之人。房间里唯一一根蜡烛快要烧完,坐在上方的人猛地拍了下扶手,站起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之前已经说过,计划有变,你们只需暗中监视,在接到命令之前不许轻举妄动!”   黑衣人的头埋得更低,声音里却带着些不甘:“我看见了杀死我弟弟那人!”   “为了你的私人恩怨,就置我们的大事不顾吗!你们此番不仅打草惊蛇,还害得我们三个死士白白丢了性命!”   黑衣人抿着嘴角,不再开口说话。   那人又问:“你们去之前,可有把自己收拾干净?”   “主上放心,我手下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绝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听他这么说,那人才稍微消了点气,对着他不耐地摆摆手道:“你自己下去领罚,今后这事你也不用跟进了,我会另外派人去。”   “……是。”   黑衣人退出去后,房里的蜡烛正好烧完,最后的一点亮光也熄灭下来。   天光破晓时,孙满满等人起得床来,一起围坐在院子里用早饭。今日清秀派弟子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赵培掰开一个馒头,问谢凉和孙满满:“听说昨晚来了三个黑衣人,被抓住后就服毒自尽了?”   “嗯。”孙满满拿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白米粥,“昨晚我们回来时,你们屋里都没亮灯,便没再打扰你们。对了,有件事还想跟赵将军打听一下。”   “什么事?”   “你在朝中,可有什么敌人?”   赵培的眉梢轻轻一抬:“仇人?朝中的派系斗争向来激烈,再加上我这几年在战场杀敌,要说仇人,恐怕还真不少。”   顾清之道:“孙门主这样问,可是昨晚那几个黑衣人与我们有关?”   “不一定,只是阿凉说他们是冲着我们这院子来的。”   顾清之的思绪飞快地转着,赵培的官职并不算高,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应该还不到有政敌想暗杀他们的地步,另外赵培这几年杀的也都是外敌,难不成还有人追到这里来报复他?   顾清之的心里略有不安,那几个黑衣人被抓住就服毒自尽,会做这种事的绝非一般人。他隐隐觉得,这事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赵培道:“就算冲着我们院子来,也不一定是因为我吧?孙门主最近流言蜚语不断,谢大侠嫉恶如仇,应该也得罪了不少人。”   孙满满笑了笑道:“这样说来,我们这个院子还真有些可怕呢。”   她提到“可怕”,赵培就想起昨日顾清之对他说的话,不自觉地朝谢凉看去了一眼。顾清之咳了一声,对孙满满问道:“孙门主和谢大侠今日是否便要离开清秀山?”   孙满满点点头道:“正是,前日闯进林大侠房间的黑衣人也已经抓到,我们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赵培似乎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有些意外:“抓到了?是什么人?”   “一个小贼罢了,想来偷林大侠的白玉棋,今日清秀派弟子便会将他押去官府。”孙满满说完,又问他们,“你们打算去何处?”   赵培道:“我们跟朝廷告的假所剩无几,应该会直接回京。”   顾清之看了他一眼,问孙满满:“孙门主打算接下来去哪儿?”   孙满满沉吟片刻,吐出一个地名:“洛水。”   谢凉看着她没说话,倒是顾清之开口问:“孙门主打算去拜访神梦山庄?”   “嗯。”孙满满没有多说,只简单应了一个字。   之后几人都没再开口,安静地吃完一顿早饭,四人一起去跟林宇尘辞行。清秀派刚出了不少事,林宇尘也没有留他们多住几日,只是派了弟子送他们下山。   谢凉婉拒道:“我们自己下山便可,清秀派正是用人之时,弟子还是留下来帮林兄吧。”   林宇尘道:“也好,那便恕不远送,请。”   孙满满等人也朝他回了一礼,在走之前,她又忍不住问:“对了,段小三呢?”   林宇尘道:“今日一早南双便押着他下山了。”   孙满满“哦”了一声,难怪今天没有看见凤南双围着林宇尘转。   下山比上山来得快,走到山脚后,孙满满四人也就此分道扬镳。顾清之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朝谢凉和孙满满抱拳道:“谢大侠,孙门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四人朝两个方向走去,顾清之看了看走在身边的赵培,对他道:“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赵培有些不耐地道:“有什么好说的?”   顾清之看着他笑:“你就没什么话想对孙门主说?”   “没有。”   顾清之摇头叹息:“你这个样子,难怪一直没有姑娘喜欢你。”   “……”赵培的嘴角抽了一下,本来也想讽刺下他,但发现顾清之好像确实比自己更招姑娘喜欢,便“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顾清之拍拍他的肩,像是在安慰他似的道:“不过你也别灰心,我有预感,我们和孙门主,还会再遇到的。”   洛水与潼川相邻,从潼川前往洛水,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孙满满和谢凉依旧是骑马前往,路过一条小河时,两人停下来歇息片刻。   孙满满蹲在河边洗了洗脸,然后从腰间拿出水壶,打算装一些水在里面,带在路上喝。谢凉没有去河边,而是站在不远处给马喂草,孙满满将水壶装满,见河里有不少鱼,便回身对谢凉问道:“阿凉,你会叉鱼吗?”   谢凉抚着马脖子上的鬃毛,朝她看去:“叉鱼?”   “嗯!这河里有好多鱼呀,我们抓几条上来,中午吃烤鱼啊!”   谢凉想了想,抬手一掌朝河里打了过去。他离河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那一掌就不偏不倚地落在河里,激起了飞溅的水花。幸好他不是打在孙满满身侧,否则她现在已经被河水从头淋到脚了。   和水花一起溅起来的,还有好些活鱼,只不过被谢凉的那一掌给震晕在了岸边。孙满满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鱼,轻咳了一声,对谢凉鼓了鼓掌:“谢大侠好掌法。”   原来高手捉鱼都不是用叉的,而是直接用掌风的。   她走过去数了数,地上一共晕了七八条鱼,他们两人怕是吃不完:“好像有些多欸,要不我们再放几条回去?”   谢凉愣了一下,忍不住低笑起来。   孙满满真的放了两条鱼回河里,谢凉找了棵树把两人的马拴好,走到她身边道:“满满这么能吃,这些鱼会不会不够?”   “……”孙满满认真思考着她平时和谢凉吃饭时,有没有太过战斗力突出,“我好像,也没有很能吃?”   谢凉轻笑道:“没关系,如果满满吃不饱,我再帮你抓。”   孙满满:“……”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他这种错觉!   虽然吃烤鱼是孙满满提议的,但她在光明门长年有人伺候,杀鱼去鳞这种事自然也是没碰过,最后晕在岸上的鱼全是谢凉亲手处理的。孙满满在他处理鱼的时候,去周围找了些新鲜树枝和干柴,准备等会儿烤鱼用。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两人生起火,坐在岸边等鱼烤熟。谢凉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问身边的孙满满:“满满为何要去神梦山庄?如果我没记错,那日跟各大门派代表一起上光明门的,也有沈若光,满满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孙满满想,大概在谢大侠的心里,她就是个女淫.魔了吧,“我去神梦山庄才不是为了见沈若光呢!”   “哦?”谢凉挑了挑眉梢,侧头看着她,“那满满是为了什么?”   孙满满沉默了下,才道:“两年前,我爹去神梦山庄参加沈庄主的寿宴,回来后便突然病逝。喜地一直怀疑,我爹是中毒而死的。”   谢凉的眸光微敛:“中毒?”   “嗯,喜地说这种毒药并不是立刻毒发,而是有一段潜伏期。”   这话让谢凉也不禁开始思索,两年前孙战忽然病逝,在武林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孙战正值壮年,再加上练武之人身体本就比普通人好,忽然病逝确实让人猜测纷纷。当时有人怀疑他是中毒而死,有人怀疑他是练武走火入魔,虽然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能得到证实。   孙战死在光明门里,他的死因究竟为何,想必没有人比光明门的人更了解。   “若是如满满所说,孙大侠是中了这种特殊的毒.药,你可是怀疑,下毒之人与神梦山庄有关?”   孙满满道:“沈庄主的寿宴,宴请了天下群豪,寿宴上人多眼杂,不一定就是神梦山庄的人做的。这次借这个机会去神梦山庄,也可跟沈庄主打听一下当时的情况,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谢凉点了点头,孙战死得蹊跷,他死后关于光明门的谣言也开始流传,这一切说不定真是一个布好的局。   他将鱼翻了一面,烤鱼的香味渐渐飘了出来。孙满满闻着这味道,肚子的馋虫就被勾了起来:“阿凉,这鱼还要烤多久啊?”   谢凉见她那副嘴馋的模样,不觉好笑:“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噢。”孙满满应了一声,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面掏了一个小盒子出来。谢凉看着她手里的盒子,颇为好奇:“这是什么?”   孙满满嘿嘿嘿地笑了三声,将盖子打了开:“这是欢天亲自做的辣椒粉,还用其他作料调过味道,很香哦。他怕我在外面吃不惯太清淡的东西,所以特地为我准备了这个,待会儿可以撒一些在烤鱼上。”   啊,光是这么想一想,她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谢凉兀自笑了两声,抬眸朝远处的树林里瞥去一眼。孙满满也察觉到那里有人,这人跟了他们有一阵了,只不过他一直远远地跟着,没有进一步行动,她便也一直没管。   谢凉收回目光,对孙满满道:“段小三这个小贼,怕是又从衙门里逃了出来。” 第18章 露宿   提到段小三,孙满满也觉得头疼。这小贼虽然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可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们不能直接将他杀了。可把他交给官府吧,他又总有法子逃出来。   “他逃出来也就罢了,为何要跟着我们?”孙满满有些不解。谢凉看了看她,道:“大概是看满满漂亮,所以才跟着满满吧。”   “……”孙满满觉得她给自己挖了个坑跳,“我看未必吧,那日你在光明门没有救他,他说不定还记恨你呢,许是跟着阿凉也不一定。”   谢凉笑了笑没再猜测他的意图,孙满满倒是有几分好奇地跟他打听:“在清秀山的那天晚上,你为何要故意吓他?就算不搬出喜地,他也定会老实交代的。”   谢凉道:“我就是看不惯他对满满油嘴滑舌的样子。”   “……”孙满满用手捂了下自己的心脏,阿凉闹别扭的样子真是可爱。   “这条鱼差不多好了,满满先吃吧。”谢凉把手里的鱼递给孙满满,孙满满开心地接过来,朝上面撒了许多辣椒粉。   谢凉看着一瞬间就变得红彤彤的烤鱼,没有说话。   “好香!”再也抵不住香味的诱惑,孙满满举起烤鱼,张嘴就嗷呜一口,然后悲剧了,“唔,好烫!”   她差点没把嘴里的鱼肉吐出来,最后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硬是吞了下去。谢凉见她眼泪都烫出来了,一边拿过水壶让她喝点凉水,一边蹙着眉头责备她:“都多大的人了,吃点东西还不知道烫?”   “唔……”孙满满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才觉得嘴里不再那般烧了。谢凉拿过她手上的鱼,吹凉了一些才又重新给她:“吃吧。”   孙满满心中感动得不行:“阿凉,你真好。”   谢凉嘴角弯起一抹笑,接下了她的奉承,继续烤其他鱼去了。   孙满满解决完一条鱼,谢凉也已经又烤好三条鱼了。他挑了一条不怎么烫的给孙满满,自己拿起了另一条鱼——孙满满还贴心地给他撒了些辣椒粉。   “阿凉烤的鱼真好吃,看不出来你手艺还这么好。”孙满满在光明门一向吃得挑,但谢凉烤的这几条鱼,绝对可以排进“她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前三甲了。   谢凉觉得有些好笑:“我只是把鱼烤熟而已,谈不上什么手艺。”   “才不是呢,阿凉就是手艺好!”就是这么盲目!   谢凉笑道:“满满喜欢的话,以后再烤给你吃。”   “好呀。”孙满满应了一声,又抬眸朝树林的方向瞟去。藏在那里的人还没有走,她笑了一下,运气内力朝树林里喊话:“跟了这么久,不累也该饿了吧,出来吃些东西吧。”   她的声音惊动了林中的鸟儿,几只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后,树林又重归宁静。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终于从树林里钻出来,施展轻功朝他们的方向掠来。   段小三今日没穿夜行衣,又换上了他那身有些骚气的紫色衣服。他闻着地上烤鱼的香气,鼻尖微动,笑嘻嘻地朝孙满满道:“孙门主果然人美心善,和某些沽名钓誉的大侠不一样。”   谢凉状似不在意他的讽刺,只抬头看着他问:“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有何居心?”   段小三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谁说我跟踪你们了?这条路是你修的吗,只准你们走不准我走?”   谢凉道:“先是跟着我们从潼川去清秀山,现在又跟着我们去洛水,还说你不是跟着我们?”   “这不过是巧合罢了。”段小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那日忽悠他去偷光明门的黑衣人,想来是冲着孙门主去的,他一次没有得手,肯定还会再有行动,只要跟着孙门主,就有机会再遇见他。   要是被他逮到,他定是要好好“报答”一下他。   孙满满探究地看着他笑,段小三也不自觉地露出个笑。他特别自觉地坐到孙满满身边,邀功一般地小声跟她道:“孙门主,在清秀派的时候我已经帮过你看过了,林宇尘身上没有月牙印记。”   孙满满:“……”   哦,那真是谢谢你啊。   段小三说完,伸出手想拿一条烤鱼来吃,被谢凉“啪”的一声打开了。他出手一点也没留情,段小三的手背直接被他拍出了一个红印。段小三吃痛地揉着自己的手,朝谢凉嚷嚷:“你做什么!”   谢凉气定神闲地道:“这鱼是我烤的,你要是吃自己去抓。”   段小三心中愤懑:“是孙门主请我过来的!”   被点名的孙满满无辜地看着他:“我只是让你出来吃些东西,没说我们要请你吃啊。”   段小三:“……”   早就知道名门正派都是大骗子,他为什么还要上当!人美心善什么都是假的,假的!   不服输地和孙满满对视了一会儿,段小三灰溜溜地去河边捉鱼了。他一边捉鱼,一边在心里念叨,唉,心善是假的,人还是美的。   孙满满见他挽起裤脚和袖口,拿着树枝在河里叉鱼,兴致颇高地跟谢凉道:“阿凉,看见了吗!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低微的人,都是这样抓鱼的!”   段小三:“…………”   你长得漂亮,你说的都对。   他勤劳地叉了三条鱼,喜滋滋地从河里上来时,孙满满和谢凉的烤鱼已经吃完了。孙满满把自己装辣椒粉的小盒子收好,朝段小三笑笑道:“我和阿凉就先走,你慢慢烤鱼吧。”   段小三:“……”   谢凉和孙满满真的驾马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按照谢凉的计划,今晚他们能赶到洛水附近的客栈落脚,但天黑以前有下雨的迹象,两人只好先找个地方避雨。   这荒郊野外没什么人家,只有一个小破庙,两人把马牵进庙里,打算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小破庙里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谢凉四处看了看,对孙满满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些茅草来,你坐着也要舒服一些。”   孙满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马上就要下雨了,怕他在外面会淋湿:“没关系的,我们江湖儿女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哪有这么娇气的。”   谢凉看着她笑了笑,道:“满满还是娇气些好。”   “唔……”娇没娇气不知道,反正她是娇羞了。   “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在庙里呆着,不要乱走。”谢凉交代完孙满满,便出门去寻茅草了。孙满满在他走后就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生怕在他回来之前就下起大雨。   好在老天大约也是偏心谢凉的,在他抱着一大堆茅草和干柴回来后,才下起倾盆大雨。给孙满满简单地铺了个茅草窝,谢凉又用干柴生了堆火,一来夜里可以御寒,二来也可驱赶山中的野兽。   将这些都弄好后,他从包袱里拿出干粮,问孙满满:“满满饿了吗?”   “有点儿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还好中午他们吃的比较多,否则挨到现在她早就饿扁了。大概也是猜到孙满满肯定饿了,谢凉笑着把手里的干粮和水都拿给了她:“饿了就吃吧。”   两人出门在外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只有些方便携带的饼子用来充饥。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味道,孙满满又把她的秘制辣椒粉拿出来,撒了些在饼子上:“这样吃好吃多了,幸好欢天给了我这个。阿凉要不要也来点?”   她嘴上这么问,但手已经自动自发地给谢凉的饼子也撒了些辣椒粉——再怎么,也比白味的干饼子好吃。   “欢天给你的辣椒粉也不多,满满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谢凉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明天就能到洛水了,等进了城,我们去吃一顿好的。”   孙满满抬起头,眸子里仿佛盈满星河:“没关系,和阿凉在一起,就算吃饼子也是好吃的!”   谢凉看得怔了一瞬,才浅笑着移开目光。   夜里风凉,这破庙也没有门,冷风呼呼往里灌,谢凉拿了几块木板稍微档了下,走到孙满满身边:“满满冷吗?”   虽说马上便入夏,但山里的夜风依旧让人扛不住。   孙满满想了想,回答他:“抱着阿凉就不会冷了。”   谢凉低笑一声,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孙门主这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孙满满身上,问她:“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孙满满感受了一下外衣上残存的温度,为难地道:“但我还是觉得抱着阿凉会暖和一些。”   孙满满今晚是铁了心要调戏谢凉到底了,虽然她和谢凉一起出来有一段日子了,但像这种能共处一室的机会,还是头一次啊,她必须要好好把握!   她还在担忧地想着谢凉到底会不会让她抱,谢凉就挨在她的身旁坐下了,还递了个胳膊给她:“胳膊让你抱。”   虽然只有一个胳膊,但对孙满满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她不由分说地就抱住了谢凉的胳膊,还得寸进尺地把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谢凉也没拨开她,只是侧头看着她,无声地勾了下嘴角。   “阿凉把外衣给了我,阿凉会冷吗?”孙满满懒洋洋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谢凉的唇边弯起一个清浅的笑,答道:“我可以用内力御寒。”   孙满满笑出了声,倒是没说什么。谢凉捋了捋她耳侧的头发,温声道:“要是累了,就休息吧。明日我们一早出发,希望能在中午前赶到洛水。”   “好。” 第19章 洛水   次日太阳刚露出了小半张脸,谢凉就和孙满满出发去洛水了。昨晚的一场大雨后,山林的空气清新,伴随着初升的太阳和清脆的鸟鸣赶路,倒也神清气爽。   一路上两人没多做休息,总算是在正午时分进了洛水城。洛水和潼川一样热闹,城门口也和潼川一样,贴着红曲的通缉令。孙满满只远远地瞟了一眼,就和谢凉牵着马走过。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午饭,稍作休息,然后再去拜访神梦山庄。”   孙满满点了点头,神梦山庄不像光明门和清秀派那样,修建在山上,而是坐落在洛水城内,他们这次终于可以不用爬山了:“洛水也有游仙楼,我们还是去游仙楼吃午饭吧。”   谢凉道了声好,跟身边一个路人打听了下游仙楼在什么方向。两人一路牵着马,孙满满像上次一样好奇地四处张望,谢凉曾来过洛水两次,便主动跟她讲起了自己知道的事:“听闻因为神梦山庄就在洛水城内,整个洛水的治安都非常好,就算夜里不关门窗,也不会有人进你屋里行窃。”   孙满满之前也听欢天他们讲过神梦山庄的事,作为武林上的一个大门派,神梦山庄的弟子众多,许是受沈庄主的侠义精神影响,洛水尚武的风气也十分浓厚。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孙满满见路边有人摆着篮子在卖枇杷,地上还写着一些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结实,甘甜多汁,六文钱一升。”   孙满满念完“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卖枇杷的还真有意思。”她牵着马停下来,问卖枇杷的那人:“你这枇杷甜吗?”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笑眯眯地拿了个枇杷递给她:“姑娘随便尝,不甜不要钱。”   孙满满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手里的枇杷剥开,咬了一口:“嗯,还真的挺甜的。”她侧过头问谢凉,“阿凉想吃枇杷吗?”   谢凉笑笑道:“满满想吃的话便买吧。”   孙满满觉得着枇杷确实甘甜多汁,便选了一些,那人收了钱,把枇杷包好递给她。   游仙楼已经离这里不远,两人又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了立在前面的酒楼。刚走过去,就有热情的小二过来帮他们牵马,领他们进门。孙满满依旧和上次一样,直接亮明了身份,方便待会儿白吃白喝。   这次他们来的比较晚,雅间已经被订满了,孙满满虽然是门主,但也不能让人家客人出来,便和谢凉在大堂里找了张空桌。点好菜后,孙满满把刚才买的枇杷打开,拿了一个出来剥好,却是递给了谢凉:“阿凉,先吃个枇杷吧。”   谢凉愣了愣,才微勾着嘴角将她手里的枇杷接了过来。刚咬了一口,孙满满就迫不及待地问:“甜吗?”   谢凉笑了笑,看着她道:“满满亲手剥的,自然是甜的。”   孙满满被他说得脸上一臊,谢大侠跟她在一起久了,连嘴巴也变得甜起来了呢!   隔壁的一桌坐着三个年轻,正在高谈阔论着什么,孙满满本没有注意去听,耳朵里还是不经意落进了“神梦山庄”四个字。   “听说今天早上那个人又去了,在门口叫了半天的门,也没有弟子敢给他开门,你们说照这样下去,沈小姐是不是真的得嫁给他啊?”   “沈庄主怎么可能把沈小姐嫁给那种野蛮人,我昨天可是见过那人,长得牛高马大也就算了,说话也十分粗鄙,沈小姐要是嫁给这种人,那还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可之前是沈小姐亲口说,喜欢武艺高强的人啊,现在神梦山庄的弟子都打不过他,那人可嚷嚷着改明儿要带着聘礼去提亲呢。”   “哼,也真是厚颜无耻,沈小姐是说过喜欢武艺高强的人,可她又没有比武招亲,凭什么得嫁给她?”   “哎哟,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沈小姐有些意思?那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去神梦山庄将那人打跑?”   “……等神梦山庄的师兄们回来,自会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   孙满满和谢凉听了半晌,心中大致有了个故事梗概——神梦山庄的沈小姐好像被个莽夫给缠上了。她看向谢凉,低声对他道:“神梦山庄好像遇到了麻烦。”   谢凉倒是不以为然:“神梦山庄的武功在江湖上是能排上号的,那人之所以能在门口逞能,是因为住在庄内的弟子都是武功还没学到家的,沈庄主若是真想对付他,也不过是举手之事。”   孙满满听他这么说,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神门山庄是武林盟主的摇篮,许多拜入神梦山庄的弟子,心中都怀揣着一个武林盟主梦。但要当武林盟主,除了要有一身好武艺,还得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声望。所以神门山庄最精英的一批弟子,在武功学得差不多时,便会出去四处云游,一来为了增长见识,二来也是为了能到处行侠仗义,积累自己的名声。   “两位客观,菜来啦!”小二把孙满满他们点的才一道道端上来,孙满满看着一桌子看吃的东西,便把神梦山庄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她本来还想点一坛酒的,但想着待会儿要去见的人是神梦山庄的沈庄主,也不好一身酒气,便生生忍了下来。谢凉看她那样子,轻笑着对她道:“等离开神梦山庄时,我陪满满喝个痛快。”   “真的吗?”孙满满的眼里顿时有了生气。谢凉道:“当然是真的,我是不会骗满满的。”   于是孙满满又娇羞了。   吃完饭后,两人休息了片刻,便牵着马朝神门山庄的方向走去。许是因为之前大家谈论的那个莽夫,神梦山庄的门口守着不少弟子。见有人过来,几名弟子立刻警觉起来,看清来人后,为首的弟子才有些惊喜地道:“这位可是白月派谢凉谢大侠。”   谢凉对他抱拳道:“正是在下,今日特来拜会沈庄主。”   “哦哦好,谢大侠稍等,我立刻命人去通传!”他说着,又看向谢凉身旁的孙满满,“这位姑娘是?”   看她长得这么漂亮,该不会是谢大侠的相好吧?   谢凉道:“这位是光明门门主孙满满。”   弟子:“……”   孙满满的名字简直跟谢凉一样如雷贯耳,只不过是在另一个方面。弟子的神情都跟着凛然起来,飞快地吩咐身后的人:“快去禀告师父,说谢大侠和孙门主来访!”   谢凉携孙满满联袂而来,很快便引起了神梦山庄的轰动,两人被领到会客的大堂,刚喝了一口茶,神梦山庄庄主沈元武便亲自来迎:“谢大侠,孙门主,有失远迎。”   谢凉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跟他还了一礼:“沈庄主严重了,是我们叨扰了才是。”   孙满满跟着他站起来,也跟沈元武行了一礼。   沈元武看着她,有一瞬的愣神,虽然他与孙战是故交,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孙满满。不得不说孙满满和孙战长得有四分相似,沈元武看她一眼,便感慨良多。   故人之子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只可惜故人已不在。   他请他们两人坐下,自己走到主座上,看着他们笑着问:“今日谢大侠和孙门主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孙满满道:“也不是什么要事,我和谢大侠正在调查有关光明门的,因为多多少少也跟神梦山庄有关,所以过来想看看有没有线索。再者,我也想像沈庄主打听一些我父亲的事。”   沈元武“哦?”了一声,她与谢凉一起调查真相这事,他已经有所耳闻,只不过他没想到,孙满满还有其他疑问:“关于你父亲的事?不知孙门主是想打听哪方面的?”   孙满满直言道:“我爹身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便是神梦山庄,我想知道他在神梦山庄时,可否发生什么反常的事?”   他这么说沈元武便明白,她是想调查她爹的死因。其实当年孙战忽然病逝的消息传出来,他就怀疑过有人在他的寿宴上做了什么手脚,只不过寿宴上的人实在太多,不知道该从谁入手,再加上也过去了一段时间,恐怕有什么证据也已经被消除干净了。   他叹了口气,对孙满满问:“孙门主是否对孙兄的死因有疑问?”   孙满满点点头道:“我爹身体一向很好,连小病小痛都很少有,更别说会令人丧命的大病了。喜地为我爹验过尸,怀疑他是中毒而死。可是在光明门里,并没有那么容易能在不惊动一个人的情况下,对我爹下毒,还逃之夭夭。”   如果有人想对他爹下毒,绝对不可能选在光明门动手。   孙元武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孙兄做事一向谨慎,再加上他武功极高,想对他下毒,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年前他的寿宴,可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刚想到这里,就被门外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他眸子一眯,对着门外吼道:“都给我出来!” 第20章 甜腻   大概是被沈元武的吼声吓了一跳,门外的人一阵骚乱,推搡之中,一个人影被挤得跌了出来。   堂上一片静默,跌出来那人从地上爬起,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衣服,手上的折扇“啪”的一声展开,笑容满面地装作无事发生过:“爹,你叫我?”   “……”沈元武气得嘴角抖了两下,才猛地一拍扶手喝道,“胡闹!我在这里与孙门主和谢大侠说正事,你们躲在门外做什么!”   扇着折扇那人显然脸皮很厚,即使被沈元武这样指责,也能面不改色:“就是因为孙门主和谢大侠来了,我才特意出来迎接的。”   “迎接?你摔的那个狗吃.屎就是你说的迎接?”   “……”那人面上终于有些挂不住,微抽着嘴角道,“爹,能不提这个吗?”不是说好了当做无事发生过吗?   沈元武冷哼了一声,又看向门外:“流萤,你也出来罢。”   门外又小小骚动了一下,然后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姿态娉婷,袅袅娜娜。她朝着沈元武盈盈福身,温婉地唤了一声:“二伯。”   沈元武没像刚才责备那人一般责备她,语气温和不少的对她道:“流萤,怎么连你也跟着从心胡闹。”   沈流萤微抿着嘴角,埋着头没答话。   “爹,你莫要怪流萤妹妹,都是我硬拉着她来的。”沈从心把所有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沈流萤抬眸看了看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事实是,的确是她想来看谢凉,但又不好一个人来,便找了沈从心陪自己一起。沈元武听了沈从心的话,呵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   他起身走到谢凉和孙满满身边,对他们道:“不好意思,让二位见笑了。这是犬子沈从心,这是我的侄女,沈流萤。”   沈流萤这时才抬起来头,朝谢凉看去一眼。这一眼含羞带怯,也不敢过久停留,只匆匆一瞥,便移开了目光。谢凉曾在两年前的寿宴上见过他们,便朝他们拱手道:“沈公子,沈小姐,好久不见。”   这话让沈流萤的眸光微微一亮,他……还记得自己?   沈从心慢悠悠地扇着手上的折扇,笑着对谢凉道:“两年不见,谢大侠越发丰神俊朗了啊。”   谢凉道:“哪里哪里,沈公子才是愈发潇洒倜傥了。”   除开进门时摔的那个狗吃.屎的话。   他们几人在之前的寿宴有过一面之缘,但孙满满是第一次来神梦山庄,沈元武便又特地介绍道:“这位是孙战孙大侠的女儿,光明门门主孙满满。”   沈从心顺势看向她,手里一直扇着的折扇便顿住了。   沈从心虽是沈元武的亲儿子,但沈元武的大侠风范他是一点没有学到,反而像个市井之徒,没事就喜欢看看美女,听听小曲,故作风流。为这,他从小便没少挨沈元武的打,可能是打得多了,皮也练厚了,沈公子依旧是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手上镶着金边的折扇顿了片刻后,又被沈从心“啪”一下收起。他双手作揖,摆出一个自认为最风流帅气的笑容,对着孙满满道:“孙门主,在下沈从心,有礼了。”   孙满满被他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按说这人长得也不赖,可这个动作被他做来就莫名滑稽。孙满满对他还了一礼,沈元武便道:“孙门主和谢大侠远道而来,不如就在神梦山庄暂住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孙满满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清楚,倒也不急着走,谢凉自然也是没有意见,两人便在这里暂住下来。   沈元武差了弟子带他们去客房,因着沈元武是前辈,而且在江湖中的地位也颇高,孙满满没好像之前一样,让他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谢凉旁边。不过神梦山庄的客房本就是在一处的,孙满满分到的房间,正好是在谢凉房间的对面,中间就隔着几丈宽的过道。   领他们的弟子把他们送到之后,便躬身离开,孙满满和谢凉没进屋,就站在外面闲谈起来。   “阿凉,刚才那位沈流萤小姐,可就是游仙楼里那几人谈论的沈小姐?”   谢凉点点头道:“沈庄主没有女儿,沈流萤是他三弟沈元康的女儿。沈元康夫妇十三年前双双离世,他们的独女沈流萤便被送到沈庄主处抚养。沈小姐这么多年一直住在神梦山庄,沈庄主也视她如己出,对她疼爱有加。”   “这样。”孙满满了然地点点头,又颇为戏谑地看着谢凉,“我见那沈小姐,好像十分喜欢阿凉。”   谢凉轻笑了一声,也学着她的语气道:“我见那沈公子,也十分喜欢满满。”   孙满满听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样看来,我和阿凉还真是招人喜欢呢。”   他们在这谈论沈流萤时,沈流萤也在闺房中想着谢凉的事。身边伺候的小丫鬟见她一副怀.春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姑娘可是见到谢大侠了?”   一提起谢凉,沈流萤的面色又红润了几分:“嗯,见着了。”   小丫鬟听她这么说,更是来了兴致:“姑娘给我讲讲呗,谢大侠是不是如传闻中一般好看?”   “你这丫头。”沈流萤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也忍不住泛起笑。谢大侠啊,好像比两年前还要好看了呢。   两年前沈庄主的寿宴上,沈流萤只匆匆见过谢凉一面,却是对他一见倾心。得知那位让她念念不忘的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凉后,她的芳心更是牢牢地粘在他身上了。   谢凉十六岁时便以一人之力,斩杀当时臭名昭著的达拉崩吧教教主,并瓦解了整个达拉崩吧教。这件事顿时震惊了武林,在此之前不少武林同道都组织过剿灭达拉崩吧教的行动,但每次都铩羽而归。而谢凉单枪匹马,用了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便为武林铲除了这颗毒瘤。   谢凉因此一战成名,之后他又陆陆续续地为武林除过不少害,名声越来越响。比起一点一滴的积攒名声,谢凉这个成名的方式显然更加快捷,于是不少武林后起之秀,都专挑那些武林恶霸去打,就指着像谢凉那样一战成名。   结局嘛……不提也罢。   沈流萤自寿宴上见过谢凉之后,便将他大大小小的事迹都偷偷打听了一遍,有人上门来向她提亲,她也以自己只喜欢武艺高强的人为由回绝。   其实武艺高不高强对她来说并无多大区别,她只是喜欢谢凉而已。   她身边的小丫鬟见她一直傻笑着不说话,着急地又问了一遍:“谢大侠本人长什么样?有姑娘画像上的好看吗?”   沈流萤被她问得脸上一臊,沉吟片刻后,朝她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谢大侠长什么样,那我们便去看看吧。”   知道谢凉还记着自己,沈流萤心里也稍稍有了些底气,她让厨房送了些糕点小吃过来,带着身边的小丫鬟一起往谢凉住的地方去了。   谢凉这会儿正在屋里小憩,听见敲门声,便走过去开了门。沈流萤看见他,脸颊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连招呼都不知该怎么和他打。还是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机灵,打量了谢凉几眼后,就笑嘻嘻地对他道:“谢大侠,这是我们姑娘命厨房准备的一些点心,特地给你送过来的。”   谢凉低头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食盒,略微勾着嘴角道:“沈小姐费心了。”   丫鬟拿手肘轻轻撞了沈流萤一下,沈流萤终于红着脸,开口道:“谢大侠不必客气,刚才在堂上我和从心哥哥失礼了,所以准备了这些糕点跟你赔罪的。”   “呀,那这些赔罪的糕点,有没有我的份呀?”   忽然传来的女声让沈流萤微微一愣,她转身朝对面望去,见孙满满正双手撑着下巴,趴在窗口看她。午后的阳光打在窗框上,暖黄的光点缀着她唇边的笑,竟是让她一个女子都看得有片刻动心。   这人长得是真的好看。   沈流萤朝她笑了笑,开口道:“当然也为孙门主准备了。”   “那太好了。”孙满满嘻嘻笑了两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沈流萤让小丫鬟打开食盒,拿了一叠精致的小点心出来:“这是我最爱吃的芙蓉糕,孙门主尝尝可还喜欢?”   孙满满拿起一个粉粉的糕点,送入嘴中咬了一口:“唔,好吃。”她说着又拿起一个,递到谢凉跟前:“阿凉也尝尝吧。”   沈流萤微微变了脸色,她身边的小丫鬟也探究地看着孙满满和谢凉。谢凉倒是一派泰然地接过孙满满手里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嗯,很甜。”   谢凉本就喜食甜食,这芙蓉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确实不错。   孙满满笑着道:“阿凉喜欢的话就都给阿凉吧,我不喜欢太甜的。”她说着,又去问沈流萤,“这里面可有不那么甜的?”   沈流萤低头看了一阵,重新拿了一叠糕点给她:“孙门主尝尝这个山楂糕吧,口感爽滑,甘甜微酸。”   孙满满尝了一个,味道酸酸甜甜的,确实比刚才的芙蓉糕得她的心。   沈流萤本就是过来见见谢凉,现在孙满满出来了,她也不好一直呆在这里,便跟他们告辞道:“这些糕点我就留在这里,孙门主和谢大侠可以慢慢吃,我之后再派人过来取食盒。”   孙满满吃得正开心,也没太在意她:“好,谢谢沈小姐了。”   沈流萤笑了笑,又看了看谢凉,见他也没留自己的意思,便福了下.身离开了。   谢凉和孙满满坐在屋外的石凳上,孙满满把每种糕点都挑出来,挨个尝了一口:“唔,这个也有些太甜了。”   谢凉在旁边笑着看她:“满满吃这么多,不怕待会儿吃不下晚饭?”   “才不会呢,离吃晚饭还有好久呢。”她说着,把手里的一个糕点递给谢凉,“这个甜腻腻的,阿凉应该喜欢。”   谢凉没有去接她手上的糕点,而是伸手抹掉她嘴角的糕点屑;“满满吃东西就跟小孩子一样,弄得到处都是。”他自然的把手放到嘴边,将指腹上的糕点屑吃了下去。   孙满满的心里炸了!谢凉就像毫无所觉般,又加了一句:“嗯,确实甜腻腻的,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谢凉:达拉崩吧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魔教,先砍了再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推荐大家去听《达拉崩吧》这首歌哈哈哈哈哈。 第21章 夜探   沈流萤回房间的路上,跟着她的小丫鬟又好奇地和她打听:“刚刚那个姑娘,就是光明门孙门主?”她看上去好小的样子,顶多跟姑娘差不多大,竟然就是一派之主了?   沈流萤应道:“嗯。”   小丫鬟皱了皱眉:“之前可就是她调戏沈若光师兄?”   沈流萤道:“孙门主这次前来,恐怕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现在真相未明,你也莫要乱说,免得被人听了闲话。”   丫鬟点点头道:“知道了。”毕竟孙门主是庄主留在这里的客人,他们在背后妄自非议,也不合礼数。不过这孙门主最近传言太多,她实在是不免担心:“姑娘,你说她和谢大侠是什么关系?”   提到这个,沈流萤也忍不住秀眉微蹙:“听二伯说,他们是一起来调查真相的。”   “可我听孙门主唤谢大侠阿凉……”这么亲昵的称呼,她光说说就脸红了。   沈流萤抿着嘴角没答话,小丫鬟像是为她鸣不平般地道:“虽说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规矩,但这也叫得太亲热了吧……”   “行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孙门主是二伯的客人,我们也要好好招待才是。”   “嗯,知道了。”   晚上沈元武在神梦山庄设宴,招待孙满满和谢凉两人,还叫上了他的夫人和沈从心、沈流萤两兄妹。   沈流萤早早地就在饭厅等着,见谢凉和孙满满过来,便起身跟他们问好。孙满满夸赞了几句她送来的糕点好吃,沈元武和沈夫人也到了。沈从心还没有来,沈元武皱了皱眉,气不打一处地道:“从心真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还要客人在这里等他用膳?”   他命了一个弟子赶紧去把沈从心找来,弟子刚走到门口,姗姗来迟的沈从心便闪亮登场。   说闪亮真是一点不为过,早上孙满满见着他时,他还是穿着一身比较低调的白衣,现在白衣换成了招摇的紫衣,上面还绣着许多繁复的金色花纹。孙满满看得暗暗咋舌,这审美,大概能跟段小三成为朋友。   沈从心不知她心中所想,自认为他还是非常帅气的。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把金边折纸扇,另一只手这会儿还提着个鸟笼。   沈元武一看见他,便厉声问道:“吃饭你都不积极,又跑到哪里去惹事了?”   沈从心潇洒地一收折扇,对他笑着道:“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不是看今晚宴请孙门主和谢大侠嘛,当然要穿得隆重一些。”他说着,转头去看孙满满,“我还特地为孙门主准备了些小玩意儿,帮她解闷。”   他说的小玩意儿当然就是他手里提着的鸟,这鸟是他花大价钱从小贩那里买来的,说是能背诗词歌赋,还能唱小曲,只不过沈从心培养了它这么久,它的学问也不见有什么长进。   “小宝,跟孙门主问声好。”沈从心扬扬下巴,逗弄着鸟笼里的鹦鹉。   鹦鹉小宝朝孙满满的方向看去,张嘴就来:“吃了吗?吃了吗?”   孙满满被逗得笑了一下,这会说话的鸟她以前也见过,倒也不觉得有多稀奇。只是沈从心见她笑了,心神也跟着一荡,又想要小宝再表演更多绝技给她看:“小宝,给孙门主背首《洛神赋》听听。”   小宝的鸟头转到他的方向,神情仿佛带着些鄙夷:“你会背吗?你会背吗?”   沈从心:“……”   这下堂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沈元武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斥道:“行了,把你那鸟收下去,过来吃饭了。”   沈从心无趣地撇撇嘴,还是让人把小宝提了下去。他走到桌前,本想坐在孙满满身边,结果椅子还没碰到,沈元武就道:“你的位置在这边。”   沈从心的动作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看沈元武:“不就是个位置而已,哪有这么多讲究?”   沈元武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那你不是还很讲究的换了身新衣服来吗?”   沈从心噎了一下,他爹这个笑无疑是明晃晃的威胁,他从小被打到大,对他爹的心思再了解不过。本来挨他爹一顿打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当着孙满满的面,他可不想这样丢人。   不情不愿地走到他爹身边坐下,这顿晚宴终于开始了。沈从心夹起一个鸡腿,直接放到了孙满满的碗里:“孙门主多吃点,我们神梦山庄的厨子手艺可是很好的。”   哼,就算不坐在孙满满身边,他也一样可以献殷勤。   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孙满满碗里的那个鸡腿上,孙满满觉着这个鸡腿她怕是吃不下去。她笑着朝沈从心道了声谢,又把碗里的鸡腿夹到了沈流萤碗里:“下午吃了沈小姐不少点心,这个鸡腿我就借花献佛了。”   沈从心听了她的话,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沈流萤道:“你下午什么时候又去找过孙门主?不叫上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沈流萤脸色微微一红,又把碗里的鸡腿夹回到他碗里:“从心哥哥今天辛苦了,这个鸡腿还是你自己吃吧。”   沈从心:“……”   他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沈元武咳嗽一声,看着他道:“吃饭。”   沈从心朝他露出一个笑,拿起筷子,乖乖吃饭。沈元武见他终于老实了,才侧过头去看孙满满:“孙门主,你先前问我关于孙兄的事,今天下午我也仔细地想过,没发现有什么反常的事情。”   这个结果在孙满满的意料之中,如果真那么容易发现什么反常的事,他爹也不会上当。她跟沈元武道了声谢,又问他:“那关于我对沈若光做出越礼之事这事儿,沈庄主可知道其中详情?”   “这事一听就是有人陷害的,孙门主才不会做出这等事!”沈元武还没出声,沈从心就率先为孙满满叫屈了。沈元武瞪了他一眼,对孙满满道:“这件事要问若光才清楚,当日只有他一人见到了那名黑衣人。”   说起沈若光,孙满满才想起,她在神梦山庄呆了一天了,也没见着这个人。沈若光和其他四处云游的弟子不同,他是沈庄主收的义子,一直是住在神梦山庄里的。她问:“沈公子是还没回来吗?”   沈元武点点头道:“他和鸿飞在一起,过两天应该就会回来了。孙门主莫要着急,安心在这里住着便是。”   他嘴里的鸿飞,自然就是现任武林盟主韩鸿飞,孙满满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用罢晚饭,她和谢凉在神梦山庄内转悠了一会儿,权当是消食。沈从心自告奋勇地想当他们的向导,被沈元武提拎进了自己的房间。   “爹,你这是做什么?”沈从心整了整被他扯乱的衣领,语带不耐地问。   沈元武冷哼了一声,警告他:“你平时在外面沾花惹草也就罢了,莫要把注意打到孙门主头上去。她是光明门门主,跟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可不一样!”   沈从心抿了抿嘴角,看着他道:“爹,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自然知道孙门主和外面那些女人是不同的,我对她也不像对外面那些人,我可是认真的。”   “认真?”沈元武眉头跳了一下,“认真就更不行了!”   沈从心就不明白了,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他要骂,他现在想认真追求一个姑娘,他也要骂:“爹,我也二十有一了,早就到了成亲的年龄。”   “呵,你要成亲我不拦着,但孙门主你就不要想了。”   “凭什么!”   沈元武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可看见孙门主用的武器是什么?”   沈从心道:“长刀啊,孙大侠用的也是长刀。”   “没错,江湖中人使长刀的很少见,用刀多是背刀砍刀等大刀,倒是宫里的御前带刀侍卫,佩刀都是长刀。”   沈从心微微一愣:“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元武却是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总之,你对孙门主就死了这条心罢。”   孙满满和谢凉在神梦山庄转了一大圈,便返回了住处。谢凉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对孙满满道:“昨夜在破庙将就了一晚,想来满满也没睡好,今晚早些休息。”   “好的,阿凉也早些休息。”   两人道完别,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街上打更的更夫敲过三更之后,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洛水街头。许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她格外小心地避开了打更人。在房顶上张望两眼,红曲的足尖轻点,朝不远处一户院子飞去。   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枇杷树,她落地以后,树下便走出一个人,动作麻利地在她跟前跪下。   红曲低头看了看他,问道:“可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那人道:“暂时没有,烟阳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估计还要再等一阵子。”   红曲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你们尽快查探,随时保持联系。”   “属下明白。”   红曲没再吩咐什么,直接飞身离开了院子。和上次一样,她在屋顶略作停留时,一个人影矫健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来人依旧是谢凉。   红曲皱了皱眉,今晚她已经格外小心,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谢凉。谢凉依旧是那副很有风度的做派,朝她笑了笑,道:“红曲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第22章 对峙   红曲看着谢凉,没像上次那样一言不发,而是主动开口问道:“谢大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这样紧盯着我不放?”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上去不怎么自然,像是刻意为之。   谢凉维持着脸上的笑,看着她道:“姑娘怕不是忘了,你可是被通缉的女飞贼。”   红曲嗤笑一声,对他道:“我行走江湖这么久,从未害过一条人命,也未盗过一文不义之财,谢大侠这是来为谁伸张正义?”   谢凉沉默了片刻,问她:“姑娘既然没有干过坏事,为何官府要说你是女飞贼?还一直通缉你?”   红曲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这就要去问朝廷的那帮鹰犬了。”   谢凉思索着她说的话,脚下的步子却没有让开。红曲看着眼前这尊大佛,想趁着他分神溜走,没想脚尖才刚动了动,谢凉就察觉到她的意图,拦住了她的去路。   红曲蹙着眉头,问他:“谢大侠到底想怎么样?”   谢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红曲姑娘方才说的,谢某姑且信了,今晚我就不再为难于你,不过若是他日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坏事,我便不会这样轻易放你走了。”   红曲狐疑地打量着他,就这样放她走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施展轻功跃到对面的房顶上,谢凉真的没有拦她。她回头看了谢凉一眼,在夜色之中渐渐远去。   这天晚上红曲现身,除了谢凉外没有惊动一个人,第二天洛水依旧太平。孙满满醒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推开窗户便见谢凉站在对面的窗口看自己。   孙满满愣一下,朝着他扬唇一笑:“早啊,阿凉。”   “早。”谢凉也对着她笑了笑,像落在他肩头的晨光那般暖融,“满满昨晚睡得可还好?”   “嗯!阿凉呢?”   谢凉浅笑着没答话,两个神梦山庄弟子朝这边走过来,跟他们问了声好:“孙门主,谢大侠,这是沈姑娘让我们送来的早饭,两位请慢用。”   他们把早餐放下,便拱手离开了,孙满满看了看他们送来的早餐,有香菇鸡肉粥、水晶蒸饺、蟹黄包,还有一碟小菜。这香菇鸡肉粥还冒着热气,蒸饺和蟹黄包也是热的,孙满满忍不住挑了下眉梢,看着谢凉道:“这沈姑娘,还真是上心呢。”   神梦山庄的沈姑娘除了沈流萤,孙满满不做他想,而她如此为他们的早餐费心,自然也不是为了她。孙满满望了一眼谢凉,似笑非笑:“跟着谢大侠,果然能沾光。”   谢凉轻笑了一声,看着孙满满道:“满满不必讽刺我,我看这些早餐,都是满满爱吃的。”   孙满满撇了撇嘴角没答话,谢凉朝她招招手,道:“满满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吃?”   孙满满眨了眨眼,道:“好呀。”   她把自己的早餐端到谢凉的屋里,在他的桌前坐了下来。她还特地看了一眼,谢凉的早饭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看来这沈小姐还不算太偏心。她拿起勺子喝了口粥,又忍不住揶揄谢凉:“阿凉快看看,你的早饭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小纸条。”   谢凉拿食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笑着问:“满满可是这样跟人传过纸条?”   “才没有呢,不过想必阿凉没有少收过小纸条吧。”   谢凉道:“我还真没有收过。”   他这话说得颇有技巧,说自己没收过,没说别人没送过,但又把自己和那些送纸条的人划清了界限。   “如果满满给我写的话,我就收。”   孙满满朝他吐了吐舌头:“我才不给阿凉写小纸条呢,我都直接跟阿凉说。”   谢凉笑了片刻,看着她道:“昨晚,我又遇到红曲了。”   孙满满被嘴里的粥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阿凉怎么晚上都不睡觉,老是乱跑!”   谢凉道:“可能是有预感红曲会出现吧。”他注视着眼前的人,眸子里的情绪一时让人猜不透,“说起来,我们在潼川时,红曲也在潼川,我们来了洛水,红曲也来了洛水。”   孙满满托着下巴想了想:“确实很巧呢,这个红曲该不会也是爱慕阿凉吧。”   谢凉没说话,孙满满又问他:“上次阿凉说再见到她的话,要和她问清楚官府通缉她的事,可有弄清楚吗?”   “嗯,红曲说她从未害过一条人命,从未盗过一文不义之财。”   “那官府为什么要说她是女飞贼?”   “这个她没说。”   孙满满想了想,问:“阿凉相信她说的话吗?”   谢凉道:“应该是真的,我上次见过她后,就觉得她是有其他目的。”红曲一直都是在夜里出现,大晚上的游荡在街头,不是为了干些偷鸡摸狗之事,也定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他看了孙满满一会儿,开口问她:“满满,还记得我上次问过你,关于孙大侠的十二暗卫的事吗?”   孙满满正在喝粥,听他这么说,便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瞧他:“阿凉不是说,江湖传闻不可尽信吗?”   谢凉定睛看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满满对于十二暗卫的事情,真的没有听说过什么吗?”   孙满满回望着他,手里的勺子也放回了碗里,两人就这样僵持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些骚动。谢凉率先收回了视线,朝门外看去:“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   孙满满也扭过头,应了一声:“嗯,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好。”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路上遇见一个神梦山庄的弟子,便拉着他询问。弟子义愤填膺地对他们道:“郭豪那个莽夫,又来门口叫嚣了!真是欺人太甚!”   孙满满一听,便知是昨日游仙楼里食客谈论的那人,她想了想,跟谢凉提议:“要不我们过去看看?沈庄主热情款待我们,要是有帮得上的地方,我们也能顺手帮帮。”   谢凉也正有此意:“满满说得甚是。”   那郭豪是在神梦山庄门外叫嚣,两人便也朝大门的方向走去。还隔着一段距离,一个粗犷的声音便远远传来:“我已经找人对过我和沈小姐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我看赶紧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吧,哈哈哈哈哈!”   孙满满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人还真是不要脸。虽然沈流萤好像对谢凉有意思,但凭着良心说,沈流萤长得好看脾性也好,要配了这种无耻之徒,她都看不下去。   从走廊拐出来,她便看见院子里站着不少人,沈庄主和沈流萤都在,就连骚气的沈从心也在。谢凉和孙满满走上去,对沈元武行了一礼:“沈庄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沈流萤见谢凉过来了,面上便难堪起来。这个郭豪这阵子每天到门口来叫嚣,几乎整个洛水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其他人她可以不在乎,可是谢凉……他会怎么看自己?   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般,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安慰搬地握住了她的手。沈元武看向谢凉,叹了口气道:“让谢大侠见笑了,外面叫嚣之人名为郭豪,会一些拳脚功夫。不知他从哪里听说流萤喜欢武艺高强之人,便跑到神梦山庄来挑衅。说来惭愧,这人武功确实不错,我这庄里的弟子竟没有一人是他的对手,此人的气焰便更加嚣张,嚷嚷着要让流萤嫁给他。”   这个故事和谢凉他们之前推测的八.九不离十,沈元武看着面前的谢凉,眸光微妙地变了变:“谢大侠,流萤虽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一直将她视为已出,那个郭豪为人野蛮,长得也实在不敢恭维,我是不可能让流萤嫁给这样的人。只可惜我庄里的弟子武功还不到家,我身为长辈,也不好亲自出手,原本我打算等若光回来,让他去试试,但这人天天来闹事,我们不胜其扰。谢大侠和他是平辈,不知谢大侠愿不愿意代为出手?”   孙满满不着痕迹地看了沈元武一眼,在心里叹道,沈庄主的这个小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啪啦响啊。谢大侠行侠仗义惯了,打跑这个郭豪,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只不过这件事一传出去,就会变成“谢大侠为了沈流萤和人决斗”。到时候,谢大侠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谢凉自己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也没有立刻回答沈元武。现在神梦山庄确实遇到了小麻烦,而且沈元武又亲自开口,他不好直接拒绝,但要他出手也不妥,得想个折中的办法出来。   孙满满心里倒是有了一个主意,谢凉不便出手又不好拒绝沈庄主,但她可以啊。她朝沈元武抱了抱拳,刚想说自己出面去打走那个郭豪,一抹清朗悦耳的声音便突兀地传来:“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可是遇到了麻烦?” 第23章   院里的人皆是一惊, 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和尚?   来人确实是个和尚, 身着灰白相间的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手持禅杖, 立在院中。他的样子非常年轻,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 虽然剃了个光头, 但长相十分俊美,精致的五官中,要数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最是夺人心魄。   沈流萤身边的小丫鬟看得有些呆了,这人虽然是个和尚, 却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和尚, 出了家真是太可惜了!   沈元武第一个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问:“大师……是?”   这句大师他叫得十分勉强,对面的人不仅年龄小, 连长相都无可挑剔,要对着这样的人喊大师,他还是有些喊不出口。   一个神梦山庄的弟子小跑过来,急急地跟沈元武拱手道:“师父, 这位大师是方才来庄里化缘的,不、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这里来。”   年轻和尚哈哈笑了两声,道:“贫僧是听这边多有喧哗, 才过来看看,冒犯了沈庄主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沈元武看向面前的弟子,对他吩咐道,“快带大师去厨房吧。”   和尚却道:“沈庄主莫急,贵庄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许贫僧还能帮上什么忙。”   他刚说完,外面的郭豪又叫嚣了起来:“堂堂神梦山庄,竟像缩头乌龟一般躲着不敢出来,既然你们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就把沈小姐嫁给我吧!”   沈流萤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年轻和尚朝门外看了一眼,对着沈元武道了声佛号:“沈庄主,门外那莽夫,就交给贫僧去对付吧。”   沈元武愣了愣,似乎有些为难:“这……”   年轻和尚笑着道:“沈庄主无需有什么顾虑,贫僧是出家人,打走了他也不会有人说闲话,贫僧也断不会纠缠沈小姐。”   沈元武听他这么说,忙道:“大师不要误会,沈某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人着实难缠,沈某是怕给大师添麻烦。”   “沈庄主不必客气,那人在门口说些有辱沈小姐清誉的话,贫僧一个出家人都听不下去了。”他说着,还安抚般地朝沈流萤笑了笑,“沈小姐放心,门口的莽夫就交给贫僧处置了。”   沈流萤被他笑得愣了一瞬,然后才想起跟他道谢:“那就麻烦这位大师了。”   和尚嘴角的笑意更深,拿着手上的禅杖,便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吧。”   守在门口的几名弟子朝沈元武看去,见他没有反对,才将大门打了开。门外的郭豪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开门,还愣了一瞬,回过神后便见一个和尚站在自己面前,不屑地朝他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没听过好狗不挡道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朝里张望,沈流萤皱着眉头,往里退了退,沈从心走到她身前,挡住了郭豪的目光。郭豪呸了一声,想往里走,又被和尚挡住。   “给本大爷滚开!”郭豪言语中透着浓浓的不耐,直接一拳朝和尚的面上打去,和尚却处变不惊,连脚都没动一下,只稍稍偏头,便躲过了他这迅猛的一拳。   郭豪有些意外,看他的眼色也变了:“你这个和尚,倒还有些本领。”   和尚朝他露出一个笑,拢起佛珠道了句佛号:“贫僧法号空智,来向施主讨教两招。”   郭豪大笑了两声,才道:“神梦山庄徒有虚名,竟然找个和尚来替自己出头。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说完抽.出背在身后的长柄刀,刀柄往地上重重一砸,“哐”的一声,地面都跟着抖了一抖。   孙满满趁这个时候打量起他,此人块头很大,空智站在他面前,才到他的肩膀,长得高大便罢了,还偏生不打理自己,脸上蓄着大胡子,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像是随便在身上裹了一下就出门了。   别说是沈流萤了,就是村东头卖面条的翠花,恐怕都看不上他。   空智手里握着禅杖不为所动,郭豪举起大刀,朝着他的脑袋挥舞过去。这一招刚劲有力,气势逼人,空智却连脚下的步子都未动,只是将手中的禅杖向旁边一倾,挡下了郭豪的刀刃。   郭豪微微一愣,他这一招虽然简单,却十分有力,普通人不说拦不拦得下来,就算拦下来,虎口恐怕也会震裂。而空智只用了单手便将他的刀挡了下来,面上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总之郭豪十分气闷。他收回刀就势一转,又朝空智的另一侧砍去。这次空智终于往后退了两步,抬手用禅杖再次挡下了郭豪的刀。郭豪的面色一紧,发狠般地直接腾空而起,双手握着刀柄,从上方朝空智的头顶直直劈去!   孙满满的眸光微微一动,这个郭豪,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为人还如此狠,刚过了两招便动了杀心。空智神色微微一敛,这个莽夫,块头如此大,身手却还能如此灵活,竟是能跳得这么高。   但他也不躲不闪,运气内力,双手握住禅杖,硬生生地吃下了郭豪这一招。   刀刃和禅杖相撞的瞬间,空气就像海水一般激起了一层一层的巨浪,拍打在孙满满等人的脸上。空智身上的袈裟被风鼓起,禅杖上的四个铁环不安地发出响动。   郭豪很快落回了地上,空智顺势往后退了两步,单手收回禅杖,对着郭豪道:“阿弥陀佛,贫僧已让了你三招,接下来还请郭施主多加小心。”   郭豪听他这么说,心中的怒火更甚,没等他出招,就提着刀攻了过去。空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一味的格挡,而是将手中的禅杖耍得虎虎生风,推、压、拍、铲各种招式信手拈来,中间甚至还将禅杖当做棍使,打出了一套少林棍法。   郭豪无法招架他雨点一般密集的攻势,被打得连连败退。一直被空智这样压制着,他不禁怒火中烧,招式也越来越没有章法,最后干脆拿着手里的大刀,对着空智就是一顿胡砍。空智看准时机,在他双手举到头顶时,飞快地用禅杖往他的心口处一拍。   郭豪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十分难受。片刻之后,他整个人也跟着一软,再也站不住。他一手握着刀柄撑住身体,一手捂住心口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空智收起禅杖,又朝他道了声佛号:“郭施主,是你输了。今后你若是再敢骚扰沈小姐,贫僧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郭豪心中极为不甘,一肚子的火却发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空智。在院子里围观的弟子这时都欢呼起来,憋了这么几日的闷气,今天终于出了。   沈元武见郭豪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便命了几个弟子,将他抬出去。看着神梦山庄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郭豪死死地握住手里的刀柄。   把他清出去后,沈元武才来跟空智道谢:“感谢大师出手相助。”   沈流萤也走到他跟前,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大师。”   “沈庄主、沈小姐不必多礼。”空智跟他们还完礼,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谢凉。谢凉也正在看他,空智扬起嘴角笑了笑,提着禅杖走了过去:“好久不见。”   这话让院里的人都愣了愣神,沈元武看了看谢凉,问他:“谢大侠与这位大师是旧识?”   谢凉把目光从空智身上移开,侧身对沈元武道:“实不相瞒,他是谢某的家弟。”   这下众人更愕然了,就连孙满满都微讶地看着他们。好像……长得是有些像呢!只是因为空智没有头发,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没觉得!   沈元武也记起,谢凉确实有个弟弟,只不过这个弟弟没在江湖上走动,知道他的人很少。今日一见,才知谢凉的弟弟无论武功还是相貌,都不输谢凉,这谢家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空智哈哈笑了两声,对众人道:“我此次到洛水,是特地来找谢大侠的,听闻他在神梦山庄暂住,便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沈元武为人热情好客,听他这么说,便道:“既然如此,空智大师不如也在这里暂住,你和谢大侠许久未见,想来也有很多话要说,我这就让弟子帮你收拾个房间出来。”   “阿弥陀佛,有劳沈庄主了。”   弟子麻遛地就将房间收拾好,领空智过去,谢凉和孙满满也没继续留在院中,跟着他一道往回走。沈从心今天本来想约孙满满去街上游玩,现在也只好作罢。   空智的房间就在谢凉的隔壁,弟子把他领到以后,便忙自己的去了。空智待他一走,就将脖子上的佛珠取下,禅杖也放到了一边,跟着人往床上一躺:“呼——真是累死我了,歇会儿。”   孙满满:“……”   大师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谢凉见怪不怪地坐到桌边,看着他问:“谢温,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空智“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板起脸看着他道:“这位施主,贫僧法号空智,请你莫要再唤贫僧俗名!”   孙满满噗嗤一声,十分新奇地看着他:“原来你叫谢温啊,和阿凉一听就是两兄弟呢!”   “……”空智皱着眉头指责谢凉,“你就是故意的,你从小就这样!”   谢凉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来做什么?”   空智哼了一声,老大不高兴地道:“师父说你和孙门主一起出来寻找什么真相,路上肯定会遇到危险,让我过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哪晓得这人还不知道好歹,一见面就暴露他真名!   孙满满听他提起师父,便好奇地问他:“你的师父是谁呀?”   空智道:“释贤大师。”   释贤这个名字,孙满满还是有些印象。她暗自想了一阵,对空智问:“就是那个因为犯了色戒和杀戒被逐出少林的释贤大师?”   空智:“……”   释贤是现在少林高僧释德的师弟,虽然年纪比释德小了十岁,却是他们那批弟子里,武功最好的一个。当时的少林方丈也十分看好他,认为他是下一任方丈的最佳人选。   没想到忽然有一天,释贤就因为犯了色戒和杀戒被逐出了少林。现在想想,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既然释贤大师已经被逐出了少林,那你也不能算是少林弟子吧?”   空智十分理直气壮地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少林弟子啊。”   “……”孙满满默了一下,朝他抱了抱拳。空智礼尚往来,也朝她抱了抱拳。   孙满满还有一堆问题想问空智,但空智打着哈欠,把他们赶了出去:“我今天早晨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到了这里还和郭豪那个莽夫打了一架,现在困得不行。说起来那莽夫力气还真大,我接了他一刀,虎口都发麻了。”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好像是真的很困的样子,“我先睡会儿,等会吃午饭的时候你们记得来叫我。”   孙满满:“……”   空智这一睡真的就睡了一个上午,临近正午的时候,谢凉敲了敲孙满满的门,对她道:“满满,今天中午我们和谢温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好呀,要不还是去游仙楼吧,我做东。”   谢凉笑着道:“每次都去游仙楼蹭饭,真怕把满满吃穷了。”   孙满满也跟着笑:“才不会呢,游仙楼生意可好了,以后阿凉想去吃,也都免费。”   孙满满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似月牙,白.嫩嫩的脸蛋微微嘟起,看得谢凉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我去叫谢温。”   他走了之后,孙满满摸着刚才被他捏的地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离开神梦山庄之前,谢凉特地托了一名弟子去告知沈庄主。这次他们运气比上次好,游仙楼的雅间还剩了一间。   小二领他们三人去了楼上的雅间,刚在位置上坐下,空智就对小二道:“来一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小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和尚还要喝酒。孙满满也戏谑地看着他,问道:“你一个和尚,还要喝酒?”   空智朝她笑了笑:“喝酒算什么,我还吃肉呢。”   他这话说完,还真的跟小二点了几道荤菜,听得小二暗暗咋舌。孙满满也和谢凉也没说什么,只让小二将这些菜都送上来便是。   几人点完菜,小二便麻利地下去帮他们传菜。孙满满喝了一口刚才小二帮她斟的茶,终于得空问空智:“又要吃肉又要喝酒,你当初为何要跑去当和尚?”要是被少林寺的那些高僧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空智道:“孙门主不是也说了么,我算不上少林弟子。”   “嗯,地地道道的假和尚。”   “……”空智沉默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看了谢凉一眼,才对孙满满道,“孙门主想知道我为什么当和尚?”   “是呀。”   空智凑到她的耳边,悄悄跟她道:“都是因为我哥。”   孙满满下意识地看了谢凉一眼,谢凉正低着头喝茶,像是没在意他们这边。她也压低声音,学着空智的样子悄悄问:“为什么?”   空智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看着她:“孙门主,你千万别被我哥的外表骗了,他才不像外界传的那般侠义,他的心里住着魔鬼!”   孙满满的大眼睛眨巴两下,上次她让谢凉讲讲自己的事,他没讲,趁这个机会跟空智打听打听,也是好的啊。“为什么这么说?”   空智给她讲了一件他和谢凉小时候的事:“我们家东面有一家卖烧饼的店,在我们那儿小有名气。我娘给我们买过一次后,我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有一天,我哥跑过来跟我说,他攒了几个铜板,我们一人出一文钱,去买烧饼吃。阿娘每次给我的铜钱我也攒着的,于是我就拿了一文给他。他很快就买了烧饼回来,还把多的那半分给了我,我心里十分感动。这之后我们就经常一起凑钱买烧饼,一直到我八岁那年……”   空智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孙满满好奇地追问他:“八岁那年怎么了?”   空智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哽咽:“八岁那年,我第一次亲自去买了烧饼,然后我发现,烧饼只要一文钱。”   “…………”孙满满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空智一脸悲愤地看着她:“你要是我,你还笑得出来吗!”   孙满满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道:“可我不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空智:“……”   “你仔细想想这件事,他那么小就会骗亲弟弟的钱了,还一骗就是好几年,每一次,他都把多的那半块饼分给我,就是为了欣赏我感激涕零的样子。这是多可怕的一个啊!”   “谢温,你的话太多了。”一直沉默喝茶的谢凉忽然开口,空智觉得房里的气温都骤降。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像是个小姑娘过来了。   “几位客官,你们要的酒来了。”一个姑娘用脚尖轻轻踢开了房门,抱着一坛酒走了进来。空智见状,立刻迎了上去,从她手里抱过了酒坛:“这么重的酒,怎么让一个姑娘送过来?这酒楼里的男人呢?”   姑娘只觉得手上一轻,然后眼前便出现一个和尚,这个和尚……长得好俊呐!她不自觉地红了红脸,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这会儿酒楼里正忙,人手不够。”   空智把酒坛放到桌上,回过身来对那姑娘道:“姑娘可有伤到哪里?”   姑娘捂嘴笑了两声,才道:“大师严重了,我们小户人家的女孩儿,皮糙肉厚的,哪像大户人家的千金般。”   空智不赞同地摇摇头:“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大户千金有大户千金的美丽,小家碧玉也有小家碧玉的可爱,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姑娘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她走了以后,小二也过来上菜了。孙满满看着在一旁饮酒的空智,嘴角噙着笑道:“空智大师虽说是个出家人,但却格外懂女儿心啊。”   空智放下手里的酒碗,起身跟孙满满也倒了一碗酒:“所以我才劝孙门主,不要被我哥蒙蔽了眼睛。”   谢凉朝他看去一眼,空智吞了吞唾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喝酒。孙满满刚才那故事听了一半,这会儿又接着跟空智打听:“你就因为阿凉骗你这件事,想不开出家当了和尚?”   空智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叹息道:“我当时真的十分伤心,我一直崇敬喜爱的哥哥,竟然一直在骗我。我心里气不过,就哭着去找我娘告状,本以为她听了后会为我主持公道,谁知她竟然像你那般大笑了很久,然后对我说,‘儿子,把你生下来,本来就是为了给你哥哥解闷的’。”   孙满满:“……”   这下她实在是笑不出来了,这真的是太惨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你要坚强。”   空智:“……”   他将碗里的酒喝完,接着道:“我娘的话把我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掐灭了,我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灰暗。我忍不住想,人为什么要活着呢?我们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   孙满满:“……”   “然后有一天,我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和尚。我看见他时,觉得就像是有一盏灯忽然亮了起来。我跑过去扯住他的衣角,问他,大师,我们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大师看了我一阵,说,这位小施主,贫僧看你颇有佛缘,不如跟着我去出家吧。”   孙满满:“……”   这怕是遇到了一个假和尚吧!   她问:“那位大师就是释贤?”   “正是。”   孙满满算了下时间,那个时候释贤应该已经被逐出少林了,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拐带儿童啊。“你父母也同意你跟着他去出家吗?”   空智道:“当时哥哥已经随师父去了白月派,父母觉得我可能也有自己的机缘,就让我跟着他走了。”   “……”孙满满沉默一阵,才对他道,“你们的父母,心非常宽。”   空智抿了抿唇,道:“也可能是他们确实不怎么在意我,这点从取名上就能看出来,我哥叫谢凉,我叫谢温……稍微上点心叫谢暖也比谢温好听!”   孙满满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觉得都差不多。”   空智:“……”   谢凉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觉得空智就很好听?”   “当然,这是师父费劲心思为我取的,万象皆空,无上智慧。”   谢凉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说,你脑袋空空,没有智慧呢?”   “……”空智沉默了好久,决定把这口气忍下去。   谢凉没再理会他,夹了只鸡腿到孙满满的碗里:“满满,先吃东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孙满满应了一声,也给谢凉夹了只鸡腿到碗里,“阿凉也多吃些哦。”   “……”空智看着桌上唯二的两只鸡腿,分别摆在谢凉和孙满满的碗里,沉默得更久了。   用罢午饭,三人一道逛起了洛水城。孙满满和空智都是第一次来洛水,自然到处对他们来说都是稀奇的。谢凉因为之前来过两次,就比他们两人淡然许多,他记得洛水有几处小吃还不错,孙满满一定会喜欢,便领着他们两人去吃小吃。   路过一个普通民房时,谢凉停下来看了看。孙满满跟着他停下来,问道:“阿凉在看什么?”   谢凉指了指院中的树,对她道:“满满你看,院里的那颗枇杷树长得真好,你说昨日卖我们枇杷那人,是不是就是这一户的?”   孙满满眸子轻轻动了下,答道:“有可能哦,怎么,阿凉又想吃枇杷了?”   谢凉看了她一阵,才笑笑道:“我们还是先去吃小吃吧。”   “嗯!”   三人吃吃逛逛,不知不觉太阳也渐渐西沉,孙满满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对谢凉和空智道:“我们别再继续吃了,马上要吃晚饭了。”   空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你刚才吃的那些东西,难道不是晚饭吗?”   孙满满的神情比他还要茫然:“什么?刚才吃的那些东西,难道不是零嘴吗?”   空智:“……”   这种很能吃的女孩子……也是有的呢。   谢凉笑了笑,把孙满满还没吃完的一盒糕点,收到了自己怀里:“那这盒点心我就先帮满满保管了,今天谢温过来,沈庄主可能又会设宴款待,晚上说不定有好吃的。”   空智的眼角跳了跳:“你就不能叫我空智吗?”   谢凉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能。”   空智:“……”   嗯,他知道,他就是为了给他解闷的!   几人回到神梦山庄时,果然有神梦山庄的弟子前来通传,说晚上沈庄主设宴为空智大师接风。在沈元武的眼里,空智就是个出家人,这顿专为他而设的接风宴,也是……全素宴。   空智看着满桌的素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庆幸自己中午在游仙楼吃了不少肉。   虽说是素宴,但也是掌勺的大师傅费了不少心思做的,每道菜都十分讲究,味道也意外地好。孙满满吃了不少,空智再一次默默感叹她的食量。   晚宴过后,孙满满和谢凉还是和昨天一样,在神梦山庄里转悠消食,空智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时月光已经铺满院子,孙满满的门口等着一个人,拿着把折扇在胸前不紧不慢地扇着。   “沈公子?”孙满满不知他等在这里做什么,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沈从心见她回来,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潇洒的笑:“孙门主,你回来啦。”   “嗯,沈公子这是……?”   沈从心收起手里的折扇,朝她笑着道:“我夜观星象,发现明天是个好天气,所以想约孙门主出去游湖。”   孙满满愣了愣:“游湖?”   “嗯。”沈从心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不减,“洛水的长春湖,是洛水很有名的景点,湖上碧波荡漾,两岸花红柳绿,每年的春夏时节,都有很多人泛舟湖上,赏景纳凉。”   孙满满今下午逛了洛水不少地方,但几乎都是奔着吃去的,这长春湖,还真没去看。她想了想,兴致颇高地道:“好啊,反正闲着也闲着。”   沈从心还没来得及高兴,孙满满就朝着谢凉道:“阿凉也一起去吧!”   “嗯。”   沈从心:“……”   他抿着嘴角把折扇打开又合上,脸上慢慢又浮现出一抹笑:“那我也把流萤妹妹叫上吧。”   和孙满满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他便爽快地告辞离开了。他的小跟班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见他过来,便关切地问:“公子的事情办完了?”   “嗯,明日一早我约了孙门主和流萤妹妹去游湖,你就不必跟着我了。”   “是。”小跟班应了一声,又不放心地对他道,“可是您之前不是说,沈庄主不让您和孙门主在一起么?”   沈从心眉梢轻轻一挑,看着他反问:“从小到大,我几时听过我爹的话?”   “……”小跟班竟然无言以对。   “而且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孙门主不会水。”   小跟班跟在沈从心身边不少年头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是想……?”   “当然是英雄救美了。”他扇着扇子,展望起了美好的明天。   沈从心没有回自己的屋,而是去了沈流萤的房间。沈流萤这会儿还没睡,听见敲门声,便自己过去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外的沈从心时,她有些疑惑:“从心哥哥,这么晚了来找流萤,可是有什么事?”   沈从心笑了笑,对她道:“明日我约了孙门主去游湖,谢大侠也会去,流萤妹妹也一起来吧。”   听到谢大侠三个字,沈流萤脸上悄悄一红:“是游长春湖吗?”   “是的,流萤妹妹明日应该没有约其他人吧?”   “没有。”   “那便好。”沈从心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对她的心思是了然于心,“我知道流萤妹妹对谢大侠有意,明日是个好机会,流萤妹妹可要好好把握。”   他这样一说,沈流萤的脸色愈发红润了:“从心哥哥莫要取笑流萤。”   沈从心笑着道:“这有什么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早的事我也看得出来,我爹有意撮合你与谢大侠。”   沈流萤自然也知道今天她二伯是故意那么说的,虽然最后谢凉没有出手,但她心里还是窃喜了一下。沈从心和沈流萤自小一起长大,知道这个妹妹脸皮薄,便也没再取笑于她:“明日你早些起来,好好打扮一下,你身边的丫鬟也不要让她跟着,就我们几人出门。”   “流萤知道了。”   沈从心叮嘱完,这才放心回了屋。   另一边,孙满满三人还站在院子里,讨论明日游湖的事。空智看着面前的谢凉和孙满满,故意装作不明白地问:“这位沈公子,是不是喜欢孙门主啊?”   谢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孙满满倒是毫不害臊地道:“可是我喜欢阿凉啊。”   空智:“……”   所以他今天给她讲了那么多,都是白讲了对吗!   他像个真正的出家人那般,对他们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谢凉看着他关上门,回过头来对孙满满笑着道:“满满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才有精力游玩。”   “恩恩,阿凉也早些睡。”   两人互道了好梦,便各自回了房间。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沈从心和沈流萤就在门口等着孙满满和谢凉了。两人今天都是特地打扮过,大概是忽然想通了,沈从心今日终于没再穿他那身紫色的衣裳,而是换了一套看上去稳重却又不古板的靛蓝色袍子。   沈流萤今日则是一袭桃红色罗裙,头上的发簪也是相辉映的桃花簪,真真是将她衬得人比桃花红。   谢凉和孙满满不多时也来了,身边还跟着空智。空智昨夜已经想过了,今天这个游湖,如果没有他这个第三人在中间调节,说不定会发生很血腥的事件。本着出家人的慈悲心,他大义凛然地跟了过来。   真不是为了看热闹。   对于空智的不请自来,沈从心和沈流萤都没有说什么,沈流萤见他们过来,还礼貌地朝他们问了声好:“孙门主,谢大侠,空智大师。”   空智到了声佛号,对她道:“沈小姐不必多礼。”   沈从心见人到齐了,便招呼着大家出门。本来他是想站到孙满满旁边的,但是谢凉和空智就跟左右护法似的走在她身边,他也不好过去直接将人挤开。沈流萤走在他的身边,他低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谢凉身边去。   沈流萤红了红脸,还是默默地走到谢凉旁边。空智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对孙满满道:“你看人家沈小姐,今日可是特地打扮过的。”   孙满满还未说话,谢凉就道:“满满不打扮也好看。”   他们的声音虽小,但隔得很近,沈流萤和沈从心还是听见了。他们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   这样扎眼的五个人走在一起,自然引起了洛水百姓的强势围观,好在几人都是见惯大场面的,在百姓们灼灼的目光下,也能面不改色地谈笑风生。   今日城里来了一队卖艺的人,孙满满好奇地凑上去看了几眼,他们表演的都是诸如胸口碎大石、吞剑、喷火这些很传统的项目,虽然看上去精彩,但孙满满知道其中的门道,看了一阵便也没了兴致。   沈从心见她似乎不想看了,便想着法子给她找新的乐子:“孙门主,那边有捏泥人的,你想要一个吗?”   孙满满顺势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确实有个捏泥人的小摊,摊位上还摆着许多成品,有动物也有神话人物,看上去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捏得好好呀,我们过去看看吧。”   孙满满这样一说,几人自然都朝那个泥人摊走去,老板看着忽然走过来的五个年轻人,愣在了当场。今天是什么日子?神仙集体出门郊游吗?   最后还是沈从心唤回了他的神智:“老板,帮这位姑娘捏个泥人吧。”   老板看向孙满满,对她问道:“姑娘想捏个什么?”   “嗯……”孙满满想了想,指了指身边的谢凉,“我想捏个这位公子,可以吗?”   老板看了谢凉几眼,道:“可以。”   他说着就飞快的捏了起来,用了没多少时间,一个小人就在他的手里成型:“姑娘,捏好了。”   孙满满接过来看了一阵,十分喜欢:“哈哈,好可爱啊。”她把泥人举到谢凉跟前,朝他问,“阿凉你看,和你像吗?”   谢凉笑了笑没答话,只是递给了老板一颗碎银,对他道:“再帮我捏个这位姑娘吧。”   “好嘞!”老板收了钱,动作更麻利了。   沈从心微微抽了下嘴角,在心里反思自己。他到底为何,要提议来捏泥人? 第24章   泥人捏好以后, 孙满满和谢凉一人手里拿着一个, 离开了这个小摊。似乎是对手里的泥人很喜欢,孙满满一路都在盯着它看。谢凉拉了拉越走越偏的孙满满, 叮嘱道:“满满, 走路的时候要看路。”   “哦……”孙满满终于把目光从泥人身上收了回来。沈元武打开手里的折扇,吸引她的注意力:“孙门主, 我们直接去长春湖吧, 再过一会儿人就多起来了。”   孙满满想了想是这个道理,等会儿人多了,湖里就跟下饺子似的, 船都划不开了:“那我们走快一点。”   他们到的时候,长春湖的湖面上只零星地飘着几艘小船。河边用绳子拴着许多空船, 旁边守着几个头戴斗笠的船夫。孙满满看了看, 这里的船有没有篷的小木船,也有乌篷船,看上去价格应该不一样。   她偏过头, 问跟在身边的沈从心:“这个船是怎么收费的?”   沈从心早就打听清楚了:“没有篷的小船十五文,乌篷船二十文。”   “随便划多久都可以吗?”   沈从心笑着道:“要是随便划,那他们就赚不到钱了。十五文钱只能租一炷香的时间,超过是要加收费用的。如果请他们的船夫帮忙划船, 还要另外再算钱。”   “这样。”孙满满想了想,兴致盎然地看着谢凉,“阿凉,你会划船吗?”   谢凉笑了笑, 对她道:“我不游湖,满满和谢温去坐吧。”   空智的嘴角跳了下,忍住了纠正他称呼的冲动。   孙满满听他说他不游湖,嘴角顿时就垮了下来:“来都来了,阿凉为什么不游湖呢?”   “因为他……”   空智的话还没说完,谢凉的一个眼神就杀了过来。空智抿了抿嘴角,识相地闭了嘴。   孙满满没听到后半截,十分好奇:“因为他什么?”   空智单手竖在胸前,对孙满满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也。”   孙满满:“……”   沈流萤听说谢凉不去游湖,也有些失望。她想了想,对众人道:“我一路走来也有些累了,就在岸上等你们吧。”   “那好。”沈从心抢在其他人开口前,先道,“那就我和孙门主还有空智大师,一起去吧。”   虽然多了个空智,但谢凉不去他已经十分高兴了,而且还能给流萤创造和谢凉独处的机会。   他正想招呼孙满满和空智一起挑船,空智却道:“贫僧是个出家人,不便与女施主一起游湖,孙门主和沈公子两人去便是。”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报复谢凉的机会就来了!空智的心里十分痛快,他笃定谢凉不会下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门主和沈从心两人游湖。   谢凉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就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空智知道他这是在威胁自己,但……他并不是次次都会被他威胁的!   孙满满自然也是不相信空智刚才的那番说辞,就他一个假和尚,喝酒吃肉还对姑娘献殷勤,现在会不便跟她同船?但他不愿意去,她也不好逼着他去。   沈从心这下倒是开心了,他一早就设计好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如果空智在说不定还会出意外,现在他也不去了,他的计划可以说万无一失。他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笑,对孙满满道:“孙门主,那我们去挑船吧。”   “唔……那好吧。”孙满满今天就是冲着游湖来的,现在都了这里,总不能大家都不去吧。她看着谢凉,把一直拿着的泥人交给了他:“阿凉先帮我保管一炷香的时间吧。”   她不敢把这个泥人带到湖上去,要是不小心沾到水了,那就不好了。   谢凉接过她手上的泥人,朝她笑了笑:“满满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孙满满也朝他笑了笑,跟着沈从心去选船了。   因为沈从心说有篷的船影响看风景,便选了搜没篷的小木船,孙满满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她本是想让个船夫帮他们划船的,但沈从心坚称自己会划船,不需要另外的船夫。   两人坐到船上以后,孙满满仍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真的会划船吗?”   沈从心把折扇插在自己的腰封里,一手握着一把船桨,朝孙满满笑了笑:“孙门主就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但沈从心哪里亲自划过船,不过今天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游湖,而是之后的英雄救美。   船渐渐离岸远去,沈从心保持着船身的平衡,划得有些吃力。孙满满一手握住船舷,还朝岸上的谢凉挥了挥手。   谢凉朝她勾起一抹笑,站在他身旁的沈流萤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两个泥人,抿了抿嘴对他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等他们吧。”   她本是想去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那里比岸边清净,还能和谢凉好好说说话,谢凉却四下看了看,直接在一颗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空智也跟着坐了过去,沈流萤没有办法,也只好跟过去。谢凉是正对着湖面坐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孙满满他们那艘小船。沈流萤知道他是在看孙满满,心里不免有些挫败。   她从未主动追求过一个男性,这次对谢凉,已经算是十分大胆了。再加上她脸皮向来很薄,见谢凉对孙满满这个态度,心里其实已有些退缩。但转念想想,像谢凉这么优秀的人,身边有其他优秀的人也属正常,她不能遇到一点挫折就轻易放弃。   于是她对谢凉笑了笑,试图拉回他的一点注意力:“上次见到谢大侠时,谢大侠说要去玉溪一带游历,不知游历得怎么样?”   谢凉道:“挺好的。”   沈流萤顿了一下,又道:“路上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谢凉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旁边的空智忍不住心疼沈流萤,人家就是希望你能说长一点啊!   湖面上,沈从心已经渐渐把船划到了湖中心,孙满满看着岸边的景色,赞叹道:“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吹来的风也很凉爽,阿凉他们不来真是可惜了。”   见孙满满三句话不离谢凉,沈从心不是很高兴,他低下头,问坐在对面的孙满满:“孙门主,你可许配了人家?”   孙满满愣了一下,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沈从心道:“若是孙门主还没许配人家,不妨考虑下我啊。”   孙满满以为自己已经算够直白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她更直白,直接谈论起婚嫁。她抬眸看着沈从心,对他道:“虽然还未婚配,但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沈从心沉默了一下,问她:“是谢凉吗?”   孙满满直言道:“嗯。”   沈从心早就看出来她跟谢凉的关系不一般,这会儿也没有多受打击,反而越挫越勇般地道:“谢大侠是很不错,但是要找夫婿的话,还是我们沈家的男人更好。”   孙满满笑着扬了扬眉梢:“哦?”   沈从心开始给她分析他们沈家男人的好:“谢大侠太受欢迎,和他成亲以后,恐怕少不了争风吃醋,但我们沈家男人不一样,我们身边没有那么多狂蜂浪蝶,保证能让娘子放心。”   他正说着,旁边就划来了一艘较大的船,船上坐着好几个女子,看穿着打扮,像是两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她们的丫鬟。她们似乎和沈从心认识,看见划船的沈从心,就笑着戏谑他:“怎的沈大公子还亲自划船?看看,头上都出汗了。”   “……”沈从心的嘴角顿时就抽了一下,但这件事还没完。   船上的另一个姑娘用手绢捂着嘴角笑了片刻,对沈从心道:“沈公子下次要再去听戏,也记得叫上我们,别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呐。”   沈从心:“……”   孙满满笑着望向他:“沈公子身边还真是没有狂蜂浪蝶。”   沈从心面色尴尬地咳了一声,强自镇定地道:“最重要是,我们沈家男人十分宠老婆。”   像是怕孙满满不相信,他还特地举了自己哥哥嫂嫂的例:“我堂哥酷爱诗画,家里收藏了好几副范大贤的真迹,像传家宝一样珍藏着。有次我堂嫂和他置气,故意将墨汁泼在了其中一幅上,我堂哥……当然是选择原谅了她。”   孙满满:“……”   这要是换她可能原谅不了。   她抿唇沉默了阵,道:“你堂嫂肯定长得很漂亮。”   沈从心:“……”   他堂嫂确实长得很漂亮,甚至是他们那里最漂亮的:“孙门主也长得一样很漂亮。”   孙满满笑了一下没接话,沈从心眸子动了动,觉得这船也划得差不多了。他趁孙满满在欣赏湖边的景色,悄悄运起内力,右手成掌,不着痕迹地朝湖里打去。   沈从心平时虽玩世不恭,但他爹毕竟是神梦山庄的庄主,他也是自小便被他爹逼着学武。他在武学上的天分其实很高,要不是这些年来疏于练武,早就小有所成了。   这一掌沈从心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湖水顿时就涌起一波一波的浪,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孙满满吓了一跳,刚才也没有吹风,这湖里怎么会忽然就起浪了?   谢凉一直留意着湖上的孙满满和沈从心,这时见他们的船剧忽然摇晃起来,也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孙门主莫慌,坐稳了。”沈从心面上安抚着孙满满,却又看似无意地在船上摇了两下,这下船身晃得更厉害了,湖水也渐渐往船身里涌。   沈从心正想最后推波助澜一下,孙满满却忽然从船上一跃而起,脚尖轻点,蜻蜓点水般踏着水面而去。   沈从心顿时懵了,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霸道内力向自己的方向急速涌来。他皱起眉头,正想躲开,这股内力却是落在旁边的那艘姑娘们坐的大船上,整艘船瞬间就被掀翻。 第25章   孙满满落在岸边时, 谢凉正好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右手掌。他走到孙满满身边, 关切地问她:“满满没事吧?”   孙满满摇了摇头,空智面色凝重地道:“你们还是先关心一下湖上的人吧。”   孙满满顺势朝湖面看去, 刚才离他们不远的那艘大船, 已经翻了个个,船上的人全部落在了水里。沈从心看着在水里呼救的人, 顿时也慌了神。   来不及思考刚才那股内力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跳进湖里救人。那艘船上一共有七个人,除开划船的船夫,剩下的六个姑娘全都不会水。   几个姑娘在水里扑腾挣扎, 呛了不知道多少水,沈从心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姑娘, 想把她送到他和孙满满的那艘小船上去。刚转过身, 又听到另一个姑娘在呼救命。   沈从心更慌了,他和船夫两个人,根本救不了这么多姑娘。岸边的船夫发现有人落水, 也都划着船想去救人,但划到湖中心需要一段时间,而这些姑娘平时娇生惯养,体力都不怎么好, 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他们过来。   “怎么会这样?船怎么突然翻了?”岸边的沈流萤也看得十分着急,那几个小姐里,还有她熟识的朋友。空智取下脖子上的佛珠,连同自己的禅杖一起塞到了谢凉手里:“我去救人。”   他说着就施展轻功, 像刚才孙满满那样,踏着水面到了湖中心。柔软的水面在他脚下宛如平地,他在船身上稍微借力,直接将一个姑娘从水里拉了起来。姑娘落入他怀中时他就势一转,又在船身上踩了一下,朝第二个姑娘掠去。   将这个姑娘也从水里拉上来,空智没办法再救其他人,只好先把她们两人送回岸边。好在沈从心和船夫也已经送了两人到小船上,这会儿正一人驮着一个姑娘,努力往小船靠近。   空智怕那艘小船坐不下四个人,又再次返回湖中心,送了两个姑娘去划过来救人的大船上。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人虽然都救了上来,但姑娘们个个惊魂未定,脸色惨白惨白的。岸边来了一队官兵,本想询问一下具体情况,但见她们吓成这个样子,就先把人护送回了家。   这件事发生以后,很快便在洛水城内流传开来。不少目击者表示,船在翻的时候湖面上一点风也没有,而且偌大的长春湖,只有那两艘船周围翻起了浪。洛水城百姓凭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把这件事传出了众多版本,一个比一个玄幻。   神梦山庄沈庄主和这些百姓不同,他得知了这件事后,第一时间把沈从心身边的小跟班拎过来审问,然后风风火火地杀到了沈从心的房间。   沈从心今天也吓得不轻,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他刚换了身衣服洗了个热水澡,打算睡个觉压压惊,他爹就把他的房门踹开了。   手里还提着一根木棍。   这跟木棍沈从心再熟悉不过,上面不知沾了他多少……血泪。他还没回过味来,沈元武就对着他大喝一声:“孽子,还敢睡觉!你给我跪过来!”   沈从心被他吼得一懵,老老实实地跪了过去。膝盖刚刚触到地面,沈元武一棍子就打了下来。沈从心的背上一痛,直接从地上跳起来:“爹!你做什么!”   沈元武道:“打你!”   沈从心:“……”   “你还敢躲?”沈元武是气极了,飞快地在沈从心的小腿肚踹了两下,沈从心的脚下一软,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说,今天长春湖上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沈从心腿上的剧痛还没缓过去,背后又挨了一下,这次他是跳都跳不起来。他咬了咬牙,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还敢给我装傻!”沈元武说着,又一棍子朝他身上打去,“我都问过你的那个小跟班了,他说你今天约了孙门主去游湖,想利用她不会水的弱点,来一场英雄救美!”   “……”这个小跟班,嘴也太不严了!   “我之前怎么给你说的,嗯?让你别去招惹孙门主,你偏不听!还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结果呢?美没有救成,反倒差点害死几条无辜的人命!”   沈从心听他这么说,便开口为自己辩驳:“孙门主那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是另一艘船,不是我掀翻的!”   “你以为我会信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这边闹出如此巨大的动静,很快连住在客房的孙满满等人都惊动了。三人跑到沈从心的房间前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房门里,沈元武还在大发雷霆:“你往日贪玩不务正业便罢了,现在还干出这种视人命如儿戏的事!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   沈从心的背已经被打得没什么知觉了,就是心里憋着的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信!那艘船不是我掀翻的!”   “船上就只有你一个人,除了你还会是谁!”   围在外面的空智侧头看了谢凉一眼,谢凉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让让让让。”沈流萤带着沈夫人,急匆匆地赶来了,每次沈从心被他爹打,都是他娘来救场。众人看到沈夫人来了,齐齐松了一口气,听里面的动静,他们还真为沈从心捏了一把汗。   “你这是干什么,真想把从心打死吗!”沈夫人一来,就将沈从心护在了身后。她挡在前面,沈元武也不好下手,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怕会打到她,只好气闷地道:“你让开,今天再不好好教训一下他,日后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来!”   他手里的棍子已经沾了不少血,沈夫人一看,眼圈也是红了:“从心虽然做事随性,但他骨子里还是像你的,你要说他杀人放火,这万万不可能。”   “我以前也不相信,可今天这个事,要不是那几个姑娘命大,说不定真就淹死了。”   长春湖的事,沈夫人也听沈流萤给她说了,这事确实是从心做得不对,但她现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我来之前,已经命人请了大夫去那几个姑娘家,传话的人说,那几名姑娘只受了些惊吓,身体没什么大碍。”   沈从心听她这么说,不甘地道:“娘,是不是连你也认为是我做的?”   沈夫人回过身,瞪了他一眼:“你就少说两句吧,还没被打够吗?”   沈从心抿直嘴角,倒是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会查清楚那个人是谁的!   沈夫人把沈元武劝出来后,围在外面的弟子们也散了。空智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棍子,感觉自己的背都疼了一下。   “空智大师。”沈元武走到空智跟前,对他拱了拱手,“今天多亏你出手相救,那几位姑娘才能安然无恙。”   空智也跟他还了一礼:“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这是贫僧应该做的。”   沈元武叹息一声,又对孙满满道:“孙门主,今日从心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庄主严重了。”她起初是有些气恼沈从心,但目睹刚才的事后……她只希望沈夫人能给沈从心请个好些的大夫。   从沈从心的住处离开后,孙满满“呼”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平日里见沈庄主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打起儿子来这么狠。”想到自己小时候也经常淘气闯祸,但她爹最多就是罚她思过,从来没舍得跟她动手。沈从心能够长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谢凉道:“沈庄主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真打,沈从心接不到两棍子,小命就该没了。”   孙满满:“……”   不是啊阿凉,这是打亲儿子,难道还要用上内力吗!   几人各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孙满满刚喝下一杯茶压了压惊,房门就被敲响了。她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是空智站在外面。“你找我?”   “嗯。”空智跨进屋里,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孙满满眨眨眼,故意道:“空智大师,今早你连和我同船都避讳,现在和我共处一室,真的好吗?”   空智却表情严肃,像是不打算跟她开玩笑:“今天那艘船,是我哥打翻的。”   孙满满微微垂眸,对他道:“阿凉当时在岸边,离湖心那么远,怎么将那船打翻的?”   “别人不可以,但他就不一定了。”就连他师父都曾说过,恐怕他自己都不是谢凉的对手,“今日沈从心故意想让你落水,这个我看到了,他肯定也看到了,本来见你自己施展轻功飞回岸边,我松了一口气,但我哥还是生气了。他出掌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想打沈从心,没想到他竟是冲着那些姑娘去的。”   想到这里,他都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沈庄主家教向来严厉,沈从心从小没少挨他的打,他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到沈庄主耳里,沈从心自是逃不过一顿毒打,所以他打翻那些姑娘坐的船,嫁祸到了沈从心身上,这可比让沈从心落水惨多了。可怕的是,从沈从心使坏到你返回岸边,不过片刻的时间,他就计算到了这么多。真正视人命如儿戏的不是沈从心,而是他。”   孙满满想了想,道:“既然阿凉这么会算计,他也定是算到了你会去救那些姑娘,他不是真正想害那些姑娘的命。”   空智皱了皱眉:“孙门主,我与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现在他虽然是大侠,但哪天他当大侠当腻了,跑去成立一个魔教来祸害武林,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希望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孙满满道:“可是,爱本来就是盲目的啊。”   空智:“…………” 第26章   空智觉得这个天大概是聊不下去了, 便转身离开,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谢凉站在屋外。   空智:“……”   他强自镇定地咳了一声, 朝他笑着道:“你找孙门主啊?她正在里面呢,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谢凉身边时, 谢凉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又跟满满说我什么坏话了?”   空智心里咯噔一下, 干脆停下来看着他道:“你就不用担心了,孙门主对你死心塌地的,只希望你也是真心待她。”他看得出来谢凉对孙满满好, 可是这有什么用,他小时候也对自己好啊, 结果呢!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般, 谢凉忽然道:“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对她自然是和对你不一样。”   空智:“……”   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不管了!   他一甩袍子,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凉勾着嘴角笑了笑, 走上前敲响了孙满满的房门。看见外面站着的谢凉,孙满满的态度和刚才对空智时明显不一样。她弯起一个开心的笑,问谢凉:“阿凉,你来找我玩吗?”   谢凉笑了笑, 从袖子里拿了个泥人出来:“早上你让我帮你保管的泥人,还忘了还给你。”   “对哦!”孙满满接过他手上的泥人,仔细看了看,“还好小阿凉没事。”   “小阿凉”显然是孙满满给泥人取的名字, 谢凉的眉梢动了动,没有对这个名字发表意见,只是问她:“刚才空智和你说了些什么?”   孙满满道:“他说今早那艘船是阿凉打翻的,还说阿凉以后说不定会成立魔教祸害武林呢。”   刚才谢凉在外面其实已将他们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他问孙满满,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见孙满满毫不犹豫地就把空智给卖了,谢凉有些忍俊不禁。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孙满满问:“满满会觉得我可怕吗?”   孙满满想了想,踮起脚尖揉了揉谢凉的头:“我不会让阿凉变成那么可怕的人的。”   谢凉的眸光如湖水般微动,又慢慢归于平静,最后他只是笑着问孙满满:“满满想喝酒吗?”   “想!”   “那我们去游仙楼,不带谢温。”   “好呀哈哈哈。”   孙满满把泥人放到自己的床头,愉快地跟着谢凉出去喝酒了。空智一直在房间里睡觉,申时的时候,一个神梦山庄的弟子过来把他叫醒:“空智大师,您在吗?”   空智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走过去给他开门:“阿弥陀佛,施主找贫僧有什么事?”   弟子道:“是宋府的宋兰香小姐,说是要感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宋兰香小姐?”空智想了想,问他,“宋小姐现在何处?”   “正在会客厅等您。”   “那好,麻烦这位施主带贫僧过去。”   他跟着弟子往外走,一出门便发现孙满满和谢凉都没在屋里,便问道:“你可知道孙门主和谢大侠去了何处?”   弟子道:“孙门主和谢大侠一个多时辰前便出了门,说是……去游仙楼喝酒?”   空智:“……”   好啊好啊,他是为了孙满满着想,才和她说那些话,她不领情便罢了,现在还和谢凉联合起来孤立他!真是伉俪情深啊!   感受到空智身上忽然窜起来的怒气,小弟子虽感莫名其妙,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只想快些将他领到会客厅去。   宋家在洛水算是个大户人家,宋兰香平日里也和沈流萤多有来往,听闻宋兰香来访,沈流萤也出来迎接。空智到的时候,两人正在厅上说着什么。   “空智大师来了。”沈流萤正好瞧见空智进来,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宋兰香也跟着她站起身,朝空智行了一礼:“兰香见过大师,今日多亏大师相救,才保住兰香一条性命。”   空智忙道:“姑娘多礼了,我佛慈悲,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宋兰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愣了愣神。今日在长春湖,虽然空智抱着她飞回了河岸,但当时她惊慌失措,根本没留意他长什么样,只记得他那身袈.裟和他的光头,现在一看,才发现竟是这么俊俏的一个和尚。刚才流萤跟她说空智大师是谢大侠的弟弟,她还不信,这会儿来看,果真是谢大侠的亲弟弟。   她顿时有些娇羞地捂了捂嘴,把头别到了一边去:“大师可能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但对兰香来说,大师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说着把丫鬟手里的食盒来过来,递到空智面前,“这是我娘特意让我带来的糕点,都是素食,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姑娘客气了。”空智把她手里的食盒接过来,对着她笑了笑。宋兰香被他这个笑闪了一下眼,脸颊飞起一团浅浅的红晕:“一点薄礼而已,本来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的,但奈何大师已遁入空门,不能娶妻。”   旁边的沈流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兰香姐姐这是想出嫁了,你可以考虑下从心哥哥啊,他今天也救了不少人。”   “沈公子还是算了罢。对了,我来的时候听说今天他又被沈庄主打了,这次又是为了甚?”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呢。”要是被兰香知道从心哥哥就是害他们落水的人,她说不定还要冲上去再把他揍一顿。   空智的眸子微微动了下,对宋兰香问道:“兰香姑娘身体可还好?”   “没事,就是呛了几口水,吓得不轻。现在已经好多了,只不过以后怕是也不敢再去游湖了。”   她说着便轻轻叹了口气,空智向来敏锐,在对待姑娘的事上更是如此:“兰香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按理说空智才和她认识没多久,她不应该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但不知为何,对着空智,她就是特别有倾诉欲:“还不是因为今天坠湖的事,刚刚我还在跟流萤妹妹说呢。我们落水的时候湖面明明很平静,船却忽然就翻了,洛水的百姓已经把这事儿传得神乎其神了,孟宛晴还说我是狐狸精转世,引了妖媚来作祟。”   洛水百姓的牛鬼神蛇版空智也听了不少个,不过这狐狸精转世还是头一遭:“兰香姑娘说的孟宛晴,不知是哪位千金?”   沈流萤看了宋兰香一眼,对空智道:“孟宛晴是孟家的二小姐,原本和我们两人关系不错,后来……”   她说到这里就没说了,宋兰香倒是不介意地继续往下道:“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叫张彬的外乡人,那人我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良配,与她说过几次,但她都不听,我便也不好再开口。”   空智:“……”   这种感觉他懂啊!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多人猪油蒙了心!   宋兰香继续道:“后来不知怎的,这张彬忽然缠上了我,我一直没搭理他,但不知他在孟宛晴面前说了什么,有一天孟宛晴忽然就来质问我为何要勾.引张彬。”   空智想了一阵,问她:“现在这个张彬,人在何处?”   “已经回他老家了,幸好孟老爷和孟夫人都不傻,没有把女儿许配给他。只不过孟宛晴从此以后就恨上了我,这次竟逮着这个机会说我是狐狸精转世!”   空智见她越说越生气,连忙出声安抚:“兰香姑娘莫要动气,这事孟小姐也是被那个张彬骗了,张彬才是罪魁祸首。”   宋兰香道:“我知道张彬才是最可恨的,可你说孟宛晴怎么就那么傻,张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最难过的是,张彬都回乡一年了,她竟然还记恨着我。”   沈流萤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抬眸看了看空智:“空智大师,不知这事你有没有什么主意?孟宛晴现在见人就说兰香姐姐是狐狸精转世,虽然你我都知道是无稽之谈,但三人成虎,总归是对她的清誉有影响。”   空智点了点头,沈流萤这话说的没错,百姓本就迷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再加上今日这船翻得蹊跷,他们更是对此坚信不疑。他想了一阵,对宋兰香道:“既然百姓都相信神鬼之说,那我们便以毒攻毒。”   宋兰香不是很明白:“大师的意思是?”   “我们约个时间,去你府上做场法事,将不干净的东西都驱走。当然,不能只去你府上,神梦山庄和另一位小姐的府上,也要做。”空智看向沈流萤,“沈小姐,这事麻烦你去跟沈庄主说一声,我们明日先在神梦山庄做法事。”   “好的,二伯那边就交给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要用的东西我自会准备好。”   宋兰香问:“那什么时候来我家呢?”   空智道:“后天,不知道兰香姑娘可方便?”   “嗯,我待会儿回去就跟我爹娘说。”   这件事敲定之后,宋兰香心里也轻松不少,她又和沈流萤聊了会儿,才告辞离开。晚饭前,谢凉和孙满满终于回来了,空智一直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等着他们,见他们过来,便站起身来看着他们。   谢凉一派泰然地任他打量,孙满满倒是有几分尴尬,朝他笑了笑道:“空智大师,吃了吗?”   空智也笑:“你为什么不出门的时候问我呢?”   “呃,那不是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吵醒你嘛。”   空智撇了下嘴角没再和她争论这件事,而是看着谢凉道:“明天帮我在神梦山庄做场法事。”   作者有话要说:  空智大师的全名是,空·妇女之友·智大师:) 第27章   空智这话说完, 谢凉就皱了皱眉:“做什么法事?”   空智道:“今早长春湖的事, 被洛水城百姓传得神乎其神,宋家的兰香小姐还被说成了狐狸精转世, 既然大家都相信是邪魅作祟, 那我们便将这些‘邪魅’清除干净。”   谢凉想了想,这事确实在洛水闹得沸沸扬扬, 谢温这么做, 倒是真能平息事态,只不过……“做法事是你的事,我为什么也要去?”   空智道:“因为你就是那个需要我净化的邪魅啊!”   谢凉:“……”   “噗。”孙满满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了声, 谢凉看着空智,没说话。   空智把脖子一梗, 对谢凉道:“总之, 我明日天一亮就来找你。”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天一亮,就跑去敲开了谢凉的房门。今天他换上了一身金色的袈.裟, 手上还拿着一个木鱼。孙满满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也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看见空智的打扮后,忍不住感叹:“空智大师, 你今天穿得可真隆重。”   “阿弥陀佛,做法事自然要穿得隆重些。”他说着侧了侧身,对谢凉道,“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带上。”   谢凉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地上堆放着几柱高香和一个香炉。他挑了挑眉梢,道:“如果我不呢?”   “……谢施主,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理应出一分力。”   谢凉道:“嗯,我是应该出一分力。”说着,他抽走了空智手里的木鱼。   空智:“……”   他抱着香和香炉到了前院时,沈庄主和沈流萤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空智叫他们搬了张案台过来,然后把香炉放了上去。把高香点燃插好,他道了声佛号,拿过谢凉手里的木鱼,一掀僧袍盘腿坐了下来:“谢施主,你就站在那个地方。”   他指了指离香案不远的地方,让谢凉站过去,沈流萤有些好奇地问:“空智大师,你让谢大侠站在那里,是有什么用意?”   空智说得头头是道:“今天这个法事,主要是为了驱除邪魅之物,我道行尚浅,所以特地请了谢大侠来一起帮我镇住这些妖物,谢大侠一身正气,武功高强,就算妖物见了他也会绕道走。”   沈流萤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孙满满:“……”   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么?空智编起谎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到底是个假和尚。   谢凉走到他指定的位置站好后,空智就开始一边敲木鱼一边念经,大家都在旁边等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空智终于停了下来。香案上的高香才烧了不到三分之一,空智站起身,对众人道:“这些香等它自己烧完,烧完后便可以撤了香案。”   “知道了,大师。”   空智走到谢凉身边,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听我念了这么久的佛经,有没有觉得身心都得到了净化?”   谢凉也对着他笑了笑:“不仅身心得到了净化,甚至还有些饿了。”他说着,看向站在旁边的孙满满,“满满,我们中午还是去游仙楼吃饭吧,昨天那道红烧蹄髈,真是唇齿留香。”   空智:“……”   “谢温不能吃肉,只能麻烦沈姑娘通知厨房,多给他做几道素菜。这几天他都要做法事,不能沾到一点荤腥,最好厨房里也不要存肉,免得扰乱他的真气。”   谢凉亲自拜托的事,沈流萤当然要全力做好:“知道了,我会交代厨房的,谢大侠放心吧。”   空智:“……”   还是不是人!明天他要念一个时辰的佛经给他听!   第二天空智和谢凉如约去宋府做法事,孙满满这次没跟过去,而是在房间里一觉睡到巳时才起。谢凉和空智的房间都是空的,孙满满自己在屋里吃了一盒糕点,才见他们两人结伴回来。   她从窗户探出一个头,对他们道:“怎么今天你们去了这么久啊?”   谢凉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今天空智大师的兴致很好,多念了一会儿的经。”   空智:“……”   谢凉见孙满满脸上还沾着糕点碎沫,走上去拿指腹帮她擦掉,温声问她:“满满可是才起来?”   “嗯,这个时候厨房也没早饭了,午饭又还没弄好,我就将就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她说着,又拿出一个糕点,递到谢凉嘴边,“阿凉站了这么久肯定累了吧,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谢凉看了看她手里的糕点,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朝她笑着道:“满满要是饿了,我们可以先出去吃饭。”   “好呀。”她手里还举着谢凉咬过一口的糕点,对他道,“阿凉先把这个吃完。”   谢凉微微低头,将她手上的糕点一口吃了下去,温热的舌尖不经意地舔过孙满满的手指,她的心都跟着一热。   孙满满的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晕。   空智在一旁连续念了好几遍的“阿弥陀佛”,看不下去地回了房间。   谢凉没有在意他,他把糕点吃下去后,站在窗边等孙满满:“满满出来,我们先去吃饭。”   “好。”孙满满欢腾地小跑出去,正准备跟他商量一下今天中午的菜色,就瞧见沈从心被一个小跟班搀扶着,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   沈从心这两天一直在养伤,之前他背上伤得不轻,好在他身体硬朗,这几年他武功没有好好学,挨打的本事倒是练出来了。俗话说要学好武功就要先学会挨打,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大概也算是宗师了。   这两天躺在床上,沈从心也想通了一件事——那天打翻那艘船的,肯定是谢凉!虽然空智已经连续做了两场法事,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邪魅作祟,船在翻之前,他明显感觉到一股霸道的内力,而当时在场的人中,能有这样内力的,除了谢凉还能有谁?   他早就觉得,谢凉这个人肯定不像传闻中那般侠肝义胆,现在果然被他识穿他的真面目了吧!   他身边的小跟班看见不远处的谢凉和孙满满,有些犹豫地对沈从心道:“公子,你真的还要去见孙门主吗?”这背上的伤都还没好呢,怎么就不知道消停呢!   沈从心道:“为什么不见,上次是我大意了,没料到孙门主的轻功那么好。”   小跟班听他言下之意,像是之后还有什么新的计划,心中更着急了:“公子,沈庄主很不喜欢你和孙门主有牵扯。”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沈从心的气又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我爹面前说漏了嘴,我至于被打成这样吗!“   小跟班十分委屈:“……可、可是沈庄主问我,我不敢撒谎啊!”   “瞧你这点出息。”   两人说着说着便越走越近,谢凉不动声色地看着沈从心,孙满满眨了眨眼,朝他问道:“沈公子,你已经能够下床啦?”   沈从心甩开小跟班搀扶着自己的那只手,顽强地一甩折扇,对孙满满笑着道:“劳孙门主费心了,本就是小伤,已经没有大碍。”   “哦……”孙满满上下打量他两眼,又问,“那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从心看向她身边的谢凉,道:“不,今日我是特地来找谢大侠的。”   谢凉“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知沈公子找谢某所为何事?”   沈从心皱着眉头,凝神问他:“那天在长春湖,是不是你将宋小姐他们乘的那艘船打翻的?”   他这话一问出口,连他身边的小跟班都愣了一下。谢大侠打翻了小姐们乘的那艘船?怎么可能!他知道公子挨了他爹一顿打,心中气闷,但也不能把这个罪名推到谢大侠身上啊!   谢凉面上没什么波动,仍是带着一丝笑意:“不知沈公子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沈从心道:“船在翻之前,我察觉到了一股内力,就是那股内力,将船掀翻的。”   “内力?”谢凉笑了一下,“沈公子太看得起谢某了,我当时在岸边,而船在湖心,这个距离,恐怕就是沈庄主都没办法用内力将一艘船掀翻,还是说沈公子认为,沈庄主的武功不如谢某?”   “……”沈从心没想到谢凉竟然还如此能说会道,他爹确实没办法不动声色地将湖中心的一艘打翻,如果他坚持认为是谢凉做的,就是承认他爹武功不如谢凉。   他抿了抿唇,微扬起下巴对谢凉道:“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今天来找你,也没指望你会承认。”   谢凉笑了一声:“那沈公子是为了什么?”   沈从心道:“我是来找你决斗的。”   他身边的小跟班又愣了一下,决、决斗?江湖上可是有传闻,说韩盟主都不是谢大侠的对手,公、公子又怎么可能打得过谢凉!   孙满满也抬了下眉梢,这个小伙子,很有勇气嘛。   既然他都不怕跟谢凉决斗,谢凉自然更是不会怕他:“沈公子想如何决斗?”   沈从心笑了笑,他又不傻!怎么可能跟他比武功!上当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跟谢大侠比……猜大小。”   小跟班:“……”   孙满满:“……”   沈从心说着从腰上挂的荷包里拿出了三颗色子,摊在手心上给谢凉讲解规则:“一共三颗色子,点数从一到六,三颗加起来的点数在十点以上为大,十点及不足十点为小,三颗一样为豹子。”   要论武功他肯定不是谢凉的对手,但要论吃喝玩乐赌,谢凉这个沽名钓誉的大侠,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把他稳赢不输。   作者有话要说:  沈公子的全名是,沈·不作不死·从心:) 第28章   谢凉盯着他手上的色子看了一阵, 弯了弯嘴角:“这个决斗倒是新鲜, 就是不知沈公子拿什么当筹码?”   沈从心道:“如果我输了,任凭你处置, 如果你输了, 就得把那天长春湖的实情说出来。”   谢凉笑了笑道:“行。如果你输了,我也不会处置你, 不过你要对满满断了念想, 从此不准再纠缠她。”   沈从心没想到他会开出这种条件,心里犹豫了一下,但想到猜大小他怎么也比谢凉的赢面大, 便咬咬牙答应了:“行。”   “那我们开始吧。”   沈从心又从荷包里翻出了一个骰盅,谢凉见了, 道:“既然色子是你出的, 骰盅就由我来出,这样才公平。”   沈从心顿了顿,倒也不介意:“那便请谢大侠找个可做骰盅的容器来吧。”   “稍等。”谢凉返回自己的房间, 没过一会儿,他便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碗出来,“沈兄看看,这个可以吗?”   沈从心打量了那个瓷碗两眼, 大小刚好合适,他带来的那个骰盅托底还能用:“可以。”   谢凉笑了一下,指着旁边的石桌道:“那我们便在那里执色子吧。”他说着便朝石桌走了过去,沈从心跟在他身后, 站在了他的对面。   谢凉问:“谁来摇?”   沈从心道:“谢大侠摇吧,免得我赢了,你们耍赖说我作弊。”   谢凉微微勾了勾唇没说什么,他拿过瓷碗扣在托底上,上下摇了起来。沈从心静静听着色子相互撞击发出的些微声音,想从中听出什么端倪,只不过这招听声辨点数他还学的不到家,大多数时候还是靠运气。   谢凉摇得差不多后,便把瓷碗倒扣在了桌上。周围安静得出奇,谢凉盯着桌上的瓷碗看了片刻,先开口道:“大。”   沈从心道:“小。”   “那我开了。”谢凉说着便将瓷碗揭开,跟着唇角轻轻一扬,“四五六大,你输了。”   沈从心:“……”   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捂着嘴角咳了一声,开口道:“刚才没有把规则说清楚,我们五局三胜。”   孙满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公子,现在好像是你在耍赖哦。”   谢凉倒是不介意地道:“没关系,沈公子想玩多少次,谢某都奉陪。”   “……”呵呵呵!沈从心在心里冷笑三声,你以为你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吗!做梦!   谢凉把瓷碗扣上,重新摇了起来,这次沈从心听得比上次还认真,谢凉刚把瓷碗放在桌上,他就道:“还是小!”   谢凉道:“那我猜大。”   “开吧!”   谢凉将碗揭开,唇上又牵起一抹笑:“三四五,还是大。”   沈从心:“……”   嗨呀他就不信这个邪!   他挽起袖子,拿过桌上的瓷碗,恨恨地看着谢凉:“这次我来摇!”   “请便。”   沈从心两手握着碗,聚精会神地摇了起来,他的样子就跟赌场里的庄家一样娴熟,若不是他已经连输两局,孙满满还要以为他是哪里来的高手了。   沈从心摇了特别久,才将碗扣在了石桌上。他紧抿着嘴角,看上去十分严肃:“我还是猜小。”   他就不相信,还能连开三次大!   谢凉想了一会儿,道:“我猜豹子。”   沈从心一愣,豹子,他竟然猜豹子!哈哈哈哈哈他沈从心纵横赌场多年,就没见开出几把豹子的!   沈从心刚才严肃的神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谢大侠确定?”   谢凉朝他笑笑道:“你开便是。”   “那好!”像是怕他反悔般,沈从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瓷碗打开了,“三三三豹子!”   ……咦等等,三三三豹子??   沈从心当场呆若木鸡。   “阿凉好厉害呀,真的是豹子!”孙满满兴奋地拽着谢凉的胳膊,就差没凑上去对着他的脸亲一口了。谢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看向呆在对面的沈从心:“沈公子,是你输了。”   “……”沈从心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的三个三,摇豹子是技术活,他曾经苦练多日,但成功的几率还是很低,今天、今天怎么就成功了呢!   小跟班见他那个样子,生怕他再惹出什么乱子,忙收了桌上的色子将他拉走。   “等等。”谢凉忽然叫住他,没过多情绪地提醒道,“记住以后别再来找满满。”   “谢大侠放心,我会看好我家公子的!”小跟班和谢凉保证完,飞快地扶着沈从心走了。   孙满满还没从兴奋劲儿里缓过来,原来她只知道谢凉的武功很厉害,没想到他玩色子竟然也这么厉害:“阿凉,你怎么猜对的?”   “哼,肯定又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站在窗边的空智不屑地哼了一声,沈公子大概以为赌色子他就不会输了,殊不知,论起耍心眼,十个他也不是谢凉的对手。   谢凉坦然接受了来自空智的嘲讽,将石桌上的瓷碗拿起来给孙满满看:“这个碗的材质十分特别,它的透光性很好,被阳光直接照射时,会变得有些透明。我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碗面向光的一面,如果仔细看,能勉强看清里面的色子。”   “还有这种事?”孙满满好奇地拿过他手里的瓷碗,对着太阳看了起来。原本的白色就像被水打湿后的花瓣,渐渐变得有些透明,微亮的光从里面穿透而过。孙满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变透明了,好神奇呀!阿凉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谢凉道:“我在烟阳的时候,遇到一个小骗子,他用这个碗和人赌大小,赢了不少钱,后来被我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孙满满举着碗的手微微一滞,回过头来看着他:“阿凉也去过烟阳?”   轻柔的风从她的发梢吹过,淡淡的香气落入了谢凉的肺里,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四年前,我也在烟阳。”   孙满满的眸子微微睁大,下意识地重复了一次他的话:“四年前,阿凉也在烟阳?”   “嗯。”谢凉重新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回了桌上,“四年前,我刚从白月派出来,因为听闻孙战是当世第一的大侠,便想去看看他是什么样子。听人说他去了烟阳,我便也动身前往烟阳。”   他还记得那个夏天十分炎热,他坐在凉棚里喝着凉茶,也抵御不了从地面蒸腾而上的热气。然后那个女孩子就这么忽然出现,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裳,腰间别着一把长刀。   不知道为何,刚才还一直让谢凉烦闷不已的燥热,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当土匪?”女孩儿的声音清亮悦耳,像是山间潺潺的溪水,听着比碗里的凉茶更能让谢凉消暑。   她对面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似乎被她激怒了,两人说了没几句,他就举刀攻了过去。女孩儿腰间虽然别着刀,但并无拔刀的意思,反倒……像是在戏耍那个少年。两人的武功相差太多,那名少年累得精疲力竭时,女孩儿依旧气定神闲。   她眸子里那抹挑衅的笑,让谢凉一时移不开眼。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我要找的孙大侠。”   孙满满还有些愣愣的,她消化了一下这个故事,问谢凉:“那你为何没上来找我爹?”   像谢凉这样优秀的相貌,如果他来找他们说过话,她一定会记得。   谢凉道:“我当时籍籍无名,想来孙大侠这样的人物,也不会愿意与我结交。所以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们。”   孙满满的眉梢动了动,对他道:“你误会我爹了。”   谢凉不禁笑了笑,看着她道:“幸而两年后在沈庄主的寿宴上,我有幸结识了孙大侠。”   他话说到这里,孙满满的眸色便暗淡了些。谢凉眸光微动,揉了揉她的头顶:“又想起你爹的死了?”   “嗯。”这几天他们呆在神梦山庄,她也有意无意地跟不少人打听过寿宴的情形,大家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谢凉安慰道:“别着急,如果孙大侠真是被人陷害,那么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嗯。”   谢凉微弯着嘴角,对她笑着问:“满满还饿吗?”   “……饿。”被这么一打岔,她差点就忘了他们是准备出门吃饭的。   谢凉把瓷碗放回房里,准备和孙满满一道出门。临走前,他还特地朝空智的屋子看了一眼:“空智大师,今天也要好好吃素哦。”   空智:“…………”   明天!他要再多念半个时辰的经!   最后一场法事,是在刘家千金的府上做的。这日孙满满没有再赖床,而是赶在饭点的尾巴,去饭厅把早饭吃了。神梦山庄的早饭都是清淡的素食,正好能清清孙满满这两天吃得油腻的肠胃。她把碗里的粥喝完,就听外面的弟子喧闹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走出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弟子道:“郭豪那厮又来了,而且还带了两个同伙来!”   孙满满皱了皱眉,这郭豪肯定是来报仇的,看来上次空智下手还是轻了。她没再问什么,而是跟着一波弟子一起去了前院。神梦山庄的门已经被踹开了,郭豪和另外两个大汉持刀站在院中,正在和沈元武对峙。   沈元武没料到他还有胆子再来,而且比以往更加嚣张,气得不轻:“郭豪,我对你忍让再三,你若是再不知好歹,就休要怪我出手无情!”   郭豪对沈元武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但今天他们是有备而来,便在沈元武面前也一样大言不惭:“呵,沈庄主,你就莫要虚张声势了!你神梦山庄弟子的武功如此不济,想来你的武功也不会高到哪去,江湖上把你捧得那么高,我看,他们都是有眼无珠!”   “你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对我二伯出言不逊!”沈流萤再怎么说也是在神梦山庄长大的,虽然没学得一身武功,但到底是和那些大家千金有所不同。这会儿她被逼急了,也是对着郭豪就骂了起来。   这倒是让孙满满颇感意外,平日里见沈流萤都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没想到骂起人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郭豪似乎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骂人,眉毛一挑,笑得恶心兮兮:“哟,没想到这小美人还是带刺的,我更喜欢了。”   沈流萤的双颊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沈元武让她退到后面,自己看着郭豪道:“多说无益,出招吧!”   “且慢。”孙满满见沈元武摆开架势,是真准备跟郭豪动手了,忙走了上去,“沈庄主,切莫中了郭豪这个小人的奸计。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挑今日来报复,应该是知道空智大师和谢大侠这两日都不在,庄内就只有你的武功能挡得住他们三人。但今日你要是与他们动手,若是他们三人耍什么手段侥幸赢了,便会说是神梦山庄武功不济,若是他们败下阵来,便会说你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无论结果如何,他们总能找到理由抹黑你。”   沈流萤听她这么说,更加气愤地看着郭豪三人:“比武切磋本就应该一对一,你们以三敌一已是不公,怎么还好意思说我二伯恃强凌弱!”   孙满满道:“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呀~”   郭豪眯着眼,朝孙满满看过去:“你这小丫头又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跟着过来的一个小弟子忍不住帮腔道:“这是光明门门主孙满满,你才是轮不到和她说话!”   “光明门门主”这个头衔还是震了郭豪一下,毕竟当年孙战的名字太过响亮,但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他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武林果真是没人了,竟然让这样一个丫头片子当门主哈哈哈哈。”   跟他一起来的两人也仰天大笑,孙满满也不恼,就看着他们笑。等他们三人终于笑完,孙满满才开口道:“笑完了是吗?那就又由我代替沈庄主和你们过两招吧。”   郭豪微微一愣,继而又不屑地笑出了声:“先前神梦山庄让个和尚帮自己出头,现在又让一个丫头帮着出头,真是一群缩头乌龟。”   神梦山庄的弟子都有些激动,孙满满淡淡地道:“你这么说无非是想激沈庄主出手,我们偏不如你意。”   “……”郭豪默了一下,有些不耐地朝她道,“我们不屑与女人动手!”   孙满满高兴地道:“那好呀,待会儿我打你们的时候,你们千万别还手。”   郭豪:“……” 第29章   郭豪今日没有用他的长柄刀, 而是和其余两人一样, 手持大刀。孙满满暗想这些人可能和大刀帮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大刀帮也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 怎会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沈元武对郭豪等人的身份也多有猜测, 但现在他也顾不上其他,只能跟孙满满叮嘱道:“孙门主一定要小心。”   孙战的武功独步天下, 但孙满满的武功究竟如何, 他心里并没有底,再加上郭豪这几个小人不知道会不会耍什么手段,要是孙满满受了伤, 他也不好跟光明门的人交代。   沈从心这个时候也被小跟班搀扶着出来,看清院里的情况后, 他蹙着眉头对郭豪道:“你们三个大男人, 欺负一个姑娘,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郭豪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看不过去, 你来帮她打啊。”   “我来就我来!”   沈从心说着就要往前冲,他身边的小跟班急吼吼地拦住了他:“公子,你背上的伤还没有好!”   孙满满回过身看了看他,道:“沈公子放心吧, 刚才他们三人说我打他们,他们不会还手呢。”   沈从心:“……”   难道是他误会他们了?   郭豪的脸色变了变,朝孙满满吼道:“既然孙门主一定要帮神梦山庄出头,那就不要怪我们欺负女人了!”   他说着就率先举起刀, 朝孙满满砍了过去,其余两人也从背后抽.出刀,对孙满满造成围攻之势。孙满满凝眸,将长刀从腰间取了下来。   这三个都是身材高大力大如牛的人,就连空智都说接下郭豪一刀虎口发麻,孙满满便也不打算跟他们硬拼。她借着自己轻功的优势,和他们绕起了圈子,郭豪他们一直在进攻,但孙满满就像只麻雀,身形灵巧得不得了,他们怎么都抓不住。更可气的是,她手里虽然握着刀,却一次都没有拔.出来过,就像是他们三人根本不值得她拔刀。   几次三番后,三人的火气都越来越旺,攻向孙满满的大刀也越来越急躁。郭豪的攻击再一次落空后,“呔”的一声大喊:“要打就正面迎战,一直这样躲躲闪闪的算什么!”   孙满满往后仰身,躲过一人挥舞过来的大刀,脚下的步子转了几下,重新站直了身体。她就是在等他们变得急躁,人一旦急躁,破绽就会多起来。   她的右手覆在刀柄上,朝着郭豪微微勾了勾唇:“如你所愿。”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手上的长刀便陡然出鞘,郭豪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刚才还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孙满满,已经跃到了他身前,而她的刀尖,直指自己的面门。   郭豪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但刀尖还是从他的脖子上刺过,被刀尖划过的地方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另两人愣了一下,忙举着刀攻向孙满满,他们两人带起的刀风,让孙满满额前的头发都跟着动了起来。   孙满满的眸色微敛,迅速地回过身对着空气便是一个横切,注入了内力的刀刃像是将空气劈成了两半,攻向孙满满的两人竟被这气流震得一时无法迈步向前。   一旁观战的沈元武眸光一动,没想到孙满满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真是后生可畏啊。   孙满满在那两人停滞的那么一瞬间,就带着刀冲了上去。她的刀不喜欢见血,故而砍向他们时,她手腕一翻将刀背一面朝向他们,对着他们的手骨斩了下去。   即使是刀背,注入了她内力的一击也锐不可当,两人的手骨一痛,手里的大刀应声而落。   郭豪趁着她背对着自己,举着手里的大刀朝前疾走而去,想从背后偷袭她。孙满满顺势飞起一脚,直直踹在了郭豪的心窝处。   郭豪的心口前几天才刚被空智用禅杖打过,孙满满这一脚也毫不留情,旧伤加上新伤,竟是让他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孙满满这才回过身,将长刀在空中划了两下,慢慢推刀入鞘。   沈元武看着她的动作,轻轻蹙了下眉。   空智和谢凉今日去了李府做法事,空智本是打算今日再多念半个时辰的经,但在法事开始之前,谢凉明着暗着的威胁,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算了,何必呢,好好活着不好吗。他这样对自己说。   和谢凉从李府出来,街上的百姓正对神梦山庄发生的事议论纷纷,郭豪的名字还从中一闪而过。空智和谢凉对看一眼,走上去问一个年轻男子:“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们刚才说郭豪又去神梦山庄闹事了?”   男子见他是个光头的大师,下意识地也跟他说了句阿弥陀佛:“是呀,而且这次还不止他一个人,听说还带了两个同伙,块头跟他一样大,也是耍大刀的。”   空智的眉头皱了皱,上次他打郭豪一个人,其实也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如今再加上两个同伙,神梦山庄会如何应对?他正想着,远处又飞快地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对其他人道:“最新消息!郭豪他们三人被一个姑娘给打趴下了!”   谢凉的心头一动,走上前去问他:“是什么姑娘?”   “好、好像是什么门主……”说话的人见谢凉长得跟仙人般好看,本来还想和他多聊两句,哪知他话音还没落下,眼前的人已经“嗖”的一下不见了。   空智看着谢凉远去的背影,也跟着施展轻功,朝神梦山庄而去。   谢凉冲进来的时候,郭豪他们三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谢凉扫了他们一眼,直奔孙满满而去。   “满满,你没事吧?”他紧绷着嘴角,上下打量着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孙满满仰头看着他,对他展颜一笑:“我没事,阿凉放心。”   谢凉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空智这时也落在了院里,看见这么腻歪的场面,又忍不住想念佛号了,刚把姿势摆好,就见郭豪忽然从手中飞出三枚暗器,直取孙满满和谢凉!   “小心!”他大喝一声,像是平地里炸开一个惊雷。谢凉自是不用他提醒,早已感觉到了三股凌厉的杀气。他一把将孙满满拉到自己身后,抬起一掌,对着三枚暗器打了出去。   这一掌势如破竹,不仅打得郭豪连连后退,三枚暗器竟也被打得掉了个头,直直插.进了郭豪的身体里!   “噗——”郭豪身中三枚暗器,又吐出一大口血,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像座大山轰然倒塌。   院里人皆被这巨变惊得静默无声,直到郭豪慢慢没了呼吸,孙满满才开口道:“这暗器有毒。”   “阿弥陀佛。”空智总归还是道出了佛号,“鬼恶尤可治,人恶却难改。”   郭豪就这么死了,和他一起来的两人顿时面色惨白,谢凉一个眼神看过去,两人不约而同的一抖。谢凉的面色平静,但这平静并不会让人觉得安心,反倒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人这么被他看着,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忙跟他求起饶来。   “谢、谢大侠饶命啊!我们是被郭豪逼着来的!”   “对对、都是郭豪逼我们的!”   这两人长得五大三粗,这会儿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求饶,样子着实有些滑稽。谢凉看了他们一阵,终于开口道:“今日我不杀你们,但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作恶,我就送你们去和郭豪团聚。”   “不、不会了!谢大侠放心!”   谢凉不想再跟他们多费唇舌,直接道:“滚。”   “好好!我们这就滚!”   两个人麻遛地滚了,也没有人拦他们,谢凉看了看地上郭豪的尸体,走到沈元武跟前道:“不好意思,给沈庄主添麻烦了。”   沈元武道:“哪里的话,这事本就是因我们而起,还要感谢孙门主和谢大侠出手相助。至于郭豪……”沈元武也低头朝尸体看去一眼,“他不过是咎由自取,谢大侠切莫放在心上。”   沈元武说完,便派了几个弟子去通知衙门,毕竟郭豪死在他们神梦山庄有这么多人看见,还是要和衙门打声招呼的:“谢大侠,郭豪的事就交给我处理了,你和孙门主还有空智大师先回去休息吧。”   谢凉点了点头,和孙满满等人返回了客房。孙满满有些担心,她拉了拉谢凉的衣角,问他:“阿凉,官府不会派人来抓你吧?”   谢凉笑了笑,对她道:“放心吧,既然沈庄主说了他来处理,自会处理好的。”   “……哦,好吧。”孙满满抿了抿唇,沈庄主看上去还是比较可靠的。   直到中午吃完饭都没有衙门的人来抓谢凉,孙满满终于放心了。沈元武打点完这件事,才顾得上吃午饭,他让人把饭菜给他送到房里来,顺便把沈从心也叫了过来。   沈从心听说他爹找他,背上的伤好像就更痛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这两天没犯什么事,才让小跟班扶着他去了沈元武的房间。   他到的时候沈元武正在吃饭,他也没让自己坐下,直接就审问了起来:“你这两天可有再去找孙门主?”   “绝对没有!”沈从心指天立誓。   沈元武看了他两眼,也没说信不信,又问道:“今天孙门主和那三人过招,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   “那你觉得她的武功和你比起来如何?”   “……”沈从心噎了一下,“自愧不如。”   “哼,还知道惭愧就好。”沈元武冷笑了一声,“你说如果你和孙门主在一起,遇到危险时,是不是你躲在她身后,让她来保护你?”   “……”沈从心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沈元武这话,让他的自尊心遭受了严重打击,“等我伤好以后,自会用功练武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沈从心:“……”   他以为这事儿到这儿就该完了,但是他爹还没让他走,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沈元武才再次开口:“孙门主最后收刀时的姿势,你可看清了?”   沈从心愣了愣,回想了一下道:“孩儿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沈元武朝他扔去一个冷眼,沉着声音道:“她收刀时,是慢慢将刀推入刀鞘,并且在收刀的过程中,持刀姿势基本未变。这个姿势既能收刀也能拔刀,能有效地防止敌人在她收刀时突然反击。”   “原来如此。”沈从心恍然大悟,“所以呢?”   “……”沈元武觉得他的打还是挨少了,“这并不是我们中原武林的刀术,反倒像是东琉那边的刀术。”   沈从心惊讶地道:“你是说,孙门主是东琉人?”   沈元武道:“东琉的刀术也不是只有东琉人能学。”   “……也对。难道孙大侠曾经到过东琉?”   沈元武垂了垂眸,他曾看过孙战使刀,他的刀法确实像是将中原和东琉的刀术融合,自成一派。只不过关于孙战以前的事,他也知之甚少,他有没有去过东琉,他也不得而知。   “总之,孙门主身上的疑点太多,你不要去招惹她便好。” 第30章   武林中人最忌讳跟朝廷有什么牵扯, 以前沈元武也觉得孙战身上有不少谜团, 但他还是乐意与他结交,但现在沈从心是想和孙满满结成夫妻, 这个性质就不同了。如果光明门真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那神梦山庄到时该如何自处?   所以尽管他也觉得孙满满不错,但还是得让沈从心断了这个念头。   其实就算他不说, 沈从心之前也答应了谢凉不再去找孙满满。沈从心应下沈元武的话, 心想他跟孙门主,果真是有缘无分呐!   在他为这事暗自神伤的时候,空智的名字却忽然在洛水的大家小姐们中流传了开来。许是听了宋兰香的话, 她们遇到什么烦恼和困难时,都喜欢去找空智商量, 就连神梦山庄的女弟子, 有了什么烦心事,都会去客房找空智。一时之间门庭若市,孙满满都看得有些懵了。   “阿满姑娘, 中午好啊。”空智拄着禅杖从房里出来,笑眯眯跟孙满满打招呼。   孙满满:“……”   大概是这几天和姑娘们接触太频繁,空智对她的称呼都从严肃的“孙门主”变成了亲切的“阿满姑娘”。   “阿满姑娘用过午饭了吗?”   孙满满抖了都鸡皮疙瘩,道:“没有, 我正在等阿凉一起去吃午饭。”   她正说着,谢凉就走了出来,他看了空智一眼,走到孙满满跟前道:“满满, 我们走吧。”   孙满满笑着朝他道:“好。”   空智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出声叫住了他们:“等等,你们是要去哪里吃午饭?”   孙满满道:“游仙楼啊。”   “……”果然!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他不由分说地走上去,对他们笑着道,“我法事已经做完了,你们别想再丢下我。”   孙满满看了他一阵,对谢凉道:“阿凉,看他的样子怪可怜的,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吧。”   谢凉将她脸侧的一指黑发挽到而后,温声道:“嗯,满满说好就好。”   空智:“……”   突然就觉得有些饱了是怎么回事?   再一次来到游仙楼,空智感动得有些想哭,他已经……多久没吃过肉了!他点了一大堆肉和一坛酒,心满意足地等着上菜。   谢凉拿了碟开胃的炒黄豆放到孙满满面前,对她道:“之前我与沈庄主聊天时说起,沈若光这两天就会返回神梦山庄。”   “好的。”孙满满吃了一颗碗里的黄豆,对谢凉道,“等问清楚冒充我那人的事,我们就启程去下个地方吧。”   “嗯,满满下一站想去哪儿?”   “唔……暂时还没想好,阿凉觉得呢?”   谢凉想了一下,道:“不如去永新吧。”   “噗——”他这话一说完,空智就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孙满满:“……”   永新戳中了他的……敏感点?   谢凉睨了空智一眼,继续跟孙满满道:“永新离洛水不远,而且鹤鸣山就在永新。”   “嗯,我们爹娘也在永新。”空智补充道。   孙满满:“!!!”   她用眼神询问着谢凉,谢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我和谢温是永新人。”   孙满满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越张越大。天呐,作为一个对着谢大侠的画像想入非非那么多年的人,她竟然一直忘了问,谢大侠是哪里人!   “那、那……”我要去见阿凉的父母了吗!孙满满的脸颊微红,紧张得说不出话。谢凉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般,对她笑着道:“我和谢温也很久没回去了,这次到了永新,还能顺便回家看看。”   “啊啊啊,我……”孙满满一把抓住谢凉的手,紧紧拽着,“我会好好表现的!”   空智:“……”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谢凉忍不住捏了捏她绯红的脸蛋:“满满这么可爱,我爹娘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真的吗?”   “嗯,不信你问谢温。”   孙满满扭过头去看空智,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让空智有些招架不住:“嗯……我爹娘一直想要个像阿满姑娘这样的女儿。”   孙满满的脸又红了几分,她回过身,直接把脸埋进了谢凉的心口。   空智:“……”   阿满姑娘占起便宜来,也是毫不含糊的。   直到返回神梦山庄,孙满满的心湖还没彻底平静下来。她娘过世得早,现在她爹也不在了,阿凉的父母……就等于是她的父母啊!   哎呀好羞耻!   孙满满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嘻嘻地笑了两声。   她躺在床上,渐渐也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   沈流萤正站在谢凉的屋外,和他说着什么。她的脸色微红,像极了那天在落花亭跟谢凉表白的婉儿姑娘。孙满满想她可能也是知道,沈若光回来之后他们就要离开神梦山庄了,所以才趁着现在,鼓起勇气来跟谢凉表明心意的吧?   谢凉跟她说了句什么,沈流萤的脸色就一变,她将手里握着的荷包微微收紧,对谢凉道:“既然如此,流萤就不打扰谢大侠休息了。”   她极力按捺自己的情绪说出了这句话,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告辞。”   孙满满看着她走远,才望着对面的谢凉道:“阿凉,沈姑娘是过来做什么的?”   谢凉在她出来时就察觉到了,这会儿看向她的方向,朝她笑了笑道:“沈姑娘做了个荷包,说要送给我,不过那荷包不适合我,我就没收。”   “哦……”孙满满的指尖在窗棱上轻轻点了两下,“沈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可惜我不会做女红,不然我也给阿凉做一个,看看合不合适。”   谢凉垂眸笑了笑,又看着孙满满道:“满满不会做没关系,我的手工倒是挺好的,要不我给满满做一个吧。”   “真的?”孙满满又惊讶了,她家阿凉竟然连手工都会做!   “我当然不会骗满满。”谢凉想了想,对她道,“满满喜欢发簪,那我就做个木簪给满满吧。”   “好呀!阿凉做的我一定要天天都戴着!”   谢凉笑了两声,道:“等我找到好的木头,就给满满做。”   沈流萤今天去找谢凉,没有带自己身边的小丫鬟,小丫鬟一直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等她,见她回来,就急吼吼地迎了上去:“姑娘,怎么样了?”   沈流萤抿着嘴角没答话,小丫鬟看见她手里拿着的荷包,眉头就皱了起来:“谢大侠没有收?”   “嗯。”沈流萤跨上台阶,进了门去。小丫鬟跟在她身后,顺手带上了房门:“谢大侠为何不收?”这荷包可是姑娘费了不少心思做的,每晚见她借着那么点儿烛火绣荷包,她都替她眼睛疼。   沈流萤沉默了会儿,才道:“谢大侠说,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不便收我的荷包。”   虽然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的。   小丫鬟下意识地问:“心上人?是孙门主吗?”   “应该是吧。”   沈流萤的声音听上去恹恹的,小丫鬟知道她心情不好,便给她倒了杯水,找了个理由离开:“姑娘,看这天色晚上说不定要下暴雨,我去把姑娘的衣服收了。”   “嗯,好,你去吧。”   小丫鬟对她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天黑以后,还真下起了暴雨来,这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到半夜时还电闪雷鸣,好不吓人。   空智从小就怕打雷,以前打雷的时候,他会躲到谢凉的房间里,抱着他一起睡。但是自从知道他骗了自己后,他就倔强地再也不去找谢凉了。起初他是顶着自家爹嫌弃的目光,缩在他娘怀里,后来他有了师父,就躲在他师父旁边,现在……他冲进了孙满满的房里。   “阿满姑娘,阿满姑娘!打雷了!”   孙满满:“……”   伴随又一道落下的闪电,孙满满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恐惧。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空智突然盘腿在地上坐下,嘴里飞快地念叨了起来。   “……”孙满满的眉毛抽了抽,问他,“你在念什么?”   空智道:“我师父教我的佛经,每次打雷的时候只要念这个,就会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孙满满仔细听着他念的话,觉得这佛经好生怪异,正在想着,外面就“噼里啪啦”的一声巨响,听上去像是一颗树被雷劈中了。   孙满满的脸色一白,心里也有些发慌……其实她,也有点怕打雷。   刚才那动静似乎把空智吓得不轻,他嘴里的佛经念得更快了。孙满满干脆也一撩衣摆,坐在他旁边跟着他念了起来。   还别说,这么一念,心里真的安定了许多。   忽然房门再次被人踹开,地上的两人皆是一惊。谢凉看清房里的情况,眉梢跳了一下:“你们在做什么?”   孙满满飞快从地上跳起来,扑到了谢凉的身上:“阿凉,打雷了,我好害怕!”   空智:“……”   阿满姑娘,你刚才明明没有这么弱不禁风啊!   谢凉却很吃这一套,立刻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乖啊,不怕。”   空智:“……”   他也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孙满满劝道:“阿弥陀佛,阿满姑娘,快离谢施主远一些,跟他站在一起很容易被雷劈中的。”   “……”谢凉冷眼睨着他,手上还在轻轻安抚孙满满。   说来也怪,谢凉进来后,雨虽然还在下,但风和雷明显减弱了。他扶着孙满满躺下,帮她盖上被子,像哄小孩一样哄她:“满满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孙满满抓着他的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我还是怕。”   谢凉拨开她额前的黑发,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乖,不怕。”   空智:“……”   谢凉亲了一下后似乎还意犹未尽,又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下,她发梢上独特的香气,让谢凉忍不住嘴角微弯。   他再次深深嗅了一口。   空智一把拉住他,往门口拖去:“已经没有打雷了,阿满姑娘早些休息,我们先回房了!”   被拖出来的谢凉心情很不好,他甩开空智的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袖:“你做什么?”   空智呵呵笑了一声:“你还问我做什么?我再不将你拖走,你就要把阿满姑娘一口吃下去了。”   谢凉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反驳道:“不会,我会细嚼慢咽的。”   空智:“…………” 第31章   大雨之后, 天气放晴。   洛水的大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路旁小贩的叫卖声也不绝于耳。经过一家卖糖人的小摊时,沈若光脚步微顿, 他记得流萤喜欢吃这个。   他走上去, 对老板道:“老板,我要一个糖人, 可以帮我画只兔子吗?”   “好勒, 公子稍等。”老板拿勺子勾了点糖,熟练的开始作画。   糖人摊隔壁就是个馄饨摊,坐在小板凳上吃着馄饨的段小三, 忽然鼻尖动了动。他抬起头朝左前方看过去,见一个做江湖人打扮的年轻男子, 正从摊主手里接过一只糖人兔子。   他付了钱之后便离开了, 段小三吞下嘴里的馄饨,对馄饨摊老板问道:“老板,刚才那边那个买糖人的公子, 可是神梦山庄的弟子?”   馄饨摊老板朝沈若光的背影看去一眼,便认出了他:“可不是嘛,那是沈庄主的义子,沈若光。哦对了, 听说他还是江湖中‘四美’之首呢。”   段小三嗤笑道:“呵,评这个‘四美’的人怕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吧。”   老板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我原先以为沈公子长得很好看了,可是最近谢凉谢大侠来了洛水, 我一见谢大侠才知道,什么叫惊为天人呀!”   段小三:“……”   晟朝百姓的整体审美还有待提高啊。   他放下几文铜钱在桌上,追着沈若光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沈若光在洛水似乎还挺有名气,一路上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回应。只不过有时他走着走着便会盯着手里的糖人笑两下,要不就是盯着自己腰间的荷包笑,段小三心想,这沈若光,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加快脚下的步伐,从后面追上他,状若无意的在他身上一撞。手刚要碰到他腰间的荷包,便被人一把抓住了:“哪里来的小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窃。”   段小三心中微讶,这个沈若光看上去好像武功平平,但竟然能逮住自己?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对他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便栽赃我是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讹人?”   沈若光看着他,略微沉默了一下:“哼,你这小贼倒是能说会道,看你样子不是洛水人,来洛水做什么的?”   “关你什么事?”段小三甩开他的手,朝着周围往来的人嚷嚷起来:“大家快来看一看啊,神梦山庄的弟子欺负人啦!外乡人来你洛水,就是来做贼的?你们也太霸道了吧!”   他的叫喊声很快吸引来了不少人,沈若光眉头微蹙,心道刚才抓他还是抓早了,应该等他偷到自己的荷包,再将他人赃并获的。“好,今日我且放过你,若是再有下一次,你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呵,硬拉着我说我是贼,你还如此理直气壮?”   沈若光抿了抿唇未再答话,这人一看就是江湖油子,他懒得再同他做什么口舌之争,直接转身走了。   段小三也没有再追上,他看了他的背影一阵,对围观的百姓道:“都散了吧散了吧,误会误会。”   神梦山庄外,几个弟子正拿着扫帚在打扫门口。昨夜的一场暴风雨肆虐过后,山庄外一片狼藉,院里甚至还有一颗树被雷劈成了两半。拿着扫帚的弟子见有人走过来,便抬起头来看了看,瞧见迎面而来的沈若光后,他高兴地迎了上去:“若光师兄,你可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呢!”   沈若光跟他寒暄了两句,问道:“光明门孙门主和谢凉谢大侠,是否来了庄里?”   “是呀,来了有一阵了。”   “行,我知道了。”沈若光点了点头,跨进了神梦山庄的大门。   今天孙满满颇有兴致地跑去练武场看神梦山庄的弟子练武,谢凉和空智也跟着她一起去了。现在日头大,练武场上的弟子打了没一会儿,便满头大汗。沈流萤带着几个小丫鬟,来给他们送水,她本是每日都会来,但没料到今日谢凉也在,顿时有些尴尬。   谢凉看了她一眼,倒是面色如常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沈流萤本想借故先离开,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一个弟子小跑着过来道:“若光师兄回来了!”   众人都朝他那边看去,果然沈若光远远地走了过来。很多弟子见他回来,都热情地迎上去跟他问东问西,沈若光和他们聊了几句,就走到沈流萤身边,把手上的糖人兔子递给她:“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卖糖人的,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就买了个回来给你。”   沈流萤接过他手里的兔子,跟他道了声谢:“谢谢。”   沈若光对她笑了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沈流萤没有答话,却是稍稍避开了目光,沈若光的眸色暗了暗,又打开挂在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了颗珠子出来给沈流萤:“这是我这次在京城里寻到的珠子,对着太阳看,可以变换五颜六色的光,到了晚上,还能像夜明珠一样发亮。我见着稀奇,便带了一颗回来给你。”   沈流萤本不想再收他的礼物,但见他手上那珠子着实好看,还是忍不住收了下来:“谢谢若光师兄。”   孙满满一直观察着他们那边,见沈若光对沈流萤如此殷勤,心想原来沈若光喜欢沈流萤呀,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这个时候一个弟子走过来,对沈若光道:“若光师兄,师父听说你回来了,请你和孙门主、谢大侠去一趟议事厅。”   沈若光像是现在才发现孙满满和谢凉一般,对他们笑了笑道:“请。”   他们三人一起朝议事厅的方向走去,空智没跟过去凑热闹,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流萤,见她正盯着谢凉的背影出神。   “阿弥陀佛。”他走到沈流萤身边,对她道,“沈姑娘,贫僧不懂儿女私情,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姻缘,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沈流萤知道他所指何事,脸颊微微一红:“大师所言甚是,只是人的感情又哪是能轻易控制的呢?”   如果她想不难过,就能不难过,那这世间的事情便也简单了。   空智和沈流萤谈心的功夫,孙满满等人也到了议事厅。沈元武先询问了一下沈若光最近的情况,才对他道:“这次孙门主和谢大侠过来,想必你也知道原因,希望你能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们。”   沈若光道:“孩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满满朝他笑了笑,走上前问他:“沈公子,那日在光明门,你一口咬定是我偷看你洗澡,当日也没来得及和你细说,不知现在你可否能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说?”   沈若光想了一阵,道:“事情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细节我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当时我正在屋里沐浴,忽然觉得窗外传来一些声音,便披上衣服想过去看一眼看,结果刚转过身,一个黑衣人就站在我身后。”   孙满满被他这番描述渗了一下:“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但应该是趁我穿衣服的时候,从窗口进来的。我回过身时,窗户是打开的。”   “你当时没有叫人?”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像女子那样叫人。”   孙满满“啧”了一声,又问:“然后呢?她做了些什么?”   沈若光道:“因为我一直防备着她,她倒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夸我身材好。”   孙满满:“……”   她消化了一下,问他:“是她告诉你她是孙满满的?”   沈若光道:“当时已有光明门门主调戏林宇尘的流言传出,我看她的样子和描述中的很像,便问她是不是孙满满。”   “她承认了?”   “她很惊讶地反问我,我蒙着脸你也认出来了?”   孙满满:“……”   这么蠢一定不是她好么。   “她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呢?”   “应该是察觉到有巡夜的弟子朝这边走来,便夺窗而出。”   “你没有追?”   “我当时只穿了一件单衣,不便追出去。”   孙满满沉吟了片刻,没有再继续追问,又过了会儿,她看向沈若光:“那名女子,可有外族口音?”   沈若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他微微张了张嘴,回答道:“没有。”   “你确定?”   “确定。”   孙满满忽然笑了笑:“刚刚你说,细节你可能记不清楚,但这么细节的东西,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沈若光抿了下嘴角:“如果她有外族口音,我一定会有印象。”   孙满满看着他,眼神让人捉摸不透:“我听说,那晚只有你一人见过那个黑衣人,对吗?”   “嗯。”   “那我怎么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沈若光的眉头皱了起来:“孙门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故意陷害你?”   孙满满笑盈盈地道:“沈公子莫要动气,我也不过是提出一种可能嘛。”   沈若光一甩衣袖,脸色不是很好看:“既然孙门主不相信我说的话,又何必再问呢?”   “沈公子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对着沈若光和沈元武抱了抱拳,朝他们道,“叨扰了。”   从议事厅出来,孙满满还在想着刚才沈若光说的话。谢凉看了看她,问:“满满可是对沈若光说的有疑虑?”   孙满满停下脚步,看着他道:“其实今天一早,我收到了一封喜地写的飞鸽传书。” 第32章   今日早晨, 谢凉确实看见孙满满收了一封飞鸽传书, 只不过她没有说,他也没有问。这会儿她主动提起, 谢凉便道:“他说了什么?”   孙满满道:“他去清秀派验了那三个黑衣人的尸, 他们身上中的毒,像是西犁特制的毒.药。”   “西犁?”谢凉的眉峰轻轻蹙了蹙。   孙满满点了点头道:“段小三应该没有听错, 他们说的确实不是中原话。我总感觉, 他们应该与冒充我那名女子有关。”   谢凉微微垂眸,如果只是单纯的西犁人,那他们可能是来找赵培报复的, 毕竟赵培这几年,肯定没少杀西犁人。但若是他们和光明门的这一连串流言有关, 那他们的身份和动机都不是这么单纯了。   谢凉兀自想了片刻, 忽然抬起头来问孙满满:“四年前,你和孙大侠是去烟阳做什么的?”   孙满满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微微愣了愣神, 沉默须臾后,只简单回了两个字:“找人。”   谢凉直觉他们要找的这个人,可能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但他也没有追问他们要找的是何人, 而是问:“找到了吗?”   孙满满抿了抿唇,道:“没有,我们去晚了一步。”   谢凉想了想,又把问题绕回了沈若光身上:“沈若光说那名女子没有外族口音, 你是怀疑他说假话?”   孙满满道:“也不一定,清秀派和神梦山庄的两件事,隔了有两三个月,也可能是她把口音改掉了。”   如果再去问问“四美”中剩下的两人,也许就能确定了。   谢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般,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们尽快动身去永新吧。”   “好。”   他们回房的时候,空智也已经回来了,孙满满看见空智,就忍不住上前戏谑他:“空智大师,和沈姑娘谈心谈得怎么样?”   空智道:“沈流萤是个好姑娘,有的人看不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孙满满抬了抬眉梢,去看谢凉,谢凉哼笑了一声,对着空智讽刺回去:“不过说起来,你一个和尚,跟姑娘成了闺中密友,无话不谈,倒也是一桩奇事。”   孙满满分析道:“可能就是见他是和尚,又长得俊,才放心吧心里话说给他听的吧。”   谢凉道:“满满要是有什么心里话,直接和我说就好,别去找他。”   “好的呀!”   眼见这两人又要腻歪在一起,空智赶紧咳了一声,突出自己的存在感:“对了,我和流萤姑娘聊天时,还听神梦山庄的弟子提起了一件怪事。”   孙满满最喜欢听这些,立刻好奇地道:“什么怪事?”   “听说昨晚有一户人家遭了贼,加中珍藏的一对玉镯,不翼而飞了。”   遭贼这事,放在别处肯定算不上什么奇事,但这是洛水,谢凉之前可还说在这里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   空智继续道:“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怀疑是外乡人做的。”   谢凉问:“报官了吗?”   “嗯,不过没有人看到小偷长得什么样,如果不是今早府上的小姐正好要戴玉镯,都还没发现玉镯丢了。”这个要搜起犯人来,难度可能有些大,总不能把每个外乡人都搜一遍吧。   孙满满明亮的眸子动了动,看着谢凉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谢凉一笑:“段小三。”   “段小三?”空智一头雾水,“这人是谁?”   孙满满道:“一个小贼,跟了我们一路,看来果然还是来了洛水。”   空智更加疑惑了:“他为什么要跟踪你们?你们身上是带了什么宝贝?”   孙满满道:“对呀,阿凉就是我的宝贝呀。”   空智:“…………”   阿弥陀佛,他为什么要多嘴。   谢凉张了张嘴,空智在开口之前,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知道,阿满姑娘也是你的宝贝,你不用说了。”   “……”谢凉沉默了一阵,也笑着开口,“满满确实是宝贝,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们明日便动身去永新。”   空智一愣:“这么快?”   孙满满见他这反应,打趣道:“莫不是空智大师舍不得这里的姑娘们?”   空智:“……”   是有那么一点。   不过就算他再舍不得这里的姑娘们,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再说……他们永新的姑娘其实也很可爱的。   三人收拾好行囊,一大早就去跟沈元武辞行。   “沈庄主,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了。”   “谢大侠哪里的话。”沈元武摆摆手,“三位都是武林英杰,能留你们在山庄暂住,是鄙人的荣幸。”   孙满满朝他抱了抱拳,道:“沈庄主的情意我们牢记在心,他日若是沈庄主去明光山一带,务必要去光明门,我们一定会热情欢迎。”   “好好。”沈元武大笑了两声,对身旁的沈从心等人道,“从心流萤,还有若光,也跟孙门主他们道个别吧。”   沈从心一看见孙满满,心里就想起了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顿时有些心酸。但在孙满满面前,他一定要是最帅的样子。于是他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潇洒地一展折扇,冲孙满满露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孙门主,保重!”   “保重!”   沈流萤目光复杂地看了谢凉一阵,走上前道:“谢大侠,孙门主,空智大师,此行可能多有危险,你们务必要小心。”   空智道:“阿弥陀佛,流萤姑娘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沈流萤点了点头,目光又忍不住看向了谢凉,谢凉朝她拱了拱手,客气地道:“后会有期。”   沈若光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任他再迟钝,这会儿也该看出来沈流萤对谢凉的心思了。他的眸色暗了暗,站在一旁没说有话。   沈元武心中也有遗憾,他原本是想把谢凉和流萤撮合成一对的,只可惜……唉,罢了罢了,俗话说缘分天注定,可能流萤与谢凉,就是有缘无分吧。   三人离开神梦山庄后,牵着马朝城门走去。快到城门口时,空智终于忍不住问:“从我们走出神梦山庄,就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们,难道就是你们说的段小三?”   孙满满笑了笑没说话,谢凉停下脚步,朝着身后喊了一声:“段小三,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气势逼人,一个人影躲躲藏藏了半天,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孙门主,好久不见啦!”   孙满满打量他几眼,问他:“你是不是又偷了人家姑娘的镯子?”   段小三矢口否认:“哪能啊!”   见孙满满还是盯着他不说话,段小三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就是觉得那镯子挺好看的,借来看了几天。”   孙满满往城门口看了看,很容易看见了身穿衙役服的人:“啊,那边好像有官府的人,我去找他们来抓你。”   “……”段小三无语地看着她,“孙门主,才刚见面,不用送这么份大礼给我吧。”   孙满满回过头来看他:“你看完了,就去把镯子还给人家姑娘。”那户人家已经报了官,想来他也不敢把镯子拿去典当,应该是还带在身上的。   段小三扯了扯嘴角,认输般地道:“行行,你说还就还。”   孙满满没有再为难他,但谢凉仍是盯着他,喜怒难辨地开口:“怎么,你还想跟着我们去永新?”   段小三眨眨眼:“原来你们接下来要去永新啊。”他揉了揉鼻子,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不过我在洛水还有事要办。”   “你有什么事要办?”孙满满狐疑地打量着他,该不会是还惦记哪家的宝贝吧?   段小三嘻嘻地看着她,也没有明说:“等我查清楚了,自会跟孙门主说的。”   “……”孙满满想到他在离开清秀派时跟自己说的话,不免有些担心,“我真的没说要找有月牙印记的男子回去当男.宠,你不用帮我看了。”   段小三:“……”   她这是在提醒他帮她看一下吗?   “行了,满满,我们走吧。”谢凉牵着马,又看了段小三一眼,朝城门口去了。   段小三没再跟着他们,他朝孙满满挥着手道:“孙门主,保重啊,我会再去找你的!”   孙满满:“……”   出了洛水城,一路朝西走,便能达到永新。他们离开神梦山庄时,沈元武给他们备了不少干粮,但路上看见有野果子,孙满满又有些馋。   “阿凉你看,这个果子好像很好吃。”孙满满指着路边的一颗树,树上原先应该结满了果子,但现在只有最顶端的一些果子还在,其余的都被人摘光了,“这上面的果子应该是其他人都摘不到,才幸免于难的。”   谢凉拉着马缰让马儿停下,对孙满满笑了笑:“满满想吃的话,我去帮你摘。”他说着,就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轻盈地落在了树梢上。选了几个看上去比较甜的果子,他又从树上飞回来。   “赶了这么久的路,马也应该累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好。”孙满满第一个响应,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她想去拿谢凉手上的果子,谢凉却没给她:“脏,洗洗再吃。”   “哦。”孙满满本来想拿衣服随便擦擦就好的,但谢凉这么说,她就打开水壶倒了些水出来冲冲。这个果子洗干净以后看上去更加可口了,她给谢凉和空智一人分了一个,然后自己也一口咬了下去:“唔,真甜。”   因为长在最上面的果子大家都摘不到,所以也长得最久,已经足熟了。谢凉知道她不喜欢吃干粮,便拴好马匹,走到她身边道:“我和谢温再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满满在这里看马。”   “好。”孙满满一口应下,之前只有她和谢凉两人,要找吃的她也不能闲着。现在多了个空智,她只用负责吃就可以了,真是太好了。 第33章   孙满满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一边啃果子一边等谢凉他们回来。刚把最后一个果子啃完, 小道上就走过来一个人。孙满满自然也察觉到他了,她把头抬起来, 看着那人没说话。   来人是个男子, 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 看见孙满满后, 就猥琐地笑了两下。   孙满满还是坐在那儿,看着他没说话。   那人皱了皱眉,这个小姑娘, 看上去水灵灵的,脸蛋也漂亮, 但怎么觉得像是有些傻?不过傻也没关系, 傻点他待会儿办事才方便嘛。   于是他又朝孙满满的方向走了两步,笑着问她:“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要不要哥哥来陪你呀?”   “……”孙满满心道这人怕不是傻,没看见那里拴了三匹马吗?难道她一个人要骑三匹马?   可是这个人看上去太猥琐了,她不想和他说话。   那人见她不答话,也不恼, 他走到她身边,弯腰就想去摸她的脸。孙满满“啪”的在他手上点了一下,那人手上立刻没了力气。她又顺便在他腿上敲了一下,这下男子“噗通”一声, 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   遭此巨变,男子整个人都是懵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孙满满又封了他的穴道,看着他摇了摇头:“如此低微的武功,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出来做坏事?”   男子:“……”   谢凉和空智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孙满满坐在一边喝水,一个黑衣男子一脸苦色的跪在她跟前的情形。   谢凉打量那个男子几眼,走到孙满满跟前道:“满满,这人是谁?”   孙满满道:“哦,他说他是永新著名的采.花大盗,魏无忧。”   男子:“……”   “不是的,这位大侠,你听我解释。”跪在地上的男子急得汗都渗出来了,“我只是一个无名小混混,我真的不是魏无忧啊!”   孙满满嘟了嘟嘴,不高兴地看着他:“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要不是现在被点了穴道,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我刚才是鬼迷心窍,见姑娘长得好看,一时起了歹心,所以才谎称自己是魏无忧。我、我只是想吓吓姑娘啊!”   孙满满道:“就你这武功,就算你真是什么魏无忧,你又凭什么觉得能吓到我?”   “…………”是的呢。   谢凉把手里的野兔放下来,将孙满满从地上拉了起来:“满满,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他的武功连段小三都不如呢。”孙满满说着,便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只昏死过去的野兔上,“阿凉打到了野兔?”   谢凉笑笑道:“嗯,待会可以烤野兔肉给满满吃。”   “好呀好呀,阿凉烤的东西可好吃了!”她说着,又去看空智带了什么吃的回来。空智见她望过来,就把手里的几包玉米举了起来:“刚才看见一小块玉米田,不过玉米还没怎么熟,我就挑了三包,待会儿一起烤着吃吧。”   男子见他们竟就这样聊起了吃的,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们:“几位大侠,我……”   一个“我”字刚说完,谢凉的眼神就扫了过去。那眼神就跟裹着冰渣一样,浇得男子一阵透心凉。他一下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三个人,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却一个比一个吓人!   他求救般地看向空智,这人是个和尚,总应该慈悲为怀吧!   像是知道他的意图般,谢凉突然道:“别看他了,他就是个假和尚,喝酒吃肉杀人,什么都干。”   男子:“……”   空智:“……”   “我真的不是魏无忧啊。”男子再说这话时,都带上哭腔了。谢凉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地问:“你说的这个魏无忧,是什么人?”   男子道:“最近永新出了个采.花大盗,就叫魏无忧,已经掳了好几个姑娘走,弄得城里人心惶惶。”他说着,又瞄了一眼孙满满,“看几位的方向,莫不是也要去永新?我劝你们还是绕道吧,这位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要真被魏无忧盯上了,那就麻烦了。”   孙满满道:“如果那魏无忧就你这样,来一百个我都不怕。”   “……”男子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那魏无忧,可比我厉害多了,之前鹤鸣派的郑大侠下山来抓他,都被他打伤了。”   鹤鸣派的郑达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如果他都被魏无忧打伤了,那看来魏无忧确实要比眼前这个人强上许多。“那你知道这位大侠是谁吗?”孙满满指了指身边的谢凉。   男子摇了摇头。   孙满满道:“白月派的谢大侠。”   男子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难道就是名动江湖的谢凉谢大侠?!”太好了,他是落在谢大侠手里!谢大侠的侠义名满天下,他肯定会放过自己的!   “谢大侠,我……”   “你就跪在那里吧。”谢凉道。   男子:“……”   他真的是江湖传闻中的那个谢大侠吗?   谢凉说完便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开始生火准备烤吃的。孙满满给马喂了水和马草,就闻到了烤玉米的香气。   “真香。”她嗅了嗅空智手里差不多烤好的玉米,又把自己的辣椒粉拿了出来。谢凉因为忙着烤兔子,也没有多余的手吃玉米,孙满满拿了个玉米吹了吹,撒上些辣椒粉,递到谢凉的嘴边:“阿凉,我喂你。”   谢凉笑了笑道:“满满先吃吧,我把兔子烤好就吃。”   谢凉烤这兔子可讲究了,还拿小刀在兔子身上划了不少口子,让它能烤得更入味。孙满满在兔子上也撒了辣椒粉的,这会儿已经有馋人的香气逸出来了。   孙满满怕他饿肚子,还是没有把玉米收回来:“那你尝一口。”   谢凉拗不过她,笑着张嘴咬了一口。   孙满满问:“好吃吗?”   “嗯,很嫩,还挺甜的。”   空智在旁边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问谢凉:“你不是不喜欢吃辣椒吗?”   孙满满一愣:“阿凉不喜欢吃辣椒?”可是在光明门,他们还一起吃了辣到升天大乱炖呢。   谢凉皱了皱眉,似乎是嫌空智多嘴:“没有不喜欢,只是比起辣椒,我更喜欢吃甜食罢了。不过我不怕吃辣。”   孙满满听他这么说,才放心了:“那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吃辣到升天大乱炖吗?”   谢凉腾出一只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嗯,满满喜欢吃就吃。”   孙满满摸了摸被他捏的地方,摸了到了一手的油:“讨厌啦,阿凉手上都是油,还摸人家脸。”   谢凉笑着道:“哦,满满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   “才没有。”孙满满扑到他身上,借机把脸上的油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空智:“……”   为什么他们总是可以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有时候他自己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存在。   他咳了一声,装作十分好奇地问孙满满:“阿满姑娘,你说的辣到升天大乱炖是什么?”   孙满满道:“是欢天的拿手好菜,下次有机会请你一起吃呀!”   这顿饭三人慢悠悠地吃了很久,那名冒充魏无忧调戏孙满满的男子,就一直跪在一旁看他们吃。等到他们终于吃完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男子以为他也终于可以解放了。   没想到他们竟没有给自己解开穴道的意思,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好笑嘻嘻地对自己说:“我点的这个穴道,再有两个时辰就能自己解开了,你放心吧。”   “……”男子的心像一块大石,沉到了深深的湖底,“还要两个时辰?”   “对呀。”孙满满看了看天色,“再过两个时辰,太阳也该落山了,这山里说不定有野兽,你要小心呀。”   男子:“……”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随便调戏姑娘了。   谢凉等人这晚在城外的一家客栈落脚,第二天上午,三人顺利抵达了永新。走进永新明显感觉到城里没有潼川和洛水热闹,城门口士兵的排查也比其他地方严格许多。   唯一不变的是,永新的城门口依然贴着一张红曲的通缉令,那身红衣白纱笠,总是格外抢眼。看着这张通缉令,孙满满忍不住笑了笑:“你们说,官府找苏子珍画了这么多幅红曲的肖像,到底给了多少钱啊?”   谢凉勾了勾唇没答话,而是指着另一边对孙满满道:“满满,看那边。”   谢凉指的那边也贴着通缉令,不过那个通缉犯的人气显然比红曲高,因为他的画像下围满了人。孙满满牵着马,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采.花大盗魏无忧……看来那个人没有骗我们。”   画像上是一个黑衣束发的男子,眼带桃花,长得还有几分俊俏,可惜,是个采.花贼。   “这魏无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抓到啊?”   “不知道啊,这几天我都不敢让我闺女出门,就怕遇到什么意外!”   “哎哎哎,听说今早城北王家的女儿,也失踪了。”   “造孽哟!”   听着百姓议论的声音,空智的眉头越皱越紧:“看来我们这次,真是回来对了。” 第34章   进了永新, 孙满满才明白为什么昨日那个小混混, 要用魏无忧的名字来吓她了——即使现在是大白天,走在街上的姑娘也非常少, 看的出来城里的人对魏无忧确实是十分忌惮。   空智脸色一直不怎么好, 孙满满知道他最看不惯对姑娘下手的,便出声开导他:“放心吧, 谢大侠加上你, 那个魏无忧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跑不掉的。”   空智虽然对谢凉的人品没什么信心,但对他的武功, 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既然他们现在来了永新, 只要魏无忧一出现, 一定能将他拿下。这么想着,他的脸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些。   永新也有光明门开的游仙楼,不过这次他们三人没去游仙楼蹭吃蹭喝, 而是直奔谢家而去。拐过一条小巷子,谢凉侧头对身边的孙满满道:“满满,马上就到家了,饿了吗?”   孙满满点了点头:“有些饿了。”   谢凉笑笑道:“家里现在应该正开始准备午饭, 吃上还得等一阵子,不过没关系,前面有家卖烧饼的店,满满可以先吃个烧饼垫垫肚子。”   他这话一说完空智的脸色就变了, 孙满满倒是十分敏锐地问:“就是你小时候和空智买的那家烧饼吗?”   “对。”   空智:“……”   果然没走几步,孙满满就闻到了烧饼的香气,她伸长脖子朝前面张望,看见了一家烧饼铺:“狗蛋烧饼?”   “嗯,虽然名字不怎么样,但味道是永新最好的。”   “哈哈哈哈。”孙满满对着谢凉笑了起来,“狗蛋,我们去买狗蛋烧饼。”   谢凉:“……”   空智“噗”的笑出了声,谢凉瞪了他一眼,他乖乖收声。   卖烧饼的大伯还是原来的那个大伯,只不过现在谢凉和空智都已经长大了,他已经认不出他们了。谢凉只掏出了一文钱,买了一个烧饼,然后递给了孙满满:“刚烤好的,小心烫。”   “嗯。”孙满满接过烧饼没急着去咬,而是先嗅了嗅。老板看见她,忍不住出声提醒:“几位,最近永新不太平,城门口的通缉令你们应该都看见了吧?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还是不要在街上乱走比较好。”   谢凉笑了笑,对他道:“放心吧李大伯,我会看好她的。”   李大伯愣了愣,咦,他怎么知道自己姓李?说起来,这人长得真好看啊,就跟原先谢家那两个小娃娃一样,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孙满满把烧饼吹凉了一些,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唔,不愧是永新最好吃的烧饼,外酥里嫩,香鲜可口:“这个上面的芝麻好香呀。”   谢凉笑了笑道:“满满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给你买一个。”   空智呵呵。   孙满满朝他看去一眼,将手里的烧饼一分为二,然后把没有咬过的那半递给了空智:“你是不是也想吃啊?大的这半分你咯,这个饼可全是阿凉一个人掏的钱。”   空智气得声音都抖了抖:“他以前骗了我多少个饼子吃!”   孙满满又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空智接过她手上的半个饼子,泄愤般地咬了一口。   烧饼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只是他和谢凉,都长大了。   谢家离狗蛋烧饼铺不远,刚好够孙满满将手上的半个烧饼吃完。她看着眼前的大宅子,飞快地眨了眨眼:“原来阿凉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谢凉微弯着唇角道:“算不上什么有钱人家,我们家是经营香料生意的,赚点小钱而已。”   他正说着,房门就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嘴上蓄着两片小胡子,眼睛虽然不大,但微眯着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精明。   看见门外站着的三个人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又惊又疑的样子,最后还是谢凉先开口,笑着朝他喊了一声:“周叔。”   这一声“周叔”就像打开了男人身上的某个机关,他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真的是大少爷,啊!”他激动地嚷嚷了一句,又去看谢温,“这个肯定是小少爷了!”   空智也学着谢凉的样子,喊了一声“周叔”。   周叔在原地兴奋了片刻,然后疯了般朝屋里跑去:“老爷,夫人!大少爷和小少爷一起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好漂亮的姑娘呢!”   孙满满:“……”   三人踏进院子,叫了几个下人来帮他们牵马,谢老爷和谢夫人就风风火火地从里屋赶了过来:“漂亮姑娘在哪儿呢!”   听见自家亲爹的话,空智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所以重点只是漂亮姑娘吗?   孙满满看着跑出来的一男一女,还在思索着要怎么和他们打招呼,谢老爷已经奔到她面前了:“哎呀,这姑娘真的长得好好看啊,你是凉儿的媳妇儿还是温儿的媳妇儿呀?”   “老爷你傻啦,我们家温儿都出家了,哪里还能讨媳妇儿呀!这肯定凉儿的媳妇儿呀!”   “对对,这么漂亮的姑娘,温儿也没本事追上的!”   空智:“……”   不是啊你们!是不是应该先看看自己的儿子啊!而且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说好吗,就不能回去偷偷地说吗!   空智好气。   谢夫人拉起孙满满的手,笑盈盈地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和我们凉儿成亲多久了?”   孙满满:“……”   谢凉把孙满满的手从他娘手里拿出来,朝他娘笑了笑:“娘,这是光明门门主孙满满,我们暂时还没成亲。”   谢夫人听懂了,暂时,说明她家凉儿果然看上人家姑娘了。她看着孙满满,笑容更深了一些:“满满,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啊。”   孙满满被她看得脸都快红了,谢夫人捂嘴笑了两声,又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满满姑娘啊,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这两个小子自从拜了师父,已经好多年没回过家了。”   谢凉知道这是他娘在责怪他们,便道:“我和满满在洛水遇到的谢温,就想着一起回来看看。”   谢夫人不动声色地瞧他一眼,叫得还真亲热:“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我先让下人帮你们收拾收拾房间,对了,茴香,吩咐厨房今天多做几个菜,让他们把拿手的菜都做一道。”   “是的,夫人。”她身边的一个丫鬟朝她福了福身,便下去传话了。几人进了前厅,谢老爷和谢夫人在上座坐下,命人沏一壶茶来。孙满满坐在下边的椅子,这会儿才得空好好看看他们。   不得不说谢夫人长得很漂亮,她的眉眼和谢凉十分相似,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名动一方的大美人,现在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保养的还是很好,看上去更像是谢凉的姐姐。谢老爷也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谢凉身上的那股仙气,大概就是在他那里沾上的。   这么看来,谢凉真是把他爹娘身上最精华的优点都继承了。   但最让孙满满开心的,还是谢老爷虽也人过中年,但是完全没!有!发!福!阿凉以后肯定是会像他这样,而不是像潼川的李修谨李老爷!   谢夫人看孙满满也是越看越喜欢,他们凉儿果然有眼光,这一相就相中了最漂亮的那个。她心中欢喜,又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顿时就把矛头指向了他:“温儿啊,你什么时候才会还俗啊?难道你真的不喜欢姑娘吗?”   孙满满喝了一口刚刚斟上的茶,心想他哪是不喜欢姑娘啊,他那是喜欢全天下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取舍罢了。   啊,空智大师果然是心中有大爱。   谢老爷听自家夫人这么说,也给她帮腔:“你娘说的对,我们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虽然不指望你们回来继承家业,但至少要继承一下香火吧。”   空智:“……”   竟然连和尚都不放过。   他咳了一声,对他们道:“哥哥尚未成家立业,我作为弟弟,怎么好娶妻。”   谢夫人道:“你哥这不是都把满满姑娘带回家来了吗?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姑娘回家,什么意思我们大家都懂的。”   孙满满:“……”   来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啊。   她佯装生气地瞪了谢凉一眼,谢凉对上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   空智抽了下嘴角,不去看腻歪了一路的谢凉和孙满满:“那个,咳,娘啊,我们进城的时候,听说官府在抓一个采.花大盗。”   他一提这个,谢家两老的表情都变了。谢夫人轻轻蹙了蹙眉,对他们道:“也不知这个魏无忧是哪里来的,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前后不过半月,他已经掳走了三个姑娘,弄得永新的姑娘们都不敢上街。唉,城里以前多热闹啊,现在太阳还没落山,街上就没人了。”   空智沉吟片刻,对她道:“这次我们也是回来得巧了,我和哥哥肯定会把魏无忧抓到,替永新的姑娘们报仇。”   “那便好。对了,凉儿,你可要把满满姑娘保护好啊,她长得这么好看,万一那个魏无忧不长眼看上了她……”   “那我定会让他有来无回。”   谢凉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气谢老爷和谢夫人可能没有察觉,但空智和孙满满都感觉到了。孙满满笑了笑,安抚般地对谢夫人道:“谢夫人您放心吧,我的武功很好的!”   谢夫人听了,纠正她道:“就别这么见外叫我谢夫人了,跟着凉儿叫我娘吧。”   空智:“……”   娘啊,你是有多怕哥哥娶不到媳妇儿啊?外面想嫁给他的姑娘能从永新排到洛水啊。   孙满满始终还是没好意思叫她娘,几人聊了一会儿,下人就来回复说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因为谢凉和空智都没有成亲,所以在府里也是没有单独的了院子的,他们两人自然还是住在自己的房间,至于孙满满,谢夫人将她安置在了谢凉屋子的隔壁。   回到熟悉的院子,空智忍不住感叹:“看来娘是很想抱孙子了。”   谢凉道:“嗯,毕竟现在你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空智:“……”   他呵呵一笑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谢凉也没有理他,领着孙满满往他们房间的方向走去。“满满先收拾下东西,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好。”孙满满朝他甜甜一笑,推门走了进去。把包袱里的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孙满满打开欢天给她的盒子看了看,里面的辣椒粉快要见底了。孙满满有些愁,这可怎么办?这趟出来,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呢。   对了,听阿凉说他们家是做香料生意的,应该也有不少辣椒吧?待会儿问问他好了。她一边想着,一边把上次在洛水捏的那个“小阿凉”泥人拿出来,放在了枕头边。   笃笃。   门忽然被敲响了两声,孙满满回过头去一看,是谢凉站在外面。“阿凉,午饭这么快就做好了吗?”   谢凉笑笑道:“还没呢,我过来问问满满,想不想看看我的房间?”   孙满满的脸微微一红,参观阿凉的房间啊……噫。“好呀!”   谢凉的房间离她这间不远,走几步就能到。自打谢凉上了白月山,这间屋子也闲置了很久,但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屋里的摆设也还跟他小时候一样。   孙满满好奇地四处打量,阿凉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里呀。   “这个小鸟是什么?”孙满满拿起桌上的一个木头做的小鸟,颇感兴趣地翻看着。谢凉道:“小时候无聊时,自己刻的一只小鸟,没想到现在还在这儿。”他抬起手,摸了摸孙满满柔软的黑发,“这里应该能找到好的木头,然后就可以给满满做簪子了。”   “嗯!”孙满满下意识地在他手掌上蹭了蹭。   孙满满的发质很好,一头长发又黑又亮,还总是带着淡淡的独特香味。谢凉靠得近了,便又闻到了这股淡香,他将孙满满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满满真香。”   孙满满被他说得耳朵都开始红了,明明是她说要调戏谢凉的,可最近,她被调戏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她觉得这样不行啊,于是伸出手,在谢凉的腰侧抓了一下。谢凉长期练武,看着身材不壮,但身上都是精实的肌肉。这个手感让孙满满十分满意。   她准备抓第二下的时候,手掌就被谢凉握住了:“满满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孙满满脸上一臊,扯谎道:“试试阿凉怕不怕痒。”   “哦,我不怕。”他说着,如法炮制地伸手去捏孙满满的小蛮.腰,“不知道满满怕不怕。”   “啊哈哈哈哈住手,阿凉不要。”   对面房间的空智:“……”   青天白日的,他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阿弥陀佛! 第35章   两个人在房里闹了一会儿, 午饭便准备好了。空智出门时感受了一下, 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饿,大概是之前吃的那半个饼子的功劳吧。   今日府上的饭菜格外丰富, 各式各样的菜品摆了满满一桌。孙满满尝了一勺放在她面前的蒸蛋, 就忍不住呜呜了两声:“这个蒸蛋,好好吃呀。”   她本不爱吃鸡蛋, 因为觉得没什么味道, 可这个蒸蛋做得又嫩又滑,咸鲜可口,吃一勺就停不下来。谢夫人见她喜欢, 便笑着对她道:“满满姑娘爱吃的话,我以后每天叫人蒸一碗送到你屋里去。”   “真的吗?谢谢夫人!”   谢夫人笑眯眯地道:“谢什么谢, 都是自家人, 这么客气做什么。”   孙满满的小脸又红了。   饭后孙满满回房睡了半个时辰的午觉,醒来后便去找谢凉和空智,想让他们带自己去外面玩。谢夫人知道后, 却怎么都不同意,说现在魏无忧还没有被抓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上街太危险了。   虽然知道他们都会武功,可那魏无忧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会和你光明正大的比武,他都是趁着夜黑风高时,偷偷潜入别人家里将姑娘掳走的。   谢夫人担心他看见孙满满后,会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便坚持让她留在家里:“满满姑娘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让凉儿带你在院子里逛逛,对了,我们府上还有一个池塘,里面养了些金鱼,可好看了,要不你们去喂金鱼?”   孙满满见她是铁了心不放自己出门,只好恹恹地作罢:“那阿凉,我们去喂金鱼?”   谢凉想了想,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她道:“让娘带你在府里逛逛吧,我和空智出去,走访一下被掳走的几个姑娘的家里,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好早点将魏无忧抓住,这样满满就能出去玩儿了。”   谢夫人一听他这个话,眉梢就微微一抬,这小子,是将满满宠得不行啊,这一点儿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受。   孙满满听后十分高兴:“好呀,你们一定要早些将那个淫.贼抓住!”   “嗯,放心吧。”谢凉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和空智一道出了门。   孙满满下午就和谢夫人在谢府逛逛吃吃,总算也是把时间打发过去了,等到吃晚饭时,谢凉和空智才回来。见他们回来,孙满满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空智的脸色不怎么好:“魏无忧掳走的三个姑娘,有两个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家里人都是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女儿不见的。还有一户,是城南的柳府,家底还算殷实,有护卫看院。不过那些护卫的武功也不见得有多高,好在养了几条狗,那晚听到狗叫,他们便赶了过去,刚好看见魏无忧抱着他们小姐,从院墙飞走。”   孙满满皱了皱眉:“就算普通人家的女儿,遇到有贼人忽然闯进来,也肯定会挣扎呼救的,他这样无声无息地把人劫走,应该是用了什么迷.药。”   谢凉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这种人会用这种手段,也不足为奇。柳府的小姐丢了后,柳老爷连夜就报了官,之后鹤鸣派的郑达听闻此事,下山来想抓住魏无忧,没想到竟被魏无忧打伤。”   孙满满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虽然她听说过郑达的名号,但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她并不十分清楚:“鹤鸣派的郑达,武功如何?”   谢凉道:“郑达是鹤鸣派的大师兄,武功虽然不及你我,但也算是不错了,这个魏无忧能将他打伤,恐怕也是用了些手段的。”   “唉!”孙满满叹了口气,“所以说名门正派就是吃亏啊!”   对付魏无忧这种人渣,何必跟他光明正大的打呢!郑大侠也是太正直!   “不过郑达也伤了魏无忧,和郑达交手之后,魏无忧大约有七八天没有出现过,昨晚他再次现身,估计是伤养得差不多了。依我看,他最近几天,肯定还会有所行动。”   空智冷哼了一声:“只要他敢来,我就打断他两条腿。”   孙满满不赞同地道:“不,必须打断他三条腿!”   空智:“……”   他微微抽了下嘴角装作没听懂,谢凉看着孙满满,笑得颇为玩味:“满满懂的还挺多。”   孙满满:“……”   好、好歹她也十八了啊!这种事当然该懂了!   被谢凉盯得有些心虚,她拉起空智,朝里走去:“来来来,我们来制定一下围剿魏无忧的计划。”   空智:“……”   天黑以后,街上已经没有百姓走动,但是巡逻的官兵却渐渐增多。这阵子魏无忧的事,不仅闹得百姓人心惶惶,衙门里的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等到这一队官兵走过,红曲才悄无声息地从这边的房顶跃到了另一边。   说起来她近来的运气也是十分不好,被谢凉缠上也便罢了,现在还遇到一个魏无忧,城里四处有人巡逻,她行动起来也是极为不便。   行至一处酒楼前,红曲停了下来,头顶的牌匾上,写着游仙楼三个大字。她蹲下.身,用石头在墙角画了朵小花的图案,然后起身原路返回。   回去的时候她依然格外留心巡城的官兵,在房顶上等巡逻队过去时,她眼尖的发现一抹黑影从旁边的小巷子闪了过去。遮掩在白纱下的秀眉蹙了起来,刚才那人,肩上还扛着一个昏迷的姑娘。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便想到了和她一样被官府通缉的魏无忧。   她看着他逃走的方向,眸色越来越深。如果她现在上去阻止他,只怕会引来官兵,那么她自己也会暴露,但若不追上去,那个姑娘就危险了。   虽然不想暴露自己,但红曲实在是痛恨魏无忧这个菜.花贼,她抿了抿唇,还是追着他去了。   近日城门口把守的官兵很多,魏无忧想自由出入城门也变得困难起来。他扛着肩上的姑娘,打算先把她藏到自己在城里藏身的地方,哪知路刚赶了一半,一抹红影就翩然而降。   魏无忧脚步一顿,微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那身招摇的红衣和头上的白纱笠,这是比他名气还要大的通缉犯,红曲。   他不知她的来历,便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红曲打量他两眼,他没有蒙面,样子和城门口的画像有七分相似,应该是魏无忧没错。   “把那个姑娘放下。”   红曲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魏无忧的耳里。他看了看挡在面前的红衣女子,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大名鼎鼎的女飞贼红曲,何时成了衙门捕快?”   红曲笑了笑,对他道:“你这样不知廉耻的淫.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不会以为只有捕快想抓你吧?”   “呵。”魏无忧讥讽地笑了一声,看着她道,“你要我放了她也成,不过长夜漫漫,大爷我一个人孤枕难眠,是不是你来顶替她陪我?”   “行啊,你把她放了,我跟你走。”   红曲答应得爽快,魏无忧却没了声音。他不是傻子,红曲被官府通缉两年了,至今仍没有落网,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没有人知道。她武功这般高强,他怎会是她的对手。   不过以魏无忧“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红曲的身段玲珑有致,要比他肩上扛着的姑娘更加吸引人。至于脸嘛,虽然有纱笠挡着看不清楚,但他直觉,她应该长得不错。   这么一想他心里还真有些痒痒,不过要拿下她,可能得费些功夫。   “怎么,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反而怂了?”   魏无忧皱了皱眉,知道她这是激将法,奈何,他这个人就是经不起激:“能有红曲姑娘陪我一夜春.宵,魏某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想好了,红曲虽然武功高强,但他身上有药啊,上次那个鹤鸣派的郑什么达,不一样着了他的道吗?   “我这就把这个姑娘放下。”魏无忧走到街边,将肩上的姑娘放下来,弯腰的时候,他借着姑娘作掩护,悄悄将袖子里的药摸了出来。把姑娘在地上放好,他用余光瞄着站在不远处的红曲,手里的药包蓄势待发。   趁着转身的时候,扔出去。   这么计划好后,他开始朝红曲的方向转过去,哪知右手刚动了动,手腕就被不知名的东西击中,顿时一阵钻心的痛。   “别在我面前耍小动作。”红曲的语气比刚才凌厉了不少,魏无忧忍着手上的剧痛,看着她咬紧了牙。   自己还是低估她了,现在他受制于人,情况很不利。   “你别过来。”看见红曲往自己的方向走,魏无忧警觉地出声,“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别忘了,你自己也是通缉犯。现在这永新城,什么不多,就是巡逻的官兵多,你信不信,我大叫一声,我们两个谁都别想跑。”   其实不用他大叫,红曲已经察觉到有一队巡逻的官兵往他们的方向来了。她微微蹙起眉,看着魏无忧旁边的姑娘。   官兵越走越近,就连魏无忧都察觉到了。   “你……”他本想和她谈谈条件,谁知刚说了一个字,又一个人影落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眉头一皱,颇为不耐地朝来人道,“你又是谁?”   那人笑了笑,如同长空皓月:“白月派谢凉。”   魏无忧:“……”   他今天出门一定忘了查黄历!   官兵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谢凉没有回头,却是对身后的红曲道:“红曲姑娘,你先走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红曲没再犹豫,足尖轻点直接飞身上了房顶。她的身影刚在另一边落下,一大队的官兵就走到了这条巷子口。见到杵在黑夜里的两个人,官兵们顿时举起手中的武器将他们两人包围:“不许动!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谢凉看了看他们,道:“在下白月派谢凉,对面那个是正被通缉的采.花大盗魏无忧。”   谢凉和魏无忧的名字放在一起,那就是一出大侠为民除害的戏码啊!官兵们听他这么一说,齐刷刷地将手里的刀尖对准了魏无忧。   魏无忧知道今天他是跑不掉了,但就算死他也要拖个垫背的:“谢凉和红曲是一伙的!我刚才亲眼看见他放走了红曲!”   谢凉嗤笑一声,看着他道:“你不会以为你这样说,就能脱罪了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和被你迷晕的那位姑娘,哪里来的红曲?”   “没错,谢凉谢大侠的名字我们还是听过的!你就别想往他身上泼脏水,混淆视听了!”   “可他真的和红曲是一伙的!”   “闭嘴!我们现在就押你回衙门,有什么话在公堂上说吧!”   他们说着就围了上去,魏无忧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直接被谢凉隔空封了穴道。   “多谢谢大侠相助!”为首的一个官兵对着谢凉抱拳。   谢凉道:“不用,这种淫.贼,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魏无忧的嘴角一抽,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还敢说你和红曲不是同伙?? 第36章   魏无忧被抓了, 永新城的百姓高兴得想放鞭炮来庆祝。得知是谢凉帮忙抓住的魏无忧后, 好些百姓带着各种谢礼,将谢府外堵得水泄不通。   “谢大侠真是我们永新的骄傲啊!”   “对呀, 回来第一天就将魏无忧那个淫.贼捉住了!为我们出了口气!”   “这是我们家自己养的鸭子, 你们一定要收下啊!”   谢府的管家周叔在外面应付着这些百姓,无奈百姓的热情越来越高涨,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好在谢凉亲自出了门来, 安抚激动的人群:“各位,魏无忧作恶多端,为祸乡里, 将他绳之以法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江湖中应做之事,大家不用言谢。”   他出来后, 人群还真安静了片刻, 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吵得更厉害了:“谢大侠,不知你是否婚配了?”   “谢大侠,我家女儿年方十八, 相貌端庄,和你十分相配,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下吧!”   “不不不,谢大侠, 还是先认识我家女儿吧!”   周叔:“……”   你们还是送鸭子吧!   他赶紧把谢凉请了回去,继续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疯狂的人群。   院里,空智站在树下,看着谢凉款款而来:“你昨天到底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谢凉冲他笑了笑, 道:“你的武功练得还不到家。”   空智皱了皱眉,去问身旁的孙满满:“阿满姑娘,昨晚你可有察觉他出门?”   孙满满正在吃谢夫人送来的蒸蛋,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阿凉经常晚上不睡觉,出去乱逛,我都习惯啦。”   谢凉听她这么说,便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道:“说起来,昨晚我又碰到了红曲。”   孙满满一愣,睡意惺忪的眼睛也渐渐有了神:“怎么阿凉总是遇到她?”   谢凉微勾着嘴角,道:“我也觉得奇怪,我们一路走来,总是我们到哪里,红曲就会在哪里出现。”   “红曲?”空智觉着这事怎么越听越复杂了,“怎么还和红曲有关系了?”   谢凉道:“你有所不知,我们从光明门下来,途径潼川、洛水和永新,每到一处,红曲也会跟着出现。”   空智微蹙着眉头思索:“那这事确实有蹊跷,难道那红曲,也和你们在查的事情有关?”   谢凉和孙满满都没说话,似乎各有所思。空智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头绪,也没有再管她,他此时更关心魏无忧的事:“被魏无忧抓走的姑娘,可救了出来?”   谢凉道:“救是救回来了,但她们的精神都不太好,甚至有轻生的念头。其中有一个姑娘之前已经寻过一次短见,还是被魏无忧救回来的。”   空智皱着眉头道:“该死的是那个魏无忧,姑娘们不该白白丢了性命。不行,我得去和她们聊聊,不能让她们再有轻生的想法。”   谢凉见他拿起禅杖就想往外走,将他拦了下来:“这几个姑娘昨晚才刚被救回来,现在恐怕还没平静下来,要不你等明天再去。”   空智却摇了摇头:“人言可畏,要是今天她们听见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一时想不开,那我明日去,是去帮她们超度吗?”   这话噎了谢凉一下,他没再拦他,由着他去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谢夫人就来了,说要带孙满满上街去玩儿:“昨日满满姑娘想出去,我因为顾忌魏无忧,便没同意,今日他既然已被抓住,那我就陪着满满姑娘出去转转。”   “好呀好呀。”终于能出去了,孙满满这下高兴了,“阿凉也一起去吧。”   谢凉还未说话,谢夫人便笑着道:“他自然要去的,待会儿我们买了东西,还得要他帮我们拿。”   谢凉笑了一声,道:“是是,我来充当你们的免费苦力。”   谢夫人拉着孙满满的手,朝谢凉了递了个眼神,便朝府外走了。   今日大街上一下就热闹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也个个笑容满面,不再像昨日那般愁云惨淡了。   谢夫人心里高兴,对着孙满满和谢凉道:“你们这次回来真是回来对了,看看,这街上的人一下就多了,终于又变回原来那个永新了。”   孙满满道:“都是阿凉的功劳啊,表扬他。”   谢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这样就完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敷衍的表扬。”   孙满满“咯咯”笑了两声:“今早上你在门外跟大家说不用言谢,我可都听见了的。怎么现在还求起了表扬?”   谢凉道:“满满的表扬当然是不一样的。”   走在他们中间的谢夫人有些听不下去:“行了吧,大街上的,还当着我的面,就这样打情骂俏,真是有伤风化。要求什么表扬,待会儿回了家,你们两关在屋里慢慢说。”   她这话说完,两人同时噤了声,孙满满埋着脑袋,思考着回去后怎样和阿凉关在屋子里说。   “这家绸缎庄的面料都很不错,我平时的衣服都是在这里买的绸缎做。”谢夫人说着,就牵着孙满满的手进了一家绸缎店。店里的老板一看见她,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谢夫人,您好久没来照顾我们生意了。”   谢夫人笑着道:“这不是前段时间忙吗,好不容易忙过,城里又出了事,今天才有机会过来。”   老板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他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谢凉,对她道:“这次真是多亏了谢大侠出手,才将那魏无忧抓住。这样,您是我们店里的老顾客了,又生了谢大侠这么个好儿子,今天您看上的东西,我都便宜卖给您。”   “真的吗?那谢谢了啊。”   “客气啥,我这里新来了好些绸缎,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夫人跟着他走过去,在一匹匹绸缎中挑选着,最后她拿起一匹红色的绸缎,朝孙满满招了招手:“满满姑娘,来看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老板顺势朝孙满满看去,眼睛微微一亮:“谢夫人,这位姑娘是您的?”   谢夫人捂嘴笑了两声:“是我们家凉儿的朋友。”   她嘴里说着朋友,但老板已经从她的表情中体会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也跟着她笑了两声,对她道:“这位姑娘皮肤白皙,穿红色更能衬得气色好。”   “我也这么觉得。”谢夫人说着,展开绸缎在孙满满身上比了比,“嗯,是很合适,回头我让裁缝给你量量尺寸,做一身衣服送给你。”   孙满满听她这么说,忙道:“不用啦,谢夫人,在家里您已经很照顾我了,再送我衣服,我多不好意思呀。”   “自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谢夫人说着,就回头对老板道,“这匹布我要了,你这里还有没有什么适合这位姑娘的?”   “有有,您看看这匹,绣花非常精美的,鹅黄色也适合这个年纪的姑娘。话说回来,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万老板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谢夫人和万老板聊着,一口气就选了三匹布,全都是给孙满满买的。看着怀里抱满了布匹的谢凉,孙满满终于知道为什么谢夫人要他跟着一起来了。   “前面有家卖糖水的小店,在永新还挺出名的,我们在那儿歇歇脚,喝点糖水解解渴。”谢夫人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小店道。   孙满满走了这么久,确实也有些渴了,她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过去。到了店门口,谢夫人点了三碗招牌糖水,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孙满满看着身后的谢凉,想帮他分担一些手里的东西:“阿凉,你还抱得住吗?”   “没事,满满坐下吧。”谢凉往后躲了躲,没让她来接自己手里的东西,“这点儿东西我要是都抱不住,还怎么当大侠?”   孙满满被他逗得笑了一声,挨着谢夫人的旁边坐下了。老板娘给谢凉找了张干净的板凳,让他暂时放放手里的东西。她也是认识谢夫人的,这会儿一边盛糖水,一边对她道:“谢夫人,您出来买东西,怎么不带几个下人?看把谢大侠累得。”   谢夫人道:“你就放心吧,他乐在其中呢。”   老板娘的目光在孙满满和谢凉身上转了转,心领神会。   孙满满觉得,再这么逛下去,只怕明天整个永新城,都知道她是谢夫人未过门的儿媳妇了。   “您要的糖水来了,几位慢用。”   老板娘放下糖水便去忙自己的了,孙满满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忍不住称赞道:“唔,真好喝,甜甜的,也不腻,还有些微凉,夏天喝来实在爽口。”   谢夫人笑得慈祥:“满满姑娘喜欢便好。”   他们几人正聊着,老板娘又端了一碗店里的招牌小吃过来,放在了谢凉的面前:“这个是送给谢大侠的,多亏了你抓住魏无忧,我今天才敢出来卖糖水。”   谢凉笑了笑,道:“姑娘客气了。”   他这一笑,倒是把老板娘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幸好店里又来了其他几位客人,她便顺势迎了上去。坐在对面的孙满满吞下嘴里的糖水,问谢凉:“那个魏无忧,官府会怎么处置呢?”   谢凉道:“这个还不知道,不过柳府的柳老爷似乎一直嚷嚷着要将他处死,如果到时候官府没判他死刑,恐怕柳老爷……”也会自己买通关系,找机会把魏无忧做掉,替自己的女儿报仇。   魏无忧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一直申明自己要将功补过。   “怎么样了?那魏无忧还没消停吗?”   站在下方的师爷朝问话的人拱了拱手,答道:“回大人,魏无忧还是坚称昨晚红曲在永新现身了,说是可以帮我抓到她,好将功折罪。”   知府暗自寻思了一阵,还是对师爷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师爷道:“昨夜巡逻的士兵我们都一一问过话了,没有人看见红曲出现过。魏无忧刚被抓时,还声称是谢凉放走了红曲,现在又改口说,谢凉来时,红曲正好离开。”   “那这么看来,这个魏无忧说的话,不可信啊。”   师爷想了一阵,对他道:“下官听闻,红曲之前在潼川出现过。既然她能出现在潼川,那这会儿出现在永新,也不是不可能。朝廷这两年对红曲的事很上心,抓到她,那便是大功一件。依下官拙见,魏无忧说的也未必不可一试。” 第37章   谢夫人带着谢凉和孙满满, 在外面逛到午饭的时间, 才返回了谢府。空智中午回来匆匆吃了一口饭,又出门继续和姑娘们谈心了。   饭后谢老爷将谢凉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有事要和他商量, 孙满满便惯例地回房午休了。醒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她有些好奇地走出去看了看。   花园里, 谢夫人身边的丫鬟茴香,正在陪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玩耍,见孙满满过来, 茴香上前跟她问了声好:“孙姑娘,您起来了吗?”   “嗯。”孙满满点了点头, 目光落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上, “这个是……你的儿子?”   茴香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忙道:“不是的,这是夫人侄女的孩子。”   夫人侄女的孩子?孙满满在脑袋里捋了捋这个关系, 问道:“谢夫人的侄女,也就是阿凉的表妹?”   “是的,她听说大少爷回来了,特地过来看他的。夫人在屋里跟她说话, 就让我带着小朋友玩儿。”   “哦,原来如此。”孙满满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没有再管他,“阿凉呢?”   茴香道:“还在屋里和老爷说事呢。”   孙满满的眉头动了动, 说了这么久,是什么事啊?唔,空智也还没有回来,就她一个人……算了,去池塘喂金鱼吧。   她想着就往池塘的方向去了,谢府的池塘不大,不过水还是有些深,孙满满蹲在池塘边上,洒了些鱼饲料下去。很快就有鱼群围了过来,像一团团在水中盛开的花,甚是好看。   孙满满不敢喂它们太多吃的,怕它们会撑死,鱼群把饲料吃完,又慢悠悠地游走了。孙满满托着下巴蹲在一旁,看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发呆。   没过一会儿,那个表妹家的小男孩就跑了过来,茴香在他身后追着他道:“哎呀小祖宗,别乱跑,前面有池塘,别掉下去了!”   然而小男孩根本不听她的,反而跑得越来越欢。孙满满朝他瞟去一眼,本不想理他,却忽然看见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小阿凉”泥人。   她眉头顿时一皱,想去把自己的泥人抢回来,结果那个小男孩还没跑到她跟前,就把手里的泥人扔到了池塘里。   孙满满:“……”   她几乎想也没想的,就跳下水想将自己的泥人捞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不会水这件事。好在小孩子的力气不大,泥人没有被扔出很远,这里的池水只到孙满满的肩膀处。   她捞起泥人之后,才发现自己竟已不知不觉站在了水里,一时也有些慌。发现水没过自己头顶后,她稍稍冷静了些,想慢慢走回岸边。谁知脚却突然抽了筋,她脚下一个踉跄,嘴里就灌进了一大口池水。   “噗咳咳咳……”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脚却越来越痛,越来越使不上力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爹跟她说的,任凭你武功再高,若不会水,有天也可能会淹死。   ……她爹真是铁口直断,不去帮人算命太可惜了。早知道,她小时候就好好跟着她爹学游水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又喝进了好几口池塘水,她隐隐约约听见茴香一直在岸边呼救,可是……唔,她快撑不下去了。   再一次被呛了一大口水后,她清晰地听见有人跃入水中的声音,很快,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就靠了过来。   “噗咳咳!”她的脑袋被人用手托了起来,浮出水面后,她又剧烈地咳了几声。那人箍在她腰上的手,像铁钳一般紧,带着她往岸边游去。孙满满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视线十分朦胧,但这个人她不会认错:“阿凉……”   谢凉没有回头,一口气带着她游到岸边,将她拉出了水面。上岸以后,孙满满跪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抬头着看着谢凉道:“原、原来你会水啊,我还以为你也不会游水呢。”   谢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紧抿着薄唇,像是在隐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孙满满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还没开口,谢凉就朝她吼道:“那你自己会不会水你不知道吗?还往池塘里跳?!”   他的气势摄人,孙满满被吼得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边:“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也很怂的啊……”   谢凉:“……”   心里的怒气明明还在翻腾,但看着她那个样子,谢凉是实在发不出来。他抿了抿唇,一甩袖子离开了。   谢夫人听到动静,这时也赶了过来,看谢凉气冲冲地离开,她也没管,直直奔到了孙满满跟前:“我的天呀,满满姑娘你没事吧?”   孙满满摇了摇头,没答话,模样十分委屈。谢夫人看得心疼,忙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吩咐茴香:“快去烧点热水,帮姑娘沐浴更衣。”   “是的!”茴香应了一声,麻遛地去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沐浴用的热水不需要像冬天里那么多,茴香很快就把洗澡水给孙满满备好了。孙满满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谢夫人又带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糖水,过来看她:“趁热喝了,要是感染了风寒,那便不好了。”   “谢谢夫人。”孙满满接过她手里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的头发还是润的,便直接披在了身后,谢夫人摸了摸她绸缎般的长发,对她道:“我听茴香说,刚才凉儿冲你吼了?”   提到这个,孙满满心里又开始委屈了,她和谢凉认识这么久,他连大声跟她说话都没有过,更别提像刚才那样吼她了。“谢夫人,阿凉是不是很生气啊?”   谢夫人笑了笑,安慰她道:“你别放在心上,凉儿会这么生气,也是因为他紧张你。”   “唔……他会不会不理我了啊?”   “怎么可能,这碗姜糖水,还是他让厨房熬的呢。”   “真的吗?”   “嗯。”谢夫人又朝她笑了笑,缓缓道,“你可能不知道,凉儿他很怕水的,可是今天我听茴香说,他想也没想的就跳下去救你了。”   孙满满的眸子微微一动:“阿凉怕水?可是我看他水性很好的。”   起初在洛水,他不愿意去游船,她也怀疑过他是怕水,可是今天见他这么熟练地把自己救上岸,一点儿也不像怕水啊。   谢夫人摇了摇头,道:“凉儿小时候的事你可能不知道,他很小的时候水性就很好了,也经常和温儿去河边玩儿。不过在他十岁那年,他们在河边玩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凉儿差点就淹死了。”   提起这段往事,谢夫人似乎还心有余悸:“当时他被人救上岸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赶紧找了大夫来,可是也没见他转醒,还发起了高烧。大夫说他就剩一口气吊着,可能熬不过去了。好在,遇见了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白月派的白膺前辈吗?”   “嗯,他正好途经此地,见我们在求医,便来看了看凉儿。他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凉儿体内,才将他救了回来。”   孙满满从没听谢凉提起过这些事,这会儿听得也是惊心动魄:“所以他才拜入了白月派吗?”   “嗯。”谢夫人点了点头,“凉儿的小命虽然保住了,不过身体很是虚弱,白膺提议让他跟他上山习武,好强身健体。我们当时只是想他的身体能恢复就好,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武学奇才。”   孙满满没说话,谢夫人他们都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可能不知道,但懂武功的人,都多多少少能看出来的,估计是白膺在给谢凉疗伤的时候,就发现他天赋极高了。   “唉,这都是他的机缘啊。只不过这件事之后,凉儿就变得格外怕水了,别说再没去过河边,就连我们府里的小池塘,他都再也没靠近过。”谢夫人说到这里,握住了孙满满放在膝盖上的手,“所以你别怪凉儿今天生这么大的气,他应该吓坏了。”   “嗯,我没有怪他,确实是我不该跳进池塘……”她说着又有些担心,“阿凉没事吧?”   “放心吧,他没事,我刚才去看过了。”   “那就好。”孙满满在心中松了口气,便听有人来敲她的房门。茴香出去看了一眼,是谢凉和他的表妹,带着闯祸的小祖宗来了。   谢凉也已经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孙满满看见他,便有些紧张,好在谢凉没有再说她什么,只是道:“千彤听说你落水了,特意来看看你。”   千彤?孙满满打量着他身旁的那个妇人,看上去还很年轻,应该就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脸蛋小小的,五官也十分秀气。   她朝孙满满笑了笑,把自己的儿子往前推了推:“孙姑娘,不好意思,都是贝贝淘气了,我特地带他过来跟你道歉的。”   孙满满顺势盯着扔掉她泥人的熊孩子,那孩子似乎还不服气,撅着嘴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说完对不起后,越千彤便笑着对孙满满道:“贝贝也道歉了,今天这事儿相信孙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谁说我不会放在心上?”孙满满生气地看着贝贝,“他这个态度是来道歉的吗?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越千彤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她抿了抿红唇,笑容不再似刚才那般自在:“孙姑娘,贝贝今年才四岁,自然是还不懂事,你不会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计较吧?”   “他不懂事你该不会也不懂事吧?”孙满满顺势看向了说话的越千彤,“且不说他擅自将我的东西往池塘里扔,就说那泥人,是我放在我的房间里的,他怎么拿到的?你平时难道没有教过他,不能乱进别人的房间,更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吗?”   越千彤被她说得好不尴尬,语气也跟着冲了起来:“一个泥人,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犯得着这样说吗?”   “怎么犯不着,那个泥人是我和阿凉的定情信物!现在被你们害得都糊成一团了!”   越千彤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谢凉看着孙满满气鼓鼓地坐在那里,脸都气红了,便走上前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在帮满满做簪子了,很快我们就有新的定情信物了。”   他说得这样直白,房里的人都有些尴尬,谢夫人站起身,拉着越千彤往外走:“千彤啊,这事儿确实是贝贝不对,回头要好好教育教育他。我们出去聊,就不打扰满满姑娘休息了。”   他们走了之后,茴香也跟着出去了,房里顿时就剩下谢凉和孙满满两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说法,孙满满看了一阵站在身前的谢凉,先开口道:“阿凉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往池塘里跳了。”   谢凉沉默了阵,也不舍得再说她。他在她床边坐下,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他曾经被水淹水,知道溺水的滋味有多难受。   孙满满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小阿凉……抢救不回来了。”   她说着举起手里糊成一坨的泥人,各种颜色糅在一起,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今天在池塘里,她呛了不少水,不过再怎么挣扎,她也没放开她的“小阿凉”。   谢凉终于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他揉揉她湿润的头发,轻笑着道:“傻瓜,你没事就好。”   孙满满微仰着头,抬着眉梢看他:“阿凉,你那个表妹,是不是喜欢你啊?”   谢凉眨了眨眼,嘴角挂着抹戏谑的笑:“你说千彤啊,小时候好像是与我定了娃娃亲的。”   孙满满的眼睛微微一眯:“哦?那她怎么又嫁给别人了?”   谢凉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我十岁那年,跟着师父上了白月山吗,她不知道我多久才会回来,可能等不及了,便嫁给其他人了吧。”   孙满满道:“那今天她过来,还带着孩子,该不会是来炫耀的吧?毕竟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是孤家寡人呢。”   谢凉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不急。” 第38章   谢凉都不急, 孙满满也没什么可急的了, 她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突然从床上爬起来, 说是要出去把小阿凉埋了。   谢凉抽了抽嘴角, 没说什么,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越千彤和她带来的熊孩子已经没了人影, 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在谢夫人的房里。孙满满也没再想他们的事, 就在院子里找了颗树,蹲下来开始挖坑。那石头在树下刨了个不深不浅的,她把手里的泥人放了下去。似乎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瞧了几眼后,仰起头来对站在一旁的谢凉问:“阿凉, 你的小满满还在吗?”   “嗯, 在的。”谢凉应了一声。   孙满满听他这么说,开心地看着他:“那太好了,你把你的小满满拿出来一起埋了吧, 不然小阿凉一个人好孤单好可怜哦!”   谢凉:“……”   不,为什么要让他的小满满陪葬。   他本是不怎么愿意,但看见孙满满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大眼睛后,只好回房把自己的泥人拿了出来。   孙满满把两个泥人放在一起, 一边埋土一边跟她的小泥人讲话:“小阿凉不怕啦,现在有小满满来陪你了,嘻嘻。”   谢凉:“……”   他觉得她只是不平衡她的泥人没了,而他的还在, 所以才想埋了小满满的。   在树下埋好一个小土包后,孙满满又从花园里摘了一朵花,放到小土包上面。谢凉等她折腾完了,拉着她去洗手,孙满满走在他旁边,有些好奇地问他:“对了,阿凉,上午你和你爹在商量什么事啊?”   “我正想和你说这个。”谢凉侧头看了看她,“最近我们家一批香料要运过来,会经过烟阳,烟阳那边匪患猖獗,我爹说之前有几批货都被土匪劫走,损失了不少钱。他本来想找镖局来护镖,但之前四海镖局刚在烟阳栽了个大跟头,其余镖局有所忌惮,都不敢轻易接镖。”   孙满满眨了眨眼,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爹是想让你帮忙护送商队?”   谢凉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满满真是冰雪聪明。”   “唔……那商队是什么时候过来?”   “下月中旬左右。”如果现在从永新出发,时间还算充裕,“我爹亲自跟我开口,我自是不好拒绝,只不过我们这次下山……”   “没关系的。”孙满满朝他笑了笑,“之前韩盟主他们许了我半年的时间,现在才过去一小半,我们可以先去烟阳,我也能帮上忙呢。”   “嗯。”谢凉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既然决定要出发去烟阳,那我们便要早些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明日一早,我们上鹤鸣山找齐钰,如何?”   鹤鸣派的齐钰,也是不幸遭“孙满满”调戏的江湖四美之一。孙满满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空智这两天一直忙着开解那些被魏无忧抓走的姑娘,可能无暇分.身。”   谢凉道:“没事,不用管他,我们两人去鹤鸣派便行。”   “好。”   “鹤鸣山离这里不远,我们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来。我让娘明天给你做老鸭汤,听说当年她就是靠老鸭汤征服了我爹。”   “哈哈哈哈。”孙满满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难道不是靠美貌征服你爹的吗!”   谢凉微勾着嘴角,朝她眨了眨眼:“那满满要喝吗?”   “要!”   谢府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谢夫人也已经很久没下过厨了,但在听谢凉说满满想喝老鸭汤后,她兴冲冲地就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了,一直忙活到大晚上才躺下。   此时永新城已褪去了白日的喧哗,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游仙楼外,一抹红影轻盈地落下,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房门。很快,左侧的门打开了一扇,红影矫捷地窜了进去。大门再次关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首领,有消息了。”红曲刚进屋,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便在她的跟前跪了下来。红曲让他起身,问道:“怎么样?”   那人答道:“潼川的消息确实是我们搞错了,他可能一直留在烟阳,没有离开。”   红曲的眉梢微微一动,烟阳,这么巧。   “首领,接下来要再去烟阳吗?”   “嗯。”红曲点了点头,“你们先动身,我随后就到。”   “明白。”   从游仙楼离开,红曲如同来时那般小心翼翼。因为魏无忧被抓,街上巡逻的官兵已经减少了很多,但怎么说,她总觉得城里有些诡异。她趴在房顶上四处看了看,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是魏无忧。   明明应该在牢里蹲着的人,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大街上?   红曲凝了凝眸,朝魏无忧的方向掠去。   察觉到有人急速靠近,魏无忧猛地转身,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把手里握着的药粉也撒了出去。红曲的鼻尖一动,皱着眉头退了两步,面色不善地看着他:“魏无忧,你怎么从牢里逃出来的?”   魏无忧见是她,忽然扯起嘴角笑了开:“没想到真的是你,红曲。我可不是从牢里逃出来的,我是光明正大地出来的。”   他的心里乐开了花,为了给自己减轻罪责,他想捉住红曲将功抵罪,但红曲来无影去无踪,凭他的武功很难察觉她。但反过来,如果他在街上晃悠,以红曲的武功,应该很容易发现他。到时她看见自己,定会像上次那般,忍不住出来多管闲事的。   一切都如他所料,进行得格外顺利。   他拿出藏在手中的竹管,运起内力一吹,小小的竹管顿时发出尖锐的声音。埋伏在城里的官兵收到信号,举着火把武器,倾巢而出。   红曲的眸色一敛,看来之前感觉到的那些杀气,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她飞快地闪身,消失在原地,魏无忧愣了愣,也回过神来往她逃走的方向追去。   官兵赶到魏无忧发信号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没人了,为首的官兵四处看了看,指着前面道:“从这里继续追!”   一大队人马在永新的街道上奔跑起来,穿过一条大街,谢凉忽然从房顶跃了下来。为首的官兵一愣,看着他问:“谢大侠,你怎么在这里?”   谢凉道:“我追着红曲过来的。”他说着,抬手一指右前方,“她在那里!”   众人都朝他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瞥见一抹戴着白纱的红影一闪而过。   “快追!”   为首的官兵举着手大喊一声,大队人马又一窝蜂地朝那边涌去。谢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渐走远,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魏无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那抹红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的轻功比不上红曲,眼见着就要被她甩掉了,他再次拿出藏在袖中的竹管,想和刚才一样通知官府的人。刚把竹管放到嘴边,手腕上就猛地一痛,他的手使不上力,竹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谢凉就闪身挡在他面前,魏无忧的眉头一紧,看着他道:“堂堂白月派谢凉谢大侠,竟然和红曲是同党,这事要是传出去……”   “也不会有人信的。”谢凉淡然地帮他补出了后半句。   魏无忧:“……”   红曲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停下来看着他们。   魏无忧眉头紧皱,红曲加上谢凉,他是毫无胜算,就算红曲中了他的药,但也依然不好对付。他的目光又往地上的竹筒瞟去,谢凉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般,直接一脚将竹筒踩得粉碎。   魏无忧:“……”   就算不能发信号,他相信官兵也很快能搜到这边来,只要他撑到那时,便是他赢了。这么想着,他猛地拔出手里的剑,朝谢凉刺了过去。   他这一剑虽然刺得突然,但谢凉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只不过在魏无忧的剑从自己面前刺过时,一阵轻烟竟从他的剑上飘了过来。   谢凉第一时间屏住呼吸,还是吸入了一些,他双手使力,飞快地将魏无忧的胳膊往上一折,魏无忧痛呼一声,手里的剑也掉到了地上。   他的额头已经被疼得冒出了冷汗,他早知道谢凉的武功高,但没想到竟然高成这样,他在他面前,如同蝼蚁,哪怕他只是想拖住他们等官兵来,都是在痴人说梦。   他一瞬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谢凉低头,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无忧:“武功不怎么样,花花肠子倒是不少。玷污无辜少女的清白,使卑鄙的手段打伤郑达,还设局想抓住红曲,你自己说,这些够不够你死?”   魏无忧抬起头来看着他,冷笑一声:“要杀便杀,何必那么多废话?我魏无忧一生和那么多姑娘有过鱼水之欢,也算死而无憾了哈哈哈!只不过没有尝到红曲姑娘的味道,还是有些可惜的。”   谢凉的眉头一皱,用脚尖勾起他掉在地上的剑,往前一踢,剑身便猛地贯穿魏无忧的胸膛。   “死不悔改。”谢凉冷冷地吐出这四个字,看着魏无忧咽气。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应该官兵没找到红曲,又往这个方向来了。谢凉没再看魏无忧的尸体,施展轻功掠至红曲身旁,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走。” 第39章   谢凉的话音一落, 就带着红曲飞了起来, 两人在夜色中飞快地穿梭,红曲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不知不觉中他们离城里越来越远, 官兵们的脚步声和刺眼的火光也渐渐远去。谢凉带她到了郊外, 穿过一条隐秘的林间小道,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一个荷花池出现在静谧的山林中, 满池的荷花有的含苞待放, 有的已微微绽开。池中心有一个凉亭,池面上却没有通往凉亭的浮桥。谢凉搂着红曲,足尖在荷叶上轻点, 几个起伏便落在了凉亭里。   这个荷花池修得格外风雅,凉亭上还挂着许多白纱, 随着夜风轻扬。   谢凉将红曲放在长椅上, 身体也惯性地靠了上去。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拍打在对方的脸上。红曲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这和她刚才吸入的粉末有关。   魏无忧撒向她的药是催.情的药, 这倒是符合他这个采.花大盗的身份。   谢凉的手还揽在她的腰间,即使隔着衣料,她也能感觉到他越来越滚烫的体温。她刚才看见魏无忧也对他用药了,想来魏无忧身上也就只有那一种药。   红曲和谢凉都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要想用内力压制住药效,也不是太难的事。但两人似乎都没有要压制的意思,就这样沉默地在夜色中对峙着。   气氛慢慢的就变了味,又一阵夜风轻拂之后, 谢凉嗅到了红曲发梢的香气。这股独特的香气让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他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喑哑的低语:“放心吧,官兵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就像是被他的语气感染了一般,红曲的心跳愈发快了。她有些地紧张地吞了吞唾沫,就见谢凉伸手想摘掉自己头顶的纱笠。   “别、别摘!”   她急忙出声阻止,甚至忘了伪装自己的声音。谢凉的动作顿了顿,旋即笑容更深。他没有拆穿她,也没有提醒她,只是轻笑着问她:“为何?”   红曲道:“因、因为我长得很难看,怕坏了你的兴致!”   “……”谢凉沉默了片刻,嘴角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怕坏了我什么兴致?”   红曲:“……”   天呐!她到底为什么会说这种话!都是魏无忧那药的错!   谢凉的手轻轻撩开她纱笠的一角,指腹在她脸上摩挲:“看着这么一个小姑娘,懂得还挺多的。”   红曲:“……”   这话莫名觉得耳熟。   他贴得越来越近,她抬手稍稍推开他,羞红脸地道:“你、你把眼睛闭上。”   谢凉眸光微动,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耳边传来薄纱被撕开的声音,紧跟着,一个微凉的东西就贴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是她把凉亭上的白纱撕了一条下来,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谢凉没有反抗,任由她将自己的眼睛蒙上。红曲在他的脑后打了个结,再三确定不会掉之后,才对他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谢凉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朦胧,不过很快,他便开始适应这种朦胧。红曲已经把头顶的纱笠取了下来,他虽不能完全看清她的脸,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能辨认的。   “好了?”他轻笑着问,没想到这丫头,还喜欢玩这种的。   对面的人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谢凉勾了勾唇,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竟准确无误的吻上她的唇。   因为刚才一路用轻功从城中心飞到这里,魏无忧下在他们身上的药,发作得更快更烈了。这样一个简单的吻,像是燎原的火种般,迅速将两人点燃。他吻得越来越深,却越来越觉得不够,他松开她唇,手慢慢向下探去。   怀里的人身体崩得更直了,他能明显感到她的紧张。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靠近她的耳侧,语气温柔:“别怕,我会很轻的。”   因为被蒙着眼睛,多多少少有些不便,还好白纱些微透光,再加上他视力强于常人,进行得还算顺利。在明显感觉到前方有阻挡物时,谢凉停了下来。   “乖,接下来可能有些痛,忍一下。”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十分克制。   “没事,我忍得住……”小时候习武,她吃过不少苦,应该不会比那个还痛吧?   谢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欲.望:“你要是觉得痛,就咬我。”   他说着把自己的肩膀递了过去,稳稳搂住她的腰,将自己的腰身往前一送。   与此同时,肩膀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他闷哼了一声,接着又忍不住轻笑,她果然还是痛的。   他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咬一口,诱.惑她般地道:“之后,就会越来越舒服了。”   池中凉亭上,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白色的纱幔轻扬,满池的荷花都变得更加艳红。   谢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刚才小丫头走的时候,他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她。他摘下自己眼上的纱巾,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勾唇一笑。他没有将纱巾扔掉,而是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后,谢凉也飞身离开了荷花池。   回到谢府时天空才刚露出个白肚皮,他朝孙满满的房间看了一眼,打了些水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在床上躺下,谢凉眼睛还没闭上,房门就被人敲响了。他朝门口看了一眼,翻身起来去开了门。   空智见他打开门,不由分说地走了进去,谢凉关上门,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   看见他还是这幅淡然的样子,空智莫名就很气:“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他在房间里睡觉睡得好好的,谢凉忽然就闯了进来,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不知他从哪找了块红布让他披上,还扯了张白纱床帐裹在他头上,让他出去把官兵引开。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多问就按照他的意思做了,后来想想,这个打扮不就是女飞贼红曲的样子吗!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听说昨晚官府设局捉红曲的事。   “我听衙门的朋友说,昨晚魏无忧和官府联手,设局引红曲现身。结果最后红曲没有抓着,魏无忧还被人杀了。”现在看来,当时谢凉就是让他扮成红曲引开官兵,好让真正的红曲脱身,“你和红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着她?”   谢凉没答话,空智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昨晚你和阿满姑娘都不在自己的房间。”他说到这里灵光一闪,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你之前说你们每到一个地方红曲就会在那里出现,是不是……”   “嘘。”谢凉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她不愿让我们知道,我们便装作不知道。”   空智:“……”   他心里有很多话,不吐不快,但最后他只是扯了下嘴角,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府里的人也已陆陆续续地起来了。谢凉走到孙满满的房前,抬手敲了敲她的门。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孙满满才过来给他开门,她打着哈欠,似乎很困的样子:“啊,阿凉,要出发去鹤鸣山了吗?唔我起来晚了,你等我再收拾一下。”   “不用了。”谢凉朝她笑了笑,道,“今天我临时有事,我们明日再动身。”   “真的吗?”   孙满满的语气里藏不住高兴,谢凉的嘴角微弯,看着她道:“嗯,你继续睡吧,好好休息。”   “好。”   孙满满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还没起,谢夫人见她连午饭都没来吃,忍不住担心地跑去找谢凉:“满满姑娘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在睡,连午饭都没出来吃,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谢凉看了看天色,对她道:“放心吧,我早上去看过她,应该是最近赶路有些累了。你让厨房把饭菜热一热,我估计她也快醒了,起来之后肯定很饿。”   谢夫人点点头道:“嗯,我这就让茴香去,老鸭汤还给她煨着呢。”   “再让茴香顺便帮她烧点热水,泡泡澡人也会舒服些。”   谢夫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没看出来啊,我儿子竟然这么心细如尘。”   谢凉完全不在意她的调侃,毫不尴尬地道:“对于满满的事,我向来是这般心细的。”   “……”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谢夫人倒是尴尬起来。她没再和他继续说,直接出去找茴香了。厨房没用多久便把饭菜都热好了,谢凉见茴香过来,便走上去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我给满满送进去便好。”   “知道了。”   “热水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孙姑娘用完饭,便可以沐浴。”   “嗯。”谢凉应了一声,提着食盒再次敲响了孙满满的房门。孙满满这会儿刚好醒了,穿上鞋子就过来给谢凉开了门。谢凉看了一眼她随便披在身上的外衣,镇定地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孙满满早就闻到了香气,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阿凉,你是不是带了吃的来给我?我正好饿了,你就给我送吃的来了。”   谢凉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饿了就快过来吃,昨天说给你炖的老鸭汤,还热着呢。”   “哇,好香呀!”   她说着就准备在椅子上坐下,谢凉看了一眼硬邦邦的椅子,忽然拉住了她:“坐在床上吃吧。”   “哦,好呀。”只要能吃东西,孙满满并不介意坐在什么地方吃。她走过去做好,看着站在一边的谢凉,突然娇弱地道:“阿凉,我睡太久了没力气,都拿不动碗筷了,要不你喂我吧。”   谢凉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若是要比撒娇耍赖,他家满满认第二,估计没人敢认第一。他端着汤走过去,没有坐在她的对面,而是从后面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孙满满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谢凉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吹了吹勺子里的汤:“满满,先喝汤。”   “嗯……”孙满满张开嘴,把勺子里的汤喝了下去,“唔!味道真的好棒!”   谢凉笑着道:“喜欢就多喝点。”   他就这样一勺一勺的把一整碗汤都喂给了孙满满,将空碗往旁边一推,碗勺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满满还想吃什么?”   “都想吃!”   谢凉笑着松开她,将每样菜都夹了些到米饭里,又走回来抱着她。孙满满这会儿也不耍赖了,自己把碗筷接了过来:“我自己吃就好了。”   谢凉两手得了空,便轻轻环在她的腰间,拥她入怀。这个姿势让孙满满吃起饭来有些不方便,她回头看了看将下巴抵在自己肩上的谢凉,委屈巴巴地对他道:“阿凉,这个样子我吃不了饭。”   她可不想把饭菜洒得到处都是。   谢凉扶着她稍稍坐直身体,只是双手还是不肯松开她,孙满满笑了两声,对他问道:“阿凉今天怎么这么粘人啊?”   “就喜欢粘着满满。”他说着闭上眼睛猫咪一般在她身上蹭了蹭,轻轻嗅了嗅她发梢的香气。   “满满。”   “嗯?”   “满满这个名字取得真好。”谢凉握住孙满满拿着筷子的那只手,睁眼看她,“光是念念这个名字,就感觉整颗心被填满了。” 第40章   孙满满被他说得脸红心跳, 只好用吃饭来掩饰。因为谢凉一直粘着自己, 她这饭吃得是慢吞吞的,直到茴香来敲她的房门, 还剩了小半碗。   孙满满还有些没吃饱, 谢凉拿过她手里的碗,对她道:“满满先沐浴更衣, 晚些再请你吃夜宵。”   “真的吗?吃什么?”   谢凉道:“喝酒吃肉, 好么?”   “甚好!”   谢凉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起身去给茴香开门。丫鬟们麻遛地把水倒进浴桶里,孙满满试了试水温, 抬头见谢凉还站在那里:“阿凉你怎么还没走呀?”   谢凉笑着看她:“我怕满满没有力气,要我帮你沐浴啊。”   “噗嗤。”房里的几个丫鬟捂着嘴一笑, 面色红润地退了出去。孙满满不高兴地瞪着他:“讨厌啦阿凉, 我都吃过饭了,有力气了!”   谢凉笑了笑,拉过她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道:“满满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孙满满的脸迅速涨红,等他走后,把自己埋进了水里。   她这个澡泡了挺久, 一直等到浴桶里的水变凉,才依依不舍地爬了出来。找了条干净的裙子穿上,孙满满把盘在头顶的头发放下来,出门找谢凉去了。   外面的院子里没人, 空智好像又出去和姑娘谈心了,孙满满转悠了一圈,把谢凉的房门敲开了:“阿凉,我洗好啦!”   谢凉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嗅了嗅从她身上飘过来的香气,唇角微扬。孙满满看见他手里的刻刀,好奇地问:“阿凉在做什么?”   谢凉稍稍侧过身,好让她能看见自己的桌子:“在帮满满刻木簪。”   房中间的桌子上,散落许多木屑,孙满满站在门口看了两眼,好奇地走了进去。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簪,已经基本成型,孙满满想拿起来看看,手伸到一半却被谢凉握住了:“小心,木头表面还没打磨光滑,很容易扎到手。”   “噢。”孙满满只好收回手,就凑近脑袋看了起来,“这上面的是桃花吗?”   “嗯,满满不是喜欢桃花簪吗?所以我刻了两朵桃花,到时再穿几颗珠子上去。”   孙满满听得忍不住称赞:“阿凉好厉害,还会穿珠子呢,这个桃花也刻得好可爱,比我在白玉斋买的还好看呢。”   谢凉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满满也好厉害呢,越来越会拍我马屁了。”   “才不是,阿凉的簪子做得就是好看嘛!”   谢凉没再和她继续瞎扯,他放下手里的刻刀,对孙满满道:“满满今天睡了一天,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好呀。”   这个时辰太阳已不似之前那般毒辣,正好适合散步。孙满满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问走在身边的谢凉:“对了,刚才我听茴香他们说,今天官府的人来府上找你了?”   谢凉点了点头,道:“嗯,昨晚红曲出现了,魏无忧也被人杀了。”   孙满满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十分惊讶:“魏无忧被人杀了?被谁杀的?”   “我。”   孙满满噎了一下,问他:“官府找你就为这事儿吗?”   “嗯。”   孙满满道:“所以阿凉你大晚上的又没睡觉。”   谢凉笑笑道:“谁让红曲总是挑大晚上的出现呢?”   孙满满撇撇嘴角没说话,一侧头,正好看见谢夫人带着茴香从对面走过来。   “娘。”谢凉朝谢夫人叫了一声,孙满满也跟着问了声好。谢夫人对他们笑笑,道:“你们也出来散步?满满姑娘精神可好些了?”   “好多了,都是夫人炖的老鸭汤的功劳。”   谢夫人掩着嘴角笑:“满满姑娘的小嘴真甜,难怪人家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当年她怀孕时就想生个女儿的,没想到生了两个,都是儿子,“对了,绸缎庄的万老板又送了几匹绸缎到府上来,待会儿吃了晚饭,你到我房里来选选。”   孙满满忙道:“不用了谢夫人,上次您送了那么多绸缎给我,怎么还好继续要您的东西。”   她一提起这个,谢夫人就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之前给你挑的那匹红色绸缎弄得皱皱巴巴的,已经没法用了。”   谢凉站在一旁听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不仅是绸缎,就连白纱床帐都少了一套。听说昨晚女飞贼红曲出现了,该不会是她偷走的吧?可是这又不值钱啊。”谢夫人叹了口气,道,“最近永新也真是不太平,好不容易魏无忧死了,又来了个女飞贼。哎,不说这些了,待会儿你记得来我房里重新挑挑绸缎。”   “……好的。”   等谢夫人的背影远去了,孙满满问站在身边的谢凉:“阿凉,你说那绸缎和纱帐是谁偷的?这些东西,就算段小三都不会偷吧,怎么可能是红曲。”   谢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哼。”孙满满叉着腰,冷冷地哼了一声,“肯定是被小狗叼走的。”   谢凉:“……”   晚饭后,孙满满按照谢夫人说的,去她房里重新选了匹绸缎。谢夫人拉着又聊了好久,直到天色黑下来才放她走。回到住的院子里,孙满满发现谢凉和空智已经在院子里架起了一个烤架。   “阿凉,要开始烤肉了吗?”她兴冲冲地跑过去,四处看了看,“肉呢?”   谢凉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满满一天就想着吃肉。”   孙满满两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撇着嘴角看他,茴香从院子外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鸭子:“大少爷,鸭子已经处理好了,可以直接放在火上烤了。”   孙满满眼睛一亮,抬着眸子看谢凉:“今天吃烤鸭吗?”   “嗯,之前有老乡送了几只鸭子,说是自家养的,非常肥美。”   孙满满明亮的眸子转了转:“哦,就是那个要介绍女儿给你认识的老乡哦?”   谢凉笑着道:“他家女儿我没见过,但是他们家养的鸭子确实不错,满满要吃吗?”   “……要。”孙满满特别没有骨气,“对了,欢天给我的辣椒粉用光了。”   空智一听她这个话,眉头便一抖:“不是吧,吃烤鸭你也要放辣椒粉?”   “不行吗?你一个和尚都能吃烤鸭,我还不能放辣椒粉?”   空智:“……”   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谢凉道:“厨房帮我们调制了酱汁,满满要是想要辣椒粉,我再吩咐厨房拿一些过来,反正我家什么不多,就香料多。”   茴香收到他的眼神,又去厨房吩咐准备辣椒粉。   谢凉把鸭子在烤架上穿好,空智正好把火升起来,孙满满兴奋地坐在一边,眼巴巴地望着烤鸭:“这个时候要是有一坛酒,就完美了。”   “呵,早知道你想喝酒,我哥都准备好了。”空智说着就从树后面提起一坛酒,朝孙满满扔了过去。谢凉的眉峰一敛,将酒坛接了下来。他回头看着空智,神情有些不满:“你做什么?万一砸到满满怎么办?”   空智扯了下嘴角,道:“孙门主武功盖世,难道连我这一坛酒都接不住?”   谢凉抿了抿唇,没与他多解释什么,空智倒是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   谢凉把酒坛打开,顿时酒香四溢。将酒斟在面前的三个大碗里,他递了一碗给孙满满:“这酒烈,少喝点。”   “哦!”虽然嘴上这么应着,但孙满满喝起酒来,是不知道什么叫“少喝点的”。她仰着头就灌了一大口下去,然后对谢凉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好酒!”   谢凉见她喜欢,嘴角也微微上翘:“不仅酒好,这酒的名字也很好听。”   “哦?这酒叫什么?”   “美人笑,就适合满满这样的美人喝。”   空智在一边嘀咕,难道长得丑的人还不能喝这酒了吗?他撇了下嘴角,也仰起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噗——”的一声吐了出来:“这酒也太烈了吧,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哈哈哈哈哈哈空智大师你不行啊!”孙满满看着他将酒吐出来,又好笑又觉得浪费,“真正的男人,就要喝最烈的酒,骑最野的马,学最难的武功,爱最冷的美人!”   空智:“……”   你怕不是已经喝醉了吧!   但是被人说不行,就算他是个和尚也不能忍。刚才因为他没什么心理准备,喝得又比较猛,所以才将酒吐了出来,这次他有了准备,细细地品了一口,才将碗里的酒都喝了下去:“确实是好酒,只不过这么烈的酒,就算酒量如阿满姑娘,估计明天也起不来了。”   孙满满道:“没关系,我还有喜地给的解酒药。”   孙满满从小就爱喝酒,喝起酒来又没有数,喜地就是见她宿醉后难受,特地为她研制了这解酒的药。以往在光明门,还有他们几个能稍稍管住她,现在她下了山,没人管她,她还不喝得天昏地暗?喜地自知劝不住她,只能给她多准备一些解酒药。   谢凉道:“酒喝多了确实伤身,还是适量为好。”   空智觉着好笑,这酒就是他准备的,他一边怕孙满满没有酒喝,一边又怕她喝多了伤身。啊,烦人的爱情! 第41章   事实证明, 就算有喜地的解酒药, 喝这么烈的酒,第二天还是会起来晚的。   孙满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急急忙忙地穿衣洗漱, 跑去敲谢凉的门:“阿凉阿凉!你起来了吗?”   谢凉的门是虚掩着的,她这么一敲, 便把门给敲开了。谢凉坐在桌前, 正在打磨簪子,孙满满走进去,着急地对他道:“阿凉, 你怎么还有心思做簪子呀,不是说今天要去鹤鸣山吗?”   谢凉不紧不慢地朝她笑了笑, 道:“无妨, 晚个一两天也没事,难得昨晚喝得那么畅快。”   昨晚三个人在院子里一直喝到深夜,将一整只烤鸭吃得干干净净, 那坛谢凉找来的美人笑,也被他们三人喝得一滴不剩。酒喝足了,肉吃饱了,迎接他们的就是……宿醉。   今天不仅孙满满起来晚了, 就连风雨无阻去和姑娘们谈心的空智大师,也起来晚了。   孙满满听谢凉这么说,便也不着急了,她低头瞧了两眼谢凉手里的发簪, 比起昨天来又精细了不少:“是不是快要做好了呀?”   “嗯,我们离开永新的时候应该能做好。”   孙满满看着他笑两声:“到时要阿凉亲手帮我戴上。”   谢凉也微微勾唇,刚想说什么,茴香就过来通报:“大少爷,门外来了两个鹤鸣派的弟子,说是要找你和孙门主。”   谢凉的眸子轻轻一动,抬头看着孙满满道:“这下好了,我们连鹤鸣山都不用上了。”   孙满满也大概猜到了来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说有时候偷偷懒还是很好的,因为说不定你一偷懒,事情自己就解决了。”   谢凉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木簪,起身道:“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嗯。”   她和谢凉一道去了前厅,鹤鸣派的弟子正坐在那里喝茶。见他们过来,两人都站了起来,朝他们拱了拱手:“谢大侠,孙门主。”   孙满满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左边那个看起来就一板一眼的人,应该就是鹤鸣派的大师兄郑达,右边那个长相俊美,一脸清冷,如果她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她要找的四美之一的齐钰。   果不其然,谢凉拱手跟他们回礼道:“郑兄,齐兄。”他招呼他们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和孙满满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孙满满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齐钰,他长得不似沈若光那般明艳漂亮,也不像林宇尘那般清贵淡雅,他就像是冰山上万年冰封的冰块,虽然看着晶莹剔透,但一靠近就冻得人牙齿疼。   大概是察觉孙满满在看自己,齐钰朝她瞥去一眼,孙满满差点忍不住在大夏天打了个寒颤。   “郑兄和齐兄这次前来,是为了什么事?”谢凉缓缓地拨了拨茶盖,语气似乎比齐钰刚才的那一眼还要凉。孙满满心里莫名就咯噔一下,她飞快地收回自己停留在齐钰身上的视线,埋着脑袋喝了口茶。   温热的茶水渗入心脾,终于让她找回了一点夏天的温暖。   郑达道:“我们听说谢大侠和孙门主到了永新,想着你们肯定会上鹤鸣山,干脆就从山上下来了。”   孙满满忍不住道:“郑大侠果然名不虚传啊,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郑达还是第一次见到孙满满,他心里其实对她十分好奇,但碍于男女有别,他不好一直盯着她看,这会儿听她说话,才顺势看过去一眼:“孙门主严重了,最近永新不怎么太平,我本来就想再下山来看看的。”   谢凉道:“听说之前魏无忧打伤了你,不知郑兄伤势如何?”   “已经无碍了,有劳了谢兄关心。”郑达说着,又叹了口气,“唉,说来惭愧,那魏无忧其实武功不如我,但我与他交手时,他趁我不备对我下了药,我一时内息紊乱,才被他趁虚而入。”   孙满满道:“不知魏无忧对你用了什么药?”   郑达的脸微微一红,话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他一个采.花大盗,还能有什么药?”   孙满满惊讶地捂了捂嘴:“难道是……催.情的药?那郑大侠你是如何解决的?”   “……”郑达老脸已经红透,不愧是传闻中的孙门主啊,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孟浪。   他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幸而谢凉出声帮他解围:“满满。”   只两个字,孙满满立马老实了。她不过就是看郑大侠为人古板耿直,忍不住想调戏他两句嘛。   郑达咳了一声,适时地岔开话题:“我们之前在山上已经听说,谢兄杀了魏无忧,替永新的百姓除去了这一祸害。谢兄武功高强,实乃郑某不能比的。”   谢凉道:“郑兄宅心仁厚,才会让魏无忧那个宵小鼠辈有机可乘。”   孙满满坐在旁边,又听谢大侠和郑大侠两位大侠互相吹捧了一阵,郑达终于进入了正题:“对了,今日齐师弟也跟我一起下山,孙门主和他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可趁此机会一道说清。”   在见到孙满满之前,他是真的觉得她潜入鹤鸣山调戏了他的师弟,但今日一见,他见她年纪不大,而且眼神清澈,这样漂亮一个姑娘,应该干不出那等龌龊的事。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侧头去看了看齐钰:“师弟,你再把那日的情况跟孙门主说说。”   齐钰又朝孙满满看去一眼,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晚我在房里作画,一个蒙面人忽然闯进来,说了一些轻挑的话。”   孙满满眨了眨眼:“怎样轻挑的话?比如夸你身材好?”   齐钰面不改色地道:“她说看见我的脸,就想和我行男女之事。”   孙满满:“…………”   是、是她输了。   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比她更不要脸!   她的耳朵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她算理解了刚才郑达是什么感受:“这……真的不是我,真的……”   谢凉道:“然后呢?”   齐钰道:“我说我没兴趣,她便说,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吗?是堂堂光明门的门主。”   孙满满:“……”   每次听到这种地方,她都觉得自己的智慧被深深地侮辱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种情绪里抽出身来:“那个女子,可有外族口音?”   “外族口音?”一直面无表情的齐钰难得的皱了皱眉,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本来我没有留意,但你这样一说,她的口音好像确实有些奇怪。”   孙满满轻轻抿了抿唇,如果她没有记错,江湖四美最先被调戏的是清秀派林宇尘,然后是神梦山庄沈若光,跟着便是鹤鸣派齐钰……   如果说那个蒙面的女子,一开始有外族口音,后来改过来了,那么齐钰应该跟沈若光一样,觉得她的口音没问题才是,可现在……要么是齐钰被她的话影响,误以为蒙面女子是有口音的,要么便是,沈若光说了谎。   谢凉问:“你与那个蒙面女子可有动手?”   “没有。”   谢凉想了想,道:“之前我们去过清秀派和神梦山庄,林宇尘和沈若光都说没与她交过手,应该是她自己知道,一旦动手她便会露出更多破绽。”   郑达听他这么说,便直言问道:“谢兄是否也觉得孙门主是被陷害的?”   “嗯。”谢凉没多说什么,只简单地应了个嗯字。   齐钰道:“我也感觉,她们不是同一人。”   孙满满赞赏道:“齐公子虽然话不多,但看事情还是很透彻的。”   郑达道:“实不相瞒,我师弟体质异于常人,一旦女性靠他靠得太近,他身上就会起疹子。”   “……啊?”孙满满愣了半天,才冒出来一个啊字。   郑达接着解释道:“不同的女性接触,起的疹子种类和数量也会不一样。”   孙满满:“……”   “嗯,这个疹子,和那天起的不一样。”齐钰说着挽起自己左手的衣袖,白皙的手背上真的冒出了一颗小疹子。   孙满满:“……”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听说鹤鸣派只收男弟子,他是因为这个才拜入鹤鸣派的吗?唉,想想空智那个假和尚,每天都和姑娘有说有笑的,齐钰这个大好青年,却不能接近女人!真是可悲可叹!   她在心里感叹完之后,看着齐钰问:“那……你能用这个疹子帮我作证吗?”   “……”齐钰道,“应该不能。”   是的呢。   孙满满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外面有什么人。谢凉也察觉到了,直接将手里的茶盖扔了出去。   “哎哟!”门外顿时传来一阵呼通的声音,郑达一听这个声音面色便一边,急忙站起身来道,“谢兄,门外是我们的小师弟,还望手下留情!” 第42章   谢凉刚才听脚步声, 就觉得来人年纪不大, 下手时便收了力道。这时跟着郑达出去看,一个十三四的小男孩坐在地上, 不服气地看着他。   “杨空, 不是跟你说了不准跟过来吗,你怎么还是偷偷下山了!”郑达看着坐在地上的男孩, 生气地指责他。   杨空被说了后, 脸上的表情更不服气了。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哼,你们都说白月派的谢凉是武林顶尖的高手, 我就想来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杨空小小年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在山上经常找其他的师兄比武便罢, 还立志要挑战武林上最厉害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问过他师父,谁是武功最好的人?当时他师父告诉他, 武林中有三大高手,一是少林寺方丈,一是光明门门主,还有一个, 是神梦山庄的庄主。   杨空以他们三人为目标,每天都勤加练武,想着有朝一日,要把他们三人一个一个的打败。没想到这三人他还一个都没见到, 武林高手就从三人变成了四人——又多了一个白月派的谢凉。   谢凉比起其他的三个人来说,更具有传奇色彩,因为他年纪最轻,也不是什么方丈门主庄主,就是一名普通弟子。   于是杨空决定,他第一个要打败的人,就选这个谢凉吧!   但是就算谢凉,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谢凉成名已经四年,四年的时间杨空听了他不少的事迹,但从未有机会见他。这次听说他一来永新便杀了淫.贼魏无忧,他怎么忍得住不下山来会会他。   想到这里,杨空把脑袋一扬,看着谢凉道:“我要和你比武!”   谢凉看着面前个子小小的男孩,有些忍俊不禁。他成名以后,来找他比武的人不在少数,但这个,绝对是年龄最小的。   “杨空,别胡闹!”郑达皱着眉头瞪他,他就怕这小子跟着他们下山来捣乱,还特地找了师弟看住他,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他了!   孙满满站在谢凉旁边,也兴味盎然地打量着他:“小朋友很有勇气嘛,我看好你哦!”   杨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看上去也不大吧!我今年就满十四岁了,不是小朋友了!”   郑达见他这么跟孙满满说话,又冲他吼了一句:“不得无礼,这位姑娘是光明门门主!”   杨空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她就是光明门门主?光明门门主竟然是个女的??”   孙满满的眸子动了动,对他笑笑道:“我猜你听说的那个光明门门主,是我爹孙战。”   他这么一说,杨空就想起来了,他想挑战的那个光明门门主,已经在两年前过世了,现在这个门主,只是他的女儿,好像还调戏过他齐钰师兄。“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光明门门主啊。”   孙满满没问他“那个”是指哪个,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武功好吗?”杨空看着孙满满,她是孙战的后人,武功应该不差吧。孙满满眨眨眼,问他:“你要试试吗?”   杨空想了一阵,道:“算了,我不打女人,还是谢大侠来跟我过招吧!”   他又将矛头对准了谢凉,谢凉笑了笑,道:“既然杨少侠执意如此,那我便和你过两招吧。”   眼看着杨空就摆开了架势,郑达不放心地对谢凉低声道:“谢大侠,还请收下留情。”杨空有这个胆子跟谢凉挑战,是因为他确实天分很好,再加上后天又很用工,虽然年纪是鹤鸣派最小的,但已经打赢过很多师兄了。但饶是如此,他对上谢凉也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谢凉道:“郑兄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别在那里说悄悄话了,接招吧!”杨空大喝一声唤起谢凉的注意,直接挥拳攻了上去。   鹤鸣派修习的是剑法,杨空的腰上也别着一把剑,但他没有拔出来,谢凉更不可能拔剑。两人就比着拳脚功夫,杨空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是不占优势,但他拳法凌厉,下盘也稳,看得出来基本功是很硬的。除此之外,他的拳头带起的劲风,也让谢凉微微意外。   以十三岁的年龄能有如此内力,已实属罕见,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个高手。谢凉把他的底摸清以后,便没再和他继续耗下去,他运起轻功,一个闪身就从杨空的面前消失不见了,杨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人反剪在背后。   “承让了,杨少侠。”   谢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空的眉头一皱,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臂:“你、你放开!”   谢凉也没有为难他,直接松开了他的手,杨空一得自由,就回过身来满脸不甘地看着他:“今天是我技不如人,但你等我五年,不,三年!三年后,我再来找你挑战!”   郑达走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皱着眉头道:“行了,还没有闹够吗?我这就带你回去见师父。”   一听到“见师父”,杨空便怂了几分:“见、见师父就见师父,我又没闯什么祸,才、才不害怕!”   “呵,不害怕你怎么说话都结巴了?”   “我、我这是刚比完武,还没缓过来。”   郑达无奈地摇摇头,对谢凉和孙满满抱拳道:“谢兄,孙门主,今天打扰了,没帮上孙门主什么忙,实在不好意思。”   孙满满道:“没有,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今后有用得着郑某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鹤鸣派找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跟他们告完别,郑达便拎着杨空往谢府外走,齐钰跟在他们身后,一道走了出去。谢凉和孙满满还站在原地,他看了孙满满一眼,问她:“齐钰说的话,你怎么想?”   孙满满道:“他的话和沈若光有冲突,不过也不能就这样下结论。”但沈若光一口咬定蒙面女子没有外族口音,其中又确实想藏着什么蹊跷,“没关系,反正还有时间,我相信这次和阿凉此行,一定能查清真相的。”   “嗯,既然这样的话,我们明后天就启程去烟阳吧。”   “好。”   两人和谢老爷谢夫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后天出发。谢凉赶在出发的前一天,将给孙满满的簪子做完了。他拿着簪子出来,发现孙满满没在房里,便去了府上的池塘找她。   孙满满果然在那里喂金鱼,谢凉走上去,淡笑地看着她:“被池塘水淹了一次,好像一点头不怕啊。”   孙满满听到他的声音,便回过头来,她站起身,朝着谢凉笑了笑:“阿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她可是听谢夫人说了,自从谢凉溺水之后,都是绕过家里的池塘走呢。   谢凉把手里的簪子举起来,给孙满满看:“我来给满满送这个的。”   “呀,已经做好啦!”孙满满惊喜地接过他手上的簪子,打量了起来。发簪已经打磨得光滑,一点都不扎手,木头上有清晰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故意印在上面的花纹。发簪顶端是两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不仅穿上了谢凉之前说的珠子,竟然还上了色。   “好漂亮啊,阿凉你以后不闯荡江湖了,还可以去卖簪子。”   谢凉笑笑道:“我可没这个耐心,也就愿意帮满满做做。”   孙满满扬了扬眉梢道:“阿凉其实也很会哄人啊,还老是说我会哄人。”她把手里的簪子交还给谢凉,对他道,“阿凉帮我戴上吧。”   谢凉拿着簪子,研究着插在那个位置比较好看,孙满满配合地低着头,等着他帮自己插上。   “好了。”   听到谢凉的声音,孙满满迫不及待地走到池塘边,低头看了看水里的倒影:“真好看!”   谢凉笑着道:“主要是满满长得好看。”   他把孙满满从池塘边拉过来,低头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这个玉佩,是我十岁那年我娘去庙里帮我开过光的,希望能保佑我身体健康。这么多年我一直佩戴,从未离身,也一起送给满满吧。”   “不行不行。”孙满满连忙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要,阿凉还是自己戴着吧,让它继续保佑你!”   “就是因为重要,所以才送给满满啊。”   “呃,可是……这是你娘特地为你求的,你转送给我不太好呀。”   谢夫人带着茴香来池塘边散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她走上前,将玉佩塞回谢凉的手里,对他们:“这玉佩还是凉儿拿着吧,明天一早我带着满满姑娘去庙里,另外帮她求个护身符。”   “不用啦,谢夫人。”   “欸,哪里不用。”谢夫人那起孙满满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你们行走江湖,刀光剑影的,多危险啊,每个护身符怎么行。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让茴香过去接你。” 第43章   第二天, 谢夫人果然一早便差了茴香, 去把孙满满带过来一起去庙里祈福。孙满满心道,要祈福家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和尚吗, 何必还这么麻烦跑到庙里去呢?但想到空智喝酒吃肉和姑娘们谈笑风生的画面, 孙满满又觉得果然还是应该去庙里的。   好在谢夫人带她去祈福的那个并不远,两人坐在马车上, 没一会儿便到了。庙里香火旺盛, 一大早便来了不少人。谢夫人熟门熟路的带着孙满满进去,先上了一柱高香,然后找了庙里的大师帮一个玉镯子开光。   孙满满陪着谢夫人坐在房间里, 听他们念了好长一段经文,也算是体会到当初谢凉的心情了。   从寺庙里出来, 谢夫人就将手镯套在了孙满满的手腕上:“嗯, 大小刚好合适,你戴上很好看。”   这玉和谢凉腰上的玉佩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玉, 孙满满手下她这么大一个礼,心里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谢夫人,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谢夫人笑着道:“你才是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也说了, 都是一家人,不计较这些,而且女生戴玉,对身体好。”   “唔……那谢谢夫人了。”   两人坐马车回到谢府的时候, 谢凉和空智已经把行囊收拾好了。谢夫人看见他们这就准备出门,微微皱了皱眉:“这么早就要走吗,不吃午饭了?”   谢凉道:“不了娘,吃了午饭再走今晚可能赶不到客栈。”   谢夫人虽然心里不舍,但也不愿他们晚上在外露宿,只好道:“那你们再等等,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孙满满子在她准备食物这段时间,也回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了。三人牵着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谢夫人和谢老爷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这些,都是府上做的一些肉干,好保存又方便携带,你们带在路上吃。这个是给满满姑娘准备的辣椒粉,我听凉儿说你喜辣,特意让他们做的。”   孙满满接过她手里的小盒子,心里有丝丝感动:“谢谢夫人。”   “不用谢,唉,就是可惜给你做的衣服还没做好。”   谢凉道:“没关系,等我们把事情办完,再回来看你们。”   谢夫人抬眸看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嗯。”   几人说着便翻身上马,谢老爷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在烟阳遇到了土匪,一定要小心。真的不用我再顾一队人马跟着你们吗?”   “不用了,人多了反而累赘。”   “可是那帮土匪人多势众……”   “爹,你就放心吧。”空智忍不住出声打断他,“谢大侠加上孙门主,一百个土匪都不够他们打的。”   孙满满挑了挑眉梢,看着他道:“不了吧,那一百个土匪还是留给空智大师吧。”   “……孙门主真是太客气了。”   谢凉拉了拉马缰,回头对谢老爷道:“我之前去过烟阳,那边的土匪基本都是百姓落草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他们熟悉地形,所以才能打得人措手不及。我们到了那边,只需找个可靠的当地人带路,便万无一失。”   谢老爷知道他们都有本事,只好叹口气道:“那好吧,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们也保重身体。”谢凉应了一声,三人便驾马而去。   因为今早孙满满和谢夫人出去,耽搁了一段时间,三人路上也是快马加鞭,中午只随意吃了几块肉干和干粮,便继续上路,希望在天黑前能按照计划赶到客栈。   行到一半,谢凉听见前面有人喧哗的声音,他的眉峰动了动,为放慢了马速:“前面好像有人。”   空智道:“我也听到了。”他说罢,耳朵动了动,凝神细听,“应该有五六个人,还有一个姑娘。”   孙满满看着他一笑:“空智大师果然厉害,连姑娘都听得出来。”   空智也朝她露齿一笑,然后侧过头去问谢凉:“怎么办?过去看看还是绕到?”   谢凉笑道:“你都听出来有姑娘,那我们还是上前一看究竟吧。”   三人骑了没多长一段路,果然看见前面有五个男人,正把一个姑娘围在中间推搡。那姑娘神色惊慌,看上去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你们是什么人?”空智拉着马缰,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见有人过来,几人也停下动作,朝他们看去。为首的男人仰着头,目光在孙满满身上流连了两下,谢凉的眸光微沉,骑在马上没做声。那人将他们都打量了一遍,对着空智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空智还没回答,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姑娘就猛地推开身前的人,朝空智他们的方向跑去。为首的人一把抓住他,面色不善地道:“怎么,还想跑?”   姑娘吓得快要哭出来,但只咿咿呀呀地嚷着,说不出话来。空智眉头一皱,从马背上飞身而下,抽.出背在身后的禅杖,朝为首那人的手臂打去。   那人吃痛,手上便一松,姑娘挣开他的桎梏,跑到了谢凉的跟前。谢凉骑在马上,低头看她一眼,那姑娘也正抬眸看他,眼里还包着泪水,模样楚楚可怜。   孙满满骑马立在谢凉身侧,也低头打量起那姑娘,长得是眉清目秀娇俏可爱,难怪会被那群男人盯上。   他们在打量姑娘的时候,空智已经把对面的五个都掀翻在地了。他收起手里的禅杖,对地上的五人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几位施主,现在可以告诉贫僧你们是谁了吧?”   为首的那人早已不似刚才那般趾高气昂,他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往后面缩了缩:“大、大师饶命,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空智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们:“你们说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我、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啊!我、我们只是前往永新做生意,路上遇到这个哑巴,见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又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就一时起了歹心!”他说完,又竖起两根手指,指天立誓,“我发誓,在这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还请大师放过我们!”   空智道:“你们问问这位姑娘,愿不愿意放过你们吧。”   他说完,地上的几人齐刷刷地看向那个哑女,哑女见他们望过来,害怕地往谢凉的身边靠了靠。   “阿弥陀佛,姑娘莫怕,你要是愿意放过他们,便点点头。”   地上的几人听他这么说,连忙求饶道:“姑娘,刚才是我们鬼迷心窍,对你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姑娘似乎还有些害怕,一直在往谢凉的身边靠,可是谢凉仍旧稳稳的坐在马上,不动如山。最后姑娘怯怯地点了点头,地上的五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空智低头看向他们:“这次贫僧就放过你们,但你们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下次你们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记住了记住了,谢谢大师提点!”   几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走了。   空智走回自己的马前,对那姑娘问道:“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姑娘又咿咿呀呀了几声,开始跟他比划,空智抿了抿唇,抬头看谢凉:“你看得懂吗?”   谢凉沉吟片刻,终于从马上下来,在路边找了根树枝给她:“会写字吗?”   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上的树枝,蹲身在地上写下三个字:“林香香。”   “林香香?”空智下意识地念出来,林香香有用力地点了点头。   空智问她:“姑娘为何一人在此?”   林香香继续写:“我要去烟阳。”   “烟阳?”空智又看了谢凉一眼,“这么巧。”   林香香眸光一亮,在地上飞快地写了起来:“恩公也是去烟阳?跪求恩公带香香一起上路。”   几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权衡,林香香怕他们不同意,又在地上奋笔疾书:“几位恩公放心,香香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   空智看她写完,跟谢凉商量:“反正我们也是去烟阳,正好顺利,她一个姑娘,又不会说话,确实不太安全。”   谢凉看向他,沉默了片刻道:“既然你这么说,就你负责载她。”   他们三人只骑了三匹马,现在要多带一个人上路,就得有两个人同乘一匹。空智意味深长对他笑道:“我是出家人,不方便载女施主,而且我看,她也更想让你载他。”   像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般,林香香适时地红了脸。   谢凉也对空智笑了笑:“记住你说的话,你是出家人,别让我看见你喝酒吃肉。”   “……”空智在吃肉喝酒和看谢凉热闹中权衡中,实在是哪个都难以割舍。   最后,还是孙满满善解人意的道:“男女授受不亲,林姑娘还是坐我的马吧。”   她说着就一弯腰,握住林香香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林香香心中一惊,倒是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孙满满从后面穿过她的腰,拉住缰绳,朝林香香笑了笑:“委屈香香姑娘了,等到了下个小镇,我们就买一辆马车。”   林香香僵了一下,然后对她笑着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空智也翻身上马,三人再次踏上旅途。   因为多了个林香香,孙满满不得不放慢马速,太阳落山时,他们还没出山,今晚只能在山里将就一夜了。   幸运的是,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不用直接在野外露宿。   把马拴在山洞外不远的树干上,四个人一起朝山洞里走去。这个山洞比较深,越往里走,越加阴暗潮湿。   谢凉走在最前面,听见里面的动静,他转身一把将孙满满抵在石壁上,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小心!”   他话音刚落,一大群蝙蝠便从洞穴深处飞出来,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空智拉过林香香,也用袈.裟挡住蜂拥而来的蝙蝠。   孙满满被谢凉护得严实,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声音,像是有一大群蝙蝠从他们跟前飞过。   忽然谢凉的肩膀动了一下,肌肉微微绷紧,孙满满心里一惊,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她想推开他,谢凉却不容置喙地将她圈得更紧。   在黑暗中时间也变得缓慢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蝙蝠大军终于飞走了,谢凉这才松开了孙满满。空智和林香香的衣服都被蝙蝠刮破了,模样狼狈,谢凉看了看怀里的孙满满,对她问道:“没事吧?”   孙满满摇了摇头:“没事,你是不是受伤了?”   谢凉道:“我没事,一点小伤。”   “你让我看看。”孙满满不依不饶,她让谢凉转过身去,见他肩膀处果然被划了一道口子。她皱了皱眉,对谢凉道:“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不用了。”   “要的!”   林香香也看见了谢凉肩上的伤口,关切地走上来比划:“公子,让香香帮你上点药吧。”   孙满满虽然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但她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猜也猜到她在说什么了。她朝林香香笑笑,对她道:“我会帮阿凉处理伤口的,你和空智大师出去找点柴火吧,晚上指不定还有什么飞禽走兽呢。”   “可是……”   林香香还不愿意走,还在坚持比划,空智走上来,对她道:“阿满姑娘说的对,我们先出去找干柴来生活吧。”   林香香抿了抿唇,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空智出去了。   孙满满见他们走了,便开始解谢凉的衣服,谢凉笑了笑,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脱到了肩膀以下。谢凉的后背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还在淌血,孙满满皱着眉头,从包袱里翻出了一个小药瓶:“幸好走的时候,喜地给了我一瓶金创药。”   她将水壶里的水倒了些出来帮谢凉清洗伤口,无意中瞥见了他左肩上的一个牙印。她的动作微微一顿,谢凉见她在看自己肩上的牙印,微翘着嘴角问他:“满满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月牙印记?” 第44章   谢凉肩上的牙印, 上面一排颜色已经非常浅淡, 下面一排倒是看得清晰,还真像是个弯弯的月牙。   孙满满眨眨眼, 故作惊讶地道:“嗨呀, 还真是呢。”   谢凉嘴角抿着笑,看着她问:“那满满什么时候带我回去当男.宠?”   “嗯……等我们从烟阳回来?”   “不过我有些等不及了。”谢凉说着, 就单手将孙满满勾进自己怀里, 低头在她唇上吻了起来。孙满满微微推开他,不高兴地道:“别闹,我还没给你上药呢。”   “那点小伤, 不上药也没关系。”   “不行,万一感染了呢!现在天气热, 必须要好好包扎。”孙满满从他怀里起来, 稍稍侧身,将药瓶里的药粉细细洒在谢凉的伤口上。   药粉接触伤口时有些刺痛,谢凉虽没有吭声, 但肌肉还是稍稍绷紧,孙满满偏头看着他,问:“是不是很痛呀?”   谢凉道:“满满让我亲一下就不痛了。”   大概是脱了衣服的缘故,谢凉自然地就耍起了流氓, 孙满满想着,这种便宜不占不是人啊!于是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谢凉眨眨眼,回味了一下这个吻:“这就样?我还没什么感觉就结束了。”   孙满满被他逗得笑了两声,继续往他的伤口上洒药粉:“喜地这个金疮药真管用呀, 血已经止住了呢。”就是这里不好包扎,而且这个伤口,要是绕着后背裹一层纱布,又显得太夸张,“阿凉等会儿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嗯,不过伤口有些痛,满满帮我穿吧。”   孙满满抬头看他:“你怎么这么会耍赖啊?是不是就因为你这样,才被人家咬的呀?”   听她提起自己肩上的那个牙印,谢凉忍不住笑着道:“不是被人咬的,是被小狗咬的,大概和偷走娘的纱帐的是同一条。”   孙满满:“……”   她脸莫名微微一红,轻咳一声故作轻松地对谢凉道:“对了,那个林香香,我刚才拉她上马的时候,顺手探了下她的内息,她应该是会武功的。”   谢凉问:“她体内有真气回应你?”   “嗯,很微弱,换个内力不怎么深厚的人,可能就察觉不到了。”   谢凉其实对林香香也有所怀疑,他想了想,问孙满满:“如果她是故意隐藏武功接近我们,那她有是什么目的?”   孙满满道:“可能是冲着阿凉来的吧,第一次见面就对阿凉关怀有加脉脉含情,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兴许还会有说服力,不过从孙满满嘴里说出来,便是让谢凉不禁笑出了声:“那满满见我第一次时,就说要调戏我,这又怎么算?”   孙满满哼了一声:“这怎么一样,我长得可爱啊!”   谢凉笑得胸膛微微震动,把孙满满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嗯,我的满满最可爱了。”   他说着,又低头吻上了孙满满的唇。最近几日,他发现自己对孙满满的渴求越来越多,以往捏捏她的脸也会满足,现在却觉得这样吻着她,都还不够。   “满满……”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拿起她戴着玉镯的那只手,对她道:“你知道吗,这个玉镯是我娘的嫁妆,说是要留给以后谢家的儿媳妇的。”   孙满满听后嘻嘻笑了两声:“看来谢夫人是把你许配给我了。”   山洞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谢凉皱了皱眉,心道这两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孙满满也听见了脚步声,她从谢凉怀里起来,顺手把他的包袱勾了过来:“阿凉快换身衣服,不要让林香香看见你的肉.体!”   谢凉:“……”   似乎是计算好了时间,谢凉刚把衣服换上,空智和林香香就抱着柴火和茅草走了进来。林香香走到谢凉身边,放下手里的茅草朝他比划了一阵,就走到一边去铺茅草了。孙满满看了眼空智,他身上也不少细小的伤口,便把手里的金疮药扔了过去:“你也上点药吧,我来生火。”   空智接过她扔来的药瓶,朝她笑笑道:“多谢阿满姑娘关心了,我不像谢大侠那般娇贵,这点皮外伤不碍事。”   孙满满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不能这样,就算没有别人爱惜你,你自己还是要爱惜你自己啊。”   空智:“……”   怎么就没有人爱惜他了!喜欢他的姑娘也可多了!   他就知道,孙满满的嘴里吐不出好话。   他拿着金疮药走到一边,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孙满满挑了些干柴出来堆在一起,准备生火,谢凉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道:“满满去一边吃点东西吧,我来生火。”   “可是你受伤了呀。”   “没事,满满不是已经帮我上药了吗,我来吧。”   蹲在一边的空智:“……”   行了知道你们互相爱惜了,下一个!   他简单处理了下自己的伤口,就走到林香香身边,对她道:“香香姑娘,你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这个药还挺管用的。”   林香香回过身来,朝他摆摆手,然后走到谢凉身边。谢凉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有什么事吗?”   林香香笑了笑,在地上写了起来:“我铺了床,公子晚上睡在那里吧。”   谢凉看着地上的字,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们都是江湖中人,有内力护体,倒是林姑娘,身体娇弱,还是林姑娘自己睡吧。”   林香香为难地站在那里,空智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林香香道:“谢大侠说的没错,我们江湖中人风餐露宿惯了,这床还是林姑娘睡为好。”   他也这么说,林香香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自己走回了茅草铺边。孙满满坐在一边啃肉干,见谢凉生完火,便对他招招手道:“阿凉,这个肉干好好吃呀,很入味,配上谢夫人给我的辣椒粉,我可以一口气吃掉一包。”   谢凉笑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满满要真把这包吃完,明天就该闹肚子。”   孙满满鼓鼓腮,把手里的肉干递给他:“阿凉要吃吗?”   “嗯。”谢凉接过她手上的肉干,摸了摸她的头,“今晚满满就睡我腿上吧。”   孙满满眨眨眼:“睡怀里行不行?”   谢凉轻笑道:“满满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四个人在山洞里将就一宿,次日一早便继续赶路。中午前赶到江门镇,四人找了家镇里最大的酒楼,准备暂时在这里歇脚。   这酒楼虽是镇里最大的,但肯定是比不上游仙楼,孙满满挑挑拣拣了一阵,好不容易凑齐了一桌子菜。小二出去传菜,空智和谢凉商讨起了接下来的行程:“如果下午继续赶路,天黑前又不能赶到下一个客栈,我们今晚还得继续在外面露宿。”   因为林香香的加入,他们的行程慢了不少,而且买了马车之后,马车的速度可能还会慢些。   谢凉考虑了一下,道:“要不我们今晚就暂时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赶路,下午我们去看看哪里有马车卖。”   “嗯,好。”   小二来上菜的时候,谢凉又问了他这里哪家客栈最好,小二推荐的那家离酒楼不远,几人吃完饭便牵着马了过去。   店里的掌柜见他们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谢凉把马交给过来帮忙的店小二,对掌柜道:“我们要四间上房。”   掌柜有些为难地看着他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我们这小镇的客栈,房间本就不多,今天上房只剩下三间了。”   谢凉想了想,三间也不是不行,他侧过身,对空智道:“你和林姑娘一人一间,我和满满一间。”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明着不要脸的??空智勉强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开口道:“其实可以我和你一人一间,阿满姑娘和香香姑娘住一间。”   谢凉道:“你怎么好意思自己一人住一间房,却让两个姑娘挤在一起?”   空智:“……”   为什么他耍流氓还可以这么冠冕堂皇!   掌柜连忙出来打圆场:“我看要不这样,两位大侠住一间,两位姑娘一人一间。”   空智道了声佛号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弥陀佛,就按掌柜的说的办吧。”   “好好,几位客官请跟我来。”   进了房间后,空智把包袱甩在一边,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谢凉试了试床的软硬,觉得不怎么舒适,也不知道满满睡不睡得好。他走到空智对面坐下,问他:“昨天你和林香香出去,问出什么来了吗?”   “嗯。”空智知道他对林香香有所怀疑,当然,他也一样,“她说她是烟阳人,从小和永新的一个表哥定了娃娃亲,这次来永新本是和表哥成亲的,结果表哥临时反悔,给了她一些盘缠就让她回家。”   “她一个人从烟阳过来的?”   “说是和乡里一起,同行的有十来个人吧,烟阳那么乱,留在那里的百姓越来越少了。”   “那她父母呢?”   “她说她娘身体不好,不便长途跋涉,她爹要照顾她娘,就一起留在了烟阳。”   谢凉听完后笑了笑,没有作声。空智把杯里的茶水喝完,对他道:“我感觉,她好像是会武功的。”   会武功的人假装成不会武功的人,也许能骗过武功比自己差的人,但在高手面前,多多少少会露出些破绽。   谢凉“嗯”了一声道:“满满试过她的内息,也说她会武功。”   空智沉默了片刻,问他:“那我们怎么办,继续让她跟着吗?”   谢凉勾起嘴角笑了笑:“为什么不让她跟?既然她接近我们是有目的,那么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就算我们将她赶走,她也会再想其他的办法。不如就这样把她带在身边,反而方便监视。” 第45章   在客栈稍做休息, 几人便跟掌柜的打听哪里有卖马车的。按照掌柜说的去了镇里最热闹的集市, 还真看见有卖马车的人。   这次从谢府离开,谢夫人和谢老爷又给了他们不少盘缠, 几人手上还算宽裕。和车主谈好价钱, 谢凉自动自发地拿出钱袋准备付账,林香香见了, 又连忙拦住他, 和他打起了手语。   谢凉虽然看不懂她的手语,但她拦住他付账,又把自己的钱袋掏出来, 猜也猜到她是打算自己付钱。   谢凉道:“林姑娘的钱还是带着防身比较好,马车钱我们来付就好。”   林香香似乎还想说什么, 谢凉没给她这个机会, 直接把钱给了车主。买好马车后,几人先把马车拉回了客栈,然后在镇上转悠起来。   江门镇不大,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逛着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而且这里还有不少特色小吃。孙满满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 这次也不例外。因为江门镇盛产水果,她便把各种水果都买了些,觉得好吃的,还买了水果做成的果干, 想着可以带在路上吃。   仗着现在有了马车,孙满满买起东西来也不束手束脚了,自己拿不下了,还塞到空智手上去。空智扯了下嘴角,对谢凉道:“孙门主真是出来查什么真相的?我怎么觉得她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呢?”   谢凉笑笑道:“满满很少离开光明门,这次难得出来看看,肯定是什么都很新奇的。”   “那为什么她不让你帮她拿?”   “因为她舍不得啊。”   空智:“……”   滚吧你们!   天阳开始下山的时候,孙满满也终于觉得累了,几人一起返回了客栈。在客栈随意吃了些东西,谢凉让他们都早些休息,好明日一早起来赶路。   然后他自己抱着孙满满买的东西,去了她的房间。   空智:“……”   这个时候你怎么就想起来帮着抱了!简直恬不知耻!   他气愤地回到房间,霸占了唯一一张床,想着今晚就让谢凉睡地上。呃,他应该会回来睡……吧?   谢凉把孙满满买的东西都帮她抱回房间,却也真的没急着离开。他在椅子上坐下,对孙满满张开双臂,理直气壮地道:“满满过来,让我抱抱你。”   孙满满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阿凉你好不要脸哦。”嘴上这么说着,但双腿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谢凉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从后面环上她的腰,埋首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嗅了一口:“满满真的好香,好想咬一口。”   孙满满回头过去看他,想说什么,结果刚一张口,谢凉就吻上了她的唇。微张的小嘴让他不受任何阻碍的长驱直入,双手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人搂紧,好让她的身体更贴近自己。   孙满满的嘴里像是藏了世上最甜的蜜糖,让谢凉沉醉,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已经探进了孙满满的衣裳里。在自己的理智马上就要被情.欲吞噬之前,他一把推开孙满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先回房了。”他飞快地说完这句话,然后从窗户飞了出去。   孙满满:“……”   大概武林高手都是这样,不喜欢走门,喜欢走窗户吧。   她站在原地,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绯红的脸,刚才,阿凉身上好像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戳着自己……她才不知道那是什么呢。   谢凉从窗户飞走以后,落在了离客栈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微凉的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谢凉坐在树上,平息着体内的欲.火。   以前他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自觉还算清心寡欲,但经过荷花池一事后,他只是对着孙满满,都能轻易动情。   想到那晚的事,他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纱巾,正是那晚蒙在他眼睛上的那一条。身上平复下去的火苗又躁动起来,谢凉蹙了蹙眉,低咒一声:“该死。”   孙满满之于他,比魏无忧下在他身上的药还要烈。   这晚他一直在树上坐到后半夜才回了房间,空智察觉到他进来,睁开一只眼睛瞟着他:“阿弥陀佛,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谢凉:“……”   他倒真想做些伤风败俗的事。   难熬的一夜过去,一行人接着上路。   因着有了马车,孙满满也不再骑马,而是和林香香一起坐在了马车里。空智和谢凉坐在外面驾车,三人原先骑的马被绑在一起,拉起了马车。   路途颠簸,坐马车也不比骑马轻松多少,孙满满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林香香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直看得她睁开了眼睛。   “香香姑娘,有什么事吗?”   林香香朝她笑笑,指了指她头上的发簪,在她手上写道:“真好看。”   孙满满觉得她很有眼光:“嗯,这是阿凉亲手给我做的。”   林香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朝她笑笑又坐回了一边。孙满满打开昨天买的果脯,吃了颗梅子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她掀开马车的布帘子,把脑袋探了出去:“你们想吃东西吗?”   空智看了她手上的果脯一眼,道:“我更想喝酒。”   他这么一说,孙满满也有些想喝酒了:“啊,那日在谢府喝的美人笑,味道真不错。不知道烟阳有没有好酒。”   空智笑道:“烟阳能有粮食吃就不错了,还想喝酒。”   孙满满眨眨眼:“百姓没有,但山上的土匪肯定有吧?”   空智眉头一抽,颇为惊讶地看着她:“难不成阿满姑娘还想去抢劫土匪?”   “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反正有谢大侠宠着你,你要月亮他都给你摘,何况是一坛酒。”   “嘻嘻。”孙满满得意地笑了两声,把空智往旁边挤了挤,“你去马车里坐吧,我要和阿凉一起驾马。”   空智:“……”   空智被赶走后,孙满满笑盈盈地在谢凉身边坐了下来:“马车里呆着好闷,还是在外面比较舒服。”   谢凉笑了笑没说话,孙满满挑了颗梅干送到谢凉嘴边,对他道:“阿凉张嘴。”   谢凉低头看了一眼,将她手上的梅干吃了下去。   “甜吗?”孙满满问。   “嗯。”   孙满满笑着道:“我喜欢吃酸甜的,阿凉喜欢吃甜的,那我把甜的都挑出来给阿凉吃。”   谢凉愣了愣,抬手揉了揉她的一头黑发:“傻满满。”   这就样赶了五日的路,终于抵达了烟阳边界。谢凉看了眼路边刻着“烟阳”两字的石碑,对身边的孙满满道:“到烟阳境内了。”   这几日孙满满一直坐在外面陪他驾车,沿途的风景虽说不上有多美,但赶路的时间也变得不再枯燥起来。   空智本在车厢内打坐,此时听见谢凉的话,也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进了烟阳后,就要多加小心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般,他才刚说完,周围突然就传出一片喊杀声,一大群人举着刀,从不远处的小山上冲了出来。   谢凉看着飞快靠近他们的土匪,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乌鸦嘴。”   “……”空智抿了抿唇角,道,“我这是感应到了周围有埋伏。”   “那你应该在我们走进埋伏圈之前说。”   空智:“……”   反正他总是有理。   林香香听见外面震天的喊声,也害怕地往谢凉的身边靠。谢凉回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道:“林姑娘,你和空智呆在车内,他会保护你的。”   林香香满眼关心地看着他,又开始给他打手语,空智没等她比划完,就将她拉回车厢,放下了车帘:“香香姑娘放心吧,这些土匪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说话间,土匪终于冲到了他们跟前,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个彪形大汉,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疤,看上去格外渗人。他扛着肩上的大刀,冲着谢凉道:“车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给爷爷我留下,兴许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孙满满看着他,“噫”了一声:“为什么你不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呀。”   孙满满很失望,怕是那些写话本的,根本没遇到过土匪?   她一开口说话,众人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她身上,为首的刀疤男看见她,眼睛蓦地一亮:“哟!好标致的小娘子!兄弟们,给我抢了,带上山去当我的压寨夫人!”   “好——!”周围的土匪为了响应他,全都举起刀开始高声呼喊。谢凉面色沉静地看着眼前的土匪头子,扬起手里的马鞭隔空一抽。   “啪”的一声,空气被震得发出不安的响声,谢凉的这一鞭子抽在了地上,对面的刀疤男却忽然被掀翻在地,身上还多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老大!老大!”周围的小弟们着急地围了上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刀疤男被这一鞭子抽得发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上就火辣辣的疼。   不止是他,他的手下也个个惊慌失措,刚才那一鞭子,他们明明看他抽在地上的,怎么就落在了老大身上呢!   山寨的二当家看着谢凉,惊疑不定地朝他吼道:“你这个妖人,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   谢凉没有答话,孙满满主动帮他们答疑解惑:“嗨呀,山里的土匪可能没什么见识,这可不是什么妖术,我们管这个叫内力。”   那刀疤男显然还是知道什么是内力的,就冲刚才这一鞭子,他就明白他们惹上不该惹的角色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连忙跟谢凉求饶道:“这位大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多有得罪,还往大侠海涵!”   谢凉还是看着他,看得他双膝发软汗毛倒竖差点跪下来叫爹,终于开口说了话:“你们山寨有好酒吗?”   “有有!必须有!”   “那便好,把你们的好酒全都给我搬过来。”   “好的好的!”   “还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好玩的,也一并送下来。”   “……大、大侠喜欢就好。”   没想到他刀疤李当了这么多年土匪,竟然……遇上黑吃黑的了。他麻遛地吩咐了几个人上山搬东西,谢凉看了他们一眼,对他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不敢不敢,大侠放心!”   那几个人才刚走,喊杀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谢凉的眸子一眯,直接吓得刀疤李跪在了地上:“大侠,这、这真不是我啊!”   他没有说谎,因为等那些人靠近后,谢凉看清来人全都是身着军服的官兵。   一个黑衣将军骑马在前,踱到了他们跟前。   “哼。”那人看着孙满满,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孙门主,又见面了。” 第46章   来人自然是赵培, 此时他穿着盔甲领着一大帮士兵, 还真有几分将军的神气。孙满满认出他以后,颇为惊讶地道:“赵将军, 你不是和顾公子回京了吗, 怎么也来了烟阳?”   赵培道:“奉皇命前来烟阳剿匪。”   土匪刀疤李的膝盖又是一软,他今天出门的时候, 为什么不先看一下黄历?   赵培简单的一句话, 孙满满却想了不少。受西犁的侵害,烟阳的匪患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这么久以来, 朝廷一直对烟阳不闻不问,现在突然说要剿匪, 是不是皇上, 终于要对西犁出手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烟阳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顾清之骑着马从后面走来, 看见谢凉和孙满满后,他笑了一声道:“我早就和赵培说过,我们和孙门主,肯定是会再见面的。”   孙满满也笑了起来:“顾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顾清之坦然地收下她的夸奖, 问道:“孙门主和谢大侠为何会来烟阳?”   谢凉道:“家里有一批货物要经过烟阳,我爹怕被土匪劫去,特意让我来护送商队离开。”   “原来如此。”顾清之点了点头,朝他们身后的马车看去, 看见车里的和尚和陌生姑娘后,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道,“这里说话不方便,等我们到了镇里,再坐下来叙旧吧。”   谢凉道:“再等等,我让他们上山去给我取酒了,应该很快就会下来。”   顾清之:“……”   江湖中人就是不一样,以前他只看过土匪抢劫路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路人抢劫土匪的。   刀疤李派去寨子里取酒的人很快便回来了,谢凉打开一坛他们带来的酒,轻轻嗅了下:“还行。”   “……”抗酒下来的小弟很受打击,“大侠,这真的已经是我山寨里最好的酒了。”   谢凉用余光瞄着他:“看来你们当土匪,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   小弟:“……”   “满满你闻闻,这酒你可还喜欢?”谢凉把手里的酒坛端到孙满满面前。孙满满鼻尖动了两下,道:“将就着喝吧。”   她这样说,谢凉才将那几坛酒搬上了车。   赵培让手下的副将留下来善后,自己和顾清之先跟着孙满满他们一起返回了镇里。   夏天,大概是烟阳镇里最平静的一段时间,一旦入冬,烟阳百姓的噩梦也随之而来。烟阳镇的夏天还和四年前一样炎热,这让谢凉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孙满满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这般炎热,他坐在凉棚里,被那抹忽然出现的蓝色吸去了全部注意力。   赵培也想起了四年前,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将他耍得团团转,最后还因为她的一句话,改变了他整个人生。   如果没有遇到孙满满,也许他现在还是哪个山头上的一个土匪吧?   他骑在马上回过身,看向驾着马车的孙满满:“你们就暂时住在我的营地里吧,烟阳没什么客栈。”   孙满满点点头:“行啊,不过我们要先送林姑娘回家。”   她没说林姑娘是谁,但赵培也知道是马车里的那个姑娘,他朝车厢看去一眼,问她:“她住在哪里?”   孙满满这才发现,他们还真没问过这个问题。她掀开布帘,对林香香问道:“林姑娘,你家住在哪个方向?”   林香香跟着她比划了两下,指了指左前方。   孙满满眸子微动,朝她笑了笑:“好的,你注意留意下外面,到了就告诉空智。”   林香香点头。   孙满满没再说什么,放下布帘坐了回去,她跟谢凉交换了个眼神,眼里的情绪不言而喻。   这个林香香,果然是有备而来,之前她还在想到了烟阳后,她还要怎样把这出戏演下去,现在看来,她在烟阳也是有人接应的。   赵培从他们刚才的那个眼神中,也多多少少看出了些端倪。顾清之骑马走在他身旁,压低声音对他道:“看来这个林姑娘有问题。”   赵培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前时,林香香让马车停了下来。她下车跑到屋里去看了看,里面却没有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隔壁的大婶,大婶一看见她,就眼含热泪地迎了上去:“香香,你怎么回来了?”   林香香着急地跟她比划了几下手势,大婶眼里的泪跟就着流了下来:“你娘她、你娘她病逝了,你爹一时想不开,也跟着去了。”   林香香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似乎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孙满满等人站在旁边看着,谁也没上前。最后还是孙满满拿胳膊肘捅了捅空智:“空智大师,是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空智:“……”   他拨着胸前的佛珠,走到林香香跟前道:“阿弥陀佛,香香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林香香抽噎了两下,抬起水汪汪的眸子去瞧谢凉。顾清之在旁边笑了笑:“这位林姑娘好像更希望谢大侠的安慰。”   谢凉道:“节哀。”   孙满满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走上前,问那位大婶:“林姑娘父母的尸首在哪里?”   大婶道:“我们这里连年死人,通常都是直接拖到乱葬岗去埋了。”   听到这话,林香香捂着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大婶就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一样,也跟着哭了起来:“香香可真是命苦啊,烟阳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活下去哟。”   空智看了看一旁的谢凉,回过头来对林香香道:“香香姑娘,要不你还是暂时跟着我们,之后再做打算吧。”   林香香还是捂着嘴,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回房收拾什么行李,直接跟着空智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朝赵培的营地前进。到了营地后,赵培找了个人先带林香香下去休息,然后将孙满满等人请进了自己的帐篷。   “那林香香,是你们在什么地方遇到的?”他走到桌案前坐下,对他们问道。   孙满满道:“在来烟阳的路上遇到的,她说她要回烟阳,就和我们同行了。”她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她会武功。”   赵培皱了皱眉:“那你们为何还将她留在身边?”   “看看她还能怎么演呀。”孙满满说着,颇为好奇地道,“你们说,今天那个大婶,这出戏收了她多少钱呀?”   ……   室内安静了一下,顾清之看着空智问:“这位大师是?”   谢凉道:“是舍弟谢温,奉师命来帮我们的。”   赵培和顾清之都有丝惊讶,空智抽着嘴角道:“贫僧法号空智,你们叫我空智就行了。”   招呼打完,赵培还是对他们把林香香留在身边一事,颇有微词:“纵然那林香香会武功,也定不会比你们还高,何必陪她演戏,直接将她拿下审问不好吗?”   顾清之道:“所以说你还是太急躁,那林香香,来路不明目的也不知,就连这名字,肯定也是假的,而且从今天这事来看,她在烟阳也是有内应的,贸贸然将她拿下,我们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赵培哼了一声:“我倒觉得,你们这些聪明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做事畏首畏尾的,将她拿下能怎么样?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能挡住自然好,万一挡不住呢?”   谢凉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争执:“那林香香,怎么处置都无所谓,只是满满喜欢演戏,我们便陪着看戏。”   孙满满:“……”   她怎么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这个话题揭过以后,空智颇感兴趣地问起了赵培此次剿匪的事:“赵施主,朝廷是要清剿烟阳的匪患了吗?若真是如此,实乃烟阳百姓之福。”   赵培道:“这次剿匪,皇上主要是想将他们都诏安,如果能加入我们军队共同抵御西犁,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愿意参军的,就遣散到其他地方,负隅顽抗的,只能格杀勿论了。”   孙满满问:“皇上是想和西犁开战了吗?”   顾清之叹了口气,道:“皇上一直都想和西犁交战,但饶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朝中反战的大臣不少,皇上的势力也受到牵制,再加上这几年,皇上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也许是皇上也认为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少时日,才下定决心要跟西犁一战了吧。   “不管怎么说,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西犁,也是好的。”赵培说完,有几分得意地对孙满满道,“这次皇上命我来剿匪,还升了我的官职,我现在是三品将军了。”   孙满满笑了笑道:“皇上还真是知人善用,知道你这个小土匪,熟悉烟阳的地形。”   顾清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培瞪他一眼,回过头来对孙满满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侮辱朝廷命官?我可以把你抓起来的!”   “哦,现在知道了,你别抓我呀,我害怕。”   赵培:“……”   你的语气哪里怕了!   孙满满把谢凉给她的酒打开,想喝一口压压惊,又被赵培拦住了:“军中不能饮酒。”   孙满满皱了皱鼻子,对谢凉道:“阿凉,他们规矩好多哦,我们还是去住客栈吧。”   “嗯。”   顾清之看了赵培一眼,笑眯眯地对孙满满道:“孙门主不是军中之人,不用遵守这些规矩。”   孙满满举着酒坛问他:“那我可以喝了吗?”   “孙门主随意。”   孙满满嘻嘻笑两声:“还是顾先生比较通情达理。”   赵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双手抱在胸前看她喝酒,孙满满连着喝了三口,才停下来:“唉,看来这些土匪的日子确实过得不怎么样。”   赵培道:“要是他们混得好,就不会被赶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了。”   孙满满眨眨眼,抬眸看着他:“此话怎讲?”   顾清之道:“孙门主有所不知,这烟阳的土匪,本是各据一方各自为营,但前些年,黑河寨的寨主黑天霸抢了个女人,本是想给自己当压寨夫人的,没想到这女人十分厉害,不仅聪慧过人,还精通兵法,在她的帮助下,黑河寨在所有山寨中异军突起,一口气吞并了周边的好几个山寨,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刀疤李他们,就是为了避开黑河寨的势力,才龟缩在那个小山头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他避过了黑河寨,没有避过谢凉。   顾清之这番话不仅勾起了孙满满的兴趣,也勾起了空智的兴趣:“这般厉害的女子,应该是从小精心栽培的,你们可知道她的来历?”   顾清之摇了摇头:“不仅我们不知道,就连黑河寨的原寨主黑天霸,都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是因为她十分厉害,在山寨里也很受尊重,是山寨的二当家。”   空智眉峰微动:“你刚才说原寨主?那黑天霸现在怎么了?”   “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吧,去年大病一场,没救回来,现在黑河寨当家的正是那名女子。”   “那她还真是很厉害了。”孙满满放下手里的酒坛,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女子要在山寨震住一帮男土匪,没些手段是不行的。她眉眼弯了弯,看着赵培和顾清之:“这样看来,你们这次剿匪不怎么顺利啊。”   顾清之轻笑道:“孙门主果然聪明伶俐,确实,我们和黑河寨交了两次手,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他们和其他山寨的土匪完全不同,不仅会运用战术,而且像正规军一样训练有素,说实话,我很吃惊。”   空智更加好奇了:“能把一群土匪训练成正规军?这也都是那名女子的功劳?”   “是的,我也对她十分好奇,几次都想会会她,但都没能让她露面。”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朝廷所用,那便是大晟之福,可惜,她是一名女子,朝廷还没有录用女官的先例。   空智问:“那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吗?总不能连名字都没有吧?”   顾清之道:“卿如雪。” 第47章   “卿如雪?”孙满满在嘴里念叨了两声, “这个名字听上去这么斯文风雅, 竟然是个女土匪。”   赵培道:“孙满满这个名字听上去也可爱乖巧,不还是一样野蛮刁钻?”   “……”孙满满抱着酒坛, 侧过头去看谢凉, “阿凉,他骂我。”   谢凉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声道:“乖, 等会儿帮你打回来。”   赵培:“……”   “阿弥陀佛。”空智道了声佛号,看着赵培,“习惯就好。”   赵培:“……”   顾清之轻咳两声, 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既然孙门主和谢大侠也来了烟阳,不妨帮我们参考下攻山的策略?”   “好呀。”孙满满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示愿意伸出援手。   顾清之笑了笑, 取了一旁的地图, 在桌案上展开:“这是烟阳镇的地形图,这一块,现在都是黑河寨的势力范围。”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然后在一座山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这里就是黑河山,可以算是黑河寨的总部。”   孙满满边看边研究:“卿如雪就是在这里?”   “对。不得不说卿如雪确实很聪明,黑河山一带本就易守难攻, 她合并青云、狂风两寨后,更是固若金汤,我们曾经尝试过一次强攻,但那些土匪应对有素, 一看就是平时经常训练,我们根本打不进去。”   本来以为他们和其他山寨的土匪一样,对上朝廷的正规军后,随便打打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没想到最后算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孙满满想了想,道:“既然打不进去,难道没办法引他们出来吗?”   顾清之听了她的话,嘴角浮起一个浅笑:“孙门主所言甚是,强攻一次之后,我也算摸清了黑河寨的虚实,深知不能再这样打。卿如雪这几年不断扩张黑河寨的势力,也有其弊端,势力范围铺得太大后,她一个人便无暇分.身了。”   顾清之说着,指尖又在离黑河山不远处的地方轻轻一点:“青岩山,算是通往黑河山的要塞之地,如果能将这个地方攻下,就相当于在他们的铜墙铁壁上凿穿了一个孔。”   孙满满道:“那如果青岩山告急,卿如雪肯定会派人来救吧?这样不正好把他们引出来了?”   顾清之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前几天,我们刚攻过一次青岩山。”   “结果如何?”   “卿如雪也知道这是个要塞之地,所以派了黑河寨的第一高手周莽驻守在那里。这周莽虽然没有卿如雪的聪明才智,但奈何他武艺高强,而且力大无穷,上次赵培同他交手,都败下阵来。”   “……噗嗤。”孙满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赵培瞬间脸就黑了:“你笑什么!那周莽的名字一点没取错,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莽夫!”   孙满满安抚道:“是啦是啦,都怪敌人太强啦。”   赵培:“……”   她真的还和四年前一样会气人,不,应该说更会气人了。   赵培气到极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孙满满,对着她冷笑一声:“呵,我想好了,到时我们再攻打青岩山,就派你上去,把那周莽气死。”   “……噗嗤。”这次是空智忍不住笑了出来。   孙满满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空智赶紧念了句“阿弥陀佛”。   顾清之笑着拍拍赵培的肩,对众人道:“纵然那周莽武功再高,也绝不是谢大侠的对手,如果谢大侠愿助我们一臂之力,这次攻打青岩山,定是万无一失。”   谢凉想了想,他们家的商队应该还要个七八天才会抵达烟阳,这几天反正也没事做,便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顾清之朝他抱了抱拳,特别江湖气的道:“谢大侠果然义薄云天,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赵培斜眼睨着他,这厮也太会演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在他面前说谢凉可怕。   两日后,顾清之和赵培再次率兵攻打青岩山。出来应战的依然是周莽,他手上提着一个流星锤,耍得是轻松自如,看来确有千钧之力。   “呔!又是你这个小将军,上次是不是还没被我打够!”周莽走到阵钱大喝一声,整个青岩山前的草丛树木似乎都抖动了两下。跟在他身后的土匪纷纷举着手里的武器大声吆喝,一时之间气势摄人。   要是换了以前,在阵前被人这样羞辱,赵培肯定早就撸起袖子上去干了,但经过这么久的沉淀,此时他只是骑马立在原地,冷眼看着周莽没说话。   空智看了那周莽一阵,对身边的谢凉道:“此人武功确实高强,力气恐怕比郭豪还要大。”   谢凉点了点头,出口的话却是:“不足为惧。”   “……”空智噎了一下,对他道,“那你上吧。”   孙满满道:“阿凉小心。”   谢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没事。”   周莽还在前面叫嚣,见走出来一个陌生男子,微眯着虎眼打量他:“你这个小白脸是谁?”   谢凉道:“白月派谢凉。”   “谢凉?”周莽想了一阵,忽然哈哈哈笑了起来,“没听过!”   周围的小弟们也跟着一起开怀大笑:“没听过!”   孙满满眉头一皱,冲着周莽喊道:“没听过说明你们孤陋寡闻,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这一喊话,周莽的注意力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周莽哼了一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是不是也想吃你爷爷的一记流星锤?”   “呸,我爷爷早就死啦!”   周莽的浓眉倒竖:“嘿!你这个丫头年纪小小,嘴巴倒是不饶人!”   赵培的嘴角抽了下,她不是真的想把周莽气死吧?他其实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的。   见周莽虎视眈眈地盯着孙满满,赵培下意识地驾马上前,将孙满满挡在了身后。   孙满满在他身后不耐地说了一句:“哎,你挡住我看阿凉了!”   赵培:“……”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就让她被周莽打死吧!   孙满满见他还是挡在自己前面不挪步,只是自己往旁边挪了挪,谢凉拔出手里的剑,将周莽的注意力吸引回了自己身上:“你的对手是我。”   周莽明显看不起谢凉,他嗤笑了一声,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凉:“那边那个小将军都不是我的对手,更别说你这个小白脸。”   谢凉微微弯唇,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所以说常年龟缩在山里,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周莽明显有些失神,倒不是因为他这句话,而是因为刚才他那抹笑。不得不说,他这个小白脸,长得真是有些好看……   在他还在惊叹谢凉的美貌时,谢凉的剑锋已经朝他扫了过来。周莽新下的已经,迅速回神,身体近乎本能的躲了开去。他闪过以后,谢凉的这一剑便落在了他身后的一块石头上,只是剑气,就让石头“哗啦”一声裂成了两半。   周莽的眉头一皱,他好像真看低这个小白脸了。   谢凉放下剑,看着对面的周莽道:“刚刚这一剑,就是提醒你战场上莫要分神。”   周莽的眉头蹙得更深,他大喝一声,将手里的流星锤朝着谢凉甩了过去。谢凉和上次孙满满对阵郭豪时一样,都不打算跟对方硬碰硬,周莽的流星锤砸在地上,顿时就将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空智道:“阿弥陀佛,这一锤下去,人还不被砸成肉饼?”   孙满满这会儿反而放了心,看了那周莽出手以后,她便知道这人伤不到谢凉。   和谢凉过了两招后,周莽便开始急躁,流星锤甩得是越来越快。然而谢凉轻功了得,尽管在这样紧锣密鼓的攻势之下,也一样游刃有余。流星锤再次向自己的方向击过来时,他手里的剑灵巧地挽了一个剑花,竟是将流星锤上的锁链勾了起来。   极快的将铁链在剑身上绕了几下,谢凉运起内力,竟是将流星锤挑起,反向朝周莽身上砸了过去。   周莽万万没想到流星锤会朝自己砸来,就愣了那么一瞬,流星锤就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自己的心口。   周莽“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谢凉握剑立在他对方,不辨情绪地道:“所以我提醒过你,对阵的时候莫要分神。”   周莽抬眸看着他,眼睛泛红。他举起流星锤,不甘地再次朝谢凉攻了过去。   手下的小弟见周莽节节败退,飞快骑着马,往黑河山的方向而去。   因为自己人都有联络的信号,他这一路也走得畅通无阻,到了黑河寨外,就火急火燎地对门口的人道:“快带我去见寨主!青岩山告急!”   青岩山可是要塞之地,门口的人一听,二话不说带着他去见卿如雪。   卿如雪此时正在大厅里研究地图,听到门外的通报声,便抬起眸子看去一眼:“什么事这么慌张?”   从青岩山快马加鞭赶来的土匪在她面前一跪,飞快地道:“寨主,朝廷的人又去了青岩山,二寨主恐怕挡不住了!”   卿如雪的秀眉微微一蹙,对他道:“朝廷派来的那个赵培,我早已调查过,按理说他不该是周莽的对手。”   “他确实不是二寨主的对手,但是今天,他们请了一个帮手来!”   “帮手?”卿如雪放下手里的笔,看着他问,“谁?”   “他说他是白月派的谢凉!”   卿如雪的眸色一变,一边朝外走一边跟身边的人吩咐:“带上先锋队的人,立刻前往青岩山。”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卿如雪好帅哦,果然和我们满满天生一对!   谢凉:??????   谢凉:作者你怕不是活腻了吧:) 第48章   卿如雪带着人马赶到时, 青岩山的局势已经被赵培他们基本控制。周莽也被谢凉封了穴道, 绑在一边。   林香香本来是在营地里呆着,后来说担心谢凉他们的安危, 坚持要到青岩山这边来, 士兵不敢违背赵培的命令,不愿意带她出去, 林香香一个人, 倒是也找到了这里来。   见她来了,众人也没多大反应,她却是慌慌张张地走到谢凉身边, 急切地跟他打着手势,像是十分关心的样子。   谢凉看她比划了一阵, 道:“我没事, 倒是林姑娘,不该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林香香听了他的话,又跟他比划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孙满满扯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看着林香香道:“香香姑娘,你歇会儿吧,反正阿凉也看不懂你在比什么。”   “……”林香香的动作顿了一下, 蹲下.身捡起一颗石子,打算在地上写字。第一笔还没落下去,就有士兵来通报:“赵将军,卿如雪带着人马上山了!”   他这话一说完, 被控制住的土匪们都开始蠢蠢欲动,就连被绑在一边的周莽,也坐直了身体,伸长脖子往外看。   “激动什么!全都给我老实点!”赵培朝他们吼了一声,把刀架到了周莽的脖子上,“你也给我老实点,小爷的刀可是没长眼的。”   周莽侧头看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也就能狐假虎威罢了,有种的放了你爷爷,跟我单打独斗啊!”   “呵呵。”赵培冷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   周莽:“……”   在士兵的戒备下,卿如雪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孙满满从地上站起来,朝卿如雪看去一眼。   和她想象中女土匪粗鲁的模样不同,卿如雪穿得十分讲究,身上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贵气,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是烟阳最大山寨的寨主,她肯定会以为她是哪个高官家的掌上明珠。   但她又和斯文柔弱的千金小姐不同,纵然有不输世家小姐的漂亮五官,眉眼间却隐隐透着无双霸气,就像是……天生就该位居高位的人。   看到卿如雪的这一刻,孙满满忽然有种感觉,怕是当初被黑霸天抢上黑河山当压寨夫人,也只是她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寨主!”   “寨主!”   看到卿如雪来,青岩寨的土匪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纷纷朝她喊了起来。卿如雪抬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周莽没忍住,直接跪在地上道:“寨主,周莽有负寨主所托,没有将青岩山守好!还请寨主责罚!”   卿如雪朝他看去,面色平静地对他道:“二当家的,这事不怪你,对上谢凉谢大侠,输了也不丢人。倒是你们——”她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培和顾清之,“堂堂朝廷正规军,打不赢就和江湖中人勾结,传出去朝廷颜面何在?”   被卿如雪当面嘲讽,顾清之依然笑容不改:“大丈夫能屈能伸,本就不该拘泥于这种门户之见,况且谢大侠也是我晟朝子民,为国家和百姓谋福祉,有何不妥?”   “哼,倒是个能言善辩的角色。”   “卿寨主过誉了。”顾清之笑得温和,“我之前几次三番想见卿寨主,都不能如愿,今天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不如我们来谈谈诏安一事?”   卿如雪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他,也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赵培冷哼一声道:“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既然你都露面了,还以为我们会放你走吗?”   卿如雪顺势看向他,眸子里的情绪难以分辨:“你们以为拿下我,我黑河寨上千的兄弟,就会同意归顺朝廷吗?别妄想了。你们抓了我,他们只会为我报仇,和你们拼得鱼死网破。除非我同意,否则你们别指望黑河寨归顺朝廷。”   赵培抿着嘴角没说话,顾清之知道卿如雪说的有道理,否则她今天也不会冒这个险:“那卿寨主要如何才愿意归顺朝廷?”   卿如雪道:“让我归顺朝廷,有何好处?”   “卿寨主冰雪聪明,肯定也明白占山为王并不是长久之计,为了你和寨里的兄弟,归顺朝廷是你们最好的出路。如果你们一定要冥顽不化,我们便只能武力镇压了,到时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卿如雪勾了勾嘴角,看着他道:“你这个人,倒算是个人才,不过就凭你这几句话,就想让我归顺,也未免太容易了。这样吧,如果你们敢跟我上黑河山住几天,我就答应你们,怎么样?”   赵培和顾清之还没说话,手下的士兵就纷纷嚷了起来:“将军千万别中她的奸计!黑河山是她的地盘,上去了谁知道还下不下得来!”   卿如雪笑笑道:“没错,说不定真有这种可能哦,你们可要考虑好。”   顾清之终于收起了几分笑意,似在权衡其中利弊,赵培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整个山头都安静了下来。忽然,一抹明亮悦耳的女声在众人耳边响起:“你们山寨上有好酒吗?”   所有人都朝孙满满看去,卿如雪打量着她,问:“你可是光明门门主孙满满?”   “呀。”孙满满故作惊讶地捧了捧脸,“你认识我?”   卿如雪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我们山寨有烟阳最好的酒,孙门主想喝的话,管饱。”   “真的吗?”听到有好酒管饱,孙满满开心地拉着谢凉的手,“阿凉,我们去黑河寨吧!”   顾清之眸子微动,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有谢凉和孙满满在身边,量卿如雪也没法将他们怎么样。而且那位空智大师,看上去武功也不低。   他看向卿如雪,道:“卿寨主,我们同意跟你上山。”   卿如雪笑了一下没说话,她当然知道顾清之心里是如何打算的。赵培在这种大事上,向来都听顾清之的,既然顾清之说上山,就肯定是有把握的。他没有反对,旁边的副将反倒是有些急了:“将军,千万不能跟她上山啊!”   赵培道:“你就带人驻守在这里,如果我们五日后还未从黑河山上下来,你就率领大军踏平他们黑河山。”   被绑在一旁的周莽哼了一声,副将抿着嘴角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末将领命。”   对他们要驻扎在青岩山一事,卿如雪没多说什么,只是警告他们不要滥杀她山寨里的兄弟,否则诏安一事就无需再谈。顾清之笑着应下,卿如雪看了看孙满满和谢凉,道:“既然决定了,就动身吧。”   孙满满拉着谢凉跟上去,就像是去郊游的一样,走了两步,见空智没有跟上来,才记得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为何不走啊?”   空智看着卿如雪的方向,清俊的脸上有两抹不易察觉的浅红色:“这位卿如雪姑娘,和其他的姑娘好不一样,我觉得,我好像有些动凡心了。”   孙满满:“……”   那卿如雪也真是太倒霉了!   她扯了下嘴角,继续和谢凉朝前走,林香香跟在他们身后,却被卿如雪拦了下来:“你是什么人?谁准你跟着上黑河山了?”   林香香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求救般地去看谢凉。谢凉的注意力一直在孙满满身上,就像没看见她一般。卿如雪眸子微动,对谢凉问道:“谢大侠,这位姑娘是你的人?”   “才不是!”谢凉还没答话,孙满满就抢先道,“我才是阿凉的人。”   谢凉弯了弯嘴角,摸摸她的脑袋道:“嗯,满满是我的人。”   空智:“……”   真……恶心。   见谢凉没有帮自己的意思,林香香按捺住眼里隐隐的怒气,跟卿如雪打起了手势。她停下来后,卿如雪道:“那又与我何干?我是土匪,不是圣人。”   林香香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孙满满看着卿如雪,有些好奇:“你还懂手语?”   “略懂一二。”   孙满满眨了眨眼,阿凉也说过“略懂一二”这种话,但他嘴里的“略懂一二”,其实就是精通的意思。   “你们为何会和她在一起?”卿如雪问孙满满,语气里带着对林香香明显的不待见。   孙满满道:“我们是半路遇到她的,见她实在可怜,就让她跟着我们。你看她父母双亡又没个傍身的技能,就让她先跟着我们上山吧。”   林香香万万没想到最后帮自己说话的竟然是孙满满,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孙满满只朝她笑笑没答话,卿如雪想了一阵,道:“好吧,看在孙门主的面子上,我就破例让她上山。”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黑河山进军,路上,顾清之凭着自己强大的记忆力,默记着通往黑河山的路以及他们在哪些地方有布防。卿如雪看了他一眼,不愠不火地道:“顾先生就别白费心思了,既然我敢带你们上山,这些你能看见的,自然都是可以给你看见的。”   顾清之微微抿起嘴角,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如果她是个男儿身,必定会成就一番大事。   虽然卿如雪跟他挑明记住这些也没用,但顾清之还是继续默记着,他这个人,向来喜欢自己掌握主动权。   到了黑河寨以后,卿如雪也没有翻脸为难他们,而是叫寨里的兄弟,带他们去了客房。孙满满自然是要住在谢凉隔壁的,其余人都见怪不怪了,只要他们还没住在一个房间,他们都可以保持淡定。林香香被分到的房间是最小最偏的,她看到房子,就知道这是卿如雪故意的。   明明才见第一面,她却对自己表现出如此显而易见的厌恶,呵,也是有意思。她朝领她过来的人温温柔柔地笑了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卿如雪此刻正斜靠在自己的躺椅上,单手托腮盯着桌上的地形图出神。山寨的三寨主走进来,朝着她行了一礼:“寨主,赵培一行人已经安置妥当。”   卿如雪稍稍回神,简单地应了个“嗯”字。   三寨主还站在下面,看着她欲言又止。卿如雪看他一眼,道:“有什么话直说,大男人不要扭扭捏捏的。”   三寨主被她说得脸上一臊,开口道:“我知道寨主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理由,可是……你为什么要让他们上山?难道,你真的打算归顺朝廷?”   卿如雪看了他一阵,坐直身子道:“那个顾清之今天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他说的正是我想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当土匪。”   “可、可是,朝廷的人能相信吗?万一我们归顺,他们翻脸不认人呢?”山寨这么多兄弟,虽说是土匪,但也是上千条人命啊。而且自从卿如雪当了寨主以后,给他们立了很多规矩,一不能杀人二不能糟蹋女人,只准劫财。他觉得,他们黑河寨已经算是山寨中的少林武当了。   他的担忧卿如雪自然明白,只是有些事,她跟他们说不清楚:“我只问一句,你们可相信我?”   三寨主想没想地道:“信,当然信!”   这个本来被抢回来当压寨夫人的女人,却有着像神仙一般的高强本领,她神机妙算、精通兵法,带着他们山寨越来越壮大,尽管她是个女人,但山寨里的兄弟没有不服她的。   “信就好,我可以跟你保证,归顺朝廷以后,朝廷绝不会向我们下手。”   三寨主心里虽仍有疑虑,但还是点点头道:“行!既然寨主这么说,我们按你吩咐的去做就好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做的,而且从来没有出过错。   卿如雪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他道:“对了,那个林香香,派人监视起来,有什么异动就来向我禀报。”   “是!”   卿如雪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又道:“今晚上设宴席,招待孙门主和谢大侠等人。记得把最好的酒拿出来,不要丢了我们黑河寨的面子。”   “明白!寨主你就放心吧!”三寨主豪气地应了一声,又暧昧地朝卿如雪挤眉弄眼,“寨主,我看那谢凉长得是俊美不凡,你要不要,顺便把他收了当压寨相公啊?”   卿如雪来他们山寨也已经好几年了,但一直没有男人,他们自知自己都配不上卿如雪,就想给她抢个男人回来,但挑来选去,都没选到合适的。这次这个谢凉,他看行。   卿如雪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不自然:“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这事不用你们操心了吗?”   “我们能不操心嘛!寨主你也老大不小了……”   他刚说到这里,就被卿如雪一个眼神瞪得闭了嘴:“我今年才刚满二十。”   “……那确实老大不小了啊。”三寨主小小声嘀咕。   卿如雪又道:“况且你没看见吗,谢大侠身边已经有孙门主了。”   “那又怎样,你不让我们抢女人,没说不能抢男人啊!再说了,虽然那位孙门主长得很漂亮,但寨主你也不差啊,而且你还比她聪明,那个孙门主看起来傻乎乎的。”   这话逗得卿如雪一笑:“我看傻乎乎的是你,孙门主可精明着呢,而且,她的武功,恐怕和谢凉不相上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凉:满满,我们来比武。   满满:在床上比吗?   谢凉:…………行!! 第49章   晚上黑河寨设宴, 孙满满兴奋地拉着谢凉往宴会厅去。林香香虽然不受待见, 但这种场合还是不能把她一个人抛下,故而她也跟在孙满满和谢凉的身后, 一起往前面走。   空智走在林香香身边, 见她没什么精神,就问了一句:“香香姑娘, 你怎么了?”   林香香抬起头来看他, 故作坚强地笑笑,眸子里却流露出几分惆怅。   空智:“……”   看来孙门主说的没错,她果然是很爱演戏。   空智也朝她笑笑, 之后便没再说什么。林香香嘴角微微抿直,空智一向对姑娘照顾有加, 她原先是想通过空智, 让他去跟谢凉说说,好让自己有机会能接近谢凉,没想他竟然笑笑就完了。   她知道他们怀疑她, 但是她的目的还没达到,不能就这样走了。   一行人到了宴会厅时,黑河寨的人已经坐在里面了。最上座的当然是卿如雪,她朝他们指了指右手边的空位, 开口道:“山寨里没那么多规矩,几位随意坐吧。”   孙满满自然是挨着谢凉坐,为了不给林香香机会,她还安排了空智坐在谢凉另一侧。谢凉对此只是淡淡地笑了两声, 什么都没说。   几人坐好之后,卿如雪就跟他们介绍了一下山寨的兄弟,大厅上几乎都是男人,除了卿如雪,山寨就只有一个女人露了面。   卿如雪还没介绍到她,她旁边的三寨主就忍不住揶揄道:“我说六娘,你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怎么,看对面的人都长得俊俏,恨不得扒了人家的衣服?”   被唤作六娘的女人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媚眼如丝:“黑河寨里谁不知道,我六娘最擅长的就是扒男人衣服?”   “……”三寨主噎了一下,对着她呸了一声,“你也真是好意思,别做梦了,人家不会看上你的!”   六娘呵呵一笑:“老娘也不会看上你。”   三寨主:“……”   “行了。”卿如雪出声打断他们,“有客人在,都给我收敛点。”   六娘哼了一声,朝三寨主抛去一个挑衅的媚眼,三寨主扯着嘴角,灌了一杯闷酒下肚。   卿如雪介绍完山寨的人,又开始介绍孙满满他们,六娘听她讲完,笑盈盈地道:“这外面的男人啊,就是和我们山寨的男人不一样,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和尚,都长得如此俊俏。”   三寨主脸色一变,指着她道:“你这个骚娘们,连和尚都不放过!”   六娘瞥他一眼,道:“老娘就算再骚,也骚不到你那里去。”   “你!”   “是不是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   卿如雪开口提醒第二次了,三寨主和六娘都乖乖地收了声。   孙满满凑到谢凉耳边,小声跟他嘀咕:“卿如雪好凶哦,她一说他们就闭嘴了,我感觉我在光明门根本没地位。”比如她说要按辣到升天吃辣比赛的结果,来安排门里的职位吧,到现在还没成功。   孙满满年纪小,但谢凉看得出来光明门的左右护法和各个张老还是很帮着她的,而且那日在光明门,她一个人应对各派掌门,也没让他们占到一点便宜。谢凉拍拍她的脑袋,笑着道:“满满真是太谦虚了。”   孙满满:“……”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也很凶吗?她明明对他已经很温柔了!   三寨主在对面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在他们心里,卿如雪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也只有和她一样神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她。谢凉可以说是这么久以来,他们见过最适合的了。不仅长相无可挑剔,武功也是举世无双,可他……怎么就有相好了呢!   这个孙满满吧,条件也不差,长得漂亮还是光明门门主,听他们寨主说,武功也挺好……唉,实在不行的话,只能便宜谢凉那个小子,让他享齐人之福了。   不过他们寨主一定要做大的那个!   三寨主这边为卿如雪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卿如雪也有意无意地往谢凉和孙满满的方向瞟了两眼。   谢凉确实长了一张能让所有女人动心的脸,她也不例外,但是她不屑去和别的女人抢男人,她的男人,必须是完完整整属于她的。   她正想到这里,就感到一股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朝那股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谢凉的弟弟,空智大师。   空智偷看被人家当场抓了包,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倒是镇定自若地朝卿如雪笑了笑,三分潇洒七分风流。   卿如雪:“……”   这个和尚是哪里不对。   她和空智的眼神交流,正好被三寨主看见,于是三寨主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这个和尚,听说是谢凉的弟弟,模样倒也是十分俊俏,武功应该也不赖,只不过……他没有头发啊!   而且,这个和尚怎么在吃肉??   “啊,酒来了。”孙满满的声音总算是拉回了众人纷乱的思绪,面前的酒碗被掺满以后,孙满满嗅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   卿如雪笑着道:“孙门主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孙满满应了两声,对跟前倒酒的人道,“你就把酒坛放这儿吧,我喜欢抱着酒坛喝。”   “……”   倒酒的人十分犹豫,卿如雪道:“按孙门主说的做,把我们山寨其他的好酒也都拿上来。”   “是!”   孙满满看向卿如雪,对她笑了笑:“卿寨主果然大方,以后你若是来光明门,我也一定拿欢天的好酒招待你。”   谢凉:“……”   欢天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她的。   这顿晚宴吃得是十分开怀,晚宴后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众人便各回各屋休息了。   夜深的时候,红曲忽然出现在烟阳的街道。在一个小房子前停下,她再次确认了一下门上画着的那朵小花,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点着一根蜡烛,光线昏暗,两个人坐在桌前,正在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两人便在她跟前跪下:“首领。”   “嗯,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我们重新查了一遍当年的事,发现五年前,收养他的人死后,他可能没有返回潼川,而是继续留在烟阳,很有可能是上山当了土匪。”   红曲轻蹙着眉头没答话,她思考了一阵,才道:“我还会在烟阳留一段时间,你们继续追查,这次一定要把人找到。”   “属下明白!”   红曲没再交代什么,直接推门离去。她施展轻功往山上而去,刚落到山脚下,就见一个白衣男子背靠树干坐在树下,身后是繁茂的树冠,头顶是一轮弯月。   红曲在原地停了下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明显就是在等她。   “红曲姑娘。”谢凉微微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没来由的,红曲的心一阵慌乱。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他道:“谢大侠在这里赏月?那我不打扰你了。”   她说着就想走,哪料刚才还坐在树下的谢凉,片刻间便闪身在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他靠近,微热的呼吸像那晚一般拍打在她脸颊:“红曲姑娘,怎么见到我如此生疏?难道说你已经忘了我们共度良宵的事情?”   红曲:“…………”   “还是说……”谢凉的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委屈,“你只把我当做降火的解药,用完就丢?”   红曲:“…………”   “你为什么不说话?”谢凉舔着脸问。   “……”她总算是看清了,这个武林第一的大侠,确实很不要脸。   “你、你别再靠近了!”红曲警告地看着他。谢凉不在意地笑了笑,对她道:“如果我偏要靠近呢?”   谢凉不仅靠近,还抓着红曲的手腕,一把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红曲挣扎了两下,努力离他远一些:“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谢凉凑近,嘴唇几乎贴着她的面颊,“和你再次共度良宵。”   红曲:“……”   “你今晚上喝了酒。”谢凉在她身上轻轻嗅了两口,嘴角微勾,“和我喝的是同一种酒。”   红曲的心里咯噔一下,不行不行,她必须马上离开,不然就完蛋了!   她的手掌轻轻一翻,手心就出现一颗特制的弹丸,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被谢凉抓住手,她没有往地上砸,而是运起内力,弹丸直接在她手心风化!山间一直有微风,谢凉站在迎风的位置,烟雾被风一吹,全都向他的风向而去。   “咳咳。”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红曲趁他稍有松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施展轻功朝山上飞去。   谢凉扇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烟雾,看着红曲的背影远去。他没有追上去,他本以为,既然她喜欢演,他乐意奉陪,可是最近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可能忍不住了……   第二日早晨,孙满满是被外面小孩嬉闹的声音吵醒的。她穿上衣服,打着呵欠出来看时,外面又已经没人了。   谢凉的房间关着门,她也不知他是起了没起,院外又传来两声孩童的嬉笑,孙满满朝外张望两眼,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们这个院子外面,有一个石桌,石桌上还刻着棋盘,此时,两个五岁左右的小孩,正坐在石凳上下象棋。顾清之和赵培站在一旁看他们,前者习惯性地一派淡然,后者的眉头却微微蹙着:“这个小男孩,还是个会下棋的人,这个小女孩,根本就是在瞎走嘛!象怎么可以走这儿,都不知为什么还要和她玩!”   他身旁的顾清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问为什么?别人五岁就懂的道理,你到现在都不懂,难怪你没有女人。”   赵培:“……”   “哈哈。”孙满满笑了两声,从院里走了出来,“顾先生说的,算是至理名言了。”   赵培:“……”   下棋的男孩见她过来,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漂亮姐姐,早上好。”   “呀,好可爱的小朋友!”孙满满恨不得上去捏捏他的脸,“你们这么小,就会下棋啦?”   小男孩点点头道:“嗯!是寨主教我们的,不止下棋,她还教我们读书识字呢。”   “哦?”   顾清之对她道:“因为烟阳的土匪,大多原本都是老百姓,所以也有不少有妻子儿女的,卿如雪在山寨里布置了个简单的学堂,专门教这些小朋友读书识字。”   “还有这种事?”孙满满笑了笑,这个卿如雪,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顾清之也对卿如雪很是佩服:“如果她是个男人,肯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孙满满道:“顾先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女人就不能成为国之栋梁了?我知道,你们男人就是看不起女人。”   顾清之笑着道:“孙门主不要误会,顾某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晟朝还没有录用女官的先例,否则我一定会跟朝廷极力引荐她的。”   “没有这个先例,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有吧?”   顾清之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还是孙门主看得更透彻,是顾某肤浅了。”   “哥哥,寨主说你下棋很厉害的,可以跟我下一盘吗?”小男孩看着顾清之问。顾清之笑笑道:“我和你下的话,也太欺负人了,你找这个哥哥吧,他的棋艺与你相当。”   赵培:“……”   赵培被小男孩拽过去下棋了,孙满满兀自笑了一阵,和顾清之闲聊起来:“对了,之前在潼川遇到你们时,赵培说是回去处理家事的。你们不是烟阳人吗,为什么会回潼川处理家事?”   顾清之道:“孙门主有所不知,赵培祖籍潼川,他是六岁那年才到烟阳的。”   孙满满微微一愣:“是这样吗?”   “嗯,小时候的事他也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只说好像是被人拐到烟阳来的。后来他的养父母死了,他就上山当了土匪。”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遇到他的前一年吧。”   “也就是……五年前。”孙满满的目光落在了赵培身上,他的身世,竟和自己要找的人完全相符。 第50章   孙满满万万没想到, 她要找的人, 竟然就近在眼前。但这个人事关重大,就算身世相符, 也不能断定他的身份, 还得她亲自确认才行。   正在思考这一步棋该往里哪里走的赵培,像是有感应般地抬起头, 看了孙满满一眼:“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孙满满笑笑道:“忽然发现你挺好看的。”   赵培:“……”   孙满满这句话刚说完, 谢凉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的话正好落进了他耳朵里。   “满满。”他唤了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孙满满身体一颤, 不会这么巧吧?她回过头,对着谢凉甜甜一笑:“阿凉, 早啊。”   “早。”谢凉应了一声, 目光在赵培身上扫了两下,“你们用过早饭了吗?”   “还没呢,我在等阿凉!”   “哦。”谢凉勾了勾唇, “我以为满满是在这里看赵将军呢。”   孙满满:“……”   他果然听见了!   “怎么会呢,他又没有你好看!”孙满满说着上前挽起他的手,一起朝厨房的方向走去,“我们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   因为山寨的人比较多, 一般用餐都是自己到厨房外的饭厅吃的,不过孙满满等人是山寨的客人,自然是不用他们亲自跑到厨房去,会有人帮他们送过来。   他们还没走出多远, 就有山寨的人过来给他们送早饭了,孙满满看了一圈,没见着空智,便问谢凉:“空智呢?不吃早饭吗?”   来送饭的人听她这么说,便答道:“你们说空智大师吗?他一大早就去找我们寨主了,说是要和她谈什么。”   “谈什么?”孙满满下意识地重复一遍,谈情吗?   说起空智,送饭的人也十分好奇,他虽然从来没出过烟阳,但听说和尚都是清心寡欲的,这位空智大师,怎得还要喝酒吃肉?而且山寨上的好些姑娘,都很喜欢他的样子。   谢凉道:“不用管谢温了,有情饮水饱,以后吃饭都不用叫他了。”   “……”孙满满沉默了一下,好奇地问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卿如雪啦?”   “什么?空智大师喜欢我们寨主??”送饭之人大惊。   孙满满:“……”   她感觉可能过不了一会儿,全山寨的人都会知道,空智喜欢卿如雪了。   她的猜想一点没错,不过一个上午,已经有好几拨人过来找空智决斗了,说是想娶他们寨主,必须得先打赢他们。   空智是释贤大师的高徒,虽然不知释贤当年具体是因为什么事被逐出少林,但他的身手,是毋庸置疑的。故而黑河寨的人对上空智,全都没接住他三招就败下阵来。   三寨主也被打趴下之后,不甘心地指着空智道:“你等着,我们黑河寨武功最高的是二寨主周莽,等他过来,你再和他一较高下!”   就是因为谢凉打赢了周莽,他才对他另眼相看的。   空智收起手上的禅杖,对他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恭候大驾。”   在一旁观战的孙满满,两手撑着下巴对谢凉道:“为什么都没有人关心一下,空智是个和尚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都只跑过来和他比武?在这之前,重点难道不是他是一个和尚吗!他没有头发啊!   顾清之也在一旁戏谑赵培:“你看空智大师一个和尚,都比你会追求女孩子,你丢不丢人?”   赵培的眉头一皱:“谁说我不会追求女孩子了?我只是没那个功夫罢了!”   “哦?”顾清之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那你倒是追追孙门主给我看啊。”   “……”如果换做以前,让他主动些也不是没可能,但时至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满满和谢凉是什么关系,他们就差没直接成亲了。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君子,但这个时候还让他出手,他还真做不到。   不过说来也奇怪,接下来几日,孙满满明显对他关注了不少。平时吃饭时也喜欢叫上他一起,还没事就跑过来找他聊天。   在谢凉看自己的眼神杀气越来越重时,赵培终于忍不住问孙满满:“孙门主,可是我有哪里得罪了你?”   孙满满的大眼睛扑闪两下,看着他道:“没有啊。“   “……既然没有,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孙满满反问:“我怎么行事了?”   赵培抿了抿唇,把面前的糕点推回了孙满满身边:“这个点心你还是拿去给谢大侠吃吧。”他可不想吃完这个点心,出门就被谢凉砍死。   孙满满低头看了一眼被推回来的糕点,对赵培说到:“可是阿凉喜欢吃甜的,这个山楂糕是酸的。”   赵培:“……”   他拿起一个山楂糕,直接喂进了嘴里。   孙满满还坐在他对面,看他把一小块山楂糕吃完,才欲言又止地开口:“那个,赵将军,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嗯,就是……你身上有没有一个月牙印记啊?”   “噗咳咳!”山楂糕呛进赵培的气管,害得他猛咳了一阵。他抬起咳得有几分湿润的眸子,看着孙满满。早前他就听顾清之提起过,孙满满在找一个身上有月牙印记的男子,说是要带回去当男.宠。   这种江湖传言他一贯是不信的,但现在看来,传言不仅是真的,而且……她还看上了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抛弃谢凉看上自己?难道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好吗?   孙满满从他复杂的眼神中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呵呵笑了一声,对他道:“赵将军,你别想太多了,我确实在找一个身上有月牙印记的人,但不是找来当男.宠的。”   赵培将信将疑地道:“那是为什么?”   “你先说你有没有吧,你有的话我就告诉你。”   “不,还是你先说找来做什么吧,我听了后再考虑告不告诉你。”   孙满满:“……”   “哼!”她气愤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后,她又倒回来,把桌上那碟山楂糕也一并带走。   赵培:“……”   真是个小气的女人。   他看着她的背影,眸子却渐渐沉了下去。月牙印记……她到底找来做什么?   孙满满这日来找赵培,还是趁着谢凉不在,偷偷摸摸过来的。这几日她找赵培联络感情找得颇为频繁,别说谢凉,就连顾清之都开始起疑。唉,可是这事,没法跟阿凉说清楚啊。   中午山寨的人把饭送过来,几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吃饭。空智今天也在,孙满满看了他一眼,故意问:“咦,空智大师,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吃饭?不去找卿寨主吗?”   送饭的人还在收拾食盒,听她这么问,便接口道:“寨主已经下令,不准空智大师接近她三丈之内。”   “噗。”孙满满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你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空智气得嘴角一扯,没好气地答道:“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那人家就不准你接近三丈之内啦?”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哟,你还学人家说话呢。”   空智:“……”   他端起面前的碗,开始闷声扒饭。   谢凉喝了一口汤,待送饭的人走远,状若无意地对孙满满道:“满满,我爹的商队快要抵达烟阳了,我打算明日就下山。”   孙满满愣了一下,他们这次来烟阳,明面是为了护送商队的,可是她现在好不容找到那个人的线索,怎么能轻易离开。她有些心虚地瞟着谢凉,小声说道:“我、我想留下来帮赵将军剿匪。”   谢凉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再说一次。”   孙满满心里更紧张了,谢凉的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他身上凛冽的寒气,冻得整张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孙满满梗了梗脖子,真的再说了一次:“我想留下……帮赵将军剿匪。”   与她想象中的桌子被掀翻不同,谢凉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相反,他沉静得可怕。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说什么,可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意义。   令人压抑的安静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谢凉忽然开口道:“也好。”   他如此轻易地松口,孙满满一时回不过味儿来。谢凉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就在孙满满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拔出腰间的剑,回身将剑锋直指赵培:“他死了,你就没理由留下来了吧?”   赵培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虽然知道自己不是谢凉的对手,但谢凉,未免欺人太甚。他直视着谢凉,面上也没有丝毫惧色:“孙门主想留下便留下,想离开便离开,你凭什么威胁她?”   “呵。”谢凉冷笑了一声,“你认为我用你来威胁她?你配吗?”   赵培的眉头皱得更深:“谢凉,你不要以为你武艺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谢凉又笑了:“赵培,说起来你也经历了不少事,怎的还这样天真?我今天就告诉你,武艺高强就是能为所欲为。”   赵培:“……”   孙满满站起身,抬手按住谢凉握着剑柄的手:“阿凉,不要冲动,他是朝廷命官,你若是杀了他,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凉看着她:“你认为我会怕吗?”   孙满满道:“可是如果朝廷通缉你,以后我们出去玩,都要躲躲藏藏的,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官兵盯上。”   “……”谢凉不得不承认,他竟然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他看了赵培一眼,收剑入鞘。孙满满似乎还想跟他说什么,但谢凉收剑以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阿弥陀佛。”空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幸灾乐祸,“孙门主,你完了,我哥看起来是很生气了。”   孙满满:“……”   最讨厌这种自己情路不顺,就盼着别人也情路不顺的人了!   谢凉离开后,没去别处,而是去了六娘的住处。他淡然地坐在六娘对面,低头品了口她泡给自己的花茶。花茶清香回甜,口感醇正,谢凉赞赏道:“看不出来六娘还有这种手艺。”   得了谢凉的夸赞,六娘得意地朝他抛去一个媚眼:“我在其他地方,手艺还要更好。”   谢凉笑了笑,毫无尴尬之色地问道:“比如扒男人的衣服?”   “讨厌啦。”六娘故作娇羞地微微掩面,只拿一双含情脉脉地美目瞅着他,“莫不是谢大侠想试一试?”   谢凉道:“其实谢某这次前来,正是想拜托六娘这件事。”   “哦?扒你的衣服?”   “扒赵培的衣服。”   六娘眸子转了转,她听闻最近孙满满找赵培找得勤快,难道是谢凉心里吃味,故意想报复赵培?   谢凉没给她机会继续瞎猜,直接道明来意:“我想请六娘帮我看看,赵培的身上有没有一个月牙印记。”   六娘微讶:“月牙印记?”   谢凉颔首:“正是。”   六娘眸子微垂,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谢凉:“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谢凉道:“可以调戏赵将军,算不算好处?”   六娘怔了一瞬,旋即笑了开来:“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果然个个都是伪君子。”   谢凉一点儿不害臊地道:“六娘过誉了。”   六娘笑了一声,倾身凑近谢凉:“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谢凉只笑了笑没作声,六娘直起身,拉开和他的距离,勾着艳红的嘴唇道:“看在那赵培还挺符合我口味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六娘。”谢凉跟她抱了抱拳,又问,“你什么时候动手?”   六娘道:“今天晚上。”   夜幕降下的时候,谢凉带着一坛酒,敲开了孙满满的门。孙满满本打算今晚趁赵培睡着后,潜进他房间,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月牙印记的,没想到谢凉却先她一步找了过来。   看见站在外面的谢凉,孙满满愣了一下,才笑着问道:“阿凉,你怎么来啦?”   谢凉道:“好久没和满满两个人喝酒了。”他拍了拍怀里的酒坛,对孙满满道:“这千年梦,可是好酒。”   孙满满连忙将他让了进来,还拿了两个大碗,将酒斟上:“阿凉,你还在生气吗?”   谢凉道:“在。”   孙满满:“……”   “那我自罚三碗!”孙满满说着就一仰头,豪气地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谢凉看着她给自己倒第二碗酒,似笑非笑地道:“我怎么觉得满满喝得挺高兴的,这个不能算惩罚吧?”   “……”孙满满沉默了一下,问他,“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满满不知道吗?”   孙满满:“……”   不,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谢凉凑近孙满满,故意将气息吐在她的脸上:“看来这酒很上头,满满才喝了一碗,脸就红了。”   孙满满:“……”   外面忽然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谢凉朝窗外瞥了一眼,对孙满满道:“好像是赵培房里传来的。”   “嗯。”她也听到了。   “我们过去看看吧。”他说着,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孙满满跟在他身后,走到赵培房门外时,那声音更加明显了。   孙满满:“……”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有些不纯洁?   她站在外面还未动,谢凉已经一把将门推了开。   房间里,六娘正衣衫不整的,将同样衣衫不整的赵培,压在身下。 第51章   这个场面太刺激, 孙满满愣了一下, 满脸通红地一把将门关上,还不忘拉走谢凉。   门里又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随后门被人推开, 六娘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捂着嘴娇俏地对孙满满和谢凉笑了笑, 然后什么都没说, 直接走了。   孙满满:“……”   很快,赵培也一边往脚上套靴子,一边从里面蹦了出来。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还有些凌乱, 谢凉看了他一眼,朝他笑笑道:“不好意思赵兄, 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办事, 打扰了。”   “……”赵培紧抿着嘴角,恼怒地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那个疯女人突然冲过来脱我衣服的!”   谢凉面不改色地道:“大家都是男人, 我懂的,你不用解释。”   赵培:“……”   他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呢!   顾清之和空智也从房里探出头来,空智数着手里的佛珠,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顾清之眉头微蹙,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谢凉道:“还是赵兄亲自给你说吧,满满,我们先走。”   “啊?哦, 嗯。”孙满满跟在谢凉身后走了,好半晌后她才想起,她为什么没趁刚才看看赵培身上有没有月牙印记呢!   虽然心里懊恼,但她现在也不能返回去把赵培的衣服扒了,刚才六娘在房间里,应该将他看了个精光吧?呃……找个机会,她去跟六娘打听好了。   这边她和谢凉刚走远,顾清之就问赵培:“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培道:“我怎么知道!我在屋里好好的,突然六娘来了,说是想请我品品茶,我还在纳闷,品茶这种故作风雅的事,不是找你更好吗?”   顾清之:“……”   他突然有点不想管了。   赵培却没察觉他的心思,继续往下道:“不过她都找过来,我也不好拒绝,她那个茶,还真挺好喝的,我刚想问她是什么茶,就觉得身上有些使不上力,然后……然后她突然就开始脱我的衣服了!”   顾清之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问他:“你现在没事了?”   赵培自己也有些奇怪:“好像是没事了。”   顾清之的眉头便又皱紧几分:“这就奇怪了,如果六娘真的想对你做什么,不可能用药效这么短的药。”他说到这里沉吟一阵,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谢凉和孙门主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刚刚。”   顾清之眸子微动:“我好像明白了,估计是谢凉和六娘串通好,故意做戏给孙门主看的。”   赵培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谢凉故意让孙门主看见你和别的女子亲热,好让她断了对你的念头。”虽然他也奇怪,孙满满怎么突然对他有念头了。   回过味来的赵培又气又怒:“呵,堂堂白月派的大侠,行事竟然这般龌龊,我要去找他们当面对质!”   “没用的,他们肯定不会承认,而我们又没什么证据。”   “那就这样算了?!”   顾清之道:“如果你武功高强的话,你可以冲上去把谢凉打一顿,可惜,你打不过他。”   赵培:“……”   “你也信谢凉那一套?”他睨着顾清之。   顾清之笑了笑没答话,转而问起了其他:“孙门主近日确实很反常,我不认为她会忽然发现你的魅力,她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   “……”赵培扯了下嘴角,道,“她问我身上有没有月牙印记。”   顾清之做出一个十分惊讶的表情。   赵培:“……”   “她说她确实在找一个有月牙印记的男子,但是有其他目的。”   顾清之问:“什么目的?”   赵培道:“她没有告诉我。”   “那你身上有没有月牙印记?”   “……好像,有吧?”   顾清之:“……”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在自己腿上敲了两下,心道,他应该找个时间,和孙满满聊聊才是。   这场闹剧之后,孙满满和谢凉也没有再继续喝酒,谢凉借故离开以后,又去了六娘的房间。   “怎么样?”没有和六娘兜圈子,谢凉开门见山地问。   六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真是没良心,就只关心你交代的事。”   谢凉微抿嘴角没答话,六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便没再和他说笑:“怕了你了,他身上确实有个印记,至于是不是你要找的月牙,我也不能确定。”   谢凉的眸色沉了沉,静默了片刻才对六娘道:“我知道了,这次辛苦六娘了。如果孙门主对你问起这件事,你就告诉她没有看清吧。”   他还不知道孙满满找有月牙印记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也许他真的得开诚布公地跟她谈谈了。   孙满满一整夜都在想今晚的事,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叹了口气,干脆不睡了,翻身起来穿戴好,跑到六娘住的院子去找她了。   这个时辰六娘刚睡下不久,孙满满在门外敲了好一阵,六娘才打着呵欠过来给她开了门:“来了来了,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啊。”   六娘只穿着一件里衣,长发慵懒地披在肩上,睡眼惺忪的样子格外有女人味。孙满满尴尬地朝她笑了笑,开口道:“不好意思打扰六娘休息了,我是真的有急事找你。”   六娘抬眸瞧了她一眼,靠在门边看着她笑:“哟,原来是孙门主啊。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嗯……就是你和赵培……”孙满满笑得有些不自然,“我想问问,六娘刚才有没有看清,他身上是否有个月牙印记?”   “月牙印记?”六娘疑惑地想了一阵,对她露出一个暧昧的笑,“那种时候,谁还顾得上看什么印记啊。”   孙满满:“……”   “那你是没看清吗?”孙满满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六娘道:“没有。”   “好吧,打扰了。”孙满满跟六娘告了辞,叹了口气往回走。果然,事情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六娘靠在门边看着她走远,她关上门回了床上。哪知刚闭上眼睛才没多久,房门就又被敲响了。   “今晚上真是撞了邪了!”她皱着眉头走过去开门,还没看清门外是什么人,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别出声。”是个女人的声音。她推着六娘进屋,脚尖一勾将门带上:“别紧张,我只想问你个问题,是的话,你就眨眼,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六娘的眸子转了转,飞快地眨了眨眼。   “很好。”那女人笑了笑,问她,“赵培身上可有个月牙印记?”   听到这个问题,六娘是悔得肠子都青了。那个杀千刀的谢凉,她就不该答应帮他的忙!   “有没有?”黑衣女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盯的六娘,“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她说着,就将腰间的匕首拔出,抵在了六娘的脖子上。   六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飞快地眨了眨眼。   “有?”   六娘又眨了眨眼。   “很好。”女人似乎笑了一下,看着她道,“我会记住你的贡献的。”   六娘心下一沉,她这是打算杀人灭口。   “六娘!你在吗!”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男人喧哗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喝醉了酒。黑衣女人没想到会有人来,明显惊了一下,六娘趁这个机会一把推开她,夺门而出。门外喊六娘的人见她扑过来,笑着打了个酒嗝:“哟,今晚这么热情啊。”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黑影紧随她之后从门里闪了出来,快速地飞走了。那人愣了一瞬,道:“你屋里还藏了人?   “藏你的大头鬼!”她抿了抿唇,提着裙子往前走去,“马上去见寨主!”   六娘遇袭的事并没有惊动孙满满等人,早上一早,孙满满是外面的打斗声吵醒的。她打开门看了看,见是三寨主,正在和赵培比武。   院子里都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孙满满走到谢凉身边,问他:“三寨主怎么和赵培打起来了?”   谢凉道:“好像是昨晚六娘和赵培的事,不知怎的就传到三寨主那里去了,他特地过来找赵培决斗的。”   赵培虽打不过周莽,但三寨主还不是他对手。他一边应付着三寨主,一边抽空看了眼谢凉:“不知怎的?难道不是你泄露的吗?”   谢凉颇为意外地看着他:“赵兄为何这样说?”   “呵,你还装,昨晚六娘不也是……”他刚提到六娘,三寨主的大刀就更加凌厉地朝他砍了过去。   “你还敢提六娘!六娘是你叫的吗!”   赵培:“……”   无心再与他纠缠,赵培的手上一使力,刀背直直砍在了三寨主的肩上。三寨主痛呼一声,再也没力气举起手里的刀了。   赵培低头看着他,眉头挤在眉心:“闹够了吗?昨晚我和六娘什么都没发生,不然你可以去问六娘。”   三寨主瞪了他一眼,提起手里的刀走了。   等他离开后,顾清之才走上去,对赵培问道:“你没事吧?”   赵培“哼”了一声:“就他还伤不到我。”   顾清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谢凉,问他:“谢大侠是否今日就要离开黑河寨?”   “嗯。”谢凉淡淡地应了一声,“再过一两天,商队差不多就到了。”   顾清之想了一阵,对赵培道:“我们和王副将约定的时间也将近,不如和谢大侠他们一道下山,也免得再生事端。”   “嗯。”   几人用过早饭,就一起去跟卿如雪请辞,路上,孙满满忍不住逗了空智两句:“空智大师,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们走,可以留在这里的。”   空智笑了笑没说话,他倒是愿意留在这,不过这样给卿如雪的感觉会更不好,他还是不要急功近利了。   卿如雪听说他们要走,也没有阻拦,顾清之再次跟她提起了诏安一事,这次,她没再反对:“我卿如雪向来说话算话。”   顾清之笑了笑,对他道:“那我们下山和王副将交接一下,然后再来山寨处理收编之事。”   三寨主听他们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不放心,再加上如今与赵培结了仇,他更是不想就这样如了他们的愿:“我不相信你们!如果你们带着人来,就把我们山寨端了怎么办?”   顾清之保证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况且这次我们是代表朝廷来诏安,皇上更不会出尔反尔。”   “哼,皇上!我更不相信他!西犁侵扰烟阳这么久,他怎么不来管管?”   “老三!”卿如雪厉声制止了他接来下的话,“知不知道你说这些,是大不敬?”   三寨主瞥了瞥,似乎是很不服气,但最后还是在卿如雪的注视下忍了回去。   顾清之笑笑道:“三寨主心直口快,我们自不会当真。皇上其实也一直忧心烟阳的事,只不过皇上并不是像三寨主想的那样,能为所欲为。”   三寨主道:“呵,皇上都不能为所欲为,那还当皇上做什么?”   顾清之只笑着没答话,卿如雪看了三寨主一眼,对顾清之道:“我会派人送你们下山。”   “有劳卿寨主。”   卿如雪点了点头,目光从他们几人身上扫过,在看到林香香时,又锐利了几分:“还有一件事,我想跟几位问清楚。”   孤情之道:“什么事?”   卿如雪笑了笑,开口道:“六娘,出来。” 第52章   卿如雪的话音落下后, 六娘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三寨主看见她, 大惊小怪地道:“原来你躲到寨主这里来了,难怪我早上去找你没找到人!说吧, 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心虚才躲到这里来的!”   想起赵培和六娘的事,三寨主依然气不打一处来。   六娘冷笑一声看着他:“我看你就是个傻子。”   “你!”   “行了。”眼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 卿如雪直奔正题道, “昨晚六娘被人袭击了。”   此话一出,堂上所有人的脸色都起了变化。三寨主领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第一个跳了起来:“谁这么大的胆子!”   “六娘说是个蒙面的女人。”卿如雪一边说, 一边扫着下面的人,“这个人肯定不是我们的山寨的, 这段时间来的外人, 只有你们六个,六娘说在她遇袭之前,孙门主已经来过, 而且那人的声音也和孙门主不同,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林姑娘了。”   林香香见她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忙咿咿呀呀地比划了起来。卿如雪没有等她比划完, 就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是哑巴吗?”   林香香的动作就像被人掐断了一样,突兀地了下来,她抿了抿唇, 坚持不懈地跟卿如雪打手势。   卿如雪看懂她的手势后,轻笑了一声:“黑河寨布防严密,不可能有外人能在不惊动任何暗哨的情况下,潜入进来。哪怕是谢大侠这样的高手,也没办法保证万无一失。”   林香香脸色又白了白,接着跟她理论。卿如雪微蹙着眉头,对她道:“行了,你也不用狡辩了,我一开始就觉得你的身份不单纯,早派了人暗中监视你,他们说你昨晚确实离开过。”   林香香又打了两下手势,卿如雪不耐地道:“我不管你昨晚去了哪里,总之你的嫌疑最大,其他人都可以你,但你不能。”   林香香咬了咬嘴角,侧过头去看谢凉,谢凉无动于衷,她又去看空智。空智道了声佛号,对她道:“香香姑娘,我相信卿寨主这么做是有她的原因的,这本就是黑河寨的事,我们外人也不便插手。但你也不用担心,倘若你是做的,卿寨主一定会还你个清白。”   林香香:“……”   眼见着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林香香的脸色十分难看。卿如雪接下空智的话头,对林香香笑了笑道:“空智大师说得没错,我虽然是土匪,但从不乱杀无辜,如果查清确实不是你做的,我自会让你走。”   林香香是怎么也不愿意留在这,她刚酝酿起情绪,外面就跑进来一个人通传:“寨主,烟阳镇出事了!”   卿如雪的眉头动了动,问她:“出什么事了?”   来人道:“昨晚女飞贼红曲突然现身烟阳,还杀了好几个百姓,他们说,他们说……”   “说什么?”   “他们说,红曲就是光明门的孙门主。”   好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孙满满身上,孙满满的脸色也不太好,只抿着嘴角道:“我昨晚根本没有离开过黑河寨,想必黑河寨的暗哨们可以为我作证。”   卿如雪想了想,如果孙满满真的连夜下山,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而且,她也不相信孙满满会做出这种事来。   再怎么说,她也是曾经的第一侠客孙战之女。   她看着来禀报的人,问他:“他们怎么知道红曲就是孙门主的?”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这样说,而且烟阳还来了一批武林人士,他们听说这件事后,说是要拿孙门主回去审问。”   “呵。”谢凉笑了一声,问他,“来的是什么人?”   “我对江湖中人也不了解,只知道其中有个什么盟主。”   “韩盟主?”孙满满眉头微蹙,韩鸿飞怎么也跑到烟阳来了?这件事实在蹊跷,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操作。她想到这里,就转头看向一旁的林香香。   林香香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难看,甚至已经冷静了不少。孙满满打量了她一眼,对卿如雪道:“卿寨主,林香香还麻烦你好好审问,烟阳的事,我亲自下去处理。”   “好。”卿如雪看了一眼三寨主,让他们把林香香绑起来。林香香挣扎着被押下去了,但至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话,还是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孙满满等人径直下了山,因为有卿如雪的人陪同,也没受到什么阻碍。烟阳镇里果然聚集了不少人,孙满满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央的韩鸿飞和沈若光。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些其他门派的弟子,其实孙满满有印象的,就是当初在光明门质问过她的武当派小弟子,以及跟谢凉表白过的婉儿姑娘。   “孙门主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所有人都朝孙满满的方向看了过去。韩鸿飞领着身后的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孙门主,烟阳镇的事,还希望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孙满满看了看围在后面的烟阳镇百姓,他们还摆着五具尸体,应该就是被“红曲”杀死的人。   她道:“我这几天一直都在黑河寨上,也是今早才听说这个消息的。”   “你还想抵赖!当初你在明光山上,也是这么抵赖的!”韩鸿飞还没说完,武当的小弟子就怒气冲冲地道。   谢凉看了他们一眼,对韩鸿飞问道:“韩盟主,为何你们会突然出现在烟阳?”   “哼。”韩鸿飞看着他,目光冷冷的,“我听说你和孙门主下山后,一路上非但没查出什么,还勾搭成奸,我和几位武林同道商量后,觉得你不适合再继续查这件事。因为听说你和孙门主来了烟阳,所以我们也赶来烟阳,打算亲自接手,没想到,刚进烟阳就听到这种事!”   韩鸿飞本就对谢凉有诸多不满,现在逮住他这个把柄,更不会善罢甘休。   谢凉一改往日的温和,也冷淡地对韩鸿飞笑了笑:“勾搭成奸?你是听谁说的?”   韩鸿飞一抬下巴:“难不成你还想抵赖?你和孙满满在神梦山庄的那些事,我全都听若光说了!”   谢凉道:“我没想抵赖,我只想纠正一下,我们不是勾搭成奸,而是相恋。”   “……”许是没想到谢凉会这样说,韩鸿飞闷不吭声了一阵,才气急败坏地道,“简直不知廉耻!”   谢凉道:“怎么不知廉耻了?难不成韩盟主打算一辈子孑然一身,不娶媳妇儿了?”   “你!”韩鸿飞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你和其他人相恋没问题,但孙满满,她身上背负着这么多血债,你不仅不替武林匡扶正义,还说出与她相恋这种话来,难道还不是不知廉耻吗!”   “我说了,这些人都不是我杀的。”孙满满看着韩鸿飞,也隐隐有些动了气,“当然这些人我肯定不会让他们白死,我会查出真凶的。”   “哼,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事情的真相我们自会派人继续追查,但你现在必须跟我们回去!”   “如果我不同意呢?”谢凉的声音冷冰冰地旁边响起,让炎热的烟阳都有了那么一丝凉意。   韩鸿飞没想到他会这样维护孙满满,但今天,孙满满他们拿定了:“谢凉,你是受人敬仰的大侠,如今却要为了儿女私情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吗?你想清楚了,你今天帮着她,就是与整个白道武林为敌。”   虽然武林大会之期将至,但他现在仍是武林盟主,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本以为这样就会让谢凉知难而退,没想到谢凉竟面不改色地道:“正好,这个大侠我还真有些当腻了。从今以后,我的剑再不为天下苍生出鞘,只为她一人出鞘。”   “你!”   谢凉的一番话,不仅让韩鸿飞震怒,就连孙满满也微讶地看着他。   沈若光凑到韩鸿飞跟前,低声对他道:“看来谢凉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妖女,孙满满的武功本就深不可测,如果再加上谢凉,我们讨不到什么便宜,不如回去再从长计议。”   韩鸿飞心里十分不甘,但又知道沈若光说的有道理,现在动手,恐怕只会两败俱伤。   他生气地一拂袖,带着众人走了。   孙满满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又落回了烟阳的百姓身上。他们好些都跪在地上哭,孙满满走过去,他们就激动冲她嚷:“你这个妖女,走开!”   孙满满也不恼,她往后退了两步,对他们道:“你们的家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也说了,我肯定会找出真凶。你们现在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要看看他们的伤口,这样才能尽快找到线索。”   大家刚痛失亲人,自然是不相信她,赵培看见那些人中有他曾经的熟人,便走上前道:“徐婶,你还记得我吗?”   徐婶抬起婆娑的泪眼,瞅着他:“这不是小培子吗,怎么你也和这个妖女是一伙的?”   赵培道:“徐婶,这些人真的不是孙门主杀的,昨晚我们都在黑河寨里,我可以帮她作证。就算你们不相信她,不能不相信我吧?”   徐婶是看着赵培长大的,虽说后来他的养父母死后,他也上山当了土匪,但总归是改邪归正,跑去参了军,对烟阳镇的百姓也是多有照顾。赵培的话,她还是信的。   “不是她的话,那是谁?”   赵培问:“是谁告诉你们,孙门主就是红曲的?是你们自己看见的吗?”   徐婶摇摇头道:“我们都没看见,只是大家都这样说。”   “谁是第一个说的?”   徐婶想了想,还真没想起来:“家里死了人,谁还有心思留意是谁洗衣歌说的。”   赵培抿了抿唇,又道:“那你让我们看看伤口吧,从伤口上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徐婶考虑了一阵,才道:“好吧。”   孙满满上前看了看,死者是被人割断脖子,一刀毙命。她检查了五具尸体,伤口都是一样的:“这明显不是我的刀法,看得出来用刀的人武功一般,如果是我的话,伤口会更细更浅,也不会流这么多血。”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有意思。”一阵爽朗浑厚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   “师父?!”空智惊讶地看着他,走了上去,“你怎么也来烟阳了?”   释贤笑了两声,道:“我听说韩鸿飞带着一帮子人来烟阳,就知道他们要搞事了。我想着不能让他们仗着人多欺负你们啊,就特意过来给你们助阵。没想到,这些人武功也太差了,我都到了两天了,他们今早才到。”   空智:“……”   孙满满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问:“这位就是释贤大师?”真的比释德大师年轻好多啊。   释贤就跟平时空智那样般,假模假样地道了声佛号:“正是贫僧。”   孙满满跟他行了个礼,问道:“释贤大师说你已经来了两天了,那昨晚的事,您可有察觉一二?”   “当然察觉了。”释贤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道了次佛号,“如果不是我阻止她,死的还不止这五人?”   空智愣了一下:“师父与那人交过手了?”   “不仅交过,我还将她打伤了,正如孙门主所说,她的武功一般,要不是想先抢救人,我肯定就将她拿下了。”只是可惜,最后人还是没救下来。   赵培道:“那请大师出面作证,孙门主就能洗清冤屈了。”   释贤叹了口气道:“这位施主有所不知,贫僧十几年前因犯了杀戒和色戒,被逐出了少林,韩鸿飞这等人,是不会相信我的。”   赵培:“……”   这位大师,很有故事的样子。   顾清之想了想,道:“既然大师打伤了那人,想必她也走不远,我们派兵搜查,烟阳镇不大,应该用不了几天就能搜出来。”   赵培点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他们很快就派人搜查烟阳镇,孙满满和谢凉、空智,跟着释贤大师回了他暂住的客栈。空智和释贤大师也有一段时日没见,回到客栈就开始叙旧,孙满满在客栈呆了一会儿,就跑出去帮赵培他们一起搜查。   晚上吃过晚饭后,孙满满还没回来,谢凉跟赵培打听了一下,说孙满满去了姑墨河。   姑墨河,贯穿烟阳的一条最美的河,却也给烟阳带来了无尽的噩梦。夏天这里的风景最好,夜风凉爽,天上还有闪闪的星河——而且这个时候,也不用担心西犁人会打过来。   孙满满躺在河边看星星,一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谢凉的声音。   孙满满枕着后脑勺,笑了笑道:“听赵培说这里的夜景很美,就过来看一看。”   谢凉看着天上的星河,微微勾起嘴角:“确实很美。”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谢凉又道:“今天,你一直说那些人不是你杀的,却没有否认你是红曲。”   孙满满偏过头看着他,无奈地扬起嘴角:“你早就知道我是红曲了。”   谢凉也偏过头看着她:“你早就知道我知道你是红曲了。”   孙满满:“……”   虽然这话有些绕,但她还是听懂了。   谢凉问:“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说明?”   孙满满叹息一声:“坦白我是红曲很简单,但要坦白我为什么是红曲,就很复杂了。我爹就是因为这件事丧命的,我不想将你也牵扯进来。”   谢凉道:“你以为现在我还能独善其身吗?”   孙满满想到他早上在韩鸿飞面前的一席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是白月派的师兄,是江湖上最被看好的谢大侠,你这样做,很不理智。”   谢凉笑了:“不是满满说的,人这一辈子,总得不理智几次吗?”   孙满满愣了愣,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月亮可真圆啊。”   谢凉应了一声,对她道:“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孙满满的脸一下子就有些红,虽然她和谢凉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这样表白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说。   谢凉伸手抚着她微凉的脸,轻声问她:“满满可还记得,与我在永新的荷花池上……”   “啊啊啊不要说了!”   谢凉笑了一声,靠近她道:“那我们直接做?”   孙满满:“……”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没有安好心!   谢凉说着就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真的是已经忍了好久了。孙满满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是逃不掉,只得推推他胸口道:“又要在外面吗……?”其实她不是这么开放的人啊!   谢凉笑了笑,伸手将她抱起,运起轻功返回了他们住的客栈。   将孙满满放在床上,谢凉又一刻不耽误地压了上去:“满满,记得要小声点,释贤大师他们武功都很好的。”   孙满满:“……”   感觉到谢凉开始解她的衣服,孙满满红着脸别开了头,哪知这一下,就被她看见了一块白纱——就是当时她绑在谢凉眼睛上的那一块,肯定!   “你竟然还留着这种东西!”孙满满羞愤难当。谢凉朝她视线的方向瞥去一眼,手下的动作却为停。看清她说的什么后,他俯身咬住孙满满的耳朵,蛊惑般地道:“这种东西当然要留着啊,这样才能时时回味那日和满满的种种。”   “你……”孙满满气恼地回过头,却对上了谢凉那双炙热如火的眼睛。   “满满……”他彻底将孙满满身上的衣服扒光了,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满满,我真的忍不住了。”   当日在荷花池,他只要了孙满满一次,只一次,就让他销.魂蚀骨。之后碍于孙满满不愿承认红曲的身份a,他也一直没碰她,能忍到今日,他已经决定自己是个圣人了。   没给孙满满反对的机会,他便堵住了她的唇。孙满满的身体软得很快,谢凉抽回自己的手指,气息不稳地对她道:“满满,痛的话,还是可以咬我。”   满满的带着水汽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的左肩上,那里有一个她咬出来的“月牙印记”。   “唔……”异物入侵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孙满满不适地呜咽两声。谢凉虽说让她咬自己,却先一步,又吻上了孙满满的唇。   谢凉将自己完全埋进孙满满身体里时,也吞下了她所有的声音。下一次,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听听他的满满的声音。 第53章   释放了一次后, 谢凉覆在孙满满身上喘着粗气。孙满满推了推他, 力道软绵绵的:“阿凉,你好重, 我喘不上气了。”   谢凉微微往旁边移了移, 在她身侧躺了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孙满满脸上还没消下去的红晕,又加深了几分:“还好, 比第一次的时候好。”   谢凉听她这么说, 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上次顾念她未经人事,这次, 又遇到这个风口浪尖上,他都不敢放开手来做。等事情告一段落了, 他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抬手轻轻抚着孙满满的侧脸, 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孙满满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便对他道:“阿凉, 我想沐浴。”   “嗯……”谢凉撑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们再来一次,就沐浴, 好吗?”   孙满满:“……”   她其实感觉得到谢凉身上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可是这种问题,他到底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说好的神仙一样的人物呢!   谢凉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答应, 便跟她保证道:“满满,再给我一次,就一次。”   孙满满:“……”   “好吧……”她刚松了口,谢凉就再次压了上来。谢凉是练武之人,身体本就比常人好,再加上他内力深厚,孙满满觉得他身上就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阿凉,你、你没说一次有这么久啊……”   谢凉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压抑什么,他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安抚似的道:“乖,快了……”   孙满满:“……”   她觉得要不是她也从小习武且内力深厚,被他这样折腾,早就死了吧。   谢凉并不敢放任自己做到尽兴,他知道现在时机不适合。他握住孙满满放在头顶的手,和她十指紧扣,再次将自己都释放在了她的体内。这次两人休息的时间比上次久,谢凉在孙满满身侧躺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运起内力,将自己留在孙满满体内的东西弄了出来。   孙满满已经羞得不行了,谢凉却完全不知道何为害羞,还问孙满满:“上次我没有帮你……”   “我自己弄出来了!”孙满满飞快地接口道。   谢凉看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又是可爱又是好笑,他在她唇上亲了亲,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不适合要孩子,等时局稳定下来,我们再生个孩子来玩玩,好吗?”   “……”孙满满抽了下嘴角,“孩子生下来就是用来玩的吗?”   谢凉看着她笑道:“那满满想玩吗?”   “……有点想。”她想了一阵,又补充道,“不过要是像阿凉这样的,我才想。”   谢凉弯着嘴角道:“满满这样的也不错,不如我们生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嗯……总觉得他们好可怜哦。”   “……”谢凉静默了片刻,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孙满满推了推还黏在自己身上的人:“说好了要沐浴的。”   “嗯,我这就去找小二送热水上来。”他在孙满满额头上亲了一下,简单的擦了下自己的身体,就披上衣服出去找店小二了。   他们住的这家客栈虽说已是烟阳最好的了,但条件依然和简陋。热水小二还能帮他们烧,但客栈里的浴桶有限,他现在找不出个新的浴桶给谢凉。见谢凉脸色不太好,小二赶紧道:“那位光头的大师,和你们是一起的吧?他的房间里就有一个浴桶,客观可以把那个暂时借过来一用。”   谢凉心里不是很情愿,但条件有限,只能先将就一下。他让小二先去给他烧热水,自己去了释贤的房里。   空智一直在释贤的房里跟他将最近的见闻,谢凉来的时候,他耳朵一下就红了。虽然谢凉用吻堵住了孙满满的声音,但隔壁房间的床“吱呀吱呀”摇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没听见。   还是释贤大师见过大场面,见到谢凉,也能面不改色:“谢施主,这么晚找贫僧有什么事?”   谢凉道:“我想沐浴,但客栈没有另外的浴桶,所以想借你的一用。”   “原来如此,谢施主请自便。”   谢凉点了点头,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浴桶一提,然后单手拖住,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空智等他走了,才“吁——”地吐出一口气。   释贤看着好笑:“看你平时和姑娘们走得挺近,没想到还如此纯情。放心吧,你也迟早有这一天的。”   空智:“……”   谢凉把浴桶搬回屋后,还拿清水清洗了一遍,他弄好后,小二的热水也烧好了。小二没有把热水送进来,而是特别懂行地在外面敲了敲门:“客观,您要的热水烧好了,我给您放在门口,您自己取一下。”   “嗯。”   谢凉应了一声,就听小二离开了,等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打开门,将热水提了进来。   孙满满披在一件中衣,试了试水温,点点头道:“嗯,可以了,你先出去吧。”   谢凉却耍无赖地不愿意走:“我也想沐浴,这个客栈只有这一个浴桶了,还是我跟释贤大师借来的,满满就将就一下,跟我一起洗吧。”   孙满满:“……”   她还没答应,谢凉已经脱掉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跨了进去。   孙满满:“……”   这个浴桶不算大,但要坐两个人还是勉强能容纳,谢凉舒服地泡在水里,看着站在外面的孙满满:“满满怎么还不进来?放心吧,能坐下。”他说着,还特别贴心地往里面挪了挪,以便给孙满满腾出更多空间。   “……”孙满满和他对视了一阵,觉得自己当初说想调戏谢凉,实在是……太天真了。   “满满,再不进来水就要凉了哦。”   孙满满嘴角动了动,最后把心一横,脱掉中衣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谢凉就一把将她环在怀里,好在他也比较老实,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她。孙满满稍稍松了一口气,谢凉在她身后笑了一声,道:“我说了只再做一次的,我不会骗满满。”   孙满满的脸莫名就有些烧,幸好她现在背对着谢凉,不用去看他的表情。   泡在水里真的舒服多了,孙满满靠着谢凉胸膛,很快便放松下来。谢凉抱着她,靠在浴桶上,似乎也十分惬意。他捋着孙满满的长发,缓缓地问她:“满满,你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孙满满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又归于平静。她知道,一旦捅破她就是红曲这层纸,有些事便再也瞒不住。   但她愿意相信谢凉。   “我爹,原来是宫里的御前带刀侍卫。皇上因为在宫中的权利受多方制衡,行动起来很不方便,便想有一支能够独立于朝廷势力外,能让他自由调动的队伍。”   谢凉是这个聪明人,孙满满只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七七八八:“所以他让你爹成立了光明门?光明门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帮皇上做事?”   “嗯,我爹是他最信任的部下,所以他选择了我爹。”孙满满还是懒懒地靠在他的身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这些事我爹从未正式告诉过我,我也只朦朦胧胧知道一些,直到四年前,他带我去了烟阳。可能是他觉得,我十四岁了,已经长大了吧。”   谢凉手里还是把玩着她的头发,嗅了嗅她独特的发香:“四年前你们是来找什么人的?”   “皇上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当今皇后很强势,而且仗着他们家很多人在朝里都是重臣,便在后宫只手遮天。其他妃子的孩子都被她害死了,宫里的皇子公主,全是她生的。皇上虽然知道,但也一时奈何不了她。可惜皇后百密一疏,没能管到宫外的女人,等她察觉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六岁了。”   “然后呢?”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也就罢了,但偏偏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惊人的治国之才,皇上似乎有意培养他,想让他继承自己的位置。皇后一族当然不愿意,便对孩子动了杀心。他们策划了一场暗杀,孩子的娘死了,孩子不知所踪。皇上本以为他已经惨遭毒手,没想到四年前,他还活着的消息又突然传了出来。”   “所以你和你爹就来烟阳找他?”   “嗯。”孙满满轻轻地叹出口气,“可惜我们来晚了,收养他的人已经死在战乱之中,线索就这样断了。”   谢凉想了想,问她:“你要找的月牙印记,可是与这个有关?”   “嗯,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这些事情,也是她跟她爹来过烟阳以后,才听她爹说起的,“我从很小的时候,我爹就逼着我练武了,那个时候我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哪吃得这种苦。我一点都不想舞刀弄枪,只喜欢摆弄我娘留下来的发簪玉饰。我爹在其他方面都很宠溺我,唯独练武这件事,他却一点不肯让步。   我小时候为了逃避练武,闯过不少祸,每次都要阿仁和宋沉来帮我收场。后来在我十岁那一年,我爹将我一个人丢在了深山里,只给了我一把刀。那里晚上有豺狼野兽,我被扔在那里的第一个晚上,就遇到了一只大老虎。它张着血盆大口对我一吼,我就被它吓哭了。我哭着叫我爹,叫阿仁宋沉,甚至连欢天喜地都叫,但是他们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这个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会有人来帮我。”   那一年,才十岁的她,竟然凭着手上的刀,一个人打败了那只大老虎。那个时候她真的很庆幸,她爹平时那么严厉地让她练武。她爹将她接回去的时候,她也是遍体鳞伤,但她活下来了。   伤好了以后,她跟她爹冷战了一段时间,倒是在练武这件事上,变得主动了不少。   “直到十四岁,我爹告诉我这些事后,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逼着我练武了。他跟我说过,能保护我的,只有我自己手上的刀。”   她讲述的这段往事,深深震撼了谢凉,他从未想过,她小时候还经历过这些事。孙战说的没错,人在江湖中行走,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手上的刀,更何况,他们在做的,还是比这个更危险的事。   但是孙满满,不必这样。   他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对她道:“满满继续喜欢发簪玉饰就好,我来当你手中的刀。” 第54章   谢凉的话让孙满满的心微微一动, 从小她爹就教育她, 不能依靠别人,因为别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就像他, 纵然曾是江湖第一的大侠, 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谢凉的话,听上去真的好蛊惑人心。   她微微回过头, 看着谢凉, 谢凉的眸子轻轻一动,问她:“怎么了?”   孙满满勾起嘴角,对他浅浅地笑:“阿凉, 还记得你曾经两次问我关于十二暗卫的事吗?你最开始来光明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凉沉沉地看着她, 他知道, 孙满满远没有她表面上那么天真可爱,她的心思一点不比顾清之少。他没有想瞒她,直言道:“不得不说, 谢温实在是很了解我。”   孙满满的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谢凉对她问道:“还记得谢温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他说也许我有一天当大侠当腻了,就会想成立一个魔教来玩玩。”   四年前他从白月山上下来,师父问他想在江湖上扮演个什么角色,他答不上来。因为他也没有想好。   只是从他下山开始, 几乎一路上都能听到关于大侠孙战的传言。也许,当个大侠也不错?可是大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决定亲自去看看孙战是什么样子的,于是有了四年前,他与孙满满在烟阳的第一次见面。   “这四年发生了很多事, 就连曾经名动江湖的孙战也死了,我忽然觉得,有些无趣。武林太平静了,各个门派的弟子练起武功来,大概也没什么动力吧?”   孙满满:“……”   所以,他这还是为了武林的进步着想吗?   “可是要成立魔教只有我一个人也不行,我曾听说孙战有一支秘密的队伍,成员各个身怀绝技,所以想将他们收为己用。”他看着孙满满,弯了弯唇,“可惜满满太狡猾了,一直不肯告诉我。”   “呵,我就知道你是别有用心。”孙满满也看着他笑,“那你为什么又好像放弃了?”以他的武功和陈府,一直留在她的身边,找出她的十二暗卫,也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谢凉道:“因为我觉得,和满满在一起,比成立魔教有趣多了。”   孙满满:“……”   她撇了撇嘴,道:“十二暗卫只听光明门门主号令。”   “嗯,我之前也听过这个说法,我原本是打算,如果真是这样,就顺便把光明门也收了。”   “……你还是很自信哦。”   谢凉低笑了起来:“嗯,之前确实是我小看满满了,如果我们两个打起来,一定是我输。”   孙满满想了想,道:“也不一定吧,这个要交过手才知道。”   谢凉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道:“满满怎么这么傻?我根本舍不得伤你,自然不会用全力。”   “……哼,就算你用全力,也不一定就打赢我好吧!”   “是是是,我们满满最厉害了。”他说着,将怀里的孙满满圈紧,“所以满满能不乱动了吗?”   孙满满:“……”   她、她就这么小小动了一下,他怎么就那么精神了!   好在谢凉言而有信,没有再碰她,两人等到水渐渐凉下去,就出来把衣服穿好。谢凉身上的火苗也没那么旺盛了,他把被单和洗澡水处理掉,抱着孙满满在床上躺了下来:“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嗯……”孙满满低低地应了一声,本来轻松的心情,想到这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谢凉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她的情绪,他亲了亲她,柔声道:“放心,天大的事,也有我在。”   孙满满的眸光又闪了闪,她知道她爹告诉她的那些都没有错,可是她也偶尔,想找个人依靠一下。   “好。”她弯了弯唇,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时,她还在谢凉的怀里,谢凉察觉到她醒过来,自己也跟着睁开了眼睛:“醒了?”   “嗯……”孙满满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还有些没睡够,“今天还要继续去搜查那个人。”   谢凉皱了皱眉,搂着她的腰让她面朝着自己这边:“满满,我今天要去接商队了。”   孙满满笑了笑道:“嗯,阿凉去吧,我没事的。”   谢凉这个时候肯定不放心离开她,但是他爹交代给他的商队,他也不能不管。他在孙满满的唇上亲了一下,对她道:“等我回来,最多三天。”现在赵培正在烟阳剿匪,而且又刚刚招安了黑河寨,想必烟阳的各个山寨都不会轻举妄动,他们应该会走得比较顺利。   “嗯,放心吧。”她说着,又环上谢凉的腰,将头埋在他的心口,“阿凉,对不起。”   她知道谢凉是想带她一起走的,可是她却选择了留下来,他心里一定不开心。只是赵培的身份一日不确定,她就不敢离开。   谢凉又哪里舍得怪她,要有什么气,那也肯定是出在赵培身上。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重复那句话:“等我回来。”   赵培知道谢凉要去护送商队,还特地派了军中一个熟悉地形的本地人,给他当向导,谢凉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感谢的话,直接把人借走了。临走前,他又去找了空智和释贤,拜托他们好好保护孙满满。   空智一直以为他是要和谢凉一起去护送商队的,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撇下了:“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吗?”谢凉武功是高,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要是路上真遇到什么事,他身边连一个帮手都没有。   谢凉摇摇头道:“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你留下来照顾满满。”   空智想了想,道:“那好吧,阿满姑娘这边你放心,我自会护好她,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嗯,那我先走了。”   空智出去送他,两人刚走出房门,就碰到上来传话的小二:“客观您里得正好,下面有个姑娘嚷着要找您呢!”   谢凉的眉峰动了动,走下楼一看,竟然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师妹:“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白璐一看见他,脸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兄,你果然在这里,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啊!”   孙满满这个时候也出来送谢凉,她走到谢凉的旁边,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下面那个小姑娘。哪知白璐一看见她,脸色就变了:“你就是孙满满对不对?就是你蛊惑我师兄,让他走上邪路!我要和你决斗!”   她说着就去拔手中的剑,还未出鞘,就被谢凉挡了回去。白璐紧锁着眉头,看向谢凉:“师兄,你怎么还帮着这个妖女!我都听韩盟主说了,只要你愿意离开她,你依然是武林的谢大侠!”   谢凉道:“该说的昨天我已经说完了,师妹你快回白月山吧,烟阳最近很乱。”   “我不回去!韩盟主带着一大帮人来烟阳的事,师父他老人家也知道了,虽然他没有亲自过来,但他心里一定是很担心你的。要回去,我也要带你一起回去!”   提起师父,谢凉不禁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师父。”   “不,不是你的错,都怪这个妖女!是她蛊惑你的!”   谢凉看了白璐一阵,走上前道:“师妹,你跟我出来,我们在外面说。”   谢凉说着就朝客栈外走去,白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跟在谢凉身后出去了。   “师兄……”   “师妹。”谢凉打断她的话,对她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养过几只小鸟吗?”   白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只懵懂地点了点头:“记得,后来不知道被谁毒死了,我还哭了好久呢。”   谢凉道:“是我毒死的。”   白璐愣住。   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白璐才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你、你为什么要毒死它们?”   “因为有一天它们飞到我的房间,弄脏了我放在桌上的书,我不高兴,就在它们的水里下了毒。”   白璐震惊地看着他,在她的心里,谢凉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他长得那么好看,武功又那么高,还是江湖上最受人景仰的大侠,他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我不相信!”   谢凉道:“你去问师父,他知道的。”   “……”师父?师父也知道?   “白璐。”谢凉没有再喊她师妹,而是叫了她的名字,“我从来就不是个好人,让你失望了。”   谢凉离开后好久,白璐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记得很清楚,那几只小鸟死后,谢凉还安慰她来着,竟然是……他毒死的?   “阿弥陀佛。”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白璐微微回神,她看着面前的和尚,不解地问:“大师是?”   “贫僧释贤,你是谢凉的师妹白璐吧。”   “大师认识我?”   释贤笑了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别的:“施主可是有事情想不通,可否跟贫僧说说?”   白璐抿着嘴角默不作声,但刚才她和谢凉的对话,释贤都听见了:“天下人皆以为,谢凉是善,孙满满是恶,但事实正好相反,一直以来,都是孙满满在引谢凉向善。”   白璐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大师这是何意?”   释贤笑道:“白膺当年收谢凉为徒,大抵不是为了教他习武,而是为了度他向善吧,可惜谢凉天性难改,幸好,他遇到了孙满满。孙战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侠义之士,他教导出来的女儿,也和他一样心怀善念,孙满满不喜欢为恶,谢凉便不会为恶。”   白璐的手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放在身侧。释贤又道了声佛号,对她说道:“回去告诉你师父,不用担心,只要孙满满还在一天,谢凉就不会堕入魔道。” 第55章   谢凉走回来的时候, 孙满满正站在客栈门口等他。他的步子顿了一下, 朝孙满满走了过去:“满满听见我刚才和白璐说的话了吧。”   孙满满朝他笑了笑,道:“嗯, 不过我也说过, 我不会让阿凉变成可怕的人的。”   谢凉弯了弯唇,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要走了。”   “好, 路上小心。”   赵培派的人已经在一旁候着, 谢凉牵过马,翻身上马,又回头看了孙满满一眼, 才和那人一并骑马离开了。   赵培从客栈里走出来,对孙满满道:“孙门主, 我和清之打算上黑河寨, 处理收编之事,那个假冒你的人,王副将会带人继续在镇里搜查。你是留下来和他一起搜查, 还是跟我们上山?”   孙满满想了想,她的任务是要把皇子带回去,既然现在赵培和可能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那她肯定得确保他的安全:“我和你们一起上山。”   “那好,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孙满满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之前林香香带我们回的那个‘家’,你们找人查过了吗?”   赵培道:“清之早就派人去查过, 那个老妇人,已经不在了,我们问了周围的邻居,说那个地方很久都没住人了。”   孙满满眸光微动,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林香香的身份可能很关键,好在卿寨主现在将她扣下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查出什么。”   “去了就知道。”   几人没在再客栈多做停留,整顿好人马,就再一次往黑河寨而去。空智自然是跟着孙满满上山,释贤害怕烟阳会再生事端,便留在烟阳坐镇。   这一次卿如雪提前和守卫都打好了招呼,赵培的人马很轻松地就上了山。因为黑河寨的人数众多,全部收编还是要花些时间,所以今晚他们还是在黑河寨留宿。   卿如雪依然设了晚宴招待他们,孙满满问起林香香的事,卿如雪道:“她还是装傻充愣,不过再关她两日,估计她也就坐不住了。”   孙满满点了点头,没再作声,比起林香香,她现在更想搞清楚赵培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现在烟阳局势紧张,这件事更加刻不容缓。孙满满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一点吧。   她趁着赵培睡下,偷偷潜进了他的房间,没想到赵培看上去是个一根筋,警觉性还挺高的。她一接近,他就把放在床头的刀模了出来。   孙满满:“……”   屋内没有点灯,很暗,两人就这样在一片漆黑中,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孙满满率先打破了这静默。   “咳咳咳。”她做作地咳了几声,夸奖道,“看不出来嘛,你警惕性还挺高的。”   赵培道:“这几年我征战沙场,可是有不少人想取我项上人头,警惕性不高一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嗯……不错不错。”孙满满打着哈哈,想把这事揭过去。然而赵培并不愿如她的意,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他的刀:“孙门主半夜潜进我的房间,到底意欲何为?”   “嗯,我就是想看看……”孙满满说着,飞快地封住了赵培的穴道,“得罪了,我今天一定要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月牙印记。”   赵培:“……”   孙满满一边解他的衣服,一边道:“虽然你警觉性够了,但武功还差了点。”   “……”赵培沉默地看着她把自己的中衣解开,抿了抿唇道,“你,就不怕谢凉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潜进我房间,还脱我的衣服。”   孙满满抬起头来看着他,片刻后,她对他展颜一笑:“就算阿凉知道了,他也一定是找你报复。你不会这么傻,还上赶着告诉他吧?”   赵培:“……”   言下之意,他今天这个亏吃定了。   把赵培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后,孙满满为了看得更清楚,还把屋里的蜡烛点亮了。她拿着烛台,一步步走到赵培的跟前,赵培忽然……想到了一些不纯洁的事。   他摇了摇头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的想法甩出去,孙满满已经举着烛台,在他身上观察了起来:“你的左肩上,没有月牙印记啊。”   赵培皱着眉头道:“谁告诉你我左肩上有月牙印记的?”   孙满满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似乎十分困惑:“难道说那个人不是你?可是你的身世,和我要找的人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赵培,那会是谁?   她正想着,就在赵培的背后看见了一个印记,那模样看上去像是烫伤的,伤口还真有几分像月牙:“这个印记是……”   赵培道:“小时候顽皮,不小心被烫伤的。”   孙满满站在原地想了一阵,对着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看来你真的不是我要找的人。”   赵培:“……”   她把赵培的穴道解开,放下烛台飞快地逃了出去。   赵培:“……”   回房间的路上,孙满满一直愁眉不展。本以为已经找到了皇子,没想到只是空欢喜一场。那么真正的皇子,到底在哪里呢?   烟阳的局势越来越乱,林香香的身份也未明朗,她必须通知手下的人,加快寻找,否则皇子可能有危险。   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时,她忽然停了下来。   房里有人。   虽然房间里没有点灯,但她感觉到了另一个人气息。是谁?   她微蹙着眉头,站在一边,慢慢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孙门主,是我。”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孙满满的眸子一动,听出了这是卿如雪。   “卿寨主?”孙满满走进去,看清了站在桌前的人,“你怎么的在我房间里?而且还不点灯?”   卿如雪道:“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孙满满更奇怪了:“你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可是关于林香香?”   卿如雪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阵,突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孙满满:“???”   “卿寨主,你这是……?”虽然卿如雪确实比一般女子显得更英气,可她到底是个女人啊!她不好这一口的!   卿如雪一直将自己的衣服脱到只剩下里衣,然后将衣服退到了肩膀以下。   孙满满的眉头猛地一皱。   卿如雪看着她,面不改色地道:“孙门主是不是一直在找,这个月牙印记?”   “这……”孙满满凌乱了,卿如雪左肩的下方,有一个月牙一般的胎记,和她要找的那个一模一样,“可、可是……你是男扮女装??”   卿如雪:“……”   她抓起孙满满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上。   孙满满:“……”   她瞬间脸涨得通红,女、女孩子的胸摸起来果然好软好舒服,难怪阿凉那么喜欢!不、不是!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得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被她摸了的卿如雪倒是面色如常:“你们要找的人,本来就是个女人,你爹竟然没有告诉你?”   孙满满:“…………”   她沉默了好长一阵,才干瘪地道:“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断了气。”   卿如雪:“……”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一阵,孙满满终于耐不住寂寞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皇子,就变成了女人?   卿如雪把衣服重新穿上,对孙满满道:“我娘生的本来就是女儿,只是皇上觉得我十分聪明,一直将我当成皇子培养。当今太子不学无术,只不过是皇后一族手里的棋子,一旦太子继位,他马上就会被架空。父皇时常叹息,可惜我不是个男儿身,空有一身学识,却没有用武之地。   可能是执念太深,他一直将我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也正是因为这个,让皇后和她的党羽,认为我真的是个男孩儿。十四年前他们策划了一场暗杀,我母亲为了保护我牺牲了,我则被送到了烟阳。为了方便行事,我也一直用的男孩的身份,直到五年前我的养父母去世,我才恢复了女孩儿的打扮,找到了黑天霸。”   孙满满飞快地消化着这个故事,卿如雪说的话也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她被黑天霸抢上黑河寨当压寨夫人,果然是她策划好的。黑河寨不仅便于她隐藏身份,也能帮她累积实力,她这么多年不断壮大黑河寨,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吧。   “可是,为什么当年他们没有杀了你,而是将你送到了烟阳?”   卿如雪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只不过当时那个杀我的人,发现了我是女孩儿,可能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留了我一命,只是将我扔到边境自生自灭。”当初那个杀手是怎样想的,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孙满满还想问什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她眉头一动,朝外面掠了过去:“谁?”   门外躲藏的人没料到她会突然袭来,被逮了个措手不及。孙满满反手擒住她,将她按在了墙上:“林香香。”   林香香的手腕被她捏得生疼,她紧锁着眉头,抿着嘴角没出声。   卿如雪从屋里走出来,看了她一眼,对孙满满道:“将她绑了押到议事厅去,我要连夜审她。” 第56章   山寨的其他几位当家的都被卿如雪的人叫醒, 连夜聚在了议事厅, 赵培、顾清之和空智,也一起过来凑了热闹。   六娘衣服松松款款地披在身上, 打了个呵欠看着被押跪地上的林香香:“这个小哑巴不是被关着的吗?怎么跑出来了?”   卿如雪看了林香香一阵, 道:“看来我们黑河寨里有她的内应。”   此话一出,议事厅上所有人的面色一凛。三寨主一拍桌子, 站了起来:“谁是内奸?!自己给爷爷站出来!”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行了, 老三,你别浪费力气。”卿如雪让他坐下,对着林香香笑了一下, “看来是我们之前太客气了,我本念着你姑娘, 不想跟你动粗, 现在看来,有的人,就是不打不行。”   她看向六娘, 将手上的鞭子甩给了她:“六娘,我们寨里的汉子都不打女人,这个林香香,就交给了。”   “行。”六娘拿着鞭子站起来, 红颜的嘴唇微微一弯。那晚袭击她的人,她一直认为就是林香香,今个儿她落到自己手里,还不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啪”的一声, 她手里的鞭子在地上抽.出一声脆响。林香香的脸色下意识地白了几分,紧张地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六娘提着鞭子走到她跟前,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啧啧,看这张小脸吓得。现在就这么害怕了,待会儿可怎么办啊?”   林香香咬着嘴角把头撇向了一边,六娘笑了笑,对旁边的人道:“把她给我按牢了。”   “放心吧,六娘!”   六娘满意地点了点头,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林香香的身上,顿时就出现一条长长的血口子。林香香痛得闷哼一声,六娘没等她缓过着口气,第二鞭子又甩了下去。林香香挨了三鞭子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竟敢对我用刑!”   六娘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看着她,嘴角一勾:“哟,你会说话啦?看来我这几鞭子抽得没错呀,还把你的哑巴治好了。”   林香香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再继续演戏,之恶狠狠地盯着她:“今天你抽我的这三鞭,日后我会百倍报答在你身上!”   “呵。”六娘冷笑了一声,“日后?只怕你没有日后了!”   她说着,又一鞭子狠狠地抽在林香香身上。   “行了,六娘。”卿如雪见差不多了,便叫六娘收了手,“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哼!我乃堂堂西犁郡主,你们这些山野土匪竟敢对我用刑!活的不耐烦了!”   林香香一改往日娇弱的形象,对着厅上之人破口大骂。西犁郡主的身份,还真让大厅安静了一瞬。   卿如雪猜测过很多她的身份,唯独没想到她竟是西犁郡主。呵,朝廷那帮人,已经和西犁勾结到了如此地步?   她看着林香香,不辨情绪地道:“还能这么精神的骂人,看来刚才那几鞭子还是打轻了。”   林香香看着她没说话,似乎她这么一提,她又想起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了。孙满满看着她,对她道:“你就是那个假扮我,一直挑起光明门和武林纷争的人。”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之前林宇尘告诉我们,假扮我的女子有外族口音,你就是为了避免被我们听出口音,才故意假扮哑巴的。可是你能知道这件事,说明我们身边有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你。”   林香香笑了笑,看着她道:“看来你也不是特别傻嘛。”   孙满满道:“和你比起来,确实不算特别傻。”   “……”林香香沉默了一下,又恢复了恶狠狠的表情,“你们也就能趁现在耍耍威风了,等我的人来了,你们全都得死!”   “你的人?”卿如雪目光锁着她,问,“你们来烟阳,是为了什么事?”   林香香笑着道:“看在你们都是将死之人的份上,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晟朝的潘宰相早与我们结盟,他知道晟朝皇帝有一个皇子流落在外,欲除之而后快。四年前传出皇子在烟阳的消息时,他的人就找到了我们,只要我们帮他除掉皇子,待他掌握实权后,就将烟阳等五座城池送给我们西犁。”   当朝潘宰相就是皇后的亲哥哥,当年暗杀卿如雪,也还是他一手策划的。卿如雪看着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上盛气凌人:“做梦。我们晟朝的国土,你们西犁一寸也别想得到。”   林香香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还有能力阻止吗?你恐怕连烟阳都出不去!”   “我会带她出去的。”一旁的孙满满忽然开口。林香香看得出来她武功不低,不过这次上黑河寨,谢凉没跟着一起来,想必是已经护送商队去了,没有谢凉在,只有孙满满想来也翻不了天。   “你们知道光明门一直在帮皇上做事,所以故意挑起事端,想借武林人的手除掉我们?”   “没错,不过他们太没用了,最后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动手。”   “那我爹也是你们杀的?”   林香香没有作声。   孙满满眯了眯眼,换了个问题:“烟阳的百姓,是谁杀的?”   “我的手下。”林香香道,“卿寨主猜的没错,黑河寨里早就渗透进了我们的人,让他们帮着传个消息不在话下。另外,可不止黑河寨,整个烟阳,我混入了不少我们的人。”   坐在一旁的赵培站起身,沉着脸色看她:“既然你对你做的事都供认不讳,那我今天就要给死去的烟阳百姓一个交代。”   林香香顺势转头看他,毫无惧色地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想杀了我?我可是西犁郡主,杀了我,西犁就要和晟朝正式开战了。”   “哈哈哈哈哈。”卿如雪忽然大笑了起来,“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西犁连年犯我边境,杀我晟朝子民,竟然还有脸用开战来威胁?一直没有打你们,是因为潘家护着你们,你还真以为是我们怕了你?你杀了我多少百姓,我杀你一个郡主,也算是给他们抵命了!”   林香香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卿如雪竟然这般大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乱来。”   卿如雪朝她笑了笑她,道:“我今天,还就要拿你的命,祭奠无辜死去百姓。”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哗”的一声拔出了挂在身后的刀。   “你!”林香香这下才真的害怕了,这个卿如雪,是真的想杀了她!   “寨主!寨主!不好了!”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在卿如雪的面前,“一队西犁军,趁着我们今天守备松懈,杀上来了,我们的人损失惨重!”   今天赵培带着人马来进行收编,黑河寨的守卫也比之前松很多,没想到西犁人会抓住这个机会,趁夜杀上山来。   林香香一听,顿时大笑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你们今天全都得死!”   顾清之已经从刚才他们几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虽然他也没完全搞明白,但如果真如他猜想那般,卿如雪的命绝对不能丢在这里。   “孙门主,你带着卿寨主先走,这里交给我和赵培!”   孙满满不怎么放心他们,他们这次来烟阳,带的人也不是特别多,不知道对上西犁军,有几分胜算。   赵培看了看她,不耐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山寨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对卿如雪道:“寨主,你先下山,这里我们来断后!”   跪在地上的林香香嘲讽地道:“呵呵,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想打赢我们西犁的精锐部队?”这次他们来执行任务的,全都是能以一敌十的精英。   顾清之道:“黑河寨的人平时受卿寨主的训练,和一般土匪不一样,可以用。”   卿如雪点了点头,对大厅上几位寨主道:“召集你们的手下,一切听顾先生和赵将军的安排。”   “明白!”   孙满满走到卿如雪身前,对她道:“我们先下山,烟阳镇里有我的人接应。”出了烟阳,应该就会安全不少。   “嗯。”   空智看着顾清之和赵培,问他们:“你们能撑住吗?我得保证阿满姑娘和如雪姑娘的安全。”   顾清之道:“空智大师护送她们走吧,我们会拖住西犁军的。”   “那你们千万要小心。”空智叮嘱了他们一句,便跟着孙满满和卿如雪一起离开了。卿如雪对黑河山的地形十分熟悉,下山也都是她在带路。西犁人上山的速度很快,他们才刚走不久,就听身后传来了厮杀声。   林香香这次来,还带了他们最出色的几个杀手,其中一个很快就循着他们身上留下的气味,追了上来。卿如雪并不会武功,带着她走不快,空智皱了皱眉,对孙满满道:“你和如雪姑娘先走,我去解决那个小尾巴。”   孙满满也察觉到了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不免担心:“是个高手,你行吗?”   空智笑着道:“阿满姑娘,千万别问男人行不行。”   孙满满:“……”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放心吧,你们快走。”   孙满满知道这个不能犹豫不决,便拉着卿如雪,继续往前走。卿如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独自站在身后的空智,对他道:“小心点。”   空智脸上扬起一个笑,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三分潇洒七分风流:“好的。” 第57章   空智留下来断后, 孙满满和卿如雪继续朝山下走。夜晚山里不好走, 再加上她们没敢点灯,怕会暴露她们的位置, 一路上都走得十分小心翼翼。幸亏今晚月色明亮, 借着月光还是能勉强赶路。   “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了,空智应该拖住了他。”孙满满朝身后看了一眼, 对身边的卿如雪道。   卿如雪点了点头, 问她:“空智大师会不会有事?”   孙满满道:“他是释贤大师的高徒,对付一个西犁杀手,应该不在话下。”其实孙满满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过这个时候,她选择相信空智。卿如雪觉得释贤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 但想了想, 又没想出什么头绪。   她有些担心山上的兄弟,虽然他们平时受自己训练,比一般土匪厉害很多, 但肯定也不敌西犁的精锐部队。但他们手上还有个林香香,好歹她也是个郡主,相信顾清之能够处理好的。   “孙门主!”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孙满满下意识地将卿如雪护在身后, 手也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是我,沈若光。”男子从树丛后走了出来,孙满满微眯着眼睛看他,确实是沈若光。   但她依然没有放松戒备, 只是看着他问:“沈公子怎的在这里?”   沈若光道:“今晚西犁突然来了那么多人上山,我们都觉得当中必有蹊跷,就上来看看。”   “就你一个人?”   “韩盟主他们都来了,不过中途被西犁人袭击,我们分散了,我正想上山与他们会合,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孙满满道:“西犁人已经杀进了黑河寨,山上一片混乱,沈公子还是下山等他们好。”   沈若光一惊:“西犁人为什么要攻大黑河寨?”   孙满满没说话,他有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们赶快下山吧。”   沈若光这个人,孙满满一直对他有所怀疑,而且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怎么看怎么不自然。她身后的卿如雪也打量着沈若光,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在三人僵持之时,树丛里又传出来一点声音,孙满满敏锐地望过去,厉声问道:“什么人?出来!”   树丛里又悉悉索索地响了一阵,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孙门主,是我啊,段小三儿!”   沈若光的眉头皱了皱,段小三拨开开树丛,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似乎还受了些伤,他的目光和沈若光碰触了片刻,整个人便飞快地弹开,掠到了孙满满跟前:“孙门主,不要相信他!他和西犁人有勾结!”   孙满满看向沈若光的眸光更为犀利了,沈若光看着段小三,朝他笑了笑:“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呵,你还想赖账!”段小三气得嘴巴都歪了,“当日在光明门,就是你哄骗我去偷什么宝贝的!”   孙满满眸光一动,视线还是锁着沈若光,却是对身边的段小三问道:“怎么回事?”   段小三道:“我一路跟着你和谢凉,就是想可能会遇到那晚找我的黑衣人。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在洛水见到沈若光第一眼,就觉得他是那晚的黑衣人!于是我开始暗地里跟踪他,本只想调查清楚光明门的事,没想到被我撞到他和一个西犁女人密谋!”   说到这里,段小三得意地朝沈若光笑了笑:“没想到吧,小爷摔下山崖也没有死,不仅没死,还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他有独步武林的轻功附身,上次还真要死在沈若光和那个西犁女人手里!   “呵呵。”沈若光突然笑了两声,跟着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果然像蟑螂一样惹人厌啊。”   孙满满的眉头一皱,沈若光身上突然涌起强大的内力,和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更糟糕的是,这个内力十分邪气,绝不是神梦山庄教的武功。   段小三虽然武功不好,但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突然涌上来的内力,他下意识地拉着孙满满往后退了退,对她道:“这个沈若光好像练了什么邪功,上次我差点就死在他的手上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受了伤,以他的轻功,肯定会先沈若光一步,来到烟阳给孙满满报信。   孙满满让段小三和卿如雪往后退,自己将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堂堂神梦山庄的弟子,沈庄主的养子,竟然修炼如此邪门的武功,神梦山庄的人知道吗?”   “哈哈哈哈,他们知道什么?”沈若光看着孙满满,身上的气越聚越多,“沈元武从来就看不起我,整个神梦山庄都看不起我!沈从心那个废物,从小不学无术,但他还是要将神梦山庄传给他,凭什么?我有哪里比不上他?我从小比他认真千倍万倍的习武,就换来沈元武一句资质不佳?呵呵,可笑!”   孙满满道:“沈从心确实疏于学武,但他的天赋高也是事实。”   “你懂什么!他不就仗着自己是沈元武的儿子吗!”   沈若光每说一句,情绪就会激动一分,孙满满怕他会暴走,连忙安抚他:“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也没有比沈从心差呀,至少你长得比他好看!”   “你闭嘴!”孙满满就这样准确无误地撞上了沈若光的枪口,“你知道因为‘江湖四美’的头衔,神梦山庄的师兄弟背地里都怎么说我的吗!一个男人要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只会被人耻笑!”   “……呃,那你看看谢凉,他不是更惨!他长得最好看!”   “你还敢跟我提谢凉!”孙满满再一次撞在了枪口上,“像他这样的小白脸,都不知道骗过多少女人,流萤竟然还喜欢他这种人!他除了一张能骗女人的脸,还有什么!”   他这样说谢凉,孙满满就不高兴了:“呸!你凭什么说他!自己活得不如意就见不得别人好!他除了脸好以外武功也好性格也好,你哪哪都比不上他,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段小三:“……”   不是,孙门主,知道你喜欢谢凉,但这个时候你就顺着沈若光吧……没看见他身上的黑气越来越多了吗……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呵呵……”沈若光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手里的剑,“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吗?我偏要干一场惊心动魄的大事,让你们好好看看!谢凉又怎样,流萤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比谢凉更强!孙战又怎么样,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孙满满的眸光一凛:“我爹是你下.毒害死的?”   “啊,对,差点都忘了,孙战是你爹。”沈若光举着手里的剑,剑身散发出来的光,在夜色下看来格外妖异,“今天我就当是做好事,送你下去和他团聚。”   他说话就一剑朝孙满满的方向劈了过来,就像一道闪电忽然顶落下。四周的树叶草丛发出剧烈的响声,孙满满用了十成的功力的,才接下他的这一剑。   树丛还在不断发出“沙沙”的响声,林间沉睡的小鸟,也被惊得从树枝上跃起,一大片一大片地扑腾着翅膀飞走。   “你们再站远些。”孙满满双手握刀,一双漂亮眸子里此时也盈上了杀气。沈若光看着她,笑了一下:“孙门主,你武功不错,可惜不是我的对手。我练的可是西犁皇室珍藏的神功秘籍,我当初答应帮他们做事,就是用这个作交换的。”   孙满满微抿着唇道:“练武最忌讳一蹴而就,你这种速成的所谓神功,迟早会反噬你自己。”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们对我沈若光,另眼相看!”他说着又举剑朝孙满满砍去,身法竟比段小三还要敏捷灵活。孙满满飞快的朝一旁躲开,还是被他的剑气削下了一指头发。   “孙门主,小心哦,下次削掉的,可就不止头发了。”   孙满满握紧手里的刀,紧盯面前的沈若光。不得不说他真的十分棘手,武林之中从来不缺邪功,但习武之人都知道,练这种武功是要付出代价的,沈若光现在,明显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可偏偏这种武功,很难对付。   沈若光的第三次攻击,明显又比前两次密集和迅速了许多,再加上他现在内力惊人,孙满满越来越疲于应对。就在沈若光的剑快要挨上她时,一串佛珠从半空中飞来,直直地打在了沈若光的手腕上。   沈若光吃痛,动作便微微一顿,孙满满趁机用刀挑开他的剑,整个人向后掠去。她本以为是空智回来了,等帮她的那人落在面前后,才发现竟然是释贤。   “释贤大师?”孙满满有些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释贤拿回自己佛珠,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今晚这么大的动静,贫僧实在不放心,孙门主,你没事吧?”   孙满满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沈若光不知练了什么邪功,内力大增,大师千万要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空智,不会死!   啊,男主可能还要等……两三章……才会出场_(:з」∠)_   男主:作者你好,我可以砍你吗?:)   作者:不行呢:) 第58章   有了释贤帮忙, 孙满满轻松了不少。沈若光这武功确实十分厉害, 孙满满加上释贤两个人,才和他打了个平手。不过孙满满说的没错, 这些歪门邪道的武功, 一时看来十分霸道,但总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沈若光练这个武功, 还配合了西犁特制的药物, 所以内力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暴涨,但相对的,他的身体负荷不了如此霸道的内力, 如果时间一长,身体肯定会被拖垮。   沈若光心知这些弊端, 便想和他们速战速决, 奈何释贤和孙满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想速战速决,他们偏要拖着。只要沈若光的身体支撑不了了, 他们便能轻松获胜。   察觉到他们的意图,沈若光嘲弄地看着他们:“你们这些武林正道,全都是些阴险狡诈之辈!”   释贤一边和他过招,一边淡然地道:“贫僧十几年前就被逐出少林了, 算不上什么武林正道。”   孙满满也道:“你前两天还和韩盟主一起,说我是女魔头来着么,怎么现在我又成武林正道了?”   “……”沈若光抿了抿唇,下手愈发狠厉, “你们想拖死我?想得美!”   他说着突然朝空中放出一个信号弹,在夜晚看来犹如一朵绽开的烟花。孙满满心中一凛,要是他叫了帮手来,那局势又会对他们不利了。   释贤也是如是想,两人出手的速度不约而同变快了,沈若光冷笑一声,对他们道:“不是想拖死我吗?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孙满满和释贤都没有回话,段小三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神仙打架”。   很快,树林里又窜出一个黑衣人,身材高大,动作敏捷,他没有加入孙满满他们的战局,而是直接往卿如雪的方向而去。孙满满只得抽回自己的刀,运起轻功挡住他的去路。   她一离开,这边就只剩下释贤一人,沈若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注入他内力的剑变化出更多的招式,层出不穷的攻击就连释贤都微微蹙起了眉。   少林心法算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心法,如果不是他修习的心法纯正,恐怕此时已经被沈若光带得起了心魔。这个武功真的太邪门,不仅能影响修炼者,连与他过招之人,都会受到影响。   释贤稳了稳心神,忽然一个旋身,撩开衣摆盘腿坐下。他数着缠绕在手上的佛珠,飞快地念起了佛经。   这佛经似乎对沈若光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的情绪明显暴躁起来:“死秃驴,住嘴!”   他举着手里的剑,疯狂地朝释贤刺了过去。释贤看似毫无防备,但在他周身,就像有一个透明的盅,将他罩在里面,沈若光的剑在离他几尺之外时,再也无法前进一分一毫。   这让沈若光十分恼火,他换了好几个姿势,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朝释贤砍过去,都是同一个结果。   “死秃驴……”沈若光面容狰狞地看着释贤,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让一个老和尚坏了自己的事。再次举起剑时,他身上的黑气又浓重了几分,孙满满心头一沉,觉得释贤可能有危险,她想上前引开沈若光,可黑衣人却纠缠着她,不让她有机会过去。   孙满满蹙着眉头,手里的刀变得狠厉起来,当她的刀终于了利落地砍在那名黑衣人身上时,沈若光的剑也打破了释贤周围的那层屏障,直直没入了他的心口!   “释贤大师!”   孙满满飞快地朝他们的方向掠去,释贤睁开眼,用全部内力一掌打在沈若光的额头。沈若光顿时吐出一大口血,猛地朝后面倒去。   孙满满没有管他,直接扶起释贤,封了他身上几个大穴。释贤笑了笑,对她道:“没用的,贫僧早有预感,今日便是贫僧大限之日。”   “释贤大师,你别这样说……”孙满满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知道,释贤的情况很不妙。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空智的声音忽然传来,他刚解决完一直追着他们的杀手,就看见空中炸开一个信号弹。担心孙满满她们会有事,他飞快地赶了过来,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看见这幅场景。   “师父,师父!”空智扶着释贤,满脸焦急地望着他。释贤摇了摇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卿如雪。他笑了笑,有几分虚弱地问她:“你就是晓晓的女儿吧。”   卿如雪一愣,看着他道:“大师认识我娘?”   空智望着她那张和卿晓晓有六分相似的脸,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一年,我随师父去潼川办事,在那里偶然遇到晓晓。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十分不易,我对她生出了怜惜之情,呆在潼川的那段时间,我便时常会去找她,只想能多帮帮她。师父看出我红鸾星动,很是忧心,他对我谆谆告诫,我也答应师父,从此以后不会再去见晓晓。”   他说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是他辜负了师父对他的期望,“可是后来我违背了和师父的约定,知道有人要暗杀晓晓,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可惜……我始终去晚了一步,当时晓晓已经奄奄一息,她临死前,还不断恳求我一定要将你救出来。我追着杀手一路而去,却还是没能找到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到了下面,也没脸见晓晓。幸好,这一次我终于赶上了……”   空智震惊地听他说完这番话,这些年他一直跟在释贤身边,没少问过他当年到底是怎么被逐出少林的,可哪怕他将释贤灌得酩酊大醉,他也未曾吐露过一个字。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   卿如雪也十分惊愕,她爹虽贵为天子,但她娘并没有任何名分,而且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他们的生活起居一直十分简朴,皇上也只在每年夏天,会借着避暑的名义,在潼川呆上两月。正因为此,她和她娘没少受过旁人的白眼,她知道别人在背地里,都是怎么议论她们的。   但她娘,却从来没有埋怨过,还从小教她识字读书、琴棋书画,每年皇上来的时候,看见她功课比上一年又有长进,都会十分欢喜。   释贤大师,是什么时候认识她娘的呢?小时候的记忆已十分遥远,但她莫名觉得释贤熟悉,就是因为……这个吗?   大概是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释贤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空智心里一惊,忙道:“师父,师父你别再说了……”   释贤看着他,对他笑着道:“空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的话吗?你问我,大师,人是从哪里来的,又应该到哪里去?我那一年在潼川,不仅违背了和师父的誓言,还大开杀戒,被逐出少林,我心里无半句怨言,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还是会走同样的路……”他说着,眼里也透出了对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徒弟的不舍,“你要走的路,你想好了吗?从此以后,为师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剩下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走下去了……”   释贤最后道了句佛号,圆寂了。   “师父——!”饶是空智这个铮铮男儿,这一刻也忍不住留下两行清泪。孙满满心中难受,但也只得安慰空智:“释贤大师已经圆寂了,你不要太难过。”   不难过?他怎么能不难过?空智紧抿着嘴角,回想着这些年他与师父的种种:“你们可曾走过夜路?眼前漆黑,看不清前路,只有手里的一小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可就是这光芒,能够指引着你,一路前行。对我来说,师父就是这盏明灯。”   可惜这盏灯,现在熄灭了。   孙满满心里更加难受,她知道,对空智来说,释贤亦师亦父。她将眼里的泪水忍了回去,看着空智道:“我们现在,不正在走夜路吗?”   空智微怔,他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抹干净眼角的泪,站了起来。师父说的没错,从此以后的路,他只能一个人走下去,无论前路再黑暗,他也不能停下来。   后面还有追兵,他没有过多的时间缅怀释贤,甚至连将他的尸首埋起来都不行。他对着释贤的尸体念了一小段佛经,眸光扫过了不知何时已断气的沈若光。   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他终究是个假和尚,他并不想为他超度。   他冷冷地看了沈若光的尸首一眼,对孙满满等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吧。”   孙满满知道他只是暂时将心里的伤痛藏了起来,但此时,他们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不能让释贤大师的牺牲白费。她叫上段小三和卿如雪,跟着空智继续下山,走了没几步,空智忽然一把将身旁的卿如雪拦腰抱了起来。   这个举动太突然,若不是卿如雪早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恐怕早就惊呼出声了。她看着尽在咫尺的空智,略微蹙着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空智道:“你脚程太慢,这样带着你下山,只会拖慢速度,还不如我抱着你走得快。”   卿如雪抿着嘴角,心里虽然不怎么情愿,但知道他说的话在理,便也没有反抗挣扎。空智抱着她以后,几人确实走得更快了,眼见山脚已经不远,卿如雪看着空智,轻轻地道了声:“对不起。”   空智看她一眼,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卿如雪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是算上当年释贤大师被逐出少林的事,她欠释贤大师的,太多太多了。虽然她从小便知,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当这些真的血淋淋的摆在她面前,她内心还是没办法不触动。   “等烟阳局势缓和后,我一定会厚葬释贤大师,不会让他暴尸荒野。” 第59章   一行人走到山下后, 发现烟阳镇里也隔三差五的亮着火光。孙满满皱了皱眉, 心想林香香的人果然没有全部上山,还留了一些在烟阳镇里, 防止他们逃跑。   “段小三儿。”她叫了声。   “在!”段小三立即挺起胸膛出列, “孙门主有什么吩咐!”   孙满满道:“你轻功好,你去看看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特别是城门口的情况。”   “明白!”   “千万要小心, 别被他们发现了。”   “放心吧,就他们还抓不住我。”段小三得意洋洋地朝她抛了个媚眼,就施展轻功飞走了。空智将卿如雪放下, 几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等了没多久,段小三就飞了回来。   “孙门主。”他轻轻叫了声, 眼睛四处看着。孙满满伸出一只手, 朝他招了招,他就屁颠颠地过去。   “怎么样?”孙满满问。   段小三道:“烟阳镇里有好几处巡逻的士兵,看上去像是驻守在这里的边防军, 你说他们在搜什么?”   卿如雪道:“当然是搜我们。”   “啊?为什么?”段小三不是很明白,“不是西犁人要抓你吗,怎么他们也要抓你?”   “呵。”卿如雪忽然冷笑了一声,“半年前, 守城将领忽然换了一批,我找人打听后才知,是龚宰相将他们都换成了自己的人。”烟阳受西犁侵害已经很多年,但朝廷一直没有动作, 她也料到定是朝中有人和西犁勾结了,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算将城池拱手让给西犁人,皇上知道了,怕是会活活气死吧。   段小三对朝中的事自然不清楚,他甚至连谁是龚宰相都不知道:“我还在城里看见几个黑衣人,好像是那些士兵的首领,武功都不弱。”   孙满满皱着眉头,看着他身后:“比如你身后这个吗?”   “啊?”段小三茫然地回过头,正好瞧见一个黑衣人从远处飞过来。   “你虽然没被他们抓住,但你带了尾巴回来。”   段小三:“……”   他就只有轻功拿得出手,还真没发觉一路上有人跟着他。但能跟得上他,说明来人肯定也是个高手。   “好像和刚才的杀手是一伙的。”空智看着落在他们面前的人,对着孙满满道,“你先带卿如雪走,想办法出城,我来对付他。”   “嗯。”孙满满没有多做犹豫,带着卿如雪走了,黑衣人想追,却被空智拦了下来。段小三回头看了一眼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有几分自责:“都怪我。”   孙满满道:“所以你要留下来断后吗?”   段小三揉了揉鼻子:“孙门主,你就别埋汰我了……”   孙满满笑了一下,看着烟阳镇里巡逻的士兵,有些头疼:“这个样子,我们很难走出烟阳。”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还好办,但要保护卿如雪,问题就变得棘手起来。   而且据刚才段小三所说,黑衣杀手还有好几个。   “要不,我给十二暗卫发信号,让他们进来接应,我们直接硬闯出去。”虽然跟她来烟阳的只有一半,但要闯出去应该也不难。   卿如雪面色沉静,火光倒映在她的瞳孔中,辨不出喜怒:“硬闯出去只能算下策,而且就算我们闯出烟阳,他们在后面穷追不舍又如何?从烟阳到京城这么远的路,我们必须要保存实力。”   孙满满道:“京城我也留了十二暗卫接应。”   “那也不够,龚家的势力庞大,我这些年一直在烟阳,对京中的情况也不是了如指掌,到了京城后,只怕会更加艰难。”   孙满满抿了抿唇,对她道:“我答应过我爹,一定会将你平安带到皇上面前。”   几人安静了一会儿,卿如雪突然道:“再等等。”   “等?等什么?”   “等顾清之和赵培。”   “你打算和他们会合?”   “嗯。”卿如雪点了点头,“我们回京之前,还得做些准备,我也有事需要他们去帮我办。再加上他们手上有林香香,她既然能从西犁调动这么多人马,说明她在西犁的地位应该不轻,有她在,我们手里也算是多了张牌。顾清之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处理好黑河寨的事。”   孙满满想了一阵,也赞同她的说法,不过就算顾清之有三头六臂,也至少要等到明早才能下山来。这个晚上,他们还得找个地方藏身才是。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孙满满神色一敛,拉着卿如雪顺势躲进了旁边的一个破旧的民房里。刚进门,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就从茅草床上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孙满满赶在她说话,隔空封住了她的穴道,听到那串脚步声远去,孙满满才稍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对那个小女孩道:“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想在这里暂避一晚。”   小女孩被她封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她骨瘦如柴的样子,看的孙满满有些心疼,可又怕解了她的穴道,她会大吵大闹引来巡逻的官兵。   这个屋子不大,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孙满满看了一圈,对小女孩问:“你一个人住?”   小女孩看着她,眨了眨眼。   “你父母呢?”   小女孩眸色沉了沉,没再给她什么反应。   段小三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大惊小怪地:“天呐,这家人也太穷了吧,竟然连把能坐人的凳子都没有。”   他这话谁得不假,这间屋里,除了小女孩睡的那张茅草床,再找不出什么像样的摆设,就连门口的那口锅都是破的。但是卿如雪却发现,墙角对方着不少书,地上也有人用石子练字的痕迹。   “你会识字?”她看着小女孩问。   小女孩又眨了眨眼。   “那些书是谁的?”她实在不认为,在这样一贫如洗的一个家里,还能给她买这么多书。   她这话问完,小女孩的情绪明显有了波动。卿如雪想了想,对孙满满问道:“可以让她说话吗?”   孙满满走到小女孩身边,对她道:“我可以解开你,但你要保证不吵不闹,不将外面的坏人引进来。”   小女孩再次眨了眨眼。   孙满满先解开了她的哑穴,小女孩发现自己又能开口,看着眼前的三个陌生人道:“外面那些人在找的,就是你们吧。”   孙满满警惕的看着她,只要一发现她有大声嚷嚷的苗头,就准备再次点住她。不过小女孩倒是没有哭闹,卿如雪走过来,对她道:“你叫方汀儿?”   小女孩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卿如雪笑了笑,指了指后面墙上三个工整的小字——正是方汀儿三字。   “是你爹娘教你写的字?”   “我爹娘都死了……”方汀儿看着墙上那三个字,像是陷进了什么情绪,“大家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只有我……”   卿如雪愣了愣,烟阳不太平,这些年在战乱中死伤的百姓不计其数,如果再这么下去,烟阳很快就会变成一座空城。   她低头,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道:“别怕,活着就代表还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怎么好起来?”女孩呆呆地看着她。   卿如雪道:“烟阳并不是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它原本是个美丽的城镇,有漂亮的星空和澄澈的河水,它和其他那些富庶的地方一样,百姓生活安乐,衣食无忧。”这就是她刚来烟阳时,烟阳的摸样,虽然只是个边境小镇,但也有它独特的美。   只是后来,西犁人的铁蹄将这一切都踏碎了。   坐在她面前的小女孩突然笑了两声:“这才不是烟阳。”从她有记忆开始,烟阳就充满了血腥和杀戮,到处都是死尸和尖叫。她的家人朋友,她最敬重的老师,一个个地死去。“你说的这些,我根本没有见过!”哪怕是在烟阳的夏天,他们也一样生活得如履薄冰。   卿如雪还是轻拍着她的肩,安抚她的情绪:“这样的烟阳,会再回来的。”   “回来?谁能让它回来?”   卿如雪看着她,眸光温柔却坚定:“我。” 第60章   孙满满其实并不关心朝堂之事, 找皇子这事, 也只是因为是她爹临终所托。但这一刻,她倒是有几分真心想将卿如雪送上王座。   “我出去留个记号, 这样空智和顾清之他们, 也好找来。”她在地上捡了个小石子,静听片刻, 确定外面没有巡逻的官兵, 便打开门走了出去。他们离开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确定什么联络暗号,孙满满想了一阵, 在墙角画了一个酒坛。   因为方汀儿一直很乖,孙满满回房后把她身上的穴道也解开了。卿如雪坐在床边和她聊天, 发现她虽然年纪不大, 但确实读了很多书,墙角放的那一堆书,她竟是全都看过。   “那里的书, 有些十分生涩,你能看得懂吗?”   方汀儿道:“那些都是原先书院老师留下的,上面有他的不少批注,不过也不是能全部读懂。”   卿如雪听得颇为意外, 段小三也忍不住道:“看你们家这么穷,竟然还你有钱供你读书?”   方汀儿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十分生气:“陶先生教课从来没有收我们的钱,谁都可以去学。”只是这么好的人, 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堆白骨。   几人正说着,就传来低不可闻的敲门声,孙满满走上去,对着外面问了一声:“谁?”   门外的人答道:“是我,空智。”   孙满满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察觉到自己留的暗号了。把门打开后,空智很快钻了进来,卿如雪看向他,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怎么还没走?”   孙满满道:“不好走,我们打算等顾清之和赵培。”   空智微蹙着眉,刚才那个黑衣杀手身手不俗,如果还有几个和他一样的杀手,确实不太好走。“我虽然把那个杀手的尸体处理了,但如果他一直没回去,肯定会引起怀疑。”   卿如雪也担心这个问题,如果官兵挨家挨户地搜索,他们就不太好藏了。   后半夜的时候,官兵果然开始搜城,段小三出去查探了一下情况,回来告诉他们:“他们好像和一批武林人士打起来了。”   “武林人士?”孙满满眸子微动,除了他们,留在烟阳的武林人士,大概只有韩鸿飞等人了,“是韩盟主他们吗?”   “好像是有个什么盟主,官兵说他们跟我们是同伙,要将他们拿下,于是起了冲突。”   孙满满笑了一声:“这倒好,希望他们冲突久一点,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时不时传来的打斗声忽然变成了漫天的喊杀声,房里的人都惊了一下,屏息听着外面的情况。这次没等孙满满吩咐,段小三就自告奋勇地道:“我出去看看。”   他出去没了多久,便风风火火地返回:“是顾清之和赵培,带着人马从山上下来了!”   卿如雪走上前,语速颇快地对他问道:“说具体点,现在情况怎么样?”   段小三想了想,道:“他们带的人不多,应该还有人留在山上,但对面的人也不敢和他们硬拼,我看他们押着一个女的当人质。”   卿如雪问孙满满:“能把顾清之和赵培带到这里来吗?我事想和他们说。”   孙满满点了点头,正想出去,就被空智拦住了:“你留下来,我去带他们过来。”   “好吧。”   几人等了没一会儿,空智就带着顾清之和赵培回来了,看见孙满满和卿如雪平安无事,赵培总算放了心:“你们为什么没走?”   “还不是时候。”卿如雪走上前,对顾清之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   顾清之道:“烟阳军队现在的几个将领,都是龚宰相的人,他们是用不了了,幸好这次我们来剿匪还带了一些人马,现在副将押着林香香在外面牵制住他们,但估计也支持不了多久。”   “黑河寨呢?”   顾清之叹了口气道:“死伤了不少人,不过好在几个帮林香香传递消息的人都被揪出来了,目前二寨主周莽和六娘他们在那里坐镇。”   卿如雪点了点头,她估计他们这里也很快就会被找到,于是飞快地顾清之交代:“我这里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顾清之笑笑道:“卿寨主严重了,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好。”   卿如雪道:“顾先生是个聪明人,想来我的身份你也猜到七七八八,我这次回京,皇后一派肯定会多加阻拦,西犁也肯定会成这个时候正式和我们开战,到时内忧外患,我们的处境就会十分被动和危险。”   顾清之看着她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去北崇,鼓动他们趁西犁出兵,攻打西犁。”卿如雪一字一句地道,“北崇一直对周边国家虎视眈眈,上次甚至还想从我们这里讨点甜头。西犁一旦和我们开战,必然会将大兵都调来晟朝,这是他们拿下西犁的好机会。一旦他们发兵西犁,西犁大军便只能撤回去。”   顾清之微微垂眸,办法是好办法,不过……   “我知道顾先生在担心什么。我现在还没回京,你此行名不正言不顺,北崇皇帝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被你说动。”卿如雪从脖子上摘下个玉坠,递到顾清之手里,“这是父皇的玉坠,北崇的那个老头子认得,你带上这个,就说是皇上的意思。”   顾清之将玉坠我在手里,对她笑了笑:“顾某明白了。”   卿如雪看向孙满满,对她道:“孙门主,顾先生此行可能有危险,你能派一些暗卫随行保护他吗?”   “当然。”   卿如雪点了点头,又叫了一声:“赵将军。”   赵培还在想他们假传圣旨这件事,忽然就被点了名:“什么事?”   卿如雪道:“皇上既然派你们来剿匪,说明他还是信任你们的,至少证明你们肯定不是皇后一派的人。”对于顾清之和赵培甚至孙满满,她接触的时间都不长,她之所以让他们在黑河寨呆一段时间,就是想趁这为期不长的时间,看看他们是否能信任。   “赵将军,我需要你留在烟阳,抵御西犁军。”   赵培一愣。   卿如雪看着他道:“现在是夏天,西犁军要过来,只能用战船。我黑河寨的兄弟,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烟阳人,个个水性了得。要说打陆战可能比你们差些,但到了水上,他们便是鱼如得水。这几年我一直在训练他们,而且也打造了不少兵器,这些现在全都交给你。你从小在烟阳长大,而且在烟阳当过兵,我相信你在这里还是比较能吃得开,那几个龚宰相的手下,必要时你可以杀了他们,将烟阳的兵马都接管过来,务必在顾先生说动北崇出兵前,稳住烟阳。”   赵培眉头微蹙,刚才是假传圣旨,现在又要他杀朝廷命官吗?杀了烟阳的将领自己取而代之,这事说严重点就是要谋反啊。   赵培在想什么顾清之再清楚不过,他朝赵培笑了笑,对他道:“你不是一直想和西犁干一架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可敢和他们一战?”   “我怎么不敢!我早就想打他们了!”   “那便放开手去干吧!”   赵培:“……”   他虽然脑子没有顾清之好使,但是之前林香香说他们在皇子,卿如雪又拿出了皇上的玉坠,他多多少少也明白了。如果卿如雪回去能顺利继位,他们这么做可以算做是功臣,如果她失败了,他们真的就算是谋朝篡位了……   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忍西犁已经很久了,这次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准备放手一搏!   而且孙满满还在这里,他至少要保证她能平安离开烟阳。   “我明白了。”赵培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粗鲁的拍门声。   “开门!开门!”   是官兵找过来了。   孙满满微微抿唇,从衣服里取出个东西,塞到卿如雪手里:“这个给你,你和顾先生跟着空智快走。”   卿如雪低头一看,眸色微凝:“这是……”   “兵符,能调动皇上手里所有的兵马,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但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敢直接逼宫。他们一直想找出这个兵符,但这个一直在我爹手里,想来之前沈若光在我房里找的,也是这个。皇后和宰相手里也有重兵,你到了京城,肯定得用上。”   她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空智没等门外的人说话,就一掌朝外面打去,外面的官兵悉数翻倒在地:“你们先走,我留下拖住他们。”   “不,你带他们走。”孙满满这次却没有再让步,“我和赵将军留下来,有林香香在手里,拖住他们一时半会不在话下。”   “不行,我答应了我哥要护你周全。”   赵培也道:“还是你带卿寨主走吧。”   孙满满不耐地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我的武功比你们好,我说了算。”   赵培:“……”   孙满满说完就飞身出去,一眼便看见了挟住林香香和西犁军对峙的副将。她轻盈地落在他们面前,“咣”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架在了林香香的脖子上。   空智带着卿如雪和顾清之,也从房里出来,西犁的几个杀手看见卿如雪,就像扑过去,孙满满手里的刀往林香香脖子上一靠,对他们道:“你们敢动一下,我现在就宰了她。” 第61章   孙满满说完, 那几个黑衣人果然停了下来。空智带着卿如雪和顾清之继续往外走, 孙满满戒备地看着那几个黑衣人,以防他们突然出手。   “孙门主, 多加小心。”卿如雪回过头, 看着孙满满道,“我们在外面等你。”   孙满满朝她笑了笑, 道:“放心吧, 你们出去后,帮我准备几坛好酒便行。”   林香香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对那几个黑衣人道:“你们不用管我!把那几个人抓起来!”   孙满满打刀锋又往她的脖子上靠了靠, 顿时划出一条细长的血口:“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几个黑衣杀手见她是动真格的,便也没敢再阻拦:“郡主, 你要是出了事, 我们回去没法和皇上交代。”   孙满满笑了笑,对他们道:“放心,只要他们几人平安走出烟阳, 我自然会放了你们郡主。”   林香香紧抿着唇,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卿如雪溜走,她自然是十分不甘,不过等他们走出烟阳, 她还可以再率人追上去。而且孙满满还留在这里,她就不相信,她一个人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孙满满道:“你说话算话,等他们走出烟阳, 就放了郡主。”   孙满满道:“放心,我们武林正道从来说话算话。”   已经走远的段小三不禁抖了一下,他们武林正道,就没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空智带着他们飞快地往烟阳外撤,韩鸿飞等人也想趁机离开,却被拦了下来。那黑衣杀手挡住他们的去路,对他们道:“我只放他们几人走,谁许你们走了?”   孙满满这才看向一旁的韩鸿飞等人,抬眸对他道:“韩盟主,还有那个武当的小弟子,这个林香香,就是假扮我在江湖上作恶的人,调戏江湖四美、血洗武当、火烧少林都是她做的。”   听着孙满满一条条述说自己的罪行,林香香却没有一丝惊慌或羞愧:“哼,是我做的又怎样?我本想借他们之手将光明门瓦解,没想到他们竟这么没用,到最后还是得我自己动手。”   孙满满笑了一下,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韩鸿飞的面色很不好看,旁边的武当小弟子,气得脸都有些发白:“我武当十三名师兄弟,果真是你杀的?”   “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我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武当弟子说着,便拔出手里的剑朝林香香刺了过去。为首的黑衣杀手飞快上前,一脚将他的剑踢开。孙满满见他扔出暗器,竟是想取了那武当弟子的性命,将林香香塞给身旁的赵培,一个闪身便挡在了武当弟子跟前。   手中的刀在面前一斩,只听“叮”的一声,暗器击在刀刃上,被弹了开去。武当小弟子还没回过神来,孙满满又一掌打在他肩上,将他推离了战圈:“你还是站远一点好。”   黑衣人微眯着眸子打量孙满满,孙满满双手握刀,看着他浅笑:“你若是觉得干站着无聊,我可以陪你过两招。”   黑衣人的手背翻转,一波暗器再次朝孙满满飞.射而去,这次数量更多。孙满满往后一仰,身体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形,看着几枚暗器从自己正上方飞过,孙满满黑色的长发轻轻晃动。   手掌在地上一撑,孙满满翻身而起,黑衣人已经趁这个机会掠到她近处,然而却没快过孙满满手里的刀。银色的刀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几乎贴着黑衣的脖子而过。黑衣人迅速弓腰躲开,孙满满在原地腾空而起,衣袂翻飞间,一双绣着繁复花纹的红色靴子,稳稳踢在黑衣人的心口。   黑衣人闷哼一声,捂着心口又连连退了好几步,孙满满落回地上,举起手里的刀,一双漂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黑衣人口中一阵腥甜,却愣是将这口血忍了回去,其他几个黑衣人见状皆蠢蠢欲动,赵培用刀架着林香香,拦在他们身前:“做什么?别人切磋武艺,你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几名黑衣人捏紧拳头,倒是站在原地没再妄动。   “西犁的精锐杀手,也不过如此。”孙满满勾着唇角,看着对面的男人。那黑衣人也没想到她武功会这么高,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可她含笑的眸子里蕴藏的杀气,依旧让他心惊。   另一边,空智带着卿如雪等人顺利出了烟阳,他们一出去,便有孙满满的暗卫前来接应。他们已在城外备好马车和马,就等他们出来。   空智把他们送上马上,还是放心不下孙满满,准备让暗卫先送卿如雪走,自己回去接应孙满满。还未开口,一抹白色的人影便从天边翩然而来,空智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谢凉回来了。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满打满算,也才一天一夜的时间。谢凉没有回答他,他往马车里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满满呢?”   空智有几分艰涩地道:“孙门主留在里面断后。”   他刚说完,谢凉就变了脸色:“谢!温!”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的齿缝间蹦出来的,听得空智的心也收紧了。   谢凉看了他一眼,脚尖一点,又像来时那般飞快远去。   谢凉的听力好,还没进城镇,已经听到了轻微的打斗声,他眸色一沉,行得是更快。孙满满正在和那黑衣人过招,见那黑衣人将手中的刀向孙满满砍去,谢凉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手中长剑,运起内力一剑从空中朝下砍去。   就像是海里突然翻起了狂澜,黑衣人举着的刀竟生生地被一股力朝后推去,他脚尖贴着地方,一瞬朝身后退了几丈之远。地上生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宛如天堑一般将黑衣人和孙满满隔了开来。   这忽然起来的变故令众人皆惊,孙满满一抬头,便撞进一双冰封般的眸子。   她愣了愣,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人:“阿凉?”   这声“阿凉”终于让谢凉的神色松动些,他看了她一阵,才道:“满满,你没事吧?”   孙满满朝他笑笑道:“他们还伤不到我,不过阿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凉道:“我爹雇了镖局的人,在烟阳外,将商队交给他们,我便回来了。”   “原来如此。”   谢凉忽然回来,让林香香的计划也乱了起来,本以为在韩鸿飞要将孙满满拿下时,他们便可以大功告成,没想到谢凉竟会为了孙满满,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他如此护着孙满满,让他们接连碰壁,好不容易等到他离开,居然又这么快返回。   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谢凉也微微侧头,看向了她:“林香香。”   这三个字竟听得林香香心里一阵悸动,谢凉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让人不为他着迷。尽管受制于人,但林香香还是保持着西犁郡主应有的高傲,她看着夏凉,对他笑了笑:“我不叫林香香,我西犁郡主乌娜金。”   谢凉问:“有区别吗?”   这话让林香香噎了一下,难道没区别吗?孙满满拉了拉谢凉的衣袖,对他道:“阿凉,她就是一直假扮我的人,她还教了沈若光邪功,给他毒.药,害死了我爹。”   林香香勾了勾唇,看着他们笑:“孙满满,别以为谢凉回来了,你们就可以从我们这么多人手里离开。谢凉,你是个聪明人,何必陪着孙满满一起死?不如跟我回西犁,当我的驸马,岂不快哉?”   谢凉嘴角勾起一个笑,极冷。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剑朝林香香的方向砍了过去,赵培只觉手里的人脖子忽然一歪,再看时,她已经断了气。   …………   整个烟阳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纷呈。孙满满缓了缓神,看着谢凉道:“阿凉……林香香是我们用来威胁他们的。”   谢凉拨开她脸侧的乱发,朝她笑着道:“不需要用她来威胁,我就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这话终于让对面几个黑衣人也回过神来,为首的人虽已经受伤,但依旧怒不可遏:“你杀了我们郡主!你以为以你一人之力,能抵挡我们上千人吗?”   这次跟着林香香来烟阳的,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精锐之师,他想以一敌千,谈何容易!   谢凉手握长剑,轻巧地挽了一个剑花,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很难吗?”   黑衣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人简直是太狂妄!   林香香死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孙满满也再次举起手里的刀,和谢凉并肩而立。一人白衣胜雪,一人红衣似火。   “韩盟主,我们要上去帮他们吗?”韩鸿飞身边的一人如是问道。   韩鸿飞抿着嘴角没答话,他觉得,他们根本不需要帮忙。   “给我上!杀了他们为郡主报仇!”   “杀——!”身后的西犁军均举起兵器,朝谢凉和孙满满冲来。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我凉哥,人狠话不多。   惹不起惹不起…… 第62章   烟阳瞬间被厮杀声淹没, 在一片刀光剑影中, 唯有那一白一红两抹身影,犹如翩然而舞, 过处惊鸿。   孙满满之前与那名黑衣人对打时, 顾忌到他们的情绪,也是有所保留, 现下林香香已死, 他们群情激奋,她便也不再手下留情。   一刀收割了对面黑衣人的性命,孙满满挥刀一斩, 又是倒下一片人,刀上却不见血迹残留。看见同伴们一片片倒下, 明明是人多的一方, 西犁军却完全被孙满满和谢凉的气势所摄,越来越退缩。   仅存的两个黑衣人一之退到同伴跟前,语速飞快地对他道:“他们两人太厉害, 我们还是先撤吧。”   另一个人发怒地瞪着他,眼睛血红:“他们两人再厉害,这么耗下去也会力竭,他们杀了郡主,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先前的人也动了气,声音更要高他几度:“可是我们耗不起!你看看已经死伤多少兄弟了,这些都是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精英,难道要让他们全都折在这里吗!”   对面的人紧抿着嘴角, 心中不甘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他没料到孙满满和谢凉的内力如此深厚,已经打了这么久,也没见他们露出疲态。但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他们的内力也不是无底洞,总会有掏空的时候,只是,那是什么时候?而熬到那时,他们又还剩下多少人?   他捏紧放在身侧的拳头,侧头看着身旁的人:“听你的,撤!”   撤退的号角传来,西犁人迅速有序地撤了出去,孙满满看着他们远去,将手里的刀在面前有力地晃了两下,收入刀鞘。   谢凉的长剑也已入鞘,两人站在那里,气定神闲,若不是他们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而一旁的韩鸿飞等人,还未从刚才的激战中抽回神来。之前江湖上一直有传言,说韩鸿飞的武功不及谢凉,因为两人没交过手,这事便也见仁见智,但目睹刚才的打斗后,恐怕韩鸿飞本人,也认清了自己和谢凉的差距。   “满满,我们先出去城。”   “好。”孙满满点了点头,看了眼呆愣在旁边的韩鸿飞等人,“韩盟主,我们先走了,你们请便。”   他们显然没有与韩鸿飞同路的意思,又和赵培交谈了几句,便朝烟阳外赶去。路上,孙满满回想起谢凉来时的气势汹汹,害怕他会迁怒于空智,便开口对他道:“阿凉,释贤大师为了救我们,和沈若光同归于尽了。”   谢凉微微一愣,孙满满想到释贤大师的尸首还留在山上,心里又多了几分难过:“空智心里肯定不好受,你不要再怪他了。”   谢凉抬手揉了揉她的黑发,对她道:“我知道了。”   他们撤出烟阳的时候,卿如雪的马车还没有走远,似在刻意等他们。空智看见他们过来,立马拉紧手里的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你们没事吧?”   “没事。”孙满满摇着头道,“西犁已经撤退了,不会再追上来。”   “撤退了?”空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满满旁边的谢凉,这人……做了什么?   “顾先生已经走了吗?”孙满满没看见顾清之的人影,便猜测他已经是出发去北崇了。空智点点头,答道:“有三个暗卫跟着他,已经没有问题。”   “嗯。”   谢凉一直没说话,直到空智提到暗卫,他才看了看其余三个驾马走在一侧的黑衣人。目光落在其中一人上,他唇角微弯,对孙满满问道:“满满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在洛水时,卖我们枇杷那个?”   孙满满:“……”   黑衣人:“……”   “哈哈。”孙满满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阿凉记性真好呢。”   谢凉本就只是逗逗她,没打算和她追究什么,他坐到空智旁边,对孙满满道:“满满上车,我们要赶路了。”   “哦。”孙满满爬上车,对空智道,“你坐里面吧,我要挨着阿凉坐。”   空智:“……”   是的呢,当初载着林香香,他们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谢凉离开时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回来后倒没有再追究,这还是让空智有些意外。能够不和谢凉坐在一起,他还是有些开心的。   他坐进马车里后,谢凉便驾着马跑了起来,孙满满在路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同他讲了一讲,自然,是跳过了她扒赵培衣服那一段的。   谢凉听完后也没发表什么感谢,只是有几分好奇地问孙满满:“刚才看满满的刀法,倒是像东琉刀术和中原刀术结合起来了。”   “嗯。”很多事情已经说开,孙满满也不打算再瞒他这个,“为了避免引人怀疑,当年皇上是以与宫女私通的罪名,将我爹逐出皇宫的。那个宫女,原本是东琉安插.进宫里的奸细,目的是勾引皇上,我爹一开始就对她有所怀疑,皇上借着这个机会,不仅让我爹名正言顺地出了宫,还把东琉的奸细也一并赶了出来。”   谢凉听得微微颔首:“然后呢?”   “然后那个宫女成了我娘。”   “……”谢凉沉默了阵,道,“既然是派去勾引皇上的,肯定是长得很漂亮。”   “是呢,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娘。”   谢凉笑着摸着她的脑袋,道:“嗯,我家满满自然是最漂亮的。”   孙满满美滋滋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在了前方:“阿凉,之前你不是问起我的事吗?那个时候我说,我娘是生我的时候难产的死的,其实不是的。”   谢凉看着她没作声,孙满满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在我爹死之后,才听宋沉他们跟我说,我娘是怕连累我和我爹,在我刚足月的时候,自杀的。”   作为东琉精心训练的细作,没有完成任务,还被赶出了皇宫,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派人来寻找她的下落,斩草除根。为了不连累孙战父女,她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   谢凉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没关系,你还有我。”   孙满满轻轻弯了弯唇,看着身边眉目如画的男子:“嗯。”   这一路紧赶慢赶,用了半月,终于抵达京师。   进城之前,孙满满先联络了在京城接应的暗卫。一行人在城外等了一阵,便有一名男子落在他们跟前:“首领。”   “嗯。”孙满满应了一声,让他起来,“现在京中是什么情况?”   男子道:“龚宰相在城里加派了很多人手,阻止你们进京,守城的官兵也全是他们的人,你们这样,恐怕连城门都进不去。”   孙满满想了想,觉得这个事还得卿如雪自己拿主意:“你怎么看?”   卿如雪在来的路上已经设想过许多种情况,现在这种,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皇上给她的兵符,能够调动京城附近的虎旗营,大约有十万人,如果带着这十万人,要闯进皇宫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会显得他们真是来造反的,反而给龚宰相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让虎旗营的将士在城门外待命,我们趁夜偷偷进城,先去见皇上。”   “行。”虽然城门口戒备森严,但他们这儿的都是高手,就算是武功不怎么样的段小三,也是轻功绝佳,闯个城门还是不在话下,“我们待会具体部署一下。”   “嗯。”卿如雪点点头,又问那个男子,“你可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   男子道:“据我们打探的消息,皇上的情况不太好,一直卧病不起,这阵子,都是太子暂为代理朝政。不过那太子不学无术,实际上都是龚宰相在主持。他们还在皇帝寝宫周围安放了很多自己的人,名义上说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实则是为了监视。”   卿如雪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又问:“宫里可还有什么能用的人?”   她相信无论皇后和宰相再怎么势力庞大,皇上也不可能没在身边留一点人,当年他能让孙战出宫,就说明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男子道:“皇帝有一支自己的亲卫队,首领是当年孙门主的同僚,我们已经通过气,他可以在宫里接应我们。”   “那便好。虎旗营十万大军一动,龚宰相那边肯定会察觉,我们进城以后,分秒必争,一定要先一切安排妥当。”   “明白。”   一行人将计划核对好,男子便又像来时那样离开。等到三更天时,孙满满等人按照计划开始翻城墙。几个暗卫没有再跟他们一起行动,他们要留下来,等到宫里发来信号,便将城门打开,放十万大军进城。   而在宫中的龚宰相也如卿如雪所想那般,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虎旗营的异动。他泄愤似的摔掉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就碎在跪在地上那人的耳边。地上的人脑袋又埋低了几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龚宰相在房里来回踱了一阵步,才咬牙切齿地道:“西犁也都是些不顶事的人,还给我说是什么精锐之师,结果呢!连几个人都拦不住!他们肯定会趁天黑京城,你把所有的杀手都派出去,绝对不能让他们顺利进宫!”   “属下明白!” 第63章   孙满满等人选择了从防守比较薄弱的东门进城, 为了方便行动, 一行人都换上了黑色的衣服。   孙满满还是第一次看见谢凉穿黑色,自是有几分新奇, 不过这时也没多余的时间让她细细打量, 她刚瞧了几眼,谢凉就飞身往城墙上而去。   看似高不可攀的城墙, 在谢凉脚下也宛如平地, 站在城墙上的一排士兵,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翻上城墙之后,他趁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 出手如闪电般封住了他们的穴道。   士兵们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守卫在城墙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谢凉朝下面的人招了招手, 示意他们可以上来了。   孙满满看见他的手势, 转头对空智道:“还是你负责抱卿寨主,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嗯, 我知道。”空智说着就熟练地抱起了站在一侧的卿如雪,卿如雪也对他的怀抱越来越没有抗拒。   几人小心翼翼地登上城墙,朝城里看了看。   虽说东门的守卫最薄弱,但还是有士兵彻夜巡逻, 而且卿如雪一直怀疑,这所谓“最薄弱”的东门,就是故意为他们留的。   但要进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只能尽量小心,不被发现。   “我去将他们引开,你们找机会下去。”谢凉思索了片刻,对身旁的孙满满道。孙满满点了点头,虽然心知谢凉武艺高超,但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担心:“你小心一点,我们在宫外会和。”   皇上已经命亲卫队为他们打点了一条通道,从那里便可以直接进宫。“如果你来的时候没找到我们,就去游仙楼。”   谢凉道:“游仙楼恐怕也不安全,大家都知道那是光明门旗下产业,龚宰相说不定早就派了人在那里监视。”   孙满满想想也是,谢凉揉了揉她的头顶,朝她笑着道:“放心吧,这几个士兵还抓不到我,我甩开他们,就去和你们会和。”   “好。”   谢凉没再多做停留,直接从城楼上飞下,故意惊动了下面的士兵。   “什么人!”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掠过,士兵个个如临大敌。   “往那边去了,追!”   等着城墙下的士兵都追着谢凉远去,孙满满一行人才轻手轻脚地跃下城楼,飞快地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进城进得比自己想象中顺利很多,卿如雪反倒有些不安。空智见她眉头一直轻轻蹙着,便问:“你在担心什么?”   卿如雪道:“当年龚宰相派了杀手暗杀我和我娘,我猜他私下一直培养着一批隶属于他的杀手,今晚他们肯定也会出动。”   空智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烟阳那么多杀手,不还是被我们打跑了吗?”   卿如雪眼里终于挂上了点笑:“是被你打跑的吗?明明是被孙门主和谢大侠打跑的。”   空智倒是毫不害臊地道:“他们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大嫂,都一样都一样。”   孙满满:“……”   大嫂……这种时候干嘛要说这种话惹她脸红!   快要到达和暗卫约定的地点时,孙满满警惕地停了下来:“等等,前面好像有埋伏。”   空智抱着卿如雪,在原地跟着她停了下来。谢凉还没回来,段小三的武功又不怎么样,能打的只有他和孙满满两个人了。   他把卿如雪放下来,交代段小三好好保护,就走上前和孙满满一同盯着前面沉静的夜色。   龚宰相安排的杀手一直在这里等他们,本来想等他们进了包围圈就放箭,将他们一举拿下的,没想到这几人走到跟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是已经有所察觉,便决定改变计划,直接带人杀了出去。夜色里忽然飞来几根冷箭,孙满满和空智将箭挡开,就看见埋伏的人从四面八方跃出。   段小三带着卿如雪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躲起来,孙满满和空智站在外面,已经和杀手交起手来。兵器交接的声音响彻安静的街道,住在周围的百姓纷纷被着打斗声惊醒,却没有一人敢出来查看。   随着黑衣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空气里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段小三不适地皱了皱眉。他虽然经常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却从来没害过人命,这越来越浓的血腥味,直令他心头作呕。   突然间,远处一个银色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盯着那个光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时猛地推开了身边的卿如雪:“小心!”   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手中的箭已经离弦而出,在段小三推开卿如雪的同时,那闪烁着冷芒的利刃,也没入了段小三的肩头。   这一箭并没有射.中要害,但今天来的杀手,都是为取他们的性命而来,所以这兵器上全是淬了毒的。   卿如雪很快反应,她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段小三到了另一边,让弓箭手无法瞄准他们。段小三的脸色发白,卿如雪帮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鼓励道:“撑下去,到了皇宫,就可以找太医医治你了。”   卿如雪这话完全就是安慰他,到了皇宫,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段小三也不傻,他苍白地朝她笑了笑,道:“那可以找个女太医给我治吗?也不知道宫里有没有女太医。”   “有的。”   孙满满察觉到他们这边的变故,从战圈中抽离开来,掠到他们身边:“段小三儿,你怎样么样了?”   段小三看见孙满满,脸上的笑又灿烂了几分:“孙门主,我、我怕是不行了,这帮龟.孙,在箭上下了毒的。”   孙满满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心头也焦急起来,他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本来不用掺和进来的,现在却将他害到了这步田地:“不会的,你还记得喜地吧,他是江湖中最有名的神医,他会医好你的!”   听到喜地的名字,段小三又回忆起了那日在他院落里看到的东西,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无奈:“孙门主,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用、喜地来吓唬我。”   孙满满抿着嘴角没说话,段小三有气无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对她道:“孙门主,趁着谢凉不在,我跟你说了吧,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不过我这个人有自知之明,我不像谢凉,是个名满天下的大侠,也、也不像赵培,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我就是个鸡鸣狗盗之辈,自知配不上你。不、不过,我这样,也算是为国捐躯,死、死得其所了吧?”   孙满满吸了吸发红的鼻头,对他笑着道:“你不是鸡鸣狗盗之辈,你是个英雄。”   段小三嘴角扬起一抹笑,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   孙满满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一紧,卿如雪探了探他的鼻息,朝她摇了摇头。   自古皇位下都葬着无数人的尸骨,有朝一日她坐上那个位置,定不会让这些人的牺牲白费。   “谢凉回来了。”   卿如雪的声音让孙满满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一抹黑色的人影正朝他们这边而来。   “东门果然还埋伏的有人,我用了些功夫,才甩开他们。”谢凉说完,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段小三。他眉头轻轻一蹙,看了眼前面的空智:“谢温一个人撑不住,我去帮他,满满,你照顾卿寨主。”   “嗯。”   孙满满站起身,一手握刀,一手将卿如雪拉到了自己身边。   有了谢凉的加入,空智身上的压力骤减,黑衣人节节败退,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人,飞快地撤走了。空智回过头去找卿如雪和孙满满,见到段小三的尸体,他轻捻佛珠道了声佛号,像那日超度释贤那般简单地为段小三念了断超度经。   “走吧。”他再次将卿如雪抱起,跟着谢凉和孙满满一起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等在宫门的暗卫见他们过来,很快便迎了上去。守在门口的士兵果然没有阻拦他们,仿佛看不见他们似的,任由他们进了宫。一路行至皇上的寝宫,都没遇到多少阻拦,只不过他们几人一到寝宫,几个暗卫和皇上亲卫队的首领,就将整个寝宫的人控制起来,不许任何人离开。   原本想去向龚宰相传信的人,这会儿也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龚宰相安插在寝宫外的侍卫,已经都被我们控制,其他的一些宫人,我们也不知道哪些是他的人,就索性全抓了起来,一个都不准走。”暗卫一边带他们去见皇上,一边对他们道,“不过一直收不到这边传回去的消息,龚宰相肯定也会生疑,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   卿如雪点了点头,前面的一个太监将寝门推开,卿如雪一眼便看见了躺在龙床上的皇帝。   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她六岁那年,那年他给她讲先皇带兵打仗的故事,还教她排兵布阵。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他……老了好多。   听见门口的动静,一直昏昏欲睡的老皇帝睁开眼,眸子轻轻动了动。卿如雪走上前,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父皇。”   这声“父皇”让皇帝浑浊的眼睛顿时清明了不少,他坐起身,看着地上的人,激动得声音都微抖:“雪儿,你终于来了。” 第64章   已经多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唤自己了?卿如雪有些恍惚, 直到皇帝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才近距离地看了看这位久未蒙面的父皇。   在她的印象里,父皇一直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而如今他的两鬓已生出白发, 脸上也多了许多岁月的沟壑。   “这么多年,朕一直在找你。”   皇上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加重, 卿如雪点了点头, 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孩儿知道。”   皇上叹了口气,对她道:“当年若不是我对皇后的一念之仁,龚家的势力也不会发展至此。雪儿, 我以前长叹你不是男儿身,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现在我也看开了, 比起那个不成材的太子,你让朕放心多了。来——”   他拉着卿如雪走到龙床边,将枕头拿到一边, 双手在木板上敲敲打打一阵,竟打开了一个暗格:“诏书朕早已拟好,这里面还有传国玉玺,现在都交给你。咳咳咳……”   皇上话说到一半, 就猛咳起来,竟是还吐出一小口血来。卿如雪连忙扶着他,帮她顺气:“父皇,你身体怎么样?太医是怎么说的?”   皇上笑了笑道:“这宫里的太医, 基本都被皇后买通了,要不是朕还有心愿未了,恐怕也撑不到这个时候。咳咳,你不用难过,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娘,希望下辈子,可以补偿她……”想起卿如雪的娘,皇上不禁陷入了曾经的回忆里,不过他很快抽回神来,对卿如雪道,“朝堂上,夏宰相和汪将军,都是可以信赖之人,剩下的大臣,一半是龚家的人,一半是墙头草。这部分人你不能重用,但也不用担心,他们只关心他们能不能继续在那个位置呆着,谁当皇上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孩儿明白。”   “朕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你,也是没有办法了,希望你能重振朝纲,再现当年的太平盛世。”   卿如雪想到烟阳那个瘦弱的小女孩,想到为她死去的释贤和段小三,想到晟朝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圣旨:“孩儿遵旨。”   她又跪在地上,朝皇上磕了个头,皇上将她扶起来,像是有些脱力地道:“扶朕过去。”   卿如雪将皇上扶到床边,替他盖好被子:“父皇,你好生休息,龚宰相就交给我去对付了。”   皇上点了点头,似乎十分疲倦的样子,他没再说什么,慢慢合上了眼睛。   此时龚宰相府上,连夜出宫的皇后一脸急色地看着他道:“大哥,刚才我派丫鬟去皇上的寝宫查看情况,发现那边已经完全被皇上的亲卫队控制住了,我们的人也都不见踪影,我估计那个野种已经到了!”   这话让龚宰相再一次将手里的茶杯砸了出去:“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皇后看着他在原地踱步,心中更是烦闷:“你就别走了,想想办法啊!皇上肯定早就写好了诏书,到时候他把太子一废,立那个野种为皇帝,我们这么多年的苦心就白费了!”   “呵,她一个女流之辈,我还不信她能翻了天来!”龚宰相想到卿如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自己也冷静了几分,“虽然她拿到了虎旗营的兵符,但我们手里也有重兵,再加上西犁早与我们结盟,前阵子,我已经收到他们出兵正式攻打烟阳的消息。一旦他们打进来,你说那小丫头手里那点兵,是派去抵御外敌呢,还是和我们内战好?”   这话让皇后也稍稍安了心,他们潜心布置这么多年,不可能让一个小丫头毁了。   只不过这颗心还没放下多久,又有探子飞快来报:“宰相,不好了!”   “不好了不好了!除了不好了你们还会说点别的吗!”龚宰相最近已经将这三个字听烦了,他对着来人发了一通脾气,才又按捺住情绪问,“说,又怎么了!”   来人道:“北崇出兵攻打西犁了!”   “什么!”龚宰相惊得一下子瞪大了眼,“北崇那个老匹夫,怎么想到这个时候打西犁!”   “这个我们还还不清楚,只不过他一发兵,西犁就开始撤兵回防了!烟阳现在已经被留在那里剿匪的赵培控制!”   赵培这个人他原先听过,但从来没当一回事,怎么现在,又突然蹦了出来:“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龚宰相差点将牙龈咬碎,“召集手下所有兵马,进宫保护皇上!”   “是!”   他这边一有异动,卿如雪这边也一样收到了消息。   “监视龚宰相的人传来消息,说他已经调集大军,似乎是准备跟我们开战了。”   “呵。”卿如雪冷笑一声,回头对亲卫队的首领道,“他以什么名目与我开战?”   “应该是拿虎旗营做文章,估计是想说我们谋逆。”   卿如雪又是一声冷笑,龚宰相贼喊捉贼的技巧,倒是运用得十分熟练:“立刻给城外的暗卫发消息,让他们开城门放大军进来,另外帮我宣夏宰相和汪将军进宫。”   “是!”   大战一触即发,龚宰相和皇后很快打着太子的旗号,说卿如雪谋逆,要将她诛杀。卿如雪手上能用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虎将,再加上她手握皇上的诏书和玉玺,又能调动虎旗营,很多持观望态度的大臣,都在后期纷纷倒戈于她。   这场仗看似来势汹汹,但在天亮之前,龚家的军队就被卿如雪悉数镇压,京城的百姓一夜醒来,整个晟朝都变了天。   皇上驾崩,卿如雪奉旨继位,捉拿皇后和龚宰相等十余人,全部关进天牢候审。百姓们将这次政变传得神乎其神,当然最神的要数,这上位的新皇,是个女人!   这阵子卿如雪忙得不可开交,审理出龚家谋逆的证据后,她一杯毒酒将在押的所有人全部赐死。朝中本来还有大臣对她颇有微词,认为女人当政是扰乱天地伦常,但经过这件事后,这些大臣们个个安静如鸡。   顾清之和赵培也回京复命,卿如雪对他们论功行赏,两人皆是加官进爵。命夏宰相和汪将军继续清剿龚家余党的同时,卿如雪也没忘了急需给自己招揽人才。   她重新制定了一套科考方案,并且很快实施下去,其中最具争议便是她允许女子参加科举。   朝里的大臣们为此分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最终也没能让卿如雪改变心意,权当是看热闹了。   等朝堂上的情况稍微稳定,她终于抽.出空,召见了孙满满。   地点是在御花园,两张矮凳,一坛美酒。   “上次在烟阳时,你说让我们出来,为你准备一坛好酒便行。”卿如雪一边说着,一边将酒坛打开,推到孙满满跟前,“今日终于可以兑现了。”   这酒的香味醇厚浓郁,孙满满只消一闻,就知道是上好的酒。她看着面前的酒,似说笑般的道:“皇上赐的酒,可是不敢乱喝啊。”   卿如雪也跟着笑了笑:“怎么,是怕这酒里有毒吗?你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事,谢凉怕是要搅得我整个晟朝鸡犬不宁。”   孙满满轻轻一笑,道了声“皇上严重了”,便将面前的酒提起来,仰头朝嘴里灌了进去。   “好酒!”一口气喝掉大半坛,孙满满放下酒坛,对卿如雪抱拳道,“多谢皇上赐酒。”   卿如雪道:“朕不止想赐你酒,还想给你封个官,让你留在身边帮朕做事。”   孙满满道:“民女对朝廷之事一窍不通,怕是不能担此重任。”   “孙门主太谦虚了,你有勇有谋,武艺高强,能得你在身边,那便是如虎添翼。”   孙满满抱着酒坛,笑了笑道:“民女自小闲散惯了,宫里的生活恐怕适应不了。待我返回光明门,我打算将这个门主之位,也交给阿仁和宋沉,当然,他们还是会继续帮皇上做事。还有这个——”   孙满满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卿如雪:“这是家父传给我的,可以号令十二暗卫,现在民女将她交给皇上,十二暗卫以后,也会听皇上的命令行事。”   卿如雪低头看着她递过来的令牌,半晌没去接:“一定要如此吗?顾清之和赵培,我都已经论功行赏,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孙满满笑笑道:“我从小生在江湖长在江湖,比起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我更喜欢风清月白,自在逍遥。”   卿如雪盯着看了一阵,似要看进她的心里,最后她只扬了扬唇,收下了她手里的令牌:“朕明白了,你和谢凉出宫吧。”   “谢皇上。”   孙满满站起身来,怀里还抱着那坛酒。她拍了拍酒坛,对卿如雪道:“那这坛酒,民女也一并带走了,阿凉肯定会喜欢的。” 第65章   孙满满等人被安排在宫里的一个别院暂住, 她抱着酒坛回来时, 谢凉和空智正坐在树下,说着什么。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 谢凉微微一侧头, 就看见了抱着一个酒坛进来的孙满满。他站起身,朝她唤道:“满满。”   “阿凉!”孙满满笑嘻嘻地跑上去, 把怀里的酒放在了石桌上, “这是皇上赏赐的酒哦,御赐的酒味道果然和外面卖的不同。我喝了一半,想着让你们也尝尝, 就抱回来了。”   谢凉笑了笑没接话,只不过透过孙满满身上沾着的酒香, 也能知道这坛是上好的酒。空智抬头望着她, 问:“你们说了些什么?”   孙满满道:“我把我爹的令牌交给她了,光明门以后我也会交给左右护法打理。”她说到这里,又朝谢凉笑了笑, “阿凉,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宫了。”   空智的眉头轻轻动了下,没说什么,谢凉揉了揉孙满满的脑袋, 低头看向空智:“你呢?还要继续留在宫里吗?”   “嗯。”空智的嘴角微微抿着,却是点了点头,“她才刚登基,手里也没多少可以用的人, 等她的位置坐稳以后,再说吧……”   他不愿走,孙满满和谢凉也没有勉强,两人回房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提着包袱准备离开。临走前,孙满满还从房里拿了三个大碗,将酒坛里的剩下的酒倒入碗中,举起碗对面前两人道:“来,干!”   谢凉手里端着碗,不禁轻笑出声:“这个时候就说一个‘干’吗?”   “呃……”孙满满想了想,好像大家喝酒之前,确实还喜欢说一堆话来助兴。她沉吟了片刻,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谢凉笑着和他们碰了下碗,学着孙满满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空智仰起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看了看谢凉和孙满满,嘴角也是挂上一点笑:“下次见面,孙门主就真是我大嫂了吧。”   孙满满的一下子就被他说得害臊起来,谢凉倒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我正打算派人回永新,给爹娘提这件事,好让他们送聘礼去光明门。”   空智把酒坛里最后一点就悉数倒入自己的碗里,跟他们碰了碰:“那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孙满满:“……”   这个时候不是该祝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吗!   她看着空智和谢凉都将碗里的酒喝了下去,自己也将碗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卿如雪给他们找了两匹快马,并派了人送他们出宫。走出宫门时,孙满满回头看了看身后金碧辉煌的宫殿,对身旁的谢凉问道:“你说空智会成为皇……夫吗?”   “皇夫”这个词令谢凉忍俊不禁,他也回头看了看皇宫,轻叹着道:“往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孙满满问他:“没有留在宫里,你会后悔吗?”   “后悔?”谢凉偏头看着她,恰逢阳光斜打入他眼底,温柔得仿佛能将冰雪都消融,“我本是江湖人,满满认为我会贪图朝中权势。对我来说,这江湖只要有剑,有酒——还有你,便足矣。”   孙满满望着他漂亮的黑眸,她想起第一在光明门见到这双眼睛时,就被他看得乱了心神。她对谢凉回以微笑,眼里似乎也染上了阳光:“那我想要的比阿凉多哦,我还想要阿凉烤的鱼,欢天酿的酒,李大伯的烧饼,老板娘的糖水,还有辣到升天大乱炖,谢府的蒸蛋和老鸭汤,那天路边吃的野果子……”   孙满满还没说完,谢凉就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轻柔的吻辗转缠绵了好久,才从她唇上抽离,谢凉眉眼带着笑,轻抵着她的额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不过满满想要的话,我都给你。”   送他们出宫的人终于看不下去,在旁边猛咳了两声:“谢大侠,孙门主,你们请便,我回去跟皇上复命了。”   他说完就飞快地转身走了,也不知道空智大师每天跟他们呆在一起,是怎么活下来的。   谢凉和孙满满离开京城后,直奔光明门而去。离开这么长时间,孙满满还真有些想念欢天……的辣到升天大乱炖和酒了。   此去路途遥远,所幸两人也不急,一路看山看水,悠哉惬意。   再次回到明光山时,已是深秋,山上一些树木的叶子开始泛黄,孙满满嗅了嗅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对走在身旁的谢凉道:“每年秋天欢天都会酿桂花酒,我们回来的时间真是太对了。”   谢凉笑了笑,对她道:“算算时日,我让爹娘送上明光山的聘礼,应该也已送到了。”   一句话又惹得孙满满心头的小鹿乱跳起来,她别过头,没再去看谢凉。   光明门的左右护法及骨干张老,在他们上山前,便受到了消息,等到孙满满和谢凉慢吞吞爬上山顶时,他们一个不差地站在外面,等着他们。   孙满满被着阵仗唬得愣了愣,她笑着走上前,对面前的四人道:“阿仁宋沉欢天喜地,我回来啦!你们其实不用在门口迎接我的!”   “呵呵。”欢天皮笑肉不笑,其余几人均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端木仁才作为代表开口问谢凉:“谢大侠,那些红彤彤的东西,是你派人送上来的?”   谢凉想了想,道:“你说聘礼?”   “聘礼?”端木仁拔高声音,看着孙满满。孙满满呵呵笑了两声,对他们道:“对呀,我和阿凉要成亲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端木仁:“……”   欢天倒是真的很惊喜很意外,原本以为门主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竟然真的被她调戏到谢凉了!都调戏成自家相公了!   端木仁缓过这口气,看着谢凉道:“谢大侠,虽然门主的爹娘都过世我,但我和宋沉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也算是她的兄长,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虽然你现在下了聘,但还要挑日子算八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满满打断了:“成个亲而已,怎的这么麻烦?”   端木仁道:“成亲自然麻烦,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都不成亲?”   “……”孙满满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因为——找不到吗?”   端木仁:“……”   谢凉笑了一声,对他们道:“我让爹娘下聘的时候,已经把我和满满的生辰八字一起交给我娘,她自会找人算的。”   孙满满微讶地看着他:“阿凉怎么知道我的八字?”   谢凉反问道:“满满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孙满满:“……”   他这话一说完,端木仁宋沉欢天喜地看向他的目光全变了。谢凉像个没事人似的,迎着他们的目光,任由他们打量。   他一派泰然自若,孙满满却扛不下去了:“那啥,我和阿凉赶了这么久的路,不是应该先让我们休息一下吃顿好的吗!怎么你们跟审犯人一样呀!”   端木仁终于收回目光,对孙满满笑了笑:“门主说的没错,欢天已经准备了辣到升天大乱炖欢迎你。”   “啊,那太好了!我们先吃饭吧!”孙满满拉着谢凉跨进光明门,对他道,“阿凉还是住在上次那个房间吧。”   宋沉看了端木仁一眼,端木仁开口道:“门主,那个房间没有打扫过,还是给谢大侠安排另外的房间吧。”   “哦,这样啊。”孙满满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那就我的房间吧。”   端木仁:“……”   他挤出一个笑容,对孙满满道:“属下现在就吩咐人去打扫。”   孙满满和谢凉是踩着饭点到的,几个人像上次一样,围坐在一起吃辣到升天大乱炖。   孙满满这段日子一直靠着欢天和谢夫人给的辣椒粉活着,现在终于又吃到了辣到升天大乱炖,心头十分感动:“啊,还是光明门的伙食好呀。”   欢天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可是你嫁出去以后,就吃不到了啊。”   谢凉将夹起来的菜放到孙满满碗里,对她道:“满满不用担心,这个看上去也不是很难,我可以帮你做,而且我家本就是经营香料生意的,辣椒的种类应该比光明门更多。”   他这话说完欢天顿时就不乐意了:“你以为这个大乱炖只要辣就好了吗!还要讲究配比的!这个配方是我研究了许久,从好几十个方子里挑出来的,没有我的方子,你不可能做得这么好吃!”   孙满满将谢凉夹给她的菜吞下去,看着欢天道:“那你把方子给我们呀。”   欢天:“……”   俗话说女生外向,真的一点都不假!她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处处向着谢凉了!   “哦对了,喜地那个降火药的方子,也给我们一份吧,我不想长痘痘。”   喜地看了眼谢凉没说话,光明门的四位顶梁柱若有所思地吃完这顿饭,把谢凉和孙满满送回了房间。   宋沉就守在他们的院子外,端木仁见他不走,便问:“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宋沉道:“我走了,如果谢凉半夜潜进门主的房间怎么办?”   端木仁道:“如果他真的要潜,你挡得住吗?”   宋沉:“……”   经过烟阳一战,谢凉的武功更被传得神乎其神,虽然他自知不是谢凉对手,但光明门的右护法,不会在这个时候退缩:“打不过也不能放任他不管,虽然他已经下聘,但总归没有成亲,没有成亲就不该做出越礼之事。”   端木仁幽幽地道:“只怕早就做过了。”   宋沉:“……”   如果老门主还在,肯定会打断他的狗腿的! 第66章   宋沉料想的没错, 谢凉这晚果真溜进了孙满满的房间。孙满满刚洗完澡没多久, 这会儿正只着一件里衣,坐在铜镜前整理自己的首饰盒。   她的门没有插上, 谢凉轻轻一推便推开了。孙满满回过头, 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阿凉,你怎么来了?”   谢凉将手里的酒坛放到桌上, 对她笑了笑道:“我来请满满喝酒。”   孙满满挑了挑眉梢, 走过去在酒坛边上轻轻嗅了嗅:“这……是欢天的桂花酿呀。”   谢凉笑着打开酒坛,看着她道:“满满真聪明,这是我刚从欢天的院子里挖出来的。”   孙满满:“……”   唔, 她把阿凉带坏了。   “满满有碗吗?”   “有的。”孙满满拿了两个碗过来,把就倒上, “既然是从欢天那里挖来的, 就得快些喝完呀。”   谢凉想起他与孙满满第一次饮酒的情景,那时在落花亭,她偷了欢天两坛珍珠红, 也是这样催促他快些喝完。   桂花酿更似果酒,不烈,还有些甜甜的,明明喝不醉人, 却醉了人心。   谢凉放下就完,对孙满满伸出手:“满满过来,我想抱抱你。”   孙满满大眼睛眨了两下,坐在位置上没动:“阿凉一定又在打什么怀主意。”   谢凉弯起唇, 还是执意伸着手:“让我抱抱。”   孙满满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坐到了他的腿上。孙满满的身体十分柔软,抱着她在怀里,谢凉的心都跟着软了下去。他收紧圈在她腰上的手,在她颈窝暧昧地嗅着:“满满抱起来好舒服,好想这样一直抱着。”   孙满满回过头看他,那双小巧的红唇刚闯入谢凉的眼帘,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将其含.入嘴中。细细品尝着孙满满嘴里桂花酿的余香,谢凉的手也从她的衣领处探了进去。   握住那一方柔软,谢凉整个人也跟着燥热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贴近她,在她身上蹭着,却也远解不了他身上的渴。   “满满,满满……”他送开她的唇,一声声唤着,孙满满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呢喃,越来越灼热。   “阿凉……”孙满满的衣领已经敞开,丝毫遮不住里面的风光,她抬着湿漉漉的眸子,看着面前的谢凉,“阿凉,我好难受……”   “乖,马上就不难受了。”谢凉的呼吸粗重起来,他干脆将她身上的里衣扯下,抱着她往床边走去。黑色的长发将她的肌肤衬得更白,因为情动而泛起的粉红,在她身上慢慢晕开。   这个画面强烈地刺激着谢凉,脑里心里都剩下一个想法——想要她,想狠狠地疼爱她。   “阿凉……”孙满满又难耐地叫了他一声,谢凉再也按捺不住,将她压在了身下。   想起上次在客栈的种种,孙满满羞涩地推了推他:“阿凉,你待会儿……不要太久了……”   谢凉的体力真的是太好了,就像可以动一晚上都不停一样。谢凉听了她的话,不禁轻笑道:“别人都希望自家相公越久越好,怎么到满满这里,反而希望我不要太久?”   “……可是你也,太久了。”   谢凉闷笑了两声,埋首在她耳边低声道:“谢谢娘子夸奖。”   孙满满:“……”   她真的,不是为了夸他啊。   “满满不怕,受不了了就告诉我。”   “…………”孙满满羞耻地闭上了眼睛,不想说话。   院子外,发现酒又被偷了的欢天,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还没冲进院门,就被突然出现的端木仁拦了下来:“你做什么?”   欢天愣了愣,看清是后端木仁后,也有几分意外:“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你别管我,你来找门主的?”   提到“门主”,欢天的怒气又烧了起来:“对!我昨天才酿好的小桂花,今天就被她挖了出来!你说她是狗变的吗!”   端木仁很同情他的遭遇,但还是不能放他进去:“你明天再来找门主算账吧。”   “为什么!”   “因为现在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这么早她肯定还没睡!”   端木仁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谢凉在她房里。”   欢天一愣,凭着男人的本能,很快明白过来“谢凉在她屋里”意味着什么。明白过来了,他更气愤了:“你、你身为光明门的左护法,明知他在里面……在里面欺负门主,竟然坐视不管?!”   端木仁道:“不然你去管?”   他放下拦着他的手臂,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欢天:“……”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把谢凉近几年在江湖中杀的人过了一遍,竟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欢天走了后,端木仁朝孙满满房间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也返回了自己的院落。   这晚谢凉自然是睡在了孙满满的房里,第二日清晨,他醒来时孙满满依旧在他怀里。他笑着亲了亲她,孙满满的睫毛动了两下,很快醒了过来:“阿凉……”   “嗯,满满早。”他看着她小猫一样懒懒的样子,又忍不住吻上了她的唇。感觉自己身体再一次开始躁动,他松开孙满满的唇,眸色暗沉地看着她道:“我们还是早日回永新成亲吧,再这么下去,你的几个手下会忍不住将我剥皮抽筋的。”   “嗯……”   为了避免擦枪走火,两人很快就起身穿戴洗漱。谢凉站在孙满满身后,帮她梳头,他拿起自己给她做的那个木簪,发现上面有了不少划痕。   孙满满道:“这都是当时和沈若光打架时留下的。”   当时他削下了几根孙满满的头发,也将她插在头上的发簪划伤了,孙满满为了这事,还耿耿于怀了好久。   谢凉帮她把木簪插在头上,对她道:“没关系,我再帮满满重新做一个。”   “好呀,以后每年都忙我做一个新的,可以吗?”   谢凉看着铜镜里的她,对她勾起嘴角:“只要满满喜欢就好。”   这天,光明门的左右护法和骨干长老,见到谢凉时都是全程黑脸。好在谢凉脸皮厚,愣是装作没有察觉。孙满满跟端木仁和宋沉说了要将光明门交到他们手上的事,两人本是不愿意,但看孙满满心意已决,便也只能听她安排。   他们两人从小就跟在孙战身边,光明门一直在为朝廷做事,他们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朝廷里的事错综复杂,能够趁这个机会让孙满满抽身,也是好事一桩。   “光明门的事务可以由我们两个代为打理,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孙满满对着他们两人笑了笑,道:“当然啦,等我没钱了就会回来的啦!”   端木仁:“……”   谢凉趁他们三人在商量光明门的事,去欢天住的院落找到了他。欢天见他来找自己,还以为他是为昨晚的事来找自己算账的,没想到,他竟是来跟自己打听如何酿酒的。   对于酿酒谢凉之前也是略懂一二,不过欢天酿的酒这么好喝,肯定是有他的独门方法的,谢凉想在走之前跟欢天打听出来,以后满满馋了,还可以酿给她喝——毕竟以后,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是他。   欢天知道他是为了孙满满后,也没有多加为难他——也不敢为难他,谢凉掌握了酿酒的技巧又将辣到升天大乱炖的配方搞到手,便带着孙满满下了山。   两人打马朝山下而去,孙满满听着耳边的马蹄声,对谢凉道:“阿凉,前些日子科考的成绩公布了,我听阿仁说,今年的进士中,有个叫方汀儿的女孩子。”   “哦?满满认识她?”   “嗯,在烟阳时遇到的一个女孩儿。”她侧头,看着驾马在侧的谢凉,“来年,我们再去烟阳看看吧。”   “好。”谢凉也侧过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前些日子,这一届的武林大会也结束了,满满知道是谁当了盟主吗?”   孙满满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听宋沉说了,还是韩鸿飞,如果阿凉去的话,他怎么可能连任。”   谢凉笑了笑,道:“听闻韩盟主,最近要去剿一个达拉吧崩教。”   “嗯?和你当初剿灭的达拉崩吧教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如果有什么关系的话,估计他们剿灭不了吧。”   “那我们要去帮忙吗?”   “不了,我们没时间,我们要成亲。”   孙满满笑了两声,道:“那就先让那个达拉吧崩教,再嚣张几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   还会再写两三个番外,但是之后我朋友婚假,我要和她出去旅游几天(嗯没错,因为她婚假多出她老公十天,所以她抛弃了她老公),番外在旅游回来之后写,大概23号,如果到时候大家还记得,就来看看吧[笑cry]   最后感谢投雷的小天使们,虽然最近都没感谢赞助商,但地雷我都看见啦,谢谢么么哒!   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也感谢!   所有订阅正版的读者都大感谢!   很高兴和大家分享了阿凉和满满的故事,接下来的新文《十二点的辛德瑞拉》已经放出文案,大家可以直接从我的作者专栏看到,喜欢的朋友可以提前收藏个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jjxsw.com -- 久久小说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