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sunnyming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娇妻入瓮》 作者:林雪灵 文案 上一世,秦依依嫁入江家,人人都羡慕她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夫婿,却不知他早已心有所属,成亲一年,她仍是完璧之身。 重生后,她故意疏远,他却对她动心。本以为逃不过前世宿命,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本送往江家的花轿硬生生地改了方向。等到拜完堂,盖头掀了,合卺酒也喝了,秦依依才后知后觉——这里好像不是江家?! 秦依依警惕:“你究竟是谁?” 楚离笑盈盈地将她望着:“当然是你的夫君了,娘子。” 本文架空,1V1,HE,重生,甜宠。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主角:秦依依 ┃ 配角:楚离,江景焱,秦昭,楚骞,楚昱,楚渊,秦桑,秀鸾 ┃ 其它: ================ 第1章   七月盛夏,酷热难当,将军府后院的柴房里,门窗紧闭,空气异常干燥闷热。   秦依依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两日,这两日,她不曾喝过一口水,进过一粒米,亦不曾有人来探望过她,仿佛所有人都将她遗忘了。她蜷着身子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着膝盖,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一件中衣勉强还能称得上是衣服。   她埋首于膝盖中,许久,才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白皙姣好的脸蛋,以及一双乌黑浑圆的大眼睛。若不是脸上的妆被汗水打花了,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印,定是一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秦依依看了一眼窗外,其实窗户关着,她根本看不清什么,却还是借着天色估摸着应该快落日了。   又是一日过去了,想到这两日她所受的煎熬,不由地就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她今年才刚满十七岁,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纪,昨日以前,她是将军府里最有权的女主人,也是府内府外人人都望而羡慕的将军夫人。可才过了短短一夜,她便落魄至此,被两个下人拖着扔进了这间柴房。   犹记得昨日醒来,头痛欲裂,浑身上下像是要散架了般,使不出一丝力气,就连眼睛也睁得艰难。好不容易等她睁开了眼,入目的便是搁在自己腰间的一条男人的手臂。   这若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她们定然会认为这是丈夫喜欢自己的表现,就连夜里同眠也要搂紧了自己。可当那人变作了秦依依,她的心里却咯噔一下,随即而来的便是种种复杂的情绪。   惊讶、惊慌、不安、无措……唯独没有欣喜。   将军不喜欢她,从她嫁入府中的第一夜便知。那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本该夫妻和睦,鹣鲽情深,面前站着的男子却冷峻地如同一座石雕,望着她的眼底没有半分喜色,冷漠而又疏离。   秦依依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得刚拜完堂的夫君这样不痛快自己,仔细回想出嫁前母亲交代的一切,又想不出错在哪里。初揭盖头后脸上的娇羞渐渐被疑惑所取代,她小心翼翼地思虑了一番,刚准备询问,男子已先她一步开了口。   兴许是自小在军营中长大的缘故,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苍劲有力:“奉旨娶你,并非我心中所愿,皇上赐婚,我已抗旨一次,莫敢不从。但你既然已经进了我江家大门,便是我江景焱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府中上下皆会以你为尊,以后家中之事也都交由你打理。明日见过皇上,我暂且先回营中,若你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下人添置,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这便是新婚当夜她的夫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交代完后,他没有任何停留,甚至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径自走出了房门。   她十五岁嫁他为妻,如今十七岁,整整两年,将军再也没有踏足过她的院子半步。   因此,当她醒来看到自己身边躺了个人的时候,她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目光缓缓往上,她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下巴,嘴唇,鼻子,眼睛,额头……每看一眼,心就不由地缩了一缩,终于她不可抑制地惊叫出声——躺在她身边的这个人,不是将军!   她这一嗓子,顿时把守门的丫鬟齐齐喊了进来,在看到夫人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后,两个丫鬟也吓得惊呼着出了院子。   完了。   当时秦依依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怎么回事,甚至没来得及把悠悠转醒的男人从身边推开,她的夫君——将军大人便带着人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吓得哆嗦的丫鬟和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宠妾。   看清了室内的景象,江景焱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夹杂着绝对的怒气,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自己夫人苍白的脸上:“怎么回事?”   他看着她,秦依依当然知道他是在问她。可是怎么回事?她昨夜像往日一样入睡,一觉醒来便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床上出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还用如此亲密的姿势与她躺在一起,又要她如何解释?   身旁的男人彻底醒了,连滚带爬地下了床,里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露出了大片结实的胸肌。他扑通一声跪在将军面前,惶恐道:“将、将军,属下昨夜喝多了,不知发生了何事,无意冒犯将军夫人,还请将军……”   “拖下去,军法处置。”江景焱的声音冷如寒冰,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   七月的天闷热异常,秦依依缩在被子里,却一点都不觉得热,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冻得彻骨的不仅是她的身子,还有她的心。   他是她的夫君,纵然他不喜欢她,入府两年,她始终将自己的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哪怕他纳了小妾,夜夜都宿在旁的女人身边,她依然敬他为夫,为他打理内宅,恪守本分。   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毫无防备,反应仅凭本能。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定是有人昨夜趁她睡着动了手脚,此刻才会提不上力气。但也仅仅是提不上力,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因此她知道她的清白尚在。   可她知道,将军呢?泪眼朦胧地朝他望去,隔着一层薄雾,她都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厌恶。   是了,他本就不喜欢她,现下怕是该讨厌她了。   “你还有何话要说?”震惊过后,江景焱的心里难以抑制的起伏,握着拳的手松了又紧。   她百口莫辩。   他转身,面无表情地吩咐等候在门外的下人:“将夫人关进柴房,面壁思过,未经本将军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想着想着,秦依依的眼泪又没出息地流了出来。她自小娇生惯养,家境殷实,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事已至此,将军纵使不会像处置那个男人那样处置她,可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将军夫人,也算是当到头了。   本以为就算将军不喜欢她,只要她安分守己地留在府中,将军定有一日会为她所动,多看她一眼,届时她再努力当一个好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却不曾想,她与将军之间的缘分竟是如此短暂。尤其是他看她的最后一个眼神,让她心灰意冷。   .   屋外天色渐暗,江景焱坐在书房里,手执一卷兵书,一刻钟过去了,一页未翻。   不知过了多久,近身护卫王和走进来,一脸肃容道:“回禀将军,您要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到了。”   江景焱放下兵书,抬眸看他。   王和自小跟随在将军身边,上阵杀敌,侍奉左右,是将军仅有的亲信,光凭将军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将军想问什么:“诚如将军所料,周达与番邦勾结已久,属下的密探回报称,早在三年以前,周达就曾出没过敌军军营。”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将军的脸色,只见江景焱面色无异:“他现在如何了?”   周达,便是昨日轻薄将军夫人之人,王和皱了皱眉道:“一百军棍下去,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如今关在狱中,只怕……”   “通敌叛国,该死。”江景焱的神色略显不悦,他早有处置周达之心,无奈找不到证据,周达又是皇上亲封的副将,无缘无故处置怕往生非议,因此一直留他到现在,没想到……   “夫人呢?”江景焱突然问。   夫人平日里对他们不薄,王和于心不忍:“昨日起,夫人一直被关在柴房,滴水未进。将军,依属下看来,此事夫人也是受害者,夫人的品行将军不是不知道,断不会做出背叛将军之事,还望将军彻查此事,早日还夫人一个清白。”   连他的护卫都知道夫人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他又怎会不相信她呢?只不过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处置周达的理由,这才不得不委屈她。如今周达已经罪证确凿,他当然不会再将她关在那种地方。想起昨日她看他的眼神,江景焱神色一凛:“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王和低下头:“夫人被关进柴房,府中的侍卫和丫鬟几乎已经传遍了。不过将军放心,此事只有府中的下人知道,尚无外人知晓。”   江景焱颔首,思考了一会儿,凝眉道:“让郭总管重新选一批丫鬟入府,现在的这些,赏她们一些碎银子,打发她们回乡吧。侍卫那里,就交给你了,信得过留下,信不过的派去镇守边关,十年内不得回京城。至于夫人……你亲自去送夫人回房,再让厨房做一些夫人爱吃的送过去。”   将军果然深明大义,王和连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正要离开,江景焱喊住了他:“等等,告诉夫人,本将军过会儿去看她。”   王和一愣,府中人人都知道将军是不喜夫人才一直冷落她,可将军刚才吩咐的一切,明明就都是为夫人打算的,难道在将军的心里,早已有了夫人?   王和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有几分道理,怕夫人多受苦,前往柴房的脚步也快了很多。   .   王和一走,江景焱也离开了书房,但他去的不是秦依依的院子,而是宠妾柳慧的住所。   他一踏进屋子,柳慧便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将军来啦。”   江景焱站着不动,扫了一圈伺候的丫鬟,冷声道:“本将军与柳夫人有话要说,你们都下去。”   柳慧见他脸色不对,心里一惊,等丫鬟们都退下后,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有何事要与我说?”   话音刚落,江景焱忽然扬手,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巴掌,习武之人力大,纵使他有分寸已经收了几分力道,啪地一声脆响后,柳慧白皙光洁的脸颊上仍清晰地印上了一个掌印,五指清晰可见。   柳慧被打得跌坐在地上,捂着疼痛难忍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瞧着屹立如松的男人,眸中蓄泪,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见犹怜:“将军为何要打我?”   为何要打她?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有脸问他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夜,将昨日发生的事情都串了一遍。先是早上醒来她说要去院子里走走,她从来没有早起散步的习惯,当时他只当她是一时兴起,禁不住她百般撒娇,便陪着她一起出来。走到秦依依住的院子外时,向来不怎么喜欢秦依依的她居然破天荒地说要见见姐姐,他也应了。随后便看到本该留在她院子里的丫鬟跌跌撞撞地从秦依依的房里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失声尖叫。   当时他一心要借此机会处置周达,因此并未细想,可事后回忆起这些,只觉得毛骨悚然,若当时秦依依没有醒,想来等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她那两个贱婢也会怂恿他进屋看到那一幕。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她的主意!   江景焱自知对她有愧,她曾在他受伤之时救过他,悉心照料了他几日,与她渐生情愫,他也曾答应会娶她为妻。可没等他履行诺言,皇上一而再地给他赐婚,他抗旨过一次,第二次皇上不知从谁的口中知道了她,竟然拿她威胁他,他不得不遵旨娶了秦依依。后来他将她带回府中,为了补偿她,除了将军夫人的身份,她想要的,他没有一样不为她寻来。   他自认为待她不薄,秦依依也从未为难过她,她在府中的日子,顺风顺水,比她原先的穷苦日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可她竟然还不知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对付他的夫人!让他如何不气?   此刻看到她假装无辜的眼神,江景焱怒火中烧,和她说话的声音再不复往日那般轻柔:“身为妾室,妄想陷害当家主母,这便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字字严厉,不留情面,昔日情分皆因此事消磨殆尽。   柳慧一边摇头一边扑过去抱着他的腿狡辩:“将军,你误会我了,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昨日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己不知羞耻和男人睡在一起,我和你也是正好路过才瞧见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将军切莫信了小人之言冤枉我啊!”   还敢狡辩!江景焱用力挣脱她,柳慧顺势趴在了地上:“将军……”   “够了!难道你想让我喊人把那两个丫鬟带上来对峙你才敢承认吗?”江景焱厉声打断,不想再听她的任何妄辩之言。   为了不冤枉她,今早他已审过那两个丫鬟,她们也都已经招了是她教唆的。他原本看在夫妻情分上,本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承认,他便饶了她这回,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不识时务。   江景焱失望地转身:“本将军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这里,静思己过。”   “不要,不要……”   对身后的呼喊置若罔闻,江景焱一踏出房门,就有两个侍卫上前将门关上,任凭柳慧在里面怎么使劲也打不开。   还没走出院子,突然一个人影急急地冲到他的跟前,王和跪在地上,失声道:“将军,夫人……夫人她……她去了……”   江景焱一个踉跄:“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挖~~   喜欢的宝贝们求收藏求打分打滚撒娇卖萌各种求么么哒(づ ̄ 3 ̄)づ   我需要动力你们懂哒~ 第2章   秦依依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去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准确地说,她是回到了十三岁的那年冬天。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白色的雪花在半空中翻飞起舞,很快院子里的地上就铺上了白皑皑的一层。秦依依刚睡醒,透过半掩的窗户看了看外面,又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她重生已经有三日了,刚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屋子熟悉的脸庞,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   娘亲红着眼圈守在她的身边,对上她茫然的双眸,告诉她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昏迷了好几日,亏得有神医相救,才捡回一条小命。   不干净的东西?秦依依不记得她临死之前有吃过什么东西,被关在那样的地方,又闷又热又饿,天色一暗,她满脑子都是将军不要她的绝望与恐惧,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冥冥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围在她的身边哭喊,还有人抱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命令她不准死,否则他往后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她,他还说,只要她醒来,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   可是,她好累,她不想醒,她怕她醒来之后,将军会把她赶出府。她已经嫁给他了,哪怕他一直都不喜欢她,她也是他的妻子,离开了他,她又能去哪儿呢?不如死了,至少她还是他的将军夫人。   可老天似乎和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她非但没死,居然还回到了过去。一连几天,她都怕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她还被关在那个黑漆漆的柴房里,无人问津。   直到昨晚/娘端来了她最爱吃的薏米莲子羹,太久没有尝过娘亲的手艺,她吃得急,不小心舌尖上烫出了一个水泡,疼得她龇牙咧嘴,也正是因为那样的疼,才让她明白,她是真的回到了当初。   秦依依睡不着,翻身向内,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他。   她本是京城富贾秦穆之女,而他却是声名赫赫的飞鹰将军。在接到皇上赐婚的圣旨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会和一位将军结成夫妻,更没想过决定她婚事的那个人居然会是当今的皇上。她不信,不光光是她,从爹娘、祖母和大哥震惊的表情中,她也看出了他们所流露的不可置信,但沉甸甸的圣旨捧在手里,又容不得他们怀疑。   他们秦家世代经商,从未参与过官场上的任何事,但由于秦家业大,又地处京城,因此有不少达官贵人都与父亲或多或少有些交情,就连比她大四岁的哥哥秦昭,也在机缘巧合下与宫里的四皇子成了朋友。宫里的旨意一下,爹爹便暗中询问了几位比较聊得来的给皇上当差的朋友,无人知晓原因。就在大家都要怀疑这道圣旨究竟是真是假之时,大哥从四皇子口中带回来的消息,这道圣旨确实是皇上所下。   满负盛名的飞鹰将军,十岁起便随军出征,次年独领一小队士兵夜袭敌方军营,以寡敌众,烧光敌军数十万担粮草,一时间,敌军大乱,僵持了半年之久的安平之乱终告获胜,年仅十一岁的江景焱一战成名。此后数年,江景焱立下军功无数,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无人可敌。二十岁那年,因他骁勇善战,皇上封他为飞鹰将军。   听闻此前皇上还想将自己的爱女秀鸾公主下嫁于他,不知是什么原因,将军不肯,抗旨拒婚。整个东越人人都知道,在众多儿女之中,皇上最疼的便是秀鸾公主,传旨的公公一回宫复旨,皇上当即震怒,下令将他押入天牢,众大臣求情未果。将军在牢里待了两月,直至边境爆发战乱,诸将士苦战月余不敌,军心不稳,皇上才让他重返军营,挂帅出征,方败退敌军。次年一月,江景焱班师回朝,无人再提他与秀鸾公主的亲事。   起初秦依依一直想不明白,皇上既有心将秀鸾公主下嫁给将军,为何最后被赐婚的人竟成了她?且不说她一个平民女子如何能够入了皇上的眼,将军连公主的婚事都敢推,为何又要娶她?他既娶了她,给她身份,给她权力,给她地位,为何偏偏不给她宠爱?她与将军成亲多月,除了新婚那夜,他便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门半步。   直至后来,当他携回来一个年轻的女子时,她才真正地明白他那夜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奉旨娶她,并非他心中所愿,乃是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心仪之人。那个人,就是柳慧。   想到柳慧,秦依依神色一冷。   出嫁前,娘亲曾告诫过她,女子忌妒。她的夫君乃人中之龙,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将来他的后院里势必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她是皇上钦点的将军夫人,是他的正妻,只要她不做出对不起将军的事情,将军夫人这个位置是不会被别人抢走的。   因此,当听闻将军要纳妾的时候,她只有伤心,并不嫉妒。那是将军喜欢的人,将军既然将她带回府中,便是相信她,她绝对不会让将军失望。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竟然换来的却是她的阴谋陷害!她不笨,那日所发生的事情,稍加联想她便明白了。   恨她吗?秦依依在心里问自己,当然恨。可是再多的恨也无济于事。上一辈子她已经过得够憋屈的了,重新回到十三岁的自己,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不要再嫁给将军。   她一直记得他最后看她的眼神,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一个心里只有别人的男人,她已经错爱过一次,这一辈子,绝不会再让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心里是这么想,但秦依依也知道,皇上若是还要赐婚,她也不得不嫁。   除非,在此之前,她已经嫁做人妇。   但是这样的事情,她要怎么向爹娘开口?前世的事情她不能让他们知晓,以免他们会担心。她若是像大哥那样的男子,想要早些娶妻只要跟爹爹说一声便是,可偏偏她是女子,这种事情总不能她没脸没皮地自己去提,尤其是她现在只有十三岁。   想得有些心烦意乱,秦依依更加没有睡意了。   罢了,反正离皇上赐婚还有两年,她现在担心也是白担心,不如先安心在家里住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   .   过了一会儿,傅容带着小女儿秦桑和小侄子元哥儿来看她了。   秦依依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娘亲一手牵着一个弟弟妹妹朝自己走来,只觉得心里满满的。   秦桑是她的嫡亲妹妹,只比她小一岁,姐妹两从小关系就很好,在她出嫁前还常常睡在一个床上,晚上躲在一张被窝里说悄悄话。自她嫁给将军,很少回娘家,妹妹倒是常常来看她,不过碍于她的身份,每次也只能是坐一小会儿就走了。   元哥儿是她二叔的儿子,她出嫁的那一年刚满四岁。秦依依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如今见他又变回两岁时白白胖胖的小模样,别提有多高兴了,大老远地就朝他招了招手。小家伙一看到姐姐喊他,立马松了伯母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床边,扬起小脑袋笑眯眯地瞅着她,脆脆地喊了一声“姐姐”。   秦依依抱起他让他坐在床上,小家伙熟练地蹬了蹬腿,一双小鞋子就掉在了地上。看到姐姐还躲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刚刚才从外面进来冻得慌的小家伙也要往姐姐的被子里钻。   秦桑见了,连忙按着他意图不轨的小胖手,把他抱到自己身上坐着,一副小大人的口气教训道:“姐姐还病着呢,你不要胡闹!”   小家伙虽然懂得不多,可是也知道姐姐生病会很难受,当下乖乖地就不动了,只有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这个最喜欢的姐姐,希望她的病赶快好起来陪自己玩。   秦依依摸摸他的脑袋,顺势往站在身旁的娘亲身上靠去,撒娇似的抱着她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娘,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让你担心了。”   娘本来就瘦,这些日子为了她的病也没好好休息过,原本精神的脸上布满了憔悴。一想到上一世自己死后她该要有多难过,心也不自觉地揪到了一起。   大女儿向来最懂事,这次生了这么大的病,一句难受也没喊过,现在还反过来安慰她,傅容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哄道:“傻孩子,只要你没事,娘就放心了。”   秦依依抱着她不肯松手,她都好久没有和娘亲近了:“娘,爹爹和大哥去哪儿了呀?怎么我醒来这么久他们都没来看过我?”   瞧着女儿嘟起的小嘴,傅容失笑:“你这孩子,真是病糊涂了,你大哥上个月跟着你爹去凉州做生意了,还没回来呢。不过前几日我收到你大哥的来信,说过几天也就回来了。”   秦依依点点头,她担心娘亲她们怀疑,因此醒来一直没有细问过日子,知道自己回到了十三岁,也是看着桑儿和元哥儿的年龄推断的。她记得大哥陪爹去凉州是在小年之前回来的,也就是说现在才刚刚进了腊月。   娘三加一个元哥儿又聊了一会儿,丫鬟便送来了早饭。秦依依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想下床走走,傅容不肯,非要她再多躺几日,还亲自喂她喝粥。秦依依一边低头喝,一边又觉得眼眶泛酸,比起在家里的日子,将军府的那两年,简直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景焱:本将军不准你死,你若是死了,本将军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秦依依:……难道不是你害死我的吗?   江景焱:(剧情好像不应该这么发展?)咳咳,本将军那是思虑不周……   江景焱:(努力把跑偏的的话题扯回来)本将军答应你,只要你醒了,要什么本将军都给你。   秦依依:我要什么都给?   江景焱:(脸红ing)都给。   秦依依:(思考)可你不干净了,读者们有洁癖,我还是死了去找我新相公吧~~   江景焱:…………   ******   嗷呜,继续求收藏~下一章哥哥要粗现啦~   然后我发现我的每篇文里必然有一个哥哥……o(╯□╰)o   要不改天写个伪兄妹的吧→_→ 第3章   秦穆和秦昭回府的时候,秦依依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正在院子里和桑儿一起逗元哥儿玩。   说来也奇怪,像元哥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是最黏爹娘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见不到爹娘就哇哇大哭,可她们家的这个倒好,爹娘不见得有多黏,反倒是姐姐,一天见不到就哭个不停。还记得元哥儿刚出生那会儿,谁抱都哭,可一到秦依依手里,马上就安静了,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珠不停地盯着姐姐看,好像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稀奇的东西,怎么看都看不够。   秦依依的二叔秦秐平日里最爱喝酒,在外经营了一间酒庄,打着秦家的名号,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不爱回家,常常喝了酒就在外面生事,除了他的妻子张氏以外,府上还住了一个小妾吴氏,那吴氏原本是个寡妇,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秦秐喝了酒手脚不干净,轻薄了人家,为了息事,不得已把她带回了府。张氏因为此事和他大闹了一番,没想到秦秐一生气,大半年都不见人影。   张氏嫁给秦秐几年,肚子一直不争气,眼看秦秐带回来的寡妇长得又比自己好看,顿时急了,在老太太面前大哭了一场,后来还是秦穆在窑子里找到了喝醉了的弟弟,把他捆回了府。秦秐酒醒后,被老太太训斥了一顿,安份了几个月,也是在这几个月里,张氏才怀上了元哥儿。   结果还没等元哥儿出生,秦秐又故态复萌,气得张氏险些小产。也不知是不是秦秐的原因,元哥儿出生后,爹不疼娘不爱。小孩子看似不懂事,其实心性最为敏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而是姐姐。   “姐姐,姐姐。”玩累了的元哥儿跑到秦依依身边,一抬头,看到的不是自家姐姐,而是她身后开得正好的梅花,顿时新奇得不得了,一边往她身上爬,一边指着好看的花儿,“花,花花!”   秦依依弯腰抱他,走到梅树下面,元哥儿高兴了,伸着小胖手努力去够。   看着姐弟两亲热的模样,旁边的秦桑有点吃味,撅着嘴不满道:“自从有了元哥儿,姐姐的眼里就只剩下他了。”   秦桑和秦依依虽是一母所出,但秦依依喜静,平日里在家里无事便是看看书习习字练练女红,有了弟弟以后,才分出了许多心思照顾弟弟。可秦桑却不一样,生下来就活泼好动,在房里坐不住半个时辰。秦家到底不是官宦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秦桑小时候也常常跟着秦穆秦昭到处跑,连傅容都管不住她。   “娘前几日还说我傻,我看真正傻的是你这个丫头。”秦依依笑着嗔她一眼,她妹妹的性子她最清楚,随了爹爹,有什么说什么,“元哥儿才多大呀?你若现在像元哥儿一般大,我也抱着你赏梅。”   “姐姐你惯会笑话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秦桑红着脸转身,余光瞥见门口高大的身影,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也顾不上和小弟弟吃醋了,飞扑过去,惊喜地抱住来人,“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秦昭今年刚满十七岁,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他宠溺地看了小妹妹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了闻声回头的大妹妹身上。只见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齐腰襦裙,发间别了一支珍珠步摇,身后是大片盛开的梅花,衬得她如玉般的肌肤更加白皙娇嫩。   “大哥。”自打嫁入将军府,秦依依见到秦昭的次数屈指可数,许久未见的大哥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她也很想像妹妹一样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告诉他她很想他,可惜抱着元哥儿,她只能等着大哥走过来。   手里的小家伙还在一个劲地够梅花,姐姐太矮,他的手又短,够了半天也没够着,委屈地小嘴一扁,回头求救似的看姐姐,就见姐姐居然哭了,小家伙胡乱地给姐姐抹了抹泪,发现姐姐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吸了吸鼻子,哇得一声也哭了出来。   这下可把秦昭急坏了,他才刚回府,一句话还没和姐弟两说上,怎么大的小的一起哭了?他连忙上前,一只手接过元哥儿,另一只手把秦依依搂进怀里,柔声哄道:“怎么了?大哥一回来就哭,是不是不想见到大哥?”   秦依依终于如愿以偿地抱到哥哥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越发贪婪地嗅了嗅,伏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哽咽道:“才不是呢,我就是太想大哥了,一见到大哥就忍不住了。”   若她现在还是将军夫人,她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态,就算有再多的思念也得藏起来不叫别人看到。可她现在不是了,回到十三岁,她便只是他的妹妹,想怎么与他撒娇就怎么与他撒娇,别人看了也不会笑话。   “大哥你不知道,姐姐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差点就……把我和娘担心坏了。”秦桑在一旁低声解释。秦昭是她们的亲哥哥,不像元哥儿那般是二叔二婶的孩子,看到姐姐抱着他,她的态度自然又不同了。   “怎么会吃坏肚子?”傅容怕爷俩担心,这件事情一直瞒着他们,秦昭当然不知道,闻言皱了皱眉,仔细地打量起妹妹来,“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夫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听大夫的话按时吃药?还有……”   秦依依有分寸,早就在秦桑解释的时候就收了眼泪,现在见到大哥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放心,桑儿吓唬你呢,我已经好了。”   “真的?”秦昭还是不大放心,而且他想不明白,桑儿吃坏肚子倒是有可能,可大妹妹又不是个贪嘴的,怎么好端端地会吃坏肚子呢?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你都吃了什么?”秦昭问她。   秦依依哪里记得?   元哥儿见姐姐不哭了,也停了下来,哥哥姐姐们聊的什么他听不懂,可是一听到吃,小家伙的眼睛就亮晶晶的:“姐姐做的糕糕,好吃。”   他说的姐姐不是秦依依也不是秦桑,而是秦秐小妾吴氏的女儿,现年八岁的秦嫣。吴氏生了一双巧手,进府后常常会做一些糕点给孩子们吃,每次都让女儿送来,元哥儿还小,就一直以为是姐姐做的。   秦桑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姐姐昏迷的那日,荷婶的确做了糕点让嫣儿送来,我吃不下,嫣儿送了就走也没吃,只有姐姐吃了一小块,到晚上就受不住了。”   这么说来,大妹妹中毒还与二叔的妾室有关?秦昭眯着眼睛往院子的西边望了一眼,那是秦秐一家子住的别院。   “桑儿,先别乱猜。”秦依依也想到了这一层,但在她的印象里,二叔的那个妾室一直是个安守本分的人,除了平日里会陪祖母说说话,哪儿都不去,为人也很小心谨慎,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大哥,我觉得这事和荷婶不一定有关系,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吃了别的什么……”   “那盘糕点可还在?”秦昭问秦桑,“大夫可有验过?”   秦桑点头,如实道:“那日娘亲就让大夫验过了,大夫说没问题,可姐姐病了,大家也没什么胃口吃,过几天就给扔了。”   线索断了,秦昭皱眉不语。既然两个妹妹都说只是吃坏了肚子,他也不想往深里说出来吓她们,可若只是单纯的吃坏肚子,会严重到昏迷甚至有性命之忧吗?他不信。   这件事既然事关到自己的亲妹妹,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好了,既然已经没事了,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秦昭爱怜地摸摸大妹妹的头,“你也真是的,都是大姑娘了,见到大哥还哭鼻子,也不怕传出去人家听了笑话。桑儿都不哭呢,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反倒不如妹妹了?”   “我哪有……”秦依依不好意思地转身,拿出帕子仔细擦了一下泪痕。   “哥哥。”元哥儿被秦昭抱得高高的,心思又回到了那棵梅树上,知道自己够不着,指着花扭着小身子要往那边探。   秦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折了一枝梅花,小家伙高兴地拿在手里,瞧了半天,递给了秦依依:“姐姐,戴着花,好看。”   秦依依受宠若惊。   秦昭看了一眼满眼羡慕的小妹妹,又折了一枝下来,放到元哥儿手里,在他耳边低声哄道:“你可不是只有一个姐姐哦。”   元哥儿眨眨眼睛,瞬间懂了,笑眯眯地又把手上的花给了秦桑:“桑儿姐姐,也好看。”   秦桑终于也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很暖有木有~两个妹妹一个也不冷落~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   我能不能日更取决于你们的热情~(⊙v⊙)嗯! 第4章   秦穆回府后先回房换了件衣服,夫妻俩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秦昭就带着两个妹妹来了。   “爹,娘。”三个孩子齐齐喊了一声。   自大女儿生病,傅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突然听到许久未见的儿子和两个女儿乖巧的声音,她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心才算真正地放下了。   傅容笑着朝愣在门口的三个孩子招了招手,亲切道:“都站着干什么,进来坐。”   秦桑第一个跑到秦穆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秦穆年近四十,许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缘故,他的皮肤略显黝黑,多日不见的小女儿一来就和自己撒娇,秦穆十分受用:“这些日子爹不在家,你可有调皮惹事?”   秦桑听了不太乐意:“在爹爹的心里,女儿就是成日惹事的让爹爹心烦的人吗?”   秦桑到底年纪还小,听不出爹爹话里的玩笑,顿时心里不是滋味起来。爹爹每每出门归来,总夸姐姐乖巧懂事,她也很想被爹爹夸,明明这一次她乖乖的一点错都没犯,爹爹怎么一回来又数落她?   小女儿心思单纯,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秦穆笑了笑,安慰道:“你的确很烦人,不过谁让你是爹的女儿呢?女儿给爹惹再多的麻烦,爹也一样疼你。”   这还差不多,秦桑得意洋洋地把脑袋搁在秦穆的肩膀上。   大女儿还是站在原地,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父女亲热,秦穆略有几分奇怪:“依依怎么了?爹出门一趟,就不认识爹了?”   秦依依自打嫁入将军府,还是有机会同母亲与妹妹见面的,可她爹,因为不是女眷,不能随意出入后院,再加上她的夫君是将军,她爹又是京城有名的富贾,为了避嫌,与她爹见面的机会其实很少,上一次父女两见面,还是半年以前的上元节。   秦依依摇摇头,努力克制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走到秦穆的另一边,也学着秦桑的样子靠在他的肩上,故意道:“我还以为爹爹心里只有妹妹忘了我呢!”   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会吃醋,秦穆朗声大笑:“好好好,都是爹不好,今晚吃饭,爹先自罚三杯!”   气氛一下子就暖了起来,夫妻两又陪着三个孩子聊了一会儿,秦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朝着双亲道:“爹,娘,时候不早了,祖母该醒了。”   父子两回来本应先去见过老太太,可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好过了晌午,怕影响到老太太休息,这才没有去。   得了儿子的提醒,傅容笑道:“你们三个孩子里面,桑儿最调皮,昭儿最懂事。”   没听到自己名字的秦依依凑上去:“娘,那我呢?”   傅容把爱女搂到怀里:“你最乖最听话,娘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秦依依躲在傅容的怀里咯咯笑,回到家人身边的感觉,真好。   .   老太太今年还不满六十,身子骨还算硬朗,午觉醒来,得知儿子和大孙子回来了,连忙让丫鬟给她拾缀拾缀,刚刚弄好,儿子便带着孩子们来看她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孩子们多来打扰,当即乐得合不拢嘴。简单地询问了一下父子两的近况,问完了,无意问道:“原本不是说早几日就回来的吗,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秦穆和老太太并肩坐着,低声向老太太解释道:“我们在凉州遇上了饥荒,大批的难民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细查才知,当地的官员暗中和商人勾结,低买高卖粮食,导致百姓怨声载道,我们便在凉州多留了几日,这才耽搁了回程。”   秦家家大业大,但经商也是近几代的事。秦穆的曾祖父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农民,靠种地为生,后来有几年的收成特别好,家里的粮食吃不完,便开始售卖多余的粮食,等秦穆的祖父长大后,发现了其中的商机,用家里卖粮食囤下来的一笔银子又在城外购置了些许田地,自此才走上了经商的道路。   几代下来,秦家虽然富裕了,却始终不忘根本。秦家人心善,每每遇上饥荒或者天灾,都会主动赈济救灾,因此在京城乃至相邻的一些城镇里,秦家粮铺颇有声望。   “这些狗官奸商,就知道欺压百姓!”在家里说话没什么顾忌,老太太气愤道,仔细一想,又担心儿子和孙子会被官府为难,紧张地问,“后来怎么样了?”   秦穆笑着安抚老太太的情绪:“娘您先别着急,若是没有解决,我们会这么快回来吗?”   秦穆自己也是商人,深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最看不惯的就是官商勾结,苦的都是百姓。   老太太见儿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儿解决地不错,好奇地等着他往下说。   秦穆道:“我们在凉州也有一处分铺,本来这次去凉州,便是要将今年刚丰收的粮食运过去。一进城,官府的人就悄悄找上我们了,想趁着粮食还没到凉州提前收购。不过我说要考虑,就没答应卖给他们。”   秦家粮铺的名声在外,官府的人多少也有所顾忌,秦家不敢得罪官府,官府的人自然也不敢轻易动他们。一个要趁着饥荒收粮食牟取暴利,一个为了百姓不肯松口,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说到这里,秦穆赞赏地朝儿子望了一眼:“都亏了昭儿聪明,故意在百姓里放出风声,说我们近日会运送粮食去凉州。大批百姓一收到消息就在城门口等候,我们运去凉州的十车粮食中有九车放慢了速度,只有一车先到了凉州,在城门口又不小心散了,饿了许久的百姓顾不上其他,哄抢而上。因为不是官府的粮食,我们的人也没有管,百姓们多少都得了一些。”   他们一进城就遇上官府的人,摆明了凉州官府早已收到消息,他们想帮助灾民,但也不能跟官府对着干,于是只先送一车粮食过去解决燃眉之急。官府看到只有一车粮食,并不会放在心上,而饿久了的百姓自发哄抢,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只要受了损失的他们不吭声,官府想拿人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事情若是闹大了,一捅上去,上面追究下来,谁都别想好过。   “这么一来,凉州的百姓自然而然都知道我们有粮食送过去了,官府的人再想暗中收购只会难上加难。秦家粮铺的规矩摆在那里,几十年了都没有涨价,卖给官府的价和卖给百姓的是一样的。百姓们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疯狂之事,一车的粮食够他们暂时缓解了饥饿,等到我们后面几车粮食运进城,他们便自发地出城迎接,还有人早早地就在铺子外面排起了长队,断了官府的最后一个念想。”   “最后一个念想?”老太太听得有些晕了,生意场上的事她不懂,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个主意是大孙子出的,孙子有出息了,还懂得为百姓着想,老太太很高兴。   秦昭接过祖母的话:“只要粮食没到百姓手里,官府就不会放弃牟利的机会,可凉州的百姓将我们的粮食都围得严严实实的,官府的人根本接近不了。当着全凉州的百姓的面,官府不可能找我们谈收购的事,自然他们的后路也就断了。”   在百姓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暗中将全凉州所有的粮食都收购了,再丢给几个信得过的商人高价贩卖,从中赚取差价。但当着百姓的面,他们若是收购粮食,那便是为百姓着想,皇上开仓赈灾,从没有在百姓身上收过半文钱,他们又怎么能卖给百姓呢?当官的就算再笨,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让人落下话柄。   老太太听完,一个劲地夸孙子聪明能干,小小年纪不输给当爹的。   秦依依从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乍一听说,对大哥是更加地佩服了。这样优秀的人是她的哥哥,做妹妹的心里也高兴。只可惜上辈子她还没来得及等到大哥成亲就死了,这一辈子她定要好好地给大哥把把关,像大哥这样优秀的男人,该要一个怎样的嫂子才能配得上他呢?   .   同一时间,勤政殿里,嘉禾帝正伏在案后批阅奏章,大太监刘喜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殿内,哈腰道:“皇上,李侍卫回来了,说有要事要禀报皇上。”   李茂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却是嘉禾帝的心腹。听说他有事要上报,嘉禾帝扔了手上的奏章,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宣他进来。”   刘喜称是,不一会儿,侍卫模样打扮的李茂出现在了殿内。李茂单膝下跪:“臣叩见皇上。”   嘉禾帝居高临下:“起来吧,朕听说你有事要上奏?”   “回皇上,正是。”李茂恭敬地回答,抬头看了一眼嘉禾帝的脸色,“敢问皇上可知,前段时候凉州出了件大事?”   凉州?嘉禾帝身在朝堂,知道的消息都是靠百官的奏折。他细细思虑了一番,近日似乎并未曾听说过凉州发生了什么事。   李茂会意:“皇上有所不知,臣前几日路过凉州,由于去年凉州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许多百姓家中都已经没米下锅。据臣所查,凉州知府非但没有作为,反而勾结当地粮商,恶意抬价,导致凉州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果真有此事?”嘉禾帝大惊,去年凉州大旱他的确有所耳闻,但后来朝中无人上奏,他便以为此事已经妥善处理,没想到事情居然发生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李茂颔首。   嘉禾帝拍案而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无人告诉朕?”   声音太响惊动了候在殿外的刘喜,刘喜心中惊疑不定,好好的皇上怎么会生那么大的气?莫非李侍卫上奏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刘喜竖起了耳朵,这种时候更得精神了,否则万一皇上传他,他没听到,那可是把自己往断头台上送。   “皇上莫急。”李茂连声道,“臣回来的时候,凉州的饥荒已经稳定下来,百姓也吃上了热乎乎的米饭。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臣还是觉得有必要让皇上知道。”   “哦?”嘉禾帝意外地挑眉,火气顿时消了大半,“是哪位大人处理的此事?”在嘉禾帝的心里,会做出赈灾这类事情的,必然是他精心培养的重臣。   李茂如实道:“非朝中之人。”   “那是谁?”嘉禾帝更意外了,追问道。   “此人皇上应该有所耳闻,京城有一首富,名为秦穆,此次凉州饥荒之事,便是他与他的长子秦昭想出的办法解决的。”   秦穆,嘉禾帝想了想,似乎是听说过这个人。三年前江北一带闹洪涝,大批的灾民涌入京城,就是这个叫秦穆的人在城外搭了个棚,每日给难民施粥,在朝廷有所行动之前,拯救了许多灾民的性命。至于秦穆的长子秦昭,就更为耳熟了,四皇子齐王楚骞顽劣,幼时便一直带着小太监偷偷溜出宫去,小太监向他汇报了几次,说四皇子都和一个叫秦昭的男孩一起玩。   嘉禾帝的脸色稍霁,又询问了李茂具体的过程,李茂一一回答。   听完,嘉禾帝叹气:“想不到朕一心看重的臣子们,竟然还不如一个商人和他的儿子。”   他不信凉州发生这么大的灾情,朝中没有一个臣子知道的,但他们却一致地选择知情不报,何其悲哀?士农工商,当官的看不起商人,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但有的时候,嘉禾帝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些臣子,看似心系百姓,爱民如子,实际上都是装给他看的罢了!   “皇上,此事该如何处理?”   嘉禾帝想了想,沉吟道:“既然凉州百姓已经没事了,就暂且搁下吧。”   并非他不愿意作为,而是他相信一个小小的凉州知府是没有那个胆量敢勾结奸商做出这种事情的,先不说购买粮食的银子从哪里来,一旦有人上奏朝廷,他便是死罪,除非,在他的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替他欺上瞒下。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先静观其变,擒贼先擒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楚离:亲妈你不觉得大哥的戏份太多了么?   某灵:哦?(摸下巴,不觉得)是吗?   楚离:你打算几时让我出来露脸?   某灵:……哦,下章让你出来露个……身份!   ******   →_→我要收藏和评论你们懂哒~ 第5章   傅容有一个表侄子,名叫楚离,十五年前意外落水,救起来后命虽然保住了,却一直昏迷不醒。他的母亲因此忧伤过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的父亲担心妻子再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丢了性命,于是找来了一个云游的僧人,让他告诉妻子,儿子命中注定会有一劫,只有与佛相伴才能安然度劫。   妻子乃信佛之人,听闻高僧之言,茅塞顿开,和家人商量后,便同意将儿子送入寺庙,与青灯古佛相伴。此后十五年,妻子每月都会去寺庙叩拜神灵,祈求儿子平安。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上个月她的儿子醒过来了。   傅容是在小年这日接到的家书,看完信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来。秦依依生得貌美,秦桑虽然不如姐姐,但也是一个美人胚子,能生出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儿,自然她这个当娘的也不例外。   秦依依见娘亲笑了,好奇地凑到她的身旁,探出半个脑袋也要看信里的内容。   傅容笑着把信递给她:“是你表舅的信,信上说你表哥醒了,不过刚醒来身子不是很好,听说京城的大夫医术高明,问我能不能将你表哥送来府上暂住一些时日,等病治好了再回去。”   “是那个一直住在寺庙里的表哥吗?”秦依依出生的时候楚离已经出了事,她长那么大只陪着娘去过一次表舅家,跟表舅也不算太亲,更不用说素未谋面的表哥了。   傅容点点头,她出嫁那年表侄子才三岁,比现在的元哥儿还要大上一岁,表侄子从小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已经能说会道,家里的大人们都很喜欢他。想起表侄子小时候可爱的模样,傅容笑了笑:“表哥要来府上暂住,依依觉得可好?”   表侄子毕竟是外姓人,又生着病,秦家肯收留他已经很好了,她也不想多麻烦老太太和丈夫。但女儿不一样,女儿从小就很懂事,善良体贴,来的又是她的表哥,女儿若肯帮忙照料,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秦依依明白娘亲的意思,乖巧地答应下来:“既是我的表哥,娘亲放心,等表哥来了,女儿一定尽力照顾好他。”   只是让秦依依想不明白的是,上一世直到她出嫁,都不曾听说这个昏迷的表哥醒了,怎么这一辈子表哥不仅醒了,居然还要来京城治病?真是奇怪。   跟女儿通过气,下午秦穆回来后傅容便跟他提了此事,表侄子的事秦穆也是知道的,当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得了丈夫的首肯,晚上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傅容才将这件事情说给大家听,主要还是征询老太太的意见。   谁料老太太还没开口,二房张氏轻哼一声:“这都快过年了,弄个病秧子回家,大嫂不觉得晦气吗?”   她想到的傅容自然也想到了,就是担心表侄子身体不好,又马上要过年了,才不愿意多麻烦家里人。她早就想好了,等表侄子过来,就在后院找一间安静的别院让他住下,一日三餐,她会亲自送去,若有事抽不开身,就让女儿代为照料。桑儿性子太活,年纪又小,不如依依稳重,这才只提前告诉了大女儿。   但想到是一回事,被人当面说穿又是另一回事,纵使傅容修养再好,听到张氏骂自己的表侄子是病秧子,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快。   她不好开口,秦穆却是心疼妻子的一番好意被人当众数落,他冷眼瞧了一眼张氏,沉声道:“弟妹既然觉得不妥,可有别的法子?”   张氏一噎,她本是看不惯秦穆傅容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故意找机会给傅容添堵,没想到被秦穆一句话又堵了回来,再看一眼身旁空着的位置,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顿时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整张脸刷的一下白了,干笑道:“大哥这个一家之主都同意了,我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左右不过是多个人多张嘴吃饭,我们秦家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秦穆冷笑,不再看她,转脸望向老太太,声音温和了许多:“母亲的意思呢?”   老太太早就在听说楚离遭遇的时候已经开始心疼这孩子了,二儿媳的话虽难听,但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放在别人家或许的确该谨慎一些,不过他们秦家是什么地方?做生意一向规规矩矩,没有贪过半文钱,赚的也都是干净银子,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既然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晦气上门?   老太太没什么意见,笑呵呵道:“等那孩子来了,也带来让我老人家见见。我年纪大了,就喜欢孩子们来陪着我,这孩子睡了那么久还能醒过来,可见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见见他,我也好沾沾福气。”   有老太太这句话,傅容就放心了:“多谢娘,等离儿来了,我会安排他去给您请安的。”   饭后,元哥儿嚷着要和姐姐玩,张氏心里泛着堵,也没什么心思管自己的儿子,只吩咐了奶娘照看好他。   八岁的秦嫣安静地站在吴氏身边,羡慕地瞧着两个姐姐在院子里陪着弟弟玩,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她也想和姐姐们一起玩,可是娘不允许,说姐姐们是秦家的姑娘,而她虽然也改姓了秦,但她到底不是秦家亲生的,不能没了规矩。   看了一会儿,秦嫣低下头,无聊地把腰带往手指上绕,一圈又一圈,直到把整个指头都裹满了,才又松开。   “荷婶。”   没多久,秦依依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小尾巴似的元哥儿,小家伙穿了一件厚厚的夹袄,脸蛋红扑扑的,扯着秦依依的裙摆,秦依依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依依有事吗?”   秦依依朝吴氏笑了笑,指着屋子外面道:“大哥今日买了烟花回来,元哥儿想玩,我想带嫣儿一起去看。”   秦嫣惊讶地抬头,对上秦依依充满笑意的目光,她立刻望向吴氏。   吴氏有些为难,她在这个家里说不上话,又是以寡妇的身份嫁进来的,生怕娘俩出个小错就会连累到女儿。她平日里对女儿的管教一向严厉,除了让女儿给各房送些糕点去,几乎和女儿寸步不离。若今日只有秦依依,她倒是会答应的,可元哥儿……张氏总想着法子针对她们娘俩,她是真的不想让女儿和元哥儿走得太近。   “娘。”秦嫣抱住吴氏的胳膊,晃了晃,她是真的很想和姐姐一起玩。   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吴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口了:“那好吧,不过你要听姐姐的话,不能欺负弟弟,知道吗?”反正孩子们就在外面,一眼就能看到,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知道!”秦嫣眼神一亮,忙答应下来。   秦依依带着弟弟妹妹回到院子里,秦桑已经把秦昭买回来的烟花都一一铺开了。   秦家每年过年都会放烟花,元哥儿没看过,秦嫣却是知道的。她指着一旁的仙女棒,忐忑地问:“我可以玩那个吗?”   秦依依笑着递给她,妹妹还小,怕她不会玩,就拿着手把手地教她:“一会儿大哥会给我们点火,你拿着这一边,仔细不要离自己太近。”   元哥儿伸着小胖手也要去拿:“姐姐,我也要。”   秦依依拂掉他的手,蹲在他的身边哄道:“你还太小,姐姐放给你看,好不好?”   元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秦昭见妹妹们都准备好了,拿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折子就点了起来。秦桑离他最近,他先点了秦桑手里的仙女棒,火花一下子蹿了出来,倒映在几个妹妹的眼里,把她们的眼睛都照得亮晶晶的。   然后是秦嫣,最后轮到秦依依的时候她特地把仙女棒挪得远了些,元哥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顿时高兴地在原地转圈。   院子里几个孩子玩得高兴,屋里的大人们也被吸引了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秦依依低呼的一声“小心”,紧接着是元哥儿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秦依依连忙扔了手里的仙女棒,低头查看弟弟的伤势,只见他嫩白的小手背上,有一块小拇指大小的烫伤,表面的皮肤已经破了,还流了血。   小家伙一边哭一边喊疼,闻声过来张氏一把推开秦依依,看了看儿子的伤,皱眉道:“是谁弄的?”   元哥儿只顾着哭。   一旁的奶娘颤颤巍巍地出声:“二夫人,奴婢亲眼看到了,是三姑娘手里的仙女棒烫到的小公子。”   秦嫣也被吓到了,火光太亮,她根本没注意到弟弟朝自己这边扑过来。对上张氏的凶狠的眼神,她白着脸站在原地,脚下是燃尽的仙女棒:“不是我,是弟弟,他不小心撞上来的,我没……”   话没说话,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张氏用了狠劲,秦嫣被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   吴氏在听到奶娘的话时就后悔让女儿出来玩了,猝不及防女儿已经挨了一巴掌,见张氏还要动手,连忙上前护住自己的女儿:“二夫人,对不起,嫣儿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她还小的份上,就原谅她一次吧。”   从吴氏进门那一天起张氏就看她不顺眼,可她们娘俩小心谨慎,她能出气的机会并不多。这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但在场有那么多人在,她已经打了秦嫣一巴掌,再打就说不过去了,于是便抱起元哥儿来到老太太面前哭诉:“娘您看,元哥儿才多大呀,有人就故意烫他了,娘,您可要为我们娘俩儿做主啊。”   看到宝贝孙子的手上的烫伤,老太太也心疼地不行,不过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意外磕磕碰碰也很正常,尤其元哥儿还是男孩子,老太太心疼一下也就过了,朝身边的丫鬟吩咐道:“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给元哥儿瞧瞧。”   老太太说的可不是她想要的,仗着元哥儿还在哭,张氏指着吴氏母女道:“大夫自然是要请的,可是娘,她们这么欺负您的孙子,难道您就不管吗?”   二儿媳就是爱计较,老太太略有些头疼:“那你想怎么样?”   “我……”张氏顿住,她当然是想将吴氏母女赶出府去,最好以后都不会踏进这个家门半步,可是看到老太太不悦的眼神,她硬生生地憋住了。   “祖母。”秦依依喊了老太太一声,她是看到整个过程的,知道秦嫣不是故意烫的元哥儿,“您不要怪嫣儿妹妹,是弟弟不小心撞上去的,如果您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我身为长姐,让弟弟受伤,是我的不是,祖母要罚就罚我吧。”   孙女懂事,元哥儿受伤,她比谁都着急,老太太看在眼里,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祖母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罚你们呢。”说着她瞧了一眼张氏,“你也是的,都是一家人,何必要为点小事斤斤计较?先带元哥儿回屋吧,这孩子哭成这样,我看着也心疼。”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张氏只能作罢,狠狠地瞪了秦依依一眼,咬咬牙抱着儿子走了。   张氏走后,老太太看着吴氏母女叹了口气:“你们也回去吧,一会儿大夫给元哥儿瞧好,也让他给嫣儿瞧瞧。”小姑娘脸皮薄,没一会儿半张脸都肿起来了,看着怪渗人的。   “娘,我送您回屋休息。”傅容朝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二房的事情她不好插嘴,可女儿今日站出来为吴氏母女说话,想必张氏也会惦记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楠竹就出现了,握拳!   你们不欢迎一下咩? 第6章   大夫给元哥儿上完药,元哥儿还哭个不停,张氏和奶娘哄了半天都没用。   晚上受了那么大的气,张氏心里本来就烦,被元哥儿一哭更加头疼了,听到他一直在喊姐姐,气就更不打一处来。秦嫣那个小贱蹄子今日敢烫她儿子,指不定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来,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早日除去吴氏母女才行。至于秦依依那个丫头,把她儿子哄得神魂颠倒的,眼里除了姐姐连娘亲都没有,上一次让她逃过了,下一次可没那么容易!   .   秦依依听了娘亲的话,回房之后懊恼得不行。   娘亲说的没错,她今日帮荷婶母女说话,便是得罪了二婶,哪怕她是实话实说,二婶心里也难免不会记上一笔。二婶这个人平时看着对她还不错,那也全是因为元哥儿喜欢她,她看得出来,二婶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孩子,别人家的娘在孩子这么丁点大的时候,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的,可二婶却很放心地把元哥儿让她带。   刚才离得近,她看得清清楚楚,二婶看到元哥儿受伤,眼里并没有心疼,只有对吴氏母女的恨意。可是再怎么说,元哥儿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哪个娘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重生之后发生的事情,与上一世的太不相同,就算带着前世的记忆,也让她觉得很陌生。   想着想着,有人敲门。   看到秦昭,秦依依收起了心思:“这么晚了大哥怎么还不休息?”   “来看看你。”秦昭刚从吴氏那里回来,路过看到秦依依屋子里的灯亮着,便知道妹妹还没睡,“依依有时间吗?大哥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秦依依一愣,秦昭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她侧身让出路来,等秦昭进了屋,才关上门,走到他身边,仰脸问道:“大哥想和我说什么?”   秦昭看着她,眸色认真:“是关于你中毒的事。”   “中毒?”秦依依不解道。   这次回家后,秦昭明显地感觉到妹妹长大了许多,明明才一个多月没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去问过给你诊治的大夫,他告诉我你是中了毒,而并不是吃坏了肚子。”   秦依依一惊,完全没想到大哥居然会跟她说这件事:“可是,娘和妹妹都说大夫说我是吃坏了肚子,怎么会是中毒呢?”   秦昭沉声道:“因为有人提前和他通过气,说担心祖母和娘知道了吓坏身子,就让大夫瞒着你中毒的事。”   “是谁?”   秦昭不答反问:“依依觉得呢?”   家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既然是怕娘和祖母知道,那肯定不会是她们,妹妹和弟弟还小也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张氏和吴氏了。可桑儿说过,大夫验过嫣儿送来的糕点,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对,若让大夫这么说的人是荷婶,那么糕点就算有毒大夫也一定会说没毒。可要让秦依依怀疑是荷婶下毒害她,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是二婶?”除了娘和祖母,家里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张氏了。   秦昭没有说话,等于默认。   秦依依追问:“二婶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昭摇头:“我也不知,本来这件事情大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二婶明显是故意在针对嫣儿,先不说嫣儿是不是故意烫的元哥儿,可大哥总觉得,二婶对元哥儿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   “大哥你也看出来了?”原来真的不是她一个人觉得有问题,秦依依忙道,“我看到了,元哥儿会受伤的确与嫣儿无关。”   “大哥知道。”当时秦昭也在旁边,他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几个弟弟妹妹的一举一动却都逃不开他的眼,秦嫣的目光始终都在仙女棒上,若她真有心烫元哥儿,他一定来得及阻止。   妹妹心善,才会站出来为嫣儿说话,秦昭担心的也是这个,他看着秦依依,提醒道:“大哥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大哥只是想告诉你,元哥儿还小,纵然你喜欢他,也只是他的姐姐,平日里带着他玩玩也就算了,其他的,交给二婶和奶娘去照顾。大哥的意思你懂吗?”   大哥如此为她着想,秦依依焉有不懂之理,她仰脸朝他笑了笑,乖巧道:“我明白的。”   .   翌日一早,傅容修了一封家书回去,没两天就收到了回信,说楚离正在来京的路上。   既然答应了要照顾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哥,秦依依一点都没有懈怠,提前好几天就带着丫鬟整理好了他的房间,因为是病人,寒冬腊月的,怕他着凉,还特地给他多加了一层床垫。   楚离到的那日,秦家派了下人去城门口候着,他一进城,就有下人回府报信,秦昭才带着两个妹妹走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马车缓缓靠近。   秦昭站在两个妹妹前面,论起年龄,他也得喊楚离一声表哥。还记得小的时候,楚离还没有遇到意外,他曾跟着母亲一起回过一次家,见到了比他大四岁的表哥。隔了太久他已经不记得表哥长什么样了,唯一有印象的,是表哥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三岁的他听不懂诗文,听不懂大道理,但是大人们看表哥的眼神和夸赞的话语他还是能辨认的。   正回忆着,马车在大门口停下了。   先下来的是赶马车的小厮,大约也是楚家派来照顾楚离的。他先朝门口站着的几位公子和姑娘行了行礼,随后才回到马车前,轻敲车门:“公子,我们到了。”   “嗯。”车内传来一声简短的应答。   小厮连忙打开车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白色的衣角,边上绣着银线,针脚细密均匀,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出自寻常人家。   “公子,慢着点。”   “无妨。”略带清冷的嗓音响起,随即从车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许是因为久病的缘故,本应二十多岁的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消瘦,皮肤苍白如纸。   在小厮的搀扶下,楚离慢慢地下了马车,还没站稳,头偏向一边,掩唇咳了起来。突然一双沉稳有力的手从另一侧扶住了他,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掌心的温热。   昔日活泼开朗的表哥竟变成了如此模样,秦昭有些担忧:“此番来京路途遥远,表哥可有不适?”   “你是……”楚离抬头,年轻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刚才楚离一直低着头,秦昭等人都未曾看清楚他的样貌,他此番露出脸来,别说是两个妹妹了,就连秦昭也是一愣。   论长相,秦昭自认在京城同龄的公子哥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了,但此刻与楚离相比,第一次有了自叹不如之感。不过到底不是女子,秦昭在心里惊叹一下也就过了,不会将此放在心上。   “我是秦昭。”秦昭介绍完了自己,又转向两个妹妹,“这两位是我的妹妹,依依和桑儿。”   “原来是表弟。”楚离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点点头问,“姑母可好?”   秦昭笑道:“表哥放心,娘一切都好,知道表哥醒了,娘也很高兴。今日府中有些琐事,娘抽不开身,这才让我们兄妹三人来接表哥,一会儿等娘忙完了,她就会来探望你的。”   楚离道:“这次来京多有打扰,请表弟替我多谢姑母收留。”   “都是自家人,哪里会有打扰?表哥只管在府上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们便是。”   “多谢。”楚离说完,这才朝另外两个表妹望去。   秦桑还小,从小没什么规矩,对男女之情也是懵懵懂懂,见漂亮表哥终于看过来,高兴地挥了挥手:“表哥好。”   秦依依就不一样了,活了两辈子,这个年纪该懂的不该懂的多少都知道一些,表哥长得再好看,也是外姓男子,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声音也比妹妹轻很多:“表哥。”   “你们好。”两个表妹一个活泼一个安静,楚离朝她们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秦家很大,楚离跟着走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了,扶着柱子踹了几口气,缓过来见到秦昭兄妹都看着自己,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若是不方便的话,你们把我住的地方告诉福顺,一会儿我们自己找过去就行。”   名叫福顺的小厮扶着自家主子使劲地点点头。   秦昭确实有事,但也不急于这一时:“马上就到了,表哥坚持一下,我已经让人去请刘大夫了,他是京城里最好的大夫,相信有他为表哥诊治,表哥的病很快就会痊愈的。”   楚离浅笑,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楚离:媳妇儿我来了!   秦依依:(脸红)谁是你媳妇儿,不害臊~   楚离:谁不敢看我谁就是我媳妇儿。   秦昭:为何?   楚离: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秦依依:…… 第7章   傅容为楚离准备的院子不大,却很干净,院子里的左右两边各栽了一棵一人多高的梅树,如今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一走进院子,属于梅花的淡淡幽香扑鼻而来。   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福顺心无旁骛地扶着自家主子:“公子,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楚离掩唇轻咳了两声,手指了指内室,福顺立刻会意地将他扶到了榻上。   看到楚离睡下了,秦依依站在门外,朝秦昭道:“大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刘大夫就行了。”   秦昭点点头,交代道:“我去铺子里转转,一个时辰后回来,若有什么事,就让下人来找我。”   “好。”秦依依答应下来。   秦桑一听秦昭要去铺子里,这边好看的表哥也睡下了,没什么看头了,连忙抱住秦昭的手臂,央求道:“大哥我也要去,你带我一起去吧。”   秦昭是真的有事要去处理,不是去玩的,带着秦桑只怕不方便,顿时无奈道:“你一个女孩子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整日往外头跑,就不怕将来嫁不出去吗?”   “我才不怕呢。”秦桑不肯松手,“好哥哥,我都在家里闷了好几日了,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不会给你惹事的。”   秦昭摇了摇头:“不行,爹今日也在铺子里,我若带你过去了,回来又得替你挨骂了。”   一听说秦穆也在,秦桑立刻不求了。大哥她不怕,可是爹爹……一想到被爹爹发现自己偷溜出去玩,回来一定又会让她抄什么《女诫》之类的她就头疼,她最不喜欢写字了!   “那好吧。”秦桑可怜巴巴地放开了他。   “乖。”秦昭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陪着依依照顾表哥,大哥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秦昭走后,没过多久刘大夫就来了,他简单为楚离诊治了一下,出来的时候面色稍显沉重。   “大夫,我表哥的身子如何?”秦依依上前询问。   刘大夫摇了摇头:“这位公子的脉象很乱,时有时无,老夫行医多年都未曾见过如此奇怪的症状。敢问姑娘,这位公子从前可有得过什么顽疾?”   秦依依如实道:“我表哥十五年前意外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前些日子才醒来,会不会与此有关?”   刘大夫来之前并不知道楚离的病症,乍一听说他昏迷了十五年还能醒来,微微有些惊讶:“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秦依依点头。   “那可就奇怪了。”刘大夫摸了一把胡子,“昏迷了十五年还能苏醒的病人,老夫可谓是闻所未闻。一般来说,一个人若是昏迷三日还未苏醒,他身上的血管便会开始僵硬,昏迷十日后,浑身血脉堵塞不通,几乎与死人无异。而这位公子……”   刘大夫没有再往下说,秦依依对医理不通,也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一直跟着刘大夫一起出来的福顺道:“我们公子醒来以后身子大不如前,走几步路都会累,每日几乎有十个时辰都是在昏睡,大夫可有什么法子替我们家公子治治?”   刘大夫道:“听小哥之言,公子乃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所致,老夫就先给公子开一些温和的补气益血之药,服用一段时日后,若有好转,老夫再来给公子仔细检查。”   “多谢大夫。”福顺连忙道谢。   送走了刘大夫,秦依依把药方交给了丫鬟,福顺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他是楚离的人,秦依依不好阻拦,便也随了他。秦桑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也跟着一起去抓药。   .   楚离其实并未睡着,只是在车上颠了多日,身子微微有些不适,大夫给他诊治的时候他也有所察觉。   稍事休息,睁开眼睛看到秦依依独自在门口徘徊,楚离笑了笑:“表妹怎么不进来坐?”   秦依依从小读过的书不少,很早就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理不合,更别说她还带着前世的记忆,闻言略觉尴尬:“我在外面就好,表哥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屋里沉默了一瞬,秦依依才又听到楚离的声音:“我有点渴,劳烦表妹替我倒杯水来。”   倒了水,秦依依小心翼翼地端进去,只见楚离已经自己靠床坐了起来,看到她进来,目光便从窗外移到了她的身上。   十三四岁的丫头,少女身段刚刚形成,走起路来步履轻盈,端着茶杯的手白皙柔嫩,肤如凝脂,让楚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句话: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   想着想着,秦依依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多谢。”楚离从她手里接过水,抬手的时候,袖子翻了一截下来,露出了骨瘦的手臂,手腕上还带着一串紫檀木佛珠,颗颗浑圆饱满,光滑明亮。   秦依依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佛珠,不知不觉就多看了几眼。她并非信佛之人,但之前在将军府的时候,曾有人送了两串佛珠给将军,将军便给了她和柳慧一人一串。听下人说,佛珠越是圆滑就越好。   见秦依依盯着自己手上的那串佛珠看,楚离并没有急着把衣袖拉下来,抬起手问道:“喜欢?”   听他这么问,秦依依才惊觉自己失礼了,连忙收回视线,红着脸摇头。   “这串佛珠是我娘留给我的。”楚离低着看着手上的东西,缓缓说道。   秦依依料想他大约是想家了,连忙安慰道:“表哥你别担心,等你的病好了,就可以回家见到表舅母了。”   娘说过,表哥落水昏迷的时候才七岁,醒来也不过只有月余,记得的事情很有可能只是小时候的那些,除了外表,心性应当与孩童差不多。初见他时惊为天人的相貌,让秦依依忘了娘的叮嘱,可现在看到他流露出思念娘亲的神态,或许真如娘猜测的那样,其实表哥只有七岁孩童的思想?   秦依依试探性地用一种哄孩子的口气问:“表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我去给你带来好不好?”   楚离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联想到她前后的态度,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低声轻笑:“表妹这是把我当小孩子来哄吗?”   心事被揭穿,秦依依的脸愈发红了。   楚离低声道:“我虽然昏睡了十五年,却并不是毫无意识,只是才醒来还不适应长大后的这具身子。大夫也说过,假以时日,我便能恢复,表妹无须太过忧心,只要将我当作一个寻常人便好。”   原来是这样啊,那她可真是关心则乱,秦依依胡乱地点点头。   “表妹今年多大了?”楚离忽然问。   秦依依乖乖地回答:“十三了。”   “才十三啊。”比他昏睡的时间还要短。   十三怎么了?秦依依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继续往下说,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不由问道:“表哥是嫌我年纪小吗?”   楚离失笑:“没有,只是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姑母若是生个女儿会是什么样,今日一见表妹,心里便有了答案。”   秦依依:“……”   楚离休息了两个时辰,又喝了药,等傅容来的时候,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十多年未见的侄子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傅容一见眼圈就红了,楚离想下床给姑母行礼,又被她按着肩膀塞回了被子里:“好孩子,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姑母提,不必客气。”   楚离连声道谢。   吃饭的时候,傅容特地让厨房多做了一份单独送到楚离房里,又担心表侄子会因此生出什么介怀,于是索性让秦昭带着两个妹妹也一同去陪他一起吃,算是为他接风。   楚离和秦昭年纪相近,一顿饭的功夫,两人便聊熟了。   因着楚离之前的那句话,秦依依一直没怎么说话。她以前不知道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也没见过他,知道他完全是出自于娘的口中。她一直以为表哥知书达礼,就算生着病也应该是一派正人君子,可今日他说的话,分明就是在调戏她。   若是在外头,遇上这样的人,她定然早就转身离开了,可……楚离是她的表哥,她还答应了娘要好好照顾他,以后他若是再说出这样轻薄的话,她该如何是好?   正寻思着,楚离忽然转向她:“表妹怎么一直不说话?”   短短一会儿,秦桑也已经和这个表哥聊熟了。表哥不仅长得好看,声音好听,笑起来的时候凤目微眯,里里外外都让她觉得舒坦。   她喜欢这个表哥,对他的话尤其放在心上,一听他问姐姐,没等秦依依开口,秦桑已经替她回答了:“表哥,我姐姐喜静,平时吃饭也不怎么说话。你多吃点,早些把身子养好,我带你去看看京城的风光,一定比你原来住的寺庙要好看!”   “桑儿。”对于小妹妹这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秦昭颇有些头疼,“表哥莫怪,桑儿年纪小,向来口无遮拦,若有见怪之处,还请表哥不要放在心上。”   楚离摇头:“桑儿表妹生性单纯,实属难得,我倒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可爱的。”   得到了喜欢表哥的夸奖,秦桑乐得朝秦昭吐吐舌头:“大哥你看,你就会管着我,还是表哥了解我。”   秦昭无奈,楚离一来,倒叫她找了个好靠山。 第8章   饭后,眼看天色不早,秦昭便带着两个妹妹先行回去了。   楚离倚在门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秦依依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她下午的窘迫样,清瘦俊秀的脸上慢慢浮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福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自家公子站在门口不动,在一旁提醒道:“夜里风凉,公子早些歇息吧。”   楚离下午睡了一会儿,此刻倒还不困:“福顺,你觉得秦家的人如何?”   福顺是楚离小时候的陪读,后来楚离出事,被送去了寺庙静养,不需要人伺候,他便一直在别处当值。如今公子回来了,他这才又回到他的身边。虽说他还记得公子小时候的喜好,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公子现在性子,他还摸不透。   “公子,福顺嘴笨,不会说话,但是秦老爷和秦夫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收留公子,福顺觉得他们便是我们楚家的大恩人。”   他说得一点都不错,楚离笑了笑:“我问不是姑父和姑母。”   “那公子……”   楚离依旧望着秦昭兄妹三人消失的地方:“表弟和两个表妹,你觉得如何?”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福顺道:“表公子一表人才,待人谦和有礼,全然没有因为公子的病而另眼相看,福顺以为,表公子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至于两位姑娘……”福顺顿了顿,“依依姑娘美若天仙,温婉柔顺,桑儿姑娘活泼可爱,热情开朗,两位姑娘的性子各有千秋,我……”说到这里,福顺“嘿嘿”笑了笑。   楚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转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道:“等回家了,我跟父亲说说,尽快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福顺比楚离小一岁,至今尚未婚配,一来是因为家里穷娶不起媳妇,二来也是因为公子一直没醒。现在一听他这话,顿时眉眼一亮,跟上去道:“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站了会儿有些累了,楚离躺回了床上,“你自己想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到时候让父亲给你做主。”   公子什么时候没骗过他了?还记得小时候他就常常被公子捉弄,公子读书好,待人好,什么都好,连捉弄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不过眼下为了媳妇,还是不要得罪公子为好,福顺笑嘻嘻地点头:“多谢公子。”   .   回到自己的院子,秦桑还在不停地夸这个表哥怎么怎么好,唯独就是身子有些不爽快。   秦依依听着妹妹一个劲得说着表哥,不由问道:“桑儿可是很喜欢表哥?”   秦桑大方地点头:“喜欢啊,表哥长得这么好看,对我们又亲切,难道姐姐不喜欢吗?”她可喜欢这个表哥了,关键时候还会帮她说话,可不像大哥,有时候总像爹爹一样训她。   妹妹还小,秦依依自然明白她说的喜欢只是单纯对于哥哥的喜欢。其实如果没有楚离下午的那番话,她应该也会喜欢这个表哥的。不得不承认,楚离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秦桑等半天没听到秦依依的回答,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个表哥,表哥帮她说话,她当然也要帮表哥说几句好话,“姐姐是介意表哥有病吗?表哥只是身子不好,而且大夫都说了,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瞧着妹妹一脸被收买的模样,秦依依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仔细想想,表哥不过只是说了一句寻常的话,若换作她随娘去表舅家作客,她也一定会猜想表舅一家究竟长得什么样。何况她如今也不过十三岁的模样,身子都没长成,他能对她有什么企图呢?   想倒这里,秦依依的脸色微红,刚才她还给表哥脸色看,真是不应该,不知道表哥是否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没看出倒还好,若是看出来了……   秦依依羞得不敢再往下想。   .   第二日一早,秦依依天没亮就起来了,亲自去厨房为楚离熬了一大锅粥,又用小火温着,直到听下人说楚离醒了才让人送了过去。   福顺一边替自家公子盛粥,一边笑道:“依依姑娘可真有心,知道公子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便熬了粥送来。公子您尝尝,光是闻着这香味,连我都馋了。”   楚离接过,粥熬得很稠,不同于普通的白粥,粥里还加了鸡丝和胡萝卜丝,切得很细,光看颜色,就让人忍不住想尝尝。   “是表妹亲手熬的?”楚离舀了一勺,漫不经心地问道。   “送来的下人说是姑娘一早起来熬的。”福顺回道。   楚离点点头,喝完一碗,把空碗递给福顺,福顺一愣,明白公子的意思后,连忙又盛了一碗,看着公子的粥第二碗都要见底,福顺心里暗暗高兴。   以前公子只喝一碗粥就喝不下了,可这才来京城两日,公子就喝了两碗,可见高僧说得果然没错,京城乃皇城,有龙气庇佑,人杰地灵,适合公子养病。   刚喝完粥,秦依依和秦桑就来了。   楚离换了衣服,却还是一身白袍,他的皮肤本就很白,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那里,倒多出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味。若不是早就知道他病着,只看他这神态,还以为是故意装出来的呢。   秦桑喊了一声“表哥”,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边,指着他的衣服道:“你怎么又穿白色的衣服呀?”   楚离低头看看了身上的衣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了,白色不好看吗?”   秦桑摇摇头,不是不好看,只是远远看到这样的表哥,冷若冰雪,让她不敢接近。   “依依表妹觉得呢?”楚离看向秦依依。   他的双眸清澈,目光温柔,嘴角还含着隐隐的笑意,秦依依不由地脸一红,低声道:“好看。”   确实好看。   楚离道:“多谢表妹熬的粥,很好喝。”   秦依依起来熬粥的时候秦桑还没醒,闻言秦桑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姐姐,我们早上喝的粥是你熬的?”姐姐什么时候会下厨了,她怎么不知道?   秦依依点点头,她当然不会只给楚离送,料想着一大锅粥他也喝不完,于是让下人往爹娘祖母和哥哥那里都送了些,当然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妹妹。   “完了完了。”秦桑抱着脑袋,哀叹道,“姐姐你的手那么巧,连粥都会熬了,大哥知道又该数落我了。”   秦依依失笑。   楚离道:“两位表妹一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秦依依,秦依依道:“今日天气不错,表哥又刚来府上,我们姐妹两想带表哥在府里逛逛,不知表哥的身子是否受得住?”   最后一句她问得有些担忧,昨日楚离只走了几步便扶着柱子喘气,秦府虽没有京城那些王公贵族的宅院大,但也不小,万一带着他走到院子里他又受不住了可怎么办?   楚离笑道:“好啊。”   福顺担忧地看他一眼:“公子……”   楚离道:“无妨,正好我也想到处走走,有两位表妹带着也不至于唐突。”   “那表哥准备一下吧,我和桑儿去外面等表哥。”   楚离颔首。   姐妹两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楚离就出来了,福顺怕他着凉,特地寻了一件厚的披风给他穿上。前几日下的积雪已经融化,这几天倒是不下雪了,天空放晴,虽然气温还是很低,但日头照在身上总叫人暖洋洋的。   秦桑安静不住,边走边给楚离介绍府里的情况:“隔壁这间院子是我和姐姐住的,表哥若有事,可以让福顺来找我们。那边两棵大树后面的院子,大哥就住在那里。爹娘和祖母住在东边的两个院子,过了前面那条长廊就可以到了。西院住了二叔二婶一家,不过二叔常年不在家,二婶脾气也不是很好,表哥没什么事还是不要去他们那里……”   秦桑一开口,不说完几乎就停不住,楚离耐心很好地听她说着,时不时还回应几声。   秦依依听到他的声音,偶尔隔着秦桑抬眼瞥他,他听得很认真,几乎秦桑指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随到哪里,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俊秀的脸部线条轻柔,眼角微扬,一双凤目炯炯有神。   秦依依上辈子看多了江景焱那张冷峻刚毅的脸,此刻看着楚离,那是与江景焱完全不同的气质,没有了冷漠与生疏,竟让她觉得分外温暖。看着看着,秦依依不禁有些出神,冷不防对上楚离的视线,她怔了一瞬,连忙转头。   “表妹为何这般看着我?”将她仓惶逃离的神色尽收眼底,楚离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秦桑闻言终于安静下来,奇怪地看着姐姐。   秦依依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总不可能告诉他们她是因为想到了将军,上一世她将整颗心都交给了将军,虽然受尽他的冷落,到死都没有让他正眼看过她一次,可那时的她是真的觉得将军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看的人,除了他以外,任何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可现在见到表哥,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另外一种人,不用他看着自己,只要看着他脸上展露的笑意,她便会觉得很温暖。   这种感觉,与爱无关,只是单纯地让人赏心悦目,如沐春风。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上一世的种种都已经不重要了。能够重新回到过去,乃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她不该再记挂着从前的那些。   自重生之后烦闷了多日的心结终于解开了,秦依依如释重负,但也只是轻松了一下,又紧张起来,现在楚离的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我……”秦依依刚说了一个字,远处传来一声惊喜地“姐姐”,秦依依闻声望去,只见元哥儿正站在池塘地另一边高兴地朝她挥着小胖手。   秦依依蓦地松了一口气,自小年那日,听了大哥的话,她就很少去找元哥儿。小家伙也因为受伤的事,这几日都乖乖待在房里没有出来。今日实在憋不住,哭个不停,张氏才让奶娘带着他来园子里逛逛。   娘这几日不让他找姐姐玩,元哥儿早就想姐姐想得紧了,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姐姐,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二话不说甩开奶娘的手,朝着秦依依跑去。   “姐姐抱。”元哥儿扑过来抱住秦依依的大腿,小鼻子一皱,眼看随时都能哭出来。   秦依依最见不得的就是元哥儿这副小可怜的模样,顺从地蹲下来抱起他,温柔地问道:“元哥儿这几日没有见到姐姐,想不想姐姐?”   “想!”小家伙一点都没有犹豫,回答得可大声了。两岁的孩子根本不懂娘亲为什么不让他找姐姐玩,也不会担心见了姐姐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娘亲骂,伸出一双小胖手紧紧地圈住姐姐的脖子,软乎乎地趴在她的肩头,委屈道,“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姐姐最喜欢元哥儿了!”秦依依忙道。   她说的是实话,无论张氏是不是与她中毒一事有关,元哥儿都是无辜的。她喜欢元哥儿,喜欢他软着嗓子喊她姐姐,喜欢他肉乎乎地小手抱着自己。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弟弟,她最不忍心看到他难过看到他哭了。   “那为什么姐姐都不来看我?娘亲说,姐姐不喜欢我了,以后都不会陪我玩了,还不许我去找姐姐玩。”元哥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很快就湿了。   他一边哭,一边还把眼泪抹在秦依依的衣服上。   秦依依柔声安抚:“姐姐不是故意不去找元哥儿的,姐姐的表哥来了,姐姐答应了姐姐的娘要照顾表哥,这才没什么时间去找元哥儿,元哥儿别哭,等姐姐闲了,一定陪元哥儿一起玩好不好?”   听到秦依依说还会陪他一起玩,元哥儿“嗯嗯”应了几声,立刻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瞅着几日未见的姐姐,瞅了许久,才发现旁边有人,小脑袋转过去,看到秦桑,又乖乖地喊了一声“桑儿姐姐”,再转过去一些……   “你是谁?”元哥儿不怕生,好奇地盯着楚离。   秦依依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就是姐姐的表哥,元哥儿也要跟着姐姐喊表哥哦。”   元哥儿眨了眨眼睛,见楚离朝他笑,他也仰起脸笑了笑,脆声喊道:“哥哥。”   楚离挑眉,看向秦依依。   秦依依解释道:“这是我二叔的孩子,本名叫秦绍元,元哥儿是他的小名。”   “原来如此。”楚离点头道,又见小家伙朝他伸出了小爪子,他主动伸出手,小家伙便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指,这一大一小两个表兄弟,也算是看对眼了。   有了元哥儿,秦依依也自在了许多,抱了一会儿抱不动了,便放他下来自己玩。   元哥儿高兴地在哥哥姐姐身边到处跑,一会儿牵牵秦依依的手,一会儿牵牵楚离的手,听到秦桑不悦地哼了一声,又狗腿似的凑到秦桑前面,一个劲地喊桑儿姐姐。秦桑故意吓唬他,他就笑呵呵地往楚离和秦依依身后躲。   几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奶娘好几日没见到小公子笑得那么开心了,也不忍心把他带走,于是就和福顺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跟着。   正高兴呢,突然有两个下人急急忙忙地从他们身边跑过,看方向像是要去祖母那里的。   “你们跑那么急是要做什么?”秦桑拦住了跑得比较慢的那个下人。   “两位姑娘,不好了,二爷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在最忙的时候开新文申榜……哭,白天好多事情做我还要偷偷摸摸码字,终于写满3W了,喜欢的宝贝儿们求收藏求评论!!!!! 第9章   秦家这个二爷,名声在外,不过都不是什么好的,除了沉迷于酒色之外,他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恶习,那就是好赌。   仗着秦家财力雄厚,秦秐从前就赌掉过城外的一处庄子,不过那庄子在他的名下,秦穆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有老太太,当场被他气晕了,醒来后吵着要将他赶出秦家,最后还是傅容在床头劝了好些天,才让老太太收了心思。   吃了一次教训,秦秐倒也收敛了不少,那些个专门讹人骗钱的赌庄再也没踏足过半步,手痒的时候,喊上一些狐朋狗友小赌一把,过足了瘾也就收了手。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日子一长,老太太气消了,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只是好景不长,下人说,这次秦秐被官府的人抓走,乃是因为他在赌场失手杀了人。   乍一听说二叔出了事,秦依依担心的不是秦秐,而是祖母。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再被气到了可怎么办?可眼下报信的下人已经去了祖母那里,她想拦也拦不住了。   犹豫了一瞬,秦依依抱起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元哥儿,往祖母的院子赶去。   秦桑二话不说也跟上了姐姐,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了楚离主仆二人。   “公子,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楚离道:“跟去看看。”   他抬脚要走,福顺拉住他:“可是公子,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两人再怎么说也是外人,任谁都不希望这种事情被外人看到的吧。   楚离淡淡地往他手上扫了一眼,福顺立刻松手,他差点忘了,若非实在受不住,否则公子最不喜欢别人碰他了。   当然不包括元哥儿那样的小孩子在内。   .   芳泽苑里,老太太得知二儿子又去赌场还杀了人,果然一口气没回上来,晕了。再醒来的时候,一家子大大小小都围着自己。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捶了捶床板,声泪俱下:“都怪我,当初就不应该心软一而再而三地原谅老二,这才叫他闯下这等弥天大祸!”   “娘,您先别着急。”瞧着婆母这般自责的模样,傅容于心不忍,连声劝道,“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爷和昭儿都已经托人去打探了,或许二弟只是无心之失,等官爷们问清了缘由,很快就会将他放出来的。”   老太太摇摇头,二儿子的性子她最清楚,做事冲动,从不考虑后果,这些年惹了多少事连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清了,若不是有大儿子帮着打点,只怕他早就已经蹲进大牢了。   见嫂子安慰婆母,张氏缩在一旁的角落里不吭一声。她再傻都知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闹事的又是她家那位,指不定老太太一生气连她也数落了,这种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祖母。”秦依依牵着元哥儿走进屋子。   小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跟着秦依依喊了一声便高高兴兴地跑到老太太身边,抬头见她的眼圈红红的,脸上泪迹斑斑,小家伙抿抿唇,回头看了一眼姐姐,秦依依朝他点点头,小家伙像是受到了鼓舞般,趴进了老太太的怀里,软声道:“祖母不要难过,元哥儿会乖乖的,长大了孝敬祖母,保证不惹祖母生气。”   小小年纪的孩子哪里懂孝敬是什么,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教的。但这会儿老太太听到,心里难免没有触动,抱着孙子的手微微颤抖,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再看一眼懂事的孙子,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好,好,祖母就等着元哥儿长大。元哥儿告诉祖母,刚才的话是谁教给你的?”   “姐姐呀!”祖母笑了,元哥儿指着秦依依也呵呵地笑。   眼看老太太被小家伙逗乐了,傅容心头一松,朝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给她们让出地方来,秦依依和秦桑也一起坐到老太太的床上,陪她说话。   张氏愤愤不平地瞪着秦依依,不停地搅着手里的帕子,郁闷得不行。明明是她儿子说出来的话,功劳又被那小丫头抢走了!   没过多久秦昭先回来了,直接去了老太太住的院子。   一进屋,傅容便问道:“你二叔的事情怎么样了?”   秦昭的神色略有些凝重:“二叔杀了人,此事有许多人看到,容不得抵赖,二叔自己也承认了,那个人确实是他杀的。”   “为何?”傅容细长的柳眉微拢,潜意识里她是不相信小叔子会杀人的。小叔子平日做出的事情虽然荒唐,但并非残暴之人,此事事关人命,不可草率。   秦昭如实道:“二叔说,赌场有人出老千,被他的朋友发现了,后来闹了起来,两边的人都动了手,混乱中有人打他,他随手从地上捡了人家掉落的刀子就朝那人刺了过去。”   也算是那个人命不好,秦秐一刀过去,好巧不巧地正好刺在了他的要害,当场毙命。   “官府的人怎么说?”他们的对话老太太也听到了,被两个孙女扶着走过来,苍老的脸上尽是担忧。   “还不清楚。”秦昭摇头道,“爹还在府衙跟他们交涉,怕祖母担心二叔,便让我先回来。不过祖母暂且宽心,二叔既然不是有意杀人的,官府定然也不会重判。”   老太太皱眉不展,秦依依心疼地望了祖母一眼,对秦昭道:“大哥可知死的是何人?他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在吗?”   秦昭不解地望向妹妹。   秦依依道:“不管怎么说,二叔杀了人就是不对,逝者已去,再纠结事情的经过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多关心一下活着的人,对二叔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秦昭方才被秦秐的事急昏了头脑,因此想的一直都是如何救出他,却忽略了死者本人,现在经秦依依一提醒,醍醐灌顶。   见秦昭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秦依依笑了笑:“不如大哥现在就去打听一下他家里还有哪些人,我陪大哥走一趟,他们若是愿意原谅二叔,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好,我马上就去。”秦昭赞许地朝妹妹点点头,大步朝外走去。   老太太起初听得糊里糊涂,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连忙交代大儿媳:“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让昭儿送过去,若是那户人家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满足便是。”   “儿媳知道。”傅容带着丫鬟也走了。   心里有了希望,老太太的神色好上了许多,反握住孙女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慈爱道:“还是我孙女聪明。”   秦依依红着脸依偎在老太太身边,小声道:“是祖母教得好。”   站在门口的楚离见到小丫头谦虚娇羞的一幕,眼底也慢慢浮出一抹笑意。在身边的人都急得漫无目的地时候她还能如此冷静理智地想出解决办法,他的这个表妹,可真是不简单呢。   .   秦昭很快就打听到了,死者名叫王贵,刚刚二十出头,平日里游手好闲,嗜赌如命,家里除了一对双亲外,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刚刚出生未满百日的儿子。因为他好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他变卖了,几乎穷得就快没米下锅了。   了解了王家的情况,秦昭便带着秦依依赶赴了王家,还没进门,就听到王家二老嚎啕大哭的声音。秦依依略有不忍,虽说王贵也是活该,但到底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就这么白白死了,苦的还是王家二老。   天寒地冻的,王家二老穿着单薄的冬衣,跪坐在院子的地上,前面放着刚刚从衙门领回来的王贵的尸首,一旁的年轻女子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小声啜泣。见到来人,三人均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秦昭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并再三替自己的二叔道歉,最后将一千两银子塞进了二老手里。   二老穷了一辈子,何曾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当即傻了眼。回过神来看看地上躺着的儿子,再瞅瞅来的两个年轻人,温和有礼,满眼歉意,与一般的富家子弟大不相同,犹豫了片刻,含泪收下了银子。   秦依依和秦昭放了心,临别前秦昭还替王贵的媳妇儿在秦家庄子里安排了一份轻松的差事,并嘱咐待孩子满了百日再去也不迟。   安排好这一切,已经过了晌午,秦依依这才想起早上太匆忙,竟将表哥给忘了,暗骂自己大意。   他们回府之后不久,秦穆也回来了,老太太往大儿子身后望了望,没看到二儿子,心又凉了几分。   秦穆安慰她道:“娘放心,我回来的时候王家已经表示原谅了二弟,官老爷念在二弟是初犯,事情也并不是因他而起,只判他挨了顿板子,过一个月就能放回来了。”   老太太这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下章开始楚离和依依的戏份就多啦~   太久没写古言了,有点手生,不过我会努力写好哒!   谢谢所有追文的妹子们,爱你们~~ 第10章   陪祖母吃了饭,秦依依立刻去了楚离的院子。   福顺守在门外,看到秦依依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依依姑娘”,神色无异。   秦依依略微放松,方才来的路上,她就担心表哥会不会生他的气,如今瞧着福顺的脸色,应当是没什么事:“表哥可用过午饭了?”   福顺点点头:“公子刚吃完,正在屋里休息,姑娘请稍等。”   秦依依颔首,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儿,福顺便笑着让她进屋了。   秦依依道了声谢,环顾一周,屋子里并没有楚离的人影,床铺整洁干净,也不像睡过的样子。略一顿足,秦依依挑开侧间的帘子,果然见那人端坐在案后,右手握着一支细长的宣笔,握着笔的指节白净修长,轮廓有致。他低着头,满头青丝由玉冠高束,面如冠玉,清新俊逸,温文尔雅,好似谪仙。窗外艳阳正盛,映衬地屋子里的人愈发.缥缈似幻。   秦依依知道楚离已经知道她进来了,但是他不说话,她便也站在门口不动,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在宣纸上一笔一行地写字。直到,楚离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蓦地抬头,朝她一笑。   秦依依毫无察觉,他一笑,她就晃了神,等到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跟着他一起笑。   秦依依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稍显不自在。   “表哥在写什么?”   “表妹怎么不说话?”   几乎是秦依依开口的同时,楚离也出声问道。   沉默了一瞬,楚离轻笑:“怕母亲担心,写封家书送回去报个平安,表妹可识字?”   “认得一些。”秦依依道。   “过来。”楚离朝她招手。   秦依依犹豫了一下,缓步走到他的身边。   楚离将写完的家书递给她:“劳烦表妹帮我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一封家书而已,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漏了少了都没关系,这有什么好看的?秦依依奇怪,可楚离已经把宣纸递到了她的眼前,不得已,只能接过,一眼望去,寥寥数行字,笔锋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惬意洒脱。   秦依依的目光渐渐由无奈变成了欣赏,看不出来,这个表哥表面上看似病态,居然能写出这样一副好字。   “表妹觉得如何?”瞧见她眼里亮起的明媚,楚离笑问。   秦依依不吝夸奖:“很好。”   “只是很好?”楚离追问。   都已经很好了还不够?秦依依疑惑地从纸上抬眸,紧接着,撞入了一双含笑的眸子,温和清澈,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楚离突然站了起来,重新在桌上铺了一张宣纸,以笔尖沾墨:“既然表妹也会写字,不如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可好?”   “我?”秦依依惊讶。   楚离点点头,让到椅子的另一侧。   不过写几个字而已,秦依依大方地接过笔:“我若写得不好,表哥可别笑话我。”   她坐下,感受到他坐过的地方尚有余温,她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抹红晕。   秦依依定了定神,未作他想,提笔写下了刚才无意中出现在脑海里的一句诗。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她一边写,楚离一边念,念完,意味深长地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十三岁的丫头,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表妹怎会想起写这句?”   秦依依被他问得一怔,刚才看到他写字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这句话。据说这首诗是一位女子所作,诗中描绘的是一个求而不得之人,这首诗她以前读过,太悲,她不喜欢,却唯独记住了这句。   “无意中想起而已。”秦依依随口道。   她的神色坦然,楚离没有再多问:“表妹应该读过不少书吧?”   秦依依答道:“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看而已,听闻表哥从小知识渊博,表哥还是不要取笑我了。”   “知识渊博?”楚离好笑地问:“我昏迷之时不过七岁,表妹是听何人所说?”   秦依依眨眨眼睛,一派天真:“难道不是吗?娘和大哥都是这么说的,表哥就别谦虚了。”   “是吗?”楚离但笑不语。   秦依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后知后觉才发现她居然让一个病人站着,连忙起身:“表哥你坐。”   楚离没有推辞,坐下之后又问她:“你以前都看过哪些书?”   想着他应该是喜欢读书之人,秦依依想了想,道:“年幼时只读过《女四书》,后来在大哥的书房里偷偷读过司马大人的《史记》,还……看过《孙子兵法》。”   楚离挑眉,眼底一片高深莫测:“表妹连兵书都看过?”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将《女四书》熟读已经很少了,她居然连《史记》和《孙子兵法》都看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怪不得早上秦二爷出了事,她一会儿就能想到办法。这个表妹,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秦依依垂眸,低声道:“只是粗粗看了几眼。”   她会看兵书,当然是因为在将军府的时候实在无事,就去将军的书房借了几本书看,他的书房里除了兵书只有兵书,说起来那两年她也看了不少,只是很多都看不太懂,一知半解罢了。   “表妹怎么会想到要看兵书?”   秦依依摇摇头,没有答话。刚才一时嘴快,不小心说多了,再说下去她不敢保证表哥不会起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偏生她又说不上来原因。   她不肯说,楚离也不再追问,低头,将家书工整地叠好,塞入信封,然后又将她写了字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表妹这句话既然是为我写的,不如就送给我,可好?”   不过一副字而已,秦依依下意识地点点头,待瞧见楚离脸上的笑,才惊觉他说了什么,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叫为他写的?她只是听他的话写给他看而已……   .   两日后,新年到了,因着秦秐的事情,秦家上下都没有过节的气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简单地吃了顿饭,这个年就算是过去了。   自小年夜元哥儿出事,家里的烟花也都被秦昭收起来了,现在又不适合拿出来放,看着两个妹妹失望的模样,秦昭于心不忍,于是主动开口,等上元节带她们出去看灯会。   秦桑很高兴,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过灯会,早就心心念念想去了。   秦依依也很高兴,听说灯会上会有很多好看的花灯,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她看到将军带过一个花灯回府,不过那个不是给她的,她也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纵使喜欢,也只能羡慕。   只是……   秦依依瞥了一眼身旁的楚离,朝秦昭道:“大哥不如也带表哥一起去吧。”   秦昭原本也有这个打算,闻言转向楚离:“同我们一道去看花灯,表哥的身子可受得住?”   楚离将略带深意的目光从秦依依脸上收回,点点头:“无妨。”   .   上元节,天色微暗,秦昭便带着两个妹妹和表哥出门了。   离开前,在花园里遇上了元哥儿,小家伙看到两个姐姐穿得好看,知道她们要出去玩,嚷嚷着也要一起去。元哥儿毕竟太小,秦昭怕到时候人多顾不上,也想让妹妹好好玩,任凭小家伙怎么求就是不答应,元哥儿只能可怜巴巴地瞅着姐姐。   秦依依也在犹豫,这要是以前,看他泪眼汪汪的小模样,她说不定就心软了。可如今有个表哥,一个大的她已经担心照顾不来了,要是再带一个小的……哎,谁让她早就答应了表哥呢,只能委屈一下小弟弟了。   好不容易来哄带骗,元哥儿终于不闹着要一起去了,等他们到闹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原本这个时辰已经陷入寂静的街道此刻一改常态,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摊子前面人头涌动,几乎个个都张灯结彩,花灯、字谜灯、走马灯、丝灯……各式各样的彩灯高悬于顶,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好不热闹。   “哇!真漂亮!”秦桑在马车上就一直往这个方向看了,下了车,几乎迫不及待地就要往人海里去,被秦昭眼明手快地拉了回来。   “今夜人多,我们一起走,不要乱跑。”秦昭无奈地看着小妹妹,提醒道。   “知道了。”秦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眼又抱着秦昭的手臂晃,“好哥哥,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听说今天有好多灯谜可以猜,猜对了还有奖品,有你和姐姐表哥在,今晚的奖品一定都是我们的!”   秦昭失笑,回头见秦依依和楚离并肩而行,灯光耀眼,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竟让人觉得分外和睦。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秦依依对这个表哥也没了生分,知他身体不好,便故意走慢陪着他,万一有什么事,她也要及时发现。   很快灯会正式开始了,秦昭带着秦桑,楚离带着秦依依,身后还跟着不放心一起来的福顺,一行五人高高兴兴地走进了灯市。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玄学我也是满拼的……困=_=   你们看在我凌晨还没有睡觉忙着更新的份上,就不给我一条评论嘛→_→ 第11章   秦依依上辈子规规矩矩的,知道未出阁的女子不宜在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因此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灯会。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周围四处都是漂亮的花灯,秦依依看得眼都直了。   “姐姐你看,那盏兔子灯好漂亮!”秦桑兴奋地拉着秦依依的手,跑到一处摊位前,抬头,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花灯被高高挂起,红红的眼睛,小巧的唇瓣,雪白肥圆的小身体,还有一双大大的耳朵,煞是可爱。   秦依依小时候养过兔子,乍一见到,像极了自己养的那只,眼里蓦地一亮。   小摊的老板很会做生意,一看两个姑娘喜欢,连忙取了根长杆,将兔子花灯拿下来,笑盈盈地递给她们:“姑娘好眼力,这是今年卖得最好的花灯,只剩下这最后一盏了,姑娘若是喜欢,就把它带回去吧。”   秦桑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兔子灯,生怕一不留神会把灯给烧了,爱不释手地瞅了半天,回头看秦昭。   秦昭本来就是带两个妹妹出来玩的,此刻见到二人喜欢得紧,笑了笑问老板:“这盏灯怎么卖?”   “十文钱,公子。”老板笑呵呵地回答。   “我要了。”秦昭拿出十文钱给他。   “谢谢大哥!”秦桑高兴地举着灯,怎么看都看不够。   “喜欢吗?”   目光还在兔子灯上流连的秦依依忽地听到耳边的声音,转过头,眼角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笑意。耀眼的灯光下,她的双眸水亮清澈,脸颊白皙温和,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成了月牙状,竟比兔子灯还要可爱几分。   “嗯。”秦依依回头看了楚离一眼,笑着点点头,又继续看秦桑手里的兔子灯,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   她的指尖才碰到灯纸,楚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一会儿若是有喜欢的,我给你买。”   四周是嘈杂的人群,他俯身贴近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上她的侧脸,痒痒的。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只有她才能听到。   秦依依不可思议地回头,楚离已经和她保持了距离。   他刚才说什么?若是有喜欢的,他给她买?秦依依哭笑不得,生怕自己听错了,难道表哥以为她还会和妹妹计较一盏兔子灯吗?   秦依依权当他是在开玩笑,淡笑道:“这可是表哥说的,等会儿若是有我喜欢的,表哥可不许小气。”   “一定。”   .   秦桑好动,哪里热闹就爱往哪里钻,没多久,她就来到一个猜字谜的摊位旁边。桌上摆了十盏灯,从左至右,一个比一个精致,一个比一个漂亮。   “老板,这个灯怎么卖?”秦桑指着最右边的六方宫灯。   那盏灯由雕木作为骨架,外面镶了一层薄薄的彩绘玻璃丝纱绢,宫灯共有六面,每面都绘上了不用山水风景画,角上悬挂着红色的流苏,质地精致,典雅华贵,与旁边的几盏灯相比,显得格外艳丽端庄。   “不好意思姑娘,我这儿的灯可不是卖的。”老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捧着一本书坐在一旁,手边还放着几张刚写完的字谜,悠悠道,“姑娘若是喜欢,就从左边第一盏灯的字谜开始猜,猜对了,这盏灯就送给姑娘了,猜对一盏才能继续猜下一盏,若是猜不对,那就只能请姑娘明年再来了。”   秦桑早就想玩了,闻言跃跃欲试地问道:“我们是一起来的,可以一起猜吗?”   老人家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人,笑了笑道:“每道题只有一次机会,几位可要想好了再回答,错了就不能再猜了。”   既然是白送的灯,规矩怎么定全凭老板说了算,秦昭没有异议,爽快地答应道:“好,没问题。”   老人家又看了看其他三人,见他们都点头,才继续道:“我看几位公子和姑娘出身不凡,学识不浅,也就不瞒几位了,我在这里摆摊已经摆了好些年了,从第一年的门庭若市,到今日的无人问津,这些灯谜,至今还未有人将它们全部猜出来,去年猜得最多的一位公子,也不过只答对了七题。”   短暂的震惊后,秦昭等人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别的摊位都有很多人,这里却没人,原来是因为年年都在,大家猜不出也就没了兴致。   “老人家,您只管出题。”楚离淡笑道。   老人家道:“谜题就在花灯上挂着。”   秦桑拿过第一个灯一找,果然瞧见下面挂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个字谜,只有三个字:八字头。   这个简单,众人只看一眼,心中便有了答案。   “八字学,学问的学。”秦桑抢着回答,她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不过这个学字,还是知道的。   老人家点头,把灯给她,第一个灯谜是最简单的,几乎人人都会。   秦桑高兴地接过灯,去找第二个谜题。   “一根木棍,吊个方箱,一把梯子,搭在中央。”秦桑念了一遍,面露难色。   “是面,面相的面。”秦昭帮妹妹解答。   秦桑接着拿第三张字条:“二兄弟,各自立,猜一字。”   秦依依道:“竞,立兄竞,竞争的竞。”   前三个谜题都不难,他们答得快,老人家一点都没有意外,虽然题目每年都在变,但难度是一样的。   后面三题依旧是字谜,只不过难度稍微加大了些,秦桑答不上来,乖乖地闭了嘴。她可喜欢这些花灯了,特别是最后一个,若是能全部带回去,回头就给爹娘和祖母那里都送一个,也好让他们高兴高兴。   六题都答完,老人家的面上终于有所动容,他暗暗打量几个年轻人。两个姑娘还小,每人只答了一题就没有开口了,并不奇怪,倒是身旁的两个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猜出答案,小小年纪就已如此,日后必有所成。   秦桑刚准备去拿第七张字条,却被他挡了挡:“慢着,我方才想了一个谜题,正巧是第七题的难度,不知道几位可否愿意尝试答题?”   秦昭和楚离对视一眼,楚离颔首:“先生请出。”   老人家似未注意到他称呼里的变化:“我的第七题,是一句上联,听好了,少水沙即现。”   少水成沙,少水又现沙,这不仅是一个上联,联中还包含了一个组字。   他的话音一落,果然见到几个人都面露难色。秦依依明白其中的意思,可猜个字谜还好,对对子她实在不擅长,苦着脸,只能寄希望于秦昭和楚离。   “大哥?”秦桑已经开始围着秦昭转了,刚才还得意的表情慢慢变成了担忧,这才第七题就这么难,剩下三题可怎么办?再看一眼那盏宫灯,她是真的很喜欢。   同样喜欢那盏灯的还有秦依依,不过她倒没有秦桑那么想要。按这位老人家所说,他摆了那么多年字谜都没人猜到最后一题,可见有多难,京城那么多能人异士都猜不出,就算他们答不上也没什么。   等了许久没听到两位哥哥的答案,再见秦昭蹙起的双眉,秦依依笑了笑,劝道:“算了大哥,不过是几个花灯而已,兴许后面还有好看的,不如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吧。”   没等秦昭开口,老人家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花灯都是我亲手做的,上面的山水画也是我亲手所绘,未曾假手于他人,个个都是独一无二,姑娘难道不想要吗?”他指着最后一个宫灯。   秦依依摇头:“想要,但并非非要不可。”   老人家诧异。   “既然想要,带走便是。”   听到声音,秦依依回头,楚离朝她笑了笑,上前一步,朝老人家行了一个礼,“先生的上联是少水沙即现,我的下联是是土堤方成。沙对堤,沙即现,堤方成。先生以为如何?”   老人家想了想,赞许地点点头:“少水沙即现,是土堤方成。妙,妙啊!”   楚离笑笑。   “哇,表哥你好厉害!”秦桑一听楚离答上了,立刻从秦昭身边跳到楚离身边,仰起小脸,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秦依依也朝楚离望去,明明妹妹黏得他很紧,可他却并没有看妹妹,含笑的眸子与她对上,仿佛是在告诉她,她想要的,他一定会给她拿到。   不知怎的,秦依依心一动,在他的注视下偏过头去,再不敢看他。   .   “先生这里这么热闹,看来我今年是来晚了。”   众人正在高兴,忽闻身后一个爽朗的笑声,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有两个人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其中一个锦衣华服,年纪看起来同秦昭差不多大,刚才的声音正是由他发出来的。   秦昭率先认出了来人,连忙上前:“四……云卿怎也来了?”   楚骞正觉得奇怪呢,他去年来看花灯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今年怎么生意反倒好起来了,没想到走近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   “阿昭!”楚骞高兴地朝他招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不是说不爱看这些花灯的吗?”   秦昭笑道:“妹妹喜欢,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奉陪了。”   “你妹妹也来了?”楚骞早就知道秦昭有两个美若天仙的妹妹了,只不过往日秦昭一直藏着不让他见,这会儿听说妹妹们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瞅瞅她们究竟长什么样。   没等秦昭反应过来,楚骞已经绕过他来到秦依依和秦桑旁边。   “她们就是你的妹妹?”楚骞笑盈盈地打量着两个小丫头,瞅瞅左边的,又瞅瞅右边的,眼里满是隐藏不住的喜欢。   两个小姑娘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可这个人和自家大哥认识,又不好转身走,只能站在原地由他打量,别提有多尴尬了。   “确实漂亮!”楚骞看完,满意地下了结论,抬头见到一旁的楚离,微微一愣,疑惑道:“这位是?”   秦昭这时已经回到几人身旁,不动声色地站到两个妹妹身前,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表哥,才来没多久,暂住在府上。”   “原来如此。”楚骞点点头,这才朝老人家道,“老先生,去年还剩三题我没有解出来,今年我又来了,您不会不欢迎我吧?”   他就是老人家刚才口中说的去年解出七题的人?秦桑趁着楚骞不注意,悄悄地扯秦昭的袖子:“大哥,他是谁呀?”   秦昭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等回去了我再告诉你们。”   秦依依上辈子没有见过楚骞,但云卿这个称呼,她是听到过的。就在她被皇上下旨赐婚的后几日,她从大哥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方才只觉得很熟,一时没有想到,现在见大哥如此谨慎的模样,才恍然回忆起,这个人,应该就是当今皇上的四儿子,刚刚被册封没几个月的齐王。   秦依依下意识地往秦昭身后退了一步,她上辈子已经与朝里的人牵扯太多了,这辈子可不想和这个齐王再扯上什么关系。   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似乎停留在她这边,秦依依无意地往楚骞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身子一僵,红润的脸颊突然失了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将军来了~拉响一级警报→_→   这个老人家不简单,所以多给了他一些笔墨~后文里还会出现哒。   继续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小妖精们宝宝要爬月榜快帮我一下~~咬手帕哭! 第12章   秦依依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遇上江景焱。   比起记忆中的他,眼前的人面相略显青涩,身板也没有四年后那般硬朗,可是不变的,是他因常年在军营中训练而被晒得黝黑的肤色,以及如鹰般冷峻锐利的眉眼。此刻,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如火焰一般,盯得她不知所措。   认出他的一瞬间,秦依依几乎是立刻就收回了目光,整个人又不着痕迹地往秦昭身后退了一些,正好将自己完全隐藏在他看不见的角度。   不可能的,秦依依心想,四年前的江景焱根本不认识她,怎么会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她?这是她嫁给他两年都不曾从他的眼里看到的神色,那般炙热,那般激动,她一定是看错了。   正胡思乱想着,江景焱也已走近,在他们三步开外的地方站着,身型挺拔如松。   秦依依悄悄地从秦昭背后偷看他,发现他并没有再看自己,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身旁的楚离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江景焱一会儿,偏头,掩唇轻咳。   “老先生,是您答应我的,若是我今年再来,就继续让我猜剩下的三题,我现在来了,请出题吧。”楚骞站在老人家前面,迫不及待地说道。   老人家记得他,没想到去年一句托词,他竟还当真了,当下颔首,摸摸胡子道:“方才这几位公子和姑娘也猜到了第七题,公子既然与他们认识,不如就一起猜吧,只是这花灯……”   楚骞知道他要说什么,宫里有比他这里更好看的花灯,年年都看,他早就没什么兴趣了,会再来这里纯属是去年意外发现,觉得这里的题目有意思罢了。闻言很爽快地点头:“我不要花灯,既然妹妹们喜欢,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帮她们拿!”   秦昭低头失笑,依依和桑儿分明是他的妹妹好不好?这个云卿,还真是自来熟。   老人家见他们都没有意见,于是开口道:“我这第八题,还是一副对联,上联是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这有何难?”楚骞未作他想,随口道来,“火有山则灿,火有兰则烂,火火火,烽烟烬焱焱。”   火对水,不就是组字嘛,他会!   楚骞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老人家:“老先生,我对得如何?”   老人家道:“对是对得工整,只不过这火有山则灿……”   他没有往下说,秦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火有山则灿,你是想把山给烧了吗?”   她不认识楚骞,说话也没个顾忌,一句话说完,众人失笑,连老人家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意。秦昭忍着笑,朝秦桑摇了摇头。   楚骞一听秦桑的话,刚才还挂在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他扯了扯嘴角,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对是对出来了,可似乎有些牵强附会。也怪他考虑不周,急着在两位妹妹面前表现,居然闹了这么大个笑话。   好在楚骞不是个爱计较的人,说话的又是秦昭的妹妹,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趁机笑眯眯地捏了捏秦桑的脸颊:“妹妹说的是,不如你也对一个?”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陌生男子轻薄,秦桑顿时笑不出来了,连忙躲到哥哥身后,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楚骞瞧着视他如蛇蝎的小妹妹,无辜地朝秦昭眨眼。他只是觉得秦昭的妹妹很可爱,逗逗她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怎么就躲起来了?   秦昭和楚骞从小就认识了,他什么样的性子他最明白,况且他这两个妹妹,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都还小,想他也不会有什么歪想法,也没恼,假意捶他一拳:“别欺负我妹妹。”   被二人这么一打趣,气氛融洽了许多。   “不知道几位可还有好的下联?”老人家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楚离的方向。   楚离心中早有想法,只不过方才有人要答,他便也没与他争,现在既然老人家在等他回答,他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他的语速不快,声音温和清晰,在嘈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依依下意识地扭头看他,对上他淡然的双眸,忽然间就有些移不开视线。   感受到她的注视,楚离朝她微微一笑。   听完楚离的下联,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老人家,老人家似乎早有预料,什么都没说,只把花灯递给他。   楚离含笑接过,转手就给了秦依依。   “阿昭,看不出来,你这表哥挺厉害的。”楚骞抱臂捅了捅秦昭的胳膊,由衷地佩服道。   秦昭笑道:“那是自然,表哥的才学在我之上,今夜这些题若不是有他,我也答不上来。”   楚骞这辈子最欣赏两类人,一种是像江景焱这样有勇有谋的,上阵杀敌,所向披靡,另一种便是像秦昭这样有才学的人。今日一见楚离,他虽看上去一副病容,可他答题时的冷静从容,文思涌泉着实让他钦佩不已。   既然是秦昭的表哥,那么这个朋友,他交了。   “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楚骞主动问他。   楚离微微颔首:“在下楚离。”   “姓楚?”楚骞惊讶,楚乃国姓,不过在京城姓楚的倒是并不多。   楚离并不意外,平静道:“正是。”   楚骞没有接话,继续找老人家讨下一题去了。   下一题简单,是个字谜,题目一出,楚骞就猜出来了,不过照理说要接下去的难度,应该不至于这么好猜,再加上刚才吃了亏,楚骞一时竟不敢作答。大家的想法大约也是一致,因此当楚离面不改色地报出谜底时,众人哑然。   最后一题仍是一副对子,上联是:“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秦桑念完,一脸莫名地望着楚离,期待表哥能对出下联,但是等了很久,楚离都没有开口。一旁的秦昭和楚骞也蹙着眉,好半天,相视着摇了摇头。   既然是最后一题,难是一定的。不过刚才见识了楚离的才华,秦依依潜意识里相信,虽然题目很难,但表哥一定能答上来的。   楚离想了许久,低头瞧着两个表妹都满眼期待地瞧着自己,一个表现得特别明显,另一个虽然藏得好,但眼底泛着的光可不是假的。他不由有些好笑:“抱歉,这一联,我还真对不上来。”   秦桑闻言垂头丧气地嘟起嘴,完了,连聪明表哥都不会,看来这最后一盏宫灯,她是带不回去了。   妹妹的失望都写在脸上,秦依依怕楚离见了不舒服,连忙道:“表哥不要自责,今夜能有那么多花灯,都是表哥的功劳。”   她手里拿着刚刚他递给她的花灯,浅笑娉婷,楚离心神一荡,兀自镇定:“表妹过奖了。”   猜完灯谜,楚骞提出要去湖畔放花灯,秦桑听了双眼顿时就亮了,立刻就忘了灯谜的事,央求着秦昭带她们一起去。秦昭磨不过妹妹,只得答应。   秦依依方才的注意都被楚离引了过去,再加上她一直躲在秦昭身后,看不到江景焱,对他的戒心也减少了几分,现下众人要一起去放花灯,她没有地方躲,又开始紧张起来。   江景焱是陪着楚骞出来的,在宫里,他与楚骞的关系不一般,但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同一堆文人在一起,他一介武夫实在是搭不上话,只能独自跟在众人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秦依依在躲他,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可是他想不明白,他又不是吃人的洪水猛兽,怎的一个小丫头会如此怕他?看到她因害怕躲到了秦昭的身后,只露出半个纤瘦的肩膀,看到她朝着楚离笑,眼里写满了崇拜,看到她高兴地拿着花灯,看了又看,看到她……一路走,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视线,只要他稍稍侧脸朝她的方向望去,她就假意转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为什么呢?   前面的人多了起来,一行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缩小。   江景焱故意放慢脚步,走到躲着她的小丫头身旁,垂眸问她:“为什么躲我?”   秦依依早就感觉到了他离她越来越近,但想着二人此刻并不认识,依着他的性子,应当不会在意她,这才压着心中的不适,继续与他同行,却没想到他居然停下来问她。   她该怎么回答?装傻充愣,还是咬咬牙直接告诉他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就在秦依依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一个清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的表妹没有来过人多的地方,有些怕生,兄台莫怪。”   秦依依抬头,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探进了她披着的斗篷里,握住了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阮久妹纸发现的问题,已改正,么么哒~   下章周六凌晨更,宝宝们不要熬夜,早上醒来看~   周六周日周一都会更~ 第13章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温暖,秦依依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正好被他更契合地包裹住。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都是第一次有男人主动牵她的手。一时间,秦依依竟忘了反应,呆呆地望着牵住她手的男人。   “你们怎么不走了?”走在前面的楚骞转过身,看着停在原地的三人,奇奇怪怪地问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依依猛地回神,慌乱地想要抽回手,奈何抽了两次都没用,依旧被他攥在手心里,没有丝毫放松。   秦依依红了脸,又怕被秦昭他们看到,只好侧身将二人握着的手挡住,朝着楚离细声央求:“表哥……”   楚离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里不无宠溺:“别怕,有我。”   江景焱凝视着秦依依的背影,眸色微深,她缩着脖子怯生生的模样,的确像是在害怕。也是,一个常年养在闺阁里的小丫头,若是见到陌生男子还大大咧咧的,倒是要叫人生疑了。   江景焱不疑有他,唇角几不可见地扬起:“我不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可你也不是好人,秦依依默默腹诽。   不知道是不是有楚离在身边的缘故,她渐渐不那么紧张了,回头朝江景焱大大方方地一笑:“大人多虑了,我没有怀疑大人,只是大人看着眼生,我……”   秦依依突然噤声,因为她注意到江景焱在听了她的话后慢慢眯起了眼睛,她记得每当他要生气的时候,眼睛就会不自觉地眯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你不认识我?”江景焱瞧着她的目光带了些许探究。   十三岁的秦依依当然不认识他,她摇头。   “那你为何会喊我大人?”江景焱追问,她口口声声说看着他眼生,为何一口咬定了他就是大人?   不喊他大人,难道还喊将军吗?   秦依依皱眉,若是她记得不错,飞鹰将军的名号是在半年后才被皇上封的,也是在那以后,京城里才开始传起了飞鹰将军的故事,在此以前,他只是一个都尉,除了朝廷中人,没有人听说过江景焱这个名字,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至于喊他大人,秦依依往折回来的秦昭看了一眼。   秦昭没听到前面的,只听到了最后两句,他这个妹妹从小就聪明,想来早就已经猜出了楚骞的身份,那么与楚骞一起来的人,她喊大人倒也没有错。   “家妹不懂事,请兄台见谅。”秦昭作礼,事实上他也不认识这个人,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先赔礼总不会有错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楚骞被几人搞得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勾着江景焱的肩膀道,“阿昭是我的兄弟,他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景焱你不要欺负人家。”   他只是问了几个问题,怎么就成欺负人家了?江景焱抽抽嘴角,再不理几人,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楚骞笑嘻嘻地往秦依依身边凑:“好妹妹别生气,若是他欺负你,尽管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教训他。”   秦依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楚离手下用力,把秦依依往自己的身边拉了一步:“不牢公子费心。”   .   他们去得早,河畔人不多,一旁有个小贩正在卖花灯,秦昭给每人都买了一盏,花灯上还有一张小纸片,小贩告诉他们,若是将心愿写在纸上,与花灯一起放入河中,这个心愿就会实现。   秦依依拿着笔,思考了许久,才悄悄地写了一句话,可她还没来得及放下笔,就被从身后蹿出来的楚骞抢走了纸片:“我看看妹妹写了什么。”   “你……你还给我!”秦依依急了,虽说上面写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过她也不想随随便便地就被不相关的人看了去。奈何她知道楚骞的身份,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不敢上前与他抢。   楚骞原本是逗她玩玩的,没想真的要看,但瞧着她如此紧张的模样,突然就来了兴致。   秦昭的两个妹妹,经过半个时辰的相处,他也算摸清了她们的性子。小的那个心思活跃,有什么说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放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反而是这个姐姐,处处小心翼翼的,年龄虽小,可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就像刚才帮着秦昭分花灯,她就先给的他,然后是江景焱和楚离,最后才自己拿。   他大约也已经猜到了她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她不说,他也不点破。   这个小丫头,可真有意思。   “希望表哥……”楚骞才念了个开头,手上的纸片就被人抽了去。   楚离把纸片塞回秦依依手里,低声道:“收好。”   秦依依红着脸点头,不敢看他,刚才楚骞念了几个字,他不会听到了吧?   楚骞原本是打算生气的,不过看到抢他纸片的人,再联想到方才那个称呼,他嘿嘿一笑,乐了。虽然没看完整,不过这个小丫头胆子倒不小,居然敢喜欢她表哥,果然有意思。   楚离把纸片还给秦依依之后就走了,回头接过福顺手里的笔,惊得福顺瞪大了眼睛:“公子,你不是不相信这种东西的吗?”   楚离慢条斯理地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悠悠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写完,他把纸片叠好,交到福顺手里:“去给方才那位老先生,若是他要见我,告诉他城西十里外有一间无人住的屋子,让他去那里等我便是。”   福顺疑道:“公子怎知城西十里外有地方可以落脚?”明明公子和他都是第一次来京城,这些日子也没见他离开过秦府,他怎会知道得这么详细?福顺想不明白。   “你只管替我办好这事,其他的,无须你知道的,不必多问。”楚离转向河畔,目光所及之处,两个小姑娘正并肩蹲在岸边,慢慢地将手上的花灯放入河中,“此事切记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福顺还没见过公子如此严肃的模样,忙应下,攥着纸片回头找那老人家。   .   楚骞难得兴致高,放完花灯还意犹未尽地想要带妹妹们玩,却被秦昭一口拒绝了。到底是两个姑娘家,又是夜里,出来已经很久了,是时候该回府了。   楚骞一听说他这么快要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带走,失望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从前我说要见见你妹妹,你都不肯,好不容易见到一回,才这么会儿你就要带她们回去,难得我溜出来玩一回,都没玩尽兴呢!”   秦昭好笑,这话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自打二人认识,楚骞就三天两头地来找他玩,因此当他得知他是四皇子的时候,压根就不信他说的话。宫里的皇子能日日出宫和他一个商人之子当朋友?任谁都会怀疑。   可偏偏楚骞就是这么一个人,浑身上下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找不到,还记得有次二人相约去山上狩猎,楚骞不小心从半山腰跌下去,等他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抓着一只还在扑腾的野兔子,傻乎乎地朝他笑。   他是商人之子,年幼时在学堂念书,没少被那些出生于官宦家的孩子瞧不起,因此对于那些人,他虽谈不上讨厌,却也不会与他们交好,楚骞大约是唯一一个他愿意深交的朋友。   “改日吧。”秦昭笑道,“今夜太晚了,我怕回去晚了,爹娘会担心妹妹。”   “你可是你说的!”楚骞就在等他这句话,闻言什么失望都抛到了脑后,眼里闪着计谋得逞的光,“我父……亲年前赠了我一座宅子,过完正月我就搬进去了。正月过后便是我的生辰,不如你带着妹妹们一起来,我府里人不多,你们都来了,也好热闹热闹。”   “好啊好啊。”秦桑一听有得玩,眼睛立刻亮了。   秦昭略微思考了一下,既然是在他的府里,应该不会有很多外人,看着妹妹这么想去,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那就一言为定!对了,楚公子也一起来吧。”楚骞道。   楚离点头:“好。”   回府后,秦昭让两个妹妹挑了几盏喜欢的花灯,剩下的都一并让下人送去了老太太和傅容那儿,也好让祖母和母亲高兴高兴。   秦依依只带走了楚离递给她的那盏,回房后又一个人盯着花灯看了半天,刚准备睡下,就听到福顺在外面敲门。   秦依依担心是楚离出了什么事,披了一件长袍裹紧自己就去开门。   冬日的夜很凉,门一打开,冷风呼啸着从她微敞的领子里钻了进去。   福顺举起一样东西,献宝似的道:“公子让我给姑娘送来,不知姑娘可喜欢?”   秦依依惊讶地瞧着他手里的六方花灯,杏目圆睁,慢慢浮现出喜色:“这不是老先生的花灯吗?怎会在表哥那里?”难道表哥对出那副对联了?   见到秦依依的表情,福顺就知道她很喜欢,笑着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若是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公子?”   .   同一时间,灯市一处无人问津的摊位前,一个老人家捏着手里的纸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行字。   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官管之官,被官管之官管,管管被管,不如不管。   若说难,这副对联实则并不难,对不上的人,只不过是不敢往这方面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依依许的什么愿望~第一个猜对的奖励一个大红包!   PS:末点都是收藏的两倍多了,你们为什么不收藏,为什么不收藏,为什么不收藏!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哼,你们要是再不收藏,我就……哇得一声哭给你们看!   下章明天老时间更新,宝宝为了抢玄学,每天都在修仙……   不要等噢~乖乖睡觉,早上醒来就能看到啦~\(≧▽≦)/~   最后庆祝表哥的撩妹指数更上一层楼,继续发红包~请留下你们的小爪印~ 第14章   福顺回到别院时,楚离正倚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月光皎洁,四周散落着密密麻麻的星星。   “公子,花灯已经给秦姑娘送去了,我瞧着秦姑娘应该很喜欢。”福顺怕惊扰了公子,声音不大。   楚离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今日在外面逗留了太久,福顺略有担心道:“公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刘大夫会来,公子放宽心,您的病一定能够痊愈的。”   楚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福顺动了动唇,还想再劝两句,可又怕公子不高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道了声是,默默地退出了他的房间。   楚离关上窗户,独自坐到床上。屋内的烛灯尚未熄灭,烛火静静地燃烧,摇曳着照了一室的明亮。   楚离盯着火苗看了片刻,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的音容笑貌。浑圆的杏眼,白皙如雪的肌肤,小巧玲珑的樱唇,害羞的时候,脸颊会染上一抹淡淡的粉色,笑起来比院子里的梅花还要娇艳。   那是他的表妹,来到京城的半个多月里,她是他见到最多的人。她处处留心照顾他,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他。   还记得小时候,他的身子就很不好,常常生病,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只要一吹风就容易头疼乏力。那时候,他身边的人很多,每日都会有人来看他,变着花样安慰他,说他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看到那些人,他却只想笑。   他的身子好不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能够看到第二日的太阳,对他来说就是幸运的。可是那些围着他转的人,就爱说些好听的话骗他,转脸又在暗地里咒他快点死。母亲性子柔弱,听到这些话也权当不知道,每日除了陪着他,其他时候都在佛堂里念经,祈求上天保佑他多活几日。父亲也总是对两个哥哥抱着期许,至于他,不过只是他眼里的一个随时会走的可怜孩子罢了。   除了活下去继续等死,从来没有人给他过任何的希望,但今夜,他的表妹却给了他。   从楚骞手里抽出纸片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上面的字,她希望他明年能够对出老先生的下联。   无关他的病,也无关他的身体。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了他别的期待。就像儿时他看到父亲教哥哥们骑马射箭,可父亲的心愿却不单单只是教会他们骑马射箭,他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统帅千军万马,保家护国。   他也是男儿,纵使身子不好,满腔热血亦不会输给其他的男子。他也希望父亲能够对他生出些别的期许,无论文武,他都不会让父亲失望,可偏偏在父亲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没用的病秧子。   ……   这一夜,楚离想了很多,久久地静坐在床上,直至身子实在受不住了,才熄灯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出现了表妹笑靥如花的脸庞。   .   翌日一早,楚离刚醒来,秦依依就带着刘大夫来了。   诊治的结果依旧同之前的一样,刘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给他又重新开了一个方子,让他先调养身子。   楚离明白他的意思,低声谢过,并没有说什么。余光瞥见小表妹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担心都写在脸上,刘大夫一走,他就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秦依依乖乖地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表哥……”   “没事。”楚离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以前没死,以后也不会死,只是目前,还无人能够治得了他的病。   “花灯喜欢吗?”他看着她笑。   他不想提,她也不再多问。想到昨夜福顺特地送来的花灯,秦依依瞬时脸微红,点点头,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表哥对出那副对联了?”   “对出来了。”楚离答道。   秦依依眼前一亮,表哥一开始并没有对出对联,后来她许了愿,表哥就对出来了,难道花灯的愿望真的那么灵?   “其实我一早就有答案了,只不过那时人太多,我才没有说。”   秦依依“啊”了一声,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她方才还以为是她的心愿实现了,没想到表哥居然一早就对出来了?   将小姑娘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楚离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了,我对出来了,你不高兴吗?”   她当然高兴,可是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浪费了一个心愿?虽说她并不相信放花灯真的能实现什么,但若是他一早就对出来了,她就能换另一个愿望了。   “高兴。”秦依依如实道。   楚离低声解释:“我若是早些把答案说出来,那花灯多半就会被桑儿表妹拿走了,所以……”   他答应过她,只要她喜欢的,他一定会帮她拿到。可是那盏花灯是秦桑先看上的,秦桑又是她的妹妹,若是真拿到了,妹妹喜欢,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可能不给她。   楚离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两个表妹,他是偏心的,他更想把花灯送给他喜欢的表妹。   听了他的解释,秦依依愣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被桑儿拿走怎么了?她和妹妹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都是一起用的,如果桑儿想要这个花灯,给她也无妨,除非……表哥不想让桑儿拿到花灯?是为了她吗?   秦依依咬了咬唇,终究是没敢把后面的话问出来。   她垂着头站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楚离想了想:“若是我早就对出了那副对联,你会许什么愿望?”   会不会和别人一样,只是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听了他的话,秦依依的脸比刚才更红了,果然还是被他看到了啊。一时间,秦依依竟不知如何作答。她心里是有答案的,重新活了一世,她一直以来的愿望都只有一个,不想再与江景焱有任何的牵扯。   起初她的确是想写这个,但也担心花灯会被人拾走,不如不写。所以她挑了一个比较容易实现的,她相信以表哥的才华,对出对联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但若是他先前就对出来了,又不能写江景焱……那她会希望这一世能嫁给一个会对她好的夫君,而那个人,最初与夫君一同出现在脑海里的,是一张清秀俊逸的脸。   “表哥你就别问了……”秦依依不好意思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楚离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是她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并非他担心的那样。   .   过完正月,秦秐终于从牢里出来了,一回家,他主动跪到了老太太房门外,祈求原谅,并保证以后定会改过自新,不再让老太太担心。   老太太起初并不愿意见他,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屋外天寒地冻的,他又刚从牢里出来,想必在牢里也吃了不少苦,没到一个时辰,老太太就心软了,喊丫鬟把儿子搀进了屋子,娘俩谈了心,老太太仅剩的气也都消了。   晚上,一家人终于坐在一起吃了今年的第一顿团圆饭。楚离在秦府住了一个月,老太太也十分喜欢这个孩子,上元节他猜对灯谜的事情她已经听孙子说了,这孩子的身子骨是弱了些,但论长相和才学,全京城年轻的公子哥里,倒是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   眼看着大孙女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四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她又十分中意楚离这个孩子,饭后闲聊,老太太就忍不住打探道:“我听你姑母说你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不知道家里人可有与你商量过你的婚事?”   吃饭的时候楚离就注意到了老太太一直在打量他和表妹,大约猜到了她的意图,楚离不动声色地回答:“谢祖母关心,还不曾。”   不曾就好,老太太十分满意这个答案,继续旁敲侧击:“可有想过等病好了要做些什么?”   楚离想了想,不着痕迹道:“我一病数年,劳母亲忧心,病愈后想先回去陪陪母亲尽孝。”   有孝心,是个好孩子,但不是她想要的答案。老太太瞧了一眼正在逗元哥儿玩的孙女,楚家远在沧州,她也不舍得孙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楚离既然来了京城,若是愿意留在京城谋事,倒是不错。   不过这话要她开口,她这老脸皮却是拉不下来的。   傅容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老太太一开口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表侄子她也喜欢,但毕竟十多年没见了,姑侄之间难免生疏,又关系到女儿的终生幸福,她还不想这么快就草率地下了决定。不过提前问问女儿的意愿,倒是可以的,若她真喜欢这个表哥,她便也为她做一次主。   生怕老太太再问下去会引得楚离起疑,傅容连忙道:“娘,离儿一片孝心,沧州离京城又不远,娘若是喜欢离儿,以后得空再让他来府上小住几日,陪您说说话。”   老太太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顺着儿媳的意思点点头:“哎,好,我就是喜欢这孩子,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嗯,表哥开始掉马了→_→   看到有小天使发现重点了,借表哥一句话,此表哥非彼表哥。   然后答案你们都没猜对,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都会这么猜,所以我肯定不会这么写啊~哇哈哈,叉腰笑~ 第15章   嘉禾帝有四个儿子,楚骞最小,排行老四,平日里仗着嘉禾帝的宠爱,做事随性,常常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出宫对他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他的母妃管不住他,嘉禾帝又忙于朝政分不出神管他,是以养成了他无事就爱往宫外跑的性子。好在楚骞懂得分寸,肆意却不妄为,任性却不骄纵,几乎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身份。嘉禾帝安排在他身边的小太监,回禀给嘉禾帝的也都是他在宫外行的善事。   小小年纪就懂得为父皇体恤黎民,嘉禾帝深感欣慰,知他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便命人将他的王府建在城中,封王时还特意交代他要替父皇留意百姓的举动,城中出现了任何事情都须上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楚骞对朝政上的事没什么兴趣,但该明白的道理他都明白,况且这又不是一桩难办的差事,欣然接了。   瞧着自己儿子没心没肺的模样,温妃心生忧虑。楚骞搬入王府的前一日,她将他唤进了寝宫,满肚子的话在见到儿子憧憬的眼神后,又不忍扫了他的兴,只得柔声交代:“往后一个人住在宫外,母妃不能时时刻刻照拂你,你自己要小心。府里的人若非亲信,就打发他们在前院做事,后院里留的,必须是你信得过的。”   又来了,楚骞头疼,他都十七了,偏偏母妃总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没等温妃说完,楚骞搂着她的肩膀,忙不迭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些话母妃都说过好多次了,若是母妃不放心,不如跟着我一起去王府住几日如何?”   “瞎说什么呢!”温妃又气又好笑,她堂堂一个宫妃,是能够说与他出去住就出去住的?“你这话若是被你父皇听到了,又该教训你了。”   “父皇才不舍教训我呢。”楚骞扶着温妃在软塌上坐下,倒了一杯茶给她,“母妃若是想我,派人来与我说一声便是,我马上就回宫陪母妃。”   温妃失笑,他以前就在宫里待不住,现下好了,以后都不用回宫了,只怕倒时候更加乐不思蜀了。   温妃叹了声气,她不舍得骞儿离开身边,但这后宫太乱,自从柔妃母子出事后,她整日都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将骞儿养到那么大,储君之位一日未立,骞儿就多一份危险,不如待在宫外安全。   温妃语重心长道:“你父皇既然给你安排了差事,你就好好去办,不用整日想着母妃。你也不小了,前些日子你父皇还在说要给你选妃,母妃估摸着王府那么大,你一个人住着也无趣,不如就让你父皇替你安排,你看如何?”   楚骞一听这话,顿时瞪得眼睛都大了,他说好好的母妃怎么会连夜把他喊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事!想起两位皇兄成亲后被皇嫂们管得死死的,楚骞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他还没玩够呢,可不想那么早就成亲。再说了,阿昭比他大一岁都没成亲,他才不急。   “母妃。”楚骞难得撒娇,“儿子才要搬进王府,府中尚有许多事情要打理,哪有时间操办娶妻之事?更何况父皇才给我派了任务,我都没立功让父皇高兴,不如你跟父皇说说,等几年再给我立妃可好?”   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儿子,温妃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藏着的小心思。说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不是不想成亲?温妃猜想他整日往宫外跑,难道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于是不动声色道:“正是因为这样,才要给你尽快选个王妃,你府中的事情都交给她打理,你也好省下一些心思安心完成你父皇交代你的任务。”   “可是母妃……”   楚骞的反应让温妃更加确定了她心里所想,但她的儿子毕竟是皇子,又被封了齐王,再怎么样也不能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他的两个皇兄,一个娶了大学士之女,另一个娶了枢密使的孙女,个个位高权重,她就算不愿儿子卷入立储的纷争,但有些事,必须体面的还是得体面,不能太逊于他的两个皇兄了。   “好了,此事我会与你父皇商量,立妃之事不用你操心。”温妃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道,“母妃乏了,你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去王府,我让李嬷嬷跟你一块儿去,她是我身边的老嬷嬷了,有她照顾你,我也安心。”   母妃这是心意已决,楚骞无奈,只得收起了小心思,作礼:“是,儿臣知道。”   因着选妃这事,楚骞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日搬入自己的王府,也是兴致缺缺。   .   三日后,楚骞生辰,秦昭带着两个妹妹和楚离一起来时,他正在武场上射箭。原本应该放靶子的地方一排站了三个下人,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个巴掌大的苹果,其中一个人吓得双腿不停地抖。   “喂,我说你,老实点站着别动,再动我若是射偏了,可不负责哦!”楚骞对了半天都没对准,不由气急道。   那个下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吓得胆都破了,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头上的苹果咕噜噜滚了老远,跪的地方底下还有一摊水渍慢慢渗出。   楚骞见此挥挥手,不耐烦道:“下去下去,胆小成这样,真无趣!”   对面三人一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武场。   楚骞无趣,只能拉开弓瞄准十米开外的靶心,刚准备松手,守门的侍卫在场外大声禀报:“王爷,府外来了四个人,两位公子和两位姑娘,说是王爷的朋友,请王爷示意,是否让他们进来?”   楚骞全神贯注的一射被他打扰,手一歪,箭离弦,偏了。方才从武场上逃下去的三人齐刷刷地瞪大眼睛,同时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幸好逃得快,不然小命就没了。   楚骞抽抽嘴角,扔了手上的弓,大手一挥:“请他们进来。”   .   秦昭等人在门口等了半刻钟,就有侍卫恭敬地打开了门迎他们入府。   秦桑平日里看着胆大,但这会儿真到了王府门口,却开始紧张了,拉着秦依依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上元节遇到的那位公子,真的是齐王殿下呀?”   秦依依一早就猜到了楚骞的身份,是以刚才下马车后看到牌匾上的齐王府几个字后并不意外,点头道:“齐王殿下与大哥很早就相识了,今日他的生辰,会请我们姐妹俩过来,也是看在大哥的面上,一会儿入府,你要听话,不能给大哥丢脸,知道吗?”   秦桑乖乖地嗯了一声,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眼底满是兴奋,齐王府啊,她长这么大还没进过王府玩,不知道王爷住的地方和她们秦府有什么区别?   秦依依走了几步,察觉到身边似乎少了人,回头,就见楚离依旧站在原地,白衣下的身子单薄清瘦,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瞧,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表哥?”秦依依侧着脑袋喊了一声。   将视线从牌匾上收回,楚离朝她勾了勾唇,声音温和好听:“嗯,就来。”   自从上元夜后,秦依依每次看到楚离对她笑都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特别是他牵着她手的那一幕,时时刻刻都会在脑海里回放。她大约猜到了原因,但也有几丝不确定。   上辈子,她曾全心全意地喜欢过一个人,她对他好,为他打理好后宅,可那也是在嫁给他以后,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究竟只是在尽一个妻子的本份,还是真心喜欢着他。重生后,她被伤了心,再见他时,除了害怕他认出自己,她只想离他远远的,最好再也不用见到他。   若是喜欢,为何不想见他?若是不喜欢,为何又会为他伤心?   前几日娘亲曾来找过她,问她对表哥的看法,当时她只说了表哥很好。后来娘又问她表哥哪里好,她听着有些奇怪,却也没怎么细想,将她所了解的表哥的为人与娘说了一遍,又将表哥为她赢花灯的事悄悄地告诉了娘,娘听了似乎很满意。   现在想来,娘会不会是在有意试探她是否喜欢表哥?想到娘可能会将自己嫁给表哥,秦依依是高兴的,如此一来,这一世的她就不用再嫁给将军了。可,真的要为了躲开将军而嫁给表哥吗?依着表哥的性子,他应当不会拒绝,可万一他要是不喜欢她,只是把她当表妹……   “发什么呆呢?”   秦依依想得有些入神,完全没察觉到楚离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笑盈盈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眸中映出了她的身影,面若桃花,眼波流转,像极了刚掀开盖头的新嫁娘。   他想,若是她出嫁了,一定很美。   想着想着,楚离就忍不住逗她:“今日我没跟上,表妹还念着我,怕是过两年等表妹身边有了旁人,就不会再记得表哥了。” 第16章   秦依依:“……”这话说得,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秦桑站在二人中间,将楚离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疑惑地瞧瞧表哥,又瞧瞧姐姐,突然福至心灵,惊喜地大声道:“表哥是不是喜欢姐姐呀?”   她从前溜出府去玩,就听别人说过一个人只有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着要陪在她的身边。表哥连两年后都想到了,难道表哥真的喜欢姐姐?   秦桑还小,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的,但秦依依不一样,一听秦桑开口,急急忙忙地去捂她的嘴,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秦桑的话一落下,秦依依只觉得四周都安静了,就连领着他们进府的侍卫也不由停下了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他们。   秦依依面红耳赤地收回手,低着头,咬唇不语。   “你们这是……”秦昭不解地问道,方才桑儿那句话,该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秦依依的脸比刚才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就在此时,忽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楚离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脸蛋红红的,眼神飘忽不定,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摆,再一想到她刚才的动作,实在有些太过欲盖弥彰。   楚离明白了,表妹也是喜欢他的。   他扬唇,眸光温柔似水:“喜欢。”   听了这个答案,秦桑露出了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得意洋洋地朝着姐姐笑。秦依依被她笑得愈发尴尬了,表哥喜欢她,她自然是欢喜的,可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别人府门口,表哥居然说出这等话,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见她就快要恼羞成怒了,楚离适可而止:“你们是我的表妹,我这个做表哥的怎么会不喜欢你们?阿昭,你说是不是?”   他把问题抛给了秦昭,处在震惊中的秦昭这才回过神,原来表哥只是在开玩笑?他还以为……   秦昭朝楚离望去,只见他的眼底一片坦然。   也是,表哥才来京一个多月,就算喜欢上妹妹,也不可能这么快,看来真的是他多虑了。他的这两个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刚出生的第一日起,一直到如今,两个妹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他对她们的疼爱,并不比爹娘少。   “是啊,哪有哥哥不喜欢妹妹的。”秦昭接话。   是这样吗?   秦桑喜滋滋地点头,秦依依却不太信,表哥看她的眼神,分明与看桑儿的不一样,若是表哥把她和桑儿看得一样重,为何那晚他会让福顺悄悄送来花灯?那盏花灯,至今还在她的衣柜里藏着,那或许是唯一一件她不愿让妹妹分享的东西了罢。   秦依依忽然有些失落。   “好了,我们先进去吧。”意识到他们已经在门口停了太久,秦昭提醒妹妹们。   入了府,在侍卫将大门关上的时候,楚离忽然凑到秦依依耳边,压着声音低声道:“不一样。”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   秦依依眨眨眼睛,再抬头时,楚离已经走到了秦昭身边,她和秦桑落了半步跟在两个哥哥后面,一路上都在想着他奇怪的三个字。   .   齐王府很大,从前院走到武场,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楚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今日是他的生辰,不过他与朝中的那些大臣向来没什么交情,也没想过要设宴之类的,因此整个齐王府显得冷冷清清的。   远远看见秦昭一行人,楚骞激动地朝他们挥手,他在宫里就没王爷的架子,出了宫就更不用装了,后院的下人大部分都是跟着他从宫里出来的,深知王爷的脾性,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好奇能让王爷屈尊亲自请来王府中作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来府之前,秦昭就教了姐妹二人见到王爷该有的礼节。秦依依在江景焱身边待了两年,宫中的礼数她都学过,并不陌生,不过为了不教大哥看出异样,她也装作不会,与妹妹一起学了几遍。   看到楚骞走近,姐妹二人齐齐停住脚步,规规矩矩地朝他福身,行了一个大礼:“民女拜见王爷。”   两个小妹妹长得漂亮,此刻双双给楚骞行礼,脆生生地喊他王爷,喊得楚骞心花怒放,顿时什么烦恼都没了,连忙上前:“起来起来,以后见到我不用给我行礼。”   “谢王爷。”秦依依道了声谢,带着妹妹一起退到了秦昭身后。   楚骞见两个妹妹拘谨,索性屏退了下人,等只剩下了他们几人,楚骞才道:“现在没有外人了,你们不要把我当王爷,若是你们愿意,也喊我一声哥哥,唔,就和阿昭一样,喊我云卿哥哥吧。”   云卿是他的表字,当初他刚认识秦昭时,用的也是云卿这个名字。   可楚骞想让她们喊,两个小姑娘却不敢,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倒也算了,现在知道了,就算他不会怪罪,谁敢喊一个王爷哥哥?   秦依依和秦桑面面相觑。   “在你府中还是算了吧,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皇上的耳中,就不好办了。”秦昭替妹妹解围。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这里是齐王府,府里的下人又都是楚骞自己的人,谁敢在主子背后嚼舌根?可是也说不准,毕竟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他们原来的主子都是皇上,君心难测,万一皇上不放心儿子,在他身边安排个人呢?哪怕只是为了照拂,也得小心。   楚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更担心的是这事传到母妃的耳里,秦昭的两个妹妹又长得水嫩嫩的,万一母妃误会了给他瞎撮合怎么办?不行不行,他和秦昭是十多年的朋友了,深知秦昭的为人,可不能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   细思之后,楚骞也没有再面前秦依依和秦桑,领着几人走到武场,指着旁边架子上的一排弓箭,跃跃欲试道:“阿昭,我们很久没有比试射箭了,不如今日来几局?”   秦昭欣然:“好。”   楚骞望向楚离:“楚公子也来吧?上元节那晚见识到了楚公子的文采,让我甘拜下风,今日在武场上我很期待也能与楚公子一较高下。”   楚离淡笑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在下一介书生,舞文弄墨还行,只是这拉弓射箭,倒是难倒我了。”   楚骞“啊”了一声,略显失望:“真可惜。”   秦昭安慰他:“表哥不会射箭,可他会下棋,前两日我与他对弈,可输惨了,不如一会儿让表哥与你下一盘,你看可好?”   当然好,楚骞就是坐不住,只要有得玩,不管什么他都有兴趣:“那就一言为定。”   楚离也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届时还请齐王殿下手下留情。”   楚骞一愣,怎么突然觉得他这语气有点耳熟?楚骞想了想,想不起来,心道是自己想多了,拍拍脑袋走到摆放弓箭的夹子前,正要选弓箭,一个下人小跑而来。   “王爷!”   “何事大惊小怪的?不是让你们都下去不要来打扰我们吗?”楚骞不悦地回头。   那人急急忙忙道:“豫王殿下和静王殿下来了,还有秀鸾公主和江都尉,现在已经入了府,正在前厅等候,王爷快去看看吧。”   楚骞惊讶:“大哥二哥和鸾儿都来了?”他都没请他们,怎么自个儿跑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他一声?   “是。”   “走走走,随我去见大哥二哥。”哥哥们来了,楚骞自然不能怠慢,招呼秦昭等人也和他一起去。   秦依依站在原地不动,若是她刚才没听错,那个下人说江都尉也来了?江景焱,他来做什么?秦依依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上一世别说是齐王了,江景焱和任何一个王爷都不熟,平时说上几句话都不太可能,更别说会在齐王的生辰跟着另外两位王爷一起过来了。这一世他们怎么反倒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不用害怕,等下你们就跟着我,若是王爷不问话,你们就别开口。”一下子又多了两个王爷,秦昭担心两个妹妹紧张,故意放慢脚步提点她们。   “大哥,我和桑儿可以不去吗?”秦依依犹豫着开口,她并不是害怕豫王和静王,她就是不想见到江景焱。   秦昭沉吟:“我们已经在府上了,云卿这么久没出去,想必下人们已经跟两位王爷说了我们在,若是现在走,只怕会对王爷不敬。”   当官的规矩多,权力大,尤其是像这些比当官的还要尊贵的,更得小心伺候,这也是为什么他不爱与官家子弟为伍的原因。但今日事发突然,避不掉,也只能去见一见了。   “阿昭说的是,王府的门都进了,难道还怕见几个王爷吗?”楚离站在另一边,抬眸望着前厅的方向,眸色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有小天使问表哥会不会强娶依依→_→你们觉得会吗?会吗?会吗?   当然不会啦~至于文案上为什么那么写,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   我感觉我这两天的收藏死了,哼,你们说你们是不是都网页收藏了~不管不管,你们赶紧把我的收藏吐出来~~每小时都在等收藏更新的我表示看不到收藏看不到评论没心情码字/(ㄒoㄒ)/~~ 第17章   齐王府前厅,楚骞等人姗姗来迟。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还没进门,楚骞的声音大老远就从院子里传了进去。按理说,他应该喊他们一声皇兄,但楚骞从小就混在宫外,不爱冠冕堂皇的称呼,私下里都喊他们哥哥,只有在父皇面前,才会规规矩矩地喊皇兄。   方才为了练箭,他穿了一件平时习武时才穿的灰色布衣,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腰带,发髻高梳,除此以外,身上再无其他挂饰。   前厅里,楚昱和楚渊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主位上,他们的右手边,秀鸾公主和江景焱依次坐着。下人刚上了茶水和点心,楚昱端着一杯热茶,低头正要喝,听到楚骞的声音,抬眼,就见一行人步入厅内。   率先走来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看到他的穿着,楚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堂堂一个王爷,生辰当日居然穿得跟市井小民如出一辙,他这个四弟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除去那个已经死了的三弟,他还有两个皇弟。二弟性子轻浮急躁,做事鲁莽冲动,父皇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封他为静王,便是让他时常静思己过。四弟散漫不羁,玩世不恭,对朝事并无任何兴趣,可母妃总担心父皇偏爱四弟,会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让他时刻警惕,但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能够威胁到他吗?   楚昱深表怀疑。   放下茶杯,楚昱又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几人,有男有女,皆是平民打扮,楚昱自小生在皇家,性子高傲,冷眼扫过一圈后,便移开目光,这样的人,还不配他正眼去看。   “自从四弟被封了齐王,越来越不把我们两个皇兄放在眼里了。”楚昱似笑非笑地对楚骞道。   “冤枉啊大哥!”楚骞嘴上喊冤,脸上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在我心里,你和二哥是除了父皇以外我最敬重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呢?”   “是吗?”楚昱扬声,“那为何你的生辰却不记得我们二人?”   旁边楚渊点点头,跟着起哄,理直气壮道:“大哥说的是,若不是今日早朝后,秀鸾非要我二人带她出宫,我们都不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   楚骞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楚昱斜眼扫他,心底暗骂一声蠢货。   “原来大哥二哥和鸾儿一起过来,是特地为我过生辰的。”楚骞笑道。   “是啊是啊。”一直忙着吃点心的秀鸾公主在解决完一块山药糕后,终于能抽出空说话了,“四哥你真不够意思,明知道我每年都在等这一天,你居然都不来找我。”   “我的生辰你为何要等?”看着妹妹又在桌子上的点心里找其他吃的,楚骞无奈道,他这个皇妹,最好吃,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吃的,她都能忘记其他事。   秀鸾挑了一块绿豆糕拿在手里,抬脸朝他笑了笑:“因为四哥这里有好吃的呀!”说完,看到楚骞身后站着的几人,她的眼睛一亮,“四哥,他们是谁呀?”   果然是秀鸾会说出的话,楚骞失笑,笑完给他们介绍:“这是阿昭,我在宫外最好的朋友,旁边这位是他的表哥,楚离,还有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是阿昭的妹妹。上元节那晚我出宫玩,碰巧遇上他们,就邀他们今日来府上作客,只是没想到大哥二哥也来了。”   秦昭等人闻言向楚昱楚渊行礼。   “怪不得这么久才来,原来是忙着陪客人。”楚昱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楚离前面,“你姓楚?”   楚离愣了愣,点头,他从进屋开始,就一直低着头。   “把头抬起来。”楚昱命令。   楚离没有动。   “本王与你说话,你听不到吗?”楚昱的声音明显沉了几分,他原本并没有把这几人放在眼里,直至刚才,秦昭和身后的两个小丫头都向他行礼,唯独楚离没有动,他这才多看了他一眼。   十七八岁的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胆子倒是挺大。   “本王让你把头抬起来,你是聋了吗?”楚昱又说了一遍。   眼看着豫王就要发怒,秦昭暗地里捅了捅楚离的手臂。他低头不语,秦昭只当他是在害怕,表哥平日里看起来挺稳重的一个人,怎的见了豫王就胆小成这样,连两个妹妹都不如?方才是谁说的难道还怕见几个王爷吗?   秦依依也急,但她并不是觉得楚离怕了,她只是担心他的身子,表哥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正在这时,楚离忽的抬头,面上未见任何异样,声音平稳,不疾不徐道:“请王爷恕罪,方才听齐王殿下提及上元节的事,草民突然想到了那夜未曾对出的灯谜,一时出神,还请王爷切莫放在心上。”   “灯谜?”楚昱低声重复,似信非信,探究地对上他的视线。   在场的几人那晚都在场,秦昭的这个表哥知识渊博,他提了那夜的事,楚离会想到很正常。楚骞不疑有他,马上出来打圆场,把那夜如何遇上他们并同他们一起猜灯谜的事告诉了楚昱。秦昭和秦桑也信以为真,只有秦依依皱了皱眉,眼底带了些许疑惑。那晚最后一副对联,表哥不是早就对出来了,为何还会想得那么入神?   楚昱听完,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盏宫灯,每年上元节,宫里要多少有多少,他都不屑去看,果然是没见识的山野痞夫,居然惦记至今。   依着楚昱的性情,若是在平时发生这样的事,他定然会小惩大诫,但今日是楚骞的生辰,又是在别人的府上,主人都站出来替楚离说话了,他只好作罢,但楚离对他不敬,他也咽不下这口气,有意要羞辱他:“既然四弟都说你的文采好,不如我们来比上一比,若你赢了本王,本王便恕你无罪。”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楚离不和他比试,或者是输给他,他便要治他的罪,当真应了楚离那句“请王爷恕罪”。   秦依依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为表哥捏了一把冷汗。与王爷比试,无论是赢或者输,都不是好的结果。   楚离当然知道他是在故意为难自己,输了,方才的事情就没完,赢了,他的确会一言九鼎不计较他的冒犯之罪,但害他丢了颜面,又是一桩新的恩怨。   现下还不是同豫王结仇的时候,权衡再三,楚离恭敬而又谦虚道:“早就听闻豫王殿下文武双全,连当今圣上都对豫王殿下赞不绝口,草民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同豫王殿下较量,这比试……还是算了吧。”   楚昱冷笑:“那你是想本王治你的不敬之罪?”   众人心惊。   “皇兄,我们今日不是来给四哥过生辰的吗?你也太小题大做了。”秀鸾听了许久,早就按捺不住了,她刚才就想找旁边的两个小姑娘说话,无奈皇兄脾气大,抓着人家没完没了,她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秀鸾平日里一直待在宫里,身边除了宫女就是嬷嬷,都没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今日好不容易看到两个同龄的小姑娘,长得又漂亮,还是四哥好朋友的妹妹,她可喜欢她们了。   秀鸾不怕楚昱,楚昱瞪她,她也装作没看到,顿了顿又嘟着嘴道:“寿星最大,皇兄为何不听听四哥的意思?”   楚骞是知道皇兄的脾气,得理不饶人,眼见皇兄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楚离了,灵机一动,突然道:“大哥,方才楚公子答应了要与我下棋,不如这样,你与他对上一局,只要他能在你手下撑过半个时辰,大哥便不要计较了,如何?”   吟诗作对输赢即可分晓,但对弈就不一样了,自古高手过招,下个几天几夜都分不出胜负的比比皆是,楚骞这么说,明显是给二人台阶下,只要楚离能与楚昱对上半个时辰,最后又没分出输赢,楚昱也不算失了面子。   他这个主意,大家都觉得不错。   皇弟这般帮着外人,楚昱无话可说,再拒绝,就有失他王爷的身份。   楚昱道:“好,就这么决定了,只要他能与我对上半个时辰,今日之事,我就不再计较。”   “楚公子以为呢?”楚骞问楚离。   楚离看了秀鸾一眼,沉吟道:“无需半个时辰。”   “你的意思是?”楚骞不解,这句话若是换做大哥说,还说得过去,可楚离这么说……是怕半个时辰太久会输给大哥,还是他觉得不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赢了大哥?   正犹豫着,又听楚离开口:“只需要两刻钟,若我赢了豫王殿下,请豫王殿下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如若你输了呢?”楚昱不悦道,两刻钟就想赢他,未免也太自信了!   楚离笑了笑,面上一片淡然:“如若我输了,听凭豫王殿下处置。”   “表哥!”秦依依不放心地看着他,伸手,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   楚离回头朝她一笑,什么都没有说,秦依依却忽然放下心来。   是了,她的表哥连花灯都能替她拿到,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既然表哥那么自信可以赢豫王,那么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被某个纠结的二货连带着纠结了两个小时,然后……本来打算早点睡的我又这个点来更新了。   QAQ我可爱的标签被我家编编改了,这周都不用修仙了,嗯,我写完尽量早点更→_→ 第18章   豫王的脸色明显不悦,趁着下人在准备棋盘的间隙,秦依依悄悄把楚离拉到了一边:“表哥,你方才见了豫王殿下为何不行礼?”   她仰头望着楚离,眸中含忧,声音里带了丝紧张。十三岁的小丫头,只长到他胸口那么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却分外惹人怜爱。   楚离不想骗她,但现在也不是告诉她的时候,想了想,低声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但如今时机未到,还不能告诉你,等来年时机成熟,我再与你细说,可好?”   秦依依屏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随随便便找个理由糊弄她,也不是干脆一个字都不说,他很理智很客观地告诉了她原因,还说来年会与她细说。虽然不知道这个来年要等多久,可秦依依的心里却隐隐有些触动。   从前在家里,爹娘和哥哥就一直把她当作孩子,有什么事情都很少让她知道,嫁给江景焱后,江景焱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若非必要,绝对不会主动和她说事。   她已经习惯了事不关己就尽量少去操心,可今日却有人愿意主动把他的秘密告诉她。   楚离还在等她的回答,秦依依只怔了一瞬,然后轻轻点头。   经过了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早就察觉到了表哥的不同,他的才学,他的言行举止,他的待人处事之道,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昏睡了十五年的人。表哥有秘密,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在她的潜意识里,并不相信他是坏人,而且又是她的表哥,因此他不说,她便也装作不知。   “乖。”楚离一笑,难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的指腹柔软,动作轻柔温和,秦依依感受着他细细的动作,内心蓦地升起一丝不可言喻的感觉。她低下头,侧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   .   几句话的功夫,下人已经在侧间摆好了棋盘,棋盘的左右两边各放了一盒棋子,黑白分明。   楚昱一拂衣袍,率先在左边的位子上坐下,冷眼看到楚离还在同小姑娘说话,哼道:“楚公子好大的架子,居然要让本王请你过来。”   早就听闻豫王楚昱才学兼备,是嘉禾帝心目中最合适的太子人选,但性情多变,阴晴不定,楚离只是稍加查探,便已了然。   “草民与表妹有事相商,未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请王爷海涵。”楚离说完,站在棋盘旁边不动。   楚昱挑眉,若有所思地瞧着楚离,此人方才无礼在先,这会儿却端出了一副伏小的姿态,着实让他捉摸不透。还有他说的这句话……   好一个海涵,不知道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坐吧。”楚昱心下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执起一枚黑子,当先落下。   楚离坐下后,秦依依等人都纷纷围了过来,兄妹三人很默契地站到了楚离身边,楚骞站在中间,楚渊不懂棋,但双方一个是皇兄,一个并不认识,他肯定是支持自家皇兄的,因而站到了楚昱身旁,江景焱是与二人一起来的,也跟着站在楚渊身后。只有秀鸾左右瞧了瞧,最后出奇地选择了素不相识的楚离。   她站过去时,还特意离秦依依很近。   秦依依上一世是见过秀鸾公主的,那会儿她刚嫁给江景焱没几个月,江景焱奉命出征,秀鸾公主便将她请进了宫里。起初她还在忐忑,生怕公主会因为江景焱不娶她而娶了自己故意为难她,可让秦依依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不仅没有为难她,对她还特别好,她一过去,就让宫女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零食请她一起吃。   秀鸾比她大一岁,看出她的紧张,公主还柔声安抚她,告诉她她只是一个人在宫里烦闷,想看看能够将她比下去的姑娘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如今见着了,确实比自己长得好看些,她就理解了江景焱不娶她的缘由。   秦依依听了哭笑不得,但秀鸾公主的好,她却是记在心里了。怪不得皇上会如此喜爱这个女儿,一个一点架子和脾气都没有的公主,她见了也喜欢。   见秀鸾站到他们这边,秦依依朝她笑了笑。   感觉到这个妹妹喜欢自己,秀鸾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皇兄欺负你的表哥的。”   秦依依失笑,公主刚才就帮着他们,楚昱除了不悦,偏偏也没说什么,可见他确实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   “多谢公主。”   两句话的功夫,楚昱和楚离都已经落了好几子,秦依依对围棋只是略知一二,初开局时最好下,但也看不出形势,但见表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并没有怎么担心。   又看了几步,秀鸾公主终于按捺不住,问道:“这棋是怎么玩的呀?”她跟着师傅学过习字作画,也学过弹琴,琴棋书画唯独这棋,却是一窍不通。   懂棋的这会儿心思都在棋局上,没有人理她,秦依依这个半懂的,低声为她解释:“公主请看这棋盘,盘面纵横各有十九条直线,直线交叉处的几个黑点,称为星位,中央的星位又称天元。下棋时,双方各执一色棋子,黑先白后,交替下子,落子后便不可移动。若是四周都是同色的棋子,这颗棋子便有了气,反之则是无气之子,就须被提子。待结束时,黑白两方那方的活子多,便是胜了。”   秀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这样啊。”   “小姑娘懂得倒是挺多,只可惜……”话音未落,楚昱看到楚离落子的地方,面色陡变。   他自认为棋艺精湛,在宫中除了父皇外,无人能敌,就连教他的师傅这些年也甘拜下风,因此从未觉得楚离有什么能耐能够赢得过他,何况还是在两刻钟之内,于是在秀鸾发问后,他便分了两分心思去听秦依依说话,没想到一时不察,竟叫楚离提了他一子。   这才刚刚开始他就落了下风,楚昱脸上青红交加,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再无暇分心,专心对付眼前之人。   提了楚昱一子后,楚离落子的速度愈发地快了,楚昱求胜心切,又自视甚高,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为了拖延时间才故意放慢落子的速度,因此楚离下得快,他就比他更快,几番来回,几乎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   一旁围观的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样的对弈速度,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连着被提了几子,楚昱渐渐开始浮躁起来,再看对面坐着的楚离,气定神闲地从棋盘中捡了一颗白子,夹着子的手指白净修长,眼神平静无波,丝毫未见半分焦躁。   楚昱紧蹙双眉,看着棋盘上越来越多的白子,心下越发不能平静。   楚骞离得最近,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看着楚离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下了满眼的崇拜和羡慕。大哥的棋艺是高,若大哥能够静下心来同楚离对弈,胜负还很难说,可大哥打心眼里瞧不起楚离,又急于求成,虽然气势上压过了他,可谁能知道楚离最先的伏小是否是为了让大哥放松警惕刻意而为呢?   细想楚离从进屋开始的表现,又回忆起上元节那晚他答题时的笃定,楚骞忽然觉得楚离这个人有点高深莫测。   看来这盘棋,大哥是输定了。   离原定的两刻钟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棋盘上形势已定,连第一次观棋的秀鸾都看出了结果,就差没欢呼出声了。再怎么说要输的也是自己的皇兄,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皇兄今日对客人的态度,不过也懂得要给他留点面子。   楚骞再无心看黑子苦苦挣扎,转头看到三个妹妹笑得灿烂,有些心动,讨好地凑上前去:“好妹妹们,一会儿哥哥射箭给你们看,保准比棋局精彩。”   三个小姑娘相视一眼,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下了。”实在无从下手,楚昱弃了黑子,脸色极其难看,“技不如人,本王甘拜下风。”   不过一局棋而已,他也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再与他纠缠,倒显得降了自己的身份。   楚离拱手:“王爷承让了。”   “表哥真厉害。”秦依依小声道。   楚离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秀鸾也一起夸赞:“父皇都说皇兄的棋艺纵观整个京城都无人能胜,今日楚公子胜了皇兄,若是父皇知道了,定然会大吃一惊的。”   秀鸾说的是真心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见到楚离,她就觉得亲切,所以宁可不顾自己的皇兄,也要帮他说话。   “公主谬赞。”楚离低下头,掩盖了眼底的一丝异色,若是他记得不错,秀鸾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不知道皇上到时会给她指一门怎样的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抽的JJ不是好JJ……刷了一个小时页面才把后台刷出来……   上一章红包晚点发哦~~等不卡了……   每章10个红包~下章更新前发,么么哒宝宝们快来领~ 第19章   眼看着就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楚骞便提议先稍事休息,等用了午膳再去比试射箭。   在楚离那里失了颜面,楚昱等不及吃饭,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借口先走了。楚渊见皇兄离去,也欲回府,却又放心不下秀鸾,他们虽不是一母所生,秀鸾平日里除了四弟,与他和皇兄并不亲近,但因着她的母妃早逝,父皇疼爱她胜过他们兄弟三人,秀鸾是跟着他和皇兄一起出来的,若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父皇怪罪下来,只怕他和皇兄都难辞其咎。   楚渊想带秀鸾一起走,先送她回宫,可秀鸾刚认识了两个好朋友,怎么舍得那么早就回去呢,宫里又没有人陪她玩,还是四哥的王府热闹。   “二哥,你有事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一会儿我累了,四哥会送我回宫的。”秀鸾躲在楚骞的身后,只探出了半个头,使劲地朝他挥手,巴不得他赶紧走。   楚渊望向楚骞,秀鸾赶紧在暗地里扯了扯楚骞的衣服。   楚骞无奈,妹妹贪玩,好不容易等到他生辰借口出趟宫,不叫她玩个尽兴定要与他闹,在宫里他不怕父皇不怕母妃,偏偏这个妹妹,总拿她没办法,每次一哭他就妥协。反正这里是他的王府,秦昭等人又不是外人,妹妹多待几个时辰也不打紧,权衡之后,楚骞遂对楚渊道:“二哥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亲自将鸾儿送回宫。”   有他这句话,楚渊当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两位王爷一走,秦依依松了一口气,抬头瞧见江景焱还站在屋子里不动,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刚才只顾着担心表哥,差点把他这么个大活人给忘了。不过他不是跟着两位王爷一起来的吗?王爷们都走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公主,那个人是谁呀?”秦桑在偷偷瞧了江景焱数眼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上元节那晚她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当时天色太暗,他们又离得太远,她并未仔细瞧过他,现在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个人虽然长得黑了些,倒也是挺俊的,特别是那双眉眼,冷峻威严,让人生畏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眼。   秀鸾坐在秦依依和秦桑的中间,三人脱了鞋在榻上玩,她盘着膝,腿上搁着一盘龙眼,一边剥一边道:“他叫江景焱,是父皇亲封的都尉,官拜三品。”   三品的官,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秦桑咬着手指疑惑:“可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那是当然了。”秀鸾将剥好的龙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道,“他可是现在年轻的武官中最得父皇心的一个,听说他十岁就随军出征,为我朝效力的十年间,击退了敌兵无数,屡立战功,几次战事危机之时,也都是他想出的奇谋化险为夷,在军中深得人心。”   听着秀鸾的描述,秦桑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景焱看着,依稀可以想象出一个在战场上身披铠甲,奋勇杀敌的身影。军功赫赫,有勇有谋,她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能凭着想象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一般人都不敢去,可他却为了保卫国土,在战场上厮杀了十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秦桑看得有些出神,秦依依没发现妹妹的不同,江景焱的事情她上辈子关心过,但那也是上辈子了,这辈子他的任何事情,她都不愿知道。   楚骞正缠着楚离和他下棋,楚离侧对她坐着,一袭白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温润如玉。   秦依依不想再谈江景焱的事,故意扯开话题:“公主怎么会帮表哥说话?”刚才公主说豫王小题大做的时候她就开始奇怪了,就算公主再不喜欢这个皇兄,也不该这么驳他的面子,在秦依依的印象里,公主虽然好吃贪玩,却并非是一个不识大体之人。   秀鸾托着下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啊,当时我就是觉得皇兄太欺负人了,你的表哥都和他解释了缘由,他还咄咄逼人,我就看不下去了嘛。”   不过现在想想,她似乎是得罪了皇兄,刚才皇兄走的时候都没有想到她,会不会是故意不把她带回去好趁机去给父皇告状?   秀鸾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她不喜欢皇兄,就是因为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在父皇面前说二皇兄的坏话,他是很能干,可是心眼太小的人,她不喜欢。   “惨了惨了。”秀鸾突然抓住了秦依依的手臂,紧张地问,“你说皇兄会不会去向父皇告状?我今日是偷溜出宫的,若是被父皇知晓了,可得罚我了!”   秦依依笑了笑,安慰她道:“不会的,公主善良可爱,皇上又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罚你呢?”   秀鸾惊讶地“咦”了一声,眨眨眼睛,歪头指着自己道:“你怎么知道父皇喜欢我?”   “因为我也很喜欢公主呀。”秦依依实话实说。   秀鸾听了很得意,可才得意了没一会儿,又垂下眼眸,无声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父皇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母妃,母妃过世得早,还有皇兄……他们都说皇兄已经死了,连父皇都这么认为,可是我不相信,我能感觉得到的,皇兄还活着,一定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面,几乎是带着哽咽。这些话,她从来都没有向别人说过,因为她知道,在宫里,她越是表现得思念母妃和皇兄,她的处境就会越危险。这是外祖父辞官前叮嘱她的,让她一定不能在别人面前提母妃,父皇也不可以。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很想母妃。   母妃过世的时候,她只有四岁,她口中的皇兄,才是她真正的哥哥,比她大三岁的嘉禾帝的第三个皇子,楚冀。   哥哥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一直靠服药维系着性命,太医查不出病因,父皇请了许多江湖术士也都无济于事。等到她出生,哥哥已经连站着都觉得吃力。但哥哥对她很好,会陪她玩,逗她笑,还会给她说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她一天天长大,开始懂事,开始记事,哥哥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曾有太医推断,哥哥活不过七岁。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是母妃带着他出宫祈福,临别时,哥哥还抱着她说等回宫时会给她带民间小孩子最爱吃的冰糖葫芦。   就这样她从日初等到了日落,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再见过哥哥。第二日,父皇伤心欲绝地告诉她,母妃和哥哥在宫外遇到了刺客,母妃死了,哥哥失踪了。后来父皇派人在他们遇刺的山头找了几个月,都未曾找到哥哥的尸身。山下有一条数十米深的湖,父皇想着哥哥的身子不好,兴许失足落入了湖中,多半是有去无回了,于是在半年后,他昭告天下,三皇子楚冀病逝。   父皇给哥哥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冀字,冀就是希望,父皇放弃了,可是她没有,她一直记得哥哥说要给她带冰糖葫芦时的眼神,哥哥从来都没有骗过她,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既然有希望,又没见到哥哥的尸身,她就相信哥哥一定还活着,一定。   .   秀鸾说的话,秦依依前面听得清楚,后面虽听不大真切,却也猜到了大概。她的生母柔妃,还有她已经病逝的亲皇兄,这些人的事情在她嫁给江景焱后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看着秀鸾忽然安静的模样,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吃剩下的半盘龙眼,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柔妃母子出事至今已有十年,而十年前的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在宫中,没有母妃照顾的孩子,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皇上再疼爱她,也不可能日日夜夜陪着她护着她。明面上她是风光无限的公主,皇上唯一的女儿,可又有谁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呢?   秦依依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只如玉般的手伸过来,手指白净修长,轮廓有致。他抽走了秀鸾抱着的盘子,声音清冽温和:“吃多了上火,少吃点。”   秀鸾还在想母妃和哥哥的事,下意识地抬头,目光顺着被抽走的盘子,挪到了说话的人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在他眼底看到了浓浓的关切,可也只有那么一瞬,再眨眼时,就不见了。   看着楚离转身将龙眼的盘子放到桌上,秀鸾的目光牢牢地锁着他的背影。她想,若是她的哥哥还在,一定也生得和这个人一般俊美高大。哦对了,哥哥身子不好,可他爱看书,他长大了肯定很聪明,绝对不会输给皇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表哥彻底掉马了→_→既然你们都猜粗来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   嗯他就是三皇子~~所以之前他为什么不给豫王行礼其实就是在试探他,当然还有别的理由现在不能说~ 第20章   秀鸾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又活蹦乱跳了。江景焱一直与众人待在一起,没怎么说话,却也没走。用过午膳,楚骞兴致勃勃地拽着秦昭和江景焱一起去了武场,难得他高兴,一定要在几个妹妹面前露上一手。   临行前,秀鸾趁着楚离不注意,又偷偷藏了几颗龙眼准备放进荷包里,可一想到他刚才和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偷拿的龙眼放了回去,然后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几块糕点和蜜饯,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塞进荷包。   一旁的楚离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小动作,目光柔和,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   武场上,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箭靶。楚骞三人站成一排,面朝着自己的箭靶,楚骞站在中间,秦昭和江景焱分别在他的左右两侧,三人手里都握着一把挑好的弓箭。   “我们今日就比十箭,谁射中靶心的次数多,就算谁胜。若我胜了,你们就得把没给我带来的礼物补上,若是你们胜了,我答应你们一人一个条件,如何?”楚骞摩拳擦掌,兴奋道。   秦昭的礼物早就给他准备好了,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去年他与父亲外出经商,路过一个小镇子发现一个铁匠打的,他很喜欢,便买了下来,不过一直没什么用。楚骞生辰,他一早出门就带在身上准备送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豫王和静王就来了。   “没问题。”秦昭点头,既然楚骞这么说了,正好输了送给他,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江景焱摸着弓箭,近来边境安稳,没什么战事,他天天待在京城,日日上朝听那些文官唇枪舌剑,简直无趣得紧,倒不如在军中来得自在。   “好。”江景焱也一口答应。   楚骞转向坐在武场外的三个姑娘和楚离,大声道:“我们就要开始了,你们觉得谁会赢?”   秀鸾见过四哥射箭的本事,秦昭她不认识,至于江景焱,也是方才在府外偶遇,二皇兄告诉她的他的身份,听过,却也不熟,于是秀鸾几乎没有犹豫地选了楚骞。   公主选自己的哥哥,秦依依当然也支持自己的哥哥,秦桑跟着姐姐喊了一声哥哥,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江景焱的方向飘,自小在军中长大的人,其实胜算更高吧?   楚离没有作答,楚骞不介意,想想楚离虽然在才学和棋艺上压了他,不过射箭他却一点都不会,他这个四皇子也没给父皇丢人。   .   三人很快就准备好了,从江景焱开始,依次射箭。前三箭三人射得都很准,没有悬念地全都正中靶心。第四箭秦昭射得有些偏,离靶心差了一指的距离。楚骞拍了拍他的肩,又继续准备接下来的几箭。   大哥本来就不擅长射箭,秦昭射偏了,秦依依一点都没有难过,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的。而且他知道,今日是齐王的生辰,大哥要让他高兴,一定会故意放水。   秀鸾一边吃着糕点蜜饯一边看比试,还不忘给秦依依和秦桑也分了点,等到把蜜饯递到楚离手边的时候,忆起他刚才还教训她不能多吃,想他应该不爱吃这些东西,正准备收回手,却见他居然从她的帕子上拿了一颗蜜饯。   然后……秀鸾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最后一颗含进了嘴里。   秀鸾撇撇嘴,又自顾自地拿了一块绿豆糕开始吃。等回过神把心思放到武场上时,已经射完了七箭。   兵家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江景焱一口气射了七箭,楚骞为了与他较量,也不得不连着射。但他毕竟不能和江景焱相比,七箭之后,江景焱全中靶心,他偏了两箭,侧脸数一数秦昭的,嘿嘿,秦昭比他还少一箭。   好兄弟就是他射不准的时候,秦昭也射不准,楚骞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剩余三箭几乎没有悬念,江景焱十射九中,最后一箭由于突然起了风,箭头一半在靶心上,一半在靶心外。楚骞中了七箭,秦昭垫底,只中了六箭。   扔掉了弓箭,楚骞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肩膀,对江景焱道:“你的箭法那么准,早知道我就不和你比了,白白损失了一份贺礼,真是不值。不过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江景焱很难得地笑了笑,想要的,他当然有,否则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接近齐王,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王爷的好意臣心领了,但现在臣还不缺什么。”   楚骞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告诉我。”说完回过身转向秦昭,“阿昭……”   话音未落,眼前就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剑鞘下的剑身被阳光一照显得通体透明,像玻璃又像冰晶,甚是惹眼。   “这是……”楚骞没见过这样的匕首,喃喃地开口问道。   秦昭道:“原本也是要送给你的,打造这把匕首的铁匠告诉我,他是从西域学来的手艺,前后共铸造了十个月才铸出了这唯一一把匕首,削铁如泥。我不善武,左右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用,你收着,关键时候还能够用来防身。”   他说的关键时候自然是遇上危险的时候,还记得他知道楚骞的身份,就是曾经因为有人要刺杀他,喊了一声四皇子。他以前住在宫里,宫里戒备森严,就算有人想除掉他也不容易得手,可现在是在宫外,再怎么防难免也不会有疏漏,万一有人趁侍卫不被偷偷潜入,有把匕首防身总是好的。   还是阿昭对他最好!   楚骞接过匕首,喜欢得就差没把眼睛贴上去看了。那些什么大臣、娘娘前几日派人给他送来的寿礼都是一些又贵又没用的垃圾,就连父皇母妃送的也不如阿昭的这把匕首实在,想他堂堂一个王爷,要什么有什么,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唯独人心,真正关心他的人实在太少。   .   天黑前,秦昭一行人离开了齐王府。   没了外人,秦桑也没了顾忌,马车上,拉着秦依依滔滔不绝:“我以前在外面就听说过豫王能力出众,皇上很有可能将皇位传给他,可是今日一见,豫王也不过如此,脾气又坏,还不如静王呢。可是这个静王,又不太会说话,听说皇上也不太喜欢他。这么看来,三位王爷里面,还是齐王最好,又和大哥认识,姐姐你说,若是将来齐王当了皇上,那大哥岂不是皇上的朋友了?”   “桑儿。”她前面说的那些,秦昭也听说过,一开始并没打断她,可最后几句她实在说得太离谱,什么皇上的朋友?他们一介平民,怎么敢跟皇上称朋友呢!若是这几句话被人听到,不只是他们几个,连秦家都可能跟着遭殃。   “以后这些话,不可乱说,今日见过豫王和静王的事情,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清楚吗?”秦昭提醒道。   “知道了。”秦桑答应。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马车的另一边,楚离开口问道。   表哥问,秦桑当然要回答,看了一眼大哥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就道:“我之前去街头的茶馆听过书,那说书的老先生说了很多豫王和静王的事,不过他只说了一个月,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去哪儿了?”楚离皱眉,京城里居然还有人如此了解皇上和王爷,而且还专门说给百姓听,这个说书的老先生,也太奇怪了。   秦桑摇头,这个她还是真的不知道。   楚离掀开一点车帘瞧着窗外,过路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若他说的那些话是骗人的,敢在皇上和王爷的身上造谣,此罪足以让他丢了性命,若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怕也早已招了杀身之祸。若他所料不错,此人应当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   豫王府。   楚昱回府后直接去了后院,豫王妃正在陪自己三岁的儿子玩捉迷藏,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看到王妃和儿子,楚昱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走近抱起儿子,在手上颠了颠,明明每日都会抱,却又觉得儿子长重了些。   “王爷回来了。”豫王妃笑着迎过去,却见自家王爷的脸色不太对,忙问道,“王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去给齐王庆贺生辰了吗?”   楚昱一听脸色又微微沉了下来,抱着儿子往屋里走,避重就轻道:“四弟好本事,府上人才荟萃,连我都差点被比下去。”当着王妃的面,他当然不会承认已经输给了楚离。   豫王妃连忙跟上,下人们知道王爷和王妃有话要说,识趣地都候在房外。   门关上,豫王妃看着正在逗弄儿子的王爷,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可是遇到了麻烦?”   楚昱冷哼:“麻烦倒是没有,只不过四弟……从前是我小看了他。”   他已经认定了楚离是楚骞的人,楚离敢对他不敬,不就是仗着背后有齐王撑腰吗?既然如此,那么他就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楚骞指使的。只是他想不明白,他的四弟从来不问朝政,为何会突然要让人针对他?难不成以前的种种表现都是他装出来的?   豫王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好随便插话,只得道:“王爷勿忧,若是王爷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回去找父亲商量。”   楚昱颔首,他的王妃的父亲乃是朝中的一品大学士,父皇很器重,当初娶她为妃,也是因着她的家世,若是有需要,他当然不会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埋的伏笔越来越多了……   蚊香眼……我也不想的,写着写着就都冒出来了。。   PS:我第一次写这种题材,不可避免肯定有问题,如果你们发现的话,记得告诉我噢~~   看的感觉和写的感觉真的不太一样…… 第21章   锦绣宫。   秀鸾回到宫里,整个宫的嬷嬷和宫女都候在殿外,一见到她,随身伺候的沈嬷嬷立刻松了一口气,迎上前,焦急道:“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秀鸾眨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沈嬷嬷拉着她的手道:“皇上已经在殿内等了公主半个时辰了,公主快些进去吧。”   “父皇来了?”秀鸾一听眼睛都亮了,父皇整日忙于朝政,她有快半个月没见到父皇了,她松开沈嬷嬷,连蹦带跳地进了殿内,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人,秀鸾高兴地喊了一声“父皇”,作势就要往他怀里扑。   嘉禾帝抱住趴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儿,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问道:“你这一日跑到哪里去了?连个宫女都不带,让父皇等那么久。”   “四哥生辰,我找两位皇兄带我去四哥府上了。”秀鸾抬头朝他笑笑,乖巧地答道。   秀鸾一出宫门,嘉禾帝就得到了侍卫的禀报,对于她的行踪,他自然是清楚的。   嘉禾帝也清楚,在她的三个皇兄里,她与她四哥的关系属最好,小时候她就一直爱跟在楚骞身后跑,后来楚骞总偷溜出宫,秀鸾也央着他带她一起出去,被他发现了,把楚骞训斥了一顿,秀鸾也就没提过此事。等到他的三个儿子都封了王,秀鸾也长大了,他心疼她在宫里没有母妃,一个人会闷,于是答应她只要是去皇兄们的王府,无需向他请示。楚昱和楚渊都已经成了家,王妃又是他满意的儿媳妇,女儿和她的嫂嫂们多说说话,他没什么意见。   “父皇不是不让你出宫,只是切记你是公主,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你若出了什么闪失,父皇怎么向你在天上的母妃交代?你的两个皇兄毕竟同你不是一个母妃,平日里事情又多,难免会把你疏忽了。以后出宫记得多带一些人跟着,也好叫父皇安心,知道吗?”嘉禾帝语重心长道。   原来父皇是知道了两位皇兄扔下她先走的事情,担心她才特意来她的宫里等她回来的。   秀鸾听了心里甜滋滋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父皇,今日有四哥在,他会保护我的,方才也是他送我回宫的。”   嘉禾帝笑,女儿言语里的亲近他很明白:“你四哥也不小了,前几日温妃还与我说要给你四哥选妃,你总与你四哥在一起,知道他心里可有中意的姑娘吗?”   父皇要给四哥选妃?那她岂不是又要多一个嫂嫂了?两位皇兄的王妃她并不怎么熟,可是四哥若是娶个王妃……突然想到秦家的两个小姑娘,秀鸾可高兴了,连忙把白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皇。   嘉禾帝听完惊讶地挑挑眉:“你说的秦家姑娘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富贾秦穆的女儿?”   秀鸾摇摇头,不确定道:“我不知道秦穆是谁,但是她们有一个哥哥,叫秦昭。”   秦昭,那就对了,嘉禾帝还记得去年凉州发生的那桩子事,正是秦穆和秦昭两父子解决的。只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和女儿,再能干身份还是摆在那里,他不介意皇儿与他们交个朋友,但王妃之位,决计不可能给一个商人之女。再者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娶的都是他的心腹大臣的女儿和孙女,若是让小儿子娶个平民女子,他的母妃也不会同意的。不过如果他喜欢,纳个侧妃倒是可以,齐王妃的人选,还需另外再找。   心里有了主意,嘉禾帝暂且把楚骞的婚事搁下了。转眼瞧见秀鸾正坐在一旁吃刚进贡上来的樱桃,这个时节樱桃并不多见,嘉禾帝知道秀鸾爱吃,只给几个妃子那里送去一点点,剩下的全让人送秀鸾宫里来了。   见秀鸾吃得津津有味,嘉禾帝高兴之余也有些心疼,这孩子自小就失了母妃和哥哥,他其他的几个孩子都有母妃操心,偏偏这个女儿没有。眼看着秀鸾马上就要及笄了,他这个做父皇的也该替她考虑一下驸马的人选了。   “秀鸾可有想过自己的婚事?”   秀鸾刚挑了一颗最大的樱桃塞进嘴里,嚼了两口酸酸甜甜的,冷不防听到这句话,猛地呛了起来,边咳边道:“父皇,您是认真的?”   嘉禾帝微笑,亲自倒了一杯水给她:“你的婚事,父皇当然认真。”   可是,她才多大呀,父皇就想要把她嫁人了……   秀鸾红着脸挪到嘉禾帝身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可是女儿还小,不想那么早嫁人,还想留在宫里多陪父皇几年。”   “胡说,你都快十五了,你母妃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嫁给朕了。”事关秀鸾的终生大事,她撒娇这招在嘉禾帝这里不好用。事实上嘉禾帝也舍不得女儿嫁人,可若是再等几年,挑不出适合她的夫婿该怎么办?   嘉禾帝方才提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适合的人选了,年轻一辈中,就属太傅赵博的孙子赵贞最为出众,今年刚满十七,他没见过,但听说已经过了科举会试,还中了会元,只等开春参加殿试后,便可为朝廷效力。另一个是丞相曹荣的侄子,任太常寺少卿,今年二十岁,尚未娶妻,年纪是大了点,不过为人忠厚老实,特别孝顺,秀鸾嫁给他也不会吃亏。   武将中除了兵部尚书的小儿子以外,只剩下现任都尉的江景焱一人。可惜兵部尚书的小儿子比秀鸾还小了一岁,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至于江景焱,确实是骁勇善战,年轻有为,他也有意提拔他,但武将毕竟是武将,一旦边境战事爆发,必是第一个上阵杀敌的,如果他在战中出了什么意外,秀鸾嫁给他,岂不是白白断送了后半生的幸福?嘉禾帝再看中他,也不愿意拿女儿的幸福做赌注。   思前想后,嘉禾帝一时还拿捏不住主意。也罢,反正离秀鸾及笄尚有几个月,他还能观察一段时日。   .   秀鸾虽还不想嫁人,但对婚事也没到抗拒的地步。见父皇似乎不太高兴,也明白父皇是为自己着想,趁着嘉禾帝选人的时候,她也仔细想了想。   她是公主,婚事本来就由不得自己做主,父皇看上的,想必也不会差,只要不是和亲之类的,她都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就算现在答应父皇选驸马,没个一两年也不会成事,其实她根本不用担心,顺其自然就行。只不过……   秀鸾想了想,对嘉禾帝道:“父皇,鸾儿有一个条件,只要父皇答应我,我就都听父皇的。”   在宫里还没有人敢和他提条件,嘉禾帝好奇道:“你说来听听。”   秀鸾道:“父皇在决定谁当我的驸马之前,能不能先让我见上一面?事关我以后的幸福,我……想嫁一个喜欢的人。”   说到后面,秀鸾的声音变得有些轻了。   看到女儿满面通红,含羞带怯的模样,嘉禾帝欣慰地笑了,他的几个孩子中,就属秀鸾最听话最懂事,当即应允道:“既然是你的驸马,自然得要你首肯。鸾儿放心,你看不上的人,父皇不会强迫你嫁给他。你是父皇唯一的女儿,父皇自然是希望你开心。”   “多谢父皇。”秀鸾谢恩。   .   过完正月,秦昭又开始忙碌起来,没什么时间陪两个妹妹。秦家的生意在秦穆这一代越做越大,经营的也不再仅仅是粮铺,酒楼、茶馆、布庄,只要是能做下去的生意,秦穆都有涉足,当然粮铺依旧是秦家的经营之本。   这日秦昭陪着秦穆去粮庄查看去年剩余的粮食,秦依依就陪着楚离在府里散步。   “祖母说等过几日天气好些了,就带我们上山去寺里烧香,表哥你要一起去吗?”   立春刚过,气温却仍是低得冻人,楚离出门前被秦依依披了一件黑色斗篷,她自己也穿着一件梅红色的斗篷,两个人沿着小径徐步而行。   福顺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十步外的地方,偷偷地瞧着主子的背影。   刚来京时他倒没发现,现在怎么越瞧越觉得公子和依依姑娘站在一起特别……般配?   “表妹这是在邀请我吗?”楚离侧脸,含笑地看着身边的姑娘,明眸皓齿,忆起初见时她的疏离,现在的她亲切许多,也可爱许多。   “是呀,刘大夫也说表哥需要多多走动走动,才有利于恢复。我瞧着这两个月下来表哥的气色比来时好了不少,不如随我们去山上走走,山间空气新鲜,或许表哥能好得更快呢?”   楚离静静地看着她:“你当真希望我能快些好?”   这还有假?秦依依奇怪地点点头。   “好。”楚离道,“劳烦表妹明日帮我去把刘大夫请来。”   秦依依“嗯”了一声:“表哥,你是答应要与我们一同上山了?”   楚离笑道:“表妹会去,我当然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今天都抛弃我了QAQ 第22章   翌日一早,秦依依便派人去请了刘清来秦府。   刘清已经来过两次了,对楚离住的院子也很熟悉,可每次过来,都看到秦家的大姑娘等在府门外。刘清算得上是京城内家喻户晓的大夫了,他在城中经营的一家医馆,日日都有许多病人前来问诊,他收的诊金低,医术又好,在京城颇有名望。不少达官贵人也常常请他入府出诊,但却没有一个人像秦家姑娘这样,回回都在门口亲自等他的。   刘清提着药箱下了马车,朝秦依依简单地行了一个礼:“让姑娘久等了。”   秦依依其实并没有等太久,她是算好了时间出来的:“刘大夫客气了,多亏您开的药,表哥近来身子利落了不少,今日又劳烦您跑这一趟,这是应该的。”   “姑娘请带路吧。”刘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依依点点头,走在前面,没走几步,突然听刘清在身后问,“姑娘与楚公子很熟吗?”   他这话问得秦依依有些奇怪,她都喊楚离表哥了,在外人看来还不算熟吗?   秦依依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眼里写满了疑惑。   刘清自知问得唐突了,连忙改口道:“姑娘不要误会,只是老夫从前未曾听说过秦老爷有什么表侄子,而且楚公子的身子……姑娘之前说楚公子是因为落了水又昏睡了十五年,这两个月老夫一直在想法子医治楚公子的病,翻遍了医书……”   未待他把话说完,秦依依就激动地问道:“您可是有办法治好表哥的病?”问完,惊觉失礼,定了定神,才道,“对不起刘大夫,若您想到了方法能够医治好我表哥的病,请您一定要尽力。”   “姑娘放心,身为医者,我一定尽力而为。”刘清将她前后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方才她没有回答的答案,他心里大概也有数了。   .   来到楚离的院子,福顺正端着楚离吃剩下的早膳出来。   秦依依看着只动了一点点的粥和包子皱了皱眉:“表哥这就吃好了?”   福顺点点头,叹气道:“公子除了来府上的第二日多喝了一碗粥,其余的时候都只喝半碗就喝不下了。”   “那晌午和晚上呢?”秦依依并不是每日都会来陪楚离一起用膳,多半还是各吃各的,平时也只是过来看看他,没什么事就回去了。   福顺摇摇头:“也是一样的,除了姑娘在的时候,公子一般都只吃几口。”   “可是表哥最近的气色看起来比来时好了不少,怎么会这样?”秦依依急道,楚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与一个正常人无异,让她都差点觉得表哥的病已经好了。   福顺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公子是为了不让姑娘担心,才故意装出来的。姑娘一走,公子就受不住了。那日齐王生辰,公子回来后就一直昏睡不醒,直到大半夜才醒来,可他又不让我告诉姑娘……”   秦依依听完眉心微拢,齐王生辰那日,他又是陪着下棋,又是陪着看大哥他们射箭,在马车上他除了问了桑儿几个问题之外,没有吭一声,她以为是他不想说话,听福顺这么说,那时候他就已经在强撑了吧?   秦依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来是担心表哥的身子,二来也是内疚自己太过大意。娘让她照顾好表哥,可她却连表哥到底好不好都不知道,她根本就是有负娘的所托。   “我去看看表哥。”秦依依才走了两步,又被福顺喊住。   “姑娘。”福顺在她回头的时候道,“公子爱喝姑娘熬的粥,我们来府上的第二日,正是姑娘熬的粥公子才多喝了一碗。”   秦依依一愣,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那日楚离当着大哥和桑儿的面说喜欢她的那句话,心下微动。   .   楚离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不过他早上起来有些乏力,怕被秦依依看出异样,就故意坐着等她进来。   “表哥。”秦依依像往日一样喊他,面带微笑。既然他不愿意让福顺告诉她,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好了,“刘大夫来了,表哥让他替你诊治吧。”   楚离看了一眼跟在秦依依身后进来的刘清,点点头道:“好,不过我有些话要与刘大夫说,表妹先回去可好?”   若是在今日以前,秦依依一定会问一声为什么,娘亲让她照顾表哥,她当然是要清楚表哥的病的。可现在,听了他说的话,她笑着应道:“那我一会儿再来。”   .   秦依依一走,刘清立刻放下药箱,替他把脉。   “刘叔,坐吧。”楚离看着他笑,伸出手任由他查看。   刚才福顺说的话刘清也听到了,事到如今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刘清无奈,仔细替他检查后,发现脉象还很稳,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微微松了一口气,道:“离开之前你答应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现在怎么会弄成这样?”   楚离不知道福顺已经全说了出来,还以为是他看出来的,心下暗叹,神医果然是神医,他自认为伪装地很好,可才一见面,就被刘清看出来了。   在刘清面前,楚离没什么顾虑,掩唇咳了几声,才道:“我这病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说过会治好你,就一定会。”刘清沉声道,“只是你临走前,病不是都已经好了么,为何又会突然变得如此严重?”   楚离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件事情他瞒了刘清,刘清一直以为他的病是一觉醒来后突然好的,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一睡,起码睡了四年,而那四年,并非以后,而是过去。   他骗了秦家,他不是傅容的侄子楚离,他的真实身份,是嘉禾帝已经宣告死去的三皇子,楚冀。   在他七岁的那年,他与母妃一起出宫,途径山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群黑衣人,要取他和母妃的性命。随行侍卫为了保护他们母子,无一生还,就连他的母妃也遭到黑衣人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母妃临终前,用了最后的力气将他推下了山崖。因为母妃知道,他若是落到黑衣人的手里,必死无疑,可若是落下山崖,山崖陡峭,黑衣人不会轻易跳下去追,他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生来体弱多病,药石无灵,却没想到那一日居然被他侥幸活了下来。醒来的时候他在一间医馆,劫后余生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刘清。后来刘清告诉他,他那日是去山里找一些珍贵的草药,那草药是生在崖壁上的,十分罕见,他正好去了他和母妃出事的那块崖壁下面,最后草药没找到,却在草丛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便将他带回了医馆。   他没有告诉刘清他的身份,刘清也没有问,十多年来,他一直住在医馆,刘清也一直想方设法为他治病。刘清是良医,也是神医,宫里的太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七岁,刘清却让他多活了十四年。   直到有一日,他站在医馆门口,看到了经过的一队士兵,个个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可这样威风的场景,却是为了送葬。   队伍的最中间,四个士兵抬着一口棺木,听旁边的百姓说,这是从将军府出来的,里面躺着的人,是将军夫人。   他不认识什么将军夫人,倒是听过飞鹰将军江景焱的名字,印象里这位刚被封了将军没几年的人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那么他的夫人才多大,怎么就死了?   正在此时,又有一群穿着孝衣的人迎面走来,为首的妇人边哭边趴在棺木前嚷着要见女儿最后一面,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位夫人就是京城首富秦穆的妻子,傅容。   一群人要开棺,一群人不让,冲突之下,未被钉上的木盖被推落,他看到了里面闭目躺着的女子,左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却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棺木中,让人唏嘘。   想到棺木里躺着的薄命的将军夫人,再想到自己,他不由多看了几眼,这几眼,便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簪子。   那枚簪子,怎会与他母妃戴过的一模一样?   那一刻,他蓦地激动起来,生怕自己看错,不顾混乱的场面,挤进了冲突的人群里,只为多看一眼。   一模一样的簪子,他不会记错,母妃告诉过他,这枚簪子是她出嫁时她的母亲特地为她定制的,为何现在居然会戴在另一个女子的发间?   他疑惑,他不解,可此人已死,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何能够告诉他答案?   他恍惚地站在人群里,目光紧紧地盯着棺木中那女子头上戴着的簪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举动太过异常,负责送葬的士兵中忽然有人朝他冲过来,使劲将他推出了人群。   他本就体弱,又毫无防备,不小心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咳了一口血,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身子突然变好了,仍旧是医馆那间他住了十四年的房间,可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四年前他读了一个月几乎已经翻烂的书,居然完整无缺地出现在了他的床头……   .   刘清料想楚离也说不出原因,连他都不清楚,楚离又怎会知道?再说他的病本就奇怪,他查了十年都查不出病因,就算有反复,也不是没有可能。兴许是他之前给他喝的药起了效,暂时压住了病症,才使他看起来痊愈了,如今药效过了,病自然又会显出来了。   “你当时说你要去找一个人,我竟没想到你要找的人居然就在秦府。”刘清取出笔墨,一边想着如何给他换新的方子,一边道,“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躺着的人是你,我差点就想把你带回去了,还好秦家的那个小姑娘一口一个表哥的喊你,我才忍住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了那个小姑娘的表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呐,你们一直猜的表哥的身份,还有妹纸一直在问他是不是重生的,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嗯→_→,他就是重生的~你们猜江景焱有没有重生?   下一章就告诉你们他是怎么变成表哥的~大约下一章狗粮也要来了?~(@^_^@)~群抱~~我先吃,你们准备好碗筷~ 第23章   “我来秦府, 是为了找一样东西。”楚离拂下衣袖,遮挡住了日渐消瘦的手臂。   “找到了?”他没有明说是什么,就是不想说的意思, 刘清明白,只问了重点。   当年他将这个孩子从山崖下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出身并不简单, 光看身上穿的衣服布料,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能穿得起的。几日后他又去悬崖下寻药草,见到许多官爷正在徘徊, 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当时他就猜到了,多半找的就是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醒来后不肯告诉他他是谁, 也不肯告诉他他家住在哪里,还要他答应他,不会将救了他的事告诉别人, 于是在官爷找他问话之时, 他假装不知,这一装就装了十年。   楚离摇头:“尚未找到。”   那枚簪子,入府后他就没见表妹戴过。她不戴,他也不能唐突地问她, 免得引起她的怀疑。表妹看起来年纪小, 可在有些事情上,她并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比如秦秐的那件事,若没有她的主意, 秦秐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放出来。   还记得上元节那晚,她见到江景焱时突然紊乱的呼吸和害怕的眼神,她故意躲到秦昭身后的小动作,还有后来江景焱与她说话时,她的忐忑不安。   这些,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江景焱是长得黑了些,英武了些,但一个小姑娘,念过书,学过礼仪,平日里待人大方得体,见到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略显紧张还说得过去,可害怕到居然要躲到哥哥身后,是不是太奇怪了?   除非,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可表妹一直养在深闺,不像她的妹妹那般活泼好动,他住在秦府的这段日子,几乎就没怎么见她出过门,她又是怎么知道江景焱的?   想到这里,楚离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不确定,更不能因为一时的猜测而贸然行事。   刘清没有再多问:“我上次给你开的药应该还没喝完,今日怎么想到找我过来了?”   方才看到秦府来人,说是要他去给表公子看病,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好在他来得还不算太晚,只是让他变得和以前一样虚弱,其他倒也无碍。   楚离定定地看着他道:“刘叔你之前说过,有一种金针疗法,也许能够彻底治好我的病,刘叔可还记得?”   “你想用金针刺穴?”刘清瞪大了眼睛,他的确和他这么说过,可金针治疗对医者来说本就是个考验,又需针针刺在患者的穴位上,稍有偏差,极有可能让患者丢了性命。   “不行。”没等楚离回答,刘清已经先行否认,“此法危险,虽然确实有可能治愈你的病,但我翻阅过医书,以你的状况,须连续十日不停地施针才会见效。也就是说,在这十日内,你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且每日都得忍受刺穴带来的痛苦,你……”   话未说完,楚离便接道:“我可以。”   刘清摇摇头,继续道:“我虽知道方法,但却从未试过,也不知道真正的结果如何,万一不见效,岂不是让你白白受苦?”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一直在想其他的方法,而不是直接用金针疗法为他医治的原因。况且以他的身体状况来说,他根本没有把握这种方法一定能够治好他。   “死马当活马医吧。”楚离淡淡道,“刘叔,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今日我的病会复发,那么必然会有一日,到连你也不能控制的地步,与其那个时候再去试,不如现在放手一搏。”   治好了,他就可以安心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治不好,也就是早点去陪母妃罢了。如今他已经确定秀鸾活的好好的,父皇和皇弟都很疼她,他死而无憾了。   只是……   眼前突然出现表妹的侧颜,两个月的相处点点滴滴顿时涌上心头,楚离闭上双眼,静静回味。   其实,还是舍不得的吧。   起初来秦府是为了找母妃的簪子,他暗中查到了秦夫人有一个昏迷多年的表侄子,他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亲自去沧州查探。没想到这一查,还真的让他查出了点事情出来。   说来也巧,秦夫人的表哥居然也姓楚。   原来楚老爷的儿子楚离,早在十五年前落水后几日就已经死了,楚老爷为了不让他的夫人伤心,花钱请了寺庙里的大师,答应每年会为庙里捐一大笔香油钱,求大师告诉夫人儿子只要住在寺庙里,得佛祖庇佑,就一定能有醒来的一日,且醒来以前都不得有人探望。   楚夫人信佛,话又是出自大师之口,她没有不信的道理。可三个月前楚夫人患了一场大病,病后一直思念病儿,郁郁寡欢,楚老爷也没有办法。   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找到了楚老爷,愿意假装他的儿子,但条件是,他要想办法把他送入秦府。他再三保证去秦府的目的不是为了害人,楚老爷信了他,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你真的想好了?”刘清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仔细辨认,还能发现他眼底残留着几分愧疚。   他没有妻儿,从救下楚离的那一日起,就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他行医数十年,救人无数,却唯独救不了自己的亲人。也怪他学艺不精,不然这孩子,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呢?   楚离没有犹豫,郑重地点点头:“我想好了,刘叔,您就放手替我治吧。”说着,他从腰间摘下了一枚玉佩,递给他,“如果我醒不过来,麻烦您替我将这枚玉佩送去齐王府,请齐王替我转交公主,公主看了,就会明白的。还有,千万不要告诉秦府的人我会有危险,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刘清拿着玉佩,看了看,又还给他:“你的话我记住了,但是这枚玉佩,你自己收着,等你病好了,你自己去交给你想给的人。”   楚离笑了笑,又把玉佩挂回腰间:“刘叔难道不好奇我的身份吗?”他提了齐王和公主,可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刘清缓缓道:“当今皇上的三皇子,九年前因病过世,举国皆知,算算日子,正是我救了你的半年后,而那段时日,在我救你的山崖下,日日都有大量的官兵守着找人。你刘叔我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你以为你不说就真的能瞒得了我吗?”   “原来如此。”楚离笑道,“我还以为我自己隐瞒地滴水不漏,原来刘叔早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楚离笑得出来,刘清却笑不出来,沉声保证:“你是我救下的孩子,也是我的病人,不管你是谁,相信刘叔,一定会全力救你的。”   .   刘清需要时日准备,与楚离商量过后,将金针疗法定在了三日后。送走刘清,楚离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秦依依过来。往常刘清来过后她总会安慰他几句,声音又甜又干净,他听着舒服,总觉得病都好得差不多了。可今日眼看着就快晌午了她还没过来,这是怎么了?   又等了两刻钟,楚离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院子里,没让福顺跟着,一个人去了隔壁秦依依住的院子。   楚离第一次来到秦依依的院子,她和秦桑两个人住在一起,因此这间院子比他的要大上许多。院子很干净,左右两边各摆了许多盆栽,右手边还有一个木制的秋千。天气渐渐转暖,他初来时盛开得正艳的几棵梅树已然收起花瓣,而旁边静立的桃树却开出了嫩芽,细看之下,还会发现芽上住着小小的花苞。   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丫鬟小桃看到楚离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给他行礼。   楚离颔首:“你家姑娘呢?”   小桃是跟着两位姑娘一起长大的,一听就知道他要找的是谁,答道:“回公子,姑娘正在厨房,您先去屋里坐一会儿,我去喊姑娘过来。”   楚离讶异道:“她在厨房?”   小桃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却听楚离开口:“不用麻烦了,你留下,我自己过去。”   小桃想说这样不太好,可楚离已经越过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小桃微张着嘴,直到那一袭白衣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   .   秦依依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忙了一个上午,做了几道很清淡的小菜,还熬了一锅粥。   她的厨艺其实也不是很好,会做菜完全是因为在将军府的两年闲着无事,跟着府里的嬷嬷学了几日。她不知道为什么楚离吃不下别的,却唯独爱喝她熬的粥。兴许是因为她的手艺正好合他的口味?又或者他知道是她熬的,所以赏脸多喝了一碗?   兀自沉思着,正在炒菜的秦依依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走进来,以为是小桃,头也没回地说道:“小桃,你帮我去隔壁院子问问福顺,表哥用过午饭没有。”   楚离不让福顺告诉她,秦依依怕楚离起疑,因此没有让人告诉厨房她也熬了粥。她想的是,若是表哥依旧像福顺说的那样吃不下东西,她就把自己熬的粥和小菜送过去,再陪他一起吃点。不管怎么样,表哥身子太弱,多吃些东西总是好的。   哪知秦依依没等到小桃的声音,却听见了一个略带笑意的男声:“还没有。”   声音温和清澈,在嘈杂的锅铲声下,恍若一缕清风,拂过她的耳畔。   这个声音……   秦依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身,果然见楚离正一脸含笑地站在她的后头,与脏乱的厨房相比,穿着一身白袍的他犹如天上的白云,和煦轻柔。他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笑意盈盈。   “表哥,你怎么来了?”秦依依只看了他两眼就不敢再看,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   楚离望着她道:“你说过一会儿再来,可我等了许久,都不见你过来,只能来找你了。”   等她……   秦依依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惊得一时忘了反应。突然感觉到手上一疼,是锅里的油不小心溅在了手背上。   天气还未完全转暖,她的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唯独这双手上,却空无一物。被油溅到后,秦依依扔掉了锅铲,抬手一看,果然红了一片。她用手摸了摸,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手被人拉了过去。   楚离拉着她的手,小心地避开了她的手背,仔细查看她的伤。只见嫩白的皮肤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印,有些肿,像是要起泡的样子。   “疼吗?”楚离皱着眉问她。   其实也不是很疼,忍忍就过去了,秦依依没放在心上,见楚离如此紧张,她倒有些不好意思,抽了下手,又被他更紧地握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拉她的手了,可秦依依的心还是跳得飞快。上一次人多热闹,又有江景焱在旁边,他牵着她的时候更多的是安抚,可现在,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就不一样了,他又离得她那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浅浅地洒在她的额头上,让她心里痒痒的,像有个小爪子在挠。   秦依依后退了半步,小声道:“表哥,我不疼,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楚离看了她一眼,没松手,反而拉着她走到水桶旁边,舀起一勺清水,一点点地往她手背上浇。   水很凉,淋在手上的时候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被油溅到的地方却不那么疼了。秦依依低头瞧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明明看起来比她还要瘦弱,此刻却带着令她心安的力量。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指腹不小心擦到了他的指尖,顿时僵住。   楚离仿佛没有察觉,往她手背上浇了三勺水才停住,又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已经不那么红了,也没肿,看样子是不会起泡了。他从前被油烫到过,知道如果不及时降温,很可能被烫到的地方就会起泡,起了泡之后还会泛脓,会比现在疼上许多。   楚离放心地把水勺放回了水桶里,她的手又滑又软,他却舍不得松手。   “在做什么?”楚离假装没看到她红着脸脑袋都快要缩进衣领里去的模样,牵着她走到灶台旁边。   他们这一耽搁,锅里的菜已经烧糊了,闻着越来越重的焦味,秦依依的脸比刚才更红了,丢人丢的。   “没,没什么。”这会儿秦依依也不敢说是特地为他做的了,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道,“闲着无事,就想学几个新菜,没想到烧糊了,表哥别笑话我。”   楚离但笑不语,又往旁边正用小火炖着的锅上望去:“你在熬粥?”   粥差不多已经熬好了,还是上次的鸡丝粥,因为知道他爱喝,所以她今天又熬了。秦依依正想把他的注意力从烧糊的菜上转移,听他主动开口,她笑着点点头,殷勤地问道:“表哥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眉眼弯弯的,脸颊上还有浅浅的一双酒窝,楚离喜欢看她笑,于是一口应下。   他吃不下,不过她煮的粥,他想喝。   “嗯。”秦依依高兴极了,正准备去给他盛粥,才发现手居然还一直被他握着,尴尬地抽了抽,这次他没有再用力,很容易就被她抽走了。   秦依依将锅里的粥盛进了一个盛汤的大碗里,怕凉了,盖上盖子。又拿了两叠小菜和两双干净的筷子和小碗,端着和楚离一起往房里走。   楚离第一次来她的房里,环顾了一圈,只看到了上元节那晚他亲手给她的花灯挂在很显眼的梁上,而那盏六方宫灯却没瞧见。   楚离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问她:“桑儿表妹呢,怎么没见到她?”   秦依依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摇了摇头道:“她一早就跟我说有事要出门,也不知道又跑去哪里玩了,等大哥回来看不见她,又得骂她了。”   秦桑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有家丁跟着,秦依依不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一个姑娘家成日往外跑,总归是不太好的。   “我倒不见得。”楚离看着她将碗筷一一摆好,又端起一个空碗,往碗里盛了大半碗粥,粥香四溢。她侧脸对着他,耳鬓有几缕碎发垂落,只是年纪还太小,怎么看都是一个小丫头,若是再大几岁,倒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了。   秦依依将盛好的粥先给他,不解地问道:“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楚离接过,却没有吃:“若是表弟真的不愿让桑儿表妹出门,只要与守门的下人说一声不让她出去就行了,何必派下人跟着呢?我觉得表弟会训桑儿表妹,实则是在担心她,桑儿表妹生性活泼好动,出门也不晓得与他打声招呼,他知道她出门了,必然会着急。而你又太过乖巧,两相对比,他当然会对桑儿表妹凶一点。”   表哥怎么突然扯到她身上去了?而且这话说得好像是她害了妹妹一样。秦依依努努嘴,不服气道:“表哥这么了解大哥和妹妹,倒显得我这个当妹妹和姐姐的很不称职似的。”   相处两个月,楚离是算得上挺了解秦昭和秦桑的了,不过,他更了解眼前的这个表妹。知道她虽然嘴上说得像是气话,其实心里一点都没有介意。   若是放在平时,他定要逗她一逗,可他的时日不多,三日后的金针疗法,能不能醒来他一点把握都没有,纯粹是在赌,赌刘叔的医术,赌死过一次还能重新活过来的身子,最重要的,是赌他自己的意志力。   他还没有找到杀害母妃的仇人,他还没有看着秀鸾出嫁,他也没有娶到自己心仪的姑娘,所以他不能死。   他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好的。   楚离没有接话,秦依依却有些着急了,她方才一时嘴快,忘了尊卑,心里其实并没有怪他的意思,表哥会不会生气了?可是转念想想表哥的为人,又不觉得他像是那么容易会生气的人。可他也没有喝粥,只是低头看着粥出神,他在想什么?   秦依依想打破沉默,但咬着勺子想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一急,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那我呢?”   在他的心里,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了解她吗?   这个问题自从齐王府回来后,就在秦依依的心里藏了多日了,表哥说喜欢她,又说她不一样,那么在表哥的心里,究竟对她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呢?是对表妹的喜欢,亦或是,其他的?   “你啊。”楚离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真的是在想她问的问题一般,认真地、仔细地、一寸寸地打量着她,从眉眼到鼻子,再从嘴巴到下巴,直到把她看得面红耳赤,眼神乱飘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才作罢,“你很乖,很漂亮,也很懂事聪明,桑儿表妹是很可爱,不过我更喜欢你这样的。”   安静,听话,又会照顾人,非但不嫌弃他身子弱,还会为了他大冬天的早上早起熬粥,会在他出门时为他细心地披上斗篷,还会时刻想着他,走到哪里都想有他一起。   这样的姑娘,他怎么会不喜欢?   坐在对面的笑姑娘已经因为他的话垂下了脑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扑闪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两片小扇子,一扇一扇的。   “过来。”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她坐过来。   秦依依没有动。   与其说是不动,更应该说,她是完全没听到楚离说的话。   她已经被他前一句话弄得失了神,她只问了三个字,但他却把她想要知道的答案都告诉了她,这么明明白白,不加任何掩饰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上一辈子,她喜欢过一个人,求而不得,最后又间接因他而死。重新活过来,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辈子还会像上辈子那样,她不得不领了圣旨,再次嫁给江景焱。   她活了两世,对婚姻,早就没了上一世出嫁前的期待。若说还有什么心愿,那便是这一辈子,在皇上下圣旨之前,嫁给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这个人,会是表哥吗?爹娘会答应吗?还有表哥的病……   她并不介意表哥的身子不好,因为她相信他总有一日会好起来的,可是爹娘那里,他们会不会介意?若是表哥能在圣旨来之前好起来,她自然不会担心,可如今的情况看来,似乎并不乐观。   秦依依陷入了沉思,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想得到底有多远,也完全没注意楚离居然坐到了她的身边。   “依依。”坐近了,楚离才注意到她蹙着眉,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在想什么?难道他吓到她了?   他第一次没有喊表妹,而是直接喊了她的名字。喊完看到她的模样,楚离突然有些后悔,他是不是冲动了?毕竟表妹还小,如果他猜错了,她没有像他一样死而复生,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对感情应该也只处于懵懂的阶段,她会明白他的意思吗?   “依依?”楚离又唤了她一声,带了些不确定。   思路被打断,秦依依茫然地“啊”了一声,朝声音的方向抬头。   一抬头,就看到楚离近在咫尺的脸。俊颜苍白,凤目微扬,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记在骨子里。   还记得他刚来京城的第一日,桑儿就在她的耳边夸表哥长得好看,嗯,表哥的确长得很好看,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离他这么近,更让她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次她没有躲,呆呆地抬着头仰望他,像极了他曾经在医馆后院养的那只呆头鹅。   楚离忍不住笑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想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   对于他亲昵的举动,秦依依非但没有排斥,还很受用。她并非一个不知矜持的人,但对于感情,上一世她已经错过一次,这一辈子,她不想再错了。既然知道了表哥喜欢她,而她,也喜欢表哥,那么就顺其自然吧,她不会强求,但若是属于她的,她同样也不会放手。   “粥快凉了,表哥快些喝了吧。”秦依依故意忽略了他的问题,把粥重新端到他的前面。   她的反应出乎了楚离的意料之外,楚离挑了挑眉,看了粥一眼,没有动:“我有些累,不如表妹喂我喝吧。”   “……”   秦依依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他,忽然想起福顺说的公子最近身子一直都不好还常常昏迷,目光中又带了点担忧。   秦依依豁出去了,喂就喂吧,反正表哥是个病人,喂病人吃点东西,就算被别人看到了,也应该不要紧的吧?但是这青天白日的,要她在刚确定二人的心意后又主动做出这样暧昧的事,她还是有点无措的。   想是这样想,但手上已经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伸到他的嘴边。   楚离笑了笑,低头喝了,目光却不曾从她的脸上移开。   就这样秦依依喂一勺,他喝一勺,很快一碗粥就见底了。   眼看着秦依依又打算盛第二碗,楚离适时按住了她的手,这一碗都已经比他平时一天吃的还多了,若是再喝一碗,他怕自己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秦依依看他拦着自己,劝道:“表哥,你那么瘦,应该多吃一点。”   楚离摇头,双手慢慢地拉住她的手:“刚才刘大夫告诉我,他已经想到医治我的办法了。”   “真的吗?”秦依依惊喜地喊道。   楚离颔首,低声道:“真的,不过过程可能需要久一些,那几日,我没有办法陪你了。”   秦依依不知道内中缘由,哪里能想到别的,只知道他的病可以治好了,高兴得就差没跳起来了,别说等几日了,就算让她等一年,她也等。   “好。”她点点头,乖巧道。   楚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专注地将她的一颦一笑收入眼底。秦依依终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偏过头去。   .   接下来的三日,秦依依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楚离做吃的,油腻的东西他吃不下,她几乎每顿都熬了不同的粥,再配一些小菜,虽然他吃得并不是很多,但好歹比从前吃的多了。   福顺看在眼里,心下对这位表姑娘的感激不断地增加。   连着几日,秦依依都亲自下厨给他弄吃的,楚离再迟钝也猜到了原因。秦依依走后,他一问,福顺就承认了是自己说的。他不怪福顺,只是心疼表妹为了他忙里忙外的,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好在,他并不是无药可救,比起从前只能等死的日子,现在却多了几分希望。   这几日,傅容也从丫鬟口中听说了女儿天天为表侄子下厨的事情,趁着女儿得空,特地与她谈了谈心,才知道表侄子的病能治愈了。她很高兴,毕竟是她看着出生的孩子,若是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她这个姑母也算是为表哥一家尽了心。   得知了此事,傅容暂时压住了心底的疑惑,只交代女儿好好照顾表侄子。回去后,与丈夫和婆母聊了近日来的所闻。   老太太是打心眼里喜欢楚离这个孩子的,以前总担心他的身子不好会拖累了孙女,才一直犹豫不决,可如今好了,他能痊愈,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只要等孙女再长大些,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孙女愿意,楚离又不反对,她就让儿子去与楚家的老爷夫人商量两个孩子的亲事。   他们不是官家,没那么多规矩,面子哪有孙女的亲事来得重要?   婆媳两人在这方面的意见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家里的事向来由傅容做主,秦穆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若说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沧州与京城离得太远,来回一趟需要好几日的光景,女儿若真的嫁去了沧州,以后再要见到女儿就不容易了。   .   三日后,刘清又来秦府。   秦昭等人都已经知道了他有办法能治好楚离的病,全都守在楚离的院子里,就连傅容和秦老太太也亲自来了。刘清与楚离通过气,没敢告诉他们实情,在秦家一家子老小的拜托下,只答应尽力医治他。   一连三日,刘清都在楚离的房里没有出去。金针疗法,每一针都不可有失,最忌中途有人打扰,福顺在门外守了三日三夜,连晚上睡觉都是抱了两床被子垫在地上,就这么凑合着过夜,除了按时进去送饭,别的时候都一直留在门口,生怕有人打扰。   等到了第四日,秦依依实在看不下去,冷着脸命令他回房去休息。   福顺起初不愿,十五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公子落水昏迷,他一直自责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公子,若当时他及时拉他一把,他也不至于昏迷那么久。现在公子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他不放心,他一定要守着等到他醒来才行!可一想到刘大夫说还需要七日,他也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于是在秦依依的严词要求下,回房睡了几个时辰,不到天黑,又回来守着了。   看到福顺如此紧张主子的模样,秦依依心下微动。   这些日子,她也几乎没有离开过秦府,一直在房里等消息,每日总会去楚离的房门外转上几转,希望刘大夫能早些治好他。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等到第七日,刘大夫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他在房里待了七日,七日未曾见到外面的太阳,刚开门时,还不习惯,用手挡了挡。等适应了屋外的光线,放下手时,就见秦依依和福顺一人一边盯着他望着,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着急样。   刘清知道他们担心,这七日的金针疗法,他又何尝不是同他们一样担心呢?幸好,这孩子命大,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几关,他也有机会出来放个风,喘口气。接下来只要再稍加施针,不日便能痊愈了。   刘清看看福顺,又看看秦依依,最后朝秦依依笑了笑道:“去看看他吧,不过不要吵醒他,他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才睡着,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从他的神色和语气里秦依依就知道表哥没事了,她感激地像刘大夫道了声谢,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   福顺也想去看看公子,但他又怕自己动作大,会吵到公子休息,所以只站在门口,借着半掩的房门,朝里面望了几眼。   谢天谢地,公子终于没事了,这下回家后,他也好给老爷和夫人一个交代了。想到公子答应回去后会给他讨个媳妇,福顺想着想着又傻笑起来,开始提前考虑娶媳妇要准备点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贝们,早上开V失败了,打客服电话,客服说技术晚上8点才上班,然后我从八点开始一直催,催到10点,然并卵…………给技术小哥跪了。。最后还是把我家亲爱的编辑炸出来给我开的V。。。   好了明天早上应该还会更,我不废话了我去码字了,么么哒,在我发下下章之前这种留言的都有红包补偿,爱你们~久等了~   *****   三更来了~裸奔的我表示终于码完了,简直用尽了洪荒之力……   以后我会努力日更哒,宝宝们不要抛弃我哦~~群抱~   然后,弱弱地求收藏专栏,还有古言新坑《一世荣宠》求预收,虽然我还没想好文案,QAQ~ 第24章   秦依依记着刘清的话, 进屋子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万一磕到绊到什么, 吵醒了楚离,让他睡得不安稳。   七日,她已经整整七日没有见到他了。   起初他说有几日不能陪她, 她以为顶多也就两三日,根本没想到竟然需要这么久。   第一日,她还抱着侥幸, 想着刘大夫既然是京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别人需要几日才能治好的病,说不定在他手里只要一日便可呢?于是她从巳时等到酉时,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屋里的灯也亮了,她又从酉时等到戌时, 见里面没有动静, 才独自回房睡觉。第二日天未亮,她又开始在院子里候着,一直到夜深了才回去,第三日亦是如此。   等到第四日, 她终于意识到了表哥的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好的。她以前之所以不担心, 是因为表哥每次与她谈到治病这事,都是一脸笑意,轻松自在, 让她误以为他的病很容易治好。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之后的几日,秦依依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很淡定,可心里却越来越着急,恨不得立刻推开门进去看看他好不好。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紧张过一个人,上一世她喜欢江景焱,也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若是换作别人娶了她,她也一样会喜欢那个人的。直到楚离出现,她才发现,原来那样的喜欢,和喜欢他相比,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江景焱出征,刀剑无眼,她担心他会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盼着他能够早日凯旋,那样的心情,换成是将军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可是楚离不一样,她同样盼着他能够好起来,可是在此之余,她还会担心他会不会疼?每日都要在身上扎那么多针,他能不能够受得住?还有这几日她没陪着他,他有没有多吃点东西?甚至还想着等他病好了,带着他随祖母母亲一同上香,她要好好谢谢菩萨,让她的表哥能够痊愈。   还记得他跟她说过的“不一样”三个字,她还没弄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表哥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   秦依依掀开内室的帘子,慢慢地走进去。室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油灯。   她想见的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在他的枕边,放着一包细长的针,长短不一,秦依依粗粗一数,足有上百根之多。   秦依依怕疼,光是看着就让她的汗毛竖起,她根本不敢想象,这几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眼眶微酸,秦依依努力忽略那些可怕的东西,慢慢地在床边坐下,看见他搁在一旁的手,想了想,壮着胆子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就是这只手,那晚牵着她让她不要害怕,也是这只手,舀着冰凉的水细心地为她烫伤的地方降温。   他似乎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察觉到手上的重量,闭着双眼,神态安详。秦依依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舍得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她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大约过了一刻钟,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紧张地收回手,又做贼似的眼神到处乱飘。飘了几下,自己都觉得太过欲盖弥彰了,抿嘴笑了。最后又侧脸瞧了楚离一眼,秦依依才起身离开了内室。   外间,刘清看她垂着脑袋出来,一副做贼心虚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她在外面足足守了七日,他和楚离都知道,他也知道,楚离能够挺过这一关,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她。他听得清清楚楚,楚离有几次痛得神志不清,嘴里断断续续喊的是她的名字。   楚离是他救回来的孩子,他照顾了他十年,与他早已情同父子。在他得着重病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还愿意把心交给他,可见她是真心的,那他也就放心了。   “放心吧,我再给他施几日针,他就可以痊愈了。”刘清是打心眼里喜欢秦依依,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爱。   秦依依点点头,含笑道谢:“刘大夫辛苦了。”   刘清也笑:“我倒是还好,只是你表哥自从得了这病后,吃了许多苦,等他身子利落了,多做些好吃的给他补补。”   刘清说得无意,听到秦依依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难道连刘大夫都知道了她前些日子天天为表哥做吃的吗?是表哥告诉他的吗?   秦依依小声答应:“我会的。”   刘清颔首:“我看你也着急了多日了,现在安心了,回去歇着吧,这里我看着就行。等你表哥醒了,我再找人知会你。”   “表哥醒了我就可以来看他了吗?”听了他的话,秦依依期满脸期待,想想又觉得奇怪,“您不是说还需要几日……”   刘清顺着她的话道:“是还需要几日,他目前需要静养,不宜人多,不过也不多你一个小丫头,而且你过来,他一高兴,说不定会好得快些。”   终于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秦依依这下再也装不住了,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心事被看穿,哪有不羞的?匆匆和刘清告辞,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关上门,一个人躺在床上,捂着发烫的脸颊发呆,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秦依依喊来小桃,确认楚离还没有醒,吃了点东西,还准备继续睡,反而却睡不着了。   她在床上翻了几翻,仍是没有丝毫睡意,索性披了外衣起来,点了油灯,拿出藏在衣柜里的六方宫灯,反复把玩,直到困意再次来袭,才重新把它藏回去,躺下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卯时刚过了一半,洗漱完,穿戴整齐后,秦依依先去了秦穆和傅容那里,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然后又去给祖母请安,碰巧遇上同去的大哥,兄妹两聊了几句,最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把还在睡梦中的妹妹拉起来,让她用些早点,才又放她继续睡觉。   .   楚离醒了,福顺第一个告诉她。   秦依依早就在等着了,放下手中看了许久都没有翻页的书,立刻去了隔壁的院子。刘大夫说她可以进去,秦依依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应答声,才推门而入。   还没走进内室,她就听到了楚离清清淡淡的嗓音,不由放慢脚步,想多听几句,可那人说完一句话后,偏偏不说了,像是在等着她进去似的。   秦依依定了定神,掀开帘子,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半坐着身体靠在床头,目光正是往她的方向望着。他的眼睛很亮,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毫无血色,整个人提不上有多精神,但总是比他强装无事要好上百倍。   念着有外人在场,秦依依喊了一声“表哥”后,又喊了一声“刘大夫”。   刘清什么都懂,点点头,留下一句他去侧屋休息就离开了。   刘清一走,秦依依就忍不住了,有点想哭,又替他高兴,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看得楚离心里软了一大片。   他朝秦依依招招手,他刚醒来,身上没什么力气,下不了床,只能把她喊到身边。   秦依依听话地往他身边靠,才走近,就被他牵住了手。   “哭了?我醒来不高兴吗?”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里蓄了一包水,晶莹清澈,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来。   秦依依吸了吸鼻子,顺从地在他旁边坐下:“才没有呢,我早就在盼着表哥醒来了,表哥让我等了许久,害我担心,该罚。”   多日不见,表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再对他扭扭捏捏的,也不再藏着瞒着,在他面前,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楚离早就在等这一日了,就连她娇嗔的样子他都喜欢得紧。   “嗯,是我不好,那你说,罚我什么?”他抬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见她没有躲,索性将整个掌心都覆在她的脸上。   秦依依顺着他的掌心蹭了蹭:“表哥之前说要陪我去上香的话还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楚离丝毫没有犹豫。   “那等我们上香回来,表哥再陪我逛逛京城吧。”秦依依记得,楚离刚来的那一日,桑儿就说等他病好了,要带着他去京城逛逛,但现在表哥喜欢的既然是她,也理应由她带着他去逛才是,桑儿若是一定要去,也得喊上大哥同行。   “为何?”楚离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但她喜欢这么说,他就顺着她的话问。   秦依依早就想好了理由:“我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几次门,除了家附近,京城那么大我还没好好逛过。再说了,表哥难得上京一次,不出去走走,见识见识京城的风光,岂不算是白来一趟?”   白来?怎么会白来?能够认识她,他就已经不虚此行。   “好,不过我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请表妹多多指教。”楚离含笑答应。   “那是自然。”秦依依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两个人对望了许久,心里都突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秦依依没忍住,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轻轻地开口:“表哥,谢谢你醒了过来。”   “嗯。”楚离低声回应,慢慢将她拉入了怀里,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睡醒发现我又更新了,是不是很惊喜→_→   我今天白天要出门,没什么时间写,所以赶紧写完更新了,明天还会更,不过为了我的夹子位置,应该是晚上11点更新,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每天也差不多这个点更新了,夜猫子们睡前可以刷一发,早睡早起的宝宝就醒来再看吧~~   PS:最近晋江的app抽,大家如果从收藏夹里点了文章目录闪退的话,可以去古言频道的月榜或者VIP新文榜上找我的文~(这周没APP榜单感觉收藏都少了好多,哭唧唧)VIP新文榜大概就这几天,月榜应该能坚持到17号左右,过了17号要是还没抽好,第一个小图的天作之合的标签点进去也能找到我的文哈~   然后我想爬季榜→_→你们看了文顺便留几个爪印好么!!撒个花也行呀~~   你们给我撒花,我给你们发糖~~ 第25章   刘清给楚离施针的最后一日, 傅容和张氏都来了。   张氏原本不想来的,这个楚离是傅容的表侄子,和她非亲非故的, 又患上了这么严重的病,与他在府里遇上说两句话她都觉得晦气,更别说是来看他了。可早上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 老太太非要让她陪着大嫂一起来,顺便帮忙探探楚离的口风,她没办法, 只好来了。   接连下了好多日的雨,老太太的旧疾又犯了,躺在床上下不来,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张氏陪傅容过来。二儿媳做事她不太放心,却也担心大儿媳一个人不好问出口, 这才会让二儿媳陪着, 在旁边帮衬帮衬。   刘清给楚离施针的时候,秦依依一直都等在门面,这日也不例外。   她知道表哥不让她陪着的原因,每次刘大夫从屋里走出来, 她进去总能看到他满头大汗地躺在那里朝她笑, 他不说,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疼。他怕她看到会担心, 她也怕自己在里面会打扰他和刘大夫,因此每次刘大夫只要一取出针来,她都会乖乖地去外面等着。   看到娘亲和二婶,秦依依笑了笑迎上去:“娘,二婶,你们怎么来了?”   从侄子治病开始,女儿日日都在他屋前守着,都瘦了一大圈,傅容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听你大哥说过了今日你表哥的病就能痊愈了,娘来看看你表哥,顺便也来看看你。”   “表哥很好,娘不必忧心。”秦依依把她们带到堂屋,吩咐福顺去沏一壶热茶,“刘大夫已经进去一个半时辰了,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出来了,娘你们先坐,等好了我再来喊你们。”   女儿急着想去陪侄子,哪怕是在外面,傅容更加肯定了女儿是喜欢侄子的,但是她还是需要听到她亲口承认。原本她今日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傅容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柔声道:“依依,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娘,您问。”秦依依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娘要问什么。若是娘两个单独在一起,她一定首先怀疑娘是不是知道了她与表哥的事情,可现在有二婶在场,她就没往那方面想。   谁料她没想的,傅容却偏偏问了,不过碍于张氏在,傅容只能压低了声音:“再过两个月你就十四了,明年这会儿娘也该为你准备及笄的事了,娘问你,在你的心里可有什么喜欢的人?”   “娘,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秦依依完全没准备,被她一问,装都装不住,瞬间脸就红了。   傅容一看就明白了,她也是经历过的人,女儿的心思,她岂会不懂?她捏了捏女儿的手,目光似有所指地往楚离住的屋子望去,含笑道:“告诉娘,那个人是谁?是不是你的表哥?”   接连被戳中心事,秦依依语无伦次道:“表哥身子还没好全呢,娘你不是要来看表哥吗?我去给你看看刘大夫好了没有。”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傅容抓紧女儿的手,没给她逃走的机会,继续问:“你表哥呢,他知道吗?”   秦依依走不掉,只能捂着脸,埋到了傅容的怀里。大白天的,二婶还在呢,娘一下子就把这些全问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嘛!   张氏坐在一旁,她虽然听不太清楚,但也猜到了她们娘俩在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望向屋外。   “娘。”傅容还在等她回答,秦依依见躲不过,索性就抱住了她,窝在娘亲的怀里撒娇,“女儿还小,娘舍得让我这么早嫁人吗?”   傅容失笑,她只是问女儿喜不喜欢她表哥,女儿就已经想到要嫁人的事了?   秦依依没等到娘亲的声音,过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傅容笑着拍拍女儿的肩:“好了好了,娘知道了。娘也不舍得你嫁人,但是你表哥也不小了,如今他的病也治好了,回去之后,只怕你表舅就得给你表哥安排亲事了。以你表哥的样貌和才学,不愁找不到一个好姑娘……”   秦依依一听急了,她前些日子光顾着高兴了,却没想到表哥的身子一旦好了,就没有理由再住在他们家了。表哥若是回沧州,沧州离京城又那么远,那她再想见表哥一面,岂不比登天还难?况且娘说得没错,表哥回去之后,表舅不会就立刻为他安排亲事吧?   可是,她现在才十三呀!   没等傅容把话说完,秦依依就嘟着嘴抬头:“娘,我不要……”不要表哥回去,不要表哥娶别人,也不要见不到表哥。   傅容摸摸她的头,不忍再看到女儿着急,安慰道:“娘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你老实告诉娘,你表哥他对你……若是也有,娘就写封信给你表舅,先与他提一提你们俩的事情,若是你表舅没有意见,娘就为你做主,先把你的亲事给定下了,等明年你长大些,再去给你的表哥做新娘子。”   说到后面,傅容几乎都忍不住笑了。不知不觉两个女儿都已经长大了,等明年大女儿成亲了,就该为小女儿考虑了。至于儿子……她倒还不着急,晚点成亲也无事,想她当年嫁给秦穆的时候,她才十五,秦穆也二十了。   娘都这么说了,秦依依抿唇,点点头,轻声道:“女儿都听娘的。”   .   半个时辰后,刘清先出来了,看到等在外面的秦家母女,刘清道:“恭喜夫人和姑娘,表公子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他的身子还需要调养,是以三个月之内最好不要长途跋涉,偶尔出去走走倒是不打紧。”   傅容含笑道谢:“刘大夫医术高明,这些日子辛苦刘大夫了。”   刘清瞧了秦依依一眼,朗声笑道:“我倒是不辛苦,秦姑娘可比我辛苦多了。夫人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去看看秦老太太,表公子这里等看过老太太之后我再开点药方,一会儿让人送来,姑娘按时让表公子服下便可,等一月后我再来。”   “有劳刘大夫了。”傅容道。   听了刘大夫说表哥三个月之内不能长途跋涉,秦依依正偷着乐呢,完全没听清楚他后面说了什么。既然不能长途跋涉,那表哥也就不会那么早回沧州去了,真是太好了!   傅容注意到女儿的表情一下子从委屈变得高兴,心里也猜到个七七八八,既然女儿不舍得侄子离京,那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侄子留在京城?若是侄子不用回沧州,女儿嫁过去了,回家也方便得多。   这边傅容开始盘算,那边刘清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看的确是张氏:“能否麻烦这位夫人带我去一趟秦老太太的院子?”   一直跟在傅容母女身后没怎么说话的张氏突然被点名,愣了愣,指着自己道:“我?”   她一个秦府二爷的夫人,居然被一个市井大夫使唤带路?府中又不是没有丫鬟,凭什么要她去?张氏顿时气得不行。   刘清颔首。   秦府的二夫人他早有耳闻,当初因着秦家二爷纳妾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听说秦二爷也因此一年都没有回过秦府。刚才一见,他一眼就看出了她并非真心来看冀儿。冀儿的病才好,还需要静养,既然她不愿意,还是别让她进去了,免得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叫人听了不舒服。   傅容以为刘清是对府上的路不熟,未作他想:“我进去看看离儿就行了,弟妹先带刘大夫去看看娘吧。”   连傅容都开口了,张氏再不情愿也得答应。不过不用进一个病秧子住的屋子也好,免得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去染上一身晦气。   .   既然从女儿口中已经得知了二人的事情,傅容在楚离面前也就没有再提此事。侄子的身体才好,问什么都不太合适,傅容陪着坐了一会儿,见两孩子都不怎么开口,心里有数,交代女儿好好照顾侄子后,借口有事也跟着离开了。   娘亲一走,秦依依便松了一口气。   楚离从她一进门就看出了她的异样,把人虚搂着,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问:“怎么了?”   秦依依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躲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道:“娘刚才问我,我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她没有往下说,楚离不解道。   秦依依嗔他一眼,拨开他的手,先问别的:“表哥,等你身子好了,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她刚才是很高兴,可转念一想,等过了三个月,表哥还不是一样要走?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现在才二月,过三个月就是五月,等到明年四月她及笄,可不是还得十一个月?也不知道娘和表舅会让他们何日成婚,若是再晚些,她会不会一年都见不到表哥了?   “嗯,我是得回去。”楚离漫不经心道,说完,看到她蹙了蹙眉,浑圆的杏眼里显出了几分失望,他便不再逗她,“我病了那么久,病好了,总得回去让母亲瞧瞧。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他既然答应了楚老爷假扮他的儿子,那么楚离该做的事情,他也必须替他做到。何况他之前在楚府的几个月,楚夫人待他不薄,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再去一次沧州,让她安心。   “表哥还会回来?”秦依依眨眨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那当然了。”楚离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你在这里,我若是不赶快回来,万一你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秦依依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一个基友对另一个基友说,看到你每次作话里那么长一串就觉得你好啰嗦,然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   /(ㄒoㄒ)/~~ 第26章   表哥怎会知道会有人要抢她?秦依依低着头, 皱眉不语。   她没有害羞,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楚离看在眼里, 不动声色道:“我看着那齐王殿下倒是挺喜欢你们姐妹的,听表弟说皇上正打算为他选妃,我不在的日子, 离他远点,知道吗?”   咦?秦依依突然仰头,脑子似乎有点转不过弯来。表哥说的居然是齐王?她还以为……   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与齐王才见了两面,齐王丝毫没有掩饰对她和桑儿的喜欢,他又正值适婚年龄, 一见面就对她们好,在别人眼里不就是对她们有意思吗?   想到这里,秦依依脸上的愁容不见了, 眉心也舒坦了。   齐王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他是王爷,身份尊贵,怎会娶她一个平民女子为妃?豫王和静王娶的都是重臣之女,皇上再怎么偏心, 齐王妃之位也轮不到她。只要不是皇上赐婚, 又有大哥在,齐王就算真看上了她,她不答应嫁, 他还能逼她不成?除非他连大哥这个朋友都不要了。   不过,表哥这时候提齐王,是他早就察觉到了齐王喜欢她们姐妹?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秦依依心里美滋滋的,表哥还要过三个月才走,可他却那么早就想到了以后的事,可见他是真的在意自己。   “那我就不出门了,谁都不见,就在家里等表哥回来。”秦依依顺着他的话道。   她的双眸水润明亮,眼角唇边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快十四的姑娘除了身段还像个孩子,脸上差不多已经长开了。   昔日躺在棺中闭目沉睡的美人如今活灵活现地在他的身边,楚离心中一动,又有点疼,握着她肩膀的手渐渐收紧。   这一世,他定不会再让她走进那个囚笼。   “乖。”楚离摸摸她的头,一下接着一下,温柔似水。   .   三月初二,秦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和孙辈们去庙里上香,秦昭因为粮庄有事,没有跟着一起去。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同坐一辆马车,元哥儿最近都见不到姐姐,上车前吵着要和姐姐一起,张氏拗不过他哭鼻子,只好让奶娘抱着他一同上了秦依依姐妹二人的车。奶娘不好跟主子们同坐,将小公子交给姑娘后,便与驾马车的车夫一起坐在外面。   马车里,出城后,秦桑就一直挑着帘子看车外的风景。他们要去的寺庙在山上,离京城有一段路,大约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好在从京城去上香的官家夫人和小姐多不胜数,为了方便,这条路特地修葺过,还算平稳,沿途的风景也不错。   元哥儿一上车就趴在姐姐的怀里哭,哭得都湿了两条帕子了,还在抽抽嗒嗒个不停。原来自打过完年,张氏就一直把他关在院子里,不让他出去玩,还特地请了个教书先生,开始教他习字念书。   两岁多的孩子才刚学会说话,小手小得连笔都拿不稳,二婶就急着给他请先生,是不是太早了?   这事秦依依早有耳闻,虽然她也觉得元哥儿还小,根本没到习字的年纪,不过想着二婶也是为了元哥儿好,她就没放在心上。而且这一个多月她忙着照顾表哥,元哥儿来找她玩,只怕她也分不出心陪他。   秦依依抱着小家伙,感觉他又重了些,等到他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时不时地几声哽咽,秦依依才出声安慰道:“元哥儿不哭了,再过几年元哥儿就是大孩子了,再这么抱着姐姐哭,别人看到可是会笑话的哦。”   元哥儿最听姐姐的话了,果然不哭了,抬起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秦依依帮他擦,他就趁机吸吸鼻子,往姐姐的手上凑,好像姐姐的手是什么好闻的东西。秦依依把手拿开,他回头瞅瞅不理他的桑儿姐姐,又看看坐在姐姐旁边的漂亮哥哥,这个哥哥很眼熟,但他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了。   他往秦依依怀里躲了躲,看着楚离,奶声奶气道:“我不哭,哥哥,不要笑我。”   楚离还没笑,秦依依一下子就笑了,元哥儿居然把她口中的别人当成了表哥?还一本正经地让他不要笑……   “哥哥又不是坏人,怎么会笑你呢?”弟弟实在太可爱,秦依依忍不住亲了亲他。   楚离握住正准备往秦依依胸口上按去的小爪子,软绵绵的,肉乎乎的,让他突然想到了秀鸾小时候也是那样。   秀鸾聪明,一岁多就学会了走路,然后没事就在他床前转悠,一会儿把小肥手拍在他的脸上,一会儿又在他身上东摸摸西碰碰。秀鸾的身子很好,太医说了他这病不会传染,母妃要照顾他们两个,又知道他喜欢妹妹,每每看到妹妹精神就会好点,是以常常放心地把秀鸾留着陪他。秀鸾每次玩得累了,就会在他身边呼呼大睡,那时候的秀鸾,就与元哥儿这会儿差不多大。   楚离朝元哥儿笑了笑,伸手要抱他:“姐姐累了,哥哥抱你,好不好?”   元哥儿搂着姐姐的脖子,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仿佛是在犹豫。   秦依依戳戳小家伙的脸,他刚哭过,脸上的泪痕干了,可小脸还是冰冰凉凉的:“没关系的表哥,反正坐着我也不累,我抱着他就好了。”   楚离挑眉看她,一副那怎么行的表情,手里还抓着元哥儿的胖爪子,见秦依依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颇有深意道:“他是男孩子,过几年就长大了,再这么抱着姐姐,不太好。”   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能抱姐姐了?   秦依依还是不太明白,在心里默默想象元哥儿长大后的样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见到她就往她怀里钻……   秦依依也觉得有点尴尬,再一看表哥的神色,忽然就懂了,不知道该不该笑。   真是的,元哥儿才几岁,连他的醋也吃。   不过秦依依还是乖乖地松了手,任由楚离把元哥儿从她怀里抱走。   秦桑看风景看累了,放下帘子收回目光,就见马车的另一边,姐姐和表哥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地逗元哥儿玩,这画面怎么看都觉得特别温馨。   她笑了笑,也坐到姐姐身边。   .   马车停在寺庙前,明日才是上巳节,因此今日来上香的人还不算多。下了马车,奶娘就从楚离的手里把元哥儿抱走了,元哥儿不喜欢奶娘,还想要哥哥姐姐抱,伸着小胖手,委委屈屈的,一副想哭却又不敢哭的可怜样。   秦依依朝他安抚似的笑了笑,然后和秦桑一人一边,上去牵着祖母。楚离站在众人身后,抬头望着牌匾上安国寺三个大字,陷入了沉思。   当年他和母妃就是在来安国寺的路上,被贼人追杀,母妃为了护他丢了性命,而他虽然活下来了,却再也没有回过宫,他最敬重的父皇,也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后来,父皇在安国寺里为他和母妃设了灵位,每年九月十六,安国寺都会闭寺一日。别人不知,可他却知道,那是母妃的祭日,每年的那日,父皇都会来这里祭奠母妃。   那个想要取他们性命的人,一定做梦都不会想到,纵使母妃已经不在世上,父皇始终都记着母妃。父皇说过要立母妃为后,直到他重生前,十四年过去了,父皇的后位也一直为母妃留着。   他知道是谁害了他的母妃,但他还没有证据,母妃临死之前在他耳边说让他不要回宫,他这一躲就是十多年。他也曾经恨过父皇,为什么不将害他母妃的人绳之以法,为什么不再多找他一些时日,也许他就会回宫了。可长大了,他却庆幸自己没有回去。   父皇既然会为了母妃永不立后,也会为了母妃将太子之位留给他。他若回宫,那个人依旧不会放过他,他不怕死,但他担心会连累秀鸾,他的妹妹。那人要杀他们母子,不过就是为了能让她的儿子能够顺利当上太子。立长立嫡,没有他,她的儿子便是长子,将来也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没有威胁,她自然不会再处心积虑地对秀鸾下手。   楚离眯起眼睛,以前他没能力保护秀鸾,这才让那人逍遥了十多年,可现在他的病已经好了,他们欠他和母妃的,他一定会讨回来!   还有外祖父,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辞官再也不问朝政,一心只做花灯呢?   看来,他得找个日子,去见一见外祖父了。   .   佛堂里,等祖母和母亲上完香,秦依依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指尖拿着三支细香,正冒着缕缕青烟,袅袅升腾。   她以前不怎么信佛,跟着祖母来上香,也只是学着跪一跪,拜一拜,拜过就算了。而这一次,她是真心来替表哥还愿的。表哥落水昏迷了十五年,能醒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还能病愈,无论是否真的有神明,这一次她都要感谢佛祖的保佑。   楚离远远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暗暗思虑。她一直以为他是她的表哥,这些日子喊得也越来越顺口,若是有一日发现他并不是,她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点击少了一半……为什么/(ㄒoㄒ)/~~我写崩了么。。。蓝瘦香菇 第27章   上完香, 秦老太太领着两个儿媳去内殿听佛法,几个晚辈闲来无事,就去后山闲逛。   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后山人烟稀少,草木郁郁葱葱。   秦依依等人不敢走远, 就在最近的一片山头那处走走,等下人来找他们,也是一眼就能找到。   奶娘怕元哥儿哭闹, 不敢抱着他进佛堂,只能跟着秦依依他们一起。到了后山,元哥儿就安静不住了, 挣扎着下地,迈着一双小短腿蹬到姐姐身边,自发地把胖爪子往姐姐手心里塞。   秦依依笑了笑, 牵住他的手。   山上有一个几人高小瀑布, 水流湍急,顺着陡峭的崖壁蜿蜒而下,层层叠叠,恍若一道水帘, 飞流直下, 拍打在岸边的巨石上,水雾蒙蒙,好似仙境。   秦桑迫不及待地往瀑布边跑去, 趴在岸石上,掬了一手水,回头朝秦依依道:“姐姐快来,这里的水好清!”   秦依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瀑布,虽然与书上所说的雄伟壮观相去甚远,但也算是一道优美的景致。她来到秦桑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掬了点水,水温很低,刚撩起来就从指缝间流下。   元哥儿个子矮手短,不能像姐姐们一样玩,急得在原地直跳脚。突然一双温和的大手将他拦腰抱了起来,扶着他让他趴在岸石上,元哥儿也能摸到水了,开心得直笑,摸够了,回头看了一眼抱着他的哥哥,调皮地要把水往他脸上拨,结果力气太小,没泼到哥哥,倒是把自己弄了一身水。   “调皮!”秦依依拍拍元哥儿的小屁股。   楚离把元哥儿放下来,自己则坐在岸石上,抱着他让他坐在他的腿上。秦依依拿出帕子仔细地把他脸上头发上的水一点点拭去,又攥着他玩得冰凉的小手擦干了搓了搓,元哥儿舒服地靠在哥哥怀里,对着姐姐咯咯笑。   四周人不多,楚离余光一瞥,只见一旁的一棵大树后,一个年轻的女人看着他们的方向,捂着嘴,泣不成声。   .   回去的路上马车驶得并不快,老太太难得带两个孙女出城,知道小孙女爱玩,故意让车夫放慢了速度,好让她们赏赏沿路的风景。   元哥儿玩了半日,上车前就已经累得睡着了,被张氏抱着上了老太太的马车。   没了吵闹的小家伙,马车里比来时安静多了,楚离一路上都悄悄地握着秦依依的手,广袖一遮,什么都看不见了。秦桑心眼儿大,一直没发现姐姐和表哥之间的异样,依旧新鲜地瞧着沿路的景色,偶尔想到什么,才会回头和他们说两句,说完了又自顾自地瞧着窗外。   行了大约有两刻钟的路,秦依依已经第三次看到楚离掀开马车后头的帘子往外看了。   “表哥在看什么?”她不解地问道,也凑过去和他一起看。   只见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不过那马车,看上去像是人用来运货的,只有一块破旧的木板。木板上,一个男人坐在前面,挥着鞭子正在赶车,在他的身后还坐了个女人,女人穿了一身破旧的布衣,衣衫单薄,头上连个发饰都没有。马车跑得快,她紧紧地扶着身下的木板,脸色苍白,像是害怕,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楚离放下帘子,这个女人就是刚刚在寺庙的后山上躲在大树后面偷偷看他们的人,他们一路回来,她也跟了一路,着实可疑。   “没什么。”楚离不想让她心烦,没有告诉他看到的事情,“明日是上巳节,有没有想好去哪里玩?”   秦桑一听有得玩,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秦依依还没答话,她就抢在前面问道:“表哥你要带我们去玩吗?”   楚离笑了笑道:“我初来京城,难道不是你们带我玩吗?”   带表哥玩……秦桑眼前一亮,以往每年的上巳节她想出门看热闹,娘都不许,说人多怕她们姐妹遇到危险,现在好了,有表哥在,大哥若是忙得没时间,还有表哥陪着她们,娘就不会担心了。再说表哥的病才好,来京城那么多日也没有好好玩过,带表哥一起玩,这倒是个好借口,就不信娘不同意。   “当然啦,表哥想去哪儿告诉我,我带你去!”秦桑拍了拍胸口保证,京城她可比姐姐熟多了。   “表哥,上巳节都有什么好玩的呀?”秦依依期待道。   楚离惊讶:“你没去过?”   秦依依摇摇头。   她知道上巳节是什么日子,每年的那日,京城近郊的护城河畔总会聚集许多年轻的姑娘,姑娘们会去河边祓禊,当然不是真的沐浴,只是象征性地用兰草洗涤一下身体,从而祓除不详。后来渐渐地,也有许多男子前往,若是看到喜欢的姑娘,也被允许上前搭讪,若是被搭讪的姑娘对他有意,则会将手中的兰草交给他,以结良缘。   秦依依上一世只听说过却没去过,一开始是因为年纪太小,娘不放心,不让她们姐妹去。后来到了可以去的年纪,却因为一道圣旨,她不方便再去。听说现在的上巳节,还有许多文人墨客喜欢在河畔曲水流觞,临水饮宴,她早就向往很久了。   “好玩的多了,既然你们都没去过,那明日我便带你们同去。”   “表哥最好了!”秦桑欢呼道。   .   秦家的马车一进城,一直跟着他们的女人也下了车,但她没有走,把身上仅有的十几文钱全都给了赶车的男人,赶车的男人还嫌少,扯着嗓子骂了几句,声音传到楚离的耳中,他又往后面看了几眼。   那女人被骂了也不还嘴,小跑着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楚离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到了秦府,傅容扶着老太太先下了车,随后是张氏和抱着元哥儿的奶娘。元哥儿睡了一路,这会儿才悠悠转醒,伸手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茫地到处瞅了瞅,才发现是回家了。   一想到回家后又要被娘逼着习字了,小家伙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没等众人察觉,哭了。   “小公子怎么了?”奶娘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抱稳。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元哥儿越哭越凶,姐姐说过不能哭的,可是他忍不住,他写不好字,娘就用柳条打他手心,还不准他告诉祖母和姐姐。   元哥儿一哭,众人都围了上去。   老太太最见不得孙子哭,孙子一哭,她也跟着难受,上前抓着他乱挥的小手,问道:“元哥儿告诉祖母,为什么不想回家呀?”   元哥儿看看祖母,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娘,哭得更凶了。   小孩子单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睛没瞎,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是出在当娘的身上,回头问二儿媳,声音沉了几分:“你来说说,元哥儿是怎么回事?”   张氏生怕元哥儿说出她打他的事,忙道:“娘,元哥儿可能是累了,他没有出过远门,儿媳先带他回去休息了,等他休息好了,儿媳再带他去给您请安。”   说着,她就伸手要去奶娘手里接儿子,手还没碰到,却被老太太拂手挡掉了。   老太太不是傻子,张氏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元哥儿若是真的累坏了,应该要急着回家才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呢?而且他早不哭,晚不哭,偏偏到了家门口才哭,这不是摆明了不想回去吗?   老太太又转向元哥儿,哄道:“元哥儿不哭了,跟祖母回去,祖母让人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元哥儿一听有吃的,眼泪就停了,祖母对他好,他知道,没有犹豫的,元哥儿点点头。   老太太这下更加确定了,元哥儿根本不是不肯回家,而是不愿意跟张氏回去。可是为什么呢?张氏是他的娘,这世上哪有儿子怕亲娘怕成这样的?   老太太其实也知道,张氏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平日里对他也不好,可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小儿子的原因。当年张氏怀孕,生元哥儿的时候小儿子都不在身边,张氏恨他也是应该的。但自从过完年后,小儿子从牢里出来了,一直安安分分地住在家里,白日里有时还会帮着他大哥打点一些事情,张氏连他都原谅了,为什么还不喜欢儿子呢?   老太太探究地看了二儿媳一眼,见她依旧不肯说,她也不问了,吩咐了奶娘直接把元哥儿抱去她屋里。   张氏一见更急了,还想说什么,老太太没理,在大儿媳的搀扶下,慢慢地进了府。   秦依依知道元哥儿不想回去的原因,若是在私下里祖母这么问,她肯定不会隐瞒,可现在家里人都在,元哥儿是二叔二婶的孩子,祖母问的是二房的事情,就算她知道,她也不能插嘴。   秦桑也难得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楚离在秦家算是半个外人,旁观完这一切,正要跟着一起入府,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找了找,果然看见了躲在墙角后面的女人。   那女人发现有人看她,慌不迭地躲了起来,咬着手帕,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是她的儿子,她找了他两年,谢天谢地,终于被她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速渣……回家8点开文档写到现在…… 第28章   上巳节。   京城里里外外都十分热闹, 秦依依他们本就是出来玩的,因此并没有坐马车,秦昭今日抽了空, 特地陪妹妹们一起,加上楚离,一行四人走在人群里, 男俊女美,分外惹眼。   四周时不时有人驻足回头,秦桑浑然不查, 拉着姐姐穿梭在人群里,瞧着街道两边的小玩意儿,怎么看怎么新奇。   秦昭跟在她们身后, 目光宠溺地看着两个妹妹,只要秦桑回头喊一声大哥,他就会上前替她们把喜欢的买下来, 妹妹们高兴了, 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就高兴了。   楚离也在看,不过他的眼里却只有秦依依一人。看着她拿着喜欢的东西傻笑,看着她和妹妹咬耳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着她和小贩讨价还价, 最后把价格杀低了一半。楚离觉得, 若是娶一个勤加持家的妻子回去,也不错。   不知不觉逛了有大半个时辰,妹妹们不喊累, 秦昭却担心她们累着,上前拉住还想往人群里跑的秦桑,柔声道:“逛了那么久,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秦桑还没玩够呢,今日这街上的小东西,都是小贩们花了心思,摆出来专门讨难得出门的姑娘们欢心的,可比上元节晚上单一的花灯有趣多了。秦桑央求道:“不要嘛大哥,我还不累,我们再逛会儿吧。”   秦昭点点她的额头:“我在护城河边定了一艘画舫,你现在玩累了,一会儿赏不动河岸两旁的风景,可不要怪大哥没提醒你。”   “大哥你要带我们游船吗?”秦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一听就来了兴致,“好嘛好嘛,我不去逛了就是,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坐船呀?”   秦昭失笑道:“等吃了晌午饭再去。”   “嗯!”有得玩,秦桑最好说话了。   .   “姑娘,买两束兰草吧。”   秦昭正准备带几人去附近一家酒楼坐坐,没走两步,就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靠近。   秦桑没见过兰草,可新鲜了:“老婆婆,这个兰草做什么用的呀?”   老婆婆眯着眼睛笑了笑,和蔼道:“今日是上巳节,我看姑娘长得水灵漂亮,指不定一会儿有哪家公子上来与姑娘说话,姑娘若是看对眼了,便可将兰草赠予他。”   秦桑最喜欢听别人夸她,笑着接过,当下又问:“为什么要赠予他?”   秦桑心思单纯,对上巳节的习俗一知半解,只知道这是个好日子,可以出来玩,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个……”老婆婆顿了顿,道,“等姑娘见到了那个人,自然就明白了。”   “大哥?”秦桑在老婆婆那处得不到答案,回头找秦昭求助。   秦昭当然懂,但这话不该是他告诉妹妹。他揉了揉妹妹的头,低声道:“既然喜欢,就收下吧。”说着,他拿了几文钱给那个老婆婆。   老婆婆又递了一支兰草给秦依依,收了钱,又去找别的姑娘了。   秦依依拿着兰草偷偷往楚离那里瞄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他略含笑意的目光,秦依依脸一红,低下头,把兰草藏进了怀里。   .   酒楼是秦家开的,一行人刚走到酒楼门口,就有眼尖的小二认出了秦昭,忙上前招呼:“公子您又来查账呀?”   秦昭道:“不查,带妹妹出来玩,过来休息一会儿。”   “原来就是这两位姑娘。”小二哈腰问了声好,又在秦昭耳边道,“方才楼里来了三位客人,其中一位是公子的朋友,另外一男一女挺面生的,公子要不要去见见?”   他的朋友,会来酒楼,而且连店小二都认识的,只有楚骞了。   楚骞来了,秦昭当然要见,问小二:“他们现在何处?”   “在二楼的东厢间,我带公子上楼吧。”小二殷勤道。   “不必,你忙你的,我们自己上去就行了。对了,让厨房准备点吃的,过会儿送上来。”   “好嘞。”小二连声答应。   .   东厢间是整间酒楼最好的一个包间了,就在大门的上面,酒楼对面便是一座戏院,从东厢间的窗户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戏院里的戏台。   楚骞坐在窗边,早就看到了秦昭等人,是以他们才走到楼梯口,东厢间的门就先从里面打开了。   秦依依看到开门的人,脚下的步子本能地一顿,他怎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一世她明明记得江景焱和齐王没有丝毫交情,可这一世她遇到齐王三次,偏偏这三次也都见到了他。   “打算什么时候把兰草给我?”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有人靠近耳边和她说话。   秦依依吓了一跳,却也把目光从江景焱的身上收了回来,抬头嗔了楚离一眼,小声道:“谁说要把兰草给你了?”   楚离“哦”了一声:“不给我你打算给谁?”   “谁都不给,我自己留着还不行吗?”秦依依佯装不在乎,嘴角却慢慢扬起了弧度。   “是吗?”楚离难得与她开起了玩笑,“那万一等会儿有别的姑娘把兰草送我,你说我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你敢!”秦依依急了,回头瞪他。   她的杏眼圆瞪,一张小嘴微微嘟起,楚离看着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笑道:“有……你在,我当然不敢。”   这还差不多,秦依依小小地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他们两人本就走在最后,一来二去,秦昭和秦桑都走到了门口,二人还在楼梯上徘徊。   “姐姐,表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秦桑回头喊他们。   “来了。”秦依依顾左右而言他,加快脚步上了楼,然后故意走到秦昭的另一边,借他挡住了江景焱。   江景焱一直站在门口,直到他们几人都进了包间,才又把门关上。   .   “阿昭,我们在这里等了你们那么久,你们怎么才来?”楚骞捧着一碗热茶坐在窗边,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好几盘点心,在他的对面,扮作寻常姑娘的秀鸾正兴致勃勃地大快朵颐。   秀鸾第一次吃到宫外的点心,别人都羡慕宫里的东西好吃,可她吃多了宫里的,却觉得宫外的点心更好吃。   一块芙蓉糕下肚,看到拘谨地站在门口的两个妹妹,秀鸾抹了抹嘴,起身走过去,一手拉着一个,让她们坐自己旁边,又把糕点往她们前面推了推:“别傻看着,你们也尝尝,这里的点心可好吃了。”   “多谢公主。”秀鸾没有架子,秦依依却懂规矩。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几人都坐下后,秦昭才反问楚骞。   楚骞笑了笑,自吹自擂道:“我是谁呀?我可是聪明绝顶的齐王,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你昨日说今日要陪妹妹出来玩,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这酒楼吃饭,正好我答应过鸾儿要带她出宫,我看她们之前玩得挺好,就趁着今日也把她带出宫来了。”   “你就不怕皇上骂你?”秦昭打趣道,他以前老听楚骞抱怨,说什么他父皇为了他想偷偷带秀鸾出宫的事,给了他好一顿教训。   楚骞无所谓道:“那时候我和鸾儿都还小,父皇不放心才会骂我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又有景焱在,谁敢欺负我们?再说了,现在不还有你和楚公子吗?你都敢带两个妹妹出来玩,我为什么不能带我妹妹出来?”   秦昭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秀鸾毕竟是公主,身份尊贵,他这个当皇兄的心大,他可不行。不过既然公主既然已经出宫了,他只能让两个妹妹好生陪着。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偶尔江景焱和楚离也会插上几句话,不过大多的时候,还是楚骞和秦昭在聊。等楚骞问到他们下午有什么打算,秦昭如实以告。一听要游船,秀鸾也来了兴致,要与他们同行。秦昭包的船大,倒是不介意多几个人,见楚骞没有意见,便答应下来。   晌午饭大家也是一块儿吃的,齐王很好,公主也很好,秦依依唯一觉得不自在的,就是江景焱也与他们在同一张饭桌上。细细想来,在她还是将军夫人的时候,除了必要,江景焱从来不曾主动与她同桌吃饭。   有的时候秦依依也想不明白,为何在她心里有他的之时,他们二人毫无缘分,可当她想要忘记他了,这个人却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一块肥而不腻的五花肉夹到自己的碗里,秦依依顺着筷子望去,坐在她身侧的楚离朝她笑了笑:“别老吃菜,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那一刻,秦依依只觉得在他的笑里,有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来。   秦依依忽然就想明白了。   和江景焱同桌吃饭又怎么样?这一辈子,她注定不可能再喜欢他,就算再多遇到他几次,她的心意也不会再变。自她重生之日开始,这个人早已被她从心里剔除,现在她心里有的,只有一个人。   秦依依没有道谢,夹起楚离夹到她碗里的五花肉,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满嘴肉香。   桌子的对面,江景焱侧脸望着他们的方向,若有所思。   饭后,几人走出酒楼,在酒楼的门口,路过一个小贩,他举着一根比人还高的棍子,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冰糖葫芦,一边嚷着“卖冰糖葫芦”,一边前行。   看到那些冰糖葫芦,秀鸾站着不动,目不转睛地随着小贩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   .   画舫在郊外,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秦家的马车来了。秦昭三人兴致好,一人骑了一匹马,秀鸾与秦依依和秦桑同坐一辆马车。   上车后,秦桑才发现楚离不见了,掀开帘子,也没见他与大哥一起,不由问道:“姐姐,表哥呢?”   秦依依摇头:“表哥方才说有点事,马上就回来。”他似乎很急,只在她耳边交代了这一句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话音刚落,车门就被人打开了。   楚离上车,在秦依依身边坐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三串冰糖葫芦,先给了秦依依。   秦桑不用说,楚离还没递到她眼前,她就主动伸手去拿了。   “公主。”楚离把剩下的一串冰糖葫芦递过去。   秀鸾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冰糖葫芦,眼底模糊了一片,再抬眼看递给她冰糖葫芦的人,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竟与她的哥哥有几分神似。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看到有菇凉在催QAQ,我白天要上班,基本都是晚上回家回家之后才写,一般更新时间是23点左右哦~~不过要是能摸鱼,早点写我也会早点更哒,其实我也想双更,就看你们热不热情了→_→   .   秦依依:你敢!   楚离:有夫人在,我当然不敢。 第29章   秀鸾一直记得, 哥哥出宫之前,答应过她回宫后会给她带冰糖葫芦。   那是宫外才有的东西。   其实她贵为公主,想吃一串冰糖葫芦, 一点都不难,只要一句话,会替她买的人可以从宫门口排到城门外。但十年过去了, 哪怕她心里再想吃,她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那是哥哥答应买给她吃的,她不要任何人买的冰糖葫芦, 只要哥哥带给她的。   她一直不相信哥哥死了,她也一直在等。哥哥不会骗她,等他有朝一日回到她的身边, 他一定会履行承诺,带给她她想要的东西。   “公主。”秀鸾一直不拿,楚离也没有动, 隔着马车中间的小桌子, 他就这么举着,手酸了也没有想要收回。   听到对面的人又喊自己,秀鸾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连忙收起思绪, 看着眼前岿然不动的冰糖葫芦,秀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地伸手接过, 轻声道了声谢,随后偏过头,悄悄抹去了眼角落下的一滴泪。   .   杨柳依依,护城河畔聚满了人。岸边停着几艘画舫,除了一艘看不见人影,只有船头站着一名船夫,其余的几艘上都三三两两地坐着前来游湖的人。   秦昭带着众人朝无人的那艘画舫走去,画舫停得很稳,等所有人都上了船,秦桑率先跑到船头,催促船夫快点划船。   船夫看了秦昭一眼,见秦昭颔首,船夫高喊一声“好嘞”,长浆抵着岸石,画舫缓缓向湖中摇去。   秦依依没有坐过船,一手攥着楚离的袖子,一手紧紧地扒着围栏。   楚骞瞧着秦依依怯生生的模样,打趣道:“阿昭你这两个妹妹可真有意思,一个一上船就急着要游湖,另一个吓得动都不敢动。”   秦昭假装没看到秦依依的小动作,笑道:“桑儿胆子大,依依胆子小,她们两个从小性格就不同,不过要论别的,还是依依更胜一筹。”   “是吗?有哪些有哪些,说来听听。”楚骞对秦昭的两个妹妹可好奇地不得了,之前见过两次,都没怎么好好聊聊,这会儿游湖没别的事情做,倒开始拉家常了。   秦昭似笑非笑道:“我的妹妹,你打听那么仔细做什么?”   “那我还是不是喜欢她们嘛。”楚骞想都没想就答道,说完才惊觉有些不太合适,又补充道,“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呀,我们都这么熟了,说来听听又不会少你什么。”   秦昭笑笑,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楚骞现在只是对依依和桑儿好奇,并没有别的什么,但谁敢保证以后也不会有呢?楚骞是他的朋友,可依依和桑儿却是他的亲妹妹,若是要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妹妹们身边。楚骞现在是没表现出什么,可万一他说多了,将来有一日对他的两个妹妹产生兴趣了,怎么办?   楚骞身份特殊,不比寻常百姓,他可不希望他的妹妹将来会陷入王位的纷争之中,无论是依依还是桑儿,他都不想看到,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向楚骞提起妹妹们的原因。   秦昭把这么明显的“我不想告诉你”都写在脸上了,楚骞顿觉无趣,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会为了这些小事斤斤计较的人,打听不到妹妹的事,还有另一个人他也好奇。   “楚公子,听说你的病已经治好了?”   楚离就坐在秦依依的身旁,闻言点头:“多谢王爷关心,已经全好了。”   “那太好了!”楚骞由衷地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第一眼见到楚离就特别欣赏他。一般皇家子弟都很忌讳有平民与他们同姓,楚昱首当其冲,但楚骞不一样,父皇既然没下旨说平民不能姓楚,那么在他眼里,楚只是一个普通的姓,他可以姓,楚离当然也可以。   “今年殿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状元是太傅赵博的孙子赵贞,父皇封了他为翰林院修撰。不过我觉得,他的才学可不如你,若是你也去参加科举,状元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楚骞最佩服的就是楚离的才学,看到他,想起了这回事,随口一说。   “四哥,翰林院修撰是做什么的?”平复了心情的秀鸾没听说过这个官名,好奇地问道。   楚骞解释道:“翰林院修撰属于六品官员,由历年的状元担任,掌修国史、实录,记载皇帝言行,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官职不大,但父皇对历年的翰林院修撰都很器重,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秀鸾“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早就听闻齐王不谙朝政,没想到竟会对一个六品官员如此了解。”楚离深感意外。   楚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是对朝政上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朝里大多的官员别说名字了,很多他连见都没见过,这点确实不比大哥和二哥。不过这个翰林院修撰赵贞嘛,他倒是有几分了解。   与其说是了解,倒不如说是特意打探过。   楚骞没把秦家兄妹当外人,看了看秀鸾后,“嘿嘿”一笑:“不瞒你们说,前几日我回宫,母妃告诉我,父皇似乎对赵贞这个新科状元特别满意,还特地问了太傅他可有定亲。我觉得十有八.九,父皇是看上这个赵贞了,要给我当妹夫呢。”   听到“妹夫”两个字,秀鸾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呛个不停,边咳边道:“四哥,你……你胡说什么呢!”   父皇是与她说过要为她选驸马的事,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四哥全给抖出来了,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秀鸾咬唇,下意识地往楚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   一个时辰的游湖很快就过去了,秦依依在画舫上坐久了,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下来的时候也不似从门前那般精神,甫一站到岸上,腿一软,差点摔了,幸好楚离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难受?”楚离只觉得扶着的手臂抖得厉害,再一看她的脸色,白得有些可怕,怪不得上船后她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秦依依确实难受,刚才一直坐着,反应并不是很厉害,突然站起来,身上就使不出劲了。当下她也顾不得在外面,虚虚地靠在楚离身上,点点头道:“表哥带我回家吧。”   “好。”楚离单手从她背后绕过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倚着自己。   “姐姐怎么了?”秦桑关切道。   她这一喊,也引来了众人的注意,秦昭见妹妹脸色不对,忙吩咐随行的下人去把马车赶来,朝楚骞三人抱歉道:“妹妹身子不适,我不能再陪几位游玩了。”   楚骞原本也准备带秀鸾回宫了,见状摆了摆手道:“看她的样子大约是晕船了,阿昭你不用管我们,快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吧。”   .   回城后,秦昭亲自去请刘大夫,临下马车前,还不忘拜托楚离把妹妹们送回府。   楚离对秦府已经很熟了,下了马车,二话不说,抱起秦依依就往她住的院子走。   秦依依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见表哥抱着自己,心里有鬼的她怕被丫鬟和下人们看到,挣扎着要下地。楚离不肯,她还乱动,楚离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秦依依这才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地被他抱着,一路送回了房。   上一次姐姐病倒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秦桑担心姐姐又出了什么事,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一起回房,眼睛红红的,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   刘清很快就来了,替秦依依检查了一下,又询问了情况,才安慰众人道:“放心,姑娘没事,听你们所说的,姑娘只是不适应坐船,以后尽量别再让她上船就好。老夫现在给她开一帖安神药,让她服下之后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无需担忧。”   刘清开了方子,秦桑乖乖地拿着去抓药,又亲自去为姐姐熬。   楚离把秦依依一路抱回房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很快就派了人来询问,秦昭担心下人解释不清楚,送走刘清后,往祖母的房里拐了拐,正好秦穆和傅容也在那里,秦昭就一并告诉了他们。   晕船并不是什么大事,听说孙女只是晕船,长辈们也放心了,继续刚才的话题。   “娘,今日一早我收到了表哥表嫂送来的信,他们知道离儿病愈了很高兴,是以打算亲自来一趟京城。”   “哦,他们要亲自来?”老太太微微有些惊讶。   傅容点点头,笑道:“我告诉表哥离儿病愈的消息时,还在信里提了依依和离儿的事,表哥应该是猜到了我们的意思。他来京,一方面是为了看离儿,一方面也是为了此事。”   “他可还有说别的?”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婿很满意,唯一担心的是楚家的态度。   楚家是书香世家,听大儿媳说楚老爷还曾中过贡士,只是后来不愿意为官,便没有再继续参加殿试,如今在沧州的一所私塾里当先生。   楚家会不会看不起出生商家的孙女?   傅容摇头道:“暂时没有,但是表哥说了,一切都看离儿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写一半想的一个很萌的小剧场写完我就给忘了………………   想半天想不起来………………o(╯□╰)o 第30章   三月中旬, 晋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偷袭东越数个城池,短短半月, 越军死伤两万余人,伤敌五千,八百里加急传入宫中, 嘉禾帝当即震怒,连夜派大将军邢厉和都尉江景焱出征退敌。   秦依依是第二日醒来才知道的消息,她没有丝毫意外, 与晋军的这一战,历时四月,最后以江景焱亲手斩获晋军主帅的人头宣告获胜,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皇上封江景焱为飞鹰将军,并下旨将秀鸾公主嫁他为妻。   秦依依并不担心江景焱, 只是奇怪齐王明明说皇上属意的驸马是太傅赵博的孙子赵贞, 为何最后又会变成江景焱呢?   想不明白,秦依依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宫里的事与她无关,只是之前见了两次面, 秀鸾公主对她和桑儿都不错, 她才会替她想想。赵贞的为人她不清楚,但江景焱……秀鸾公主没有嫁给他,是她的福气。   洗漱完毕, 秦依依习惯性地先去给祖母和爹娘请安。元哥儿这些日子都被祖母带在身边养着,小家伙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没进院子,就听到他嬉闹的笑声。   秦依依陪他玩了一会儿,又去了爹娘那里。   年前秦府有一批下人回家过年了,年后也没有再回来,傅容有心再寻几个手脚麻利的,三日前已经在府门外贴了告示。秦家有钱,给下人的工钱自然也比一般人家要多,今日天未亮,管家就来报说门外排了几十号人。   看到女儿过来,傅容正打算带着女儿一起去瞧瞧人,可秦依依却犹豫了:“娘,您先去,我一会儿再去行吗?”   “怎么了?”女儿很少有拒绝她的时候,傅容担心她的身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秦依依连忙摇头,脸色微红:“不是啦,我很好,就是……我答应了表哥,要陪他一起用早点……娘您知道的,表哥还在恢复中,刘大夫说了,早上起来吃些东西,对他有益……”   秦依依说完,偷偷抬眸瞧了娘亲一眼。   当娘的哪会不懂女儿的心思,分明是急着要去见她的好表哥,自从离儿的病好以后,这两孩子日日都黏在一块儿,跟牛皮糖似的,扯都扯不开。   傅容失笑,摸摸女儿的头,柔声道:“去吧,你表舅和表舅母过两天就该到京城了,好好问问你表哥他们的喜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娘帮不了你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表舅和表舅母要来?”秦依依惊讶地瞪大眼睛,无端地开始紧张了。   .   告别娘亲,秦依依直接去了楚离的院子。   楚离已经起来了,发梢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   秦依依凑近他闻了闻:“表哥怎的早上沐浴?”   楚离看她像小狗一样嗅着鼻子往他身上拱就觉得好笑,还没开口,一旁捧着他换下的脏衣服出来的福顺就抢先道:“刘大夫说公子要多动动才会好得快,现在每日天一亮公子就起来了,在院子里蹲马步强身,练得满头大汗的,才沐浴完,姑娘就过来了。”   虽然看着公子练得累他也心疼,但福顺却是由衷地为公子高兴,这样的公子,才是真正地活过来了。   秦依依攥了一缕楚离湿漉漉的发梢:“表哥何必那么辛苦,若是想要强身,以后我每日陪表哥走一个时辰便是。”   蹲马步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累,表哥刚刚才好,她可不希望他把自己累坏。   “傻丫头,光靠走的,怎么能保护你呢。”楚离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软塌上坐下。   不算重生前的一世,他今年也已经十八了。   十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小时候他就羡慕父皇亲自教大哥和二哥骑马射箭,而他只能在一旁坐着看着,连弓都拿不起来。长大后,见到比他还小几个月的四弟都能与武将一较高下,让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呢?他已经浪费太久了,眼看着晋军竟敢趁着守卫松懈攻打他们的边城,他是铮铮男儿,纵使现在还没有能力提枪上阵杀敌,但至少他得能够保护身边的人。   母妃惨死,是他软弱,是他无能,可他还有妹妹,还有喜欢的姑娘,他不能等,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他想要保护的人,才能,替母妃报仇。   表哥为她着想,秦依依心里高兴,直觉告诉她,表哥是一个很有理想抱负的人,既然她选择了表哥,那么表哥想做什么,她都应该支持才是。   “那好,不过表哥你得答应我,不能让自己太辛苦。”秦依依柔顺道。   习武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楚离明白,点头。   “对了表哥。”秦依依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娘方才告诉我,表舅和表舅母就要来京了?”   对于此事,楚离也很意外。他知道他病好了,傅容一定会写信告诉楚老爷和楚夫人,于是为了让二老更加地放心,他也让福顺找人送了一封信回去,特别是楚夫人,盼了那么多年,“儿子”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她比谁都更紧张他的状况。是以他学着楚离的口气,信里都是对爹娘的思念。   两封信几乎是同时到的楚家,但是他收到的回信里,楚老爷却没有与他提过要上京的事。   “我也不清楚。”楚离如实道,“既然是姑母说的,那应当不会错了。”   秦依依“啊”了一声,紧张地问:“那怎么办呢,娘让我好好准备准备,表哥,你快跟我说说,表舅和表舅母的为人,我该准备什么?我这样子,他们会喜欢吗?”她是嫁过人没错,但江景焱是孤儿,见公婆这方面,她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姑母让你准备?”楚离一字一字地问。   先前傅容只问了女儿他们之间的事情,秦依依后来也没好意思跟楚离说,因此他一直都不知道秦家已经在考虑他和秦依依的亲事了,现在听秦依依这么一说,他隐约也猜到了楚老爷来京的真正目的,不由又有些好笑。   “放心吧,我爹娘人都很好,你又这么懂事,他们会喜欢你的。”楚离由衷道。   秦依依这才稍稍放心。   .   秦依依答应了傅容要去陪她瞧人,跟楚离一起用完早点,就依依不舍地走了。   听说是为了秦府招下人的事,楚离没有留她,却突然想到了那日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年轻女人,便特意让福顺去看了看,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福顺回来告诉他,在傅容选定的十个下人里面,就有一个女人的外貌特征同他当日看到的一模一样。   傅容带着秦依依挑了一天的人,从应征的一百多个人中最后选定了十人,男女各五,男的直接让管家带去了前院教规矩,新来的无论是谁,她都不放心让他们进后院,先把规矩学好了,再安排几份粗使的差事先干起来。   剩下的五名女子,最年轻的一个小姑娘今年只有十二岁,听说是因为家人都饿死了,走投无路才来的。她看起来比秦桑还要小,傅容心疼她,按着她给的地址让人去询问了一下,证实了她所言不虚,于是把她安排到了女儿们的院子里,让她跟着小桃做事。   其余四人,傅容直接带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让她过目。   大儿媳做事向来有条不紊,既然把她们带来了,肯定是已经摸过家底了。老太太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注意到其中有一个人总时不时地往坐在她身边玩的元哥儿看,老太太皱了皱眉,稍显不悦:“你叫什么名字?”   跪在地上的马氏听到询问,慌忙收回目光,颤声道:“奴、奴婢姓马,叫素梅。”   “马素梅?”老太太默念了一遍,“老身看你长得清秀,双手也不像是干过粗活的样子,怎么会想到来秦府为奴?”   “回、回老太太。”马氏双手撑地,低着头道,“奴婢本是京城一员外的小妾,后来员外犯了事被抓了起来,奴婢就被主母赶了出来,无处可去,这才来到府上,想谋个差事。”   “既如此,你为何一直看着老身的孙儿?”既然在大户人家住过,还伺候过男人,就更该知道规矩。身为下人,却总盯着主子看,任谁瞧了都会觉得不舒服。   “奴婢……”马氏一时无言,又怕会因此得罪了老太太,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思进了秦府,不甘心就这样被赶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奴婢两年前也曾生过一个孩子,可惜那孩子命薄……奴婢见到小公子,想起了我那薄命的孩子,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她说完,忐忑地等着老太太发话。   马氏刚才看元哥儿的眼神并无恶意,老太太是明眼人,看得到,否则也不会问她这么多问题。听她这么一说,老太太再想一想她刚刚的眼神,倒确实是像一个母亲看儿子的神色。   她看着不像是在说谎,心里有了底,老太太放了心,语气也缓和不少:“你可会带孩子?”   马氏抬头,莫名地瞧着老太太,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老太太见她不明白,便解释道:“老身这里正缺一个人替老身带孙子,你若是愿意,就留下来,帮老身照顾孙子。”   元哥儿在老太太处住了几日,早就忘了张氏的叮嘱,老太太对他一好,稍稍哄几句,就把委屈一股脑都说给了祖母听。老太太听后大怒,孙子还小,教就教了,可又打又骂算怎么回事?怪不得元哥儿不愿意跟当娘的回去了,元哥儿才几岁,就被逼成这样,当娘的不心疼,她可心疼。   所以当得知真相之后,老太太就决定亲自带孙子。先前的奶娘毕竟是张氏的人,留下来照顾她也不放心,早就想着要换个人了,这个马氏既然也生过孩子,看起来又挺喜欢元哥儿的,想必也会好好照顾他。   马氏哪里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可她来秦府就是为了能够多看这个孩子几眼,如今不用她偷偷瞧了,还可以亲自照顾他,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马氏激动地磕头,只要能让她天天抱着儿子,就算要了她的命,她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想要的表哥考状元习武都要来了,所以→_→想看什么记得告诉我哦~如果不影响剧情发展,我还是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哒! 第31章   老太太给马素梅换了个名字叫素娘, 把素娘留在身边观察了两日,发现她确实是打心眼里疼爱小孙子的,无论是给他换衣服还是沐浴, 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伤了他。老太太对素娘很满意,是以在元哥儿做噩梦的那晚, 素娘提了一句,老太太就答应让她抱着孙子一起回房睡了。   三日后,楚振夫妇来京, 楚离带着秦家兄妹三人到城门口等候。   约莫等了一刻钟,楚振夫妇的马车就到了,二老一下车, 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儿子,他还是喜欢穿白色的衣裳,可整个人比刚醒来时, 不知道要精神了多少倍, 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人挺直了,步伐也稳了,嘴角眉梢还含着笑。   楚夫人喜极而泣, 才张开双臂, 楚离就上前抱住了她:“娘,沧州离京城那么远,您和爹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好再等两个月我就回去看你们的吗?”   楚夫人紧紧抱着儿子, 满脸都是泪:“娘想你啊,你孤身一个人上京,娘都不知道你好不好,上个月你和你姑母都送信来说的病已经治好了,可娘看不到你,始终不放心,你爹说要来找你,我就让他带着我一起来了。”   楚离松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道:“娘您看,我真的已经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楚夫人偏头擦眼泪。   楚离笑了笑,望向她身边的楚振:“爹,一路辛苦了。”   楚振点点头,眼前的人虽然不是他的儿子,可前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二人之间也有了些感情,他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心像对自己的娘一样对他夫人的,所以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来秦府,楚振都已经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了。   他的病好了,楚振自然也开心,拍了拍他的肩道:“苦了你了,孩子。”   一家人寒暄完,楚离这才向二老介绍了站在一旁的秦家兄妹三人,兄妹三人齐齐地喊了一声表舅和表舅母,乐得二老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去秦府的路上,楚振暗暗地观察着秦家的三个孩子,秦昭小时候他就见过,长大后也见了一回,并不陌生。至于他的两个妹妹,表妹在信里说与他儿子要好的是大姑娘,是以他特地再多看了秦依依几眼。   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比起她的妹妹,她的一双眉眼更像她的娘亲,一路上与她闲聊了几句,楚振看得出来这孩子很紧张,可说话处事却又一点不小家子气,她知书识礼,大气温柔,楚振是在私塾里当先生的,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孩子。   于是他越看秦依依越满意,回头与夫人相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   秦府里,秦依依早已为二老准备好了客房,住得离楚离不远。到了秦府,傅容亲自出来迎接,长辈们在说话的时候,几个晚辈就乖乖地站在一旁听着。   楚离一直陪着楚夫人,好不容易有空与秦依依说上几句话,趁着长辈们不注意,悄悄地把她的手拉到背后握着,她的掌心软绵绵的,握了会儿他又舍不得松手,直到长辈们聊完看过来,他才不情愿地放开了她。   到了晚上,楚振看着夫人睡下后,独自去找了楚离。   楚离还没睡,正在屋子里看书,听到福顺说老爷来了,他便放下书,去堂屋见他。   楚离沏了一碗热茶,递给他:“父亲,请用茶。”   一声父亲,听得楚振百感交集,他的儿子落水死了,可老天终究还不是残忍的,在他的不惑之年,又给他送了一个儿子到他身边。   楚振捧着茶,茶气袅袅,迷了双眼:“你可知道我这次为何要特地来京?”   楚离猜测:“是为了表妹与我的婚事?”   这孩子聪明,不点都能猜到,楚振自认为若是他的儿子还在世,兴许也不及他的智慧。他点点头,不再拐弯抹角:“还记不记得你当日找到我,说愿意扮作离儿孝敬我的夫人,条件是让我送你到秦家?”   “记得。”楚离答道。   楚振继续道:“当时我问你原因,你不肯告诉我,我也没有再追问。可今日与从前又不太一样,当我看到表妹信里说你与她的女儿情投意合之时,其实我的心里是犹豫过的。你若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乐得见到你和依依在一起,可你不是,我甚至都不清楚你的身世你的来历,要是就这样向秦家提亲,我不放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依依是他的侄女,可现在的楚离却是一个他连身份都不清楚的外人,他从哪里来,姓甚名谁,来秦府的目的是什么……等等诸如此类的,楚振一概不知。他可以让楚离假扮他的儿子,那是因为他知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谅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秦家却不一样,秦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若他就这么仓促草率地为他提亲,将来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他的表妹一家,怎么对得起乖巧懂事的侄女呢?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表妹又跟他暗示了此事,他找个借口搪塞了过去,表妹兴许是觉得他要与夫人商量一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可这事拖得了一次,却也不能再继续往下拖,事关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他再犹豫,反倒会让表妹一家心里不舒服。   所以思前想后,楚振就打算先来找楚离谈谈,如果他肯将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他不肯,那么这门亲事……   他也决计不会拿侄女的未来做赌注。   .   “您的意思我明白。”楚离站在他的右手边,他知道,楚振无非是要问清他的来历,这样才好放心地让他和秦依依在一起。但是他的来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告诉别人。   “那么你的答案呢?”看得出来他在思量,楚振并不着急,耐心地等着。   在来京城的路上,这个问题楚振就已经反复思虑过无数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只要他不隐瞒他,且不会做出对不起秦家的事情,这门亲事他就认了。   “对不起,楚老爷。”楚离没有喊父亲,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楚振,是站在秦依依这边的,“关于我的身世我的来历,我的确有难言之隐,请恕我不便相告。”   楚振没想到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楚离居然还是不肯告诉他,他挑了挑眉,正要开口,又听楚离道:“但是我可以告诉您,我来秦家,是为了寻一样东西。”   “何物?”楚振连声问道。   楚离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如实道:“一枚簪子。”   他如此处心积虑地通过他来接近秦家,居然只是为了一枚簪子?楚振不解。   “不瞒楚老爷,那枚簪子与我已经过世的娘有关,只有找到它,我才有可能找到我的家人。”   那日母妃惨死,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物件,十多年过去,父皇早已认定他也已经死了,倘若他要回宫,贸然去跟父皇说,他是绝对不可能认他的,甚至都不会听他说话。而那枚簪子,他记得很清楚,父皇宿在母妃宫中时,每日上早朝前,总会亲手为母妃戴上。他不知道为何母妃的簪子会落到宫外,但他清楚,只要父皇看到母妃的东西,才有可能会听他把话说完,到时候还有鸾儿在,父皇哪怕信不过他,也会派人去调查此事。母妃并非死于寻常刺客之手,只要父皇愿意彻查,定能够还母妃一个公道。   想到鸾儿,他聪明的妹妹,应当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   “你怎知道,秦家一定有你要找的东西?你可曾见过那枚簪子?”楚振追问。   楚离摇头:“尚无,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入秦府的原因,那枚簪子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任何有能够寻到它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他说得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骗人,楚振姑且信了他的说法:“照你这么说,你来秦府只是为了找那枚簪子,那若是等你找到了……”   楚离笑:“楚老爷放心,不管我找不找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您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担心什么?”楚振惊讶。   楚离看着他,认真道:“在我身子不好的那些日子里,在秦府上,只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关心着我,她亲自为我请大夫,亲自为我煮药熬粥,我最危险的那段时日,也是她日日守在我的房门外,寸步不离。这样的女子,此生能够遇到一人,我便已经满足了。将来无论我是否能够找回我的家人,只要她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我都不会弃她而去。”   “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她知道你骗了她,会怎么样吗?”楚振提醒他。   担心吗?楚离看看窗外,他不是圣人,当然担心。可是比起表妹知道他的身份后会生他的气,他更不愿意看到她像上一世一样,嫁给江景焱,然后睡在那个冷冰冰的棺材里。   原本他可以等他的身份尘埃落定后再来求娶他,可江景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上元节那晚他就看出来了,江景焱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他能够重生,表妹能够重生,那么其他人,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   我发现我更得早,都没人看【笑哭】   看来以后还是得老时间更啊~ 第32章   楚振和楚离谈了一夜, 回房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楚夫人睡得并不熟,听到身边的动静,悠悠转醒:“这么晚了, 你去哪儿了?”   楚振合衣躺下,轻声道:“关于离儿和依依的婚事,我去找离儿谈了谈。”   “离儿怎么说?”一听说与楚离的婚事有关, 楚夫人彻底醒了,翻了个身,侧身朝丈夫躺着。儿子的病好了, 她就只剩下一桩心事了。   夫人盼着的,何尝又不是他在盼着的?楚振无声叹了口气,十多年了, 他从最初的悲伤,到后来为了安慰夫人不得不强颜欢笑。他其实早就已经接受了儿子的死,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还会有人喊他一声“父亲”。他不敢期盼奢求的那些, 他的儿子做不到的, 有人替他做到了。可他问了一个晚上,那个孩子却始终不肯向他透露只字片语。   他究竟有什么苦衷,要将自己的身世瞒得这样紧呢?   “离儿倒是没什么意见,而且我看得出来, 他对依依是认真的。只不过依依还小, 他们两人毕竟也才认识没几个月,我想先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但成亲的日子……等依依长大些再说吧。”楚振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不忍拆散两个情投意合的孩子,却也担心侄女会受到伤害,楚离既然不愿意说,那他便再多给他些时日,等到明年此时他若是肯告诉他真相,他便做主帮他娶了侄女。   .   一觉睡到天明,翌日,秦楚两家头一次聚在一起吃饭,顺便商量秦依依和楚离之间的事。提到先给两个孩子定亲时,坐在老太太身旁的秦依依不好意思地扑到了祖母的怀里,任谁喊都不肯抬头。   上一世的赐婚来得太突然,除了惊讶与不可思议,秦依依根本就没有动过一点害羞的念头,这一世爹和表舅当着表哥的面,就这样把他们二人的婚事定下了,除了羞赧,更多的却是喜悦。   饭后,后知后觉的秦桑一个劲地缠着姐姐问东问西,秦依依起初还一个个回答,可被她问多了,说着说着都觉得有些问题太难以启齿,悄悄瞥了一眼正与大哥在廊下散步的表哥,他正好也往她的方向望着,二人相视,她的脸更加得娇艳欲滴。   秦依依随手抱起一直在绕着她和桑儿转圈玩的元哥儿,借他挡住了表哥的视线,这一抱她就感觉到小家伙重了不少,脸颊也鼓了起来:“让姐姐瞧瞧,元哥儿脸上都长肉了,最近和祖母住在一起,是不是吃得多了?”   元哥儿点点头,一脸纯真地指着不远处的素娘笑道:“素娘,做的东西,好吃。”   他喜欢这个祖母给他找来的人,和他说话总是柔声细语的,晚上哄他睡觉时还会给他讲故事、哼小曲儿,不像之前的那个奶娘,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睡,睡不着,还会凶他。   素娘每日还变着法子陪他玩,有时也会教他认字,但是不像娘亲那样拿着柳条逼着他念书,她总是做许多好吃的,他识了一个字,就让他挑一样喜欢的吃,久而久之,元哥儿识的字多了,长得也快了。   张氏几乎日日都去找老太太,要把元哥儿接回去,可元哥儿一见她就哭,抱着素娘不肯松手,老太太心疼孙子,反正秦家就这么大,元哥儿住哪里都是在同一个宅子里,没什么差别。再说了,老太太也不是不让她见自己的儿子,在哪儿都一样见,留在身边老太太才更放心。   几次之后,张氏就不提了,但是看着素娘的眼神,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毒。   .   廊下,秦昭与楚离正在闲聊,时不时地注意着一旁同元哥儿玩闹的两个妹妹:“表哥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楚离道:“原本想先回一趟沧州陪陪母亲,不过既然二老来了,倒省了我在路上奔波的时日。”   “表哥的意思是,想要留在京城,不回沧州了?”秦昭看着他问。   楚离颔首:“先前听齐王说了科举之事,让我有了几分兴趣,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赶上下一次的考试。”   “自前丞相李茂辞官后,皇上为了广纳人才,近年来年年都举办科举考试,我相信以表哥的才学,考取殿试的资格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表哥可是真的想好了,要入朝为官吗?”秦昭不放心地问。   “表弟在担心什么?”楚离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   秦昭沉吟道:“官场之事太过复杂,我并非忧心表哥的能力,只是……依依自小便养在深闺,别说朝廷了,就连外头的百姓她都没有怎么接触过,她根本不知道人心有多复杂。将来表哥若是得到了皇上的青睐,依依跟了你,自然也会有许多人想要巴结她,我只担心,她应付不来,反倒给表哥惹了什么事……”   秦昭看似在数落自己的妹妹,实则却是真正地为她着想。楚离明白,他又何尝不想让她安安静静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但是现实并不允许。   “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别人有欺负她的机会。”楚离郑重地向秦昭承诺,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无需顾忌他人的眼光。   秦昭沉默,良久,轻轻点头。   .   楚振夫妇在京城住了小半个月,到了四月中旬,夫妻俩便启程回了沧州,秦依依陪着楚离将二老送到城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害怕见到我爹娘?”楚离看着秦依依的举动,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然后牵着她一起往回走。   秦依依笑笑,她一开始是紧张没错,不过过了几日也就不怕了,表舅和表舅母都是很好的人,对她也好,把她当亲生女儿似的疼,临走前,表舅母还送了她一对碧玉的镯子,说是留给楚家儿媳妇的。这样好的婆婆,她想亲近都来不及,怎么会害怕呢?   她松了一口气,无非就是担心表舅母舍不得表哥,会把他一起带回沧州。爹和表舅把他们的婚事初定在明年秋,表哥若是回去了,只怕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她可不想那么久都见不到他。   “嗯?”没听到她说话,楚离停下脚步,把她往怀里拉。   秦依依被他吓一跳,这可是在大街上,他怎么就敢……   秦依依推着他的胸膛,努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知道他是听不到回答不会放过她了,秦依依只得认命地小声道:“我不是害怕你爹娘,我是……不想你回去。”   说完,再不敢看他,像个小媳妇似的埋着头。   原来是舍不得他,楚离大笑。   路过行人听到笑声回头,只见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躲在一个白衣男子身后,女子貌美,男子气质出众,二人站在一起,恍若一对璧人。   .   四月二十,边城捷报传来,大将军邢厉和都尉江景焱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日,便将此前被晋军侵占的几个城池收了回来,晋军大败,退兵至三十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嘉禾帝听闻后龙颜大悦,下旨犒赏三军,待邢厉和江景焱凯旋,再论功行赏。   “恭喜父皇,邢大将军宝刀未老,实乃我东越之大幸。”早朝上,豫王楚昱连声附和。   嘉禾帝点头:“大将军已年逾六十,本该留在京城享天伦之乐,然边城有难,大将军奋不顾身,主动请旨退晋军,此番壮举实属难得,众爱卿务必向大将军看齐,时刻以国之大事为首任。”   “臣谨遵皇上圣喻。”文武百官异口同声。   下了早朝,嘉禾帝散了群臣,将长子喊至了书房。书桌上,铺着一副巨大的舆图,仔细一看,正是日前被晋军攻下的几个城池。   嘉禾帝坐在书桌后,示意长子看舆图:“此番晋军突然攻打我朝边境,你有何看法?”   早前得知消息的时候楚昱就猜到父皇会问,早就已经在心里思虑过了,当下不假思索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晋军会攻打这几个城池,乃是因为边城守卫松懈。近年来,我朝边境小战不断,但像这次晋军大规模来偷袭的却几乎没有,此前又恰逢过年,许多将士都思乡心切,以至于让晋军得了空子。好在邢老将军足智多谋,立即想出了退敌之法,才在短短半月内击退晋军,收复河山。经此一役,儿臣觉得应当多加强边境将士的素质,在军中就该有军中的规矩,戒骄戒躁,不可因小失大。”   嘉禾帝不置可否,长子生来养尊处优,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对于战事,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晋军来犯,并非早知边境守卫松懈,而是蓄谋已久,至于为何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拿下那么多座城池,想起去年凉州之事,嘉禾帝的眸色渐冷。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二更,不过11点应该来不及,可能0点以后,大家不要等,明早起来看…… 第33章   到了五月, 天气渐渐转暖,秦府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原是秦家二爷的小妾吴氏在某夜突然暴毙,死因竟是因为被人下了过量的迷药。   据说是吴氏的女儿秦嫣先发现的, 秦嫣像往日一样起来去寻吴氏,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吴氏应答。以往每日秦嫣起床时, 吴氏都已经醒了,秦嫣觉得奇怪,便直接推门而入, 没想到却看到自己的娘倒在地上,脸色发紫,指甲发黑, 早已断了气。   虽说吴氏只是一个小妾,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秦家又是大户人家, 家里死了人, 没多久消息就传了出去。秦穆为了弄清吴氏的死因,特地请了仵作来验尸,证实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迷药。秦穆派人在屋里找了一通,最后在窗户底下的地上找到了三支燃尽的迷香。   吴氏有女儿, 嫁入秦府后虽然只是个小妾, 但比起她以前的穷苦日子,过得不知道要舒坦多少倍,出事的前一日, 还答应女儿等夏天来了,会给她做她最爱吃的糖莲藕。因此大家断定吴氏绝对不是自杀的,那么,究竟是谁杀了她,目的又是什么呢?   送走了仵作,傅容陪着老太太先回屋去休息了,到底不是亲孙女,老太太只安慰了秦嫣几句,小姑娘哭个不停,完全听不进去她说的话,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不再管她了。张氏看好戏般地在一旁抱臂看着,看到老太太和大嫂都走了,也跟着走了。   剩下秦穆秦秐和秦昭,三个人去了前厅,秦穆吩咐管家把吴氏的尸体拉去葬了,她只是个妾,入不了秦家的宗祠,丧事一切从简。   吴氏死于非命,他们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去查,毕竟事情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若是不弄明白,只怕秦府上下人人都不得安宁。   屏退了下人,秦昭把方才收起来的三支香摊在了桌上:“爹,二叔,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要让你们知道。”   “何事?”秦穆连声问,儿子在这个时候提别的事情,想来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秦昭道:“爹可还记得去年我们去凉州,回来之后祖母和娘说依依吃坏了肚子,昏迷了数日?”   秦穆点头,秦秐听说过,但是他当时不在府里,也没怎么注意,插不上话,就在旁边听着。   秦昭继续道:“我先前问过桑儿,桑儿说依依那日只吃了荷婶送的糕点,到了晚上才出的事。起初我以为依依是中毒,但那盘糕点已经被扔了,我无从查起。后来我去找了当日给依依医治的大夫,大夫告诉我,依依并非中毒,而是被人下了迷香。”   “你说什么?”秦穆不可置信地指着桌上的东西,“依依也中了迷香?”   “是。”秦昭肯定道。   “那大夫是谁?何人请的?既是中了迷香,为何在给依依诊治后不说,等你去问了才告诉你?”秦穆面含愠色,居然有人敢趁他不在毒害他的女儿?他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绝对不会姑息那个人!   “是东巷口的李大夫。”秦昭如实道,“当时我也奇怪,我们家请大夫向来是去请刘大夫来医治的,若说事急从权,又怎会去东巷那么远的医馆?后来一打听我才知道,大夫是二婶派人找来的,而且……那位李大夫说,也是二婶让他告诉娘和祖母依依是吃坏了肚子,而不是得了别的病,说是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怕她受刺激。”   “荒唐!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听一个妇人之言?”秦穆气得拍案而起,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二婶怎知依依是得了别的病?”   她居然还能想到提前知会大夫?   秦昭沉默,他若是知道,也不会瞒着爹娘到现在才开口了。毕竟是二婶,他的长辈,他怀疑之前必须得有足够的证据。   秦穆回头朝秦秐沉声道:“去把二弟妹给我请来。”   秦秐点点头,面色复杂地走了。   “爹,我觉得,您现在问二婶,她一定不会承认的。”秦昭提醒道。   秦穆知道其中的利害,若那时真的是张氏对依依下的手,那么这一次也能肯定害死吴氏的人是她了。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在府中处处针对吴氏,吴氏为了女儿忍气吞声,若是怨恨,也应该是吴氏做出这种事情比较合理。而且,杀人居然用迷香?下毒岂不是更快?   还有依依还不到十四岁,究竟是哪里得罪她了,居然她要对依依下此毒手?   想着想着,秦穆只觉得心口发凉,幸好那日依依出事发现得早,若是和吴氏一样,那他的女儿……   秦穆紧紧握着拳头,如果证实害死吴氏又害了他女儿的人张氏,那么就算她是二弟的人,他也不会放过她!   .   秦依依的房里,刚失了娘亲的秦嫣正趴在长姐的怀里哭,楚离站在门口,秦桑坐在一旁,看着姐姐抱着那个与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柔声安抚。   “好了好了,你都哭了那么久了,别再哭了。”秦桑心直口快,没有恶意,只是被她哭得头都疼了。小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劲,明明嗓子都哑了,却还在抽抽嗒嗒个不停。   从发现娘亲昏迷,秦嫣也已经哭了好几个时辰了,眼泪早就流干了,闻言倒是真的收起了哭声,只是攥着秦依依的衣服,不肯松手:“姐姐,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这句话从秦依依见到秦嫣开始,她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秦依依听着难受,可她也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伤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嫣儿乖,别哭了,荷婶……虽然荷婶以后不能照顾你了,可是你还有我,还有桑儿,我们都是你的姐姐,我们会照顾你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娘!姐姐,你帮我去把娘找回来,她答应过要给我做糖莲藕,答应要带我去划船……姐姐们去乘船玩,我也想去,娘答应过我会带我去的,娘从来没有骗过我,她不会骗我的,不会死的,她只是睡着了,明天……明天娘就醒了……”秦嫣又开始哭了,哭得断断续续的。   秦桑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跑了出去,没多久,又端着一个盘子,匆匆地跑了进来:“这是荷婶前几日做的桃花酥,还没有吃完,都给你吃,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姐姐的衣服都要湿了。”   秦桑以前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也几乎从来不找她玩,但现在看到妹妹这么伤心,而她好歹也喊过自己几声姐姐,她的心就硬不起来了。   桑儿如此懂事,秦依依很高兴,拿起一块桃花酥递给秦嫣,秦嫣看着娘做的东西,果然就不哭了,放到嘴里一点点开始吃,吃着吃着就安静了下来。   吃完一块,秦嫣不舍得再吃剩下的,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是在回忆娘亲是怎么做的这桃花酥。   “姐姐,娘、娘她是被人害死的……”   秦嫣突然开口,吓了秦依依好大一跳,怕自己听错了,秦依依又问了一遍:“嫣儿,你说什么?”   秦嫣才八岁,声音听起来还只是个孩子,可好像却在一瞬间就长大了:“前日二夫人来找娘,说有事要她帮忙,娘不肯,她就打了娘,还说娘要是不听她的话,等我长大了,就把我卖去什么楼……娘不让我听,我就趴在窗口偷听,姐姐,你相信我,我没有撒谎。”   秦嫣一句一句地说,早在她提到张氏时,站在门口的楚离就顺手把门关上了,还让小桃在门口守着。   “你知道二夫人要让你娘做什么吗?”楚离走近问她。   秦嫣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让娘去找祖母,说弟弟身上的伤是娘打的。”   她口中的弟弟当然是指元哥儿,秦依依和楚离对视一眼,自从那日上香回来,元哥儿这两个月都住在祖母那里,由新来的素娘带着。一开始还是由原先的奶娘照顾,是以老太太并不知情,直到把元哥儿交给素娘,素娘给他沐浴时,才发现那孩子身上有几道很浅的印痕,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老太太知道后十分生气,询问了张氏,张氏一口咬定她不知情,把责任全都推到奶娘的头上,可那奶娘在事情败露以后就消失不见了,至今没有找到,此事也就一直拖着没了。   可现在秦嫣居然说,张氏去找吴氏让她承认是她打的元哥儿?   秦依依听不懂了。   楚离后来又问了秦嫣几个问题,可秦嫣太小,当时又是偷听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说的大部分都是往常张氏如何针对她的娘亲,娘亲常常教导她在张氏那里受了再大的气也得忍着。   吴氏母女在秦府身份低下,过得一直都不太好,但吴氏为人善良,除了张氏,对她们这些晚辈还是不错的,经常会送一些自己亲手做的吃的给她们,因此对吴氏的死,秦依依多少还是会有些伤感。   乍一听秦嫣说和张氏有关,除了震惊,秦依依心里其实也清楚,如果吴氏不是自杀,那么在府中一心想要取她性命之人,除了张氏,别无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二更,也算今天的一更……   这两天周末,所以多写了点,明天要上班,不保证双更哦,还是每天23点更新~   碎觉啦~想想又要上五天班我就不开心。。。 第34章   前厅。   秦穆让秦秐去喊张氏后, 又让秦昭去了趟后院,把老太太和傅容一并请了过来,不多久, 一家人都聚在了一起。   秦穆和老太太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傅容和秦昭各自站在二人的身侧,秦秐坐在下方的位子上, 大厅中央,张氏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旁放着害死吴氏的三支残香, 以及从张氏房里搜出来的几支迷香。   刚才秦秐回房去找她的时候,她正要将这些迷香藏起来,被秦秐发现后, 直接把人和迷香都带了过来。   对于这个妻子,秦秐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娶她也是遵了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张氏原本也算是大家闺秀, 只是脾气不太好,家道中落后,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越发地让人难以忍受。再加上秦秐生性好色, 喜欢温柔可人的姑娘, 对张氏就更加提不起兴趣了。这些年二人虽有夫妻之名,却过得犹如陌路人,夫妻之情早已名存实亡。   秦秐改过自新后, 一再容忍张氏的胡作非为,无非就是为了还不满三岁的儿子。但如今出了人命,又是在自家后院,秦秐面子上挂不住,索性两手一摊,不管了。   “弟妹,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为何害死吴氏的迷香,会出现在你的房里?”秦穆看着跪在下方的张氏,面色冷峻,额头青筋直跳,隐隐约约能让人瞧出些许怒气。   也是,秦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秦穆作为一家之主,居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他如何能够不怒?   “大哥,我冤枉啊!这香,这香不是我的!是我在吴氏的房里找到的,我想着没人要,就拿回来了……”张氏一看秦穆的脸色不对,连声狡辩。   都怪她大意,没有提前把香放好,被秦秐抓了个正着,事到如今,只有打死不认,反正没人看到是她做的,只要她不承认,秦家人就算怀疑,没有证据,也拿她没办法。她就不信了,他们会为了一个小妾,把她这个二夫人怎么样。   既然心里打定了主意,张氏的身板挺直了,人也不抖了,说话更加理直气壮了:“大哥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再去我房里搜,吴氏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哥不要因为这几支香就怀疑是我害死了吴氏,这责任,我可担待不起!”   秦穆冷眼瞧她,若说刚才是怀疑,那么在她说了这番话之后,几乎已经是肯定了。   等张氏不说话了,秦穆才沉声道:“我只问了这香是如何出现在你的房里,又没问这香是不是你的,弟妹何须如此紧张?”   “我……”张氏一时难以作答,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   秦昭在来的路上没有细说,只说了父亲请祖母和母亲过去一趟,老太太乍一听说此事,震惊地下巴都快合不拢了,傅容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弟妹有的时候做事确实有失分寸,可杀人……一个大家闺秀养出来的人,竟然也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吗?   离张氏最近的秦秐,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父亲,她被人如此诬陷,他居然无动于衷?难道在他的心里,她还不如一个寡妇?   张氏咬咬牙道:“大哥若是没有怀疑我,私下里找我问话便是,为何、为何要让娘和大嫂都来看我笑话?”   秦穆道:“吴氏是在府中毙命的,我身为一家之主,当然要给府里的人一个交代。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没有一个外人,我若有心羞辱你,何必找你问话,直接将你和这些残香送去官府岂不更省事?”   一听秦穆居然想过要将她送去官府,张氏的脸唰得一下白了,语无伦次道:“我没有做过,我没有杀她,此事与我无关,我是不会承认的!”   “是吗?”秦穆扬声。   老太太听了许久,可算是听明白了。回过神,老太太低声问儿子:“你可有证据证明此事乃张氏所为?”   如果今日下面跪的秦府其他的人,她定会劝儿子彻查一番再处理,但是张氏……联想到她之前种种针对吴氏的行为,还有元哥儿身上的伤,老太太这话是说不出口了。别怪儿子会怀疑,她方才得知害死吴氏的迷香是从张氏房里找出来的,她最先的想法也是如此。   “娘,您别急,我已经让人去请李大夫了。”   “谁是李大夫?”老太太不解道。   秦穆解释道:“娘还记不记得年前我与昭儿外出,依依得病一事?”   老太太点头,那次的病差点要了她的宝贝孙女的性命,她吓得几日几夜都没睡好,当然记得。   秦穆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氏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张氏几乎是反射性地望向别处,只听他缓缓开口:“当日为依依诊治的,就是那位李大夫,等他来了,娘有什么问题,再问他不迟。”   老太太皱眉,儿子这话的弦外之音很明显,莫非孙女的病,也与张氏有关?   .   大约过了两刻钟,李大夫在管家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地提着药箱小跑进来,来之前他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看到屋子里的阵仗,不由一愣,停下脚步,奇怪道:“请问是哪位贵人需要看病?”   秦穆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李大夫,我们今日请你过来不是为了看病的,而是年前小女曾得了重症,亏得有你出手相救,小女才捡回了一条命。但当时我不在家中,对小女得病只是也不是很清楚,可否请李大夫再与我们详说一遍当日之事呢?”   李大夫与秦家没什么交情,但秦家的名声在京城并不小,因此对当日之事仍记忆犹新。   点点头,他一边回忆一边道:“那日贵府突然来人,说府中的大姑娘病了,要我马上跟着他来一趟。我来了之后,还没到姑娘的屋子,就有一位夫人找到我,让我无论给姑娘诊出任何病因,均说是吃坏了肚子,我问原因,夫人说是怕老夫人担心。后来我给姑娘诊治,发现姑娘是被人下了迷香,才会晕倒的,而不是什么吃坏了肚子,但是因为有夫人之前的提醒,姑娘的病也不是很重,我便撒了个谎,直到几日后,有一位公子来找我,也是问我当日之事。”说着他指了指秦昭接着道,“就是这位公子,那时姑娘也已经醒了,我想说了也不打紧,便将实话告诉了他。”   他的话与儿子说的半分不差,秦穆点头:“那么李大夫,你还记得当日找你的夫人是谁吗?”   李大夫仔细想了想,然后在众人之中看了看,最后目光停在前方跪着的张氏身上,她背对着他,李大夫看不到脸,便走了几步,绕到了前方,张氏低着头,可他还是凭着朦胧的记忆认出了她,指着张氏道:“就是她。”   “你胡说!”张氏怒回,“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你别血口喷人!”   “我怎么是血口喷人呢?夫人您忘了,就是您在我当日一踏进秦府,您就……”刘大夫从不撒谎,之前帮着撒了一次谎,一直觉得有损医德,心里有愧,没想到这会儿说出真相,却又被人骂是血口喷人,他一急,竟与张氏争论起来。   两人吵了几句,老太太听了头疼,单手撑着额角,秦穆见状向儿子使了个眼色,秦昭立刻会意,将李大夫请去了后堂休息。   “娘,您别生气,当心身子。”傅容怕她气坏了身体,在她的身侧不停地给她顺气。   李大夫一走,秦穆又问张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氏认定了没证据秦家不会拿她怎么样,死咬着不松口:“不是我,不管你们信不信,不是我就不是我!”   还真是……不知悔改!   秦穆喊来门口的下人:“去把她房里的丫鬟给我带过来。”   张氏房里原本有四个人,奶娘和一个丫鬟专门负责照顾元哥儿,另外两个贴身伺候她,她的衣食住行,全都由那两个丫鬟负责。   跑了一个奶娘,还剩下三个丫鬟,毕竟是下人,胆子小,秦穆没问几句,那三个丫鬟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一个说迷香是二夫人让她买的,买了有半年多了。另一个说二夫人经常找吴氏的麻烦,轻则辱骂,重则手打脚踢。剩下那个伺候元哥儿的,完全不经吓,秦穆压根没提元哥儿,她却把张氏打元哥儿的事给抖了出来。   老太太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她的孙子才两岁,当娘的不喜欢也就算了,居然还动手打他!亏她还觉得张氏就算再不喜元哥儿,到底也是亲生的,不会舍得下狠手,她把责任都归到落跑的奶娘头上,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张氏真是蛇蝎心肠。   等三个丫鬟一一交代完,确认再也交代不出什么了,秦穆打发了她们下去。三个丫鬟知情不报,他要罚,可目前最为主要的,是先惩治了这个恶妇!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现在肯说实话,念在你嫁入我们秦家多年,姑且我还可以饶你一命。”秦穆低头看着张氏,眼里不再是看弟妹的神色,现在的张氏,是害他女儿的凶手,而他也不是她的大哥,而是一个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父亲。   张氏突然仰头大笑,被逼到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她承不承认了。   没有人阻止她,她就一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堪堪停止。她愤恨地望着身边的人,尤其是秦秐,眼神狠毒,声音凌厉:“是,是我杀了吴氏那个贱人,她抢走了我的丈夫,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早就想杀了她了!是,你们都猜得不错,是我杀了她,她不死,我就不能替我的儿子报仇,她不死,我的儿子永远死不瞑目。”   “你的儿子?”一直没说话的秦秐突然开口,元哥儿不是活的好好的么,怎么她会说,她的儿子死了?   张氏冷笑,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恨,再无半点情谊:“说起来,我儿子的死,还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呢。”   秦秐被她说得一头雾水,却有恐惧慢慢涌上心头,越来越重,他颤着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张氏好笑地看着她,眼神已有些涣散,她慢慢地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仿佛要让他记在心里,“我们的孩子,早在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JJ又发蛇精病啦,删了你们这两天留的14条评论,到现在还不给我恢复,╭(╯^╰)╮好想扔坨便便炸了大JJ!! 第35章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她怀着身孕,满身满心都是即将要当娘的欣喜。   说起来,她还要多谢吴氏那个寡妇, 若不是她,老太太也不会相信二爷成日在外头荒唐,更不会让大哥把他捆回来。二爷回来后, 老太太训了他半日,逼着他与她同房,他大约是怕了, 这几个月收敛了不少,别说外头了,就连吴氏那院子, 晚上他都不踏进半步。   每晚与二爷同榻,她心里都很得意,顺便暗自嘲讽吴氏几句。年轻漂亮又如何?温柔体贴又如何?终究还不只是一个妾, 一个地位低下, 没名没分的妾。二爷给了她一个孩子,大夫说这胎会是个男孩,可那吴氏呢?除了一个前夫留下的拖油瓶女儿,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生得出孩子了。   一想到吴氏生不出孩子, 她就高兴。为了以防万一, 趁着二爷陪祖母和大嫂出门上香,她带着丫鬟和煮好的大红花,亲自看着下人给她灌下去, 分量十足,连她的女儿都没有放过。   回房后,她一边心安理得地喝着安胎药,一边回忆吴氏痛苦的神情,只觉得越来越舒心,越来越……痛。   腹痛,刀绞般的疼痛如狂风暴雨般猛烈地袭来,刚喝尽的药碗滑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丫鬟见状白着脸去请大夫,等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孩子死了,原因是她喝了一碗堕胎药,而不是什么安胎药!   直到那个时候,丫鬟才向她承认,在煮两帖药之前,大姑娘派人来喊她们去领过冬的衣物,等丫鬟领好回来,不小心将两帖药记错了,这才闯了那么大的祸。   她抱着奶娘哭,奶娘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除了奶娘,秦府任何人她都不信。奶娘心疼她,一边安慰她,一边给了她好几个选择,最后她选择了隐瞒。   大夫都说了,她喝的量太多,已经伤及内里,今后很难再怀上孩子了。可没了孩子,丈夫不爱她,婆母也不疼她,她如何能在秦府立足?   好在这日家里没什么人在,于是,她让奶娘塞了很大一笔诊金给替她看病的大夫,让他保密。又让奶娘处理了害死她儿子的丫鬟,投尸于后院的枯井中,她院子里另外两个丫鬟,她就以此威胁二人。可她始终不放心,几个月后,又以各种借口,将两人卖给了远离京城数十里外的穷苦人家当媳妇。   至于元哥儿,听说是城郊一名员外的小妾所生,那孩子还没出生,那家的主母就想着要送掉他,奶娘不知道从何处提前得到了消息,付了定金,等到孩子出生的那日,那家下人就偷偷地来通知奶娘,奶娘再让她假装临盆,等孩子生出来,以假乱真。   就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妾室所生的孩子,便成了秦家二爷的儿子。   .   张氏说完,众人唏嘘,恶人自有恶报,她想害吴氏,没想到最后害死的却是自己的孩子。   想到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秦穆双眸赤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沉声质问:“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杀了我的女儿?”   吴氏的命不值钱,可他的女儿……秦穆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毒妇!   “要不是你的女儿,我的儿子怎么会死!”张氏嘶声力竭地大喊。   从丫鬟招出实情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心要秦依依替她的儿子偿命,可是秦家上下都将她保护得太好,她没有机会。直到那日,吴氏让秦嫣送去糕点,她觉得,机会来了。但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吃食里下毒,因为那样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她也没理由接近秦嫣。   于是她便让奶娘寻来了迷香,听说这香用得量少会使人昏迷,用得多了也能要了人的性命。那晚,她趁着夜色,偷偷潜入秦依依的院子,从窗户的缝隙中将点燃的迷香塞了进去。她怕留下痕迹,就一直拿着迷香,想等到燃完再走。却没想到,没多久,秦桑突然跑来找她的姐姐,她吓得躲到了一边,香灭了,那丫头命大,只昏迷了几日,没死成。   .   “明明是你自己存害人之心,才会害了你的孩子,你却反而不知悔改,还要赖到依依的头上,我真是瞎了眼了,当年怎么会让你这样的女人嫁进我们秦家!”老太太拍着桌子,忍无可忍道。   傅容偏过头,强忍着想要上前甩张氏几巴掌的冲动。都怪她粗心,信了张氏和庸医的话,以为女儿是吃坏了肚子,若不是今日吴氏的死,只怕她还没瞒在鼓里。   依依是她的女儿,知道女儿差点被人害死,她怎么可能不心疼?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张氏对女儿用的手段全都还给她,让她也尝尝中了迷香的滋味。   可是她不能,她是秦家的媳妇儿,只要秦秐没开口,张氏也还是秦家的媳妇儿,无论如何,她现在都得忍着。   “那你们就杀了我啊!来啊,反正我儿子死了,我也早就不想活了,杀了我,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的宝贝孙女,宝贝女儿是如何害死她的亲弟弟的!”   张氏死口咬着是为了儿子报仇,眼看着她跟一个疯子没什么区别,秦穆挥了挥手,喊来管家,朝张氏道:“我们不会杀你,但是你做的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我们秦家也不会替你隐瞒。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秦家之人,从此秦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   说完,他看向秦秐,秦秐早就瘫坐在椅子上,知道大哥在等他确认,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良久,轻轻点头。   他自己做的孽,理应由他自己承担。   得到了秦秐的首肯,秦穆让管家先把张氏带下去,又对秦昭道:“昭儿,你将张氏所犯的罪行一一列下来,和她一起,送去衙门吧。”   如此恶妇,无须他们亲自动手,官府的人自然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儿子知道。”秦昭应下,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神色仓皇,“依依,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秦昭的声音,众人心里皆是一紧,往门口望去,果然看见躲在外面慢慢走进来的秦依依等人。   “大哥。”秦依依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往屋里瞧去,只见一众长辈都站在屋里,唯独张氏,颓然地坐在地上,一旁站着正欲将她拉走的管家。   在张氏还在狡辩的时候,她就已经来了。一开始是为了嫣儿,她和表哥商量过了,觉得嫣儿说的事情也许和荷婶的死有关,应该让爹知道。无论如何,荷婶也在秦家住了多年,对她和桑儿都不错,就算她只是二叔纳的一个妾室,也算是半个秦家人,既然是秦家人,她死了,就该找出凶手,还她一个公道。至于那个人是不是真如嫣儿所言是二婶,就要交给爹去定夺了。如果二婶是凶手,她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如果不是,她也不想冤枉了二婶。   没想到,她才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爹,却听到了更为让她愤怒的事。   原来她刚重生醒来时那几日的奄奄一息,竟然是二婶下的毒手?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死了,突然回到从前,身子才会虚弱,让娘误以为她是吃坏了东西……   “爹,娘,祖母,二叔。”秦依依一个个人喊过去,最后看着张氏的时候,嘴唇却一动不动。   二叔都已经答应了,要将她休了,那么从现在开始,这个想要害她的人就不是她的二婶,她不配。   “依依,你怎么来了?”看到女儿的神色,秦穆就明白她都听到了,可女儿还小,一开始他没把女儿喊过来,就是怕她知道以后会受不了打击,但她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他就只能尽量安抚她。   秦依依牵着秦嫣,一步步往里走,路过张氏身边,也没再看她一眼:“刚才嫣儿与我说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爹爹知道,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嫣儿再开口了。”   秦嫣哭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倒是哭不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道:“求秦老爷为我娘做主,不要放过害死她的人。”   吴氏不允许,她没有喊过秦秐一声爹,是以对秦家的人,她也一直都是跟着下人们一样称呼。   失了母亲的孩子,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任谁劝都不听,却在知道了仇人后,先想着不能放过仇人。   老太太摇摇头,不忍再看。   秦穆扶着秦嫣起来,这孩子命苦,虽然不是秦家的孩子,但母亲改嫁后,她也跟着姓了秦。说到底,吴氏会死,他这个一家之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难得摸了摸秦嫣的头,安抚道:“你放心,你娘亲不会白死的,我一定会给你娘一个公道。”   秦嫣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依依,对不起,是爹不好,害苦了你。”秦穆想安慰女儿,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下一句道歉。   秦依依是死过一次的人,虽恨张氏的恶毒,但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她倒反而没那么在意了。她笑了笑,尽可能表现得轻松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嘛,爹你不要自责,二……张氏她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老天爷总会惩罚她的。”   秦穆叹了一口气。   秦依依其实还有一件心事,等管家把张氏带走了,才开口询问:“爹,元哥儿……你们打算怎么办?”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氏对元哥儿一点都不亲,原来元哥儿根本不是她二叔的儿子,但她当了元哥儿那么多年的姐姐,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弟弟的,现在爹和祖母都知道了元哥儿不是秦家的孩子,他们会不会把他送走?   秦穆看老太太,这件事情他不好做主,一切都听老太太的意思。   秦依依明白了,紧张地看着祖母。   老太太没有犹豫,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说道:“元哥儿是我的孙子,跟别人没有关系,以后我的孙子,我自己会照顾,你们谁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都不允许。”   有了祖母的话,秦依依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婶领盒饭啦~下章发糖~表哥要心疼依依了(*  ̄3)(ε ̄ *) 第36章   众人散了以后, 傅容把秦依依喊到了自己院子里,秦依依一进屋,傅容就抱住女儿,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对不起依依,都是娘不好, 是娘没有照顾好你,害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她自责,秦府就那么点人, 张氏处心积虑了两年多,她作为母亲,作为秦府的当家主母, 女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娘。”秦依依来之前就已经料到娘会跟她说什么,她并不生气, 只是心疼, 心疼自己,心疼荷婶,心疼元哥儿、嫣儿,也心疼娘和祖母。   秦依依靠着傅容, 声音细细软软的, 带着依赖道:“她害我的那些时日,要不是有娘悉心照顾我,日夜不眠地守在我的身边, 依她的性子,一定还会找机会要我的命的,我现在还能好好地陪着娘,都是娘的功劳,您不要自责,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她做了坏事,害死了荷婶,会遭到报应的。”   女儿太懂事,傅容含泪点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如今有你表哥在你身边,也多个人替娘保护你。但是依依你要记得,日后无论受了什么委屈,不管是谁,哪怕是你的表哥,你也要告诉娘,千万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知道吗?”   这番话,上一世出嫁前娘也和她说过,可直到她出嫁,家里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张氏没有害她,依旧是她的二婶,荷婶也没有死,上花轿前还带着嫣儿来看她,还有元哥儿,都是四岁的大孩子了,还喜欢抱着她的腿不停地喊她姐姐。   秦依依抱紧了傅容,重生后发生的太多事情都让她始料未及,她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以前她只想离江景焱远远的,可经过了今日之事,她的心里却开始慌了。   .   从傅容的院子里走出来,天色已经接近了黄昏。秦依依还不饿,回去之前,特地往祖母的住处拐了拐。听丫鬟说,祖母因为白日发生的事情,又气又忧,好不容易睡着了,到现在还没醒。秦依依没有去打扰祖母,脚步一转,去找元哥儿了。   小小的胖孩子还不知道府里出了大事,秦依依过去的时候,他正被素娘抱着喂饭。   “姐姐!”元哥儿一看到门口的秦依依,挥着小胳膊,蹬着小腿要下去。   素娘把他放到地上,他立刻蹬蹬蹬地跑向秦依依,两只油油的小手抱住她,高兴地仰头:“姐姐,吃饭。”   秦依依笑了笑,弯腰抱起小家伙,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淘气又可爱。   素娘见状,站起来朝秦依依行了个礼:“小公子正在吃饭,姑娘要一起吃点吗?”   秦依依摇头:“我还不饿,我就是来看看元哥儿。”   “姐姐,我要吃那个,虾。”元哥儿指了指桌上素娘剥了一半的虾,完全不觉得差使姐姐有什么不好。   秦依依抱着他坐下,亲自为他剥虾:“元哥儿自从来了祖母这儿,都长胖了,姐姐都快抱不动了。”   元哥儿乖乖地坐在她的腿上,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虾肉,含糊不清道:“是素娘,做的,好吃。”   秦依依感激地看了素娘一眼,确实,自从祖母让素娘照顾元哥儿以后,元哥儿明显比以前要开心多了,见到她也不再是哭哭啼啼地诉苦,会给她讲很多奇怪有趣的故事,应该都是素娘讲给他听的。   姐弟俩一边吃一边聊,素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默默地退到了屋外。   .   屋外,楚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廊下。   秦夫人的表侄子,也是秦姑娘的未婚夫,素娘认得他,福了福身,低下头,垂手站到一边。   “今日之事,你都听说了吗?”楚离突然开口。   素娘闻声抬头,见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才惊觉他是在同自己说话,怔了怔,轻轻点头。秦二爷的小妾死于非命,一大早秦府都传遍了,只是她忙着照顾小公子,没有什么闲心去打听旁的事情,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楚离一看她就是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提醒她道:“杀死吴氏的人,是元哥儿的娘。”   “什么?”素娘大吃一惊,杏目圆睁,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楚离直视着她,重复道:“杀死吴氏的人,是张氏,这件事情秦老爷已经审问过了,张氏也亲口承认了,不会有错。”   素娘摇头:“她人呢?现在在哪儿?”   楚离看着她道:“秦二爷写了休书,从此以后,张氏与秦家再无任何瓜葛。”   “怎么会这样……”素娘喃喃道,“那……小公子以后,岂不是没有娘了?”   楚离平静道:“张氏原本就不是元哥儿的娘,她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   “你、你怎么知道?”素娘强装镇定。   “不只是我,秦老夫人、秦家两位老爷,还有表弟表妹都知道。”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顿时在素娘的脑海里炸开了,她只觉得眼前一白,险些站不稳。   还没缓过来,又听楚离饱含深意道:“如果元哥儿没有娘,那么无论他的娘是病死或者意外身亡,他都还是秦家的孩子,可一旦他有了娘,他就不再是秦家的孩子。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素娘扶墙而立,这个时候的院子里只有她和楚离,他们的声音并不响,因此不会担心被其他人听到。   这些话,他明显是要说给她听的。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被他看出了什么?   为了掩盖内心的紧张,素娘侧过身,否认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表妹在乎元哥儿这个弟弟,所以楚离才会特地来找素娘。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完了,楚离转身,正欲离去,又听到素娘匆忙回头的声音,他的步子顿了顿,低声道:“秦老夫人已经说了,元哥儿永远都是她的孙子,任何人都别想把他从她的身边带走。所以只要你安守本分,将元哥儿照顾好,等他长大了,娶妻、生子,相信秦老夫人还是会放心地让你继续照顾他和他的孩子。可若是你说了什么秦老夫人不爱听的话,揭穿了他的身世,秦老夫人舍不得这个孙子,你以为,她会怎么做?”   楚离说完,没有再逗留,踏步离去。   素娘靠在墙上,楚离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元哥儿没有娘,老夫人才会把他当作孙子,可如果他有了娘,他就是别人的儿子。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两条路。要么秦家把儿子还给她,让他们母子一起,离开秦家。要么她一个人走,以后永远也别想再见到自己的儿子。   可是凭她现在的处境,元哥儿跟着她只会受苦,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儿子,她更不想和他分开。   天色渐暗,素娘慢慢地走到门边,隐约可以听到屋子里元哥儿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地喊着,还有时不时传来姐弟俩欢快的笑声。   素娘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当她生产完得知孩子被送走后,她不顾身体的虚弱,拼了命地想要把儿子找回来,可是那个女人非但不让她出门,还让人把她关起来,一关就是一年,直到员外出事,那个女人把她从家里赶了出去,她才重获自由。   她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儿子找回来。她去求看门的下人,一日日地求,一月月地求,好不容易有一日,其中一个人心软了,告诉她是他把孩子送走的,送去的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秦府。   为了见儿子一面,她日日夜夜都守在秦府门外,一守就是半年,好几次都与儿子错过,终于等到上巳节前的那一日,老夫人带着秦家的两位夫人和姑娘们去上香,她才见到了她的儿子。   ……   .   等元哥儿吃完饭,秦依依又陪他玩了一会儿才走,素娘给了她一盏灯笼,她一边提着,一边慢慢地往回走,走着走着,思绪就被手里的灯笼吸引了。   她满脑子都是上元节那晚,表哥亲手把对对联赢下来的花灯,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又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她,那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别怕”,像风一样,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她房里的灯亮着,秦依依奇怪,她不在的时候,桑儿不会去她的房里,小桃这个时候也该休息了,是谁呢?   熄了灯笼,放在门口,秦依依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有鱼,有肉,还有几盘炒得很好看的菜,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正冒着热气。一旁的房梁上,表哥送她的花灯高高地挂着,她平常不舍得点,此刻火苗却在轻轻地跳跃,散发出荧荧之光。   秦依依看了看花灯,又看了看桌上的菜,眼眶蓦地湿了,白日里所有的委屈难过和不安都在看到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表哥。”   秦依依朝屋里喊了一声,没听到回音,进去找了找,也没看到人。她又打开门,往小厨房跑去,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的锅铲相撞发出的声音。   她站在门背后,慢慢地探出一颗脑袋往里瞧,果然见到有人正背对着她在里面忙活,满是油烟的厨房里,唯独那一袭白色的身影,格外惹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给素娘的戏份又多了,好吧,给你们撒点糖粉,下章再发糖……   (顶锅盖逃跑……) 第37章   秦依依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楚离正好炒完最后一盘菜,刚准备转身拿盘子,却有人先一步把空盘递到他手边。   秦依依微微笑道:“表哥在做什么?”   楚离看了看她, 熟练地把菜盛入盘中:“看到有新鲜的油菜,就炒了一些,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秦依依不挑食, 更何况是表哥做的。她凑近瞧了瞧,绿油油的一盘菜,光是看着就让她很有食欲。方才看着元哥儿吃不觉得饿, 现在倒是感觉肚子空空的。   秦依依伸手去接,讨好道:“表哥做什么我都爱吃。”   “别动,我来, 小心烫。”楚离没把盘子给她,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顺势牵住她伸过来的手, 带着她走出厨房。   秦依依抿唇, 偷偷笑了,笑完又好奇道:“表哥怎么会做菜的?”   她读过的圣贤书上说,君子远庖厨,大哥不会做菜, 爹也不会做菜, 怎么到表哥这里,就什么都会了?在她的印象里,表哥仿佛无所不能。   “一个人久了, 什么不会的,都该学会了。”   楚离说得平静,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刚失去母妃的那段时日,他一个人住在医馆的后院,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母妃。他从小与常人不同,懂事地也比一般孩子要早,可再怎么说,那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孩子,夜深人静的时候,仍然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医馆的病人太多,刘大夫白日忙得几乎连饭都没空吃,也自然分不出心管他。他慢慢地从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普通人。他学着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烧水煎药。病重得下不了床,他就躺在床上看书,或者望着窗外发呆,稍微好点了,他也会去前面帮刘大夫的忙,一晃就是十多年。   秦依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说的是独自在寺庙里昏睡的十五年,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错过了那么多时日,一定会想着要补回来的吧?   心下一疼,秦依依用力握紧了楚离的手,与他的十五年相比,她被张氏陷害昏迷的那几日,实在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表哥。”站在房门外,秦依依突然停住脚步。   楚离也跟着停下,回头看她。   秦依依笑了笑,壮着胆子道:“你不是一个人了,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说完,趁着楚离出神,她抽回手,推开门,捂着脸躲进了房里。   楚离怔了片刻,这话本应由他先说,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是她先安慰了他。   楚离笑笑,也跟着进了屋,外堂没见到人,想她多半是害羞了,楚离放下盘子,往内屋走去。掀开帘子,秦依依侧对着他坐在床边,灯火幽暗,映得她的侧脸忽明忽暗。   楚离走过去,把她娇小的身子揽进怀里。他知道她难过,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回到过去,却又差点死在亲人的手里。   “如果不开心就告诉我,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忍。”楚离紧紧地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低语。   秦依依本来都已经不在意了,可是被他这么一哄,又开始委屈了。不过不是因为张氏,而是想到上一世嫁给江景焱的那两年,只觉得有太多的情绪需要发泄。   他根本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娶了她,为什么又不信任她?   她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江景焱,上一世她就不会那样含冤而死,死得不明不白。没有圣旨,或许她不会嫁得那么风光,但她却可以嫁一个喜欢她的人,也许是表哥,也许不是,可无论是谁,都比嫁给江景焱要强。   秦依依想着想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得流了下来。哪怕她伪装得再好,她始终只有十七岁,在她的心里,也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像其他男子对妻子一样待她,她难过了会安慰她,她生气了会哄她高兴,她生病了会守在床前照顾她。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他都没能给她。   “依依。”   怀里渐渐怀来抽泣声,楚离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想哭就哭,哭完就不要再去想了,有些人,并不值得你一直记着。”   有些人……   秦依依收住眼泪,茫然地抬头,泪眼朦胧,脸上还有两道浅浅的泪痕。   楚离抬手帮她擦了擦,擦完又忍不住凑近她,在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的时候,温热的唇轻轻地贴上了她的眼睑,左边,右边,最后落在了她的额头。   .   吃饭的时候,秦依依还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烫,她全程低着头,根本不敢再看身边的人。楚离见她一个劲得只吃饭不夹菜,一边吃还不忘一边给她夹菜。秦依依也不管他夹了什么,照单全吃,吃到最后,肚子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楚离看着她的样子,不停地笑,只在她吃完扶着桌子走的时候,好心地抱起她,一起坐到软塌上休息。   秦依依不习惯他这样抱着自己,还……坐在他的膝上,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低声道:“表哥,你放我下来吧,万一桑儿来了,会被她看到的……”   “放心,她不会来的。”楚离按住她乱动的脑袋,一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才道,“听说最近京城里开了夜市,来之前我让福顺透露给了桑儿表妹,她这会儿应该不在府中。”   秦依依一听急了:“那么晚了,桑儿一个人出去,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放心,福顺陪着她呢,还有你大哥安排的两个人,也跟着他们,若我没猜错,那两个人的身手应该不差。”楚离安抚她道。   秦依依想想也是,每次桑儿出门,大哥总会派人暗中保护她。心定了,一想到了夜市,秦依依的心里也有点痒痒。   “想去?”楚离看着她向往的神色,问道。   “想。”秦依依诚实地点点头,攥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央求道,“表哥,我们也去玩吧。”   楚离一口答应:“好,不过今夜太晚了,你先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我再带你出去。”   .   楚离没有骗她,第二日一早,果然来接她出门了。   近来天气渐渐热了,秦依依换下了厚厚的冬衣,穿了一件碧绿色的纱裙。二人先去和傅容打了声招呼,傅容见女儿没有被张氏的事影响,终于也露出了笑容。有侄子陪着,她很放心,只交代了几句,便催着他们早去早回。   城里还是很热闹,几乎和他们上巳节来逛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没有秦桑和秦昭,秦依依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怕有人看到听到什么了。   她和楚离并肩走着,突然看到有一个捏糖人的老大爷,秦依依兴致勃勃地跑过去:“大爷,您能不能照着我和表哥的模样,给我们捏一对糖人呀?”   老大爷和蔼地笑了笑:“姑娘稍等片刻。”说着,便照着二人的样子,开始动手了。   不一会儿,秦依依手里就多了两个活灵活现的糖人,一个白衣飘飘犹如谪仙,又一个绿裙飞扬恍若精灵。   秦依依反反复复地看了看,然后把属于自己的小糖人递给了楚离。   “这是何意?”楚离故意不拿。   秦依依红着脸道:“上次没来得及把兰草给你,后来我醒了,兰草就不见了。这个糖人,就算是补给你的。”   “那我这个呢?”楚离又看向她手里的另外一个。   这个啊……   秦依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她把自己的糖人给了他,所以就想留下他那个吧。总觉得这样说,会让表哥觉得,她好像是故意的……   好吧,其实她就是故意的,可是这话,她也说不出口呀。   秦依依想了想,为难地开口:“我喜欢这个……”   楚离轻笑,接过绿色的小糖人,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嗯,我也喜欢这个穿绿衣服的姑娘。”   “……”秦依依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糖人摊后,老大爷看着在自己摊位前打情骂俏的一对年轻人,乐呵呵地笑着。   .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队官兵模样打扮的人在前面开路,路中间的行人纷纷让开道,却还是好奇地站在两旁等着看发生了什么事。   秦依依也好奇,楚离带着她退到糖人摊旁边,用身体帮她挡着拥挤的人群。   秦依依踮起脚尖,只见声音的来源处,有四个官兵抬着一个人,那个人趴在担架上,奄奄一息,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腰部以下的裤子上,清晰可见地渗出了许多血迹。   秦依依只看了一眼,就被楚离捂住双眼。   楚离怕她看了害怕,轻声道:“大概是哪个犯了事的人,被打成这样,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啦。   才不告诉你们我卡文了……嗯,就卡在(づ ̄3 ̄)づ那里。。 第38章   官兵渐行渐远, 看热闹的人群散了,楚离和秦依依继续往前逛,突然秦依依扯了扯楚离的衣袖, 指着前方道:“表哥你看,是齐王。”   楚骞也看到了他们,不过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阴沉沉的,像是谁欠了他一般。   “走。”楚骞牵着秦依依,穿过人群, 朝大街对面的齐王走去,“草民见过王爷。”   秦依依也跟着喊了一声“王爷”。   楚骞点点头,兴致缺缺:“好巧。”   “王爷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楚离试探性地问道, 他今日的态度与之前两次见面相去甚远,又这么巧出现在这个地方,楚离隐约觉得, 应该与刚才被抬走的那个人有关。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楚公子果然慧眼。”楚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发生了何事?”楚离觉得奇怪,以楚骞的性子来说,并不像是会为了一个人犯发愁的人。   楚骞望着官兵离去的方向,沉声道:“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人, 就是太傅赵博的孙子, 赵贞。”   赵贞?楚离凝眉:“就是王爷之前说的今年的新科状元?”如果他没记错,齐王还说皇上有意将秀鸾许配给他,为何一转眼会变成这样?   “不错, 就是他。”楚骞点头,眼底浮现了几分骇人的目光,冷哼道,“原本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鸾儿跟着他也不会吃亏,却没想到,这个赵贞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幸亏他的狐狸尾巴露得早,父皇还没来得及赐婚,否则非让全天下的百姓,看了我皇家的笑话!”   楚离沉默,听他的口气,这件事情还和秀鸾有关?   “公主怎么了?”楚离不方便问,倒是秦依依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着急问道。   秦依依和秀鸾年纪相仿,二人又很聊得来,秀鸾回宫后不止一次跟楚骞提过秦家姐妹。   看出了她是真心替秀鸾担心,楚骞笑了笑,安慰她道:“鸾儿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这个赵贞,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父皇早就让人把他给打死了!”   楚骞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又不说个明白,秦依依更急了,抬头看表哥。   事关秀鸾,楚离也急,但以他现在的身份,不能多问,是以面上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心。   “父皇答应了鸾儿,不会强迫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因此今日上午,让赵贞进宫与鸾儿见上了一面。没想到他趁着嬷嬷和宫女不注意,竟然对鸾儿动手动脚……还好鸾儿没吃什么大亏。”楚骞握紧拳头,秀鸾与他虽非一母所生,但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而且小时候他还答应过皇兄,若皇兄有什么意外,他一定会替他照顾好秀鸾。   皇兄……   想到已经病逝的皇兄,楚骞心里又不由地一阵怆然。   .   因为秀鸾的事情,楚离和秦依依都没什么心思再逛了,辞别了楚骞,二人提前回了秦府。   秦桑因着昨夜偷溜出去玩,被秦昭抓了个正着,训了半个时辰,令她半个月内都不准踏出秦府一步。秦桑撒娇无果,睡醒之后谁都不肯见,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   秦依依心里有愧,回府之后就扔下楚离就去找妹妹。   秦桑听到姐姐敲门,倒是没什么脾气了,飞快地开了门,把姐姐拉进房里,又把门栓上,姐妹俩坐在一张床上开始说悄悄话。   楚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交代了福顺几句,又独自出了府,一路往西。   .   崇政殿。   嘉禾帝正在为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心烦,一个是自己的爱女,另一个是心腹大臣的孙子。早上听说秀鸾被轻薄,盛怒之下,他下旨革了赵贞的翰林院修撰一职,并让人打了他五十大板。事后大太监刘喜来报,赵贞被打得只剩下了一口气,性命堪忧。   嘉禾帝听了却没有半分高兴,赵贞是他器重的臣子的孙子,也是他在年轻一辈的臣子中,看中的为数不多的适合驸马的人选。可谁知赵贞此人看着衣冠楚楚,背地里却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小人呢?科举年年都有,他倒不在乎少了一个赵贞,只是担心太傅是否会因为此事而介怀,毕竟太傅就这么一个孙子,虽说他下旨之时想到了太傅已经从轻发落,但赵贞怎么说也只是个文弱书生,只怕这五十板子挨下去,不死也是个残废了。   嘉禾帝叹了一口气,正在愁是否要派太医去太傅府看看,刘喜匆匆来报:“皇上,太傅求见。”   嘉禾帝挑眉,坐直了身体:“宣他进来。”   刘喜答是,不一会儿,赵博弯着腰进殿,全程都没有抬头,赵博已经年近六十,当上太傅也已十多年了,从嘉禾帝登基起,便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   赵博下拜:“老臣参见皇上。”   “太傅请起。”嘉禾帝虚抬了抬手,一码归一码,赵贞做的事是赵贞做的,与太傅无关,他不会因此迁怒到赵博。   赵博没有动:“老臣不敢,老臣有罪,未能管教好逆孙,今日特来向皇上请罪,还请皇上责罚。”   嘉禾帝早知他是为了此事而来,给刘喜使了个眼色,刘喜在嘉禾帝身边伺候多年,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扶着赵博起来,见他依旧强硬,在他耳边低声劝道:“太傅多虑了,皇上向来赏罚分明,如今已经罚过了您的孙子,断不会再降罪于您,您还是先起来罢,免得惹得皇上不快。”   赵博犹豫了一瞬,缓缓起身:“多谢皇上。”   “赐座。”嘉禾帝吩咐刘喜。   赵博虚虚地坐了一下,臀部才贴到椅面,又站了起来:“老臣还有一事想请求皇上。”   嘉禾帝猜到他要说什么,方才他正是在为此事犯愁,现在既然赵博先开口了,那他也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太傅请说。”   “皇上,老臣的孙儿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是老臣管教不严,但……请皇上体谅老臣的儿子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血脉。孙儿顽劣,终究是老臣的孙儿,还请皇上念在老臣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派太医去为他治一治吧。老臣已经寻遍了京城里的大夫,大夫们都束手无策,这才冒死请皇上开恩,孙儿之过,老臣会亲自向公主请罪,求皇上网开一面,救救逆孙吧。”赵博伏在地上,以首叩地,百般无奈地请求。   正如嘉禾帝所料,赵博这个时候来,果然是求他救赵贞的。   仔细想想,赵贞除了行为有失妥当,但在任职翰林院编撰一职上,也算是尽忠职守,他看过赵贞写的东西,比前几任的翰林院编撰写得都要好,他本有心提拔他,只是可惜……   “公主那里朕自会安抚,太傅就不用去了。”嘉禾帝故意顿了顿,才道,“索性公主只是受了惊吓,但你这孙子……罢了,朕念你年迈,又为朕分了不少忧,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便网开一面。”   赵博急忙道谢:“老臣先行谢过皇上。”   嘉禾帝道:“刘喜,去请张太医随太傅走一趟,传朕旨意,务必救活赵贞。”   救活,而不是治好。   赵博岂会听不懂嘉禾帝的意思,但他肯请太医去为他孙儿诊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怪也只能怪他的孙子不争气,放着大好的锦绣前程不要,色迷心窍,一失足成千古恨。   赵博又道了声谢,才随着刘喜退出殿外。   .   楚离回到秦府已是黄昏,福顺比他早回来没多久:“公子,我去找太傅府的下人打探过了,赵公子……哦不,赵贞今日入宫确实是皇上的旨意,但他府中的下人都说,他平日里并不近女色,在街上遇上别的女子,也都恪守礼数,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胆大包天到轻薄公主。”   “你可打听仔细了?”楚离问。   福顺点点头:“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不会有错。”   “那就奇怪了。”楚离皱眉。   上一世他并不知道皇上曾有意将秀鸾下嫁给赵贞的事情,但是他清楚得记得,他死的那一年,赵贞刚被封为太常寺少卿,官拜四品。那一年皇上率后宫嫔妃和众臣去宗庙祭祖,便是由他负责的。   楚离前两次见到秀鸾,福顺都没有跟着去。挠了挠头,福顺疑惑道:“公子,我不明白,您为何突然会让我去打听公主的事情?”   楚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过是路上看了热闹,好奇而已。怎么了,现在我让你打听一件事情,都不行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福顺连忙摇头,“公子吩咐的事情,我哪敢不从。不过公子,您如今已经与依依姑娘订了亲,我觉得,别人的事情,您还是少管为妙。”   “就你多嘴!”楚离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由无语,“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就别告诉别人。”   福顺“嘿嘿”一笑,他当然不会说:“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沧州啊?”   他虽然这么问,但从他的语气里楚离倒是听出了几分不情愿:“想回去了?你若是想回去,随时……”   “我当然不想走!”福顺生怕楚离赶他走,连忙道,“公子在哪儿,福顺就在哪儿。”   楚离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看是小桃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吧。”说完不顾惊讶地张大嘴的福顺,径自去找秦依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新副本……   可怜的赵贞一出场就被我炮灰了,嗯,他是为了以后的剧情牺牲的……   明天又周末啦,你们懂的,够热情说不定会有双更掉落哟~~~不然我就补个懒觉(~﹃~)~ 第39章   五月下旬, 江淮流域突降暴雨, 一连数日, 连绵不断。正值春收,暴雨导致大坝决堤, 许多庄稼来不及收成, 都被洪水淹了。一年的辛劳血本无归, 一时间, 灾情最严重的几个州县哀鸿遍野,哭声震天。   消息传至京城, 嘉禾帝忧心受灾的百姓,连夜召集群臣到崇政殿议事。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都是关于此次灾情的, 嘉禾帝眉头紧锁,沉声道:“据各州县知府上奏,朕粗略估算, 此次受灾的民众已达十数万人,其中将近半数的人流离失所, 不知众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启禀皇上。”户部尚书严大人站出来道,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应该立即拨发赈灾物资,以解灾民们的燃眉之急。臣已命下属通知各州县知府开仓放粮,只是去年刚经历过旱灾,州县的粮食储量实在是有限,若是从别的地方调过去, 也需要时日,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嘉禾帝点头,严大人担心的也正是他所担心的,灾情严重,看着奏章上所言,几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然而去年的旱灾朝廷就曾命当地官府放过一次粮,今年春收刚开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百姓没有余粮上缴,官府的存粮也不够,再加上洪水使得官道受阻,就算从最近的州县调粮食过去,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可受灾的百姓能撑过那么久吗?   “皇上,老臣觉得开仓赈粮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要堵住洪水的源头。”赵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他最近为了孙子赵贞的事情忙里忙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好不容易孙子脱离了危险,他却也没有好过多少,因为太医说,赵贞就算捡回了一条命,可能下半辈子也要在床上度过了。   “太傅有何高见?”嘉禾帝看他。   赵博弯着腰道:“暴雨导致庄稼颗粒无收,此乃天灾,避无可避,然,大坝决堤才是造成灾情最重要的原因。若是堤岸修建地稳固,何以会有洪水泛滥,何以会造成如此惨烈的后果?”   赵博字字铿锵,嘉禾帝这才恍然大悟,他只顾着如何安置灾民,却忽略了洪水泛滥的本质。重新翻阅奏折,一连几本都是强调暴雨导致的洪水,以及灾民们如今的处境,而对于真正引发洪水的原因,却只字未提。   分明是有人故意要转移他的视线!   嘉禾帝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从头到尾,一字不漏,最后在一堆并不重要的奏章里,找到了关于大坝决堤的详细描述,一看上奏之人,正是重灾区的一位县令。   嘉禾帝平日里看的奏章,都会先由分管之人过目一遍,把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分为两沓。   一怒之下,嘉禾帝猛地将奏章朝工部尚书孙进砸去:“你自己看看!”   “皇上恕罪。”孙进刚才听赵博提决堤之事时就已经开始担忧,被嘉禾帝一吼,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嘉禾帝勃然大怒:“你来给朕解释解释,为何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的奏章里却一个字也没有?”   “回……回皇上……”孙进抬头的时候,先偷偷地瞧了一眼站在前方的楚昱,才惶恐不安道,“近来关于灾情的奏折太多,臣、臣老眼昏花,不曾注意到,还请、请皇上降罪。”   他明显是在撒谎,嘉禾帝不是傻子:“那你来给朕解释一下,国库每年给工部那么多银子去修葺河道,巩固岸堤,为何连一个暴雨都阻挡不住?”   “因为、因为……”孙进一时语塞,狠狠地瞪了赵博一眼。   赵博不为所动,关于孙子轻薄公主一事,孙子醒来后,赵博已经问过了他,而孙子给他的答复是,他并非有意轻薄公主,而是当时他正与公主在御花园里聊天,公主身边的宫女和嬷嬷都离得很远。当他们路过一处假山时,他被人从身后推了一下,没站稳撞到了公主的身上,这才无意冒犯了公主。与公主一同跌落在地的时候,他余光瞥见假山之后,有一个太监匆匆逃跑。   孙子从不说谎,赵博当然是相信孙子的。公主年纪太小受了惊吓,宫女嬷嬷只看到他伏在公主身上以为他意图不轨,皇上不明事因重罚了孙子,这些,赵博都可以忍,却唯独在孙子背后下黑手之人,他不能放过!   那个太监,分明是故意要害他的孙子!   于是赵博派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到了豫王。听说赵贞进宫的那日,豫王也进了宫,有人曾看到在公主去御花园之前,豫王和一个太监在假山后面聊了许久。   如果指使太监推赵贞的人是豫王,豫王又是公主的皇兄,照理说应该不会对公主不利,那么他的目的就很显而易见了。可赵博不明白的是,豫王为何突然要对付他的孙子?   但不管怎么样,豫王竟然对他的孙子下手,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他也决计不会让孙子白白受苦。这孙进是豫王举荐的人,出了事相信豫王也不会好过,有给豫王添堵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父皇,儿臣赞同太傅所言。”楚昱站出来帮着孙进解围,“但是修葺堤坝乃是一项大工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父皇也知道我朝水域极广,顾此失彼,难免会有疏漏之处。父皇与其在这个时候降罪孙大人,不如让他将功折罪,儿臣愿同孙大人一起亲赴灾区察看灾情,顺便安抚百姓,帮助他们一起度过难关。”   嘉禾帝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留着孙进,已经出了那么大的灾情,若是这时候他在处置工部大臣,其他官员必会以为他早知此事却不作为,到时候被骂的反而是他,而且他确实需要一个有足够身份地位的人去安抚受灾群众。   既然长子这么说,嘉禾帝沉默片刻,应允道:“那朕就派你和孙进同去,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处理不好此事……”他故意望了一眼孙进,才转头道,“昱儿,你可千万不要让父皇失望啊。”   “儿臣遵旨。”   “决堤之事也不可松懈,务必尽快修补好。”嘉禾帝沉声交代。   “皇上,还有一事,臣要向皇上启奏。”一直没说话的兵部尚书也突然站了出来。   嘉禾帝道:“说。”   兵部尚书道:“臣来之前接到八百里加急,此前正在为大将军运送的军粮,也遇上了洪水,被困在半道上。这批军粮本该在月底之前送达军营的,但如今官道被洪水淹了,人可以勉强过,但粮食根本无法安全运抵,再拖下去,臣担心军中的将士们会吃不上饭啊。”   越军与晋军已经打了两个月,一开始是被晋军压着打,等到大将军邢厉和江景焱过去之后,形势斗转,现在的越军压着晋军打。但只要晋军不退兵,越军仍然得严阵以待。   充足的军粮是保证士气最重要的东西,嘉禾帝一听此次灾情居然还会影响前线战事,刚刚消了一半的怒气又蹭蹭蹭地往上冒,他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孙进,急问:“现在的军粮还可支撑多久?”   兵部尚书道:“最多半月。”   半月,若按往年来看,修复大坝起码也得一个月,还要等洪水都退去,否则浸了水的军粮送过去也是不能吃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嘉禾帝大骇。   兵部尚书凝眉不语,原本是可以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到营中,让将军召集人先去附近的城中购置一些粮食以备急用。可就他目前所知,我方营中应该已经混入了晋军的奸细,此人一日尚未查出,就不能在军中散布任何影响士气的消息,否则一旦被敌军知道我方补给不足,势必会加强攻势。军心一旦不稳,到时候就算有十个邢老将军在,也无济于事。   但这一点,没有十足的证据指明是谁,他还不敢告诉嘉禾帝。   事关军情,父皇显然比刚才更生气,楚昱看在眼里,暗骂孙进的同时,又在心里打起了算盘。一个是赈灾的粮食,一个又是军粮,两个都是粮食,他们可能没有办法,但有一个人,必然有办法。   去年凉州一事,楚昱一直耿耿于怀,既然他想要做好人,那他就帮他一把,他倒要看看,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能够做到何步。   “父皇,儿臣想到一个人,也许他可以为父皇解决此事。”   “快说!是谁?”嘉禾帝连声问。   楚昱勾了勾唇:“秦穆。”   不等嘉禾帝说话,楚昱又道:“秦家粮铺遍布天下,不只是京城,在各地秦家也有许多分铺。要说粮食的储量,天下又有谁能比得上秦穆呢?所以儿臣觉得,这件事情不如请秦穆帮忙,若是他肯为军中将士调一批粮食过去,那么现在滞留在灾区的这些军粮,便可直接发放给百姓,这样一来,不仅军中将士不会饿着,就连灾情也能缓解。”   嘉禾帝细细一想,也觉得他所言有道理,只是……   “朕听闻秦穆是个商人,他会愿意将自己的粮食送去军营?”如若要找他购买,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嘉禾帝不是不肯出钱,只是要赈灾一定会花费很大一笔银子,他担心国库一时半会儿周转不下来。而且人人都说商人阴险狡诈,若是将事实告诉秦穆,难保他不会趁机讹上一笔。   楚昱主动请旨:“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日,儿臣明日去一趟秦家。”   作者有话要说:  秀鸾:你你你……你们!谁说我可怕的,站出来……╭(╯^╰)╮人家明明那么活泼可爱善良温柔……   二更0点之前~这费脑子的一章,宝宝要去休息会儿……   PS:搞事的是豫王,不是我……我也冤枉…… 第40章   楚昱要去秦府, 楚骞当晚就收到了消息, 第二日一早, 楚昱还在府里享受着豫王妃的伺候,楚骞已经先一步见到秦昭, 将事情大致地告诉了他。   “你父皇真的是这样说的?”听了楚骞的话, 秦昭大吃一惊, 他们秦家素来与官府没有任何往来, 为何发生这样的事,宫里的那位先想到的是他们秦家?   楚骞强调:“不是我父皇的主意, 是我皇兄,就是那日要为难你表哥的皇兄, 是他向父皇提议的。”   秦昭皱眉, 这件事情关乎秦家,他无法做主,遂带着楚骞一起去找了秦穆。   秦依依、秦桑和楚离都在, 乍一听说此事,众人皆惊, 唯独楚离的面上没什么变化。他这个皇兄, 从小就是这样,不管是谁欠了他的,他一定会想办法讨回来。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那日的事情楚昱会去找楚家的麻烦,因此他早就让人盯着楚家,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人告诉他, 没想到最后受牵连的居然是秦家。   “对不起,姑父、姑母,都是我的错,豫王怕是要找我的麻烦,这才会连累到你们。”楚离愧疚道。   他不怕楚昱找楚家的麻烦,毕竟沧州离京城太远,他离开之前都已经部署好了,只是秦家在楚昱的眼皮子底下,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楚昱的人知道。   那日的事情秦穆多多少少听秦昭说过,他摇摇头,缓缓道:“豫王这么做的原因,一定不止这样。”   他虽想不明白豫王为何会在皇上面前提他们秦家,但他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办成了,对秦家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地白要他们的粮食,要是传出去,且不说皇上的面子往哪搁,以后若再有征粮,百姓第一个就不会同意。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家的粮食收不了本,只是怕豫王会从中作梗,万一粮食不能及时送到军营,或者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无论最后与晋军之战是输是赢,秦家必定难逃一死。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守门的下人来报,说豫王来了。   楚骞是藏着身份来的,是以秦府的下人只知道他是公子的朋友,可楚昱是打着豫王的旗号大摇大摆进来的,一屋子下人都没见过大人物,吓得跪了一地。   秦穆等人匆匆赶到前厅,楚昱正坐在里面喝茶,余光瞥见楚骞,率先开口:“真没想到,四弟居然也在,看来是提前收到了风声,来报信的啊。”   豫王来了,秦府的管家亲自作陪,本就吓得一身汗了,没想到府里还藏了个王爷,又惊又吓。   秦穆示意管家先带着下人们都退下,然后带着晚辈们朝楚昱行礼:“草民拜见王爷。”   楚昱放下茶杯,站起来道:“行礼就不必了,既然四弟早就来了,相信秦老爷已经知道了我来的目的。”   秦穆直起腰板,秦家素来与官府没什么交情,豫王造访,他该尽的礼数已经尽了,接下来便是待客之道了。   “齐王只与草民提了一二,但草民听得不是很明白,可否请王爷再详细说一遍?”   楚昱笑了笑,故意问道:“秦老爷哪里没有听明白?”   秦穆听出了他是在故意给自己设套,王爷还没有开口,他却先质疑王爷要说的,此乃不敬。   秦穆没有立刻答话,楚骞瞧了瞧秦昭,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安心,然后接过楚昱的话,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父皇是让你来请秦家帮忙的,你却摆了一副王爷的架子,这不是摆明要威胁人家吗?”   楚昱瞪他:“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你闭嘴。”   楚骞才不怕他:“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大哥你仔细想一想,若是秦老爷因为你不肯帮忙给将士们送粮,我们送去的军粮又无法及时送到军营中,后果怎么样,想必不用我提醒你吧。”   他故意强调了“因为你”三个字,把楚昱气了个不轻,明明他是奉旨来让秦家办事的,被楚骞这么一说,却变成了是来求人的。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要求一个商人?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秦昭不做声,暗暗地在背后给楚骞比了一个大拇指。   楚骞得意,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虽说是他的大哥,但二人实际并不怎么亲近,要他选择,他肯定站在秦昭这边。   反正他说的是事实,也不怕楚昱捏着他的把柄,他不问朝政,就算楚昱想对付他,也找不到机会。要是闹到父皇那里去,他可不在乎什么面不面子的东西,只知道秦昭是他认定的兄弟,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许欺负。   秦穆略感欣慰,以前他并不赞同秦昭与楚骞交往,但经过今日一事,他相信儿子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顺着楚骞的话,秦穆上前一步道:“王爷若是有事相求,草民有能力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楚昱本来料定了秦穆不会那么大方,准备了一肚子训他的话,想不到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了,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倒是让他惊讶:“这么说你是愿意为我军将士运送粮食了?”   秦穆道:“将士们是为保卫我东越而上的战场,作为东越的子民,草民能尽力之处,自当尽力。”   楚昱似笑非笑:“那好,就请秦老爷做好准备,事不宜迟,明日我们便会动身前往江淮一带,秦老爷就随我们一起去吧,等到了那里,自会送粮的将士接应你,到时候你再与他们一同前往幽州。”   幽州实属边关,正是邢厉老将军扎营的地方。   “大哥,那秦老爷需要准备些什么?还有一共要多少粮食,除了粮食以外,是否还需要别的什么?价钱又怎么算?大哥你这什么都不说,让人家怎么准备?”楚骞不满道。   楚昱冷笑:“你放心,既然这批粮食是代替的军粮,等战事结束,父皇自然会与秦家清算,我皇家做事,还不至于欠平民的钱!至于数量,等与运粮的将士接应,他们会告诉你们的,不出意外,一个月内江淮一带的洪涝便能消退,届时后方补给的军粮到了,就不需要秦老爷慷慨解囊了。”   “如此就好。”楚骞嘻嘻笑道,“阿昭,明日我随你们一起去,大家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楚昱听的,他要与秦昭他们一起去,让楚昱不要想着在路上打秦家人的主意。   楚昱本来是来示威的,结果受了一肚气,早就待不住了,闻言拂了一下衣袖,未再作一言,踏出了前厅。   .   豫王一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穆对楚骞道:“多谢王爷相助。”   楚骞摆摆手:“秦老爷说笑了,我和阿昭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大哥今日摆明就是来找事的,我不帮你们难道还帮他不成?”   秦昭不放心:“你真的要与我们同去?”   “当然要去!”楚骞摸了摸下巴,难得认真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去了,也省得你们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老实说,我这个大哥做事有的时候连我都摸不透,你们还是小心一点吧,不要太相信他了。”   这点倒是和秦穆想到一块去了,秦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不由对齐王钦佩起来。他一直以为当官的,或者生在官家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很自私势利,但齐王却这么坦然地将他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们,还让他们小心自己的亲哥哥,可见他的身上并没有为官之人的处事之道。   不得不承认,昭儿看人的眼光比他要准得多。   “姑父,我想与你们一起去。”楚离突然开口。   秦穆诧异:“你也要去?”   楚离点头:“运送军粮并非小事,王爷也说了,路上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多一个人,就多点照应。”   秦穆正在思考,楚离并非秦家之人,就算与他的大女儿订了亲,但离成亲还有一年多,带上他,不知道豫王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好好好,楚公子也一起去,这一路可就热闹了!”秦穆没发话,楚骞反倒抢了先。秦家去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他一会儿回宫找父皇请旨就多了点底气,运送军粮什么的,当然要越多人帮忙越好。   既然齐王都开口了,秦穆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点点头,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下。   秦依依站在他身旁看他:“爹,您让表哥去了,那也带我一起去吧。”她不放心表哥,刘大夫说表哥三个月之内不能长途跋涉,幽州离京城甚远,这才刚刚满三个月,她担心路上表哥的身子又会受不住,还是自己跟着一起照看比较放心。   秦桑一听姐姐要去,二话不说也喊了起来:“爹,姐姐去了,我也要去。”   “胡闹。”秦穆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们是去办事,又不是去玩的,你们两个女孩子,跟着干什么!”   “爹,不嘛,您就带我们一起去嘛。”秦桑站到秦穆的另一边撒娇,“您和大哥表哥都去了,留我和姐姐在家里多无聊啊,再说我们也可以帮忙啊,表哥都说了,多个人多份照应嘛!”   秦桑才不管什么军粮不军粮,她只知道能出去玩就开心了。但是任凭她怎么恳求,秦穆还是坚决不同意。秦桑撇了撇嘴,突然灵光一闪,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看向楚骞。   楚骞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这丫头,居然还知道找靠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桑儿真聪明~   前方高能,将军要来了,(⊙v⊙)嗯 第41章   翌日天一亮, 秦府的马车和豫王府的马车就一起出了城。   马车上, 秦穆对两个女儿同行, 还是不太赞同。但齐王开口了,说什么运送军粮乃是大事, 不可马虎, 到了幽州, 他们负责跟着一起送, 秦家粮铺也得有个聪明的人看着,否则那么一大批粮食放出去, 难免不会被混入城中的晋军奸细发现。幽州城离军营尚有一段路,若是晋军在中途拦截, 或者趁他们不备放把火烧了粮食, 山路上根本找不到水源灭火。   秦穆不懂战术,但是齐王既然发话了,他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件事情不能外传, 幽州也不比京城,那边的人他还真不放心。在知情的几个人中, 大女儿聪慧, 若是真有人问起,他相信她确实能够应付得过来。就这样,在两个女儿再三保证不会给他们添乱后,秦穆不得已也将她们带上同行。   由于要赶在半个月之内到达幽州,马车几乎一路都没停过,只有在晚上下榻客栈时大家才能休息一下。终于在第六日, 众人赶到了江淮一带。   水灾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若非亲眼所见,秦依依根本不能体会到什么是天灾。他们来的是最接近重灾区的一个县城,由于地势较高,这里除了连绵不断的暴雨,暂时还算安全。但听说再往南行二十里的几个村庄和县城都已经被洪水淹了,情势危急。   下了马车,一路往城里走,只见满城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由于灾情严重,一些茶馆、酒楼都被迫停了生意,接纳了无数前来避难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没地方去,只能在别人家的屋檐下暂时安身。   刚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是湿的,收到消息匆匆赶来迎接的县令一边向他们介绍情况,一边叹气道:“两位王爷有所不知,如今前来我安临城里避难的百姓数不胜数,我们虽然每日都在县衙门口施粥,但毕竟粮食有限,再这样下去,只怕连我们自己都要饿死啊。”   楚昱瞧着四周好奇地盯着他们看的难民,眉头紧锁:“城里那些米商呢?酒楼老板呢?他们不可能一点存粮都没有吧?为何不拿出来给百姓救急?”   “能拿的都已经拿了,实在是灾民太多,供不应求。”县令无可奈何道,“而且去年刚经历过大旱,粮食本就不多,今年春收刚开始就发生了如此严重的灾情,被淹的恰恰是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割的土地……”   “军粮呢?不是说都运在你们安临了吗?”楚骞奇怪,得知秦穆答应后,父皇已经下旨,先将这些被洪水阻隔无法转运的军粮分发给灾民,怎么还会不够呢?   “回王爷,那批军粮正在衙门里放着,只是……几位押运军爷说这是要给前线将士们吃的,除非他们亲眼看到补给的粮食送到军营,否则这些粮食就不能动。”   “荒唐!”楚昱听后当街气道,“父皇都下了圣旨,难道我们还会诓他们吗?他们在哪里?马上带我们去见他们!”   楚昱很生气,楚骞却觉得还好。毕竟是军粮,不是一般的粮食,来传旨的人那些负责押运的人都不认识,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军粮一旦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们谨慎点是没错的。   县令被楚昱这么一吼,哆嗦着把他们往衙门里带。   二十几车的军粮整整齐齐地被堆放在衙门里,旁边还有一百多名负责押运的士兵,他们这几日都和军粮一起挤在这个地方,虽然不用行路,可紧蹙的眉头看起来比行路更加疲惫。   其中有一人认出了楚昱,连忙上前行礼:“末将卫良见过豫王。”   卫良是专门负责运送军粮的,也是这队人里的管事,不肯将军粮发放下去,正是他的意思。   楚昱扫了他一眼,直接质疑:“父皇已下旨将军粮发放给灾民应急,为何你们要抗旨?”   “这……”卫良没想到豫王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担心粮食是否能够顺利送入军营,而是要追究他们的抗旨之罪,一时语塞。   心中愤怒,可对方是王爷,他只是一个小官,不能当面与他辩驳。又忧心会牵连到其余的兄弟们,卫良心一横,高声道:“末将只是担心后方来不及补给,才擅作主张留下了军粮,与其他人无关,抗旨的也是末将一人,他们都是听末将的,王爷若是要降罪,末将愿意以死谢罪,还请王爷务必尽快为营中的将士们送去粮食,末将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他竟要拔刀自尽。   “住手!”楚骞一看不对,连忙制止,秦昭也同时出手,二人一左一右按住了卫良的胳膊,这才阻断了他的求死之心。   “你这是做什么?”楚昱更加生气,他只是问了一句为何抗旨,至于要以死来证明什么吗?他又不是真想要他们的命!   卫良倔强地扭头:“王爷只担心百姓能不能吃饱,可有想过军中将士们的处境?战事一起,无论他们是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整装迎敌。军中的将士们本就已经过得很苦,每日三餐除了米饭很少见肉,将士们的训练强度又那么大,若是连最基本的粮食都保证不了,让他们如何奋起杀敌、如何保家卫国?末将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说句难听的,没了他们,敌军一旦进犯,外头这些百姓们即使吃饱了,又如何能够御敌?”   楚昱不吭声,同楚昱一起来的孙进看了一眼楚昱的神色,指着外头嚷道:“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吗?”   卫良不认识孙进,不愿与他多话。他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饿死,现在安临县令还有余粮,实在等到发不出粮食的时候,他也会遵旨将军粮先给百姓们吃。   看得出来这个卫良是一条汉子,楚骞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看着将士们饿肚子的。”   “您是……齐王?”   楚骞很少与大臣们打交道,卫良没有见过他,但之前来的圣旨上说,豫王和齐王会一起来。看着身边这人的穿着,他猜测应该是齐王。   楚骞点头,朝他笑笑,道:“你既然一心为了军中的将士们,为何又要做出这等傻事?你以为,你死了,这些事情就能够解决了吗?还是你觉得,你一死,将士们就能顿顿吃肉了?”   他这话有开玩笑的意味在,卫良听得出他是在劝自己,刚才他确实是太冲动了,卫良单膝跪地,朝楚骞道:“末将知错。”   楚骞扶他起来,他就喜欢这样的好汉:“你的建议我都记下了,你放心,等我们回了京,我一定将军中的情况禀告父皇。至于这些军粮,你的做法也没错,只是有欠妥当。”   “末将知罪。”卫良诚恳道。   楚骞带他到秦穆等人前面,介绍道:“这位是京城的秦老爷,他在幽州有粮铺,也已经答应了会为将士们送粮,我跟皇兄一起过来,正是为了这件事。皇兄会留在安临与孙大人一起安置受灾民众,我和秦老爷与你们一同去幽州,明日便可启程,若是不出意外,七日之内必能到达幽州,我们再立刻整理粮食送去军营,这样的安排,卫大人可还有异议?”   楚骞说完,秦穆跟着点头。   卫良眼眶一湿,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定了下来,拱手道:“有王爷这句话,末将就放心了。”   “皇兄?”楚骞看向楚昱。   “皇弟既然安排好了,运送军粮的事情便交给皇弟了,本王先与孙大人去看看受灾的百姓,这里的事情皇弟做主便是。”楚昱轻哼,说完转身就走。   .   在安临县逗留了一夜,第二日秦穆一行人还是坐着马车走了,由于多了一百多名士兵,再加上沿途要经过几个被洪水淹了的官道,速度比来安临的时候慢了许多。   一连坐了多日马车,有聊的话题都几乎聊完了,秦穆和秦昭一上车就各自闭目养神,秦桑也无聊得靠在角落里睡觉,睡着睡着,车一颠,整个人往旁边的楚骞肩膀上靠去。她睡得太沉,没有察觉,只觉得现在靠着的这个东西比坚硬的马车要舒服得多,睡梦中索性又调整了睡姿,将脸埋在楚骞肩上。   楚骞没有睡着,只是突然感觉到有个重物砸在自己身上,睁眼一看,居然是秦昭的小妹妹,别看她醒着的时候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睡着了安安静静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挺可爱的。鬼使神差的,楚骞居然没有弄醒她,让她继续靠着自己舒服地睡大觉。   楚离拉开帘子,官道上的积水已经漫过了马腹,好在马车高,里面还没被水淹到。   “表哥,你累不累?”秦依依没有睡,靠着楚离坐了一会儿,见他在看外面,也跟着他一起看。   楚离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我不累,不用担心我,你呢?”   秦依依朝他甜甜地笑了笑:“有表哥在,再累我都不怕。”   没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连着几日坐在马车里颠簸,怎么可能不累?可是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好好的,再累她都觉得值得。   看来表哥的身子,是真的好全了吧。   秦依依打心底里高兴。   楚离摸了摸她的脸,趁着马车里其他四人都闭着眼睛,他勾唇,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侧脸。   秦依依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秦穆,还好还好,爹没看到,又看看其他人,才放下心来。   楚离好笑得看着她的举动,长臂一揽,直接将人揽到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放飞了自我,从2点睡到5点半,顿觉……好爽……   另外很正经地问2个问题,第一,我文笔差吗?第二,我啰嗦吗?   昨天收到2个评论,虽然知道是故意来捣乱的,不过还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要是你们都有这种感觉,接下来我就尽量改改,加快点节奏。。。。 第42章   一路紧赶慢赶, 好不容易赶在六月初, 众人到达了幽州。   刚刚经历过战火, 幽州城内尚未恢复生气,但好在城墙坚固, 邢老将军来得及时, 城内的百姓只是受了惊, 生活上并未受到影响。   收复了附近几个被晋军攻占边城后, 越军就驻扎在幽州城外二十里的地方,中间有几座山头, 山路修过,并不难行, 常人步行只需要一个时辰, 若是骑上快马,两刻钟也就能到了。   马车在距离城门五里外停住,楚离朝赶车的卫良道:“卫大人, 让将士们就在这里安营休整吧,你一个人随我们进城便可。”   卫良不解地望向楚骞, 楚骞挠了挠头, 一时也没有明白楚离的意思。   楚离平静地解释道:“王爷此前猜测,幽州城里可能混入了晋军的奸细,这个想法确实有可能。卫将军负责运粮,若是将士们都空手进城,对方一定能猜到我们的军粮在路上遇到了意外。二十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我们整理装车的这段时间,晋军就有可能在路上动手脚,因此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批粮食,我们不能从城里运出去。”   “不从城里运出去,那要怎么运?挖个地洞吗?”楚骞连声问道,他承认楚离说得有道理,但几十车的粮食,要不让人注意到太难了。   秦桑抿着嘴偷笑,这一路上楚骞都没什么架子,她早就不怕他了,听到后半句话,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长着楚骞模样的大耗子正伸着一对爪子不停地刨地。   “不用这么麻烦。”秦穆太了解小女儿,这时候笑准没好事,遂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们秦家在城东有处庄子,城里粮铺的粮食也是每隔一段时日从庄子里运过去的,今年幽州的收成还不错,晋军来犯也没经过庄子,庄子里应该有不少余粮,我们可以直接去庄子里调粮。”   “那太好了!”卫良大喜,行了个军礼,“我替所有军中的将士们,先谢过秦老爷了。”   “卫大人客气。”秦穆颔首,“但是还得请卫大人随我进趟城,我须先去见一见粮铺的掌柜。”   “那是自然。”卫良应道。   .   到了城门口,卫良遇到了一个熟人:“周教头,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上前几步道:“卫大人终于来了。”   “你是在等我?”卫良惊讶,周达是江都尉身边的人,平时与他素无往来,二人在军中遇上,顶多也只是点个头,打声招呼。   周达点头道:“是江都尉让我来等卫大人的,近来将士们与晋军苦战几场,军中粮食就快不够吃了,江淮那里又传发了大水,江都尉怕有变故,特让我来看看大人到没到,这下好了,卫大人到了,将士们就不怕饿肚子了。”   说完他朗声大笑,笑了笑又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几人:“这几位是?”   卫良介绍道:“这位是齐王,旁边这位是京城的秦老爷,他身边的几位都是他的家人。”   齐王?周达心下一惊,震惊过后,急忙跪拜,“末将周达拜见齐王。”   “周教头请起。”楚骞抬手,“你刚才说的江都尉可是景焱?”   “正是。”周达低头道。   楚骞“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王爷,卫大人,你们这是?”周达这才发现除了齐王等人,只有卫良一个人在,并未见到军粮和其余的将士们。   周达是江都尉的人,卫良没什么不放心的,叹气道:“不瞒周教头,我们此番押运的军粮确实是遇上了洪水,被阻隔在半道上,无法送抵。”   “那可如何是好?”周达一听急了,“那可是给全军的将士吃的啊,若是没有粮食……”   “周教头先别着急,将士们不会饿肚子的,你先听我说。”卫良连忙将事情简单地讲给他听。   听完,周达才微微放了心:“原来如此,那卫大人何时可以将粮食送去营内?”   卫良道:“我们今晚连夜装,明天午后便可送去军营。”   周达又看了看几人:“那好,这里就交给卫大人了,我先回去向都尉汇报。”   “辛苦周教头了。”卫良与周达告辞。   .   在城门口短暂地逗留了片刻,众人继续进城。   自从进了城,楚离就发现秦依依的脸色不太对劲,不由问道:“怎么了?”   秦依依看了看他,然后轻轻摇头。   周达,她以前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这个人的长相,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她的身边,就是他,让将军误会了她,也是他,让她彻底看清了另一个男人的心。   楚离凝眉,她明明是有心事,却又不肯说,而且除了现在,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的样子,分明是在害怕,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呢?还是说……   楚离又回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莫非她的失常与刚才那个周教头有关?那个人一口一个江都尉,难道依依从前认识他?   .   突如其来的战乱导致幽州城内人心惶惶的,与安临县不同,一个是天灾,一个却是人祸。城外就在打仗,城内的百姓自然也不好过,终日躲在家中闭门不出,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一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路边的许多酒楼、茶馆甚至客栈都关了门,没有了酒楼的生意,粮铺的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穆到粮铺的时候,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眯着眼睛,抱着胳膊,半睡半醒的。店里的伙计也躲在角落里,高仰着头,张大嘴,呼噜声直接传到了门口。   秦穆见状,清了清嗓子。   掌柜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见有人,边揉眼睛边含糊不清地问:“这位老爷要买米吗?”   秦穆不说话,只沉着脸盯着他看。   掌柜的觉得疑惑,这才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来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秦秦秦老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秦穆冷声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这不是都没什么准备嘛。秦老爷,您应该提前告诉小的一声,小的也好去城门口接您……”掌柜的半弯着腰,一点点地挪到墙角,往睡着的伙计身上踹了两脚,压着声音道,“起来,快起来!”   踹完又朝秦穆干笑了两声:“他家孩子昨晚闹了一夜,没睡好,今日没什么生意,就……”   秦穆无奈地摇了摇头,假装没看到,他们来幽州是有要事的,他不会为了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把大事给忘了。   “这里你找个人看着,你跟我们去粮庄,我有事情交代你去办。”   “哎,好好好。”掌柜的算是彻底清醒了。   .   到了庄子,掌柜按照秦穆的吩咐,立刻让伙计们开始装粮。   “秦老爷,您放心,我们今夜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将您要的粮食都准备好,保您明日一早醒来就能看到。”有了方才的教训,掌柜的这会儿可殷勤了,跟在秦穆身后问这问那的,“秦老爷,庄子里的客房小的也让人打扫出来了,要不您带着公子和两位姑娘先去休息吧。”   秦穆点头,却不动,亲自盯着伙计们忙里忙外:“你先回粮铺,在我们把这些粮食都送到军营前,这几日都不要开门了。还有,这件事情,不可告诉其他人。”   “是,我明白。”掌柜答应道,他在秦家粮铺干了几十年了,除了偶尔喜欢偷偷懒,别的事情都兢兢业业的从不马虎。老爷一直沉着脸,他就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晓得怎么做。   .   秦依依在客房里待了会儿,原本是打算休息的,可躺在床上半天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上一世死之前醒来发生的事情,越想就觉得越烦。   她不喜欢江景焱了是没错,可她也不可能因此就忘记害死她的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哪怕周达是被人陷害的,终究她是因为他才被逼上了绝路。   若是她没死,或许等她想明白了真相,会原谅周达。可是她死了,她就是再善良,也不会原谅他。   这个周达……   江景焱发现他在她床上的之时,居然什么原因都没有问,甚至没有派人去查,就下令军法处置了他。可见在江景焱的心里,早已想除掉他了。但是她想不通,周达明明是江景焱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让他急着抓住机会对自己人下手?   她依稀记得出事前,江景焱的贴身护卫王和曾提醒过她,将军身边可能有敌军混入的奸细,让她小心谨慎。她是将军夫人,在外人眼里就是将军最信任的人,若是敌军有心查探消息,说不定会对她下手。   她那会儿并没有在意,一个将军连碰都不肯碰的夫人,能知道些什么?她倒是希望有人把她抓了,好让她知道将军是不是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奸细?   秦依依突然神色一凛,若周达真的是内奸,那么江景焱急着杀了他也说得过去了。可他是什么时候变成内奸的?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在江景焱处置他的三年之前,三年……   如果他现在已经是内奸了,那么刚才他知道了军粮的事,会不会去给敌军泄密?   秦依依蓦地坐了起来,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爹和齐王?若是说,她应该怎么说才比较合适,也不会让他们起疑?   秦依依正思考着,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依依,你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爱你们~群抱~   今天更新的早,看完早点睡,晚安~   (*  ̄3)(ε ̄ *) 第43章   听到楚离的声音, 秦依依从床上爬了起来。庄子里的客房比较简单, 家具也很少,一般都是给米商临时落脚的, 连客栈都比不上。   门开了, 楚离看到秦依依的半边脸红红的, 耳鬓的发丝也有些凌乱, 一看就是刚刚才睡过, 但是她的眼神清明, 又不像是才醒的样子。   “睡得不习惯吗?”楚离抬手为她理了理头发,动作细致,声音温柔。   秦依依摇摇头, 在马车上睡得不安稳, 现在有床躺了,反倒睡不着了。   庄子里外人太多,秦依依怕被别人看到, 侧身让他进屋。   楚离环顾了一下四壁,最后在床边坐下, 秦依依关上门,才走到他的身边, 就被他牵过手, 楚离直接将人抱在了腿上。   秦依依乖乖地被他抱着,她和表哥在一起三个月了,起初二人只是牵牵手,后来他就时不时地抱抱她, 亲亲她,一开始她还会觉得害羞,渐渐地就习惯了他的亲热,她也很喜欢被他抱着。   “在想什么?”楚离轻抚着她的脊背。   秦依依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表哥,你真的要跟卫大人一起去送粮吗?”   刚才他们商议的时候她听到了,爹让她和桑儿留在庄子里等他们回来,本来也想让表哥与她们姐妹一起的,但是表哥不放心,执意要去。   她难得主动,楚离笑了笑,把人又往怀里带了些:“都已经到这里了,不去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秦依依半嘟着嘴,奇怪地问道。   楚离并不瞒她:“我出门之前研究过幽州附近的地势,发现除了前面这条山路能够最快达到军营,旁边还有几条路都可以到,只不过会绕很大的圈子。”   楚骞摊开掌心,给秦依依简单地比划了一下:“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军营在这里。这条,这条,还有这条路,都能去军营。这几处都是山头,附近还有一条湖泊。”   秦依依看得一知半解的,她没看过舆图,光靠想象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见她不是很明白,楚离收了手,继续抱着她。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她,与晋军的这一战,虽然越军大获全胜,可最后的胜利却是建立在邢老将军身负重伤的后果上。   算算日子,应该正是这几日。   邢老将军戎马一生,而晋军此番出战的将领年纪都不大,照理说,无论是战术还是诱敌之计,邢老将军都胜过他们几倍,不可能看不出他们的诡计,可……   楚离不放心,在来幽州之前,他也一直以为是城中出了内奸,可刚才进了城,仔细想了想,军营里幽州城那么远,内奸若是在城中,对晋军根本一点帮助也没有。   除非,他不是在城中,而是在军中。   换句话说,这个内奸很有可能就在邢老将军的身边。   “我去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回来,嗯?”抱着秦依依的手收了些力道,楚离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嗯。”秦依依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离得她太近,她一点头,耳廓正好擦到他的唇上,两个人同时愣住了。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秦依依羞得捂住了脸,直往他怀里钻。   楚离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拿开她的手,低头看她。她垂着眸,睫毛微微颤动,脸颊白里透红,恍若三月里的桃花,白白嫩嫩又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   她很乖,他把她的手拿开,她就没有再动。   细细想来,楚离也活了二十多年了,上一世他没对任何女人动过心,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没想到才重生几个月,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小媳妇。   确实小,上个月秦依依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可仔细一瞧,又觉得她好像长大了,尤其是方才贴着他的地方,软软的,鼓鼓的。   楚离动了心,单手攥着她的双手缚在背后,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从眉心到脸庞,慢慢往下,抬起了她的下巴,迫着她仰起脸望他。   “表哥……”手不能动,秦依依有点紧张,眼巴巴地望着他,将他刻在了眼底。   楚离勾了勾唇,慢慢低头,贴着她的唇道:“明日我一走,可能好几日都不能回来,不如表妹给我一份离别之礼吧。”   不就是送去军粮,来回也就四五个时辰,怎么会回不来呢?   秦依依迷迷糊糊地想着,可她来不及深思,他的唇已经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唇上。轰得一声,秦依依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   她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无力地向后倒去,楚离顺势把她压在床上,唇舌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一会儿,还不知足,趁她张嘴呼吸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探了进去。   ……   一吻完毕,秦依依浑身再没了任何力气,双眼迷蒙,双颊通红,活脱脱地像只待宰的小白兔,诱敌深入。   感受到她的生疏和不知所措,楚离的心头划过一丝疑惑,她这般羞赧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成过亲的人。   “依依。”楚离轻唤,支起身体,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秦依依慢慢地回了神,连带着刚刚的迷乱,也一起记起来了。脸唰得一下红了,秦依依本能地推开他,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上半身都藏了进去。   楚离一点都不恼,仰躺在她的身旁,睁眼盯着床顶,唇边渐渐勾出了一抹笑意。   他的依依,原来这么好。   .   楚离一直和秦依依待在一起,直到秦昭来喊他们吃晚饭,两个人才一起走出了屋子。   秦昭诧异地看了一眼率先走出来的楚离,刚想问他怎么会在依依的房里,再一看跟着走出来面带红霞,双唇饱满的妹妹,尴尬地移开视线,手握空拳抵在唇边假咳:“饭已经做好了,爹让我来喊你们吃饭。”   “有劳表弟了。”楚离温文尔雅地点头。   整顿饭,秦依依都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出门之前她照过镜子,表哥也太使劲了,这又是在外人,若是被别人看出来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好在除了秦昭,大家的心思都没放在她的身上,吃完饭,秦依依飞快地溜回了房。刚准备睡下,又想到了什么,不放心,还是去敲了楚离的房门。   楚离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将她望着:“表妹这么晚还来找我,难道是想送我一份大礼?”   秦依依嗔他,但也没忘了正事,她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表哥小心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个周教头。”   楚离侧脸,不明所以:“为何?”   秦依依咬了咬唇,她就知道表哥会这么问她,可是她想了很多理由,都觉得不好搪塞。但周达这个人,不管他现在有没有投靠晋军,他都不是个好人。   灵光一闪,秦依依道:“他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表哥小心点就是。”   她的反应更加证实了楚离先前的猜测,不过她愿意把她的秘密透露给他,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代表她正在相信他了。   楚离很高兴,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   第二日上午,粮食都准备好了,侯在城外的将士们也趁夜来到了粮庄,秦穆等人正准备将粮食运去军营,突然有个小兵匆忙来报:“卫大人,您果然在这里!”   “何事如此惊慌?”卫良上前一步问道。   小兵道:“卫大人,不好了,周教头派我过来问问卫大人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然后我在来的路上,发现离这里最近的一条路上的几座山头都崩了,山路上到处都是两三人高的巨石,马车根本过不去啊!”   “你说什么?山崩?”卫良大惊,明明昨日他才派人去探过路,路上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山崩了?   “正是。”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卫良指着他问道。   “回大人,巨石堵得不算严实,我弃了马,翻过了巨石,才过来的。”小兵对答如流。   卫良转身向楚骞求助:“齐王殿下,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楚骞看了一眼粮食道:“先别急着送过去,我们先去看看情况,若他所言不虚,那么晋军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要送军粮过去,故意趁着我们昨日准备,把山路给毁了。”   “可是山路对面就是我方的军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卫良急问。   “也许他们是从别的路过来的。”楚骞猜测道,没有亲眼所见,他也不能妄下断论,“先去看看吧,若是能将路上的巨石移走,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   很快,一行人来到被毁的山头。   下了马,小兵在一旁指道:“我方才就是从这些巨石上翻过来的,不止这里,后面几座山头都一样。”   楚离静静地听他说完,走到巨石堆前,细细查看,突然看到两块巨石中间的地上有一些黑白黄相间的粉末,他捻了一点在手心,又抬头往山顶上方看了看,心里已有答案。   楚骞一边徘徊一边道:“这么多石头,要多少人才能从上面砸下来,只有一晚上,还得避开我方的军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用很多人,只要两三个人就够了。”楚离将手中的东西给他们看。   “这是何物?”一堆粉末,楚骞完全看不懂是什么东西。   楚离道:“白色的是硝石灰,黄色的是硫磺,黑色的是烧焦的木炭,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若是这三样东西放在一起,就成了黑.火.药。”   “这……有何用?”楚骞还是不懂。   楚离解释:“在民间有一种烟火杂技,就是靠这种黑.火.药来表演,将这三者放在一起,只需要一点点,点了火就能爆燃,若是多了……”   楚离没有说下去,众人却都懂了他的意思,一点点就能爆燃,如果多上百倍千倍,要炸掉一座山头,又岂是难事?   “楚公子博学多才,本王佩服!”楚骞拍了拍他的肩,夸赞道。他出生在皇家,民间的东西还真没什么研究。   楚离将手上的灰拍掉,秦穆和秦昭相视一眼,眼底皆露出了疑云。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要发糖,我也没办法,摊手┑( ̄Д  ̄)┍ 第44章   “楚公子, 那您说, 该怎么办啊?”卫良急得团团转。   楚离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兵:“你方才说这是去军营最近的一条路,可是还有别的路能去军营?”   小兵忙不迭地点头, 指着西边那条岔路道:“沿着这条路也能去军营, 只不过要绕上几段远路, 得多费上几个时辰。”   楚离点点头, 又问:“你是弃了马翻过来的?”   “是。”小兵应道。   楚离道:“那就劳烦你原路返回, 先去跟周教头说一声, 山路被堵,我们只能走另外一条道,兴许要晚上几个时辰才能到。”   小兵看了看卫良, 巨石挡路, 卫良也没什么好主意,眼下也只有换条路这么一个办法了,他挥挥手, 示意小兵快去报信。   小兵领命,身手矫健地翻上了巨石, 没几下,衣服和手上都沾上了黑色的木炭。   楚离眯了眯眼睛, 看着他消失在巨石的另一边。   “我们赶紧回去吧, 事不宜迟,这条路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早点走,也好早点将粮食送到。”卫良催促道。   “不急。”楚离不经意地摸了摸巨石, 果然一碰上去,掌心上就沾了些灰,他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卫大人,你觉得把这些巨石移走需要多久?”   卫良抽了抽嘴角:“楚公子你是在说笑吧?”这么大的石头,怎么移?   楚离好似猜到了他的所想:“分成小块,多找点人来,不出一个时辰,路就能清了。”   “你的意思是,还是走这条路?”楚骞不解地问道,“可是前面还有好几座山头,难不成我们经过一座就移开一座的山石?”   那样既费时又费力,还不如绕路走呢!   “障眼法罢了。”楚骞转身朝众人道,“刚才那个小兵找到我们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若真如他所言是翻过好几座山头的山石来的,怎么可能气息如此平稳?再者,他的衣服平整如新,双手干净,不染纤尘,怎像是才翻过山的人呢?”   经他这么一提,众人才后知后觉,联想他此前的反应,的确有可能。   “他在骗我们,故意要引我们走另一条路?”楚骞很快明白过来,二话不说也纵身翻上了巨石,不到片刻,又跳了下来,沉着脸道,“他骑马走了。”   骑马?   果不其然,他既是弃了马过来的,那么就证明了,马无法通过的地方才开始被堵,也就是说,前面的几座山头,并未被毁。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卫良问。   楚离想了想,道:“卫大人,麻烦你带一些人,按他说的那条路走,仔细注意周边的情形,若是路上遇到什么异动,就马上退守。剩下的人,来这里把这些山石移走,天黑之前,我们一定将粮食运达军营。”   “你是怀疑有晋军埋伏在那条路上?”楚骞疑惑道,“可是这样的话,卫大人带人过去,岂不是送死?”   楚离摇头:“不会的,他们的目的是军粮,如果看不到粮食,是不会轻易动手的。等我们到了营内,再请老将军派人从另一边过去,到时候两面夹击,料想他们也跑不了。”   楚骞还是不放心:“可是我们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万一……”   楚离道:“若是人多,他们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了,只需要半道将我们都杀了劫走粮食便是。所以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把粮食劫走,而是直接烧了。”   “末将马上就去。”卫良恭敬道,看楚离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钦佩。   众人回到粮庄,卫良带了一半人先行往另一条路走,而楚离等人就带着另一半人和粮食,继续先前的路。   路上楚骞问楚离,为何会注意到一个小兵?楚离笑了笑,没有说是因为秦依依昨日提醒他要小心周达,他才会在听到那人说是周教头让他来的时候特地观察了他。   .   与此同时,晋军在与越军僵持了几日后,突然对越军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营帐中,江景焱在接到晋军逼近的消息后,主动请命迎敌。邢老将军应允,派周达和另一个副将协助他。晋军攻势凶狠,但越军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晋军之前吃了亏,虽占了先机,却仍不敌越军,短短两个时辰,就被江景焱率领的越军打得节节败退。   此战打得蹊跷,江景焱没有继续追打,回到营中,向邢老将军汇报了此事。   邢老将军已知粮草被阻隔在江淮一带之事,也知道豫王另外调遣的粮食这两日便会到,晋军这时候突然打他们,只怕是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好对他们的粮草下手。当下,立刻命副将带人去幽州接应。   江景焱一听说越军打起了他们粮草的主意,神色一凛,在与邢老将军请示后,入夜,带着周达和二十个亲兵,偷偷来到了越军军营附近。   “都尉,越军守卫森严,只怕我们难以接近。”躲在不远处的林中,周达低声对江景焱道。   “想办法,从后方绕过去,只需烧了他们的粮草便可,勿须恋战。”江景焱一边观察着晋军军营的守卫分布,一边嘱咐道。   晋军既然想动他们粮草的主意,那他也可以来烧了晋军的粮草,以牙还牙,让晋军也尝尝断粮的滋味。   江景焱带着将士们越过黑漆漆的林子,晋军军营的守卫大都集中在前营,后方放置粮草的地方只有零星几个人守着。避开了在营外夜巡的一队守卫,趁着守门的两个士兵在打瞌睡,江景焱与周达上前,一人各捂着嘴杀死一个。   众人分散,走到火盆旁,江景焱刚准备点火,突然四周火光大振,从营帐中涌出了无数的晋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江景焱立刻意识到中计了,回头喊了一声“撤”。可晋军早有防备,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他们逃走,双方登时陷入了厮杀。   “都尉,你快走,不要管我们!”有几个亲兵拼死来到了江景焱的身边,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不行,我怎么能留下你们不管,要死一起死!”晋军人多,他们只有二十几个人,根本无力反抗。江景焱斩杀了想在背后偷袭他的人,一剑下去,那个人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一直滚到帐边才停。   “快走吧都尉!你活着才能为我们报仇,再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其中一人喊完,后背就被人砍了一刀,瞬间的僵硬后,他直直地往地上倒去,临死还睁着眼睛。   “走!”江景焱红着眼眶带着余下的人边打边退,可终究寡不敌众,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好不容易跑到林子里,上了马,身边只剩下了两人。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一箭,就在他纵马飞奔的同时,从后面射中了他的左肩。   江景焱闷哼一声,身边仅剩的两个亲兵急了:“都尉!”   “我没事。”江景焱咬牙,握住箭身,用力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霎时湿了马背。   .   “司马将军,怎么办?”   他们身后,司马成收了弓.弩,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林子,他动了动唇,道:“追,他受了伤,跑不远,天亮以前,务必将他的尸首带来见我!”   “是,将军!”   .   爹、大哥和表哥都去送粮食了,秦依依和秦桑姐妹二人守在庄子里,秦桑难得安静,吃了晚饭,一声不吭地就回自己房里休息了。   秦依依知道,妹妹事在担心爹和大哥。她又何尝不是呢?他们天一亮就出发了,这会儿天都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将粮食送过去。   她越担心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担心,一直到了亥时过半,秦依依才浅浅地入了梦。她有心事,睡得并不沉,是以第二日天微亮,外头一声鸡鸣,就将她惊醒了。   秦依依再无睡意,从床上爬了起来,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洗漱完毕,就出门了。   “姑娘,您这么早就醒了?”粮庄管事的看到她出来,上前询问。   “我睡不着,爹他们有消息了吗?”秦依依问。   管事的摇头,也知道秦依依担心,安慰她道:“老爷说移开山石可能需要些时间,姑娘莫急。”   秦依依点头,看他行色匆匆的,奇怪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管事的如实道:“刚才有伙计下田,发现有个穿着军服的人受了伤昏迷在我们田里,就把他带回来了,我正要去看看。”   受伤?还是穿着军服的?秦依依心里一紧,难道是爹他们在路上出了事,有人逃回来了?   “我随你一起去。”   管事的哎了一声,在前面带路。   庄子上没有大夫,但平日里大伙做事,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止血的药还是有的。秦依依和管事的到安置那人的房外时,正有两个下人端着被血水染红的盆子出去倒掉。   秦依依看到血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她扶着门框朝里一看,指尖不由地一缩,一根木刺扎进了肉里,顿时血珠直冒。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打仗真难写,我要快点写完,回家成亲! 第45章   果然不出楚离所料, 移开了附近这座山上的巨石后, 后面的路就畅通无阻了。虽然花费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但好在后半程路有惊无险, 众人终于赶在天明之前, 将粮食运抵了军营。   卫良不在, 楚骞亲自带队, 值夜的将领认出了他, 连忙让人打开了营门迎接。   江景焱彻夜未归, 邢老将军忧心不已,一直坐在营帐中等他回来,没想到江景焱还没回来, 却等来了齐王。   “老臣拜见齐王殿下。”   邢老将军欲行礼, 被楚骞堪堪扶住:“老将军不必多礼,本王奉了父皇之命,与秦老爷一起将粮食运抵军营, 如今任务完成,本王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王爷辛苦了。”   楚骞看他脸色不对, 再看看天色,猜他肯定没有睡过, 于是问道:“老将军一夜未眠, 可是营中出了什么事?”   楚骞是邢老将军看着长大的,虽然偶尔顽劣了些,却也知深明大义,此番又立了大功, 邢老将军信得过他:“不瞒王爷,昨夜得知晋军欲对我们的粮草下手,江都尉向老臣请命,带了二十个亲兵夜袭晋军军营,欲烧了他们的粮草以牙还牙,然现在五更天都快过去了,江都尉还未回来,老臣担心……”   “你说景焱只带了二十个人去偷袭?”楚骞蹙眉,江景焱骁勇善战,若是在平时,他定然对他有信心。可如今已经证实了军中有敌军的内奸,只是还不明确是谁,若是那个人泄了密,江景焱只带了那么点人去,岂不是送死?   楚骞担心地问:“他去了多久?”   邢老将军道:“有四个时辰了。”   骑快马去晋军的营地,至多也只需要一个时辰,他们再小心谨慎,照理说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楚骞往四周看了看,邢老将军知道他是有话要跟他说,让帐内的几个士兵先去外面守着。待人都退去,营帐内只剩下了邢老将军和楚骞四人。   邢老将军看看秦穆三人,楚离道:“老将军放心,他们信得过。”说完,他将来时遇到的几件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了邢老将军。   邢老将军听完大惊失色,军中有内奸,这可不是小事,若是不查出来,只怕会落入了晋军的圈套。   “天亮之后,我让王副将将营中的士兵都召集到一起,王爷可还记得那个小兵的模样?”   “记是记得,只不过……”那个人知道他们来了,难道还会傻傻地在营中等他们把他揪出来吗?   “将军!”帐外突然有人大喊,像是有什么急事。   楚骞等人向旁边退去,邢老将军暂且收了彻查内奸的心思,让那人进来。   “回禀将军,周教头回来了,受了重伤,军医正在为他诊治。”   “周达他受伤了?”邢老将军上前两步,急问,“江都尉呢?他有没有回来?”   那人摇头:“只有周教头一人,刚到军营门口就昏迷了,是守门的士兵将他救进来的。”   “这么说来,晋军果然知道了我们的计策,早有埋伏。”邢老将军喃喃自语,一起出去的人只有一个回来了,还受了重伤,只怕剩下的人都已经遇难了。   江景焱……   那孩子十岁起跟着他出征,算算已经十年了,他膝下无子,唯一的儿子也在战场上送了命,对他来说,江景焱就是他另一个儿子,如今生死不明,他怎会不着急?   邢老将军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吩咐小兵道:“你去守着周达,等他醒来,立刻来告诉我,我有话要问他。”   “是。”小兵领了命出了营帐。   “老将军,还有一件事情。”楚骞知道邢老将军现在心里难受,但有件事不得不提,“卫大人带着剩下一半人走了另一条路,至今未归,我们怀疑路上有敌军埋伏,请老将军立刻派人去围剿敌军。”   邢厉点头,刚找来副将安排下去,又有人匆匆来报:“将军,不好了!晋军又来了!”   邢厉神色一凛,昨日晋军来刚败,这才过了一夜又来,着实让他起疑。可他来不及细想晋军到底有什么阴谋,江都尉失踪,周教头受伤,王副将刚被他派去接应卫良。晋军既然来了,也不能没人去迎战。一想到江景焱可能已经命丧晋军之手,邢老将军提起摆放在一旁的□□,准备亲自上阵。   “老将军。”临出门前,有人在身后喊他。   邢老将军回头,听声音是从站在齐王身边的白衣男子发出来的。他驻足,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只觉得这人的眉眼莫名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情势所迫,楚离来就是为了此战,没等老将军开口问,就直接道:“若是晋军撤退,请老将军千万不要追击,只需在原地防守便是。晋军三番两次前来,实则是要将你们引去后方,只怕,他们早已布下陷阱,就等你们自投罗网。”   “你如何知道?”邢老将军沉声问。   楚离垂眸道:“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老将军,等与晋军一战结束,我自会将原因告诉您,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邢老将军紧盯着他:“你不肯告诉我原因,我为何要信你?”   楚离没有回答,只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他的眼底平静无波,没有半分畏惧,也没有丝毫遮掩。   “老将军,这一路上多亏有楚公子相助,我们才能顺利将粮食送到。”楚骞看着楚离,认真道,“本王相信他。”   楚离淡淡地将目光移到楚骞的身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邢老将军不发一言,提帘走出了营帐。   外面日头渐渐升起,练武场上,将士们整装待发,待邢老将军一声令下,众将士整齐划一地出营迎敌。   一个时辰后,前线传来捷报,邢老将军已帅兵将晋军的先锋部队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人边打边退。   两个时辰后,又有线报传来,邢老将军没有继续追打晋军,而是命众将士在离晋军将领驻守点的十里外原地休整。   邢老将军果然相信了他,楚离松了一口气,眼看时机已到,又入帐中去找楚骞:“请王爷下令,带一千人随我去晋军后营。”   “你要做什么?”楚骞站起来问。   楚离道:“晋军孤注一掷,为了引邢老将军中计,一定将全部的兵力都派出迎敌,是以现在后营才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我们若是去将他们的营帐和粮草都毁了,晋军无处安身,不出两日,便会递上降书。”   “你怎知他们一定会投降?也许他们会直接逃回晋国。”楚骞提醒他,他的想法是不错,前面有老将军正面迎敌,再有人去后方偷袭,确实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可降书,晋军的将领未必会给。   楚离摇头,缓缓道:“此去晋国,还需要几日光景,没了粮草,他们又才大战一场,根本没有力气撑到回去,就算人可以忍,马匹也受不了。”   江景焱带人偷袭粮草的想法是不错,只是他用错了时机,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   至于江景焱,楚离并不担心他会死,飞鹰将军正是靠这一战成名的,他若是死了,皇上又怎会封他为飞鹰将军?只不过上一世最后打败晋军、救出身陷敌军奸计的邢老将军的是江景焱,而这一世,江景焱还不知所踪,邢老将军也听了他的话没有中了敌军奸计,情况又与上一世不同了。   而且,来到军营,他也想亲自杀敌,证明给所有曾看不起他的人看,他不再是他们口中那个活不过七岁的病秧子了。   邢老将军不在,营中楚骞就是最大的,他虽没有兵符,但凭着王爷的身份,调遣一千来个人还是可以的。   正如楚骞之前所说的,他信楚离,不需要多问缘由,他便应下,调动军马。   “表哥。”楚离踏出营帐的前一刻,秦昭喊住了他,楚离回头,他知道他今日的所为必然引起了秦家父子的怀疑,但他也是迫于无奈,以为秦昭要跟他说什么,却见他笑了笑,对自己道,“表哥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否则我没法向妹妹交代。”   他说的妹妹,自然是秦依依。   楚离怔了怔,点头:“我会的。”   .   一个时辰后,楚骞和楚离携千余名越军绕到了晋军的军营,果然如楚离所料的那样,此时的晋军军营中只剩下了一些伤员,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楚骞一声令下,越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晋军的军营,两刻钟后,晋军军营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黑烟弥漫,一直飘到十几里外晋军驻守的地方。   彼时,司马成正在着急邢厉为何不带兵攻过来,他在前面的路上埋了许多黑.火.药,只待他们过来,就能将越军一举歼灭。   “将军,您快看!”身边有人指着军营的方向。   司马成看了一眼,随即大骇:“怎么回事?”   “是我们的营帐!将军,有人偷袭我们的营帐!”有个士兵上前禀报。   司马成脸色一白,将两名大将留下来继续等邢厉自投罗网,独自带了一小队人回营查看情况。   还没接近军营,奉命埋伏在路边的越军突然现身,一拥而上,司马成刚要拔剑御敌,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箭,正中他的胸口。   司马成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箭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口中蓦地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地坠下了马。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不够用了……你们猜是谁射死了司马成→_→   这章进度其实有点快,嗯,因为我知道你们都不想看打仗,都想看表哥回去虐渣渣……   好吧,下章回去秀恩爱~ 第46章   司马成一死,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晋军士兵们顿时乱了套, 再顾不上回军营,四下乱逃, 很快就被包围上来的越军制服。王爷有令, 若有晋军主动投降, 可饶他们一死, 暂且与晋军军营中那些受了伤的士兵们关押在一起, 等候邢老将军发落。   看着眼前的一切, 最震惊的要数与楚离并肩骑在马上的楚骞。   四个月前,在齐王府,他邀他比试射箭, 那时的楚离, 身体弱得连□□都拿不起来,可这才过了短短四个月,他居然能够在隔了那么远的地方, 一箭就将敌方大将射下马,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楚骞惊得脱口而出, 好半天都合不拢嘴。   楚离把弓.弩还给士兵,平静地看着前方。   自从他身体好了以后, 这三个多月, 他从未停止过习武,从最初的蹲马步,绑沙包,绕着院子跑, 再到后来的练拳,练走步,他不敢称自己是习武的奇才,但他所练的那些拳法招式,早在他还下不了床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演练过无数遍了,因此真正操练之时,只需将熟记于心的招式打出来便是。   至于练习射箭……他一直记得那日在齐王府后院的武场上,她为秦昭助威时的眼神,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她也会用那样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一如上元节那夜,街头巷尾喧嚣嘈杂,可当她仰起脸望着他的时候,她的眼底只剩下了他。   “熟能生巧。”楚离勒紧缰绳,连续三个月每夜都拉一个时辰的弓,他的掌心早已起了一层薄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   .   司马成战死的消息传到前线,晋军再无心应战,退兵三十里以求自保。   几乎是邢老将军回到军营的同时,楚骞和楚离也带着人回来了。   邢老将军方才就已得知了司马成死的始末,也有去前方探路的士兵回报,司马成在距他们停止追击千米外的地方,埋了许多黑.火.药。现在想来,他仍然心有余悸。幸好出战前有楚离的提醒,否则他很有可能继续趁胜追击,只怕最后司马成没死,还会白白赔上将士们的性命。   他不怕死,却不想因为他的疏漏而带着将士们一起送死。   经此一战,邢老将军对这个看似文弱,却有勇有谋的少年,钦佩不已。   “多亏少侠提醒,老夫才能凯旋,请少侠受老夫一拜。”   “将军快快请起。”楚离连忙上前扶住他,“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老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劳苦功高,岂是我等晚辈能够企及的,这一拜我实在受之有愧。”   邢老将军并不是扭捏的人,当下豪爽地拍了拍楚离的肩:“我老了,以后这军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后生可畏啊!”   说到这里,想起还生死不明的江景焱,邢老将军眼神一黯。   “将军!”   眼看着天又快黑了,卫良终于来到了军营,王副将紧随其后兵。   卫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邢老将军身前跪下:“末将来晚了,失职之处,请将军责罚。”   卫良一路上的表现他都已经听齐王说过了,邢老将军年纪大了,却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既然事出有因,这延误军粮的失职自然不能定他的罪。   “卫大人请起,此番能将军粮顺利送至营中,卫大人也有功劳,待回朝后,老夫一定会如实禀告皇上。”   “多谢将军。”卫良笑道,挠了挠脑袋,“其实我没有什么功劳,都亏了齐王和秦老爷,哦对了,还有楚公子,要不是他的主意,我们也不能抓到这些想打我们粮食主意晋军。”   卫良侧身让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跪了十多个被俘的晋军士兵,个个被粗绳捆着,低头不语。在他们的身后,除了与卫良一同去的越军将士们,还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军营中不允许女子随意出入,邢老将军皱了皱眉,厉色道:“这位姑娘是?”   王副将上前道:“回将军,末将找到卫大人的时候,卫大人已经带人制服了这些晋军。听卫大人说,他们之所以能够将晋军拿下,多亏了这位姑娘。这位姑娘说她无处可去,因此我们便将她一起带回来了。”   邢老将军看向卫良,卫良连连点头,将事情的始末又说了一番。   原来昨日他听了楚离的吩咐,带着士兵们往另一条路行径,大约走了三个时辰,终于发现了前方的异动,他原本想听楚离的话,就此止步,却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十几匹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卫良心觉奇怪,带着人过去查看,发现那些马都还有气息,只是被迷晕了。   是什么人居然能将晋军的十几匹战马同时迷晕?四周看不到晋军,卫良便派人四处搜寻,最后找到了躲在一块山石后面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被带到他跟前的时候一直在哭,可是当听说他们是越军时,突然就不哭了,不仅把晋军弃马而去的方向告诉了他们,还得意洋洋地说这些马都是她给迷晕的。   卫良不信,她就把荷包里的曼陀罗花粉给他看。她说她就住在附近的一间茅草屋里,每日都会上山种种花摘摘野果,这个曼陀罗花就是她种的。她今日在山上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在另一侧的晋军,由于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在几个月前死在了晋军的手里,她痛恨晋军,于是立刻下山,在他们必经的这个山坡上,洒了许多曼陀罗花粉。   曼陀罗花粉有异香,马一旦闻到了,就会寻着香味走,而曼陀罗花粉又有毒性,马一旦吃了洒上了曼陀罗花粉的草,轻则昏迷,重则会死。当然她急急忙忙地洒了,分量上并不多,因此这些马只是被迷晕了。   而失了战马的晋军,原本是奉命在半山腰上往越军的军粮上扔火把的,可如今战马都被迷晕了,他们担心贸然动手之后晋军人多,他们没了马又跑不快,因此便弃马离去,却没想到很快又被越军追上了。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回家,还要随将士们来军营?”邢老将军半信半疑地问。   那女子低头轻声道:“我没有地方去,自从我爹和哥哥死了以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山上,每日都在害怕晋军会过来……老将军,请您行行好,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给将士们洗衣做饭,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胡闹,军营之中,怎可有女子出入。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若担心山上不安全,就去幽州城里暂住一些时日。如今司马成已死,晋军也已退兵,姑娘不必再担心晋军会再来攻打幽州了。”邢老将军道。   女子不说话,抿着嘴,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楚骞可怜她的身世,虽是山野女子,却无意中帮了卫良,也算是大功一件:“军中确实不适合女子久留,姑娘既然没地方去,不如这样,明日随我们一起回幽州城。秦老爷,我想你的粮庄应该不会嫌多一个人吧,不如就让她在你的粮庄某份差事,你意下如何?”   同样是王爷,楚昱是命令,而楚骞却是用的商量的口气。秦穆自然答应:“草民听王爷的。”   楚骞点头,道了声谢,转向那女子道:“本王的安排,你可还满意?”   女子一听有人肯收留她了,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愁容尽扫:“愿意,我愿意!”   楚骞笑笑,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小声道:“民女姓柳,单名一个慧字。承蒙王爷和秦老爷收留,民女一定会好好做事,不让王爷失望。”   .   为了运送粮食,众人都两日两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在军中短暂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楚骞等人便向邢老将军告辞,返回了幽州城。   秦家粮庄里,管事认出了江景焱身上穿的军服,让人去城里请了大夫。经过大夫的医治,江景焱终于在次日天明时醒了过来。   除了肩膀上的那一箭,他身上其余的都是外伤,并不严重。从晋军军营逃离后,他被司马成的人追了一夜,再加上伤重,失足摔下了山坡,没想到这一滚,就滚到了秦家的粮地里。   江景焱醒来之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本能地要摸身边的剑,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而他身上的铠甲,也已经被人换了下来,身上缠满了白布,但伤口并不疼,想来是有人救了他,还帮他处理过了。   他狐疑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牵动肩上的伤,他只是蹙了蹙眉,并不吭声。   走到门口,才发现这是一处很大的庄子,有早起的伙计看到他,正准备去报告管事的,却被他拦了下来:“请问这位小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救了我吗?”   他被晋军追得只是一直逃,有路就走,根本不记得自己走到哪里了。   “这里是秦家粮庄,你昨日清晨昏迷在我们的粮地里了,是小五发现你把你带回来的。”   果然是有人救了他,江景焱道:“请问这里的主人在吗?我想和他道声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那伙计道:“我们老爷不在,不过两位姑娘都在,请公子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_╰)╭嗷嗷嗷。。脸好疼,居然没让表哥回来。。。。。 第47章   整整两日, 楚离等人音讯全无, 秦依依食不知味,简单地用了些早饭, 就和秦桑一起到门口等人。她们在庄子里帮不上什么忙,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楚离他们回来。   秦桑难得起那么早, 以前若是来到一个新的地方, 她定然会嚷着要出门玩, 可这次她却出奇地安静, 哪里都没有去,乖乖地陪着秦依依。   “姐姐,你说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军营那么危险, 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事?”秦桑愁容满面, 看起来比秦依依还紧张。   心想妹妹一定是担心坏了,秦依依安慰她道:“不会的,表哥答应过我, 一定会平安回来,桑儿放心, 爹和大哥也不会有事的。”   “那王爷呢?”秦桑连声问。   桑儿还小,秦依依只当她是单纯地担心齐王, 摸摸她的脑袋, 笑道:“傻丫头,王爷和爹他们是一块儿去的,当然也不会有事了。”   秦桑稍微放了点心,点点头, 继续趴回围栏边,撑着下巴等楚离他们回来。   .   姐妹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了大约有一刻钟,庄子里的伙计带着江景焱过来了:“两位姑娘,原来你们在这里,可让小的好找!”   闻声回头,秦依依看到伙计身旁跟着的江景焱,突然愣住。秦桑则反映平平,一开始她的确偷偷地喜欢过江景焱,不过后来见不到面了,那种感觉也就淡了,这一次出行,倒是有另一个少年,慢慢地走进了她的心里。   仔细想想,他的箭术并不比江景焱要差,才学也远胜于一个武将。他是王爷,可无论是待人还是处事,都没有豫王的那些架子,一路上还特别照顾她,就连她在马车上不小心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他都一点不计较。   自从知道了姐姐和表哥的事情后,秦桑也算是开了窍了,像楚骞这样的男人,让她怎么会不喜欢?   秦桑红着脸想着心中的少年郎,伙计说明来意后,便留下了江景焱去忙了。   江景焱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依依,惊讶过后,他敛了神色:“自从上巳节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姑娘,想不到你我的第四次见面,竟然是在离京城万里外的幽州城,当真是有缘。”   上辈子,江景焱从未与她说过这样的话,秦依依乍一听他说的这些,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人,真的是江景焱吗?他居然跟她谈……有缘?   多可笑。   “大人说笑了,我只是陪着家父与家兄一起来幽州城,没想到会遇见大人,谈不上什么有没有缘。”秦依依客气而又疏离地回答,这一世,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江景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眼底似乎有不解,没等他开口,就又听她接着道:“若是大人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等等。”   她急着要走,江景焱心头的疑惑更重,本能地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我前夜带兵偷袭晋军军营,中了司马成的奸计,后失足坠山,若非姑娘所救,也许我早已身首异处,姑娘大恩,江某铭记于心,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报答?报答什么?如果这些话放在以前,秦依依也许会被他感动,可如今听到,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冷笑。嫁给他两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若他真的会因为这些小恩小惠在意,怎么可能那么久,他都没有为她动过心呢?   秦依依冷冷道:“报答就不必了。救你的人并不是我,替你请大夫的人也不是我,为你清理包扎伤口的人更不是我,大人的谢意,民女受不起。”   “你很讨厌我?”江景焱突然开口。   以前他不确定,可刚才的那些话,她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讨厌吗?秦依依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在心里否认了这个答案。从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她与他已无瓜葛,她不是讨厌他,只是不想再见到他罢了。   她不说话,更加证实了江景焱心里的猜测:“为什么?”   为什么要讨厌他?难道是因为上一世吗?   正如楚离和秦依依一样,江景焱也重生了,可他却没有楚离和秦依依的幸运,记得上一世的所有事情。或许是因为临死前,他满身满心都只有一个人,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秦依依。   他记得她嫁给了他,可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嫁给他。他记得成亲后他对她不理不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他记得她身为妻子对他所有的好,可是他不记得为什么他不愿意接受。他也记得她最后是死在他的怀里,记得她死的时候他整整抱着她三日三夜不让任何人接近,可是他同样不知道原因。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在战场上的,可他却记得,临死前的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她在对他笑,一如那些他冷眼待她的日日夜夜,她始终待他如初。   他不敢贸然去找她,所以他才会接近齐王,因为他知道,齐王在宫外有一个叫秦昭的朋友,而秦依依,正是秦昭的妹妹。   终于在上元节的那夜,他陪着齐王出宫,见到了她,可她似乎很怕他。那一刻,他既激动又犹豫,想要问她又怕吓着她。他不确定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重生了,他也不确定她是否还记得与他的种种。   听说齐王邀请他们去齐王府做客,他不请自来,也在那日去了齐王府。上巳节与齐王公主一起出宫,也是他刻意安排,因为他知道秦家兄妹也会外出游玩,他没理由接近秦家兄妹,可齐王有。   见了三次面,他依旧看不出她是否记得过去,于是,他打算静观其变。反正既然是重生,她这辈子也一定会再嫁给他,不记得过去没关系,等他们成了亲,他会好好待她,上天既然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这一次,他决不让二人再重蹈覆辙。   .   秦依依不想跟他说话,他问为什么,那她就给他一个理由:“不瞒大人,民女已有婚约在身,实在不便与陌生男子相处太久,请大人让民女回去吧。”   她不说还好,话一出口,江景焱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气之大,疼得秦依依皱起了眉:“是谁?”   秦依依没有回答,使劲挣扎:“你放开我!”   江景焱握得她更紧,几乎是咬着牙问:“那个人是谁?”她有婚约?怎么可能!她明明要嫁的人是他才对!   秦依依感觉手都要被他掐断了,秦桑见姐姐被人欺负,上前不停地拍打江景焱的手:“你放开我姐姐!”   江景焱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这么多,连牵动伤口的疼都没感觉到,一把推开秦桑,又问了她一遍。   秦依依不知道他为何发怒,他根本不想娶她,她要嫁给别人,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她从来不觉得江景焱有喜欢过她,那么听说她已有婚约在身,他这么生气是做什么?   “放开她!”   二人正在纠缠,突然身后一声厉喝,紧接着,江景焱感觉手腕一麻,刚一松手,眼前就出现了许多人。   没等江景焱反应过来,楚离已经将秦依依拉到自己的怀里,低头捧着她的手仔细查看:“疼不疼?”   秦依依一看是他,顿时所有的委屈都出来了,二话不说地就死死地抱住了他。   “疼。”秦依依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   “怎么回事?”   秦穆也没想到一回来就遇上这样的事,刚才他们大老远看到,还以为是庄子里的伙计与姐妹二人发生了争执。秦穆没见过江景焱,自然不认识他,一看这人长得面生,便喝了出声。   秦昭看到妹妹被欺负,也不管对方是谁,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江景焱手上砸去。   “爹,你们终于回来了!”被楚骞从地上扶起来的秦桑指着江景焱哭着道,“这个人忘恩负义,我们救了他,他却要欺负姐姐!姐姐不想跟他说话,他却抓着姐姐不肯松手。”   “有这等事?”秦穆喊来管事的。   管事的也是听到了秦依依的喊声才匆忙赶来,老爷问话,他只将救了江景焱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了管事的话,再联想邢老将军口中不知所踪的江都尉,秦穆也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随之而来的,却是比刚才更大的震怒。   堂堂越军都尉,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敢在他的庄子里欺负他的女儿?再看两个女儿都委屈的模样,秦穆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秦老爷,您先别气,让我来问问。”眼看事情不对,楚骞忙出来打圆场,说完直接把江景焱连拖带拽地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回事?真的像桑儿说的一样,你要欺负依依?”   “我没有。”江景焱刚才一言不发,一直抿着唇看着被楚离抱着的秦依依,这会儿被楚骞拉到角落里,才辩解道,“我……只是听说她有了婚约,想问那个人是谁。”   楚骞不可思议地瞧着他:“依依有婚约与你有何关系?”   江景焱黑着脸不说话。   楚骞问不出别的什么,只能作罢,正要回头,却听身后传来楚离冷冷的声音:“王爷,今日江都尉对我的表妹意图不轨,这是我们大家都亲眼所见的事,无论他的意图是什么,我的表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请王爷替她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去看了星际特工→_→嗷嗷嗷,阿达好萌! 第48章   楚骞原本是想帮江景焱说几句好话, 让秦穆算了, 可楚离这么一说,摆明了是要江景焱给个交代, 这楚离虽然不姓秦, 可怎么说也算是半个秦家人, 又与秦依依订了亲。   一边是好朋友的妹妹, 一边是他的朋友, 这下可真的让他为难了。   楚骞犹豫不决, 秦桑跑到他旁边气呼呼道:“亏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好人呢,姐姐被欺负了,你明明都看见了, 却还要帮着他, 哼,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桑儿!”秦穆低声呵斥,楚骞再怎么说也是王爷, 就算他要帮江景焱,他们也不能对他无礼, 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秦桑瞪了楚骞一眼,躲到秦昭身后。   楚骞无奈:“秦老爷, 这件事情的确是景焱不对在先, 但他也是有苦衷的,不如我让他给依依姑娘赔个不是,您看这样可好?”   秦穆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桑从秦昭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毫不留情地接嘴道:“我看他才不像是有苦衷呢,他就是故意的!”   齐王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秦穆也不好多说,看向女儿,意思很明确,这件事情能不能算了,得看他女儿的意思。   楚骞会意,把江景焱往秦依依身前推了推。   江景焱看着秦依依,刚才他确实是冲动了,自知理亏,正在寻思着怎么开口,却见楚离抱着秦依依转了个身,用后背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又独自转过身,淡声道:“江都尉道歉前,是不是也该把你所谓的苦衷告诉我们呢?否则你让我的表妹怎么原谅你?”   楚离并不清楚上一世秦依依与江景焱的关系究竟如何,可他能确定的是,倘若江景焱心里真的有她,不可能放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在身边两年都不碰,因此他敢断定,江景焱从未真心待过她,否则依依每次见到他,为何要躲?   江景焱眯着眼睛看楚离,原先他一直认定,秦依依这辈子也会嫁给他,是以对她的这个表哥,他并未放在心上,可刚才经她那么一说,再看二人亲密的样子,难道与她定亲的人,就是她的这个表哥?   拳头微微收紧,江景焱第一次正眼打量他,可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顶多靠靠嘴皮子上的功夫罢了,除此以外,他还有什么别的优势吗?   江景焱没看出来。   他又上前两步,对着被楚离完完全全挡在身后的秦依依道:“秦姑娘,方才一时情急,是我不对,我向秦姑娘道歉,只是……请秦姑娘相信我,我并非有意冒犯你,先前与秦姑娘说的,句句真心,将来秦姑娘若有需要江某的地方,只要秦姑娘开口,江某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必了,我表妹的事,无需江都尉费心。”楚离淡笑,又补充道,“江都尉与其在我表妹身上浪费时日,不如早些回军营,也好叫邢老将军安心。至于我表妹,江都尉大可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欺负她的机会。”   楚离这话虽没有说明,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是在告诉江景焱,秦依依是他的人,而江景焱只是个外人,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果不其然,在听了楚离的话后,江景焱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秦昭却低头笑了,他其实一直很担心,妹妹跟着表哥会不会委屈了她,可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有一个像表哥这样的人肯护着妹妹,以后都不需要他这个大哥操心了。   秦昭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秦穆,他虽然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从他的眼神里,秦昭已经知道爹对这个女婿很满意了。   .   江景焱一走,楚离带着秦依依,疾步回到房里,关上门,顺手把门栓给栓上了。   秦依依听到声音,奇怪地回头,刚想问为什么,就被楚离一把拉到臂弯里,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楚离紧紧地抵着,整个后背贴在门上。   “表哥……”秦依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因为江景焱说的那些话生气了,连声解释,“我……唔……”   才说了一个字,楚离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住了她。她的嘴唇很软,含在嘴里,楚离忍不住辗转舔舐。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只在她的唇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趁她张嘴呼吸,扶着她的后颈,不容拒绝地探入了深处。   不似之前的温柔,这一吻显得既急切又凶狠,秦依依只觉得自己的舌根都要被他吸断了,双手无力地推拒着他,却换来他越发用力的对待。   “表……”趁他放松了些,秦依依又想开口,却被他握住下巴,再次加深了这个吻。像惩罚又像是给予,心里闷闷的,还有点儿难受。   秦依依哭了。   他为什么就不肯听她解释呢?明明是江景焱非要拽着她的手,又不是她故意把手给他拉的,他为什么就不相信她呢?   楚离吻得专注,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然后又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交缠的唇齿间,又咸、又涩。   慢慢退出了她的唇,楚离睁眼,恰好看到两滴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滑落,一紧张,他连忙捧着她的脸,焦急地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秦依依摇头,更多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来,看得楚离更加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了?”她不肯说话,楚离索性抱起她,坐到床边,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哄道,“乖,别哭了,告诉表哥,嗯?”   最后一个“嗯”的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小羽毛似的,轻轻柔柔地飘进了秦依依的心里。   坐在他腿上的秦依依这才停住哭,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表哥是不是生我气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楚离一听心里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却没有让她等,连声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哭,是以为他生气了?可他为什么要生她的气?因为江景焱吗?   楚离承认,刚才看到江景焱握着她的手腕时,他确实生气,可并不是生她的气。而且他也没有对她凶,她到底是怎么会以为他在生她的气呢?   没有吗?秦依依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再看他,低着头小声道:“那你刚才那么凶……还、还那么对人家……”一点都不像是她温柔的表哥。   楚离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想法,只觉得好笑。原来她是这么以为的。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双眼睛湿漉漉地,小可怜似的坐在他的怀里,像受了很大的委屈。楚离看着怀里的女子,心软地一塌糊涂。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感受到她的睫毛在他的唇下轻颤,他无声地笑了笑,然后顺着她的脸颊,一点点地吻去她的泪痕。   吻到了脖子,他还没有停,秦依依只觉得被他吻过的地方,又痒又麻,紧张地心怦怦直跳,她忍不住嘤咛:“表哥……”   楚离“嗯”了一声,抬头,又在她略显红肿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不哭了?”   秦依依点点头,又觉得鼻子有点酸。   楚离叹了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下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才道:“依依,我想你了。”   因为想她,所以他才会在天一亮就急着赶回来见她,因为想她,所以刚才在回房的时候他才会走得那么快,因为想她,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一关上们就亲她吻她。   自从他病愈后,他们二人就没分开过那么久,虽然只有两日,但对他来说,却仿佛隔了几个月之久。可这个傻丫头却以为他生气了,还哭得那么可怜。   “啊?”秦依依茫然地仰起脸,似乎还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真是……傻得可爱。   楚离失笑,只能再仔细解释给她听:“我的意思是,离开你的这两日,我很想你,所以刚才才会有点……情不自禁。”   楚离没怎么说过情话,上一句“我想你了”是发自肺腑,可这一句却是有几分刻意,说完,秦依依还没脸红,他的脸反而先红了。   秦依依咬唇,止不住笑意慢慢浮现在脸上,她勾着楚离的脖子,喊了一声表哥,没等楚离把偏到一边的头转过来,她飞快地凑上前,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埋进他的怀里。   “我也想你。”小小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来,很轻,楚离却听得清清楚楚。   .   楚离和秦依依正在甜蜜,隔壁的房门外,送走了江景焱的楚骞正在敲秦桑的门:“桑儿,你是不是生气了?快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里面很快传来秦桑的声音:“我不听!你和江景焱是一伙的,你们都不是好人,你走,我不想和你说话!”   楚骞碰了一鼻子灰,转头朝身后的秦昭求救,秦昭耸耸肩,也很无奈:“我妹妹就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求救失败,楚骞只能想办法自救,他又敲了敲门:“桑儿,我听说幽州城里的烧饼很好吃,今日下午无事,不如我带你去城里逛逛吧?”   “不去不去不去!”秦桑隔着门拒绝。   楚骞不死心:“好桑儿,那我去买了回来给你吃好不好?你就别生气了……”   “我不吃!饿死也不吃你买的东西,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楚骞:“……”   听着二人的对话,秦昭摇摇头,无奈地走了。这个楚骞,是把他妹妹当秀鸾公主那样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有妹纸觉得上一章有点酸涩?   那这章就撒点糖好啦~\(≧▽≦)/~   嗯嗯就是表哥送你们的七夕礼物(⊙v⊙) 第49章   第二日一早, 军中传来消息, 晋军已递上降书。越军与晋军这一战打了三个多月,最终以晋军主动投降宣告终结。除了这个消息以外, 负责来报信的将士还带来了邢老将军的一封信, 指名要楚离亲启。   楚离接过,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逆贼周达已死, 江都尉亲自监刑。   楚骞就站在楚离身边, 楚离看的时候也没有遮掩, 因此楚骞一眼就看到了信上的内容,惊讶道:“周达是内奸?”   楚离点头,把信给他, 楚骞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又看, 确认是邢老将军的笔迹没错,又疑惑道:“老将军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莫非……你早就知道周达是内奸了?”   楚离没有否认:“不错,在我们进城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他了。”   “为何?”楚骞不明白, 细细想来,他们与这位周教头也只有两面之缘。   一面是在来幽州的当日, 城门口偶然遇上,他说他是奉了江景焱之命来等军粮, 当时周达与他们聊了几句, 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第二面是在昨日,他们离开军营前周达醒了,便将夜袭晋军粮草的经过禀报了邢老将军,他说他是趁乱逃出来的, 等他逃到安全的地方,江都尉和其余二十名亲卫都不知所踪,他担心晋军抓了江都尉会给他用刑,可他势单力微,又受了重伤,根本救不了他,只能先回来报信,没想到一到军营门口就晕了过去。   他这话说得也并没有什么不对,那么究竟楚离是怎么知道周达就是内奸的?   报信的士兵送完信就离开了,秦昭和秦穆也围了过来。   楚离缓缓道:“最初我也只是怀疑,周达是江景焱的人,江景焱是武将,又不负责后勤,他怎么会派自己的人来询问军粮的事情?而且当时晋军驻扎之处离我军并不远,随时都可以攻过来,江景焱又不是没有作战经验,怎会在这种时候让周达离开军营?后来我们准备将粮食送去的那日,王爷可还记得,来告诉我们山路被封的那个士兵口口声声说是受了周教头的命令。”   报信的士兵有问题,楚骞他们早就察觉了:“可是那也不代表周达就是内奸,或许那个士兵只是借用周达的名号随口说的呢?”   楚离点头:“所以那时我只是怀疑,并不确定。”   “那你是什么时候断定周达就是内奸的?”楚骞追问。   楚离道:“昨日他醒来以后,听他说了那些话,我才肯定,他就是内奸。”   粗粗一听,周达的话是合情合理,他能逃出来,受了重伤,因此先回来报信,这都没有问题。而关键的问题在于,晋军既然早有埋伏,必定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他趁乱逃脱呢?军医说他受了重伤,若是再晚些回来,身上的血流尽了,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以路程来算,楚离他们带兵去晋军后营,骑马花了大约一个时辰,若周达真是趁乱逃出来的,又是急着回来报告,从过去到回来怎么样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可在他昏迷在军营门口前,邢老将军分明说他们已经去了五个时辰,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有所怀疑的。   分析完这些,楚离又接着道:“后来我去找过守门的将士,让他们将周达昏迷的地方指给我看,我在那里,看到了沾了血的泥土。”   “这能证明什么?”楚骞问道。   “军医说,他们给周达医治之时,脱他衣服的时候,发现中衣上的血迹还是湿的。请王爷仔细想想,倘若周达真的是遇到埋伏之时受的伤,到他回来又过了三四个时辰,衣服上的血迹怎么可能还是湿的?就算有新的血迹覆盖,之前流的血一定也已经干了。因此,我敢断定,周达的伤不是在晋军军营伤的,而是回来之前他自己弄的。”   经过楚离的一番解释,楚骞算是明白了个大概,但是还有一点疑惑:“是你把这件事情告诉邢老将军的?”他想起他们离开前,楚离单独和邢老将军说了几句话,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他把周达是内奸的事情告诉了邢老将军,所以邢老将军在惩治周达之后,特地告诉了他。   楚离不置可否:“我只是告诉邢老将军,江都尉吉人自有天相,让他小心身边的人罢了。”   想来邢老将军也已经怀疑周达了,否则不会等江景焱一回军营就处置了他。邢老将军年纪虽大,可他征战沙场数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周达想瞒天过海的小把戏,他楚离能看出来,邢老将军当然也能看出来。   至于江景焱,除去对他的成见,楚离相信,他的确是一个有勇有谋之人,这一次若没有身边人的陷害,他的计谋并不一定会失败,想必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亲手处置了周达,也算是对得起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那二十位亲兵了。   “楚公子果然慧眼。”楚骞由衷道,“这一路若不是有楚公子在,我们未必能顺利将粮食运抵军营。”   “王爷抬举我了。”楚离云淡风轻地回答。   .   聊完周达之事,楚离等人正在商议何时回京,突然管事的来报,说是豫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豫王不是在江淮一带治水吗?怎么也跟着来军营了?   楚骞率先出去,秦穆和秦昭也跟了上去,楚离慢悠悠地走在最后。楚昱会来,他早就猜到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放着功劳让齐王一个人占了,只要他一来,不管怎么样,皇上是让他带着齐王和秦穆一起来的,到时候要论头功,也是属他的。   果然,楚骞一问他为何来了,楚昱便放声道:“父皇命我负责军粮一事,我身为钦差,自然不能懈怠。你们走后没多久,我担心你们在路上会出了什么意外,便也跟着过来了。四弟,听说晋军已向邢老将军递了降书?”   “正是。”楚骞低头笑了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果然是个老狐狸,这是邀功来了。   不过他是无所谓,反正他也只想当个闲王,不想管什么朝廷上的事情,要不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秦家,他才不掺和呢,又累又麻烦,还不小心惹火了秦昭那个小妹妹,大哥既然那么想邀功,功劳就给他好了。   想起秦桑,楚骞又头疼了,这都过去一晚上了,这丫头还不肯理他,简直比秀鸾还麻烦。他小时候没少欺负秀鸾,但每次欺负完了,他总会去买点好吃的哄她,秀鸾爱吃,看见吃的就不生气了。他原本以为秦桑比秀鸾小,这么哄哄也一定可以,可偏偏不管他怎么哄,那丫头的脾气还是那么倔,他说多了,最后她索性就不吭声了,任凭他说什么都不回一言。   真是愁。   他不就是帮着江景焱说了两句话嘛,至于么。   唉,楚骞在心里默默叹气。   .   楚骞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事上了,可楚昱似乎特别有兴趣,一进内堂,就让秦家父子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秦昭不得已,只能简单地说了一遍。   楚昱原本也就是想心里有个底,等回京后父皇在早朝上问起来他不会一问三不知,至于事情的经过秦昭虽然没有具体说明,但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左右在场的人除了楚骞,都非朝中人,而他这个四弟,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在乎,早朝更是没去过几次,所以到时候怎么说一些对他有利的话,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楚昱难得兴致好,便问道:“你说是有个女子帮了卫良?那个女子现在在哪儿?”   “她……”秦昭看了看秦穆,秦穆点点头,秦昭才继续道,“回王爷,她的父兄在战中牺牲,我们看她无依无靠,便将她带回了庄子,打算让她在庄子里谋份差事。”   “哦,是吗?”楚昱扬声道,“可本王看秦老爷这庄子里可都是男丁,留一个女子在这里合适吗?”   他这话倒是说到点上了,秦穆昨日把柳慧带回来,正愁要怎么安排她。   “不知豫王的意思是?”秦穆问道。   楚昱靠坐在椅背上:“把她带来给本王见见。”   秦穆犹豫:“这……不太好吧。”   楚昱一听这话脸就沉了:“有什么不好的?难道秦老爷还觉得本王会吃了她吗?本王只是想看看能着卫大人抓获敌军的是什么样的女子,这样都不可以吗?”   秦穆没办法,只能让秦昭去把人带来。   柳慧彼时正在后院的下人屋里休息,听说秦老爷喊她,理了理衣服,跟着秦昭过去了。   昨日柳慧一来,就被管事的安排到了这里,哪里都没去过,也没见过什么人,现在被秦昭带着,她的眼里充满了好奇,左看看,又瞧瞧,她长这么大还没住过那么好的地方,对每一处都新鲜地不得了。   秦昭一回头就看到她睁着眼睛四处张望,低声提醒道:“等会儿见了王爷,切记不可四处乱看。”   “为什么?”柳慧不解地问。   秦昭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一个生长在山里的小姑娘,现在给她讲规矩,她大概也听不懂,只得道:“你听话就是了,如若不然的话,万一王爷生气了,下场可不是你能受得起的。”   秦昭不想吓她,可他不知道楚昱打的什么主意,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柳慧听了,果然缩了缩脖子,低低地“哦”了一声。   .   来到内堂,柳慧果然很听话,没有四处乱望,也没有乱动,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楚昱粗粗地打量了她一下,粗布麻裙,不过是一个村姑罢了,跟他后院的美人比可差多了。原本喊她来,是因为自从离了京,他有段时日没碰过女人了,正心痒痒着,听说秦家收留了一个孤女,正想着收为己用,可看她的穿着,顿时又没了兴趣。   “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他这话说得挺敷衍的,柳慧一直记着秦昭的提醒,怯生生地抬了一下头,又立刻低下去。   楚昱只看了一眼,姿色倒是不错,可惜他看不上村姑打扮的女人。正准备打发她走,没想到柳慧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直接跪在了他的膝下。   “你这是干什么?”   柳慧带着哭腔道:“王爷,民女的父兄在战场上战死了,民女无处可去,求王爷看在民女立了功的份上,收留民女吧,民女什么都会做,绝对不会给王爷添乱的。”   她这话一出口,别说楚昱了,就连秦穆父子都吓了一跳。   “下去。”秦昭皱眉,小声提醒。   柳慧这时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她昨日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留在这里只能干粗活,若是今日没有楚昱喊她,柳慧或许会认命待在这里,可她现在见到了王爷,哪里还会甘心。   楚昱好歹身边女人很多,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饶有兴致道:“你当真想跟了本王?”   听他这么说,柳慧连连点头。   楚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然后猛地甩开她,突然怒道:“好大的胆子,是谁教你的,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耍花样?”   柳慧被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要发怒。殊不知楚昱虽然贪恋女色,但是对于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却向来不屑一顾。   柳慧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秦穆也急了一身汗,再怎么说这女子如今也算是他庄子上的人,豫王的脾气又阴晴不定,他担心万一豫王因此降罪,会连累了庄子上的人。   于是秦穆站出来道:“王爷,她不懂事,您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秦老爷这是在替她说话?”楚昱语气不明。   秦穆不语。   楚昱一直想找机会给秦穆制造点麻烦,无奈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这一路来居然都没发生什么事,连粮食都让他们顺利送到了。   既然这个女子那么想要跟他回京,那么……   “秦老爷既然不舍得她,那不如本王做主,将她赐给秦老爷如何?”   楚昱就是故意要让他难堪,果然他这话一出,秦穆的脸色一沉,黑得跟锅底似的。   “皇兄!”楚骞也忍不住出声,根本不明白大哥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哪知楚昱笑了笑,接着道:“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本王的意思是,秦老爷既然这么护着她,不如收她当个义女吧。”   见众人不解,他又解释道:“她刚才说得不错,此番能够将粮食送到军营,她确实也立了功。既然有功,那就该论功行赏。秦老爷既然收留了她,那么是该好好安排她。本王方才也说了,这地方都是男丁,不适合女子,秦老爷若是觉得带她回京不方便,不如由本王下令,让她认秦老爷做个义父,回京后,秦老爷再给她安排一份体面的差事便是。”   而且,他也需要一个人,在秦穆的身边替他盯着。这女子刚才说的一番话,正好提醒了他。   楚昱这么想着,再看看柳慧,倒是有点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停不下来了。。终于补完了~ 第50章   秦穆不得已, 认了柳慧这个义女。   离开堂屋前, 柳慧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楚昱一眼,楚昱仿佛没有察觉, 依旧自顾自地低头喝茶, 柳慧眼神一黯, 双手搅着帕子, 不甘心就这么跟着秦昭离开。   “明日一早我们便会回京, 既然豫王有令, 到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走在前面的秦昭突然顿住脚步,回头,语气平平。   豫王不肯带她走, 接下来还是只能依靠秦家, 柳慧被他一看,忽然有点心慌。   她自小在山中长大,母亲早逝, 身边的亲人只有父亲和兄长。父兄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夸她聪明漂亮, 生活虽不富裕,但靠着父兄的饷银, 再加上她在山上种种花草拿去城里换的银子, 勉强也能度日。父兄死后,她无依无靠,又不想再过山中那种清贫的日子,听说隔壁村有个姑娘被城里的老爷看上了, 给他当了妾,如今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知道有多快活,她也有些心猿意马。   因此她日日都在找机会,那日在山头看到晋军,一方面是为了给父兄报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军中将士不少,又常年不近女色,她若是有机会进了军营,凭她的姿色,再使点手段,还怕遇不上好的么?   后来老将军让秦穆父子给她安排差事,军中这条路既然行不通,她就开始打别的主意。秦昭和楚离虽然都不错,但毕竟只是寻常人,寻常人的妾,怎比得上王爷的妾呢?既然都是妾,那不如挑个位高权重的,也许有朝一日,王爷会封她为侧妃。   这样想着,便只有一个人合适了。   柳慧一夜未睡,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够让楚骞对她刮目相看,哪知一早醒来,就有另一个人王爷要见她。而这个豫王,看起来明显比齐王更有地位。   虽然豫王拒绝了她,但柳慧不死心,只要能上京,一定还有机会。   只是秦昭,她还是有点怕的,毕竟刚才……在她没有得到豫王的承认前,她还是需要依附秦家。   “一切都听大哥的。”柳慧低声恭敬道。   秦昭面无表情道:“秦昭只有两个妹妹,柳姑娘这声‘大哥’还是免了吧,秦昭受不起。”   明显的疏远让柳慧一愣,她自嘲地笑了笑:“秦公子是认为我不配喊你一声大哥吗?”   秦昭不置可否:“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柳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去添置。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秦公子!”见秦昭要走,柳慧突然喊住他。   秦昭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转身:“何事?”   柳慧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才道:“方才谢谢你的好意,是我让你失望了。”   秦昭扯唇:“谢就不必了,姑娘好自为之吧。”   .   第二日一早,豫王的马车和秦家的马车一起停在庄子门口,来的时候是两辆马车,回时却变成了三辆,最后那辆小一些的,是秦昭特地为柳慧雇的。   柳慧上车前,特地朝最前面的马车看了一眼,豫王府的马车,无论是大小还是舒适程度,都是她这辆马车不能比的。   “姐姐,那个人是谁呀?”秦桑先看到了柳慧,之前秦穆等人将她带回来后直接让人把她带去了后院,是以她和秦依依都没见过她。   “她是爹新认的义女。”秦依依低声给秦桑解释,关于柳慧的事情,楚离昨晚已经大致告诉她了,她没想到,这一辈子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遇到柳慧。   爹的义女,那以后见到柳慧她是不是也要喊一声姐姐?想到上一世柳慧刚被将军带进府时她那几声姐姐,秦依依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有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奇怪,爹干嘛要认一个陌生女子为义女?”秦桑咬着手指,十分不解。   秦依依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在看她们姐妹二人,才压低声音道:“听表哥说是豫王的主意,柳慧立了军功,本想跟着豫王,豫王不愿,便让爹做了她的义父。”   豫王打的什么主意,秦依依不清楚,可柳慧为了邀功而想跟着豫王,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秦依依太了解柳慧了,以前她就不安分,整日想着要坐上她的位置,如今遇到的人不是将军,而变成了王爷,位分更高,权力重大,她怎会轻易放手?只怕回京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好在,她看上的人是豫王而不是齐王,豫王府如何,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只是她突然很好奇,上一世她死后,柳慧究竟有没有得偿所愿?   走到马车边,秦依依正准备上车,突然一双手托住了她的手臂,袖口洁白整洁,如他的人一样,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秦依依朝他笑了笑,楚离用力将她扶上马车,随后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秦桑羡慕地瞧瞧姐姐和表哥,刚踩上小板凳,身子一轻,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楚骞抱上了马车。   “每次看你上马车都要爬半天,帮你一下,不用谢我。”楚骞放开她,笑道。   “谁要你帮我的!”秦桑气鼓鼓地瞪他,她还在生气呢,别以为抱她上个马车,她就会忘了前天的事了。   楚骞摸摸鼻子,这丫头的脾气还真大,都两日过去了,还不肯理他。   .   来的时候紧赶慢赶,花了大约半个月之久,回去的时候并不着急,马车的速度相对也慢了下来,临行前,邢老将军知道他们要走,特地派了几名士兵便装保护他们。   近来气候也渐渐热了,天空放晴,江淮一带的洪水也基本已经退去,剩下的就差决堤的大坝还需时日修复。楚昱与他们行了一段路,到了淮河边,便独自去了安临县。大坝一日未修复,他就不能急着回去。   楚昱一走,秦家人终于没什么顾忌,一路上走走停停,遇上风景好的地方,就停了马车下来看看。晚上住在客栈里,秦昭等人也会带着两个妹妹去街上玩,秦穆偶尔也会和几个孩子一起去,不过多半的时候,他都自己待在客栈里。   他看得出来,有他在,孩子们多少有些不自在,特别是依依和楚离,难得两个女儿有机会出来一趟,他可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   .   七月初,众人终于回京。   柳慧身份特殊,秦穆没有让她与他们同行,而是命车夫将她送去秦家的布庄。布庄里大多都是女工,主要负责赶制一些衣物,活不是很累,正适合柳慧。   到了城门口,楚骞就告别了秦家人,回宫复命。他虽然不在乎楚昱抢不抢他的功劳,但是秦家人的表现,特别是楚离妙计,他觉得有必要让父皇知道。   楚骞是午时去的崇政殿,一直待到申时才离开。他前脚刚走,嘉禾帝立刻将躲在暗处的李茂喊了出来。   此次楚骞等人去幽州之行,李茂奉了嘉禾帝之命,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楚骞回京城后,李茂才回宫复命,没想到他才进宫,楚骞也跟着来了,因此嘉禾帝还没来得及听李茂的汇报。   “你一直跟着骞儿和秦穆父子,他说的这些可是属实?”嘉禾帝一边翻找着奏折,一边问他。   李茂跪在殿中:“回皇上,齐王说的句句属实,微臣可以作证。”   “这么说来,打败晋军一事,与豫王没有任何关系?”在奏折的最底下,嘉禾帝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那本奏章,上奏人落款处的名字,写的正是楚昱,那是几日前楚昱刚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回京的,里面详细叙述了治水和击退晋军的经过。   “是。”李茂细想道,“豫王到了安临县后便在那里休息了几日,随后才去的幽州城,豫王到幽州时,晋军已经递上降书。”   “休息?”嘉禾帝抬眸,重复了他的话。   “是。”李茂如实道,“臣跟着齐王去了幽州,就命人在安临保护豫王,据那人回报,豫王除了第一日与孙大人去视察大坝,之后的几日都抱恙在房中休息,未曾外出。”   “你的意思是,昱儿此番前去江淮一带和幽州,他根本没有什么作为?”嘉禾帝将奏折扔到一边,气道。   前几日他看了豫王的奏折,还在早朝向群臣夸赞,他的长子多么多么能干,甚至还表露出了有意立他为太子的意愿,可结果呢?骞儿和李茂回来之后告诉他的事情与长子在奏折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若只是楚骞这么说,嘉禾帝倒不会完全信,因此他才找李茂确认,李茂是他的心腹,除了他的话,无人能够左右,必然是不会骗他的。   “臣不敢。”李茂答道。   “好个豫王,亏得朕如此信任于他,他居然用这种手段来欺骗朕!幸亏朕让你也去了,否则朕非被他耍得团团转不可!”嘉禾帝气得走到了殿中央,“你马上派人,把他给朕喊回来,就说朕有话要亲自问他。”   “是,皇上。”李茂想了想又问,“那孙大人呢?”   嘉禾帝抬手:“让孙进继续在那里监督着,好好处理洪水和安置灾民,告诉他,这事若是办好了,朕就不追究他的责任,若是办不好,就等着回来等候发落吧!”   “臣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楚昱:父皇,此次功劳都是儿臣的。   楚骞:父皇,此次功劳都是我三哥的。   嘉禾帝:……你三哥没死?   .   给豫王打脸啪啪啪,其实老皇帝真的不傻……   回京啦~离成亲还会远么→_→ 第51章   回秦府后, 秦穆带着四个孩子去了趟芳泽苑, 给老太太报平安。傅容昨日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们今日会回来, 一早就去老太太院子里候着了。   彼时老太太正在逗弄小孙子, 天热了, 元哥儿怕热, 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 在房里跑来跑去, 不一会儿就热出了一身汗。   老太太招招手,元哥儿笑呵呵地跑到祖母身边,趴在她的膝上, 仰起小脸, 一派天真道:“祖母,热。”   老太太伸手,素娘立刻将浸了水的帕子递给她, 手上还拿着一把蒲扇,老太太一边给元哥儿擦脸, 素娘就站在一旁轻轻地扇风。   瞧着元哥儿一脸享受,傅容笑道:“娘, 您瞧, 素娘想得多周到呀。自从让素娘照顾元哥儿以后,他这小脸都圆了一大圈,胳膊也是肉嘟嘟的。”   “元哥儿正在长身体,是该多吃点。”老太太慈爱地摸摸孙子的头, 随后满意地看了素娘一眼,“元哥儿这么小就没了娘,是该有个人好好照顾他。”   傅容揣摩了一下老太太的心思,试探性地道:“娘,近来老爷和昭儿不在,京城的生意都是二弟在打理,也没见出什么乱子,前几日我还听到有掌柜的夸二爷能干呢。我觉得二弟还年轻,他整日在外忙碌,晚上回府没个人在身边伺候也不像个样子,不如等过段时日,我与娘一起再挑一个贤惠点的姑娘,身世不用太好,寻常人家的就行,只要性子温婉,大方懂事,能够照顾好二弟就行了。娘,您看如何?”   张氏的事已经过去有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里,秦秐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不胡闹,也不花天酒地,成日跟着几个铺子的掌柜的学事。老太太心疼儿子,早已有了为他续弦的打算,点点头道:“此事暂且不急,你先物色物色,看看哪家姑娘合适,先观察一些时日,等过了年再做打算吧。”   傅容应下。   .   婆媳两正聊着,秦穆就带着孩子们来了。   都是自家人,老太太也没让素娘把元哥儿带下去,元哥儿抬头看到秦依依,坐在老太太身边朝姐姐伸手,要抱。   “祖母,娘,女儿回来了。”秦依依先喊了一声长辈们,然后也坐到老太太身边,顺手把小家伙抱在了腿上。   老太太握着大孙女的手,一一扫过几个孩子,最后目光停在了秦穆身上:“此行可还顺利?”   秦穆道:“一切都好,娘不必挂心。只是路途遥远,孩子们都累坏了。”   “那就好。”老太太拍拍孙女的手,“既然如此,都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用在我这里站着了。”   老太太发了话,秦昭就带着妹妹们先行离开了,元哥儿见秦依依要走,抱着她不肯松手,素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小家伙从秦依依身上扒下来,看看窗外的日头,带着元哥儿去午睡了。   .   兴许是回了家的缘故,秦依依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床边有个模糊的人影,灯光昏暗,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揉了揉迷糊的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笑了笑道:“表哥。”   楚离揉揉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真能睡。”   秦依依抬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又想到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连忙又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红着脸道:“表哥怎么来了?”   “你一直没出来吃晚饭,我怕你饿着,就来看看你。”进屋的时候发现她还在睡,他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没睡好,难得见她睡得那么香,楚离不忍心吵醒她,又觉得她闭着眼睛熟睡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于是就想留下来看着她,不知不觉就坐了一个晚上。   “我睡着的样子一定很丑吧。”秦依依不好意思地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些。   “嗯,是很丑。”楚离说罢,不顾她惊讶的表情,忍着笑道,“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厨房帮你把饭菜端来,吃完再睡。”   楚离一出去,秦依依立刻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一会儿捏捏左边的脸,一会儿又戳戳右边的脸。   明明不丑呀,她只是谦虚了些,想听表哥夸她两句,怎么表哥就说她丑了?难道她睡着的样子真的很丑?   直起身子,秦依依捂着脸,这可怎么办呀,等她以后嫁给了表哥,他们岂不是夜夜都要睡在一张床上,万一表哥嫌弃她了可怎么办?   这个想法一出,秦依依愣了一愣,待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又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她都在想些什么呀!   听到外间开门的声音,秦依依猜是楚离回来了,连忙收起了心思,躲到屏风后面去穿外衣。等穿好衣服出去,她的脸还是红红的,有些发烫。   走出去的时候,秦依依根本不敢看楚离,低着头坐到桌边,拿起筷子。饭菜都是热的,表哥刚才一定又替她热过了,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又禁不住浮想联翩了。   楚离看她一直拿着筷子不动,诧异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没、没有。”秦依依回过神,心虚地不敢看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一连往嘴里扒了好几口饭。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楚离唇角含笑,抬手,往她的脸上探去,还没碰到她,就见秦依依缩了缩脖子,他笑着从她的嘴角捻下一粒米饭,故意放在桌子上给她看。   简直太丢人了!这下秦依依就差没把脸埋到碗里去了。   .   吃完饭,楚离没让她动手,喊来小桃收拾完后,带着她往院子里走。空中悬挂着一弯新月,月光皎洁,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星星。   戌时一过,府中的下人大都回房休息了,楚离牵着秦依依的手走在小桥上,脚下流水淙淙,鼻尖花香萦绕,盛夏的夜里,意外地竟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楚离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杏眼水灵,唇红齿皓,他的眸子里满是比流水更温和的柔意。   楚离不走了,秦依依也停了下来,一回头,就对上了他满含深情的目光,那一刻,秦依依的目光像是被钉住了,怎么也移不开。   “依依。”右手手上收了些力道,楚离将她拉近自己,等她贴上他的时候,左手沿着她的肩膀而下,揽在了她的腰间。   “表哥……”秦依依也喊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他,但就是想喊喊他,好像这样两个人就能离得更近一些。   楚离“嗯”了一声,低头,在她的唇角亲了亲:“我打算要离开秦府了。”   “你要走?”一听他要离开,秦依依还以为他要回沧州,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袖。   “不走。”楚离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后背,柔声解释道,“之前来秦府,是为了治病,如今我的身子已经好了,断没有再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他一下子说不走,一下子又说没理由留在这里,秦依依不解道:“那你要去哪里?”   楚离抱着她道:“我打算明日去找找京城里有没有空着的宅子,先买下来,等入秋以后,我就搬过去住。”   秦依依不舍得他走:“表哥,其实你住在这里也没关系的,反正秦府那么大,空着的院子那么多,爹和娘都不会说什么的。”   他走可不是因为担心秦穆和傅容说什么,楚离笑了:“傻丫头,以前我能安心地住在这里,是因为你我乃是表兄妹的关系,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的表姑母家,我住在这里,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如今我们除了这层关系,还有别的。”   楚离顿了顿,见她一脸茫然,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虽然我们已经订了亲,可我们尚未成亲,若还是整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于理不合,于你也不好。依依莫急,等来日我们成了亲,为夫自然是要与你同住的。”   楚离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特别是“为夫”那两个字,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是什么。   秦依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总觉得他说的那两个字……嗯,是她想的那样吗?可要她开口问,她是怎么也问不出口的。   秦依依故意推开他,背对着他,捂着胸口佯装镇定:“我才不急呢!”   楚离朗声大笑,上前两步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头顶道:“嗯,是为夫比较急。”   “你……你还说!”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秦依依气得要踩他,幸好夜幕下,又是背对着他,他应当看不见她的神情。   眼看着她就要恼羞成怒了,楚离终于不再逗她:“依依,我打算去考科举。”   这事秦昭知道,秦依依却不知道,听他突然提起,略有些惊讶,转身问他:“你要当官?”   楚离看着她道:“算是,也不全是。”   秦依依低下头,抿了抿唇,隔了很久,才重新抬头望着他:“那表哥你要努力,我等着你高中,到时候,说不定我就是状元夫人了。”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吗?”她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楚离犹豫着问。   秦依依笑了笑,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我相信表哥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等你想告诉我了,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   她相信他,所以无论他选择什么,她都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感情戏就卡的我/(ㄒoㄒ)/~~   弱弱地请个假,今天生日,晚上要出去吃饭,估计回家都很晚应该码不动字了,所以今晚就不更了噢~看在我勤奋地更新了快一个月的份上,让我出去溜达溜达吧(*  ̄3)(ε ̄ *)   下一章开始就要进入新剧情啦~前面还有很多没解的谜团也会慢慢解开哒~群表白,爱你们~ 第52章   心里有了决定, 接下来的几日, 楚离都带着福顺在京城里看宅子。   傅容知道后,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对于她来说, 楚离是她的侄子, 暂时住在秦家也无不可。但等他和依依成亲了,他就是她的女婿, 若是再住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侄子考虑得那么周到,又愿意留在京城,免了女儿和家人的分离之苦,她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连几日,楚离早出晚归, 秦依依想陪他一起去,楚离笑着拒绝了,看宅子太麻烦, 跑来跑去的, 他怕她累着,他不舍得。   终于到了有一日,秦依依睁眼醒来,发现了站在她院子里的翩翩身影,长身玉立。   “表哥。”秦依依小跑到他身边, 仰起脸,期待地望着他。   表哥说过,一旦他选好了合适的宅子, 他会第一个带她去看。   楚离果然不负她所望,揉了揉她的头道:“去准备一下,等用了早饭,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家。”   新家……   秦依依咬唇,努力掩饰着唇边溢出的笑,弯着眉眼“嗯”了一声。   .   楚离买的宅子离秦府并不远,步行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他们是坐马车去的,花不上两刻钟。   马车停在宅子门口,福顺先跳下了马车,打开车门,楚离扶着秦依依下来。   朱漆漆成的门不算大,却很气派,台阶的左右两边各放了一尊半人高的石狮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当是原主人留下的。梁上的牌匾被人取了下来,搁在大门里侧的墙边,上面写着“李府”二字,字迹清晰,笔锋苍劲有力,秦依依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府里进进出出有许多人,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低头行礼。   楚离给秦依依解释道:“这座宅子荒废了许久,好多院子都生了杂草,昨日我请了些人,先将那些没用的杂草碎石都清理干净。”   秦依依点点头,跟着楚离来到前院,堂屋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在指挥着下人打扫:“这个柜子最容易积灰,你们仔细点打扫,特别是角落里,都扫扫干净,还有那边,那幅画是我们老爷亲笔画的,小心点,不要碰坏了。”   “佐叔。”楚离喊他。   被他唤作佐叔的男人听到声音,回头:“公子您那么早就来啦?您别着急,老奴正在让他们打扫呢,您放心,老奴一定亲自看着他们,不会让他们碰坏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楚离点头:“有劳佐叔了。”   李佐年纪大了,可眼睛亮着呢,一眼就瞧见了楚离身边跟着的漂亮小姑娘,笑呵呵地问:“这位姑娘是?”   楚离牵着秦依依的手道:“以后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夫人好。”李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直接喊上了。   秦依依不是头一回被人喊夫人了,可被李佐这么一喊,顿时脸一热,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佐叔您忙,我带依依去后院看看。”楚离笑着带秦依依离开。   “哎。”李佐眼神复杂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围墙后,才收拾了心情,继续盯着下人干活去了。   .   “表哥,这个佐叔是谁呀?”走远了,秦依依才敢问他。   楚离道:“佐叔是这里的老人了,这个宅子原本是我朝丞相李宓的府邸,后来李相辞官,宅子便空了出来,府里的下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佐叔一人,这些年来一直守着这座空宅。”   原来是这样,秦依依心里有数了,环顾四周,这座府邸虽然比不上秦府那么大,但也不算小。想到表哥居然把前丞相的家给买下来了,秦依依又有些吃惊:“可这宅子空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别人要买吗?”   “兴许是佐叔不想让别人住吧。”楚离拂开垂下的柳枝,继续道,“我找来这里的时候,佐叔说了三件事。其一,李相的夫人在搬入府中三年后,就过世了,其二,李相的独女,当今皇上的柔妃,在出宫时遇刺身亡,其三,李相辞官后不久,府中闹鬼,是以他才搬走的。佐叔说,这座宅子晦气,想要买的人听了就犹豫了。”   “闹鬼?”秦依依头一次听人说起这种事,又是她信任的表哥说的,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这里,真的有鬼吗?”   她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掌心,声音也有些发抖,楚离不由笑了:“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都是骗人的。”   唇瓣轻启,又不着痕迹地合上,秦依依欲言又止。以前她是不相信,可自从她重生以后,要不是还会疼,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鬼。   “佐叔既然不想让别人住,为什么还会让表哥买下这里呢?”秦依依歪着脑袋问。   “也许是……”楚离顿了顿,开玩笑道,“我的胆子比较大?”   秦依依眨眨眼睛,明显地不信。   楚离不再逗她,带着她继续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走,边走边道:“李相的夫人年轻的时候身体就不好,生了孩子以后更加虚弱,才会不治过世,与这座宅子无关。至于柔妃,她是在宫外出了意外,不幸惨死,也与这座宅子无关。”   秦依依不走了,停下来问他:“表哥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是想问我如何得知的?”楚离笑看着她。   秦依依点头。   “柔妃死后,皇上曾下了诏书,缉拿刺杀她的贼人,只可惜皇上的人去时晚了一步,那些刺客皆已毒发身亡,无从可查。”楚离说得平静,“柔妃,就是秀鸾公主的生母。”   来到屋子前,楚离推开门,屋内立刻传来一股发霉的气味,秦依依下意识地掩着鼻子,抬眼望去,看屋内的摆设,这应当是一间书房。   楚离不急着说,进屋之后先将所有的窗户都一一打开,新鲜的空气进来,霉味顿时散去了不少。   楚离走到一排书架前,从第三层抽出了一本书,拍掉了上面的灰,楚离翻到了某一页,递给秦依依,然后才道:“这是李相的手记,上面有他对夫人的缅怀。”   秦依依看了看,上面有说夫人体弱,需常年卧病在床,此乃家族遗传之症,此病她的爹娘没有,可她的祖母却有,她的一个哥哥也有,通常都活不过二十五岁,若是在患病期间还染上了别的病,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可能。   秦依依觉得这症状有点眼熟,再一看楚离,突然把书扔了,毫无征兆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怎么了?”楚离被她吓了一跳,由着她抱着他,柔声询问。   秦依依摇摇头,没有说话,却更紧地收紧手臂。   她害怕,虽然表哥的病已经好了,可当她看到那句“活不过二十五岁”时,还是忍不住害怕。   那本书被秦依依扔在桌子上,依旧是楚离翻开的那一页,楚离抬眼过去瞄了几眼,突然反应过来她这么做的原因,心里顿时像有蜜化开了般地甜。   原来这丫头,是在担心他呀。   她的身子小小的,楚离一抬胳膊,把她像抱孩子那样抱了起来。   秦依依“啊”了一声,身体腾空,搂着他腰的手臂改搂住了他的脖子:“表哥,你……你放我下来呀!”   屋外没有人,楚离边抱着她往外走,边在她的臀上轻轻拍了一下:“怕什么,又没人看到。”   光天化日的,没人看到也不能这样抱呀!   秦依依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软软的脸颊贴着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弄得他心痒难耐,楚离原本只是想抱抱她,却没想到被她这么一弄,无端地擦出了一身火。   也不知道被楚离抱到了哪里,秦依依怕被人看到,一路上都埋着头不敢看。   似乎闻到了竹子的清香,紧接着,周围一暗,头顶上的烈日没有了,有凉爽的风从耳边吹过,吹散了身上的暑气。   秦依依抬头,周围很黑,但还是有细微的光线从石缝里透进来。   这里是……山洞?   正奇怪着,秦依依被楚离放了下来,她想走两步看看,却被楚离一点点逼到了角落里,后背抵上石壁的那一刻,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表哥”。   “嗯。”楚离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耳边,“别怕,只是假山里面。”   原来是假山,怪不得这么暗。   秦依依只来得及想这一句,楚离的吻就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脸上,唇边。   他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这样轻轻地吻着,一点一点,直到将她的整张脸都吻了个遍,楚离叹了口气,把她拥进怀里:“怎么办呢?现在就想把你娶回家。”   秦依依躲在他怀里笑:“一年而已,表哥都等不及吗?”   “不是等不及。”楚离纠正她,“是不想等。”   以前没有抱过她,没有亲过她的时候,他可以等。可现在抱了亲了,他却觉得还不够,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就连夜里,也想抱着她入睡。   “那……”秦依依伸手在他胸前画圈圈,小声道,“那……你去跟爹娘说……”   楚离捉住她的手:“嗯?说什么?”   秦依依以为他真的没听明白,又道:“就说我们的事呀……”   “什么事?”声音带了点笑意,楚离明知故问。   秦依依听出来了,仰起脸嘟着嘴瞪他。   她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楚离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然后低头,咬住她微嘟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9月啦~拼全勤的日子到了~~   /(ㄒoㄒ)/~~昨天请个假,一下掉了7个收藏,我要去买块豆腐撞死给你们看,哼哼   .   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新文和专栏求一发作收,宝宝们你们懂哒(*  ̄3)(ε ̄ *)   APP用户文章页面右上角戳进去哦~~~(づ ̄3 ̄)づ╭~   我才不告诉你们,看新文文案有惊喜~\(≧▽≦)/~ 第53章   七月二十, 大军回京, 嘉禾帝为表对邢老将军的赞许,亲自率群臣出城迎接。巳时未至, 嘉禾帝便登上了城墙, 城中百姓自发地等候在道路两旁,想要一睹老将军的风采。   半个时辰后, 邢老将军率众将士抵达城外,豫王和都尉江景焱跟随在侧。   看到楚昱,嘉禾帝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低声问刘喜:“豫王怎会与老将军一起回来?”   刘喜道:“回皇上,刘侍卫派出去的人回报说,豫王在回京路上, 碰巧遇上了邢老将军,便与他们一起回来了。”   嘉禾帝轻哼:“朕看他不是碰巧,他就是故意等着邢老将军。”   自己生的儿子, 楚昱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嘉禾帝再清楚不过了。   不一会儿,大军行至城墙下。   嘉禾帝来迎接他们是临时决定的,邢老将军根本不知,事前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这会儿看到城墙上站着的人时, 立刻率将士们下马叩拜。   嘉禾帝下了城墙,出城,扶着老将军的臂膀:“此战凶险, 朕已听说,老将军妙计百出,奋勇杀敌,不愧为我东越第一猛将,今日老将军凯旋,朕特率众大臣前来迎接,老将军一路辛苦了!”   “老臣不辛苦,能为皇上效力,乃是老臣的职责所在。”邢老将军戎马一生,并不在意数万人迎接的排场,但今日嘉禾帝亲自出宫来迎接他们,着实让他感动。   嘉禾帝拍拍邢老将军的肩膀。   “父皇。”楚昱行礼。   嘉禾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午时过后,你来崇政殿一趟,朕有话要问你。”   楚昱心下一惊,看父皇的脸色,似乎不太高兴?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照理说,奏折早在半月前就送到了京城,父皇看了他的奏折,应当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看到他与邢老将军一起回来,不是应该夸他与将士们同心吗?   父皇说有话要问他,要问什么?   楚昱疑虑重重地在百官中找了找,等嘉禾帝与邢老将军一同入城,立刻有他的心腹退到他的身后跟着。   “四弟回来后,父皇可有说他什么好话?”   “没有,皇上只在四王爷回京前的早朝上,夸了王爷您,还有意立您为太子。”   “此话当真?”楚昱停下脚步,一脸不可置信,难道父皇喊他去崇政殿的意思,是为了立太子的事?   “千真万确,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们都听得出来,确实是这个意思。”心腹顿了顿,继续道,“恭喜王爷。”   楚昱当下又惊又喜,他原以为父皇身体好,还要等几年才会想到立太子的事,却没想到父皇这么快就打算册封太子,而且父皇心目中的人不是二弟也不是四弟,居然是他。   看来这次出宫,他没有白跑一趟。   .   嘉禾帝与老将军经过之处,百姓都自发跪拜。   街边的一家酒楼,二楼的包间里有几人临窗而坐。   “我说大哥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京,原来是有后招。”楚骞看着底下经过的人群,拿起茶碗,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   “老将军回京,皇上都亲自去迎了,王爷怎么不去?”楚离状似无意地问。   楚骞摆摆手道:“你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面对这些大臣们了,一个个见到你的时候恨不得把你吹捧上天,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又不知道在背后数落你什么。真一套假一套的,这些人惯会了,看着他们我都嫌烦。”   楚离轻笑:“您是王爷,他们怎敢在背后数落你?”   “得了吧,我算哪门子王爷呀?”楚骞又给自己满了一碗茶,“我一不爱朝政,二不爱与他们打交道,说起来,还是宫外自在,只是可惜,不能把我母妃一起接出宫住。”   “你母妃是谁?”秦桑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我母妃是温妃。”楚骞笑着道。   “哦。”秦桑应了一声,继续吃她的东西。宫里的人除了秀鸾公主她一个都不认识,就是随口问问的。   .   过了两日,楚骞给秦昭等人带了一个消息,因江景焱在与晋军一战中立了大功,又得邢老将军的举荐,因此皇上特封他为飞鹰将军,并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旨赐婚,欲将秀鸾公主下嫁他为妻。   朝中人人都知道,皇上在众多儿女里,最疼爱的就是秀鸾公主了,早前因为赵贞之事,朝中再无人敢提公主的婚事,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江景焱才回朝,皇上就下了这道旨意。   刚被封为将军,又成了准驸马,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做梦都会笑醒,可偏偏江景焱是个例外,非但没有领旨,反而在刘喜公公读完圣旨后,脸上没有半点喜色也就算了,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皇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嘉禾帝当朝震怒,问他原因,江景焱只说自己是一介武夫,配不上公主。   嘉禾帝当然知道这只是他的推辞,可无论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碍于面子,只得下旨将他打入了天牢,等候发落。   .   秦依依早就知道此事,也知道江景焱至多被关上两个月,两个月后也就放出来了,并没有什么意外。   秦昭听完,没什么表态,倒是秦桑知道后,大骂了他一句“活该”。   楚骞明白秦桑还记恨着江景焱欺负秦依依的事,这丫头脾气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怕她会再跟他生气,也就没帮江景焱说什么话。只是心里觉得父皇因此将他关在牢里,也着实严重了些。   “那秀鸾公主呢,她可好?”楚离才不管江景焱如何,他只担心秀鸾。   “鸾儿倒是没事,整日就知道吃吃吃,只要有吃的,她就什么烦恼都没了。”楚骞才从秀鸾宫里出来,本来安慰她的,结果发现她一点都不在意。嬷嬷和宫女也告诉他,公主听到江景焱拒婚后,也只是“哦”了一声,反映平平。这要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楚离放了心,虽然他现在不敢确定,但江景焱拒婚也好,这样的男人,诚如他所说的那样,一介武夫,配不上公主。   “对了,再过几日就是鸾儿的生辰了,父皇将她的及笄大典设在安国寺,到时候我会陪她一起去。”楚骞突然想到,顺口提了一句。   “公主的及笄大典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会放到安国寺去?”秦依依奇怪地问,安国寺可是寺庙,让公主去那里办及笄大典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骞解释道:“鸾儿的母妃和哥哥多年前过世了,父皇将他们二人的灵位设在寺中,鸾儿执意要让她的母妃和哥哥看到,因此父皇才会将地点选在那里。”   “那我们也可以去看吗?”秦桑过两年也要及笄了,对于公主的及笄大典,她可好奇得不得了。   “公主的及笄大典,又不是寻常的庙会,怎能说去就去?”秦昭抬指在秦桑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安国寺会提前两日封寺准备。”看到秦桑失望的眼神,楚骞笑了笑,又道,“不过你若是想去,也可以扮作宫女的样子,我带你进去。”   “真的可以吗?”秦桑眼眸一亮。   楚骞点头:“鸾儿会提前一日过去,按照规矩,那夜不能有任何宫女嬷嬷作陪。但鸾儿自小就怕陌生的地方,尤其是天黑后,不过鸾儿喜欢你们,你们也不是宫女,不算坏了规矩,去了正好,替我陪着鸾儿。”   楚骞说完,又看秦依依。   秦依依指指自己:“我也要去吗?”   楚骞还没回答,楚离就接口道:“去吧。”   秦依依侧头看楚离。   楚离笑笑,在她耳边轻声道:“明年就轮到你了,学着点,到时候就不陌生了。”   秦依依嗔他,她又不是公主,及笄而已,哪里那么麻烦?   “姐姐,我们一起去嘛。”秦桑拉着她的手臂撒娇。   桑儿爱玩,哪里热闹就爱往哪里跑,秦依依无奈,只得答应了。   两个妹妹都要去,秦昭到底不放心,他刚张口,还没说话,楚骞就道:“阿昭和表哥也一起去吧。”   秦昭正有此意,楚离也没有反对。   .   楚骞走后,楚离陪着秦依依回房,秦依依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楚离停下脚步看她,见她皱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楚离捏捏她的手,“有心事吗?”   秦依依抬眸道:“我在想秀鸾公主的事。”   “嗯?”楚离意外。   “我只是,有点担心公主。”之前是赵贞,现在又是江景焱,虽然秦依依知道秀鸾的性子很大方,从前把她宣进宫要见她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齐王说公主没事,应该是真的没事。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担心公主,公主那么好,不该被这样欺负。   楚离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不过她会为秀鸾担心,楚离心里一暖:“不用担心,以后会有更好的驸马等着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楚离:去陪公主吧。   秦依依:为什么?   楚离:顺便带你见见我母妃,不是你要我去跟爹娘说早点成亲的吗? 第54章   公主及笄大典的前一日, 楚骞骑着马来秦家接人了, 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比起豫王府的马车,齐王府的这辆明显要低调很多, 行在路上, 根本看不出里面坐着的人的身份。   上了马车,才打开车门, 秦依依就惊讶地“咦”了一声,跟着上去的秦桑探头,也吃惊道:“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秀鸾朝她们招招手,笑道:“父皇让四哥送我去安国寺,我当然要跟着四哥一起去啦。”   楚骞在一旁解释道:“近来城里不太.安全,我担心秀鸾这一路过去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就带着她单独走了。”   “可是这样的话,公主的辇车里岂不是没有人了?”为了公主的及笄大典,安国寺提前闭寺, 城中的百姓都知道公主今日会去安国寺, 早就等着一睹公主的芳容了。   “那有什么,我找了个宫女,让她穿着我的衣服,蒙着面纱坐在辇车里,反正城里的百姓又不认识我, 谁坐都一样。再说了,此去安国寺那么远,要我坐在里面一动不动给全京城的百姓看, 可不是得累死我。”秀鸾有些抱怨道,见秦家姐妹迟迟没有进来,一手拉着一个让二人坐在她身边。她就喜欢这两个妹妹,一开始听父皇说要她一个人住在寺庙里的时候,她担心地好多日都没睡好觉,不过现在好了,四哥让她们两陪着她,等夜里她就不怕了。   秦依依和秦桑相视一笑,原来公主是怕累呀。   “你们两个小丫头,笑什么呢?快说,是不是在笑话我?”秀鸾插着腰,佯装生气。   公主好脾气,秦依依才不怕呢,她打开了随身的包袱,一眼望去,里面放了许多好吃的:“这些都是表哥昨日出去买的,让我和桑儿带着路上吃,既然公主也在,那就一起吃吧。”   桂花糕、红枣糕、茯苓糕……都是她爱吃的东西,秀鸾看着眼馋,一下子就忘了生气了:“你的表哥,是不是那个穿白衣服的楚公子?”   “嗯。”秦依依点头,昨日她还疑惑表哥怎么买那么多吃的,这会儿见到公主才明白,表哥应当是早就想到公主也会跟她们一块去,才特地多买的吧。   “他对你们真好。”秀鸾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羡慕地说。   秦昭和楚离都跟着楚骞在外头骑马,马车里只有三个小姑娘,秦桑没了顾忌,在旁边打趣道:“表哥对姐姐一直都很好。”   “桑儿。”纵使只有秀鸾在,秦依依还是有点脸红,把装着糕点的包袱往秀鸾手边推了推道,“公主吃吧,表哥特意买了这么多,可不是只给我们吃的。”   秀鸾听后看了秦依依一眼,秦依依与楚离的关系,她听四哥说过,因此也知道一些。   自从那日楚离给她冰糖葫芦,回宫后,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想起他。想他从她手中抽掉装着龙眼的盘子时的眼神,想他劝诫她不要多吃时的语气,想他气喘吁吁地追上小贩,只为去买几串冰糖葫芦……还有这一次,秦依依说,这些糕点他也是买给她吃的。   是她的错觉吗?她好像感觉到,她的哥哥回来了。   秦依依的眼神清澈,语气大方,秀鸾看她的时候,她朝她微微一笑,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秀鸾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了。   她是喜欢楚离,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所以才会在明知道皇兄会生气时,也要帮着他说话。不过她的那种喜欢,并不是像秦依依对他的那样。先前她还在担心,她不敢把对楚离的喜欢表现得太明显,她怕秦依依会误会,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介意。   不介意楚离也对她好。   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呢?不对,若是她没有注意到,她怎么会特地跟她说这些话?   秀鸾心思灵敏,眨眼的功夫就想了很多,她挑了一块茯苓糕,咬了一口,又想到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端着一盘糕点趴在哥哥床边吃,吃得哥哥的床上到处都是糕点的碎屑,可哥哥非但没怪她,还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地帮她擦去嘴角残留的碎屑,动作温柔,满眼都是宠溺。等她吃了有半盘,他毫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把盘子抽掉:“吃多了不好,少吃点。”   神情、语气,甚至是说的话,都和那日楚离说的一模一样。   .   到了安国寺,马车是从后门进的,一直到了厢房门口,楚骞才喊三个姑娘下马车。   “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戌时的时候会有师太来带鸾儿去沐浴,依依和桑儿你们陪着鸾儿一起去,若是有什么事,就来喊我们,我们就住在隔壁院子。”楚骞一一交代,安国寺不比皇宫的守卫,又是在宫外,他生怕秀鸾会有什么闪失,小心点总是好的。   “好。”秦依依点头应下。   等三个姑娘进了厢房,楚离问楚骞:“王爷可是在担心什么?”之前让秦依依和秦桑来陪秀鸾他已经开始起疑了,今日又是找人假扮秀鸾的样子坐着辇车一路过来,若非有所忧虑,他也不会如此小心谨慎。   这么快就看出了他在紧张,楚骞拍了拍楚离的肩:“走吧,去我屋里我再跟你们细说。”   左右两间院子只有几步路的功夫,进了屋,楚骞确定了外面没有人,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料想楚骞要说的事应该与这张银票有关,秦昭拿起银票,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角上的大字:“豫王府的银票?”   楚骞点头,坐下,指着银票道:“你们猜我是从哪里拿到的这张银票?”   没有等二人回答,他又接着道:“早前我们去幽州,我府里的下人去钱庄办事,碰巧就看到了有人拿着这张银票在换银子,因为是豫王府银票,他就多留了一个心眼,那人离开银庄后,他就一路跟着那人,没想到居然跟到了宫门口。”   “宫里的人怎会有豫王府的银票?”楚离听出了问题,不假思索地问道。   “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楚骞道,“听说此事后,我去问了当日值守的侍卫,侍卫告诉我,那个人是锦绣宫的公公,哦对了,锦绣宫就是秀鸾住的地方,侍卫说几乎没见过锦绣宫的人出宫,所以在看到那个公公的腰牌时,才会印象深刻。”   秦昭沉吟道:“你是怀疑豫王买通了公主身边的太监?可是豫王不是公主的皇兄吗?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公主吗,为何要买通她身边的人?”   “也只有外人才觉得大哥与鸾儿是兄妹。”楚骞低吟道,“你们知道父皇为何这些年迟迟没有立后吗?”   秦昭从前并不关心宫里的事,楚骞明白,所以也从未主动和他说起过这些。今日是他第一次提及,因此秦昭也是一无所知。   他摇头,楚离沉默。   楚骞继续道:“母妃告诉我,其实在父皇的心里,真正想立的皇后,是鸾儿的母妃,已经过世的柔妃娘娘。但当时,宫里有另外一位嫔妃的风头一直压着柔妃,就连群臣也不断地谏言,要父皇立她为后,原因是因为她为父皇诞下了皇长子,而且那个时候,她的儿子已经十五岁了,也被父皇允许入朝听政。皇子入朝听政,就意味着父皇有意立他为储君。可因为父皇心里惦记着柔妃,所以迟迟没有立后。”   “既然皇上想立柔妃为后,为何还要让豫王入朝?”秦昭不解道。   “因为太医都说,我三哥活不过七岁。父皇是喜欢三哥的,只是三哥身子太弱,药石无灵。我想若是三哥的病好了,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大哥觊觎了。可三哥死了,柔妃也死了,大哥的对手就剩下我和二哥,然而无论是我的母妃,亦或是二哥的母妃,淑妃都没有放在眼里。柔妃一死,她心心念念后位就是她的,结果等了十年,父皇始终没有立后的意思,就连太子之位也一直空悬。”   这些算是宫里的秘事了,楚骞也是第一次跟外人说起,不过对象是秦昭和楚离,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柔妃刚过世的那几年,淑妃为了讨得父皇的欢心,一个劲地讨好鸾儿,因为她知道父皇喜欢鸾儿,但这些年,她对鸾儿愈发地冷淡,甚至连大哥都对鸾儿不理不睬。以前在宫里,私下里我就听到过很多谣言,说大哥其实并不喜欢鸾儿,那时我不信,都是亲兄妹,大哥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妹妹呢?现在想来,大哥讨厌的,应该是我那个已经死去的三哥。”   “人都死了,他何必还要记恨。”秦昭叹道。豫王是什么样的人,经过几次的接触,他也不是不了解。豫王的野心太大,只怕在没有坐稳储君之位前,身边的任何一个手足他都会怀疑,“只是,这和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楚骞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我前几天派人去查了那个太监,发现他与赵贞一事有关。原来那日赵贞并非有意冒犯鸾儿,而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他没站稳,才不小心撞倒了鸾儿。”   “是豫王指使?”一直不开口的楚离终于开口询问。   楚骞看着他道:“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虽然他也不明白,大哥为何要这么做?暂且不论赵贞,若是鸾儿的名节有损,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楚骞不明白,楚离却知道。   淑妃从前对秀鸾好,乃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后位,而现在,等了十年都没等到皇上封她为后,她心里也一定清楚,皇上根本没有封她为后的意思。   她做了那么多事,费尽心思,最终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她恨已经死了的柔妃,也恨已经死了的他,可是他们死了,她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她只能将这些恨,全部转移到秀鸾的身上。而楚昱,一直得不到太子之位,他的恨不会比淑妃少。   袖袍底下的拳头微微收紧,楚离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茶碗。以前他不回宫,是怕淑妃知道他没死,还想对他下手,继而害了秀鸾,可如今淑妃和楚昱妄想动他妹妹,那就别怪他不顾及手足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所以你们之前猜秀鸾是不是喜欢楚离,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当然不是啦~   楚离根本没有想瞒秀鸾,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告诉了她,我是你哥哥……   然后关于冰糖葫芦,好像19章写秀鸾的回忆的时候,我有写过,她的皇兄出宫前答应过她等回宫,就给她带冰糖葫芦的事。所以那天楚离特地给秀鸾买冰糖葫芦,不是兄妹感应,而是他记得他答应过妹妹的事,秀鸾的眼神跟楚离的反应其实没有关系啦~~   我觉得看了这章你们该猜依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_→嗯? 第55章   入了夜, 安国寺内一片静谧。   秀鸾难得出宫, 即便是来寺庙里,她都很高兴。山中清净, 用过午饭, 楚骞带她在后院里逛了一圈,就让她回房了。有秦家两个妹妹作陪, 秀鸾并不觉得闷,不知不觉,三个小姑娘就从白天聊到了黑夜。   安国寺后山有一处温泉,泉水清澈透明,水温适宜。据说在此泉中浸泡数个时辰,不仅能够消疲解乏, 还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当年柔妃带着病儿出宫,一来是为了祈福, 二来也想让儿子在这泉池中泡上一泡, 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想到过会儿就要独自去后山的泉池里洗浴,秀鸾有些紧张地在房里踱步:“怎么办呀,后山那么黑,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之类的,让我一个人在山里沐浴, 万一被别人看到,我……”   “公主别怕,皇上既然放心让您在这里洗浴, 一定早就安排好了。听说这座泉池的水很温和,几十年来一直都有专门的人看守,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别人想泡都泡不了,皇上这是疼爱公主呢。”秦依依安慰她,“到时候我和桑儿就在外面候着公主,公主若有什么事,直接唤我们便是。”   虽然秦依依这么说了,但是要她在外面赤身裸体的,秀鸾光是想想就害臊地不行:“不可以不去吗?或者在这边洗洗就好了呀。”   秦依依笑道:“明日就是公主的生辰,这可是您及笄大典的一部分,怎么能马虎呢?”   秀鸾不得已,坐回秦依依身边,撑着下巴妥协道:“怪不得四哥总说皇家规矩多,他都不愿意回宫,等你们及笄了,也会这么麻烦吗?”   秦依依摇头道:“公主身份尊贵,我们哪能跟公主比?不过是给长辈们磕个头,受几句训诫罢了。”   “其实有的时候我还挺羡慕你们的。”秀鸾拉着她的手道,“你们在宫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自在的,可我在宫里,想要出宫一趟,却比登天还难。宫外人人都羡慕我生来就在皇家,从小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却没有人知道,偌大的皇宫里,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公主……”秦依依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桑儿还小,也许并不能感同身受,可是她懂。   嫁给江景焱的那两年,她既要当一个贤妻,又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一个将军夫人的角色。若非必要,江景焱从不会带她出门。她常常一个人坐在府里的凉亭下看天空中展翅高飞的鸟儿,羡慕它们想飞哪里就可以飞哪里,不会困在这一方围墙里。   “不过现在好了,有你们两个陪着我,我真开心。”秀鸾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无需秦依依多说什么,自己就调整好了。吸吸鼻子,秀鸾天真地笑道,“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四哥喜欢你们呢,谁知道这么久了,他半点动静都没有,我都替他着急!”   秦依依一愣,随后大胆地捏捏秀鸾的手心:“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秀鸾眨眨眼睛,模样可爱极了:“我知道嘛,你喜欢的人是你的表哥,这不是还有桑儿嘛!”   “我?”秦桑指着自己,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个公主,越说越离谱!不过桑儿和齐王之间,去幽州的那些日子,秦依依倒也特地观察过。桑儿对齐王有没有那个心思,她暂时没看出来,不过齐王对桑儿,谈吐举止都与对常人无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算是照顾,也因为桑儿和她都是大哥的亲妹妹。若是齐王喜欢桑儿,这一路上怎么可能那么沉得住气呢?连表哥都……齐王不像是一个善于隐藏的人,是以她敢断定,目前齐王还只把桑儿当妹妹看待。   “好桑儿,你姐姐已经有你表哥了,不如你嫁给我四哥给我当四嫂吧?这样以后你就常常可以来宫里陪我说话,我也不会闷了。”秀鸾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得意洋洋道。   秦依依哭笑不得:“桑儿还小,公主你怎么就跟她说这些。我看呀,公主你既然那么想出宫,不如就赶紧挑个喜欢的驸马,等你成亲了,不就也能住在宫外了吗?”   秀鸾眼前一亮,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挑个喜欢的驸马,谈何容易?想到驸马,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赵贞,她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赵贞的事情四哥都跟她说了,他不是故意轻薄她的,那日她惊慌之下,让父皇误以为赵贞是故意的,让人狠狠打了他一顿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因此落下了什么毛病,她可是会过意不去的。   秦依依不知道秀鸾在想赵贞的事,还以为她想到了江景焱,不由地拍了拍自己的嘴,暗自懊恼说错了话。   正在这时,门被人叩响,一个师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公主,时辰到了,老尼来请公主去后山洗浴净身。”   “来了。”秀鸾应了一声,打开门,门外并排站了十几个尼姑,有的提着灯笼,有的手上端着什么东西,秀鸾看了看,大约都是为她准备的。   “请问公主,可以走了吗?”师太垂着头,恭敬地问。   “请师太带路。”秀鸾示意她走在前面,自己则与秦家姐妹走在她的后头,其他的尼姑们跟在最后。   隔壁院子的楚骞三人听到动静,也跟了上去。走在最后的几个尼姑看到了,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们,男女有别,公主洗浴,可不允许男子靠近。但转念一想对方是王爷,公主的兄长,来这里是奉了圣旨保护公主的,又把话咽了下去。   .   温泉偏远,又是在夜里,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才到。   众人走到一间竹屋前,尼姑们依次把东西拿了进去,领头的师太给秀鸾行了一个礼:“公主,泉池就在这间竹屋里,老尼就不陪公主进去了,公主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尼听得到。”看出秀鸾的犹豫,她接着道,“公主放心,泉池是封闭的,只有这一处入口,没有公主的吩咐,不会有人进去的。”   那就好,秀鸾放心了,刚才差点以为山中的温泉是露天的呢,幸好这里的僧尼还知道用竹子围起来,搭成了一座竹屋的样子。   “多谢师太。”   等秀鸾的背影消失在竹屋里,那位师太带着十几个尼姑,盘腿在竹屋前坐下,闭上眼睛,默诵经文。   不远处有一个凉亭,楚骞扬了扬下巴:“秀鸾这洗浴,至少得两个时辰,走吧,我们去那边等。”   “这么久?”秦昭不可思议道,他还以为只是过来走个排场。   “这你就不懂了吧。”楚骞勾着他的肩膀,边走边道,“这可是从我皇祖父一代就传下来的规矩,但凡在宫里长大的女子,年满十五时都要洗净全身,代表来年无忧无愁,无灾无病。”   楚离放慢脚步,走到秦依依身边,刚才行了那么多路,她的额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许多汗珠。盛夏的夜里酷热难耐,难得她一声不吭,楚离抬手,用衣袖为她擦了擦汗:“今日累坏了吧?”   他的声音温柔和煦,像是一道春风,吹进了她的心坎里。随着他的动作,她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秦依依很喜欢楚离身上的气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半眯着眼睛,舒服地享受着他的细致入微的轻触。   “一点都不累。”等楚离擦完,秦依依睁开眼睛朝他笑。陪公主,是她自愿的,怎么会累呢?   楚离牵起她的手:“如果困,等会儿靠着我先睡一会儿,我们不方便去看公主,但是公主一个人在里面,总是不太放心的,所以……”   “知道了。”楚离的话没说完,秦依依就接口道,“每隔一炷香,我就进去看看公主。”   “依依。”   秦依依的面色太过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楚离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想让她误会,想了想,解释道:“齐王告诉我们,豫王可能想要对公主下手,在宫里,有太多的人看着,他找不到机会,现在在宫外,为了以防万一,我才多留了个心眼,你……”   “不要误会”还没说出口,秦依依突然踮起脚尖,趁着众人不注意,在他唇上贴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躲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公主那么可爱,就算表哥喜欢公主,也没有什么啊。我也喜欢公主,她的安危我同样担忧,所以表哥放心,我不会吃公主的醋的。”   “你……”楚离一向自认为将所有的事情都尽握在掌中,可当秦依依说了这番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她。她这么说的意思,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真的不介意他也喜欢公主?   如果是前者,虽然她迟早会知道,可是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她看出的端倪。但如果是后者……   楚离直接把人拉到了一旁的林子里,二话不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他们在一起的时日还太短,上一世江景焱又不知道对她做了些什么,让她这辈子见到江景焱就害怕,若是因此她不信任他,把他当作了第二个江景焱,那么他会慢慢告诉她,他和江景焱不一样。   他会对她好,除了她以外,这辈子不会再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控制不住让他们两亲热╮(╯_╰)╭   下章兄妹相认!抱拳! 第56章   直到秦依依被亲得气喘吁吁的, 楚离才放开她。低头看着她涨红的小脸, 以及水润的红唇,他又捧着她的脸, 在她的唇上反复地摩挲了片刻。   秦依依被他亲得浑身无力, 等他亲够了,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   林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二人渐渐平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温香软玉在怀,楚离舍不得松手,埋头在她的颈间,轻轻地蹭了蹭。   “痒……”秦依依想躲,却被他按住脑袋,紧接着, 她只觉得脖子上一疼,像是被虫子咬了,又有点湿漉漉的, 风一吹, 很凉。可眨眼间,那种感觉似乎消失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肌肤细腻光滑,什么都没留下。   是她的错觉吗?秦依依懵懵地想。   楚离满意地看着她脖子上自己留下的小红印,替她理了理头发, 垂落下来的发丝恰好遮住了暧昧的痕迹。   “走吧。”   等秦依依恢复得差不多了,楚离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路过竹屋的时候, 尼姑们默诵经文替公主祈福的声音整齐地传来。   秦依依听不懂,好奇地探头去看,这一看就发现最后一排似乎少了一个人。楚离也注意到了,但想着兴许是秀鸾有什么事把她喊进去了,便也未作他想,带着秦依依去了找秦昭他们。   一走近,楚骞就笑着打趣:“楚公子这是把依依小表妹带去哪里了?怎么她的脸那么红?”   秦依依本来已经没事了,被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反而让楚骞瞧出了几分欲盖弥彰,顿时放声大笑。   待反应过来被齐王戏弄了,秦依依闹了个大红脸,找秦昭抱怨:“大哥你瞧瞧王爷,尽取笑我!”   秦昭失笑,义正言辞地朝楚骞道:“别欺负我妹妹。”   楚骞连声说是,但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我去看看公主。”秦依依不想跟他们待在一处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跑开了。   楚离看着她进了竹屋,才把目光收回。   .   竹屋分了内外两间,外间跟寻常的堂屋一样,没什么区别,屋子里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秦依依喊了一声“公主”,挑开帘子,往里屋走去。   衣架上挂着好几件衣服,秦依依认得出,那是公主的,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尼姑们拿来的东西,有换洗的衣裳,香料,花瓣,就连点心和茶水也准备了。   看来公主好吃的性子,连安国寺的师太们都清楚了。秦依依笑了笑,环顾了一圈,才看到后面还有两扇门,其中一扇半开着,应当是通往泉池的,另一扇在角落里,门上还落了锁,秦依依没有多想,顺着水声,往开着的那扇门走去。   .   让秦依依想不到的是,这间竹屋居然是沿着石壁而建,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泉池,池水隐隐约约冒着热气,靠着石壁的那一边有清澈的泉水顺着石壁蜿蜒而下,像是一个小瀑布,绵延不断。   泉池里有一人背对她靠坐着,池子里的水正好到她的肩下,及腰的长发顺着光洁的背垂落在水中,仿佛盛开在水面上的黑色莲花。   “公主。”秦依依唤了她一声。   池子里的人听到后没有动,也没有回声,只点点头。   秦依依心觉奇怪,沿着泉池绕了几步,走到她侧面,秀鸾睁着眼睛,看到她靠近,转脸看了她一眼,又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公主,你是不是累了?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秦依依探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她才放心地收回手,“听说这池水有奇效,公主多泡一会儿,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过会儿我再来看公主。”   秀鸾还是点头。   看得出来秀鸾并不想和她说话,秦依依不解地皱了皱眉,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出去后,秦依依将满腹疑虑告诉了楚离等人,楚离一听脸色大变,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来到竹屋前,数了一下人,刚才失踪的尼姑还是没有回来。   “你确定竹屋里面除了公主没有别人?”楚离再次向秦依依确认。   秦依依点头:“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公主都不和我说话。”   盘膝而坐的尼姑们被他们一打扰,全都停止了诵经,领头的师太先站了起来:“阿弥陀佛,不知几位施主为何事困扰?”   楚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又一一扫过其他的尼姑,沉声道:“我记得你们来的时候是十七个人,为何现在少了一人?”   经他一提点,师太又清点了一遍,果然发现有个新入山的女弟子不见了:“静音呢?”她低声问身边的人。   那尼姑摇摇头,回道:“不知道啊师父,静音师妹离开前都没有和我们说,会不会是去茅厕了?你们有谁知道静音师妹去了哪里吗?”   无人作答。   楚离凝眉看着竹屋,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依依,去把公主请出来。”   “不可。”师太连忙阻止,“此乃公主及笄仪式中重要的一步,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若是现在出来,身上的污浊之气没有去除干净,只怕会为公主带来祸端啊。”   洗浴乃少女及笄的第一步,这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小姐都会有,只不过时间可长可短。秀鸾是公主,任何一步都不得马虎,楚离当然知道师太所言不虚,可他现在看不到秀鸾,又无法安心下来,一时竟难以抉择。   楚骞在听秦依依说了之后,也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一直在担心楚昱会趁着秀鸾在宫外对她下手,这会儿秀鸾一个人在里面,他也很着急。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秦依依原先不知道那些事情,突然表哥和齐王都很奇怪,秦依依不由地看向了站在最后的秦昭。   秦昭低声道:“我们怀疑豫王要对公主下手,所以才会跟着一起来,以防万一。”   “可是公主没事,就在里面……”秦依依刚才是亲眼见到秀鸾的,本想安慰他们几句,但话说出来,却也有些犹豫。   公主如果真的没事,为何不理她?   “不如我再进去看看吧。”秦依依说着就要进去,就在她跨进竹门的那一刻,楚离忽然一把拉住了她,双眉紧锁,喃喃自语,“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表哥?”   秦依依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着急道:“表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楚骞和秦昭也都看着楚离,秦桑在竹屋前转了转,突然“咦”了一声,指着西边灌木丛道:“大哥,表哥,你们看那里。”   众人顺着秦桑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围着竹屋茂密的灌木丛,有一片有倾斜的痕迹,像是被重物压过的样子,天色太暗,若不是秦桑指出,众人也不会发现。   “依依,你刚才进去,里面有没有什么其他你觉得奇怪的地方?”楚离又问。   秦依依看着那片灌木丛,她也有点怕黑,又是在山里,不太敢多看,想了想,竹屋里的东西其实很好,除了两间房两扇门……   门?   秦依依想起来了。   “对了表哥,这间屋子的内间还有一个上了锁的门,好像……就是在这边!”   “你确定?”楚离问。   秦依依点头,她保证没有看错。   话音刚落,特意绕到侧面去看的秦昭回来了:“果然有门。”他摊开掌心,“这是门口台阶上的泥土,你们看。”   “师太之前不是说,这间竹屋只有这一处入口吗?为何侧面还有门?”楚骞质问,若不是她说此处只有一处入口,他们也不会大意不检查就让秀鸾独自进去。   师太道:“回王爷,竹屋的西侧确实是有一扇门,可那门已经许多年没有打开过了,姑娘也说是上了锁了的,老尼确实没有骗你们啊。”   秦桑好奇地从秦昭手里捡了一些泥,不解地问:“这泥怎么了?”   楚离斜昵了师太一眼,道:“若是多年无人行走,泥土定然是柔软的,可表弟手里的这些泥,却是一片一片的,明显有被压过的痕迹,而且表弟说,是在门口的台阶上捡的。你们想想,台阶上怎么会有泥?除非是有人不小心沾在鞋底,出入的时候留在了上面。”   楚离分析地有道理,楚骞顺着楚离的话道:“所以那扇门并非无人出入,那秀鸾……”   他突然大惊失色地往屋子里跑,师太想拦,奈何楚骞太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楚离和秦昭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楚骞很快就找到了那扇门,不仔细看,上面确实挂着一条锁链,像是将门锁上的样子,可伸手一扯,那条锁链居然就掉到了地上。   师太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门轻易就被推开了,放眼望去,外面是漆黑的山路,两边的灌木丛都长得挺拔,只有正对着门口,三人宽的那片有很明显的倾斜。   “鸾儿,是皇兄,你听到的话就回一声。”隔着一扇门,楚骞朝着里面喊。   泉池里有轻微的水声传来,却仍旧没人说话。   “鸾儿?你再不说话,皇兄可就进去了啊?”   终于,里面传来细微的回答:“皇兄,我很好,你别进来。”   这声音……   秦依依在楚离和楚骞的脸上同时看到了惊慌,师太还没察觉有异,就被楚骞拿剑抵住了脖子,而楚离,再也顾不上别的,掀开帘子闯了进去。   由于长时间的浸泡,及腰长发已被打湿,一缕缕地贴在后背上,女子不着寸缕的后背几乎没有丝毫遮掩地映入眼帘,楚离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这个人不是秀鸾!   作者有话要说:  相认失败……   本来想写个着火啥的,然后想了一天,还是觉得不太可行,于是就……   嗷嗷嗷嗷,明天一定可以相认的!相信我→_→ 第57章   楚离的目光紧紧盯着泉池中的女子, 厉声道:“公主呢?”   女子缓缓起身, 越来越多的肌肤浮出水面,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寸寸地暴露在空气里, 水面下的雪白臀瓣若隐若现。   秦昭和楚骞跟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不约而同地转身,只有楚离纹丝不动, 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再问你一遍,公主呢?”   “表哥,她就是公主呀!”秦依依拉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抖得厉害,仿佛在克制着什么,秦依依有些担心, 焦急道,“表哥,你怎么了?”   “不, 她不是公主。”楚离摇头, 语气十分肯定。   公主虽然变得很反常,可秦依依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人确实是她,不会有错的。可是为什么表哥要说她不是?   “依依,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楚骞依旧背对着泉池,声音有些着急, 补充道,“鸾儿从来不会喊我皇兄。”   刚才他故意自称皇兄,就是为了试探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秀鸾, 而且她的声音和秀鸾也有些不同,一个人想要扮作另一个人,什么都有可能改变,唯独这声音是变不了的。   “我……”被他这么一说,再看楚离的眼神,秦依依反而有几分不确定了。她看到的明明就是公主,如果这个人不是,那么公主在哪里?为何这个人又会和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趁着众人不注意,秦桑悄悄地绕到泉池的另一头,朝着池中的女子喊了一声:“公主,你怎么了?”   话音一落,秦昭一惊,转身时,正好看到那个女子飞快地朝秦桑站着的方向伸手:“桑儿小心!”   “桑儿!”秦依依低呼。   可两人喊得再快,也快不过那女子的动作,转眼间,秦桑身上的衣服被人大力地一扯,重心不稳,身体摇晃了几下,一头栽进了池里。   那女子将秦桑的衣服披在身上,然后一把抓起还在水里扑腾的人,右手扣着她的脖子,朝楚离等人道:“让我走,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她的目光凶狠,虽然长得与秀鸾一模一样,可言行举止,却没有半点秀鸾的样子。   刚才楚骞与她说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她奉命在这里假扮公主的样子拖延时间,而真的秀鸾早在刚进这屋子的时候就被埋伏在屋子里的人带走了,算算时候,也差不多已经走远了。   “放了她!”楚骞上前一步,拔剑指着女子。   “你再过来,她这条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那女子勾了勾唇,指上用力,指甲深深地陷进了秦桑的脖子里。   “姐……姐姐……”被她掐着的地方骤然一疼,秦桑的脸色涨得通红,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手和双腿还在挣扎。   “桑儿!”   瞬间的变故让秦依依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看到妹妹脖子上冒充的血珠,秦依依想上前,可她不敢动,怕那人真的会杀了桑儿。   “桑儿,别怕。”秦依依不停地安慰妹妹。   携着秦桑,那女子一点点往前走,走出了泉池,光着脚踩在地上,所经之处,地上湿了一片。   “把剑扔了,退后。”女子扬声,她观察过了,在场的几人中,只有楚骞带着佩剑。   楚骞不得已,只能把剑扔了。   女子继续往前走,众人后退,走到剑旁边,抬脚一勾,剑就到了她的手上。她改成用剑抵着秦桑的脖子,一直到出了竹屋,门外站着的尼姑们吓得围成一团抱在一起。   眼看着她就要逃离,楚离又问:“公主在哪里?”   “公主?”那女子冷冷一笑,“放心,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把你们的宝贝公主送回来,主人吩咐了,不会要她的命,只不过……”   她没有往下说,众人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阴狠与狡诈。   楚离心头一窒。   女子举剑,狠狠地在秦桑的手臂上刺了一下,随后用力将她推给众人,转身飞快地往一旁的灌木丛里跑,不一会儿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桑儿。”秦昭连忙上前接住妹妹,剑锋犀利,秦桑的手臂被她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血不停地往外冒,疼得直哭。   秦依依连忙撕下自己的裙边,替妹妹包扎,看到妹妹伤成这样,她心里也难受。   目前秀鸾的行踪只有这个女子知道,楚骞想去追人,可又担心秦桑,一犹豫,再要找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王爷,请你立刻派人将下山的路口都封起来,千万别让任何人出入。阿昭,依依和桑儿就交给你了。”楚离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匆忙交代,欲追上去。   “你要去哪儿?”秦昭看着他问。   楚离的步子顿了顿,回头道:“我去找公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寻着女子的方向行入了林中。   .   楚离一路走,一路都低着头,借着月色,他勉强能看到有人走过痕迹。   这是一条很险峻的山路,地上长满了杂草,好几处的路上都堆满了凌乱的巨石,需要借力翻过去才行。山路难行,楚离好几次都被地上的碎石绊到,还有一次差点踩空滚下山崖,幸好他反应够快,抓住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大约走了有半个时辰,地上的血迹渐渐找不到了。刚才那女子走的时候光着脚,身上也只有从秦桑那里抢来的一件衣服,他一直都是顺着地上的血迹走的,现在突然不见了,楚离皱了皱眉,环顾四周,地势比前面平整了些,左边是悬崖,深不见底,右边是陡峭的山壁。往前走的路只有一条,除非那女子掉下了悬崖,否则一定就在前面。   楚离决定继续往前走,他会跟着过来,乃是相信女子既然会丢下秦桑往这条险路走,那么这条路上肯定有她的同伙,换句话说,劫持了公主的人也一定在这里。   带着公主,他们走不远,楚离边走边注意着右手边的石壁,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呼救,再想仔细听,那个声音却不见了。   “公主!”楚离喊了一声,他认得那个声音,是秀鸾的!   .   秀鸾被两个蒙着面的男人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看到洞门口有人经过,大喊了一声“救命”,立刻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此刻她的身上只有一件中衣,刚才进屋换衣服,她才脱了一件外衣,就被人打昏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两个陌生的男人扛着走。她挣扎,她想逃,却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腕上的皮都磨破了。她不停地蹬着双腿去踢抗她的人,那人却威胁她要是再动就把她扔下山崖。   待蒙面的男人看到走进来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沙哑着嗓子道:“你怎么穿成这样?被他们发现了?”   女子点头,将脸上的人.皮.面.具顺手丢在了地上:“我们下不了山了,官兵应该已经把山给封了。你们赶紧把主人交代的事情办了,一会儿我溜去寺里,偷两件和尚的衣服给你们,你们先换上,明日再想办法下山。”   “好。”男人应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破布,塞进了秀鸾的嘴里,“对不起了公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可千万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说着,他伸手就去撕秀鸾的衣服。   秀鸾说不出话来,却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一边摇头一边哭着后退,可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根本使不上力气。   女子看了他们一眼,冷着脸出去了。   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撕碎了,秀鸾被男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绝望之际,她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闷哼,是女人的。两个男人停下动作,对视一眼,在她身后的那人便朝外走去,想要一探究竟。另一个人也看着洞口,暂时没有乱动。   秀鸾借此机会,腿上用力,不管不顾往那人身上踢,那人对她毫无防备,又是半伏在她身上的姿势,胯.下被她的膝盖顶上,疼得直冒冷汗。   “臭丫头,敢踢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二话不说甩了秀鸾一巴掌。   秀鸾被他打得头偏向了一侧,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响。   不规矩的手又碰上了她的身体,却在下一刻突然顿住,男人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背后刺穿他胸口的剑身,身体僵硬着倒了下去。   “鸾儿,鸾儿!”楚离把男人踢开,抱起秀鸾,才发现她上半身的衣服以及都已经被撕坏,只剩下一件肚兜。   楚离心里一疼,却又同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   他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她裹起来,拿掉了她嘴里的破布,看到她被绑着,又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堵着嘴的东西被拿掉,秀鸾立刻就哭出了声。   看到她右脸红肿,还有五个指印,楚离恨不得把刚才那三个人千刀万剐!他心疼地抱着秀鸾,柔声安慰:“鸾儿,别哭了,没事了。”   山洞里太暗,楚离担心她身上还有别的伤,把她抱出了山洞:“除了脸上,他们……还有没有伤到你?”   出了山洞,秀鸾才看清救她的人,她没有说话,依旧一个劲地哭,不管楚离问什么,她都只是哭。   楚离想掀开衣服替她检查,又怕吓到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一边低声安抚。   秀鸾哭了很久才停了下来,眼泪都擦在楚离的胸前,湿了一片。   “不哭了?”等到了她的眼泪停了,楚离才又开口问她。   此刻他正抱着秀鸾靠着山壁坐着,头上一轮明月,把怀里的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照得异常明亮。   他不急着回去,因为他知道楚骞的人马上就会找过来,他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   秀鸾一边抽泣,一边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轻声地开口:“你……你方才,喊我什么?”   楚离一愣,仔细回想,刚才一时情急,他喊了她……   鸾儿。   暗道自己大意,楚离不再看她,替她把衣服裹好,故意扯开话题:“公主可知道,劫走你的那三个人是谁的人?”   许久听不到声音,楚离终于又忍不住回头,却见她眼中含着一包泪,委委屈屈的看着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你……你方才,明明不是这么喊我的!”秀鸾抽抽嗒嗒的,若说以前在怀疑,那么经过刚才一事,她已经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她的哥哥。   可是她的哥哥回来了,却不肯认她。   秀鸾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眼泪不受控制得掉了下来。   楚离最怕别人哭了,之前秦依依哭,他就心疼得受不了,现在这个人又是他的亲妹妹。   楚离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又怕弄疼她,手上的动作放得很轻:“公主,你先别哭了,好不好?”   “你还喊我公主!”秀鸾不听他的,哭得更大声了。   楚离第一次感觉到无措。   秀鸾听不到他的声音,哭着哭着,这么多年的委屈也一起被带了上来,语无伦次道:“你明明答应过我,天黑之前就会回来的,可是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回来……他们,他们都跟我说你死了,我不信,你说过会回来的啊,还会给我带冰糖葫芦……你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呜呜呜,你这个坏哥哥……”   听到“哥哥”两个字,楚离终于心软了,原本还不想告诉她,可是……   他早该知道,他的妹妹那么聪明,他的身份,又怎能瞒得了她呢。   “好了,别哭了。”楚离叹了一口气,认命道,“别哭了,鸾儿,我以后不喊你公主就是了。”   秀鸾一听,果然停住了哭声,眨了眨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你……你喊我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秀鸾呆呆地看着他。   一会儿他不会又不承认了吧。   楚离失笑,这丫头刚才还非要他喊呢,现在他喊了,却又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他认真地看着她:“鸾儿。”   秀鸾愣愣地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我该喊你什么?”   “你说呢?”楚离笑看着她,这一笑,让秀鸾刚才所受的委屈仿佛都消失不见了。   秀鸾垂眸,靠在楚离的胸口,无声地流泪。   半晌,等到楚离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哥哥。   “嗯。”楚离应了一声,仰头看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使劲地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 生死时速啊啊啊啊 幸好来得及。。。。 第58章   秀鸾哭够了, 习惯性地伸手揉眼睛, 手才动,就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楚离低头询问, 目光里透着浓浓的关切。   “疼。”秀鸾把一双手从他的衣服底下都伸出来, 由于剧烈的挣扎,白嫩的手腕上好几处都被粗绳磨破了皮, 沁出了血印。   秀鸾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刚才一时激动忘了疼痛,现下心情平复了,只觉得脸上和手腕上都火辣辣地疼。   楚离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捧着她的手臂,纤细的手腕上, 被勒出的血印格外刺眼:“还有没有伤到哪里?让哥哥看看?”   楚离问得无心,秀鸾却脸一红,往他怀里钻了钻:“没有了。”   昔日总是缠着要和他一起睡的小妹妹长大了, 会害羞了, 楚离多年来一直空荡荡的心里终于多了些什么。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妹妹,楚离低声道:“对不起鸾儿,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秀鸾使劲地摇头,哽咽道:“才没有呢,要不是你来得及时, 我,我就……”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秀鸾仍是心有余悸, 抖得厉害。   感觉到她在害怕,楚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有哥哥在,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嗯!”秀鸾笑着点点头,虽然已经十多年没有见到哥哥了,可她与楚离之间的有些感应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因为这些年的分别而改变。   “哥,疼,帮我吹一吹。”秀鸾又把手腕往他眼前晃,笑眯眯地撒娇道。   楚离不由想到了年幼时的秀鸾,有一次母妃去了父皇那儿,留她独自在院子里玩秋千,秀鸾不安分,嬷嬷和宫女一个不注意,她不小心从秋千架上摔了下来,哭得撕心裂肺的,谁哄都不行。嬷嬷不敢抱秀鸾去找母妃,便将秀鸾带到了他的床前,小丫头一见到他就不哭了,爬在他的床上,把摔疼的手和腿都指给他看,要他吹,还振振有词地说吹吹就不疼了。   想不到一晃眼,他的妹妹都已经这么大了,真是岁月弄人。   楚离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仔细地对着伤口轻轻吹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秀鸾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专注的侧脸,渐渐地,就与记忆中的哥哥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秀鸾吸吸酸胀的鼻子,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哥。”突然,秀鸾不再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而是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宫?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楚离一直强忍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听着秀鸾哭,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似的疼,可是倘若重生的不是四年前的现在,而是十五年前,就算知道以后的事,他也不会回宫。   “鸾儿。”一个晚上哭了太多次,秀鸾的眼睛都肿起来了,楚离于心不忍,“我不是不想回宫,我是不能回宫。”   淑妃找了那么多杀手要取他们母子的性命,若是知道他还没死,一定会更加想方设法地要他的性命。在宫里,除了父皇,他最亲近的人只剩下了秀鸾,他要是回去,只怕会连累秀鸾。母妃临死前让他不要回宫,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楚离一点一点地将当年的事情告诉秀鸾,还有之后他是如何被刘大夫所救,将他的病治好,又变成了秦家表哥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她。   秀鸾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不能消化。她心疼哥哥在宫外所受的苦,可又高兴他的病彻底好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哥,其实有一件事情,你一直都误会了。”听他说完,秀鸾认真地看着他,纠正道,“你说父皇以为你死了,虽然父皇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哥哥,在父皇的心里,你一直都还活着,这些年,他也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啊。”   这下轮到楚离愣住了,心跳忽的快了一拍,连声问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秀鸾擦了擦眼泪,对他道:“安国寺里有一个佛堂,里面有父皇专门为母妃和你设的灵位,可是我仔细看过,父皇给你设的灵位上,并没有写你的名字,只写了‘爱子之灵位’几个字,中间是空着的。哥,父皇是不忍心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啊。还有一次,我偷听到父皇和母妃说话,我听得很清楚,父皇说在没有看到你的尸身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你已经死了的。”   秀鸾说得不错,在楚离的心里,早就以为父皇已经放弃了他,是以对于回宫,他从来没有抱过任何希望。   “他……他真的是这么说的?”许久,楚离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隔着胸腔,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出来。   “对啊,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秀鸾信誓旦旦道。   秀鸾不会骗他,楚离相信她说的话。   那一刻,楚离的心里五味陈杂,满脑子都是那句“他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他的妹妹说,他的父皇在等他回去,那么是不是代表,在父皇的心里,一直都对他抱有希望?是不是意味着,在父皇的心里,他和楚昱、楚渊,还有四弟都是一样的?   父皇其实从未嫌弃过他的身子不好……   楚离高仰着头,紧闭双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秀鸾告诉他的这一切太突然了,远比重生更让他意外,让他……惊喜。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打算先入朝,再想办法搜集楚昱这些年只手遮天、以权谋私的证据,以及淑妃陷害他们母子的线索,等时机成熟了,再一举揭发他们二人。这一过程,可能需要几年,也有可能需要十几年,他等得起。可现在,经秀鸾这么一提,楚离却有了别的主意。   稍稍平复了心情,楚离叮嘱秀鸾:“鸾儿,你记住,今晚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不可告诉任何人,连四弟都不可以,知道吗?”   “为什么?”秀鸾着急地问,她的哥哥回来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去告诉父皇,让父皇也高兴一下。   “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楚离看着她道。   “哥,你到底想做什么呢?为什么又要假扮秦家的表哥混入秦家呢?”秀鸾有很多疑问,但她更担心的是楚离的安危,“你……会有危险吗?”   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楚离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不会的,别担心我,倒是你,鸾儿,我是真的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宫里。”   秀鸾听了眼睛一亮,抱着他的手臂道:“那我出宫跟你一起住。”   楚离失笑,无奈道:“你是公主,除非嫁了人,否则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住在宫外呢。”   秀鸾苦着脸,宫里虽然有父皇,可父皇很忙,常常几天都见不上一次,她好不容易认回了哥哥,她一日都不想与哥哥分开。   察觉到不远处的光亮,似乎有人正在接近,楚离交代道:“鸾儿,我现在说的你听清楚了,回宫之后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见过我,还有,离淑妃和豫王越远越好,能不见他们,就不要见他们。有事的话,马上找人去通知你四哥,若是宫里实在不安全,你跟父皇说一声,去你四哥府上住一段时日,至于理由,就说近来你常常梦到母妃,彻夜难眠,父皇疼你,一定会准你出宫散心的。”   楚离一脸认真,秀鸾明白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理由,点点头,也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哥,为什么我要远离淑妃和皇兄呀?”   秀鸾对过去的事情半点不知情,这些年始终把楚昱当皇兄看待,楚离不想吓到她,只得道:“豫王城府极深,这次我们随他去幽州,我觉得他很不简单,总之你听我的,离他越远越好,知道吗?”   “嗯。”秀鸾郑重地点头,楚昱也是哥哥的皇兄,可是他却一口一个豫王,而喊楚骞却是喊的四弟。他没明说,可秀鸾也多多少少听出了那么点意思。   哥哥让她离皇兄远点,那她就离得远点吧,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皇兄,至于淑妃,母妃过世那几年确实对她很好,可这些年……   秀鸾垂眸问他:“哥,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不见了的?”她醒来后,那两个男人威胁她的时候告诉她了,有人会扮作她的模样拖住他们,不会有人发现她失踪了的。   这个问题好回答,楚离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她听。   在听说他一看到那个女子的背影就确定不是她的时候,秀鸾更加奇怪了:“背影都差不多,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嗯……   好问题。   楚离相信,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只是秀鸾,连楚骞他们一定都想知道。   他掩唇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你刚出生那会儿,我还亲手给你换了好几次衣服,你身上有什么,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在秀鸾的右后肩上,有一个指甲大小的胎记,可刚才那个女子的右后肩,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才断定那个人不是秀鸾。   他这话说得故意,秀鸾瞬间憋着一口气,指着他道:“你你你……”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楚离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突然觉得,多个妹妹偶尔逗逗她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也有个亲哥哥逗我!!!   /(ㄒoㄒ)/~~忙着逗妹妹的表哥,你还记得你有个没过门的小媳妇儿吗? 第59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爷, 在那里”,楚离和秀鸾很快就看到了一行人急急忙忙地朝他们赶来。   “鸾儿!”楚骞跑到他们身边, 看到秀鸾穿着楚离的衣服, 狼狈地被楚离抱着,头发凌乱, 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连眼睛都红了一圈,一看就是刚刚才哭过的模样,“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秀鸾,眉心紧锁,眸色越来越深:“他们……有没有对你……”   秀鸾扁扁嘴, 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察觉到楚离的目光, 又咽了下去, 摇摇头道:“四哥,我没事。”   “真的没事?”楚骞不太相信,没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可看到秀鸾这一身伤,他又不敢再继续往下问,满脸都是自责。   都是他不好, 明明早就想到了有人要伤害秀鸾,却还是大意让别人钻了空子。他来之前就应该让人把竹屋围起来,这样就算有人提前埋伏在里面, 也带不走秀鸾。   将楚骞的神色尽收眼底,楚离道:“公主只是受了惊,不碍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楚骞点点头,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一点,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只是半山腰上的一处平坡。   刚才他听了楚离的话,立刻回到了寺里,让人封了所有下山的路,又带着人,沿着楚离留下的记号寻来,这才耽搁了许久。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担心秀鸾的安危,怕她出了什么事不好向父皇和死去的皇兄交代,所幸楚离找到了她。   “楚公子,谢谢你救了我妹妹。”楚骞郑重地向他道谢,“日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楚骞万死不辞。”   楚离淡笑:“王爷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楚骞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心想是他抱秀鸾抱得吃力了,伸手要接秀鸾:“我来吧。”   秀鸾没成亲,楚离也没成亲,再让他抱着总是不太好的。何况他们孤男寡女在荒山野岭待了那么久,跟着他一起来的侍卫都看到了,万一传出去,秀鸾的名节就要保不住了。   哪知楚骞的手才碰到秀鸾,秀鸾就往楚离怀里缩了缩,意思很明显,她就要楚离抱。   楚骞一愣,看楚离。   楚离原本也想把秀鸾交给楚骞的,但秀鸾不肯,他只能继续抱着她,无奈道:“劫走公主的三个人就在后面的山洞附近,王爷先带人去把他们抓起来吧,免得他们逃走了。”   楚骞刚才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一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都是你给打晕的?”楚骞吃惊,在他的印象里,楚离一直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上一次一箭射死司马成已经让他很意外了,这次居然以一敌三,也太厉害了吧。   “只是趁他们不备罢了。”面对楚骞崇拜的神情,楚离平静道。   凭他的一己之力,当然打不过那三个人,还好出门前他有所准备,带上了之前从柳慧那里拿到的曼陀罗花粉,为的也是以防万一,想不到居然真的被他用上了,轻易就迷晕了守在外面的两个人,至于山洞里那个要欺凌秀鸾的人,看到他把秀鸾压在身下的时候,他当时根本没想过要留他性命。   楚离简单地把经过告诉了楚骞,楚骞能想象到当时的惊险,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咔咔作响。   侍卫很快就把昏迷的两人和断了气的一个人拖了过来,楚骞挥了挥手,厉声道:“带回去,严加拷问,一定要把幕后主使问出来!”   “是。”侍卫领命。   “王爷,若是他们招了,你打算怎么办?”楚离问他。   楚骞明白他的意思,无论背后主使之人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个人,公主出事,事关的都是皇家的颜面。   楚骞想了想,才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外传,等明日回宫,我就禀告父皇,让父皇定夺。”他顿了顿,又对身后的侍卫们吩咐,“今夜你们所看到的一切,谁要是敢说出去,本王绝不会饶了他!”   侍卫们都低头不语。   楚骞朝楚离和秀鸾道:“回去吧,阿昭和依依该等急了。”   “桑儿如何?”楚离这才想到秦桑也受了伤,怪不得只有楚骞一个人来了。   “桑儿没事,血止住了,就是疼得一直在哭。”楚骞叹气,短短一个晚上,让两个妹妹受了伤,早知道他就不让秦依依和秦桑来了,“师太说听声音,假扮鸾儿之人应当就是失踪的静音,我怕还有人埋伏在庙里,就让阿昭留下来保护依依和桑儿了。”   楚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走了几步,忽然又听到楚骞低呼:“你的背……”刺目的鲜血几乎将他的整个背染红了大半,连手臂上都有。   之前急着救秀鸾,楚离根本没感觉到自己也受了伤,听他这么一说,才感觉到后背针扎似的疼,应该是前面追着那女子时不小心脚滑,摔到了荆棘丛里,被刺伤的吧。   秀鸾听到了楚骞的话,扭着身体要下来看,怕秀鸾担心,楚离收紧了手臂,道:“没事,小伤而已,先回去再说。”   楚骞赶紧让侍卫在前面带路。   .   等楚离带着秀鸾回到寺里,已经将近四更天了。秦桑喝了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秦依依陪了她一会儿,不放心表哥,就在院子里和秦昭一起等他们回来。   楚离抱着秀鸾回来的时候,秦依依先看到的不是秀鸾,而是他白衣上被染红的血迹,眼睛一红,忙跟着他们进了屋。   楚离把秀鸾放在床上,立马就有几位年纪稍长一些的师太围上来要替秀鸾检查,这几位在安国寺住了几十年,楚骞从前就见过,信得过。可秀鸾却固执地抓着楚离的手不肯放,她怕她这一放手,哥哥就又不见了。   楚离拍拍她的手,轻声哄道:“乖,让师太们给你检查一下,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听了他这句话,秀鸾才点点头,松了手,眼神却还是巴巴地随着他,直到被人挡住。   二人举止亲密,被站在门口的秦昭完全看在了眼里。表哥去找公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一回来,公主会用这么依赖的眼神看着表哥?还有表哥对公主的态度,怎么会变化得这么快?   心中疑团渐起,秦昭侧脸看了看身旁的妹妹,秦依依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国寺里不乏有懂医术之人,楚离一出来,楚骞就让人也给他看看。   衣服褪下,只见他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地扎了十几个小洞,洞口留着血,有些已经凝固,和衣服粘在一起,衣服脱掉的时候牵动了伤口,又冒出了新的血珠。   这些伤口看在秦依依的眼里,比扎在她身上还要让她感到疼,表哥为了公主,连命都不要了吗?   从清理伤口到上药,大约花了两刻钟,期间楚离一声不吭,他趴在床上,侧着头,目光一直放在秦依依身上。   他这么抱着公主回来,她一定看到了。他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误会了他和公主之间有什么?他很想喊她,可是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和秀鸾的关系,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但如果不说,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不想骗她。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楚离心情复杂地喊了一声“依依”。   秦依依泪眼朦胧地站在一旁,好似没有听到。   楚离撑着床想要坐起来,这一动把秦依依吓坏了,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急道:“表哥,你别动,你的伤口才上了药,大师刚才说了,一个时辰之内都不能乱动。”   小姑娘着急的模样都写在脸上,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生气,楚离释然地笑了笑,依言趴了回去,还不忘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吓坏了?”   秦依依小声地“嗯”了一声,点点头,眼泪霎时夺眶而出:“疼吗?”她想摸摸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   “疼。”楚离毫不犹豫道,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脸一点点往自己眼前拉,离得近了,他抬头亲她的眼睛,呢喃道,“可是看到你哭,我心里更疼。”   秦昭离开的时候顺手关上了房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外人,楚离没什么顾忌,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她的唇上,辗转反侧,慢慢地变成了侧躺的姿势,半拥着她。   秦依依闭着眼睛,任由他动作,温顺得像只小猫似的,半点都不反抗。鼻尖充盈着他的呼吸,脸颊上到处都是他留下的印记,在他咬住耳垂的时候,秦依依才不由自主的嘤咛一声。   退开了些距离,楚离看到她的睫毛微动,轻声唤道:“依依。”   秦依依睁眼,双手抵在他的胸口。   楚离道:“我找到公主之时,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坏人撕碎了,我才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她吓坏了,又不肯让齐王抱,山路难行,我才一路抱着她回来。依依,我不想你误会。”   她还没开口问,他却知道她在想什么,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秦依依摇摇头:“公主怎么样了?”   “只有脸上有伤,被人打的,手腕也磨破皮了,其他应该没事。”楚离答道。   “那过会儿我去看看公主。”秦依依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一晚上的担心才慢慢消失不见。   “不用了,齐王会照顾她的。”楚离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了一吻,“明日再去吧,很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秦依依抱紧他,她不想走,一闭上眼睛,都是他鲜血淋淋的背,她害怕,只有在他身边才安心。   楚离见她不动,心下了然。反正他伤了,楚骞和秦昭都看到了,秦依依留在他的房里照顾他,相信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   “既然不想走,不如今晚陪我一起睡。”他笑着往里侧挪了挪,戏谑道。   秦依依原本只想留下来陪着他,并不是想要和他一起睡,可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她其实也早就累了,看着空出来的半张床,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秦依依犹豫了一下,脱了鞋,乖乖地躺在了他的身边,头一沾枕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楚离笑吟吟地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差不多睡着了,把人捞到怀里,也抱着她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更新那么早,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下午上班摸鱼偷偷码了会儿~~   最近潜水的宝宝们,快点出来冒个泡,不然我要抽氧啦→_→ 第60章   心里有着事, 终究是没睡好, 天一亮,秦依依就醒了过来, 身侧的床榻上空荡荡的。   表哥呢?   秦依依翻身坐了起来, 穿好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和头发, 开门走了出去。   公主的院子里站了很多宫女和嬷嬷,今日是公主的及笄大典,这些人一早就奉命在院子里等候为她梳洗。   公主的房门半掩着,秦昭和楚骞站在房门外,透过虚掩的房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大哥, 王爷,公主醒了吗?你们怎么不进去?”看着两人奇奇怪怪的样子,秦依依好奇地走到他们身边。   刚想探头瞧瞧他们在看什么, 却被秦昭拉远了几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不多睡一会儿?”   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像是在赶人似的,秦依依不由更奇怪了,里面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看的吗?   秦依依笑了笑,道:“睡不着了, 想来看看公主。大哥,你们在看什么?”   “没什么。”秦昭躲着她的眼神,随后又正色道, “依依,大哥有句话想问你。”   对秦依依来说,秦穆是她的父亲,但秦穆生意忙,常常外出经商,一来一回就是几个月的光景,就算不离京,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一面。反倒是这个只比她大了三岁的哥哥,如兄如父,从小,她就很听秦昭的话。   “大哥你问吧。”秦依依等着他往下说。   秦昭面色复杂道:“依依,你与表哥的亲事是娘和表舅定下的,可大哥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意思,现在你能不能告诉大哥,你和表哥之间发展到哪一步了?你是真心喜欢表哥,还是,只是因为定了亲的关系才与表哥在一处的?”   秦昭这话问得秦依依毫无防备,完全没想过他会这么问,她当然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表哥的,娘也知道,所以才会让她与表哥定亲。   可到底是小女儿家,就算是在亲哥哥面前,她也不好意思这么直白地回答他的问题。在起初的怔愣过后,秦依依的脸渐渐红了,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含羞带怯的模样落在秦昭的眼里,秦昭算是明白了。但一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心里又开始矛盾起来。他刚才一直在想,倘若妹妹不喜欢表哥,等他回去之后,可以想办法让娘取消她与表哥之间的亲事,可现在看来,妹妹是真的喜欢着表哥的,但是表哥他……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常见的事,但在他的私心里,希望妹妹将来能嫁的那个人是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就算不是,换作别人,有他们秦家在背后为妹妹撑腰,相信也无人敢欺负他的妹妹。可偏偏现在这个可能会与妹妹抢心爱之人的,是公主……放眼京城,谁有敢与皇上的掌上明珠争宠呢?   秦昭有些头疼,但心里也渐渐有个主意。若果真如他所料,那么就算让他当个坏哥哥,他也绝对不会让妹妹嫁给表哥的。   “依依,你听大哥一句话,男人有时候说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在你没有与表哥成亲之前,千万不要把整颗心都放在他的身上。表哥此人,并不简单。他今日会与你定亲,是因为你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过他,但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他不会为了别的原因和其他人定亲。你的心意你清楚,可他的心意,你也清楚吗?依依,如果你没有把握抓住他的心,那么大哥劝你一句,你也不要把整颗心都放在他的身上。万一,万一将来有一日,他若负了你,最起码没有他,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这些事情,原本秦昭并不想告诉她的。早在幽州之时,他和秦穆就对楚离起了疑心了,但楚离平时隐藏得太深,他们派去沧州的人又无功而返,因此这些疑虑,他们也一直藏在心底,连傅容都没有说。可时至今日,看到楚离和公主经过一夜之后如此亲密,为了妹妹,秦昭不得不提醒她。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依依明白,又不太明白。   秦昭说得不错,经历过重生,她不会再将一颗心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有人对她好,她自然会全心全意地对他,可若是对她不好,她也不会再傻乎乎地想着他会回心转意。可是这一切,和表哥有什么关系?听大哥的意思,他似乎是在担心表哥将来会有负于她?   秦依依不知道大哥为何突然会与她说这些话,但是她知道,这世上谁都有可能负她,只有表哥不会。   话已经说得那么开了,秦昭不怕让她知道:“表哥一早就来看公主,现在……正在里面陪她用早饭。”   就为了这事?   秦依依嫣然一笑:“公主是表哥救回来的,表哥担心公主,所以才会来看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只是……秦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都说了这么说了,可妹妹似乎还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妹妹这么单纯,他这个做大哥的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也罢,既然妹妹那么喜欢表哥,等回府后,找个机会,他再与表哥谈谈吧。   “饿了吧,大哥让人给你送点吃的来。”秦昭疼爱地摸摸她的头,随口道。桑儿天明前醒了一次,吵着要吃东西,她们姐妹两昨日一直在一起,桑儿饿了,依依想必也饿了。   秦依依揉了揉扁扁的肚子,是有点饿,不过她想先看看公主。昨晚公主的脸都肿了,今日的及笄大典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   楚离早上醒来看到秦依依还在睡,没忍心吵醒她,穿好衣服,想去看看秀鸾怎么样了。昨晚答应过她会在屋外陪着她,结果陪着秦依依一睡就不小心睡过了,也不知道秀鸾现在好不好。   走到秀鸾的院子里,楚离就看到外面候了一院子的嬷嬷和宫女,秀鸾也不知怎的,醒是醒了,就是不肯让别人进去,连楚骞也不让。   楚骞一夜未眠,想到再过两个时辰就是秀鸾的及笄大典了,急得团团转。马上父皇就要来了,他知道昨夜的事情瞒不了父皇,但是公主的及笄大典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昨夜的事情只能等大典结束后再告诉父皇了。   可秀鸾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呀!   正在楚骞一筹莫展之际,楚离来了,只说了两个字,秀鸾就飞快地开了门,把他拉了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上了,可把楚骞郁闷的。   “哥,你看我这个样子,一会儿怎么见人嘛。”秀鸾拿着一面铜镜,愁眉不展。手腕上的伤可以遮掉,可是脸上的,虽然昨晚冰敷过,用了药,已经不肿了,但还是有很明显的红印。   冰凉的手指轻触上她的脸,楚离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好在红印都集中在下面,眼睛旁边都没有:“还疼吗?”   秀鸾并不避讳他的手,摇头道:“好多了。”   楚离想了想,道:“等下找个帕子把脸遮起来,寺里和尚那么多,我妹妹那么漂亮,我也不舍得让别人看了去。”   秀鸾一听是个好主意,她堂堂一个还没出嫁的公主,见到外男不愿露脸,也说得过去。烦心事解决了,秀鸾高兴地挽着他的手臂:“好,我听哥哥的。”   看到秀鸾没有被昨晚的事影响,楚离就放心了,正准备走,却又被秀鸾留下来要和他一起吃早饭。外面那么多宫女嬷嬷,楚离本是不愿意的,可拗不过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心想这是在宫外,好不容易他们兄妹相认,就随她一次吧,至于那些宫女和嬷嬷,等会儿让齐王发个话就好了。   楚离从公主房里出去时,秦依依与秦昭也恰好说完话。无视了一旁两双充满探究的眼神,楚离的视线只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二人的视线相撞,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慌乱,没有躲闪。   秦依依看着看着就笑了,表哥有事瞒着她,她知道,但是她不想去问,因为他说过,他这么做有他的理由,他也说过等来年时机成熟,他会与她细说。   与其逼着他最后得到一个敷衍的理由,不如耐心等着,等他把所有的秘密都与她分享。   .   “表哥,公主好点了吗?”秦依依先打破了沉默。   “嗯。”楚离点头道,语气里无不宠溺,“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秦依依“噗嗤”一声笑了,幸好不是在家里,否则要是见到爹,说不一定他也要像大哥和表哥一样问上这么一句。   楚离并不知道刚才秦昭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了,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但见她笑了,心里像是有一道暖流划过。   他突然很想抱抱她。   “王爷,公主没事了,让她们进去吧。”楚离对楚骞说完,旁若无人地牵住了秦依依的手,“既然睡不着,那就陪我走走。”   .   经过昨夜一事,寺里的人都知道楚离和秦依依是齐王带来的人,公主的及笄大典在即,寺里本不允许外人出入,但他们两个却没人阻拦。   穿过了好几条走廊,楚离带秦依依来到一间佛堂前。院子里很干净,地上没有一片落叶,就连台阶上的尘土,都被人扫得一干二净。   抬头望着牌匾上“雨柔堂”几个字,秦依依不解道:“表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问完,她又忽然觉得这三个字有点眼熟。   楚离难得没有回她,门上落了锁,他没办法进去,但是能站在外面看上一眼,他就满足了。   秦依依很少在楚离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莫名地,让她有点心疼。他不说话,她也没再多问,他看着佛堂,她就看着他。   过了许久,楚离才回过神,看到身旁的小姑娘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唇角微扬,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秦依依踮起脚尖,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心:“表哥,别难过。”   楚离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仿佛是一个透明的人,他在想什么,她全都知道。   楚离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依依,你喜欢什么花?”   秦依依茫然地看着他。   楚离道:“我在想,以后我们的院子里要多种点你喜欢的花,我亲手给你种,要是我不在家,你看着那些花,也能想到我。”   秦依依:“……”   作者有话要说:  楚骞:鸾儿,开门,是四哥。   秀鸾:不开。   楚离:是我。   【门:吱呀——砰——】   楚骞:……鸾儿,你忘了谁才是你哥哥了吗?   秀鸾:我没忘。   楚离:还是我。   *   *   你们一直在猜依依会不会误会,呃,真的不会呀~~因为很早的时候,表哥就和她说过会把原因都告诉她,而且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依依不笨,很多事情串一串,她多少也知道一点,就算不知道,经历过上一世,她也不可能是一个会随随便便为了一点点小事就乱吃醋的人。退一万步说,如果表哥和公主不是兄妹,表哥又真的渣了喜欢上了公主,最后依依也不会为了他要死要活。嗯,这就是我要写的女主。 第61章   公主的及笄大典, 不只是嘉禾帝, 连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们都来了。为了保证嘉禾帝的安全,从京城至安国寺的一路上, 都有重兵把守, 通往山上的每一条路也被官兵们重重围住,不让任何闲杂人等有混上山的机会。   巳时一到, 安国寺正殿的台阶上,在群臣的注视下,秀鸾身着华服,面带白纱,一步步拾级而上。许多大臣都是第一次见到公主的真容,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却依旧为公主的美貌所出神。想到飞鹰将军抗旨拒婚一事,群臣中有人惋惜,将军若是早些见到公主, 只怕就不会抗旨了。也有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想着家里的妻妾或是亲戚家可有与公主年纪相仿的少年,若是能得公主青睐,还怕将来不会为皇上所用吗?   短短百十级台阶,秀鸾足足走了一刻钟,观礼者各有所思, 就连台阶尽头嘉禾帝身边站着的淑妃和楚昱也不例外。   “儿臣拜见父皇。”终于踏上了最高的一层台阶,秀鸾热得浑身冒汗,心里只想快点结束笄礼, 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端庄冷静,朝嘉禾帝行跪拜之礼。这是早上楚离特地交代她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表现出半点慌张,免得被有心人瞧出不同。   “鸾儿不必多礼,快起来。”嘉禾帝亲手将爱女扶起,昨夜发生的事他还不知情,女儿终于长大,最高兴的就要属他了。   等秀鸾重新站好,嘉禾帝领着嫔妃和儿子们站到一边,示意方丈主持笄礼。   跪拜、簪钗、奉酒、取字、聆训,一场繁琐的笄礼下来,秀鸾早已累得筋疲力尽。整个过程中,楚骞一直紧张地看着她,生怕秀鸾会撑不住。大殿一侧的长廊下,楚离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旁观着这一切,待笄礼结束,他才悄悄地离开。   派出去的人一夜未归,秀鸾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楚昱的眸色越来越深,盯着她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道:“这么热的天,皇妹何故要戴着面纱?”   楚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从上个月从幽州回来,父皇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变了许多,以前每次父皇有什么事交代他去办,回来后总会当着群臣的面夸他一番,而这一次,父皇除了封了江景焱为飞鹰将军外,其他的事一概不提。他问过手下的几个大臣,那些人都异口同声地告诉他,在他回京之前,父皇曾暗示过群臣他立了大功,还有意要立他为太子。   楚昱想不明白,既然父皇都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了,还说他立了大功,为何不借着这次的机会呢?父皇究竟在等什么呢?   后来当他从母妃口中得知,父皇打算在秀鸾及笄之日,追封死去的柔妃为皇后,他才明白父皇这么做的真正理由。原来父皇至今还惦记着那个连尸首都没有找到的三弟!   可是楚冀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他凭什么还要跟他抢太子之位?难道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在父皇的眼里,还不及一个死了的病秧子吗?   楚昱越想越不甘心,他不能让父皇追封柔妃为后,更不能让一个死人霸占着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可柔妃和楚冀都已经死了,他没办法再在他们的身上做文章,于是,能利用的只剩下了秀鸾。   秀鸾不能死,死了只会让父皇更加愧疚,更顺理成章地追封了柔妃母子。所以他想到了别的办法,一旦秀鸾担不起公主的名号,那么到时候不用他和母妃开口,群臣都不会答应让父皇追封一个被玷污的公主的母妃为后,楚冀自然也抢不了他的太子之位。   楚昱想得理所当然,早在秀鸾入寺前,就在寺里安排好了人,就等着在她及笄的前一夜下手,待秀鸾出了事,及笄大典不能如期举行,他便故意找人放出风去,父皇想瞒也瞒不住。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秀鸾居然一点事也没有,派出去的人彻夜未归,他不知究竟如何,不敢让人轻易地放出风声。   不,不可能,他上山的时候明明听说昨夜楚骞就派人封了山,如果他的人没有得手,楚骞为何连夜下令封山?   一定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见秀鸾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地捂脸,楚昱更加证实了心里的猜测。或许他派的人已经得手,只是因为楚骞封了山,一时还躲在山中没能回去。   这样一想,楚离心里便有了主意。   “怎么回事?”秀鸾的眼神慌慌张张的,嘉禾帝也瞧出了异样。   “父皇,鸾儿认床,昨夜独自睡在寺里的厢房之中,没有睡好,精神不太好,方才又经过了一场笄礼,可能是累着了,儿臣想先带鸾儿去房中休息。”听到嘉禾帝问话,楚骞抢在秀鸾之前回答。   秀鸾怕黑,嘉禾帝一直都知道,听楚骞这么一说,顿时心疼道:“那就快带鸾儿去休息吧。”转头又吩咐跟在身后的嫔妃们和两个儿子,“你们也去休息,朕一个人去佛堂就行了,用过午饭后我们再回宫。”   “是。”淑妃便应声,边朝儿子使了个眼色。   楚昱很快明白过来:“父皇请留步。”   “还有何事?”笄礼一结束,嘉禾帝就急着去见柔妃,被楚昱三翻四次打断,稍显不耐烦道。   “父皇。”楚昱仿佛完全没看到他的神色,继续道,“儿臣听说,昨夜有刺客入山,欲对秀鸾图谋不轨,四弟彻夜下令封山,不知父皇可知道此事?”   “有这等事?”嘉禾帝面色一变,看向楚骞和躲在他身后的秀鸾,怪不得他也觉得今天秀鸾怪怪的,好端端的为何蒙着面纱?   只是,图谋不轨……   嘉禾帝斜了一眼楚昱,他不相信长子不明白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可他居然当着群臣和嫔妃们的面这样说自己的妹妹,嘉禾帝面有愠色:“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说了这件事后,秀鸾直接躲到了楚骞的身后,楚昱更加确定了他所料不错,直接将问题抛向了楚骞:“四弟,这件事情我也是听说来的,并不太确定,但是秀鸾也是我的妹妹,事关她的名节,我也很担心,劳烦四弟将昨夜的事说一遍吧。”   “你……”楚骞气得指尖泛白,他早知楚昱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当众揭穿!幸亏鸾儿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出什么事……   不对,楚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昨夜他们找到鸾儿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在旁,大家都看到了鸾儿衣衫不整地被楚离抱着,万一父皇问起来,有人说漏了嘴怎么办?   到时候,鸾儿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思虑片刻,楚骞依旧坚持着先前的说法:“启禀父皇,昨夜并没有什么刺客,儿臣一直在鸾儿的房外守着,还有秦家的两个妹妹,也一直陪着鸾儿。儿臣并不知道,皇兄是如何道听途说的?”   他原本是想等回宫之后将事情告诉父皇的,但现在看来,只怕得继续瞒下去了。   “是吗?”楚昱不死心,秀鸾的表现明明就有问题,“父皇,不如让鸾儿摘下面纱,父皇一看便知。”   嘉禾帝冷着脸,视线在两个儿子身上来回片刻,楚昱说的话,他自然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鸾儿若果真如他所言受了欺辱,现在怎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可若不是,长子存着这样的心思,实在太可怕了些。   嘉禾帝朝最近的一个侍卫看了看,那侍卫朝他点点头,嘉禾帝才道:“既然如此,鸾儿,就将你的面纱拿下来,让你皇兄看看。”   “父皇,我……”秀鸾还是捂着脸,为难地扯了扯楚骞的衣袖道,“四哥,怎么办?”   楚骞面露难色:“对不起鸾儿,四哥本想替你瞒着,但是如今……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就把面纱摘下来吧。”   “可是……”秀鸾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不得不慢慢摘了面纱。   面纱一落地,嘉禾帝瞪圆了眼睛:“鸾儿,你的脸……”   “父皇。”秀鸾扑到嘉禾帝怀里哭,“鸾儿知道自己现在变得好丑,所以才会用面纱遮住的,可皇兄、皇兄他偏偏要鸾儿把面纱摘下来,现在那么多人都看到鸾儿的丑样子了,鸾儿不想活了……”   一听爱女说不想活了,嘉禾帝连忙搂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鸾儿,别哭了。不就是脸上长了疹子嘛,回宫之后让太医给你瞧一瞧,擦点药,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   嘉禾帝一边说,一边瞪长子。女孩子都爱美,鸾儿的脸上长了疹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被长子拿来做文章,若不是现在有那么多大臣在底下看着,嘉禾帝恨不得狠狠教训他一顿出气。   楚骞忍着笑,今早他们几人就已经商量过了,觉得楚昱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秀鸾,因此特地让秦依依给秀鸾的脸上化了些类似疹子的小红点,秦依依小时候生过疹子,知道长什么样子,画得活灵活现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看着楚昱憋红的脸,楚骞心里只觉得畅快,还有鸾儿,这丫头装起来跟真的似的,居然还想到了用死来让父皇心疼,若不是他早知内情,只怕也要被她骗到了。   楚昱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怎么可能?秀鸾刚才的表现,分明是在害怕,怎么会……只是长了疹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鸾儿实力打脸,PIAPIAPIA~ 第62章   回到后院, 楚骞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楚离和秦昭,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捧腹大笑:“看到大哥吃瘪的表情我就高兴,也就只有表哥你了, 能想出这么个方法让他闭嘴。”   最近听秦昭兄妹喊表哥喊多了, 楚骞时而也会跟着喊几声表哥。   楚离扯唇笑了笑,只是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如此说来, 那三个人果然是豫王派来的?”   听了他的话,楚骞也收起了笑意,一想到楚昱对秀鸾做的一切,他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十有□□就是他了,我真是没想到,大哥竟然会为了太子之位, 对鸾儿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   “太子之位?”楚离沉声复述了一遍。   楚骞点头,随后走到门外,确认院子里没有外人, 才关上门, 道:“我听说父皇已经决定追封鸾儿的母妃为后,就在鸾儿的及笄大典之后。”   “公主的母妃……不是已经过世了吗?”秦昭不解道,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三个小姑娘。   秀鸾知道秦桑因为她而受伤后,一回来就来看秦桑。秦桑其实没什么大碍,伤口上了药也不太疼了, 只不过流了点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秀鸾内疚,和秦依依一左一右陪秦桑坐着说话。   “正是因为如此, 父皇才迟迟没有立后。”楚骞平静道。   他的母妃没有争后位的心,他也没有争皇位的心,无论将来父皇选定的人是大哥或是二哥,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坐上皇位,他就会向新帝请旨,带着母妃远离京城。   “可这与太子之位又有何关系?”秦昭很少关心朝廷中的事情,若不是此事牵扯到了他的妹妹,他也不会多问。   楚骞道:“你不明白,若是鸾儿的母妃被追封为后,那么父皇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追封我那死去的三哥为太子,这样一来,大哥若是再想当太子,他这太子之位也是我三哥‘让’的,而不是本来就属于他。”   “可你三哥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对豫王来说,太子之位始终是他的,将来的皇位也是他的,他又何必争这一时呢?”秦昭实在不明白这些皇子们,日日斗来斗去的,不就是一个皇位吗,至于要到手足相残的地步吗?   “你不了解我大哥。”楚骞沉声道,“从我记事起便是这样,但凡他想要的,谁都不会让,连二哥和我都不行。而且还必须拿得漂亮,不能让别人有质疑他的地方。大哥好胜,自尊心又强,是不会轻易让一个死去的人踩在他的头上的,只怕等他将来继承了父皇的皇位,我和鸾儿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关心朝政,将来鸾儿若是嫁个好人家,楚昱再怎么样也要顾忌一下鸾儿的夫家在朝中的地位,不会轻易对她下手,可他和母妃就不一样了,母妃又身处后宫,他根本无法保护她,所以只能让楚昱知道他对朝政没有兴趣,将来还有可能让他去别处当个闲王。   他不怕死,可他怕会连累母妃。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不让豫王当上太子吗?”一直没开口的楚离突然出声。   楚骞看着他道:“除非我三哥回来,否则,太子之位最后还是会落到大哥的手里。”   秦昭有点听不懂楚骞的话,三皇子楚冀早就已经死了,他现在为何又要说等他回来?   “只是可惜,我三哥回不来了。”楚骞苦笑,语气略显悲凉。   “四哥。”秀鸾走到三人身旁,无比认真道,“你相信我,哥哥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的。”   楚骞一点都不意外她说的话,这些年来,秀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三哥没有死,可是三哥若真的没死,为何十一年了,还不回宫呢?况且连太医都说,以三哥的状况,根本活不过七岁。   三哥出事的那一年,正好七岁。   楚骞没有接话,只是叹气。   四哥不相信她,秀鸾急得差点就要把楚离就是她哥哥的话给说了出来,可一想到答应过楚离的事,扁扁嘴,委屈地看着他。   见到秀鸾这个样子,楚离忍不住就笑了,同时又有些感动。当年他离宫之时,秀鸾只有四岁,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秀鸾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没想到她不仅记得他,记得他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还一直在等他回来。   “我相信公主。”不顾众人的惊讶,楚离将话说完,“你们的三哥,一定会回来的。”   .   遣散了群臣和嫔妃,秀鸾的及笄大典一结束,嘉禾帝只带了刘喜一人,去了雨柔堂。   刘喜侯在屋外,直到嘉禾帝的背影彻底被合上的门遮挡住,刘喜才不紧不慢地拿出袖子里的帕子擦擦汗,皇上这一进去,看来又得独自待上一个时辰。   柔妃的灵位前,嘉禾帝负手而立,脱下了厚重的朝服,换了一件便装,因为柔妃说过,在人前,他是君,她是臣,而在人后只有他们二人之时,她希望他只是她的夫君。   这些年来,每每来看柔妃,嘉禾帝从来都没有穿过龙袍,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   “柔儿,我又来看你了。”   “柔儿你知道吗?今日是鸾儿的及笄大典,我们的女儿终于长大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替她选一个合适的夫君,将来我若是不在了,他也能替我们好好保护鸾儿。”   “还有,我已经打算立你为后,这是曾经许诺你的,哪怕你已经不在了,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柔儿,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冀儿安然无恙,等他回来,我会亲自将国事都教给他。我知道,冀儿一直羡慕我教昱儿和渊儿骑射,可以当时冀儿的身体状况,任何会让他病情加重的事情,我都不希望他去做。他是你的骨肉,也是我的骨肉,我疼他并不比你疼他的少。柔儿,我已经决定了,若是冀儿能担大任,我一定让你看着他坐上龙椅……”   ……   果然如刘喜所料,嘉禾帝在里面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等他推门而出,刘喜和穿着侍卫服的李茂均侯在外面。   示意刘喜关上门,嘉禾帝才问李茂:“昨夜鸾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茂答道:“回皇上,昨夜有刺客入山,趁公主独自一人洗浴之时劫走了公主,齐王下令封山,后来等王爷带着人找到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先一步被楚离救下。”   “鸾儿可有事?”嘉禾帝紧张地问。   “皇上放心,楚离去的及时,公主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楚离?”嘉禾帝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李茂道:“他是秦昭的表哥。”   嘉禾帝想起来了,他听楚骞说过这个人:“就是那个与骞儿一起去幽州送粮,又献计击退晋军的人?”   “正是。”   “既然骞儿早已下令封山,那豫王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事?”想起早上的事,嘉禾帝又问。   李茂摇头道:“这个……臣还没查出来。”   这个不是关键,嘉禾帝没有追问,又沉声道:“刺客现在何处?”   “其中一个当场毙命,另外两人被齐王的人审了一夜,只是目前,还不肯招出幕后主使。”李茂将知道的都如实禀告。   “继续查,一定要把幕后之人给朕找出来!”嘉禾帝怒极,想了想又道,“此事暂且不要惊动齐王,你暗中去查,有结果了再告诉朕。”   李茂退下后,刘喜不解道:“皇上想要知道此事,为何不传齐王?”问齐王不是更快吗?   嘉禾帝望着李茂离去的方向道:“骞儿既然有心瞒着朕,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却又不确定,朕现在问他,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如让他做主,骞儿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身边的三个儿子,老大已经将朝事掌握的轻车熟路,老二也做得不错,唯独老四,嫌麻烦总是推脱,但他知道,老四并不比他的两个哥哥差。更何况在他们三个兄弟中,只有老四才是真心把鸾儿当妹妹的。   听了嘉禾帝的话,刘喜顿时觉得自己糊涂了。皇上在每位王爷身边都安插了人,问不问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同呢。   .   用了午饭,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楚骞没有与嘉禾帝提昨夜的事,嘉禾帝也权当不知。回去的路上,在马车里就拟好了立后的诏书,只等明日早朝昭告群臣。   入了夜,豫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被侍卫领着,盛夏的夜里,却还是披着斗篷,厚重的帽檐下压,遮住了整张脸,但看那穿着与体态,应当是一位女子。   她直接被侍卫领去了楚昱的书房,书房里的油灯亮着,院子里却空无一人,想来早已被人支开。侍卫带着她到门口,敲了敲门,就离开了。   “进来。”没多久,楚昱的声音就从里面响起。   柳慧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豫王府她还是第一次来,可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若是不把握好,将来她也只可能在秦家的安排下嫁个普通人,然后一辈子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柳慧摘下帽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低着头走了进去:“民女拜见王爷。”   楚昱扔下书,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人:“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柳慧依言抬头。   比起幽州初见,进京后,这丫头倒是更会打扮了,若非他早知柳慧的身份,看她此刻的扮相,倒是与京城里的富家小姐无二了。   楚昱扯了扯嘴角,揶揄道:“今日之事,你可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爹没你们想得那么渣…… 第63章   柳慧羞.涩地点头。   “那么就自己来吧。”楚昱说完, 站起来, 头也不回地往里屋走。   这里是他的书房,除了平时看书累了会休息一会儿, 一般都不会去里屋, 因此里屋里除了一张床和衣柜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   看着楚昱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头, 柳慧犹豫了一下,挪起脚步,红着脸慢慢地跟了进去。   她突然很害怕,她只和豫王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在粮庄,豫王逼着秦穆收了她做义女。另一次是在回京的路上,豫王说看上了她, 她若是考虑好了,随时可以去豫王府找他。   柳慧明白这句“随时可以找他”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头也清楚, 豫王与齐王之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得那么和睦。齐王和秦家熟, 豫王才会让她顶着秦穆义女的名号,而后又说要她,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利用她?但她没有办法,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想再过从前的苦日子, 秦家的人又对她不理不睬的,如今她能依附的,只有豫王。   从她找豫王府的侍卫替她传话起, 她就回不了头了。   室内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楚昱立在床头,看着女子娇.小的身子被罩在宽大的斗篷下,心头仿佛有一道火.苗轻轻蹿.起。   但是他不着急,自从她在幽州说要跟着自己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么想着,楚昱愈发地气定神闲,等着她小猫似的挪到自己身边,不知所措地垂手站着。   “王、王爷……我不会……”柳慧绞着手,为难地咬了咬唇,不知道进来之后该怎么做。她从前只是听说男子要一个女子,只需要女子取.悦他就行,至于如何取.悦,她是真的不知道。   柳慧青.涩的模样一分不差地落入了楚昱的眼中,楚昱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都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还装什么清.纯?   “替本王宽.衣。”他展开手臂,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儿。   柳慧答了一声是,哆嗦地伸出手,替他褪下了外衣,挂到一旁的衣架上。正要继续给他脱衣服,身上突然一凉,原来是楚昱嫌碍眼,扯掉了她身上的斗篷。   柳慧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身,高大的身躯近在眼前。还没等她回过神,楚昱抱起她毫不怜惜地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随即只着了中衣的身躯覆上去。夏日穿得少,几乎不用吹灰之力,楚昱就将她身上的衣物除了个干净。   柳慧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楚昱又算不上温柔,吓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就哭了?”楚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将她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这副可怜巴巴地模样,更激发了他心底的兽.欲,让他恨不能好好地蹂.躏她。   “别急着哭,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粗鲁地将她抱在胸口的双臂束缚到头顶,楚昱不顾她的求饶,狠狠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完全没有爱怜可谈,楚昱只是将对她的渴.望付诸行动,一想到她是秦穆的义女,秦家兄妹昨夜救下公主的事他已经打听到了,如此一来,粗暴的动作又染上了恨意,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发.泄。   柳慧被他翻来覆去折磨地死去活来的,一个晚上不知道昏迷了几次,又疼醒了几次,整个人仿佛漂在水上,他的每一次挺.进都像是一波巨浪打在她的身上,除了疼,只剩下了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楚昱终于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她的脸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女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将来不会亏待你。”   柳慧疲惫地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道:“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楚昱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确实让他着迷,火泄完了,他难得心情好:“想办法混进秦府,替本王办事,你就是下一个齐王妃。”   柳慧刚想高兴,却又觉得不对:“齐王?”   她的反应让楚昱皱了皱眉:“怎么,不愿意?”   “不是。”浑身都疼得没有力气,柳慧害怕地抿抿唇,“王爷,我、我已经是您的人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楚昱冷笑道:“你以为跟本王睡了,本王就会娶你了吗?本王已经有王妃了,我们兄弟三人之间,只有四弟尚未娶妻,你若乖乖听话,本王就想办法请父皇下旨,将你许配给四弟。当四弟的王妃和当本王的侍妾,你自己选吧。”   “可我以为……”柳慧不死心,又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接触到楚昱的目光,到底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来京城就打听过了,虽然同是皇子,可齐王与豫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豫王是皇上长子,将来的皇位一定是他的,跟着豫王,以后就不愁不能享荣华富贵。可齐王有什么?一个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的王爷,将来除了看豫王的脸色过日子,还能如何?豫王的侧妃和齐王的王妃,她宁可现在委屈一点。只是她没想到,豫王居然连侧妃之位都不肯给她……   侍妾?说白了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哪天王爷不高兴了,就可以将她拱手送人。以前住在深山里的时候,她也许还会考虑,可如今,来了京城,又成了豫王的女人,她可不想只当一个侍妾。   楚昱无视她的眼神,不怕她知道:“本王的王妃将来是要当皇后的,至于你……好好伺候本王,听本王的话,将来等本王坐上了皇位,不会亏待你的。”   楚昱说完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回,手也不安分地爬上了她的身体。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即使她答应嫁给了齐王,还要继续当他见不得人的情.妇吗?柳慧突然觉得很悲哀,早知道豫王是这样的人,当初她就应该听秦昭的话。她是想要过上好日子,可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她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她的身子已经给了豫王,将来嫁给齐王,难免他不会发现,为今之计,只有先答应了豫王,再想别的办法。   .   八月初九,秋闱正式开始,考试前一日,秦依依将楚离送入了考场。   离考场还有几十步路,秦依依不舍道:“表哥这一去便是十日,连中秋都要在里面过。”   楚离好笑地看着她,略带调侃道:“舍不得我?”自从他说要从秦府搬出去后,这丫头越来越黏他了,除了睡觉,恨不能日日都守在他的身旁,好像他搬出去以后两个人就见不到了似的。   秦依依被他问得脸一红,却还是诚实地点点头,不忘嘱咐:“你在里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一身子不爽,就与考官说,不要逞强。”   她还是担心表哥的身体,生怕哪天她不在他身边时突然就又发作了。   她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楚离揉揉她的头,笑道:“考个试而已,又无需走动,我哪有那么弱?倒是你,别整日惦记着我,得空了就去家里看看,你喜欢什么就让佐叔去添置,哪个地方不满意的也让人改了。”   他口中的“家”自然是指他新买的宅子,可她还没嫁进门呢,表哥就一口一个“家里”的,秦依依含羞带怯道:“知道啦。”   她满脸通红,眼波似水,楚离最喜欢看她这副小女儿的模样了,不由又想要逗她一逗。趁着周边无人,楚离揽住她的腰,在她惊讶之际,低头飞快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表哥你……”反应过来的秦依依吓得连忙捂住嘴,左右瞧瞧,发现没人她才安心。又羞又恼地瞪了楚离一眼,却见楚离像个没事人似的,满脸茫然地望着她,这下可把她气坏了,再不管身旁的人,一个劲地往前走。   楚离第一次见到秦依依走那么快,怔了怔,随即笑得不能自己,这是恼羞成怒了?   知道她不会走远,他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秦依依走了几步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只能停下来,回头继续瞪他。   楚离心情好,别的考生进考场前,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可他却始终含着笑,和秦依依惜别完,还不忘告诉她公主已经住到了齐王府,让她无事时可以去找公主。   .   秋闱结束的那一日,秦依依早早地就在门外等候,楚骞听说楚离参加了秋闱,也带着秀鸾一起来接他,秦桑的伤好了,当然是哪里热闹往哪里跑,连带着秦昭一起,一行五人坐在斜对面的茶肆里喝茶。   到了时辰,考生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有的垂头丧气愁眉不展,有的一见到家人就痛哭流涕,有的则是信心满满满脸愉悦。秦依依睁大眼睛,每个出来的人都不放过,终于在最后零星的几个人里,一眼就看到她朝思暮想的表哥。   十日不见,他还是如离别时那般淡然自若,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得住他的。   “表哥!”秦依依不顾周围的目光,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从茶肆里跑了出去,越过人群,紧紧地抱住了他。   隔得太远,楚离没听过到她的喊声,却突然察觉有个人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他本能地往旁边站了站,不想那个人竟有目标似的,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一下子盈满了感官,楚离微微一怔后,反手将怀里的人抱紧。   “这会儿不害羞了?”低头蹭了蹭她柔嫩的脸颊,楚离在她耳边低声道。   秦依依摇头,红着眼睛贴在他的胸前,闷声道:“表哥,我想你了。”   .   随着天气的转凉,楚离也搬进了他的新宅,秦依依时不时地就去找他,偶尔楚离也会来秦府,二人几乎日日都在一起。   十月中旬,秦依依在去楚府的路上,看到一群人围着布告栏,张头探脑。秦依依一时好奇,也凑过去瞧了瞧,只见放榜的名单上,第一名赫然正是她熟悉的名字。   秦依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楚离的时候,他只是笑笑。他并不担心秋闱,若是连举人都考不上,他又谈何入朝。只是明年三月的春闱,倒又是一桩麻烦事。听说贡士的名单出来,会先交由礼部审核,而目前的礼部尚书,正是楚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乡试这段就不详细写啦~~十章之内成亲! 第64章   天气渐渐转凉, 不知不觉就又到了腊月。腊月初六, 楚离收到了家书,送信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搬出了秦府, 依旧把沧州来的书信往秦府送。从小桃手里接过, 秦依依拿着厚厚的一封信,换了件暖和的衣服, 披上了斗篷,打算亲自给楚离送去。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新来的丫鬟正在院子里扫雪,看到她像是要出门,扔下了笨重的扫把,蹭蹭蹭地跑到她跟前。   她是今年开春和素娘一起进府的, 刚来的时候小桃不放心她,没让她进姑娘们的前院,只让她在后头帮忙,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 终于能跟着小桃一起照顾姑娘们的饮食起居,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秦依依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绿儿,她进府时满园□□,绿意盎然,于是便有个这个名字。   绿儿和秦桑一般大, 平日里无事,总跟着秦桑到处跑,今日却留在院子里, 秦依依不用想也知道,桑儿那丫头一定又被齐王带出去玩了。   无奈地笑笑,秦依依道:“我去给表哥送信,若是娘和祖母找我,替我与她们说一声。”   绿儿点头说好,随后嬉笑着说:“姑娘和表公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真叫人羡慕呢!”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丫头打趣了,秦依依脸一红,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等你长大了,我也给你挑一门好亲事。”   绿儿天性活泼,闻言没有半点羞赧,高兴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模样,秦依依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朝小桃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姑娘,我……我就不去了吧……”小桃犹豫着说。   “那好吧。”听她这么说,秦依依没有强求,状似无意道,“我听表哥说他们过两日就要回沧州过年了,正月十五之前应该都不会回来。哦对了,表哥还说了,福顺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这趟回沧州,以后可能就不会跟着他一起来了。”   这就要走了啊……脸色渐渐转白,小桃撇了撇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秦依依眼尖,捕捉到了她眼底转瞬即逝的失望,心下了然。表哥起初和她说福顺与小桃的事她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既然她不愿意去,秦依依也不勉强她,可才走了没几步,小桃又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姑娘等等我。”   秦依依假装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我……我也想去。”怕她起疑,小桃小声补充道,“雪天路滑,我不放心姑娘一个人出门。”   秦依依会意地笑了笑:“嗯,天气这么冷,等到了表哥那儿,你也不用候在门外,让福顺带你去屋子里暖和。”   小桃一听,方才还惨白的脸唰得一下红了。   原来姑娘是故意的!   .   昨夜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这会儿雪虽停了,可地上却积了厚厚的一层,太阳一出来,上层的积雪融化了,渗到了底下去,便结成了一层冰。   秦府的马车驶得很慢,秦依依坐久了无聊,便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路过巷口的时候,马车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车夫请示了她后,就停下车检查。   不远处的河边,有一群女人正蹲在那里洗衣服,这条路往来的人少,那几人对身后的马车忽然不查,依旧自顾自地聊着天。   “还真当自己是谁呢,不过是一个山野丫头,居然也敢称自己是秦家姑娘!”   “就是,我活了那么多年,可没见过那么不害臊的。”   “你们看见没有,她最近一入夜就出门,直到天明前才回来,你们猜她是去做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倚红楼最近正缺人呢,她莫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嘘,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   几个女人回头看看,正巧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后面,吓得立刻噤了声。但见车夫只是绕着马车走了几圈,并没有往她们的方向看,才松了一口气。   大约是下雪的缘故,将地上的一个大坑给盖起来了,车夫一时不查,不小心把一个轮子拉到坑里去了。发现并不是什么大事,给秦依依汇报了一下,就继续驾着车走远了。   秦依依放下帘子,刚才马车停的地方,正是他们秦家的布庄后门,那几个女人看起来像是布庄里的人,难道她们口中自称是“秦家姑娘”的人是柳慧?   秦依依苦笑,真是想不到啊,上辈子她在将军面前一直称她姐姐,这辈子却反过来了。不过爹的这个义女,爹认得不情愿,她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算起来,她重生到如今也快一年了,这一年过得,连她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惊喜有之,惊讶有之,惊险也有之。总之与上一世相比,这一世有太多的不确定,将来如何,究竟还会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发展,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十月初的时候,江景焱就被皇上从牢里放出来了,因为边境又爆发了战事,而邢老将军年事已高,自从幽州回来后,得了一场风寒,至今还一直卧病在床。眼看越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嘉禾帝无奈之下,只得将关了两个月的江景焱放出来,让他戴罪立功。   说是戴罪,其实大臣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江景焱哪里有罪?只不过是不愿意娶公主而已,嘉禾帝将他关起来,也就是面子上过不去,给他点教训,真要他为了此事动手杀了江景焱,估摸着他第一个就不敢了。   至于邢老将军的病,齐王无意中给他们透露过,老将军身体好着呢,每日早起还能打一套晨拳。为什么装病?还不是为了给嘉禾帝一个理由让他放了江景焱呗。   想到此处,秦依依又不由地凝眉。上一世皇上赐婚是在正月以后,圣旨来得突然,他们毫无防备。这一世……皇上还会赐婚吗?想起在庄子里江景焱看她的眼神,秦依依心里隐有不安,要不要先告诉表哥呢?或许表哥会有办法。可如果这么说了,势必会将自己重生过的事情暴露出来,如此一来,表哥会怎么想她?她虽与表哥订了亲,可成亲的日子迟迟未定,若表哥知道她从前嫁过人,会不会就不要她了?   秦依依想得心烦,甩甩头,一旁的小桃已经奇怪很久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秦依依想了想问她:“小桃,我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有一日你回到了过去,然而你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你会告诉他们吗?”   回到过去?什么叫回到过去?小桃不是很明白,挠挠头问:“姑娘的意思是,我回到了小时候吗?”   “可以这么说吧。”   “那这样的话,我身边的人不是也回到那时候了吗?还是说我就以现在的状态回去了……”小桃想着想着就浑身发抖,“姑娘,你可别吓我了,我这么大的人若是回去了,可不得把我爹娘吓死!”   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秦依依也没有再追问,小桃说的不错,她要是就这样说出来,只怕会吓到表哥。   还是不说了。   .   等马车停在了楚府门外,秦依依一站到地上,就有下人出来迎她。   “秦姑娘,您来了。”下人都已经知道了她与楚离定亲的事,只不过秦依依不喜欢他们喊夫人,是以到目前为止,他们还都只称呼姑娘,不过下人们心里都清楚,过不了多久就该改口了,因此对她的态度与对楚离无异。   秦依依带着小桃进了府,她来过很多次,这个府邸早已摸得很熟了,无需下人带路,很快就来到了楚离的书房外。   门口一大片翠竹环绕,府里的下人们很勤快,大概是为了让新主人满意,一路走到书房,地上几乎都没什么积雪。   书房的门半掩着,秦依依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出声,便自己推了门进去。   楚离正坐在书桌后看书,看到是她,合上书,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暖炉,放到了她的手里:“今日路上的积雪那么厚,怎么还过来?”   秦依依把沧州来的书信交给他:“今日一早有人送来了这个,我看是给你的,就拿来了。”   楚离看了一眼,并未急着打开,捂着她的手道:“天这么凉,随便找个下人送来就好,或者你让人知会我一声,我过去取也可以。你看看你的手,冻成这样,若是冻坏了,以后可就有的苦了。”   知道公子和姑娘有话要说,原本在里面伺候的福顺给小桃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安静地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没有了外人,秦依依举着暖炉朝楚离笑:“表哥不是早就给我准备了这个嘛,我若不来,岂不是辜负了表哥的一番心意?”   他确实是为她准备的,自从天凉了,不管秦依依来不来,楚离总会让福顺准备好暖炉,连门口的积雪也是,他怕她万一来了路不好走,就让人把门口到书房的必经之路上的雪都给扫了。   楚离将她带到软塌旁,担心她一会儿出去会冷,又替她把斗篷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做完这一切,才拿出信。   秦依依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不过楚离看得快,她根本没看到几句话就被他合上了。   字迹一看就是楚振的,秦依依问:“表舅说了什么?”   楚离道:“爹说娘近来身体不太好,让我早些回去过年,一家人早点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要走啦~不过放心,很快就回来哒!(⊙v⊙)嗯,终于就要赐婚了,我好激动!!   /(ㄒoㄒ)/~~还有你们都去上学了吗,为什么我的评论只剩下一个零头了。。。。哭!!红包都发不掉!! 第65章   楚离要回家过年, 前几日便和秦依依说过了, 但是秦依依没想到会这么早。方才出来前跟小桃说的过两日,其实是她随口说的, 可一想到沧州与京城离得那么远, 算算日子,表哥确实也该出发了。   突然就很不舍, 秦依依主动倚到了他的怀里,一只小手放在他的胸口,娇声道:“你要早点回来。”   听出秦依依话里的依恋,想到那日他一出考场就迎面扑来的姑娘,楚离低头蹭了蹭她的脑袋。他也不舍得离开她那么久,一个多月呢, 想想都受不了,但是他必须回去,他既然借了楚离这个身份, 就要替他尽完未尽的事宜。楚老爷信上说, 楚夫人自打回了沧州,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唯一惦记的就是能多见儿子几日。楚家那么帮他,他总不能叫他们失望。   将小姑娘乱动的手握在手心,楚离在她手背上亲了亲:“过了上元节我就回来。”   上元节……秦依依不知想到了什么, 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又皱了皱眉, 仰起脸道:“你不回来,今年就没有人给我赢花灯了。”   原来是惦记着花灯,楚离额头贴着她的问:“这么想要花灯?”   “想。”秦依依很老实地回答,答完又补充道,“可我只想要你送的。”   “我送的……”楚离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勾唇道,“这还不容易,我先提前买好,等到了上元节那一日,再找人送去秦府。”   秦依依嘟起嘴,明显不满意。   “好了好了。”楚离揉揉她的头发,从袖子里拿出一枚手掌大小的玉佩,塞到她的手里。   “这是……”秦依依捏着玉佩,碧绿色的佩面上面有一条很明显的裂痕,正反面都有,像是摔碎了又被人重新拼起来的。   “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外祖父给我的。”楚离包裹住她的手,与她一起拿着玉佩,拇指轻轻摩挲,“只是可惜,被我弄碎了。我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将它恢复成原样。”   那日他从山崖上摔下去,玉佩正好磕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没关系啊,这样也很好看。”秦依依安慰他,突然眼睛一亮,笑盈盈地望着他,“你是要把这枚玉佩送我吗?”   楚离点头:“喜欢吗?”   “当然喜欢啦。”秦依依毫不犹豫地说,她一点都不介意这枚玉佩曾经碎过,既然是他的外公给他的,那是不是代表这枚玉佩算得上是传家宝了?   秦依依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依依。”楚离唤她,“还记得今年上元节那位猜字谜送花灯的老先生吗?”   秦依依眨眨眼睛:“记得。”   楚离道:“他现在就住在城西十里外的那间竹屋里,你若有空,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就去陪他说说话。”   “表哥,你认识他呀?”秦依依好奇地问。   “认识。”楚离未加停顿道,“很熟。”   “我明白了,表哥放心,有空了我一定去看那位老先生。”秦依依的话接得很快。   楚离意外:“你……难道就不想问我为什么会认识老先生吗?”   话音一落,秦依依果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但转瞬又被她收了起来,笑道:“表哥不是说过吗,等时机成熟了,都会告诉我的。”   所以她不着急问。   她的神色坦然,语气里是难掩的信任,楚离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一切都告诉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他们成亲以后。他并非不信任她,而是担心她若知道自己也重生过后会胡思乱想,他不介意她曾经嫁过旁的男子,可她就不一定了。任何一个女子在心爱的男子面前,都不太愿意让对方知道曾经的爱慕。   手臂微微用力,楚离将她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贴着她的耳朵道:“我回去就找爹娘商量我们的好日子,你觉得哪天比较合适?”   他们的好日子……是指?   秦依依脸颊发烫,从他靠近的耳朵开始,渐渐染上了一层粉红,她装作不知:“表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么?”从胸腔里发出的低笑,楚离收紧手臂,侧身将她放在了软塌上,然后整个人压了过去,“真的不懂吗?那我教你。”   未待她开口,火热的唇覆了上去,直接将她想要说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   腊月初八,楚离离京,马车到了城门外,看着只有秦昭独自一人,楚离既无奈又好笑。   那日,唔,一想到要一个多月见不到她,他的吻不知不觉就变了味,最后险些失控。秦依依大约是被吓到了,他刚一放开她,小丫头就红着脸急急忙忙地跑了,以至于昨日他去秦府向姑母告别,她都没有出来送他。   这是在故意躲他吗?楚离失笑,看样子等他回京,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居然都不来送他……   秦昭将手里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他:“这是依依让我给你的。”   拿过起码有十几页纸的信,楚离挑眉:“她人呢?”   “依依说怕见到表哥之后一冲动就跟你一起去了,所以她就不来送你了。”秦昭道,“表哥此去沧州,路途遥远,一切小心。”   “我会的。”   和秦昭告别完,楚离上了马车,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张又一张白纸。   什么都没有?   楚离奇怪,直到翻到最后一张,才哭笑不得地把白纸都收了起来,好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若是想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怕得早些回来了。   .   一连下了好几场雪,京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更冷。楚离不在,秦依依没了出府的欲望,于是便留在府里,帮着傅容一起张罗着过年所需的物什。备完年货,又开始指挥下人挂灯笼,火红的灯笼悬在梁下,预示着新的一年又是一个好兆头。   做完这一切,离小年只剩几日了,想到楚离临行前交代她的事情,秦依依喊来绿儿和小桃,挑了一些年货搬上马车,就往城西行去。   十里路不过一盏茶就到了,秦依依很快就找到了白雪中的那间小竹屋。屋子被一圈一人多高的篱笆围着,不算很大的院子里,地上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姑娘,这是什么地方啊?”小桃小心地扶着她下了马车,四处打量,绿儿和车夫一起将大包小包的年货搬了下来。   “我也不知。”秦依依如实道,示意小桃上前喊门。   小桃只喊了两声,竹屋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三个小姑娘,不由微愣:“姑娘们这是有何事?”   秦依依上前行礼:“今年的上元节我们见过的,老先生可还记得我?”   老人家仔细地想了想:“你是猜出我字谜的那个小姑娘?”   虽说是问句,可老人家说完就肯定了,大约是猜到了她的来意,他乐呵呵地篱笆做的门,朝他们道:“外面太凉了,进屋里说。”   秦依依道了声好,跟着他进了屋。   竹屋里面布置得很简单,左边有一排书架,书架上放了许多书,前面还有一张书桌,中间靠着墙摆放着一张方桌,方桌前面的地上堆了几只大大小小的竹灯笼,有些已经做好了,有些正在做。竹屋的右侧有一扇小门,想必应该是卧室。   秦依依让绿儿和小桃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方桌上:“老先生,快过年了,这是表哥让我给您送来的,您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需要的,若是缺了,您跟我说,改天我再给您送来。”   老人家看着一大堆东西,吃的用的都有,连取暖用的碳都准备了,可见准备之人的用心:“小姑娘你带那么多东西过来,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她虽然口口声声说这些东西是冀儿让她准备的,但是他看得出来,冀儿一定没让她带这么多东西来。   自从上元节楚离让人带给了他一张纸条后,他就来到了这间竹屋,没等几日,楚离也来了。带着满腹的疑问,那孩子在见到他时,二话没说就跪在了他的膝下,喊了一声“外祖父”。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外孙并没有死。   他并非只是路边一个卖花灯的小贩,他从前的身份乃是两朝丞相,柔妃的父亲,嘉禾帝的岳丈。当年柔妃带着他的外孙出宫,无辜惨死,他伤心欲绝,再也无心朝政,便向嘉禾帝辞了官。他没有离京,却也没有再住在丞相府,而是找了一间无人问津的屋子,一心一意地做花灯,因为这是他的女儿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他做的花灯从来不卖,只是送,也只在上元节的那一日送,却没想到机缘巧合,因此找到了他的外孙。   楚离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包括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只见过一面,时隔已久,不过他还记得。   “老先生,您叫我依依吧。”秦依依腼腆道。   李宓笑着点头:“既然如此,你也别一口一个老先生这么喊我了。”   那该喊什么?这下倒是为难到秦依依了。   看她的神色,应当还不知道冀儿和他的身份,李宓心里有了数,含笑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不如就喊我一声爷爷吧。”   “爷爷。”秦依依有些不自然地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秦依依:见家长什么的,表哥真是够了,哪有让我一个人来的(╯‵□′)╯︵┻━┻   楚离:呃,你怎么知道是见家长……   秦依依:毕竟我那么冰雪聪明,当然早就猜到了呀   楚离:乖~等夫君回来之后好好奖励你~   秦依依:?_?   楚离:喊都喊了,还想反悔? 第66章   “哎。”李宓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虽然目前的称呼不太对, 不过他不着急,以后再改就是了。   自从柔妃死后, 李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面对楚离的时候难免会想到他的娘,二人聊着聊着也总是想到过去。可是和秦依依待在一起就不一样, 原本以为已经不在了的外孙突然又回来了,还给他找了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孙媳妇儿,李宓别提有多高兴了。   秦依依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目光慢慢地就被地上那些花灯吸引了:“爷爷,这些花灯都是您亲手做的吗?”   “是啊,我的女儿从前就最喜欢看花灯了, 我平日里无事,便会做做花灯,虽然她看不到了, 但是我相信, 她在天之灵一定也会高兴的。”李宓看着花灯叹了一口气。   意识到说错话了,秦依依连忙道歉:“对不起啊爷爷,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歉疚的眼神让李宓心口一暖,一个人多少年了,都快忘了被人关心的感觉了。   他慈爱地朝秦依依道:“无妨,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再多的伤心也淡了。”况且老天对他不薄,外孙不仅平安无事,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也治好了,已经他最大的欣慰了。   “你若喜欢,这几盏做好的都可以带走。”李宓指着地上摆放整齐的花灯道。   “那怎么可以呢……”秦依依确实很喜欢这些花灯,可是一下子全带走,她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拿去吧,剩下的这些等我做好了,上元节那日再给你送过去。”看出了她的犹豫,李宓顿了顿又道,“明年上元节我不打算再去摆摊了,横竖这些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你既喜欢,就都送你了。”   他都这么说了,秦依依再推辞就显得见外了,高兴地道了一声谢,吩咐小桃和绿儿先把花灯搬到马车上去。   门一开,寒风瑟瑟,秦依依缩了缩脖子,李宓见状,不由笑道:“我这间竹屋太冷了,你快回家去吧,小心别染上风寒了。”   秦依依没有立刻答应,四处看看,迟疑道:“这么冷的天,爷爷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如您跟我一块儿回去吧,我们家大,等过年了也热闹些。”   秦依依说完,忐忑地等他回应。   李宓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第一次见到他就会对他说出这些话,她对他一点都不设防,甚至还担心他一个人住着寂寞要把他往家里带……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不会,冀儿跟他说过,他的身份目前除了收留他的刘大夫和秀鸾以外,还没有别人知道。   那么她只是单纯地好心吗?看着也不太像。   一时间,李宓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种想法,都被他一一排除,直到最后,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李宓摇头失笑。看样子连他的外孙都不知道,他这个孙媳妇儿有多聪明呢。   李宓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见小姑娘还在等他回答,笑问:“我若是跟你回去了,你要怎么和你的家里人说呢?”   这个秦依依倒真是没想过,刚才一时情急就脱口而出了。漂亮的眉心皱了皱,突然瞥见左手边的一排书架,秦依依灵光一闪:“爷爷,我家里有个刚满三岁的小弟弟,前几日祖母说想要给他请一个师傅,教他习字念书,如果您愿意的话,就给他当个先生吧?”   她知道她这么说有些唐突了,若她所料不错,让这位老爷爷去教元哥儿认字,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可是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天气越来越冷了,这间竹屋又什么都没有,她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思忖半晌,李宓开口道。   “爷爷您请说。”   “不可与外人说我住在你们府上。”   自从楚离将十年前的事情告诉他后,他早就有回京的打算了。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太广,而他的身份又特别,轻易回京,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回京一直住在京郊这间竹屋的原因。不过秦依依的主意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借口,秦家家大业大,多了一个教书先生,的确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李宓有李宓的思虑,秦依依也有她的考量,点点头,没有多问:“好。”   李宓满意地点头,在他看来,秦依依不仅聪明,而且知分寸,他很喜欢这个孩子。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李宓便跟着秦依依回了秦府。   秦老太太得知孙女给元哥儿找了一位先生,让丫鬟搀着去了堂屋。老太太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只聊了几句,就知道这位先生的来头不简单,不过是孙女找来的人,她信得过。   趁着李宓低头喝茶,老太太低声问孙女:“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位先生?”   秦依依轻声道:“今年上元节的时候,这位老先生在街边摆字谜摊送花灯,他出的对联除了表哥连大哥和齐王都对不上来,后来表哥与他相熟了,离京之前让我有空就去看看老先生,我一想着祖母要给元哥儿找先生,就请他过来了。祖母,老先生一个人住,无亲无故怪可怜的,您就让他留下来吧。”   孙女都这么说了,秦老太太哪会不答应呢,拍拍孙女的手以示安抚,对李宓道:“老身的孙儿顽劣,有劳先生多费心了。”   “那是自然。”   就这样,李宓暂时先在秦府住了下来,等远在沧州的楚离收到秦依依的信知道了此事,简直哭笑不得。   .   大年三十,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突然有下人来报,说府外有一个女子,自称是秦穆的义女。   秦家名下的很多分铺在过年前就关了门,柳慧待的布庄亦是如此,早几日就让工人们都回家去过年了,除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布庄里几乎没什么人。   若不是下人来报,秦穆早就忘了还有个义女这一事。等让人将柳慧带进来,里面的人一眼就看到了她红着眼圈,像是哭过的模样。   对柳慧,秦穆从未放在心上过,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不过既然认了义女,又是大过年的,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一问,柳慧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我想到了去世的爹和兄长,以往每年过年,他们都会陪着我一起吃饭……我没有地方去,能不能请义父收留我几日,等过完年布庄开门了,我再回去做事。”   她说的还算诚恳,料想她一个小姑娘在京城无依无靠,定是想家了,秦穆便点头答应下来,还让下人多摆了一副碗筷。   多了个柳慧,一家人吃得多少有些尴尬,傅容对秦穆这个义女的来历略知一二,只当小姑娘之间好说话,于是吃完了饭,就让秦依依给她安排一个住处。   若没有上一世的恩怨,秦依依可能也不至于那么讨厌柳慧。面上应下了,心里却一点都不想与她同住。   荷婶的事后,秦嫣也搬到了秦依依和秦桑的院子里,原本秦依依的院子里只有三间房,两间稍大,一间稍小,秦嫣搬过来后,连最小的那间都有人住了,除了下人房,已经没别的地方可住。至于隔壁原本楚离住的院子,现在给了李宓暂住,柳慧住过去也不适合。   思来想去,秦依依索性让下人整理出了一处稍僻静的院落,院子不大,还算清净,唯一的坏处就是离她们住的地方远了些,不过正好,反正秦依依也不想看到柳慧。   带着她往那处偏僻的院落走,秦依依几乎没说什么话。   柳慧看得出来这位秦姑娘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想想自己似乎并没有得罪过她。   等到了住的院子,眼看着秦依依就要走,柳慧突然喊住她:“依依妹妹。”   秦依依转身的动作一滞,这一声妹妹,她听得可真是不太舒服。   “还有什么事吗?”秦依依尽量让自己看不出异常,回过身问道。   柳慧试探性地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妹妹不高兴的事?”   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秦依依愣了愣,随后道:“没有,姐姐怎会这么问?”   柳慧似乎在思考着怎么说,好半天才道:“是吗?可是我总觉得,妹妹似乎不太想见到我。”   秦依依不得不承认,柳慧确实有一眼就洞穿人心的本领,否则上一世她也不会被她的虚情假意所骗,最后踏入了她的圈套。   “姐姐说笑了,我只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回房休息。”   “这样啊。”柳慧好像突然高兴了,故作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物,“妹妹你看,这是前几日我亲手绣的荷包,我在里面放了些安神的香料。我住在这里多有不便,这几日可能还需要劳你照顾,我身上没什么之前的东西,这个香包就送给你了,晚上你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保准你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是姐姐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呢。”秦依依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妹妹你……是嫌弃我做的香包吗?”柳慧神色低落,没等她回答,又低着头,自言自语道,“这也难怪,妹妹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没用过,我这初学的手艺,看着确实不大好,怎能与妹妹常用的香包相比,妹妹嫌弃也是应该的。”   若非早知她的为人,秦依依只怕要被她给糊弄过去了。从前刚入将军府时她就是这样,处处装柔弱懂事,以至于让她对她放松了防范。   秦依依不动声色道:“姐姐多虑了,我只是不太习惯这种香味。”为了让她相信,她还故意用帕子挡了挡鼻子,面露了几分不适之色。   “对不起,我不知道。”惊讶过后,柳慧连声道歉,又关切道,“既然如此,那妹妹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秦依依点点头,“姐姐自便。”   秦依依走后,柳慧将香包重新收了起来,走出院子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秦家人可真是防着她呢。不过不要紧,她已经进了秦府,下一步就是想办法留下来,住得越久越好。   至于楚昱交代她的事情……柳慧冷冷一笑,她当然不会轻易地就告诉他,除非他能给她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距开启下一剧情人物集合度90%,下章会有重要人物重新登场,请携带搬砖欢迎~~ 第67章   自打住进了秦府, 柳慧一直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除了偶尔去花园里散散步,其余的时候, 都是一个人独自待在房里不出去。她从来不去前院, 也很少在人前出现,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便是每日给她送饭的丫鬟了。秦昭留意了她几日, 见她安分守己,渐渐也没再管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秦昭并不觉得她能生出什么事来。   等到了上元节那晚,楚骞照例去灯市,可寻了一圈都没找到那位老先生,不由有些无趣。正准备回府, 突然瞥见一旁的小兔子花灯,楚骞眼前一亮,给了小贩十文钱, 拿了花灯兴高采烈往秦府走去, 他记得秦桑那小丫头去年可是很喜欢这个花灯呢。   说起来他也有大半个月没见过秦昭兄妹了,母妃惦记着为他选妃的事,自从年前父皇在宫里设年宴款待群臣起,他便日日被母妃喊进宫,今日这位尚书家的小姐, 明日那位御史家的孙女,一天见一个,让他头疼不已。可他又不敢违背母妃的意思, 只是每每见到那些姑娘,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另一个小姑娘的脸。   很快就来到了秦府,楚骞不是第一次来了,下人们认得他,直接将他带去了后花园。   花园里很热闹,秦依依和秦桑正在陪弟弟妹妹们看花灯,花灯都是李宓亲手做的,每盏花灯下面还挂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灯谜。傅容扶着秦老太太跟在小辈们的身后,家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老太太乐呵呵的,和孙儿孙女们一起猜着玩。   一旁的凉亭里,秦穆正在和一个背对着楚骞的人下棋,秦昭站在秦穆的身侧,除了他们三人,石凳上还坐了一个人,这个人楚骞没见过,不过看他的年纪和长相,应该是秦昭的二叔了。   见到秦家一家人其乐融融,楚骞突然有点羡慕,像这样的场面,是他从小都不曾经历过的。   正在他出神的当会儿,秦桑已经看到了他,准确地说,她先看到的是他手里的兔子花灯。   “这是送我的吗?”秦桑小跑到楚骞前面,盯着他手里的兔子花灯,双眸亮晶晶的。   楚骞从来不摆王爷的架子,特别是对秦家兄妹,久而久之,秦桑见到他也没了初见时的敬畏。   看到秦桑喜欢,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烦闷仿佛一扫而空,楚骞将兔子灯递给她,笑着道:“喜欢吗?”   “喜欢!”秦桑重重地点头,还不忘道了声谢,高兴地带着去找姐姐了。   他们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正在下棋和看花灯的人,秦桑不用行礼,但不表示秦穆也不需要,看到齐王来了,他连忙带着秦昭和秦秐迎上去:“草民拜见齐王。”   “伯父起来吧,以后见到我就不用行礼了。”楚骞亲自扶他起来。   惊讶于楚骞的称呼,秦穆哪敢当得起一个王爷喊伯父,不过楚骞既然喊了,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问道:“王爷今日怎有空过来?”   楚骞道:“去年上元节,我与阿昭遇到了一个送花灯的老伯,猜了好些灯谜,本想今日再去,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找到,我逛了一圈无聊,就想着来找阿昭去喝酒,没想到你们这里这么热闹。”   看着楚骞一脸失望又羡慕的表情,秦昭笑道:“要找那位老先生还不容易?”   楚骞茫然:“你知道他在哪里?”   秦昭望向凉亭,李宓已经站了起来,却没有走过来,楚骞见过他两次,第一年的时候记不清他的样子,去年又见一次,倒是记住了,顺着秦昭的目光一看,那站在凉亭下方才正在与秦穆下棋的,可不正是那老先生嘛!   “老先生怎么会在你们家里?”怪不得他找不到人,原来是躲在秦府里,楚骞奇怪道,“你们和这位老先生认识吗?”   “这个你可就得问依依了,祖母要给元哥儿请教书先生,依依就将老先生给带回来了。”说实话,当秦昭认出李宓就是那位设字谜的老先生时,他的惊讶可不比楚骞少。   “阿昭,你可真不够意思,早知道老先生在你们府上,我就直接来了,还害我白跑一趟。”话虽这么说,楚骞的心情却一点没受影响,大步走到李宓面前,抱怨了一句,“老先生可让我好找,不知今年老先生可有出题?我可等了好久了。”   李宓两年前见到这个少年时就觉得他不像是一般人,没想到居然是齐王,李宓拱手行礼:“老夫一介草民,劳齐王挂念,实在愧不敢当。”   楚骞急着猜谜,跃跃欲试道:“此刻又不是在宫中,没有什么齐王,老先生,您的题呢,快让我来猜猜吧。”   李宓略带抱歉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今年的题……”说着,他往秦依依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继续道,“王爷若是想猜,等会儿我想几个即兴的,让王爷试试如何?”   楚骞懂了,李宓都被请到秦府来了,那今年的谜题想来都是写给秦依依他们猜着玩的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楚骞摆摆手笑道,看着石桌上摆放的棋盘,“你们在下棋吗?老先生,不如您来和我下一盘吧?”   “好。”李宓颔首。   秦昭见状,立刻吩咐下人将原来的棋局撤下,重新摆了一副棋盘。   李宓今日出的灯谜都不难,不一会儿,秦依依等人就猜完了,看到齐王和李宓要下棋,好奇地都围了过去。   “王爷,您先请。”李宓道。   “不不不,还是老先生您先来吧。”楚骞主动将手边的黑子与李宓的白子换了个位置,“不瞒您说,我上一次下棋,还是与阿昭的表哥下的。对了,就是去年上元节对上对联的人。”   李宓没有再推辞,执起一粒黑子落在棋盘上,无意地问:“是离儿?”   “老先生认识他?”楚骞恍然大悟,这下他终于明白李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认识。”李宓言简意赅。   二人下了一晚上的棋,直到夜深,楚骞才告辞离去。他走后不久,柳慧也从后门离开了秦府。   .   上元佳节,楚昱才陪着王妃和儿子赏完花灯回府,正要入睡,就听下人来报说有人找他。   这么晚了,楚昱当然知道是谁,吩咐王妃先睡,独自一人去了书房。豫王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们成亲那么多年,虽然她一直没说,不过楚昱有过多少个女人,她都知道。好在那些人他并未放在心上,新鲜一阵也就过去了,因此她也一直没有说破。   柳慧没等多久,楚昱就来了,她将今夜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楚昱。   得知楚骞去了秦府,楚昱并不意外,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楚骞,楚骞这次又没有躲藏,此事他回府的时候就知道了。   “还有别的吗?”楚昱问。   柳慧想了想,道:“近日秦府多了一位教书先生,姓李,秦家的人都待他不错,似乎也与齐王认识。”   楚昱挑眉,这他倒是没听说过:“他叫什么名字?”   “李益。”   楚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既然只是个教书先生,想来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着眼前比自家王妃更加嫩白的脸蛋,楚昱伸手摸了摸,凑到她耳边暧昧道:“再去替本王盯着,本王将来登了基,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柳慧点头称是,楚昱的指腹在她脸上摩挲了几下,柳慧下意识地侧脸,楚昱眯了眯眼睛,不悦道:“躲什么?你身上哪处本王没有碰过?”   “王、王爷……”柳慧羞红了脸,听出他言语里的怒意,闭上眼睛,不敢再动。   楚昱这才满意,掌心慢慢往下移,忽然猛地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与他对视。柳慧痛得低呼一声,不得已睁眼,便对上了他狠厉的目光。   “本王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背叛本王,后果自负。”   柳慧含泪点头。   ……   柳慧一夜未归,秦府的人并未察觉,天亮之前,楚昱派人将被他折腾了一夜的柳慧送回了秦府,等到天一亮,丫鬟来给柳慧送饭,柳慧假装刚刚起床,等丫鬟走了,才又回到床上去休息。   .   上元节过后两日,秦依依没等到楚离回京,倒是先等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日她正要陪祖母和母亲去安国寺上香,马车才刚刚出了秦府,远远地就有一行官兵迎面而来。马车停在路边,听说是有大军凯旋,秦依依本能地就想到了江景焱,掀开车帘,只露了一个小角,江景焱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他骑在马上,一脸严肃地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被四周热情的百姓所吸引。   生怕他注意到自己,秦依依几乎在看到他的同时,就立刻放下了帘子。然而天不从人愿,江景焱虽然没看到马车里的人,不过当他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在幽州的粮庄里,他见过同样的马车。   是秦府的。   江景焱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收回目光,继续往皇宫的方向走。   江景焱又立战功,嘉禾帝很满意,不仅当着群臣的面赞了他一番,还赐了他一处宅子作为嘉奖,对于此前他抗旨拒婚一事只字未提。群臣心领神会,散朝后,纷纷上前寒暄。   江景焱一一收下,不紧不慢地出了宫,回去换了一身便装,快马加鞭往安国寺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表哥下章就回来了~ 第68章   京城附近只有安国寺这一座寺庙, 刚刚过完正月十五, 前来上香的人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富人家的夫人小姐, 马车在寺门外排了整整两排长龙。   秦依依搀扶着秦老太太, 傅容被小桃搀着,一下马车, 就有师太迎了上来。安国寺作为京城唯一的寺庙,僧尼数以千计,类似秦老太太这样的常客,每回过来前,寺里的主持都会提前安排好佛堂和厢房。   “老夫人,这边请。”师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老太太双手合十:“有劳师太。”   上完香, 秦老太太照例让傅容陪她一起去听佛法。秦老太太虽然信佛,但孙女年纪还小,又尚未成家, 因此并不赞成她也跟着一块儿听。打发了孙女去寺里逛逛, 让她一个时辰以后再回来,秦老太太便在师太的带领下去了佛堂。   秦依依此前在寺里住了两日,连后山都去过了,没什么好逛的,走到哪里都是人, 秦依依便带着小桃往清净的地方走,想找个无人之处休息一下,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又来到了雨柔堂。   院子里有个尼姑正在扫地, 朱红色的大门和她上次来时一样,仍然上着锁。   “姑娘,这是什么地方?”小桃四处瞧瞧,附近都没什么人,看着怪冷清的。   秦依依摇摇头,上次与表哥一起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过她这是什么地方。   正在扫地的尼姑听到了动静,回过身,看到两个陌生的小姑娘站在一旁往紧锁的大门方向看着,顿时不悦道:“此处是禁地,不允许外人随意出入,两位施主若是无事,请立即离开,否则打扰了里面的贵人,贫尼担待不起。”   秦依依和小桃面面相觑。   里面既然住着一位贵人,为何又要将她锁在里面?小桃不明白。   秦依依试探性地问:“请问师太,里面的这位贵人,可是从宫里来的?”   那尼姑奇怪地看了秦依依一眼,这里面住的是谁,寺里没有人不知道,但寺外的人,或许只知道嘉禾帝在安国寺里为柔妃设了灵位,却无人知晓究竟设在何处。再加上安国寺的佛堂众多,不少信佛之人在家人死后也会在此为他们开设佛堂灵位,这些年误打误撞走错路的有不少,但问出这样问题的,却只有秦依依一人。   “阿弥陀佛,逝者已矣,施主何须再问。”   秦依依原本只是猜测,但见尼姑刚才沉默许久,又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心下便已明了了,垂眸道:“我们这就走,打扰师太了。”   走远了,小桃才好奇地问她:“姑娘知道里面是谁吗?”   “若是我猜得不错,每年安国寺封寺,皇上都会来这里。”秦依依没有明说,但她已经很清楚,里面住的人就是秀鸾的母妃,柔妃。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也不知走到哪里了,前面有一个凉亭,四面环水,只有一座曲折的小桥相连。凉亭前面有几间厢房,厢房背后不断有轻微的交谈声传来。   小桃随秦依依走到凉亭下:“姑娘,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点水来。”   “好。”秦依依朝她笑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趴在围栏上看风景。   不得不说,安国寺的景致很好。上一次他们陪公主来时正好是盛夏,安国寺里枝繁叶茂,走到哪里都是绿树成荫,舒爽凉快。如今入了冬,上山的路上到处都是积雪,没有马车寸步难行。唯独到了寺里,地上干净整洁,只有墙角下尚有积雪未清的痕迹。   秦依依只顾着欣赏风景,完全没注意到在她的身后,有两个人正轻手轻脚朝她靠近。   突然左侧的湖面上出现了一道人影,秦依依还以为是小桃,刚准备问她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却同时发现右侧的湖面上也有人影。秦依依不由疑惑,转身,就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   秦依依被吓了一跳,没等她开口,其中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姑娘可是姓秦?”   这两个人居然认识她?秦依依心中响铃大作,靠着围栏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秦依依一边问一边打量他们,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得与寻常百姓无异,因此刚才一眼看到,她只是被吓到了,并没有怎么害怕。可当他们问她是不是姓秦之时,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并不记得有见过这两个人,他们找她做什么?   “我们是谁不重要,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不是姓秦?”刚才开口的人见她没有回答,瞬间没了耐心,凶狠道,又朝她靠近了一步。   退无可退,秦依依的背紧紧地贴着围栏,这两个人,分明是冲着她而来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听他们的口气,并非善茬,当务之急,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是谁,然后再想办法逃跑。   可是通往这凉亭的路只有一条,现在又被他们二人挡住了,想要直接跑出去是不可能的。   跑不掉,那就只能拖延。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我没有钱给你们……”秦依依故意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抱臂往角落缩,想趁他们不注意,往旁边绕过去逃跑。   哪知她往旁边移,那两人也跟着她移,正好断了她的去路:“老子问你是不是姓秦,不是问你有没有钱!”   眼看此计不行,秦依依唯有另想办法,小桃还没有回来,想要求救也不行。悄悄地将挂在腰间的荷包解下,正思虑着,秦依依突然听到另一个人开口:“老大,别跟她废话了,我看她就是秦家的丫头,那日上山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着她从齐王府的马车上下来的!别跟她废话了,快把人带走,一会儿她那个丫鬟回来发现就不好了!”   “好,带走再说!宁可错抓一个,也不能放过!”两人说着作势就要来抓她。   听到齐王府三个字的时候秦依依就感觉不妙,见二人朝她扑来,她惊叫了一声,本能地用手去挡,可她的力气哪能敌得过两个男人,三下两下地就被人抓住了。   “你们到底是谁?放开我!”秦依依不停地挣扎,边挣扎还边喊救命。   两个男人听到她喊人,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二话不说就塞进了她的嘴里,起初说话的那人掐住了她的下巴,威胁道:“老实点,否则要你好看!”   粗糙的大手按在她的脸上,秦依依只觉得被他掐的地方骨头都快断了。眼中蓄了泪,嘴巴被堵住,她只能呜咽着摇头,两个男人一人一边提着她,飞快地离开了凉亭,往僻静的小路走去。   见二人要将她往后山带,心底的恐惧越来越盛,秦依依又开始挣扎,凌空的双腿不停地往旁边两人的身上踢。   她被架着走,身上使不上力,纵使用了力气在踢,踢在二人身上也不痛不痒的,但她一刻都不消停,两个男人烦了,回头看看已经走了很远了,毫不温柔地把她扔在地上。   还好天气冷,衣服穿得多,这一摔秦依依并没有感到疼,想爬起来,拿掉了嘴里的碎布,手才撑地,下一刻却又被他们按住。一个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粗绳,将她的腿和手都捆了起来,双手反绑在身后,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条黑色的带子,将她的眼睛也蒙了起来,另一个人直接把她扔在地上的碎布又捡了起来,重新塞进她的嘴里,根本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身体突然凌空,秦依依感觉到自己头朝下被人抗在肩上,随着不停地倒退,她的脑袋忽然很晕,依稀听到有人在说:“齐王杀死了老二,还抓了老三和小妹,这仇不能不报,这丫头现在落到我们手里,要是齐王不肯把老三和小妹给放了,回去要她好果子吃!”   也不知道被他们扛着走了多久,一个人扛不动了就换另一个,等他们终于把她放下,秦依依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眼睛上还被蒙着布条,但是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知道他们应该是将她带到了一间屋子里。   有人推了她两下,后背抵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很快没有解开的腿上又被粗绳一圈圈地绕上,把她和身后的东西捆在一起,直到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地捆住。   终于有人抽出了她嘴里的布条,秦依依这才有机会开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你放心,只有齐王肯放了我们老三和小妹,你就不会有事,否则……”说话的那人趁机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你这细皮嫩肉的,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钱。”   秦依依嫌弃地将头偏开,不愿再与他们多话。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两个人应该是之前抓走公主那三个人的同伙,想要用她来跟齐王换人。只是距离公主及笄早已过去半年了,难道这两个人是天天都守在安国寺等她吗?   不过好在,听他们的口气,她目前还不会有事,秦依依稍微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小桃尽快将她失踪的事情告诉祖母,这样他们才能尽快把她救出来。   想到这里,秦依依忽然想到了远在沧州的楚离,若是今日表哥在,他会不会也像担心公主那样很快就来救她呢?   .   小桃回凉亭后找不到人,只看到了秦依依留在地上的荷包,就知道姑娘可能出了什么事,立刻回到了佛堂,也不管里面是否有人在诵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傅容和秦老太太。   傅容得知女儿失踪了,大惊失色,连忙吩咐下人回府去报信,又求主持将安国寺翻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到人。秦老太太早在听说此事的时候就晕了过去,被人抬去了厢房一直没醒。   秦家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秦府的姑娘在安国寺出了事,很快就传到了来上香之人的耳中,许多带着女儿一起来上香的夫人都急急忙忙地下山,生怕自己女儿也出了意外。整个安国寺顿时乱成了一团,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在听说此事后,飞快地往后山行去。   报信的下人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还没进城,就撞上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楚离。   楚离见撞到他的人满脸惊慌,还穿着秦府下人的衣服,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定了定神:“表……表公子,不好了,姑娘她失踪了!我正要回府给老爷和公子报信!”   秦府一共就两位姑娘,不是秦依依就是秦桑,楚离蹙眉,心跳到了嗓子眼:“哪位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楚离:妈的,媳妇儿被坏人抓走了,我要去救她!   江景焱:急什么急,有我在。   楚离:……你在我才更急(╯‵□′)╯︵┻━┻,前夫,放开我媳妇儿!   江景焱:呵呵,马上又是我媳妇儿了。 第69章   “是……依依姑娘。”下人垂着头, 不敢看他。   楚离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起来, 从他的手里抢过缰绳,翻身上马, 马不停蹄地往安国寺的方向行去。   “公子!”福顺急得在他身后大叫, 可楚离的速度之快,完全将福顺的声音抛在了脑后。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赶快找到依依!   .   安国寺里,秦依依失踪的凉亭边围了许多人,有好几个僧人不顾严寒,一个接着一个跳入河中找人。   傅容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离秦依依失踪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整个安国寺都找过好几遍了, 还是没有找到秦依依,她不相信女儿会落水,但除此以外, 已经别无他法。   小桃也在哭, 从发现秦依依失踪开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此刻陪着傅容站在河边,心里既希望快点找到姑娘,又不希望能找到。这么冷的天,这么冰凉的水, 姑娘又不习水性,若真失足掉落了水里,岂不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都怪我不好, 我不该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姑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小桃喃喃自语,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想到了尚未回京的楚离主仆,恨不得现在就跳下河去给秦依依偿命。   姑娘对她那么好,还说等她和表公子成亲了,也把她和福顺的亲事给办了。可是还没等到那一日,她就把姑娘弄丢了,等表公子回来,她要怎么和他们交代呢?   又一个下水的僧人上来了,立刻有人上前给他裹上了厚棉被。   “怎么样?”傅容泪眼婆娑地问。   “夫人放心,水下没有人,秦姑娘并没有落水。”那僧人说完,低头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去。   “多谢大师。”傅容红着眼眶,虽然证明了秦依依没有落水,可女儿生死未卜,她又怎能放心呢?   眼看着天色渐暗,也不知道下人有没有将此事告诉老爷,安国寺四面环山,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真等天黑了再想找人,难度就更大了。   .   江景焱听说秦依依失踪后,先众人一步来到了凉亭查看。按照那个小丫头的说法,秦依依才失踪没多久,如果落水了,势必会有水花,然而凉亭的地上和围栏上都没有被水打湿的痕迹,因此他敢确定,秦依依并没有落水。   以秦依依的性子,如果没有落水,又没有告知丫鬟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她被人劫持了。   是什么人会想要抓她呢?   秀鸾出事的时候,江景焱一直被关在牢里,再加上楚骞刻意隐瞒,他对于安国寺的事毫不知情。但想到秦依依的身份,真有人要劫持她,也并非毫无理由。京城首富的女儿,又正值妙龄,有多少人觊觎?   只是今日安国寺有那么多人,要想带走一个人不可能无人察觉,除非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看到。   如此一想,江景焱心里便有了数。   环顾四周,能通往这座凉亭的一共只有三条路,一条是他刚来时经过的,到处都是佛堂,再往前就是安国寺的正门,不可能是这条。另一条路通往后院,寺里的僧尼都住在那边,要想把人带去那里,除非是寺里的人,否则一定会被人发现,而且那边也出不了安国寺,基本上这条路也可以排除。   那么能将秦依依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寺的,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那条路通往后山,现在入了冬,后山无人扫雪,山路险峻,一般人都不会去那里。但对于熟悉路的人来说,走那条路,比从安国寺的正门出去更安全。   细细思索了一番,江景焱没有再犹豫,当即选择通往后山的那条路。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雪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越来越少,慢慢地就只剩下了两排,脚印很大,一眼就看出来是属于男人的,而且脚印一边深一边浅,明显深的那一边重量要多。江景焱看了眼前面的路,的确是通往下山的路没错。   这么想着,江景焱加快了脚步,他常年行军打仗,体力很好,不出两刻钟,已经跟着脚印追到了山脚下。   日头渐渐西落,江景焱明白等天黑了再要跟着脚印走就困难了,于是只短暂地休息了片刻,又继续往前走。他一个人的速度肯定比两个男人还带着秦依依要快上许多,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终于发现了位于山脚十里外的一间茅草屋。   屋子看起来很简陋,门窗紧闭,像是给路过的猎人住的。可如今这样的天气,山路都被积雪封住了,哪里还有猎人会上山打猎呢?但是窗户缝里传出来微弱的光亮告诉江景焱,里面有人。   不知道秦依依是不是在里面,江景焱没有立刻上去敲门,而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手指在纸糊的窗上戳了一个洞,透过小洞,他看到了有两个男人正围着火堆喝酒吃肉,旁边的柱子上,还结结实实地绑着一个人。   虽然那个人的眼睛被蒙上了,可江景焱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秦依依!   果然在这里。   .   “大哥,这丫头一直不说话,不会是死了吧?”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看她娇生惯养的,也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不给她吃东西,会不会饿死啊?”   “饿死你个头!饿她一顿才好,省得她晚上不安分,趁我们睡着了偷偷逃跑。我告诉你,晚上可注意着点,别睡太死,明日一早用她去齐王府换人,我就不信了,齐王不把老三和小妹给我放了。”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说完,把手里头刚吃完的鸡腿骨头扔向了秦依依。   感觉到腿上一疼,秦依依皱了皱眉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   “看吧,我就说她没死。”老大正准备撕另一条鸡腿继续吃,突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   一抬头,冷风呼啸着进来,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冷峻的眉眼下,朱唇紧抿。他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两人,径直走向秦依依。   拿掉蒙在秦依依眼睛的黑布条,看到她完好无损,江景焱松了一口气:“秦姑娘。”   听到有人喊她,秦依依下意识地睁眼,幸好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无需适应,秦依依就看到了眼前的人。   认出江景焱的那一刻,秦依依不由一怔:“怎么是你?”   江景焱没有回答,只是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眼底布满了紧张和担忧。   是她的错觉吗?这样的情绪秦依依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过,过去每次见到他,他看她的目光总是冰冷无情,甚至还有点厌弃,今日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来救她的不是表哥而是江景焱?   “是我,我来救你,别怕。”江景焱说完,正准备替她解开绳子,一旁呆滞的两人终于回过神来。   老大跳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抢我们的人!”   另一个也跟着大喊:“不要命的臭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拿起地上还没烧尽的粗木头,往江景焱身上打去。   江景焱不悦地回头,一手抓住木头,另一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只听“咔擦”一声脆响,硬生生地把他的手腕给折断了。   整个过程,江景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啊——”   那人疼得在地上打滚,老大去扶他,还没碰到人,被江景焱一脚踢翻在地,整个人往后滚了两圈,滚到了刚熄灭的柴堆上,也发出一声惨叫。   “我是什么人,你们还没有资格知道!”   江景焱冷冷地扔下这句话,继续给秦依依解绳子。   秦依依被捆久了,浑身的血脉都不太通畅,身上的绳子一松,顿时无力地往前倒去,幸好江景焱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   秦依依虽然使不上力,但神智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倒在江景焱的怀里,她本能地想要躲,倒也生出了几分力气,双手不轻不重地推他。   秦依依的抗拒让江景焱又想到了幽州的那一日,她到底为什么要躲他?明明上一世,她那么喜欢他,哪怕他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她却仍以笑脸相迎。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怕他怕成这样呢?连碰一下都不可以吗?   江景焱抿着唇,在她喊出“将军”的那一刻,突然弯腰,单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由于这个动作,秦依依的脸直接贴到了江景焱的胸口,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秦依依又气又恼:“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她就像是一只不听话的小猫,明明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却还在他的怀里挣扎。看到秦依依的脸上慢慢浮出了一抹可疑的红,江景焱的心情没由来的好了许多,他听话地将她放到地上,然后道:“我要放手了,你自己站稳了。”   说罢,他还真的松了手。   失去了支撑的秦依依身形晃了晃,但好在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站稳还是没问题的,但当她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脚踝处忽然一阵钻心似的疼,她再也站不住,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江景焱在看到她倒下的瞬间,让她跌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秦依依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想要挪远点,又被他拽了过去,手摸到了她受伤的脚踝,轻轻碰了碰,看到她咬着唇脸色发白,关心地问道:“疼吗?”   江景焱救了她,她应当感激的,可每次见到他,她就忍不住想到了上一世。他的冷漠,她的委屈,桩桩件件都在提醒着她,不能相信他。   秦依依把脚缩回来,摇头。   刚才还温柔的眸子迅速染上了怒意,江景焱沉默了片刻,突然把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沉着脸,要去脱她的鞋袜。   秦依依知道一个女子的脚被另一个男人看到意味着什么,顾不上疼,拼命地要把脚抽回来:“你、你别碰我!”   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江景焱的力气,但见他根本没怎么用力,就固定着她的腿不给她动,沉声道:“如果你不想这条腿废了,就别再乱动。”   话一说完,秦依依果然不动了。   忽然的顺从让江景焱有些不习惯,脱了她的鞋子,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的眼眶泛红,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哭了?   心猛地抽了一下,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又涩又疼。江景焱手忙脚乱地伸手替她擦眼泪,在战场上威严的将军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你,你别哭啊……我只是帮你看看是不是摔断腿了。”   秦依依偏过头去,堪堪躲开了他的触碰,渐渐哭出了声。   “依依……”终于喊出了这个渴望已久的称呼,江景焱不敢再动。   秦依依哭了很久,上一世加这一世,所有遇到的人,所有的事情不停地在脑子里闪现。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   慢慢地,哭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秦依依抬头,江景焱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她。   秦依依笑了,她也看着他,不再躲避,不再害怕,心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平静过:“江景焱,你是不是也记得上辈子的事?”   她起初还不确定,可当他刚才喊出依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和她一样,也重生了。   江景焱原本就不想瞒她,听她这么问,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秦依依根本没心思去探究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看到他点头,当然就以为他记得全部。   “既然你记得,你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见到你。”她的眼里平静地如同一汪死水,江景焱想说不知道,可看到她绝望的神色,话到嘴边竟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秦依依低着头,继续道:“上一辈子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执着在你身上,可是这一辈子,江景焱,你听清楚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你。这一辈子,从我活过来开始,我就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今日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让爹和大哥好好谢你。可你若是在这里碰了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就不怕第二次。”   “你威胁我。”江景焱眯起眼睛,前面的话他听不懂,但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   她是在以死相逼。   “为什么?”江景焱问她。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么?秦依依懒得跟他解释,收回了腿,艰难地爬过去把他扔在一旁的她的鞋子捡起来,穿好,刚要起身,却听他道:“上一辈子你是我的妻,这一辈子也不会是别人。依依,我会娶你。”   秦依依震惊地抬头,没等她说话,另一个声音在二人的耳边响起,由远及近:“她不会嫁给你的。”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秦依依生怕自己听错了,迫不及待地往声音的方向望去。还没看清楚来人,身体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在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那是因常年服药才会有的。   她以前很不喜欢药味,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无比安心。   “表哥。”秦依依哽咽着开口。   “乖,没事了。”楚离把她收进怀里,“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表哥出来,字数超了好多……   默默地求一个预收,戳专栏第二篇《独家专宠》~~   (⊙v⊙)嗯,打算下个月两篇新文一起开~ 第70章   秦依依伸手抱住他, 态度和刚才被江景焱抱着时截然不同。   将她的依赖看在眼里, 江景焱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男人就是她想要嫁的人吗?   江景焱不记得前世有没有楚离这个人,但他可以肯定, 秦依依嫁给他之后心里是没有别人的。莫非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会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这个男人嫁给他?   这样想着,江景焱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只是, 秦依依和楚离如此亲近的模样,仍然让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分开他们。   看到楚离低下头,贴着秦依依的脸哄她,看到秦依依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在楚离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楚离亲密地揉了揉她的头,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这样亲昵的笑,她似乎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心头的妒火越来越盛, 江景焱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收紧, 正在他忍无可忍准备把秦依依抢过来时,身后痛得打滚的人摸到了藏在角落里的镰刀,趁他出神之际,奋力朝他的后背砍去。   “我杀了你——”声音戛然而止。   江景焱闻声回头,只见那个人的手里高举着镰刀, 大张的嘴巴还来不及合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方向,又低头往插着银簪的胸口看了一眼, 两眼一翻,镰刀砰得一声掉在地上,那个人也直直地向后倒去。   “你……”江景焱错愕地望向楚离。   楚离小心翼翼地替秦依依拢起披散下来的头发,刚才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拔下她的簪子。   秦依依哭得眼睛红红的,受了惊的脸蛋略显苍白,她本就生得十分好看,没了簪子的青丝一垂下来,更让她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似乎瘦了。   楚离情不自禁地低头,在秦依依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盈的吻。   江景焱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慢慢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不管怎么说,刚才是楚离救了他,若不是他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也不会让贼人有可趁之机。冷静下来之后,江景焱更不可能再分开他们。   看得出来,秦依依很喜欢楚离,对楚离,他还是有信心能够打过他的,可是赢了又能怎么样?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他杀了楚离,秦依依也不会跟他走,反而可能会跟着楚离一起死。他想要秦依依像前世一样爱着他,就不能使用强硬的手段。如今之计,只能另想办法,让她名正言顺地离开楚离,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   楚离抱着秦依依回到安国寺的时候,秦穆和秦昭都已经来了。秦家姑娘在安国寺失踪的消息传到了京城,惊动了楚骞,没多久,他也带着人上山了。   秦老太太醒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了,听到孙女还没找到,又是着急又是难过,秦穆原本打算让下人先送她回府,秦老太太不肯,执意要等孙女回来。   秦昭没有头绪,但听福顺说楚离早就来了,悬着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上一次公主出事,表哥都能把她救回来,这一次妹妹也一定可以安然无恙的。   众人等着等着,有僧人匆匆过来报信,说是找到秦姑娘了,秦穆和秦昭率先跑了出去,秦老太太也在傅容的搀扶下紧跟其后。   “表哥,依依怎么样了?”秦昭看到被楚离抱着的秦依依,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一脸担忧道。   楚离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不过她好像伤到脚了,我记得寺里有师太懂医术,先请她过来给依依看看吧。”   “我马上去找。”秦昭连声应下。   楚离抱着秦依依进了厢房,刚把她放在床上,傅容和秦老太太就围了过来。傅容抱着女儿一边哭一边安慰她,秦老太太握着孙女的手,眼圈也是红的。   “到底怎么回事?”秦穆不像母亲和妻子,哪怕心里再着急,在外人面前也不会表现出来。看到爱女无事,他放了心,紧接着便是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家一家人的注意力都在秦依依身上,唯独楚骞看到了跟着楚离一起进来的江景焱。   “你今日不是才回京嘛,怎么会来这里?”楚骞不解地问。   江景焱拱手行礼,他早知道秦昭与齐王的关系匪浅,秦依依又是秦昭的妹妹,她出了事,齐王一定会知道。对于自己如何能够救下秦依依,齐王知道了一定会问。因此早在回来之时,他就已经想好了答复:“回王爷,臣本想来安国寺给父母上香,未了听闻秦姑娘失踪,便帮着一起寻她。”   “是你找到她的?”楚骞惊讶。   江景焱颔首,并不否认。   秦穆只在幽州见过江景焱一次,而那次的印象对他并不好,对于他会出手救自己的女儿,秦穆也有点意外。遂看向了楚离,等他的回答。   楚离确认道:“我找到依依的时候,将军已经把依依救下了。”   “何人所为?”楚骞追问。   楚离道:“依依说,那两个人抓她是为了让王爷放出之前劫持公主的两个人。”   “劫持鸾儿的人?”楚骞皱眉,鸾儿被劫持的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那两个人在承认是楚昱指使后,楚骞让他们写了一份供状,之后就一直将他们关在牢里,要不是今日发生了这事,他都快忘了那两个人。   “他们现在人呢?可有带回来?”   江景焱道:“一个死了,尸体在后山脚下十里外的茅屋里,王爷派人过去一寻便知,另外一个就在外面。”回来之前他用绑秦依依的绳子捆住了那人,一路拖了回来。   楚骞吩咐手下:“带回去,好好审。”   这若只是一个寻常的劫匪,楚骞送直接把人送到官府去,也算给了秦家一个交代,但楚离说了,这人跟之前劫持鸾儿的人是一伙的,那么他就不能轻易把人给交出去。上次的那份供状还在他的手上,他没有立刻交给父皇,无非就是在等一个时机。   现在楚昱在朝中地位颇重,倘若草率地把供状给父皇,楚昱随便找个借口说有人要诬陷他就可以推脱了。而且楚昱现在深得父皇喜欢,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被他反咬一口,他倒是不怕,只是母妃和鸾儿还在宫里,以后她们的日子可想而知。   不能冲动,就只能先瞒着。   “公主怎么了?”去年抗了嘉禾帝赐婚的圣旨,江景焱一直对公主于心有愧,乍一听说此事,下意识地追问。   楚骞没好气地瞪他:“你还知道关心鸾儿吗?亏得鸾儿不喜欢你,否则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了父皇的赐婚,她岂不是得伤心死?”   楚骞明白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江景焱敢抗旨,内心上他还是很佩服他的。只不过被拒婚的对象是他的妹妹,这口气他到底还是咽不下。   “王爷,臣的心里没有公主,若是娶了公主,将来也只会辜负了她,臣……”   “好了好了。”江景焱的话没说完,楚骞便挥手打断了他,“你的想法我明白,父皇也明白,所以并没有给你降罪,此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多谢王爷。”   楚骞点点头,转向秦穆道:“伯父,此事等我审问了那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听了他们的对话,秦穆隐约明白女儿被劫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但见楚骞不说,他便耐下了性子,没有继续追问,回去以后问昭儿也是一样的。   .   师太很快就被秦昭请来了,替秦依依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崴了脚,并不是什么大事,给她擦了一些药酒,嘱咐这几日最好都不要走动。   谢过师太,秦府等人也坐马车离开了安国寺。从寺里的厢房一直到登上马车,秦依依一路都被楚离抱着,傅容和秦穆看到二人如此亲密,心里都不约而同地盘算起二人的婚事来。   “老爷,离儿既然说要留在京城,不如等过完正月,再请表哥和表嫂来一趟,也顺便将他们的婚事办了,如何?”傅容小声地询问。   秦穆看着楚离的背影,没有立刻答应:“等有空了,你再找依依谈一谈。”他也有话要问楚离。   依依是他的女儿,他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傅容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是担心女儿不愿意嫁,笑道:“瞧他们两的样子,老爷您是多虑了。”   是吗?秦穆没有接话。   .   上了马车,介于娘和祖母都在,秦依依到底还算矜持,乖乖地坐在楚离身边,只一只手悄悄地在衣服下面握住了他的。   这么久没见到表哥,她很想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他说,可是祖母和娘在一旁看着,她又不好意思说。   楚离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单手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再喊你。”   他的声音不轻,像是故意要让娘和祖母听到似的,秦依依红着脸扫了一眼斜对面的人,见她们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才放心地靠着楚离的肩,闭上眼睛。   这一天过得又惊又险,秦依依是真的累坏了,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颠簸的感觉没有了,秦依依慢慢地睁开眼睛,原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手还是被人握着,秦依依侧过脸,看到楚离正坐在她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   秦依依笑了笑:“表哥。”   “嗯。”楚离应了一声,温声道,“饿不饿?”   秦依依摇摇头,除了身上被绳子捆的地方有点疼,她一点都不饿:“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吗?”   楚离知道她问的是回府以后,他拿起左手边的温水,扶着她坐起来,喂她喝了半杯后,才慢慢道:“姑母他们看你睡着了就都回去了,桑儿也来看过你,不过怕会吵到你,待了一会儿也走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你要是觉得累,再多睡一会儿。”   秦依依靠在他的身上:“我不累,表哥,你陪我说说话吧。”   楚离从她身后抱着她道:“好,你想说什么?”   秦依依拿起他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表哥,我好想你,刚才……我差点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随着她的话,楚离感觉到掌心有些泛湿,心里紧缩了一下,他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安慰道:“不会的,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依依,相信我,以后像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秦依依低低地嗯了一声:“表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楚离道:“我在京城门口遇上了府里的下人,是他告诉我你失踪了的事,后来我就立刻去了安国寺。姑母说寺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你,我就想到了上次秀鸾被劫走的事,于是顺着后山的脚印一路走,就找到了你。”   秦依依了然,幸亏前几日一直在下雪,想来江景焱也是这么找到她的。   想到江景焱,秦依依突然想到表哥出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他说她不会嫁给江景焱,那么是不是代表表哥听到了前面江景焱说的?   秦依依心里一咯噔,江景焱的那句话,她记得。他说,上一辈子她是他的妻,这一辈子也不会是别人……   这么说来,表哥是听到这句话了?   怀里的身体忽然僵硬,楚离感觉到了,低头问她:“怎么了?”   秦依依咬唇,她不敢问他是不是听到了,他如果真的听到了,要是问她,她要怎么解释?承认,还是不承认?   等了许久没听到她的声音,楚离奇怪,转过她的身体,被迫她正面对着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秦依依看了他一眼,又担心地移开目光,小声试探道:“表哥,刚才你找到我之前,我和江景焱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说罢,秦依依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   楚离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确是听到了,江景焱那完整的一句话,还有她之前跟江景焱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很高兴,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要她向自己坦诚的时候。   看出她在紧张,楚离不想让她胡思乱想,于是道:“听到了,他说要娶你。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去年上元节第一次见到你,就一直盯着你看,后来在幽州,还握了你的手,要不是他今日先救了你,我一定揍他一顿,敢抢我的人,也不看看他自己是谁。”   说着,楚离还冷哼了一声。   听着他的口气,秦依依“噗嗤”一声笑了,原来表哥吃醋的样子这么可爱。不过幸好,他应该没有听到前面的话。   心头的疑虑消了,秦依依温顺地趴到他的怀里:“表哥,你别生气,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他,我想要嫁的人……是你。”   最后的两个字,秦依依说得很轻,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秦依依的整张脸都红了,巴不得楚离没听到。   可楚离偏偏就不肯放过她,掰着她的肩膀,还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带着蛊惑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我……”秦依依哪有胆再说一遍,拼命地想捂住脸,又被他一个个地把手拿来。   “再说一遍,嗯?”楚离眸中带笑,和她的脸只离了一寸远。   明明就是听到了,故意要骗她再说一次!秦依依恼羞成怒地瞪他。   楚离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碰触的指尖慢慢地变成了整个掌心,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唇也一点点贴上了她的。   在他完全贴上她的时候,秦依依似乎听到了一句低喃:“依依,嫁给我。”   是她听错了吗?秦依依迷迷糊糊地想着,可是很快,她就想不动了,所有的思绪都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他的吻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肥章又来了~~   今天下午开始一直头疼,有种要感冒的错觉/(ㄒoㄒ)/~~睡觉了,宝宝们晚安(*  ̄3)(ε ̄ *) 第71章   等到楚离放开她, 秦依依浑身瘫软地倚在他的怀里, 大口大口地喘气。   楚离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怀里害羞的姑娘,哪有人亲吻都不会换气的?看到她被自己亲得略带红肿的唇, 唇上还有一层水亮亮的光泽, 楚离喉头一动,低下头, 又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表哥……”秦依依以为他还要再来一次,羞得伸手推他,满脸通红。   楚离捉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秦依依原本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穿了,回来以后就被小桃脱掉了,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 一抬手,宽松的袖口就顺着手臂滑了下去,白嫩的肌肤上登时显现出一条又一条被绳子勒红的印子。   楚离盯着她的手臂看着, 脸上的笑意尽敛, 眸色越来越深,沉声问:“他们绑的?”   他刚才去的时候江景焱已经把秦依依放下来了,因此他并没有看到秦依依被五花大绑紧紧捆在柱子上的样子,现在看到她手臂上的勒痕,顿时心疼自责地不行。如果他早回来一日, 今日的这桩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秦依依点点头,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乖巧地朝楚离笑了笑:“没事的表哥, 过些时日就会好了,一点都不疼。”   都勒成这样了怎么会不疼?楚离不放心,凝视着她道:“依依,我回去之后和爹娘商量过了,等你生辰过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秦依依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不好意思地钻进他的怀里,咬着唇小声道:“我都听你的。”   “那么……”楚离顿了顿,双手捧着她的脸,继续道,“让我替你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他的意思是要……   秦依依垂眸不语,江景焱说要替她检查的时候,她只觉得害怕,完全不想让他碰自己半分。可现下楚离也说了同样的话,没有抗拒,没有害怕,只一颗心越跳越快,紧张地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依依。”楚离轻吻着她的脸颊,低声道,“离开京城那么多日,每一日我都在想你,想你有没有吃好、睡好,想你有没有想我,我以为回来之后能给你一个惊喜,哪知却险些变成了惊吓。依依,当我在城门外听说你失踪了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怕你会像公主一样……所以,让我替你检查一下好不好?不然,我不放心。”   秦依依还是第一次从楚离的口中听到害怕两个字,在她的眼里,表哥一直都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从容镇定,哪怕是面对晋国几十万的大军,他都没有退缩过。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因为她的失踪而感到害怕。   秦依依心下感动,这样的他,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更何况,她很快就要嫁给他了,有什么不能让他看的呢?她相信表哥的人品,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秦依依低着头,手慢慢移向了腰间,摸到系带的那一瞬间,她的指尖微微有些僵硬。   楚离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中衣一寸寸地褪下,她的肩膀上,手臂上,小腿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勒痕,足可见捆绑之人是多么用力。   手指轻轻触碰,秦依依缩了缩身子,之前不觉得疼,现在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身上,秦依依才觉得被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还有点痒。   秦依依已经不敢看楚离了,整个人都被拉出了棉被外,身上除了一件红色的肚兜和亵裤外,再没有了别的遮掩。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慢慢起了小疙瘩,秦依依觉得有点冷,但很快,楚离温热的唇便沿着她身上的泪痕,一点一点地往下吻。   “表哥……”   被楚离亲过的地方又像火一样烧了起来,秦依依很不习惯这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头。   这样的姿势让楚离很容易就将她压在了棉被里,楚离看似压着她,实则很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身体,吻渐渐移到腿上,终于秦依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吟。   楚离停下动作,侧身躺到了她的身边,见她紧张地闭着双眼,还下意识地咬着下唇,楚离只觉得这一刻的她可爱得想让他狠狠地揉进怀里好好疼爱。   但是现在还不行。   拉过棉被将她整个人都裹起来,楚离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依依,睁眼。”   早在被棉被包裹住的时候秦依依就感觉到了,可是她害羞,睫毛动了动,依旧紧紧地闭着。   楚离有心逗她:“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那我可走了啊……”   说着,楚离还真的坐了起来,秦依依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他背对着她坐着,果然是要走的样子,当下什么矜持都顾不上了,掀开被子,牢牢地从背后抱着他:“表哥,不要走。”   不着寸缕的两条手臂就这样横在他的腰间,挽留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既可怜又无助,楚离心里一疼,哪里还敢逗她,转身连人带被子一起拥入怀里。   “傻丫头,你知道你这么做代表了什么吗?”楚离轻声叹息,刚才他就已经差点忍不住了,她居然还敢抱他。   秦依依望着他的眼神楚楚可怜,却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其他人她一定不会,可是……   “如果是表哥,我……我是愿意的。”   在楚离错愕的注视下,秦依依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伸手,慢慢摸到了脖子里的系带。   就在她准备用力抽掉的那一刻,楚离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秦依依略带不解地望向他,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楚离发出一声轻笑:“夫人这么热情,为夫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等我们成婚了再做吧。”   他……   秦依依这下彻底闹了个大红脸,连他喊夫人和为夫都没注意,拉开被子,再不管身旁的人,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在里面。   “你走吧,我要睡觉了。”秦依依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明显是恼羞成怒了在下逐客令。   楚离没有接话,走到桌边把油灯给吹吸了,就在秦依依以为楚离真的走了的时候,身后的床忽然沉了下去,紧接着,她不知是憋红的还是羞红的脸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楚离从背后搂着她道:“我不走,快睡吧,明日一早,我去找刘叔给你配点去淤青的药。”   秦依依闻言,也不在赌气了,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   第二日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秦依依遥想到昨夜的事,又觉得脸颊有点烧红,抿着唇兀自笑了一会儿。   傅容带着秦桑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秦依依一个人在傻笑。   听到推门声音的秦依依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就对上了傅容的目光,顿时尴尬地又想拿被子蒙住脸,嘟着嘴嗔道:“娘,你们怎么进来都不敲门!”   傅容是过来人,昨夜楚离一晚上都留在秦依依的房里,两个人又是许久未见,会发生什么她不用猜都知道。瞧着女儿一脸红光满面的样子,傅容只是笑:“娘还以为你没睡醒,怕吵了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睡不着。”傅容给秦依依开了点窗透透气,秦依依就迫不及待地看窗外,“娘,表哥呢,他去哪里了?”   “你这孩子,尽想着你表哥,也不知道娘和祖母昨日有多担心你!”傅容笑着数落道,“我刚来的时候看到离儿和李先生在隔壁院子里聊天呢,你若想见他,娘就去给你把他喊来。”   一听说楚离和李宓在一起,秦依依连忙摇头:“不用了娘,我……我才没有想见表哥呢。”   明明就是想的,否则怎么会醒来谁都不问就问楚离?傅容也不揭穿她,先说正事:“离儿昨日带回了他爹的家书,楚家的意思是等你过了十五岁生辰就将你们二人的婚事给办了,昨夜我与你爹商量过了,日子是紧了些,不过你的嫁妆娘去年都给你准备好了,依依,娘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若同意,这成亲的日子我们就订在五月初五,你看可好?”   原来表哥昨夜说的是真的,这么算来,离他们成亲的日子只有不到四个月了,秦依依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她早就在期盼着这一日了,不过面上还是羞答答地回答:“娘,你们做主就好了。”   傅容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哎了一声,就开始考虑怎么着手去办了。   .   秦依依崴了脚,这几日都不能下床,早饭是绿儿端着在床上吃的。吃过了早饭,秦桑和她钻在一条被子里说话,看着绿儿在屋子里忙里忙外的,秦依依疑惑道:“怎么只有绿儿一个人?小桃呢?”   秦桑看了看外面道:“姐姐,昨日你被坏人劫走了,小桃说是她的错,从昨夜回府开始,就一直在院子里跪着,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这么冷的天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秦依依知道这件事情与小桃无关,而且她很庆幸,当时小桃不在她的身边,否则的话,可能连带着小桃都会被他们一起劫走。   “你去把小桃喊进来,就说我有话要跟她说。”秦依依对秦桑道。   小桃跪了一夜腿早就麻了,听说秦依依要见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一到她床头,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数落着自己的不是。   秦依依看着心疼,让秦桑搀她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小桃虽然在名义上是她的丫鬟,可这些年来二人一起长大,在秦依依的心里,她与秦桑并没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楚离:憋得好难受。   秦依依:表哥,你来吧……   楚离:…………   乱入的某灵:闺女你这是在点火你造吗! 第72章   秦依依在房间里躺了几日, 脚踝上肿胀地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按上去也不像前几日一样疼了,眼看着窗外日头高照, 多日未曾出门的秦依依有点坐不住了。   “表哥, 你看了那么久的书也累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秦依依靠到楚离的肩上, 离春闱只剩下了十多日,这几日秦依依在床上躺着,楚离就坐在她的床头看书,她若无聊就陪她说说话,若是睡着了,楚离就安安静静地看书不打扰她。   “脚能走了?”楚离放下书, 往她缩在被子里的脚上看。   秦依依都快闷死了,生怕他不答应,二话没说就把白白净净的脚丫子伸出来, 搁在他的腿上给他看:“你看, 都不肿了。”说着还动了动脚腕,“也不疼了,表哥,我真的已经好了。”   她楚楚可怜的声音里还带了点祈求,楚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把她的脚塞回被子里:“别着凉,我去给你拿袜子。”   “嗯。”秦依依高兴地点头。   衣柜就在窗户旁边,楚离给她拿了长袜和衣服, 还顺手把窗户关上了:“换衣服吧,穿暖和一点,昨夜刚下了雪,现在正是冰雪融化的时候,外面很冷,出来前再披件斗篷,我在外面等你。”   秦依依乖乖地道了一声好,看着他绕过屏风走出屋子,抱着衣服喜滋滋地换了起来。换好衣服,秦依依又走到梳妆镜前,随手取了一枚发簪,将头发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施了点粉黛,迤迤然地出去了。   楚离不敢带她走太远,走到花园里的时候,就让她坐在凉亭里休息,说什么也不许她再走了。秦依依在床上躺了那么多日,才走了几百步路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原本是打算去给祖母和娘问个安的,但楚离不让,她就没有勉强,也没有继续再往别处走。   小桃远远地跟在二人身后,自从那日起,她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秦依依房门外,虽然秦依依说了不怪她,但她心里仍然觉得过意不去。秦依依劝不动,便也随了她去,反正等她和表哥成亲了,她原本也是打算把小桃一起带过去的,正好福顺又跟着表哥一起回来了,对于促成小桃和福顺这一对,她倒也喜闻乐见。   “姐姐!”   才坐了没多久,秦依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惊喜的大喊,不用看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元哥儿。   果不其然,她一抬头,就看到凉亭外有一个胖乎乎的小身影正朝着她跑来。元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日不见秦依依又觉得他长高了不少,他的身上裹了好几层衣服,跑起来摇摇晃晃的,脸蛋红扑扑的,左手上还拿了几张宣纸,别提有多可爱了。   小家伙才靠近,秦依依就忍不住伸手抱起他。   “姐姐,你看。”元哥儿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宣纸举给她。   “这是什么呀?”秦依依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问。   在楚离的帮助下,元哥儿急急忙忙地展开宣纸,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道:“这个是我,这个是姐姐,这个是祖母,还有这个,是先生。”   秦依依不解地皱了皱眉,仔细看了好半天,才从他指的地方辨认出了他们的名字。   秦依依写成了“末一一”,元哥儿写成了“元吕儿”,祖母写成了“且田”,最后一个她实在认不出,不过元哥儿既然说是先生,那应该是老爷爷了吧?   “姐姐,我写得怎么样?”元哥儿见秦依依似乎看明白了,仰起脸,满眼都是求夸奖的眼神。   秦依依忍俊不禁:“元哥儿好棒,什么时候会写字了?姐姐都不知道呢。”   元哥儿得意洋洋地往身后指:“都是先生教的!先生问我想学什么,我说想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姐姐和祖母的,先生就写了给我看,让我照着写。”   秦依依再一次抬头,这次不止看到李宓,还有跟着一起过来的素娘。   秦依依放下元哥儿,和楚离一起走出去,楚离还在思考着怎么在秦依依面前开口,秦依依就先喊了一声“爷爷”。   楚离诧异地看了秦依依一眼,他只知道秦依依把外公接回家住了,但是爷爷这个称呼……   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素娘见三人似乎有话要说,牵着元哥儿的手哄着走远了,元哥儿才见到姐姐呢,还不想那么快走,依依不舍地回头,见姐姐都不看他,失望地扁了扁嘴。   祖母说,姐姐就快要和好看的表哥的成亲了,以后等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长大了,就不能再一直黏着姐姐了。   .   三人在亭子里坐了下来,李宓原本是来找楚离的,哪知秦依依也在,不过在他的心里,秦依依早就不是外人了,因此并不介意她也听到。   李宓从袖子里拿出厚厚的一沓宣纸,对楚离道:“再过十日便是春闱了,近日我研究了一下前几年的考题,将所有会涉及的点都罗列在这上面,你带回去仔细研读,若有不明白之处,再来问我。”   楚离淡淡地扫了一眼,这要是换作其他考生,早就巴不得带回家藏起来看了,但楚离却并没有着急去接:“先生是觉得凭我自己的能力考不上贡士吗?”   李宓当然不怀疑楚离的能力,只是他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为官了,对于朝中的局势并不了解。历来科举考试,凡中贡士者分为两类人,一类是朝中官员的门生,多半是大学士之类的弟子,这些人身后有人举荐,在参加科举考试之前也或多或少接触或参与过朝事,有能力者对于考试的结果会有适当的放宽。另一类则是无门无路全靠自己的本事考上来的,但这些考生相较于前者,能进殿试的概率少之又少,除非是成绩特别优异之人,否则很容易在参与殿试审核时被去掉名字。而楚离,目前就属于第二类。   “礼部尚书殷文,他的叔父何偲,乃是豫王妃的生父。”李宓提点道,“你与豫王有过节,而殷文又恰巧是豫王的人,最后殿试的名单是由礼部出的,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我明白。”楚离点头道,在参加秋闱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此事。   经过这些时日与楚昱交手下来,他知道楚昱肯定早就已经恨透他了,若是殷文将最后的名单拿给楚昱看,楚昱发现了他,定然不会让他继续参加殿试。如此一来,他所做的准备也就白费了,他之前一直担心的也正是此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考试的成绩被所有参与评阅的考官认可,即使是楚昱,在划掉他的名字之前也要细思熟虑,毕竟在这其中有一部分官员并非楚昱的人,楚昱并没有权利更改考生的成绩,一旦被人揭发,最后遭殃的可能是楚昱自己。   只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李宓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提前帮他整理。以楚离的能力,李宓并不担心他考不上,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意外。   但楚离的态度,明显是不想看这些。   “你可想好了?”李宓沉声问道。   楚离笑了笑道:“顺其自然吧,先生以前当考官的时候,总不会希望有考生提前猜到试题吧?”   楚离说得轻松,言语中又透着自信,李宓点点头,将写满字的宣纸重新收了回去,赞许道:“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豫王从中作梗的。”   “多谢先生。”   .   很快就到了春闱,担心再生什么意外,这一次楚离并没有让秦依依送她。贡院就设在京城的东南方,离秦府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秦依依每日早上醒来,都习惯性地往东南方看一会儿,然后默默祈祷一定要让表哥得偿所愿。   终于在半个月后,春闱的成绩出来了,殷文一拿到录取的名册,只看了一眼,便驱车前往豫王府。   楚昱正在院子里教儿子射箭,听下人来报说是礼部尚书求见,立刻换了一身衣服去了书房。   “王爷,这是今年春闱录取的名册,共一百零八名考生,请您过目。”殷文恭敬地呈上,论起辈分,殷文乃是豫王妃的堂兄,私下里无人时,楚昱也当喊一声堂兄。   楚昱以前从来不管这些事,接过名册的时候还疑惑了一瞬,刚想开口让殷文自行处理,翻开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楚离的名字,眸色蓦地一紧:“可是秦府的那个病秧子?”   “是。”殷文答道,“下官知道王爷与秦府有些过节,因此特来向王爷请教,此人,要不要留下?”   “当然不要。”楚昱冷着脸看了一眼楚离名字下面的举荐人一栏,竟然是空着的,顿时就更加理直气壮了,“连个举荐人都没有,还妄想入朝为官,退回去,名单重新拟一份。”   “可是……以什么理由呢?”殷文不由问道,“王爷,会试第一名可是几位大臣一起评出来的,若是无故除名,只怕会引得不满。”   楚昱翻了翻剩下的名单,只有少数几个人没有举荐人,他随手点了点:“这几个,全都不要,倘若有人问,就说今年朝中空余的官位不够,这些没有举荐人的,保留他们举人的身份,留到明年再考。”   一个举人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殷文会意:“下官马上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  憋怕~下一章外公要出山了! 第73章   离放榜的日子还有两天, 楚离正陪着李宓在院子里下棋, 突然有下人来报,说齐王有急事要找表公子。   李宓知道因为秦家人的关系, 楚离和齐王的关系也不错, 不过这个时候齐王来找楚离,还说是有急事……李宓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不一会儿, 下人就带着楚骞过来了。想是来得很急,停下的时候楚骞还有点气喘。   “王爷。”楚离拱手行礼。   “表哥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有要事要告诉你。”楚骞看了一眼站在楚离身后的李宓,“原来先生也在这里。”   楚离吩咐在一旁伺候的下人道:“这里没什么事,你们去忙别的吧。福顺,去门口守着, 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公子。”福顺谴着几个下人离开。   进了屋, 楚骞看着一起跟进来的李宓, 欲言又止。   楚离道:“王爷有话尽管说,李先生不是外人。”   楚骞这才点点头,神色凝重道:“会试的录取名册已经出来了,今早有一个在礼部当值的官员告诉我,昨日礼部尚书殷文在拿到名册后, 直接去了豫王府,回来之后便让手下的官员重新拟定名单,据说, 是将没有举荐人的名字全都划掉了。”   历年会试名册出来后,礼部都会根据考生的实际情况进行审核,去除一些不符合条件的考生。通常在官位紧缺的情况下,也会适度减少名额,不过一般都是从排名最后的几位开始排除,像今年这样直接将没有举荐人的不论高低全部除名,还是第一次发生。   楚骞原本并不太关心这些,但由于这次有楚离参加,他特地让人留意了一下。此前在楚离报考时楚骞问过他,是否需要举荐人,凭他的身份,要在朝中为楚离寻一个位高权重的举荐人并非难事,只是当时被楚离婉拒了。楚骞相信他的实力,觉得他就算没有举荐人也不会落榜,因此并未坚持。没想到这次礼部审核名册竟然将所有没有举荐人的名字都去掉了,再一联想殷文的行为,楚骞便知道了怎么回事,于是立刻赶来了秦府,将这件事情告诉楚离。   意料之中的事情,楚离并没有多大的惊讶:“王爷的意思是,我落榜了?”   楚离的声音太过平静,楚骞挑了挑眉:“你早就知道了?”   楚离没有否认,波澜不惊道:“这些年楚昱为了培养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不断拉拢朝臣,目前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几乎有一半都是他的人。在皇上还没有立太子之前,你和静王都是他的对手。楚昱早就知道我与你走得近,看到名册上有我的名字,更不可能让我入朝。因此我早就料到,假如名册到了他的手上,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我的名字。这一点,并不奇怪。”   皇上要立太子,不仅仅是靠自己的一念之私,还得听群臣的意见。现在朝中的局势尚未稳定,就算有一半人向着楚昱,还有另一半人的心并不在他的身上。楚昱要当太子,首先得能收买群臣的心,然而他费尽心思十多年,不过只收复了一半的人,其中许多人还并不是他的心腹,随时都有可能奔向另外两位王爷。   在楚昱的心里,楚离是楚骞的人,而且还不止一次与他作对,让楚离入朝,这种挖了坑给自己跳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去做。   “这么说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楚骞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太子之位,他又何必赶尽杀绝?   原本楚骞拿到劫持秀鸾的人的供状后,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它交给父皇,毕竟兄弟一场,楚昱能对秀鸾痛下杀手,他却不能。况且楚昱做的事情一旦被揭发,残害至亲的妹妹,只这一点便会让整个皇家蒙羞。   只是如今看来,他是太仁慈了。   楚骞咬牙切齿道:“大哥真是太过分了!”   “豫王的为人如何,王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楚离不紧不慢道,“他连公主都下得了手,更何况是我。”   “公主怎么了?”一直没说话的李宓突然扬声追问,此前秀鸾出事的事情,楚离怕他担心,并没有告诉他。   楚离低声道:“去年公主及笄,在安国寺被歹人劫持,正是这次抓走依依的同伙人,幸亏王爷早有防备,派人封了山,我们才有惊无险地将公主救了下来。”   李宓去年还不在秦府,齐王又将此事隐瞒地很好,他一概不知。楚离说得简单,李宓却听出了其中的凶险,面有愠色道:“是楚昱指使的?”   楚离无声默认。   “岂有此理!”   李宓怒不可遏,当日他辞官前,特地去见了秀鸾一面,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宫中要小心谨慎,怕的就是有人会加害秀鸾。后来他从楚离的口中得知,秀鸾很听他的话,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淑妃母子当年害他的女儿和外孙,如今居然又要打起他外孙女的主意!   李宓实在忍无可忍,朝楚骞道:“老夫有一事相求,还请齐王相助。”   “先生请讲。”对李宓,楚骞总不自觉地生了敬重之心,与他见过几次,李宓很少向他行礼,他也不甚在意。   李宓双手抱拳,看着他道:“请王爷带我进宫,我要见皇上。”   楚骞大惊失色,差点以为他听错了,但见他一脸认真,完全不像是在说笑,不由怔道:“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吗?父皇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带个人进宫容易,但是他有什么理由让父皇见一个陌生的人呢?   李宓笑了笑,十多年了,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坚定过:“请王爷转告皇上,就说前丞相李宓求见。皇上听了,自然会见我。”   “你……你说什么?你是李相?”楚骞惊得合不拢嘴,不可置信道。   李宓辞官时他才五岁,只听说过李相的大名,知道他是柔妃的父亲,秀鸾的外祖父,也知道父皇很器重他,但凡朝中大事,都要同他商议,李相如果不赞成的事情,父皇绝对不会去做。但他却几乎没有见过李宓,就算见过,当时年纪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记不得他的长相,是以近几次相见,他都没能认出他来。   “王爷若是不信,等见到皇上之后,自有分辨。”李宓笑着答道。   “我信!我信!”楚骞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记得无意中听父皇提起过,李相辞官后就还乡了,可他非但没有走,居然还留在京城,而且还在上元节摆字谜送花灯?   李宓但笑不语。   楚骞不由疑惑道:“李相,请恕我直言,既然您没有离京,为何还要辞官呢?”   李宓收敛了笑意,内心复杂道:“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他当初倘若不轻信其他人的话,没有忧伤过度,再仔细追查,一定能够查到淑妃陷害柔妃母子的证据,今日也不至于让楚昱在朝中只手遮天。   为了他的女儿,也为了他的外孙和外孙女,他是时候该回去了。   听李宓这句话的意思就知道他不想提,楚骞没有再继续追问:“好,我答应您,李相请稍安勿躁,我先回宫去安排一下,下午再来接您入宫。”   他是王爷,要带一个人进宫并不难,但是想要瞒过楚昱把李宓带进宫,就需要提前安排好。   楚骞离开后,楚离担忧道:“外公,您真的决定了要回去吗?”   李宓拍了拍他的肩道:“外公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帮你几年,但是只要外公在一日,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和鸾儿。你们都是我的外孙、外孙女,外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楚昱打压呢?”   楚离眼眶一热,握住李宓的手道:“外公放心,冀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记住你答应外公的事,等你将来坐上了那把龙椅,不可像你父皇一样辜负了你娘。”   虽说后宫最忌专宠,可若是嘉禾帝够专一,没有那么多妃嫔,他的柔儿又岂会遭人陷害而惨死呢?李宓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发现女儿的心意后没有阻止她,让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如果当初他没有带女儿进宫,没有让女儿与皇上相识,如今的他是否能够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呢?   “我明白。”楚离保证道,“这辈子除了依依,我不会再娶任何一个人。”   .   两日后,城中几处的布告栏上,全都张贴了考上贡士之人的名册,共计一百零八位,在所有名字的最前面,会元二字的后面赫然写上了楚离的名字。   榜单一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带着王妃和儿子去郊外踏青的楚昱听闻此消息,脸都白了,再也没心思陪儿子放风筝,翻身跃上一匹快马,立刻回了京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昱将名册扔到了殷文脚下,气得面红耳赤,他明明让殷文把楚离去掉了,为何最后的名册里还会有他?   下一场殿试会由父皇亲自监考,对于中了会元的楚离,父皇一定会格外留意。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只要楚离去参加殿试,最后他一定会名列三甲之列。   如果他只拿了榜眼或者探花也就算了,可如果他拿了状元……翰林院编撰的这个官职看似不高,可朝中的一品二品的文官们,哪个不是从翰林院升上来的?这样的话,相当于楚骞就多了一个好帮手。   不行,一定不能让楚离参加殿试!   “下官、下官也不知道啊……”殷文跪在地上,局促不安道,“下官按照王爷的吩咐,将这些没有举荐人的名字都剔除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何,今日的放榜时,这些名字又被加上去了。”   “查!马上去查!究竟是何人所为!”楚昱怒形于色,贡士的名单本是由礼部公布的,可是殷文居然不知情,也就是说,一定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要是被他查出来是谁,他一定要那个人好看!   殷文领了命,快马加鞭地回了礼部,将所有人都问了一遍,最后也不知是谁告诉他的,说这是吏部直接拟定的名册。   科举考试向来由礼部主持,为何此次连吏部都参与了?殷文不解,辗转旁敲侧击了许多人,才拿到了吏部的名册,只见楚离名字下面原本空着的举荐人的地方,多了一个人名。   这个人,在朝中待了十多年的官员无人不识。   贡士名册公布的第二日,嘉禾帝在早朝上下旨,丞相之位分设左右两人,左丞相仍为曹荣,而右丞相,却由辞官多年的李宓担任。   诏书一颁,众臣惊愕不已,自古以右为上,无人不知这个道理。   李宓自人群中最不显眼的地方慢慢走出,众目睽睽之下跪于大殿中央,朗声道:“微臣,领旨。”   散朝后,许多曾与李宓打过交道的大臣们都纷纷上前恭贺,李宓一一谢过。   唯独楚昱,脸色铁青,看不见的衣袖下,双拳紧握。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科举的录取制度,呃,大家不要太考究,一切为了剧情需要……   今天更新得早,大家看完都早点睡,养足精神周末粗去嗨~~(*  ̄3)(ε ̄ *) 第74章   “混账!李益居然就是李宓, 这件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书房的门一关上, 柳慧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楚昱怒火中烧,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柳慧整个人都被打蒙在地上,半边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火辣辣地疼。   “王爷?”柳慧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开口,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淌而下。   “当初本王是怎么跟你说的?秦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要告诉本王!李益就是李宓,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可知道, 今日早朝,父皇重新封了李宓为右相!如今楚离又成了会元,离状元只差了一步, 以后在朝中, 有他们二人在,你让本王如何立足!”   李宓在的时候,朝中不少元老都曾以李宓马首是瞻,李宓辞官后,楚昱好不容易将一部分人拉拢到了自己这边, 地位尚未稳固,李宓竟然又回来了!瞧今日散朝后的情形,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这让他如何不气!   楚昱并不是没有想过尝试拉拢李宓,倘若李宓在此之前没有住进秦府,他一定会挑个日子登门拜访,可现在……只怪他比楚骞下手慢,晚一步找到李宓,让楚骞抢了先。当得知楚离的举荐人居然是李宓时,他差点没当场把桌子掀了。   好个李宓,当年就唆使自己的女儿抢他母妃的恩宠,如今又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送入了朝中。   楚昱并不后悔当初与母妃一起密谋害死了柔妃母子,只恨当时没想办法将李府上下一起送上绝路,才让李宓今日又有了可趁之机!   他必须想个办法,在群臣全都重新投靠李宓之前,彻底铲除了他。   柳慧对朝廷里的事情并不知情,但从他的话中大约也猜到了一二,终于明白他这怒气是由何而生,扯了扯嘴角,牵动了一侧被打的脸,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苦笑道:“王爷这是怪我吗?”   就因为她没有将李益就是李宓的事情告诉他,他就迁怒于她?可她才入京半年,平日里又很少接触外人,她连府衙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认识当朝丞相?   楚昱也是气疯了,他又如何不知道,若李宓有心隐瞒,再加上有秦家和楚骞的相助,就连他派出去的人也一无所查,柳慧又怎么可能发现他的身份?   “是本王……”楚昱咬牙道,目前来看,柳慧对他还有用,“方才,是本王冲动了,本王给你赔个不是。”   楚昱伸手扶她,柳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递到了他的手里。   楚昱下手不轻,几句话的功夫,她的脸已经肿得比馒头还大,楚昱故作心疼,取来消肿的药,亲自为她擦上。擦完药,楚昱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本王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等本王坐上了龙椅,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柳慧靠在他的肩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桌脚:“多谢王爷。”   楚昱怕她这样子回秦府后会被秦家的人发现,便让她戴上了一层面纱。   从后门回到秦府已是半夜,柳慧脸上疼,心里更疼。她不该错信了楚昱,以为跟了他就会有好日过,他若当了皇上,那还好说,假如当不上,今日的一巴掌就是她以后的下场。   柳慧没有回自己的偏院,而是去了秦依依的院子,看到秦依依房里的灯还亮着,正合了她的心意。   走到门口,柳慧捧着被楚昱打肿的脸,闭上眼睛,用力按了下去。刚才楚昱给她擦药的时候,轻轻一碰她就疼得厉害,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用力去按了。   柳慧“啊”了一声,根本不用酝酿,眼眶里就蓄满了泪。   “谁在外面?”秦依依正准备睡觉,听到动静过来开门,没想到居然看到了捂着脸似乎正在低声啜泣的柳慧,秦依依一愣,“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柳慧在秦府住了两个多月,秦依依对她始终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柳慧早就习以为常,一开口就带着哭腔:“妹妹……”   秦依依更加奇怪了,自从除夕夜后,柳慧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偶尔两人在花园里相见,柳慧也是匆匆和她打个招呼,然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偏院。今夜这是怎么了?她不仅三更半夜来找她,还蒙着一层面纱,听声音,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姐姐是有话要和我说吗?”秦依依不确定地问。   “妹妹已经睡了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柳慧用袖子拭了拭眼泪,“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明日再来吧。”   秦依依只是准备睡,并没有睡,她连衣服都没脱,她不信柳慧看不出来。柳慧这么说,明显就是不让她有推辞的理由。   秦依依侧身让她进屋:“外头风凉,姐姐有话进来说吧。”   柳慧进了屋,等秦依依关上门,她突然伸手摘了脸上的面纱,跪在秦依依的脚下,哭着道:“求妹妹救我。”   “你……”秦依依一回头就看到了她肿起的半边脸颊,惊诧道,“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柳慧哽咽道:“都怪我鬼迷心窍,错信了豫王的话,他说,我若是将秦府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他,等他将来当了皇上,就会封我为妃,我……”   “你在替豫王办事?”秦依依皱眉,她就一直在奇怪,除夕夜柳慧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了他们家,原来竟然是楚昱的主意?   楚昱让她将他们家的事情都告诉他,这又是为什么?   柳慧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柳慧是什么样的人,秦依依很清楚,联想到前世的柳慧,今生她会为了当上楚昱的侧妃而为楚昱办事,秦依依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她想不明白,既然柳慧都答应了楚昱,那么现在她为什么又要告诉她?柳慧难道不怕被楚昱知道吗?   柳慧抬起头,刚才她低着头,秦依依只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脸不仅肿了,还有清晰可见的五指印,比起之前秀鸾脸上挨的那巴掌,不知道要重多少。   “我深受义父之恩,虽然豫王让我暗中盯着你们,可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任何事。今日豫王知道住在府中的李先生便是辞官多年的李宓,认定了我故意知情不报,我一过去,便打了我这一巴掌。”柳慧捂着脸,哭哭啼啼道,“可我如今也算是半个秦家人,我又怎能如此忘恩负义呢?自从豫王和我说那些话后,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帮他,直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以前都是我错了。妹妹,我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真的不想再替豫王做事了。”   柳慧这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可秦依依却是知道她的,前世她就是被她这种样子给糊弄了。且不说她说的有几分属实,豫王是什么人?若是真如她所言,她一点都没有向豫王透露过府中的事情,豫王又怎会许她妃位的好处?加入她没有像在幽州一样主动求豫王收了她,那就只有可能是她给了豫王什么好处,而这好处,只可能与他们秦家、或者齐王有关。   “我知道了。”秦依依不动声色道,“你先起来,此事事关重大,今夜太晚了,等明日我去找大哥和父亲商量一下。”   “妹妹。”柳慧站起来后,拉住她的手。   秦依依不着痕迹地躲开:“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这件事情,你不去告诉齐王吗?”柳慧试探性地问道,她来找秦依依,就是觉得她与齐王熟,想借她的口告诉齐王。毕竟想从豫王的手里脱身,光靠一个秦家是不够的,只有齐王,或者官职更高的人肯护着她,豫王才不敢动手。   现在想来,豫王如此忌惮李宓,李宓又重新当了丞相,以后这皇位究竟是不是豫王的还未可知。楚昱说,齐王至今还没有娶妻,若是她有机会能够接近齐王,让齐王喜欢上她,那么这齐王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到手。假若将来登基的是齐王而不是豫王,那么她的地位可想而知。   “姐姐想让我告诉齐王?”秦依依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原本她只打算将此事告诉表哥和大哥,毕竟只是家事,犯不着惊动齐王。可如今听柳慧的口气,她似乎特别希望齐王知道?   “不,不是……”柳慧连忙否认,辩解道,“我以为事关王爷,妹妹该会知会齐王一声。”   秦依依早就不是原来那个秦依依了,听了她的话,淡淡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姐姐也不希望自己做过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吧?”见到柳慧瞬间错愕的表情,秦依依笑道,“姐姐放心,豫王现在想对付是我们秦家,我们秦家虽然无官无爵,但在京城到底也算是大户人家,就算是豫王,也不敢轻易对我们秦家下手,否则他怎会让姐姐一介女流潜入府中替他打探消息呢?”   “妹妹,我不是……”柳慧想说她不是听了豫王的话之后才想办法混进来的,而是混进来之后才被豫王威胁的,可偏偏秦依依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秦依依太了解柳慧了,如果不是对她有利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或许连豫王都不知道,他自认为听话一心一意为他办事的女人,居然转脸就把他给出卖了。   “天色不早了,我很累了,姐姐如果没别的事,就先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我会让下人去给姐姐请大夫过来,姐姐晚安。”   柳慧知道这是秦依依下了逐客令,她再不情愿也就只能先回去。不过好在,秦家人知道了此事,短期内应该不会将她赶出秦府,只要能够留在秦府,她就还有机会接近齐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今天是个假周六……流量比昨天还差……评论都木有几条了QAQ虽然本来就不多   抱抱真爱们~(*  ̄3)(ε ̄ *) 第75章   三月十五, 殿试在保和殿举行, 除了中选的一百零八名考生外,还有八位考官。殿试由嘉禾帝亲自主持, 只考一日, 黎明入殿,日暮交卷。次日起八名考官轮流阅卷, 最后将得到认可的前十名考生的文章交由嘉禾帝亲览。   御书房内,嘉禾帝已将曹荣呈上来的十篇文章都看过一遍,多番比较之下,他心中已有定论。   “曹丞相以为,在今年的这十篇策文中,当选哪篇最佳?”嘉禾帝看向一直候在殿内的丞相曹荣, 自从他重立李宓为右相后,曹荣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 曹荣的心里一定有介怀。   想当年李宓提出辞官后, 嘉禾帝挽留无果,于是便封了曹荣为相。十多年来,对朝政上的事情,曹荣都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从未出过半分差错。在齐王带着李宓回宫时嘉禾帝就明白,若是再封李宓为相,让曹荣退居相位之后, 曹荣定然不乐意,于是便想效仿先人,重设左右丞相,一来是为了安曹荣的心,二来也是不想让百官觉得他徇私护短。   然而嘉禾帝也不得不承认,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护短了,而且还护得不轻。李宓不仅是两朝重臣,也是他的岳丈。他重立李宓为相,就是要告诉后宫中那些妄想着坐上后位的妃子们,他的皇后之位,除了柔妃外,绝无二人。秀鸾及笄后,他虽然已经拟好了诏书,却始终没有昭告天下。柔妃已逝多年,此时若贸然立她为后,只怕会引来群臣不满,他必须得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李宓,就是这个机会。   历年殿试的策文,嘉禾帝都是看完直接下定论的,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问他的意见,曹荣惶恐:“臣,不敢说。”   策文的题目是嘉禾帝亲自拟的,去年江淮一带决堤,嘉禾帝至今记忆深刻,因此便将此事拿出来举例,让考生分析形成的原因及处理方法。   曹荣看过呈上来的策文,十篇里面只有一篇分析得面面俱到,但成因……策文中其中一点直指管理堤坝的官员不作为,事前没有上心,得过且过,事后才急于补救,然为时已晚,才会导致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朝中人人都知道,堤坝一事向来由工部在管,这篇策文分明就是在说工部尚书孙进不作为,而孙进,又是豫王当初举荐的。不是摆明了说是豫王的问题吗?   曹荣并不知道这样一篇文是如何被选上来的,虽然说的都是实话,可他难以想象,皇上看了以后会有何感?   “你说就是了,无论是对是错,朕都不会追究。”嘉禾帝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方才他看到那篇策文时也有震惊,可也只是短暂的一会儿,震惊就变成了满意。   江淮决堤一事,什么成因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事发后他不仅派了孙进,还派了许多暗卫去查访,这一查,查到了许多无人告知他的事情,比如孙进私吞修补堤坝的财款,比如豫王到江淮一带后,当地官员给他进献了不少金银珠宝,还比如前年凉州断粮一事,竟然也与豫王有关。   嘉禾帝气过,也想过要惩处豫王好让他长长记性,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淑妃给他哭一哭,闹一闹,他的心也就软了。可他也是一国之君,不能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他需要敢谏言的大臣,哪怕最后不得已隐瞒,他也需要知道。   曹荣暗自揣测着嘉禾帝的意思,忐忑道:“回皇上,臣以为第三篇策文无论是从成因还是处理方法来看,都是最佳的,只是……成因中有一点指朝中官员不作为的想法太过主观臆断,决堤的成因有许多,天灾人祸都有可能,在没有查证之前,还是当保留意见比较妥善。”   嘉禾帝点头,指着第三卷策文道:“李相这个门生,见解独到,确实不简单。朕听齐王说,去年晋军攻打幽州一事,晋军设了陷想要擒拿邢老将军,是他给邢老将军出的计策,最后还与齐王一起带着人勇闯晋军军营,亲手斩杀司马成,方才击败晋军。”   “还有这事?”曹荣并不知情,乍一听说,也是震惊不已。他一直以为楚离是靠着李宓在背后指导才能连中了解元和会元,至于这篇策文,也是胜在旁人不敢言之处,可现在……   关乎战事,李宓乃文官,定然比不上邢老将军的策略,可楚离居然有办法让邢老将军听他的,可见他确实有几分实力。   曹荣目光中渐渐多了些许认可:“听皇上这么一说,臣倒是迫不及待想见见此人了。”   嘉禾帝颇为赞同道:“朕也有此意,后日早朝后宣他进殿,朕与你都见见,至于往后……先让他在翰林院当值,若是干得好,再提他去六部,你看如何?”   “但凭皇上做主。”曹荣恭声道,“那这第二、第三名……”   嘉禾帝扫了一眼,略微沉思了片刻,点着另外两卷策文道:“就这两篇吧,其余的按从高到低排列,让礼部拟好了名册,明日退朝后给朕看。”   “臣马上就去办。”   .   两日后的早朝,嘉禾帝亲授楚离翰林院修撰一职,授榜眼及探花翰林院编修之职,其余考生除去还要再经朝考的,均有吏部安排官职,分发各部任主事或外地任职。   退朝后,李宓将楚离带去了崇政殿,曹荣得了嘉禾帝的授意,也跟着一起去了。   崇政殿几乎与从前没有什么改变,楚离记得小时候他身体好点时曾来过几次,但只是寥寥数次,他却记忆犹新。母妃告诉他,这是父皇每日待的时辰最长的地方,可他想见父皇,却不能像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样,知道父亲在哪里,就可以想去就去。   殿内,嘉禾帝高座于龙椅之上,一派威严。   “老臣拜见皇上。”   一进殿,楚离便跟着李宓下跪行礼:“拜见皇上。”   “李相免礼,状元郎也起来吧。”嘉禾帝难得亲切,方才在大殿之上,他算是第一次见到楚离,可却莫名地觉得眼熟,“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楚离闻言,慢慢地抬头。   若论长相,嘉禾帝有四个儿子,但只有静王楚渊与他长得有三四分相似,其余的三个儿子都随了他们的母妃。楚昱的眼睛和嘴巴像淑妃,楚骞的鼻子和耳朵像温妃,至于他的三儿子楚冀……嘉禾帝只见过他儿时病恹恹的模样,若说像,其实谁都不大像,或许是还没长开,也或许是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了,每回见到那孩子,他都不忍心仔细看。   是以当楚离抬起头也望向他的时候,嘉禾帝并没有一眼就认出他来:“你的策文朕看过了,朕想问你,为何要选文官?”看到楚离微怔,嘉禾帝补充道,“你不必惊慌,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齐王说你在战事上曾立过功,邢老将军也对你赞不绝口,为何你会选文而不选武呢?”   嘉禾帝虽然口口声声说没有别的意思,但楚离明白,他这也是在试探他。齐王与邢老将军此前肯定有向皇上提过他,当一个帝王,虽然希望朝中能有更多的人才,可若是一个人文武双全风头过胜,却又未必是好事了。   楚离想了想,道:“文治国,武平天下,臣不求天下皆为我朝,但求能将我朝治理好,百姓安康,国富民强,便是臣最想看到的了。”   言下之意,就是并不希望一心扩充疆土,而使百姓陷于水深水热的战乱之苦。百姓乃国之根本,只有他们过得富足了,安康了,国家才能强大起来,以后再面对任何外敌都不会忌惮。   嘉禾帝登基二十多年,只求稳固国土,从未想过要开疆辟土,楚离这一句话,倒是深得他心。嘉禾帝当即赞扬道:“好,好一个百姓安康,国富民强,李相,你的这位门生可让朕刮目相看。”   “皇上过奖。”李宓笑着答谢。   .   出了宫,李宓与楚离一同回府。秦依依的伤好后,楚离就住回了自己的府邸,而李宓在恢复身份后,也不便再住在秦府,因此也搬了出去。原本对外李宓就称楚离是自己的门生,而他原来的相府也给了楚离,最后他索性也搬了回去。横竖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无论是楚府还是李府,对他来说都不要紧。当然李宓回去住,最高兴的就要数李佐了。   “老爷和公子回来了。”皇榜一早就放了出来,楚离高中状元的事情京城人人都知道了,李佐早就在府门口候着了,就等着他们二人回府好给他们庆祝庆祝,“秦家的公子和姑娘,还有齐王都来了,现在在堂屋休息,公子要先去见一见吗?”   “他们来了多久了?”听说秦依依来了,楚离着急地问。   自从二人确定了婚期后,秦依依和楚离就很少见面了,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楚离知道,会试考完后他只见了秦依依一次,后来也没再见过,算起来,都快有一个多月了。   “有一会儿了,报榜的人绕着全京城走了好几圈,家家户户都听到了,恭喜公子,得偿所愿。”李佐高兴道。   “外公……”李佐是知道楚离身份的,在他面前,楚离没什么顾忌。   “去吧,我有点事,等会儿再过去。”看他猴急的模样,李宓笑道。   “谢谢外公!”得了李宓的允许,楚离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了堂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赐婚!   怎么感觉越写越多……蚊香眼 第76章   “表哥当了状元, 那等姐姐和表哥成亲了, 姐姐岂不是就成了状元夫人了?”   楚离一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秦桑的声音, 脚步微微顿住, 他尴尬地掩唇咳了咳,声音不响, 却正好能让屋子里的人都听见。   秦桑的话还没说完呢,闻声回头,正好看到楚离穿着一件大红罗袍站在门口,腰间系了一条素银带,头顶乌纱帽,当真算得上是风度不凡, 气宇轩昂。秦桑看得眼睛都直了,半张着嘴,浑然已经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   倒是跟着楚骞一起来的秀鸾反应最快, 一声“楚大哥”, 让在场呆愣的众人都回过神来。   楚骞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楚离许久,才出声打趣道:“看来以后不能再喊楚公子了,得叫楚大人才对。”   楚离失笑,这身状元服是今日进宫面圣才特地换的,原本回来之后他就打算换下来的, 毕竟穿惯了白色的衣服,再穿如此鲜艳的颜色,他自己看着都有点晕。不过他太久没见到秦依依了, 听到她来了,满脑子只剩下了快点来见她,这不,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   楚离摘下了乌纱帽,不好意思地朝众人解释道:“一回来就听说你们来了,还没来得及换下,我先回房换件衣服,王爷稍等。”说完,他望向从他进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看不曾移开过目光的秦依依,“陪我一起去?”   “哦。”听他跟自己说话,秦依依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就又听到耳边传来几声轻笑,连她最亲的妹妹秦桑都捂着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秦依依顿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之际,忽然手就被一张温暖的掌心包裹住,楚离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揽着她的肩带她去了后院。   楚离直接将人带到了他的房里,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秦依依听到他栓门的声音,还以为他又会像在幽州时一样,直接把她抵在门上……   可是他没有。   楚离摸摸秦依依的脸,朝一边的软榻扬了扬下巴道:“先去坐,换好衣服我就出来。”   “好。”秦依依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失望。   她和表哥又快一个月不见了,表哥看到她,好像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喜的样子。   难道表哥都没有想她吗?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秦依依想象着表哥换衣服的模样,不由地脸又是一红,连胸口也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手边就是茶壶,秦依依咕嘟咕嘟连喝了两杯,才定下心神。   “渴了?”楚离换好衣服一出来,就看到她在灌水,一边灌还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拍个不停。   秦依依做贼心虚,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手里的杯子掉到了矮桌上,又咕噜噜地滚到桌边,最后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弯腰去捡,楚离见状大步走到她前面,捏住她的手指没让她碰到碎片:“我来。”   楚离蹲在地上,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秦依依动了动手指,看着他将茶杯碎片捡完一个个放到她碰不到的地方,正准备站起来,她却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脸贴近他的时候,还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依依……”楚离的喉.结动了动。   “表哥。”软.软的身子贴着他的,秦依依的下巴枕在他的肩窝上,“我想你了。”   楚离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双手认命地环住了她,碰到她的时候,连日来隐忍的思念终于控制不住蓬.勃而出,手臂越收越紧,直到秦依依感觉到了疼,皱眉轻呼了一声,他才收了些力道。   楚离抱起她换了个位置,让秦依依坐在他的腿上,自己则坐在软榻上。这样的姿势,他的唇正好对着她的脖子。   “想我了?”楚离的声音嘶.哑,瞧着她纤.细.嫩.白的颈,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刚才一直忍着没有亲她抱她,就是怕自己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他忍得辛苦,可她却一点都不懂自己的苦心,偏偏还主动送上来,又蹭又撒娇的,真是磨.人。   “想。”秦依依没发现他的变化,老老实实地说。   “有多想?”楚离追问,她现在就像一道送到嘴边的菜,秀色可餐,不吃的话,太对不起自己了。   秦依依偷偷瞧了他一眼,低着头小声道:“每日都在想,早上起来想,白日无事的时候想,晚上闭上眼睛也想……嗯……”   话说到一半,秦依依感觉到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感觉登时席卷了全身,又点痛,又有点痒,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继续说。”楚离命令道,大约是惩罚她的分心,唇上用了些力气,白皙的颈上很快就印上了一个小红印。   “还有……还有……”   秦依依所有的神思都集中在了被他唇贴紧的地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便在他微微用力的轻抚下,身子软成了一滩水。   楚离将半软的人儿放在软榻上,她的双眼迷离,水汪汪的模样又想让他好好疼,又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楚离捧住她的脸,没有再犹豫,贴着她的唇就覆了上去。   辗转反侧,攻城略地。   等到楚离好不容易放过她,秦依依身上的衣服早已凌.乱不堪。   不舍得手下的触.感,却又不得不停下,楚离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开始替她整理被他扯乱的衣襟。再继续下去,他只怕真的会情不自禁地要了她。   不行,现在还不行,还要再等等。   秦依依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茫然地望着上方为她忙活的人,刚才表哥他……   似是回了些神,秦依依的脸烫得像是蹿起了一道道火苗,抓住他的衣服,二话没说就蒙住了脸。亏她刚才还以为表哥不想她,原来表哥只是表面上不想她,其实他也想她一样,每日每夜,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着她吧。   “怎么了?”楚离最喜欢看她这些亲昵又带了点撒娇的小动作,明明知道她在害羞,却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   秦依依摇摇头,松开了他的衣服,又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要不是早上表哥考上状元的事惊动了全城,娘还不让她来见表哥了。过了今日,他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她就想多抱他一会儿。   楚离也和她想得一样,太久没见,哪怕二人什么话都不说,只这样静静地相拥,他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等不及想要把她娶回来呢。   .   堂屋里,将朝服换下的李宓也来了。秦昭看到他,脱口而出一句“李先生”,想想不对,又改口喊“李相”。   李宓点点头,笑呵呵地看着一众晚辈,瞥到秀鸾的时候,目光顿了顿,就再也没舍得移开 。   “像,太像了。”李宓的眼眶有些湿润,他辞官之时秀鸾才四岁,如今已经快十六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看不出来,可长大了的秀鸾,和柔妃活脱脱的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秀鸾也红了眼睛,她一直记得外祖父辞官前最后一次进宫和她说的话,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外祖父了,没想到在哥哥回来后,外祖父也回来了。   “外公……”秀鸾又是哭又是笑地扑到了李宓的怀里,“外公,鸾儿好想你啊。”   “鸾儿,我的好鸾儿,乖,别哭,外公也想你。”李宓抱着多年未见的外孙女,一声外公,让祖孙两人多年的隔阂统统都消失了。   秦昭等人眼眶酸涩,知道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于是悄悄地退了出去,将地方留给他们。   秀鸾很听话,闻言果然收住了眼泪,哪怕心里再难受,也忍着没有哭出声。知道外祖父喜欢看她笑,她就笑着问他:“外公,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   李宓拍拍她的手道:“外公哪里也没去,就在京城,只不过外公不想让人找到,就在小巷里找了间屋子住,后来又搬到了郊外,也离京城不远。”   秀鸾吸吸鼻子:“那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呢?”在哥哥没回来以前,她在这世上的亲人除了父皇,就只剩下了外公,可父皇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他还有别的孩子,但外公只有她一个外孙女,怎么能忍心那么久都不看她?   “对不起鸾儿。”李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外公又何尝不想回来看你,只是……”   “外公,您别说了,我明白的。”秀鸾懂事地答道,外祖父和哥哥一样,不回来,一定是有苦衷的,她知道。   李宓点点头:“鸾儿,你可知道你哥哥他没死?”   “我知道。”秀鸾笑答,“哥哥考了状元,离回宫又近了一步,我很高兴。外公,你是不是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吧,只要能帮哥哥的,我一定去做。”   李宓赞许地望着外孙女,不愧是柔儿的孩子,他只说了一句话,秀鸾就猜到了他接下去想做什么。   “鸾儿,你听外公说……”   作者有话要说:  ……赐婚失败……不是……一不小心被某两只抢了戏,写不到赐婚了……唔……下……下章……   反正也不是你们想看到的赐婚……让我多活一天!再去找个坚固点的锅盖! 第77章   李宓和秀鸾说的, 无非是多在嘉禾帝面前提提楚离, 让他对楚离逐渐加深印象,然后进一步了解他。否则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哪怕是他李宓举荐的人, 日子久了,嘉禾帝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秀鸾心思单纯, 一心只希望父皇与哥哥能够尽快相认,忙不迭地都答应了下来,只要能帮哥哥的,她都愿意去做。而且,她也很想哥哥可以尽快回宫,最好再给她带个嫂子, 这样她就算在宫里也不会闷了。   “外公,我听说父皇赐了宴,明日楚府会很热闹对不对?”说完正事, 秀鸾抱着李宓的胳膊, 亲昵地问。   李宓点头道:“皇上早就想设宴为我接风,只是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皇上就没有勉强,今日冀儿考上了状元,又恰巧我们住在一处, 皇上为他赐宴,其实也算得上是为我们二人赐宴了。”   秀鸾听得糊涂,哥哥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与群臣打交道的人, 更何况大家都猜得到,父皇的目的实际是为了外祖父,就算明日来贺宴的大臣,说不定也只是为了外祖父而来,并非真心实意与一个从六品的小官攀交情,那哥哥为何还要答应?   秀鸾歪着头,一脸不解,李宓低声解释道:“豫王这些年在朝中培养了不少势力,冀儿若是想要坐上太子之位,最快的方法便是先取信群臣。”   这也是他为何明知嘉禾帝的主意,还故意答应的原因。立太子不是嘉禾帝一个人说了算,若是群臣不答应,就算他下了诏书,也能有办法逼他收回。反之若是有群臣拥护,楚昱纵使再不服,也无气可出。   得人心者得天下,冀儿没回来之前,嘉禾帝只有楚昱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他做了再多的错事,为了保住楚家的江山,嘉禾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一旦知道冀儿回来了,还能容忍楚昱一而再再而三的胡作非为吗?   “外公,既然如此,那我今晚留下来吧。”秀鸾撒娇道,这里是娘的家,也算是她的家,有外公和哥哥都在,她一点都不想回宫去。   “这怎么可以?你是公主,随随便便留宿在外臣的家中,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引人非议。”李宓不赞成道。   一听他不答应,秀鸾急了,外公和哥哥怎么能算是外臣呢?   “一会儿让四哥回宫一趟,就跟父皇说我许多年没见到您了,舍不得离开您,反正明日四哥一样会带我过来,来回跑多折腾呀,外公您也不忍心我两头奔波对不对?就让我留下吧,好不好嘛外公?”秀鸾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最后还不忘装可怜。   李宓无奈:“可这里现在毕竟是楚府,不是李府,让人知道你在这里住了一晚,你就不怕外头的人传闲话吗?”   传什么闲话?说她喜欢新科状元吗?   秀鸾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不知道等来日父皇恢复了哥哥的身份,那些想她喜欢哥哥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她并不觉得妹妹喜欢哥哥有什么问题,只要她未来嫂子不误会,其他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外公……”秀鸾侧头靠在他的肩上,“鸾儿就求您这一次,让我今晚与您和哥哥好好吃顿团圆饭吧,鸾儿盼这一日可是盼了十一年了。”   李宓还是觉得不妥,可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又于心不忍,细想过去的这些年,他也不一样日日都在期盼有朝一日还能与孩子们团聚吗?   “外公,你不反对,鸾儿就当你答应了!”秀鸾知道他心软了,趁热打铁道。   “下不为例。”李宓终究还是不忍让秀鸾失望,而且秀鸾说得不错,他能与孩子们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机会,真的不多。   “知道了!”秀鸾高兴地应道,欢快地跑出去找楚骞说这事了。   午饭是在楚府吃的,饭后,秦昭就要带着妹妹们回去了。秦依依不舍得离开楚离,这才见了没多久就要分开,可一想到大哥答应明日还会让她过来,磨蹭了一会儿,乖乖地跟着秦昭上了马车。秀鸾不回宫,楚骞问了几句,她只说想留下来陪外公,楚骞知道这些年秀鸾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不容易和李相相见,不想回去也在情理之中,遂让她放心,亲自回宫一趟去与父皇说这事了。   楚骞和秦家兄妹一走,秀鸾便没了顾忌,李宓和楚离在书房下了一下午的棋,她就托腮坐在二人中间,一边看他们下棋,一边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楚离和李宓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聊天,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李佐守在书房门外,瞧着屋子里其乐融融的三个人,悄悄抬袖抹去了眼角的泪。   .   第二日,前来贺喜的人差点踏破了楚府的大门,这些人里面,有在朝中待了数十年的元老,也有刚入朝没多久的新官,有的楚离认识,有的楚离从未见过。不过都不要紧,这些人基本都是来找李宓的,他只要跟在外公身后认认人就行了。   突然有下人前来通传,说豫王和将军来了。   楚离和李宓相视一眼,他们早就猜到了楚昱不会坐井观天,一定会亲自过来看看有哪些大臣想要巴结他们,可将军?邢老将军和李宓算得上是挚交,得知皇上今日在楚府赐了宴,他一早就来了,除了他,朝中还有哪位将军会来?   带着疑惑,楚离和李宓又去了府门口,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江景焱。   说起来,李宓辞官之时,江景焱才刚进军营,根本不会认得李宓,李宓也不认识他,至于楚离和他,更没有什么交情可言,无缘无故来贺喜,怎么都不像是江景焱会做出的事情来。   几人客套地见了礼,楚昱率先开口:“恭喜李相教出了如此厉害的一位门生,本王看得出来,父皇十分器重楚大人,往后在朝中,本王还需请楚大人多多指教。”   他边说边带着笑,仿佛是真的由衷地恭喜楚离。   楚离也笑答:“王爷过奖,下官只是运气好罢了,正巧殿试的试题涉及到了去年江淮一带决堤一事,下官有幸与王爷同去,对百姓的疾苦感同身受,才能入了皇上的眼。”   言下之意,他能考上状元,多亏了楚昱。   楚昱的脸色瞬变,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知道不是与李宓和楚离闹僵的时候,干笑了两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楚大人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王爷的恩情,下官自然记得。”楚离退了半步,“王爷和将军既然一起来了,那就请赏脸入府一起喝杯薄酒吧。”   楚离适时打住了话题,楚昱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微微颔首,一离开二人的视线,脸便沉了下来。   江景焱并不是和楚昱一起来的,只是正好在门口与他碰上,不过倒是沾了楚昱的光,无需他多说什么就能一起进来了。   正好,他会来这里,也只是猜秦依依会在这里,想来见她一面。上一次他说要娶她的事,秦依依并未给他答复,这也让他心底还残存着些希望,他必须要她一个答案,只要她愿意,他马上就可以去秦家下聘。   设宴的地点在楚府的花园里,楚府的花园不比秦府的小,放个十来张圆桌容纳百来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来的几乎都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楚昱扫了一眼,其中不乏有几个之前口口声声说会跟着他的。楚昱扯了扯嘴角,这些势力的人啊,可真是让他心寒呢。   一圈看下来,楚昱心里多少有了数,一回头,看到江景焱正直勾勾地往一个方向看着。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他唯一的妹妹的正和两个小姑娘一起坐在廊下闲聊,有说有笑的,看起来还挺开心。   那两个小姑娘,楚昱认得,正是秦家的两个丫头。   “去年父皇给将军和秀鸾赐婚,将军不是拒绝了吗?怎么现在却看她看得那么入神?”楚昱本意地以为江景焱看的人是秀鸾。   江景焱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王爷莫要乱说,这样会坏了公主的名誉,臣不是在看公主。”   不是在看公主,莫非是在看别人?听他这么说,楚昱更好奇了:“那将军是在看何人?让本王猜猜,是秦家那个与状元郎有了婚约的大姑娘,还是只比她姐姐小一岁的二姑娘?”   江景焱当然知道楚昱说的状元郎是谁,可他并不知道秦依依和楚离有了婚约,不由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她与楚离订了亲?”   “难道将军不知道?”楚昱笑问,看江景焱的反应,他大概猜到了江景焱对秦依依的心思,“若我听到的传言不虚,秦姑娘与楚大人的婚事就定在五月初五,将军不如去讨杯喜酒,也好沾沾喜庆,早日迎娶以为将军夫人回府。”   江景焱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王爷,臣先失陪了。”   “你难道就不想把她抢过来吗?”江景焱走了两步,听到楚昱在后面大声道,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听楚昱继续道,“将军屡立战功,父皇一直都想好好赏赐将军,奈何将军看不上秀鸾。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将军连公主的婚事都敢抗旨,想来朝中大臣也不敢再将女儿嫁给将军,但若是娶一个商人之女,相信父皇也不会不答应的。”   楚昱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景焱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说白了,他抗了赐婚的圣旨,朝中的大臣们碍于嘉禾帝的面子,肯定不会有人再将女儿下嫁给他,而嘉禾帝也不会让他娶一个臣子的女儿,否则便是说自己的女儿还不如臣子的女儿。但是如果他要娶一个平民百姓,那就不存在这样的比较,顶多是算他自己眼光低,非要娶一个没名没分的平民。   遥望着远处廊下掩唇轻笑的秦依依,眼底泛着止不住的暖意,那是在他面前从未显露的。   江景焱掩在衣袖下的拳头渐渐收紧,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离五月初五不过就只有一个月了,她真的要嫁给楚离了吗?   一个月……   不行,她是他的妻,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江景焱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楚府,直接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嘉禾帝听说江景焱要娶一个平民女子,倒是吃了一惊,细问之下,才得知他要娶的竟然是秦穆的女儿。   一个是为他南征北战多年的将军,另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商人,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嘉禾帝大手一挥,准了,当即让刘喜准备纸笔,拟旨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皇帝爹会给秀鸾和表哥赐婚呢,挠头 第78章   “谢皇上。”接过沉甸甸的明黄色圣旨, 江景焱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这下子, 就算她不想嫁给他,她这辈子也只能是他的妻。   嘉禾帝搁下笔, 不动声色道:“朕原以为你是看不上公主才不愿娶她, 想不到竟然是有喜欢的女子了,秦穆的那个女儿当真比公主还好?”   早就猜到嘉禾帝会如此一问, 江景焱不假思索道:“回皇上,去年与晋军一战中,臣曾中了司马成的奸计,险些丧命,是依依救的臣。救命之恩,臣无以为报, 是以……”   与晋军一战就在江景焱被他赐婚前,江景焱中计受伤的事情他也听楚骞和邢厉说过,怪不得江景焱不愿意娶公主了, 嘉禾帝总算明白了当中的缘由。   “是以你就要以身相许?”嘉禾帝接着江景焱说了一半的话往下说, 言语之中还带了点调侃。   江景焱当众抗旨,他气得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可事后仔细一想,江景焱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若是强行让江景焱娶了鸾儿, 一个心里没有鸾儿的人,成婚后怎会对她好?可嘉禾帝也要面子,江景焱不想娶公主, 他也不会让他娶臣子的女儿,秦穆之女,倒是最适合的人选。   上次幽州一行,秦家有功,他还没来得及对秦家进行赏赐。江景焱既然提了,他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嫁过去便是将军夫人,这样的殊荣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无异于是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况且,邢厉年事已高,江景焱又正值壮年,他早就已经打算将邢厉手上的兵权移交给江景焱。江景焱有了秦穆这个岳丈,对他对越国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了嘉禾帝的话,江景焱素来镇定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缝,毕竟是个男人,以身相许这个词实在不能接受用在自己的身上,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其实早在去年上元节,臣就与齐王一同见过秦家兄妹,那时候臣只是对她略有好感,后来上巳节,再见时臣才倾心于她。幽州一事,既是巧合,也是缘分,只是当时她年纪太小,臣怕吓到她,才不敢和皇上言明,绝非只是一面之缘……”   “好一个‘既是巧合,也是缘分’。”嘉禾帝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哀愁,再无心听他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挥挥手道,“罢了,朕都已经允了,你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趁着近来边疆安稳,赶紧挑个黄道吉日将好事办了,对了,成亲之后,记得带她进宫给朕见见,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够让你动心。”   “臣遵旨。”江景焱说完,紧握着圣旨离开了皇宫,他没有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去了秦府。   秦穆这几日不在,京城里的大小事情都由秦依依的二叔秦秐处理,经过张氏一事,秦秐明显变了不少,赌场酒庄再也没有去过,白日里就在粮庄里盯着工人们干活,每日用过晚饭,都会陪着秦老太太散步聊天,偶尔逗逗元哥儿。这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到底有感情,慢慢地秦秐也接受了元哥儿喊他爹。   不过今日秦昭带着两个妹妹去了楚府贺喜,原本就忙得很的秦秐更加抽不开身了,是以当江景焱带着圣旨到秦府的时候,府里只有傅容和秦老太太两个女眷。秦老太太行动不便,没有出来见他,江景焱倒也不介意。他自小就没有亲人,等他娶了秦依依后,她的家人便也是他的家人。   傅容认得江景焱,一见面,立刻给他见礼:“民妇拜见将军。”   “夫人快快请起。”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岳母的人,江景焱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   傅容此前几乎没有听秦昭和两个女儿提过江景焱,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对于他今日突然造访,傅容并不觉得他是来找她的,于是不解地问:“不瞒将军,今日楚府设宴,我的几个孩子都去了楚府贺喜,老爷又不在家,不知将军今日来秦府是有何事?”   江景焱拿出嘉禾帝的亲笔圣旨,傅容马上就不是外人了,江景焱既没有让她下跪接旨,也没有像宣旨的公公一样朗读,直接将圣旨展开,面向傅容:“此乃皇上亲笔所书,夫人请看。”   江景焱一边等着傅容看完,一边暗中观察着她的神色。   楚离既是傅容的表侄子,那么楚离与秦依依的婚事,多半是傅容撮合的。但如今皇上已经赐了婚,傅容再想偏心她的侄子都没有用。   果然,傅容在听到皇上两个字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看完后,脸色大变,指着圣旨惊恐道:“这……这真的是皇上的圣旨?”   知她看明白了,江景焱收起了圣旨,点头道:“正是,皇上已经下旨,将依依姑娘嫁给我为妻,聘礼过两日我会亲自送来,夫人若是得空,可以先选个良辰吉日,我家中没有长辈,只有我一个人,关于我与依依姑娘的婚事,夫人若是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办到。”   傅容原本就一头雾水,听他这么一番话,更加茫然了:“可……可我们家依依,下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呀。将军,您是不是搞错了?皇上连我们秦家的人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给我的女儿赐婚,这……”   这也太离谱了吧!   “夫人。”江景焱面色一沉,“夫人若是不信,我可以将圣旨留给夫人。既然这是皇上的旨意,那么请恕我直言,无论依依姑娘与何人订了亲,又何时成亲,那桩亲事都不作数了。”   “你……”傅容总觉得他的话哪里怪怪的,仔细一想,才惊觉他居然对依依就要成亲的事情没有半分惊讶。   难道说,此人早就知道依依要和离儿成亲了?如果圣旨不假,圣旨既然是他带来的,那么就证明了皇上下旨的时候他就在场,他为何不阻止?还是说,他对依依……   傅容并不希望是她想的那样,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他平淡如常的反应呢?   江景焱接着道:“从现在开始,依依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夫人应该知道,订了亲的女子不便再与外男相见,依依年纪小,可能不太懂,还请夫人多多提点,不该见的人还是莫再见了罢。”   他指的是……离儿?傅容的眼神变了变。   江景焱看出她懂他的意思了,说了句告辞,将圣旨留在桌上,转身欲走。   “等等。”江景焱走到门口的时候,傅容突然出声喊他,“你……早就知道依依要成亲了是吗?”   “是。”江景焱没有转身。   “你明明知道依依要成亲了,那你为何还要让皇上下旨赐婚?”傅容忍不住问道。圣旨当前,抗旨,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连她一个女流之辈都懂。他是存心要把他们秦家逼上绝路吗?   江景焱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我不想看着她嫁给别人。”   不管她心里的人是谁,她这辈子能嫁的人,只有他江景焱。   .   江景焱走后,傅容一直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婆母,担心久了会被她看出端倪,傅容谎称身体不适,早早地离开了婆母的院子,去前院的堂屋等秦昭兄妹回来。   左盼右盼,傅容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等到了他们回来。   因为是皇上赐的宴,宫里的御厨都来了秦府,拿出了许多看家本领,秦依依和秦桑第一回吃到宫里的东西,不由地就多吃了点,连秦昭也忍不住赞叹美味。   吃饱了,等楚离送走了宾客,秦依依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秦昭一起回府。这一别,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与表哥相见呢。   回到秦府,三人才踏进家门,就听下人说傅容一直在等他们,让他们回家之后务必先去找她。三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娘。”   秦昭兄妹进屋的时候,圣旨就放在傅容的手边,她刚才又看了几回,圣旨上的内容确实是给江景焱和她女儿赐婚的,但是真假……她不好说。   “回来了?”看到孩子们进来,傅容站起来,强颜欢笑,“御厨做的东西好吃吗?”   秦桑接得很快:“好吃!娘,您今日应该和我们一起去的,您是没看到,表哥可威风了,和先生站在一起,好多大臣都主动与他说话,夸了他一整天呢。”秦桑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娘似乎对她说的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娘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秦桑急着抱住傅容:“娘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扶您回去休息?”   “娘没事。”傅容朝她笑笑,拍拍她的手,转脸望向并肩而站的秦依依和秦昭,“依依……”   “娘有话要和我说吗?”秦依依走到她的身边。   傅容点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秦昭眼尖,一进屋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东西,明黄色的一卷,像是画又不像,趁着秦依依和傅容说话之际,好奇地拿起来,这一看,吓得他没把手上的东西扔到地上。   “娘,这是……”秦昭拿着圣旨,大惊失色。   “什么东西啊大哥?”秦桑好奇地凑过来,一边看一边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秦穆于国有功,为表嘉奖,特赐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闻秦家有女,正值芳华,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之爱将江景焱骁勇善战,智勇双全,二人年纪相仿,郎才女貌,今日朕特赐汝为将军夫人,择吉日完婚。钦此。”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相信,我可是亲妈~圣旨那么大漏洞,看出来了没? 第79章   “娘,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啊?”秦桑念完, 还有点云里雾里的,茫然看看身边的秦昭, 又转头看着傅容。   秦桑没看懂, 秦依依却听明白了,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这道赐婚的圣旨, 和前世的那一道几乎一模一样。那时的她,像妹妹一样茫然,内心有点小期待,却又觉得不可思议,但总的来说,得知皇上要让她嫁给将军为妻, 她是愿意的。可如今,一模一样的圣旨听在耳里,心里除了满满的悲凉外, 几乎容不下别的情绪。   原以为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皇上都没有赐婚,这一世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嫁给那个人了,却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啊。   “依依。”看到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傅容于心不忍, 宽慰道,“你先别着急,等你爹回来了, 我们再想想办法。”   秦依依面无血色,手脚发凉。圣旨都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抗旨是死罪,不抗旨……江景焱会放过她吗?   “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秦昭还算理智,只是被圣旨上的内容惊诧了片刻,回过神后立刻问傅容。   傅容抱着秦依依道:“大约三个时辰前,将军带着这道圣旨独自来了,他说过两日将聘礼送来,让我和你爹尽快定好吉日,还说……”   “他还说了什么?”秦昭等了一会儿没见傅容往下说,连声追问。   傅容不忍心在女儿耳边说这话,偏头道:“他还说,依依从今日开始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往后不该见的人就不要再见了。”   秦依依苦笑,谁是不该见的人?上一次他救了她,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他还没听出来,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啊。   “他一个人来的?”秦昭看着妹妹,沉声问。   傅容道:“是,来了之后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昭儿,你说这个圣旨会不会是假的?”   秦昭也是第一次见到圣旨,不敢确定。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气氛沉默地有些压抑。仿佛隔了许久,一直没说话的秦依依才缓缓开口:“是真的。”   她说得并不响,却带着十分的确定,其余三人大惊失色,秦昭忍不住问道:“依依,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秦依依仔细回想,上一世她嫁给江景焱的第二日,就跟着他一同入宫谢恩了,彼时离得远,她虽然没敢仔细看他的长相,却听到了他亲口说是他赐的婚。还会有假吗?   那个时候她是由衷地感激皇上的赐婚,真心实意地想要跟着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可她哪里知道,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想娶之人,会求旨娶她,乃是因为他的心上人落在了楚昱的手里,楚昱用他的心上人威胁,让他不得不娶她。   秦依依起初想不明白,江景焱娶了她,对楚昱究竟有何好处?经过这一世的接触,她才恍然大悟,楚昱看中的不过是他们秦家的银子罢了。江景焱是将军,往后行兵打仗若是国库拨不出军饷,势必要让他掏腰包,而他不贪污不以权谋私,哪里来的银子?他没银子,那就必须得靠他身后的人,而将军夫人的爹,又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秦穆,怎么会拿不出银子呢?   不得不说,楚昱这一步棋走得既恶毒又狡诈,他怎么就能保证将来坐上皇位的一定是他呢?幸好,前世的她死了,江景焱与秦家也再无瓜葛,楚昱精心设计的一场谋算成了空,应该很失望吧?   秦依依半天没有说话,可把傅容和秦昭、秦桑吓坏了。   “依依,你不要吓唬娘,娘知道你不高兴,你别憋着,娘看你这样子也难受。要不这样,我们去找你表哥,他是状元,一定会有办法的。”傅容顿了顿又道,“哦对了,还有那位李先生,听说他是丞相,他若肯去和皇上说说,皇上兴许会愿意收回成命呢?”   秦依依的眼神一亮,可也只是那一会儿,又黯了下去。若是爷爷去找皇上,他会愿意收回成命吗?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将军……可表哥说了,爷爷刚回朝,人心尚未巩固,如果此时去求皇上收回圣旨,皇上又会怎么想?这圣旨不比其他,皇上又是金口玉言,万一他不愿意呢?岂不是连爷爷和表哥都一起连累了。   秦昭觉得傅容说的话有道理,朝中之人他认识的并不多,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去找楚骞和李宓帮忙了。   “娘,我出去一趟,依依就劳烦您照顾了。”秦昭把圣旨收好,带上又一起离开了。   看着秦昭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秦依依咬咬唇,突然从傅容怀里挣脱:“娘,我跟大哥一起去。”   傅容知道秦昭多半是去找楚离了,而依依目前,可能最想见的人也是楚离,傅容没有拦她,这两个孩子都到这份上了,她想去见,就让她多见几次吧,万一以后没机会了……   傅容沉沉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看秦桑,秦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得眼睛都红了:“娘,皇上为什么要姐姐嫁给江景焱?姐姐明明喜欢的就是表哥啊!”   傅容摇摇头,拉着小女儿的手:“娘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   秦昭走得急,并没有发现悄悄跟在身后的妹妹,去马房牵了一匹马后,就直奔楚府。   看着秦昭骑马跑远,秦依依才走出了秦府大门,主子要出门,看门的下人们不敢拦,不过到底秦依依是个姑娘,这么晚了又一个人出门,他们不放心,等秦依依走了,回头就进屋去给傅容报信了。   秦依依没有去楚府,而是依着记忆中的路,去了离秦府并不远的将军府。   酉时已过,将军府的门却大开着,守门的两个侍卫看到秦依依站在门外,竟然无一人上前询问。   秦依依在心里冷笑,江景焱这是早就料到她会来找他吗?   她朝里面走了两步,其中一个侍卫立刻跟上:“将军在书房,请姑娘随我来。”   秦依依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我知道在哪里,我自己过去。”   侍卫愣在原地,这位姑娘莫非以前来过这里,所以才知道将军的书房在哪里?可是不对啊,他从今年将军住进来后就一直守在门口,从来没见将军带过任何人回府,更别说是女子了。   将军府果然与前世的一模一样,里面的每条小路每间房,秦依依都走过无数遍,因此没多久,就来到了江景焱的书房外。   书房的门只开了半扇,屋子里灯火通明,走近门口,只见地上映出了一个人的倒影,秦依依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江景焱回头,似乎对于她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为什么?”秦依依仰起脸问他,江景焱比她高了一个头,站在他的身边,她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生气,也没有怨恨,平静地令人惊讶,江景焱突然有点捉摸不透。原以为她知道了这事,一定会来找他兴师问罪,所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无论她要打要骂,他都不会还手还口。可现在她的反应,却与自己想象中的相去甚远,难道她这么晚过来,只为问他一句“为什么”?   “我说过,我会娶你。”   “我不想嫁。”几乎他的话音刚落,秦依依就脱口而出。她不想嫁给他,不想再过上辈子一样的日子,不想再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整日等待守候。   “皇上圣旨已下,你就算不愿意,这辈子也只能嫁给我。”江景焱本不想说这样的话,但听到她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一直隐忍着的怒火噌的一下蹿了上来。   都到了这份上了,难道她还在妄想着要嫁给那个楚离吗?楚离到底有什么好的,她明明记得前世的事,明明记得她曾是他的妻,却仍然要嫁给别的男人?   江景焱越想越气,攥住了她的手腕,手一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你放开我!”秦依依挣扎,可她的力气哪里抵得上一个常年习武之人,江景焱的手纹丝不动,知她倔强,怕她弄伤了自己,索性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伸出来,搂住了她的腰。   二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秦依依浑身一震,却是再也不敢动了。   “怎么不躲了?”江景焱低头凝视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似笑非笑道,“你信不信,你要是再说一遍不想嫁给我,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左右皇上都已经答应了,我们成亲是早晚的事,大不了明日一早我再进宫向皇上请罪,就说我看到你,实在是忍不住……”   最后两句话,江景焱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秦依依紧紧地咬着唇,可身体还是忍不住轻颤。   江景焱本来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见她真的被吓到的样子,反倒有点后悔了。其实他知道,就算他们成了亲,她若真的不愿,他也不会强迫她。可是,他就是不爱听到她说这些话。   江景焱松开她,秦依依立刻退了好几步,一脸戒备地望着他。见他真的没有再动的意思,秦依依才松了一口气,把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还记得那日你救我,我跟你说的话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再死第二次。江景焱,如果你一定要娶我,那么你娶到的,只能是我的尸体。”   “是吗?”江景焱不以为意,“难道你不想知道,前世你死了以后,你爹、你娘,你哥哥、你妹妹,还有你的祖母,他们都怎么样了吗?”   “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秦依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警惕地问。   “我没有什么意思,秦依依,你要是想你的家人都好好的,我劝你不要再动别的心思,只要你乖乖地嫁给我,我保证,秦府上下都会相安无事,否则……我的这双手取过的性命不计其数,也不在乎再多几个。”江景焱转过身,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那样。   “你卑鄙!”秦依依浑身发冷,他这是要威胁她吗?她要是敢死,他就要让她全家人的性命陪葬?   江景焱比她想象中的更狠心,这条路既然行不通,秦依依不愿再与他多话,转身匆匆离开了他的书房。   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江景焱紧握的双拳才渐渐松开。   她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他呢?难道她不知道,他已经为她死过一次了,又怎么能眼睁睁地再看她死一次呢!   依依,不要怪我狠心,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哭泣,国庆不换榜,今儿又是毒榜,连着两周要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QAQ宝宝们我可能要蹭玄学了,更新时间基本不变还是24点前,早写完的话我还是会早更新的,如果凌晨2点有更新,那一定是我在修仙蹭玄学,你们可以无视的么么哒~ 第80章   楚离知道赐婚的事后, 首先想到的是秦依依会不会想不开, 当下二话没说,又跟着秦昭一起回了秦府。二人才到秦府门口, 就听下人说秦依依出门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傅容得知女儿并没有和儿子一起去楚府,已经派了许多下人出去找, 至今了无音讯。   从秦依依出门起,算起来就快有一个时辰了,楚离拉着一个下人着急地问:“你说你看到依依出去了,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这边。”那人指着左边飞快地答道,“依依姑娘看起来不像是没头绪的样子,应该是去了什么地方了吧。”   楚离望着他手指的方向, 楚府在秦府的右面,如果她是去找他的,不会往相反的方向走, 也就是说, 秦依依出门的目的不是为了他。那么,她又是去了哪里呢?   秦府的左面,也就是京城的左面,一直往左走,就是皇宫, 而皇宫与秦府中间,住了许多达官贵人,齐王府和豫王府就是在那个方向。可这么晚了, 按照依依和齐王的交情,她是绝对不会去找齐王的。既然不是找齐王,朝中她可能会认识的人……   楚离蓦地睁大眼睛:“我知道她去哪里了!”   秦昭听到声音,转身,看到楚离正翻身跃上马背:“表哥!”见他没有理自己,秦昭也拉了一匹马,跟着他扬长而去。   .   将军府外,守门的侍卫看到有两个人骑着快马疾驰而来,最后在门口下了马,马蹄嘶鸣,侍卫连忙上前询问:“你们是何人?为何深夜擅闯将军府?”   “请问大人,刚才有没有一位姑娘来到府上?”楚离也只是猜测,在没有看到秦依依之前,并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来了这里。   侍卫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有什么事吗?”   听他的口气,楚离和秦昭对视一眼,看来依依果然来了这里。   秦昭道:“不瞒这位大人,我是秦昭,我的妹妹在一个时辰以前独自离了家,至今未回,我们都很担心,所以想请问大人,她刚才是不是来了贵府?”   秦昭这话说得十分客气,侍卫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方才确实有一位姑娘过来。”   “那她现在在哪里?”秦昭追问。   侍卫道:“她是来找将军的,现在应该在将军的书房吧。将军先前吩咐了,若是有姑娘来找他,就直接让她进去,但是两位想要进府,我先找人进去通报一声,还请两位稍等片刻。”   “有劳大人了。”楚离谢道。   话虽这么说,可当她知道秦依依真的在里面,原本就悬着的心愈发地提心吊胆了。但这里是将军府,府中守卫森严,他又不能随意乱闯,只能在门外干等着。若是侍卫回来了还不见秦依依,他就只能冒险闯一闯了,也算是先礼后兵。   不过好在楚离和秦昭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秦依依魂不守舍地从里面出来了。   秦依依低着头走得很慢,一直在想着江景焱说的话,并没有注意门外站着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一抬头,看到楚离和秦昭就在离她不远处,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秦依依看看两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楚离的脸上。她没有心思去想他们两个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的,她只知道大哥刚才去找表哥了,所以,表哥是知道了圣旨的事了吗?   那他来找她,是要和她说什么呢?这可是圣旨啊,自古以来又有几个人敢抗旨呢?江景焱会抗旨,那是因为他曾经在战场上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皇上不会杀他,可表哥……他会为了她而抗旨吗?   秦依依并非不相信楚离,而是在听了江景焱的话后,连她都不敢保证,就算表哥愿意抗旨娶她,她会不会不顾家人的性命嫁给他。   她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害了她至亲的亲人啊。   “依依。”楚离和秦昭同时喊她。   秦依依一步步走向他们,在快要靠近二人时,突然被楚离拉进怀里,牢牢抱住。   “别怕,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在,我会想办法的。”不顾侍卫的惊讶,楚离紧紧地抱着秦依依,贴在她的耳边保证道。   他的话像一道暖流流入她的心间,依偎在他怀里的身体慢慢放松,秦依依到底还是没忍住,无声哽咽起来。   楚离把她抱上马,秦依依侧坐在马背上,抱着他不肯松手,楚离亲了亲她的额头,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拉着缰绳。   .   秦府因为秦依依失踪的事情,几乎惊动了全府上下的人。住在芳泽苑的秦老太太已经睡下,元哥儿却还闹腾着不肯睡,从窗口看到外面一直有人走来走去,好奇地问正在给他说故事的素娘:“外面怎么了?”   素娘一整晚都陪在元哥儿身边,傅容不让人将消息告诉婆母,因此芳泽苑伺候的下人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素娘也不知情,哄着元哥儿道:“兴许是丢了什么东西,他们正在找呢。”   元哥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身体钻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晃啊晃的:“我想听小狐狸的故事,素娘你讲给我听吧。”   “好。”素娘温柔地笑了笑,见他机灵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亲他,才缓缓道,“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狐狸,它不小心和它的娘走散了,来到了一户陌生的人家……”   元哥儿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素娘满足地看着他,真好,走失的小狐狸又回到娘的身边了。   回了家的秦依依才知道傅容派了全府的人都出门找她了,在楚离的陪伴下,内疚地先去了娘亲那里:“娘,对不起,我让您担心了。”   傅容这时候哪里还会生她的气呢,虽然着急担心了很久,可很快就被更多的心疼又替代,女儿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傅容摸摸她的头道:“依依,答应娘,千万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天无绝人之路,相信娘,总会办法的。”   秦依依点头,她知道自己任性了,不应该莽撞地就独自去找江景焱,经此一事,就算最后她不得不嫁给他,她都不会再让娘担心了。   告别了傅容,楚离并没有急着回去,自从秦依依的腿好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院子半步。一来是担心会坏了规矩,二来也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可今晚,他却想留下来陪陪她。   从傅容那里到秦依依的院子,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推开房门,屋子里的灯小桃早已点好了,看到表哥跟着姐姐回房,躲在一旁本想准备安慰姐姐的秦桑和秦嫣又悄悄地回房了。有表哥在,安慰姐姐的事情不用她们操心了。   微弱的烛火跳跃,楚离扶着秦依依的肩膀:“依依,给我些时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这句话他今晚已经说了两遍,一遍是在回来的路上,她听到了,可她没有作答,另一遍是现在。   秦依依转过身,目光直直地凝望着他:“表哥。”   “嗯。”楚离应了一声,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便等着她开口。   秦依依伸手,指尖慢慢地抚上他的脸颊,心里担心的,害怕的,随着手下真实的触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终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忍不住问道:“表哥,你还会娶我吗?”   “会。”楚离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他不止会娶她,而且还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楚冀的妻子。   大约是他答得太快,秦依依怔了怔,然后眼睛慢慢地红了,她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而是笑着踮起脚尖,主动将唇印上了他的。   虽然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期间楚离各种亲法都有,但秦依依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于是楚离便任由着她亲,感受着她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唇上摩挲,探出舌尖在他的唇上舔了舔,却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没进一步就缩了回去。   楚离笑笑,大手扣住她后脑,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二人都气喘吁吁,楚离才放开她,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脖子,楚离又沿着她的脸颊一点点亲吻。可秦依依似乎不满足似的,又嘟着嘴去寻他的唇。   “依依,你怎么了?”平时到这个时候她躲还来不及,今晚却主动地有点奇怪,楚离心觉有异,拉开二人的距离问她。   秦依依摇摇头,再一次凑上前去贴他的唇,一双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胸前乱摸,直到她笨拙而又紧张地扯开他衣服上的一颗扣子,楚离才明白她想干什么,连忙制止她乱动的手,把她牢牢地按在怀里。   “依依,不可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要了她,这样只会让她更加绝望。   秦依依的力气没他大,挣扎了半天动不了,两世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头,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道:“我不想嫁给他,表哥,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他。”   “好好好,我们不嫁,依依不想做的事情,我都不会让你去做。”楚离心疼地哄着她,前世她嫁给江景焱以后,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吧,否则她怎么会如此排斥呢。   “可是皇上下了圣旨,他还威胁我,要是我敢死,他就要杀了秦府所有的人。”   秦依依不知不觉就将和江景焱说的话告诉了楚离,楚离听了脸色大变,低头看她:“你说什么?你想……”   楚离生怕她真的做傻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依依,你答应我,无论怎么样,都不可以寻死,知道吗?这件事情,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难,给我点时日,我一定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还有可能收回旨意吗?秦依依小声地问:“真的吗?”   楚离认真地点头,肯定道:“真的。”   他确实是有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太过冒险,万一父皇不相信他的话,或者稍有怀疑,都可能让楚昱多了加害他的机会,到时候,不光是他,连外公和鸾儿都有可能被他连累。原本他还想等一段时日,等时机成熟了再进宫,但是现在看来,别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  再坚持一天就要放假了~\(≧▽≦)/~ 第81章   第二日恰逢休沐, 楚离不用进宫, 一直陪秦依依睡到天亮才醒。不像前两次那样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秦依依睁开眼, 近在咫尺的侧颜让她再也移不开目光。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那时他病得很重, 走几步路都仿佛随时会倒下,让她提心吊胆又没由来地心疼。可后来,当她误以为他在出言调戏,又让她觉得这个表哥很轻浮,恨不得能离他远远的。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又讨厌又心疼的表哥,慢慢地会走进了她的心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他, 她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呢?   秦依依痴痴地望着他的睡颜, 他们同床共枕三次,表哥都忍着没有碰她,夜里将睡未睡之际,她其实能感觉到他的欲望,若是换作其他人, 只怕早就忍不住了,可他却偏偏没有任何动作,让她安心, 也让她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珍视。   只是,这样的温暖真的能一辈子吗?   秦依依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贴紧了他几分。   仿佛感觉到枕在他肩上的脑袋蹭了蹭,楚离悠悠转醒,才睁开眼睛,就看到她瞪着杏眼,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一副要把他吞下肚的样子。   楚离一愣,旋即失笑,他朝她侧身,好更方便将她抱在怀里:“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好看,想多看几眼。”秦依依的思绪还停留在初见他的那日,秦桑一口一个表哥好看,让她不经意地就脱口而出。   “是吗?”楚离脸上的笑意加深,见她呆呆傻傻地点头,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依恋,楚离十分受用,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么依依觉得,我哪里长得最好看?”   哪里都好看,哪里都让她想要多看几眼,就怕以后万一哪天就看不到了……   秦依依的眼神突然黯了下来,楚离知道她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连忙亲亲她:“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要是喜欢看我,等我们成亲了,我日日都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秦依依说了声好,在被子下面的手绕到他的背后,紧紧地环住他。   .   二人起床后,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又吃了些早饭,楚离便和秦依依一起去了傅容那里。   傅容刚从婆母那里回来,昨夜虽然闹得大了些,但好在还没有传到老太太的耳里,趁老太太还没起床,她又嘱咐了下人们几句,才放心地回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老人家又年纪大了,就怕受不住刺激,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楚离从傅容那里又拿来了圣旨,昨夜粗粗扫了一眼,并未细看,现在拿在手里,又反反复复地瞧了几遍。圣旨不假,字迹也是真的,看来这道圣旨,确实是父皇下的不错。   “表哥,你可有看出什么?”秦昭想了一夜都没有想到办法,实在是没辙了,只能寄希望于楚离身上。   楚离如实道:“圣旨是真的,笔迹也是皇上亲笔,想来不会有错。江景焱昨日离开了楚府,应该是直接进了宫,去求了这道圣旨。”   “依依与他根本没见过几面,他究竟为何非要娶依依不可?”一听到江景焱的名字,秦昭就气得牙痒痒。他堂堂一个将军,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娶,居然跑去找皇上求娶他的妹妹,这个江景焱,怕不是之前受伤伤到了脑子?   没有人回答秦昭的问题,楚离知道,但他不能说,秦依依缄口不提,傅容比秦昭知道的还少,就更别提了。   “姑母。”楚离收起圣旨,“江景焱若是将聘礼送来,您先收下,至于成亲的日子,拖得越久越好。”   “表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昭第一个反对,要是收下了聘礼,岂不是表示答应了这门亲事?   楚离不紧不慢道:“只有这样,他才会放松警惕,我才有时间去找皇上收回成命。姑母,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依依,我既然答应了要娶她,就不会半途而废,只是可能要委屈依依,再多等我一些时日,我们的婚事,不得不延期了。”   “你想去让皇上收回成命?如果这道圣旨是真的,那么皇上收回成命,岂不是等于打了自己的脸吗?皇上会做这样的事情吗?”秦昭担忧道,“表哥,不如你带着依依走吧,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江景焱要是找不到人,总有一日会放弃的。”   “那怎么行呢。”他们一走,留下秦府一家人,江景焱会对他们做什么,可想而知,他楚离可不是这样的人,“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秦昭追问。   楚离道:“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但请姑母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三日后,楚府终于迎来了江景焱的“聘礼”。秦穆还没有回来,傅容和秦昭看着人将一箱箱的东西搬进来,几乎堆满了半个堂屋。楚家的聘礼送来时,只有这里的一半,但是秦依依喜欢,他们看着也高兴。现在将军府送来的虽然比楚离送来的多了很多,可傅容和秦昭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既然夫人收下了聘礼,那么还请夫人告诉我,打算什么时候让依依同我成亲?”抬聘礼的下人们回去后,江景焱最后才走了进来,他惊讶于秦家居然就这么收下了他的聘礼,但又觉得这是应该的,毕竟上一世,秦依依最后嫁的就是他。   有了先前楚离的交代,傅容勉强笑了笑:“成亲并非小事,依依又是我们秦府的长女,出嫁之事自然要准备地周全些才好。将军若是不着急,您看不如多给我们一些时日,我们也好准备地充分些。而且依依是我的女儿,她过几日才及笄,让她这么早嫁人,我这当娘的也舍不得……”   傅容声情并茂地说完,忐忑地等江景焱的答复。   嫁给楚离就能早,嫁给他就需要多准备几日?傅容明显是在拖延时日,江景焱不是听不出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彻底放松了对秦家的防范。拖是好事,说明他们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靠拖着想要让他松口,他们若是急着要嫁女儿,他反倒会怀疑起他们的目的。   江景焱的语气柔和了几分:“腊月初五,宜嫁娶,离现在还有大半年的时日,夫人要准备,想来也够了,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傅容犹豫着点头,本以为江景焱会急着成亲,她能拖上个两三个月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说等到腊月,确实挺让她意外的。   “那就劳烦夫人多多上心,腊月初五,我会来迎娶依依。”江景焱没有说,他们上一世就是在这日成的亲,在他的心里,其实还是希望秦依依能够真心实意地嫁给他的。   大半年,应该足够她忘了那个人了吧。   江景焱走后,傅容就将江景焱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躲在房里的秦依依,听说是江景焱主动提出的腊月再成婚,秦依依也充满了不解。前世他是不想娶她,所以才将日子定到了腊月,可这一次,他难道不是应该越快越好吗?   秦依依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好,离腊月还早,至少接下来的八个月,她还不用面对江景焱。   秦依依出神地望着窗外,虽然不能按照原定的日子嫁给表哥,但是她愿意相信他,多等半年又有什么,只要最后她嫁的人是他,让她等多久她都无怨无悔。   .   接下来的几个月,楚离没有去找过秦依依,就连她及笄的日子,他都在翰林院里当值。江景焱在早朝后观察过他几次,见他神色无异,而且根据暗中守在秦府四周的人回报,自那一日后,楚离和秦府的人也断了联络,江景焱才彻底相信,秦家是真的应了与他的这门亲事。   这日早朝过后,秀鸾又去了翰林院,自从楚离正式任了翰林院修撰一职,秀鸾三天两头都会往楚离这里跑。翰林院其他的一些官员们,从起初的惊讶,到如今的见怪不怪,大家心里都已有了数,怕是公主看上了这位新科状元,以后要招他当驸马呢。   论外表,论才学,楚离确实有让公主倾心的本事,上任三个余月,不只是同僚,连嘉禾帝都对他青睐有加,甚至好几次在早朝上夸赞他。楚离和秀鸾相好的谣言,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说出去的,日子久了,越来越多的人暗中听说了此事,楚离何时会成为驸马,也成了一众大臣们茶余饭后的闲话,只是碍于公主的身份,还没有人敢告诉嘉禾帝。   “哥哥。”秀鸾将跟随她一起来的宫女嬷嬷遣在门外,独自一人进屋去找楚离。   “来了?”楚离正在看一份卷宗,看到秀鸾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笑了笑。   “嗯。”秀鸾将带来的点心拿给他,又将悄悄藏着的一叠厚厚的书信放在他眼前,笑着道,“我皇嫂的信,哥哥等急了吧?”   秦依依和楚离这几个月虽然见不到面,但是有秦昭楚骞和秀鸾在,两人的书信几乎就没怎么断过。   秀鸾好奇地凑过去,也想一起看:“我皇嫂都写了些什么?”   楚离并没有急着打开,拿着信轻敲了一下秀鸾的额头:“我和依依都没成亲呢,你就一口一个皇嫂,小心别叫旁人听了去。”   “不会的,我也只在你面前喊喊呀。”秀鸾吐吐舌头,迫不及待地催着楚离看信,看完赶快回了,她好让四哥给秦大哥带回去。   楚离无奈,展开信,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内容,秦依依每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是以每次信里写的内容也差不多,但楚离每次看都不觉得乏味。起初秦依依怕被别人看到,只敢写一些日常琐事,可后来渐渐地,每封信的最后,她总会写上几句心里话。每每看到那些话,楚离总会想象到她拿着笔一脸害羞的模样,心里又甜又暖。   看完信,楚离也提起笔,在秀鸾偷笑的目光下,给秦依依回了信。   作者有话要说:  ?(^?^*)快夸我! 第82章   夏去秋来, 连着几场秋雨过后, 气温急转直下。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早,这才刚入了八月, 走在外面, 秋风瑟瑟。   秦依依已经有月余没有出过门了,给楚离写完了信, 等着大哥来取信的时候,她就抱着一个即将绣完的荷包坐在床上。秦依依不是第一次绣鸳鸯了,她以前也绣过,但多半是打发时日用的,当不得真。可这一次,她却绣得格外认真, 一针一线,都力求完美无瑕。想到马上就要过中秋了,秦依依一时兴起, 又在一对正在戏水的鸳鸯上头绣了一轮圆月。   秦昭来的时候, 秦依依正好绣完最后一个针脚,满意地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一抬头,就看到秦昭站在她的床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秦依依不好意思地把荷包藏到身后, 羞窘道:“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绣得专注,不忍心打扰你,你方才是在绣什么?”秦昭好奇地朝她身后张望。   秦依依脸色潮红, 不想给他看到,但是一想到一会儿还是要让他带给表哥,只能拿出来,小声道:“我绣得不好,大哥你可别笑话我。”   这是一个蓝色的荷包,一看就是给男人用的,荷包的右下角绣了一对鸳鸯,小巧精致,左上方挂着一轮圆月,皎洁的月色下,一对鸳鸯正在柔情蜜意地戏水玩耍。   秦昭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打趣道:“若我是表哥,收到这个荷包,一定会想办法来见你一面的。”   “大哥!”秦依依红着脸嘟囔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有胡说?”秦昭笑了笑,把从楚骞那里听来的告诉她道,“我听说表哥如今在朝中,深得皇上喜爱,他所提的一些谏言,十有八.九都被皇上直接用了,现在在朝中,除了李相,就属表哥的谏言最有用,连曹丞相都比不上。”   “真的吗?”听说皇上喜欢表哥,秦依依很高兴。   “当然是真的。”秦昭拿着荷包道,“这个我就不还给你了,等下我去齐王府,直接给你带过去。对了,娘有事找你,你若是有空,就去一趟娘那里。”   “好,我现在就去找娘。”秦依依下了床,穿好鞋,又把封好的信交给秦昭。   .   这几日下了雨,老太太的腿疾又犯了,躺在床上疼得厉害,再加上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忧心孙女的亲事,吃不下也睡不好,病势一上来,整个人就明显地瘦了一圈。   老太太病着,怕把病气过给孩子们,不让孙辈们去她的院子转悠,就连元哥儿和也被素娘带着回了原来住的地方。秦依依在门口遇到了刚从芳泽苑回来的傅容,关切地问道:“娘,祖母可好?”   “好倒是还好,就是疼,大夫给她配了止疼的药,刚刚喝下已经睡了。”傅容牵着女儿进屋,留下一干丫鬟在门外伺候。   “娘找我来有什么事吗?”秦依依贴心地替傅容拍掉打在肩上的雨珠。   不知不觉女儿已经长得跟自己一般高了,傅容抓住她瞎忙活的手,笑道:“来,跟娘进来,娘有东西要给你。”   秦依依好奇地跟她进了内室,只见傅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两指粗的长方形小木盒,木盒看起来很精致,秦依依知道里面是什么,前世成亲之前,娘也把这个给她了。   娘告诉她,里面放的是一枚簪子,那是她出嫁前她的娘特地找人替她打造的。娘还说,当时京城里还有另外一位夫人也看上了图中的同一枚簪子。由于这枚簪子打造起来比较繁琐,原本首饰铺的老板只想打造一枚的,可见两位夫人都十分想要,细问之后得知她们都是为了用它给女儿当嫁妆,巧合的是,两位姑娘成亲的日子还在同一日,于是老板决定破例为她们多做一枚一模一样的来。   傅容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放着那枚簪子。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秦依依还是很喜欢,半真半假地问道:“娘,这是……”   傅容道:“这是娘出嫁前你外祖母给娘的,娘现在将它送给你,依依看喜欢吗?”   “喜欢。”秦依依点头,等傅容替她戴上,又将簪子的来历说了一遍,秦依依伏到她的怀里,轻声道,“谢谢娘。”   .   中秋月圆之夜,秦府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饭,晚饭吃到一半,下人过来禀报,说将军府派人送来了中秋贺礼。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望向秦依依,却见秦依依神色如常,仿佛没听到似的,低着头仔细地挑着鱼刺。   秦穆吩咐下人暂且收下,至于怎么处置,是否需要回礼,只字未提,而关于秦依依和江景焱的婚事,大家也什么都没说。   吃完饭,秦老太太身体不适先回了房,留下一众晚辈们赏月闲聊。秦依依陪元哥儿玩了一会儿,连月饼都没吃上,就被秦昭喊到了一旁。秦昭告诉她楚离差人送了礼物给她,现在就放在她的院子里,秦依依一听高兴坏了,再也顾不上吃月饼,和秦穆傅容辞别后,匆匆往会赶。   秦桑听说表哥给姐姐准备了礼物,好奇想要跟姐姐一起去看,却被秦昭拦住了。秦昭一边哄着元哥儿让他找桑儿姐姐玩,一边暗示秦桑今晚别那么早回去。   秦桑过了年也要十五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姐姐和表哥那么久没见,要想让姐姐开心,哪有什么礼物能够比得上表哥亲自来呢?   .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连盏灯笼都没有点,小桃和绿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秦依依心觉有异,但也没有多想,一心只想快点回房看表哥给她送了什么礼物。才走到一半,突然院子两边火光大盛,十几条躲在黑暗中的人影纷纷往院门外散去。   秦依依被吓了一跳,可是很快她的眼眶就湿了,表哥是还把她当小孩子吗?居然找来了只有过年时才有的烟火放给她看。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今夜的这些烟火,却是她这辈子看到最好看的。   “表哥。”短暂的光亮后,秦依依对着黑漆漆的院子唤了一声,她知道,他一定来了。   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个人在靠近,秦依依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许久未曾接触到的熟悉的气息顿时盈满了她的感官,秦依依吸吸鼻子,又哭又笑地转身,牢牢地抱住他。   “表哥,我好想你。”离别太久,重逢又来得太突然,秦依依多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不松手。   “我也是。”楚离低下头,脸贴着她的脸,久违的柔软让他忍不住蹭了蹭。   秦依依被他蹭地有点痒,又不舍得躲开:“表哥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前几日我收到你绣的荷包了。”楚离看着她笑,“你上面绣的鸳鸯和月亮是什么意思?”   鸳鸯还能有什么意思啊……秦依依羞赧地低下头,正好注意到他腰间有个鼓鼓的东西,伸手一摸,果然是她绣的荷包。   “难道你不是想告诉我,中秋这夜想要我陪你一起赏月吗?”   咦?秦依依茫然地抬头,她当时是真的没想到这层意思,虽然那时候她也很想见他,可……   想到自己在荷包上绣的图,一轮圆月下的一对鸳鸯,可不正是他说的这个意思吗?   秦依依不想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双眼亮晶晶地瞧着他:“所以你就来了?”   “嗯。”   月光很亮,渐渐适应了黑暗后,楚离借着月色打量眼前的人儿。许久不见,她似乎瘦了一圈,脸上的肉少了,下巴削尖了,本就纤瘦的腰现在几乎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楚离怜惜地吻着她,没有深入,只是在她的唇上浅浅地摩挲了两下,随后炙热的唇沿着她的脸颊慢慢地吻上去,眼睛、额头,最后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   “依依……”楚离正准备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瞥见她头上戴的簪子,眼神一顿,“你这簪子,是从哪里来的?”   秦依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美滋滋道:“是娘前几日送给我的,我戴着好看吗?”   楚离无意地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簪子上,语气难掩激动:“依依,你能不能拿下来给我看看?”   看?秦依依不知道表哥竟然还会对簪子有兴趣,不过他既然开口,秦依依就取了下来。她看到楚离接着那枚簪子后,眼底似乎多了些什么,有惊喜,有伤心,有恐惧,还有悲痛。   一时间,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飞快地流转,秦依依终于意识到这枚簪子对表哥来说可能并不是一枚普通的簪子那么简单。那么,是他想到了什么吗?   “表哥,你怎么了?”秦依依有些着急的问。   “你刚才说,这枚簪子是姑母给你的?”楚离不答反问。   秦依依疑惑地点头。   楚离追问:“那你知道姑母是如何得到这枚簪子的吗?”这是他母妃的簪子,他不会认错,当初来秦府就是为了这枚簪子,想不到竟然一直都在傅容那里。   可是,母妃的簪子,怎么会到了傅容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呐~你们要的二更来了~~~不出意外下章或者下下章表哥就能和皇帝爹相认了~~   国庆快乐么么哒(*  ̄3)(ε ̄ *) 第83章   秦依依将从娘那里听来的簪子的来历告诉了楚离, 说完, 见他皱眉不语,不由问道:“表哥, 这枚簪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确定吗?这是姑母的嫁妆, 而不是……从别的地方得来的?”听了秦依依的话,楚离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人有一枚和他母妃一模一样的簪子, 这实在是太巧了。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秦依依并非觉得楚离不相信她,而是听表哥的语气,他似乎从前见过同样的簪子,难道表哥是把娘给她的簪子误以为他从前见过的簪子了吗?那个簪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表哥看到之后反应会如此大?   楚离拿着簪子,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娘,从前也有这样的一枚簪子。”   表哥的娘……   秦依依突然想到了什么,本想脱口而出的表舅母三个字硬生生地被她咽了下去。   月色下, 楚离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为难道:“依依,这枚簪子能不能先借我几日?”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秦依依解释这件事,这枚簪子母妃以前一直带着,父皇一定记得,有了它, 他才能证明他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会来秦家的原因。他入朝已有半年,父皇至今没有认出他, 光凭他的几句话,父皇一定不会相信他就是楚冀,可一旦有了母妃的东西,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好啊,表哥想要就拿去吧。”秦依依想都没想就回答。   楚离意外:“你……”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秦依依挽住他的手臂道:“表哥,我们都快半年没见了,难道你都没有别的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她似乎对他想要簪子做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楚离看得出来,刚才她问他簪子好不好看的时候,她分明是很喜欢这枚簪子。楚离心里既感动又惊讶,收起了簪子,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问道:“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唔……就说说你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吧……”其实她更想听点别的,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   他这几个月做了什么,他们经常通信,她怎么会不知道?楚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在她轻声的低呼下,横抱起她走进了她的屋子,有些话,还是回房以后说比较好。   .   将军府。   王和按照江景焱的吩咐将中秋贺礼送去秦府后,便回来复命。   “秦家收下了以后,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话?”中秋将士们也放了假,这几日不用去军营,江景焱正在拟成亲那日需要宴请的宾客名单。   王和是个老实人,听了他的问话,答道:“没有了,贺礼是秦府的管家收下的,他说秦老爷已经知道了。”   江景焱皱了皱眉,他从小就是孤儿,过节该有什么礼数其实并不了解,今日一早,若不是管家提醒他是否要给未来的岳父岳母准备一份贺礼,他也不可能特地差人去送。可秦家不一样,商人最懂的应该就是礼尚往来,哪怕只是表面客套的,秦家没有想到给他们女儿的未婚夫准备贺礼也就算了,就连他送去后,也没有一份半份的回礼?   江景焱不太相信,又确认了一遍,王和还是说秦府没有让他带回来任何东西。   江景焱眸色渐冷:“那齐王府和楚府呢?秦家可有送贺礼过去?”   王和尴尬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属下去的时候,听看门的下人说,这几日来秦府拜访的人有很多,所以需要先问清楚我的身份,进去询问秦老爷后,才能收下贺礼。”   这么看来,秦府并不是没有准备回礼,而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江景焱顿时没了继续拟名单的兴趣,烦躁地将拟了一半的名单合上,随手丢到一边,又听王和道:“将军,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江景焱最不喜欢有人跟他拐弯抹角地说话了,声音蓦地提高了些。   王和垂首道:“属下离开秦府之前,看到有一个和楚大人背影很相似的人进了秦府,但是属下没看到那人的正脸,因此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楚大人。”   “楚离?”江景焱猛地站起来问。   王和点头道:“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将军问你,你当真看到他进了秦府?”江景焱厉声问。   前段时日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秦府和楚府,生怕秦家答应成亲的事只是幌子,但后来听回禀的人说秦依依和楚离自那日后果真再也没有见过面,他才撤回了那些人。可今日,楚离又去秦府做什么?就算今日是中秋,楚离又是傅容的侄子,可他为何白日不去,偏偏要挑天黑了才去?   江景焱沉下脸,王和看到他铁青的脸色,暗怪自己嘴快多事,秦家的姑娘和楚离曾经订过亲的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而再过几个月,那位秦姑娘马上就要变成将军夫人了,将军现在知道了这事,万一将来对夫人生出疑心冷落了她该如何是好?   就在王和思考要不要说他看错了的时候,江景焱却突然开口:“明日你再去一趟秦府,告诉秦老爷和秦夫人,前些天我收到了皇上的圣旨,下个月要去边城巡视,此去可能需要半年的光景,这样的话,我与秦姑娘的婚期就会受到影响,因此,我决定将我和秦姑娘的婚期提前到下月初,等我们成了亲,我会带夫人一起去边城,让秦家尽早做好准备。”   嘉禾帝前几日确实和他提了此事,但顾及到他的婚期,并没有要他一定亲自去,派几名副将去巡视也行。原本江景焱也并不想去的,可经此一事,他不想再拖了,等成了亲,他就把秦依依带离京城,再找个借口留在那里,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到时候等他和秦依依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不信她不会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   .   翌日,果然如江景焱吩咐的那样,一早就去了秦府,将江景焱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秦穆和傅容。   秦穆闻言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这是将军亲口说的?”   “是。”王和笑道,“此乃喜事,将军近几月一直在筹备,秦老爷和夫人无需担忧,就算日子提前,在大礼上,将军也不会怠慢秦姑娘的。”   事发突然,秦穆只能先稳住王和,王和一走,他派了一个信得过的人从后门出去直接去了楚府。   女儿成亲傅容倒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左右都在京城,要见面其实并不难。可一想到江景焱居然说要把女儿带去变成,还要半年不能回来,傅容就急得快要哭了:“老爷,这可怎么办啊?依依从小就没怎么出过远门,唯一的一次还是你和昭儿桑儿一同去的,她要是被江景焱带去边城,那我们岂不是就见不到了?”   秦穆连忙安慰自己的夫人:“你先别着急,江景焱突然提前了婚期,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等离儿过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对对,离儿,还有离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说会有办法不让依依嫁给江景焱的。”傅容发现自己真是急昏了头。   楚离是在回府后才收到的消息,乍一听说此事,他就知道是昨夜去秦府的事情被江景焱知道了。也怪他考虑不周,急着想见秦依依,昨晚去秦府居然走了正门。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了和母妃一模一样的簪子,这些日子秀鸾三天两头来找她,风声该传的都已经差不多传开了。和李宓商量过后,天色一暗,楚离便带着簪子离开府重新去了皇宫。楚离前脚刚走,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李宓也换了一身朝服,进宫面圣。   .   崇政殿里,嘉禾帝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正在犹豫着今晚要去哪位嫔妃的寝宫过夜。   “皇上若是打不定主意,不如去锦绣宫看看公主吧。”刘喜见嘉禾帝举棋不定,出言提醒道,在宫里,若要论谁最了解嘉禾帝,非刘喜莫属。伺候了嘉禾帝几十年,他的每一个表情刘喜都能立刻猜出是什么意思,此刻皇上应当是谁都不想见,又不得不见,既然如此,不如找个借口去看看公主,等夜深了,娘娘们都睡了,皇上也就不用再去了。   近日朝中事情多,嘉禾帝确实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看过秀鸾了,听了刘喜的话,笑着点头:“不愧是朕的心腹,知道朕最想做什么。”   “皇上过奖。”刘喜谦虚道。   去锦绣宫的路上,嘉禾帝照例问了刘喜一些秀鸾的事情,刘喜早就受了李宓的提点,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于是道:“皇上,奴才听说,自从楚大人去翰林院任职后,公主这几个月也常常往翰林院跑,每回过去,都把宫女和嬷嬷留在房外,和楚大人两人在屋里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此事当真?”嘉禾帝十分意外,刘喜的意思是,秀鸾看上了楚离,所以就经常去找他?   对于楚离,任职半年来,为他解决了不少燃眉之急,嘉禾帝自是十分欣赏的,而且楚离又是李宓的门生,免不了他又会多留心一些。若是鸾儿真的喜欢楚离,那么让他当驸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你是何时听到的这些?”嘉禾帝问刘喜。   刘喜不敢说早就知道了,只能道:“前几日才有点风声,皇上您也知道,经过了赵大人和将军两桩事后,对于公主的事情,大家都不敢多谈,若不是公主去翰林院去得勤,奴才也不可能听到那么点风吹草动。”   他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得好像只有一点点,但嘉禾帝知道,如果刘喜不是已经查清楚了,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告诉他的。   嘉禾帝轻哼一声:“随朕去看看鸾儿。”他又回头看了看跟着的十几个太监宫女,“让他们都回去吧,你跟着朕就行了。”   “是。”刘喜应道。   崇政殿和锦绣宫离得并不远,没多久嘉禾帝就带着刘喜到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守门的宫女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二人,直到嘉禾帝走近了,才哆嗦着行礼。   嘉禾帝懒得和几个宫女计较,进了院子,却看到一个宫的宫女嬷嬷都站在外面,嘉禾帝不由奇怪:“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进去伺候公主?”   “皇……皇上万岁……”宫女嬷嬷吓得跪了一地。   “怎么回事?”见她们个个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嘉禾帝拔高了声音,“公主呢?”   “回、回皇上……公主,就在殿内。”其中一个嬷嬷答道,“老奴这就去叫公主。”   “慢着。”嬷嬷的神色有异,嘉禾帝一猜就知道屋子里肯定不止秀鸾一个人,联想到刘喜刚才说的,嘉禾帝面色一沉,抬起手道,“朕自己进去,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皇上发话了,刚才那个嬷嬷只能重新回到了原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嘉禾帝一步步地走上台阶,越靠近房门,就越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男女都有,女声很好辨认,是秀鸾的,仿佛还一直在笑,至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嘉禾帝伸手推开门,门一打开,里面的两人齐齐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爹来“捉奸”了哈哈哈哈→_→有没有觉得我这个设定很清奇。。。。   唔,这样比较掩人耳目,反正亲兄妹,不怕不怕啦~ 第84章   “父……父皇, 您怎么来了……”秀鸾的嘴角还噙着笑, 看到来人,她错愕地张大嘴巴。   嘉禾帝淡淡地扫了一眼房里相邻而坐的两人, 随后望向他们围坐着的桌子。秀鸾好吃, 她的寝宫里总少不了一些吃食,宫里有什么好东西, 御厨做出来后总会先往锦绣宫送。只见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放了好几颗荔枝的果核,她的左手边,果皮堆得跟小山似的,秀鸾两手空空,反倒是她身旁的楚离手里, 正拿着一颗剥了一半的荔枝。   嘉禾帝眯了眯眼睛,跟着他一起来的刘喜在外面见到此情此景,立即哈着腰上前, 将房门重新关上了。回头看到一院子的宫女嬷嬷都畏惧地盯着他看, 刘喜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去去去,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不要站在这里碍事。”   宫女和嬷嬷们如闻大赦,争先恐后地逃离了前院, 刘喜抬头望天,今夜只怕是不会宁静了。   对于嘉禾帝的出现,楚离并没有感到意外, 或者说,自打他今夜入宫起,就一直在等着嘉禾帝来找他。   “下官拜见皇上。”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楚离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荔枝,不紧不慢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才下跪行礼。   嘉禾帝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地开口:“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楚离低着头道:“回皇上,马上就是亥时了。”   “那你是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嘉禾帝又问。   “锦绣宫。”楚离顿了顿,又补充道,“公主的寝殿。”   “既然知道是公主的寝殿,你身为朕的臣子,这么晚了居然敢擅闯后宫,朕问你,你可知你该当何罪?”嘉禾帝突然拔高了声音,好在外面的宫女嬷嬷都已经被刘喜打发走了,否则非被吓得跪地不可。   楚离平静地望着前方:“臣,不知。”   “你……”嘉禾帝气得指尖发抖,好一句不知,堂堂一个状元,深夜擅闯公主的寝殿,非但不思己过、不知悔改,居然还敢出言顶撞他!亏他把他当作最中意的晚辈,竟然连半点礼义廉耻都不懂,真是气煞他也。   嘉禾帝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回过神的秀鸾也顾不上再吃荔枝了,虽然她还没吃够,忙站起来走到嘉禾帝身边:“父皇,您过来看我,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呢?”   “通报?”嘉禾帝冷冷地看了一眼女儿,“若非朕没有让人通报,朕还看不到这么晚了他居然会在你的房里!鸾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件事情要是被人传了出去,你以后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这是嘉禾帝第一次对秀鸾发脾气,秀鸾也是第一次听到父皇对她那么大声说话。原本楚离来找她,她很开心,哥哥亲手剥荔枝给她吃,她就觉得荔枝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秀鸾知道父皇在气什么,可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外人啊。   “父皇。”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哥哥,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嘉禾帝,秀鸾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在你心里,鸾儿就是这样的人吗?父皇,您看到他在我的房里,为什么不先问问他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也不问问我们在做什么呢?您从小一直教导我,不能光凭自己看到的就妄下断论,那您现在呢?为什么不弄清缘由就口口声声地骂我们呢?”   秀鸾说完,抬手擦了擦眼泪,倔强地走回楚离的身边,也在他的身边跪下。哥哥说他的身份还不能让父皇知道,可若是不让父皇知道,今夜这事,父皇一定会罚他。可哥哥没有错,她也没有错,父皇要是罚哥哥,她就和哥哥一起受罚。   嘉禾帝方才说完看到秀鸾哭就知道自己的话重了,可还没等他想到话来安慰她,秀鸾就突然说了这么一通话。意外之余,嘉禾帝免不了更加震怒,他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这么跟他说话,原本他没有让人进来,就是存了想要替她隐瞒之心,毕竟秀鸾是他的女儿,她若名誉有损,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可偏偏秀鸾一点都不明白他的苦心,居然为了护着楚离和他顶嘴。   嘉禾帝真是气坏了,口不择言道:“朕为什么骂你?鸾儿,你还记得你的母妃吗?柔儿她温婉大方,知书识礼,朕一直以为,在朕的众多儿女中,你是最像你母妃的。可你看看你今日都做了些说了些什么?简直是不知羞耻!”   嘉禾帝本想等楚离求情,教训几句,就让他回去反思,然后再找秀鸾好好谈谈。若秀鸾真心属意楚离,他并不介意让楚离当个驸马。可现在,要不是看在柔儿的面子上,他恨不得立刻让人把楚离拖出去乱棍打死!鸾儿会变成这样,一定是被他蛊惑的!   在听到嘉禾帝这番话时,尤其是最后一句,秀鸾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父皇刚才说她什么?不知羞耻?原来在父皇的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秀鸾目光呆滞地望着嘉禾帝,她始终不相信刚才这些话是父皇说的。   女儿眼底的绝望深深地刺痛了他,嘉禾帝手握成拳,他明明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为何又……嘉禾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忍再看女儿的眼神。   正在此时,许久没有开口的楚离突然出声:“皇上,您还记得柔妃吗?”   自从十二年前柔妃和他的冀儿出事后,宫里几乎无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两个名字,就连每逢柔妃的忌日,刘喜提醒他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平静地和他说这个名字。   嘉禾帝再次转过身,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骞儿的口中,听说他在去年上元节的灯会上,对上了一般人都难以对出的对联,当时他听了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第二次是他同骞儿昱儿一起去幽州,骞儿说要不是他的神机妙算,他们就不会那么顺利地将粮草送到军营,要不是他的出谋划策,他们也不可能亲手取了司马成的性命,在短短几日内逼晋军不得不投降,还亲手递上降书。当时的楚离只是一介平民,他听了之后,心里更多的不是对楚离这个人的震惊,而是对一个百姓居然能有如此胆识的震惊。   再后来,辞官多年的李宓回宫找他,说要举荐一个人。李宓在辞官以前,也算是两朝元老了,可自他登基以来,朝中不少官员都曾举荐过自己的门生,唯独李宓从来没有。这回李宓竟然用他举荐的人作为回朝的条件,而且也只是想让那个人从被礼部剔除的贡士名单里重新添进去,嘉禾帝十分好奇,仔细一问才得知李宓要举荐的人,居然又是楚离。   楚离,楚离,他的儿子替提他的时候总是一脸骄傲,而且还是李宓欣赏的人,那个时候起,嘉禾帝才真正将此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直至看到他交上来的答卷,他终于明白为何骞儿和李宓会同时推荐他。   嘉禾帝不得不承认,楚离入朝半年,他确实很欣赏这个少年。而且在他的身上,他总觉得能看到自己当年初登基时的影子,他的很多想法,很多见解,在某些方面,简直与自己不谋而合。   过去他一直将这些巧合归纳为他是李宓的门生,是骞儿的朋友。李宓曾经辅佐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很多想法,而骞儿是他的儿子,父子连心,能够猜到他想了什么,提前告诉楚离,也不是不可能。因此他对楚离的提携,很多方面也是看在李宓和骞儿的面子上。   只是如今,看到这少年的眼神,他突然之间有些不确定,他此前所上书的那些与他不谋而合的想法,究竟是别人提醒他的,还是他自己想的?如果是前者,他不会降他的罪,可如果是后者……   刚才他还提到了柔妃,他问他,是否还记得柔妃?   他记不记得柔妃,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而且居然,自己一点都不反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过了许久,嘉禾帝才反问。   楚离依旧跪在地上,与刚才不同的是,此刻他仰起头,目光毫无畏惧地与嘉禾帝对上,没有闪躲,没有隐瞒,只平静地仿佛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往事。   “十二年前,柔妃带着三皇子出宫去安国寺祈福,途径山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二十几个带着刀的蒙面人,他们凶残地杀光了所有侍卫和宫女,就连坐在马车里的柔妃和她奄奄一息的七岁的儿子都不肯放过。当蒙面人将他们两人拖出车外,柔妃自知生还无望,在被刀剑穿心的前一刻,拼劲全力将自己的孩子推下了悬崖。后来,消息传到宫里,皇上派人寻了好几个月,却只找到了柔妃的尸体,而她的儿子,不知去向。”   楚离说完,嘉禾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而他身边跪着的秀鸾,早就哭得泣不成声。   “你……你怎么会知道,柔妃的孩子……是不知去向?”嘉禾帝浑身发凉,嘴唇轻颤,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当年柔妃母子出事,除了身边的亲近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楚冀并没有死,而他因为找不到楚冀的尸身,因此在柔妃过世半年后,对外宣称三皇子病逝。是以宫外的百姓们,几乎都以为三皇子是病死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他的儿子没有死的?   心里几乎有一个答案破土而出,可是嘉禾帝不敢去想,这是他盼了十几年的希望,他既希望他的冀儿能回来,又怕他的冀儿回来之后会恨他,恨他为什么当年不继续找他。   嘉禾帝看着伏在楚离肩上不停地哭的秀鸾,哑着声音道:“鸾儿,你告诉父皇,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听了他的问话,秀鸾终于再也忍不住,痛哭道:“父皇,哥哥他没有死,哥哥,他就在这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我为什么又断在这里……顶锅盖逃!   最后一句把我自己写哭了,呃,我先去哭会儿…… 第85章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面对着前面跪着的两个孩子, 嘉禾帝险些站不稳, 身体晃了晃,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 扶着桌子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弯腰指着楚离,又问了秀鸾一遍, “你说,他是谁?”   秀鸾哭得泪眼模糊,摇摇头,拽着楚离的衣袖晃了晃,急道:“哥哥,你快告诉父皇啊!”   嘉禾帝紧紧地盯着楚离, 只见楚离的眼中似乎也蓄了泪,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他仰起脸, 快速地眨了十几下, 然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重新睁开眼,缓缓道:“当年,母妃带我出宫, 我们在路上遇伏,所有人都死了。母妃抱着我跳下马车想要逃,可四周都是蒙着面的人, 他们把我们团团围住,母妃被逼得退到了崖边,那个时候,她还想着要带我逃出去,只可惜,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母妃临死前把我推下了悬崖,因为她知道,我一旦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可悬崖虽高,掉下去不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幸运的是,我在快要落到崖底的时候挂在了一棵树上,后来树枝承受不重我的分量折断了,但因为有了缓冲,我也只是受了轻伤。”   “后来,我被京城一位去崖底采药的大夫救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住在他的医馆里,他为了替我治病,遍寻良方,终于在去年,将我的病彻底治好了,还有残留在我体内多年的毒素,也一并解了。”   “你……你真的是冀儿?”嘉禾帝瘫坐在椅子上,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盼了多年的孩子真的回来了。当年柔妃母子遇害后,明里暗里他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刺杀他们的人,虽然抓到了几个,可没等那几人被带回来受审,那些人都不约而同地自尽了,对于幕后指使之人,他根本问不到半点线索。   楚离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话?”嘉禾帝定了定神,连声问道。   他其实很想相信楚离说的话,可此事非同小可,他是君王,他的儿子是皇子,一旦他认定了楚离就是楚冀的身份,对于整个朝堂,整个后宫,甚至于是整个越国,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影响。况且,三皇子楚冀,在十二年前就已经“因病逝世”,举国都知道,因此没有十足的证据能证实他的身份,就算他相信他的话,群臣也不会相信。   楚离依旧不语,秀鸾已经不哭了,听父皇这么说的意思,其实他已经相信了吧。秀鸾急着朝楚离道:“哥哥,你不是有母妃的簪子吗?你快点拿出来给父皇看啊。母妃的簪子,父皇一定认得,你快拿出来,父皇会相信你的!”   “什么簪子?”嘉禾帝追问,当日侍卫们将柔妃的遗体送回来后,她所有的遗物都被他同她一起下葬在了皇陵,就连她原先住的寝殿,他也让人封了起来,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在秀鸾的催促下,楚离这才把从秦依依那里拿来的簪子拿出来,这枚簪子和他母妃的一模一样的,他并非有意要骗嘉禾帝,只是事到如今,除了这枚簪子,他没有别的办法证实自己的身份。正如嘉禾帝所想的那样,他早就预料到没有证据百官是不会信的,所以他才一直在等,也多亏了傅容那么早就把簪子给了秦依依,若是等她成亲后再给,今日或许就没那么容易让嘉禾帝相信了。   果不其然,当嘉禾帝看到楚离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坐直了,瞪大眼睛,手一点点伸出去,想要拿,却又害怕地缩回来。一瞬间,他的眼底复杂万千,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有欢欣,有痛苦,有愉悦,有难过……   这是柔儿最喜欢的簪子,他还曾亲手为她戴过,他不会认错。   “你……真的是冀儿?”嘉禾帝的声音轻颤,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在第一眼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就会觉得熟悉,因为在他的身体里,留着和自己想通的血啊。   怪不得骞儿会如此信任他,怪不得李宓会如此提携他,为了他甘心继续留在这个伤心之地辅佐他,也怪不得秀鸾会一次又一次地去翰林院找他,他们应该早就知道此事了吧?   “起来,都起来。”没等到他的回答,嘉禾帝就激动地亲手把两个孩子搀起来,是他误会他们了,冀儿从小就疼鸾儿,鸾儿也一直喜欢粘着哥哥,他早就应该想到的,他的鸾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伤大雅的事情呢!   想到刚才他居然用那种口气和秀鸾说话,嘉禾帝后悔万分:“鸾儿,是父皇的错,刚才,父皇说了不该说的话,误会了你们……你原谅父皇,好吗?”   “父皇。”秀鸾哭着趴进他的怀里,父皇这是认哥哥了,这个时候,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生他的气呢。在嘉禾帝的怀里哭了几声,忽然想到了正事,她连忙小声提醒他,“父皇,哥哥……”   在秀鸾趴在嘉禾帝怀里哭的时候,父子两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们都在等另一个先开口,毕竟那么多年不见,见面时又是以臣子的关系,要想改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秀鸾看看嘉禾帝,又回头看看楚离,想了想,安静地退到了一边。这个时候,父皇和哥哥应该也不想有别人打扰。   她默默坐到了一边,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   良久,楚离忍不住道:“我记得小的时候,我身体不好,父……您来看我,每次只在我的床边站一会儿就离开了。起初,我很不明白,我只是病了,为什么您就那么不喜欢我呢?后来母妃告诉我,您不是不喜欢我,而是看到我病着,您也难受……我六岁的时候,看到您在教两位皇兄骑马、射箭,当时我也想学,不顾下人的阻拦,非要往马场跑,结果不小心被马踢伤了,我记得我昏迷前一刻,看到您放开了皇兄,急着朝我跑来……”   楚离说着,一滴透明的泪顺着眼角滑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泪,他忍了十二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十六年。   嘉禾帝听后,也是满脸泪痕,往事一幕幕重现在眼前,没有人知道,连他的柔儿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在别人眼里活不过七岁的孩子,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儿子。   “到现在,你还不肯喊我一声父皇吗?”他刚刚明明就要喊出口了,为何又要改口?难道他还在怪他吗?可他也是没有办法,否则他又怎能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在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地漂泊了十多年呢。   楚离再次下跪,动了动唇,在嘉禾帝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地喊出了憋在心里十多年的称呼:“父皇。”   这才是他的父亲,当初因为母妃的死,他恨过他,也埋怨过他,然而等他跪在他的面前,听着他喊他冀儿的时候,他只想像楚骞和楚昱那样,喊他一声父皇。   嘉禾帝哎了一声,上前一步,抱着他的肩道:“冀儿,朕的冀儿……”   看到父皇和哥哥抱在一起哭,秀鸾吸吸鼻子,上前,靠在嘉禾帝的肩上。嘉禾帝索性将一双儿女都揽到了怀里。   房里的动静不大,却足以能够让守在门口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刘喜本来是竖着耳朵等嘉禾帝的吩咐的,哪知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往台阶下踱了几步。   “冀儿,你先前说,宫外的那位大夫不仅治好了你的病,还替你解了毒,这是怎么回事?”三个人的情绪稳定后,嘉禾帝朝楚离问道。方才他说的那些,别的他都听得懂,可唯独这个,他有些疑惑,难不成他离宫后,还曾被人下过毒?   楚离和秀鸾一人坐在嘉禾帝的一边,秀鸾爱粘人,一直抱着嘉禾帝的手臂笑眯眯地听着他们聊天,楚离就不一样了,哪怕刚认了父皇,也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不敢有半分逾矩:“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刘大夫救下我后替我诊断时就曾告诉我,我的体内潜伏着一种毒,不严重,不会立刻致命,但因为长年累月的服食,导致我的身体虚弱,再加上我本就有病,因此很多时候我才会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他还说,这种毒虽然不会要了我的命,但却会从根本损害我的身体,加快催发我的病情,这也是为什么外祖母同样有这病,却安然地度过了二十五年,而我一出生起,就病得下不了床。”   嘉禾帝听后面色大变,照那大夫的意思,冀儿身体里的这毒并非在出宫后所中,可他此前又从未离过宫,所以这个毒,是在宫里中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谁下的?还有……长年累月的服食,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要是有人要给他下毒,一次两次,说不定有可能,可长年累月,代表着什么?一个民间的普通大夫都能诊治出来的病,他宫里的太医们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为什么他从没听他们提过只字片语?   嘉禾帝越想越觉得奇怪,当年柔妃母子出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宫里人所为,但是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他也不想相信是他任何一个嫔妃在背后主使。可现在听了楚离的话,这样的怀疑再一次浮现在了心头,冀儿的病和柔妃母子出事到底有没有关系?他的病严重到药石无灵的程度,真的是太医们的医术不够,还是有人故意在其中动了手脚?   “父皇,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要追究,也不急于这一时。”楚离点到为止,他明白他这么说了,嘉禾帝一定会派人去查,只要他肯查,过去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眉目,他不急在这一时。他今夜入宫,是有比这件事情更重要的事。   “今日儿臣进宫,是有一事想求父皇。”   他这么说,嘉禾帝只能压下心里的怀疑,难得儿子有事求他,他当然会应。嘉禾帝和蔼地朝他笑道:“说说看,有什么要父皇帮你的。”   楚离道:“我想请父皇给我赐婚。”   赐婚?嘉禾帝万万没想到楚离求的居然是这事,他若只是状元,他想要求旨赐婚,嘉禾帝问几句也就允了,可他现在已经不只是他的臣子了,更是他的皇儿,他的婚事,他需仔细推敲。   不过嘉禾帝到底不忍他失望,于是多问了一句:“是哪家的姑娘?”   楚离抬头,看到秀鸾在嘉禾帝身后朝他挤眉弄眼地笑,于是道:“是秦穆的女儿,秦依依。”   又是秦穆。   一连两个人求他要给秦家的女儿的赐婚,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儿子,嘉禾帝不由愣了愣,脱口道:“半年前景焱也来求朕给他赐婚,也是秦穆的女儿,你们怎么……”   他原本是想问,他们为何全都看上秦穆的女儿了?可一看楚离的脸色,嘉禾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难道你和景焱要娶的是同一个女子?”   楚离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这,这怎么可以?朕在半年已经给景焱同那姑娘赐了婚,冀儿你……”嘉禾帝想拒绝,又没有立刻说出口。他知道秦穆有两个女儿,一个已正值婚龄,另一个还小点,若是冀儿与江景焱看上的不是同一个女子,冀儿喜欢那个姑娘,他赐个婚,让他娶了当个妾室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如今……   “你当知道,朕已经下了旨,让景焱娶了秦依依,君无戏言,朕怎么可以再将她赐给你呢?”嘉禾帝很为难,他不想儿子开口求他的第一件事情就让他失望,但圣旨已下,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让嘉禾帝出乎意料的是,楚离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失望,反而笑道:“可是父皇,您忘了吗?您在给将军的赐婚圣旨上,并没有指明让谁嫁给他。”   秦家有女,可秦家并非只有秦依依一个女儿,江景焱拿到的赐婚圣旨上,并没有指明是谁,所以就算不是秦依依嫁给他,秦家也不算抗了旨。 第86章   待明白了楚离的意思, 嘉禾帝哭笑不得:“为何一定要娶她?”   他没有问“为何想要娶她”, 也没有问“为何要她”,一句简单的“为何一定要娶她”, 嘉禾帝已经将楚离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   可要让一个平民女子嫁给他的儿子为妻, 至少需要给他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理由。   楚离笑了笑,没有回答嘉禾帝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那么父皇呢,为何十几年过去了,您还迟迟没有立后?”   这样的问题,楚离不是第一个问他的,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不立后?这些年,隔三差五就有大臣向他进言, 让他尽早立后,可他却迟迟没有表示。并非他不想立,而是能够与他并肩看这天下的人已经不在, 那是属于她的位置, 换作其他任何人,他都不愿意。   嘉禾帝突然笑了,不愧是他的儿子,就连想法也同他一模一样。嘉禾帝慈爱地望着楚离道:“要朕下旨赐婚,并非不可以, 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楚离正色道:“父皇请说。”   别说一个条件了,就算百个千个条件, 只要能让他娶到秦依依,他都答应。   嘉禾帝意味深长道:“朕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想让你再多陪朕几年。可是你的两个皇兄都已经封了王,连你四弟都在前年生辰前封了齐王,你回宫,朕自然不能亏待于你,但朕又舍不得让你住在宫外,正好这东宫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等过了年,你就搬过去住。反正鸾儿也和你亲,你若住在宫里,也省得她一天到晚往宫外跑,还要让朕操心。你看如何?”   嘉禾帝要楚离住在宫里,秀鸾当属最高兴的,差点就没跳起来欢呼。   反观楚离,他满脸惊讶,似乎还没从嘉禾帝的话中反应过来。父皇刚才说,要他搬去东宫住?可东宫不是给……太子住的吗?难道父皇的意思是,要立他当太子?   楚离不可置信地看着嘉禾帝,眼底既惊讶又疑惑。本以为在父皇的心里,太子之位早晚都会是楚昱的,可父皇居然在他才回来,就说要把东宫给他住……   饶是平时再睿智,此刻楚离也被嘉禾帝的决定吃惊到了。   “父皇,我……”   嘉禾帝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点点头予以确认:“你方才问朕,为何迟迟没有立后?朕现在回答你,朕的皇后之位,除了你的母妃,不会有别人能配得上,而太子之位,朕也一直为你而留。”   就像一个父亲,总会把最好的留给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对于嘉禾帝来说,太子之位便是如今他留给他的冀儿最好的东西。   将来,还有他的皇位,他的越国,他的整个天下。   楚离红了眼眶,过了许久,才朗声道:“儿臣,遵旨。”   .   嘉禾帝回到崇政殿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殿外,李宓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嘉禾帝,李宓先行了个礼,随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嘉禾帝的神色,垂首道:“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岳父大人瞒得朕好苦。”嘉禾帝屏退左右,连刘喜都一并遣了出去,“今夜朕怕是要无眠了,既然岳父大人来了,不如陪朕下几盘棋?”   欺君是大罪,可现在嘉禾帝却称李宓为岳父大人,明显就是不想追究的意思,李宓颔首:“好。”   嘉禾帝落了子,语气平缓地问:“岳父大人是何时知道此事的?”   李宓沉吟道:“去年上元节,我在灯会上遇到冀儿,他与秦家兄妹在一起,答对了我出的所有对联。彼时我便瞧着这孩子很满意,可惜病着,否则若是好好培养,定是一块好苗子。后来收摊前,他差人送了一张字条给我,让我去城西的竹屋里等他,看着那字,我才知道他就是冀儿。”   李宓和楚离虽是外祖孙的关系,可楚离是皇子,李宓是丞相,李宓平时能见到外孙的机会并不多,多年未见,再加上楚离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李宓竟是一时没有认出他来。但楚离很小的时候就爱读书、习字,他的字是李宓手把手教的,这也是为什么在收到楚离的纸条后,李宓会搬去竹屋等他。   “怪不得。”嘉禾帝低叹,到现在他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朕原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冀儿了……幸好老天垂怜,他虽然带走了柔儿,可却将冀儿送回到了朕的身边。”   提到爱女,李宓镇定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动容,本该轮到李宓下子,李宓却执着棋子不动:“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嘉禾帝道。   李宓突然放下棋子,一拂衣摆,跪地道:“求皇上彻查当年柔妃母子遇害一案,还柔妃一个公道。”   “先起来,起来再说。”就算李宓不提,听了楚离的话后,嘉禾帝也已经打算让大理寺重查此案。但此案涉及到他的嫔妃和皇子,有可能还会涉及其他人,因此他不能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查,只能让人在暗中进行。   他需要时间,所以就算知道了他的冀儿还没死,他还是只能先委屈他一段时日。   .   这边嘉禾帝和李宓在彻夜畅谈,另一边,楚离拿了圣旨,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秦府。有了昨日的教训,这次他没有走正门,而是想去后门进去,可是走到转角处,却发现秦府的后门口守着两个身穿军服的人,楚离奇怪地停住了脚步,再绕到前面,同样也有两个人守在秦府门外,而这几个人,他之前在秦府都未曾见过。   江景焱这是特地找人来防着他的?   楚离看抬头看了看前面两人多高的围墙,迟疑了一下,退到远处,等了片刻,果不其然,又看到一队十来个穿着军服的人围着秦府巡查。   这个江景焱,看来这次是下定决定一定要娶到依依了。只是可惜,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父皇竟然还下了一道圣旨给他,而这道圣旨,恰恰能让他的预谋成空。   楚离没有再停留,转身回了楚府。   .   翌日一早,楚离照例上朝,昨夜他和嘉禾帝商量过了,都觉得暂时还不适合将他的身份宣告天下。但即使不说,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嘉禾帝很高兴,整个早朝都是容光满面的,让底下的大臣们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大臣暗中猜测,皇上今日那么高兴,莫非是后宫的哪位娘娘又有了身孕?   众大臣自顾自地猜测着,可谁也不敢在早朝上讨论,只能憋着一肚子好奇心,等散了朝,皇上走了,才围成一堆窃窃私语。   嘉禾帝临退朝前,将李宓和楚离宣去了崇政殿。由于楚离是李宓的门生,嘉禾帝偏爱这位新科状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因此大臣们都见怪不怪,唯独楚昱,每每看到李宓和楚离并肩走在一起,心里总恨得牙痒痒。   见到落单的曹荣,楚昱笑了笑,跟上去:“自从李相回来,父皇召见曹丞相的次数就少了,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明明这些年尽心尽力辅佐他的是您,可李相一回来,父皇却偏偏只信任他。”   曹荣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是丞相,在朝中地位只比嘉禾帝低,见到楚昱可以不用行礼。楚昱打的什么心思,曹荣岂会不知,但他这么多年一直孑然一身,此刻也不会因为楚昱这几句话就犹豫不定:“李相是两朝元老,虽然多年未理朝事,但他对朝事的见解,却是臣望尘莫及的,此番他回朝,皇上多信任他一些,并无不可。”   本想趁机拉拢曹荣,没想到曹荣这么不领情,楚昱到嘴边的话一滞:“难道曹丞相就甘心屈居于李相之下?本王以为,就算父皇要设左右两相,这右相之位,也应该是您的。”   “既然都是丞相,是左是右又有何妨?只要皇上还有用得到臣的地方,无论臣身居何位,臣都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曹荣不愿再与楚昱多话,拱手道,“臣家中还有事,就不与王爷闲聊了,臣先告退。”   说完,不等楚昱答话,举步就走。   “不知好歹。”楚昱气得暗啐了一声。   .   散朝后,楚骞照常先去了趟后宫,见过温妃后,心里惦记着秦府的事,于是打算去找秀鸾问问楚离的想法。昨日江景焱不止让人跟秦府说将他和秦依依的婚期提前,还派人将秦府守了起来,名义上是派来保护将军夫人的,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派了那些人过去,就是为了防着楚离,不想让他再见秦依依的面。   楚骞以前觉得江景焱有勇有谋,但如今,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怎么会把他当成朋友。江景焱明知道楚离和秦依依早有婚约,秦依依的心里也没有他,却还要让父皇赐婚,足可见他的品性不端。   “王爷。”   楚骞才从温妃的宫里出来,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江景焱,楚骞怔了怔,真是想谁谁就出现了。   楚骞勉强地笑了笑,就听他问:“王爷是要去找公主吗?”   想到秦府的事,楚骞本能地警惕起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去找公主,但公主的寝殿,我不方便过去,王爷若是要找公主,还请王爷带我一起去。”   “你要找鸾儿做什么?”楚骞充满戒备地看着他。他找鸾儿有事要说,若是带江景焱一起过去,只怕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浪了一天,唔,去了个甜品节结果过去,完全没有甜品只有一点点小吃,感觉被骗了QAQ……   忧桑的中秋节,宝宝们节日快乐么么哒(*  ̄3)(ε ̄ *) 第87章   江景焱仿佛没看到他的眼神, 低声道:“我还欠公主一句道歉。”   当初他抗旨拒婚, 虽然最后皇上和公主都没有追究,但是不管怎么样, 始终是他对不起公主在先。马上他就要和秦依依成亲了, 他不希望公主将来会因为此事而针对他的夫人。   “你……”楚骞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明知道鸾儿和依依的关系好,偏偏在拒绝了鸾儿之后要娶依依,幸亏鸾儿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放在心上,可要是换作别人, 他的道歉有用吗?   江景焱抬头,眉心舒展,望着远方的天空道:“我和公主注定无缘, 只盼她将来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驸马。”   他这一辈子是为了秦依依而活的, 等他们成了亲,他就带着她离开这里,什么飞鹰将军,什么驸马,不过都是一些虚名而已, 他不在乎。这一世,他只想执着她的手,陪她看日出日落, 云卷云舒。   江景焱很少露出这样缓和的神色,楚骞忍不住道:“景焱,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江景焱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你问。”   他知道楚骞要问什么,当初他接近楚骞,的确是因为知道楚骞和秦家走得比较近,和楚骞一起才有机会见到秦依依。他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楚骞,而今他要娶秦家姑娘的事情朝中、京城都已经人尽皆知,他早就预料到楚骞迟早会找他说这事。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楚骞就连声问他:“你明知道秦依依和楚离订了亲,为何还要让父皇赐婚?你可知若没有你手里的这道圣旨,他们二人早就成亲了?”   忍了几个月,楚骞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开始得知此事,他还以为是楚昱在从中作梗,差点去豫王府闹,后来当秦昭告诉他,这道圣旨是江景焱亲自去求的,他当时气得就想去找他问清楚。要不是秦昭说楚离有办法,让他稍安勿躁,不要惊动了江景焱,他也不可能等到现在。可是眼看着江景焱再一次将婚期提前,难道就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秦依依嫁给一个她并不想嫁的人而什么都不作为吗?   秦依依是秦昭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昨日秦桑还哭着来找他想办法,可圣旨是父皇下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求皇上赐婚。”江景焱平静道,“王爷若是想要为他们俩说情,臣请王爷还是不必多费口舌了,臣既然决定了娶秦依依,就不会放手,王爷若是肯赏脸,等我们成亲那日,还请王爷来府上喝杯喜酒。”   江景焱说得平静,其实摆明了并不想和他谈这件事,楚骞碰了一鼻子灰,懒得再与他多话。   到了锦绣宫,等秀鸾听说了江景焱的来意,简直哭笑不得。他早不道歉,晚不道歉,在他快要和依依成亲之前才来找她说这事,他安的什么心,她岂会不知道?   不过秀鸾心里高兴,因为父皇已经下旨让依依嫁给了她的哥哥,圣旨上指名道姓是秦依依,不是什么秦家姑娘,江景焱注定是娶不到她的皇嫂的,因此秀鸾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便很大方地不和他计较了。   她还等着赶快到他们成亲的那一日,她好去看热闹呢!   草草地应付完江景焱,秀鸾把楚骞拉到了一旁,哥哥早朝前特地过来交代她的事情,她可得好好办,江景焱来了正好,这颗“定心丸”就当是她和哥哥送给他的新婚贺礼。   秀鸾清了清嗓子,故意用江景焱能听到的声音跟楚骞道:“四哥,昨日我去找楚大哥,她让我将这枚簪子给你,让你帮忙还给依依。”   秀鸾拿出来的正是楚离从秦依依那里拿的那枚簪子,江景焱派人查过楚离前夜去秦府做了什么,有人悄悄回报说秦依依给了他一枚簪子,想来应该正是秀鸾现在拿着的。   “楚大哥还让你帮忙带句话给秦老爷和秦夫人,就说依依虽然是他的表妹,但好歹他们之前有婚约,如今她却要和将军成亲,这杯喜酒他是怎么也喝不下去的,所以依依成亲那日,他就不过去了,还请二老体谅。”秀鸾偷偷瞥了一眼江景焱,见他没有往他们的方向看,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使劲地朝楚骞眨眨眼睛,才继续道,“楚大哥还说,既然是父皇的旨意,那就请二老费费心,如果依依她不愿意,就让她多看几眼圣旨,圣意难为,他如今身为父皇的臣子,更不能抗旨,所以……”   楚骞听着前面的话还好,可是后面的话越听越别扭,以至于他根本无心深究秀鸾的眼神,急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秀鸾面上无辜地点点头,心里却也有点着急,四哥反应那么大,究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是没听懂瞎激动?   她其实是想让他带话回去,让秦家人多看几遍圣旨,他们应该不难发现圣旨上并没有提一定要让秦依依嫁给江景焱。这是哥哥早上教她的,哥哥早就知道江景焱都派人盯上秦府了,不会这么容易就让四哥和秦昭说得上什么话,这么说给他听,也是为了让他相信哥哥是真的放弃依依了。但实际上,哥哥说的不能抗旨,当然指的不是这道圣旨。   但是显然楚骞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听了秀鸾的话,他带着簪子气呼呼地离开了皇宫,直奔秦府。难得秦家一家人都在,江景焱派了那么多人守在秦府门口,秦穆也无心管生意上的事了,全都暂时交给了二弟秦秐去打理。   楚骞去的时候正好秦昭、秦穆和傅容在一起商量秦依依的婚事,守门的侍卫早一些得到了将军府来的消息,说要是齐王要进秦府就让他进去不可阻拦,因此楚骞很容易就进了秦府。   将秀鸾的话和簪子原封不动地交给了秦昭,楚骞气得破口大骂:“亏我还一直相信他,以为他真的有办法,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让依依嫁给景焱。还说什么不能抗旨,他要是早点说,我早就去求父皇收回成命了!”   “你去求皇上就有用吗?”经过了这两日的事情,秦昭倒是比楚骞冷静多了,“表哥一定是想过办法,迫不得已才会让公主这么说的。在这件事情上,江景焱本来就占了先机,如今又突然将成亲的日子提前,表哥也是没有办法了吧。”   “那可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依依嫁过去吗?”离成亲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傅容急道。这门亲事虽是将军府与秦家的,可在成亲的日子上,全都是江景焱说了算,他们秦家就算想拖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你先别着急,我们再想想,说不定还有转机呢。”秦穆安慰傅容道,可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清楚,因为楚离一句相信他不会让秦依依嫁给江景焱的话,这半年来他们几乎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楚离的身上,可他突然又让齐王传这样的话给他们,他们就算能想到办法,时间上也不够了。   但秦穆又不能怪楚离,因为这事说到底,并不是他的错。若真要怪,就怪他当初为何要答应豫王去幽州送粮,才让江景焱看上了他的女儿。   秦昭担心楚骞心急,漏了什么,于是又让他将公主和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屋里的人只顾着担心此事,谁都没注意到,外面听说楚骞来了的秦依依在听到他的这番话后,转身离去。   “娘,圣旨在哪儿?”秦昭听完突然问傅容。   傅容红着眼睛道:“我一直收着,怎么了,是不是圣旨有问题?”   “娘,麻烦您去把圣旨拿过来。”见傅容不解,秦昭解释道,“圣旨我们此前已经看过很多遍,而且也证实了圣旨是真的,因此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圣旨上。但表哥明知道我们都看过圣旨,却还让依依多看几遍,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圣旨里有什么我们疏忽了的地方?”楚骞这才觉得奇怪,连忙道,“对了,刚才我去见鸾儿的时候,景焱跟着我一起去了,如果鸾儿是有话要跟我说,却又碍于他在场不能直接说……”楚骞说着,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就说嘛,你表哥不可能是那种人,都怪我急糊涂了!伯母,麻烦您快去将圣旨取来。”   “好,我这就去。”傅容见他们似乎有了主意,擦擦眼泪,匆忙回屋去拿圣旨。   待傅容取回圣旨,众人围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楚骞念到第三遍,秦穆突然指着圣旨中间:“这里。”   看着“秦家有女”四个字,楚骞茫然道:“这里怎么了?”这四个字有什么奇怪的?   秦穆转头问夫人:“江景焱把圣旨拿来之时,可有说皇上要他娶的是依依?”   傅容仔细回忆了一番,点头道:“没错,他提了好几次要娶依依,我不会听错的。”   这就对了,江景焱提了好几次,所以傅容才自然而然地以为皇上就是给依依赐的婚,傅容的话秦家人当然不会怀疑,因此都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圣旨,并未细看。可若是江景焱当时没有提秦依依呢?谁知道皇上赐婚的是哪个秦家姑娘?   秦穆沉声道:“我秦穆可不是只有依依一个女儿,圣旨里也没有提过依依的名字,他江景焱凭什么以为,我会将依依嫁给他?”   想到这里,秦穆的心定了,语气自然也硬了。   楚骞一想果然如此,可是再一想,不对啊,秦穆就两个女儿,不是依依就是桑儿,难道他想把桑儿嫁过去?   那怎么行!   “不行!伯父,依依和桑儿都是您的女儿,您不想嫁依依就要委屈桑儿,我不答应!”楚骞想都没想就开口道。   秦穆满脸诧异,犹豫着道:“谁说我要把桑儿嫁过去了?”   “那……”傅容也同时想到了此事,他们秦家能出嫁的就两个女儿,依依和桑儿都是她的宝贝,她哪个都舍不得。除了他们,就只剩下吴氏留下的小女儿嫣儿,可嫣儿如今还不满十岁,总不可能把她嫁过去吧。   秦穆笑了笑,对夫人道:“我们府上的偏院里,不是还住着一位‘秦家姑娘’吗?这下我可得多谢豫王,要不是他将这个义女赐给我,这一次依依怕是真的难逃此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昂~~你们真聪明~都猜对了这个套路→_→   下章成亲!!(⊙v⊙)嗯,真的是下章哦~~这个flag不会倒~!   不过我能不能写到揭盖头就……总之就是会成亲的,正在成亲也是成亲唔…… 第88章   自从那次和秦依依坦白后, 柳慧就一直老老实实地住在秦府, 不管楚昱的人怎么来请她,她都没有踏出过秦府半步。楚昱得知后也不恼, 一个女人而已, 尝过了新鲜劲也就过了,她爱留在秦府, 就让她留在秦府,她不是一直想嫁个好人家平步青云吗?那么他倒要看看,他楚昱碰过的女人,谁还敢娶!到那时候,柳慧再来求他,他就要她好看。   一想到住在偏院的那个义女, 傅容像是看到了希望,眼前一亮,可转瞬, 又黯了下去。柳慧住在秦府的这段时日, 她虽没有苛待过她,可却也并没有怎么真正地关心过她,如此贸然地让她代替依依出嫁,她会愿意吗?   “老爷,万一她不愿呢?”傅容神色为难地问道。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大活人, 江景焱能不顾他们的想法逼迫依依嫁给他,可她不能,若是那姑娘不愿意, 他们这么做,岂不是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么!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秦穆看着圣旨,他相信楚离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夫人,等会儿你去偏院找她谈一谈,问问她的想法。她若肯,就罢了,若是不肯,你就告诉她,她先前得罪了豫王,我们秦家能护她一时,但不可能护她一世,除非她想一辈子躲在我们秦府,我们当然不介意多养个人,但是如此一来,她的后半辈子也算是毁了。江景焱虽然手段拙劣,但身份摆在那里,而且还有圣旨御赐,就算豫王想从中作梗,还要看看他爹的意思。再说了,她嫁过去,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夫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傅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深思一番,点头道好:“可是老爷,万一江景焱发现他娶的不是依依,再去向皇上请旨可怎么办?”   这个秦穆还真没想到,傅容的话提醒了他,只要依依一日未嫁,江景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办法他们只能用一次,而且还是治标不治本的。   “王爷。”秦穆转向楚骞,正色道,“能否请您也替我带一句话给离儿?”   “伯父,您说吧。”带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半年的话都传了,也不差这一句两句。   “请王爷帮我问问离儿,他是否还愿意娶我的女儿为妻?在这件事上,可能我是自私了,但我不想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她不想嫁的人。可现在能准备的时日太短,而且要想不让将军府的人知道,势必只能偷偷地办。离儿如今的身份非比寻常,我担心他在这时候娶了依依,江景焱以后在朝中一定会为难他……”   江景焱是一品大将军,而楚离只是一个六品的官,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娶了秦依依,就是直接与江景焱为敌。秦穆不了解朝中的局势,但就目前而言,江景焱的将军身份是靠他一次又一次在战场上用性命换来的,当之无愧,而楚离仅为官半年,无论是在朝中的声望还是人脉,都远不足江景焱,江景焱要是有心打压他,只怕他将来的为官之路会走得很艰难。以前楚离不是状元,也不是什么翰林院修撰,这些可以不用想,可现在不行,他必须为楚离将来的仕途考虑。   楚骞明白了他的意思,爽朗道:“伯父放心,这点我大可以向你保证,江景焱要是敢因为此事在背后动什么手脚,我楚骞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这态度,摆明了是要站在他们秦家这边。秦穆颔首致谢:“多谢王爷。”   .   用过午饭,傅容带了两个伶俐的丫鬟和一名稍年长一些婆子去了偏院。偏院每日都有下人过来打扫,还算干净,不过因为没什么人来,显得十分冷清。   傅容示意丫鬟敲门,很快里面就有了动静,门一打开,柳慧看到门外的人,先是愣了愣,随后惊得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别害怕。”傅容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抬眼打量屋内,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房里几乎没什么旁的摆设,桌子上正煮着一壶热茶,旁边放了一些女红,看样子她刚才就是在忙这个。   傅容指着她正在绣的帕子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柳慧连忙拿过来:“绣的不好,夫人莫要见笑。”   傅容瞧了瞧,赞赏道:“这花倒是绣的栩栩如生,只是这是什么花,我怎么没有见过?”   “回夫人,此花名为曼陀罗,我以前在山里的时候种过,很漂亮。”柳慧答道。   “怪不得。”傅容把帕子还给她,“既然喜欢,就好生收着。我看你这里也挺冷清的,就给你带了几个伺候的人过来,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就是。”   柳慧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她虽然不聪明,可也不笨,她在府里住了那么久了傅容都没来看过她,今日过来,肯定不只是送人这么简单。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夫人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傅容目光不变,含笑地点头:“我是有话要和你。”她侧头吩咐身后的三人,“你们先回去看看我房里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让人搬过来。”   那三人应了声是,低着头出去了。   傅容拉着柳慧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温柔道:“我听说你今年十七了,还没有许人家,你心里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吗?”   “夫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来就问她这事,柳慧当然不觉得傅容是把她当义女看待的,心里有些疑惑。   傅容来之前想过了,柳慧既然之前都瞒着他们找过豫王,可见她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与其哄骗她答应嫁给江景焱,不如实话实说。是以柳慧这么问,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你也知道,早前皇上下了道圣旨,要我们秦家的一位女儿嫁给将军。可依依与离儿有了婚约,桑儿和嫣儿又还太小,我们秦家就没有别的女儿能嫁的。不过你是老爷的义女,也算是我们秦家的女儿,因此我想问问你,你可愿意嫁去将军府?”   “我……”这件事情柳慧当然知道,而且她还知道,江景焱要娶的人应该是秦依依才对,为此他们连和楚家的婚事都推了,可秦家为何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改变主意要她出嫁?难道是秦依依不愿意嫁?   她的眼神闪烁不停,傅容明白她是在考虑,因此并没有催她,耐心地等着。   柳慧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要嫁给将军的,难道不是依依妹妹吗?夫人为何又要我嫁?将军知道吗?”   傅容笑了笑道:“皇上的圣旨只说了秦家的姑娘,并没有说要依依嫁。我先前已经说了,依依与离儿订了亲,肯定是不适合的,因此才想到了你。”她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了,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柳慧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明是有话要说,却故意停着等她问,而她不得不问。   傅容看着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本想替你在京城寻一门亲事,但是你也知道,之前你和豫王的事情……依依说得含糊,我们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豫王这个人,老爷和昭儿都打过交道,并非善茬,你若想在京城嫁得体面,应当是不可能了。但现在有皇上的圣旨,你嫁到将军府,就是将军夫人。我们替你寻得再好,也不可能比将军夫人更体面,至于豫王的事,有将军护着你,将来你也可以不用担心,你觉得呢?”   柳慧早就知道楚昱不会放过她,因此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楚骞的身上,可这半年以来,楚骞几乎没怎么来过秦府,眼看着过完年她就要十八了,她心里也急。等过了这个年纪再不嫁人,谁还会要她?楚骞应当是没戏了,可将军……   不得不承认,柳慧确实心动了,但秦家真的会把这么好的事情让给她吗?万一其中有诈……   “我,我可以先见将军一面吗?”   傅容面不改色道:“等新婚之夜揭了盖头,你自然能见。”知道她动摇了,傅容趁热打铁,“你放心,你出嫁的一切我们秦府都会为你办好,嫁妆、礼节也全都按照秦家女儿的标准。往后秦府就是你的娘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等到你出嫁的那一日,我会将皇上的圣旨给你,有了它,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慧没有理由不答应了,她羞涩地低下头,轻声道:“那一切都请夫人为我做主了。”   傅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高兴地应了。   .   九月初三,宜嫁娶。   迎亲的仪仗队从将军府开始沿着京城的大街小巷绕了一整圈,声势浩大,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飞鹰将军今日要娶妻了,而且娶的正是京城首富秦穆家的姑娘。   而秦家也不甘示弱,一大早就让家丁们沿街派发喜钱,每人十文钱,只要贺一句恭喜,人人都能拿到,说得好的,还会多给。从卯时到辰时,成千上万人涌上了大街,粗略估计,秦家今日光是分发的喜钱,就有上千两,财大气粗的程度足可见秦老爷有多疼爱这个出嫁的女儿。   吉时一到,江景焱身着喜服,骑着白马,携花轿去秦府迎亲。秦府很大,花轿就停在府门外,一路往秦依依的院子里走,到处都是贺喜的宾客。今儿个是大喜日子,江景焱的脸上难得挂着笑,秦府大多数的宾客都非朝中人,第一次见到飞鹰将军,皆俯首称颂。   被簇拥着来到秦依依住的院子,新娘已经盖上了盖头,在她的左右两侧,秦桑和秀鸾一人一边挽着她的手,十分亲密。   江景焱接过下人递来的红绸,另一头被塞到了新娘的手里,眼看着姐姐就要被人娶走了,秦桑吸了吸鼻子,还是没忍住,抱着姐姐哭得厉害。原本在一旁围着姐姐蹦蹦跳跳的元哥儿见到桑儿姐姐哭,又听到盖头下隐隐传来的哭声,知道依依姐姐也哭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跟着哇哇大哭,被跟着的素娘抱到房里去哄了。   姐妹俩的哭声惹得傅容和秀鸾也红了眼,但毕竟是大喜日子,不该哭的,傅容安慰了女儿几句,便和其他人一起送女儿上花轿。   等花轿走远了,江景焱派来守在秦府外的士兵们也列队,整齐地跟在仪仗队的后面离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谁都没有发现,半个时辰后,秦府后门又有一顶花轿吹吹打打地去了相反的方向,只是比起百姓们都等着讨喜钱的前街,反方向的这条路就显得无人问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啥疑惑我们下章开始解~~   最近2点惯例修仙蹭玄学,不过这章是惊喜的彩蛋更新哦哦哦哦~~ 第89章   将军府内, 受邀来参加喜宴的朝中大臣们早已挤满了前院, 花轿一落地,大家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一个五六岁的女童穿着一身红色襦裙, 长得白净可爱, 憨态可掬,受到了大人的示意, 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来到花轿旁,掀开轿帘,轻轻地扯了扯新娘的衣袖。待新娘出了花轿,立刻有喜婆上前,扶她跨过火盆,随着一声又一声恭喜, 在宾客们的簇拥下,顺着红毡,与江景焱一同步入厅堂。   前方的主位上, 秦穆和傅容并肩而坐, 笑呵呵地看着一对新人。江景焱是孤儿,因此他请来了视他如己出的邢厉,邢老将军与秦穆夫妇一起坐在主位上,等着新人上前。   拜完堂,就要揭盖头了。后院里女眷们早已等急了, 个个探头张望,只等新郎新娘快些进来,好让她们瞧瞧新娘的模样。秦桑和秀鸾站在人群里, 由于是皇上赐的婚,身旁豫王妃、静王妃也都来了,还有许多大臣们夫人和女儿。   瞧这场面,为了今日的这场婚宴,江景焱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眼看着新人慢慢接近,秀鸾和秦桑相视一眼,偷偷地捂嘴笑了,好戏可就要开始了呢。   新娘在床边坐下,喜婆絮絮叨叨了一串后,终于将秤杆交到了江景焱的手里。   江景焱接过秤杆的手略微有些轻颤,上一世娶她并非本意,因此从迎娶到拜堂,都是草草了事,连一名宾客都没有请。可这一次不一样,依着祖上留下来的传统,每一个环节他都亲自把关,希望能弥补上一世对她的亏欠。   他知道她可能还不会那么快就接受他,不过没关系,她又是他的妻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好好地哄她、疼她、爱她,这一世他会叫她幸福快乐。   秤杆的尖儿挑上盖头,在场的女眷们都伸长了脖子,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圣旨到”,江景焱的手一抖,挑了一半的盖头又垂了下去。   刘喜领着许多宫女太监们走了进来,豫王妃和静王妃是见过刘喜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刘公公”,其余女眷们听了,皆面露疑惑。她们虽然都没见过刘喜,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或多或少都从自家老爷的口中听过,这位刘公公这个时候过来是要做什么?   江景焱也是满脸不解,放下秤杆,走向刘喜,抱拳道:“刘公公,皇上可是有什么急事吩咐?”   刘喜见他蹙眉过后又是一脸严肃,知他是误会了,连忙笑着道:“将军宽心,边境一切安妥。奴才今日过来,是奉了皇上的口谕,皇上知将军今日大婚,迎娶的又是秦家姑娘,秦家去年曾为朝廷立过功,因此皇上很重视将军与秦家的婚事,特命奴才过来给将军送上几份贺礼。”   刘喜说着拍了拍手,他身后的宫女太监们立刻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不过是一些金银首饰,还有几件文玩之类的。   “奴才祝将军与夫人新婚快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刘喜笑着说完,江景焱这才放了心,原来是虚惊一场,江景焱道:“公公的心意我心领了,请公公回宫后替我多谢皇上。”   刘喜道了声好,抬抬下巴,看了眼新娘道:“将军快些揭盖头吧,让奴才也饱饱眼福,瞧瞧将军夫人长什么样,回去之后,也好向皇上复命不是?”   江景焱点头,走到床边,重新拿起秤杆,盖头被挑开的那一刻,女眷们都笑盈盈地望着低头静坐的新娘,唯独江景焱,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白了。   柳慧虽然比不上秦依依的容貌,但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施了粉黛,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坐在床边,含羞带怯地垂着眸,让她平添了几分姿色。   柳慧受了傅容的提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多话,否则会让别的女眷们看了笑话,于是乖乖地坐着,只是心里禁不住想要偷偷看一眼,她的夫君究竟长了何样。   江景焱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的陌生女子,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冷冽的杀气。一边的喜婆端着两杯酒,见江景焱有点奇怪,不由提醒道:“将军,该喝合卺酒了,要看新娘子,等入夜了将军再看个够。”   喜婆本是开玩笑,女眷们中大部分都是成了亲的过来人,闻言都捂着嘴偷笑。谁料江景焱突然反手将她手里的酒杯打到了地上,杯中的酒洒了一地。女眷们都被他这一举动吓坏了,刘喜见状,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太监宫女们立刻会意地将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新房里只剩下了秀鸾、秦桑还有豫王妃和静王妃,静王妃被弄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豫王妃扯了扯唇,但看不语。   江景焱手握成拳,克制着想要冲出去找秦穆问个清楚的冲动,低头看着柳慧:“你是谁?”   柳慧茫然地抬头:“我叫柳慧,是秦老爷的义女。”   义女?江景焱神色微变:“秦依依呢?”   换做别人,刚揭了自己盖头的夫君不仅问自己是谁,还提了别的女人的名字,再傻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但柳慧却故作不解,一派天真道:“依依妹妹没有来,应当是在家里吧,将军是要找她吗?”   江景焱铁青着脸,好个秦穆,他再三说了要娶的是秦依依,他居然用一个假的义女来骗他!真是该死!   “将军,怎么了?”刘喜适时出声。   江景焱回头道:“臣有事要立刻求见皇上,请刘公公带我进宫面圣。”   刘喜看看江景焱,又看看新娘,诧异道:“敢问将军发生了何事?”   江景焱沉着脸道:“臣向皇上求旨时,要娶的是秦依依,可如今秦穆却将一个义女嫁了过来,分明是抗旨,臣想请问皇上,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现在前院里候满了等着喝喜酒的宾客,将军府外也有许多百姓在等着讨喜钱,江景焱即使想找秦穆算账,可也知道如果就这么冒冒然然地出去了,他娶错人的事情一定会闹得满城皆知,到时候不仅是他江景焱颜面扫地,就连赐婚的嘉禾帝也会受到非议。   他可以为了娶秦依依不顾自己的颜面,让秦穆把人带回去重新送秦依依过来,但是身为臣子,他不能不顾及嘉禾帝的颜面。   “居然有这等事?”刘喜震惊,板着脸,指着柳慧问,“你快说说,秦穆为何要让你上花轿,难道他真的想抗旨不成?”   最后一句话刘喜提高了嗓音,柳慧被吓得跪在地上:“我、我们没有啊……回公公,皇上的圣旨上只说了让秦家的女儿嫁过来,没说一定是依依妹妹,义父之前与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也问过,义父说,桑儿妹妹还小不能嫁人,依依妹妹与楚大人订了亲,这事将军早就知道,皇上赐婚之时,将军也应该与皇上明说过,因此秦府能出嫁的人只剩下了我,所以我才……”   “慢着,你刚才说,秦依依与楚大人订了亲?是哪位楚大人?”刘喜打断她问。   柳慧如实道:“就是今年考上了状元,如今在翰林院当值的楚离楚大人,他与依依妹妹去年就订了亲,这事齐王也知道,公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齐王。”   刘喜转向江景焱:“将军,她说的可是真的?”   “这……”江景焱蹙眉。   经柳慧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确实是他疏忽了,当初他只求了皇上赐婚,但是并没有让皇上在圣旨上写明是秦依依,秦穆真要把义女嫁给他,其实也不算抗旨……而且柳慧这么说,若是传到皇上的耳里,就变成了他明知道秦依依订了亲还让皇上给他们赐婚,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正在江景焱暗自沉思之时,刘喜低声道:“将军,请恕奴才直言,当日将军向皇上求旨赐婚时,奴才也在场,将军确实并未说是哪位秦家姑娘。如今来贺喜的都是朝中的重臣,全京城的百姓也知道将军今日大婚,若是现在去见皇上,只怕此事会闹得不可收拾。再说了,这大礼都已经行了,奴才看这位姑娘也是眉清目秀,温婉可人,将军又何苦去再与楚大人争抢一个女人呢?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楚大人和秦姑娘。至于皇上那儿,奴才就说将军很满意新夫人,如此一来,届时楚大人与秦姑娘成亲,皇上若无意想起了此事,应当也不会再追究此事,将军你看可好?”   他如果想娶的本不是秦依依,那么就算隐瞒了秦依依和楚离定亲的事,也不算是欺君。刘喜说的确实是目前而言最好的方法,可难道就这样让他被秦家和楚离算计而什么都不作为吗?江景焱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这半年来楚离都没有去见秦依依,甚至那日还在宫里让秀鸾和齐王说那番话,他其实早就看透了圣旨中的疏漏,故意在等这一天!   这个楚离!   江景焱咬牙切齿,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暗中抬眼,往秀鸾和秦桑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此事就有劳公公了。”   刘喜看事情解决了,点点头,先行告退。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响亮的“刘公公”,刘喜笑着回头:“公主有何吩咐?”   秀鸾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父皇让你来的?”   她就知道,父皇既然又下了旨将依依赐给哥哥为妻,将军府这亲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刘喜明着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来给江景焱贺喜的,实际上父皇应该早就猜到了今日会发生的事,特地让刘喜来堵江景焱的嘴吧。   这事真要被他闹去宫里,只怕就不好解决了呢。   刘喜不置可否:“皇上让奴才见到公主后提醒公主一句,外头不比宫里,公主若是看够了热闹,就尽早回宫,免得皇上他担心。”   秀鸾歪着头,父皇的意思是宫外危险,要她赶快回去?可是她在将军府,能有什么危险?   难道……江景焱会把气撒到她的身上?   想到江景焱刚才看她的眼神,秀鸾不禁浑身一冷,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不管她的猜测是对是错,江景焱这样的小人,还是防着点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爹神助攻,刘喜是个戏精→_→将军府的事写完了,下章……咳……该解决表哥的相思之苦了~~ 第90章   初醒时分, 入眼一片喜庆的红, 秦依依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也不知她将要去哪里。耳边锣鼓声震天, 她被吵得有些头疼,微揉耳鬓, 才恍然忆起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此刻她坐在花轿里,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喜袍,头顶红盖头,正是一副新嫁娘的打扮。   秦依依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去将军府的路上。终究这一世还是逃不过要嫁给他的命运吗?   自从那日齐王来秦府,她在门外听到了表哥让齐王带给她的话, 当时她真的是脑子一片空白。前一日江景焱突然说要提前婚期已经让她措手不及,满心欢喜地听说齐王来了,她以为是表哥想到办法了, 却没想到这个办法居然是让她嫁给江景焱。   恨吗?   应该是不恨的, 毕竟他是她这一辈子唯一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说不清那时是什么心情,虽然到成亲前一日,娘还不忍心将表哥的话告诉她,让或许不曾真正听到那些话的她还抱有一丝幻想。   只是最后,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直到昨夜, 她终于明白,这一世她和他,注定是无缘了。   可就算是如此, 她也不愿意再嫁给江景焱。但不嫁,势必会连累整个秦府,她没有选择。   记得此前刘大夫来替表哥治病时,无意中看到后花园里曾长过的几株钩吻,立刻让人铲了。当时她疑惑,刘大夫给她解释说,钩吻有剧毒,且发作快,人服了之后马上会死。   昨夜她又去了当初发现钩吻的那块地方,果然瞧见此前命人铲完的地方又开出了一模一样的黄色小花,她悄悄藏了几片叶子在袖子里,今早换好嫁衣后,趁娘不注意,她偷偷与银耳莲子羹混在一起喝了,很快她就觉得头晕,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她以为她死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活着?而就算她昏迷了,江景焱也依旧不肯放过她,逼爹娘把她送上了花轿吗?   秦依依苦笑,上一世她那么在意他,他却视她如草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这一世她对他无情,他却非她不娶,这到底算什么?   “小桃。”秦依依尝试着喊了一声,她记得上一世小桃是跟着她一起嫁去将军府的,也不知道江景焱这次肯不肯让她跟着。   话音刚落,秦依依就感觉到轿帘被人掀了条细缝,她掀开盖头,果然看到小桃满脸笑意地望着她:“姑娘,你醒啦?”   秦依依一愣,被她的笑晃了眼,却还是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小桃仍在笑:“姑娘你忘啦?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我们当然是在去新姑爷的家里呀!”   对啊,刚才不是还想到的吗?她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秦依依沉默不语,小桃却催促她:“姑娘你快把盖头放下吧,这是要等新姑爷掀的,你自己掀了可不吉利。”   有什么不吉利的,上一世她就是等不到他揭,自己把盖头给掀开的。   秦依依放下手,绝望地闭上眼,罢了,不就是嫁给江景焱么,她又不是第一次嫁了,一次与两次,又有什么关系。江景焱若是像上一世那样不碰她,为了秦府,她就姑且与他耗着,可若是他想对她做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   秦依依没有心思再想别的,等花轿停了下来,她知道将军府到了。有人掀开了轿帘,她的衣袖被扯了撒下,然后就有喜婆搀着她下轿,跨过火盆,一路往里走。   秦依依看不见,只能低头顺着脚下的红毡走,身边除了锣鼓声没有什么别的声音,连人声都很少。秦依依也没有多想,原本上一世他娶她,就并非本意,因此他们大婚之日,他连一位宾客都没有请。她倒是希望这次与上次一样,观礼的人越少,她反而越安心。   手里突然被塞入一段红绸,秦依依木讷地接过,然后就感觉到另一头也被人牵着。那个人接过之后站在她的身边,秦依依不想也知道,他在看她。随着他进了屋,傧相已经准备好了,主位上似乎坐了一个人,江景焱无父无母,会是谁呢?秦依依想了想,能猜到的大约只有邢老将军了吧,她记得上一世成亲第二日,江景焱带她去了老将军的府上奉茶。   “一拜天地。”傧相一声赞礼。   秦依依迟迟没有动,真的要拜吗?拜了,他们往后就是夫妻了,可她想嫁的人,并不在这里啊。或许再等等,他会出现也说不定。他说过他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可是为什么,她都到这里了,他还没有来呢?   秦依依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眼泪却忍不住一滴滴地落下来,滴在了手里握着的红绸上,消失不见。   她不想骗自己,哪怕是现在,她还在期望着表哥能够带她走。   “姑娘。”小桃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提醒她,“快拜啊。”   秦依依没有办法,一点点弯下腰。   “二拜高堂。”   秦依依转过身,拜过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   “夫妻对拜。”   这是最后一次,秦依依和面前的人相对而立,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划过的是一张又一张旁人的脸。   腰下弯,从今往后,她与他,再无可能。   .   接下来秦依依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浑浑噩噩地被人簇拥着到了一间房里,喜婆让她坐下她就坐下,喜婆在旁边说了一通什么,她也没什么心思去听,直到喜婆把秤杆给了面前的人,让他快些揭盖头,秦依依却听那人开口:“还是先喝合卺酒吧。”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表哥的呢?秦依依摇摇头,暗自失神,想来她是太期待表哥来带她走了,居然会把江景焱的声音听成了表哥的,何其可笑。   喜婆说了些什么,可对方似乎执意要先喝合卺酒,很快一只盛了半杯酒的小酒杯地放到了她的眼前,她被迫拿着,与那人喝了交杯。   明明成亲应当是幸福的,可入她口中的,却尽是苦涩。   “喝了合卺酒,往后每一天都和和美美,夫妻恩爱。”喜婆收起了酒杯,高声道。   “都下去吧。”身旁的人又说话了,秦依依再次怔住。   房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少,却在最后一个人将要关上门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公子,宫里有消息。”   这声音……   不是福顺的吗?   “等我回来。”   那个人又在她的耳边说话了,秦依依这一次是彻底傻眼了,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她的错觉,可第三次呢?那么清楚的,那么熟悉的,那么……耳熟于心的……   是表哥吗?   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秦依依再也没有犹豫,一把掀开了盖头。   屋里的摆设既熟悉又陌生。   陌生的是她在将军府住过两年,江景焱的房间什么样,她不会记错,可这里,明显不是将军府。熟悉的是,屋子里的每一个布置,从桌椅到屏风,从书架到衣柜,都是半年前她和表哥一起商量着摆的。   她是在做梦吗?还是,她吃了钩吻后,其实已经死了,这一切,只是她弥留之际所想象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呢?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到和她拜堂,牵着她入府的人,并不是江景焱,而是她思念已久的表哥。   秦依依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盖头滑落到了地上,仿佛开出了一朵绚丽而又娇艳的花朵。   她走到屏风那里,想感受一下真实性,手才碰到上面绘画的青竹,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秦依依抬头,不期然就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楚离先是诧异,随后挑了挑眉,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在她呆愣的目光下,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弯腰拾起地上的盖头,二话不说地重新为她盖上。   “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怎么这么不听话?”他虽说着责备的话,可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   他扶着她的肩让她重新坐好,低声解释道:“方才公主让人过来传话,说将军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让我们不用担心。”   将军府的事情?什么事?秦依依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比刚才更加空了,表哥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傻丫头,盖头怎么能自己揭呢,姑母难道没有告诉你吗,你的盖头必须由我来揭,而且还得用这个。”楚离拿过一旁矮柜上的秤杆,在她的盖头底下晃了晃,像哄孩子一样说道,“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才会称心如意啊。”   他说完,慢慢将秤杆放到了她的盖头底下,手腕微微用力,大红色的盖头再一次被挑落。   盖头落地,几乎与刚才一模一样,可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他亲手挑的。   “表哥?”秦依依痴痴地望着他,完全没有新嫁娘的娇羞,她的眼底、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   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身上,甚至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她一定是在做梦了,否则这一切怎么可能会这么真实呢?   楚离看她一副呆呆地舍不得移开目光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勾了勾唇,与她初见他时笑得一样好看:“是我。”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依依,我们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没话说,因为忙着偷看表哥和依依洞房,叉腰笑~ 第91章   秦依依飘飘然地仿佛站在云端, 怎么可能呢, 她嫁的明明就是江景焱啊。   秦依依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她的表哥, 楚离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笑了, 捏了捏她瘦了一圈的脸颊,笑道:“我为了娶你, 花了多少心思准备这一日,你就半点反应都不给我吗?”   秦依依连忙摇头:“刚才……和我喝合卺酒的人,是你吗?”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了些犹豫,楚离听了心里一疼,没让她多等就应道:“是我。”   秦依依心里像是有头小鹿开始蹦跶, 既雀跃又迷茫,继续问:“那之前呢,拜堂的时候, 也是你吗?”   “是我, 牵你进门的是我,和你拜堂的是我,和你喝合卺酒的是我。”楚离一边给她确认一边安她的心,顿了顿又道,“揭你盖头的也是我。依依, 你没有在做梦,我们真的成亲了。”   秦依依终于还是没忍住,泪水决堤而出, 没一会儿脸颊就都被打湿了。她扑到楚离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听到齐王说的话,我有多绝望?我还以为我又要嫁给江景焱了……”   她所表现出的害怕不是假的,楚离没有想到上一世她嫁给江景焱居然会给她留下那么大阴影,他装作没有听到她最后那句话里的“又要”两个字,感受到伏在怀里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楚离顺手搂紧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想不到会让你这么害怕,对不起依依,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保证。”   秦依依还是一个劲地哭,仿佛要把多日来的委屈都哭干净。楚离就这样抱着她,不催不急,她哭他就哄她,哄到她不哭为止。   终于秦依依哭够了,吸了吸鼻子,睁着一双哭花了的红肿的眼睛仰头望他,手却始终紧抱着他不肯放松:“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明明是要嫁给江景焱的,怎么会变成你了呢?还有你刚才说公主说将军府的事情都解决了,又是什么事?”   她的妆花得跟小花猫似的,楚离从床上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一边帮她轻轻擦拭,一边给她解释道:“那日我让鸾儿跟齐王说那些话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姑母再好好看一遍圣旨。圣旨上说要秦家的女儿嫁给江景焱,但却并没有指名道姓是你,是江景焱一开始跟姑母说要娶你,姑母才会以为必须是你嫁给他。可是我之前看过圣旨,发现圣旨上并没有你的名字,也就是说,只要是秦家的女儿,无论是谁嫁过去,都不算抗旨。”   楚离没有打算再瞒她,于是也就没有在她面前称公主如何:“后来姑父托鸾儿问我,我还愿不愿意娶你?我当然愿意。所以我们就联合起来想了一个办法,既要让秦家不抗旨,又能让江景焱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于是就有了今日的成婚。但是我们担心江景焱会让人盯着你的反应,你若早就知道了此事,会露出马脚,所以最后索性就连你一起瞒着。”   “我就那么像是会坏大事的人吗?”秦依依不依了,噘着嘴不满道。   但她好歹是懂了一些,爹娘肯定是和表哥商量好了,圣旨上既然没说一定要她嫁,那他们就换一个人代替,不算抗旨。而为了让江景焱死心,他们又在同一日将她嫁给了表哥,早一日可能被江景焱发现,晚一日又怕他会再找麻烦,所以同日是最好的。   不过她还有地方没有听明白:“那最后是谁嫁给江景焱的?”   秦家的女儿,除了她就是桑儿和嫣儿了,该不会是桑儿吧?一想到桑儿可能会代替她出嫁,秦依依顿时急了,先不说桑儿还小,她不愿意嫁的人,怎么能让桑儿嫁过去呢?再说那个人是江景焱,他要是知道了新娘不是她,能不生气吗?到时候岂不是会把气都撒在桑儿头上?这怎么可以!   楚离见她坐不住了,连忙安抚她:“你先别急,出嫁的人不是桑儿,是你爹在幽州时认的义女。”   义女?   “柳慧?”秦依依吃惊道。   楚离点点头道:“义女也算是半个女儿,让她替你出嫁,并不为过。”   “可她会愿意吗?”秦依依连声问,问完,自己先沉默了。   柳慧这次跟他们入京,不就是想找个好靠山吗?如今豫王这座靠山已倒,其他人她也攀不上,江景焱好歹也是个将军,假以时日的地位只怕不比豫王低,爹娘让柳慧替她嫁过去,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说起来柳慧和江景焱也算是有缘,柳慧上一辈子心心念念要挤掉她当将军夫人,甚至不惜找人栽赃陷害她,这一辈子不用花什么心思,就顺顺利利地成了将军夫人,足可见她确实是有这个命去当将军夫人的。   这一刻,秦依依也不知是该为她高兴,还是为她悲哀。   “由不得她愿不愿意了。”楚离说完,等了很久都没听她说话,低头一看,却见她似乎在出神,“想什么呢?”   秦依依摇摇头,靠在他的胸前:“可是表哥,你这么做,就不怕江景焱知道后会找你的麻烦吗?”   这次轮到楚离愣住了,他这么做?他怎么做了?想了片刻,才知道她问的应该是他娶了她。   楚离笑道:“你我本来就是有婚约的,我都没有问他凭什么抢我媳妇儿,他有什么资格来找我麻烦?”   一句“媳妇儿”让秦依依瞬间红了脸,她推他,却没怎么使劲,更像是在跟他撒娇。   楚离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继续刚才没回答完的问题:“江景焱说要提前婚期的那一日,我去宫里见了皇上,让他也赐了我一道圣旨,圣旨上写明了要你嫁给我。鸾儿知道这事,方才就去了将军府,还有你爹娘,你哥哥,桑儿他们都在那里,对了,还有江景焱请的那些大臣们,所有人都在将军府,连刘喜公公都去了。他们亲眼看着江景焱揭了柳慧的盖头,听说江景焱当场就发怒了,只是可惜,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想方设法求来的圣旨居然会坑了他自己。”   所以楚离一点都不担心江景焱会来找他,圣旨而已,他又不是没有,只要有父皇给他的这份,江景焱就算闹到御前,他都无需担心。   秦依依听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重复了一遍:“皇上也给了你圣旨?”   楚离道:“是。”   秦依依突然收敛了神色,从他怀里出来,收回手,坐直了身体,认真道:“表哥,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楚离仿佛早就在等她开口,一脸正色道:“你问。”   “为什么你去找皇上赐婚,他就肯了?公主她,为什么会那么帮你?还有爷爷……不,我是说李宓李丞相,你和他又是怎么认识的?”   楚离看着她没有说话,秦依依抿了抿唇,终于将心里藏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表哥,你究竟是谁?”   楚离神色平静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她就是不敢猜,才一直把这个疑惑憋在心里那么久。如果表哥真的是……那么,皇上肯为他赐婚,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秦依依低下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袖。婚服是由上好的锦缎制成的,无论秦依依怎么用力地去折它卷它叠它,再展开时,依旧完整如新。   看她沉默,楚离便更加证实了心里的猜测,她只怕早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楚离叹了口气,看着她头上的簪子道:“当日我问你要这枚簪子,就是因为我的母妃生前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父皇记得这枚簪子,我带着它进了宫,又与他说了当年之事,父皇才相信我没有死。”   秦依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小心翼翼道:“这么说,你、你真的是……”   “是,我是楚冀,当今皇上的三皇子,柔妃的儿子,秀鸾的亲生哥哥。”终于亲口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楚离的心中也像是有一块大石头落地,见她仿佛有点被吓坏的表情,楚离连忙又把她往怀里带,“但是依依,我虽然隐瞒了我的身份,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这么做,有我迫不得已的理由,我是瞒了你,可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依依,我们已经成亲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保证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都会告诉你,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依依,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说到后面,楚离也有点急了,虽然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猜到是一回事,他亲口承认了又是一回事,她会相信他不是故意骗他的吗?万一她因为此事生气了,想要离开他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他其实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原本就是他隐瞒在先,她要走,他根本没有资格留她。   就像江景焱一样,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两个都失去了留她的资格,最后赌的,不过是她更爱谁罢了。   在爱的人面前,所有人都是卑微的,哪怕他是皇子,生来尊贵,也逃不过命中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而他的那个人,就是秦依依。   .   秦依依埋在他的怀里,久久没有说话。她不说话,楚离的心就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这种煎熬比砍他几刀还要让他难受。可是他又不能催她,只能用最大的耐性,等着她先开口。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楚离都以为秦依依已经睡着了,她才抬头,温暖的小手一点点地覆上他的手背,虽然只有那一点点的接触,楚离却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他迫不及待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惊喜地看着她:“依依?”   秦依依“嗯”了一声,朝他笑了笑:“表哥,跟我说说你母妃的事吧。还有,你是怎么会变成我的表哥的,表舅他知道吗?还有还有,我的表哥,他现在又在哪里?他……还好吗?”   秦依依看着并没有生气,楚离终于放了心,两人并肩而坐的姿势抱着她不太舒服,楚离索性手上用了点力,直接把人抱到了腿上坐着,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把她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她。   他的母妃是被豫王母子害死的,他小时候身体差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七岁是因为他被人下了毒,还有她的表哥其实早在落水后没几天就已经死了,表舅对外称表哥一直在寺里养着只是为了安慰他的夫人……   当秦依依将一桩桩事都弄明白,时间早已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她以为她猜到的已经很多了,可是原来,居然还有这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吗?   表哥以为她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会生气,可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听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对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的一只手一直被他握着,另一只手攀着他的脖子,他说完,她就主动凑上去,脸贴着她的脸蹭了蹭,柔声道:“表哥,我没有生气,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是他的妻子了,她好不容易才能如愿嫁给他,成了他的妻,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呢?   楚离笑了,侧脸亲了亲她的脸,问道:“那么你呢,能不能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秦依依仔细地回忆,边回忆边道:“最早是在你刚来秦府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点怪怪的,你那么聪明,学问又好,懂的还多,怎么可能像是一个昏睡了十五年的人呢?除了身体不好,哪里都不像。可是即便是那样,我也不觉得你是一个坏人,特别是你送我花灯的时候,我……”   说到这里,秦依依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去幽州时,大哥和爹也提醒过我,说你很不寻常,让我注意点。当时我觉得你不像是成心骗我们的,而且我……我又喜欢你,所以就选择了相信你。”   正是他和秦穆父子一起去幽州送粮一事,期间的种种表现,引起了他们的疑心。这一点楚离自己也清楚,所以秦依依说的时候,他很快就联想到了。   “后来你买下了这里,你还记得你那次带着我去书房吗?说起李相夫人的病时,你指着书架上的手记告诉我是从那里看到的,可是那间屋子,明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你拿起那本手记的时候,上面也有一层灰,要是你真的是在买下宅子之后才看过,怎么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灰呀。所以我就在想,你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而那本手记中形容李相夫人的病症,和你的又是一模一样。”   秦依依清楚地记得,手记上面写着,此乃家族遗传之症,此病她的爹娘没有,可她的祖母有,她的一个哥哥也有,因此如果表哥与李相有关系,那么这个病他的母亲没有,他却有,完全是有可能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秦依依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怀疑,所以当时她才会害怕地扔了手记抱住他。   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楚离后来的表现,秦依依也就见怪不怪了。无论是秀鸾还是李宓,都一再证实了她的猜测并没有错,而且楚离之前也跟她说过柔妃和三皇子的故事,所以秦依依就断定了,他就是那个失踪的三皇子没错。   .   秦依依说的这些事情,很多楚离并没有可以隐瞒,但当他听她说了这么说,还是很意外的。他一直觉得秦依依聪明,可他却从来没发现,她聪明到居然连他的身份都早就猜到了,而且她不仅聪明,还一直忍到今日才问。   她也是在担心,她怕告诉了他她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和她相处就会不自在吧?其实这个傻丫头,一直都在为他着想啊。   楚离抱紧她,贴着她的耳朵低喃道:“怎么办呢,我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往后我怕是只能把你时刻带在身边才能安心了。”   秦依依说了一堆话,心里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听他略带孩子气的语气,秦依依忍不住咯咯地笑,一边笑还一边往他怀里钻:“好啊,那以后你去哪里都要记得带上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一想到以后,秦依依的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他们真的还会有以后吗?   怀里的人突然浑身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而且越抖越厉害,楚离察觉不对,连声问她:“怎么了?”   秦依依白着一张脸,连唇都止不住地发白了,颤声道:“表、表哥……我、我以为我会嫁给江景焱……所以、所以我早上服了钩吻……表哥,我、我会不会死啊……”   “你说什么?”楚离吓得瞪大了眼睛,钩吻,他在刘大夫的医书上看到过,服了它的人,肠子会断成一节一节的,因此又名断肠草。   断肠草,钩吻,那可是剧毒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你们,我居然写到了这个点,有人来安慰我一下嘛/(ㄒoㄒ)/~~   好了该解决的都解决完了,要相信我是亲妈,不会让闺女中毒的!有惊无险过后大约就是一路甜甜甜~~   明晚大概没有更,毕竟我都写到这个点我总觉得我明天能睡一天,就当是我提前更新了吧……   (⊙v⊙)嗯,也指不定我晚上爬起来心情好蹭蹭蹭撸掉一章,不过要更应该也要12点以后大家还是不要等了~~后天就要上班上学了早点睡吧么么哒。   *   最后看在我那么勤奋的份上,专栏第二篇现言的预收帮我收一个呗!《独家专宠》哦~~~么么么么哒,不管看不看现言都帮我收一个吧,使劲撒娇!!!至少送我上榜哇,现言太凶残了QAQ   *   我感觉现在脑子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要去睡了,不知道是早安还是晚安了群么么~~   下章不洞房我就煮一锅断肠草当饭吃!╮(╯_╰)╭ 第92章   半个时辰后, 秦依依耷拉着脑袋缩在楚离的怀里, 浑身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   之前不得已要嫁给江景焱,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才敢服下那一片钩吻的叶子。可如今, 所有的麻烦都已经解决了,她也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楚离, 她怎么可能还想死呢?   “冀儿,丫头她怎么了?”   接到消息的刘清匆匆赶来,一进屋就看到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一副即将要生离死别的模样。福顺来找他的时候他听得不明不白的,说什么秦依依服了钩吻,让他赶紧去救她?可是钩吻的毒性那么强, 几乎入腹就会发作,眨眼间就能要了人的命,等他过去怎么可能来得及?   虽然心有疑惑, 但刘清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立刻带了药箱去了楚府。   “刘叔,你快给依依看看。”看到刘清,楚离仿佛看到了救星,他的病那么难治,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刘清却将他治好了,那么依依体内的毒,他一定也有办法治的!   楚离松了手, 却发现秦依依仍旧埋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楚离只得低声哄她:“依依,乖,让刘叔给你看一看,他会救你的,别怕。”   秦依依除了害怕,看上去并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刘清渐渐放心了,附和着楚离道:“丫头,别害怕,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秦依依这才伸出手,紧张地望着正给她号脉的刘清,楚离扶住她的肩,同样也不安地盯着刘清的神色,生怕他会皱眉或者叹气。   然而刘清一脸平静,片刻后,松开她的手,眼底都不见有半分焦急。   “刘叔,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秦依依咬着唇问,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刘清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求医讲究望闻问切,我这望、闻、切都有了,就差最后一个问,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依依困惑地望向楚离,见楚离朝她点点头,她才慢慢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刘清。   “那你现在可还有你说的你摘到的钩吻的叶子?”刘清听完问她,他大概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如果果真如她所说她吃了钩吻,那么早上到现在,她早就肠穿肚烂而死了,根本等不到他来救她,而且他刚才给她号脉之时,发现她的血脉流得很通顺,五脏六腑也没有损伤,因此他敢断定秦依依没有中毒。那么如果不是她没有服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服的根本不是钩吻的叶子。   秦依依摇头:“没有了。”如果还有,她可能在花轿里醒来发现自己没死时,就又会再吃一次了。   “刘叔,你有没有办法给依依解毒?”刘清迟迟不动,楚离着急地问。   刘清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而是道:“冀儿,你让人去一趟秦府,把丫头说的那个地方的花草摘几朵过来,等我看了再决定。”   刘清说完看了秦依依一眼,他没有马上把秦依依没中毒的事情告诉他们,他就是有心要让这丫头急上一急。作为一个大夫,他的职责是救活病人,而不是毒害病人。这丫头居然把他去年的好心提醒用来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幸好她没有中毒,否则的话,他以后怎么能再继续心安地治病救人呢?   这个时候,除了听刘清的话,楚离别无选择。他吩咐福顺和小桃一起再去一趟秦府,回头抱着秦依依继续等结果。   不过他刚才是急昏了头,没有闲心去思考,但现在一静下来,再看刘清一派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喝茶,他心里也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知道依依中了毒后,刘叔一点都不着急?而且刚才刘叔也替她把过脉了,难道,依依其实并没有中毒?   秦府离楚府不远,这次福顺回来得倒是挺快,来的时候,连秦昭和秦桑也一起来了。秦昭和秦桑一路上已经听说了此事,对秦依依的担心并不亚于楚离。   刘清接过福顺手里用帕子包地严严实实地“钩吻”,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俊不禁,仔细地辩了辩,又闻了闻后,不可遏制地笑出了声。   “刘大夫,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呀!”秦桑满脸担忧,急得直跺脚。   刘清举着手里的东西朝秦依依道:“丫头,你若是喜欢这个,多摘一些,晒干了泡茶喝,不仅能清热解毒,对凉血化瘀也有奇效。”   秦依依错愕地“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这不是剧毒吗?为何刘大夫还要让她泡茶喝?   楚离走上前,拿起来看了看:“金银花?”   他虽没见过真正的钩吻,但是金银花却是见过的,怪不得秦依依会误以为她服了毒,现在想来,这金银花和钩吻对于没见过的人来说,的确很难一眼就分辨出来。   听了楚离的话,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秦昭更是摇着头,哭笑不得:“我说妹妹,今天爹娘本就为了你的事操劳了一日,你这突然又是中毒的,幸亏我还没告诉他们,否则你是想要他们为你操心死吗?”   大哥的意思是,她没有中毒吗?秦依依还有点回不了神:“可、可是我喝了那晚银耳莲子羹后,我明明昏迷了啊……”   不是中毒,那又是为什么?   秦桑走到秦依依身边,在她身边坐下,然后抱着她,轻声道:“姐姐,你和表哥的婚事,虽然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是娘还是担心,万一江景焱发现新娘不是你,你为了大家会迫不得已跟他走,所以娘在给你喝的银耳莲子羹里放了点安神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秦依依微愣,诚如秦桑所说的,要是她早就知道楚离的安排,答应了让柳慧替她出嫁,但是在最后关头,要是被江景焱发现新娘不是她,江景焱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他要是想要找秦家问罪,她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后来呢,江景焱就没有发现吗?”秦依依不解地问,江景焱明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依他的性子,难道不会先确认之后再带她走吗?   秦桑忍不住笑了:“江景焱来的时候,我故意抱着柳慧哭,柳慧她跟我们算是一边的,也很配合着我哭,元哥儿看到我们俩一起哭,也跟着哇哇大哭了。江景焱看到了,他当然不会再怀疑盖头下的人不是你。说起来,这个主意还是表哥出的。”   秦桑说着,笑盈盈地看楚离。   顺着她的目光,秦依依也抬头,今日是他们的大喜日子,他同样也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喜袍。自从和他订了亲,她从前就一直偷偷地在想着他穿喜袍是什么样的,今日见到了,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送走了刘清等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担惊受怕了一日的心终于归于平静,秦依依才觉得又累又饿。下人送了点吃的进来,她和楚离都吃了一些,吃完了,下人又端了出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秦依依才后知后觉,从大哥他们离开后,他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秦依依知道原因,可那会儿她也是绝望之下迫不得已,要是早知道今日与她拜堂的是他,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寻死。   楚离负手站在窗前,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依依踟躇地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腰,脸一点一点地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的气息。她喃喃地开口:“表哥,对不起。”   虽然明知道他不是她的表哥,可她习惯了这个称呼,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口。   背对着她的楚离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关上窗,拉着她的手转过身,他低头望着她,眼神既无奈又后怕:“答应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跟我商量了再决定,不能擅自做主。”   楚离今天是真的被吓坏了,本想训她几句的,好让她长长记性,以后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但一想到她下午被吓成那样,那些教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秦依依连连点头,她不敢了,经此一事,她哪里还敢再去碰那些东西。   “还有,也不准再不相信我。”楚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秦依依小声嘟囔:“我哪有不相信你?”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她什么时候不相信过他了?   “还说没有?”楚离提醒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不会让你嫁给江景焱的?你若是信我,今日怎么会服下那酷似钩吻的叶子?”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否则她若死了,他也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我……”秦依依语塞,有那么几念之间,她的确怀疑了他。她撇撇嘴,委屈道,“谁让你们都瞒着我,你以前也不是说过,有什么事都告诉我的,可你呢,你也不是……”   话没说完,唇却被人封住。   楚离用力地在她的唇上亲.吻着、摩.挲着、吸.吮着,连日来的思念和爱意在顷刻间倾.泻而出,汇积了一整日的担惊受怕,仿佛决了堤的汪洋,汹涌而又澎湃,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他是何时退开的,分开的时候,两人的唇边勾出了一条银丝。   秦依依羞红了脸,下意识地又想往他怀里钻,却被他强势地握住双肩,刚刚才缠.绵过还带了点湿.漉.漉的唇辗.转到她的额头上,秦依依本能地闭上眼睛,听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粗重,然后就听他说:“是我不好。”   不好什么?   秦依依还没来得及思考,紧接着,他的唇沿着她的脸颊一直移到她的耳畔,耳垂突然被他含住,秦依依顿时一个激灵,脸颊滚烫,喉咙里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嘤.咛。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只听他又开口道:“依依,我们已经成亲了,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这半年我都没有好好看过你,对不起,我忍不了了。”   他说完,不待她有所反应,大手在她的腰间一扯,她身上的嫁衣就这么滑落到了地上。   身上陡然一凉,秦依依惊得“啊”了一声尖叫,被他打横抱起,扔到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表、表哥……”看着他将身上的喜袍褪去,朝自己倾身而上,秦依依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抵得过他。   “害怕吗?”楚离俯下身,额头贴着她的。   “怕。”秦依依如实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感受到他的隐忍,她扯唇,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但是是你的话,我是愿意的。”   依稀记得那日在安国寺的后山,江景焱要脱她的鞋子时她决绝的神色和话语。   楚离心头一动,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扯掉了遮在她身上最后的一块布料。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终于将自己彻底释放,秦依依已经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她被自己欺负后的身子,还有凌乱得几乎不能入睡的床褥,楚离认命地抱起她走去侧间早已准备好热水的浴桶里,为她清洁好身子,又换掉了湿哒哒地被褥,才抱着她一起沉沉地睡去。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话不多说,要看完整的版的戳微信公众号:linxueling2017,发关键词“娇妻92”就能看哟~   么么哒,这里要是被锁了我就没法混了,所以不要嫌麻烦……微博上熟人太多我老脸薄……咳! 第93章   煎熬了半年的心终于完全地放下, 秦依依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格外沉。醒来的时候, 她正被楚离从背后拥在怀里,头枕在他的手臂上, 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声, 还有那熟悉的气息,秦依依抿了抿唇, 偷偷笑了。   楚离早就已经醒了,只是看她睡得香,不忍心吵醒她,这才陪她多睡了一会儿。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虽然动得很小心翼翼,可他还是感觉到了。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 他贴紧她的耳朵,亲了亲,哑声问:“醒了?”   秦依依红着脸“嗯”了一声, 想到昨晚和他做的那档子事, 心里的小鹿仿佛又开始砰砰砰地乱撞。原来这就是被人疼爱的感觉,虽然整个过程她都很疼,但她甘之如饴。   “表哥。”秦依依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里,抬头先入眼的是他的下巴,她嘟起唇, 在他的下巴上啾了一口,然后飞快地枕回他的手臂里,抱着他继续偷笑。   楚离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撒娇, 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享受着这一刻来之不易的温.存。   真好,他们两个各自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你都知道我不是你表哥了,还这么叫我?”片刻后,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半边脸颊,楚离抬起她的脸,拇指的指.腹在她的唇上轻轻撩.拨着。   “习惯了嘛。”秦依依讨好地蹭蹭他的掌心,“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她习惯了喊他表哥,一时之间要改口,还真不知道该喊什么。   楚离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唔”了一声,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要我教你?”   教……教什么?秦依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充满情.欲的眼神,立刻知道了他想做什么,昨晚的一幕幕再一次清晰地回到了脑海里,脸蹭地一下烧红了,半推半就道:“你……你昨晚不是才、才……”   后面的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楚离解开了她的衣服,一边亲吻着她一边问:“嗯?才什么?”   秦依依哪里还有力气去回答他的问题,在他的动作下,身体仿佛软成了一滩水,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贴着她的耳朵说:“依依,喊夫君。”   秦依依到底还有些理智,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羞得捂着脸往一侧躲。   他毫不费力地移开她的手,把她拉回怀里,喘着粗.气哑.声道:“喊夫君。”一边说,一边发力。   秦依依被他折腾地受不了,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只得一边喊一边求饶。   .   日上三竿,秦依依才从浑身酸痛中醒来,旁边的人似乎已经洗漱好了,神清气爽地靠在床头翻着书。   一想到他刚才那么欺负她,秦依依撇了撇嘴,生气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想理他。   赌气似的小动作当然躲不开楚离的眼,他笑着合上书,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过来,再次寻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秦依依担心他再来一次她就下不了床了,也顾不上自己还是不是在生气了,连忙讨好道:“不要了,我好累……”   楚离原本就是想逗逗她的,听她这么说,不由轻笑:“你再睡一会儿,等下我们去和外公一起吃饭,吃完饭我带你进宫。”   进……进宫?秦依依不解道:“进宫做什么?”   真是傻呀。   楚离看着她笑:“你都嫁给我了,难道不该和我进宫去见见我爹?”   他爹……他爹不就是……皇上吗?   楚离不提也罢,这一提,秦依依仅存的睡意也没了。她紧张地想要从被子里爬出来,伸出两条手臂,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又尴尬地躲了回去:“你、你能不能先出去呀……我要穿衣服了……”   她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转啊转的,让楚离又忍不住逗她:“出去?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还需要出去吗?”   秦依依忍无可忍地瞪他,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居然这么地可恶呢?真是气死她了!   见她是真的要恼羞成怒了,楚离终于收了心思,来日方长嘛,今天还有正事要办,他是很懂得适可而止这个道理的。   “我去找把小桃叫进来帮你,你穿好衣服出来,我在外面等你。”楚离说着,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下床出了门。   没多久,小桃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从衣柜里拿了衣服,给她看:“姑爷让我帮你挑件好看的衣裳,姑娘你看这件怎么样?”   她拿了一件粉色的百褶裙,裙摆及地,这些衣服都是秦依依出嫁前傅容让人给她做的,早些日子就送来了楚府。   裙子是好看,可是她都已经嫁人了,看上去会不会显得不太庄重?而且表哥说一会儿还要带她进宫,要是皇上瞧见不喜欢怎么办?她可不想第一日去见皇上,就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换一件吧,这件颜色太淡了。”秦依依道。   淡吗?小桃为难地在衣柜里找了找,里面的衣服颜色都是偏浅色的。之前傅容让人把衣服送来的时候楚离看了几眼,把那些深色的穿起来显得比较老气的都给放别的地方去了。楚离觉得秦依依虽然和他成亲了,但到底年纪还小,她才十五岁,本该是穿得漂漂亮亮让人看的年纪,所以才只留了这些给她。   不过秦依依和小桃自然是不知道的,小桃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适合的衣服,索性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拿出来给秦依依挑,最后挑了一件枫叶红的罗衫裙。   换好衣服,秦依依在梳妆镜前坐下,小桃的手很巧,不一会儿就替她将头发盘了起来。秦依依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眸带水,唇红齿白,不由地抿唇笑了。   小桃见她笑,也跟着高兴:“姑娘嫁给了姑爷,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那什么劳什子将军了,我看姑爷就比他好几百倍,又会疼姑娘,又能哄姑娘高兴,这么久了,我终于看到姑娘又笑了,真好。”   表哥当然好,秦依依在心里默默地附和,想到昨日她还坐在花轿里,小桃笑呵呵地那一句“姑爷”,秦依依故意打趣道:“我看最好的还是从今往后你能与福顺天天见面了!你这丫头,昨日就知道我们要来楚府,我在花轿里问你你还不告诉我,真是该骂!”   小桃知道秦依依不是真的生气,一点也不害怕,仍旧笑着道:“那还不是为了给姑娘一个惊喜嘛。”盘好发,她拿来簪子给秦依依戴上,又忍不住对着镜子感叹,“姑娘这么打扮可真好看。”   .   院子里,楚离正在跟下人们交代事情,秦依依一出去,一院子的下人看到她,齐齐地喊了一声“夫人好”。秦依依微愣,随后点点头,淡淡一笑。   看到她出来,楚离吩咐他们先去忙,上前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准备好了?”   “嗯。”秦依依低声应道。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盘发了,不过这次她盘发是为了自己,楚离不由多看了几眼,看够了,才带着她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刚才和他们说过了,以后府上所有的事情都由你做主,外公和我平时都不在家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问我们的意思。这里虽然现在是楚府,不过过段时日等我们搬走了,还是会变回李府。”   “我们为什么要搬走?”秦依依奇怪地问,难道表哥又在别处买了宅子了?   楚离捏捏她的鼻尖:“傻丫头,这里本来就是外公的府邸,不然你以为佐叔在这里守了十多年都不肯让别人住,怎么会让我住进来?这些都是外公授意的。”   “那我们要搬去哪儿?”秦依依问完,又有些犹豫,其实她很喜欢这里,不单单是因为屋子里的摆设都是她和楚离一起弄的,还有这里离秦府近,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若是搬去了别的地方,京城那么大,要是离得远,回去可就不方便了。   “唔,搬去哪儿呢?”楚离故作思考地摸了摸下巴,“宫里怎么样?”   啊?秦依依张大了嘴巴,宫……宫里?   对哦,她这才想起来,皇上已经知道了表哥的身份,那么表哥如今也算得上是皇子了,是皇子,肯定要回宫去住的。   但是宫里……听说规矩很多,她真的可以适应吗?而且,这样的话,回家就真的不方便了。   秦依依苦着脸思考,楚离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你要是不想住在宫里,我就让父皇允许我们住在宫外,这样你想回去看岳父岳母或者是桑儿都可以。”   他这么说,秦依依很感动,可是她也知道,表哥和他的家人分开了那么多年,换作是她,也一定会想时时刻刻陪伴在他们的身边。她既然嫁给他了,那么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秦依依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就住在宫里吧,反正还有公主,你不是说公主一个人在宫里整日闷得慌,那正好我去陪陪她,以后你上朝下朝回来也方便些。”   楚离含笑道:“好。”   .   夫妻两人商量好后就一同去见了李宓,李宓本来就很喜欢秦依依这个丫头,这会儿她又成了自己的孙媳妇,他就更加喜欢了。   喝了秦依依敬的茶,李宓拿出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首饰:“这是冀儿的外祖母还在世时,准备好送给她将来的外孙女或者孙媳妇的。她一共准备了两份,一份等鸾儿成亲时给她,这另一份就给你了,你可得好生收着。”   秦依依看过李宓的手记,明白他对亡妻的思念,接过首饰盒,郑重地点头道:“我会的,谢谢外公。”   陪着李宓吃完饭,夫妻俩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进宫。   马车从楚府一路到宫里,秦依依都紧张地不行,攥着袖子一直缠着楚离问这问那的,生怕有点不好就会惹得他爹生气。   楚离安慰她,让她放松,可秦依依还是坐立不安,那可是皇上啊,她能不怕么!   半个时辰的路很快就到了,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楚离先下了车,等到他把秦依依也抱下马车,人还没站稳,后面远远地就又有一辆马车驶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节后综合征,回家困得像条汪,然后偷懒了……唔,我忏悔…… 第94章   那辆马车在他们的旁边停下, 车门打开, 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江景焱,怎么这么巧?   秦依依下意识地往楚离身后躲, 察觉到她在害怕, 楚离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把人半搂着, 微微侧身,为她挡住了江景焱恰好投来的视线。   江景焱一下马车就看到二人状似亲密地抱在一起,眉心一紧,身后的车门再次被人推开,柳慧在丫鬟的搀扶下,也跟着下了马车。   “将军。”   从将军府一路过来, 江景焱都不置一词,这会儿都到宫门口了,有些话不问不行, 柳慧刚想问他见到皇上后该怎么做, 哪知江景焱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背对着她定定地朝一个方向望着。   柳慧好奇,也寻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楚离和秦依依也在,不由惊喜道:“依依妹妹, 你们也来了?”   这下好了,一个人见皇上她怕,但是秦依依也在, 她就能稍微安心点了,她虽不懂规矩,但是跟着秦依依照做,总不会有错的。   江景焱脸色一沉。   听到声音,秦依依才发现原来柳慧也跟着来了。心下略微有些诧异,上一世江景焱并非真心实意娶她,因此他们成亲的第二日,江景焱并未带她进宫谢恩,可这次,他怎么带柳慧来了?难道经过昨日一事,他想通了?   这样也好,秦依依默默地想,虽然她从前很讨厌柳慧,但昨日要不是有柳慧替她出嫁,可能她也没办法那么顺利地嫁给表哥,一事归一事,如果江景焱真的能接受柳慧,那么对他们三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思及此,秦依依朝她微微一笑。   看到她笑,江景焱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上前,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秦依依道:“真巧。”   巧吗?楚离并不觉得,他笑了笑,手臂用力,将秦依依往怀里更紧地收了几分:“不巧,皇上赐婚,今日臣是特地来向皇上谢恩的。”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昨日没时间去给将军贺喜,既然在这里遇到了,臣就携夫人一起,祝将军和将军夫人恩爱百年,子孙满堂。”   楚离笑得自然,江景焱冷着脸看他,他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得意?可这件事情是他太心急了,没有筹划好,以至于掉进了楚离的圈套。楚离有皇上的圣旨,他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未来还很长,要对付他,不愁找不到机会。今日的夺妻之仇,他江景焱发誓,有朝一日,势必会如数奉还给他。   “楚大人真会说话。”江景焱说完,面无表情地往宫里走去。   .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崇政殿里,嘉禾帝难得没有召群臣来议事,也没有批阅奏章,用过午饭后,就一直站在窗口,等着儿子带儿媳妇儿来请安。他不是第一回当公爹了,可楚昱和楚渊从前成亲时,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高兴过。   不一会儿,有侍卫来报,说将军和楚大人一起来了,嘉禾帝让他宣他们进来,然后坐到龙椅上,假装拿了一本奏折在翻阅。   刘喜含笑地站在他的身侧,小声提醒:“皇上,您的奏折拿反了。”   嘉禾帝仔细一看,果然是,连忙拿正,不悦地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刘喜忙应是,语气轻快道:“奴才多嘴了。”   话音刚落,江景焱和楚离便一同进了殿。看到江景焱走在前头,楚离落了他半步,嘉禾帝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过他没有点破,毕竟楚离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和江景焱的一品大将军自然是比不上的。   秦依依站在楚离身侧,从进殿开始,就不敢抬头。楚离下跪她就跟着一起下跪,行了礼,他们和江景焱分站在两侧。   嘉禾帝看得出江景焱并非真心实意来谢恩的,他的目光从进殿开始,总时不时地往楚离的方向瞟,他在看谁,嘉禾帝心知肚明。不过这次的赐婚,嘉禾帝倒并不觉得他做得有什么不厚道的,江景焱先拒他女儿的婚事在先,后又算计他让他差点错点了鸳鸯谱,这次的事,就权当给他一个教训。   嘉禾帝无心与江景焱大眼瞪小眼,随意交代了几句,便打发他和柳慧走了。   离开前,江景焱又往楚离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告退。   出了殿,江景焱走得很快,柳慧在后面跟了几步,实在跟不上了,苦着脸朝他身后喊了一声:“夫君,等等我。”来的时候不见他走那么快,怎么要出宫了,反倒那么急?   听到她的称呼,江景焱身体一僵,好在这附近没什么侍卫,等她走近,江景焱沉声道:“以后在人前,还是喊我将军吧。”   柳慧想问为什么,但见他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低声地道了一声“是”:“我听义母说,将军过要去边城巡视?您……会带我一起去吗?”   柳慧好不容易进了京城,又成了将军夫人,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再去那些穷乡僻壤,可她既然嫁给他了,当然是丈夫在哪里,她也跟着去哪里,否则会被人生了闲话。而且她之前也听说,江景焱要将婚期提前,就是因为此去可能半年都回不来,如果他不想带她一起去,提不提前婚期并不打紧吧。   柳慧的话倒是提醒他了,以前他想亲自去边城巡视,是为了不让秦依依和楚离有见面的机会,可如今他们两人不仅能见到,还日日夜夜同床共枕,既然不能带她同去,那他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江景焱沉吟道:“明日早朝后我会向皇上请旨,此行让王副将和季副将同去,我就不去了。”   柳慧刚要高兴,又听他继续道:“军中日前新来了一批士兵,明日起我会住在军营里,你不必等我。”   柳慧脸上的笑一僵:“将军这是要去多久?”   江景焱没有看她:“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府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由你做主,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添置,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江景焱说完,明显一愣,只觉得刚才说的这些话似曾相识。好像,上一世她嫁给他,他也曾和她说过……   心里头莫名开始烦乱,江景焱再也顾不上在宫里“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会不会被有心人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举步朝前。   .   秀鸾听说楚离和秦依依进宫了,在江景焱和柳慧走后没多久也来了,殿内除了刘喜,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嘉禾帝赶下去了。   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刘喜在一旁沏茶的声音。   秦依依紧张地看看楚离,好像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好像又不知道,直到刘喜将沏好的茶端到她面前,给她使了个眼色:“姑娘,快去吧,皇上在等着呢。”   秦依依偷偷往上方瞥了一眼,见嘉禾帝果然在看她,心扑通扑通比刚才跳得更快了。要是今日她要敬茶的是表舅和表舅母就算了,可那是皇上……   秦依依手忙脚乱地去拿茶杯,一个没拿稳差点翻了,好在楚离眼明手快,托住了她的手,趁此机会,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   他的话像是一碗安神药,暂时让她定了定心神。秦依依抬头望着他,是了,她都已经嫁给他了,皇上再怎么高高在上,对她来说,也只是她丈夫的父亲。她要敬重皇上、孝敬皇上,却唯独不需要怕他。   想到这里,秦依依深吸了一口气,抿嘴朝他笑了笑,然后在他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到嘉禾帝前面跪下。她双手捧着茶杯,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道:“父皇,请用茶。”   这句父皇是楚离在马车上特地交代的,嘉禾帝听了很满意。这个儿媳妇的出身虽然比不上老大和老二的,但他特地观察了从她进殿一直到敬茶这一刻的表现,虽然紧张害怕,却不轻浮焦躁,无论是谈吐还是行为,都看上去落落大方,得体自然,儿子喜欢,嘉禾帝也就爱屋及乌,尤其是在看到她头上戴着的簪子后。   从秦依依的手里接过茶杯,茶很烫,嘉禾帝仍很给面子地喝了两口。   “起来吧。”放下茶杯,嘉禾帝对秦依依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冀儿的身份,那么从今往后,他的事就是你的事。朕别的不说,只想告诉你一句,冀儿是朕的孩子,这么多年朕没有看着他长大,连他病重的时候,朕也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但是往后,朕会补偿他,只要他想要,朕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他。你是他的妻子,不光要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还有在他身后无法顾及到的一切,都须替他仔细打点,万不可有半点疏忽。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对于嘉禾帝的话,秦依依确实吃惊,但还没到听不懂的地步。怪不得早上表哥跟她说要搬到宫里来住,原本她还有些奇怪,豫王和静王都住在宫外,连齐王也在去年搬进了自己的王府,为何皇上要表哥住进宫里。起初她是以为皇上思念表哥,舍不得他住出去,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能在封王后还住在宫里的皇子,每朝每代只有一人。皇上会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话,想来表哥也是知道的,如果这是表哥的选择,那么她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秦依依缓缓地点头:“我明白。”   看她的样子是真的懂了,而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或惊讶,嘉禾帝对这个儿媳妇更满意了,要是秦依依连这点冷静都没有,他才会担心将来她无法打理好冀儿的后宫。   见秦依依还跪在地上,嘉禾帝亲自扶她起来:“你头一回入宫,让鸾儿带你去宫里头转转,朕和冀儿有话要说。”   “是。”秦依依依言,和秀鸾一起走出了大殿,终于离开了皇上的视线,秦依依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她还是很紧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人要开始作死了~先给你们排雷,不是将军→_→ 第95章   秋风飒爽, 丹桂飘香, 正值桂花盛开的日子,宫里处处都弥漫着芬芳的香味。秦依依头一回进宫, 对四处都充满了新鲜。不得不说, 皇上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秋天本是落叶纷飞的时节, 但从崇政殿一路走来,她都不曾在地上看到一片落叶。   前面就是御花园了,秀鸾高兴地拉着秦依依的手,身后不远处,两个宫女默默地跟着。   “皇嫂你知道吗,我第一眼在齐王府看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娶你的会是四哥呢。那会儿父皇和温妃娘娘刚筹划着为四哥选妃,我就在齐王府看到了你,当时我在想啊, 要是你能进宫来陪我, 我一个人在宫里也就有说得上话的人了。”秀鸾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睛,“不过现在更好,哥哥娶了你,那你就是我真真正正的嫂子了,我真开心!”   虽说宫女跟得远, 不至于听到她们说话,但到底是第一次进宫,秦依依还是有些拘谨, 被秀鸾一连两个“皇嫂”、“嫂子”地称呼,她不好意思道:“公主,你还是叫我依依吧。”   秀鸾比她大,她一口一个嫂子的,她是真不习惯。况且皇上现在还没有恢复表哥的身份,公主这么叫她,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可得要做文章了。   秀鸾不笨,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懊恼地捶了捶脑袋:“都怪我高兴坏了,差点喊漏嘴。我可以叫你依依,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喊我公主了,公主公主的,多见外呀。”   秀鸾说完,期待地看着她。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公主身份尊贵,也没人敢和她一起玩,小时候母妃刚出事的那几年,父皇曾让他的臣子带着女儿进宫陪她,可那些人不是故意讨好,就是总对她防这防那的,问什么话都要想半天才回答,生怕激怒了她似的,秀鸾觉得无趣,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再让那些人进宫。   在齐王府见到秦依依和秦桑时,她很羡慕她们,有个姐妹从小陪自己一起长大,一直都是她心里所向往的。但是母妃去世得早,她的这个心愿注定不可能实现。   “好啊。”秦依依答应得很快,“那以后我就喊你……鸾儿?”   “嗯。”秀鸾大力的点头,笑着道,“走,我带你去赏花,宫里头什么都闷,唯独御花园里的花,一年四季都有人更替,前些日子刚换了一批木芙蓉和木槿花,开得可好看了,我带你去看。”   果然如秀鸾所说,御花园里种了成片的木芙蓉和木槿花,树干不粗,地上的土都是翻新过的,想来是刚刚栽种没几日。但毕竟是送进宫里头的树,每一棵上面的花都开得正艳。旁边还有一些秦依依叫不出名字的花,都很好看,秦依依看着这些,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从前楚离问她喜欢什么花,还说他会亲手给她种,好让她看到那些花,就能想到他。   秦依依想着想着就笑了,秀鸾以为她是喜欢这些花,喊来宫女,让她们挑一些长得最好的剪下来等会儿给秦依依带回去。   宫女们立刻忙碌起来,趁着她们忙活的那会儿,秀鸾带秦依依到了一个凉亭下休息,亭子里早就准备好了点心。秀鸾自己拿着吃,还不忘让秦依依也一起吃,秦依依中午吃得少,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就不客气地拿了一块桂花糕。   才尝了两口,就听一个小太监来报,说淑妃娘娘正在过来。   秦依依觉得这个名字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反倒是秀鸾,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的笑瞬间就收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仇人的名字似的,一副想要咬人的表情。   秀鸾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小太监就退远了。   “淑妃是楚昱的母妃,宫里头的事情暂时由她做主,父皇很信任她。”秀鸾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音刚落,御花园的另一头,很快就出现了淑妃的身影。   自从知道了母妃的死和淑妃母子有关,秀鸾就再也没有喊过楚昱一声大哥或者皇兄,但这件事情父皇还不知情,楚离也再三嘱咐过她,不能打草惊蛇,秀鸾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带着秦依依一起,走出凉亭,慢慢朝来人走去。   .   听闻御花园最近换了一批新的花,今日天气又好,淑妃是专程过来赏花的,她原也是没想到秀鸾会在御花园,走近才有太监来报说公主正带着楚大人的夫人在御花园休息。   “是哪个楚大人?”淑妃问陪她一同来的豫王妃。   豫王妃笑了笑道:“回母妃,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楚离楚大人,昨日他与将军同一日成亲,说来也巧,他们娶的都是秦府的姑娘。对了,听王爷说,这位楚大人还是李丞相的得意门生呢。”   “李宓?”淑妃眸色一冷。   李宓突然回朝的事情,她无意中听说过,不过向来很少打听朝政上的事情,对嘉禾帝重新封李宓为相一事也不甚在意。左右柔妃都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当年参与刺杀行动的人,如今早就死的死,走的走,谅他也查不出什么。况且李宓回京半年多了,她都没有听嘉禾帝说过关于柔妃的任何事,李宓如果是为了柔妃的事回来,不可能不提。   “是。”豫王妃先看到了秀鸾,朝着凉亭的方向道,“母妃,公主在那儿呢。”   顺着她说的方向望去,淑妃果然看到了秀鸾正在朝她们走来,旁边还跟了一个穿着枫叶红衣裳的女子,那女子挽着发,一身衣服并不像是宫里的,想来应该就是那位楚夫人。   淑妃没把李宓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可能把楚离和秦依依放在眼里,权当她是一个宫女,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依旧慢悠悠地走着,等秀鸾先过来。   几步路的功夫,秀鸾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这么多年都忍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淑妃娘娘。”秀鸾笑着行了一个礼,然后又对豫王妃道,“这么巧,大皇嫂也进宫了。”   豫王妃点点头,客气道:“王爷今日离京办事,特地嘱咐我来陪陪母妃。原本昨日宴后还想同公主和静王妃妹妹好好聊聊,没想到公主跟着刘公公回宫了。我听王爷说,公主一个人在宫里总闷得慌,公主要是有空,可以来王府玩,王府近日来了一个新的厨子,做的糕点特别好吃,我猜公主一定会喜欢。”   秀鸾好吃的事情宫里没有人不知道,豫王妃这是有心拉拢秀鸾,在以前秀鸾可能一口就会答应,但如今她已经没把楚昱当成大哥,这个“大皇嫂”自然也只是嘴上喊喊。   秀鸾故作欣喜地点点头,可点完头,一张脸又垮了下来,一只手揉着腹部道:“我也想去,但是不瞒皇嫂,昨日回宫后我就吃坏了肚子,太医说最近几日让我少吃点油腻的东西,所以……”   “那有什么关系,等过两日公主能吃了,我再让人送进宫。”豫王妃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忙道。   秀鸾谢道:“那就多谢皇嫂了。”   .   秀鸾和豫王妃说话,秦依依插不上话,就安安静静地站在秀鸾的身边,半垂着眸,看起来倒有几分听话懂事的宫女样。   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的淑妃趁着兴致看了片刻旁边的木槿花,想要再寻别的花时,目光无意中扫过秦依依,刚才离得远不觉得,现在走近了一瞧,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出于爱美的天性,淑妃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她这不看还好,一眼望去,在看到秦依依头上戴着的簪子时,突然整个人一僵。   “你……”淑妃指着秦依依,嘴唇发白。   身边的豫王妃看到她有些不对劲,不由担心道:“母妃,您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淑妃摇头,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秦依依,或者说,是看着她头上戴的簪子。   这个簪子,她不会记错,从前柔妃还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戴在头上,整日整日地在她面前走动,就连晚上睡觉,梦里也都是柔妃戴着这枚簪子得意洋洋地笑她。   柔妃死后,派出去刺杀她回来复命的人将簪子带回来给了她,她命人将簪子埋到了后院的大树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就快要忘了柔妃的模样了,可是这枚簪子,始终让她记忆深刻。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有柔妃的簪子?是巧合吗?   淑妃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谁?”   秦依依见她似乎有些怕自己,不解地看了看秀鸾,然后垂着头道:“回淑妃娘娘,民妇姓秦,是翰林院修撰楚大人的妻子。承蒙皇上赐婚,今日特与夫君一起入宫谢恩。”   淑妃当然知道她是楚离的夫人,她问的不是这个!   她看着秦依依头上的簪子问:“这东西,你从是何得来的?”   什么东西?秦依依抬头,见她一直看着自己的头上,秦依依伸手摸了摸,今日的头发是小桃给她盘的,很简单的一个发髻,首饰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除了那根簪子。   难道淑妃问的是她头上的簪子?   秦依依的指尖轻轻碰上簪子,在那一刻,她看到了淑妃眼底出现的一丝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你们一个好(e)消(hao)息,我家可(ke)爱(wu)的编辑大人让我这周双(wan)更(ming更),所以……一会儿应该还会有……(⊙o⊙)……我要去玩命了!垂泪挥~ 第96章   果然是和这枚簪子有关。   秦依依记得楚离说过, 他那晚之所以会问她要簪子, 乃是因为他的母妃也曾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他的母妃就是宫里的柔妃,柔妃在宫里待了将近十年, 淑妃又比她先入宫, 一定也见过那枚簪子吧。   难道淑妃看到她戴的这枚簪子时,想到了柔妃吗?   秦依依收回手, 不动声色道:“娘娘问的可是我头上的这枚簪子?”   淑妃点头。   秦依依了然,笑道:“回娘娘,这枚簪子是我娘的嫁妆,昨日我成亲,半个月前娘特地拿出来送给我,我看着喜欢, 便一直戴着。”   “你……娘?”淑妃脸色苍白,这簪子是柔妃的,她的娘……难道是柔妃?   柔妃没有死?不, 不可能!那日派出去的人明明说柔妃已经死了, 而且后来皇上将柔妃的尸体带回来,她亲眼看到的,柔妃就躺在那冰冷的棺材里,闭着眼睛,一点血色也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死呢?   淑妃不相信。   秦依依平静道:“我的娘姓傅, 单名一个容字,沧州人士,二十年前随我的外祖父、外祖母入京, 这枚簪子正是我娘成亲前夕,外祖母特地找人为我娘打造的。娘娘认得这枚簪子,难道也认识我娘吗?”   秦依依的眼神里似有惊喜,淑妃连忙否认:“不,本宫不认识。”   二十年前她早就嫁给了皇上,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刚从沧州来的女子?不过她说她的娘叫傅容,那么就应该跟柔妃没有关系。淑妃稍微安心了些,但是又觉得奇怪,既然这枚簪子是她的外祖母特地为她的娘打造的,那么柔妃怎么可能会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看她的神色,并不像是在说谎。难道柔妃拥有的簪子,并非独一无二的?   带着满心的疑虑,淑妃再无赏花的兴致,借口身体不舒服,让豫王妃陪她回了寝殿。   看着二人走远的背影,秀鸾疑惑地望了一眼秦依依头上的簪子:“依依,你这枚簪子,不是母妃的吗?”   “是我娘的。”秀鸾不是外人,只是楚离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这件事,秦依依不瞒她,“这枚簪子确实是我娘给我的,但是娘说过,当年外祖母看中这枚簪子时,另外也有一位夫人看上了同样的,于是就打造了一对一模一样的。”   那位夫人,就是柔妃娘娘的母亲,李宓的夫人。所以她刚才故意试探,淑妃认得这枚簪子并不奇怪,但听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时,本能地就会想到了柔妃,柔妃死没死,对她来说可不止一个消息那么简单。   淑妃当时的神色告诉秦依依,柔妃的死一定与她有关。后来,当她说出她娘并非柔妃时,淑妃脸上的后怕才渐渐退去,再一次证明了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   回府后,秦依依将此事告诉了楚离。   楚离沉思了片刻,抱着秦依依低声道:“依依,谢谢你。”   “谢我?”秦依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仰起脸,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楚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自从成婚之后,这些事情他做起来越来越熟练。大手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楚离低声解释道:“父皇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淑妃做的,先前我们没有证据,只是提醒了父皇几句,并没有说究竟是谁。淑妃服侍父皇多年,又为父皇生下了长子,父皇不会怀疑她。换句话说,除非我们有十足的证据来证明当年母妃遇害一事是淑妃指使的,否则贸然去父皇处告发淑妃,只怕会引人口舌。”   “那该怎么办?”秦依依担忧地问。   楚离摸摸她的脑袋道:“你今日遇上淑妃,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淑妃不是认得这枚簪子吗?她一定以为你的簪子是母妃的,就算你告诉了她是你娘给你的,但她为了安心,一定会派人去查。十年前的事情我们没有证据,可她只要有动作,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已经安排了人在淑妃的寝殿,包括豫王府也有人,只要他们一行动,我就会收到消息。现在我们等着便是了,到时机成熟了,我有办法让她自乱阵脚。”   楚离这么说,秦依依就放心了,她懒洋洋地倚着他,几乎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累了?”她这些分量对楚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见她闭着眼睛点点头,他索性一把抱起了她,这一日又是见皇上又是见淑妃的,确实是累坏她了。   楚离一路把她抱回房,下人们看到了权当没看见,公子和夫人才成亲,正是恩爱的时候,他们巴不得公子把心思都放在夫人身上,改日给府里添个胖娃娃。这座府邸空置了那么多年,主子们终于又都回来了,他们还希望能更热闹一点。   .   回到房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厨房早就准备好了饭菜,随时等着主子的传唤。楚离吩咐下人把饭菜都端上来。   府里的厨子早些得了楚离的交代,特地去询问过秦府的厨子,对秦依依的口味也有了解,是以连着端上来的几盘菜,都是秦依依爱吃的。   秦依依诧异地看着这些菜,每一道她都很有食欲,拿着筷子不知从何下手:“是你让他们做这些的?”   楚离见她看了很多眼糖醋排骨,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才道:“我今日一直与你在一起,哪有机会去让他们做这些?”   秦依依夹起他给她夹的排骨咬了一口,连味道几乎都和秦府的差不多,难道是秦府的厨子做了送来的?   不太可能吧。   楚离见她吃一口又看一眼,不由好笑道:“这批厨子的领头前几日问了我你的口味,我让他们自己去秦府问,这大概就是他们问出来的结果吧,不知道是否符合夫人的口味?”   听到“夫人”两个字,秦依依莫名想到了早晨的那几声夫君,一时激动,肉没咽下去卡在喉咙,突然呛个不停。   楚离见状连忙倒水,一边喂她喝一边替她顺气,还不忘道:“又没有人跟你抢,吃那么急做什么?你要喜欢吃,以后让厨子们多做些,何必急于一时?”   急……急于一时?秦依依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他另有深意,总觉得在经历过某些事情后,对于急于一时这个词,放在他的身上也不为过。   秦依依涨红着脸,喝了两杯水还是有点咳嗽,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见她她水汪汪的双眸里似乎带了些敢怒不敢言的怒意,楚离含着笑继续给她夹菜,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激动,不过嘛,这些称呼她总是要习惯的。   况且早晨那几声夫君,他听着实在是舒坦,看来他得想些办法,让她尽快改口。   这顿饭秦依依吃得有些多,楚离看她吃得高兴,也陪着她多吃了一会儿,等剩余的饭菜被收走,两人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出来。   夫妻俩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楚离提议出去散散步,秦依依没有异议,楚府她从前来过不少,但是夜里走还是头一回。   路边挂了很多灯笼,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秦依依问楚离:“这些都是外公做的吗?”   楚离牵着她的手,点头道:“母妃喜欢灯笼,尤其是花灯,外公就从花灯师傅那边学来了这门手艺,在母妃很小的时候就亲手做给她看。后来母妃嫁给了父皇,外公还是经常会做各式各样的,或进宫的时候让人给母妃送过去,或等母妃回府小住时挂出来给她看,久而久之,仓库里堆了好些灯笼。”   “那现在怎么都拿出来了呀?”既然是外公做给他母妃的,难道不是应该好好留着吗?   楚离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外公知道你也喜欢,所以特地让人挂上的。依依,外公真的很喜欢你。”   想到上元节时李宓将所有的花灯都送给了她,秦依依也很感动,摇了摇楚离的手臂:“表哥,给我说说你母妃的事吧。”   “不是我母妃,是我们的母妃。”楚离纠正她,然后抬起她的下巴,继续道,“还有,早上跟你说的,都忘了?”   她当然没忘……   秦依依咬咬唇,红着脸不敢看他,小声道:“夫君……”   楚离应了一声,为了表示自己对她的满意,低头吻上了那双红唇。亲着亲着,楚离又有点怀念才做了两次的事,连哄带骗地把她骗回了房。   秦依依每日都有沐浴的习惯,回去的时候小桃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楚离试了一下水温正好。看到楚离亲自动手了,小桃会意地退了出去。   水汽氤氲,楚离靠在浴桶旁,见秦依依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头都快低到胸前了,他伸手将她拉了过来,继续方才未行完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拉灯睡觉,明天继续~~~hiahiahia~ 第97章   如今只是刚刚入了秋, 天气还不算太凉, 秦依依穿得少,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褪了个干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羞的, 秦依依的手臂上冒出了一片小疙瘩, 楚离摸了摸,让她扶着浴桶站好, 然后飞快地除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抱着她走进浴桶。   浴桶里的水灌得并不满,一个人正好,两个人就多了,楚离抱着她坐下去的时候,水面晃了晃, 溢出来的热水顺着浴桶的边缘滑到了地上,染湿了一大片。   秦依依羞红了脸,靠在他的肩上默不作声。昨晚她被折腾地迷迷糊糊浑身无力, 楚离只是替她简单地清洗了一下, 她几乎没什么感觉就结束了。可今天似乎不一样,热水被他掬在手里,一下又一下地往她肩上淋,她只觉得被水淋过的地方,又烫又痒。   秦依依没忍住, 坐在他的腿上蹭了蹭,这一蹭,就感觉到挨着她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而他根本就没有动。秦依依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脸更是红到了脖子根里。   秦依依试着往外挪了挪,可才动了一点点,就被他按了回去,他就跟个无事人似的,还颇为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依依支支吾吾地回答,抬眼见到他水面上露出来的胸.肌和锁.骨,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吞了吞口水。   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笑,楚离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直到这会儿,才发现她原来除了害羞,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突兀的笑,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秦依依恨不得把脸埋到水下,但一想到水下有那骇人的东西,屏息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正是这时,她突然觉得他的手似乎在水里轻轻地拂.过昨晚承.受过他的地方。   秦依依身体一软,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倒去。楚离笑盈盈地接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这么热.情,为夫真是消.受不起。”   话虽这么说,但行动已经证明了他并非真的“消.受不起”。   秦依依昨夜只是感觉自己飘在水里,而此刻她是真真正正地在水里扑.腾,她被楚离握着腰,双腿想跪不能跪,想站又不能站,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集中在了与他相.交的那一点上,在他大力的冲.撞下,她禁不住大声尖叫。   直到风平浪静,秦依依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头上密.密.麻.麻地一层不知是汗水还是浴桶里的水。   不知是不是在水里的关系,这一次她似乎没有前两次那么疼了,她握紧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下,嘟着嘴小声抱怨道:“坏人。”   “坏人”不怒反笑,抱着她出了浴桶,随手拿来一件干净的衣服就将她裹了起来,待将人放到床上,他再一次贴着她倾.身而上,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唇:“再来一次?”   秦依依抱紧被子,可怜巴巴地眨眼睛,意思很明确。   楚离不逗她了,翻个身平躺好,又把人揽过来,见秦依依依旧警惕地望着他,他笑了笑道:“不是想听母妃的故事吗?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秦依依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顺从地靠着他,想了想道:“就讲母妃和父皇是怎么认识的吧。”   “好。”楚离一边回忆着儿时母妃和他说的,一边依样画葫芦讲给秦依依听。   对于母妃和父皇的事,他知道的也几乎都是出自母妃的口中,还记得他儿时常常病得下不了床,夜里也睡不着,母妃为了哄他入睡,就会给他讲她和父皇的故事。那个时候他不懂,还以为那些故事是母妃随口编的,可当他长大了才知道,原来都是她和父皇之间的事。   楚离说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侧脸一看,秦依依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竟是已经睡着了。   真是累坏她了。   楚离摸摸她的脑袋,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一边,起身将屋子里的油灯都吹熄了,才又回到床上,拥着她入眠。   .   第二日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秦依依唤来小桃,小桃告诉她,姑爷天没亮就去上朝了。秦依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醒得并不晚,此番天空才将将透亮。楚府离皇宫又有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到底起得有多早呢?   秦依依有些心疼,其实她并不太想搬进宫里头去住,皇宫虽美,可城墙那么高,总让她有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可现在,她却希望能够快些随他一起住进去,这样也好省了他来回的劳累。   早饭还是昨日的那批厨子做的,很合秦依依的胃口,她喝了两小碗粥,外加两个包子。用完早饭,秦依依闲着无事,便让小桃陪她去府里走走。楚府没有秦府大,但一圈逛下来,认了一遍人,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期间有个下人送来一份请帖,说是豫王府送来的。秦依依微微有些诧异,表哥和豫王几乎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豫王府怎会无故送请帖过来。   秦依依不由多了一个心,没想到接过帖子一看,上面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秦依依这下更奇怪了,除了昨日进宫她见过豫王妃和淑妃以外,之前就没有接触过豫王府的人,他们为何要给她下帖子?难道是因为簪子的事情?   可对于簪子一事,昨日也就淑妃表现得比较好奇,假如是淑妃要见她,不可能会以豫王府的名义,那么也就是说,给她下帖子的人是豫王妃?   一瞬间,秦依依想了很多,直到真正将请帖打开,看到下帖子的人果然是豫王妃。日子定在三日后,地点在……客悦酒楼?   那不是……他们秦家的酒楼吗?豫王妃邀请她,居然不是去豫王府,还是去酒楼?   秦依依想不明白,等楚离回来了,她将请帖给了楚离看。她本来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去,但楚离看了后,把帖子还给她,让她好生收着,三日后多带些人一起去。   “客悦酒楼是秦家的产业,你又是秦家的女儿,豫王妃会把见面的地点定在那里,想必也是要让你安心。她既然是有话要与你说,那就去见一见她吧。别担心,左右客悦酒楼里都是秦府的人,明日回府,跟你大哥说一声,让他那日也在酒楼里待着,就算有什么事,他也可以护着你。”   楚离的话很有道理,秦依依想想也是,豫王妃要是有心为难她,不会把见面的地点定在酒楼那种地方。酒楼人来人往,她想做什么之前,还得顾虑到自己的身份。   “好。”秦依依应了下来。   .   秦依依回门那日,楚离让福顺准备了一大车的东西,夫妻俩的马车刚在秦府门外停下,下人们就忙着上前搬东西。   傅容见女儿气色红润,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知道女儿这几日一定过得很好,她既欣慰又高兴,握着女儿的手,话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开口眼圈就先红了。   “娘。”秦依依抱抱她,“我回来了。”   “哎。”傅容连声答应,“回来就好,快,带离儿一起进屋子里坐。你爹和你祖母一大早就在堂屋等着,巴不得你们早点回来呢!”   秦依依点点头,夫妻俩携着手,亲密地入了府。   楚离在楚府住过半年,陪秦依依回来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一点都没有感到陌生。唯一不同的,大约是下人们的称呼,从表公子,改成了姑爷。   楚离听着很受用,趁着秦依依在和傅容说话,回头吩咐福顺去给秦府的下人们也都打个赏。下人们自然乐得欢喜,一声声姑爷比刚才喊得更响亮。   大老远,秦昭就听到了下人的声音,笑着对秦老太太和秦穆道:“祖母,爹,依依和表哥回来了。”   话音刚落,傅容便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正围着老太太跑圈的元哥儿看到姐姐,欢呼一声,飞快地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仰起脸,大声地喊了一声姐姐,然后又对着楚离喊了一声姐夫。   四岁的孩子哪里懂姐夫是什么,一看就是有人教的,顿时逗乐了一屋子的人。   秦依依摸了摸元哥儿的头,楚离蹲下来抱起他,小两口一起向老太太和秦穆行礼。   老太太喜欢孩子,看到楚离抱着元哥儿,仿佛瞧见了未来的外曾孙子,打趣道:“盼了那么久,可盼着你们两成亲了,赶紧的,加把劲也怀个孩子,等明天夏天,老太太我就可以抱曾孙子了。”   老太太的话让秦依依不免想到这几日的云雨之事,脸一红,羞得扑到她的怀里撒娇:“祖母,您说什么呢!”   楚离看着秦依依笑:“祖母放心,我们一定尽力,让您早日如愿。”   在场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等大家闲聊够了,秦穆便细问了楚离这几日的事情,毕竟他们当日都在将军府,秦依依和楚离拜堂时他们都不在,难免有些遗憾。   对于只有他们两人的拜堂,楚离早就有了打算,但为了给秦依依一个惊喜,他暂时没有告诉秦家的人。   聊着聊着,秦依依突然发现从自己回家到现在,都还没看到秦桑,不由奇怪地问傅容:“娘,桑儿呢?是不是又出去玩了?”   傅容被问得笑容一滞:“她在房里呢。”   桑儿明明在家里,知道她回来了居然不出来见她?秦依依有些奇怪:“娘,桑儿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嘘~ 第98章   傅容看了眼正在和楚离说话的秦穆, 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索性对秦依依直接道:“你们姐妹俩好些天没见了,去陪桑儿说说话吧, 也帮娘劝劝她。”   劝什么?秦依依更加疑惑了, 她来到后院,秋天落叶多, 绿儿正在打扫院子,一旁的角落里,已经堆了满满地一堆落叶。   秦依依出嫁时带走了小桃,原本傅容见绿儿年纪小,担心她一个人照顾不好秦桑,想换个年纪大些的丫鬟过来伺候。姑娘们没有脾气, 偶尔偷偷懒也不会说什么,绿儿又跟着秦桑跟惯了,哪里舍得走呢!幸好秦依依跟傅容说了几句好话, 傅容才答应继续让绿儿留下来照顾秦桑。   见秦依依回来, 绿儿高兴地扔了手里的扫把迎了上来:“姑娘您回来啦!”   秦依依点头,问她:“桑儿呢?”   “在屋里呢。”绿儿指着秦桑的屋子道,“这两日桑儿姑娘都没有出门,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您快去劝劝她吧。”   娘和绿儿都让她劝桑儿, 秦依依担忧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儿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那日您成亲,桑儿姑娘从将军府回来就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前日老爷来的时候,好像对姑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声音响得都传到院子里来了,可吓人了!”   爹生桑儿的气?从将军府回来后?   秦依依越听越疑惑,横竖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就不猜了,走到秦桑的房门外,敲了敲门道:“桑儿,开门,是姐姐。”   秦桑正在犯愁呢,听到秦依依的声音,才想起来今日是姐姐的归宁之日,连忙打开门,又往门外探了探头,发现除了绿儿以外没有别人,才重新关上门。   “姐姐。”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秦桑直接拉住了秦依依的手,一脸忧愁地喊了一声。   看到妹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什么事都没有,秦依依松了口气,刚才吓死她了,还以为桑儿出了什么事呢。   但见秦桑与平日有些不同,似乎还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依依无奈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桑一向大大咧咧的,此刻却流露出一种小女儿的娇羞,只见她的脸上闪现一抹可疑的红,低着头,不自然地捏着自己的衣带,难得扭捏道:“那日在将军府,齐王他……他、他说他喜欢我。”   “啊?”秦依依惊得合不拢嘴,她没听错吧?齐王喜欢桑儿?   这个消息远比那日拜完堂后看到新郎竟然是楚离还要让她震惊,在姐姐错愕的目光下,秦桑轻轻地点点头:“我……我也不知道,但、但是他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起初的惊讶过后,秦依依定了定心神,追问道。   其实她也知道,楚骞和大哥的关系那么好,平日里又总带着桑儿到处玩,喜欢桑儿是有可能的。可他是齐王,是皇上的儿子,她从来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再加上桑儿在她的心里还没长大,因此她也一直忽略了这点。现在听秦桑提起,细想一下她们姐妹两认识齐王后发生的种种事,对于楚骞会喜欢桑儿,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姐姐问得那么直接,秦桑的脸又红了红,不过她和姐姐之间,从来就没什么秘密,闻言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喜欢。”   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那就没什么好烦恼的了,秦依依似笑非笑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啊……   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心意,秦桑反而没刚才那么扭捏了,边想边道:“最早大概是在去幽州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一路上也很照顾我。后来因为江景焱的事情我生他气,他还专程去城里买吃的哄我开心。可那个时候,我只是有点儿喜欢他,回京之后,他带着我到处玩,带我去了很多我以前没去过的地方,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不像大哥总管着我,无论我想做什么、吃什么,想去哪里,他都很爽快地答应了……”   说到最后,秦桑还不忘数落了秦昭两句。秦依依听了发笑道:“所以你就觉得你是喜欢上齐王了?”   难道不是吗?秦桑不解地抬起头,不明白姐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依依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道:“桑儿,我问你,如果齐王有一日娶了别人,你会怎么想?”   姐姐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不过秦桑还是仔细地托着下巴想了想。以她的性子,若是楚骞现在说喜欢她,可最后却和别人成亲,她觉得她一定会去齐王府把他胖揍一顿,然后问他要娶的人是谁,再去把那个人也揍一顿解气。   但是这样的话,解气是解气,可她心里还是会很难过的吧。   “那我就不喜欢他了。”秦桑轻声道,“他若是敢娶别人,我就找个他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一辈子都不让他见到我!”   “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找你?万一他不去呢?”   不找她?不会的!他如果娶别人,一定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   想到这里,秦桑好像突然明白了秦依依的意思。   楚骞是王爷,早在他们去年刚认识的时候,他就说过他的父皇母妃正忙着为他选妃,但一年半过去了,也没听他提过他的亲事,秦桑早就忘了这事。现在想起来,秦桑只觉得若是哪日他跟她说他就要成亲了,想必她也不会生他的气,因为她明白,他的亲事一定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些事情是他身不由己的,就像姐姐和表哥,若是没有表哥在,姐姐也会逼不得已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那么信任楚骞了呢?他说喜欢她,她就相信,高兴地连着好几晚躲在被子偷偷笑。就算想到有一日他会娶别人不要自己,她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心疼。   秦桑突然沉默,秦依依知道她是在思考,感情的事情,她经历过两辈子,遇上了两个不同的男人,她明白有些事情,别人帮忙出主意是没有用的,只是靠自己去思考。妹妹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还是王爷,她心里怎么想的,她不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她理清自己的内心。   她和妹妹一同长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桑儿。以桑儿的性子,喜欢的人若是娶了别人,她确实可以去打他一顿出气,出完气之后把那人忘了,或者索性一走了之,对那人再不管不顾,既洒脱又干脆。   但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她对楚骞的这份喜欢,也太简单了。   “我不会让他娶别人的。”秦桑突然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了,我如果喜欢他,我就要去努力争取他。他是王爷也好,是平民百姓也罢,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除非他说他不喜欢我,否则谁要敢让他娶别人,我就跟他拼命,皇上也来我也不怕!”   喜欢一个人,不能一味地等着别人来喜欢自己。他现在可以只喜欢自己一点点,那么往后,她就努力让他更喜欢自己,总有一日,她会有办法让他喜欢得再也离不开她。   王爷又怎么样?他是王爷,那她就要当他的王妃!   秦桑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这几日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情。那日在将军府楚骞说喜欢她的时候,被路过的爹娘听到了,回家后,爹和她谈了几句,意思很明确,并不希望她与王爷扯上什么关系。但那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爹,只当爹是在干涉她,刚刚被喜悦填满的心仿佛瞬间被泼了一盆凉水,父女两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吵了起来,最后她索性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姐姐,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呀?”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秦桑担心的就只有楚骞的态度了,他到底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秦依依笑看着她:“这个问题你问我,倒不如自己去问他。”   在她看来,喜欢与不喜欢,是两个人之间的事,除了当事的两个人外,别人说的都不算数。就像上一世她嫁给江景焱,所有人都羡慕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江景焱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而这一世她和楚离成亲,哪怕拜堂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她也觉得很满足。   这一世的幸福,是她自己争取的,幸亏当时她没有认命,认为自己一定会嫁给江景焱,在该喜欢楚离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顺从了自己的心,才能换来今日的幸福。   这份幸福她可以得到,那么她的妹妹自然也可以。   爹生气,或许是因为他们秦家从不与官府的人打交道,爹也从来就没有打算让他们姐妹嫁给当官的人。但是爹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只要妹妹和齐王是真心相爱的,爹不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那我明日去问他好不好?”秦桑想了想,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我现在就去问他。可是我要怎么问呢……”   秦桑好不容易想通了一件事,又陷入了新的苦恼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任务完成,我们家可爱的桑儿也开窍了,宝宝们晚安(づ ̄3 ̄)づ 第99章   自从将军府一别, 楚骞这几日就没有再见过秦桑, 闲来无事,他进宫去陪温妃闲聊了片刻, 母子俩聊不到几句, 话题就又转到了他娶妃的事情上。从去年他搬进王府起,这一年半的时日里, 温妃已经为他觅了不少女子,但没有一个楚骞看得上的。眼看着他两个皇兄的孩子一日接着一日长大,温妃心里着急,给楚骞放了狠话,若是在明年除夕前再看不上那些大臣家的姑娘,她就直接去请皇上赐婚。   这可把楚骞给急坏了, 求了半天无果后,楚骞怀着一肚子敢怒不敢言的气,愤然离宫。才走到宫门口, 齐王府的下人匆匆来报, 说秦家的姑娘来了府里,现在正在等他。   秦家的姑娘他只认得两个,秦依依前几日与楚离成了亲,若是有事找他,下人回禀的应该是楚夫人才对, 那么也就是说,来找他的人是秦桑?   楚骞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从报信的下人手中抢过缰绳, 快马加鞭往齐王府赶去。   .   秦桑得了姐姐的提点,在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二话不说直接来了齐王府。在来以前,秦桑一心想着要问清楚楚骞的态度,越想就越心急,一路上紧赶慢赶,没多久就到了。   可是在踏入齐王府的大门后,秦桑却突然开始紧张了,一会儿她见到楚骞后要怎么开口?第一句话说什么?是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呢,还是直接告诉他她喜欢他?   好在楚骞不在府里,当下人们告诉她王爷进宫了时,她才稍稍放松。   下人们带她去偏厅里休息,怕怠慢了王爷的客人,上了许多茶水和点心。秦桑原本就好动,一紧张更加坐不住,看到手边琳琅满目的糕点,一个早上没吃东西的秦桑倒是有些饿了。   她随手拿了一块,见旁边伺候的下人们没有说什么,放到嘴里吃了。不得不说,齐王府的东西可比外头的好吃多了,而且吃着东西,秦桑发现自己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于是吃完一块,她就挑了另一块吃,不一会儿,一盘子足有五六块的糕点全进了她的肚子。   楚骞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她趴在桌子旁,手边的一个盘子已经空了,她的嘴角沾满碎屑,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另一盘吃食,似乎在思考着从哪里下手。   下人们看到他正要请安,楚骞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挥挥手,让那些人都退了下去。   秦桑正吃得高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一抬头,她要找的人已经近在咫尺。   楚骞看到她吃得跟小花猫似的脸,忍俊不禁:“我听说,你早就来了?”   听到问话,秦桑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被抛到脑后的思绪一点一点地回归,秦桑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不自在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找我有事吗?”楚骞神色自诺地在她身边坐下。   回来的一路上他已经想过了,那日他与秦桑说了喜欢她的话后,她就被秦穆夫妇带回去了,没来得及给他回音,这几日听下人回报说她一直待在府里没有出过门,这与往日的她大不相同。楚骞明白,他那日说的话,她一定是听进去了,不出门想来也是在思考。   那么她今日过来找他,是要和他说什么?以秦桑的性子,如果不喜欢他,当时就应该拒绝了他,但她没有。所以楚骞敢猜测,这丫头其实也是喜欢着他的。   如此也就是说,她想明白了?   楚骞隐隐有些期待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   秦桑本来是打定主意楚骞喜欢她的,可现下他问得一本正经的,秦桑心里反倒没了主意。会不会那日楚骞说喜欢她,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或者他的喜欢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是她想多了?   “我……”秦桑有点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骞回来地太急有些渴,看到旁边有杯茶,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秦桑见他拿着自己喝过的茶杯喝水,终于找到了切入点:“你……你怎么喝我的茶呀?这茶我喝过的……”   楚骞不以为意道:“我渴了,这里只有一个杯子,难道你要我直接拿壶喝吗?”   想象他举起茶壶喝茶的模样,秦桑被他逗笑了,笑了两声,又低下头,默默道:“别人喝过的你还喝,你怎么一点都不讲究呀……”   “讲究?”楚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笑,放下茶杯,道,“如果这杯茶是别人喝过的,你以为我还会去喝吗?”   别人的不会喝,那么他的意思是,因为知道是她喝过的,他才喝?   秦桑突然心跳得飞快,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所以,他是想告诉她,他那日说的话并非是骗她的,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忽然有点小雀跃,秦桑想忍住,可无奈嘴角在听了他的话后已经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她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地说道:“我今日来找你,是想问你,你那日在将军府说的话……算不算数?”   楚骞走到她的身边,弯下腰,双手撑在她椅子左右两边的扶手上,看着她,认真地问:“我那日说了什么?”   他的靠近让秦桑的心怦怦直跳,背后是椅背,前面的路被他挡住,左右两边又出不去,秦桑退无可退,整个人都被他把控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换作平时,他这么看着她,她一定扬起脖子,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让他一边玩去。   但是现在,秦桑缩到了一侧的角落里,眼见他越来越靠近自己,她索性闭上眼,一口气道:“你说你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还算不算数?”   她这句话几乎是用喊的,声音还不轻,楚骞很庆幸他刚才把伺候的下人们都赶了出去,否则这要是被他们听到了,不用等明日,晚上母妃就该把他召进宫问话了。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见她死死地闭紧眼睛,睫毛却因为紧张不停地轻颤,整张小脸似乎都皱在了一起,楚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她只是躲了一下,等他再次追过去的时候,她就乖乖地不动了。   到了这个时候,楚骞几乎也已经确定了她的心意。她难得那么乖巧地由自己欺负,楚骞索性另一只手也一起用上了,左边右边一起轻捏着她的脸,慢条斯理道:“唔,那你先回答我,如果算数你想怎么样?不算数的话,你又想怎么样?”   秦桑:“……”   算数的话,那她就可以告诉他她也喜欢他,这样他们两人就可以像表哥和姐姐一样在一起了。如果不算数的话……   咦,等等。   秦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听他的口气,怎么他好像是在骗她说喜欢他的话呢?难道他……   秦桑气呼呼地睁开眼,果然对上了两道满含笑意的目光,他离得她很近,整张脸几乎都快贴上了她的,一双漆黑的眸底,除了笑意,还有她因害羞而变得绯红的脸颊。   “你……你……”秦桑原本是想让他离她远一点,她不习惯和他靠那么近说话,这样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要跳出来似的,但当她与他的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她又不想他离她那么远。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嘛!”憋了好半天,秦桑终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只是底气不足,明明应该很严厉的语气,却偏偏让楚骞觉得她是在撒娇。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似乎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没等秦桑回答,贴在她脸上的手突然滑到她的后脑,微微用力,按着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靠近,与此同时,他勾了勾唇,朝着她嘟起的唇瓣上印去。   “我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吗?”楚骞只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会会儿就退了回去,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瞪着眼睛,听到他的问话后全凭本能呆滞地点点头,楚骞不由“噗嗤”一笑,直起身体直接把还没回过神的秦桑拥进怀里。   “那日看到景焱穿着大红喜袍拜堂成亲,突然在想将来等我成亲的那一日会是什么样子的,还有我的新娘子,不知道在我揭开她的盖头以后,她会不会同样也很高兴。”感受到怀里的小姑娘开始不安分地动了,楚骞慢慢地收紧手臂,“我也不知道我那日是不是冲动了,但是在看到那样的场景后,我就是很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桑儿,那日我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想过很久了,母妃和父皇选了那么多大臣的女儿我都看不上,那是因为我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那个人,应该就是你。”楚骞温柔地蹭了蹭她的发顶,轻轻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把你放在心上的,但是桑儿,依依成亲前夕,当我误以为楚离想要让你替依依嫁给景焱的时候,我是一百个一万个反对的。幸好那只是一个误会,如若不然的话……”   他顿了顿,秦桑等不及,仰起脸问他:“如若不然的话,你会怎么做?”   楚骞低头对上她略微有些湿润的眼眶,柔声道:“如若不然的话,我就连夜带着你私奔,反正我也不想娶那些不认识的女子,不如带着你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这个王爷我也不当了,谁爱当让谁当去,我只想你一起,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 ???ω??? ?)? 第100章   这是秦桑长那么大以来, 头一回听到情话。她眨眨酸涩的眼睛, 身体被他箍着不能动,只能费力地仰起脸望他。   因为秦昭的关系, 楚骞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摆过王爷的态度和架子, 从第一次见到他,他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 虽然比不上大哥亲,却也很讨她的喜欢。   但他是王爷,秦桑根本不敢想象她会被一个王爷喜欢。去幽州的那段时日他对她那么好,她生气了还会买好吃的来哄她,可她知道那时的他只是把她当妹妹,他会对她好, 会容忍她的任性和小脾气,都是因为她是秦昭的妹妹。所以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动了点小小的心思,但她也只敢将那份心思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 不教旁人发现。   那么,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秦桑想问,但是记得他刚才说过,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问出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上了她, 而她,正好也喜欢他。   秦桑美滋滋地想着,待想通了, 她也悄悄地伸手抱住他。   楚骞说了那么一大段,心心念念着秦桑也会跟他说些好听的话,可等了半天,除了感觉到她抱着自己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丫头不会是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吧?   楚骞心道奇怪,松了手臂的力道,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仔细一看,小丫头哪里有半点感动的神色,倒是一直不停地在偷笑。   笑?有什么好笑的?   难不成她根本没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把他精心准备、练习了很多天的那番话当成戏言给听了去?   楚骞有些郁结,苦着脸问她:“你笑什么?”   秦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依旧笑眯眯的,她就是这样,只要有高兴的事就会摆在脸上,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也是楚骞会喜欢秦桑的原因之一,秦桑性子单纯,和他从小到大见惯的那些女人不同,和她在一起,他没有任何压力。   趁他不注意,秦桑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指着外面湛蓝的天空道:“骞哥哥,你不是说我想去哪里就带我去哪里吗?今日天气那么好,我很久没有出城了,你带我出城去玩吧?”   “你……你喊我什么?”对于秦桑给他的这个新称呼,楚骞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桑歪着脑袋,指了指自己道:“你都说喜欢我啦,我也喜欢你,总不可能以后我们相处的时候我还叫你王爷吧?”   楚骞眸色一亮,突然惊喜道:“你、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你也什么?”   秦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是她没说清楚,还是他真的没听懂?可是她分明说得很清楚呀!她也喜欢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放元哥儿身上都能听懂,楚骞那么大个人,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桑儿,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楚骞高兴地快疯了,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桑儿也说喜欢他啊!但是一遍不够,他想要再多听几遍。   “骞哥哥,我说我喜欢你呀。”   话音刚落,秦桑又被他拥进了怀里,楚骞高兴,这一次直接抱起了她,在原地转起圈来,秦桑起初惊呼了一声,后来觉得好玩,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末了,楚骞把她放下:“我的表字是云卿,阿昭知道,以后你也喊我云卿吧。”   “云卿?”秦桑默念了一遍,“真好听,不过我还是喜欢喊你骞哥哥。”   楚骞愣了愣,随后牵住她的手,浅笑道:“好,那就喊骞哥哥,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   “嗯!”秦桑点头,笑得很甜。   .   两日后,到了与豫王妃约定的日子。楚离一早就去上朝了,为了以防万一,他让福顺留下来陪着秦依依一起去。秦依依稍事打扮,走出楚府大门,秦府的马车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客悦酒楼算是秦家名下一间二流的酒楼,平时人流量不大的时候,酒楼的生意一般,因为秦家的关系,去酒楼吃饭的大多都是一些经商之人,为了方便与秦家谈生意,把地点和下榻的地方定在那里,只有遇上较为喜庆的日子,或者京城要举办一些大一点的事比如科举考试,客悦酒楼的人才会多起来。   今年的秋闱刚刚结束,秋收的商人还没有赶来,因此此时的客悦酒楼里,除了三三两两来吃饭的人外,并没有什么别的闲杂人等。   秦昭和秦依依下了马车,酒楼的小二上前问好,等二人走进了楼里,小二才靠近秦依依提了一句有位何姓的姑娘正在楼上等她。   豫王妃本名何芸,她的爹是大学士何偲,她还有一个堂兄,正是楚昱很器重的礼部尚书殷文。不过何家三个儿子,只有何偲一个人混得比较好,他的大哥何仁年轻时干了点荒唐事,被判入狱,彼时刚为他诞下儿子的夫人气不过,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离开了何家,远走他乡,不仅改嫁他人,连孩子的姓也跟着一起改了。直至那孩子长大后,因为想要为官,才独自入了京,投靠唯一的叔父,那个孩子,就是殷文。   何芸嫁给楚昱六年,儿子一个月前刚满五岁,为了掩人耳目,她换下了华丽的服饰,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素衣。她今年也就只有二十一岁,再加上平日里在王府保养得很好,她打扮一下竟让店小二误认为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听说她是一个人来的,秦依依也没有让秦昭陪,来到了店小二所说的那间房,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有人打开了门。   秦依依仔细一看,果然是那日入宫时见到的陪着淑妃的豫王妃。   何芸见是秦依依,连忙侧身让她进来,关门时,还不忘谨慎地看了看外面的走廊。   进屋后,秦依依先是观察了一下何芸的装扮,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知王妃娘娘今日特地找我过来,是有何事要与我说?”   堂堂一个王妃,出门连一个丫鬟都不带,还故意打扮成未出阁姑娘的样子,应该是偷偷出来的才对。秦依依心里有个数,看来表哥所料果然没错,豫王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找她来,一定是有话要和她说。   何芸见秦依依如此直接,索性也开门见山,她先看了看她头上,见她并没有戴那日戴的那枚簪子,略有失望道:“妹妹今日怎么的没带那支发簪?”   发簪?秦依依一怔:“娘娘说的可是当日淑妃娘娘觉得眼熟的那支簪子?”   何芸点点头。   秦依依笑着说:“在家里呢,那是我娘送给我的嫁妆,今日出府,大街上人多,我怕不小心掉了,就收起来了,怎么了?娘娘是喜欢那枚簪子,还是受了什么人的吩咐想来看看?”   “不不不。”听她这么说,何芸连连摇头,“你别误会,我没有想要你那枚簪子,也是母妃让我来的,我只是……单纯觉得那簪子眼熟,想要借来看看。”   看?秦依依不免有些奇怪,难不成她今日把她喊出来,就是为了看她的簪子的?她既要看,为何那日在宫里不看个仔细,还要特地把她叫出来?而且还弄得这么神秘?   何芸见她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疑惑,轻声解释道:“不瞒妹妹,这枚簪子……不,应该说是曾经佩戴过这支簪子的人,她对我很重要。我想知道,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   何芸也知道她这话说得唐突,可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她也不能轻易将原因说出口。   何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依依看得出她是有话要说,但又仿佛在担心什么。她说曾经戴过这支簪子的人对她很重要,可如今已经证实了,拥有这支簪子的人,除了她的娘以外,就只有柔妃娘娘。可娘自从得了这支簪子,一直不舍得戴,所以她口中的重要的人,应当不是她的娘。   那么,那个人难道是柔妃?   倘若那个人是柔妃,她为什么又要问柔妃和她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她看出了些什么?   不,应该不会,柔妃过世已经十一年了,而据她所知,十一年前的豫王妃只有十岁,豫王妃又是在十五岁那年才嫁给豫王的,她怎么可能会见过柔妃?   秦依依睁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她。过了一小会儿,她收起了脸上的疑虑,笑了笑道:“那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的簪子是我娘给我的嫁妆,先前一直被我娘放在匣子里,娘娘说见过有人戴过,会不会是认错了?我的那枚簪子除了我以外,还没有任何人带过。”   “不,不会的。”何芸摇摇头,肯定道,“十五年前,我见过一个人戴过和你一模一样的簪子,我不会记错的。”   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秦依依刚刚出生,豫王妃那个时候也就只有六岁,六岁时见过……难道那个人真的是柔妃?   不等她继续猜测,何芸突然叹了一口气,冷静的面上逐渐露出了几分哀色,起初是一点点,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秦依依看着她神色的变化,后知后觉她想要说的事情,应当是与她的那枚簪子有关,或许,可能还是不太好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睡不着,顺了一遍后面的剧情,唔,感觉差不多月底可以完结吧~~ 第101章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 会与柔妃娘娘有关?而且,她竟然还想要告诉自己?   秦依依猜不透, 但她今日过来, 就是要弄明白这些事的, 既然豫王妃肯主动开口,那她便当一回听众,听听看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秦依依找了个地方坐下, 看着豫王妃慢慢走到窗边,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缓缓道:“十五年前,皇上寿辰, 在宫里设了酒宴。那一年,我爹刚当上翰林学士, 正得皇上宠信, 皇上寿辰,不仅宴请了我爹,连我娘和我, 也有幸入宫。当日,爹在太和殿陪皇上与诸位大臣一起饮酒, 我娘就带着我来到后宫与女眷们一起。起初,我就跟在娘的身边,哪里都没有去,后来宫里的娘娘们来了, 拉着娘她们一起说话。当时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几个别的大人家的孩子,有位娘娘怕我们陪着无聊,就让宫女带我们去御花园里玩。”   “那是我头一回去御花园,其他孩子也是,一开始都新鲜地不得了,不过小孩子嘛,花花草草看过了也就不爱看了,于是我们就在御花园里玩起了捉迷藏。负责照顾我们的宫女看我们自己在玩,就没有打扰我们,退到一旁陪着。御花园很大,假山岩石不少,还有很多小径。”   “冬日的天暗得特别早,那时还没到晚膳,宫女们也没有急着喊我们回去。正巧轮到我找人,等她们都躲起来了,我看到一处假山后面有动静,就顺着那方向寻去,也不知道跟了多久,再转身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我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理我,只有原先跟着的方向蹿出了一只小猫,朝我叫唤了几声,后来连它也跑了。当时我很害怕,又不敢再乱走,就蹲在原地哭,哭着哭着,来了一个人。他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看到我在哭,就站在前面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我迷路了,想去找我娘,他问我是谁,说可以带我去找我娘,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直觉告诉秦依依,前面她说的那些都只是起因,说了那么多,或许她是在想怎么说,也或许那后来发生的事情给她留下的记忆太坏,她本能地不想记起来,可她不愿回忆起的,应该就是这件事的重点。   秦依依一开始还以为来的人是柔妃,但听她说只比她大几岁,那么就肯定不是了。但是不是柔妃,又会是谁呢?   何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接着往下说:“他说可以带我去找我娘,但前提是,他要我跟他回去,让他看看我的身子。”   什……什么?秦依依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何芸见她一脸惊讶,苦笑道:“你也觉得很荒唐是不是?那时的我虽然年纪小,但礼义廉耻我都懂,我不愿意,他就威胁我,说要把我一辈子都关在宫里不让我出去。我害怕,我喊人,但是没有人理我。后来来了两个小太监,大约是受了他的吩咐,也不管我愿不愿意,一个捂着我的嘴,另一个抬起我的腿就带着我跟他走。”   秦依依看她脸色发白,知道她当时必然被吓坏了。她进过宫,知道宫里虽然人多,但宫殿更多,许多没人住的宫殿几乎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过去打扫,围墙也很高,真有心要将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关在里面,她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秦依依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一边安抚一边猜测道:“是柔妃娘娘救了你对不对?”   何芸看她一眼,点点头:“快到那人寝殿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柔妃娘娘,当时她就戴着和你那日戴的一模一样的发簪,她看我被太监们抓着,命令他们放了我。她还问那人为什么,那人说是因为近日师傅教了知识,说男子和女子的身体不一样,他见了我一时好奇,就想看看怎么个不一样法。”   在宫里长大还能得到师傅教书的,不外乎只有几个人。   同样是女人,秦依依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换了是她,要是被别人看光了,只怕她想死的心都会有。可她也震惊,皇上的儿子居然做出这种事,难道不怕被皇上知道以后责罚吗?   何芸六岁的时候,表哥才刚出生,一定不是表哥。那么,到底是楚昱还是楚渊?如果是楚渊,那还好说,可如果是楚昱……   秦依依看何芸的目光多了些同情,她很不想相信那个欺负她的人是楚昱,但,楚渊的性格她也曾听楚骞说过,楚渊并不像是那种急色之人……   “你也猜到了是吗?”何芸低下头,垂着眼帘,今日将这些往事说出来,她便是在赌。   在楚昱身边多年,她早就知道楚昱和楚骞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不错,但实则楚昱很不喜欢这个弟弟。而楚离又算得上与楚骞走得比较近,从楚昱派人调查楚离起,她就明白楚离不可能为楚昱所用。既然不会为他所用,楚昱又那么恨楚离,二人之间非友即敌。她若想要摆脱楚昱,或许可以求楚离帮忙。更何况,楚离的身后还有李宓,而且她还听说,楚离在参加科考之前,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柔妃娘娘将他教训了一顿,临走前,我听娘娘称了他一句大皇子。娘娘见我哭个不停,于是把我带回了寝殿,一边安抚我,一边派人去通知了我娘。”说到这里,何芸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那日若不是有柔妃娘娘在,只怕我……”   “你既然知道当日欺负你的人是楚昱,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呢?”秦依依不解地问,难道她回去之后就没有将这事告诉她爹娘吗?她爹娘如果知道,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嫁给楚昱呢?   何芸低声道:“我当然不想嫁给他,当爹回来问我愿不愿意嫁给豫王之时,我就想到了那日发生的事,可我……”   “你没有告诉你爹娘这件事?”秦依依明白了,以何大人在朝中的官位,皇上若要赐婚,还需先问他愿不愿意嫁女儿。何大人没有立刻反对,而是回家问她的意思,那么也就是说,何大人此前并不知道这件事。   何芸点头道:“柔妃娘娘告诉我,欺负我的人是皇上的长子,若是我回去将此事告诉爹娘,以我爹那时的脾气,一定会将此事上奏皇上。可当时,柔妃娘娘及时救下了我,楚昱并没有来得及对我做什么,光是这一点,闹到皇上那里去,也一定不会有什么结果,顶多就是当着爹的面教训他几句。但如此一来,皇上也会因为这件不堪的事情被爹知道了,从而忌惮他,不会再重用他,到时候毁的也就不仅仅是爹的前程了。”   她还有一点没说,这也是她长大后才明白的。楚昱是皇上的长子,近年来在朝中又十分活跃,皇上如今只有三个儿子,又这么多年没立太子,将来太子之位会是谁的,明眼人几乎都看得出来。她也庆幸当日听了柔妃的话没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要是说了,等楚昱坐上皇位后,会放过他们吗?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与你爹娘说的?”秦依依追问。   何芸道:“娘娘教我,让我跟娘说我迷路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的寝殿附近。她哄了我很久,还让我见到了她生的小弟弟,小弟弟刚刚才学说话,可爱极了,只是身子不好,柔妃娘娘就让我和他一起玩。皇上寿辰,她本来要去赴宴的,为了我也没有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娘娘的样子,可她头上的簪子,我记得。”   说着,她又看秦依依。   秦依依看到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些期待,就跟楚离第一眼看到她簪子是所流露出来的眼神一模一样,表哥说,当时他看到簪子,还以为是母妃给她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母妃还活着,送入宫的那具尸体并不是母妃的,否则,母妃的簪子,怎么会好端端地到了另一个人那里?所以,豫王妃也以为柔妃没有死吗?   秦依依不忍让她失望,但又不得不教她失望:“我的簪子,确实是我娘给我的,并非柔妃娘娘的那枚簪子。”   “可……”   没等何芸继续问话,秦依依便告诉她:“但你说得其实也不错,虽然我那枚簪子不是柔妃娘娘的,但我的簪子和她的,的确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真的吗?”何芸想过很多可能性,就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两支同样的簪子,因为宫里娘娘们戴的簪子,一般都是独一无二的,“怎么会呢……”   秦依依对她笑了笑:“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能不能先告诉我?”   弄清楚了簪子的事,但她还有别的疑问。眼前的人毕竟是豫王妃,虽然她大致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但是在没有得到确认之前,她还不能那么轻易地就相信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我继续写,要是0点前没来得及更新,那就是0点后了……   接下来的目的就是,搞死楚昱!搞死楚昱!搞死楚昱!→_→ 第102章   何芸说了一声好:“你问。”   她今日既然来了, 就准备好了她会有疑惑,无论如何, 只要他们愿意帮她, 他们想要的, 她也会帮他们拿到。   秦依依点点头:“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何芸毫不犹豫道:“我想离开豫王府。当初嫁给楚昱,就是万不得已。如果不是我爹还在朝中为官,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你说楚昱当时问过你是谁, 那你们成亲后,难道他就没有记起你来吗?”   楚昱的这门亲事应当是皇上和淑妃定下的,但是以楚昱当时的年纪来说,不可能不记得当日之事, 那么他们成亲以后,楚昱没有为难过她吗?以楚昱那么记仇的性子, 何芸却还能再豫王妃的位子上坐那么久, 要说何芸没有心机,秦依依是不信的。   何芸回忆道:“他应该记得我,成亲那晚, 他也曾试探过我,但是我一口咬定不知道, 他便没有再追问,后来也没有提过。”   或许是因为当时她年纪太小,事后又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连她爹娘也没说, 楚昱认定了她不懂事。也或许是成亲当晚她的顺从,让他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六年来,她不提,他也没有再提过那件事。   秦依依明白了,何芸是为了何家忍气吞声,而楚昱则是想得很简单,多半觉得何芸当时太小,根本不记得此事。反正她都是他的王妃了,就算她那日想起来那桩事,觉得可能是他,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她还敢去跟父皇告发吗?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你告诉了我这些,我就一定会帮你?你就不担心我的夫君是豫王的人,你告诉了我,他也会知道,如此一来,豫王也有可能会知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光是看到一支同样的簪子,她就认定了他们会帮她,反正秦依依是不信的。   “你们不会的。”何芸摇摇头,平静道。   她是在赌,但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也不会来找秦依依,找她,那一定是因为有证据证明了楚离不是楚昱的人。   “只要你们肯帮我,或许,我也有办法帮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   他们想要的?   她的回答出乎秦依依的意料,秦依依不解地问:“我们想要什么?”   何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李相当年因为柔妃娘娘的死,忧伤之下辞官后再也没有关心过朝事。如今他突然还朝,大家都在猜测其中的原因。虽然外界都说楚大人只是李相的门生,但事实究竟如何,怕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你……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听到她同时提李宓和楚离的名字,秦依依心里不由警惕起来。   她的神色变了又变,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但那稍纵即逝地紧张还是没逃过何芸的眼睛。心里的猜测几乎被证实,何芸惊讶之余也略有激动:“你别担心,若是我有心把我知道的说出去,我就不会等到今时今日了。秦姑娘,方才我喊你一声妹妹是真心的。此前刚嫁入豫王府,我也同样将公主当成了妹妹,但公主始终防着我,我也不得不同她保持距离。那晚,柔妃娘娘让我陪三皇子玩的时候,三皇子刚学着说话,娘娘教他喊了我一声姐姐,还告诉我,这是三皇子第一次开口叫人姐姐。三皇子的身体状况我了解过一些,去年楚昱让人去查楚大人的身份时,无意中我也听到了,当时我没有将他们联想到一起,直至春闱的名单出来了,看到他的举荐人是李相时,我才开始怀疑,楚大人,是不是就是柔妃娘娘的孩子?”   虽是问话,可她的语气却几乎是确定的。   当秦依依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如果连豫王妃都知道表哥的身份,那么岂不是连楚昱都有可能……   她都说得那么肯定了,她该承认吗?或者像她对楚昱那样,假装不知道,说不定也就能揭过去了?   一瞬间,秦依依的心里闪过无数种主意,但到最后,这些都一一被她排除。   何芸是豫王妃,是最容易接近楚昱和淑妃的人,如果有了她的帮助,表哥要想对付淑妃母子,会不会方便得多?   “你想离开楚昱,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出了事,你身为豫王妃,也可能要跟着一起遭殃?还有你的孩子、你的家人,你真的打算要让他们与你一起冒险吗?”秦依依正视着她问。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听在何芸耳里,她这么说便是承认了。   何芸突然高兴起来,柔妃娘娘的孩子没死,那个第一个唤她姐姐的人没死,真是太好了!   但是秦依依说得不错,楚昱一旦出了事,整个豫王府的人还能逃过吗?在楚昱身边这么多年,对楚昱做的事,多少她都知道,可她只是想离开楚昱,并不是要他的命,只要他以后不再缠着她,让她带着儿子离开,她不会将他做的那些事情告诉别人。   事到如今,秦依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既然知道表哥的身份,那么你就应该能猜到,当年柔妃娘娘会出事,也有可能是淑妃和楚昱在背后的策划的。我也不怕告诉你,父皇已经知道了表哥的身份,只不过我们还没告诉他当年之事,因为我们还没证据。你想帮我们,一旦淑妃找人杀害柔妃的事情罪证确凿,豫王府必定会被连累。还有,表哥是不会放过淑妃母子的,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你和你的儿子都会安然无恙。”   俗话说丑话说在前头,秦依依说的是丑话,也是实话。楚昱入朝后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且不说皇上是否会将皇位传给表哥,他就算不当这个皇帝,害死他母妃的凶手,他也绝对不可能放过。   何芸沉默了片刻,她其实早就想过这个结果了,只是,还是抱着一点希望。   “我知道。”仿佛思考了很久,何芸才开口道,“但是如果没有柔妃娘娘,是可能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呢……”   当时她年纪小,楚昱也年纪小,可她真的落入了楚昱的手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或许楚昱真的会如他所言,把她关进哪个冷宫里,然后让她自生自灭。反正外头没有证据,只要他死咬着不松口,谁会知道她去了哪里呢?她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女儿,她的命,哪里会有皇子值钱呢?就算最后被人发现,皇上也一定不会容忍她活着走出皇宫的。   “我可以帮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我不怕死,我只求你们能够放过我的孩子。”她真的不想再留在楚昱的身边了,这些年夜夜躺在他的身边,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所以楚昱有时候不回来,一个个女人不停地带回府,她知道也装作没有察觉。   想到这里,何芸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对了,那个柳慧,你们要小心。她来过王府很多次,每次都是晚上,就在楚昱的书房里,她……”   何芸没有说下去,但见她微微发红的脸颊,再一联想她说的话,秦依依的脸也有些发烫。当日柳慧只跟她说了豫王逼她做事,没想到还有这层在里面。不过以柳慧的性子,倒不是不可能。   秦依依如今也算得上是过来人了,但与何芸谈到此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不过也正是这份尴尬,突然间就化解了二人先前的生疏。   秦依依主动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的,你是好心,回去之后我会将你的话都告诉表哥,若是……将来皇上要处置楚昱,我会让表哥向皇上求情,准你和你的孩子回到学士府去。表哥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既没有参与当年之事,他不会为难你的。”   “谢谢。”何芸连连点头。   .   楚离下朝后,秦依依正巧刚回到府中,看到他回来,秦依依还有些惊讶:“你今日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不需要去翰林院吗?”   楚离本是不太放心她,如今瞧她安然无恙,楚离也就心定了,趁下人还在端饭菜时,他拉着秦依依坐在软榻上休息:“父皇知我新婚,叫我这阵子在家里多陪陪你,除了早朝都不用再去翰林院。翰林院的差事会叫其他人补上,反正我迟早要离开那里的,先让他们接手,到时候也方便。”   秦依依点点头,朝事她不懂,表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吃饭的时候,楚离问她早上见豫王妃都聊了什么,秦依依一五一十地将何芸说的都讲给了他听,末了还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轻声为何芸说了几句好话。   楚离很认真地听完,期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最后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时,才勾唇笑了笑,伸出手臂把她往怀里带:“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秦依依扒着他胸前的衣服:“我不是怕你生气嘛,表哥,豫王妃她真的是好人,也很可怜,你可不可以让父皇不要处置她?”   “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楚离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的碗里,“不过父皇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若与母妃的死无关,也没有帮楚昱做出那些残害忠良的事,顶多被除了豫王妃的身份,让她继续回学士府当她的大学士千金罢了。”   那岂不是正如她们所愿?秦依依高兴地点头,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何芸。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03章   夫妻俩吃过晚饭, 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相携着回房睡午觉了。   这是二人成亲以来楚离第一次陪秦依依睡午觉, 看他脱了衣服跟上床, 秦依依有点紧张地抱着被子缩在墙边, 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他。   楚离忍俊不禁,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然后将人拉过来:“躲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秦依依心虚地摇摇头,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又不敢表现出来。这几日晚上……嗯,他表现得实在是太热情了,到现在她还觉得底下有点隐隐作痛, 若是白日他还要再来一回,她真怕自己一会儿下不了床会被下人们看了笑话。   “表哥。”秦依依讨好地靠在他的肩上, “我、我也想……”   “想什么?”楚离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她继续往下说, 不由奇怪地低下头,就看到她一脸为难地神色,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脸上还染上了红晕。   难道是又想要了?楚离微怔, 抖了抖眼皮,这青天白日的,她……   秦依依悄悄抬眼,见楚离神色怪异地看着她, 恍然明白他大约是想歪了,羞得脸比刚才更加红了,急忙解释道:“哎呀表哥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捂着脸,就差没把自己埋到被子里去,情急之下也就顾不上其他了,连忙撇清道:“我、我是说……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啦,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秦依依喊完,只觉得周遭都安静了。   楚离很少听她那么大声说话,记忆中之前也有过被他惹急的时候,可爱得紧。他把秦依依越来越往下缩的身子拎出来,拿开她的手,果然见她紧紧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看他。   楚离轻笑,忍不住想要曲解一下她的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和我想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哪、哪有……   秦依依承认,虽然过程好像是差不多,但是结果不一样好不好?   上一世她独自一人在将军府的后院,就一直期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仿佛有了他,也就不会觉得日子那么难熬了。这一世刚和楚离成亲没几日,她每天都快活地像是要上天,还没有来得及去想孩子的事,但是早上见了何芸,听她提了许多次孩子,她突然也很想生一个。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会像表哥那么聪明,也会长得和他一样好看。只要一想到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伸手小短手蹬着小短腿喊自己娘亲,秦依依的心就软地不行。   但是她不知道表哥会想那么早要孩子吗?齐王似乎就是怕麻烦,至今一直不肯娶妃呢。   “表哥……”秦依依已经知道了怎么撒娇,喊了一声没听他说话,索性直起身搂住他的脖子,撑在他的肩上,壮着胆子亲了亲他的唇,“夫君……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楚离这会儿没那个意思,见她一脸认真,想了想问:“怎么会突然想要孩子了?”   突然吗?他们都成亲了,想要孩子不是很正常?   秦依依轻声道:“早上听豫王妃提了几次她的孩子,我就有点心痒痒,而且她还说,她小时候见过你,那会儿你刚出生,正是才学说话的时候……”讲到这里,秦依依笑了笑,仿佛可以想象到那样的场景,表哥小的时候呀,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她很好奇呢。   她一脸憧憬,楚离也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   豫王妃说的话,他不怀疑,楚昱会调查他,他又何尝没有找人调查过楚昱,甚至连何芸、何偲和殷文,他都派人查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早就知道了何芸虽然嫁给了楚昱,但其实并非一心向着他,因此他才会放心地让秦依依去见她。何芸与母妃的过往,他不知道,倒是一个另外的发现。   对于孩子,他目前的身份还未定,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他确实没想过那么早就要孩子。况且秦依依现在才十五岁,他曾在医馆住了几年,看了不少医书,知道女子最适合生产的年龄其实还要再过几年,现在就生孩子,很容易出意外,他不想让她为了孩子冒险。   但是她现在提出了想要,他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楚离贴着她的脸,柔声道:“依依,我也想要孩子,但是现在还有点早。再等两年,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你想生几个都可以。现在……你的身子太弱,生孩子的风险太大了,我不想你有什么意外。”   生几个都可以,他当她是猪吗?秦依依腹诽,不过表哥这么为她着想,秦依依很感动,可还没等她感动多久,楚离又笑着在她耳边道:“更何况,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还不想有个小家伙来和我分你的感情。”   他可以想象到,等她有了孩子,肯定会把所有的精力都给孩子,到时候他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能抱着她呢?   楚离这话说得委委屈屈的,秦依依听了不由发笑:“你……你是在吃醋吗?”   楚离低头窝在她的颈间,声音低沉沙哑:“依依,你是我的,谁都不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你,我们的孩子也不行。”   秦依依愣了愣,心里突然一阵甜蜜,表哥这话听着霸道,但却是在乎她呢。   秦依依有些困了,闭上眼睛,小声道:“嗯,我是你的,谁都不可以抢走我。”   .   秦依依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楚离果然已经不见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没有惊讶,喊来小桃,小桃告诉她刚才宫里来了人,说皇上要见姑爷,姑爷见她睡得熟,不忍心吵醒她,就没跟她说。   秦依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穿好衣服,想着早上的事。   她先前并没有答应何芸的要求,这会儿何芸应当在豫王府里等着消息,秦依依觉得表哥既然答应了,那么她就有必要告诉何芸一声。但是何芸在豫王府,她要怎么将消息传给她?   直接让人把信送去豫王府,那肯定不行,楚昱现在虽然不在京城,但等他回来了,京城中的事情一定会知道,她与何芸暗中传递书信,瞒不过楚昱。上次何芸是派人送来的请帖,送请帖的下人说,是豫王府送来的,话说得那么直接,难道何芸就不怕被人传出去吗?还是她早就料到,府里的人是不会将这事告诉豫王府的人的?   楚离但凡进宫,都会把福顺留在府中,今天也不例外。   秦依依让福顺去问问当日被何芸派来送信的人是谁,没过半个时辰,福顺就带来了消息,说那人并非豫王府的人,只是那日送信时自称是替豫王府的人办事。   秦依依恍然大悟,怪不得何芸不担心了,当时那人只说是豫王府的书信,并未明确表示是谁送的,就算府里有人说出去传到了豫王的耳中,豫王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王妃,顶多怀疑府中有下人暗中与楚府的下人通信而已。至于通信的是谁,楚昱想怎么查,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这样想着,于是秦依依提笔,打算给何芸回信。写多了容易被看出来,思前想后,秦依依最终就写了两个字。效仿豫王妃的做法,秦依依把字条给了福顺,让他去街上随便找个人,让那人替他们送到豫王府。   由于福顺没有指名道姓说送给谁,那人将字条交给豫王府的守卫后就离开了。守卫拿着字条,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给王妃送去。   .   次日一早,楚昱回京,管家在给他汇报事情时顺便提了一句昨日有人送字条的事情。得知字条被送到了王妃屋里,楚昱先去后院换了身便服,然后就去找何芸。   彼时何芸正在喂儿子吃饭,看到楚昱来了,连忙放下儿子迎上去:“王爷回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楚昱抱起几日未见的儿子,觉得小家伙又长高了,逗了两句,听他喊了一声父王,才放下小家伙让他接着吃饭,朝何芸道:“想你们母子了,就过来看看。我听说昨日有人送了书信过来,知道是谁吗?”   何芸早有准备,她将秦依依写的字条拿给楚昱看:“问了门口的侍卫,他们说送信的只是街头的一个乞丐,也不知道是谁让他送来的,王爷看看字迹,可认得是谁?”   纸条上只写了“女子”两个字,楚昱翻来覆去捏在手里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头绪来,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送这样的字条。   女子?有什么女子是他认识的吗?还是有什么女子与他有关?   楚昱这辈子碰过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光看这两个字,还真的看不出什么。想着多半是曾经玩过的哪个女人又不消停了想惹事,怕王妃起疑心,楚昱用一句“不认得”就揭了过去。   何芸点点头,继续喂儿子吃饭,只是眼神不经意地瞥向被楚昱团成一团扔在一旁的字条,女子女子,虽是两个字,但合起来,却是一个“好”字。   好什么?   这字迹清秀,虽刻意模仿了字帖,但仍看得出是出自女子之手。昨日与秦依依一别,她说过会给她回复,晚上便有人送来了这张字条,同样是不知道哪里的人送来的却指名要给豫王府的主人。   何芸心如明镜似的,多亏了楚昱瞒着她在外面找个许多女人,否则这两个字,说不定还真的瞒不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0点后~ 第104章   离京多日, 楚昱问了何芸一些王府的近况和宫里的情况,当得知江景焱娶的人是柳慧时, 他并不惊讶。柳慧于他而言, 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女人, 既然她不愿再为他做事,那么他也就不必要再记着她。倒是听说皇上为楚离和秦依依赐婚时,他的反应略有些大。   何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果然于楚昱而言, 楚离始终是个眼中钉。可是他再怎么忌惮也应该不会想到,楚离就是楚冀吧。   楚昱从何芸口中了解完了,眼看早朝即将结束了,他又去里屋换了一身朝服, 才准备入宫去找嘉禾帝复命。   嘉禾帝正在崇政殿与大臣们议事,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只不过是今年秋收马上就要开始了, 各地官府提前来报说大部分的地方都能丰收,仅有少数几个遇上春汛的城镇收成不是特别好。嘉禾帝拟了一道旨,让户部尚书亲自去一趟那些个城镇盯着, 不要让百姓因为收成不好而闹市,又颁了几个命令, 叫收成最好的几个地方的官府从粮库中拿一部分粮食出来送过去救急,等年底百姓要缴赋税了,所征收的粮食再囤进粮库,以备来年不时之需。   诸如此类的事情几乎每年都会发生, 只要不是受到很严重的灾情影响,这些当地官府都能很好地处理好,众人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户部尚书领旨离开后,殿内只剩下了李宓、曹荣以及最近常常出现在崇政殿的楚离。   曹荣为左,李宓为右。因着李宓的关系,曹荣这半年来也常常注意楚离,从起初的不赞同他仅凭着翰林院修撰也能上朝,到如今的赞赏有加,不得不承认,李宓看人的眼光委实不错。   聊完了正事,嘉禾帝难得兴致很好地同三人拉起了家常。他既然有心要恢复楚离的身份,那么首先就是要让他身后有足够的支持者,李宓不消说,哪有外祖父不帮外孙的道理。除了李宓,朝中剩下那个能与李宓比肩的,那就非曹荣莫属了。   嘉禾帝看得出来,这半年来曹荣已经接受了两相的安排,他宠信李宓,却从未冷落过曹荣,也因此,曹荣对同样深得他喜爱的楚离,也没有任何偏见。而这正是嘉禾帝要的,只要楚离也能得到曹荣的肯定,那么在朝中,剩下的人哪怕有所怀疑,他照样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恢复他皇儿的身份。   正当三人聊得活跃,刘喜弯着腰进殿,禀报说豫王回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旨。   嘉禾帝说了一个“宣”字。   .   楚昱进殿,先看到分站两侧的李宓和曹荣,心想着自己来得真是巧,父皇大抵是在同两位丞相商议什么大事,他此刻过来,若是父皇让他出个什么主意,或者询问他的看法,让两位丞相听到了,也好教他们刮目相看一番。   没想到楚昱才打好这个主意,再一斜眼,竟然看到了站在李宓身后的楚离。父皇召曹荣和李宓议事,他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怎么也有资格站在这里?   短短的几步路,楚昱的脸色变了又变,走到李宓和曹荣中间,他朗声行礼:“儿臣不负使命,特来向父皇复命。”   嘉禾帝让他起来:“事情都办完了?”   他交代楚昱的其实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充其量比较棘手一些,寻常人不太好办,但楚昱有王爷这个身份,又是他的长子,走到哪里都有人顾及一些,因此才派他去,他能办好,本就在嘉禾帝的预料之内。   因此当楚昱答了“是”,嘉禾帝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楚昱见嘉禾帝不再问他别的,不由有点丧气,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他此行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在父皇交代的日子前完成,好让父皇夸他几句,结果父皇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吗?   他退至一边,正等着与他们一起商议朝事呢,哪知嘉禾帝看了看他道:“你此次离京多日,你母妃天天在朕耳边念叨着你,既然没什么事了,就去看看你的母妃吧,不必在这里陪着。”   楚昱尴尬地拱手:“儿臣,告退。”   .   淑仪宫。   楚昱一进宫就有人将消息告诉了淑妃,淑妃一边心急地等着儿子过来,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院子里的宫女们修剪花枝。   院子里本来种了很多山茶花,五颜六色的都有,原本是柔妃生前最喜欢的花。嘉禾帝为了讨她喜欢,特地命人从宫外移植了很多过来。那时正是她和柔妃争风吃醋的念头,她见嘉禾帝一日日地往柔妃寝殿送花,她心生嫉妒,于是在某夜与嘉禾帝同床共枕时,她也说自己喜欢山茶花,没想到嘉禾帝倒是大度,反正宫里也栽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山茶花,于是让人也往她宫里送了些。   其实她根本就不喜山茶花,对于这种看着根本不起眼的小野花,若非为了争宠,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那时的她,觉得只要自己将这些山茶花养得比柔妃好,嘉禾帝自然会多往她这里走动。而后柔妃死了,她就更不舍得除去这些花了,养着,就是要让柔妃看着如今她过得有多好,而她原本店里的那些花,因常年无人照料,早就枯的枯,死的死,化作一摊烂泥了。   但自从那日见到秦依依头上戴的簪子后,当夜她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柔妃踩着那些山茶花来找她索命。她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抱着被子坐起来让人连夜将院子里所有的花都铲了去。直到天明时,看到满院子只剩下被翻搅过的泥土,她才安心。   后来她又让人挖出十多年前埋在后院槐树下的一个包袱,打开层层都快烂了的碎布,里面是一个完好如新的木匣。木匣上挂着一枚金色的小锁,钥匙就在她床下的暗格里,打开匣子,里面放的正是那支与秦依依带着的一模一样的簪子。   “娘娘,王爷来了。”淑妃望着新种上的花丛发呆,有宫女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楚昱很奇怪母妃怎么会将院子里的茶花都给换了,她不是最喜那些茶花的吗?平日里有些花看上去显得有些枯了,她都要让宫女好生照护,今日是怎么了?   “母妃。”带着满腹疑问,楚昱走近淑妃。   淑妃连忙拉着儿子进屋,瞥一眼垂首立在两侧的宫女们,清了清嗓子,让她们统统都去外面候着。   母妃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的意思,等宫女们都下去了,楚昱才开口问:“母妃,究竟发生了何事?”   “昱儿,你可算回来了。”淑妃看起来很疲惫,面色特别不好,“你可知道李宓那门生新娶的妻子究竟是何人?”   李宓的门生,说的是楚离吗?楚离的妻子,不就是日前父皇才赐婚给江景焱的秦依依吗?楚昱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件事,没想到母妃居然也问了,他便道:“她叫秦依依,是京城富贾秦穆之女,去年军粮被滞留在江淮,父皇让我与四弟送去幽州的粮食,正是秦家的。母妃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那你可知道他们秦家与李宓又有什么关系?”淑妃着急地问。   楚昱听不明白了,那个秦依依充其量现在也只算是楚离的妻子,而那楚离也不过就是李宓的门生,要说关系,李宓与楚离乃师生,可李宓和秦依依,半点关系都算不上,更别说李宓和秦家了。   楚昱如实相告,淑妃得到了还是和自己知道的一样的答案,不由有些失望。   淑妃拿出放了簪子的木匣,慢慢将匣子打开:“你可还记得这支簪子?”   楚昱眯着眼睛想了想,只觉得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淑妃见他不记得,提醒他道:“当年柔妃死后,我派出去杀她的人回来,就将这支簪子带了给我。那晚我将它放在桌子上,第二日你来找我,发现了这个匣子和里面的簪子,你还问我为什么柔妃的簪子会在我这里。你可还记得?”   经她这么一说,楚昱倒是想起来了,怪不得他见着这簪子那么眼熟,小的时候,他为数不多地遇到柔妃时,就见过她带着这支簪子。可他不是女子,不能地对首饰一类的东西提不起兴趣,见过压根就没怎么留心,当年记得,可十多年过去了,乍一看他根本没想起来是谁的。   “母妃不是将它埋在后院了么,怎么如今又挖出来了?”楚昱拿过簪子,当年柔妃之死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他是知道的,对他来说,柔妃死不足惜,楚冀死了,他就少一个威胁。   淑妃看着那支簪子道:“你以为我想把它拿出来吗?但是前几日李宓的那个门生带着他的新婚妻子进宫谢恩,秀鸾带着那女子在御花园里散步,我亲眼看到她头上戴着同这支一模一样的簪子,我差点以为她头上的簪子是柔妃的,以为柔妃回来找我报仇了……”   连夜的噩梦,让淑妃的精神已有些涣散。明明知道柔妃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她还亲眼看到了她躺在棺木里的尸首,可她却仍然害怕。   “竟然有此事?”楚昱意外,“母妃,您可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我看得一清二楚。”淑妃点头,“我还问她簪子是何处来的,她说是她娘给她的陪嫁,但是昱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柔妃死了,她日日戴的簪子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女子的发间,那个女子还进了宫,叫我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给我评论了……………… 第105章   “母妃, 您先别急。”   听了淑妃的话,楚昱也开始有了疑心, 但他当年到底年纪小, 淑妃做这些事他充其量只是知情, 并没有参与,很多事也不是很明白。既然母妃手里的簪子还在,就表明柔妃确实是死了, 这点不假。   至于秦依依……楚昱想到了李宓和楚离, 楚离是李宓的门生,而李宓又是柔妃的父亲,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但母妃又说秦依依说簪子是她娘给她的陪嫁,这点本身没有什么可怀疑性, 毕竟柔妃的簪子没有丢,世上有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其实很正常……   楚昱并不是会为了一支簪子大费周章的人, 况且柔妃和楚冀早就已经死了,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但见淑妃如此害怕的模样,楚昱打算出宫后去找人查查簪子的事。   “母妃,您若担心, 等下我命人去查查这簪子的来历。您且放宽心,等我查到了结果, 就派人来宫里给您传话。”   “好好好。”淑妃连声答应,她身处后宫,此事还牵扯到柔妃,她若叫人去查难免不能保证一定不让皇上知晓, 儿子做事向来有分寸,她很放心。   .   楚昱为了查起来方便,在陪淑妃吃过饭后,把簪子一并带出了宫。簪子不在身边,院子里的山茶花也都换了,淑妃却依旧没觉得安心,连日来的忧心焦虑让她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儿子一走,她就被宫女扶到床上休息,可只要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全是柔妃披散着头发在黑暗中找她索命。   淑妃吓得从梦里惊醒,眼底布满红色的血丝,伺候的宫女忙上前询问:“娘娘,您……您是不是不舒服,要奴婢去请太医吗?”   “下去,都下去!”淑妃朝她发疯似的大喊。   太医?太医来了就有用吗?柔妃是来找她报仇的,那么多年了,她终于还是来了……当初她让太医在给楚冀的药里多加了点东西,让他日日夜夜服着那些要命的药,这些年她哪怕得了风寒,也不愿意请太医过来,更别说是喝药了。   那可是毒.药啊!   .   楚昱回府后便将簪子画了下来,然后让亲信带着簪子的画去查明来历。折腾了许久,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王妃娘娘。”   门口传来下人问安的声音,紧接着,楚昱看到何芸手里端着东西走了进来:“王爷,您今日才回来就在书房忙了一下午,我让厨房做了些桂花圆子羹,你尝一尝合不合口味?”   何芸自嫁入王府以来,一直安份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主动来找他,更别提会给他送吃的了。楚昱起初怀疑她是记得小时候那事,还一直在介意,后来才发现原来她并不记得,那么就是与她从小的教养有关,以为她本性便是如此。二人成亲六年,虽然一直相敬如宾,但楚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今日何芸主动过来,倒是让他惊讶。   楚昱带了点探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何芸的身影,直到她在自己身边站定,还亲手盛了一碗汤羹给他,他才回过神,慢条斯理地接过。   “太甜。”楚昱喝了一口,放下碗,抬眼望她。   “那我下次让他们少放些糖。”何芸笑笑,目光移到书桌上,咦了一声,“这不是楚夫人的簪子吗?”   楚昱还没来得及将簪子收起来:“你认得?”   何芸点点头:“那日陪母妃在御花园散步,正巧遇上了公主和楚夫人,母妃还问了她簪子的来历,当时我觉得好奇,就多看了几眼。”说到这里,何芸顿了顿,咬唇低声道,“王爷怎么会……”   怎么会有别的女人的簪子吗?   楚昱找过的女人不少,但他并非那种摆在明面上喜欢一个就娶回府的人,与何芸成亲六年,王府后院就她一个女人。在外人眼里,他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但实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直没有纳侧妃,并非看不上。哪个男人不想坐拥三宫六院呢?他至今没有纳妾的原因,无非是还想靠何偲在背后支持着。   众所周知,何偲是一个不太爱近女色之人,唯一的夫人便是何芸的娘,何芸也是何偲唯一的孩子。楚昱现在在朝中的地步,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劳要归属于何偲,若没有何偲替他笼络人心,许多大臣也不会站在他那边。所以他现在给的,不仅仅是何芸的面子,更是何偲的面子。   今日的何芸,表现得有些奇怪,楚昱一直在纳闷,何芸这唱的是哪一出?可看她现在的神色,莫不是吃醋了?   且不说何芸的身份,光是看她的美貌,就足以让楚昱动心,当初就是见她哭起来的样子也十分可爱,才让楚昱忍不住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而今她是他的王妃,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何芸第一次对他主动,楚昱要再能忍就不是男人了!   他突然抓住何芸的手腕,手臂稍稍用力,便将她拉到自己身上。何芸看他如此着急的模样,就隐约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但是……   她方才遇到他离开的亲信,无意中看到那人手里拿着的纸上画的簪子图案时,她心里一惊,就怕他也怀疑到楚离的身份,这才特地来打探。   “王、王爷……”何芸是真的害怕。   楚昱抬起她的下巴,勾唇道:“本王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王妃,本王对你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除了你,别的女人,本王顶多图个新鲜,看不上,也不会娶。”   “我……”何芸垂眸,或许他说的不错,如果没有小时候那事,她应该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可没有如果,就像柔妃死了,淑妃会怕成那样,也不是用如果就能解释得清的。   何芸被楚昱抱到内室的床上,当楚昱扯开她的衣服时,她只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在她身上作为。   云雨过后,楚昱酣畅淋漓地伏在她的身上,看着身下面若红霞的王妃,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再给本王生一个儿子,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这话他应该不止和一个女人说过吧,何芸侧头,知道这个时候的楚昱最好说话,故意往外看了一眼:“王爷可否将那支簪子送给我?”   “哦?你要簪子做什么?”楚昱挑了挑眉。   何芸嗔他:“王爷刚才还说我想要什么都给我,怎么才眨眼间就不算话了?一个女人用的簪子王爷留着也没用,莫不是王爷想自个儿夜里偷偷瞧着睹物思人吧?我想想,这支簪子既然是楚夫人的,那……”   “真是越说越没边了!”   何芸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大度的,这会儿饱含醋意的话非但没让楚昱生气,反而让他又动了情。楚昱狠狠地亲了她一口,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放过她:“这簪子的确不是秦依依的,不过你既然想要,本王将她给你也无妨,但是切记,只准在府里戴,进宫去见母妃和父皇千万不能戴。”   左右不过是一支簪子,淑妃介怀,楚昱倒是无所谓。况且母妃如今见到簪子可是视如蛇蝎,他本就不打算送回宫去。王妃喜欢,那他就当是借花献佛了,能用一支簪子让他的王妃对他死心塌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谢王爷!”何芸高兴道。   .   豫王府的亲信都是楚昱一手培养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出两日,就查明了簪子的来历,以及当年亲手打造那两支簪子的老板。   老板姓钱,在城南开了二十多年的首饰铺了,当他看到簪子的画像时,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当年做的那两支,为了让豫王府的亲信相信,还特地翻出了当年的样图。   亲信见状将那老板和样图一起带回府,楚昱端详着样图,再看自己画的,确实是一模一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年你打造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分别给了两位夫人?”听他说完,楚昱最后确认此事。   “是。”钱老板点点头,然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也不全是一模一样,当初为了区分这两支簪子,我特地在上面分别刻了字,一个是秦,另一个是李。”   “可是京城秦家?”楚昱问。   “正是。”因为是秦穆的夫人,老板记得很清楚,但是另一家姓李的,他就不知道是谁了,不过看着穿着,身份地位总不会比秦家差哪里去。   确定了是秦家,那么秦依依有簪子也不足为奇了,楚昱了解了经过,让亲信给了那老板几两银子,便打发了他回去。   豫王急着要询问簪子的事情,最后问了那么几句给他这么点银子就算了?钱老板是个贪财的,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银子做了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了。他总觉得豫王问簪子的事并非偶然,于是揣着刚领的银子,离开豫王府后,转身又去了秦府。   .   何芸拿到簪子后并没有戴,而是保管了起来,想找个机会交给秦依依。首饰铺的老板走后,楚昱径自去了何芸那儿,又找她要了簪子仔细端详,先前没注意,这次有目的地看,果然被他瞧见了很小的一个“李”字。   这么说来,秦依依没有说谎,母妃的担心就是多余的了。他将簪子还给何芸,打算再亲自进宫一趟,好安母妃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 第106章   天气说冷就冷, 昨日还暖阳高挂,下了一夜的雨, 今早起来, 寒风瑟瑟。秦依依从被子里探出一条手臂, 感觉有些冷,又巴巴地缩了回去。恰逢休沐日,楚离不用上朝, 陪着她一直睡到天亮。   “怎么了?”身边的人不安分, 楚离昨日写对策到深夜,本想再眯一会儿,却被她给闹醒了。   “冷。”秦依依二话不说往他怀里钻,那么冷的天, 还是表哥的怀里暖和。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头枕在他的手臂上, 脸颊贴着薄薄的里衣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不知不觉又有了睡意。   被她这么一闹,楚离反而睡不着了,抱着她柔软的身子, 楚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从前刚入京时, 他们相邻而住,每日有大把的时间相处,可当他考上了状元,被封了官, 与她相处的日子就少之又少,就连现在成了亲,她成了他的妻,他们也只有晚上才能待在一起。朝中事情太多,父皇和外公又有意培养他,许多事情都让他琢磨着处理,顾此失彼,他陪着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依依。”楚离低低地唤她。   秦依依含糊地应了一声,强忍着睡意,睁眼望他。他的长发因为睡了一夜而略显凌乱,可却依旧干干净净地撩在耳后。秦依依一直以为他二十多岁了,成亲后才知道,原来他只有十九岁,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让她觉得他比同龄人都稍显青涩,并不是她看错了,而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似乎看得他入迷,楚离很受用,低头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先前你不是说想要孩子吗?不如我们就生一个吧。”   嗯?   秦依依怔了一怔,疑惑地问:“你不是说我现在生孩子不好吗?”   楚离道:“嗯,不过我问过刘叔了,他说只要怀孕期间注意一些,把身子养得好一些,明年生和过两年生相差不大。那些难产的孕妇,多半是在怀上孩子之时累坏了身子,导致气虚难产。你现在是状元夫人,以后又会是太子妃,谁敢让你累着?”   楚离想过了,他现在没什么时间陪她,以后进宫了,只会更忙。既然她想要孩子,那就让她先生一个,有刘叔在,他不担心她的身子会出什么问题。这样平日里他忙朝事时,她也不至于没有事情做。   秦依依有些犹豫地开口:“表哥,你真的要当太子吗?”   “不想我当?”楚离凝视着她问。   秦依依摇摇头,她没有不想让他当,但也没有想让他当。她既然嫁给他了,那她就是他的妻子,无论他是谁,她这辈子都跟定他了。   只是,他要是成了太子,她岂不是就是太子妃了?听起来很复杂,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好这个太子妃。   “依依,这个太子,父皇既然属意了我,那就不是我想当或是不想当的事情了。如果母妃没有出事,如果楚昱没有打鸾儿的主意,这个太子之位,我不会和他抢,他是父皇的长子,父皇立他为太子,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楚离慢声和她解释,“但是,淑妃害死了我的母妃,她们母子又想要我的命,还有鸾儿,要不是她聪慧,这些年一直忍气吞声,淑妃是绝对不会让她活到今时今日的。二哥在朝中没什么作为,父皇信不过他,四弟又对朝事避如蛇蝎,父皇要找一个能委以大任的人,如今只有楚昱。如果我没有办法向父皇证明我的能力凌驾于楚昱之上,那么就算将来他知道了淑妃母子做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地处置他。他们做了那么多恶事,我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楚离说这些的时候难得皱起了眉,秦依依很少见他皱眉的样子,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这些事情表哥只有成亲那夜才和她说过一次,他很少告诉她,不是他不介意,只是怕她跟着担心。这些事情藏在他心里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皇上又认回了他,离为他母妃报仇的机会又进了一步,她能明白他的心情。   “我知道的,表哥。”秦依依仰起脸亲他的眉心,“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无论将来你是皇子也好,是太子也好,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   一个人?   楚离轻笑,借机吻住了她的唇。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现在有父皇,有外公,有妹妹,有她,将来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她喜欢孩子,那他们就多生几个,等孩子们长大了,能担重任了,他就把皇位传给孩子们,反正都是亲兄弟,谁爱当就让谁当,他就带着她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   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了两个月,时值十一月中,再过半个月就又要到腊月了,腊月一到,马上就又是新的一年。窗外下了很大的雪,从昨夜开始,积了厚厚的一层,秦依依怕冷,裹着棉衣坐在床头,脚边放了好几个暖炉。   近来闲着无事,她突然迷上了做小娃娃的衣服,手上正在缝制的是一件给女娃娃的小衫,粉嫩粉嫩的,上面还绣了朵朵红梅。记得她初见表哥时,满院的梅花开得正好,他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梅树下,将他衬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   “姑娘,您歇会儿吧,别做了。您都做了好多件了,就算现在把小公子小姑娘生出来,他们也穿不了那么多呀。”小桃怕她冻着手,又往暖炉里加了些碳。   秦依依朝她笑笑,她本来就是没事做才做这些打发时间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她和表哥越是盼着孩子,这都两个多月了,肚子还是没动静。刘大夫为了调养她的身子,给她开了许多补药,她胖了,气色也好了,唯独正主不见踪影。   不过秦依依也明白生孩子也要讲究一个缘字,没准与他们有缘的孩子还没找来呢?她不急,只是盼着有个孩子的心更加重了。   过去的两个月里,皇上连升了表哥三级官职,表哥如今不再是翰林院修撰,而是任了礼部侍郎。原先的礼部尚书殷文因插手科考之事被人检举,嘉禾帝盛怒之下罢免了他的官职,让原任礼部侍郎的严林担任。   楚离的官升得如此之快,朝中也渐渐多了许多传言,其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楚离是靠着李宓的关系往上爬,嘉禾帝欣赏李宓,自然也就袒护楚离。至于楚离大部分的见解对策,也有人说其实都是李宓的,只是李宓要捧自己的门生,就以他的名义上奏。   对此,秦依依听完,也就一笑而过。她知道这些都是表哥和外公特地安排的,也是皇上默许的,只有将这些传言传得再激烈一些,他们才能让楚冀的身份慢慢曝光。   .   腊月初二那日,秀鸾得了嘉禾帝的允许,去楚府住上几日。秀鸾早前去向嘉禾帝谈及此事的时候,被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听到了,没两日,公主要去楚府小住的消息就传遍了前朝后宫,那些被人遗忘的巧合也逐渐浮出水面。   比如,李丞相为什么会将府邸卖给他的门生楚离?他回朝后为什么还是住在原来的府邸?照理说既然这里已经不是李府了,他堂堂一个丞相,久住在别人的家里并不适合。又比如,公主为什么也要去楚府小住?就算李丞相是公主的外祖父,可一个公主贸然住在臣子的家里,于情于理都不合,可偏偏皇上竟然准了?难道皇上有意要将公主下嫁楚离楚大人?可那楚大人不是在将军娶妻的同一日也娶了妻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宫中朝中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不同的猜测。   到了腊月初二,秀鸾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冬衣,正打算出宫去楚府,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跑来她的寝殿,仔细一看,竟是她许久没见忙着陪未来媳妇儿玩的四哥楚骞。   “四哥!”秀鸾高兴地朝他招手,“你来得正好,我要去楚府,你陪我一起去吧。”   “鸾儿,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老实告诉我。”楚骞神色凝重,目光投向秀鸾身边的几个宫女,那几个宫女会了意,退到了殿外等候。   “你要问什么?”秀鸾歪着脑袋,四哥这么着急,该不会是父皇出了什么事吧?   楚骞定了定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告诉我,楚离,他究竟是谁?”   还以为他要问什么,秀鸾差点被他吓坏了,嘟着嘴道:“四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楚大哥了,他是谁,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不,如果我清楚,我就不会来问你了。”楚骞肯定地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鸾儿,你实话告诉我,他到底是谁?这几日我一直在想,阿昭的表哥躺在床上十五年,再醒来怎么可能会像常人一样?他的记忆、他的性情都停留在十五年前,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考上状元,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秀鸾轻笑:“所以呢,你就怀疑他不是秦大哥的表哥?那你觉得他会是谁?”   楚骞都快急死了,从他昨夜听到那个传言开始,就一直没睡着。他觉得要是真如传言的那样,那么秀鸾一定会知道,所以这才一早就进宫来找她,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严肃,还跟他嬉皮笑脸的!   “鸾儿!”楚骞故作生气。   楚骞听到的传言,秀鸾当然也听到了,她依旧笑得轻快:“四哥,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楚骞惊讶:“你的意思是,楚离他真的是……是,是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摸鱼码了字,想着今天应该能早点睡,结果玩到10点……/(ㄒoㄒ)/~~ 第107章   自从嘉禾帝将楚离提拔为礼部侍郎以来, 关于楚离和李宓的关系,宫里宫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直至昨夜临睡前, 楚骞才从近卫的口中听到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言。   楚离, 或许就是李宓的外孙,柔妃的儿子, 当年失踪的三皇子楚冀。   乍一听到这个传言, 楚骞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楚离是他的三哥?怎么可能!   当年柔妃带着三哥出宫, 在路上遇到刺客,柔妃惨遭毒手,所带的随从无一生还,三哥下落不明。父皇闻此消息, 悲痛欲绝, 派了众多侍卫寻了半年之久,差点将京城内外都翻了个遍,仍然没找到三哥。   三哥从小体弱多病,太医曾预言他活不过七岁。当日刺客凶残, 赶尽杀绝,一个病弱的孩子如何能够逃得出贼人的毒手?皇子失踪并非小事,贸然外传必定闹得人心惶惶,遍寻无果之下,父皇不得已谎称三哥病逝,勒令知情的大臣们缄口。是以外人只道柔妃因故身亡,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三哥同样在那日出了事。   那年楚骞只有六岁, 他一直以为三哥已经死了,就算侥幸逃出,凭三哥的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多久,这些年来,他从未怀疑过其他的可能,所以他也没有把楚离与他的三哥联想到一起。   到底是谁传的谣言?楚离是他的三哥?他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细想之下,初见楚离时,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他才学出众,却被病痛缠身,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瘦弱,与他印象中的三哥不谋而合。但那时阿昭说楚离是他的表哥,他就信了,因为他从不怀疑阿昭的话。   可后来鸾儿出事,他比谁都着急,当时他并还觉得奇怪,甚至一度怀疑他和鸾儿之间有了什么,仔细回忆,鸾儿也是在那夜之后才变得与他亲近的。当时他先一步救下了鸾儿,所以那个时候,鸾儿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李相提拔他,父皇重用他,甚至为了他再次赐婚,朝中人人都在猜测原因,可如果他是他的三哥,那么所有的解释都说得过去了。   所以,鸾儿知道他的身份,李相知道他的身份,父皇也知道他的身份……他们都知道,就瞒了他吗?   楚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然他和三哥不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小时候他和三哥的关系要比和另外两位兄长好得多,三哥没死这么让人高兴的事,他们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这就是你们不对了,三哥从前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些年我一直记着三哥的话,有什么好的总是先想到了你,结果你倒好,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算我这些年白疼你了!”楚骞略带不悦地转过身,以至于秀鸾没有发现,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眼眶竟有些泛红。   “四哥,你生气啦?”秀鸾讨好地凑过去。   楚骞不想让她看到他这副模样,像个娘们似的,于是故意往前走了几步,就在秀鸾咬着手指以为他真的要被气走的时候,他突然又回过身,略带凶狠道:“不是要去楚府吗?还不快跟上!”   .   因为公主要来,楚府早就做足了准备,马车还没到门口,刘佐就带着下人们在前院候着。秀鸾一下马车,立刻有婢女跟着,准时随时伺候。   秀鸾不是第一次来了,对楚府早就熟得像回到自己家似的,根本不用人带路。下人前脚刚到后院禀告楚离和李宓,秀鸾后脚也带着楚骞过去了。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刘佐不敢怠慢,知道公主好吃,特地吩咐下人上了很多点心,直到她前面的桌子上堆满了吃食,楚离才笑着摇头,让刘佐带着人都先下去。   没了外人,秀鸾先喊了一声“外公”,然后凑到楚离耳边嘀咕,一边说还一边回头看楚骞。   秦依依离得他们最近,秀鸾说完后,就笑嘻嘻地挽着秦依依的胳膊和她站在一起,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楚离就是楚冀的这个消息,其实是外公和表哥故意放出去的,先是从翰林院开始传,紧接着是六部,最后才慢慢地传到朝中,秦依依早就知道了,只是她没想到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只短短一日,便传到了齐王的耳中。   楚骞从听到这个传言起就一直想找楚离问清楚,可真的到了楚府,他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犹豫着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楚离先笑了笑,打破了沉默:“鸾儿说你有话要和我说,如果你是想要用王爷的身份来怪我瞒了你,那么你最好还是不要开口了,因为这是我们和父皇商量过的。”   连父皇都叫上了……他真的是他三哥啊……   不过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要用父皇来压他吗?   楚骞冷哼一声:“三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你没死,当初就不该浪费我那么多眼泪……”   “对不起。”未待他说完,楚离朝他走近,低声道,“让你担心了。”   区别于楚昱和楚渊,这个四弟,是除了秀鸾以外,他记忆里唯一真心把他当哥哥的人。   楚骞满腹抱怨刚开了个头,哪知他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让他的不甘顿时再也无处可发。楚骞红了眼圈,上前两步,抱住他,哽咽道:“三哥,真的是你……”   “是我。”楚离拍拍他的背,兄弟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他因课业不好被父皇责罚了,跑来找他诉苦,他就拍拍他的肩鼓励他,为他解答疑惑。   兄弟俩这一相认,自然而然就回忆起了儿时的事,李宓还有事,先行离开了,剩下秦依依和秀鸾在旁一边听他们叙旧,一边吃着方才下人们端上的点心。   一晃一个上午过去了,楚离留楚骞下来吃饭,楚骞自然乐得说好。   饭桌上,不知不觉提到了楚昱和楚渊,楚骞叹了口气:“大哥二哥虽然都入了朝,但在朝事上,父皇显然更信任大哥一些。起初二哥同样也有好胜之心,但却处处被大哥压着,久而久之,二哥也不争了,只将父皇交代的事情做完就罢。只是大哥……”   “他行事乖张,好胜心切,尤其容不得挡在他前面的人。当日他让殷文将我从科考中除名,就是怕我入朝之后会帮了你,从而威胁到他在朝中的地位。原本念兄弟一场,我不想对他赶尽杀绝,可他处处相逼,若让他坐上了皇位,只怕你我将来都不会有好下场。”楚离给秦依依夹了一筷子菜,秦依依对他笑,他也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听他的口气是不想让大哥当上太子?楚骞大惊失色:“三哥,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若是被父皇听到了……”他突然顿住,见楚离一脸胜券在握的神色,他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难道你……父皇他……”   楚离无声地点点头:“你若想坐这个皇位,你坐也可以,总之只要不是楚昱,谁我都没意见。”   楚骞可不敢想皇位的事情,但是听三哥的口气,似乎很不待见大哥?虽说大哥做出的某些事情确实令他生气,但好歹兄弟一场,若非最后关头,他不会与大哥撕破脸皮。   楚骞试探性地问道:“三哥,你与大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误会。   楚离摇头。   楚昱针对他,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忍,但唯独母妃的死,他必须要让他们母子给个交代。   “那为什么……”楚骞不明白。   “四哥。”秀鸾信得过楚骞,见哥哥不想说,于是接口道,“我们怀疑,母妃的死,和淑妃有关,皇兄就算没有参与,他一定也知情。”   “你、你说什么?”楚骞惊得连筷子都掉了,不可置信地等楚离确认。   楚离再次点头,将当年的事一点点告诉了他。   .   这边楚骞尚处在震惊之中,京城的另一头,豫王府里因为主子阴沉的脸,人人都过得心惊胆战的。下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从昨日王爷回府后,就在书房待了一夜,听伺候在外的人说,书房里还时不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终于等到查探消息的人回来,楚昱一夜未眠,坐在案后,前方的地上凌乱地散了许多东西,一片狼藉。   “王爷。”那人看了一眼四周,随后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的地面。   “如何?”楚昱抬眼。   “回王爷,属下已经派了人去沧州,但沧州离京城路途遥远,要得到答复还需要等几日。但属下已经查到,为楚离治好病的大夫刘清,在十一年前确实救过一个孩子,听说那个孩子是他去山间采药时意外发现的,后将他带回了医馆,而且那孩子的身体状况似乎很差,刘清为了治他的病,钻研了不少法子。大约是在前年过年前,那孩子离开了医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楚昱曾让人查过,楚离初来京城的日子,确实就是前年的过年前夕。如果楚离就是当初被刘清救起的孩子,又是在山间,很有可能就是楚冀。   楚昱眸色渐深,沉声问:“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那人回道:“是刘清医馆的一个帮工,他在医馆待了几十年,经常见到那孩子,不会有错的。”   “可有给他认过画像?”   那人摇头:“他年纪大了,眼睛出了些问题,看不清东西。属下将画像给他认,他只说像,并没有肯定。”   “那刘清呢?可有将人带回来?”楚昱继续追问。   “他……属下无能,请王爷恕罪。听街坊说,刘清半个月就已经将医馆关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楚昱猛地站了起来,双目圆睁。   医馆关门,刘清失踪。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点都不会注意,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刘清好端端地突然关闭医馆?为什么父皇会如此重用楚离?为什么秀鸾和楚骞都会和楚离走得那么近?   要不是昨日从他手底下的官员口中听到这个传言,他竟至今还被瞒在鼓里!   好个楚冀,当年没能要了他的命,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还能活着回来,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他的命到底有多硬!   楚昱向那人招手,那人走近他,垂下头,听他在耳边说了什么,而后点点头,再次离开了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个消息并不是别人猜出来的,是表哥和外公故意放出去的~~嗯,狗急要跳墙了。   另外推一下基友的文,宝宝们求一发收藏呀~~(*  ̄3)(ε ̄ *)   古言《重生之撩你入怀》   文案:   重生到八岁,贺云楼本以为能改写竹马宋诤的命运,没想到他还是战死沙场。那一役后,从未有过败绩的主帅谢言泽也从人间蒸发了。   不久,镇上多了一间冰人馆和一个不速之客。   贺云楼(盯他):你为何总跟着我?   谢言泽(痞痞一笑):寻你做媒啊。   贺云楼(拿小本本记):哪家姑娘?   谢言泽(越凑越近):你。 第108章   楚离可能是已故三皇子楚冀的事情, 起初只是在朝中传,后来渐渐传到了后宫,宫里的娘娘们听说了, 纷纷让屋子里的下人们闭嘴。谁不知道整个后宫, 皇上最重视的便是那已故的柔妃?为了她,皇上至今没有立后。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谁传的, 谁就要倒霉。   楚骞从楚府离开已是傍晚,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当年的事,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独自在宫中的母妃,楚骞想了想, 决定进宫一趟。   温妃正准备用膳, 听宫女说齐王进宫了,正在过来,高兴地命人多摆了一副碗筷。   不消片刻,听着屋外宫女们响亮的问安声, 楚骞缓步踏进了殿内:“母妃。”   自从温妃忙着替楚骞选妃开始,母子两人就没有好好地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大约也是因为想起了柔妃母子的事情,一顿饭吃下来,温妃都没有提一句催他娶妻之事。结果让温妃没想到的是,她不提,楚骞却主动地提了。   “母妃, 儿臣有一事想要告诉您。”生怕她不答应,楚骞忙补充了一句,“您听了先别生气。”   温妃被楚骞这态度弄得疑惑不已:“你是在外头又闯了什么祸,怕你父皇知道,想要母妃替你瞒着?”   “当然不是。”楚骞摇头否认,暗暗观察了一眼温妃的神色,然后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儿臣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想请母妃跟父皇求个旨赐个婚。”   那可是好事啊,她怎么会生气呢?温妃一下子笑开来:“是哪位大人的女儿?”   “都不是。”楚骞道,“是秦穆的女儿。”   秦穆?温妃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下意识地问道:“那是谁?”   楚骞看着温妃认真道:“就是礼部侍郎楚大人夫人的父亲,去年军中粮食告急,便是秦穆拿出自家的粮食应急,儿臣当时奉命一同运送粮食,也是那会儿才与他的女儿相熟。”   那岂不是就是一个商人的女儿?商人的女儿怎么配嫁给她的儿子当王妃?温妃拉下了脸:“不行,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母妃!”楚骞知道母妃没那么好说话,先前她给他挑的女子,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再不济也是侄女或者外甥女,论起家世,秦家确实不能与那些大臣们相比,可他喜欢秦桑,喜欢的又不是她的家世背景,况且桑儿虽然是商人之女,但性情方面也不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差呀。   温妃给身边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等他们都退下了,才语重心长地对楚骞道:“你喜欢那姑娘,要娶她母妃不反对,但是若要你父皇赐婚,那便是只有王妃才能有待遇。你的两位皇兄娶的都是你父皇最器重的臣子的女儿,你想要娶个商人的女儿为妃,岂不是要让别人笑掉大牙?听母妃的话,等你有了王妃,再把那姑娘娶回府,让她当个侧妃便是。”   “母妃,儿臣不要别人,只想娶她当王妃。”   见楚骞丝毫不松口,温妃气急道:“你以为我答应了,你父皇就会答应让你娶一个商人的女儿吗?”   怎么就不可能了?三哥娶找父皇赐婚,父皇还不是一样答应了么?楚骞在心里默默道。   温妃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个礼部侍郎楚大人,可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楚离?”   楚骞点头。   白天听到的传言再一次回想起来,温妃也知道儿子和楚离走得近,忍不住问:“那个楚离……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还能有什么身份?楚骞已经知道了这消息是楚离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要让淑妃和楚昱跳脚,左右不过在这两日,母妃怎么也会知道他就是三哥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母妃要是知道父皇让三哥娶了秦依依,那他和桑儿的婚事,母妃就不会反对了吧?   楚骞心里想得很美,笑了笑道:“母妃是想问我他是不是三哥吧?”   三哥……他喊得那么顺,莫非……   温妃心情复杂地开口:“他难道真的是……”   楚骞静静地看着她,点点头:“三哥和秦依依的婚事,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所以母妃,您不用担心父皇不会答应我和桑儿的婚事。您若是不去,我就让三哥帮我去说!”   从儿子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种时候,温妃也顾不上他是不是执着娶一个平民女子了。楚冀回来代表着什么,温妃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只怕后宫马上也要大乱了。   “你父皇知道吗?”温妃其实是明知故问,如果皇上不知道,这样的传言,一定是传不到后宫的。   “知道。”楚骞道,“我刚从三哥那里回来,现在鸾儿也在三哥府上住着,母妃,这两日若是没什么事,您就别出去了。”   温妃点头,刚想劝儿子别去掺和这件事,但一看儿子的神色,就知道他不会听她的。   罢了,这孩子从小惦着他三哥的好,为了他三哥的一句话,照顾了秀鸾十多年,这样的情谊,就算是亲兄弟也如此了。   “你自己小心。”温妃柔声交代。   .   与此同时,另一个宫里,刚听到消息的淑妃瘫坐在软榻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楚离就是楚冀,两个月前她便怀疑过这件事,但是昱儿和她说,那支簪子并没有问题,只是巧合,且把首饰铺老板的原话告诉了她。她这才渐渐安心,可想不到只过了两个月,这消息怎么传得连前朝都知道了?   连她宫里的宫女都听说了此事,那么皇上呢,他听说了吗?万一皇上听说楚冀没死,重新彻查当年的事……   当年曾参与过那件事的宫人们,这些年她都一个个换掉,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让他们远离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毕竟现在不在眼皮子底下,她担心万一被皇上找到了,那些人会不会出卖她?   正在淑妃忧虑不安时,从温妃的宫里来了一个小丫头,看起来来得很急,还在喘着粗气。   那是她安排在温妃宫里的人,平日里只是让小宫女替她盯着温妃都做了什么。   “有事吗?”淑妃佯装镇定。   “娘娘。”小宫女伏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几句,她一说完,淑妃脸色大变。   “你说的可是真的?”淑妃的声音有些发抖。   宫女点头:“奴婢不敢撒谎,这是奴婢亲耳听齐王说的。”   话音刚落,又一人走了进来,楚昱手里拿了一个匣子,正是两个月前从淑妃的宫里带出去之物:“齐王说了什么?”   那宫女看到是豫王,只能又回了一遍:“奴婢方才在温妃娘娘那里伺候,突然齐王来了,陪娘娘用了晚膳,又让娘娘去向皇上赐婚,奴婢一时好奇,就在外面多听了一会儿,后来听到齐王喊了好几次三哥。”   三哥……   楚昱沉着脸:“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再过来禀报。”   宫女答应着退下。   “昱儿,这……”淑妃望向自己的儿子。   楚昱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看来,这次是我们失算了,我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是楚冀。”   “那现在该怎么办?”淑妃完全没有头绪,她只要一想到柔妃的儿子还没死,她就没由来的浑身发抖。   楚昱把匣子拿出来:“母妃,您先别急。我已经派人查过了,楚冀会得到父皇的信任,应当就是拿了秦依依的那支簪子,父皇认得柔妃的簪子,这才相信了楚冀的身份。但是母妃,柔妃的簪子现在在我们的手里,您想想,要是父皇知道了他的簪子其实并不是柔妃的,而是一支假的,他还会相信楚冀说的话吗?”   楚冀很聪明,懂得拿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去证明他的身份,可若是再多一支同样的簪子,然后又证实了那支簪子才是真的,他的行为便是欺君。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全凭父皇怎么想。   “不,不行。”淑妃摇头道,“如果我将这支簪子拿去给皇上,他一定会问我从哪里来的?他会不会怀疑当年柔妃的死与我有关?”   楚昱看着木匣子道:“我们可以让父皇自己发现。”   “这……怎么发现?”淑妃茫然。   楚昱道:“自从柔妃死后,寝殿一直空置着,除了打扫的宫女太监,不会有人过去的。等夜深了,我去一趟,将这木匣连同簪子一起放到柔妃的寝殿里,我会放在显眼的位置,待这几日有宫女去打扫发现多了这东西,定会拿去给父皇看,等父皇见了这簪子,自会怀疑。只是要劳烦母妃,想办法要让父皇知道,簪子上面是刻了字的。父皇看到柔妃的簪子上的字,就会想到秦依依的簪子,到时候无需我们插手,楚冀也难逃欺君之罪。”   淑妃觉得楚昱的这法子可行,但转念一想,楚冀难道不会解释吗?况且还有李宓,李宓是柔妃的生父,只要李宓承认他的身份,皇上总会相信的。   “万一他还有其他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淑妃不放心。   “母妃您别忘了,当初太医说楚冀活不过七岁,父皇是知道的。”楚昱扯唇道,“更何况,一个死人,就算他想开口,他也没有机会了。”   他已经派人去了楚府,只要楚冀一死,剩下的话,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难道一个死人,还能再回来和他争皇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晚回家躺床上睡着了……晚上还有更~ 第109章   是夜, 楚昱踏着月色,趁着宫里的侍卫们不注意,悄悄去了柔妃生前住过的长春宫。长春宫久置, 院子里的茶花因无人打理, 枯的枯,死的死, 即使每年嘉禾帝都命人栽种一批新的进去, 仍是一片残破不堪的景象。院子里的地上积满了尘土, 不过室内倒还算干净,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来打扫。   楚昱将放着簪子的木匣摆在铜镜前,确认只要有人进来就能一眼看到,而后他拍了拍手, 离开了长春宫, 回到府里去等消息。   如果顺利的话,他派出去的人今晚就能要了楚冀的命,只要楚冀一死,黑的都能让他说成白的。   .   楚府。   子时已到, 李宓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李宓和刘清坐在案前对弈,两人已经下了整整一夜的棋,棋逢对手,前两盘各赢一局,这是第三盘,黑子白子各占了半壁江山, 不分伯仲。   秀鸾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身上搭了一条毛毯,支起手臂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楚离看了一会儿棋,见秀鸾差不多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抱起她,将她放到了里间的榻上,秀鸾抱着被子发出了一声呓语,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离转过身,看到身边的秦依依也是一脸憔悴,心疼道:“累不累?累的话就跟鸾儿一起睡一会儿,今夜府里不安全,只能委屈你们一下了。”   秦依依摇摇头,抱住他的手臂:“不累,我想陪着你。”   楚离摸摸她的脑袋,又觉得不过瘾,抬头看了看外间,正好被屏风挡住了,于是在离两位长辈不远的地方,捧着娇妻的脸,对着红唇亲了上去。   秦依依顿时被吓得不轻,唯一一点点瞌睡也被他弄醒了,长辈们还在外面,他怎么敢?秦依依拼命忍着不发出声音,好在他还有分寸,很快就放开了她:“等过段时日,这里的事都尘埃落定了,陪我去一趟沧州吧。”   “沧州?”秦依依回过神,疑惑地望向他。   楚离颔首:“之前婚期拖延,这次父皇赐婚,我没有将此事告诉你的表舅和表舅母,他们现如今一定还在担心着。上次我去沧州,向表舅坦白了我的身份,但是表舅母不知道,她一直认定了我是她的儿子。前几日我留在沧州保护二老的人来信,说表舅母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一直惦记着我,我想抽个空,向父皇告个假,回去看看他们。”   “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在九泉之下的表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秦依依笑着答应。   .   一盘棋将要下完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哄闹,且越来越响,还有兵刃相交的声音。李宓和刘清同时放下棋子,走到窗边,只见后院的方向,火光冲天,看样子,火势还不小。   “终于来了。”李宓沉着脸望着窗外。   熟睡的秀鸾被闹声吵醒,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哥哥?”   楚离和李宓站在一起,秦依依听到秀鸾的声音,走过来抱住她,安慰道:“别怕,邢老将军早就带着人埋伏在府里,楚昱的人过来,吃不到便宜的。”   哥哥和外公都在,秀鸾当然不怕,听秦依依哄她,噗嗤一笑:“虽然我现在喊你一声嫂子,可是你还比我小一岁呢,这种时候,应当是我安慰你才对呀。”   秀鸾的话音一落,秦依依也笑了。   .   外面的吵闹声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院的火势也很快就被控制住,邢老将军带着百十名将士,将前来偷袭的二十余人统统抓获,此刻那些人正被五花大绑跪在前院的空地上,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每个人的嘴里都塞了一大团破布,又脏又臭,熏得那些人直叫唤。   只有为首的那人嘴里没塞东西,当他正准备自尽时,楚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帕子,像是女人用的东西,上面还绣了一朵莲花。   “你……你把莲儿怎么样了?”那人大惊失色,站起来妄想挣扎,被后面的将士踢中膝弯,再次跪倒在地。   “只要你肯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你的妻子和孩子自然无恙。”楚离将帕子丢在他前面的地上,这个人是楚昱身边的亲信,他早就猜到了楚昱要对他下手,一定会让这人带着人来,所以他提前让人去了一趟他的家里,趁他的妻子熟睡,悄悄拿了一条她平日里一直随身携带的帕子。   “我说,我说。”那人当然不知道他的妻子安然无恙,老老实实道,“是豫王让我们这么做的,豫王知道您的身份,让我们趁着天黑,要……要取您的性命。”   “岂有此理!”邢老将军一听就怒了,他戎马一生,最不喜的便是朝中的明争暗斗,楚昱虽然是豫王,但他对这个王爷,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反倒是楚离,去年与晋军那战得了他的提点,才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胜利,是以在听说楚离的身份以及有人要害他后,甘愿亲自领兵来楚府埋伏。   “这个楚昱简直太不像话了!”邢老将军军功赫赫,王爷的名讳别人叫不得,他却是能叫的。   “老将军莫气。”李宓吩咐先将那些抓到的逆贼关起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天还未亮,老将军辛苦了一夜,如不嫌弃,进屋喝杯茶吧。”   邢厉正好有满腹疑问,闻言点点头:“丞相先请。”   .   天快亮时,楚昱的那名亲信被放回了豫王府。   楚昱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他回来,不顾身份,没等他下跪行礼,便着急地问:“如何?”   亲信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道:“回王爷,楚离已死,连他的夫人一起,命丧火海中。”   “你可看清楚了?确定他们真的死了?”楚昱追问。   亲信点头:“看清楚了,属下一直埋伏在暗中,等到楚府的人将火扑灭才离开,属下亲眼看到,下人从房里抬出两具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   “好!太好了!”楚昱兴奋道,“赏!所有行动的人都有赏!这次你立了大功,等本王坐上了龙椅,会再好好赏赐你的!”   亲信犹豫了一下:“多谢王爷。”   “忙了一夜,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本王,也该入宫上朝了。”楚昱望着天边初升的太阳,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   早朝的时候,楚离不在,李宓也没有来,大臣们因记着昨日的传言,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嘉禾帝因为无人上奏,提前散了朝。   楚昱见父皇的神色并没有异常,料想他大概还没听说此事,下朝后,又去了淑妃的寝宫。   淑妃担心了一夜,听说楚冀死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   嘉禾帝回到崇政殿,先后听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昨夜楚府,也就是原来的丞相府,发生了大火,着火的正是礼部侍郎楚离楚大人与夫人住的屋子,但楚大人与楚夫人有没有事,暂且不知。   第二件事,便是宫女今早去柔妃寝殿打扫时,发现了放在铜镜前的一个木匣。听把木匣送来的宫女说,此前从未在娘娘的寝殿里发现这东西,前几日打扫也没看到,就是今日突然多出来的。当时发现的那个宫女以为闹了鬼,吓得当场昏了过去,余下的几人叫得叫,跑得跑,只有一名胆大的,将匣子送来了。   嘉禾帝传召了送来的那名宫女,那宫女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又将发现木匣的经过说了一遍。   嘉禾帝拿着木匣,正准备打开,刘喜又进来禀报,说是淑妃娘娘来了。   嘉禾帝让那宫女先去殿外候着,随后放下匣子,传了淑妃进殿。   淑妃走进殿内,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嘉禾帝手边的木匣,事情进展地与他们筹划中的完全一样,淑妃渐渐定了心,迅速地收回目光,朝龙椅上的人行礼。   “见过皇上。”   “起来吧。”嘉禾帝抬头看她,“爱妃今日怎有空过来了?”   淑妃端着笑,走到嘉禾帝身边,让宫女端了一份汤羹过来:“回皇上,近来无事,妾身在宫中钻研厨艺,昨日试着做了这道汤羹,尝着还不错,就想让皇上也尝尝。今日听说皇上下朝得早,正巧做好了,就给端了过来。皇上您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爱妃做的,朕自然喜欢。”嘉禾帝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去动。   淑妃会意,正准备伸手替他盛,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目光看在嘉禾帝手边的木匣上:“这匣子,怪眼熟的。”   嘉禾帝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你认得?”   “这……”淑妃故作为难,“妾身说了,皇上可不要怪罪妾身。”   嘉禾帝又看她:“你说。”   淑妃并没有急着说,仿佛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这匣子……似乎是柔妃妹妹的。妾身记得,柔妃妹妹曾有一支发簪,她特别喜欢,几乎整日整日都戴着。有次妾身去找柔妃妹妹闲聊,就看到她从这木匣里拿出了那支簪子,只是隔得太久,妾身记不清了,也不知是不是……”   嘉禾帝拿起那个木匣:“你说得不错,这匣子,确实是从柔妃宫中送来的。”   说着,他打开了匣子,里面果然躺了一支簪子。簪子并不特别,但因是柔妃曾日夜戴着的,嘉禾帝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淑妃故意指着簪子道:“看来我猜得不错,这是柔妃妹妹最喜欢的簪子,上面还刻了她的姓氏。只是可惜,妹妹命薄,连她的孩子也……”   淑妃捏着衣袖,假意抹泪,实则偷偷观察嘉禾帝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_→某些人下章真的药丸!! 第110章   刻了姓?   嘉禾帝意外, 柔妃的簪子上刻了字,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见嘉禾帝仔细端详着簪子似乎正在寻找,淑妃侧头过去, 待他转到了有字的一面, 指着簪子的末端道:“皇上您瞧,就是这里。”   嘉禾帝辨了辩, 那上面刻的小字, 确实是“李”字不错。   “你倒是记得清楚。”嘉禾帝出神地望了一会儿簪子, 随后放下,“可朕怎么记得,柔妃在世时,你与她并不怎么熟稔?连朕都不知道她的发簪上刻了字, 她怎会告诉你?”   淑妃的面色煞白:“妾, 妾身……”   不待她寻找借口,嘉禾帝沉着声继续道:“朕听说两个多月前你让人将院子里的茶花都给换了,可有此事?朕还记得当年柔妃十分喜爱山茶花,但宫中山茶花极少, 是以朕让人去宫外移植了许多进宫,送给柔妃,为此你特地来找朕,说你也喜欢山茶花,盼着日日夜夜都能瞧见。既然喜欢,怎又让人全铲了去?如今正值花季,还没见到开花就铲掉, 你不觉得可惜吗?”   嘉禾帝虽然忙于朝政,也许久没有踏足过淑妃的寝殿,但后宫里发生的事情,他该知道的,全都知道。   “妾身只是觉得茶花看久了有点厌,所以想换一些新鲜的花。”淑妃战战兢兢地回答,她总觉得今日的皇上有些奇怪,似乎……看到柔妃的簪子,反应太过平淡了?   “是吗?”嘉禾帝突然扬声,“那么,看着朕在这皇位上坐了二十多年,你是否也厌倦了,想要看别人坐上来啊?”   “皇上!”淑妃吓得跪倒在地,惊呼道,“妾身不敢!皇上、皇上怎会这么以为……”   “刘喜!”嘉禾帝朝殿外喊了一声,“去把昨夜看到豫王去长春宫的那个太监带上来!还有,传朕旨意,立刻宣李宓和楚离进宫!”   楚离……他不是死了吗?淑妃惊恐地抬头,对上嘉禾帝含怒的目光,只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如同一道惊雷。   .   没多久,就有一名小太监被刘喜领了进来,这个小太监看起来只有十多岁,淑妃不认得他。   嘉禾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淑妃,才转脸朝那小太监道:“将你昨夜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再说一遍,若是胆敢有所隐瞒,朕立刻要了你的命!”   小太监怕皇上说的是真的,连忙道:“回皇上,奴才是上个月才入宫的,因还不熟宫里的规矩,管事的公公怕奴才伺候不好主子,于是让奴才先去长春宫当值。长春宫没有娘娘住,但管事公公说了,皇上指不定哪天就会去长春宫坐坐,让奴才好生看着,不可让任何人进入殿内。昨夜奴才夜里尿急,去茅房解手,突然注意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殿内,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当时只有奴才一个人,奴才怕惊动了那人他会杀了奴才灭口,于是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一直等他出来,借着月色奴才看清楚了他的侧脸,正是豫王殿下。”   嘉禾帝问:“你上个月才入宫,怎么会认得那人就是豫王?夜里天色那么暗,你可看清楚了?”   小太监连连点头:“奴才的眼力从小就比其他人要好,只要有光,就能在夜间视物。”说到这里,小太监自豪道,“不瞒皇上,奴才进宫前就住在京城,因为仰仗三位王爷,奴才曾偷偷地去瞧过王爷们,三位王爷长什么样,奴才认得出。”   嘉禾帝拿起匣子给他看:“你瞧瞧,昨夜豫王拿的,可是这个匣子?”   小太监不敢往前,只能跪在地上仰着脖子抬头看:“大小差不多,应当就是这个!”   嘉禾帝点头,让刘喜把他先带下去,然后朝淑妃道:“你来给朕解释一下,昱儿昨日戌时进宫,一直到亥时三刻才出宫,这段时间,他在宫中都做了什么?”   “他,他……”淑妃答不上来。   嘉禾帝也没指望她能说出所以然来,抬头,正巧看到李宓和楚离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邢厉、秀鸾、楚骞和秦依依。   “都来了。”   听到嘉禾帝的声音,淑妃下意识地往前面看,然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喃喃道:“你、你不是……”   “淑妃娘娘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楚离冷眼看她,“可惜要让娘娘失望了,十一年前我没有被您的人毒死杀死,这一次,我也没那么容易被火烧死。”   “你……你真的是楚冀?你居然没死……”淑妃往后缩了缩,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着嘴,摇头否认,“不,要害你的人不是我,下毒放火的人也不是我,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不是你。”楚离浅笑,“下毒的人是太医,要杀我的人是你买通的刺客,昨夜想要放火烧死我的,是你的儿子楚昱!你说的没错,这些都与你无关。”   “不,也不是昱儿做的!皇上!”淑妃突然扑过去抱住嘉禾帝的大腿,“皇上!您别听他胡说!楚冀早就已经死了!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七岁,他怎么可能会是楚冀!皇上,您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他一定是假的!”   嘉禾帝原本还不愿意相信,但听到二人的对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朕可没说过他是冀儿,连他自己都没说过,方才说他是冀儿的人,是你。”   起初当他得知当年在背后对柔妃下杀手的人竟然是淑妃时,他是不信的。他派人去查,当一桩桩证据,一条条供词都指向她时,嘉禾帝才幡然醒悟,他这些年,竟宠了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是楚离早就设计好的,他知道,他也想求一个结果,所以任由他们一步步设陷,亲眼看着淑妃母子毫不知情却自以为是地走进圈套里。   一个是他宠了多年的女人,整个后宫他都交在她的手里,另一个是他偏爱的儿子,在冀儿没有回来前,他甚至包庇他所做的一切,还想将皇位交给他。   可是他们二人,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   嘉禾帝踢开淑妃,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把人带上来。”   刘喜道了一声“是”,去了殿外,很快,侍卫们带着几个人进了殿。   一共有四个人,一个是首饰铺的老板,一个是刘清,一个是楚昱的亲信,这三人淑妃都没见过,但当她看到最后站着的那个人时,面上仅有的血色也没了。   李太医……他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们自己说吧。”嘉禾帝已经弄清了来龙去脉,没心情再听一遍,将他们宣上来,不过是为了让淑妃死得明白。   见身旁的三人都不说话,刘清先道:“草民刘清,是京城一间医馆的大夫。十一年前,去山间采药,无意中救下了三皇子,当时臣发现,他不仅带着病,还中了一种慢性的剧毒,此毒不会立刻要了人的命,但是长期服用,毒素一旦在人的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毒发,毒发时中毒者会极其痛苦,最后暴毙而死。幸亏草民发现得早,替三皇子暂时稳住了毒性,直至去年,才找到了解毒之法。”   邢老将军之前尚不知道此事,听他这么说,又见嘉禾帝没有问话的意思,于是便急着问道:“这个毒,是何人所下?”   嘉禾帝往李太医的方向淡淡扫去。   接触到嘉禾帝的目光,李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是罪臣……但是皇上,毒害三皇子,并非罪臣的主意,是淑妃娘娘指使罪臣这么做的!当年皇上让罪臣替三皇子治病,淑妃娘娘找到罪臣,让罪臣在三皇子的药中下毒,她用罪臣家中的妻儿威胁罪臣,罪臣没有办法才……后来柔妃娘娘和三皇子出了意外,罪臣怕事迹败露,便辞官回乡,哪知在回乡的路上,遇到了埋伏,罪臣的妻儿也因此丧了命……罪臣命大,可罪臣认得领头的那个人,就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啊!”   “你胡说!”淑妃终于恢复了些理智,知道此刻绝对不能默认,急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本宫何时让你毒害三皇子了!皇上,您别听他的,他这是在血口喷人!”   嘉禾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抬了抬下巴,望着首饰铺的老板道:“你来说。”   首饰铺的老板早已被这场面吓得六神无主,当日他只是贪财,将豫王问他的事情告诉了秦昭,结果没想到直接被齐王的人给扣了下来,如今又将他带到了御前,可是什么柔妃,什么三皇子,他根本就不认识啊!   楚骞提醒他道:“你尽管如何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不必担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说,等会儿就会有人送你出宫。”   “是,是。”首饰铺老板只得又将簪子的来历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当日我为了区分两支簪子,特地在上面刻了两位夫人的姓氏,但那日店里生意忙,两位夫人又取得急,未作停留,我也没将上面刻字的事情告诉她们。”   楚骞从嘉禾帝眼前的匣子里拿出簪子,又问秦依依要了簪子,同时给他辨认:“是不是这两支?”   老板看了一眼就点头:“是是,就是这两支。”   嘉禾帝终于看向淑妃:“所以连柔妃都不知道簪子上面刻了她的姓氏,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淑妃百口莫辩。   正在此时,有个小太监进来在刘喜耳边说了些什么,刘喜点点头,向嘉禾帝请示:“皇上,飞鹰将军已经将豫王殿下带来了,皇上可要现在召见?”   听到“豫王”二字,嘉禾帝眉心一挑,厉声道:“让他滚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_→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第111章   自淑妃离开后, 楚昱一直在她的寝殿宫等消息,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 外面突然一阵哄闹,楚昱连忙出去, 只见一院子的宫女太监都跪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 整个寝宫被侍卫们团团包围。   楚昱皱眉,望向领头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江景焱上前两步, 站在众人之前, 拱手道:“皇上有令,请豫王殿下去崇政殿外候旨。”   候旨?看样子父皇还不知道楚冀的死与他有关, 楚昱刚松了一口气,却听江景焱向身后的侍卫们吩咐:“将这些人统统带下去,严加审问!”   “将军, 为何突然要审他们?”楚昱不解道。   “臣只是奉命行事,王爷若有疑问,去问皇上便是。”江景焱侧身,“王爷, 请吧。”   .   崇政殿外也有许多侍卫,楚昱并不奇怪。楚冀现在是礼部侍郎,又是新科状元,他死了, 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宫内。对楚冀的死,他没有半点愧疚,当年让他逃过一劫, 只要他离开京城,找个无人识的地方躲得远远的,那么他也不会对他下杀手。可他偏偏回来了,还妄想和他抢皇位,今时今日的一切便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知道父皇不会拿他怎么样,楚昱愈发地淡定了,然而这份淡定只保留到他进殿以前。一走进崇政殿,当看到那个本该已经化为灰烬的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楚昱怔了怔,而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怎么会……还活着?!   楚离也看着他,只是相比起楚昱的震惊,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感情。   早就在淑妃对他和母妃下毒手时,楚昱对他而言,就已经不是他的大哥了。   “昱儿……”   听到声音,楚昱抬头,见跪在父皇脚边的母妃苍白着脸,对他摇了摇头。   楚昱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楚冀、楚骞、秦依依、李宓、邢厉……还有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亲信。   突然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楚昱低下头,神色不明,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儿臣,拜见父皇。”   嘉禾帝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朕要听你亲口说!”   楚昱抬头,直视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愧色:“父皇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再问我呢?”   “混账!”见他不思悔改,嘉禾帝气得当即执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砸了过去。   楚昱没有躲,身板挺得笔直,茶杯不偏不倚,直接砸到了他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昱儿!”淑妃吓得朝他扑了过去,心疼地捧着儿子的脸,满脸泪痕,“皇上!这一切都是我让人做的,跟昱儿没有任何关系!您要杀要剐,朝着我来便是!是我嫉妒柔妃,嫉妒她进宫后就抢了您所有的宠爱,嫉妒您将所有好东西都送给她。给楚冀下毒,让太医谎称他活不过七岁,找刺客埋伏在柔妃去安国寺的路上,还有作业楚府的大火,都是我派人做的,跟昱儿没有关系……皇上,昱儿真的不知情,求您看到我伺候您那么多年的份上,放过昱儿吧……”   淑妃担心儿子的安危,一口气全招了,嘉禾帝气得整个人都在抖,恨不得立刻掐死她!可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你的儿子你知道心疼,可柔妃呢?冀儿呢?他们有什么错?你要这样对他们赶尽杀绝!要不是冀儿早有防范,今日朕见到的,便是他的尸骨!”   “错都在我,皇上,您杀了我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淑妃反而没什么好怕的了,她反手抱着自己的儿子,望着嘉禾帝道,“我本以为,柔妃死了,你的一颗心便会放在我的身上。可是我错了,你是皇上,是我的夫君,可也是别人的夫君,你永远都不可能把一颗心给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我尽心服侍你,还为了生了昱儿,可是现在想想我才发现,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和昱儿,还不如一个死去的女人和她的儿子……”   淑妃回头,拿出帕子,替楚昱一点点擦掉淌在脸上的血渍:“所有的错都在我,昱儿就算有错,也全是因为我。皇上,他可是您的长子,您培养了他那么多年,不要因为我,迁怒了他。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像记得柔妃一样记得我,我也就知足了……”   “母妃……”楚昱想说不是,淑妃却按住了他的嘴,朝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但他们的小动作却没逃过嘉禾帝的眼,嘉禾帝气得拂袖:“你想死,朕当然会成全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昨日派人去楚府放火的人究竟是她还是楚昱?平时楚昱在外做了一些以为他不知道的事情,她帮着游说游说他也就假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他居然连残害手足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是在明知道冀儿的身份以后,这等逆子,她竟然还帮着他说话!   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要下旨杀他,这样的事情,嘉禾帝也是做不出来的。   “这件事情与你有关,冀儿你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他明言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她”,就是认定了楚昱也有罪。淑妃哪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放开楚昱,上前拉着嘉禾帝的衣摆:“皇上,昱儿可是您的亲骨肉,您不能那么对他啊!”   嘉禾帝只看着楚离。   跟着楚昱一同进来的江景焱原本听得迷迷糊糊,但当嘉禾帝问出这话又看向楚离时,他眯了眯眼睛,眼底同样满是不可置信。   对父皇来说,少了个淑妃,后宫里还有温妃和其他嫔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顶多失落一阵也就过了。但楚昱……   楚离明白,父皇这是想让他放过楚昱,毕竟这事从头到尾,关系最大的就是他,只要他肯松口,父皇就能顺理成章地找个台阶下。   可楚昱母子当初害死他的母妃,如今又要置他于死地,他不怕死,但他只要一想到楚昱竟然让人放火烧了他的房间,连秦依依都不肯放过,他就后怕不已。   “此事,但凭父皇做主。”楚离不着痕迹地将难题又抛给了嘉禾帝。   嘉禾帝目光紧紧地盯着楚离,但楚离却一直低着头,连个眼神也不肯给他。   他的意思,是要他杀了他的皇兄,替他和他已故的母妃偿命吗?   嘉禾帝险些站不稳,扶着身后的桌子正要开口,外头又走进来了几人。   丞相曹荣,大学士何偲,还有太傅赵博都来了。   “皇上。”曹荣手执着一沓供词,率先开口,“臣已经审问过了,淑妃娘娘寝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已承认,十一年前柔妃娘娘出事的那几日,确实有神秘的人出入过。柔妃娘娘死的那日,淑妃娘娘命人将一个木匣埋与后院的树下,两个月前才又命人挖出来。还有人曾亲眼看到,匣子里放着的是一支发簪,据两个老嬷嬷说,那支发簪正是柔妃娘娘戴过的。这些是宫女太监们的供词,还请皇上御览。”   嘉禾帝示意刘喜去拿,还没来得及翻看,赵博和何偲也开口了。   “皇上,臣等有本要奏。”   嘉禾帝不耐地看了眼二人,略有些头疼,这种时候他们两来凑什么热闹?难道还嫌他这崇政殿不够乱吗?   “若是朝事……”   “明日再议”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嘉禾帝的话就被何偲打断:“皇上,臣要参的是豫王殿下,与朝事无关。”   嘉禾帝收紧手指,又听赵博说了句“臣也要参豫王”,顿时脸色又拉了下来:“说!”他将那些供词甩给刘喜。   何偲先道:“皇上,今日臣的女儿回府,向臣哭诉了十五年前的一桩旧事。当日皇上寿宴,臣带着夫人女儿进宫,臣的独女芸儿不幸在御花园中走失,后遇到豫王,豫王竟派人将她带回寝宫,还妄言……妄言要脱她的衣裳看她的身子!幸亏当日柔妃娘娘路过,救下了芸儿,否则……请皇上替老臣做主!”   竟有这等事?   嘉禾帝瞪向跪着的楚昱,这话若是别人说,他肯定是不信的。可何偲是什么?他的女儿就是如今的豫王妃!若不是真有其事,他怎会帮着自己的女儿状告女婿?   嘉禾帝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又见赵博举着厚厚的一沓写满字的纸道:“皇上,豫王自从入朝以来,结党营私,排斥异己,这些都是被豫王陷害过的官员们的亲笔供词。还有前年凉州饥荒,官员私吞余粮,去年江淮一带大坝决堤,国库每年拨出去修复大坝的银两被当地官员收纳入自己的囊中,均是由豫王授意,证据在此,还请皇上过目。”   自从去年得知他的孙儿赵贞是被楚昱所害,这一年多,赵博都不停地搜集楚昱的罪证。他虽无法找到实足的证据替孙儿证明清白,但这些几十条罪状,足以让豫王身陷囹圄。   “都给朕呈上来!”   嘉禾帝跌坐回龙椅中,从刘喜手中拿过赵博和曹荣带来的东西,每看一张,他就抬头瞪一眼楚昱,翻阅之时,声音一次比一次响,动作一次比一次重,可见是有多气。   秀鸾担心地望着龙椅上的嘉禾帝,原本她还想把皇兄去年派人欺负她的事情告诉父皇,但现在看来,她是不用说了。   “父皇……”秀鸾怕嘉禾帝一不小心就气得背过气去。   楚骞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心。刘大夫是神医,父皇若有什么症状,他看到了自会出手,刘大夫现在没有动,那就说明父皇只是被气到了,其他无碍。   终于翻到最后一张,嘉禾帝将所有的供词全都甩到楚昱身上,高声大喊道:“来人!给朕将这不孝的逆子拖下去,押入天牢!即日起,褫夺他豫王的封号,所有罪证,交由六部审理!”   “皇上!不可以……”淑妃哭喊着求他开恩。   嘉禾帝怒气攻心,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去,淑妃哭得越厉害,他就越烦躁,让刘喜将淑妃也一并拖了下去,暂且软禁在寝殿,等候发落。   楚昱全程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侍卫们将淑妃和楚昱都带下去,秀鸾才跑到嘉禾帝身边:“父皇……”   嘉禾帝抬头看了看一脸担心的爱女,又透过她朝不远处的楚离看了一眼,才低声道:“是父皇,对不起你们的母妃……”   作者有话要说:  ┓(???`?)┏豫王和淑妃终于领盒饭了……   隐藏的另一只BOSS表示:楚昱真蠢…… 第112章   翌日早朝, 由李宓请旨, 曹荣、邢厉、何偲、赵博等附议, 嘉禾帝下旨重新彻查柔妃当年被刺杀一案。不出两日,淑妃的罪行便被刑部公告天下。当夜, 刘喜端着一杯毒酒, 亲自去了趟淑妃的寝殿。   “淑妃娘娘,皇上念你陪伴他多年, 网开一面, 留你一个全尸,这杯酒, 快些喝了吧,奴才也好回去复命。”   自从那日淑妃被侍卫押回寝殿,这两日除了来送饭的太监, 再也没有任何人来伺候她。淑妃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形容枯槁,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   她抬起头,目光在酒杯上停留了一瞬。   从看到楚冀没死开始, 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了。于死,过了最担惊受怕的那几日,这两日她反倒没那么在意了,这宫里她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昱儿了。   “公公,昱儿他如何了?皇上他……有没有为难昱儿?”淑妃爬到刘喜的脚边, 抓着他的衣摆问。   刘喜没有低头:“皇上已经下令废褫豫王的封号,大皇子的所有罪证全都交由刑部审理。恕奴才直言,大皇子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皇上会念及父子之情留他一条性命,已是格外开恩。这一切都是大皇子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淑妃怎么不知道楚昱有今日的下场,全都是他的一念之差。可那是她的儿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啊!   淑妃扶着桌角慢慢地站起来:“公公,求你替我带句话给皇上,我死不足惜,但是昱儿……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那么狠心。纵使昱儿有万般错,也是我这个母妃管教不严,若是可以,他的一切罪责,都由我来承担,只求皇上饶他一命,还有他的儿子,皇上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孙儿那么小就没有了父王是不是?”   “关于皇长孙,娘娘大可放心,他已经随着母亲回了学士府。不过娘娘的话,奴才会给您带到。”刘喜将酒杯往前推了推,“时辰不早了,淑妃娘娘,请吧。”   淑妃看着倒了毒酒的酒杯,缓缓地伸出手,前程往事一一在脑海中闪现。她派人杀死柔妃,让太医在楚冀的药里下毒,甚至还包庇了楚昱的所作所为,如今东窗事发,这一杯酒,便是她的报应。   毒酒甫一入腹,淑妃就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空了的酒杯落在她的身旁。   刘喜面无表情地转身,听着背后传来的阵阵惨叫,一步一步地走出殿外。   皇上顾念旧情,只让他用了普通的毒酒,好让淑妃安然离去。然而他却自作主张,将毒酒换成了断肠草之毒,入腹便会让人痛不欲生,直至七窍流血而死。   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刘喜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这么做,也算是替当年枉死的柔妃报了仇。论起宫里的几位娘娘,只有柔妃,不曾将他当做过低贱的下人唤来喝去。他虽是奴才,但也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只是小时候家里穷,不得已才进了宫。   回到崇政殿,随手招来一名小太监,仔细辨认,正是当日揭发楚昱夜闯长春宫之人。   “师傅。”小太监恭敬地等着他发话。   刘喜摸摸他的头:“你这孩子,聪明伶俐,自打第一眼见到我就喜欢。以后若是三皇子进了宫,你就跟着三皇子去伺候,三皇子承了他母妃的性子,宅心仁厚,不会亏待你的。好生学着,总有一日我这位子,就是你的。”   小太监听他的话急了:“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喜笑笑:“师傅做错了事,要去向皇上请罪了。”   说完,再不理扒着他衣袖的小太监,走进了殿内。   “皇上。”刘喜跪在地上,“淑妃娘娘已经伏法,奴才自作主张,换了掺了剧毒的酒,娘娘走时并不安然,奴才有罪。先前瞒着皇上,与李相里应外合,才让淑妃娘娘和大皇子招供了当年之事,奴才亦有罪,还请皇上降罪。”   刘喜知道自己犯的是欺君的大罪,原本抱着必死之心,可哪知嘉禾帝听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己去敬事房领二十板子,明日一早,让人将淑妃葬了吧。至于她宫里的人,犯事的按宫规论处,无辜的重新分到各个宫里。”   就这样?   刘喜不可置信地抬头,但见嘉禾帝一脸认真地批阅奏章,他眼眶一热,额头伏地道了一声“是”。   .   宫中发生巨变,虽然嘉禾帝尚未亲口宣告楚离的身份,但朝中大臣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个楚离,只怕就是当年失踪的三皇子楚冀了。   淑妃下葬后的第三日,嘉禾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褫夺楚昱豫王的封号,并将他贬为庶人,流放幽州,无诏不得回京。考虑到皇长孙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嘉禾帝打算将他接进宫亲自抚养,豫王妃知情不报,虽有过错,但其情可悯,遂将她禁足于学士府。   至于礼部侍郎楚离的身份,嘉禾帝承认他就是失踪的三皇子楚冀,即日起恢复他的宗室身份,并册封为南王。   .   小年这日,楚离陪秦依依回秦府。   这是成婚后秦依依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但楚离体贴,答应小年这日陪她回秦府过,等到大年夜,再与他一起去宫里过年。   楚离被册封南王的那日,秦府便已经收到消息,知道今日他和秦依依要回来,一大早,秦穆就带着一大家子的人在门口等候。   女婿突然从状元变成了王爷,傅容完全不敢相信,秦穆和秦昭虽然也很意外,但早在去幽州时,他们二人对楚离便已有所怀疑,皇上现在认定了他的身份,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爹、娘,姐姐和表哥来了!”秦桑眼尖,最先看到了楚府的马车,指着他们来的方向大声道。   这哪里还是表哥?傅容纠正她:“一会儿记得喊王爷。”   王爷?那多见外?秦桑撇撇嘴,她也知道楚离其实并不算她真正的表哥,于是打定主意,一会儿还是喊姐夫好了。   马车停下,车夫跳下马车,结果从车里先出来的不是楚离也不是秦依依,而是楚骞。   楚骞早就打听到了今日三哥和三嫂要来秦府过小年,于是在他们出发之前,就等在了楚府门外,要和他们一起过来。   楚骞和秦桑的事,秦依依已经听说了,他打的什么主意,秦依依心知肚明,他大概是担心直接向爹娘提亲他们会不答应,于是跟着他们一起来,一来是找他们帮忙,二来也是想让爹娘知道,她都可以嫁给王爷,桑儿当然也可以。   楚离和秦依依笑看着楚骞急不可耐地先下了马车,随后才牵着手,跟着也下了车。   楚离才扶着秦依依站稳,秦穆带着秦家一家人都跪在地上喊“王爷”和“王妃”,这可把夫妻俩吓个不轻,一个上前扶秦穆,一个上前扶傅容。   “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呀!”秦依依挽着傅容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拉起来。   傅容拍拍她的手道:“你们现在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妃,爹娘看到你们,自然得行礼。”   秦依依最近学了不少宫里宫外的规矩,她明白娘说得不错,可外人对她跪跪也就算了,他们是她的爹娘啊,她怎么受得起呢?   秦依依皱着眉看楚离。   楚离懂了,他夫人的意思是,如果因为这样就要让她的爹娘给她跪拜行礼,那她宁可不当这个王妃。   楚离连忙道:“爹、娘,不管我是谁,依依是你们的女儿,她嫁给我,我就是你们的女婿,你们要是喜欢,还是喊我离儿就好了。王爷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喊得那么生疏呢?”   难得他的一片心,秦穆点头:“好。”   秦桑高兴道:“对啊,爹、娘,我就说嘛,姐夫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算他将来当了皇帝,也还是我的姐夫呀!”   “桑儿!”楚骞吓得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唔唔……”秦桑边掰他的手边回头瞪他,什么叫乱说,她又没说错!   好在周围没什么外人,秦桑心直口快,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娘,祖母最近身子可还好?”进了府,秦依依问傅容。   傅容知道女儿惦记着婆母,点头道:“大体还好,只是你也知道,你祖母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病小痛的,不过有刘大夫在,倒也不打紧。你若想见你祖母,娘现在就陪你去看她。”   “好。”秦依依应道,随着母亲一起去了后院。   .   楚离目送着爱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不走,秦穆便也停下了脚步,看到楚离看女儿背影的眼神,秦穆渐渐放了心。   原本不愿让女儿嫁进官家,就是担心将来女儿在夫家会过得不好。若是平常人家,他还可以为女儿出头,但牵扯到官府之人,他就完全没有办法了。虽然最后女儿嫁了一个王爷让他很意外,但看到楚离充满爱意的眼神,他想他应当是多虑了。   众人来到堂屋,楚骞和秦桑一路都走在最后,两个人打打闹闹的,秦昭几次看到二人亲密的举动,都假装视而不见。   秦昭至今也没想明白,怎么当初一时走眼交了一个王爷当朋友,结果就要多了两个王爷妹夫呢?   看到秦穆和楚离在主位上坐下,秦昭捅了捅了楚骞的手臂,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   作者有话要说:  (~ ̄▽ ̄)~ 第113章   想到还有正事要做, 楚骞终于收起了逗秦桑的心思, 理了理衣襟, 走到秦穆身前,朝他行了一个大礼。   “王爷, 您这是……”秦穆站起来。   楚骞回头, 朝秦桑招了招手,秦桑指了指自己, 见他点头, 愣愣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就被他握住手:“伯父, 我喜欢桑儿,想娶她当王妃,请您成全。”   “什、什么?”秦穆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齐王和秦桑的事情, 秦穆知道,之前他还为了此事和秦桑闹了好大的脾气,后来还是秦依依去劝他的。经过了这几个月,他也想明白了, 女儿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他们做爹娘的, 只希望女儿能够幸福,如果桑儿觉得齐王真的能给她带来幸福,那么她想嫁, 他们也不会反对。   只不过,桑儿如今刚满十四岁,这齐王,也太心急了吧?   楚骞还以为秦穆没听明白,于是又急急忙忙地补充:“伯父,如果您担心桑儿跟着我会受什么委屈,那么我可以向您保证,此生除了桑儿,我不会再娶任何人。我会对她好,一辈子都不让别人欺负她,伯父,请您答应我的请求。”   秦穆:“……”果然心急。   “你父皇和母妃呢?你要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他们会答应吗?”秦穆望着他,目光略带探究和深意。   想到这个楚骞就头疼,他求救似的望向楚离。   秦穆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并不是那么容易了,他现在若是答应让他娶桑儿,将来有一日皇上又给他赐婚娶别人可怎么办?楚骞毕竟是王爷,身份摆在那里,婚姻之事可不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就先把亲事订下吧,左右桑儿还小,爹娘也不会舍得她那么早就嫁给你,等明年或者后年,桑儿再长大些,你们的婚事就再议,如何?”楚离打断了秦穆将要说出口的话。   还是三哥靠得住!楚骞连连点头:“好。”   楚离笑着问秦穆:“爹,您看我的主意如何?”   这一声爹让秦穆猛然想到了自己的一个女婿也是皇帝的儿子,皇帝既然答应了让一个儿子娶他女儿当王妃,另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秦穆想了想,微微点头。   “多谢伯父!”楚骞高兴道,又感激地望向楚离,“谢谢三哥。”   秦桑眼见三人就这样敲定了她的婚事,也不问问她的意思,顿时嘟了嘟嘴,甩开楚骞的手,留下一句“我去找姐姐”就往外跑去。   她是很喜欢楚骞没错,但是要她像姐姐一样那么早嫁人,她才不想呢!   .   秦桑来到后院,秦依依正在陪老太太说话。   最疼爱的孙女当上了王妃,老太太又是惊喜又是担心,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串,傅容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才帮衬着婆母说两句。   元哥儿拿着姐姐给他的小木马,高兴地绕着屋子跑。小家伙不知道姐姐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玩累了,抱着小木马又打算往姐姐的腿上爬。   素娘连忙过来抱他:“小公子,这可使不得,我抱你去休息好不好?”   元哥儿很听素娘的话,单手搂着素娘的脖子,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老太太见素娘抱着元哥儿出去了才道:“说起来你二叔一个人也久了,这一年多来他跟着你爹东奔西跑的,房里没个人顾着总是不太好,我看素娘就不错,肯干事,对元哥儿也好,老太太我喜欢她。”   秦依依一下就明白了祖母的意思:“二叔的想法呢?”   “他呀……”老太太回忆着,“这段时日来我这里可勤快了,这不前两天,我还看到他和素娘一起陪着元哥儿在院子里玩,两大一小三个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三口。”   老太太欣慰地笑,说完又瞥瞥她的肚子:“先不说你二叔了,你呢?这都成亲好几个月了,怎么肚子还没点动静?”   “祖母!”秦依依脸一红,她也急呀,但这事哪有这么容易?虽然她和表哥每天晚上都有……但孩子这事,也讲究个缘分。而且表哥一直担心她没完全调理好前就怀孕会伤到身子,晚点怀,其实也好。   正说着,秦桑走了进来,在秦依依身边坐下。   老太太看着两个孙女,如今一个已经嫁人,另一个等两年也快了,不由叹道:“想当年你们刚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的人都是我,如今你们两个都长大了,这时间呀过得可真快。”   秦桑和秦依依相视而笑。   可不是吗,一眨眼,两个孙女都有了想要保护她们的人,很巧的,还是兄弟。   .   除夕是在宫里过的,淑妃死后,后宫的事情嘉禾帝就交给了温妃操持。温妃一忙起来,自然也顾不上了儿子的亲事。   除夕那夜,静王、南王和齐王都进了宫,两位成了亲的王爷还带上了各自的王妃,楚骞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他只要一想到秦穆已经答应将桑儿嫁给他了,他就不羡慕了,来日方长嘛,也许等明年的除夕,他身边也就有人了呢?   嘉禾帝坐在最上方,目光一一扫过下方的几个孩子,眼前却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脸。毕竟他喊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皇,也陪着自己吃了二十多年的团圆饭,就算他做了再大的错事,他仍然是自己血脉相承的孩子啊。   可再看到楚离,嘉禾帝又少了几分心软,要不是他们母子,他最疼爱的这个儿子也不会吃了那么多的苦,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他们母子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这样反反复复地想着,嘉禾帝不由多喝了几杯酒,宴至一半,感觉有些头晕,就让刘喜扶着他先回去休息了。   嘉禾帝一走,秦依依松了一口气,头一次和皇上同桌吃饭,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拿起酒,刚准备仰头喝,却被楚离拿了过去:“你都喝了两杯了,别再喝了,一会儿该难受了。”   她酒量浅,楚离不敢给她多喝。   还记得小年那夜在秦府,秦依依一时高兴,贪嘴多喝了几杯,结果回去以后就醉得不省人事,夜里睡觉时还抱着他直喊难受。   秦依依砸砸嘴,指着他手边的又大又紫的葡萄道:“那我要吃那个。”   这个时候的葡萄外面几乎没有,也就只有宫里才有这么稀罕的东西。楚离刚才吃了一个,觉得太酸就没继续吃,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爱吃,一晚上都吃了好多了。   不过她要吃,楚离还是没有多言,看了一眼,挑了一颗最大的剥好了,还挑了籽,亲手喂给她吃。   秦依依心满意足地朝他笑,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极了刚才被她咽下去的葡萄。   他突然也想尝尝。   楚离捏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的唇,不由有些心猿意马:“吃饱了吗?我们早点回去?”   秦依依又看葡萄。   “喜欢吃,明日让人送到府上来。”楚离不容拒绝地拉起她,朝众人告辞后,急着带她往宫外的方向走。   秦依依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急事,直到上了马车被他抱在腿上一阵亲,她才后知后觉,主动送上唇,好让他亲个够。   马车颠簸,毕竟不是自家房里,楚离亲了她一会儿,也就抱着不动了:“过了正月十五我们就去沧州,此行路途遥远,来回可能就要一个月,多备些衣物,让小桃也跟着,我已经向父皇说明了情况,他准了我两个月的假,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在沧州多留几日,过去怕是会有点赶,回来时沿途你喜欢哪儿,我们就下来逛逛,你看可好?”   “好。”秦依依靠着他,“等到了沧州,陪我去见见我那个表哥吧,要没有他,我也没机会认识你呀。”   “那可不一定。”楚离没有告诉秦依依他是为了簪子特地来的秦府,秦依依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为了帮表舅瞒着表舅母假装了她的表哥,误打误撞才到的秦府,不过这不重要,楚离也没打算告诉她,“你在京城,我也在京城,说不准哪日我们就遇到了呢?”   会吗?   秦依依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象那样的场景,她在街上走,正好他迎面走来,然后她就看到了他……   秦依依捂脸,她不得不承认,他生的这般好看,如果真是那样,她一定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吧?可他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轻浮?   楚离扒开她的手,见她的脸红得有些异常,诧异道:“想什么呢?”   秦依依摇摇头,问了一个傻问题:“如果没有我,你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就是想知道,如果她像上一世那样嫁给了江景焱,那他呢?他又会如何呢?以前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幸好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才能和他在一起呀。   楚离静静地看着她道:“如果没有你,或许我根本不可能活那么久。依依,我一直都没告诉你,那次刘叔给我治病,有那么几次,我真的就差点熬不下去了,但是一想到你还在外面等我,我就告诉自己,必须要撑下去。”   那几日,他在里面躺了多久,她就在外面守了多久。事后,刘清和楚离对于整个过程都是一笑置之,所以秦依依一直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原来……   她有些后怕地抱紧他。   马车停了,可怀里的人似乎还在发抖,楚离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安抚道:“别怕,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14章   接下来的几日, 只要楚离在家, 秦依依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俨然一个小尾巴,楚离走到哪里, 她就跟到哪里, 就连他去书房,她都跟着。   虽然秦依依从不打扰他, 只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待着, 但只要她在身边,楚离就很难不注意到她。   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楚离朝她招手:“依依,过来。”   秦依依高兴地跑到他的身边。   楚离拉着她的手:“过几日我们就要去沧州了,你若是无事, 就回家去看看爹娘和祖母,我们这一去少说也得两个月,跟他们道个别,也好让他们安心。”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秦依依不解地问他。   楚离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父皇让我在离京前把这篇策论写出来给他看, 我再不抓紧时间,可就耽误了出发的日子了。”   秦依依想了想:“那我也不去了,我留下来陪你。”   楚离无奈,就是因为她在身边, 他根本无法专心看案卷,才会让她去秦府的。   楚离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秦依依却垂下头, 声音听起来很委屈:“表哥,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怎么会呢!”楚离急忙站起来,圈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依依,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秦依依咬唇问。   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住了。她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她却又好像要故意说出这样的话让他着急。   “你在这里,我没法专心看书。”楚离无奈地承认,见她还是一副不懂的模样,索性伸出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对着红唇吻了下去。   他起初吻得很轻柔,渐渐地秦依依就感觉到了他的欲望,他的呼吸急促地喷在她的脸上,收在她腰间的手臂也越来越紧。   虽说大白天做这种事不太好,但是楚离只要一想要每次结束后她都能沉沉地睡去,应当也是一个办法吧?   楚离抱着她进了侧间,顾念到她的身子,只是温和地来了一次,待她尽了兴,他便退出了她的身体,看着她汗湿疲惫的小脸,楚离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吻,然后起身继续去看案卷。   秦依依白天睡久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等到了该睡觉的时辰,秦依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天气本来就凉,被她这么一动,被子里进了不少冷气,秦依依刚打了一个喷嚏,就被楚离翻身牢牢地固定在怀里。   秦依依不动了,乖乖地靠着他:“表哥,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嗯,你想说什么?”楚离闭着眼睛问她。   秦依依撑在他的胸口上:“表哥,如果将来我们生个孩子,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这个问题需要考虑吗?楚离睁眼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想先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秦依依伸长脖子蹭蹭他的下巴,“我有预感,马上我就会有宝宝了,你若是想要男孩儿,我就努力先生个男孩儿,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女儿,多贴心呢。”   楚离失笑,生孩子哪有想生什么就生什么的?他揉揉她的脑袋,笑道:“都好,反正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机会。”   秦依依不悦地瞪他。   “你这脾气,最近怎么越来越大了?”楚离不解道。   他也有点弄不懂她,以前她蹬蹬他,多半是在撒娇,但这一次,他分明在她眼底看到她是真的生气了。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楚离想不明白,不过还是耐心很好地安抚她:“依依,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我当了王爷,以后还会娶别人是不是?那你记不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的,这辈子我除了你,谁都不要。所以无论你生的是女儿,或者是儿子,都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我楚冀这辈子的妻子只有你一人。”   秦依依眨眨眼睛,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想,但是……   “表哥,对不起。”   楚离抱紧她:“说什么傻话,快睡吧,明日我陪你去外头逛逛。是不是在府里闷久了,怎么那么傻呀?”   “才不傻呢。”秦依依小声嘀咕。   .   过了正月十五,夫妻俩坐着马车离京,先前去幽州时秦依依也坐过马车,每日好几个时辰都在车上也没喊累,但这次才行了一半的路,秦依依就各种不适,起初先是头晕,一直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紧接着便开始时不时地恶心,还总是干呕。   这可把楚离急坏了,但行在官道上,必须走完这段路才有落脚的地方,于是楚离命福顺快马加鞭,赶到了下一个镇子。   这个镇子上的人不多,加起来也只有百十来户人家,大多都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由于常年劳作,大家伙的身体都很好,很少有生病的,镇上的医馆里鲜少有人。   楚离抱着秦依依进去时,镇上唯一的大夫正在打瞌睡,看到有人过来,一个激灵就醒了。   “怎么了这是?”这两人一看就是从外头来的,看衣着不像是普通人,大夫简单地扫了一眼,上前询问。   楚离急道:“大夫,我的夫人不舒服,麻烦您为她诊治一下。”   “把手伸出来。”大夫辨了辨秦依依的神色,在她脉上一号,然后问,“夫人最近可是经常想吐,又爱吃酸的东西?”   楚离点头。   大夫笑道:“这哪里是什么病,恭喜公子,夫人这是有身孕了,按照脉象来看,应当有将近两个月了。”   有孕?   楚离惊喜地望向秦依依。   这下终于能解释为什么她之前总动不动就生气了,听说怀有身孕的女子情绪不稳定,他真是笨,怎么没早发现!   “依依,我们要当爹娘了。”楚离高兴地抱住她。   秦依依也笑,顿时觉得什么难受都比不上这个孩子来得让人意外,她就说她早有预料,难道这就是孩子与母亲之间的感应吗?   “不过夫人的脉象不是很稳,我给夫人开了些安胎药,头三个月必须注意着。”大夫拿了一张药房给楚离,门外的马发出了一声嘶鸣,大夫瞧了一眼,“公子和夫人是在赶路吗?”   楚离道:“我们要去沧州。”   “沧州……”大夫轻声道,“沧州离这里起码还要七八日,夫人这身子,若是快马加鞭,一定受不住。这样吧,公子若是不急,我这间医馆后院还有空房,你们先在我这里休息两日,这两日我给夫人调理调理,再加上我开的药,若是马车慢性,到沧州不成问题。但是切记,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不可再长途奔波。”   “那就多谢大夫了。”事关秦依依和孩子,楚离不敢不听大夫的。晚几日去沧州不打紧,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媳妇儿。   .   夫妻俩在小镇上逗留了三日,经过三日的修整,秦依依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小家伙,秦依依连走个路都小心翼翼的。楚离时刻在她身边守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期盼的事情终于成真了,这几日秦依依的心也定了,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动不动就生气。   三日后,夫妻俩终于又踏上去沧州的路,楚离谨记着大夫的交代,不敢急,马车一路缓慢地前进,原本只有七八日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将近二十日。   楚振早就收到了消息,他们到沧州的那一日,楚振带着人在城门口等着。   “爹。”下了马车,楚离朝迎面走来的楚振喊道。   楚振一愣,然后道:“王爷,您这么喊我,可真是折煞我了。”   楚离浅笑:“娘她可好?”   楚振的面上染了一抹浓浓的忧色:“自从去年从京城回来,她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年前还能偶尔下床走动走动,可这些日子……唉,大夫日日在她床边守着,说她最多也只能再熬两三个月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   秦依依和楚离相视一眼,楚离这个儿子虽然是假的,但秦依依这个外甥女确是真的,听说舅母的日子不多了,秦依依是打心底里担心的。   “这些日子我常常听她在念叨离儿,你们肯过来,她看到你们一定会很开心的。”楚振道。   .   跟着楚振来到家中,楚离原本担心秦依依累着,想让她先去休息,但秦依依不肯,非要跟他一起去看楚夫人。   楚夫人病重,整个府里都充斥着一种凝重的气氛,房外守着几名丫鬟,里面还有一个在陪着。那些丫鬟见过楚离几次,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当是他们的公子,见到他回来,其中一个急忙进屋去告诉了楚夫人。   才走到门口,秦依依等人就听到了屋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紧接着是楚夫人虚弱的声音:“快,去把离儿给我叫进来。”   楚离携着秦依依一起进去,楚振跟在后面,其余的丫鬟们都退到了外面。   “娘,我和依依回来看您了。”楚离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她的手掌骨瘦如柴,脸色蜡黄,明明才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十多岁的模样。   这才一年,表舅母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是这里确实就是楚家,秦依依差点就认不出她来了。   自从怀了身孕,秦依依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此刻见她的模样,更是不忍心,随着楚离喊了一声“娘”,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声娘让楚夫人很受用,她点点头,哎了一声:“我知道,你并不是我的离儿,但这一声娘,我听着高兴。” 第115章   楚夫人的话一出, 楚离和秦依依同时怔了怔, 连他们身后站着的楚振也愣住了。   “夫人, 你……”楚振诧异地望着她。   楚离的身份,整个府里上下,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何他夫人也会知道?   “你以为我真的老糊涂了, 连是不是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吗?”楚夫人虚弱笑了笑, 笑完,眼底又渐渐染上了一抹黯然, “早在十七年前,我就知道离儿已经不在了。”   看到众人都震惊地面面相觑,楚夫人才继续道:“十七年前, 离儿落水后昏迷不醒,全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便知道,离儿再这么睡下去, 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后来你与我说,要将离儿带去庙里,得到佛祖的庇佑,有朝一日他定会醒来, 那时我便知道,这是你为了哄我才想出来的借口。我信佛,所以我更加明白, 佛祖只是在人的心中,并非真的存在。去寺里烧香祈福的人,哪里是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佛祖的身上呢?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安心罢了,或得或失,最终靠的还是自己。大夫们都没有办法,你又急着将离儿带走,所以,我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楚振慢声问。   楚夫人抬眼望他:“难为你的一片心,我若说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吗?你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假装不知道,这样,我也能常常骗自己,离儿还在……”她顿了顿,收回目光,看着楚离,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又像不是,继续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两年前,你突然又带了一个孩子回来,告诉我,这就是离儿。”   “对不起,夫人。”楚振叹气。   原来她都明白,可他竟以为她还不知情。   楚夫人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这孩子虽然身子不好,可喊我娘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我就一直在想,若是我的离儿长得那么大了,会不会也生的像他一般模样?”   “会的。”楚离毫不犹豫道。   楚夫人笑着点头,显然对他的回答特别满意。说了那么多话有点累了,她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昏睡。   楚离和秦依依陪了片刻,念着秦依依舟车劳顿又怀着身孕,楚离便先带着她离开了楚夫人的院子,去了楚振专门为他们准备房间。   小桃和福顺先他们一步过来,见床榻铺得单薄,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床厚棉被铺在底下。等做完这些,楚离和秦依依正好回来。   小桃拍拍手,跑到秦依依身边:“姑娘,你试试这床榻躺着舒不舒服?”   秦依依怀了孕,身体也比从前敏感,对于她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小公子,小桃的期待不比旁人少,可不敢怠慢。   秦依依朝她笑笑,将来时与楚离商量好的打算告诉她:“小桃,你和福顺这一路跟着我们过来也辛苦了,这里有那么多下人伺候,不需要你们时时陪着,放你们几天假,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小桃没有领会秦依依的意思,只当是秦依依嫌弃她了,吓得差点没哭出来:“姑娘,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你别不要我啊……”   秦依依一怔,奇怪道:“谁说我不要你了?”   “那你刚才说不用我陪着……”小桃小声道,“我跟着你和姑爷来沧州,人生地不熟的,你不让我跟着,我能去哪儿呀……”   秦依依失笑:“你不熟有人熟呀。”   小桃莫名。   楚离喊来福顺,福顺已经知道了楚离的身份,虽然他不是自己的公子,但跟着他伺候了那么久,福顺心甘情愿地继续跟着他:“王爷。”   “刚才王妃说的话可听到了?”楚离问他。   “听到了!”福顺使劲地点头,他本是沧州人,他的家人都在沧州,刚才一回来,他就想回去看看了。   “去吧。”楚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桃,“带着小桃一起回去,趁着都在,把该定的事情都定下,在这里办还是等回京后再办,问问你爹娘的意思。”   福顺一下子就明白了楚离的意思,摸着脑袋嘿嘿傻笑。   看到福顺笑得很不好意思,再一细想楚离和秦依依的话,小桃这下子也明白,顿时红了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跺了跺脚,捂着发烫的脸跑了出去。   “哎……”福顺看着小桃的背影为难地瞅了一眼楚离。   “还不去追?”楚离恨铁不成钢提醒他。   .   等二人一前一后地跑了,楚离关上门,搂着娇妻坐到床上。   秦依依不累,但她就是喜欢靠着他,上了床,她不见楚离跟着一起上来,索性转了个身,头朝外躺在他的腿上。   这个角度,楚离正好一伸手就能摸到她的肚子,他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快三个月的身孕其实看不出什么,就算摸上去也只是比平时凸了那么一点点,更别说秦依依现在平躺着。可楚离就是觉得她的肚子一天天都在长大,里面的小家伙也一定很想早点出来吧。   秦依依掀开眼帘,入眼的便是他削尖的下巴,这几个月他忙于朝事,瘦了许多,秦依依痴痴地望着他:“表哥,你在想什么?”   楚离没有发现她的目光,眼神跟着自己的手在她腹部游走:“我在想,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才会从里面出来,真想早点见到他,我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瞧他心急的!   秦依依噗嗤一笑:“都说怀胎十月,哪有那么快?这会儿要是出来了,还不得把我们吓坏呀?”   楚离也道是自己太心急了,收回目光,温柔地嗯了一声:“夫人说的是。”   秦依依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喃喃道:“宝宝,你听到了吗,你爹可盼着你早些出来呢。”她咬咬唇,见楚离没有在看她,红着脸又悄悄地补充了一句,“娘也想。”   第一次自称娘,秦依依觉得这感觉很奇妙,抬眼向楚离望去,发现他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二人静静地眼神交流了片刻,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   在楚府休息了两日,楚夫人要求去看一看儿子,楚振当然答应了,顺便也带上了要求同去的楚离和秦依依两人。   楚振虽然隐瞒了夫人儿子已逝的事情,但有一点没有骗她,他们的儿子确实在寺中。   沧州城外有一座寺庙,比不上京城的安国寺,但也不算小。寺庙的后山有一处山坡,因为信佛的人多,大家都想在死后葬在寺庙中,因此这处山坡就成了信佛之人最后的归宿。根据寺庙的要求,将遗体火化后装在骨灰瓮中,交由寺庙内的大师,大师在诵经超度后,就会埋于这座山坡上。   楚振每年都会来看儿子,多则七八次,少则两三次,上一次来是在过年前,距离现在并不久。墓边的杂草还没有长出来,楚振拿着铲子,亲自除草。楚夫人病着不能久站,随行的下人特地搬了一张藤椅让她坐着。   终于亲眼见到了儿子的墓,楚夫人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秦依依和楚离不忍打扰他们一家团聚,默默地退至了一旁。   “表哥,回去以后,你也带我去见见母妃吧。”在这样的环境中,秦依依难免伤感,“去年去安国寺,我们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我想让母妃见见我,再为她上一支香。”   “好。”楚离摸摸她的头。   .   京城。   秦依依和楚离离开的一个月后,嘉禾帝突然收到一个消息,称本应在幽州的楚昱失踪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嘉禾帝不放心,哪怕将他流放,依旧派了人在暗中跟随。但这个消息无疑是五雷轰顶,嘉禾帝本期盼着他能安份地待在幽州,改过自新,等过个十年八载,他再想个办法招他回京,就算不能恢复爵位,至少在京城的生活要比在幽州好上百倍。   可楚昱失踪了?去了哪里?他又准备做什么?   嘉禾帝越想越担心,连夜招来江景焱,让他立刻赶去沧州,暗中保护楚离的安全。   楚昱是他的儿子,他了解楚昱的性子,若是他能安安分分地留在幽州,那便是好事,可若是他出去了,那么以他的性子,必定会想办法找害他之人报复。   这也是嘉禾帝最担心的一处。   江景焱领了命,回了趟将军府,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驾着马出了城。   同一夜,京城另一头的静王府里,楚渊也收到了楚昱离开幽州的消息。   “知道大哥去哪里了吗?”楚渊站在院中,头顶着一片夜色。   还不到三月,气候尚没有回温,楚渊赤着上半身,双手平展,提着两桶装满了水的木桶,竟是还在练功。   “回王爷,豫王是趁着我们的人睡熟了连夜离开的,因此……”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豫王。”楚渊斜昵了他一眼,纹丝不动,“楚冀去了沧州,如果我没猜错,大哥一定是收到消息了,急着去沧州除掉他。你马上派人去沧州盯着,必要时,帮大哥一把。”   “王爷,您的意思是……”   楚渊面不改色道:“我能想到的,父皇也定然能想到。楚冀要是死了,父皇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大哥。父皇就算再舍不得,可他心爱的女人死了,心爱的儿子又死了,你觉得他还会再放过大哥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怪只怪大哥太蠢。”   “可万一失手呢?”   楚渊笑道:“来日方长,就算他楚冀坐上了皇位,一样有机会让他从那个位子上下来。本王等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还有5章左右完结~ 第116章   听大夫说, 怀孕的人头三个月要小心翼翼地不能长途奔波, 楚离和秦依依索性在沧州多住了半个月, 等到秦依依肚子里的胎稳了,恶心干呕都一些不适的症状都消退了, 才打算带着她回京。   有了夫妻俩的陪伴, 楚夫人这段时日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往日吃两口饭菜就吃不下了, 这些日子都能吃下半碗了。   楚振让大夫替楚夫人诊治, 大夫说如果楚夫人的状态一直像现在这般好,或许可以再多活几个月。虽然只多几个月的光景, 但楚振很高兴,楚离和秦依依临行前,他让人准备了半车的东西, 都是沧州的一些特产,算不上贵重,所以楚离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打算回去后秦府、齐王府和宫里都送一些去。   福顺把小桃带回家后, 两个人没几日就成了亲。小桃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从小就跟着秦依依,知道她要成亲, 秦依依送了她一对镯子。福顺家里也不是很富裕,可小桃不嫌弃,连聘礼都不要就答应跟着他了。楚离知道这件事后, 主动说先让他们成亲,等回京之后,再给他们补一份聘礼和嫁妆。   有这么好的两位主子,福顺和小桃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四人一路游山玩水,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离开沧州的第五日,福顺在外头驾车,马车里,楚离面前摊着一张宣纸。   马车很大,只要不是跑得太快,坐在里头都不会觉得晃。   趁着有空,楚离将沿途的所见所闻都记了下来,沧州虽然离京城远,但百姓富庶,往来频繁,热闹程度并不亚于京城。   秦依依坐久了背疼,小桃一边给她揉肩,一边偷偷瞧她的肚子。   秦依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哭笑不得地问:“你总看我肚子做什么?”   “姑娘,我听说女子怀孕时,肚子若是圆的,便是女孩,若是尖的,便是男孩。我就想瞧瞧,姑娘这胎怀的是个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小桃吐吐舌头,笑着道。   秦依依失笑,她这才三个月的身孕,能看出点什么?   “不管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都是我的孩子。”秦依依下意识地摸摸肚子,抬头往身旁的楚离望去,只见他正好放下笔,秦依依好奇地凑到他身边,要看他写了什么。   楚离大大方方地给她看。   很简短的几行字,秦依依看后,脸唰得一下就红了:“你、你怎么写这个呀!”   “吾有娇妻,愿偕白头。同榻而眠,醉卧妻膝。”楚离浑然不查,照着念了一遍。他只是想到就写了,她想看,他不介意念给她听。   秦依依转过身,假意掀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   方才从小镇出来,道上还有几辆马车和同行之人,不知何时周遭的车马都不见了,整条道上就只剩下了他们这辆马车。   小桃很识趣地出去陪福顺了。   楚离靠近秦依依,整个人贴着她的背把她拥进怀里,下巴惬意地枕在她的肩窝处,闭上眼睛,享受道:“依依,我写的,便是我心中所想。”   “我知道。”秦依依轻声回道,侧过脸,正好与他的脸颊相贴。   .   夫妻二人才温存了一小会儿,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叫,与此同时,一声更响的马匹嘶鸣的声音盖过了那道尖叫声,紧接着,马车剧烈地晃了一下。   幸亏楚离正抱着秦依依,二人因为惯性往后摔去,秦依依正好摔在了楚离的身上。   等马车挺稳了,楚离紧张地看秦依依:“有没有事?”   秦依依摇摇头,只是突然被吓到了,脸色有点白:“表哥,发生什么事了?”   楚离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没伤到哪里,才开口问福顺:“发生了何事?”   “公、公子……”出门在外,福顺又改回了原来的称呼,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颤,“前、前面有山贼……”   山贼?   楚离和秦依依对视,拍了拍她的脸,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表哥!”秦依依拉住他的手,“小心。”   “放心。”楚离朝她笑了笑,“你坐在里面不要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秦依依点头。   她不会武功,又怀着身孕,这个时候出去,一定会给他添乱。   楚离又看了她一眼,才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   福顺说的一群山贼,其实不尽然,前方百米处大概站了十来个人,每个人都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看起来更像是刺客。   楚离眯了眯眼睛,扫了一圈所有人后,直接对上了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   他同样打扮地和其他人无二,唯独那双眼睛,其他人都是一副在等着听命令的状态,只有他,眼底似乎带着浓重的恨意。   这双眼睛太过熟悉,楚离几乎一眼就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想不到啊,父皇千方百计要留下他的性命,甚至不惜将他流放到幽州,可他却依旧不思悔改。   楚离根本不想知道他是如何从重重监视的幽州城逃出来的,但是他既然来了,那么今日,就让他们做一个了断。   “你们先到马车里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让要王妃出来。”楚离沉声吩咐小桃和福顺。   “王爷,那您呢?”福顺不放心他,犹豫着不肯进去。   楚离平静道:“他要找的是我,有些事情,他母妃欠下的,该是他还的时候了。”   福顺睁大眼睛,似是从他这句话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再回神时,楚离已经跳下了马车,往前走去。   .   百十米的距离,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楚离不疾不徐地在黑衣人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负着手,面色平静道:“大哥私自离开幽州,父皇知道吗?”   在他朝他们走来时,楚昱便已经猜到他定是认出了他,听了楚离的话,他摘了脸上的黑巾。他的左脸上多了一道疤,长约两寸,看上去像是被钝器所伤,伤口的痂还没脱落,似乎才伤了不久。   楚离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楚昱指着自己的左脸,笑得狰狞:“知道我这道伤口是怎么来的吗?”不待他回答,楚昱便自言自语道,“父皇派人监视我,我为了逃出幽州,趁夜钻了墙角的狗洞,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了那些人的视线。我为了来沧州,快马加鞭,整整三日三夜不曾休息。那日遇到山崩,我一时不查,被极速坠落的山石砸到,险些丢了性命,我的脸也是在那个时候伤到的。”   “楚冀,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楚昱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又对着他道,“不过你也真是蠢,明知道我没死,出门都不带几个会武功的人保护你。你害死了我的母妃,又将我逼到如今这个处境,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楚离不为所动:“害死你母妃的人,不是我,是她自己。将你逼到如今的这个处境的人,也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自己?”楚昱像是听到笑话一般,仰头大笑,朝着他嘶吼道,“要不是你,我的母妃怎会死?要不是你,父皇又怎么会废了我的爵位,将我流放到幽州那种地方?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因为你毁于一旦!楚冀,我真后悔十二年前没有继续追查你的下落,让你活了下来,如果你死了,今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说,怎么会不是你?”   楚离摇摇头,在他看来,楚昱如今就是一个疯子。和一个疯子,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难道都是因为我吗?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连赵博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出来,父皇会不知道吗?你真的以为没有我,父皇会继续容忍你胡作非为下去吗?”楚离同情地望着他,“你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楚昱仿佛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怜人,可是,马上要死的人是他楚冀,不是他楚昱!都已经到了临死关头了,他凭什么还能用这样眼光来看他?   楚昱被怒气攻了心智,拔出剑,剑头直指他:“死在临头,你再说什么也没用了。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头颅带回去给父皇,反正父皇已经废了我,我也不怕他杀了我,我倒要看看,父皇亲眼看到他心爱的儿子死了,会有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就凭你,也想杀了我?”不知何时,楚离的手中也多了一柄剑,剑身很软,先前一直被他佩在腰间,他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想不到还真的被他用上了,“动手吧,今日就让我们较个高下。”   “好!”楚昱的眼中染满了血腥,话音刚落,他就提着剑朝楚离刺去。   楚离没躲,眼见着他的剑朝自己刺来,他侧了侧身,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他的第一击。   楚昱蹙眉,眼底写满了不解,他根本不知道楚离居然会武功!方才他还以为他是虚张声势的,于是再也不留情面,招招致命地朝楚离出手。   二人很快就缠打在了一起。   楚昱的目的是为了要楚离的命,出手狠毒凶残至极,仿佛眼前站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是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而在楚离眼里,楚昱也不是他的哥哥。他本想看到父皇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可今日是他先动的手,曾经他帮着淑妃一起害死他的母妃,今日他便要他为母妃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想要楚昱活着还是死了→_→ 第117章   二人越打越激烈。   他们所在的这条官道一边是陡峭的崖壁, 另一边是悬崖,道路很宽, 能同时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过。   前方隐约传来乒乒乓乓刀剑相交,秦依依听得心惊, 想要掀开轿帘看, 但又记着楚离的嘱托,不敢轻举妄动。   小桃在旁边陪着她,福顺悄悄拉开了点马车门,正在观察着楚离和楚昱的打斗。   他看不懂招式,但是楚离这身手,让他不禁暗暗赞叹。还记得刚跟着他时,他弱不禁风得连个重物都拿不起来, 现在居然能够与楚昱过那么多招, 可见他这两年下了多少功夫。   福顺关掉车门, 对秦依依道:“王妃, 您放心,王爷应当不会输的。”   放心?如果只有楚昱一个人,秦依依还能放心, 可方才福顺进来的时候说了, 除了楚昱,还有十来个黑衣人, 表哥以一敌众,就算再多一双手,也不可能打赢他们啊!   秦依依心急如焚, 双手不自觉地护着小腹,暗暗祈求腹中的孩子能够保他爹爹平安。   .   过了几百招,楚离和楚昱依旧不相上下,纵使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那么多招下来,两人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   楚昱眼见凭自己根本杀不了楚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条官道虽然人少,但不是没有人会经过,一旦有人看到,要是帮着楚离,他的计划就要落空了。余光瞥见身后站着不动的黑衣人,他心生一计,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又看着楚离身后马车的方向。   黑衣人互相对视,确定了他的意思,然后绕过二人,一齐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楚离早就察觉到了楚昱的心思,见黑衣人都往马车那边过去,知道再不解决楚昱,他的妻儿就会有危险,于是以守变攻,更加狠厉地朝楚昱出手。   他刚才其实有很多机会让秦依依的马车掉头回去,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秦依依不会走。而且楚昱既然带了人来杀他,他不敢保证在别的地方是否还有人,与其让她回去冒险,不如在他身边,他还能保护她们母子。   “你……”对他刺出去的剑,楚离不躲反迎,与刚才的打法完全不同,楚昱心料有诈,动作慢了一拍,便被他的剑锋擦着头顶而过,砍下了他的一段头发。   楚昱心惊,他的头发散乱,眼底泛红,眼中的杀意更加浓烈:“楚冀,受死吧!”   就在他分神的当下,楚离毫不犹豫地向他刺去!   话音刚落,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楚昱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他的右肩被楚离手上的剑一剑刺穿,血流如注。右手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被抽空,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楚离眯起了眼睛,心头的杀意刚起,眼前又突然映出了母妃和父皇的脸,这一剑行至一半,僵硬地折了方向。   只听尚未回过神的楚昱一声惨叫,右手手腕上的筋脉竟被他硬生生地挑断了!   楚离不再看他,回头朝马车的方向跑去。   那群黑衣人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但是因为没收到命令,他们无人动手。见楚离过来,那些人一拥而上,竟代替楚昱与他厮打到一起。   “杀了他们!”不远处的楚昱怒吼着下令,“一个都不要留!”   听到命令,黑衣人再不留情。   楚离打一个楚昱还好,一个下那么多人,他也有点扛不住,更何况他还看到已经有人正在强行拉开马车的门。心急之下,一个分神,没来得及躲,左手手臂不小心被黑衣人的剑锋擦到,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楚离仿佛丝毫没感觉到疼,听到了马车里传来的尖叫,他打倒了挡在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完全顾不上身后的袭击,直直地往马车扑去。   他身后几人见状,有了机会,几乎同时举剑,朝他背后刺去。   听到声音,楚离下意识地回头,却突然有个人从旁边的崖壁上跃下来,为他挡掉了背后的偷袭。   “是你。”楚离看着那人,颇感意外。   “先救人。”江景焱只跟他说了这一句,便立刻动身去解决那些黑衣人了。   他奉了嘉禾帝的命令,加上本身也担心秦依依,因此在他们还没离开沧州时,就已经找到了他们。这些日子他一直躲在暗处,刚才楚昱和楚离打了那么半天,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其实他也想知道楚离到底有多大本事,这一看,着实让他惊讶。   想不到这个人只花了两年时间,就已经变得如此厉害,果然不容小觑。   先前不出手,是因为楚离能够应付,现在出手,乃是担心秦依依的安危。如果只是楚离一个人,他不介意等他再多伤一些再出来救他,但秦依依……在知道她怀有身孕时,他的心中五味陈杂。   这一世,他终究还是失去她了。   .   有了江景焱,那十来个黑衣人很快就被打趴下了,眼尖不敌二人,再看一眼抱着手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的楚昱,那几个黑衣人捂着伤口弃剑而逃。   “混蛋!”楚昱看到那些人背叛他,恨得咬牙骂道。   “别追了,让他们走吧。”楚离收起剑,对正欲追过去的江景焱道。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是被楚昱胁迫的,否则他们方才也不可能看着他和楚昱打而袖手旁观,也不可能在他过来之前站着马车不动。他们若是真有杀心,其实他根本护不住秦依依。   马车门被打开,秦依依看到楚离进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但再一看,却看到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迹,左手手臂上的衣服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秦依依的眼泪簌簌直流。   “你的手……”秦依依上前要去看他的手臂,却被他拥住。   楚离把哭成了泪人的妻子搂在怀里,知道刚才一定把她吓坏了,用没受伤的右手一下接着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   秦依依惦记着他的伤,刚才只是听到声音,她就能猜到外头打得有多激烈,来不及多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撕下一大片裙边,替他将手上的伤口先扎起来,防止血流得更多。   “还有没有伤到哪里?”秦依依拉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楚离摇摇头:“放心,没有了,有人救了我们。”   “是谁?”秦依依下意识地问他。   江景焱就在外面,楚离也不想瞒她:“是将军。”   将……将军?   江景焱?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依依不敢相信,可当她走出马车看到旁边站着的人时,她的眼神又渐渐充满了防备。   心底有许多疑问,秦依依和楚离没问出口,江景焱便主动解释:“先前豫王从幽州逃离,皇上接到了消息,他担心豫王会对你们不利,于是派我来保护你们。”   他没有说他来了多久,但这种时候能及时出现,楚离明白,他定是一直跟着他们。   楚离并不打算追究他一直不现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无论从前他对秦依依做了什么,今日是他救了他们,一码归一码,楚离朝他道:“多谢。”   “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不必谢我。”说罢,江景焱看向了秦依依。   对上他的目光,秦依依本能地往楚离身后躲。   耳边忽然一道风声划过,三人都没注意不远处的楚昱正一步步向他们走近,没有受伤的左手拿着一把袖珍的类似弓.弩的东西。   等三人有所差距,一支短箭以飞快的速度朝他们射来。   “小心!”秦依依低呼,被楚离紧紧抱着。   根本来不及躲。   没有想象中的疼,等楚离回头,却看到江景焱站在他们身后,胸口插着一支短箭。   箭的力道很大,几乎没柄而入,穿透了他的胸膛,血淋淋的箭头和半截箭身露在外面。   秦依依捂住嘴,更多的震惊都不及此刻。   楚离也没想到江景焱居然会舍身救他们,睁大眼睛,愣了一瞬,好在理智还在,立刻喊来福顺把人一起抬上马车。   上马车前,他特地往楚昱的方向看了一眼,哪里还看到有人的影子。   可这官道上,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他又能去哪里?   楚离最后看了看悬崖,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   最近的一个城镇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福顺一路紧赶慢赶,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进了城,找到医馆时,江景焱已经接近昏迷。   不过好在他身体好,箭虽穿透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刺入心脏,大夫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再加上他们送来得及时,因此还没有性命之忧。   在大夫替江景焱取箭时,秦依依找医馆的学徒拿了止血止痛的药粉,亲自替楚离重新包扎伤口。   楚离的伤口不长,但是很深,虽然血止住了,但由于剑很锋利,皮肉都绽开了,露出了里面森森的白骨。   秦依依替他上药的手都在抖,她怕弄疼他,可他却只是皱着眉,愣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秦依依更心疼了。   终于上完药,包好伤口,秦依依圈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她害怕,亏得他只是手臂受了伤没别的事,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孩子该怎么办?   楚离单手轻拍着她的背,良久才听到她嗡嗡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以后,我们就待在京城,哪里也不去了。”   楚离失笑,看样子真的把她吓到了。   “好。”他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   .   一个时辰后,江景焱醒了过来,初醒时,看到身处的环境,他的眼底还有几丝茫然。   他不是死在战场上了吗?这里又是在哪里?   江景焱试着坐起来,胸口传来的钝痛让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正领兵与卷土重来的晋军交战,为了取司马成的首级,他不顾敌军设下的陷阱,以身犯险,最终还没接近司马成,就被前方突然袭来的一支利箭射穿了胸口,他低头一看,鲜血喷涌而出,随后,他看到了无数的箭雨从四方八面向他涌来。   临死前的那一刻,他倒在地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皑皑白云,眼里所见的,满是她的一颦一笑。   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记得司马成已经死了,他的首级是他亲手带回京城的,而取了他性命的人是……   楚离。   江景焱僵直着身体,两世的记忆纷沓而至,他抱着头,满脸痛苦地倒回床上。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些分不清对错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涌入眼前。   悲喜难辨。   .   记得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在御前。   当时他刚从战场归来,面见过皇上后,他急着回府去见柳慧,他有事情要找她问清楚。可还没踏出崇政殿的殿门,楚昱来了,说有要事要同他商量。他与豫王素来没什么交情,原本并不想跟他谈什么,但楚昱说,他不去一定会后悔,还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那是他带着柳慧进京第一日,给她买的发簪,他认得。   不得已,他只得跟楚昱走。   后来,楚昱用柳慧威胁他,让他去向皇上求旨赐婚,让他娶京城富贾秦穆的女儿。他问楚昱原因,楚昱没有说,只说等他和秦依依成亲之日,自会将柳慧送回他的身边。   念及柳慧在他与晋军一战中曾救过他的性命,他不能坐视不管,但楚昱将她藏在了别处,他回去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柳慧,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他的,求旨去娶秦依依。   楚昱的目的是什么,当时他不知道,后来无意中得知,原是他为了坐稳皇位,将他和秦穆都控于掌中,一个是握有兵权的将军,另一个虽不是朝中重臣,可他却家财万贯,必要时,秦穆的作用不容小觑。   因为并非真心实意娶的秦依依,成亲当夜,他并未将她放在心上。第二日,楚昱果然依言,将柳慧放了回来。   对柳慧,他心存感激,算不上有多喜欢。只是因为她于他有救命之恩,因为他应了她的请求,将父兄都战死沙场的她带回京城。但他不知道为何,每次与她相处,都会不自觉地对她产生感情,甚至是欲.望。   将她带回京城的那一年,皇上想将秀鸾公主赐他为妻,他拒绝了。后来他被关在牢里两个月,出来后又立刻奉旨领兵迎敌,期间他未曾见过柳慧,对她也没什么思念。当时他便疑惑,从前二人在一起相处的种种,他以为自己对她的喜爱,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本想回府后就去问他,后又因为圣旨之事,拖了近一年才又见到她。原本几乎已经忘了她的音容,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却又无端对她生出许多思恋之情。   他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所以他不顾新婚的妻子,将她带回府。皇上赐婚,他在短期内无法给她任何身份,于是只能暗中收她做个妾室。与她在一起,他常常沉.迷于她的美.色,因而对自己的妻子,更加不管不顾。甚至因为柳慧常在他耳边说她的不是,他心中总会无端对她生出烦闷。他老是不自觉地忽略了她对他所有的好,他知道她对他的一片心,但每每有点动.情,或者去柳慧的房里走一趟,再出来时,他又不想再见到她。   将近两年的时光里,他总是对她不理不睬,在府里的诸多日子,他几乎没有踏足过她的屋里半步。   直到再次领兵出征,离开了京城,身边没有了她也没有了柳慧,他才再次记起她的好。夜里睡不着时,他想的,不是柳慧,而是她。   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每回当他认真考虑他是否真的喜欢柳慧时,柳慧的出现,总会让他忘了这件事,让他突然间又觉得自己似乎很喜欢她。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请来随行的军医为他诊治,军医在他随身携带的衣物里,发现了曼陀罗花的气味。   那件衣服,他出门后就没有穿过,而他的衣物,出门前,都是柳慧整理的。   军医告诉他,曼陀罗花有轻微的毒性,问得多了可致人昏迷,若是少,很容易迷惑人的心智,全看用毒之人如何运用。   怪不得他每次接近柳慧,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他本以为是女孩子都爱擦的胭脂水粉,想不到居然是曼陀罗花!   好个柳慧,居然敢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来让他以为他爱的是她!   得知真相后,他立刻命人烧了随身携带的衣物,带着副将周达一起回京,他并没有再去柳慧的院子。   柳慧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用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借口,将他再次骗去她的房里,哪怕他早有准备,可还是没有逃过她的曼陀罗花之毒,与她欢好了一夜。   翌日醒来,柳慧说要出去走走,便将他带到了秦依依的房里。   然后,他便看到了令他愤怒的一幕!   他处置了周达,还让下人将秦依依关进了柴房,待到真相大白,他气得打了柳慧一巴掌,命人将她锁在房里不准她出去。   可是,哪怕他已经在查明真相的那一刻立即让王和去放了秦依依,但他还是去晚了。   她死了。   大夫说,她是因为被关在柴房里,闷热难.耐,呼吸不顺而导致的昏迷。原本是可以救活的,可她似乎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他守在她的床边三天三夜,都无法将她从黑暗中拉回来。   整整三日,足以让他体内的毒素全都排出来。   盛怒之下,他让人将柳慧赶出了将军府,而他,在终于意识到了她对他有多重要时,他却再也唤不醒她。   直至她的身体完全冰冷,他才发现一个足以让他奔溃癫狂的事情。他曾经故意忽略的她对他的那些好,那些情,那些意,在他清醒后,让他再也无法忘记。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柳慧,而是她。   再后来,假意投降的晋军卷土重来,他再次踏上了战场。   晋军的首领司马成,便是那个派周达隐匿在他军中之人。如果没有周达,或许他不会对她如此残忍。所以他哪怕是死,也要杀了司马成!   最后,他真的死了,死在了战场上。   他想,这样也好,等他死了,他就能见到她了。   或许是老天垂怜,等他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也不认识柳慧,她也,还在。   .   终于记起了整个前世的回忆,江景焱的脸上只留下了悲凉。   是他先对不起她在先,他这一世,又凭什么想要将她留在身边?想起他之前对她所做的种种,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活该他这辈子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别人,这一切,全是他自作自受。   秦依依听说江景焱醒后,便和楚离一起来看他。其实她并不想见到江景焱,可今日毕竟是他救了他们,无论怎样,她都应该跟他说一句谢谢。   可才到了他的屋里,江景焱却看着她,说要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秦依依当然不肯,求救似的看向楚离。   她看向楚离时,江景焱也顺着她的目光望着楚离。这一眼,看得很平静,和他从前看楚离的目光都不同。   楚离也感觉到了,忽然他就猜到了江景焱想要说什么,于是点点头,对秦依依道:“我就在外面,要是有事,你喊我,我听得到。”   秦依依没想到楚离会答应地这么爽快,正疑惑着,却又听他在耳边低声说:“他有伤在身,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就站在这里。”   秦依依虽不想见江景焱,可也好奇他究竟要说什么。于是楚离一走,她就转过身淡淡道:“你要说什么你就说吧,说完我就走,我的夫君在外面,我不想让他误会。”   夫君……   江景焱苦笑,要论夫君这个称呼,其实他更早一些。只不过,是他先不要的,怪不得旁人。   “对不起。”江景焱一开口就是道歉,见秦依依莫名地眨了眨眼睛,他平静道,“前世的事,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他知道她也记得前世的事,所以并不担心会吓到她。他不想解释,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将她留下,也不过只是想亲口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听了他的话,秦依依先是一怔,随后又有些不解。   她一直以为他是记得前世的事的,为何他会突然说他记起来了?   难道他以前不记得吗?   不,不会的,如果不记得,他为何执意要娶她?那夜在安国寺后山,他救她的时候,她问他是不是记得前世,他明明也没有否认。   不待她道出疑惑,江景焱接着道:“依依,虽然这一世我们无法再在一起,但是有件事我是真心提醒你的,南王,他并没有你想象中的什么都不知情。他知道的,或许比你我知道的更多。”   听到提到表哥,秦依依警惕地望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还想做什么,挑拨离间吗?别以为他救了他们,他就能在她面前说表哥的坏话。   江景焱摇摇头,目光在她的脸上一一划过,似乎是想将她这一世的模样彻底记在心里。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当初为什么要假装楚振夫妇的儿子?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自小被京城的刘大夫收养,又怎会突然去了沧州,变成了你的表哥吗?而你娘给你的发簪,又恰好与柔妃的一模一样,真的是巧合吗?”   楚离的身份,楚昱查过,江景焱也查过。他早就怀疑楚离去秦家是有目的的,后来当他得知楚离的身份后,才开始有了这样的怀疑。   如果楚离早就知道秦依依有那个簪子,是为了簪子故意接近的楚振夫妇,又通过他们去了秦府,那他的心机也太深了。   这一切,秦依依都知道吗?还有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提前知道秦依依会有那支簪子的?那支簪子他见过,那是因为上一世秦依依嫁给他后日日戴着。可这一世,在秦依依要出嫁前,簪子一直都在傅容那里,连秦依依都没有见过,何况是他?   除非,还有另一种可能。   .   离开江景焱后,秦依依一直在想他的话,直到夜里睡觉,她满脑子也都是他那句“真的是巧合吗”。   楚离伤了左臂,不能像往常一样抱着她睡,短短半个时辰,就见她在床上已经翻来覆去了四五次,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问她:“怎么睡不着?”   黑暗中,秦依依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凭感觉想象他现在一定睁着眼,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表哥。”秦依依靠近他,很有分寸地躲开了他受伤的手臂,“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楚离“嗯”了一声。   秦依依咬了咬唇,轻声道:“你当初……为什么会去沧州,为什么要答应表舅假扮他的儿子,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楚离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原来只是这个。   他笑了笑,故意答非所问:“你说问一个问题,可你现在问了三个,你要我回答哪一个?”叹了一口气,他收起了笑意,接着问,“你真想知道原因?”   秦依依点点头,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于是小声道:“想。”   “那好,我告诉你。”楚离慢慢贴近她,“我为什么回去沧州,为什么会答应楚老爷假扮他的儿子,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为了你。”   秦依依心跳蓦地慢了一拍。   “不用再猜了,就是你想的那样。依依,我和你一样,都死过一次。既然上天给了我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当然不能轻言放弃。”他的呼吸浅浅,贴着她的脸,慢慢地,唇也贴上了她的唇,“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为了你才活下去的。依依,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楚冀,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惊鸿一瞥,如果没有看到她发间戴着的那支簪子,这一世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即使他活过来了,他依旧会照着前世继续生活,直到病死。   是她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是她让他有战胜病痛的勇气,也是她,让他为了母妃报了仇,让他重新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楚冀。   幸而有她。   楚离翻了一个身,深深地将她吻住了:“依依,谢谢你。”   还有。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的因果都在这里了,一不小心就写多了,索性全都发出来了~快夸我!   正文还有明天最后一章,番外嗯→_→看我心情哈哈哈哈 第118章   秦依依醒来后, 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楚离也没有。前世于他们而言都过去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彼此在一起。   楚离的伤不重,换了几次药, 伤口便开始愈合了。反倒是江景焱, 因为是被利箭穿胸而过,免不了在床上多躺了半个月。   这半个多月,他们就住在小镇上的一家酒楼里。秦依依怀着身孕,又受了惊吓,也不敢再出门了,就算闷了,也只是由楚离陪着在酒楼附近走走。等江景焱可以下床走动了, 一行五人才重新坐上马车回京。   十日后, 重新回到京城, 秦依依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他们是正月十七走的, 如今都已经四月初了,将近三个月没有回来,可把宫里宫外的人都急坏了。   楚昱从幽州出逃后刺杀南王的事朝中已有不少人得到了密保, 楚离猜想应当是那些逃走的黑衣人放出去的消息。那些人, 一看就是被楚昱胁迫着做这些事的,一旦有机会逃跑,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楚昱呢?他不死,那么接下来死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嘉禾帝得知消息,心里的悲怆远大于震怒。他一心想要留着长子的性命, 谁知长子根本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给他的冀儿一个交代。   嘉禾帝命人在出事的山下搜寻楚昱的身影,在寻了三日后,侍卫们将昏迷在草丛里奄奄一息楚昱给拖了出来。由于从高处坠落,撞到了头,楚昱的神智已经不清,右手因为被楚离挑断了筋脉,又拖了好几日,血流尽了,整条手臂也彻底废了,身上的骨头摔断了七七八八,形同废人。   等到侍卫们将楚昱带回京,嘉禾帝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挥了挥手,下旨将他关入天牢。临走前,楚昱似乎清醒了一点,眼神牢牢地锁定着坐在龙椅上之人,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三日后的深夜,负责看守天牢的侍卫来报,犯人已于半个时辰前断气了。   嘉禾帝大恸,三日不曾上朝。   .   宫中发生的一切,楚离都知道,但他并不关心,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依依的身上。   不知不觉,秦依依的肚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回京后,楚离立即请来了刘清,在楚离的心里,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刘清医术高,更何况是外头的大夫了。   刘清替秦依依把脉后,发现她只是轻微动了胎气,只要好好调理,不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   秦依依放了心,她本不爱喝药,但对于刘清开的各种保胎药,没喊一声苦全都乖乖地喝干净了。   嘉禾帝是在一个月后才得知南王妃怀了身孕,起先楚离一直没让人往宫里传消息,等到秦依依的胎真正稳下来了,才亲自去和父皇提。   楚昱已经死了快一个月了,最初的悲痛过去了,嘉禾帝也渐渐从失去长子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听到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嘉禾帝高兴不已,吩咐刘喜将宫里最好的药材全都送去楚府,只要南王妃能用到的,通通不要吝啬全都用了。   失去了一个儿子,又多了一个孙子,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嘉禾帝以前不信,可现在,他不得不信。   .   楚府几十年了终于又迎来一位小主子,全府上下都高兴地很。可高兴归高兴,府中的下人们却没有经验,眼看着秦依依的肚子一日日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楚离白日里又要去宫里,秦依依没个懂事的人照顾怎么行?思前想后,楚离还是不放心去外头找人,于是差人去了趟秦府,希望能将岳母请过来照顾爱妻。   傅容得知女儿有了身孕后就一直想来看看,但碍于女儿如今的身份,又不太敢贸然前来,有了楚离的话,她当然一口就答应了。左右秦府与楚府并不远,每日来回也就半个多时辰,她不觉得累。   秦桑知道后,也日日跟着娘亲来看望姐姐,头一回看到人大肚子,这人还是自己的亲姐姐,秦桑可新奇了,来了就不舍得走,恨不得一直抱着姐姐的肚子看,直到里面的小家伙出来为止。   她高兴了,可把楚骞给郁闷坏了,一连十来日都见不到人,他差点把楚府的堂屋都坐穿了。于是在秦桑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姐姐身边跑出来,分了一丢丢的时间给他,他直接将人拖到了角落里,连啃带咬地不太温柔地吻着她的唇。   等到他终于尝够了她的滋味放开她,楚骞愤愤不平地咬着她的耳垂道:“回头我就去找父皇赐婚,我们也生一个,不,多生几个,生一窝!”   秦桑顿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生一窝?他当养猪呢!   一见面就占她便宜,秦桑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废话,瞪了他一眼后,又蹬蹬蹬地往后院跑。   好不容易等到楚离回来,楚骞刚想给三哥告状,让他以后别让秦桑那么勤快地过来了,结果话才说了一半,楚离惦记着娇妻,扔下他也去了后院。   把楚骞给气的!   .   没几日,秀鸾也求了圣旨出了宫。   嘉禾帝知道秀鸾和秦依依的关系好,秦依依怀了孕,秀鸾说要去看皇嫂,他索性就让她在楚府住下,允许她隔几日回一趟宫给他请个安就行。   秀鸾乐得忘了规矩,抱住嘉禾帝就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谢谢父皇。”   嘉禾帝一愣,随后失笑,那是自长子死后,他第二次笑。   .   接下来的几个月,秦依依一边在府里安心养胎,一边听着秀鸾和秦桑东一句西一句地给她讲外头的事情。随着肚子日渐增大,她连走几步路都开始累了,经常走走停停,好在天气渐渐暖和,楚离特地让人在府中四处添了许多石凳,供秦依依走到哪儿都能有地方歇息。   秦依依足不出户,却在秀鸾和秦桑的口中听到了不少事情。   比如祖母已经做主,抬了素娘当二叔的姨娘,素娘也已经有了身孕,可她仍然视元哥儿如己出。元哥儿虚五岁了,在先生的教导下,会背了很多诗词,秦昭有一次打趣问他以后想做什么,元哥儿拍着胸脯骄傲地说要像姐夫一样考状元,为国效力。   再比如太傅赵博的孙子赵贞,腿伤治好后在京城里开了一间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但凡有空,他还会与祖父讨论国事,将自己的见解写成策论,由祖父交给皇上。嘉禾帝虽然曾下过旨,不会再让他入朝为官,可他也不止一次地在朝堂上夸赞赵贞的策论。   秦依依看得出来,秀鸾在谈赵贞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些闪躲。作为过来人,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秀鸾能找到喜欢的人,她也高兴。   还有就是,将军府似乎出了一桩子事。   听说江景焱回京城后,写了一封休书,将柳慧赶出了府。   原本这只是江景焱的家事,外人管不着,但关键就在于他和柳慧的婚事乃是由皇上赐婚,成亲还不到一年,他就将皇上赐的将军夫人给休了,这和抗旨有什么区别?   偏生柳慧还不是一个消停的,竟然拿着圣旨去告了御状。事情闹到宫里,嘉禾帝免不了又是一番头疼,不过柳慧是什么人,要是人人告御状嘉禾帝都得亲自审问,他这皇帝还要不要当了。既然当初赐婚的前因也有南王妃在内,嘉禾帝索性两手一摊,把这事交给南王处理了。   秦依依先前没听楚离提过,听到这里难免有些好奇表哥的处理结果。   “后来呢?”她问秀鸾。   “后来啊……”   秀鸾才开了一个头,正准备说,却听到另一个声音从后头响起:“后来我派人将柳慧赶出了城,至于江景焱,念在他救过我们的份上,暂且不追究,看他日后的表现再议。”   “姐夫。”   “哥哥你回来啦!”   秦桑和秀鸾同时回过身喊他。   楚离温和地朝她们点点头,走向倚在躺椅上正费力转身的秦依依。   秦桑和秀鸾笑着把地方留给了他们。   .   离生产的日子还有半月左右,秦依依近来吃得多,连身形都圆润了一圈,她仰着脸往他:“今日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这才晌午,平常他回来得再早,也要未时。   “想你了。”楚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手感不错。   秦依依抿嘴笑,就快要当娘了,她现在日日都在期盼着这个孩子早些出来,心里柔软成了一片。   他习惯性地要摸她鼓得圆滚滚的肚子,她也习惯性地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   突然手背上的手一僵,楚离见她蹙眉,以为是自己弄疼她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她怎么反应那么大?莫不是要生了?   这个想法一出,楚离更紧张了。   秦依依摇头,离刘大夫说要临盆的日子还有几日,她根本没往那地方想,只觉得下面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   “快,去请刘大夫过来,把稳婆也叫来!”楚离一边抱起秦依依往房里走,一边吩咐身边的下人。   稳婆是傅容前几日便请好了,为了以防万一,一直住在府中,听到了叫唤,没多久就来了。在她替秦依依检查时,傅容带着秦桑和秀鸾也同时赶了过来。   “哥哥,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秀鸾着急地问站在床侧的楚离。   没等楚离回答,稳婆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喊道:“快快快,王妃要生了,快去准备热水!”看到楚离还杵在旁边,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尊卑了,急道,“哎哟,王爷您不能在这里,赶快出去,王妃生产,您在这里不吉利!”   尚未回过神的楚离被众人手忙脚乱地推了出去。   他要当爹了?   他真的要当爹了!   这一刻,楚离有狂喜,有激动,有兴奋,有紧张,有害怕,有担心,有期待……种种纷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连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都忘了。   没心思去关注门外已经傻了的女婿,还好傅容生过三个孩子,有经验,净了手后,也帮着稳婆一起替秦依依接生。   秀鸾和秦桑帮不上忙,又是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傅容嫌她们碍事,也一并赶了出去。   刘清到的时候,三人正在门外面面相觑。   “情况怎么样了?”刘清问他们。他是大夫,不是稳婆,这种时候其实帮不上什么忙,过来只是怕有个万一。   “进去有一会儿了。”楚离道,“方才依依突然腹痛不止,稳婆说她是要生了。刘叔,你之前不是说还要再过几日吗,怎么会那么早?”   刘清摸了一把胡子解释道:“生产的日子只是一个推测,或提前或延后都有可能,丫头身体一直都很好,你放心吧,早了几日不打紧的。”   他的话音刚落,里面便出来秦依依忍耐不住的痛呼。   楚离听了心疼,下意识地迈开步子准备进去,却被刘清拦住:“急什么,这才刚开始。生孩子都会痛的,耐心等着,生完了就没事了。”   这个道理楚离明白,但他就是听不得秦依依的惨叫,仿佛她叫一声,就像在他的心头剜一刀子。   他想进去陪她,想抱着她在她耳边说话,想告诉她他一直都在……但是,他只能在外面等。   秦依依这是第一胎,生得很慢,从晌午到晚上,孩子才刚刚露出了一点点头。   眼见着孩子终于要出来了,稳婆连忙催促她快点用力。秦依依疼一天了,这会儿哪有什么力气,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孩子仍是只出来一点点。稳婆看着心急,可才这么点,想帮忙都帮不上。   “王妃,用力啊。”稳婆急道。   傅容也急着催她:“依依,快,用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再不出来他会有危险的。”   听到“有危险”三个字,秦依依明明已经快脱力了,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拼了劲大喊一声。   这一声比前面的都要响,楚离刚刚才坐下,听到声音又立刻站了起来。   紧接着,屋里又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与之前的完全不同。   楚离不可置信地瞧瞧众人,仿佛是想要确认,里面的声音也很配合地再次响了起来,并且一声接着一声,连续不断的。   “生了生了!”秀鸾和秦桑抱在一起跳,她们也担心一下午了!   稳婆很快就抱着清洗干净的小家伙出来了:“恭喜王爷,是个小公子。”   稳婆把孩子递给楚离,小小的一只,用布包着,只露出了一张满是褶皱的小脸。   楚离小时候见过秀鸾刚出生的模样,知道小孩子刚生出来很小,可是眼前这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小脸蛋都没长开呢,可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他特别像自己!   这是他的孩子!   楚离小心翼翼地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紧绷了一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笑了笑,又将孩子还给稳婆抱着,让秀鸾和秦桑一起看。   “王妃可好?”楚离探头朝屋里张望。   稳婆笑着道:“王爷放心,王妃只是太累了,睡过去了。秦夫人正在为她擦拭身子,王爷等会儿再进去看王妃吧。”   一个下午都等了,这么点时间,楚离等得起。他又回头看了几眼儿子,等到傅容带着丫鬟们都出来了,他马上进了屋。   秦依依还没醒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额角耳鬓,整张脸看起来既憔悴又苍白。   但即使是这样,楚离依然觉得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慢慢展开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他低头,沿着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一点点吻下去,温柔而又细致。   “辛苦你了,依依。”   .   当夜,南王妃诞下麟儿的消息传至宫里,嘉禾帝大喜,赏赐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地从宫里送了出去。   孩子诞下的第七日,楚离为孩子取名,祺。寓意幸福、吉祥。   孩子诞下的第十五日,嘉禾帝下旨封南王长子楚祺为南王世子。   孩子满月之日,举朝欢庆。早朝上,嘉禾帝当朝宣布,册封南王为太子,择日入主东宫,并追封南王生母柔妃为皇后。无人有异议。   册封大典后,众大臣正准备上前道喜,却发现刚被立为太子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楚离骑着快马,一路上几乎没有停留地赶回了楚府。才踏进院门,就看到秦依依抱着孩子站在屋前,探头探脑地朝外张望。   秦依依似乎早就在等他,看到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他上前抱住她们母子,脸上的笑容竟比听到父皇亲口册封他为太子时还要多得多。   于他而言,皇子、南王、太子,都不重要。   他很庆幸,这一世,他的身边,有她。      ——正文完—— 本书由 sunnyming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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