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寂寞的香水味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太子有病》 作者:笑无语 ================ 第01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来啊~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 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 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 反正有大把风光” 流芳阁内,传出悠悠吟唱声,这女音犹如出谷黄莺般清脆,更如同潺潺溪水般舒缓。 宽敞而铺着红绸的台子上,红衣舞娘轻纱遮面,透过那薄纱,仿佛能看到她轻扬起的嘴角,却又不能完全看清她的容颜,但见那一双丹凤美目顾盼流转,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 一身火红衣裙不算保守,但也称不上露骨,上衣与下裙之间隔开一道小小的缝隙,露出一截细若水蛇的腰肢。她随着琴师弹奏的丝竹之声而舞动,时而身姿轻盈若红蝶,时而柔媚无骨慵懒如猫,举手投足间尽是道不清的妖娆,让台下众人看直了眼。 随着一曲结束,她裙摆一扫,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最后,半卧在台上,以手支额,丹凤美目扫过在场的众人。 同一时,空气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 台下众人只看得见她的妖娆魅色,却看不透她那双凤眼底下的清冷寒光。 忽有清风拂过她脸上的薄纱,在快要撩起来时,风却又静止了,那薄纱又落了下去,直看得人心痒难耐,恨不得上去直接扯下她那面纱,一睹容颜。 颜天真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看似漫不经心。 今日的目标,应该出现了吧? 下一刻,空气中响起女子的朗笑声,“各位客官,这位是咱们流芳阁新来的头牌,红莲,乃是清倌,咱们老规矩啊,价高者得,诸位也看到她的风采了,底价三千两。” 老鸨的话一出,坐席上的众人当即沸腾了,争先恐后地议价。 “这般妙人,三千两岂不廉价?本大爷出五千两!” “六千两!” “八千两!” 就在众人竞价时,忽然一道清朗又高昂的男声响起,“三万两。” 空气顿时寂静。 说话的男子正是一名蓝衣公子,眉宇间尽是风流多情,似乎嫌自己的行为还不够张扬,又补充了一句,“黄金。” 空气中一阵倒吸冷气声。 青楼竞价默认是白银,他出的却是黄金。 三万两白银买清倌一夜已是奢侈,他扔的却是黄金,可见财大气粗。 颜天真瞅了他一眼,目光含笑,看似是眉目传情,其实是得逞的笑意。 目标出现。 蓝衣公子与她对视,同样温润一笑。 老鸨从三万两黄金当中回过神,当即道:“不愧是杨大公子,在场想必无人出价比你高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的红莲姑娘便归了您了!” 事情的发展,如同颜天真预料那般顺利。 谁会知道这杨家大公子看似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实则……是个衣冠禽兽呢。 表里不一,见色起意,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颜天真被婢女们送入一间雅致的屋子内,空气中燃着焚香的味道,清淡好闻。 等了片刻,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杨大公子踏入屋内。 颜天真望着他,见他步步走近,到了她面前,伸手朝她的面纱探去。 颜天真任由他揭开了自己的面纱,唇角噙笑。 杨大公子看清她容颜的那一刻,目光之中浮现的并不是惊艳,而是惊讶。 “怎……怎么是你!” 当今陛下最宠爱的歌姬,怎么来这流芳阁里做头牌! “公子莫惊,且听我说。”颜天真起了身,冲他道,“杨公子,我一直盼着人来救我呢,方才在人群中看到你的那一刻,当真是看到救星了。” 杨霖闻言,目光中的讶色褪去,很快恢复了镇静,“此话何解?颜姑娘乃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莫非还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又如何?到底只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歌姬罢了,皇后娘娘看我甚是讨厌,把我弄到这地方来让人糟蹋,陛下根本不知我困在此处,我实在脱不开身。”颜天真说到这儿,目光中泛上丝丝凄楚,“杨公子,我认得您,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能被你买下来,总比被那些脑满肠肥看着就恶心的客人买去强多了。” 说到这儿,她又垂下了头,“若是公子嫌弃我,那么天真也不勉强公子。” 杨霖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眯了眯眼。 原来是被皇后弄到这儿来的。 想想也是,这颜天真虽然只是一介歌姬,但美貌实在过于招摇。 两个月前,陛下不知从哪儿把这个女子带回了宫,此女生了一副千娇百媚的好皮囊,能歌善舞,宫中没有任何一个歌姬嗓子比她好,也无任何一个舞娘舞姿比她美,关于她,宫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一笑倾城颜天真。 太过得宠,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那些娘娘们自然都针对她,终究皇后还是设法瞒着陛下把她弄出来了。 杨霖眸中精光闪烁。 曾经远远地看了一眼这颜天真,听她说话像是被羽毛挠过心田,此刻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话语,只觉得让人骨头发酥,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尽情怜爱。 这颜天真,当真是个尤物。 “颜姑娘,莫要伤心,我带你离开此处。”杨霖颇有风度地开口。 颜天真抬头,神色动容,“公子此话当真?” 杨霖淡淡一笑,“我不说谎。” “公子……”颜天真迈出一步,伸手环上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颈间,“多谢公子。” 杨霖怔了怔,随即笑道:“颜姑娘……” 话还没说完,顿时哽住。 喉咙间传来的刺痛感令他瞪大了眼。 下一刻,埋头在他颈间的颜天真抬起了头,那雪白的齿间竟叼着一块薄如蝉翼的刀片,刀锋上还有丝丝血迹。 “你……”杨霖抬手指着她,指尖都在颤抖,脖颈上的血痕不深不浅,却在迅速变黑。 颜天真将刀片吐了,双手环胸,悠然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听过么?杨大公子,论武功,你不知比我强了多少,你可曾想过有一日命丧我手?” “你!”杨霖抬手,想朝她打出一掌,却发现使不上劲。 那刀片是淬了毒的。 “你们杨家最近太猖狂了,陛下虽然年少,也不容你们总想压他一头,令尊仗着自己是元老,为老不尊,而你仗着家中势力,竟敢调戏郡主,要你一命,算是给你们杨家一个惩戒,你若是不服,就到阴曹地府,和阎王爷哭诉去吧。” 杨霖恨极,还想说话,终究还是两眼一翻,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颜天真看也不看他一眼,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门口。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却见门外站着一人。 身形修长笔直,一袭浅紫锦衣,双肩上雕饰两朵粉紫并蒂莲,如此粉嫩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娘气,反而是一种秀气。 他不过才十七八的年纪,还是个少年,肤色白皙温润,相貌用俊俏二字不足以形容,他的俊美中,有一点儿阴柔,可他那双黑如墨玉的瞳孔却冰冷而深邃,使得他看起来凌厉而不好靠近。 颜天真当即行了一礼,“陛下。” 这个肤白貌美的少年,别看他穿紫带粉还带花,唇红齿白人人夸,他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手中就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他的许多手段,连见惯了血腥的她都会觉得汗颜。 她与这位少年君主的奇遇,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了。 那是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上一世,她是混迹娱乐圈的女星身兼情报特工的双重身份,在一次任务中壮烈牺牲,醒来,竟然借着别人的身体而活。 她不知如今这个身躯原本是什么身份,只知道,醒来的那一瞬间是在青楼,老鸨子带着龟奴闯入她的屋子,骂骂咧咧。 “臭丫头,老娘花了那么多银两买下你,你却不给老娘挣钱,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她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方,当时自然是开溜,趁着老鸨一不留神跑出了屋子,老鸨吼了一声,冒出十几个人捉拿她,她被逼到了二楼的窗口处,灵光一闪,拍开了窗户。 “跳啊!你不怕缺胳膊断腿的,你就跳啊!” 老鸨冷笑着,显然是觉得她没胆子跳。 可她有胆子跳,她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别说是二楼,三四楼也是敢于挑战的。 于是,她朝下纵身一跃! 但没有想到的是,跃下的那一瞬间,街道上一匹骏马疾驰而过,她不偏不倚,砸到了马上的少年。 两人摔在一起,那少年摔得鼻青脸肿,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凌迟。 她当时就想着,没准是得罪哪个贵族家的少爷了。 于是,她连连道歉。 “对不住啊对不住,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本来想跳楼,是你自个儿骑马飞过来的,姐也没看清啊,你的脸好脏,姐姐帮你擦擦。” 她说着,就拿起袖子给那少年擦脸。 少年原本还一脸杀气腾腾,忽然就安静了,望着她,目光像是在追忆什么。 “阿姐……” 但他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回过了神,将她推开,“你不是阿姐。” “你刚才唤我阿姐?莫非我与你姐姐很像?那你就更不能怪我了啊,看在我与令姐长得像的份上,你就别跟我计较此事了,说实话,你长得也好像我家弟弟,不如你我义结金兰,从此,我拿你当亲弟看待。” 原本只是安抚那少年,却没想到,那少年竟然答应,“好,那么从今日起,你随我入宫,照顾我,陪伴我,你可以享受我姐姐的待遇,但,你若敢逃,便将你五马分尸,挂于城墙。” 她愣住,“你……该不会是皇子吧?” 他朝她勾唇,笑容有些阴森,“我是皇帝。” 她:“我艹!” 于是,他将她带回宫中。 她随意一打听,方知这小皇帝年少就死了同胞亲姐,如今的兄弟姐妹们,没有一个与他亲近。 她的待遇果然也很不错,虽然他没有给她任何封号,但她的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是按照公主的待遇。 不过,在有些人眼里,她更像是娘娘…… 而当这位少年天子发现她能歌善舞的特点后,便又突发奇想。 “天真,你如此貌美,又能歌善舞,若是只当一个花瓶,未免可惜了,朕原先怎么就没发现你的过人之处呢,即日起,你依旧享受公主的待遇,朕会对外宣称你只是朕的歌姬,暗地里,你是朕的杀手锏,你的美色与特长,可以帮朕解决一些敌人呢。” “陛下,我可以只当个花瓶吗?” “可以,当花瓶,也有花瓶的任务,你看朕后宫的娘娘们,全是花瓶,你想成为她们当中的一个么?要做花瓶,还是要做朕的武器,由你选择。” “那还是当武器吧!” 当娘娘,她又没疯。 思绪回笼,颜天真朝着眼前的少年道:“陛下交代的任务,天真已办妥当。” 宁子初俯下身,亲自将她扶起,“办得好,这杨霖武艺高强,若不是你迷惑了他片刻,想杀他可不容易,他可有对你动手动脚?” “那倒没有。” “随朕回宫吧,今年的贡品里有一颗紫琉璃,十分漂亮,你去看一眼,若是喜欢,就送你。” …… 颜天真随宁子初回了宫,到了住处,才坐下来,便有婢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来,“颜姑娘,这是陛下赐你的紫琉璃。” 另一名婢女窃笑道:“陛下对颜姑娘真好,这紫琉璃,淑妃娘娘很喜欢,找陛下讨了,陛下没理会她,只说已经有主了。” 颜天真叹息一声,“陛下这是给我找麻烦呐。” 话音才落下,又有一名婢女跑上前来,“颜姑娘,淑妃娘娘传您去她宫里一趟。” 颜天真闻言,挑眉一笑,“瞧,麻烦上门了。” ------题外话------ 新文难产出来了,捧场的姑娘们吾必扫榻相迎! 女主名字的含义:颜天真(演天真),顾名思义,演技派。写多了那种英武的男人婆女主,这次换一个擅长装模作样的心机女主= ̄ω ̄= 本文时有变态抢镜,常有奇葩出没。配角不弱,萌物不缺,美男不少。还是会照顾大家的三观的,请放心~ 留言前十五名有币币赠送,希望再次看见熟悉的脸孔~ 沙发君五百币,板凳君四百币,地板君三百币,第四266,第五166,后面统一99币~重复楼层跳过 么么哒~ 别忘了收藏啊! 第02章 姑娘莫怕 “颜姑娘,淑妃娘娘此番宣您过去,只怕是没有好事。”边上站着的一名婢女道,“今日宫宴上,皇后娘娘看见了这颗紫琉璃珠,便对陛下说,这紫琉璃很配淑妃娘娘那一身紫色宫装,眼见淑妃娘娘的生辰要到了,不如就用这琉璃珠给淑妃娘娘做个头饰,陛下的回答却是:这紫琉璃珠他要另外送人,贡品里面奇珍异宝那么多,淑妃娘娘大可挑别的。” 颜天真悠悠道:“咱们陛下是个怪胎,就喜欢跟人对着干,他总是乐意挑事的那一个。” 婢女闻言,当即一惊,“颜姑娘,这话你怎敢说?当心祸从口中!” “怕什么?这儿就你们几个,难不成你们还会说出去?说出去又如何?我又不会承认。”颜天真轻笑一声,起了身,“走吧,咱们去淑妃娘娘处。” 颜天真领着婢女一路前往淑兰殿,步子轻缓优雅,手中一把孔雀尾制的羽扇漫不经心地摇着,走动之间裙摆摇曳,颇为悠闲。 身后跟着的婢女反而是有些紧张不安。 要知道淑妃娘娘是极为不好惹的,这颜姑娘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却无名无分,不过一个歌姬,若是淑妃娘娘要刁难她,多得是方法。 后宫中的手段常常杀人于无形,多少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落魄,乃至于丧命。 看这颜姑娘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态,难不成她真觉得自己多高贵? 若是她有个名分还好,可惜她连个低阶妃嫔都不算…… 颜天真自然是不知身后的婢女们是什么想法,她只知道,对于那个小皇帝而言,她这个歌姬,比那些娘娘们有用多了。 她们只是花瓶,而她,却是武器。 花瓶摔碎了不一定心疼,但武器是没有几个人会随便丢的。 到了淑兰殿外,颜天真被淑兰殿的宫娥领了进去。 踏进了殿内,颜天真一抬头,就看见正前方的软榻上,坐着一个紫衣美人。 一身紫色的明媚宫装,精美的头饰下,是一张十分标准的瓜子脸庞,双颊自然带着若桃李一般的淡绯色,挺翘的鼻梁下,红唇如樱桃般艳丽。 这便是淑妃严如絮,其父是一品武将,在朝中势力不小。 颜天真摇着羽扇,微微一拜,“见过淑妃娘娘。” 严淑妃望着她,不咸不淡道:“颜天真,你来宫中都两个月了,竟还如此不懂规矩?在宫里,比本宫低阶的妃子见了本宫只需微微一拜便可,不用行跪拜礼,而低等的下人见了主子都是要跪拜的,你难道不知?看来,你还真把自己当娘娘了,来人……” “淑妃娘娘有所不知。”颜天真打断她的话,“不是天真不懂事,而是陛下让天真不用太拘礼,天真虽然不是娘娘,但也算不上低等下人,歌姬是一个不上不下的身份,比娘娘低,比下人高,昨日陛下对我说,不如就封了我做娘娘,可天真自知身份卑微,便不敢答应陛下,若是淑妃娘娘您执意要我跪,那我只好跟陛下说,我想做娘娘了,这样以后就不用跪你们了。” “你!”严淑妃被她这话噎得顿时脸色铁青。 这个低贱的歌姬,敢如此说话。 “你们以为,我想做娘娘很难么?”颜天真摇着羽扇,悠悠道,“我是不想做啊!若是我真的想,怎么会做不成?虽然天真没什么高贵的身份,但娘娘您自个儿说,我长相如何?美是不美?我的歌喉,我的舞姿,你们谁及得上我?天真原本就才艺过人,这不可否认,也算是有过人之处,陛下若是执意要纳我为妃,你们谁又能阻拦?” “你这是在挑衅本宫?”严淑妃冷眼看她,“为何不想入后宫?”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她竟然不愿意? 颜天真轻描淡写道:“个人原因,无可奉告。” “好个猖狂的女子,你以为本宫拿你没办法么?不管你今后会不会为妃,如今你只不过是个贱婢,本宫就还能收拾你!”严淑妃低喝一声,“来人!把这个对本宫不敬的女子拉出去,杖责二十!” 颜天真闻言,也不求饶,任由两名宫娥将她架了出去。 “连淑妃娘娘你也敢得罪,这二十大板下去,只怕你要香消玉殒喽。” “一个贱婢,还真以为自己能封妃,你若是今日挨不住这些板子,哪还有命做娘娘?淑妃娘娘就算是要了你的命,顶多被陛下斥责几句罢了。” 两名宫娥冷言讥讽,才把颜天真拖出了殿外,颜天真便道:“我自己走,不劳烦两位姐姐拖着我。” “哟,现在怎么如此乖顺了?是不是怕了?刚才在娘娘面前的气势哪去了?” 两名宫娥只顾讥笑着,并不松开她。 颜天真闻言,有些泫然欲泣:“两位姐姐,我袖子里有珠宝,请两位姐姐收下,回头打板子的时候,轻点儿,可好?莫要把我打死,我若是能躲过这一劫,以后自然感激两位姐姐。” 两名宫娥一听,心中一动,放开了她。 她们当然不能下手轻点。 淑妃娘娘的意思很明显,打死了就是,她们哪敢下手轻? 不过……可以假意答应颜天真,收下颜天真的珠宝,算是小赚一笔。 “多谢两位姐姐,你们……”颜天真说到这儿,蓦然抬手,手中的羽扇朝着两人脖颈迅速一挥! 羽扇里藏着的暗钩直接抹过两人的喉管,喷出两道血液。 同一时,颜天真后退一步,没让血液溅到自己身上。 两名宫娥瞪大了眼。 颜天真一收羽扇,淡淡道:“一路走好,下辈子别做宫女了,死神随时降临啊。” 两女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轰然倒地。 颜天真的动作快而狠,动手之时,殿外的宫人并没有看见,只因娘娘惩罚下人的事在宫里司空见惯,没觉得多稀奇,也就不值得注意。 颜天真抹了两女脖子后,转身往回跑,边跑着边哭喊—— “来人啊!有刺客!杀人啦!” 这一声喊顿时惊动了殿门外的宫人。 “哪有刺客?!” “怎么回事?” “呜呜呜……”颜天真抹着艰难挤出来的眼泪,手都在颤,“刚才……看见一道黑影闪过……没看清楚,两位姐姐……死了……” 颜天真说着,两眼一黑,准备装晕。 而就在下一刻,倒下的身子被一只手接住,耳畔响起一道清朗优雅的男子声音,“姑娘莫怕,刺客被本王杀了。” 颜天真闻言,一时有些懵。 刺客……被杀了? 有个屁的刺客啊…… ------题外话------ 满地打滚求收藏~ 第03章 皇叔好兴致 颜天真稍稍一想,便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事儿大概是被人看见了。 身后之人自称本王,便是王爷,他的那句‘姑娘莫怕,刺客被本王杀了’,可不正是在帮她证明,刚才的确有刺客么? 这人竟如此好心帮她圆谎? 想到这儿,颜天真装晕也装不下去了,便故作柔弱地扶了扶脑门,将身后扶她的男子不着痕迹地推开,转过身看向他。 一袭淡蓝色锦衣,一顶紫银冠束发,长身玉立,英姿挺拔。那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俊美的脸庞此刻挂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正午的艳阳散落在他身上,流转着一片柔和。 颜天真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颜天真。 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后望进她的那双丹凤眸中。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看似多么纯洁无辜。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她一扇子挥死了两名宫娥,他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杀起人来那么干脆利落。 且,杀完人后,她还装模作样地哭喊着有刺客,那眼泪真是说来就来,做起戏来比唱戏曲的戏子还要逼真。 “你就是陛下的新宠,那位歌喉与舞姿无人能及的颜姑娘?”他冲她淡淡一笑。 “王爷过奖了。”颜天真抽了抽鼻子,似乎还未成‘惊吓’中回过神,却还是很有规矩地朝对面的人微微俯身施礼,“见过王爷,天真愚钝,从未见过您,不知您是哪一位王爷?” 宁晏之唇角的笑意依旧,“静王。” 颜天真点头,“原来是静王殿下。” 静王宁晏之,当今陛下的亲叔叔,先帝最小的儿子,只比小皇帝大了五岁。 “听闻陛下身边的颜姑娘是个妙人,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宁晏之说到这儿,目光里的笑意更浓烈了些。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只觉得他话中在暗示着什么。 外人口中的妙人与他口中的妙人,不是一个意思。 外人眼里,她是个能歌善舞的绝色花瓶,而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说她表里不一,外柔内刚? 想不到啊,才与这位静王见一次,就被他看穿了本质。 刚才杀人的时候她分明有扫视一遍周围的状况,确定无人看见才迅速动手的,也不知这静王躲在那个犄角旮旯里,没瞅到他。 不过他既然不戳穿她,她自然也就继续装下去了。 “静王殿下。”站在二人身旁的宫人上前一步,道,“殿下刚才说杀死了刺客,那么刺客的尸首……” “那刺客的功夫很是不赖,溜得快,本王竟没能追赶上他,不过与那刺客打斗时,本王在他身上下了毒,谅他也活不过今天,你们赶紧派人四处去找找,没准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回头都该发臭了。” “是!”宫人说到这儿,瞥了一眼颜天真,“颜姑娘,淑妃娘娘方才罚了你,既然那两名宫女倒霉地死在刺客手中,你便自己再回殿里去领罚吧。” 颜天真闻言,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准备转身回淑兰殿。 “慢着。”身后响起宁晏之云淡风轻的声线,“颜姑娘,本王听闻你的歌舞一绝,很想见识一番,本王此番正要去御书房,途经这淑兰殿外,与你相遇也算是缘分,你随本王一同去御书房吧,至于淑妃娘娘那儿,本王回头跟她说一声就是了。” 颜天真闻言,面上有些惶恐,“静王殿下,天真不懂事惹了淑妃娘娘生气,理应受罚,这……” 宁晏之打断她的话,“淑妃娘娘宽容大度,应该不会与你一个小小歌姬计较。” 说着,他扫了一眼边上的宫人,目光有些凌厉,语气却漫不经心,“将本王的原话传达给淑妃娘娘就是了。” 宫人只得低头道:“是。” 颜天真随着宁晏之离开,走远了些,面上的惶恐情绪一扫而光,右手拿着孔雀羽扇慢条斯理地扇着小风,俨然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宁晏之瞥见她的模样,有些好笑,“不装了?” 这女子变个脸当真只是一瞬间的事。 “都被殿下您瞧出本质了,天真哪好意思再装?”颜天真轻描淡写道,“今日真是多谢殿下解围了。” “就算本王不帮你,你想必也能自救。”宁晏之挑眉,“若是本王不出现,杀了那两名宫娥之后,你会如何?” “装晕。”颜天真道,“淑兰殿里若是进了刺客,淑妃娘娘第一反应当然不是处罚我,而是命人大肆搜捕刺客,淑兰殿上下恐慌,谁还会管我一个被刺客吓晕的歌姬?趁乱跑呗,去陛下那儿说明情况,我唯一的靠山也就只有咱们皇帝陛下了。” 宁晏之闻言,笑了笑,正准备接话,倏然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清凉的男音。 “皇叔好兴致,竟与朕的歌姬聊得如此开心。” 颜天真闻言,当即转过身,冲对面缓步而来的少年施了一礼,“陛下,天真与静王殿下正要去御书房找陛下。” “朕原本是在御书房的,批阅奏章累了,便出来走走。”宁子初说着,已经走近了二人。 宁晏之冲他行了一个拱手礼,“见过陛下。” 宁子初淡淡道:“皇叔不必多礼,皇叔找朕,可是为了城南闹瘟疫一事?朕今日有些乏了,明日大殿之上再议吧。” 宁晏之闻言,微一挑眉,什么也不多说,告退离开。 临走之前,还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颜天真。 “天真,你为何与皇叔在一起?”四周无人,宁子初发问了。 颜天真闻言,便将事情的始末叙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 “陛下,这事是天真做得不对,静王殿下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歌姬这么简单了。” “此事不怪你。”宁子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可知朕那位皇叔对你感兴趣了?平日里,他看其他女子的眼神,与看你时不一样。” 颜天真闻言,眨了眨眼,“或许是我长得比较好看?他多看了两眼。” 宁子初:“……” “天真,你要记住当初朕说过的话。”宁子初望着她,目光有些清凉,“你是朕的人,不管是哪个王爷看上你,你都莫要迷失了,你的心必须向着朕,明白吗?” ------题外话------ 天真与小皇帝没发生什么!清白!别多想! 以后尽量在早上发文,明日元宵,俺会搞送币活动~ 此书在签约中,还未完成与网站的签约,因此,我无法打赏潇湘币给你们,同理,你们也送不了道具给我,欠大伙的币币俺都记着,完成签约需要几天时间,签约好后统一发放潇湘币,大伙儿等几天哈! 第04章 真是个俏和尚(元宵送币活动) 颜天真闻言,眉头轻挑。 小皇帝说,要记住他当初说过的话。 他所指的,应该是那一句吧…… 好,那么从今日起,你随我入宫,照顾我,陪伴我,你可以享受我姐姐的待遇,但,你若敢逃,便将你五马分尸,挂于城墙。 小皇帝这是在警告她,莫要被那静王勾去了心神,她只能对他一人忠心,若是跟别的男人跑了,绝不饶她。 “陛下,您当初说,我随你入宫,享受你姐姐的待遇,可如今,我享受的分明就不是公主待遇呀。”颜天真轻摇羽扇,埋怨道,“淑妃娘娘找我麻烦,一口一个贱婢,您也是拿我当奴婢使唤……” “朕何时把你当成奴婢?”宁子初打断她的话,“朕从没有叫你做下人做的事,你对朕而言,比后宫那些花瓶强多了,你觉得自己总被妃嫔们找麻烦,朕曾问过你愿不愿意为妃,是你自己不愿意。” “对陛下而言,多一个妃子没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多花点儿钱罢了,反正陛下你素来也不会正眼瞅谁一眼。”颜天真轻叹一声,“但对天真而言,这却是关乎一生的大事。” 宁子初道:“怎么说?” 颜天真拿着羽扇掩唇一笑,“陛下,你爱我吗?” 宁子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瞥她一眼,目光冰凉中带着一丝疑惑,“爱是什么?” “爱就是,你非常在乎一个人,若是没了她,便会觉得生不如死,爱之深,可生死相随。” 宁子初闻言,轻嗤一声,“荒唐,朕怎么可能如此。” 颜天真笑道:“所以说,陛下还是个孩子,不懂情爱,自然也就不知天真为何不愿入后宫。” “放肆!” “哎哟,陛下,天真也不是第一次放肆了,难不成陛下要天真也跟娘娘们似的装模作样,道上一句:妾身惶恐,罪该万死?只怕陛下听了要吐的,天真在外人面前演戏演多了,在陛下面前,就不想演了嘛。” 颜天真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宁子初原本还想斥责她,望着她委屈的模样,便又不想说了。 谁知道她此刻是不是又在演戏呢?在他面前,她真的从来不演么? 宁子初懒得计较这个。 至少目前,他确定颜天真还是向着他的。再有,她虽然放肆,也不算太放肆,比起他见过那么多虚伪的嘴脸,她偶尔的率真,直言不讳,让他觉得她还是挺真实的。 这个女子,极有分寸。 他放任她偶尔的放肆,不去责罚她。 想要彻底地让一个人忠心,自然是恩威并施,偶尔警告,偶尔放纵。 “天真,今夜有一场宫宴,是朕为异国使臣举办的,以示欢迎,你要出席。”宁子初淡淡道。 天真应着,“好的陛下,是要我表演什么?勾引谁?刺杀谁?打探什么机密么?” 宁子初轻描淡写道:“今夜的任务有些难了,你需要引诱的,是一个和尚,从他口中套出九龙图的下落。” “和……和尚?”颜天真有点儿懵,“年轻和尚还是老和尚?” 九龙图她有所耳闻,是一张藏宝图,抢手货,江湖中人想要,朝廷中人想要,小皇帝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这样的一张藏宝图,竟然能从一个和尚口中套出下落? 看来这个和尚很是不一般。 佛门中人,断绝七情六欲,不比一般人啊。 若是个个都像死在青楼的那位杨家大公子一样"se yu"熏心,那她倒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是个年轻和尚,据说,还是一位十分有名的高僧,武艺高强,并且医术精湛,济世救人,名声不错。”宁子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颜天真撇了撇嘴,“哟,听起来是个很有能耐的大师呢,只怕我要碰钉子了。” 宁子初闻言,唇角难得有了一丝笑意,“未必,天真你只需要尽力便可,朕相信你。” 颜天真闻言,翻了个白眼。 和尚…… 除非是个花和尚。 否则,任她如何千娇百媚,人家大师瞅也不瞅她一眼,届时她可不得尴尬死了。 罢了,尽力就是。 …… 一晃眼就到了夜里。 宁子初设宴御花园,宴会席位的安排是帝后同席,以淑妃为首的高阶宫妃位于帝后席的两旁,王侯将相与重臣的席位分别居于帝王之下左侧,正对面,则是给异国使臣的。 今日宴请的使臣们来自香泽国,此番前来北昱国,是因北昱国国力强盛,香泽国国君命公主前来联姻,自然是为了依附于北昱国,背靠大树好乘凉。 香泽国的使臣,以三人为首,分别是兰婷公主、厉锐王子以及……天师花无心。 说起这位天师,虽是个佛门中人,剃着光头,相貌却很是俊俏,肤色白皙,目光黝黑而清澈,鼻梁挺翘,唇色似桃。那一头秃瓢并不影响他俊美的外表。 这让北昱国的臣子们不禁多瞧了几眼。 真是个俏和尚,如此俊朗怎么偏就出家做和尚了。 众人入席不久,空气中便忽然响起了丝竹之声,是乐师奏乐了。 北昱国众人心想,如此庄重的宫宴,陛下身边那位红人颜歌姬想必是要出场的。 果不其然,乐声才响起片刻,一名白衣舞娘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右手一把孔雀羽扇遮着面容,看那把扇子,众人便知是颜天真。 奇的是,这位颜姑娘平日里喜着红衣,怎么今夜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裙,那丝滑如绸缎的乌发上还戴着玉兰花与梨花混合编织的花圈,夜风扬起她一身白衣,真有点儿出尘若仙的味道。 她右手的孔雀羽扇一直半遮着脸,左手扬起衣袖舞动,翩然轻盈如精灵。 颜天真舞动着,一双丹凤美目不经意扫过香泽国使臣的坐席,一眼就看见了目标。 一头秃瓢太过明显,压根不需要刻意寻找。 乖乖,这和尚长得还挺好看。 且,他的目光还真的盯在自己身上。 颜天真本以为佛门中人不屑于看自己的舞,此刻却觉得,这位花无心大师一点儿都不避讳。 琴音渐响,她开口吟唱,声音如出谷黄莺,清脆悠然。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香泽国众人闻声,有些晃神。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词可真好,这女子的歌舞倒是真真惹人醉。 颜天真的吟唱不曾停歇,仿佛不经意般靠向了花无心的方向,凤眸轻眨。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尾音还未落,她的羽扇已经从脸上挪开,露出真面貌来。 花无心望着她的眼,下意识道:“美……” 颜天真一听,顿时忘了下一句要唱什么。 秃瓢说她美?! ------题外话------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歌曲《女儿情》,西游记女儿国主题曲,炒鸡好听! == 元宵节快乐~ 取二十楼送币。 本章发布之后,抢楼留言,第一名333币,第二名222币,第三名188币,第四155,第五122,后面十五楼99币~ 本文签约未完成作者无法打赏,这两天应该会签约成,币币延迟两三日发~ 群么么~ 第05章 矫情死了 此情此景,与她想象中不大相同。 她想不到会如此顺利的…… 脑子懵了一瞬间,很快便又在脑海中搜寻着接下来应该唱的歌词。 女儿美不美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同一时,花无心将她的神态看在眼中,清澈的眸光底下闪现一丝笑意。 他所夸的那一个‘美’字说得很轻,倒是没几个人注意。 也就那么四五人注意到了吧。 除了颜天真之外,便是坐在花无心旁边的厉锐王子,还有……宁子初与宁晏之。 颜天真的舞步稍微退远了些,不敢过于明显地接近花无心,一双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他,口中的吟唱还在继续——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 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颜天真右手孔雀羽扇扬起,左手牵起裙摆一角,随着乐曲的旋律而转圈。 她旋转的速度十分快,洁白的裙摆画着优美弧度,那么轻盈又无拘无束。 颜天真还没转晕,四座的众人们都快看晕了。 “天呐,这舞姬也太能耐了,这样转竟还能转的下去?”香泽国的兰婷公主望着那场地中央白衣蹁跹的女子,有些瞠目结舌。 练舞之人,转圈算是一大难关,速度与圈数都有一个极限,有些人的速度与转圈的数量到了一个点便再也提不上去了。 转圈能转到不停歇,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她感觉那舞姬都快飞起来了…… 她身旁的厉锐王子看了一会儿,冲她低声道:“妹妹,你别光看她舞姿有多曼妙,你难道不觉得这舞娘有些古古怪怪的么?你听她唱的歌儿,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问哪位圣僧?问咱们天师花无心么?” “哥哥的意思是,这舞娘存心勾引天师?”方兰婷有些讶然,“不会吧?就因为她唱的曲,哥哥就如此判断?” “当然不是如此,这歌是好听,词虽然有些不对劲,但也不能去质问人家为何唱这曲,毕竟是北昱国皇帝身边的人,我们此番来原本就是寻求庇佑的,态度要恭谨些。可是妹妹你仔细观察了没有,那舞姬一双眼睛总是飘过来看天师,而且就在方才她靠近的时候,天师竟然还说了句……美。” “所以哥哥想表达的意思是,这舞姬勾引天师,天师也接受了勾引,他们二人情投意合,要去鸳鸯双栖蝶双飞了?” “你怎么这么笨?为兄的意思是她别有用心!居心叵测!” “你小声点儿。” “……” 方厉锐伸手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花无心。 花无心坐得端正,面不改色地欣赏着颜天真的舞姿。 方厉锐低声道:“天师,我方才与公主所言,你应该听见了,天师莫要忘了自己是佛门中人,怎能被美色所诱?” 花无心开口,不疾不徐,“王子莫焦虑,本座只是欣赏欣赏。” “那你还说她美。” “她确实美,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 “王子,本座要认真欣赏,你不要打扰。” “……” 随着乐曲最后一个音落下,颜天真终于也结束了转圈。 将左手中捏着的裙摆一角朝后一扬,这一舞算是收尾了。 虽然转了许多圈,可颜天真并没有半点儿晕眩的模样,浅笑着朝宁子初施了一礼,“陛下,天真告退。” 宁子初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颜天真正要退下,忽听一人出声道:“这位姑娘,可否解释一下,方才唱的那首曲子是何用意?” 颜天真闻言,循声望去,说话的人与花无心只隔了两个座位,显然是香泽国的使臣之一。 方厉锐闻言,心中暗道一句,问得好。 这话由他来问不合适,由其他人问,若是让那小皇帝不高兴了,他大不了帮着说说情就是了,他可不能惹着那小皇帝。 “用意?我能有什么用意?”颜天真望着那发问之人,羽扇掩唇一笑,“这位大人,是对我唱的歌有什么意见么?” 那人道:“姑娘歌词中含了圣僧二字,唱那句词的时候,似乎离我们天师近了些,姑娘,佛家弟子是用来尊敬的,可不是用来调侃的,写进歌中,难道不觉得失了庄重么?” 颜天真挑眉。 这人倒是会说话,拐弯抹角地说她轻浮,不尊重佛家弟子。 “大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此曲是有来历的,说的是千百年前的一位女王,因为爱上了佛家弟子却又求不得才写的曲子,用来抒发心中感慨而已,这女王风华正茂,却只看得上一个僧人,可惜僧人许给了佛门,无法与她携手一生,最后只能在夕阳中分别,女王含泪看他远去,即便她愿意付出一切也不能得偿所愿,如此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轻浮么?” 颜天真说到这儿,眼角似乎流淌出一滴泪,她抬手轻轻擦拭,“我想,那僧人大概如同贵国天师一般相貌俊朗仪态不凡,否则女王怎会为他情根深种,看到贵国天师,我便想起这故事,情不自禁唱了出来,我们歌女,唱的都是别人的故事,若是惹大人不高兴,是天真的错,天真太矫情了,您见谅。” “呃……这……”那使臣被她一番话说得顿时接不上话来。 看颜天真那情真意切的模样,又隐隐哀伤,或许,她真的只是太多愁善感了些? 仔细一想,那歌词也深情动人,并没有出现什么伤大雅的字句,以一首歌来质疑他人,似乎……是有点儿小题大做。 方兰婷闻言,目光也有些湿润,“这故事,好凄美啊……女王最后是不是孤独一生了?” 颜天真咬唇,点了点头。 方兰婷吸了吸鼻子,似乎也想哭。 方厉锐见此情形,无言以对。 使臣不禁也有些汗颜,“姑娘,是我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让各位大人见笑了,天真告退。”颜天真说到这儿,又抹了一滴眼泪,转身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花无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有那么多愁善感么? 呵呵。 首座之上,宁子初一言不发,眸底却隐隐有笑意浮动。 天真,果然没让他失望。 而就在下一刻,右下角响起一句细弱蚊蝇的嘀咕声,虽然很轻,还是传进了他耳朵里。 “矫情死了。” 宁子初目光骤然一冷,瞥向那说话之人。 淑妃严如絮。 “淑妃。”他忽然开口,语气毫无波澜,“香泽国使臣远道而来,朕设宴本是为了欢庆,可刚才天真说了个凄美的故事,引得兰婷公主落泪,实在失礼,不如淑妃你去跳个欢快些的舞蹈,博兰婷公主一笑,若是公主笑不出来,朕拿你是问。” 第06章 亲了丑男! 严淑妃被点了名,先是一怔,随即便觉得不甘心。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让她出去跳舞,难不成刚才她的嘀咕声被陛下听了去? 也就只有这个解释了……陛下是听到她说颜天真的那句‘矫情死了’,才罚她出去跳舞取悦那兰婷公主。 分明是颜天真说的破故事把那公主弄哭了,那兰婷公主也实在脆弱,矫情的程度都快赶上颜天真了,一个边陲小国的公主,要自己这个强盛大国的皇妃跳舞取悦她? 凭什么! 严淑妃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忤逆宁子初。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了,四座的大臣们无人吱一声。 恰逢严淑妃的父亲染了风寒在家中休息,今夜没能出席,便无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是有意为难,让淑妃跳舞取悦异国公主,听起来,仿佛淑妃比那小国公主矮了一阶。 “臣妾遵旨。”严淑妃冲宁子初道了一句,起了身。 纯真的兰婷公主好似没有察觉到诡异的气氛,只朝着身边的方厉锐问道:“哥哥,那淑妃娘娘是不是不太高兴?” 方厉锐道:“她自然不高兴,但这是北昱国皇帝的意思,咱们就别多话了。” “她为何不高兴?莫非她跳舞很难看?怕被人嘲笑?”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就你这脑子,想不透的。” 方兰婷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方厉锐又道:“这皇帝让淑妃跳舞逗你开心,等她跳完了,你要笑着鼓掌以示赞扬,明白么?可别让那淑妃难堪,给她留点儿颜面总是没错的。” 方兰婷点了点头。 二人交谈之间,严淑妃已经吩咐乐师奏乐,走到了场地中央,开始起舞。 严淑妃是名门贵女出生,琴棋书画诗词歌舞自然都难不倒她,舞动之间身姿优雅轻曼,然而,四座众人并无惊艳。 有了之前颜天真的一舞,这接下来再有人献舞,哪怕舞姿多么婉约优美,也令人觉得平凡无奇。 严淑妃这一舞,只能让众人更加明白颜天真深得皇宠的原因了。 花无心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便低下头饮茶。 身边的方厉锐看出他兴致缺缺的神态,道:“天师这会儿怎么不欣赏了?这可是皇妃献舞呢。” 花无心的回答很简略。 “欣赏了仙人之姿,无法正视凡夫俗子,人之常情。” 方厉锐:“……” 仙人之姿…… 凡夫俗子…… 这比喻倒是……贴切。 严淑妃一舞结束,方厉锐连忙扯了扯方兰婷的衣袖,“快夸她!” “其实这位娘娘跳舞当真平庸啊。”方兰婷小声嘀咕一句,而后就依着方厉锐的意思笑着鼓掌,“淑妃娘娘好舞姿,好舞姿!” 她的表情有些过于生动,鼓掌的节奏也十分快,再加上反复强调的溢美之词,让旁人看起来觉得……甚是浮夸,仿佛是刻意营造的神态,只为了给淑妃留一个脸面。 严淑妃暗暗磨了磨牙,表面上维持着优雅神态,冲宁子初施了一礼,“臣妾献丑了。” 宁子初淡淡道:“既然兰婷公主笑了,那么淑妃你便回席位上吧。” 严淑妃闻言,回到了座位上。 这一次,让她长记性了。 陛下在的时候,绝不能对颜天真有半句嫌弃。 否则…… 被嫌弃的就该是自己了。 …… 再说颜天真,离开了闹哄哄的宫宴,便独自在荷花池畔散心。 原本以为诱惑佛门弟子是件难事,可今日一见那天师花无心,只觉得那不是个正经的佛门弟子。 或许,她能完成小皇帝交代的事儿呢? 她看多了世间男子各种各样的神态,倒真不是她自恋,那天师显然对她是有点儿兴趣的。 颜天真上辈子最擅长的便是三件事:歌舞、演戏、勾引人。 前面两样技能,与她的职业有关,而最后那项技能,还真是不得已而为之。 并非她真想做那惹人骂的狐狸精,而是服从领导安排,以美色作为刺探情报的杀手锏,想要从那些黑道人士身上刺探情报,颜值是必备条件,其次才是演技。 好在,她出卖美色,却从不出卖身躯,她总有办法从恶狼口中逃脱。 重活一世,本以为可以潇洒自在,哪知道遇上了个怪胎小皇帝,又被逼得重拾老本行,摆脱不了靠脸靠演吃饭的这一条路唉。 值得欣慰的是,这一世的躯体当真是个尤物,我见犹怜,尤其一双凤眼最为动人,落泪的时候真是让人想不怜惜都难。 宁可做个劳累的绝色花瓶,也不想做个平凡安逸的丑逼。 她就是这么庸俗的人。 颜天真正独自感慨着,忽听身后有异响,敏锐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 一个高大的影子,正笼罩着她。 一袭海蓝色锦衣,身形修长挺直,露在衣袖外的手莹白如玉,她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的手,只因有一抹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修长的指节流淌下来…… 滴在她洁白的裙子上。 颜天真的直觉告诉她,此人不是个一般人。 如此修长笔挺的身躯,莹白如玉的手,是美男该有的特点才对。 颜天真的视线顺着他的衣袍往上游移,看清他相貌的那一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我艹…… 哪来的丑男! 脸型倒是没什么好挑刺的,下颌的弧度也十分完美,可是,那张脸上怎么就那么多瑕疵! 黑斑、红斑、雀斑、大块小块乱七八糟的斑点几乎覆盖了一半的面容!有的形状似黄豆,有的形状似月牙,也就额头算是干净点儿,一块形似蝴蝶的斑点缀在额间,那高挺的鼻梁上,细细一数也有五六个斑点…… 颜天真从未见过有人脸上的瑕疵如此之多,多到……不忍直视。 白瞎了这么高挑的身躯,这么白皙的肤色。 颜天真不想理会此人是哪儿来的,只想离开。但她没想到,下一刻,这男子的身躯就朝她直挺挺地压了下来。 颜天真当即一挥羽扇,准备抵抗这高大的身躯。 而那人显然也发现颜天真羽扇中冷光浮动,似乎藏了利刃,便很是迅速地伸手擒住颜天真的手腕,不让她的扇子挥到自己。 他原本就虚弱,反击颜天真的这一下更是用光了他的力气,他便直挺挺地砸了下来,正砸在颜天真身上! 颜天真被抓着手腕,没能躲开,只觉得身上一沉,同一时,唇瓣一软。 颜天真瞪大了眼,脑海中仿佛有一根弦崩了。 她她她……被一丑男占了便宜! 小皇帝都没拉过她的手,这丑男怎么就能亲了她! 而更让颜天真恼怒的还在后面。 那丑男也怔住了,仿佛也没有料到此情此景。 颜天真这才发现,这男子的眼睛如此好看。 深邃又潋滟,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神秘莫测,眼角微挑,眼睑下方,挂着一滴泪痣。 整张脸上的斑都丑得要死,唯独那滴小小的泪痣很美,衬得他的眼睛多了一丝妖冶。 如此漂亮的眼睛,怎么就长在这么丑陋的脸上? 就在颜天真愣神时,那丑男目光中忽然掠过一丝嫌恶,迅速从颜天真身上离开,或许是因为重伤没力气,他只能费力撑起自己的身躯,往旁边一滚,那动作,如同在躲避蛇蝎。 而下一刻,他竟一手捂着自己的口,在干呕! 颜天真见此,当即暴跳如雷,一改平日的娇柔淑女形象,破口大骂。 “我还没嫌弃你,你竟敢嫌弃我!老子是被皇帝惯着的女子,堂堂九五之尊都没牵过我的手,你这丑逼亲了我也就罢了,还敢作呕?多少人排队等着亲老子都亲不到,便宜了你这丑男子,你现在却想吐?你他妈……本仙女今夜不揍得你金光灿烂,就跟你姓!”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07章 第一美男 颜天真说着,上前两步抬脚便想踹人。 是这男子先压上来占了她便宜,占了之后又摆出一副吃了亏的嫌恶模样,分明是讨打! 她都还没说他丑得光宗耀祖,他怎么就敢作呕? 颜天真抬起的脚就要落下,然而,这一脚还没踢出去,却顿住了。 因为那占了她便宜的丑男已经昏厥了过去。 他似乎伤得不轻? 颜天真收回了脚。 对一个昏迷的人拳打脚踢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此人身负重伤,若是她这一脚下去,力度太大,只怕要把人送往西天极乐世界? 颜天真右手轻摇着孔雀羽扇,试图用扇子带起的小风来平息自己的火气。 这人吃了她豆腐,但她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颜天真静下心来,大脑便开始运转。 刚才看他作呕,她一时怒上心头,想要揍人,此刻平静下来,仔细回想起刚才那男子眼中的嫌恶之色,他看起来并不想占她便宜?要是他真想轻薄她,也就不会在亲到了之后又迅速躲避开,应该多亲上几回才对。 至于他为何会压上来……他显然是受伤了,或许他是因为没力气站稳,身体失去平衡才会倒下来? 颜天真低头瞅了他一眼,目光触及他脸上的那些斑点,抽了抽唇角。 她不是没见过貌丑的人,但还真没见过丑得如此特别的人。 这个丑男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在皇宫这样的地方受了伤,且还独自来到了荷花池畔……莫非是刺客? 若是有身份的人物,自然是要去人多的地方求救才是,这宫里不缺御医,他喊一声,总会有人来救他。 可他却带伤来这寂静的荷花池畔,此处没几个人经过,这么一来倒像是为了掩人耳目。 颜天真想着,不如喊人来认一认这家伙的身份? 若是身份尊贵的人,喊人来便是救了他,这丑男就欠下了她一个人情。 若是刺客,喊人来便是抓了他,她也算是抓刺客有功。 无论怎样,喊人来她总是不亏的。 这么一想,颜天真便转过身,准备去叫人。 而下一刻,她忽觉察觉脚踝一紧,低头一看,丑男的手正抓着她的脚踝。 他并不是完全昏死过去,还是有点儿意识的。 颜天真见此,不咸不淡道:“作甚抓着本姑娘的脚?给我放开。” 丑男并不说话,松开了颜天真的脚踝,而后,将手掌摊了开,手心里赫然是一条项链。 颜天真一看他手心里那东西,顿时双眼一亮! 那项链的链条做工细致,泛着玫瑰金色,链条上挂着的吊坠赫然是眼睛的形状,内镶十八颗明晃晃的透明晶石,围成了一个圈儿,将最中央那颗有指甲盖那般大小的蓝宝石包围了起来。 若说吊坠形状是眼睛,那十八颗透明晶石就是眼白,最中央的大颗蓝宝石则是眼珠。 那宝石表层流光浮动,在月色之下,神秘又闪亮。 高端、大气、奢华! 颜天真在宫里呆了两个月,金银珠宝早已见得太多,之前小皇帝送了她一颗紫琉璃也十分漂亮罕见,但她也没觉得多惊奇,这么久以来,真正能让她眼前一亮的,还真只有这丑男手心里的项链了! 先不说这宝石有多贵气,颜天真是个识货的主儿,光是这吊坠的工艺与设计,就已经独具匠心,深得她心。 颜天真轻咳了一声,“这位仁兄,什么意思呐?方才还对我十分嫌弃,这会儿亮出一件珍宝,是为了赔罪呢?还是为了收买我?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刺客吧?” 丑男不语,只是将手稍微抬高了些。 颜天真眯了眯眼,“要送我?” 丑男依旧不说话,似乎也不想与颜天真浪费时间,手指一收,便要将项链收回。 颜天真连忙俯下身,将项链往手心里一抓,“行了行了,我猜到了,你绝不是好心要送我,你就是个刺客,又或者,是飞贼?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本姑娘是个俗人,既然你用这项链来收买我,我接受你的收买就是了。” 颜天真说着,将那项链揣进了自个儿怀里。 目前依旧不知丑男来此的目的,不如先救他回去,问个清楚。 想到这儿,颜天真俯身将他扶起,轻描淡写道:“此地离我的住处仙乐宫不远,不过,这路上难免会遇到人,若是惹来嫌疑就不好了,这样吧,我去找一套太监衣裳,你先换上,再蒙上脸随我去仙乐宫,若是遇上人问,我就说,你是我宫中的太监染了重病,怕传染他人才蒙着脸,你脑袋瓜机灵点儿,别乱说话,懂么?” 丑男点了点头。 二人依照颜天真的法子回了仙乐宫,果真没引起外人怀疑。 “我这宫里有宫女三人太监三人,人不算多,但你也莫要四处乱走,偏殿平日无人居住,我没有让宫人常常清理,灰尘有点儿多,你就将就着睡吧,我只让你住到你伤好之后,等你康复了,你便自行离去,怎样?” 对于颜天真的话,丑男并未回答,只是微一点头,算是同意。 “你这人怎么都不说话?”颜天真瞥他一眼,“恕我直言,你是伤太重了没力气说话,还是你压根就不会说话?” 丑男垂下了眼,不语。 “算了算了,不问,与我无关。”颜天真扶着他坐下,“不说话更好,不会给我添乱,你先坐着,我去拿药箱。” 颜天真说着,转身离开。 …… 这一头颜天真忙着救治病人,另一边的御花园内,宫宴已经散了。 散席之后,众人都相继离开,香泽国使臣们也都被宁子初安排好了休息的住处。 宁子初原本也要回宫,转身正好看见皇妹宁子怡站在树影下,似乎在遥望着什么。 宁子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知她看的是花无心。 宁子初经过她身旁时,不咸不淡道:“皇妹难不成是看上了那天师?” “皇兄说笑了,皇妹只是觉得那天师古怪得很,刚才竟然看天真姐跳舞看了许久,之后淑妃跳舞他却不看了。”宁子怡笑道,“看来天真姐是极有本事的。” 宁子初道:“幸好,你不是看上了那秃瓢。” 宁子怡闻言,撇了撇嘴,“那和尚相貌不错,但我堂堂一国长公主,怎么瞧得上他?我所中意的人,无人能与之相比。” 宁子初瞥了她一眼,“何人能得你如此高的评价?” “皇兄想必也是知道此人的。”宁子怡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画像,摊了开。 宁子初扫了一眼画像。 一张半身画。 画上的男子一袭海蓝色锦衣,黑发如绸般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用玉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画笔将他的面部轮廓以及五官勾勒得十分细致,可见画师的认真以及画技的精湛。 光洁的额头下,纤长的睫羽都能被细致地绘画出,一双清冷又深邃的桃花美目被画笔勾勒得栩栩如生,可见画师在这双眼睛上费了不少的功夫,眼睑下方一滴小小的泪痣点缀,更衬得这双眼勾魂摄魄。 鼻梁挺翘,唇线轻抿,看似慵懒又傲慢。 “怎样?皇兄无话可说了吧?”宁子怡笑道,“这幅丹青虽妙,但也不能绘画出他一半的神采,这位南旭国的太子殿下,自十五岁那年便获了南旭第一美男的称号了。” “凤云渺。”宁子初语气悠悠,“有点儿印象。” ------题外话------ "qing ren"节快乐~ 同志们,俺的书已经完成了签约,可以给你们打赏币了,前两日欠大家的币币已经发送了,注意查收~ 第08章 汝乃佳人,奈何不洁 宁子初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宁子怡,“你身为公主,却整日带一张男子画像在身上,成何体统。” 宁子怡撇嘴道:“皇妹又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皇兄还怕我失了礼仪么?话说回来,皇兄,南旭也是强国,国力与我们北昱不相上下,皇兄可曾想过与南旭联姻?皇妹愿做那和亲之人,也算是为北昱国出一份薄力。” 宁子初闻言,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皇妹看上了那凤云渺,只怕凤云渺未必看得上你,朕若是提出联姻,他不乐意,回绝了,被笑话的可不止是你,这关乎我们北昱国皇室的颜面。” 宁子怡听着这话,怔了怔,“南旭会如此不给面子么……” “若是个小国自然好办,你也说了南旭是强国,何须忌惮我们?再说了,即使他们答应联姻,也未必是凤云渺娶你,回头将你塞给其他王爷,那不也是联姻么?你这浅薄的妇人之见,以后还是不用提了,除非你自个儿有本事让凤云渺接纳了你,朕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宁子初凉凉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徒留宁子怡在原地跺脚。 …… “这金创药有点儿刺激,不过见效很快,你忍着点儿。” “啧啧,你这伤口还真深,依我看,需要缝几针。” “这宫里的御医我是不能帮你叫了,谁让你来路不明,只能本姑娘亲自为你缝伤口,我这技术可能不会太好,你别介意啊。” 颜天真一边帮着捡回来的丑男处理伤口,一边感慨。 这丑男,伤得还真是不轻,且也真算是硬气,寻常人受这伤早该晕了。 就在他锁骨下方的位置,有一个很明显是利刃创下的伤口,约莫两寸长,一寸深,伤口边缘的血液已经开始干涸结痂,可依旧有新的血液流出来,难以止住。 颜天真为他的伤口抹上了金创药,片刻之后,那血才止住了。 而颜天真白嫩的手上也满是血迹,时不时往身边的金盆里浸一浸,金盆里原本装着的清水也成了血水。 颜天真洗干净了手,这才从事先准备好的针包上取下针,用火烤消毒之后,道:“我要开始缝了。” 说着,她丢给丑男一条干净的毛巾,道:“咬在嘴里,省得你等会儿疼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丑男:“……” 他并没有依照颜天真的意思咬住那毛巾,依旧一脸面无表情。 颜天真见此,也不多话,手中的针往他伤口上就扎。 丑男原本以为颜天真只是勉强上手,她事先说了,她技术可能不大好。 他想想也觉得她技术不会好。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第一印象便是:花瓶。 除了美貌之外没什么其他特点的女子,称之为花瓶,就如同摆设一样,中看不中用。 之后,不小心与她发生了亲吻,他忍不住作呕,她暴跳如雷,他对她的印象又加了一层:脾气差。 再之后,用项链试图与她做交易,让她帮助自己,她爽快地将他带回寝宫,为他上药,看到他血淋淋的伤口竟然丝毫不觉得害怕,通常姑娘家见到血是要惊慌的,可她二话没说,帮他认真处理伤口,他对她印象又深了一层:胆子大。 到了此刻,她拿着针戳他的伤口,他虽然感到疼痛,但这个程度的疼痛也就只是让他皱皱眉头罢了,他当然不会像她说的那样……疼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令他惊奇的是,这女子刚才说自己缝伤口技术不怎样,此刻感受着那针尖带着线干脆利落地穿过血肉的摩擦感,反反复复,让他觉得……她这技术其实也算不错,并不输宫廷御医啊。 他终于转过头正眼瞧这个女子。 过去的岁月中,他几乎不会认真地打量一个女子。 她垂着眼,抿着唇,神情专注。近距离认真瞧她,发现她的肌肤着实白皙莹润,眼角有些上挑的弧度,睫羽浓密而卷翘,这样的一双凤眼的确没什么好挑刺的,鼻梁也小巧,唇色嫣红水润。 就算是个花瓶,也能成为花瓶中的极品,绝色花瓶了。 这女子想必就是最近很得那小皇帝喜爱的歌姬,传言她能歌善舞,艳压群芳。 其实她的打扮称不上多艳,既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珠光宝气,身上并无脂粉气,只有一丝淡淡的清雅香气,比起那些皇妃,她的打扮已经算是简单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花枝招展的人,却被坊间传闻是狐狸精转世,一颦一笑会令看者酥了骨头? 传言,的确不能全信。 那个冷酷的小皇帝从不宠爱哪个妃子,却很宠她,虽然她并无封号,但待遇也够令人眼红。 “缝好了。”颜天真开口打破了寂静,拿过一旁的剪子剪了线头,算是处理好伤口了。 丑男并未说谢,因为如今他真的是说不了话。 颜天真猜到了他说不出话,轻描淡写道:“诶,你不会说话,总会写字吧?你送我珍宝,我救你回来,这就算扯平了,不过,还有个帐没算呢,说,为什么亲到了本姑娘想吐?你看看你长得这幅尊容,我都没吐,你凭什么嫌弃本姑娘!” 丑男斜睨了她一眼,冲她伸手。 颜天真没理解过来,“作甚?” 丑男比划了个执笔挥墨的动作,颜天真才明白过来,没给他准备纸笔。 她起身去书柜边取了纸笔,到了他身前,将白纸往桌子上一搁,毛笔递给了他。 丑男接过了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颜天真发现,他的字真是极好看的,挥墨的动作流畅利落,不去看他那张丑脸,只看他的动作,倒也挺帅。 可当她看清他写的内容时,差点儿又炸毛。 他写的是—— 汝乃佳人,奈何不洁。 洁,乃纯洁、干净之意。 翻译过来:你虽然貌美动人,奈何你却不纯洁。 “你妈……”颜天真眼角剧烈一抽,终究没骂出一句完整的脏话,只磨牙道,“本姑娘哪里不纯洁!” 丑男继续写着字:唇似桃花,几人沾过? 翻译过来:嘴巴蛮好看的,被几个人亲过了? 他觉得,至少皇帝是碰过的。 毕竟她也算是那小皇帝的女人。 “你大爷的,看不出来,你这幅尊容还有这么高的洁癖?”颜天真气笑了,“你敢说你以前没亲过姑娘?你虽然长得这幅尊容,但看上去像是个有钱的主儿,想要姑娘也多得是,你没碰过姑娘?在你眼里,像本仙女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子就一定不纯洁?这是哪来的歪理?你说你是个哑巴就罢了,怎么耳朵还不好使!我记得我说过一句,皇帝都不曾牵过我的手!本仙女至今纯洁得很!你他妈要不是初吻的话,我就拿针缝了你嘴巴!” 第09章 捡了个犯人 颜天真素来喜欢以温柔典雅的形象在人前展示,隐匿自个儿真实的一面,至今还没有几个人能够让她暴露了本性。 小皇帝算是一个,毕竟她原本就是帮着小皇帝办事的。 静王宁晏之又算一个,谁让她自个儿不小心,杀人被他瞧见了。 如今这丑男……着实是把她气得不轻,气到她什么粗言野语都想用上了。 而丑男听着颜天真一席话,倒也愣了。 仔细回想一下,他在神志朦胧之时,似乎是有听到颜天真气急败坏的抱怨声,依稀听到一句,皇帝都不曾什么什么…… 那后面的内容竟然是:皇帝都不曾碰过她。 所以,这个绝色花瓶,倒还真是个清白的? 这么一想,他心中稍稍感到安慰了些,总算不那么膈应。 手中的毛笔继续挥洒,写下一行字: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这八个字写出来,颜天真有些狐疑,“你不近女色?” 他将毛笔搁在一旁,不再写字。 他已经给出答案了,她信不信是是她的事。 “这么说来,你是第一次亲人,我又是第一次被亲,那般近距离接触也就是个意外,你我之间又算是扯平?”颜天真说到这儿,眼角微微一跳。 不对,吃亏的还是她。 也许这丑男当真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可他……丑啊! 那幅尊容,被他亲了去,很显然是她亏了。 颜天真磨了磨牙,有些恼,不过很快地,又释然了。 也罢,丑男也不是刻意占她便宜,若是一直计较下去,倒真是矫情。 她最气不过的只是他吃了她豆腐之后还想吐,这才是不可饶恕。 可他方才解释了一番,他虽然相貌丑陋,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以为她不洁,这才嫌弃,如今一来二去的都解释清楚了,这事儿……就当书页翻过去吧。 颜天真轻咳一声,恢复了平时云淡风轻的神态。 “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 她的话才说完,偏殿外响起了一声声喊叫。 “颜姑娘!” “颜姑娘,你在何处?陛下找你呢!” 颜天真闻声,转头朝丑男道:“小皇帝来了,你就呆在此处,万不可随意乱走!”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她便转身,出了殿门。 看见不远处几道身影在寻她,颜天真出声道:“这儿呢这儿呢。” 宫女们回过身看见她,连忙道:“颜姑娘,陛下已经坐在殿内等候了……” “知道了。”颜天真应着,迅速走向主殿。 小皇帝这么迟了还来找她,想必是有事。 进了殿内,看见宁子初正坐在靠椅上品茗,颜天真施了一礼。 宁子初瞅了一眼自己边上的椅子,道:“坐罢。” 颜天真坐到了那椅子上,道:“陛下这么迟了还不歇着,莫非是要跟我说香泽国天师那事?” “那和尚的确不是个正经和尚,朕看他对你也起了些兴趣,那就不急于一时了,香泽国使臣们过了乞巧节才回国,算算日子,还有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这时间倒是挺充足。”颜天真笑了笑,“天真自然会尽力完成陛下吩咐的事。” 宁子初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经意瞥到了颜天真裙子上的一滴血迹,再次开口,语气多了一丝关怀,“你可是哪儿受伤了?这裙摆上竟有血。” 颜天真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裙摆,顿时想起来了,这是那丑男的血…… 在荷花池畔初见丑男,他伤口的血正顺着胳膊流淌下来,流过指尖,滴了一滴在她裙子上。她今夜献舞穿的是白裙子,这一滴血迹自然明显,她来之前竟然没想起来换条裙子。 给那丑男缝合伤口的时候还特地把袖子卷起来,血没弄到身上,她还觉得自己的衣裳挺干净,都忘了之前裙子上就沾血了。 小皇帝年纪虽轻但实在太多疑谨慎,若是她没有伤口给他看,只怕他又多想。 于是乎,颜天真轻咳一声,摆出一副不太自然的模样,“陛下,天真没受伤……” 宁子初疑惑道:“没受伤这血是哪来的?莫非是别人的血?” “不不,是我的血。”颜天真撇了撇嘴,“陛下总该知道,女子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方便,天真竟然不知道,何时沾到裙子上的……” 宁子初怔了怔,反应过来,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十五岁就通晓男女情事,怎会不知女子每个月都要来葵水。 “朕今夜来找你,还有一事。”宁子初话锋一转,“今日宫中混进了宵小之辈,武艺十分高强,就在宫宴进行的时候,盗取了皇后宫中的火芝。那是皇后的陪嫁之物,极为贵重,皇后急坏了,命人搜捕贼人,可那人身法太快,数量半百的侍卫都拿不下他,将他伤了,还是让他逃脱了,他应该还在这宫里,也不知躲到哪儿去,最近几日,夜里就不要出寝宫了,省得遇到了贼人,陷入险境。” 颜天真闻言,微微惊诧,“竟有这事?陛下,那火芝是什么东西?” 颜天真心中微惊。 小皇帝要捉拿的人,就是丑男了。 她竟然……捡了个犯人回自己寝宫里。 不过既然捡都捡回来了,自己也拿了人家的东西,俗话说拿人手短,既然答应了收留那人,就不能将他出卖。 反正她与皇后没有半点儿交情,丑男盗窃皇后的东西,关她屁事,杀了皇后都与她没有关系。 “那火芝是一株通身赤红的灵芝,在天地间自然生长,百年难求,哪怕是黑市也从来不会有火芝半点儿消息,是皇后的爷爷机缘巧合所得,之后传给皇后的父亲,如今的楚丞相。” 宁子初顿了顿,又道,“天真你有所不知,几年前朕还未登基时,母后身染恶疾,药石无医,楚相拿出了这传家宝,将这火芝砍下一半给母后服用,才不到三日母后就康复了,母后念着这一份恩情,就点了楚家的女儿为太子妃,朕登基后,太子妃顺理成章成了皇后,她正是靠着这火芝才得来的地位,她与母后关系一直很不错,所以,就算朕不喜欢她,她这地位,也无人可撼动。” 颜天真点头,“这么说来,这火芝堪称神药了,太后娘娘当年吃了半株,剩下的那半株,楚家给了皇后娘娘做陪嫁,这火芝能将病入膏肓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当真厉害,皇后娘娘想必很心痛。” “她什么心情朕管不着。”宁子初悠悠道,“朕气的是,这宫中守卫竟是酒囊饭袋,这么轻易地让人混了进来,那么多人都拿不下一个人,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委实该罚。” 颜天真道:“陛下您也说了贼人功夫太好,也怪不得守卫们了。” “若是以后每每混进刺客贼人,他们都以对方功夫太好来当说辞,那都不用罚了?”宁子初的语气轻描淡写,目光却有些森寒,“今夜看守皇宫寝宫的一众守卫,朕全部赐了死罪,借此警告他人,不可玩忽职守。” 颜天真:“……” 第10章 脑子还挺好使 小皇帝这一罚,直接将人命给罚没了。 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陛下,可别怪天真多嘴呢,俗话说法不责众,若是一两个人玩忽职守,斩了倒是能有杀鸡儆猴的作用,可这是好几十人,且,委实也不算是玩忽职守了,照陛下您这个杀法,只怕这宫中侍卫,一年能少好几百人。” 宁子初听闻此话,森凉的目光望向颜天真,站起了身,“天真觉得,朕的做法有错?莫非你也跟某些臣子一下,认为朕残酷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墨眸紧紧盯在颜天真的脸庞上。 她算是这宫里能跟他稍微亲近点的女子了,并不是说有多少肢体接触,而是……心近。 有些话不爱跟旁人说,就跟她说了,他知道她不是多话的人,她比任何人心眼都多,不会无事生非。 若是连她都开始惧怕他忌惮他,那她就太让他失望了。 颜天真见宁子初忽然变得冷酷又严肃,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这小皇帝原本就喜怒无常,最不爱听人家说他残酷,虽然她刚才没有直说,但他显然理解成了……她说他太狠。 他确实狠。 因为一个武功高强的窃贼,他一个不痛快,一道指令诛杀半百侍卫,这难道不算太过? 侍卫抓不住窃贼,是能力问题,并不能说他们玩忽职守或是不尽力。罚是该罚,但一罚就是死罪,未免让人心寒,想必臣子们都不会同意的。 她就那么随口一句话,算是给半百侍卫求个情,小皇帝却不高兴了,一双眼睛像利刃似的,似乎她再说错一句话,他就会发飙。 想到这儿,颜天真迅速做出反应,以手撑额,迎视着宁子初的双眼,漫不经心道:“我的陛下,天真自然不敢教训您,您惩罚他们是有道理的,不过这时机不对啊,恰逢宫宴,宫中热闹了些,这人来人往的混进贼人也不算稀奇了,香泽国的使臣们都在呢,您这时候诛杀一堆侍卫,整个宫里都会知道,传到那些使臣耳朵里,人家表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评价您呢,为何不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天真这是为您着想啊。” 宁子初闻言,冷酷的神色有所缓和,却还是冷哼一声,“让他们知道又如何,他们敢说什么?一个破落小国,我北昱大军可直接毁他城墙,此番看他们称臣还挺有诚意,朕也给了他们好脸色,他们敢给脸不要脸,反过来批判朕?” “陛下,您动不动就提杀人的事儿,传出去对您哪有半点儿好处?天真从来不觉得陛下有错,但天真不想让外人批判您,陛下你是一国之君,滔天权势,数万雄军,可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您该为了名声想想,天真就怕您回头又要被那些大臣们唠叨,少杀这几十个人,能省多少事啊?您倒是不嫌麻烦,我都替您觉得不值得。” 颜天真说着,叹了口气。 宁子初闻言,垂下了眼,“有道理,为了罚这一堆侍卫,回头又要被那群老东西说,整日满口仁义道德,听得朕耳朵都快起茧子,事实上也不过一群伪君子,又有几个人敢像你这样直言不讳……天真,你知道吗?朕根本就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宁子初说着,转过了身,“罢了罢了,饶了那群饭桶,你早些歇息,朕回宫了。” 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走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 颜天真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一声。 才十七岁啊,性格却如此复杂多变。 这位少年天子是个人才,身为皇帝该有的睿智和气势完全具备,可他太阴晴不定,时而残酷,时而柔和,时而忧郁…… 多少人像他这样的年纪都在嬉戏人间,这大好年华也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他呢,没有童年,又没有初恋。 他刚才也生她的气了,不过幸好,最后还是消气了,也饶了那半百侍卫。 忽听殿外有脚步声响起,她立即抬头望去,见到来人,额角跳了跳,“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躲着么!” 来人可不正是捡回来的丑男么。 丑男没说话,走到了她身前,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拿了第一张给她看。 颜天真瞅了一眼,上面写的是:皇帝走了,宫人不在附近,无妨。 颜天真有些好笑,“你脑子还挺好使的,居然能猜到我要问什么,提前写好了答案。” 丑男又翻出一张纸,上面写着:那是自然。 颜天真:“……” 连她会夸他都能猜到?! 想想也是,正常人应该都会夸上一句,你挺聪明之类的。 颜天真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他又翻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看不出来,你能说会道。 “你听到我和小皇帝说的话了?”颜天真笑了笑,“你捅的篓子,还是本姑娘帮你善后,把你这个犯人捡回来,还得救一群被你连累的侍卫。” 丑男又翻出一张纸:并非我想害人,只怪皇帝残酷。 “小皇帝固然残酷,你也有过错,是你盗窃火芝在先,你这行为委实也挺不厚道,人家那火芝是祖传宝物,丢了不得急个半死。” 颜天真此话一出,回复她的自然还是字条:盗窃火芝只为救命,不得已。 “我靠,你是神棍吗?我问什么你都能提前想好了写在纸上回答我?你太可怕了。”颜天真望着他手上厚厚一叠纸,眼角微抽。 他究竟准备了多少对答? 这个丑男……有点能耐。 而下一刻,他又翻了张纸给她看:并非我未卜先知,我刚好具备一个聪明人的推测能力。 颜天真:“你赢了。” 丑男又翻出一张纸:皇帝对你,似乎与众不同。 “你怎么这么八卦?又觉得本姑娘跟小皇帝有什么暧昧关系?做人思想不可太龌龊,别看小皇帝后宫三千,他对女人真没兴趣。” 她之所以在小皇帝面前与众不同,自然不是像外人说的那样,靠着美貌和歌舞,真正原因其实是……她比较放肆,她不怕他,即使他恼怒的时候,她也能嬉皮笑脸,他就吃这一套。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拿捏分寸,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小皇帝各种脸色变化。 丑男又翻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挥了挥。 上头写:有吃的么。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这个点宫人们都睡了,不开伙,我可不忍心把刚进入梦乡的小宫女喊起来给你做饭,你要不就忍一忍,明早再吃。” 丑男垂下了眼,翻出最后一张纸:饿了一天了。 “你这人事真多!”颜天真磨牙,“欠本姑娘的人情,你还的完么!” 第11章 泼了公主一身 颜天真此话一出,丑男不再回复。 很显然,他用笔写出来的对答已经用完了。 “怎么,没字来回答了?”颜天真瞅了他一眼,“你能猜测出我要问你的问题,提前作答写在了纸上,一张张翻出来给我看,那么我且问问你,你写了这么多字,其中可有谢谢二字?” 丑男:“……” 还真没有谢谢二字。 “连个谢字都不写给我。”颜天真翻了个白眼,“虽然你送了我项链作为酬劳,但委实也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我供你吃住帮你治伤,窝藏你这个犯人已经犯下了欺君之罪,你除了给我送个礼,就不能跟我说句谢?” 丑男垂下了眼,似乎无言以对。 颜天真知道他原本也说不出话,也不为难他,只轻描淡写道:“罢了,我是个守信用的人,拿了你的东西,自然得管你死活,你抽空去把那谢字给我写了,这样我帮你的忙也帮的顺心些,明白么?” 顿了顿,她又道:“你这个人,虽然口不能言,却很聪明,就是做人傲娇了点,连个谢字都没想到要去写,想必你从前很少求人办事。” 丑男听闻此话,难得挑了一下眉头。 颜天真说他聪明。 其实,她也挺聪明。 “既然你饿了一天,我也总不能不给你东西吃。”颜天真道,“都这么晚了,再去煮饭做菜实在也忒麻烦了点,下一锅面吧,省事,很快就能吃,你不挑食吧?挑食也别嫌,否则你就自己找吃的去。” 言罢,颜天真迈出了步子,走向厨房。 自打进来这宫里,过的可都是锦衣玉食饭来张口的日子,都是别人伺候她,煮饭这种事儿,她从来不用做。 都不记得多久没下厨了。 …… 煮个面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据说御膳房给小皇帝煮的面要下十六道食材,四五种名贵药材,炖个汤都得个把时辰,那一碗面的成本简直……奢侈啊。 不过也当真美味。 颜天真瞅了一眼自己做的面,这才觉得御膳房的大厨们都不容易。 她就两样食材,白菜,加个荷包蛋,清清淡淡。 那丑男要是敢嫌弃不好吃,她绝对把面碗扣在他头顶上。 颜天真将两碗面端回殿里,对着桌边的人悠悠道:“原本我是不饿的,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看着别人吃,干脆一起吃,先说好了,我这粗茶淡饭的,要是把你给怠慢了,你可别嫌弃。” 将面端上了桌,丑男并未说什么,拿过了筷子便安安静静地吃,没有过多表情。 这面很是清淡,一个荷包蛋外带几根菜,可见煮面之人有多随便,卖相看着寒酸,但……味道竟然尚可。 “你应该知晓我的名字了,颜天真,容颜的颜,天真可爱的天真。”颜天真道,“还没问你叫什么。” 对面那人吃面的动作一顿。 颜天真见此,轻描淡写道:“不想说也可以,那我叫你丑男了。” 对面那人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下,随即伸手,在桌面上比划着。 颜天真看着他的比划,识别文字。 云……泪? “云泪?” 丑男收了手,继续吃面。 二人吃毕,颜天真便将云泪赶回了偏殿去睡,自己也上了榻休息。 能在小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窝藏犯人,她竟然觉得……有点儿刺激呢。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雪白的幔帐上。 颜天真一觉醒来,才穿衣洗漱好,宫女就上来通报,怡长公主登门了。 怡长公主宁子怡,是小皇帝的四妹。 小皇帝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一位长公主姐姐与一位皇兄,都跟他不是一个娘生的,因此,关系平淡。 这怡长公主打从刚见到她就一口一个天真姐叫得好听,听宫女说,这怡长公主擅长于见风使舵,帝后跟谁关系较好,她便也跟谁客套一些,帝后冷淡谁,她也不会正眼瞧那人一眼,典型的……势利眼。 “天真姐,我一早去逛御花园,经过了你这仙乐宫,就来看看你。”宁子怡人还没踏进寝殿,话就传了进来。 颜天真眼见着她出现,施了一礼,“见过公主。” “天真姐,不用多礼。”宁子怡笑着将她扶起,道,“今日这外头日光甚好,咱们出去晒晒太阳,顺便,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呢。” 颜天真笑道:“好。” 果然,看望她只是客套话,有事找她才是真的。 “天真姐,是这么回事,再过几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了,本公主正为寿礼发愁呢,思来想去,总觉得送珍宝之类的太俗气,并没有什么很奇特的宝物可送,倒不如以一曲歌舞相赠,博太后一笑,不过,这后宫的歌舞大多没新意,太后想必是看腻了,只有你的歌舞,才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要和我学喽?”颜天真笑了笑,“不知公主你看上了哪一支舞?” “呃,你跳过的就不用了,你的歌舞向来新奇,总是变着花样,能不能挑个你没跳过的呢?我最喜欢看你挥水袖的样子,不如你教我,怎么能把水袖练好?” 颜天真:“……” 这个国度女子擅长的舞蹈,与历史汉朝时期近似,舞衣大多是广袖,舞蹈以婉约柔美居多,摇风摆柳,很温吞。 如行云流水般干脆利落的水袖舞……很不常见,在此地不流行。 所以,她的水袖舞显得尤为特色,所谓的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就是:大家不会什么,你偏偏擅长什么,以创意和奇特博眼球。 这怡公主的舞蹈功底,想练好水袖? “公主,水袖舞很难速成,尤其对力度和速度的把握要求很高。”颜天真淡淡道,“公主,你将双臂用力甩开,我且看看你这力道行不行。” 宁子怡依言照做,将双臂甩了开。 而她这一下果然也甩得挺用力,把藏在袖子里的画像都给抖出来了。 颜天真道:“公主,有张纸从你袖子里飘出去了。” “什么?”宁子怡连忙低头一看,那幅她一直藏着的男子画像被抖了出来,她正要去捡,那画像却被一阵清风吹的飘出去。 纸原本就是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飘出了老远。 正飘在仙乐宫偏殿下。 偏殿二楼的窗口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站立,目光正往下瞅,忽然看见空中飘过一张画像。 风未停,画像被吹到一棵树上,正卡在浓密的树叶中。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清那画像上画的东西,顿时眼眸一眯。 余光瞥见一道黄影奔向树下,那女子冲宫女们嚷嚷着,“快搬梯子来,把那画像给我拿下来。” 他见此,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弧度,转身进屋内,端起洗漱用的水盆,这是他清早用的,还没倒。 他缓步走到了窗子边。 宁子怡已经到了树下。 他将那盆水朝外一泼! 哗—— 一盆水浇到那画像上,将画上的丹青染糊了。 连带着树下的公主,浇了个透心凉。 不远处,颜天真望着这一幕,顿时眼角一抽。 靠。 这丑男怎么又给她惹事?他要倒水也不知道瞅一下楼下有没有人!就这么泼出去,泼了那长公主一身! 第12章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再说那宁子怡,被从天而降的凉水浇了一身,有一瞬间的怔愣。 待反应过来,她当即冷喝一声,“哪个混账东西!竟敢往本公主头顶泼水?” 身后跟着的宫女们连忙跑上前来,手忙脚乱地掏出了巾帕帮她擦拭头上脸上的水。 “公主,您这浑身都湿透了,还是去换件衣裳。” “公主,方才那水,似乎是从楼上窗口泼下来的。” 宁子怡听着宫人的话,当即道:“立即去楼上,把泼水的那家伙揪下来!” 说到这儿,她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画像,画像还在树上!似乎也被水泼了,快去搬个梯子来,将画像拿下来!” 那画像是她花了重金买下的,画上的丹青要是遇了水,难免会糊,方才她站的位置,画像正是在她的头顶上,那画多半也是保不住了。 这幅画若是没了,她一时半会也很难再找到一个好的画师去画那个人。 想到这儿,宁子怡目光豁然一冷,眼神如箭一般射向二楼窗口的位置。 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要揪下来,严惩不贷! 宫女们很快搬来了梯子,将挂在树上的画像取了下来,瞅了一眼那画像,果真是糊了。 “公主,这画……糊了。” 眼见宫女递来那张模糊不清的画,宁子怡咬牙切齿,“楼上的那个混账,怎么还没拎下来!” 宁子怡身后,颜天真已经走过来了,眼见着宁子怡怒不可遏的模样,不禁好奇了,“公主,画上是什么,你如此宝贝。” 宁子怡听着颜天真的问话,这会儿也不跟她客套了,瞥了她一眼,“这幅墨宝,是南旭国才子断玉公子所绘画,千金难求!本公主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幅,却被你这仙乐宫的人给毁了,你这偏殿楼上住的是哪个东西?往窗口泼水竟也不看楼下是否有人,简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颜天真闻言,连忙道:“公主,我正想说这事,我这偏殿楼上压根没有住人啊,刚才那水……真是莫名其妙。” 颜天真此刻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方才还觉得丑男又给她闯祸,但转念一想,那丑男已经被她定义为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哪会闲得慌拿水泼公主?就算他跟这位怡长公主有什么深仇大恨,作为一个聪明人,应该懂隐忍才对。 所以,丑男泼水,目的绝不是为了专门去泼宁子怡。 应该有什么更特殊的原因,让他这水一定得泼出去。 莫非……是为了毁那张画像? 再说宁子怡,派了宫女上二楼去揪丑男,时间都过去老久了,也没能把人揪下来,没准那家伙早就开溜,不知道躲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她就一口咬定,这上面没住人,宁子怡抓不到人,又能说什么? “你说这楼上没住人?不可能。”宁子怡沉着脸,“若是没住人,这从天而降的水是哪来的?” 颜天真神色颇为无辜,“这我当真不知啊,我这仙乐宫里上上下下总共七人,三个太监三个宫女加上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此刻那六个人应该都在忙着洗衣做饭,公主若是不信,就派人去厨房和洗衣池瞧瞧去,他们肯定在,问问他们,我这宫里是否还有第八个人。”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宁子怡的宫女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公主,这楼上压根没人啊,奴婢找了好几圈,也没能看到半个人影,而且,楼上四处是灰尘蛛网,看着就不像有人住。” 颜天真听到这儿,眼角迅速掠过一丝笑意。 当初跟丑男说好了,不许将屋子收拾干净,哪怕有洁癖,也得忍着别去收拾,万一什么时候侍卫搜来了,搜到堆满灰尘的屋子,只当没人住。 “这……怎么会?”宁子怡听着宫女的话,拧着眉头。 而就在这时,颜天真忽然怪叫一声,“不会是……有鬼吧?” “休要胡言乱语。”宁子怡冷声打断,“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你是听茶楼说书的说多了鬼故事么?本公主敢断定,一定是人所为。” 颜天真闻言,也拧起了眉头,“莫非我这仙乐宫内进了刺客贼人?公主,你可曾听说,这两日宫里很不太平,先是淑妃娘娘的淑兰殿进了刺客,不过那刺客被静王殿下所杀,再之后,又是皇后娘娘寝宫内进了贼,盗窃了火芝,那贼人还没落网呢,数量半百的侍卫都没拿下他,引得陛下震怒,那贼人还在这宫里……” 颜天真说着,脸色顿时有些忧虑,“不会是转悠到了我这仙乐宫吧?这也怪吓人的,我这宫里是有不少陛下赏赐的宝贝,他若求财,拿去就是了,就怕他……劫色。” 宁子怡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多了?” “公主,以我这姿色,总要为自己担忧!”颜天真娇嗔一句,“这宫里盯着我的眼睛还少么?女人盯我大多是恨我,男人盯我多半没安好心,幸好公主您从不为难我,不像娘娘们,总是想着来作弄我。” 颜天真说到这儿,走到宁子怡身旁,抓着她的衣袖摇晃,“公主您算是这宫里对我极好的了,身份尊贵,却还唤我一身天真姐,让我不胜惶恐,为了感谢公主,您要学什么歌舞,只管开口,天真会的,愿意全教给您,毫无保留。” 宁子怡:“……” 看着颜天真一副情真意切感激涕零的模样,她还能说什么呢。 颜天真的话倒也没错,宫中女子有九成看她不顺眼,全是妃嫔,只因皇兄对她宠爱了些,多的是人眼红她,想整死她。 自己身为公主,倒真没在这颜天真面前摆架子,只因皇兄看重她,与她起冲突没有好处,再有这颜天真的歌舞着实一绝,想跟她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总是对她客气些,她倒还真觉得自己对她好。 想到这儿,宁子怡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眼见颜天真还抓着自己的衣袖,便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天真姐,你的容貌与才艺不平凡,这就注定你脚下的路不太平稳,你太容易招人眼红,本公主是真心欣赏你。你的歌舞,本公主得空了再来学吧,如今我是没什么心情了,要回宫将这身湿衣换了。” 颜天真撇了撇嘴,“那贼人的事情怎么办呢?” “夜里门要拴好了,让两个宫人为你守夜,如此一来也就不害怕了,我会去跟皇兄说,贼人有路过你这儿,这几日夜间巡逻的卫兵会增多,希望能尽快抓到那贼人。” 宁子怡说完,朝身后的宫女们道:“回宫!” 颜天真道:“恭送公主。” 眼见着那宁子怡走远了,颜天真收起了笑脸,转身奔上偏殿的二楼。 推开云泪住的那间屋子,只见他正端坐在桌子边,挥墨写字。 他又在提前准备对答了么? “云泪,你搞什么鬼?那幅画像到底是什么玩意,让你那么急着毁掉?若不是本姑娘机灵,让那公主打消了疑心,她绝不会这么快走,没准连我都怀疑上!” 第13章 帮,自然要帮 颜天真的问话一出,云泪自然是没能回答的得上来,依旧坐得笔挺,云淡风轻地写字。 颜天真心中明白他在作答,便悠悠道:“索性我把问题全问了吧,你为何一定要毁掉那幅画像?方才宫女上楼抓你却没找到你的人影,你是躲什么地方去了?我原本还想着怎么跟那怡长公主解释,后来看见了宫女半天没能把你拎下来,我便知道你藏了起来,于是我就忽悠公主,说我这偏殿楼上压根就没住人。” 颜天真说着,便走上前。而云泪已经写好了两行字:关于那幅画像,关系着我的个人秘密,不便告知,请勿多问,或许以后,能寻到机会告诉你。 颜天真见此,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也不知道画像上有什么稀奇的宝贝,那长公主如此重视,却被你一盆水给毁了,你是没瞅到她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云泪继续写着字—— 方才我那一盆水泼出去,料想那公主会叫着宫女上来抓我,自然是要寻个地方躲起来,你这偏殿的横梁倒是宽敞,人紧贴在房梁上,足矣遮掩全身,那小宫女不机灵,瞅着屋里尘多只当是没人住,不曾想过房梁顶上会藏人。 颜天真道:“也是,这屋子一看上去就一目了然,小宫女多半也就是翻翻衣柜,看看床底。” 说着,颜天真抬头瞅了一眼头顶上的房梁,果真十分宽敞,若是身形偏瘦一些的人,紧贴在房梁上不露出衣角,就这么一抬头,还真是看不出来。 颜天真笑了笑,“幸好只是宫女,而不是侍卫,宫里侍卫干多了搜查犯人的事,搜屋子是颇为严格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今天若是侍卫来搜查,你定然逃不过,除非你能钻到墙里去。” 云泪继续写字—— 你不必担心我会暴露,我既然是借着你的地盘在躲避,那么我自然是不会连累你。 颜天真见此,挑眉一笑,“哟,你倒还挺讲义气?那么我问你,若是你在我这偏殿被捉住了,我头上便落了个窝藏犯人的罪行。就算你不想连累我,我也逃不了干系。回头审问你的时候,你该如何解释呢?” 云泪写道:我若被捉,便说是我自己闯入,偷藏在你这儿,而你并不知情。 颜天真撇了撇嘴,“你这解释未免也太过苍白,不会有多少人信的,外人只会以为是你在为我开脱,这宫里想害我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最擅长于将小小的错误放大,更何况是窝藏犯人这种莫大的错误呢?总之,你一旦暴露,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还是请你好好藏着,别出来胡作非为,例如今天这样的事儿可不能再发生一次了,否则我也难以保证每次都能逃脱。” 云泪继续写:在这宫中谁最大? 颜天真道:“自然是小皇帝最大。” 云泪又写:这就对了,只要他不想治你的罪,旁人便治不了你,管他们怎么说你?我不供出你,便没有任何证据指出你私藏犯人。一来你伶牙俐齿,擅长表演,二来又有皇帝做靠山,你只需要博得他一人的信任即可,至于其他人委实不用管。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云泪这话没毛病,无法反驳。 云泪继续在挥墨,颜天真凑上去一瞧,只见他在纸上写着: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颜天真还没回答,他便又迅速写好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竟然是,多谢。 颜天真唇角微微一抽,“写了那么多字,总算是看你写了个谢字,我这还没答应要帮,你却道谢了,如此一来,我若是不帮忙,倒显得小气,也罢,你说吧。” 云泪写道:我料到你会帮我这忙,只因你的心灵原本就与你的容颜一样美丽。 颜天真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可思议,“你为何忽然变得这么肉麻?” 她的心灵与她的容颜一样美丽……那她若是不帮他,倒是辜负他那句美丽了。 高冷的丑男难得夸一次人。 等会儿,该不会是要她办什么很难的事儿吧?这才破天荒的夸了她一句。 而事实证明,颜天真想多了。 云泪在纸上写的是—— 劳烦你托人跑一趟黑市,买一些易容用的东西来。 “易容?”颜天真挑了挑眉,“你竟有这样的本事么?” 易容术,是靠着特有的技巧与药物,将一个人改头换面,这样的技艺并不常见。 云泪若是换了一张脸,倒算是件好事,如此一来,他现身人前,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从皇后寝宫盗窃火芝的人。 “这倒不算什么大忙,帮你就是。”颜天真笑了笑,“正好,我还未见过有人使用这改变容貌的技巧,此番也能让我长长见识,对了云泪,你既然会易容,就把自个儿易得好看点儿,成不成?” 回应她的,是云泪的一记眼刀。 颜天真干笑道:“我这人,说话就这么实诚,别介意,俗话说得好,口不饶人心地善,心不饶人嘴上甜,你方才说了,我的心灵与容貌一样美丽,那我自当直言不讳,我可不是嫌弃你哦,朋友不嫌丑,不过你既然能把自个儿变好看点,为何不呢?” 云泪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午饭过后,颜天真便带着两名宫女出宫去了。 去黑市买易容用的东西,此事托人去办她是觉得不太放心的,毕竟那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她可不想让人知道她买过。 仙乐宫内六个下人,全是小皇帝的耳目,她若是有个什么异常行为,只怕会报到小皇帝那儿去,因此,她总要防着点儿,每回出门带上宫女一起,显得光明磊落,这说明她不怕让人监视,在她们眼中,她一直是正常的。 至于她要买什么东西,可不会让跟着的宫女知晓。 …… 焚香缭绕的寝殿内,身着杏色宫装的女子慵懒地卧在榻上,听着身前宫女的汇报,勾了勾唇。 “颜天真出宫了,且就只带了两个宫女随行,这一次,是天要亡她啊。” 严淑妃说到这儿,水眸中泛起寒冷笑意。 身前跪着的宫女道:“已经依照娘娘的吩咐,让那些人暗中跟着她,只等走到人口稀疏的地方,就取了她的命。” “很好。”严淑妃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宫女应着,退了出去。 退到了淑兰殿外,她漫不经心地走过一个太监的身旁,稍作停留,朝他低语了几句。 太监听完之后,冲她笑了笑,便越过她走了。 两人看起来,像是正常的打招呼。 太监一路行至御书房,远远地正看见宁子初在御书房外踱步,身后跟着一名蒙面侍女。 太监上前,将淑兰殿宫女的原话传达给宁子初。 “这个淑妃,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宁子初语气悠悠,墨眸中冷光流转,“以为派那些酒囊饭袋就能要了天真的命。” “陛下,那咱们还帮不帮颜姑娘?” “帮,自然要帮。”宁子初转过身,冲身后的蒙面侍女道,“梅无枝,记住你此次的任务,作为路见不平的侠女助天真诛杀敌人,取得天真的信任,留在她身边,回宫之后,不要与朕有任何联系,以免她起疑,若有任务,朕会派人通知你的。” 第14章 从天而降的和尚 蒙面侍女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 “陛下,仙乐宫中不是已经有六人了么?陛下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派出梅无枝去看着颜姑娘?”小德子好奇一问。 宁子初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清凉。 小德子垂下头,“奴才多嘴,陛下这么做,自然是有陛下的道理。” 宁子初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天真是什么样的性格,朕很了解,无拘无束,八面玲珑。虽然她目前是向着朕的,但毕竟不是朕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半路捡回来的,这以后有无二心尚不能确定,派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她,如此一来,她将来会不会背叛,朕可以早早地提防。” “陛下英明。”小德子道,“是奴才愚钝了,陛下之所以又派出梅无枝,想必是因为仙乐宫的那六人不得颜姑娘信任,颜姑娘知道他们是陛下的人,难免会提防,偷摸着做什么事也是要瞒着那六人的,以颜姑娘的聪明,就算她有了什么异常行为,那六人估摸着也是根本瞧不到的。” “不错。”宁子初语气毫无波澜,“所以么,要让她主动去信任一个人,这个人自然不能是宫里人,不能与朕有瓜葛,与她在宫外相识,更能减少她的警惕心,至于能不能取得她的信任,就看梅无枝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 “今儿这天气倒真是不错,出来逛街正合适呢。” 繁华热闹的帝都街道上,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走着,一双眼在街道两侧的摊子边瞅来瞅去。 因着她的容貌较为引人注目,小皇帝便跟她说了,出宫时要以面纱遮脸,将那副貌美容颜隐了去。 颜天真手上依旧摇着那把孔雀尾制的羽扇,扇子作为装饰品,十分能衬得出人的卓然气质,俊俏公子摇折扇,漂亮姑娘摇羽扇,举手投足之间,便觉得整个人的气质有所升华。 当然了,也并不是所有的人摇扇子都好看。 这把羽扇作为她的武器,几乎是不离手,外人只当她是臭美,却不知这看似华美无害的东西却比利刃更加厉害。 “颜姑娘,你瞅什么呢?”身后响起宫女的声音,“奴婢看您走了一路了,都在东张西望,您是想买什么东西?” 颜天真道:“难得出宫,想买些零嘴来吃,比如糖人啊糖葫芦,这些玩意在宫里那可是吃不到的。” 颜天真说话时,正走过街道的一处拐角,一个抬头,便看见三丈之外有个卖糖人的摊子。 “糖人!”颜天真面上一喜,奔了过去。 卖糖人的摊主见着她奔来,冲她讨好一笑,“姑娘,买几根吧,还热乎着呢。” 颜天真道:“来三根。” 她说着,便走上前一步,才从摊子上摘了一根下来,却不想,下一刻,变故陡生—— 那原本是冲她讨好地笑着的中年男子,忽然笑容一敛,从摊位下瞬间抽出一把长刀,横刀挥出,杀意凛凛。 颜天真听得利器破空之身,一个侧身迅速避开,她这一下躲得快,那中年男子的刀也不慢,刀锋将她水红色的衣袖给划破了。 同一时,宫女的惊呼声也在不远的身后响起,“颜姑娘!” 下一刻,只听耳畔传来打斗之声,颜天真转过头,便见随行的两名宫女已经与一些市民打扮的人打斗了起来。 仙乐宫内服侍她的六人都是宁子初所选,无一草包,虽然头脑算不上多聪明,却都是实打实的练家子。 颜天真没有料到,今日这一出宫就遭到行刺了,宫里那群女人还真是想让她早死早超生啊…… 这次的杀手竟全是扮成了寻常的百姓,一时之间有路人连连惊叫着跑开,颜天真一眼便大致看出了数量,竟有十来人。 平日里她总扮作弱女子,多数人眼中她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精通歌舞的绝色花瓶,压根没想到她会与武艺这两字沾边,这派出十个人来杀她这‘弱女子’,是生怕杀不死她么? 虽然这十个人对她这边三个人来说也不算多麻烦,但解决起来还是需要点儿时间。 耳畔又有破空之音传来,颜天真眸中划过一丝冷光,扯了面纱,将刚摘下来的糖人叼在嘴里,空出了左手截住了刺客握着长剑的手,手指紧扣,指甲狠狠刺入那刺客的皮肉中,趁着那刺客有瞬间的吃痛,右手羽扇干脆利落地朝着他脖子一抹! 抹了之后,立即退开,同时那刺客喉管喷出的血液也落了地,没溅到她身上。 而还不等她喘口气,对面又是一把大刀挥来,颜天真朝边上一闪,将叼在嘴里的糖人一口咬下半个,露出了锋利的竹签头,嚼着香甜的糖人,身影如风一般掠过,手中的竹签直直刺进了敌人的咽喉! “啧啧啧,好浪费,我一口居然没能咬下一整个糖人,本仙女果然是樱桃小口啊。”她这话说出,对面那被她一竹签刺了喉咙的刺客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而后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颜天真才感叹完,一左一右又冲来两刺客,她只能继续应付着,抽空闪到了糖人摊子边又拔了一根。此刻附近的行人早都跑光了,七八个人影在杂乱的摊子周围打成一团。 不远处,一名白衣女剑客望着这样一幕,持剑迅速奔来。 梅无枝没有料到自己来晚了一步。 这颜天真看起来柔柔弱弱,解决刺客的速度倒是快,十来人这会儿就剩三四个,两宫女一人应付一个,颜天真一打二。若是再晚点儿到,这架都要打完了。 梅无枝正要冲上前来个女侠救美,忽然间余光瞥见一道青影一闪,有一人比她更快地奔向前头。 梅无枝怔住。 什么人有这样的速度?快到让人都反应不过来。 她只是发愣了一瞬间,那道青影已经到了颜天真的身侧,落下来,一双手臂伸展开,两只大掌同时一左一右地盖上了两个刺客的脑门。 梅无枝一看,那青影身形挺拔清瘦,光溜溜的脑门,一根毛都没有。 这位是…… 同一时,颜天真望着眼前的一幕,也愣住了。 这从天而降的和尚,还真是……牛气。 她杀两个人也得费点儿时间,看看这大师,一出场直接大掌扣住两刺客脑门,那两刺客还在挣扎着没死,挣扎的力度却不大,神色痛苦。 和尚开口了,声线清润如风,“阿弥陀佛,这位仙女,出家人不能开杀戒,贫僧只是用内功将这两人暂时制住了而已,劳烦你动手剐了他们,这杀孽就不算在贫僧头上了。” 颜天真:“……” 算她头上了是吧? 不远处,梅无枝叹了口气。 人家架都打完了,这会儿要是装作路过,岂不是显得又多余又没存在感? ------题外话------ 梅无枝:陛下,我好尴尬 宁子初:你个废物。 第15章 当真是个妙人 “大师当真是慈悲为怀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又恐伤人命,也罢,我总不能让大师破了杀戒,这两条人命,就算在我头上了。” 颜天真淡淡一笑,手中的羽扇迅速挥出,顷刻间取了两个刺客的性命。 花无心松开了手,任由两名刺客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垂下头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若是个正经的出家人,如此感慨倒是很正常,可这话从花无心口中说出来,颜天真却觉得虚假得很。 都说佛家弟子四大皆空,香泽国这位天师却不见得。 一来他为人不正经又爱装正经,二来他这心也一点儿都不慈悲,虽然不是他亲手杀的人,可却是他将人送到了她面前给她杀,这么算来,这杀孽他也得分一半的。 可他偏要对她说:劳烦你动手剐了他们,这杀孽就不算在贫僧头上了。 她只当他是在强行安慰他自己,也不去反驳他的话。毕竟对待帮助自己的人,还是得客气一些的。 瞥了一眼不远处,随行的两名宫女已经将最后两个敌人诛杀。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了。”颜天真冲花无心正经地道着谢,“大师的功夫当真令我大开眼界,方才我就瞥见一道青影闪过来,还没来得起瞧清楚,大师却已经制住了两名刺客,佩服。” 刚才那一刻,她是有些心惊的,这和尚的速度委实忒快了点。 “姑娘的能耐也是令贫僧大开眼界呢。”花无心悠悠道,“看姑娘跳舞的身姿,万千柔情,却没想到这样一幅纤细的身子骨打起架来竟也是那么干脆利落,难怪姑娘的舞姿比寻常女子要更有力度些,看着便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过奖,过奖。” “姑娘可知这些刺客是谁派来杀你的?” “尚不能确定,不过我倒是怀疑几个人。”颜天真笑了笑,“大师,我要正经地与你说件事,在宫里,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知晓我懂武功,否则今日来的刺客就不止这么点了,还请大师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外人,天真感激不尽。” 花无心笑弯了眉眼,“姑娘你如此深藏不露,难怪找你麻烦的人总是不能顺心,果然是小瞧了你,姑娘放心,你不希望让外人知道的事,贫僧不会泄露出去的,今日来杀你的这些人死了个干净,幕后人想必会很纳闷你是如何逃脱,回头你到陛下面前哭诉一番,说是有正义之士帮你杀光了歹人,这幕后人想必也不会怀疑什么,姑娘也莫要提起贫僧出现过的事儿。” 颜天真会意,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她与随行的宫女身为‘弱女子’,不会杀人。 花无心身为佛门弟子,不能杀人。 所以,刺客是谁杀的呢?自然要随口捏造一个不存在的正义之士。 颜天真转过了身,走到了插着糖人的摊子边上,拔下了上面最后剩的几根,递了一根给花无心,“大师,吃糖么?” 花无心淡笑着接过了。 随行的两名宫女也走上前来,颜天真便也给她们两人各自递了一根。 “贵国宫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呢。”花无心含了一口糖人,漫不经心道,“连小小的宫女都有着不错的身手,面对血腥好似司空见惯,真实身份,是暗卫吧?还有颜姑娘你,顶着绝色花瓶的头衔,实则,却是你们陛下手上最厉害的武器。集美貌智慧才华武艺于一身,他闲着的时候,看你几曲歌舞,心情畅快;他看谁不顺眼明着处置不方便时,姑娘你便暗中悄悄把那人送去见阎王,小皇帝能有你这样的心腹,不知解决了多少麻烦事……” 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僵了僵。 这和尚果然是个人精! 她正想表达敬佩之情,和尚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她恼了—— “难怪贵国陛下对皇后淑妃等一干美人瞧不上眼,那些女子只知后宫争宠却没半点儿屁用,才艺与头脑比不上也就罢了,就连相貌比颜姑娘出色的都拎不出几个,姑娘你这般艳压群芳,难怪陛下专宠,如今又能办事又能暖床还不添乱的女子可是不多了呢……” “闭嘴。”颜天真面上在笑,笑容却颇为阴冷,“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是在你们眼中绝色美女都不是好东西呢?本天仙虽是如花似玉又聪明可人,却并未像你们想得那般龌龊!似乎只要听过我颜天真大名的,个个都以为我爬上了龙榻,你们能不能像我一样纯洁点儿?你当这世间女子都那么稀罕那张龙榻?那毛头小皇帝,脑子是聪明,谁知道他榻上功夫好不好,毛都没长齐,本天仙看不上。” 花无心:“……” 宫女:“……” 不远处,梅无枝将颜天真的话听在耳中,不禁汗颜。 这颜姑娘……说话还真是放肆! 那花无心也是,身为佛门弟子,却一点儿都不自重。 梅无枝觉得继续干站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转身离开。 任务失败,得回去向陛下请罚了。 而颜天真说完那么一大段话之后,又附上了一声冷笑,转身走开,不再理会花无心。 两名宫女自然是跟了上。 身后,花无心回过了神,低喃一句,“当真是个妙人。” 颜天真领着随行宫女去了黑市,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冷声道:“过些日子是陛下的生辰,我要去准备一份特殊的礼品给陛下,你们不必跟着,我很快回来。” 两名宫女应着,“是。” 颜天真独自走远了些,买了云泪所需要的易容物品,全藏进了宽大的衣袖内侧口袋,之后又买了一柄檀木扇。 说要给小皇帝送礼,可不是随口说的,金银珍宝太俗他必定是瞧不上,随手买一把扇子给他也太敷衍,买回去刻个字画什么的倒是显得更用心,小皇帝即便是看不上她的手艺,也会念着她这份心意而满意的。 买好了东西之后,颜天真便带着宫女回宫了。 回到了仙乐宫,她朝着随行宫女道:“我心情不大好,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们不必服侍了,退下。” 两名宫女心知她是因为花无心那些调侃的话而不高兴,便没有多言,退出去了。 颜天真见她们走远了,这才出了主殿,去往云泪居住的偏殿。 上了楼,看见云泪正坐在桌边磨墨。 他字写得多,墨自然用得快。 “你要的东西,给你买回来了,问了摊主,他说这些药品都算是上等,花了我好几百银。”颜天真说着,将东西从袖子里翻出来,搁在桌上。 云泪见她脸色冷淡,略一思索,在纸上写着:心情不好? “与你无关。”颜天真不咸不淡道,“没什么别的事儿,我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正要走开,却被云泪扯住了袖子。 颜天真转过头,“你还有什么事儿?” 云泪写道:何人惹你?不妨告诉我,日后逮到机会,帮你教训。 第16章 你别谦虚 “帮我教训?是为了还欠我的人情?”颜天真冷淡的面容上终于起了一丝笑意,“你还真是讲义气呢,不过,惹我的这人,只怕你如今也没能耐去收拾人家。” 那姓花的和尚一身武艺何等高强,就云泪现在这模样,跟人家干架,干得过么? 云泪听闻颜天真的话,面上无甚表情,写道:莫非我在你眼中如此不中用? “不是,我可没这么说,你能独闯皇后寝宫盗窃火芝,从众多侍卫的围攻中逃脱,武艺也是上乘,可你如今伤还没好,也不知多久才能恢复,想去找人干架还得等些时日。”颜天真沉吟片刻,道,“那和尚也厉害得很,没准你们哪日真可以打一架试试。” 云泪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重点,写道:和尚? “嗯。”颜天真点头,“香泽国那位高僧,你可听说过?” 云泪并未迟疑,写下三字:花无心。 “你也听说过?呵,看来这位大师果然是大名鼎鼎。”颜天真说到这儿,磨了磨牙,“什么狗屁高僧,我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哪里有点高僧的模样,就他那德行若是也能受人敬仰,我也就只能感叹一句,世人太天真,本姑娘虽然名唤天真,可这心里,跟明镜似的。” 颜天真说完,转过了身,“罢了,不说他,提他就恼火,我要去御花园散散心去,你就呆在这儿别四处乱跑。” 云泪将手中的毛笔搁下,转过头时,颜天真已经踏出门去了。 回想起颜天真刚才一副气恼的模样,云泪若有所思。 大多时刻,她都是云淡风轻的,有着一股雷打不动的沉着。 只有在两种情况下,她会恼。 其一,是被人占了便宜会恼。 其二么,是被人言语上轻贱而恼。 这言语上轻贱,又分轻重。 轻一些的,说她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狐狸精一般的姿态,诸如这类的话,她顶多翻个白眼。 重一些的……想必就是,那些听起来较为不雅的话,例如用来调侃青楼花娘的话。 她虽然身份不算高贵,但性格着实高傲,若是拿批判风尘女子的话去批判她,她心中一定记仇。 毕竟她是一个傲慢到连龙床都不屑去爬的女子,时不时以本仙女自称,能被她看上的,只能是天神咯?显然宁子初那个小皇帝只是个毛头小子,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那个和尚惹恼了她,必定是冒犯了她。只是不知道……是行动上的冒犯,还是言语上的冒犯? 云泪想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花无心…… 这次,你惹了一个不好惹的人。 …… 颜天真一路出了仙乐宫,轻摇着羽扇漫步前往御花园。 虽然心中对那和尚的印象不好,可她并没有忘记小皇帝交代的任务。 她之所以深得小皇帝宠信,除了性格较为胆大放肆让小皇帝有新鲜感之外,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办事利落。 若是她只知道作天作地耍小性子口没遮拦,没半点儿用,宁子初哪容她过这么好的日子?后宫那些娘娘们对她不服气,只以为是容貌才艺输了她,却不知她背后如何辛苦,宁子初对她所有的宠信,都是她付出了汗水的。 逃又不容易逃,否则她还不愿意担这一份苦差事,凭借她的机灵想逃出宫是不难,只是,逃走之后,将面临……追捕,通缉。 挑战宁子初的脾气,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与其过那种东躲西藏的狼狈逃亡日子,倒不如辛苦点儿活得光芒万丈。 颜天真如此想着,有些感叹。 好日子过得不轻松呢,何时小皇帝能想通了,感念她帮他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放她自由,最好再赐个郡主封号,送块封地,想想真是……好极了! 颜天真如此想着,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携了一丝笑意。 她此番正在御花园内行走,裙摆摇曳,玉手持扇,低垂着眉目看起来静谧得很,这么不经意地微微一笑,霎时惊艳路过的一干宫女太监。 颜天真的余光瞥见有几道影子原本在行走,忽然停了下来,便瞅了一眼过去,这一瞅,却发现那几个宫人都在看着自己,神色惊叹。 颜天真敛起笑意,轻咳一声,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小太监手中的果盘,上面的荔枝十分圆润大颗,顿时眼睛一亮,“这荔枝看起来不错。” 小太监回过了神,道:“啊……是是是,这荔枝很不错,新鲜采摘下来的,内务府吩咐我们送去给几位娘娘的,奴才这盘是要给淑妃娘娘的,不过颜姑娘既然喜欢,便先给颜姑娘,我再跑回去重新端一份就是了。” 颜天真面上似有为难,“这……有些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奴才不过跑个腿。”那小太监说着,将手上那盘荔枝端给颜天真,傻笑着跑开了。 颜天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凉亭,便端着荔枝进去坐了。 才剥了一颗荔枝,不经意抬眼就看见前头一道珠光宝气的身影,被四五个宫娥簇拥着而来,可不就是淑妃? 而就在下一刻,她又看见,方才与那小太监同行的一位宫女,快步走到了严淑妃面前,朝她说着什么,说了之后,严淑妃的脸色当即沉了。 颜天真立刻猜到那宫女是说了什么。 想必是去告状了,说自己这区区一个歌姬抢了内务府派给淑妃娘娘的水果。 其实这一盘荔枝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关键是,淑妃心中觉得这面子挂不住啊,必定要上前来训人了。 果然,那严淑妃朝她这瞅了一眼,一张俏脸乌云密布,当即就快步走了过来,俨然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气势。 “颜天真,你这贱婢平日里仗着陛下的纵容便不懂礼数,如今是越发能耐了,简直丝毫不把宫规放在眼中,你是什么身份?本宫是什么品级?一盘荔枝是小,你对本宫不敬是大,若是今日不处置你,这宫规也就不像样了,来人……” “淑妃娘娘,几日不见,您这泼妇一般的性格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啊,明日我要教怡长公主跳舞的,你若是把我给打坏了,长公主只怕也是不同意啊。”颜天真轻描淡写道,“您先冷静冷静,坐下来吃颗荔枝,年纪轻轻别总是皱着一张脸,容易老啊~” 严淑妃眉头拧起更紧,“你……” “颜姑娘说得不错,淑妃娘娘,女子总是愁眉苦脸,当真老得快,笑口常开,乃是青春常驻的秘籍。”空气中蓦然响起一道男子的轻笑声,语调悠然。 二人转过头,来人竟是静王,宁晏之。 严淑妃见此,只得先收起一张臭脸,冲宁晏之问候,“皇叔。” 颜天真也起身施礼,“见过静王殿下。” “淑妃娘娘,为何这般恼火?是颜姑娘又犯了什么事?”宁晏之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这位颜姑娘个性率真,浮躁了些,但心眼不坏,淑妃娘娘不必跟她较真。” 严淑妃眉头又是一拧,“皇叔,你有所不知,她……” “静王殿下说得对极了!”颜天真抢着话,神态温顺恬静,“天真性格是有些浮躁,需要改善,只因我原本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 话音未落,身边的严淑妃便厉喝一声,“你别谦虚!” 第17章 近看正脸,吓退百万雄师 严淑妃这一声低吼声线着实不低,颜天真身躯似是微微一震,以手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严淑妃将她的模样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怒意汹涌。 这狐狸精除了会唱会跳会装模作样,究竟还会点儿什么! 除了这张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段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淑妃娘娘,本王方才还说颜姑娘性格浮躁,如今看来,你这性格是比颜姑娘还要浮躁啊。”宁晏之似是感慨般地道了一句,“本王先前见淑妃娘娘,颇为柔婉,近日娘娘你是否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性情竟大变了。” 严淑妃听着宁晏之的话,脸色又是一僵。 平时在人前,她自然也是摆着一副优雅端庄的模样,身为皇妃该有的仪态不会少。 可一对上颜天真,她常常顾不上仪态,易怒易躁。 今日,竟然又在宁晏之面前失了态…… “皇叔,你平日也不在这宫里住,自然不了解此女是个什么品行。”严淑妃稍稍平复了心情,道,“这歌姬生得貌美,才艺过人,这些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陛下觉得她有过人之处,难免纵容了些,于是这女子就愈发不懂规矩,我们平日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淑妃娘娘,你在这宫里时间也不短了,难道还不知……”宁晏之打断严淑妃的话,目光有些似笑非笑,“宫规虽严,可咱们陛下压根就没把那些规矩当回事,颜歌姬不受规矩的束缚,说得不好听点,那也是陛下惯出来的,陛下都不去责罚她,你身为陛下的妃嫔,难道要与陛下唱反调不成?” 严淑妃没料到宁晏之说话如此直白,顿时又被哽得接不上话。 颜天真站在一边不语,心中却暗笑这淑妃压根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 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堵得半天接不上话,可见她这脑子也没多精,正是多数后宫妇人的模样。 颜天真脑海中翻过一个个人名,从宁子初、宁晏之、再到云泪、花无心,个个都是人精。再看这些久居后宫的女子,从淑妃到长公主,智商相对比,立见分晓。 她最是擅长演戏骗人,可那四个男人倒真是没一个好骗。 小皇帝冷酷铁血,喜怒无常,心思慎密。 宁晏之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内敛沉着,十分典型的笑面虎。 花无心忒不正经,但不可否认也是个人精。 云泪高冷神秘,机敏睿智,气质卓然……除了丑,似乎找不到其他缺点。奇的是,他分明丑,提笔挥墨时的气质却好得挑不出刺,想起他长身玉立,端坐舞墨的姿态,那分明就该是美男的特点才对。 可他为什么那么丑那么丑那么丑! 若是要拿一句话形容他,那必定是:远看身姿,风魔万千少女;近看正脸,吓退百万雄师。 颜天真叹息一声。 宁晏之将她那声叹息听在耳中,有些好奇地望了她一眼,“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颜天真这才回神,低眉道:“天真方才是在叹息,是不是自己太过随性,给娘娘们惹来烦恼。” 严淑妃瞪了她一眼,才想说话,宁晏之却道:“淑妃娘娘,咱们借一步说话。” 严淑妃闻言,只得先不去管颜天真,随着宁晏之走到了旁边。 “淑妃娘娘,本王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你们这些妃嫔对颜天真的成见,此女确实不太守规矩,你们也总拿她不懂规矩为理由训她,却不知这样只会让陛下对你们更加不满而已。”宁晏之语重心长道,“陛下久居宫墙之内,看多了逆来顺受乖巧优雅的女子,他是天子,所有的女子都臣服于他,他自然觉得没味道,两月前,这颜天真入了宫内,陛下从此对她百般纵容,你可知原因?” 严淑妃道:“不就是因为她貌美动人,会唱会跳?听宫里人说,这女子时常以本天仙自称,她是真把自己当天仙了,她爹娘当初怎么给她起了颜天真这名儿,不叫颜天仙?” 宁晏之低笑一声,“娘娘你只说对了一半,她才艺过人的确是不可否认的,但陛下真正喜欢她的原因,还真的就是因为她不懂规矩,不受礼教束缚,自有一股无拘无束的洒脱之气。你们平日在陛下面前太过拘谨,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与颜天真的胆大放肆简直天差地别,陛下看惯了颜天真那样灵动的女子,看你们,便觉得你们像极了木头,不懂风趣。” “竟……竟是这样?”严淑妃有些发怔。 学学颜天真? “本王只能跟娘娘你说这么多了。”宁晏之温润一笑,“娘娘唤我一声皇叔,本王自然是要跟娘娘说些心里话,本王以一个男人的立场分析陛下的心思,也不知娘娘您能听进去几分,或许,可以找那颜天真讨教一下,学学她平日里的德行。” 言罢,也不等严淑妃反应过来,他便噙着笑走开了,经过颜天真身侧时,还不忘朝她道了一句,“方才淑妃娘娘有句话说得在理,天真这个名字,与你不太符合,不如改个名,叫天仙。” 颜天真闻言,怔了怔,随即羽扇颜面,轻笑道:“殿下说笑了,天仙不是挂在嘴边的,大家心中明白就好,不用再刻意来夸奖我了,总是听着这些赞美之词,天真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宁晏之稍稍恶寒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这姑娘……真不谦虚。 …… 颜天真端着那盘荔枝回到了仙乐宫,一路走向了偏殿。 也不知宁晏之与严淑妃说了什么,那泼妇竟没有再找她的麻烦,转身走开了,也不再追究荔枝的事。 到了偏殿楼上,便见云泪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她一走近,他便睁开了眼。 “新鲜采摘的荔枝,圆润大颗,十分清甜,吃不吃?”颜天真说着,将荔枝递了出去。 云泪迟疑了一瞬,伸手拿了一颗。 正剥着荔枝,却听颜天真忽然问了一句,“云泪,你觉得,颜天仙这名儿会比颜天真好听么?” 云泪剥荔枝的手抖了一下。 颜天真见此,挑眉,“说啊,哦不对,写啊。” 云泪将剥了一半的荔枝搁在一旁,提笔写了一个字:俗。 “俗吗?”颜天真撇了撇嘴,“难道还是我原本的名字更好听?可今儿有人说,我这名与我不搭。” 云泪又写下四个字:半雅不俗。 “也罢,我该相信你的品位的。”颜天真吞下一颗荔枝,悠悠道,“天仙这名听上去确实有些自恋,天真好,人家一听便觉得,我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 第18章 靠脸打架 颜天真此话一出,云泪不再接话,搁下了笔,拿起那颗剥了一半的荔枝继续剥着。 云泪口不能言,颜天真便也不跟他多话,只觉得若是自己这么一直说,他都要一直写写写,难免手累。 说多了,倒像是在欺负他不会说话。 颜天真心中叹息一声。 跟这样的人聊天都觉得不方便呐。 “云泪,我只问你个问题,希望问了之后你不会气恼。”颜天真顿了顿,道,“你不会说话,是天生么?是这样的,很多病症,天生的不太好治,但如果是外界因素造成的,那就有得治,你是天生不能言语么?” 云泪摇头。 “不是天生?”颜天真挑眉,“那没准有希望,改日我抽个空去问问御医这个问题,看看是否能有所收获。” 云泪闻言,正欲提笔再写字,却听窗子外响起了几道女声。 “颜姑娘,你在何处?” “颜姑娘!” “呀,宫女们又在找我了,想必有事,先失陪了,这盘荔枝留给你慢慢吃,记住别乱跑。”颜天真说着,起身迅速出了房门,下了楼。 云泪见次,将手中剥好的荔枝含进口中,起了身,缓步行走到了窗台边。 不多时,便看见颜天真奔向了梨花树下,喊她的宫女正在那树荫之下。 “找我何事?”颜天真冲宫女问着。 宫女道:“颜姑娘,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奴婢方才在这附近转悠,竟没看见你。” 由于偏殿久无人居,不曾打扫,因此宫人们也从来不进。 颜天真随口敷衍道:“是你眼神不好,我方才也在这附近转悠呢,说正事,怎么了?” “哦,香泽国的天师求见,奴婢们没找到颜姑娘,也不能怠慢了那天师,便将他迎进了大堂内,颜姑娘您看,见还是不见?” “那和尚要见我?”颜天真笑了笑,“见吧。” 那和尚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什么,她一定怼死他。 带着宫女去了大堂,花无心正坐着喝茶,一见颜天真出现,便起了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颜姑娘,贫僧此番来,是致歉的。” “致歉?”颜天真挑了挑眉。 花无心道:“不错,为贫僧在大街上言语冒犯而致歉,颜姑娘这样的妙人,贫僧委实不该误解你的。” “喔,既然如此,我接受您的致歉就是了。”颜天真一本正经道,“大师没有别的事儿了吧?若是没有,我便要忙着练舞去了。” 和尚竟然是找她道歉来的…… 也是,之前调侃她是小皇帝的多功能暖床女婢,之后被她斥责了一番,事后他或许想通了,这才来道歉。 她先受了他这致歉,算是给他一个薄面,毕竟要从他身上打探藏宝图的消息,不能与他太僵。 但她接受这致歉后,便要干脆利落地将他打发走,无形中告诉他一个道理:我虽然原谅了你,但我目前还是没有什么心情与你说话。 总要让人知道,她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有些道理不必从口中说出,聪明人也会心领神会。 花无心显然是个聪明人,笑道:“既然颜姑娘还忙着,那贫僧就不打搅了,告辞。” 颜天真漫不经心道:“大师慢走。” 花无心离开了大堂,朝着宫殿外走去。途经一座假山时,蓦然听见一阵极小的破空声从脑门后传来,当即反应极快地回过神,截住了那一颗打向他脑门的石子。 “何人偷袭贫僧!”他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这仙乐宫内一共只有七人,颜天真外加六个下人,而这七个人任意揪出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偷袭他不成功,必定是要被他捕捉到身影才对。 这偷袭他的人,一定不是这七人中的谁。 花无心顿时警惕了起来,一双清明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 忽的,视线扫到了假山口,停了下来。 他虽不敢说自己武功盖世,但轻功的确是难逢敌手,他能察觉到这暗处的人速度也很灵敏,但他方才反应那么快,哪会捕捉不到半点儿影子?除非那人藏在暗处。 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也就这假山了。 想到这儿,花无心眯起了眼,缓缓走近了那假山。 正要踏入假山口,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探了出来,直接朝着他的脸抓来! 花无心眼明手快地擒住那只手腕,将对方从假山里揪了出来! 而等他看清了那被他揪出的人时,顿时心口一抽。 “我的个娘,这么丑……”对方那满是斑点的丑脸当真是让他惊吓了一瞬间。 而他只是这么小小的走神了一下,对面那人的拳头直接砸上了他脑门。 花无心吃痛,伸手揉着自己的脑门。 “这位丑……这位施主,为何殴打贫僧?”他抬起了眼,视线再次触及那张丑脸,又是唇角一抽。 太丑了。 这位仁兄靠脸打架必定是稳操胜券啊,先将敌人吓一吓,趁着敌人走神立即就能出招,防不胜防。 花无心原本不忍再看,可他的目光扫过对面那人眼睑下的一处,却是一怔。 这张满是斑块的脸,丑到惨绝人寰,可那双眼却是实打实的漂亮,眼睑下的那滴小小的泪痣,是这张脸上唯一好看的风景。 而最让他讶异的不是那双眼睛和那滴泪痣有多好看。 “云……云渺?”他颇为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丑男子,连说话都结巴了,“真……真是你?我的个娘,你为何画一个如此丑陋的妆容?你明知我最见不得丑东西,你……” 不等他说完,云泪上前一步,揪着他的衣领子到了假山口,用假山的影子遮住了二人的身影,以免被人遥望到。 “我听说先前闯入皇后宫里盗窃火芝的窃贼有着一身好武艺,身形挺拔灵敏,最大的特点就是相貌丑陋,难不成就是你?”花无心任由云泪揪着他,不可思议道,“好端端的,你为何会来这北昱国皇宫?” 云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花无心接过了纸,摊开一看—— 玲珑性命垂危,需要火芝救治,我易容换颜,独自混入北昱皇宫盗取火芝,火芝所藏之处遍地机关,不慎被机关所伤,又被半百侍卫围攻,费了好些功夫才得以脱身,可伤势太重,无力行走,便掰下火芝一角口服疗伤,倒是管用,可惜火芝药性太烈,服用过后喉管如被烈火焚烧,竟不能发声。 花无心看完之后,颇有些幸灾乐祸,“啧啧啧,如此可怜,成哑巴了都,你为了玲珑还真是愿意赴汤蹈火啊,不明情况的人若是听你这经历,还以为那是你娶的美娇娘,为了它搞成这番模样,看来你下半辈子真要跟着它过了,一个玲珑,赛过万千美娇娘。” ------题外话------ 玲珑:我是它,不是他,不是她。 第19章 你今夜是不是中邪了? 花无心的话音刚落下,便见云泪目光一凉,那张奇丑无比的容颜忽然就朝他凑近了一分。 花无心当即退开一步,“我不调侃你了,你也莫要再拿这张丑脸来吓唬我!话说回来,你如今是逃犯了,怎么还敢顶着作案的这张脸在宫中晃悠?你就不当心哪日被逮捕了么,这几日你躲在什么地方?你若是想要出宫,我倒是能帮的上忙。” 云泪闻言,垂下眼眸,静默。 “喔,我忘了你如今口不能言,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这样吧,我索性将问题全问了,你全写在纸上答复我即可。玲珑在何处?它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拖延?你如今是躲在什么地方?这几日宁子初加强了宫中戒备,进出宫的人都要接受盘查,你可是想好了脱身的办法?最后,你到底要顶着这张丑脸多久?跟你正面说话,我当真需要莫大的勇气。” 花无心说到这儿,深呼吸一口气,挪开了视线,再也不愿去看云泪那张脸。 下一刻,一张纸又抖在了眼前。 花无心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不禁额头一跳…… 仙乐宫,被颜天真收留,拿星华作为报酬。 易容要的物品才到手,准备换张脸。 每月初三固定有一批宫人出宫采购,准备混入其中,便可脱身。 玲珑在帝都城东最大的梅园内,由伶俐照顾。 玲珑所能等待的时间还剩余七八日,可距离下月初三还有十日,劳烦你将火芝带出宫给玲珑服用。 总共五句话,将花无心所提问的几乎解答全面了。 “你都猜得到我要问什么了,不愧是云渺……”花无心说着,忽然脸色一变,目光回到了第一行字,下一刻,险些跳起。 “你把星华给了颜天真作为收留你的报酬?你疯了!” 星华,是云泪随身携带的那串项链的名字,意义颇为重大。 花无心当真是被他的行为吓着了。 而相较于花无心的过激反应,云泪倒是一脸平静,神色毫无波澜。 花无心继续说教,“你糊涂啊!那星华是开启九龙窟的钥匙,你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颜天真?你要给她谢礼就不能选其他的东西么?你以为那颜天真只是单纯的一名舞姬?你莫要看她巧笑盼兮,纯真无害,实则她是宁子初的得利下属,颇得宁子初宠信。” 云泪闻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之前她在夜宴之上就试图诱我一次,虽然贫僧的相貌丰神俊朗,但我着实不会单纯地以为她对我一见倾心,想必是听那小皇帝的吩咐,来我这儿打听藏宝图的消息。”花无心轻叹一声,“此女虽是个妙人,但实在心机叵测,云渺,你可莫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啊。” 云泪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鄙夷。 接触到云泪这样的视线,花无心松了一口气,“你没有被她迷惑?那便好……星华在她手中,她想必也就当成稀世珍宝看待,并不知其用处,这么一来,先放她那儿倒也无妨,但你要想个法子拿回来才好,宁子初绝对想不到,他让颜天真来打探九龙图的下落,可九龙窟的钥匙就在颜天真身上,这么一想,还挺好笑。” 花无心说着,便见云泪低下头,从宽大的袖子内侧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花无心。 花无心自然明白这里头是火芝,便接过了,“既然是玲珑的救命药,我等会儿便出宫一趟给它送去,哦对了,你的伤如何?我来给你把把脉。” 话落,他的手探向了云泪的脉搏。 “啧啧,你这内伤还不轻,还是先在颜天真那儿休养着吧,等下月初三再离开。那女子狡黠,若是她有心给你提供栖身之所,想必不会让人发现你,赶紧把这张丑脸换了啊,我先走了,等你能说话了,再与我说说你的奇遇,闲来无事当笑话听。” 花无心说着,将装着火芝的锦盒塞进自己衣袖中,转身离开。 仙乐宫内总共也就七人,云泪随处晃悠并不需要太多顾忌,哪怕他此刻身上带伤,避开这些耳目也是轻松的事儿。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偏殿楼上,继续吃那盘未吃完的荔枝。 …… 是夜。 长央殿内灯火未熄。 宁子初坐在书案之后阅览奏折,有内侍上前来报,“陛下,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宁子初头也不抬,毫不迟疑道:“不见。” 内侍又道:“娘娘说,怕陛下饿着,给您亲手煮了杏仁莲子羹。” 宁子初略一思索,道:“点心留下,人赶走就是。” 内侍怔了怔,随即应了声是,退下了。 宁子初继续看着奏折,不多时,听到前头响起内侍焦急的声音,“娘娘,没有陛下的命令,您不能闯进去!” 宁子初蹙了蹙眉,抬眼,便见严淑妃端着点心直接闯进来了,大步流星,内侍竟没能拦得下她。 今夜的严淑妃褪去了繁琐的宫装,换上了一身轻盈又飘逸的红裙,头上也少了平日里的钗钗环环,只简单地束了发,斜插两枚青玉簪,面上的妆容很是淡雅。 宁子初眯了眯眼。 淑妃今夜这身打扮,倒是与颜天真有些相似。 “没有朕的允许,你怎么敢闯进来?”宁子初面无表情,语气清凉。 严淑妃接触到他冰凉的目光,只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险些后退了一步。 然而,此刻她的脑海中却想起了宁晏之跟她说的那番话—— “陛下久居宫墙之内,看多了逆来顺受乖巧优雅的女子,他是天子,所有的女子都臣服于他,他自然觉得没味道,两月前,这颜天真入了宫内,陛下从此对她百般纵容,你可知原因?” “陛下真正喜欢她的原因,还真的就是因为她不懂规矩,不受礼教束缚,自有一股无拘无束的洒脱之气。你们平日在陛下面前太过拘谨,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与颜天真的胆大放肆简直天差地别。” 胆大放肆…… 严淑妃定了定心神,在宁子初冰凉的目光之下,噙着笑意走上前,“陛下,臣妾是担心您的身子,想来看看您,陛下别这样不近人情嘛。” 一旁的内侍见此,有些吃惊。 淑妃娘娘看不出陛下不高兴么?怎么还敢大着胆子上前? 宁子初盯着走近的严淑妃,开口,语气冰凉,“淑妃,你今夜是不是中邪了?连朕的心情都没读懂,还敢嬉皮笑脸!” 严淑妃被这一声喝,心房颤了颤,却还是硬着头皮靠到了宁子初身边,笑道:“臣妾没有中邪啊,对着陛下自然要笑着,哪能愁眉苦脸呢?呵呵……” 宁子初目光一沉,“滚开。” “臣妾不滚,就不滚。” 宁子初拍案而起,“来人!淑妃扰乱政务,不知轻重,不守宫规,拖下去杖责十个板子,禁足一月!” 严淑妃闻言,如遭雷击。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宁晏之,你这骗子! 宁子初冷眼看着严淑妃被宫人拖了下去,漠视了她的哭喊,坐下之后,只道了一句—— “有病。” 第20章 我好不好看 淑妃扰乱政务被陛下杖责禁足的事儿很快传遍了六宫,仙乐宫内的人自然也没错过这则消息。 颜天真听过之后,轻描淡写道:“作得一手好死。” 身边的宫女掩唇轻笑,“听长央殿的小太监说的,淑妃娘娘当时的打扮像极了姑娘你,一身飘逸红裙,连跟陛下撒娇的语气都和您有几分相似,且也比平日里大胆活泼了许多,平时她在陛下面前都是乖巧温顺的,哪知今夜忽然一反常态。” 另一名宫女接过话,“这不是太明显了么?娘娘们总是喜欢揣测陛下的心思,以为我们颜姑娘这样的性格讨喜呗,颜姑娘在陛下面前向来随意又胆大,她们就看准了这一点学,原本想讨陛下欢心,反而弄巧成拙。” “你们几个,就别拿娘娘们说笑了,她们也不太容易。”颜天真半卧在软榻上,轻摇羽扇。 “话说回来,淑妃娘娘平日里那么讨厌颜姑娘,竟然还学我们颜姑娘那一套,结果反倒吃了亏,这心里多半又要记恨我们颜姑娘了。” “做自己才是最好的,没事学别人做什么,真是吃饱了闲的。”颜天真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起身下榻。 “时辰也不早了,都洗漱了去歇着吧。”颜天真才对宫女们说着,忽听寝殿外响起脚步声,抬眼一看,是她宫中的一名太监。 “颜姑娘,陛下身边的林总管送东西来了!” “哦?又要赏我什么了。”颜天真挑了挑眉,走向寝殿外去迎接。 还没迈出门槛,便见一名中年太监领着四五名小太监而来,人手一个托盘,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都以红绸遮盖。 颜天真冲领头的太监笑着打招呼,“林总管,这么晚了还来给我送东西,真是劳烦您了。” 林总管笑言,“不麻烦,颜姑娘无须客气,陛下让送过来的东西,自然是刻不容缓。” 林总管说着,从身后一名小太监手中接过了托盘,递到颜天真面前,“颜姑娘,这里面的东西你想必会很喜欢,雪花流仙裙,出自妙衣坊,只此一件呐。” 颜天真眸光一亮,“这名儿真好听。” 说着,揭开了托盘上那红绸,红绸下是一个红木质的锦盒,颜天真将那锦盒打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 伸手摸了摸那衣裳,质地十分柔软清凉,光是这手感,就能判断这布料是极品丝绸。 妙衣坊,是帝都最有名的衣店,不是达官贵人名门望族,根本踏不过妙衣坊的门槛,据说妙衣坊内最上好的绸缎,都是最先流入皇宫。 皇家的女子都是金枝玉叶,穿的皆是特制的衣裳或者鞋子,她们最是喜欢独一无二,不爱与其他人穿的一样,所以妙衣坊专门针对皇族女子,所制作的衣鞋基本都是一个款只有一样,绝不重复制作。 她颜天真虽然只是一介歌姬,但所有的衣裳还真的都是来自于妙衣坊,没有重复款。 “颜姑娘,这件衣裳乃是妙衣坊老板娘亲手制作的,虽然她经营妙衣坊,但她几乎不主动做衣裳,都是指挥手下的人做,妙衣坊在帝都兴盛了三年,她亲手做的衣裳可只有三件呢,陛下也下令了,任何权势贵族都不能逼她做衣服,她愿意给谁做,全凭她自个儿高兴。” “林总管代我谢过陛下的恩典。”颜天真抱过了锦盒,笑道。 妙衣坊老板娘是多大牌的人物,她可是听说过的。 这件衣裳,深得她心。 “陛下还赏赐了些异国进贡的水果和点心。”林总管说着,吩咐小太监们将东西都摆到桌子上去。 颜天真将那些红绸都翻开了,果然都是些吃的东西,其中有一大盘是之前和云泪一起吃的荔枝,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又圆又大又香甜。 林总管临走之际,颜天真塞了一串荔枝给他。 “您在这宫里当差多年,想必是不缺金银珠宝,那些个俗气的东西多了也没用,这哪国所产的荔枝实在好吃,林总管尝尝吧。” 她知道,有权势的太监们敛财多了,是不缺钱的。 但是,主子们能吃到的东西,他们却是不容易吃到的,尤其是贡品。回想起这荔枝当初内务府只分给几位高阶的娘娘,她随随便便就能抢了淑妃那一份,自然是仗着小皇帝的宠信了。 作为贡品的水果,低阶妃嫔都是无福消受的,所以么,这一串荔枝的价值还真不能小瞧。 林总管眼睛亮了亮,笑着接下,“颜姑娘真是大方,多谢了。” “不客气。” 笑着将林总管等人送走了,颜天真转过头又去看那件衣裳,将那衣裳从锦盒里整间拎了出来,身边的宫女们齐齐发出赞叹。 “好漂亮。” “你看这雪花的刺绣,好细致。” “摸上去可真舒服,难怪要叫流仙裙,这衣服只适合我们颜姑娘这样的天仙穿。” 颜天真轻咳一声,“我平日里偶尔以本天仙自称,通常都是在怼外人的时候,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如此自恋,你们也别夸得太过了。” “嘿嘿,颜姑娘,明日就穿上可好?您平日里喜着红衣,也许这雪白的裙子穿起来更像天仙。” “……” 一夜过去。 第二日,颜天真穿上了那件雪花流仙裙,照镜子时,当真也被惊艳了一番。 撇开她天生丽质不谈,这件衣服本身着实好看。除了选用质地上等的柔软蚕丝之外,刺绣也是实打实的精致细腻,衣裳浅白,雪花刺绣更雪白,都是白,却分深浅,穿在身上轻飘飘的,却又十分有质感。 颜天真觉得,但凡是漂亮姑娘,都能将这衣裳穿出一丝仙气儿。 难怪那妙衣坊老板娘耍大牌,这样的手艺,连小皇帝都服气了,罩着她。 颜天真随手捞了一把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往偏殿去。 …… 偏殿楼上,云泪才洗漱好,便听到屋子外响起一阵抱怨声。 “靠!哪来的蜘蛛网,昨天还没有!早知道不穿这件衣服来这儿了,到处都是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了,居然又挂了蜘蛛网。” 云泪眉头一挑,转过头望向房门外。 一道飘逸轻盈的雪白纤影映入眼帘,让他微微一怔。 她平日不是喜穿红衣么?今日竟然换了一身白。 “来,尝尝这葡萄,贡品。”颜天真冲他晃了晃手上的葡萄。 他回过神,收回了视线。 颜天真看出了他刚才有一瞬间的怔愣,便笑着凑上前,问,“我好不好看?” 云泪唇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只是一瞬间,又隐了去,走到了桌边,提笔写下两字。 那两字是:不丑。 第21章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颜天真走到了桌边,一看纸上那两字,唇角的笑意僵了僵。 不丑…… 这两个字压根不算夸奖!太过敷衍。 颜天真呵呵一笑,“不丑?你这算是什么评价,你形容一个人不丑,在我理解看来,就是勉强能看的意思。这两个字的范围有多广你晓得么?美若天仙是不丑,清秀可人是不丑,五官端正、长相一般、中人之姿,都在不丑的范围内,那么请问,我到底是什么阶级的?嗯?” 话音落下,她将一颗葡萄扔进口中,狠狠一咬。 若要她用一句话来形容云泪,那就是:人丑还傲娇。 傲娇这个词,有时可贬义,有时可褒义,关键看颜值。 美男傲娇,则是孤高冷傲。 丑男傲娇,是……自命不凡。 颜天真心中腹诽着,面上却也不说出来。 她倒不是个绝对的外貌协会,只是云泪这幅尊容……原本这世间就没几个人能看得顺眼。他若是性格好一点也就罢了,偏偏这性格还不讨喜。 做人么,要诚实,她自认为审美还是符合正常人的。 云泪自然是不知颜天真此刻的想法,只继续挥墨。 再度在白纸上写下:相貌不过一具皮囊,生前再美又能如何,死后大家皆是丑,不必太在意。 颜天真眼角一抽,“大道理一套一套啊,对,没错,死后大家都会烂掉,化为枯骨葬身尘土,但活着的时候呢?为何不活得精彩一些?人生几十载,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端,世人总是追求活得光鲜亮丽,这没毛病。正如我颜天真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宁可活成一个光芒万丈的绝色花瓶,也不做一个平凡安逸的丑逼。” 云泪听着她这番话,再度写下几个字—— 你很有想法。 “每个人所追求的事物不同,我是个俗人,没有您的高见,这葡萄请你吃,我走了,别想念我。” 颜天真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人。 不丑…… 这两个字真是…… 敷衍至极! 夸她一句就那么难。 之前请她办事的时候,夸过她一句:心灵与容貌一样美丽。 今日对她的评价又成了:不丑。 善变的男人! 也许之前那句夸奖压根就不是真心。 颜天真如此想着,便觉得心里很不爽。 真是奇了怪了,她为何要那么在意那丑男的评价?明知他是个不爱说漂亮话的人,何必执着于听他一句夸奖? 颜天真正如此想着,余光瞥见两道身影走来,转头一看,是自己宫里的婢女带着另一名陌生的婢女走来了。 “颜姑娘。”那眼生的婢女冲她施了一礼,“奴婢是兰婷公主身边的婢女,我们公主想请您去一趟御花园。” 颜天真闲着无事,便答应了,“兰婷公主相邀,自然要去,带路吧。” 方兰婷,正是香泽国前来和亲的那位公主。之前宫宴上见过一面,看上去斯斯文文,且有点儿憨。 颜天真随着那婢女一路前往御花园,远远地看见前头的六角凉亭内坐着两人,身侧还有宫人三四名,正是方兰婷与她的皇兄,方厉锐。 颜天真走上前,朝二人见礼,“不知公主殿下与王爷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那方兰婷望着她,有些呆愣,“颜姑娘……你这裙子好漂亮!哪儿买的?本公主也要买来穿!” 同一时,方兰婷身侧的方厉锐见着颜天真走近,也怔了好片刻才回神。 这个舞姬……的确是难得的貌美动人,这么近距离看她,比宫宴上更惊艳了几分,她并未浓妆艳抹,也不珠光宝气,只穿着这一身轻盈的雪花白裙,手中一把孔雀尾制的羽扇,一双丹凤眸斜挑,自有一分妖冶。垂着眼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 天生丽质这个词,太适合她了。 “公主殿下,我身上这套衣裙是陛下赏的,只此一件独一无二,买不到呢,公主若是喜欢,找个画师把这样式画下来,回头照着做一件?”颜天真轻摇羽扇,冲方兰婷笑道。 想要做一件与这雪花流仙裙一模一样的衣裙,除了那妙衣坊老板娘,想必不会有别人了。 布料、做工、刺绣、这些都可以仿,但高仿品终究比不过原版。 不过,正常人不太能分辨出来就是了,所以,若有姑娘实在喜欢她这衣裳,她并不吝啬分享一下款式,让她们画下来去仿一件。 “唉,买不到就罢了,既然是你们皇帝陛下送的,必定不是凡品,本公主是不好意思拿去仿了。”方兰婷稍稍想通了,道,“有颜姑娘你在,我还是不穿了,本公主自己这身打扮也尚可是不是?穿得与你一样,长得却不比你漂亮,这要是跟你撞在一起,外人立即就分出了高下,好没面子的。” 颜天真闻言,有些忍俊不禁,“公主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个歌姬,你是金枝玉叶,又怎么会比我差劲。” “话是没错,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本公主的相貌比起你确实差了一点儿,你就别说客套话了,来,坐下,给我唱一曲可好?我好喜欢你的歌声。”方兰婷说着,颇为热络地拉着颜天真到了自己身旁坐下,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瞥到了前方某一处,顿时愣了愣。 颜天真将她呆愣的样子看在眼中,有些疑惑,便也循着她的视线去看了,这一看,她也愣了。 方厉锐见她们二人看着同一处发愣,便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同样愣了。 三脸懵逼。 只因几丈之外的地方,一道端庄优雅的身影在宫娥们的簇拥下缓缓走动,雪白的裙摆摇曳,上头片片雪花刺绣。 那是——雪花流仙裙! 那女子面容恬静淡雅,柳眉杏眸,约莫双十年华,正是——正宫皇后楚清妍。 那行走之间轻缓的步子,彰显出一国之母的端庄仪态,身侧还有两名嫔妃与她说笑,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方厉锐与方兰婷齐齐望向颜天真,异口同声—— “你不是说这裙子只此一件独一无二?!” “这……林总管是这么跟我说的。”颜天真望着那一国之母越走越近,抽了抽唇角。 说好的独一无二,妙衣坊老板娘亲手制造。居然撞衫! 还是跟皇后撞衫! 这位楚皇后大了小皇帝整整三岁,丞相长女,传言,文雅端庄,秀外慧中。不过这长相么……虽是个清秀佳人,在六宫却并不突出,论颜值赢不过淑妃、怡长公主、方兰婷,甚至此刻她身边的两位妃嫔。 在皇宫这种美女如云之地,楚皇后顶多是个……中等美女。 正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正是应了方兰婷那句话:穿得与你一样,长得却不比你漂亮,这要是跟你撞在一起,外人立即就分出了高下,好没面子的。 颜天真垂下了眼。 好尴尬。 同一时,楚皇后也瞥见了凉亭里的三人,视线落在颜天真身上,顿时愣了…… ------题外话------ 雪花流仙裙:我会分身,耶。 第22章 高贵与卑微 颜天真身上所穿的那套衣裙,竟也是雪花流仙裙? 素闻妙衣坊为皇家制衣从来不曾出现重复的样式,更何况这套雪花流仙裙乃是妙衣坊无数华美衣裳当中的极品,老板娘亲手所制,竟然会有两件? 楚皇后垂下了眼。 虽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但她的心湖已经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堂堂皇后,与一介卑微的歌姬竟然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不知众人看在眼中,会作何感想? “皇后娘娘,那女子身上的衣裳,与您身上的竟然是一样的,这雪花流仙裙不是应该只有一件么?这……不合理啊。”左侧的妃嫔低声说着,此刻目光也盯在颜天真身上。 她是何等身份,与皇后穿一样的衣裳。 衣裳一样也就罢了,可偏偏穿在她身上穿出了一身的仙气儿,这女子原本就生了一副艳压群芳的相貌,衣裳再穿得好看点,那就是锦上添花,更加耀眼了。 颜天真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本事。 然而,同样的衣裳,穿在皇后身上,只让人感慨一句这衣裳好看罢了,并不能为她衬托出多少美感。 “嫔妾也觉得纳闷,这妙衣坊为皇家人做的衣裳,从来不会重样的。”右侧的妃嫔接过了话,“以她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穿这套衣裳。”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本宫说了算。”楚皇后定了定心神,道,“你们也知这雪花流仙裙有多珍贵,妙衣坊那老板被陛下所赞赏,难免摆出架子来,连贵族的帐都不买,又怎会卖那裙子给颜天真?她为何会拥有这套衣裳,你们还猜不到原因么?” 左侧之人恍然大悟,“是陛下?” 细细想来,颜天真能穿得上这件衣裳,必定是倚仗着皇帝陛下了。 “那我们还真不能说她什么,但是皇后娘娘……”左侧的妃嫔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心中所想,“您身上这件,也是陛下给的,陛下既然给了娘娘你,为何又要给颜天真?陛下这心里是怎么想的……” 楚皇后目光一紧。 是啊。 如此珍贵的衣裙,赏了她这个正宫皇后,又去赏那个卑微的歌姬,陛下……你这是在告诉我,她与我一样高贵,还是我与她一样卑微? 外人看在眼中,绝不会笑话颜天真,只会笑她这个皇后在皇帝心中不比一个歌女分量重。 “不用理会那女子,走罢。”楚皇后并不想与颜天真交谈,这种情况下若是去找颜天真的麻烦,无疑是愚蠢,让那两个异国的客人看笑话罢了。 而凉亭里的颜天真眼见皇后转了个方向,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碰面就不至于尴尬了。 这楚皇后的心思缜密,善于衡量利弊,淑妃的头脑都及不上她一半聪慧。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但颜天真没有料到,前头会突然出现一抹明黄的身影。 那身高五尺三气场一丈八的少年君主,正迈着轻缓的步伐缓缓走来,身后跟着四五名宫人,一贯冷淡的脸色,总让他那阴柔俊秀的面孔看上去格外凌厉。 众人当即见礼。 “参见陛下。” “免礼。”宁子初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越过皇后等人,走向了凉亭。 颜天真才起身,宁子初的声音便又传入耳畔,“天真,这衣裙还是你穿着好看。” 宁子初此话一出,气氛顿时陷入了沉寂。 楚皇后的脸色隐隐泛白,但很快的,便又恢复了常色。 陛下只不过是随口夸一句那女子罢了,毕竟那女子的绝色姿容一直被众人所承认。 陛下绝不是有意要贬低她这个皇后…… 凉亭之内,颜天真听闻宁子初的话,眸光里掠过一缕思索。 小皇帝这般机敏的人,说话必定是要看场合的,他刚才那句夸奖看似随意,实则……暗嘲皇后穿那衣裳不好看,被自己这个歌姬比下去了。 也不知那楚皇后是做了什么惹小皇帝不高兴,小皇帝简洁的一句话,竟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而偏偏在这样气氛古怪的时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兰婷公主快人快语道:“陛下,颜姑娘方才说这套衣裳是您赏赐给她的,只有一件呢,怎么会冒出两件来?” 方兰婷此话一出,方厉锐白了她一眼。 这个丫头,真是……话多。 再看她的神情,也是实打实的疑惑不解,似乎并不知这个问题问出来,更让楚皇后难堪。 而宁子初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道:“原本是只有一件的,妙衣坊老板从不做重复的样式,这套衣裙,是她要送给皇后的,朕一看,觉得皇后并不太适合,可做衣裳的人想送谁自然就送谁,朕没有意见,其实朕第一眼看到这衣裳,就觉得只有天真才能穿出味道来,于是,便要求那妙衣坊的老板,为朕破例再做一件一模一样的。” 说到这儿,他唇角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林总管不知此事,带话的时候便说了是独一无二,倒也不怪他。而事实证明,朕的想法是对的,除了天真之外,再无其他人适合这件衣裳了。” 宁子初的话音落下,楚皇后一张脸再也绷不住,透出几许悲凉来。 她算是明白了。 陛下借着颜天真,故意要她难堪。暗讽她容貌平庸,配不起这流仙裙,更比不过颜天真。 现在看来,她穿这套衣裙还真是……不伦不类。 在所有人眼中,她不如一个小小歌女,在他心中,她卑微到尘埃里。 “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她喑哑着嗓子说完一番话,转身离开,步履迈得有些沉重。 其他人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天真,随朕去一趟书房。”宁子初望了一眼颜天真,转身离开。 颜天真随他去了。 到了御书房,她才问出心中疑惑。 “陛下,你为何让皇后那样难堪?” 他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不是酷刑,胜过酷刑。 酷刑伤身,冷语伤心。 “若是皇后听话,朕也不会如此,全当这宫里多养一个闲人罢了。”宁子初悠悠道,“你还记得朕要你去暗杀杨家长子的事么?” “自然记得。” “杨家死了大公子,自然是大事,且外界传言他死得蹊跷。想想也是,死在青楼那种地方,死得也不体面,杨家人怕失了脸面,便将这事儿压了下来,只说大公子遭人行刺身亡。”宁子初说到这儿,冷笑一声,“楚相与杨家交好,那老狐狸竟然第一个怀疑朕,便要皇后帮着他暗中观察朕,皇后还真就站在她爹那边。她楚清妍首先是个皇后,其次才是楚相之女,出嫁从夫这一点她都不懂,如此吃里扒外,朕教训她,又有何不对?” 颜天真:“……” 除婆媳问题之外的第二大家庭难题。 老公和老爹闹不和,该帮老公还是帮老爹。 小皇帝性情原本就阴暗,楚皇后不帮他,在他眼中,便一文不值。 “朕同时送你们二人流仙裙,又当众暗讽她,让她难堪,便是警告她,朕是皇帝,这六宫之内,想主宰谁都不是问题,上至皇后下至宫人,谁不忠诚就得受罚。对待下等人,打骂即可,而对皇后这样的上等人,便是要用另一种方式,比起折磨人的身躯,折磨人的心,似乎更有意思,天真,你说呢?” ------题外话------ 小皇帝:我可不可爱。 云泪:别得意,玩后看,我绝对比你可爱。 第23章 敷面膜怎能不叫上我 颜天真:“……” 比起折磨人的身躯,折磨人的心更有意思?这便是小皇帝固有的思想。 这位城府高深的少年君王,竟如此擅长玩弄人心。 颜天真望着他,忽然笑了,“陛下罚人果然很有一套,天真不得不服。陛下这般惩罚皇后娘娘,她是吃了教训了,但同时,对我的憎恨想必也更上一层楼了。” “那又如何,你又不惧怕她。”宁子初悠悠道,“再说了,有朕在,她们也不敢将你如何。你素来就是个胆大如虎的性格,还怕她们对付你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在朕看来,天真能躲明枪,也能防暗箭。” “陛下真是抬举我了……” “你少谦虚。” 颜天真呵呵一笑,“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你与那和尚最近有何进展?” “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儿进展,天真忘了禀报一件事,前两日出宫闲逛,遭到行刺,说来也巧,那和尚路过帮着解决了敌人,之后却说了些不太像样的话,被我一阵反驳,回宫之后我这心中气愤,那和尚竟然也正儿八经地来致歉,我故意不去搭理他,他自知错怪了我,心中想必有些内疚,对我也另眼相看。” 宁子初闻言,好奇道:“他说了什么?竟能让你恼火。” 宁子初神色虽是疑惑,但已经心知肚明。 那日淑妃派人暗杀颜天真,原本他安排了梅无枝前去搭救,借此将梅无枝安插在颜天真身旁,哪知半路杀出个花无心,动作竟比梅无枝快,迅速结束了一场打斗,梅无枝自知出现太迟,便回宫请罪。 顺道也将当时的情形全讲述了一遍。 那和尚是这么形容颜天真的:姑娘你这般艳压群芳,难怪陛下专宠,如今又能办事又能暖床还不添乱的女子可是不多了。 此话一出,无疑踩了颜天真的雷区。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颜天真的洁身自好。 虽然她的武器是美色,她也一贯喜爱卖弄风情,可她却从未真正吃过亏。 “陛下你是不知道,那和尚是个人精,猜出了我并不是纯粹的歌女,他已经察觉到我暗地里为陛下做事,这也就罢了,他说如我这般的女子不多,是个有能耐的暖床女婢,这句话是夸奖还是贬低?”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爬上您那张龙榻了。” “这和尚,外人都说他是高僧,却没想到如此轻浮。”宁子初冷笑一声,随即道,“男女情事,朕不感兴趣,不过……” 说到这儿,他忽然盯着颜天真的脸庞,“若是天真想与朕更亲近些,朕不介意将龙榻分你一半。” 颜天真打了个寒颤,“陛下,男女情事,我也不是很感兴趣……陛下,我如今是心里有阴影了啊。” 宁子初眯了眯眼,“有何阴影?” “引诱人的事儿做多了,没来由的心虚,许多时候,分不清男人的真心或是假意,总觉得他们中意我全是看的这张皮囊,陛下你说,我若是丑得惨绝人寰,您还会如此赞赏我么?” 宁子初正儿八经地回答,“还真不会。” “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唉,看遍了人情冷暖,便不想沾染情爱这档子事了。”颜天真叹息一声,“若是我长得丑陋,还有男子愿意为我掏心掏肺,我便相信他的真心,其实,愈是貌美的女子,愈是不自信,男子究竟是爱这个女子,还是爱那张脸皮?” 宁子初淡淡道:“这种问题就不要问朕了,朕从来不浪费心思在女人身上。” “陛下,我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要不要让御医瞧一瞧?” “不用了,女子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 “朕知道了。” 颜天真借口溜出御书房后,松了口气。 有时候跟小皇帝说话还真是累,他太难以捉摸。 她虽与楚皇后没有半点儿交情,这会儿却不禁有些同情楚皇后,以小皇帝的性格,楚皇后这一生想必都悲凉哀婉。 若是楚皇后无情也就罢了,可她看得出,楚皇后对小皇帝是有情的,若是无情,又怎会被打击? 颜天真一路走回仙乐宫,都在思索一个问题。 之前没想过要离开皇宫,是觉得这地方还算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至少皇帝不曾亏待过她,皇帝就如同她的上司,指挥她做这做那,赏金没少给,福利也颇多。 但是…… 居于人下,她终归是不甘心的。 更何况这位上司脾气难以捉摸,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盼着他把自己炒鱿鱼,都盼不来。 颜天真忽然便是生出了一个想法。 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此地,不必处于宁子初掌控之中。 颜天真一路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回了仙乐宫。 望着偏殿的方向,忽然生出一种找云泪聊天的冲动。 放眼整个宫中,能信得过的似乎真的只有那丑男,与他萍水相逢,无任何利益牵扯,有些话说给他听倒是放心。 这般想着,颜天真奔向偏殿楼上,云泪的屋子房门敞着,她便直接进去了。 云泪正拿着个碗捣鼓什么东西,用一根勺子搅啊搅的。 颜天真走上前,好奇道:“这什么玩意?” 云泪手上的动作一顿,拿起勺子,往自己的脸上比划着涂抹的动作,意思是:易容。 颜天真眸光一亮,“面膜?” 云泪不解地望着她。 面膜…… 意思是脸上糊一层膜? 跟易容的意思似乎差不多。 国与国之间存在文化差异,莫非北昱国将人皮面具称为面膜?这个词汇倒也新鲜。 “云泪,敷面膜怎能不叫上我呢,我先敷。”颜天真呵呵一笑,从云泪手中夺过了勺子,从碗里那堆黏糊糊的玩意里掏了一勺,抹在了脸颊上。 唔,冰冰凉凉,还蛮舒服。 云泪见次,微一挑眉。 这女子懂易容术?之前没听她说过。 她是要展示一番易容术给他看? 他拭目以待。 然而,接下来颜天真的动作却让他惊诧了—— 她把碗里挖出的东西均匀地抹在了脸上,用勺子摊平了,嘀咕道:“你这面膜配方都有哪些?以后你不在了,我自己也能敷,夜里睡前敷,第二日起来,脸孔必定水嫩。” 云泪:“……” 她在说什么? 蓦地,他想到了什么,急忙擒住颜天真的手,不让她继续。 颜天真被打断,顿时疑惑,“作甚?” 云泪一手夺过她手中的勺子,另一手提笔,迅速写下两行字—— 此物不是养颜之用,乃是易容之用,涂抹过多不利于透气,兴许会出现肌肤问题。 颜天真瞪眼,“易容用的?” ------题外话------ 天真:特么不早说。 云泪:我特么能说话吗? 第24章 不想要就扔掉 她真是糊涂。 想也知道云泪不会做美容养颜这档事,就他那容貌,再怎么护理保养也不会有人去多瞅一眼,她起初问他这碗里的东西是什么,他用勺子做出涂抹的动作,她竟然以为是面膜…… 她还真是天真了一回。 “水,水在哪儿?”颜天真扫了一眼周围,在窗台边的小凳上正有一盆清水,她便冲了上前。 正要将脸埋进去洗,云泪又走到了她的身侧,递给她一个小瓶。 “这又是什么玩意?”颜天真拿过那瓶子,不解。 云泪指了指水盆。 颜天真问,“倒进去么?” 云泪点头。 颜天真没有多想,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入了清水里,埋头洗脸。 洗了好一会儿才把脸给洗干净,颜天真将头抬起的那一刻,神清气爽。 她抹的是易容药膏,既然是换脸用的东西,想必很服帖,用一般清水洗不下来,云泪刚才给她的小瓶,里头装的是卸易容膏的药水吧。 “这易容膏与面膜泥还真是相似,也难怪我会认错……” 未说完的话,在抬头的那一瞬间,顿住。 她方才洗脸用了不少时间,确保洗得干干净净,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云泪竟然已经换了一张容颜。 他坐得笔挺,桌子上搁着一台陈旧的铜镜,一双莹白而修长的手在脸上缓缓按压轻揉,将薄薄的一层易容膏按揉到贴合为止,此刻脸上的斑斑点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平凡的容颜。 这张新脸,勉强能算是端正吧。 看惯了他丑陋的模样,忽然变了张脸,还真是有点儿不大习惯呢。 “这样好看多了。”颜天真轻挑眉头。 易容过程结束了,云泪便将易容膏等物品收了起来。 “云泪,一直以来,都不曾过问你的身份,今日想找你谈谈。”颜天真走到了桌边坐下,双手托腮,望着他,“你虽然不曾说话,但举手投足间,总有几分贵气,撇开你的容貌不谈,委实不像个平凡人,你且别多心,我不是想从你这儿打探什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家世背景够不够大?我需要一个有背景且有能力的人助我离开皇宫,光凭我自身,恐怕不易。” 云泪闻言,略一思索,提笔在纸上写: 我亦在等待时机出宫,你若想走,需等待些时日。 颜天真连忙道:“等待什么时机?你要何时走?” 云泪写:下月初三,混入采购宫人当中,借此出宫。 “这方法适用你,但不适用我。”颜天真微微蹙眉,“在宁子初看来,你只是个溜走的窃贼,逮不到你,他也并不会因此郁结,而我却是他手底下的人,我若悄无声息地逃了,在他看来就成了背叛,他最恨背叛,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放过我,我不想面临无休止的追捕,也不想试图挑衅他帝王的尊严,所以,我要光明正大地离开他,让他主动舍弃我。贸然逃跑,实属下策。” 云泪闻言,笔尖在白纸上稍稍停顿一会儿,这才继续写道:怎的忽然生出离宫的想法,看你原先似乎悠然自得。 “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悠然自得的。但其实我的日子不比外人想象得惬意。”颜天真笑了笑,“若小皇帝不是如此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我或许还会考虑再帮他做几年事,毕竟帮他做事的奖励是很丰厚的,不过,我终归是不喜欢这种居于人下的生活,我原本就不是他亲手培养的心腹,只是在大街上冒犯了他,被他揪到宫里给他办事,他这人不太好伺候,你可有听过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云泪微一挑眉,写道:你对宁子初没有丝毫留恋? “留恋个屁。”颜天真嘀咕一句,“他若不是皇帝,本姑娘又何必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总是要揣摩他的心思,我也会烦,不过虽然我这个人胆子大,弑君的事儿却是万万不敢做的,小皇帝虽然待我不薄,但我离开他的想法却很是坚定。” 云泪写道:既然如此,那便等我离宫后再助你,你还需熬一小段日子。 颜天真唇角扬起,“你有办法?” 云泪写:有。 颜天真追问,“有何办法?” 云泪回:无可奉告。 “你这不是吊我胃口么?你有办法为何不能说?又或者你只是敷衍我,离宫之后,你就会忘了宫中还有一个女子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去助她。”颜天真说到这儿,朝他眨巴了一下凤眼,“说说嘛。” 云泪写:正经些。 颜天真见云泪不吃撒娇这套,瞬间敛起了笑脸,正儿八经地起了身,从衣袖中掏出一物,递给云泪。 那是一个小小的锦盒。 云泪虽疑惑不解,还是接过了,打开锦盒的那一瞬间,微微一怔。 盒子里的,正是他先前给颜天真的项链,九龙窟的钥匙。 那会儿身负重伤,只能求助于颜天真,以项链作为酬劳。 他知道,但凡是女子,都不会拒绝‘星华’,没有几个女子不爱稀世之宝。 哪怕她并不知道此物的用处,光是此物的外表,便足够收买人心了。 可她现在是何意?还给他? “这东西对你应该极为重要,初见你时,与你发生了点儿矛盾,以我的性格,是不想管你死活的,但你掏出了这条项链,的确是把我迷住了,你也知道我是个俗人,这种金灿灿亮闪闪的玩意深得我心,我便二话不说救了你,在我看来,救一个人,能得到这样的酬劳。很公平。” 颜天真说到这儿,淡淡一笑,“起初我看你不太顺眼,不过,你我短短相识几日,我却发现整个宫里只有跟你才能说得了心里话,因为你我之间是不存在阴谋诡计的,且算是朋友了吧,故而,我救你,就不要你的报酬了,这东西还你,你若是觉得自己欠了我人情,就帮我想个法子摆脱了小皇帝,便算是两两相抵,谁也不欠谁。” 云泪望着锦盒中的东西,将颜天真的话听在耳中,面上虽无表情,心中却有些波澜。 万万没想到颜天真会将此物归还。 她看出了此物对他的重要性,不想占为己有。 平时倒看不出她有多好心。 云泪将项链从锦盒中拾起,望着颜天真,上前一步,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拂过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全拂到她背后,露出她那光滑白皙的脖颈。 他忽然的靠近,让颜天真下意识要后退。 可他的手掌扣住她的肩,不让她退。 “云泪,你……” 颜天真话才出口,他的双手已经牵着那项链饶过她的脖子。 玫瑰金色的链条头尾相扣,项链就这么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宝石吊坠自然垂落在锁骨中央。 颜天真愣住。 云泪收回了手,走到桌旁,提笔写道:我送出的东西,绝不拿回。 颜天真回过神,道:“还是还给你吧,总觉得太贵重了些,原先收了它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你我是朋友,我倒真不太好意思……” 她的话音未落,云泪又迅速写好一行字。 不想要就扔掉。 “扔掉?那怎么行!”颜天真当即反对,“你这人也太任性了!” 第25章 衣冠禽兽 她知道这东西对他来说应该是重要的。 他竟如此傲气,她好心还他,他都不愿意拿回去。 她难得大发善心,愿意将喜爱的物品割爱,他却拒绝了她这番好意。 云泪挥笔写道:东西到你手中的那一刻,便是你的。至于承诺助你出宫之事,我亦不会食言。 颜天真挑眉,“那不就成了我欠你的人情了?” 云泪作答:欠就欠着吧,终归我不会让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儿还这个人情。 颜天真笑道:“也罢,你这人,挺让人欣赏的。” 云泪静默。 听她的语气,似是将他看做好人了。 呵…… 是夜。 颜天真才用过饭,忽听远远地传来烟火声。 是有人在放烟花? 皇宫是个规矩严谨的地方,平日里几乎不会放烟火,只有节庆之日或者什么喜事儿时不禁烟火。 颜天真正好奇着,便听殿外响起宫女们的笑声。 “颜姑娘,御花园里放烟花呢,好漂亮的,我们一起去看可好?” 颜天真闻言,起了身,走向宫女们,问道:“今儿不是什么节庆日,怎么会放烟花?” “颜姑娘竟不知道?今日,是咱们陛下的同胞亲姐,萱长公主的生辰,长公主虽然不在人世了,但长公主生前最喜欢烟花,于是,陛下准许宫人们每年在这一天放烟火,纪念萱长公主。” 颜天真点头,“原来如此。” 小皇帝早早失去了同胞亲姐,难免怀念。 “这宫里难得有烟花看,咱们去看看吧。”颜天真轻笑一声,领着宫女们去御花园了。 今日御花园内十分热闹,宫人扎堆谈笑风生,各宫主子们也三五扎堆的,空气中尽是喜悦的气氛,没有往日的肃穆与沉静。 颜天真望着空中绽放的花火,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而她仰头浅笑的这一幕,正落在不远处凉亭的一双眼睛里。 今日御花园内几乎都是宫里的人,恰逢楚皇后的堂弟受家中父亲的吩咐,来给皇后捎点儿东西,皇后便邀请他一同去御花园赏烟花。 楚皇后这位堂弟,便是帝都里出了名的纨绔公子,楚逍。 “堂姐,那姑娘……”楚逍的目光盯在颜天真的容颜上,挪不开眼,“那姑娘是何人?看上去不像娘娘,娘娘应该不会像她那样随意地打扮。” 那女子的着装当真简单,只略施了点儿淡妆,身上也没几样首饰,一头乌发简单地束起,没有珠花钗环点缀,看上去就像是压根没打扮就现身人前的。 不过,她看似素雅,却自有一分魅色,只是淡淡地一笑便十分耀眼,让人想不多看两眼都难。 楚皇后瞥了一眼楚逍痴迷的模样,轻描淡写道:“她?哪是什么娘娘,不过一介卑微的歌女罢了,连贵女都不是。” “只是一介歌女?”楚逍微讶,很快的,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堂弟我进宫少,却也听坊间谈起过,近日宫中有一位歌女颇受陛下喜爱,不仅歌舞一绝,容貌也是倾城之姿,叫什么来着,颜……” “颜天真。”楚皇后淡淡道,“就是她。” “果然是她,难怪讨人喜欢。”楚逍笑道,“她如此简单的装扮,都能把这六宫里珠光宝气的妃嫔们轻易比下去,这才是天生丽质,呵呵。” 他笑着饮茶,一双眼睛不曾从颜天真身上挪开。 颜天真看了片刻烟花,觉得看够了,便领着宫女转身离开御花园。 楚逍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眼见着她要走,便也下意识站起了身。 “干什么去?”楚皇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是在宫里,不是花街柳巷,收起你那纨绔的性子。” “堂姐。”楚逍转过身,讨好般地道,“我的好堂姐,你可是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六宫之主,弟弟我不过就是看中了一个歌女,想与她接触接触,又不会惹出什么事,您都不准许么?” 楚皇后面无表情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不过是一个以美色侍奉君王的低等小人物罢了,哪里不好惹了?莫非她脾气很差?”楚逍低笑一声,“我自有法子摆平,姐姐你就允我去吧,不会太久的。” 楚皇后闻言,陷入了思索。 先前,陛下借着颜天真来打击她,她这心里自然是记恨的。 可她心知陛下对颜天真的喜爱,便也不去惹颜天真,她如今只想着与皇帝修复感情,帝后和睦,是众臣都期盼的。 她这心里哪会不厌恨颜天真,只是不敢出手罢了,这六宫里,多得是皇帝的眼线,万不敢再惹皇帝不高兴了。 不过今夜比平时热闹,人多的时候,悄悄做点儿什么事,不容易被察觉。 望着楚逍那期盼的眼神,她道:“也罢,堂弟你悠着点。” 皇后此话一出,楚逍当即道:“多谢堂姐!” 话音落下,立即转身离开,快步走出御花园。 “皇后娘娘,这样让他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楚皇后身后的侍女有些担忧,“那颜天真平日里就刁蛮无理,连淑妃娘娘都不怕,公子他身为外男,要是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颜天真告到陛下那里去……” “她不敢的。”楚皇后神色平静,“本宫的堂弟什么性格,本宫清楚,他看中的猎物,一定会捕获到手,他会毫不客气地下手,他若是跟颜天真发生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颜天真绝不敢去陛下那说,她也怕丢人,怕陛下嫌恶,这口气,她只能咽了。” …… 颜天真一路回到了仙乐宫,将宫女们都打发去睡了,这才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寝殿,踩上阶梯时,忽然一个转身,看见了身后一丈之外的男子。 “这位公子,你尾随了我一路,鬼鬼祟祟,究竟是为了哪般?” 楚逍见此,目光中的笑意更浓烈,“美人既然一早发现我了,却不说破,莫非,也想与本公子结识结识?亲近亲近?” “呵呵。”颜天真嗤笑,“公子你这幅尊容,本天仙怎么看得上。” 对面那公子哥也不知哪来的,长相其实也过得去,可那双眼睛,怎么看着就那么淫邪,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四个字:衣冠禽兽。 颜天真的嘲讽一出,楚逍唇角的笑意也消逝了,冷哼一声,“等本公子将你压了,看你还怎么嘴硬。” 这女子果然是个不太好惹的性子。 但是,那又如何? 楚逍的身影快速掠出,直逼向颜天真。 “这宫里还有你这等畜生,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强压美少女,你是寂寞了多久?这辈子没见过美女?”颜天真冷笑一声,躲开他探过来的咸猪手。 “本公子是皇后堂弟!你这小娘们竟对我如此出言不逊,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且看你有没有颜面去找陛下说。”楚逍见她闪躲得快,目光扫视着她的身段,笑得更欢,“还是个不好抓的呢,我终究会抓到你!” 颜天真凤眸一冷,下定决心,等会儿要踹他命根。 这不知死活的玩意! 那眼神太过恶心了!白瞎了一张尚且能看的俊脸。 正准备抬脚踢人,忽觉得身侧有人影一闪,隐约能看出来人身着蓝衣,身躯十分修长。 下一刻,颜天真便觉得一双手从身后探了过来,捂上了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要避开,却听得对面传来一声惨叫,且,那惨叫才发出了一瞬间,便止住。 发生了什么? 此刻,她身后的人,一手捂着她的双眼,一手扼住了楚逍的喉咙。 一手白净,一手血腥。 楚逍被扣紧了喉咙,发不出声,面上鲜血淋漓,两只眼眶血肉模糊,残破的眼与血肉搅在一起,格外瘆人。 第26章 替罪羔羊 被戳瞎双眼的那一刻,他原本是要喊叫出声,可那两支戳进他眼眶子里的手指却迅速地收回转而扣紧了他的喉咙,逼他将痛呼声生生咽了下去。 颜天真要将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扒拉下来。 身后的云泪察觉到她的挣扎,在同一时,收紧了掐着楚逍喉管的右手,用劲一捏。 颜天真将他的左手扒下来的那一刻,他也收回了右手,任由对面那人的身影轰然倒地。 颜天真也没来得及看清楚逍的死相,只见他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是绝了气息。 方才听到一声压抑的惨叫,她就猜到,云泪应该是下了狠手的。 她知道来人是云泪,所以并不设防,但对于云泪伸手捂住她双眼的这一举止,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不就是杀个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捂着她的眼睛? “你以为我会惧怕死人,才要蒙我的眼睛?”颜天真转头望向云泪,呵呵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为人着想的嘛,我能理解为,这是怜香惜玉?” 云泪轻瞥她一眼,眼神并无波澜,慢条斯理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卷白纸,摊开白纸,中央卷着一条小拇指那般粗细的墨块。 携带这两样东西,方便随时写字作答。 他在纸上写道:我是怕你见了死人会鬼吼鬼叫,引来宫人就不妙了。 颜天真见此,唇角的笑意凝滞了,“姑奶奶看起来像是胆子那么小的人了?你可别忘了,当初将你捡回来,你上身鲜血淋漓,那伤口还是本姑娘给缝的,我若是胆子小,还会手不抖心不跳地帮你缝伤口?” 云泪写道:那人死状太难看,你身为女子,难免受惊,捂住你双眼,扣住他喉管,让你们二人都不出声,最好。 “嘁,我才不会受惊。”颜天真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走到了那死尸边上,蹲下了身,细细去瞧他的死状。 接触到死尸脸上那两个血肉模糊的血洞,她倒也微微抽了一下唇角。 我滴个娘,直接插瞎了双眼…… 不过她并不同情这混账东西,毕竟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龌龊。 原本想踹了他的命根,让他不能人道,却没想到云泪会出现,一出手便是杀招,不留余地。 “云泪,你杀了他,我没有意见,这男子一看便知是色中恶鬼,留他在世上只会玷污更多姑娘,再有,他方才自报身份,说是皇后堂弟,楚家可不太好惹,既然我已经与他有了矛盾,为了防止这败类以后再寻我麻烦,斩草除根是个好办法,不过,我好奇你为何戳瞎他眼睛?” 云泪闻言,写道:戳眼,可令对方失去大半战斗力,瞬间便可制敌,且对方还手成功的可能性极低,适用于你下定决心要杀、且武力值不高于你的人身上。 “高明,料想一个被废了双眼的瞎子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颜天真赞同道,“咱们赶紧毁尸灭迹吧,不留下一点儿线索,他死得悄无声息,谁也不能追查到我颜天真头上。谁让他一个人来?无人目睹他死亡经过,我便能撇个干净。” 颜天真说话时,云泪在纸上迅速作答,片刻之后,将一张白纸抖到她面前—— 不必毁尸灭迹,将他拖到偏殿楼上,这死尸还能发挥最后一个作用。此人身形与我差不多,将他易容成我的模样,送到宁子初身前,宁子初问你原因,你便邀功说这盗窃火芝的窃贼是你所杀,至于他为何瞎眼,乃是因为你夜里沐浴,被这色鬼在暗中偷看了身子,你恼羞成怒,与他大打出手,愤怒之下剜了他的双眼,一招制敌将其诛杀,可你翻遍他全身并未找到火芝的下落。此事不要声张,只需告诉宁子初一人即可,以免皇后等人借机污蔑你私吞了火芝,宁子初想必不会疑你,你如此聪明,该晓得怎么说。 颜天真迅速浏览完纸上的内容,凤眸中掠过一丝讶然,而后是……一丝赞赏。 这姓楚的死鬼也真是倒了血霉了,惨死云泪手上,还得给他背黑锅。 云泪的智谋,在宫斗剧里必定能活到大结局呐…… 随手杀了个人抓来给自己背黑锅,脑子转得倒是快。 最近几日的宫门依旧十分戒严,为了抓那个隐藏在宫中的窃贼,夜里巡逻的禁卫军都要增加几队,窃贼一日不落网,最累的终归是宫中侍卫。 “这色鬼倒也能做件好事,背了黑锅,宫中侍卫们也能轻松一些,我方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周到一些。”颜天真笑道,“佩服佩服。” …… 夜已深沉。 长央殿内,宁子初正要歇息,大太监林总管到了身旁,道:“原本是不该打搅陛下歇息的,可方才,颜姑娘急匆匆地上来求见,说是侍卫们抓了几日的窃贼,终于被她给逮到了。” “什么?”宁子初微讶,“在哪儿逮到的?” “就在她的仙乐宫里,可惜,是死的。她说,原本想留活口,一不小心下了重手,就……” 宁子初道:“不管死的活的,逮到了都好,让颜天真进来说。” “是。” 林总管退出殿外,将颜天真喊了进来。 “陛下,天真有错,今夜那贼人闯入我宫中,偷窥我沐浴,我恼怒之下就下了狠手,原本还想留个活口来给刑部省的,一不留神就给杀了,真是气死我了。” 颜天真一进殿就摆着一张苦瓜脸,眉眼间尽是恼怒,都忘了给宁子初见礼。 “怎么回事?”宁子初道,“说清楚些。” “是这样的,陛下,今夜天真在御花园内看完烟花,回到寝殿准备沐浴歇息,哪知我沐浴期间竟有人偷窥,那家伙藏匿的本事倒是真的好,若不是他咽口水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我都未必能发现,我警觉自己被人偷窥,立即穿衣起身,一回头,对上一张惨绝人寰的丑脸!吓得我简直六神无主,感觉魂魄都要冲出天灵盖了,他看我的眼神格外恶心!” 宁子初闻言,静默片刻,道:“朕的确听说那窃贼十分丑陋,据说,有一名侍卫与他交手时,离得很近,看得很清,当场吐了。” 第27章 疑心 “陛下,我当真是怕他那丑样吓到您,我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颜天真埋怨道,“天真身份虽不高贵,但也是有尊严的,若有人见色起意,欲对我图谋不轨,我一定要弄死!弄死!” “你不是已经将他弄死了么。”宁子初迈到了书案之后坐下,道,“那窃贼功夫何等高强,你是怎么得手的?” “对付色狼,最好的法子,不就是女色么。”颜天真撩起自个儿一缕头发,悠悠道,“当初在青楼刺杀那杨家公子也是顺利得很,若是单打独斗拼蛮力,天真怎么打得过?今夜这窃贼也是,那身法实在快得很,陛下该知道,我的杀手锏是什么。” 宁子初沉吟片刻,道:“你可有吃亏?” “有啊,被看光了。”颜天真撇了撇嘴,“跟那窃贼过了几招,发现实在不是对手,硬拼实属下策,一狠心,就把衣裳脱了,他愣了一瞬,眼都直了,我瞅准机会,一下子戳了他的双眼!占我便宜的代价便是如此。” 颜天真说着,双手交握,左手轻抚过右手食指与中指,漫不经心道:“天真这双手沾染不少血腥,还是头一次接触到眼珠子,有点儿滑,有点儿硬。” 宁子初听闻此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墨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最欣赏她的,就是她取人性命时的云淡风轻,吐出血腥话语时的漫不经心。 这一点,与他像。 干净、利落、不留情。 听着她叙说动手的经过,竟让他血液里有些许沸腾的感觉。 那窃贼……死得很惨。 他清楚颜天真的性格,睚眦必报,骨子里十分高傲,她最恨被人轻贱。 “陛下,戳眼这一招,是迅速制敌的好法子。”颜天真道,“此招,可令对方瞬间失去大半战斗力,便可轻松制敌,且对方还手成功的可能性极低,适用于你下定决心要杀、且武力值不高于你的人身上。” 顿了顿,她又道:“若对方武力值高,便不好轻易使用,除非,能瞅准时机,在对方注意力不集中时瞬间出击,一击必杀。天真不才,这张绝色的皮囊,恰好能发挥点儿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效果。” “果然应了那句话,色字头上一把刀。”宁子初笑了笑,道,“你诛杀窃贼,是有功劳的,不过,你可曾去搜他的身?找寻那株火芝?” “搜啦!什么也没有啊。”颜天真撇了撇嘴,“我知道自个儿是有功劳的,若是能将火芝再找到,那便是一下子记了两个功劳!可他全身上下也没几样东西,我把他衣裳全扒下来抖了抖,这才发现他身上好几处伤,想必是之前侍卫们留下的,他原本就是带伤之身,也难怪那么轻易被我取了性命,也不知那火芝是被他吃了还是藏到什么地方去,陛下,不如咱们把他肚子剖开看看?” 宁子初面无表情道:“若是被他吃了,剖开他肚子也无用。” “那不一定啊。”颜天真道,“也许还没消化完?” 宁子初冷静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么。” “陛下,话不能这么说,那么贵重的药材,但凡是还有一点儿能用,就不能浪费呐。”颜天真笑道。 宁子初觉得胃里有些翻涌,道:“找不到便罢了,既然窃贼已死,那禁卫军总算也能轻松一些,晚些朕派人去你宫里将尸首带走。” “陛下,天真杀了窃贼这事儿,陛下可别往外说啊,陛下随便找哪个侍卫顶了这功劳吧。” “这个无需你提醒,朕自会处理,你是朕的杀手锏,你的本领自然不能暴露人前,这功劳会有其他人顶的,不过,朕会记得这功劳真正是属于你的,晚些,会有赏赐给你。” “谢陛下!”颜天真粲然一笑。 颜天真转身离开之后,宁子初将大太监林总管招到了身前。 “派两人去仙乐宫将窃贼尸首带走,另,子时过后,趁着天真入睡,你再去给她闻上一味迷香,让她睡得沉一些,命人秘密搜查仙乐宫,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问问仙乐宫那六个下人,天真平日里喜欢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林总管应了声是,随即道:“陛下怀疑颜姑娘她藏私?” “她的想法是朕无法掌控的,虽然她至今没有做过让朕失望的事,但你也知火芝是怎样珍贵的东西,若是那窃贼藏在身上,天真杀了他,难免不会生出独占火芝的想法,毕竟不是朕一手培养的心腹。”宁子初顿了顿,道,“此事你要办妥当,莫要被她察觉到。” …… 夜深人静。 颜天真眼见着林总管派了两人将‘窃贼’的尸首抬走,送别了他们,这才回到了寝殿内歇息。 然而,她并不知,林总管出了仙乐宫之后,吩咐那抬尸首的二人先走,自己则是走到了一旁的树影之下,等待着宁子初派来会合的人。 子时过后,会有一批宁子初的心腹暗卫前来,协助搜查。 …… 寝殿之内,颜天真才有了睡意,忽听‘咚’的一声,是有人在轻轻敲打窗子。 颜天真顿时睡意全无,起身下榻,有些警惕地走到了窗台之后。 将纱窗打开一道缝,看清外头的人,这才放下了戒备。 “云泪,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做甚?” 窗户外递来一张纸。 颜天真接了过来,阅览纸上的内容—— 方才在偏殿楼上,正要关窗歇息,无意间瞥到三道人影出了仙乐宫,却只有两人离开,一人留守,离开的二人抬着尸首,是小太监,留守那人便是总管太监,这太监乃宁子初忠实心腹,他留守宫外迟迟不离,必定是宁子初交代了任务,我猜测,约莫是宁子初不信你那番说辞,怀疑你私藏了火芝,这才让那太监等你熟睡之后搜你这仙乐宫,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你只需记得,他们想如何随他们,你睡你的觉便好,不要有任何动作,若是我猜错了,也无妨,只当我是小人之心罢,总之,你只需睡着,什么也不用理。 第28章 暴晒三日,鞭笞百下 颜天真将纸上的内容浏览完,悠悠叹息一声,“果然,伴君如伴虎,你之前还说,他想必会信我呢,看来,你是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可信程度了。” 云泪微一挑眉。 他说,宁子初想必会信她。 想必,是偏于肯定的推断,却不是绝对的。 他并未说,宁子初绝对信她。 宁子初对那具尸首没有起疑,只因他将重点放在了失窃的火芝上,窃贼死不死,只是小事,找不找得到火芝,才最为重要。 “好了,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颜天真冲云泪微微一笑,“我会安心地睡,管他们想干什么。” 云泪转身离开,身影若鬼魅一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颜天真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感叹一句这厮功夫还真厉害。 伤才好了一半,就能这般上蹿下跳。 他特意来提醒她,目的是帮她消除了宁子初的戒心。 这偌大的皇宫中,纯粹愿意帮她且不图利益的,大概只有他了吧。 萍水相逢,互帮互助,再过段时间,他会离开,就见不到他了。 不过他说,他承诺的事不会忘,他会助她脱离宁子初的掌控。 颜天真唇角轻扬,伸手关上了窗户。 回到榻边躺下,才闭上眼没多久,听得窗子外有异响,她动了动耳朵,却不睁眼。 正如云泪所言,她只要负责睡觉便好。 纱窗被人从外头捅了一个孔,一根竹管伸了进来。 竹管口,有一缕轻烟缓缓逸出。 不多时,颜天真察觉到眼皮子愈来愈沉重,有了浓烈的睡衣。 她颇为安心地睡着了。 这一夜,数十名暗卫连同仙乐宫内的六人将整个仙乐宫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一无所获。 偏殿外的大树上,茂密的树叶之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倚靠在树干上,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他的身旁,交纵错杂的枝干上,搁着一个箱子,里头是他的日常用品。 他将他所住的屋子也‘打理’了一番,总共也没几样东西,该收的都收了,为了营造出无人居住的现象,偏殿一直不曾打理,他的屋内也是尘土遍地,只有一张床榻最是干净,拿把扫帚一挥,尘埃飘扬,将床榻也弄脏了,搜查的人自然看不住有人住过的痕迹。 真是一群麻烦精。 明日又要重新收拾一下床榻了。 …… 长央殿。 “陛下,仵作验过尸了,窃贼双眼破碎,不是利刃所伤,而是被软硬适中的物体所伤,人的手指的确很符合这样的条件。致命伤在于喉管处,喉上的血痕乃是利器割开所致,且那伤口很细,说明那兵器薄而锋利。胸膛之上有几道旧伤,锁骨下方有一处新伤,是刀剑所致,后背有几道较重伤痕。” 宁子初听着宫人的回禀,淡淡‘嗯’了一声。 是那窃贼不错,那窃贼盗取火芝,先是被机关所伤,之后被侍卫一剑刺了锁骨,几日的时间,机关造成的伤痕差不多能得到缓解,锁骨下方的伤口却较为严重,难以愈合。再之后又被颜天真戳瞎双眼,那喉管处的致命伤痕,凶器想必是颜天真日常所用的那把羽扇中的暗钩。 “陛下,这窃贼尸首要如何处置?” 宫人的问话才出,忽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林总管领着一众暗卫上前来。 “陛下,我等将仙乐宫翻了好几趟,毫无收获。” 听闻林总管的话,宁子初静默片刻,道:“没有那便没有,都退下吧,至于这窃贼尸首,暴晒三日,鞭笞百下,抛尸乱葬岗。” …… 一夜过去。 第二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伸了个懒腰。 睡了一夜好觉。 昨夜吸着**香入睡,睡得比平日沉了些,此刻看外头的天色,俨然日晒三竿了。 颜天真穿衣洗漱用过饭后,不经意听到宫人的议论,说是那盗窃火芝的窃贼如何如何惨,被鞭尸暴晒。 呵呵。 恶有恶报罢了。 对了,昨夜小皇帝派了人搜查仙乐宫,偏殿想必是没有放过,那些人应该没有发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吧? 云泪那般谨慎,想来是避开了那些人。 颜天真如此想着,趁着宫人不注意,溜到了偏殿楼上。 云泪的房门半敞着,她走了过去,往里看,云泪正拧着抹布在……洗床榻。 颜天真见此,没忍住笑。 看云泪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就知道出身不平凡,果然,洗个床榻都不会,把水弄得一地,抹布毫无章法地乱擦一通,脸上都有些灰尘。 “云泪啊,你平日里看上去那么机灵,洗个床能把自己搞成花猫。”颜天真踏进屋内,从他手中夺过抹布,“你比我还不会做扫除,我看不下去了,擦个床多简单的事儿。” 云泪手中的抹布被忽然夺去,手还保持着半举着的动作。 颜天真不经意间看见他的手,目光往上游移过手肘,啧啧道:“你这手够白嫩的啊,指若青葱,修长细腻,多好的日子才能养出这样一双玉手?似乎比我的还要好看。” 云泪收回了手,将挽起的衣袖放下。 “你故意把屋子搞得这么脏,是为了掩人耳目吧?”颜天真拿手中的抹布擦着床,道,“你倒是个人才,活生生的一个人在这楼上住了好几天,愣是没让人捕捉到一丝影子,小皇帝身边的高手也完全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云泪闻言,唇角微挑。 颜天真背对着他,没看到他唇角的笑意,又道:“皇后那堂弟倒真是倒了血霉,背了黑锅不说,死后先是被你虐尸,在他身上制造了一堆的伤痕,之后转手小皇帝,又被他虐了一次,听说先暴晒再鞭尸,呵呵,大快人心。” 颜天真说着,起了身,道:“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他这样的色狼就是该得此报应,"jian yin"妇女实属不可饶恕的大罪,只可惜国之律法不够完善,对于男子的"jian yin"罪,判得不够重,且这国法在贵族面前更是形同空气,最悲催的当属卑微民女,落在这样的恶棍手中,有冤无处诉。” 颜天真说着,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抹布狠狠甩到水盆中。 云泪见她忽然有了怨气,写道:那你认为,该如何判? “如何判?阉割!”颜天真道,“"jian yin"之罪,理应阉割,如此一来,这世间男子方能管好下半身,"jian yin"妇女,一来对不起受害女子,二来对不起青楼女子,有需求,上青楼啊!人家开大门做生意,不去找她们,反而找良家女,这不该阉割?哦,我忘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也是男人,必定觉得我很可笑,觉得我口中这种判罚,重了?” 云泪微一挑眉,写道:轻了。 颜天真怔住。 阉割……轻了? 云泪手中的笔墨还在继续挥洒:太监在做太监之前,未必犯过罪,只因生活所迫才受了阉割做太监,若"jian yin"妇女只判阉割,岂不也便宜了他们?被阉割之人还能入宫做太监,皇宫,是收容被阉者的容身之处,若真要判,就要彻底断他们的后路。 颜天真眨巴着眼:“那依你之见……” 云泪写—— 视情形将刑罚分三六九等,轻则阉割入狱,重则剥皮剜肉。最高刑罚,以烤叫花鸡的方式,将受刑者埋于地下,在他头顶生火,火候差不多了便从地里刨出来,轻而易举能脱下一层皮,用刑者以铁梳在受刑者下体缓慢刮肉,此刑罚必能让其牢记终身,名唤:梳洗宫刑。 颜天真背后汗毛一竖,“你是混刑部的吗?” ------题外话------ ~ 纵观世道,女性被侵犯的案例不算少见,每每刷微博看到此类新闻,正义之心爆棚,云泪所言,也是我的心声呐。 楚某人:我他妈死得也太惨了。 第29章 摄政王 云泪所形容的‘梳洗宫刑’,脑海中脑补着那个画面,还真有点儿难以直视。 不过,想象着那些淫邪的罪人受这样的刑罚,还真他娘的有些过瘾。 就该这样,抓几个去杀鸡儆猴,有利于治理民风。 “云泪,这个刑罚挺好,不过,也就是纸上谈兵。”颜天真悠悠道,“这都是你想象出来的,似乎还没有哪个国度有将这样的刑罚纳入国法中,若你真的是混刑部的,倒是可以考虑将此刑罚提交上去,虽然很难通过,但试试总不吃亏。” 云泪搁下笔,若有所思。 将这等刑罚纳入国法? 不错。 …… 帝都街道上,一派的繁华热闹。 “城东最大的梅园……还真得找个人问问了。”花无心独自行走在街道旁,想着云泪吩咐他做的事,准备去找那玲珑所在的梅园。 出宫也有两三日了,原本早就想去找那梅园,却因碰上了几个老相好,耽误了脚步,便只能让玲珑又多等了两三日。 不过算算时间,玲珑还有大概四五日才会撑不住,来得及,来得及。 今儿他必定要把火芝送去梅园,也就不算耽误了玲珑的病情。 花无心正想找个路人来询问,忽听一道冰冷的女子声音在后方响起,“混账!低贱的男人,竟敢碰本姑娘!” 花无心闻声,心中想着,必定又是哪个地痞调戏姑娘,被姑娘谩骂了。 然而,下一刻,身后便响起一道凄厉的男子惨叫声。 “啊——” 这喊声可真算是撕心裂肺,听得人有些胆颤。 花无心终于没耐住好奇心,转头去看,这一看,眉头一挑。 身后一丈之外的地方,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面色潮红,只一眼便能看出是酒意上来了,而他身后的女子一身黑色束袖裙装,面容冷艳,神态傲然,一脚颇为豪迈地踩在那男子肩上,双手扭着那男子两只胳膊,扭转成十分诡异的弧度。 分筋错骨手。 花无心眯了眯眼,觉得这女子有点儿眼熟。 像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雪枫,住手。”忽有一道清润悠然的男子嗓音自右侧响起,令花无心觉得有些耳熟,便又将视线望向声音来源处,这一看,眉头一挑。 果然是故人,难怪说那女子眼熟呢,原来是这位殿下身边的人。 那人一袭青色锦衣,腰间束着的是颜色同款的腰带,面容儒雅清俊,约莫二十七八的年岁,一双黝黑如墨的明眸有些高深,那高挺的鼻梁之下,唇线轻抿,有些淡漠。 “公子,你不知这下贱的东西方才做了什么,他竟敢摸我!”名唤雪枫的女子语调愤然,“这要是在咱们的国土上,敢对我如此大不敬的下贱平民男子,我就是当街砍了都不过分!” “阿弥陀佛,贫僧方才还觉得姑娘的相貌有些面熟,此刻总算是想起来了,总把男人下贱挂在嘴边的,也就只有鸾凤国的女子了。”花无心见着了故人,自然要上前打招呼。 鸾凤国,是众多泱泱大国里较为特殊的一个国度。 鸾凤国,女子为尊,女子为帝,女子为王,总而言之,女权至上。 眼前这位青衣男子,是鸾凤国如今最高贵的男子,地位仅次于女帝的摄政王殿下,女帝陛下的表哥。至于边上的那女子,他就记得不大清楚了,似乎也是个当官的。 雪枫将那醉汉一脚踢开,眼见着花无心走近,淡淡道:“原来是花大师,许久未见,都快不记得您长什么模样了。” “姑娘,消气,这儿毕竟是在异国他乡,行事还是不要太张扬了。”花无心笑了笑,转而望向青衣男子,“殿下……” “大师,你我都是异国来客,又不是在什么大场合,就不用客套了,唤我尹兄便好。”尹默玄轻描淡写道,“上一次见大师,距离今日也该有一年多了。” “差不多。”花无心的面上始终挂着笑容,“贫僧在这北昱国也呆了好几日,还未听说贵国的仪仗队进皇城,看来尹兄不是大张旗鼓来出使的。” “自然不是作为使臣来的,此番来北昱国,也不是为了国事,而是为了私事。”尹默玄的语气似是有些怅然,“我家那不争气的丫头又离家出走了,从前她就喜好四处野游,但通常不超过一个月也会回府报个平安,这次一走就将近三个月,毫无音讯,真是气煞我也。” 花无心道:“您那位出走的妹妹,就是传闻中贵国的第一美女,才貌惊为天人的良玉郡主?” “当然,我家殿下就那么一个亲妹子。”一旁的雪枫道,“郡主失踪太久了,这次有点儿不像是闹着玩,殿下担心,这才找陛下允了个长假,在周边国家寻找郡主,再过两月,便是郡主十八岁的生辰,她必须跟我们回国,出席庆国大典,陛下要在当天封她为女候。” “喔,那是该早点儿找到她。”花无心点了点头,“这位郡主什么模样?有什么特点?贫僧还无缘一见,不如跟贫僧说说,若是哪一天瞧见了,贫僧定会告诉她,二位在寻她。” 雪枫道:“我家郡主只有两个特点,一,是特别美。二,是锁骨的位置上有个三瓣花的胎记,呈淡红色,煞是好看。就这两个特点,很是好辨认。” 花无心道:“那贫僧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特别美的倒是见过一个,胎记却没有。” 犹记得第一眼见颜天真,大为惊艳,不过初见她时,她一身雪白衣裙献舞,领口微敞,锁骨莹白,没有雪枫说的胎记。 对于花无心的话,雪枫嗤之以鼻,“大师莫要随便见着个漂亮点的庸脂俗粉就拿来跟我家郡主比。” “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了?大师的眼光,我还是有点儿印象的,您有个老相好,颇有风韵,那容颜艳丽中透着点儿骚气,这叫很美?我家郡主不施脂粉都能倾国倾城。” “你……贫僧不与你争辩,还有要事,告辞!哼。” “理亏还不让人说。”雪枫望着花无心愤然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 …… “小山重叠金明灭, 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仙乐宫内,娓娓动听的嗓音在梨花树下游荡。 “姑娘,你唱的可真好听。”颜天真身后,三名宫女拍掌叫好。 “近来有些无趣,除了唱曲跳舞,不知还能做什么消磨时间。”颜天真悠悠道,“你们跟我说说,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八卦一下。” “新鲜事,有一件,还是个怪事儿。皇后娘娘的堂弟失踪了,且,还是在宫里失踪的,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失踪的,就像是忽然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一点儿踪迹,听起来,还有些诡异。” 第30章 断玉公子 “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这倒是件怪事。”颜天真面上浮现一丝不可思议。 “的确是怪异,据说昨夜御花园内放烟火的时候他还在呢,与皇后娘娘一同在凉亭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一会儿,从那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了,宫门外的守卫不曾见过他出去。皇后娘娘将这怪事告诉了陛下,陛下便也让侍卫们去搜寻,但,就是找不到那楚公子的半点儿踪迹。急坏了楚家人,别的宫里还有人说,楚公子或许是夜里碰上了鬼怪之类的东西。” 颜天真听闻宫女的话,抖了抖双肩,“别说了。怪吓人的呢,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没,像极了茶楼说书编的灵异戏本子。” 颜天真正说着,忽的瞥见不远处两道人影走来,抬眼一看,正是她宫里的小太监,领着别宫的宫女过来了,那宫女她有点儿印象,是宁子怡身边的婢女。 颜天真见此,淡淡一笑,“怡长公主的人来了,想必是有事。” “颜姑娘。”那宫女朝她施了礼,道,“我们公主邀请您前去御花园,说是请您去见她的一位贵客,互相切磋一下音律,颜姑娘有一副好嗓子,就该让更多的人知道,传到异国人士那儿,也能有助于姑娘您美名远扬啊。” 颜天真闻言,微一挑眉,“公主的那位贵客,竟是异国人士?” “是呢。”宫女笑道,“大名鼎鼎的断玉公子,书画一绝,又是音律的行家,是南旭国有名的才子。” 这话一出,颜天真身侧的几位婢女当即骚动了。 “断玉公子?传闻他的书画是万金难求的,他挥一挥笔,多少青年才俊要低头。” “他不仅书画与才情令人赏识,就连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丰神俊朗。” “还是南旭国三大美男之一。” “这么有名?”颜天真眉头微耸,“又是才子又是美男的,扣这么多帽子,看来是个大人物。” “可不是么,他可是多少名门贵女的梦中情郎呢。”对面那宫女掩唇笑道,“颜姑娘,去见见吧,不见吃亏了呢,他本人当真如传闻那般俊美。” 颜天真起了身,“有多俊?三大美男,他排第几?” “……第三。” “排了个第三,你们就兴奋成这样,没出息。”颜天真白了身边的宫女们一眼,“这要是见到第一的,你们是不是都要尖叫欢呼?女孩子,矜持一些,就算是兴奋,也要学会隐藏心思,别见着个俏郎君就春心荡漾。再有,如此奇男子,公主殿下必定是势在必得,因此,你们更不能表现得太过花痴,否则公主看在眼中,会心里不悦,懂么?” 断玉公子,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有点儿耳熟,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她总算是记起来了。 就在不久之前,宁子怡失去了一张画像,就在这仙乐宫内。 犹记得那张画像是不小心从她袖子里抖出来,飘到树上去了,结果被云泪一盆凉水浇上去,毁了。 当时她问宁子怡那画像是什么宝贝,宁子怡气急败坏地说:这幅墨宝,是南旭国才子断玉公子所绘画,千金难求! 看宁子怡那心疼的模样,言辞间似乎表达出对断玉公子的赞赏,可见宁子怡是芳心暗许了? 云泪跟断玉公子有何关系,为何要毁了那画像? 云泪……是南旭国的人吧? 难怪称呼小皇帝总那么那不敬,从来不称呼陛下,每次都是直接称:宁子初。 因为他根本不是这北昱国的子民啊…… “颜姑娘,这您可误会了,我们公主可不是爱慕断玉公子呢,对他,纯粹是欣赏罢了。”对面站着的宫女道,“我们公主殿下心仪的是南旭的太子,这在我们宫中可不是秘密呢,颜姑娘可千万别调侃公主与断玉公子,否则公主会不高兴的。” “原来如此,那的确是我误会了。”颜天真笑了笑,“那走吧,见见这位断玉公子。” 颜天真被前来的宫女领着,去了御花园荷花池边的八角凉亭,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堆熟人。 宁子怡、香泽国方氏两兄妹,竟然还有静王宁晏之。 这断玉公子面子倒是够大,初来这皇宫,竟与这么多皇室子女同坐一处,想必不是巧合,要么就是宁子怡邀请来的,要么……就是其他人慕名来见他的。 这些熟面孔都是正对着她,因此她认得出来,有一人身着月白色锦衣,背对着她,这人约莫就是那位大才子了。 颜天真走近了凉亭,宁子怡笑道:“哟,天真姐来了。” “天真见过诸位殿下。”颜天真见了礼,展露出优雅笑容,“公主殿下邀我前来见贵客,是否就是这位背对着我的公子?” 秦断玉听着身后那清脆悦耳的女子嗓音,回过了头。 颜天真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果然丰神俊朗,那些小宫女们倒不是胡吹的。 白皙温润的脸孔,清风霁月的眉眼,乌黑如绸的墨发绾梳端整,简单地束了个玉冠。 兴许才华出众的人总是比一般人姿态要高,因此这男子目光中也透出些淡漠傲然。那一身的月牙白,更显一股离尘清雅。 这人看上去倒是雅致,也有些气魄。 颜天真打量着秦断玉的同时,秦断玉也在打量她。 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妖里妖气。 最初有一丝丝惊艳,但不过就是一瞬,人对美丽的事物第一眼总会有些感叹,这是难免的。 可再之后,那惊艳之感就淡了。 只因为他最是不喜欢这一类的女子。 她的长相,挑不出什么毛病,若非要说哪里不好,大概就是太扎眼了。那双丹凤美目眼角微挑,不太水灵,有的只是妖冶与魅色,好似看一眼,就能被吸引进去,就像说书人口中化作人形的狐妖,魅惑有余而清纯不足。 看她这面相,不像什么好人家的女子。 听闻她很得北昱国皇帝喜爱,那不就是红颜祸水,魅惑君王的妖姬? 想到这儿,秦断玉冷淡道:“在下姓秦,名断玉,颜姑娘,果然如传言般令人惊艳。” 颜天真听着他这开场白,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都说才子最重礼数,这姓秦的虽然看起来清高了些,但自己与他头一次见面,他说话怎么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尤其是最后那句夸她的话,毫无情感,就像课堂上的学生背课本似的麻木,一听就像敷衍。 第31章 公子你听好了哦 颜天真虽然心中觉得怪异,面上却始终维持着优雅笑意,客套道:“断玉公子的名讳,我也是久仰了,今日能得见,还是沾了怡长公主的光了。” 她这一番只是标准的客套话,面上虽带笑意却并未表现出一点儿仰慕之情。 秦断玉望着她的脸庞,神色始终冷淡。 都说北昱国皇帝身边有个红人,一笑倾城,艳压群芳,这话倒也不是瞎说的,她的确只是那么轻轻一勾唇角,便荡漾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风华。 这女子有一种天生的妖冶,美是美,可他看着却总是欣赏不起来。 过分妖冶,就缺失了良家女子该有的气息了。 如此想着,他挪开了视线,不去看颜天真,转而望向了宁子怡,“公主殿下说,颜姑娘才艺过人,有一副好嗓子,不知今日能不能听颜姑娘唱上一曲?” “当然没问题了。”宁子怡笑道,“断玉公子都开口了,她自然是要唱的,否则岂不是白来一趟?” 秦断玉身后的颜天真闻言,垂下了眼,目光中划过些许思索。 怡长公主是个势利眼,一贯会见风使舵,能给她带来利益的人她才会去亲近,对于没有用处的人,一向摆着高姿态。 今日面对这个断玉公子,竟然有一丝讨好的意味? 虽说这秦断玉很有名气,可宁子怡身为长公主,身份摆在那儿,竟然难得愿意放下身份对人讨好般地笑,宫女声明了她对秦断玉并无仰慕之情,那一定就是有事相求了。 “天真姐,你还愣着做什么?给断玉公子唱上一段。”宁子怡的声线传入耳膜,语气竟是命令式的,没有带一丝征求的意味。 平日里缠着自己要学歌舞的时候,一口一声天真姐,笑得甜美无比,这会儿在秦断玉面前,竟然就这般下达命令,果然…… 自己这个歌女,在断玉公子面前,就没什么分量了。 颜天真心中有了计较,抬眸,朝眼前的众人淡淡一笑,“今儿我嗓子不舒服,恐怕是唱不了了,还请诸位殿下与公子见谅。” 要她唱就唱,真当她是卖笑的? 好歹是小皇帝身边的红人,妃嫔都要给三分薄面,皇后都不敢直接找麻烦的,怎么到了这大才子面前,就没身价了? 给他唱曲? 除非他正儿八经优雅有礼地征求她的意见,表示出只是想切磋音律的诚意。 否则……唱个屁。 人与人之间真诚的交流,什么最重要?礼仪,态度。 有宁子初撑腰,她就要要如此放高姿态,才不能被人看扁了去。 而颜天真婉拒的话一出,宁子怡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嗓子不舒服?你这说话的声音跟平日里无差别啊,听不出来异常。” 颜天真正想敷衍一句,宁晏之开口了,“子怡,你有所不知,人在说话的时候,用不了多少力气,而若是要唱曲,那可就要用力气了,她说的嗓子不舒服,大致意思应该是,嗓子不能发力,所以么,说话还是可以的,若是嚎,就嚎不出声了。” 宁晏之这话回得巧妙,颜天真当即顺着他的话,道:“就是静王殿下说的这个意思。” “看来,是挺不巧的。”宁子怡依旧不大高兴,“唱不出来,舞应该还是能跳的吧?” 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公主殿下,女子每个月都有几天身子不舒爽。” 宁晏之听着这话,偏过了头,掩饰唇角的那抹笑意。 这个颜天真……倒真是挺有脾气。 “嗓子不舒服,身子又不舒服,还挺巧合。”宁子怡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了思量。 颜天真是真的身子不舒畅,还是刻意推辞? 她也分不清真假了。 “既然颜姑娘不能唱曲也不能起舞,那我们自当体谅。”秦断玉开口,语气毫无波澜,“听闻颜姑娘才艺出众,除了能歌善舞之外,想必也有其他擅长的吧?” “这……”宁子怡答不上来了。 老实说,颜天真最吸引人的三处就是,美貌、歌喉、舞姿。除这些外,她想不到颜天真还有什么擅长的。 秦断玉的话看似随意,颜天真却能听出话外音。 他那口气,翻译过来的话似乎是……她除了会唱会跳,再无其他优异之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大才子似乎有点儿看不起她? 还是说,他本人就是这样傲慢的性子? “天真不才,擅长的还挺多。”颜天真开口,语气轻缓,“听宫女说,公主殿下想让公子与我切磋音律,很不巧今日嗓子不舒服,还以为没我事了呢,现在看来,公子想跟我切磋点儿别的?” “都说姑娘你才艺出众,尤其擅长歌舞。”秦断玉总算抬眼看她,“可这才艺,并不只包含歌舞,歌舞只能算艺,至于这个才,还得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哦?”颜天真挑眉,手中羽扇轻摇,“那公子你还想考我什么?为了配得起他人对我的称赞,我还得与公子你切磋切磋才情了。” “咱们也不比复杂的,姑娘请看这桌美味佳肴,你即兴赋诗一首如何?”秦断玉说着,侧开了身,让颜天真看清了白玉桌上的美味佳肴。 颜天真走上前,瞅了一眼,挑了挑眉。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她开了口。 “羌管悠悠霜满地,红烧茄子黄焖鸡。 秋高东篱赏桑菊,闲来烹制水煮鱼。 一树梨花压海棠,糖醋排骨溜肥肠。 曾经沧海难为水,鱼香肉丝配鸡腿。” 随口编了一首押韵的诗,颜天真也懒得去琢磨那诗的意境,只轻飘飘道:“天真不才,吟的这诗或许有些入不得诸位的耳,但天真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噗嗤” 宁晏之笑出了声,“天真,你还真别说,用一桌子菜作诗,原本也作不出什么意境,鸡鸭鱼肉编进诗句里,能吟到你这么不雅不俗的程度,算是不错了。” 宁晏之身侧,一直不曾出声的方氏兄妹也颇为赞同。 “尚可,尚可。” “听起来还蛮顺耳的。” 秦断玉静默。 这女子反应极快,云淡风轻。诚如宁晏之所言,她编的那几句不雅不俗,虽没有什么意境,但也不能说她差劲。 “断玉公子考过我了,那么,接下来,公子愿不愿意接下我出的考题呢?” 颜天真的话一出,秦断玉自然是道:“请。” “你考我赋诗,我便考考公子你的记忆力。”颜天真冲他淡淡一笑,“我念一段话,百字之内,公子你若能背下,便算是能耐。”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 背诵百字之内的一段话……就拿这个考秦断玉? 别说是秦断玉,有点儿聪明的孩子都能背下来百字的内容吧? “公子你听好了哦。”颜天真呵呵一笑,随即一本正经道,“粉红墙上画凤凰。红凤凰,黄凤凰,红凤凰上飞凤凰,黄凤凰上红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全部仿佛活凤凰。” “……”秦断玉回过神,面色有些不自然,“在下方才走神了,没记住,劳烦姑娘你再念一遍。” ------题外话------ ~ 哈哈哈哈哈哈,同志们你们试试念一遍那段,不能卡顿不能错喔~ 第32章 刁钻古怪 没记住的当然不止秦断玉一人。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记得住。 的确只是短短的几十个字,却……颇为拗口,细细回想起来,脑海中全是被‘凤凰’这两个字占据着。 方兰婷低着头,掰着手指数,“红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一共四种凤凰,我没记错吧?” “公主记得不错。”颜天真淡淡一笑,“既然断玉公子走神了没有听清,那么我再重复一遍,公子请听好了。粉红墙上画凤凰……” 颜天真将那段绕口令再次复述了一遍。 念第二遍,她自个儿都觉得舌头有点儿不利索。 同一段绕口的话一旦重复多了,或是念得快了,总会愈来愈不熟练,毕竟她不是这方面行家,只不过是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翻出这段话来耍耍嘴皮子。 她一向好胜心强,当初觉得念着好玩,不念熟练誓不罢休,背了几段类似这样拗口的话,拿出来打趣人,卖弄一番,倒还真拉风了一回。 秦断玉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从未想到过,背诵百字之内的一段话,能把他给难倒了。 一共就四种颜色的凤凰,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红凤凰,黄凤凰,红凤凰上……什么凤凰? 粉红凤凰之后又接的什么凤凰…… 听了两遍依旧没能背下来。 这么简单易懂的一段话,怎么就比诗词歌赋还难背。 这个女子倒真是懂得怎么为难人。 “姑娘,在下记不清。”背不出来,秦断玉倒也不逞强,“颜姑娘伶牙俐齿,不过在下并不是很服气,你这段话,在场恐怕除了你,没人记得下来。” “不错,太绕了。”一旁的宁子怡帮腔道,“本公主听了两遍,也就只能记住两句,天真姐,你这题目委实也太刁钻了些。” “也是,我自个儿也觉得有点儿刁钻。”颜天真挑眉一笑,“那么,换个简单一些的吧。” 说着,她敛起了笑意,“我大舅去二舅家找三舅说四舅被五舅骗去六舅家偷了七舅放在八舅柜子里的九舅借给小舅的五十两银子。请问,五十两银子最终到了谁的手里?” 众人:“……” 刚才凤凰就四种颜色,这一题舅舅有十个…… 秦断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你的舅舅竟有如此之多?” “是四舅!”方兰婷忽然叫唤了一声,“这个确实简单了些,我听出重点了,我只记得,是四舅被五舅骗去偷东西,这窃贼就是四舅了,对不对?” “应该是五舅。”方兰婷的兄长方厉锐接过话,“颜姑娘的问题是,五十两银子最终到了谁的手里。这当中,四舅是窃贼,五舅是主谋,五舅骗四舅,那么四舅只能算是一枚愚笨的棋子,五舅才是最终得利的人。” “错,答案是小舅。”宁晏之开口,推翻两人的结论,“诸位别忘了,大舅去二舅家找三舅说了这件事,那么,四舅五舅谋划的这个盗窃事件就算是暴露了,既然大舅等人知道了此事,又怎么容许那两个家伙得利?事情败露之后,那五十两银子原本该是谁的,那就自然是谁的,既然是九舅借给小舅的,那么终究是要还给小舅的,无论此事是私了还是告到衙门,都要这么判。至于小舅何时还钱,那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了。” “静王殿下答对了。”颜天真掩唇轻笑,“殿下的逻辑与反应当真快又准,不过,香泽国的两位殿下记性也是好的,我这一口气念出来的话,二位都能捕捉到重点。” 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秦断玉。 纵然满腹经纶傲慢清高,要比刁钻古怪终究不是她颜天真的对手。 一个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不一定代表这个人逻辑能力就强悍了,许多书呆子可以将整本书倒背如流,可脑子却不擅长于转弯。 论学问,也许这秦断玉不是吹的,毕竟众人对他好评如潮,群众不是瞎的。 可要论脑子转得快,在场的这些人中脑子最会转弯的必然是静王宁晏之。 “听闻断玉公子是南旭国的大才子。”颜天真望着秦断玉那有些僵硬的脸庞,悠悠道,“我们北昱国的静王殿下却是不输给您呢,今日我们聚在一起的这番问答若是传出去,静王殿下头顶上也要多一个大才子的帽子了,是吧?” “别别别,本王不要这样的帽子。”宁晏之连忙道,“本王这个人呐,从小就不爱念书,那些酸不溜丢的诗文,看得头疼,天真你可千万别把本王捧高了,本王还是做个闲散王爷舒坦,不与才子们争锋了。” “静王殿下谦虚了。”秦断玉这会儿似是平复了心绪,轻描淡写道,“在下脑子转得不够快,在下认了。” 宁子怡闻言,心中暗骂颜天真刁钻,得罪了她的贵客。 可面上,她还得从容道:“秦公子你莫要如此说,你满腹经纶,是众人皆知的,天真她不过就是擅长于耍小聪明,古灵精怪了些,公子无需跟她较真。” “公主殿下说得不错,我今日本不该来的,扰了大家的兴致,天真忽然觉得有些身体不适,诸位殿下,失陪了。”颜天真朝着众人如此说了一句,便开溜了。 今日她是拉风了,可她得罪了秦断玉又得罪了宁子怡。 得罪便得罪了,只要不是得罪了宁子初,得罪谁她都无所畏惧。 一路晃悠着回了仙乐宫,她的一双脚不由自主地迈向了偏殿。 这宫里她谁都信不过,勉强能信的还真的就只有偏殿楼上住着的那丑男。 云泪的屋子房门如往日那样半敞着不紧闭,颜天真拍开门板,身子一歪倚靠在门边,望着屋内那正在磨墨的人,悠悠道:“云泪,我今儿碰上了一个奇葩,南旭国的大才子,见我第一眼就看我不顺眼。” 云泪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她,神色疑惑,似是在等她的下文。 “我又没得罪他,他看我的眼神却十分不屑又冷漠,我猜测,他那种清高的才子,喜欢的必定是清纯无害的绝世白莲花女子,对于如花朵般妖艳的本天仙我,他瞧不上,反而瞧得烦,他虽然嘴上没说我什么,心中必定暗骂我是狐狸精,你说他是不是脑抽风?” 云泪微一挑眉,转回头。 “你挑眉什么意思,你赞同他的话?”颜天真步入屋内,到了云泪身侧,扳过他的肩,“你说,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云泪提笔,沾了墨水,写—— 不丑、不笨、不伪、不妖、不作、不谦。 第33章 给她点颜色瞧瞧 颜天真望着他所写的内容,额头一跳。 “不丑、不笨、不伪、不妖、不作、不谦……我能理解为,你是在赞我美丽聪慧真性情并非妖艳贱货,就是有点儿自恋?” 云泪的个性高冷了些,他若是要夸赞一个人也不会夸得很直接,若是要贬低一个人倒是不会客气,因此,解读他的意思,不难。 最后的‘不谦’二字,想必是指出了她的狂妄,不谦虚。 “云泪,我并非是狂妄自大之人。”颜天真轻摇着羽扇,悠然道,“在某些方面,我的确自我感觉良好了些,这不能说是自大,顶多称为自信吧?” 云泪手中的笔再次挥舞,写道:你说的南旭才子,可是秦断玉? “正是。”颜天真笑道,“你猜到了?” 云泪回:听你言语间描述,那人清高傲慢,我便猜到是他。 “他纵然才华横溢,却不怎么讨喜。我与他初见,什么坏事都没干,他却瞧我不顺眼了,他已经给我扣上了一顶非良家女子的帽子,既然如此,多说无益。”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反正他也被我稍稍耍了一回,看他还得意忘形。” 云泪将笔搁下,唇角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能把秦断玉能耍弄了,不容易呢。 …… 午间的阳光洒在巍峨的宫廷屋瓦上,凤仪宫内,有身着金红凤袍的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睑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神色有些许的惆怅。 站在身旁的贴身侍女道:“娘娘可是在为了公子消失一事发愁?” “本宫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点儿踪迹都寻不到,叔父问起来,本宫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 “娘娘,公子消失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想必是颜天真?他当时瞧上了颜天真,奴婢就觉得没好事,之后颜天真离开了御花园,他便也跟着出去了,再后来就没有了消息,或许颜天真知道他的下落呢。” “本宫当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本宫应该去仙乐宫审问颜天真么?不能!”楚皇后有些心烦气躁,“堂弟看上了她,动了歪心思,他当时要跟上去,是本宫默许了的,若是本宫现在去仙乐宫逼问颜天真,那岂不是自找麻烦?颜天真若问本宫为何找她,总不能说是亲眼看见堂弟尾随了她吧?亲眼看见却不制止,作为六宫之主,乃是失徳。这事儿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倒霉的是本宫,可不是颜天真。” “娘娘说的是,娘娘默许了公子去尾随她的事,不能被人知晓,可是娘娘,若是不问颜天真,咱们可就失去了唯一一条找公子的线索了。” “总不能为了找他,害得本宫又惹怒陛下,就算问了颜天真,她会说实话么?堂弟的功夫好着呢,颜天真不过一介女流,制不住堂弟的,这件事蹊跷得很,与她有没有关系也不能妄断,说句实在话,堂弟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他自找的。” “倒也是……”侍女叹息一声,忽的想到了一事,又道,“对了娘娘,盗窃火芝的窃贼抓到了,已死,据说他身上没有火芝,此事也古怪了些,他没能逃出宫去,火芝应该还在宫里才对,兴许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呵。”楚皇后冷笑一声,“他身上有没有火芝,只有陛下最清楚,窃贼已死,死无对证,若是陛下从他身上搜到了火芝,你以为陛下会还给本宫吗?他对外宣称窃贼身上没有火芝,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都是陛下说了算,是真是假又有谁敢质疑。” 侍女微讶,“陛下若是得到了,为何不归还娘娘?娘娘对陛下一心一意,若是他日陛下需要这东西,娘娘也会奉上,陛下何必如此?” “你不懂他,他的心思一向难测,就算本宫是他的人,他也是不信任的,只要是对他来说有用的东西,自然是掌握在他手里最好,抓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交给身边的人,也未必踏实,陛下就是这样的。”楚皇后说到这儿,眸中似有恼意,“我对他何等真心,他却因为父亲的原因厌弃我,甚至当众让我难堪,我堂堂六宫之主,在一个贱婢面前丢尽了颜面,多少人笑我一个皇后输给了一个区区歌女。” “这个颜天真也的确猖獗了些,自以为是个什么东西,连一个名分都无,还整日耀武扬威,不过是脸皮好看了点就自以为是,小人得志!”侍女轻嗤一声,“该给她点颜色瞧瞧的,娘娘您不能明着对她出手,不如咱们来暗的,仙乐宫的防守其实不严格,咱们楚家也是有暗卫死士的,娘娘您挑一两个武艺上乘的,总能逃过巡逻侍卫的耳目,溜进仙乐宫,未必是难事。” 楚皇后闻言,面色似有犹豫,“这……” 过去的日子里,明着暗着也都处置过一些人,她不需要顾忌什么,可对待颜天真,她总是有些忌惮。 整个宫里四处都是皇帝的眼线,其中包括各大高阶妃嫔寝宫,只因她们家中长辈大多在朝为官,皇帝布下眼线,也是为了能掌握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这凤仪宫内眼线必定是最多的,甚至她都能察觉到那么一两人,却都不敢动他们。 平时她做的事都不怕被人监视,她知道即使传进皇帝耳朵里,皇帝也没空理会,但颜天真……她真的不敢冒险去动她。 侍女似乎看出了她的忌惮,道:“娘娘不必忧心,这事,奴婢悄悄去吩咐死士,虽然咱们这宫里有几双锐眼,但,总有能避开的时候。” 皇后想了想,道:“也罢,本宫总不能如此胆怯,你去办吧,小心谨慎一些。” …… 转眼间,又入夜了。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颜天真站在榻边,一边哼着曲一边宽衣,蓦地,听到窗子外有异动。 歌声停顿的间歇里,她能敏锐地捕捉到屋外的动静。 她凤眸一眯,将褪了一半的衣裳穿了回去,口中的歌曲却没停,缓缓挪到了窗口。 “菊花残,满地伤……来了就别他娘的鬼鬼祟祟,出来!” 第34章 痛 她冷喝一声,伸手将窗户拍开,入目是漆黑的夜,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身轻如燕。 云泪也是神出鬼没的,但她知道,这人影绝不是云泪。 云泪不会如此鬼祟,这一次,想必是来者不善。 颜天真警戒起来,耳畔听到有破空之声划破气流,她目光一凛,想也不想,朝边上闪开,顺手将窗户迅速拉上。 “哧” 一物穿透了纱窗,直接射入屋内,钉在了角落的柜子上。 一枚三角镖。 颜天真走到榻边,抄起枕头边上的孔雀羽扇,朝着殿外而去。 在室内打斗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她这仙乐宫里的人原本就不多,就算她这屋内被砸了个稀巴烂,或许都不会有人听到动静赶来支援。 要打就去外面打,闹出点动静来,或许能引来援助。 颜天真心知今夜的不速之客不太好对付,来人身法很快,必是高手。 出了寝殿,到了空旷的庭院内,她朝着空气轻描淡写道:“这般躲躲藏藏,你是多没信心?连我一个小女子都忌惮,怂包。” 话音落下,又听得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她迅速回身,哗的一下抖开羽扇,朝前一挥! 再次击落一枚三角镖。 可她依旧捕捉不到敌人的方位。 果然不好对付。 颜天真并未多想,转身迅速奔向偏殿。 这一架她还真是没把握打赢了,只能求助云泪。 背后依稀有衣衫翻飞之声响起,眼见前头不远处就是云泪的住处,颜天真的余光却瞥见黑影一闪。 她顿时想骂娘。 后面有一个,余光又能瞄到一个,这是两个人! 宫中守卫如此森严,云泪当初闯入皇宫都挂了彩,这两人却能悄无声息地混入仙乐宫,只有一个可能性。 这两人原本就是宫里的人,对宫里的格局十分熟悉。 是哪个宫的主子派来的,尚未可知。 耳畔风声一紧,身后有人逼近,颜天真奔跑的步子止住,朝后一仰,将手中的羽扇甩出—— 来人没料到她来了这么一招,闪避不及时,被羽扇里藏着的暗钩划伤了手臂。 颜天真趁着他还未站稳脚跟,冲上了前,提起右腿扫向他! 那杀手反应倒是极快,一手扣住了颜天真的脚踝,望向颜天真的目光锐利而溢满杀机。 颜天真迎视着他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眨巴了一下凤眼。 杀手愣了一瞬间。 同一时,颜天真迅速抽回被他抓着的脚踝,朝他的脚背狠狠一踩! 杀手吃痛,闷哼一声。 颜天真瞅准时机,拔下发上的玉簪,朝着他的喉管一刺! “色字头上一把刀,死本天仙手里,知足吧你,多少人求我一笑,我还不笑呢!”颜天真冷笑一声,抽回玉簪。 白簪子进去红簪子出来。 杀手的身影眼见着就要倒地,颜天真又听见细微的破空声,正欲闪开,那倒下的杀手却用最后的力气再次抓住她的脚踝! 颜天真一脚用力将他踹开! 同一时,一枚细小的银针没入她的锁骨。 “艹你娘!” 锁骨上传来的刺痛感让颜天真紧蹙眉头。 更让她叫苦不迭的是,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抽离。 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依稀看见一道黑影袭来,她握紧了手中的发簪,准备殊死一搏。 拼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然而,她并没有察觉到杀机,只听得‘扑通’一声。 她晃了晃头,朦胧之间看见那杀手的身影轰然倒地,杀手身后几尺之外,一道修长的蓝影朝她走来。 颜天真卸下防备,任由自己的身躯倒下。 云泪及时赶到,很好。 倒下的身躯,被一双手扶住。 云泪瞅了一眼颜天真的脸庞,此刻竟然失了血色,唇色隐隐有些发紫,这不是好现象。 将颜天真横抱而起,迅速回到了偏殿楼上,搁在了床榻上。 云泪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脉息很乱,她是中毒了。 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他看不到她身上哪有伤口。 他很想问,她是哪个部位受到了袭击,因为他赶到的时候,颜天真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妙了,摇摇晃晃,似乎快要倒下。 他没有看清刺客是怎么出手的。 但是他发不出声音,被火芝灼伤的喉管,还需要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颜天真此刻有些神志不清,他若是写字,她还能看清吗? 云泪的手在颜天真的眼前试探地晃了晃。 颜天真半瞌着眼,没有反应。 她看不清,她此刻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她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了,是一种半昏迷状态。 云泪思索片刻,伸手去扒颜天真的衣领。 她看不清,他只能自己找伤口了。 颜天真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脖颈上一片凉意,有冰凉的触感在脖颈间停留,随即察觉到双肩一凉,有冷风灌入。 谁占她便宜! 不对,她是被云泪带走的,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云泪。 他不会占她便宜的,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他想干什么? 她迷糊之间找回了一丝神智,她猜测,他是想找伤口吧? 她被一根很细小的银针打中,那银针扎进了她的锁骨里。 她握住云泪的手,按在自己的左侧锁骨上,就这一个动作,已经花费了她不少的力气了。 云泪见此,修长白皙的指尖试探般地按了按那一处位置。 颜天真闷哼一声,“痛。” 云泪明白了过来。 没有伤口,她却喊痛,必定是什么很细小的东西扎进去了。 第35章 解毒 只能用内功将那玩意逼出体内,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还好这毒不算太厉害,还能给人喘息的时间。 若是药性极强的剧毒,她这会儿就不会有力气出声喊痛了。 云泪扶着她坐起,自己则是坐到了她的身后,双腿盘起,双手手掌抵在她的背部,将自己功力运于指掌之间,传递到颜天真的体内。 处于半昏迷半清醒之中的颜天真,原本觉得浑身虚软无力,忽然察觉到背后后心处似乎凝聚了一小股气流,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不算好受。 似乎身躯里有一种什么东西乱窜,流淌过四肢百骸,让她有些不适地拧了拧眉头。 不多时,她的额头上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而她身后的云泪,闭着双目,十分专注地将自身功力导进颜天真的体内。 她没有内功,因此她会觉得难受,她无法承受他的功力。 但,不能停。 若是停下来,则前功尽弃,那毒逼不出来,她就一命呜呼。 “云……泪……”颜天真呢喃一声,“我为何……这么难受……” 云泪没法回答她。 颜天真的左侧锁骨处,冒出了一根细小的银针头。 身后,云泪额头上的汗珠从脸颊流淌过下颌,滴落在衣裳上。 他的伤势的确是好了不少,功力恢复了原来的六七成左右,按理说,这一段时日正是需要修养的时期,再过个十天八天的,便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可帮着颜天真这么一疗伤,他胸膛上那一处被侍卫创下的伤口隐隐作疼,似乎……有恶化趋势。 那被利刃创下的伤口,约莫两寸长,一寸深,输送功力必要用力,如此这般,等同于在将刚恢复了一半的伤口进行撕裂。 来北昱国皇宫的这些日子,当真是他出生以来……所经历的最落魄的日子了。 也是……最有趣的日子。 忽听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叮’ 像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他终于睁开了眼,视线越过了颜天真,去看地面。 目光所及之处,那满是灰尘未经打扫的地面上,多了一根细小的银针。 就是这玩意。 云泪轻呼一口气,收回了手,唇色泛白。 反观颜天真,原本因为中毒而泛紫的唇色渐渐恢复了水润的红色,左侧锁骨上,溢出了些许黑色的血渍。 那是被逼出来的毒素,银针被内功逼得破体而出之后,也将毒素带了出去。 云泪的手已收回,颜天真便没了支撑,自然而然地倒进了身后人的怀中。 云泪并没有来得及看她一眼,头一歪,栽倒。 …… 颜天真再次醒过来,是半个时辰之后。 醒来时,鼻翼间依稀能闻到血腥味。 怎么会有血的味道? 她睁开了眼皮,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云泪的胸膛上,而血腥味的来源处是……云泪的胸膛上,锁骨下方几寸的位置。 颜天真微微一惊。 他的伤口是她给缝的,用的也是上好的金创药,就算一时半刻好不了也没理由恶化才对,怎么此时又出血? 且,他还是处于昏睡之中的。 颜天真没有多想,将他的衣领扒开,将外衣扒了一半,发现里头的中衣也染了大片血迹。 她又将中衣给解开了,入目的是白皙如玉的胸膛,锁骨下方两侧的位置上,一片血淋淋的。 像是……由于过度运动造成的伤口撕裂。 细细回想起来,她干掉一名杀手后,被一根十分细小的银针打中,之后就有些迷迷糊糊,但她能记得,第二个杀手是被云泪干掉的。 难道因为打了一架,用力过猛,造成伤口撕裂? 不对。 她记得他解决敌人所用的时间很快,既然他可以轻易杀掉一个人,又怎么会让自己受这么严重的伤?不合理。 且,他之后还有力气抱她上楼。那段时间,她似乎没有闻到一点儿血腥味。 这伤,是上楼之后留下的。 颜天真猛然惊觉,自己此刻的状态良好,半昏半醒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力量在身躯里游走,让她不太好受,但后来,身子愈来愈轻松了。 除了云泪,不会有第二个人帮她了。 颜天真低头看自己的左侧锁骨,这才看见那莹白的肌肤上一片黑色血渍,都有些干涸了。 她伸手按了按,丝毫不觉得疼。 这个世道,有一种功夫,叫内功。内功,可伤人,可救人,可用于毁灭物品,可用于疗伤逼毒。 她曾看见小皇帝那小身板一掌把一棵树给劈了,那就是内功,比她的拳脚功夫厉害些。 她有高明的拳脚功夫和反应能力,但若是碰到内功深厚的高手,也就只有被虐的份,所以,对付高手,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云泪……是因为帮她逼毒,施力过多,才会在这逼毒过程中,撕裂了伤口。 颜天真望着他,垂眼。 迄今为止,所认识的人当中,对她最好的……竟然是这个才与她相识了不到十天的人。 虽然至今不知他的身份,但她的确已经把他当成值得信任的人了。 颜天真下了榻,准备给云泪处理伤口,完了之后,要把楼下那两个杀手的尸体给处理了。 窗台边上正有一盆清水,她走了过去。 随时备着一盆清水,是云泪的习惯。 他有洁癖,住在这样不曾打扫的屋子内,一天不知要洗多少次手。 颜天真将毛巾浸水拧干了,瞥见铜镜里自己锁骨上的黑色血迹,觉得甚是碍眼,便拿毛巾擦了擦。 这么一擦,却发现了不对劲。 锁骨上的一处肌肤,竟然起皮? 她这风华正茂的美少女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就皮肤松弛! 她伸手摸了摸那部位。 不对。 颜天真凤眸一眯,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转身去找云泪平时拿来易容用的东西,有一样卸易容膏的药水。 她这锁骨上的一块肌肤,不是真的皮肤。 好好的怎么会有一块假皮覆着?是为了掩盖什么? 第36章 你可曾娶妻 颜天真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堆瓶瓶罐罐,但并不急着马上撕开锁骨上的那块假皮,而是走回了水盆边上。 还是先将云泪的伤势处理了,卸掉假皮的事儿过会儿再说。 颜天真拿着湿毛巾坐到了榻边,帮云泪清洗着伤口。 今夜若不是云泪帮她,她大抵是凶多吉少了,她深刻地记得锁骨处被逼出来的毒血,呈紫黑色。 那枚银针上的毒,可致命。 若不是那该死的刺客临死之前还要抓着她的脚踝,她也就不会因为行动受限被那枚银针打中。 云泪也就不会因为救她而运功撕裂了伤口,看他这伤势,有恶化趋势。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至于那两个刺客…… 应该如何找到他们的幕后主使?人都死了,怕是不好查出线索了。 花了小半个时辰替云泪处理伤口,将他染血的外袍与中衣扒下来了,颜天真的视线没忍住,扫向了他的上身。 为何他长得那般磕碜,却有着这一身如羊脂凝玉般的肌肤? 是上天给他的补偿么?将他生得太难看,就给了他这一身如雪如玉的皮囊。 看着好看,不知手感如何。 趁着他昏睡,碰一下不要紧吧? 如此想着,颜天真伸出了手,白皙细嫩的指尖触上云泪雪白如玉雕的肩头。 我的老天爷。 这触感……可比丝绸。 多好的风水与营养才能养出这一身令女子羡煞的皮囊? 可惜那相貌实在有些…… 她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 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的长相令人……一言难尽。 不过,与他相处久了,也能忽略他那磕碜的容貌,他的智谋与能耐,挺令人折服。 颜天真的手无意识地摩痧着云泪的肌肤,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在这个世道上,能被她所欣赏的男子太少。 看得顺眼的,更少。 若是云泪这相貌端正一些,她会不会心动? 很难说。 她虽不是以貌取人,但……要求也不能太低,相貌歪瓜裂枣的,着实入不得眼啊,作为朋友来往倒是没什么问题,作为恋爱对象,若是对方太磕碜,简直——辣眼睛。 “云泪,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我不要求你俊到惊为天人,但你至少也要长得端正些,大众脸也勉强能看得过去,你怎么就长得这么让人一言难尽……” 颜天真嘀咕着,余光瞥见云泪的手似乎动了动,她瞬间回神,将自个儿的手收了回来。 云泪若是知道她趁着他昏睡吃他豆腐,没准就拿她当女流氓了。 他的衣裳染了不少血,有血腥味,得拿去清洗。 她这仙乐宫里没有男子的衣裳,只能让他先穿着太监的衣裳了。 颜天真瞥了一眼云泪的脸庞,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方才见他手动了动,还以为是要醒了呢。 颜天真起了身,走到铜镜边上,开始寻思着处理锁骨上的那块假皮。 从瓶瓶罐罐里翻出了之前见过的卸易容膏的药水,倒了一些在手帕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颜天真开始对着锁骨的那个位置搓。 起皮的那个部位,褶皱愈来愈明显。 颜天真见此,继续搓着,片刻之后,那个部位十分明显地浮起了一块皮。 颜天真这才伸手去撕,指甲轻轻一抠,就将覆盖在锁骨上的假皮给抠下来了。 而抠下了假皮之后,所见到的东西却让她怔了怔。 那莹白的锁骨上,点缀着一个三瓣花的图案,图案呈淡红色,还蛮好看。 或者应该说,是胎记? 颜天真用浸染了药水的手帕,对着那三瓣花搓了搓。 什么也没能搓下来。 想必是天生的印记,与肌肤相连,因此,无法清除。 她的锁骨上,为何会有一块假皮遮盖胎记? 颜天真陷入了思索。 她是借着这个躯体重生的,但她对这个躯体原主人的往事,一无所知。 这块假皮,是原主自个儿贴上去的?还是其他人贴上去的? 揭掉假皮,露出胎记,会有怎样的影响? 颜天真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假皮覆盖回去。 这印记目前还不知是福是祸,若是露出来,会惹来什么麻烦那就不好了,以防万一,还是先遮住吧,遮住了总不会有祸事,不遮住,万一有麻烦呢? 颜天真想要将假皮贴回去,却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这玩意卸下来了怎么粘回去? 这事儿,得请教云泪了。 忽听身后有动静,颜天真转过头,看到的便是云泪醒了过来,正从榻上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有些无力。 “云泪,你还是别下榻了,你的伤口不太乐观。”颜天真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榻边坐下。 云泪目光中有初醒的朦胧之色,此刻只觉得身上有些凉意,低头一看,上身竟然是光着的。 颜天真道:“你的衣裳是我扒的,太多血了,黏在身上会难受的,我可没占你便宜!你的伤势,我帮你做了处理……多谢你救我。” 云泪抬眸,这一抬眼,看见了颜天真锁骨上多出的印记,眸光中划过一丝疑惑。 她的锁骨上何时多了一个印记? 颜天真见他目光落在自己锁骨上,便解释道:“这是天生的胎记,之前隐藏在一块假皮之下,对了,我想请教你,假皮卸下来之后,怎么粘回去?你帮我粘回去可好?” 云泪微一点头。 颜天真便去将易容用的东西搬来榻上。 云泪挑了个罐子,从罐子里挖出了点儿膏药,涂抹在颜天真锁骨上。 这般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得到。 颜天真望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云泪,你可曾娶妻?” ------题外话------ ~ 天真有话说—— 别说我以貌取人~若是换成广大的妹子们,你们长得美若天仙,会轻易喜欢一个丑男吗~吐槽一下没毛病 第37章 可有意中人?(pk求收) 云泪听着她这问话,手上的动作一顿,难得怔了。 对于颜天真忽然冒出来的问题,他是有些讶然的。 但只是一瞬,他便回过了神,摇了摇头。 别说云泪感到意外,颜天真自个儿都有些没回过神。 刚才那句问话,似乎不曾经过大脑思考,只是下意识问出来的…… 云泪摇头,意思便是没有。 问都问了,颜天真也不故作扭捏,继续问道:“那你可曾有婚约在身?” 云泪摇头。 “可有意中人?” “……”摇头。 “没有娶妻没有婚约,有没有侍妾和通房丫头?” 云泪望着她,目光里多了一丝莫名其妙。 忽然没头没脑地追问这些,是为了哪般? 颜天真见他不回答,追问,“快说有没有!有就点头,没有就摇头!” 云泪摇头。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在忽悠我?二十出头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后院里没有一个姬妾?这倒是有些稀奇了,你为何如此清心寡欲?你看你这一身皮囊,嫩得能掐出水,你必定出生富贵人家,虽然相貌不大好看,可你钱一扔,姑娘不就送上门了么?又穷又丑才会没人要,你好歹是个富家子弟,为何身边没有娇妻美妾?看你这神态,也不像是自卑自弃的……” 颜天真自顾自地说了一串,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莫非你对女子不感兴趣?你……不会是断袖吧?” 云泪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这一回连点头摇头都懒得。 又穷又丑的才没人要,在她看来,他虽丑却富? 对女子不感兴趣就是断袖? 这理由真是牵强。 老说他丑…… 得亏了他不是自卑自弃的丑陋之人,否则被她说几回,必定愈发颓废,把她记恨上。 她这人,跟你不熟的时候摆出各式各样的虚假脸孔,跟你一熟悉了便什么话都敢于直言,她还真是不怕他记仇…… “你生气了?”颜天真见云泪眸光清凉,连忙道,“你我都这么熟悉了,我说几句真心话有何不可?莫非你想看我对待他人时那种假惺惺的模样?你不知道,出了这仙乐宫,我就不以真性情待人了,人虚伪得久了,总希望能做回自己。我演绎过各式各样的人,有妖娆艳丽的狐狸精,清纯可爱的小仙女,高贵冷艳的青楼花魁,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趾高气扬的小辣椒……你若是看见我曾经演绎过的那些脸孔,会觉得我精神分裂,多重人格。” 云泪闻言,桃花美目中的凉意褪去,转化为一丝讶然。 他知道她擅长于见风使舵,却不知她竟然能变化如此多的面孔。 倒也是……蛮辛苦的。 “你不就是气我说你丑么?大不了我以后不说了……”颜天真嘀咕道,“男子相貌磕碜不要紧,重要的是有人格魅力,虽然你连话都不会说,但我满欣赏你的呢,你若是又会说话又玉树临风,那是何等风采?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会把你追求到手的。” 云泪:“……” 也不知她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没准是对他这个‘丑男’的安慰呢? 将易容膏在她的锁骨上抹匀了,他白皙的指尖轻轻按揉着那涂抹了易容膏的部位。 颜天真感受着他的指尖在锁骨上游移,竟有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她说不上来。 似乎有一种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 咳。 又想多了。 涂个膏药而已。 片刻的时间过去,云泪收回了手。 颜天真低头一看,锁骨上的那三瓣花印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皙光滑的肌肤,那一片假的皮肤,看上去十分自然,并无违和感。 颜天真望了一眼自己手上那块没用上的假皮,挑了挑眉。 原来易容膏搓着搓着就能与肌肤相连了,这门技艺不错,改日要学。 “云泪,你等会儿,我去拿一套太监的衣裳,你先穿着,我这仙乐宫里没有正经的男装,你的衣裳,我回头帮你清洗。” 颜天真说着,便去拾起云泪带血的衣裳,离开了屋子。 宫人们都会有好几套换洗的衣裳,颜天真去了洗衣池边,顺走了一件晾干的衣裳,布料看上去十分光滑崭新,一看就是新衣裳。 将衣裳带去偏殿楼上给了云泪,颜天真便又下了楼,捡起了她那把因为打斗而掉落的羽扇。 到了被云泪杀死的那刺客边上,颜天真将羽扇从那死尸脖子上抹过。 羽扇里的暗钩,在死尸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个刺客身上没什么伤口,想必云泪是用内功将他打死,所以,留的是内伤,无外伤。 她没有内功,因此,她必须在死尸身上创造伤口,如此一来,验尸的人一看尸体,就会将脖子上的伤口判为致命伤,报到宁子初那儿,人就是她颜天真杀的。 决不能让宁子初知道这仙乐宫里有一个内功高手的存在。 颜天真起了身,出了仙乐宫。 夜虽已深沉,可小皇帝一向不是个会早歇息的人,他时常看奏折看到很晚,且……年纪轻轻便伴有失眠,常常睡不好。 所以,她这个点去打搅他,他或许还没睡下。 到了长央殿外,果然灯火未熄,颜天真便到了殿外守着的宫人前,求见宁子初。 宫人进了殿去禀报,不多时,就出来回话了。 “颜姑娘进去吧。” 颜天真踏入了长央殿,看见的便是宁子初坐在书案之后,正将一本奏折放下。 颜天真走到书案前,跺了跺脚,“陛下!天真又被刺杀了,你管不管?” 宁子初闻言,望着她,眉峰微蹙,“怎么回事?” 第38章 献吻失败 “就在方才,我杀了两个夜闯仙乐宫的刺客。”颜天真撇了撇嘴,道,“原本是想留个活口审问的,可那两人功夫实在好,我怕稍有懈怠就会丢了小命,自然是全力以赴,打得狠了,下手没个轻重的,两人都被我抹了脖子。” 颜天真说到这儿,咬了咬唇,“上回在宫外遇刺,也没能留下活口审问,这回的刺客竟胆大到直接潜入仙乐宫了,也不知这两回的行刺主谋是否都是同一个,陛下,您如何看待此事?” 宁子初沉吟片刻,道:“宫外那一次行刺先不谈,就说说今夜,这宫中四处戒严,一只鸟飞进来都能听见动静,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这幕后主使者必定是宫里的人,刺客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摸进你的寝宫内,不惊动任何人,可见对这宫里的地形十分熟悉,绝非宫外人。” “天真也是如此想的。可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陛下也知道我在这宫中树敌许多,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该怀疑谁都不知道呢。” 宁子初想了想,道:“回头朕让人将那两名刺客的尸首从你宫中抬走,没准会有什么线索,若是能逮到主谋,朕定会严惩不贷,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事一时半会儿的必定解决不了,你若是觉得仙乐宫不安全,朕再给你多添几个人。” “多谢陛下,那天真告退了。”颜天真朝宁子初淡淡一笑,随即退了出去。 她将遭到行刺的事上报给宁子初,此事多半会在宫中传开,这样也好,让外人知道她颜天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那仙乐宫,不是那么好进的,有‘高手’看护呢。 小皇帝以为刺客是她一人解决的。 旁人只会以为陛下在她的寝宫里安排了高手护卫。 宁子初想在仙乐宫里再添几个人?无妨,多几个人,也发现不了云泪的存在。 颜天真回到了仙乐宫之后,并未马上就寝,而是去了洗衣池。 还差这最后一件事,办完了她便可以睡觉了。 云泪如今就只有两套衣裳换着穿,一套是太监服侍,一套是他自己原本的,在宫里她没法给他找到新衣裳,去宫外又有人跟着,不能买男装,只能这两件将就着换洗穿了。 颜天真望着水盆里的衣裳,原本的清水都被衣裳染成了血水。 这衣裳上沾的血还真不少…… 换了几盆子水,总算把衣裳上的血迹除得差不多了,颜天真一边搓着衣裳,一边嘀咕。 “好久没干这种活了……” 记不清多久没有动手做杂务了,难得洗一回衣裳,还是帮着别人洗的。 洗了好片刻,总算是把衣裳洗干净了,颜天真将衣裳拧干了之后,离开洗衣池。 云泪的衣裳自然是不能挂在洗衣池的杆子上,让宫人看见那还得了?只能带到偏殿楼上,挂在窗口边风干了。 颜天真到了云泪的屋子时,云泪刚准备歇息。 “你的衣裳给你洗好了,我给你挂纱窗边上,最近这两日天气倒是挺温暖的,明晚想必能干。”颜天真挂好了衣裳,转过身,险些撞到了身后的人。 “我的个娘,你怎么跟鬼似的?走路都没声的,差点撞上了。”颜天真埋怨一声。 他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她都没听到动静。 这般高明的轻功,她倒也很羡慕。 云泪不能语,视线落在颜天真的头发上。 洗个衣裳能把自己头发都洗湿了,身上也好几处**。 望着她额前被水揉在一起的发丝,看着实在碍眼,他下意识伸出了手,帮她整理额前的发丝,修长的指,将她那有些凌乱的发丝梳理好,看上去较为顺眼一些。 颜天真怔住。 云泪比她高了许多,距离这般近,她要稍稍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孔。 相貌是那么的平凡无奇,且,这还是一张假面具,面具下的脸,更让人难以正视。 可她如今却是一点都不反感了。 他下颌的弧度很优美,玉雕一般,脖颈修长,肤白、细腰、大长腿。 这分明就是黄金比例。 唯一的缺憾是,他的身型是黄金比例,相貌却不是天使面孔。 为什么不能稍微俊一点点呢! “云泪,我决定了,明儿开始我要去太医院,学医。”颜天真忽然揪住了云泪的衣领,道,“我要让你的嗓子能发声,帮你……祛斑,你脸上的斑太多了,真的很碍眼!有空我也要去宫外寻访名医,讨教祛斑奇招,虽然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但,只要我们能找到方法,长久的坚持,必会有所改善,我依稀记得一些面膜的配方,回头拿来敷脸,时间一长,也能有淡斑效果的。” 云泪:“……” 祛……斑? 他若是告诉她,只需要卸易容膏的药水一抹,便能让那些斑无影无踪,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还是先不告诉她了。 还不是时候。 正这般想着,颜天真忽然凑近了他一分,张了张口,犹豫了片刻,道:“你说你不曾娶妻又没有婚约,那,如我这样集美貌才华智慧于一身的女子,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云泪怔住。 她…… 不是天天嫌他丑么? 那她此刻这么问,又是为何…… 不等云泪回过神,颜天真一双手搭上了他的双肩,踮起了脚尖,朝着他的脸庞凑去。 眼见着一个轻吻就要落在脸颊上,云泪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偏头,躲开。 颜天真:“……” 云泪蓦然回神,明白她方才的意图,有些不可思议。 下一刻,肩上的手忽然离开,颜天真退开了两三步,磨牙道:“不考虑就罢了!我颜天真的爱慕者能从仙乐宫排到长央殿,总会有个适合本姑娘的人,睡你的觉吧!” 言罢,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云泪张了张口,‘等等’两字卡在喉咙里,没发出声。 他的嗓子还没好。 几个眨眼的功夫,颜天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云泪收回了视线。 罢了,他也需要静一静。 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真让人有些不适应。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一个黎明。 这一日,仙乐宫的宫人们发现颜天真有些闷闷不乐。 “不想吃不想吃,端走。”用午膳之际,颜天真看也不看一眼饭菜,摆了摆手。 “颜姑娘,您是怎么了?” “颜姑娘,有你爱吃的鱼香肉丝。” 两名宫女劝着颜天真用饭,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宫人的喊声,“我的衣裳怎么不见了!谁偷拿我衣裳了?这年头太监的衣裳都遭人惦记!” 颜天真闻言,不咸不淡道:“被鬼穿了。” 身边的小宫女眼角一跳,“颜姑娘又说笑话了。” 颜天真呵呵一笑,“还是一只又丑又哑没眼光的磕碜鬼。” ------题外话------ ~ 天真:不开心,万人迷也会碰钉子。 第39章 滚! 宫女自然是听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一头雾水。 不过她们倒是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颜姑娘是因着什么事儿不开心么?” “颜姑娘,即便是心情不好,饭也不能不吃。” “你们都别说了,我想自个儿静一静。”颜天真说着,身子朝后一仰,靠着椅子背闭目养神。 宫女们见此,便也不再打搅她了,都退开了。 颜天真听着耳畔的微风拂过,开始算着日子。 离下个月初三,还有六日。 初三一到,云泪就要混在出宫采购的宫人队伍当中,离开这皇宫了。 他说过,他会再回来。 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有点儿意思呢。 她不是个扭捏的性格,既然对他有点儿意思她就不隐藏了,可昨夜他的态度……表明了是拒绝。 不考虑她? 拉倒! …… 偏殿二楼的窗台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站立,遥望着十几丈之外梨花树下的女子。 颜天真此刻正是坐下树荫之下,背对着他。 云泪的视线停留在颜天真的背影上,不禁回想起昨夜的那番情形。 昨夜她是想亲吻他的脸颊……他当时并未反应过来,完全是下意识地避开。 他从小不太习惯与人亲密接触。 即便是母亲想要掐着他的脸玩,他也是不乐意的。 他并不是很抵触颜天真的靠近,但他也不太理解她的想法。 相识以来,她说他丑说了不下十遍,他知道她并无恶意,只是跟他说话爽快了些,她甚至挺好心,想帮他治嗓子,治脸。 其实无论是嗓子还是容貌,都不需要她治,他的丑是刻意伪装,他的哑是暂时性的,离开这皇宫之后,自然就恢复了。 她颇有自信,总自称天仙,也的确美若天仙,因此,总是嫌他丑,倒也是情理之中,他也知道他把自己弄得过于丑陋了,当初连花无心都被吓了个哆嗦。 既然总说他丑,又为何要亲近他? 女子都爱俏郎君,颜天真想必也不例外,他不觉得他把自己弄得如此难看还会被人看上。 真是……无法理解。 揣测女子的心思,当真是个难题,比在朝堂之上对付政敌还要麻烦。 …… 仙乐宫内一派宁静,然而,仙乐宫之外却是热闹得很。 四处可见三五宫人扎堆,议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昨夜仙乐宫内的颜姑娘遭到了行刺。这刺客的本事倒也大,宫中如此森严,竟能被他们悄无声息地混进仙乐宫。” “那颜姑娘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刺客没伤到她一根汗毛呢,颜姑娘虽是弱女子,可她身边有高手护卫呢。” “哪位高手啊?仙乐宫统共也就七个人啊,难道其余六个人里有谁深藏不露么?” “谁知道呢,一定是陛下安排的,颜姑娘平日没少招人嫉恨,陛下想必是怕她被谁恨上了去害她,派了人保护她吧?” “她果然深得陛下宠信。” …… “什……什么?颜天真没受一点儿伤,派去的那两人都没命了?”凤仪宫内,楚皇后听着贴身侍女的汇报,大感意外,“怎么会,她只是个弱女子啊,本宫身边最厉害的两个死士,怎么就伤不到她,还都赔上了性命?” 侍女犹豫了片刻,道:“据说,是陛下在她身边安插了高手保护她,兴许陛下猜到她会招人嫉恨,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呵,呵呵……”楚皇后苦笑两声,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本宫真是没本事,连一个区区颜天真都解决不了,明着不敢刁难她,暗着下手又失败,还赔上两个心腹,难道本宫就真的奈何不了她了么。” “娘娘可别灰心,她再怎么耀武扬威,终究也就只是个身份低贱的下等人而已,暂时还翻不起什么浪花,她的身后,除了陛下之外再无任何势力,可娘娘您背后是整个楚家,以及众多与楚家交好的权贵世家,何必在意她一个小人物呢。”侍女道,“娘娘不如先想想,如何与陛下修复好关系,帝后和睦,是众人期盼的呢。” 楚皇后神色淡漠:“本宫倒是想啊,谈何容易。” 一旁的侍女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娘娘,不如与颜天真交好吧。” 楚皇后一怔,“与她交好?” “自然是假意交好了,她最是懂怎么讨陛下欢心,与她来往,娘娘想必能有所收获,娘娘,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她,不如就利用她吧,陛下那么喜欢歌舞,连怡长公主都去跟她学,娘娘为何不也去呢?若是与她熟悉了,她对我们,也就不设防了。” 楚皇后思索一番,道:“有理,你立即去备上一些补品,命人送到仙乐宫去。” 与颜天真交好,倒是可以,但她贵为皇后,总不能亲自去仙乐宫慰问颜天真这个小人物,在外人看来,讨好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赏她些东西,她总要过来凤仪宫谢恩,让她自个儿来,自己也不至于失了六宫之主的威风。 …… “我习惯你走在我的身后~ 无论什么要求你全都接受~ 我如果能够让时光倒流~ 高傲不再有毫无保留犯贱的祈求~” 梨花树下,颜天真闭着眼睛哼着曲,身后的宫人听着,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颜姑娘,你这半个时辰都在唱情歌,是不是想念陛下了?” 颜天真乍一听这话,‘噗’的一声笑了。 想念陛下…… “没有的事儿,我就是随便唱唱。”颜天真悠悠道,“失意的时候,唱唱情歌心情能好一些。” “颜姑娘为何失意?是因为这几日与陛下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么?陛下忙于政务……” “没有的事!纯粹心情不好,与陛下无关,别提陛下!” 宫人见她语气忽然激烈了些,只当她是口是心非,叹息着道:“颜姑娘,您可不能生陛下的气啊……” “陛下陛下陛下,跟他有个毛的关系!滚!别烦我!” 颜天真正发着火,又有宫人来报,“颜姑娘,凤仪宫来人……” “不见!” 第40章 稀罕个什么劲 前来汇报的宫人听着颜天真这一声呵斥,怔了一瞬,回过了神,连忙道:“颜姑娘,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哪能说不见就不见呢?小顺子已经领着人过来了,奴才来告知您一声,总得起身去迎接啊。” 颜天真闻言,稍稍静下了心,轻描淡写道:“我方才糊涂了,没听清,既然是皇后派来的人,自然得见。” 虽说有小皇帝给她撑腰,她平日里腰板是可以挺得直一些,但她可不会因此而过分跋扈,以免惹人反感。 方才心情不爽,听宫人说有人要见她,下意识呵斥了一声,只不过是纯粹发泄罢了。 都怪云泪。 真想不到,她颜天真有一日会因为一个丑男而如此失态。 人家不稀罕她,她也不能太放在心上了,缓个几天,这心情想必也能平复了。 颜天真一个抬眼,看见了几道人影从远处走来,领头的是仙乐宫的小太监,后面跟着三人,其中一人她认得,是皇后的贴身宫女。 “颜姑娘。”那宫女到了颜天真面前,微微福了福身。 “无需多礼。”颜天真展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几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听说颜姑娘昨日遭到了行刺,想必是受了惊吓,娘娘命我等送来一些补品给颜姑娘。”宫女说着,朝着身后的几人道,“将东西送到颜姑娘寝殿里去。” “皇后娘娘可真好,我这么点儿小事都要劳烦娘娘记挂着,惭愧。”颜天真面上始终保持着笑意,“娘娘的赏赐,我收下了,回头定会去娘娘那儿谢恩,请几位向娘娘转达我的谢意。” 瞎客套了一番,把那几个宫女打发走了,颜天真望着远去的那几道身影,唇角的笑意敛起,翻了个白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点儿后宫妇人惯用的小把戏,老套的很,这皇后的心思,在她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不就是看她风头正盛想来拉拢一把?莫不是要请教用什么招去讨小皇帝的欢心? “后宫妇人,可悲、可叹。”颜天真摇了摇头,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 身旁的宫女闻言,道:“颜姑娘总是喜欢说些古怪的话。” “不是我古怪,是我有个性。”颜天真轻摇着羽扇,悠悠道,“像我这样清新脱俗的美少女,本就不多。” 宫人附和,“那是自然,您的美,由骨到皮。” “可纵然本姑娘这副皮囊好到惊为天人,也不是人人都稀罕。”颜天真叹息一声,“也许,上天觉得对我已经偏心了够多,这才给我多设了几道坎吧。” 佛说众生平等,可人生,处处都在攀比,何来的平等? 男子比权势、比财富、比城府、比文武。 女子比美貌、比才艺、比家世、比郎君。 大千世界,人格平等,人却分三六九等。 美貌、智慧、才艺,她都占了,所以么……这家世背景她就缺了,这情路也不太顺。 可她已经拥有了大多女子想要拥有东西,所以她要走的路曲折一些倒也没什么,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生得丑没能耐又脑子蠢,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云泪…… 纵然日久生情忽然心动,无缘柴米油盐长相厮守。 …… 是夜。 颜天真正准备歇了,忽听宫人来报,陛下驾到。 颜天真只得穿戴整齐出寝殿迎驾。 “陛下,这么晚了还不歇,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天真,朕前些日子吩咐你的事,你是否忘了?”宁子初面上无甚表情,“那花无心,据说这几日都不在宫里,大约再有七八日,香泽国的使臣团要离开了,你能赶在这之前拿到九龙图么?” 颜天真撇了撇嘴,“陛下,我也不知那和尚去了什么地方,我若是知道,我还会一天到晚地闲着么?这样吧,若是他这两日再不出现,我就去找那位香泽国那位公主询问一番。” “也罢,朕也不能全指望你一个人,你尽力就好。”宁子初说着,目光忽然停留在颜天真的脖颈上。 原因无他,今夜颜天真穿的这件衣裳领口是朝外微微翻卷的花边,因此就能看到她脖颈上戴着东西了。 一串十分精致又别致的项链,那吊坠上的宝石晶莹剔透,色泽莹亮,实属极品。 “你的脖子上何时多了一串项链?朕记得你从前不爱戴首饰,脖子上都是空荡荡的。这东西也不像是朕赏给你的,是你自个儿的?” 他赏过她多少奇珍异宝,他是记不清的,但他知道,绝不会有这样一条别致的项链。 颜天真轻抚着脖子上的吊坠,道:“是我自己的,打小就带在身上的,平日里收藏着不戴,这两日忽然心血来潮就戴上了,觉得挺好看,就不想摘下来了。” “是很好看。”宁子初唇角轻扬,“与你挺配。” 颜天真笑道:“陛下今夜来,就是为了提醒我九龙图的事么?” 其实,她真的忘了。 若是宁子初不提醒,她这两日还真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未完成的任务。 那个花和尚手中的藏宝图,小皇帝一直惦记着的。 这两日脑子里想的竟然都是那个丑男……都没想起别的事。 颜天真啊颜天真,你可不能再如此堕落了。 不就是个丑男么,稀罕个什么劲啊。 人家都不稀罕她这个美人,她可不能倒贴。 “朕因为政务上的事,颇有些心烦意乱,夜里出来走走,经过你这儿,便进来了。”宁子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天真,朕上回赐给你的,西域的葡萄美酒,还有么?拿一坛子出来,朕想小酌几杯。” 颜天真道:“陛下稍等片刻。” 原来小皇帝是烦闷了来找她喝酒解闷。 正好,她也挺闷。 第41章 放开云渺,冲贫僧来 颜天真从寝殿角落拎了一坛子酒,朝着寝殿外站着的宁子初道:“陛下,酒在这儿。” 宁子初道:“将酒搬到鲤鱼池畔吧,近日天气有些闷,寝殿外头凉快些。” 颜天真闻言,便拎着酒坛,拿了两只白玉杯,走出了寝殿。 与宁子初行至鲤鱼池畔边的小亭内,里头有张石桌。夜里听着风声小酌,借着月色看鱼,倒也算是惬意。 颜天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撕开了酒坛子的封口,斟满了两杯。 “陛下,请。”她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宁子初身前。 宁子初道:“天真也要陪朕饮几杯?” “呵呵,陛下想喝,天真陪同着喝几杯也无妨。”颜天真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酒量可不低,若要比酒,宁子初根本比不过她。 昔日听到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姑娘家家,在外应酬,要么滴酒不沾,要么喝趴五个壮汉! 滴酒不沾,则可保证随时清醒,不被人占了便宜。 千杯不倒,同样的道理,看似醉却又不醉,是另外一种高境界。 “天真有心了。”宁子初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将酒杯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颜天真自然不落下风。 共饮几杯之后,宁子初的双颊已经开始泛红。 他原本就十分秀气标致,双颊之上被两片红云点缀着,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颜天真望着已经有了醉意的宁子初,以手托腮,慢条斯理道:“陛下可是心情不好?” “朕只是觉得……有点累。”宁子初此时没有了平日里的贵气冷厉,语气里竟是有一些怅然,“这一国之君当得还有些烦了,养了一堆心腹,一个能为朕排忧解难的都无,一群废物,废物……” 宁子初说着,双手搁在了桌子上,趴下头,“何时能不这么累就好了……” 颜天真望着他,轻叹一声。 十七岁,肩负江山重任,能不累就怪了。 一个没有童年,人生中只充斥着阴谋算计的少年。 颜天真径自饮了一杯,心中思索着那丑男此刻也不知在做什么。 老天爷,怎么不知不觉又想起他了。 真是见了鬼了,就他那磕碜样怎么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呢…… 颜天真不知的是,此刻,远处正有一双眼睛,将凉亭内的画面尽收眼底。 “云渺,你托付我的事儿,我给你办好了,玲珑服下火芝之后,很快便能痊愈,许久不见它,它还是那么凶呢,不过,谁让它身负重伤呢,我在它面前挥拳头它也咬不到我啊,哈哈哈……” 花无心笑了两声,接收到了云泪一个眼刀,便立即止住了笑。 险些忘了,这是在仙乐宫,空气如此寂静,他若是笑得太张扬,被宫人察觉到可就不妙了。 花无心闭嘴了,云泪便将视线一转,又转回远处去了。 “云渺,你在看什么?”花无心发觉身旁的人一直在望着远处,不由得好奇,也看了过去,这一看,微一挑眉。 “颜天仙和小皇帝啊……”花无心呵呵一笑,“都说这小皇帝最喜欢他身边这位歌姬,如此看来,诚然不假,他们似乎在对饮呢,这小皇帝艳福不浅,美酒佳人相伴,今夜想必春梦了无痕。” 花无心的话音才落下,云泪便又回过头,桃花美目之中一派冷光流转。 花无心咽了咽口水,“你又瞪我作甚?” 云泪不理会他,转过头,身形直接掠出了窗台。 “你干什么去?”花无心一时好奇,眼见着云泪奔向远处的凉亭,脑海中顿时浮现一个想法。 他莫不是也看上了那颜天真? 有好戏看了! 花无心如此想着,也跃下了窗台,追了上去。 凉亭之内,宁子初醉意上来了,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女子,道:“天真,你是否会一直陪在朕身侧?” 他的声音很细弱,颜天真这会儿只顾着自饮,想着别的事,没把宁子初的问话听进去。 宁子初得不到回答,眉峰一蹙,呵斥一声,“回答朕!” 这一声的声线可是不小,颜天真当即回过了神,道:“陛下,你方才说什么?” 谁知道这小皇帝刚才叽里咕噜说什么醉话,她没听清。 宁子初起了身,身子有些晃悠,到了颜天真面前,伸手正要触上她的肩,颜天真下意识朝后一避,避开了宁子初的触碰。 宁子初见此,面色当即恼了,“躲什么!” 颜天真道:“陛下,你醉了,你该歇息了。” 宁子初不理会她的话,再度逼近了她。 颜天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退开,“陛下,你当真醉了,你若是再靠过来,休怪天真不客气了。” “不客气?”宁子初笑了,“怎么个不客气法?呵……” 颜天真微抽了一下眼角,不想与一个醉人计较,眼见宁子初摇晃着身影一个劲儿地逼近,她连连后退,转身之际,脚下踩着了个石子,身子一个趔趄朝前栽倒! 颜天真酒量虽好,但饮酒之后,人的躯体反应能力稍微比完全清醒时差些,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眼见着要摔个大马趴,蓦然一道人影闪到眼前。 于是乎,她直接扑到了来人身上,带着那人一起摔了。 云泪原本是要上前来接住她,却没想到被她突然一扑,有些没回神,脚下也没站稳,如此一来,双双摔倒。 云泪作为底下垫着的那个,这么一仰摔,一时有些眼冒金星。 颜天真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摔倒时垫了个人,这么一摔倒也不疼。 她一抬眼,正对上身下那人雪白如玉雕的下巴。 “云泪?”颜天真眸底掠过一丝喜悦之色,“你方才冲上来,是怕我摔了?” 云泪不能语,只是望着她。 “你舍不得我摔,承认吧。”颜天真趴在他身上,也不起来,反而往上挪了几分,一个俯头,唇瓣朝着云泪的脸颊落下。 云泪下意识又偏了开。 他并不太适应…… “你还躲!我让你躲!”颜天真一恼,唇再次袭向他的脸。 云泪抬手,按住颜天真的头,不让她凑上来。 他得缓一缓…… “云渺,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浆糊!”一道叹息声传入耳中,“颜天仙送上门你都拒绝。” 花无心赶来时,看到云泪躲避颜天真的亲吻,只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颜姑娘,不如你放开云渺,冲贫僧来?” 花无心的话音才落下,蓦然觉得腰间一紧,被人抱了上,同一时,身后传来幽幽的男子嗓音—— “天真,你这腰身,怎么抱起来没有想象中细呢……” 花无心被吓得虎躯一震。 同一时,他身后,颜天真拍开了云泪按着她脑袋的那只手,捧着他的脸,一口咬在他唇上! 第42章 醉吻 云泪怔住,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颜天真这么一下嘴,连她自个儿都有些愣了。 原本只是想亲一亲脸颊以示喜爱之情,若是一开始就盯着人家的嘴巴去,显得太过热情。 可云泪连脸都不给她亲,她一恼,一口就咬他唇上去了。 这人分明就是关心她的,怕她摔了才那么快冲上前来接住她,一次又一次朝她伸出援手,在她中毒之时,他又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口撕裂,帮她将毒逼出来,使得她免于危难。 他因她而受伤,也没有半句抱怨。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 难不成还是见鬼的友情? 颜天真原本正在神游,忽然察觉到身下压着的云泪动了动,齿间那片柔软的触感想要逃离…… 云泪觉得此刻的情形颇为诡异,他何时如此被人压制着,连动弹都那么难。 他其实可以一掌将颜天真掀翻,让她毫无还手的余地。 可他却并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 把她掀翻这种事儿……似乎做不出来。 唇被她叼着,都有些疼了,想要偏开头,颜天真却不让。 颜天真只当他又想躲开,丹凤美目眯起,捧着他脸颊的手直接滑到他的下巴,扣住,牙关松开了些,不再用咬,改为紧紧封住他的口。 亲都亲了,想怎样? 有本事一掌把她打飞! 若是他真的敢一掌打飞她…… 那她真就无话可说了,再如何喜欢都会放弃。 不动心,则不怜惜。 若动心,则不忍伤害。 就看他什么反应了。 这一头的二人纠缠在一起,身后的花无心有些瞠目结舌。 早知这颜天真不是个软柿子,却没想到如此强悍。 敢把云渺压在身下的……她还是头一人。 云渺那厮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想躲? 他若真的那么排斥,为何不直接把颜天真掀飞?颜天真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真想抗拒,轻而易举。 可他就是不动手,别扭地挣扎着,怎么看着就那么像是半推半就,欲迎还拒? 想不到云渺竟是这种人…… 花无心这会儿倒是忘了,自己还被人抱着。 只因前面地上那两人的行为,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太过强大,让他一时间就忽略了腰间的那双手。 直到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天真,你还没回答朕,是否会一直陪伴在朕的身侧?绝不背叛,绝不离弃?” 花无心闻声,蓦然回神,几乎没有多想,丹田之中提起一股子内功,将身后的人震开! 他一代高僧,竟被一个男子揩油! 虽然那男子是个帝王,也让他膈应得很! 再回想起宁子初说的话,显然就是把他当成了颜天真。 这小皇帝果真是醉得不轻,他这么高大的身形,怎么就能被看作一个女子? “阿弥陀佛,既然你们二人如此柔情蜜意,贫僧在这儿旁观似乎显得有些煞风景,你们且慢慢玩,云渺,明儿告诉贫僧被颜天仙压是什么感想,呵呵呵……” 花无心话音落下,并无人搭理他。 或者说,没人有闲情理会他。 花无心挑了挑眉,转过身走开了。 身后一丈之外,宁子初昏迷在了鲤鱼池畔,只差那么一尺,就能掉进池子里去。 花无心那一震可是不轻,直接将他震晕了。 花无心走了,宁子初晕了,云泪与颜天真依旧在没完没了地纠缠…… 颜天真紧紧地扣着云泪的下颌,贴着他的双唇。 对于亲吻这事儿,她自个儿也是新手入门呢。 她倒是看过不少,可亲身经历之时,还是蛮生涩,只是封着云泪的口,不让他逃开。 他的唇,有点儿凉,有点儿软。 他人虽然是长得不大好看,可抱起来亲起来倒是让人蛮迷恋的。 黄金比例。 清越又好闻的气息。 凝脂般的肌肤。 丝绸般的手感。 如寒池般深邃的桃花美目。 挺翘的鼻梁。 果冻般的唇……一碰上竟然停不下来。 在这些优点面前,她可以完全忽略了他那平凡丑陋的容颜。 真是见了鬼了…… 她这个外貌协会,竟有一天在一个丑男面前折腰…… 颜天真这般想着,忽然觉得身下的云泪有些呼吸急促,她这才放开了他。 亲了许久,是该放开了。 云泪一呼吸到新鲜空气,便开始轻喘着。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女子压得喘不过气…… 他竟然也不因此生气。 真是见了鬼了…… 颜天真觉得眼下气氛有些不对劲,见云泪差不多缓过气了,索性双手攀上他的肩,将头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我好困,走不动……” 这时候只好装醉了。 现在回想起方才的行为,她简直像个女流氓。 云泪会不会被她吓着? 干脆将她的行为全赖给酒,毕竟酒这个东西,很容易便让人失了理智,回头跟云泪说她是醉酒了才揩他油,没准儿他就不介意了呢。 云泪被颜天真抱着,察觉到脖颈间有呼吸喷洒,鼻翼间流连着她身上的淡雅香气,唇上似乎也残留些许酒香。 看来,她喝得挺多。 若不是喝多了,她想必也不会如此……生猛。 颜天真走不动,云泪自然不会将她丢着不管,便将她横抱而起,走回她的寝殿。 仙乐宫内就那么几个宫人,这个点儿也歇了,他便十分坦然地进了颜天真的寝殿,不需要顾忌什么。 抱着颜天真到了榻边,将她搁下,见她的发丝有些许凌乱,他便又伸出手,帮她整理。 收回手之际,颜天真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抓到脸颊边蹭了蹭。 云泪怔住。 “云泪,我不嫌你长得难看,我是一个注重内在美的女子……”颜天真嘀咕着,“本天仙已经如此貌美,再找个绝世美男也没什么意思,找个不好看的,想必也老实,我若是那么在意外表,每天对着镜子看自己就好了……” 云泪闻言,微一挑眉。 不嫌他长得难看? 颜天真还在继续嘀咕着,“云泪,你考虑清楚了,若是不要本天仙,就你这容貌,你以后找媳妇,找不到我这般貌美的了,一定找不到!” ------题外话------ ~ 推好基友牛牛的文,精品种田文,坑品有保证,喜欢的亲动动小手纳了~ —— 《田园小酒师》/蓝牛 窦家三代绝种,只能抱养儿子。 到窦传家这代又抱养了一儿一女,才得了三个娃儿。 窦大郎:我虽然是嗣子,但是长子,家里的作坊田产该由我继承! 窦二娘:我是亲外孙女,是窦家的正经血脉,家当该给我陪嫁,我嫁的是秀才老爷! 爷奶亲爹:好好好! 窦三郎:我也想念书科考… 啪—— 窦小郎:我也想吃白面,想吃肉… 啪啪—— 窦四娘:…… 啪啪啪—— 爷爷殴打,奶奶咒骂;还有那睁眼瞎的亲爹妈。 看着脸上砸来的卖身契,窦清幽冷冷一笑,卷起袖子,酿酒师奋起! —— 办酒坊,开山地;黄酒,白酒,葡萄酒。 买古井,建场地;绿酒,啤酒,水果酒。 第43章 心动 云泪将颜天真的话听在耳中,颇觉得有趣。 错过她就找不到比她更貌美的媳妇? 听起来倒也有些道理。 过去的岁月里,他见过了太多有着华美外表的女子,但若是与颜天真比起来,还真是没有哪个比得过她。 她的话虽有理,但……他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在他看来,颜天真最大的特点从来都不是貌美,而是——性格。 还有她那八面玲珑的心思。 撇开外表之外,她的确也有其他的过人之处,即便她没有惊人的容貌,也是个很奇特的女子。 云泪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怔然。 他一向不会正儿八经地关注一个女子,也不会有哪个女子的音容笑貌能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 对待颜天真,他真是罕见地有耐心…… “云泪……”颜天真的嘀咕声再次想起,将云泪的思绪扯回。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喽,你若是不考虑我,就别老在我面前晃悠着找存在感,你不想考虑我,就离我远一些,我自然也不会纠缠你……” 颜天真说到这儿,从榻上缓缓地坐起,双颊之上依旧泛着一丝酡红,在云泪看来,她这分明是醉态。 这便是……酒后吐真言? 她对他的心思,竟是如此认真的。 真是奇了怪。 听她平日里以天仙自称,给人的感觉便是这女子极度自信,必定眼高于顶,高傲冷艳。 他把自己搞得如此磕碜,她……是怎么看上的? 云泪因此而感到困惑。 昔日有无数女子倾慕于他的真容,但自从扮丑之后,几乎是人见人呕,人见人厌。 可在颜天仙的眼中,他看不到一丝嫌恶,有的只是欢喜。 而就在他疑惑之际,颜天真又贴了上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倚靠在他肩上,“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呢,平时看着挺睿智的一人,一面临感情问题,瞬间就变得呆萌了?你过去的日子真就没交往过女子么?红颜知己青梅竹马总有吧?是不是她们都看不上你啊,嘿嘿……她们看不上,本天仙看得上啊,你就跟了我呗,哦不,让我跟了你呗。” 听着颜天真的轻笑声在耳畔响起,云泪心神一荡。 鬼使神差地,伸手环上了颜天真纤细的腰肢。 她是第一个能跟他如此亲近的女子了。 在不知他的身份、家世、甚至连他的真容都没有见过,连他的声音都不曾听过的情况下,如此真心实意,倒真是难得的真性情。 她说的对。 就他现在这副磕碜的打扮,走出去,不会有一个女子看得上他。当然了,若是他拿出大把的金钱挥洒,还是会有女子贴上来的。 可那些都不真实,他也不屑一顾。 颜天真原本正装着醉死缠烂打,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一瞬间的怔愣过后,便是大喜。 这丑男……终于开窍了! 他不会说话,这是在用行动表明他的态度么。 “你也看上我了,对不对?”颜天真抬头,在云泪的唇角边印下一吻,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又飞快地撤离。 省得他等会儿又给躲开了…… 偷了个香之后,颜天真脑海中忽然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之前两次想亲他来着都让他躲开了,最后还是来强硬的才成功的,他每回躲避的速度都飞快,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似乎未经思考,完全是下意识地躲。 一亲近他他就要躲。 他并不是排斥她,这似乎是一种……本能反应。 本能地不喜欢与人亲密接触,无论是谁,都躲。 这样也好。 以后若是有女子想贴上他,他都躲开,谁也不能占了他的便宜。 如此甚好。 不对…… 就他那长相,谁要去占他便宜啊…… 颜天真头一次发现长得不好看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不会招蜂引蝶,不会惹得一群阿猫阿狗上门纠缠。 正窃喜着,忽然觉得脸庞被一只手抚上,印入眼帘的那只手,莹白如玉。 “你这手真好看……”颜天真发出一声赞叹,抬眸看云泪。 云泪竟朝她微微一笑。 平凡无奇的容貌,原本是不值得惊艳的,可他那双桃花美目实在太好看,犹如一池清冽的泉水,深邃又神秘,此刻目光中混着些许笑意,足以让这双眼勾魂摄魄。 颜天真盯着他的眼睛,一时呆愣。 而就在她怔愣之际,云泪将她按进了怀里,轻抚着她一头乌发。 与颜天真在一起,他能察觉到从前不曾体会过的乐趣。 此刻与她如此亲近,心情竟颇为轻松愉悦。 莫非这就是母亲曾经说过的……心动的感觉? 在旁人身上不曾有过的。 颜天真静静靠在他的怀中,双手环上他的腰身,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云泪。 终究还是逃不出姑奶奶的五指山。 …… 第二日,天色未亮,颜天真便被人拍着肩拍醒了。 颜天真睁开了眼,正看见云泪坐在塌边,见她醒了,塞给她一张纸。 颜天真起了身,低头看纸上的内容—— 宁子初已被我拎进来了,昨夜他被花无心震晕,回头他醒了,必定觉得浑身酸痛,若问你是怎么回事,你便控诉他一番,说他昨夜欲轻薄你,却因为醉酒过度,走路不稳,自己跌了个大马趴,你将他一路扶回寝殿,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一夜,你大可委屈诉说,让他心中记着,往后每每想起自己的窘态便觉得丢人,再不敢到仙乐宫来饮酒发疯。 颜天真‘噗嗤’笑出了声,“这法子好,小皇帝要面子的,必然觉得丢脸。” 说到这儿,她轻咳一声,“云泪,我昨夜喝得有些多了,我可曾说了什么胡话?可有做什么蠢事?我依稀记得摔倒时被人接住了,之后的事儿就不太记得了……” 第44章 我心悦你 颜天真说着,抬眼观察云泪的神色。 云泪原本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笑意,听得颜天真那句‘之后的事儿就不太记得了’,唇角那丝笑意瞬间就隐下去了。 不太记得了? 她昨夜做的好事,一觉醒来,酒醒了,跟他说……不太记得了? 云泪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颜天真片刻,从衣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白纸与墨块,垂下眼开始写。 他的神色变化落在颜天真的眼中,这让颜天真不禁心道一句:莫非他生气了? 想想倒也不奇怪。 借着酒意占了人家便宜,清醒过后什么却说什么都不记得,对方若是不恼那才显得奇怪。 她当然是全都记得的,记得一清二楚。 而她不承认的原因自然是……要面子啊! 昨夜借着酒意,她可以对着云泪肆意揩油,死缠烂打,显得很不矜持,一点儿都不像良家少女该有的表现,不过以上这些无耻行为可以全赖给酒,毕竟这世上多得是借酒发疯的人。 醒来之后,自然要装无辜,表矜持,装作什么也不记得,不复昨夜的热情似火。 作为女子,不能总一个劲儿倒贴,倒贴一两回就够了,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之后,便开始作矜持姿态,姑娘家,要被追求,才显得珍贵。 既然云泪对她有意思,总不能她一个劲儿主动去纠缠他,从此刻开始,女追男的戏码,结束。 她非要把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调教成她一个人的风趣绅士。 他若是生气,让他气去吧。 而就在颜天真思索的这片刻时间,云泪已经写好了想说的话,将手中的白纸甩到她面前。 果然是恼了,平日里都用递的,一不高兴就甩了。 颜天真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内容,险些没憋住笑—— 昨夜,你与宁子初饮酒作乐,走路颠三倒四,眼见着你要摔了,我好心要接你一把,你却扑上来将我直接压在地上,上下其手,乱摸一通,强行亲吻,似糖稀一样甩都甩不开,死皮赖脸地要我将你抱回寝宫,又不依不饶地拽着我的手嘀咕着要嫁我做媳妇,整整一夜,你说了无数遍,你心悦我。如今醒来,你却不认账?莫非要我当昨夜的事未发生过?我竟不知你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颜天真憋着笑,抬眸望着云泪,神色狐疑又带着惊愕,“你写的,可是当真?” 云泪眉头拧起,一双桃花美目蓦然变得锐利,盯着颜天真的脸,似乎要将她瞪穿一个洞。 颜天真见此,心道一句:有些过了。 若是死不认账,那岂不是成了负心人? 这个时候,要摆正态度,可不能让他产生自己玩弄了他感情的错觉。 “对不住云泪,我……”颜天真垂下了头,嘀咕道,“如你这般高傲之人,是不屑于扯谎骗我的,我对你的心思,我不否认,但我没料到,我醉酒过后会如此奔放荒唐,竟然对你……” 颜天真说到这儿,双手捂住脸颊,“我怎么这么丢人呐,居然轻薄了你。” 云泪望着她懊悔羞恼的模样,冷厉的神色有所缓和。 她对他的情意是真的,只是她如今清醒了,得知自己醉酒后的行为,感到羞愧。 毕竟是姑娘家,总有几分矜持,脸皮子薄。 若是如此,他也不该再控诉她,省得她总觉得惭愧。 想到这儿,云泪又在纸上迅速写好两行字,递给颜天真。 颜天真看了过去—— 无妨,酒能乱人神智,你不必因酒后的行为而羞愧,坊间常说酒后吐真言,既然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勇于承认,那么你醉酒轻薄我,我自然不计较。 颜天真抬眸看他,“当真不计较么?你不会因此觉得我没脸没皮吧?” 云泪摇头。 颜天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云泪犹豫了片刻,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这几个字,他写得缓慢了些,似乎表明着他的心情有些起伏。 他在心情平稳的情况下,写字速度是飞快的。 颜天真望着他写出的那四个字,眸底掠过一瞬间的雀跃。 他写的是—— 我心悦你! 文绉绉的,不就是我喜欢你么。 好开心…… 不能表现出来。 要端庄、优雅、矜持。 云泪写完之后,抬头望着颜天真,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既然看明白自己的心思,遮遮掩掩可不是他的性格。 颜天真此刻喜悦之情快要溢出头顶,面上却只是展露着优雅的笑意,“真心话么?” 云泪点头。 颜天真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云泪身后的地上有一道黄影动了动。 那是宁子初。 他堂堂帝王若是醉在岸边没人管,醒后必定要找她麻烦的,因此,云泪将他拎进来,是正确的。 “小皇帝醒了,你先回避!”颜天真朝云泪道,“我晚些找你。” 云泪微一点头,转身离开。 云泪离开之后,颜天真将他写得那些白纸黑字都揉烂了塞进衣袖里,只有那张写着‘我心悦你’的纸张,她整齐地叠了起来,塞进了怀中。 眼见着宁子初要醒了,颜天真连忙奔到了水盆子边,拧湿了毛巾,再回到宁子初身旁,坐着帮他擦脸。 宁子初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正拿着毛巾为他擦拭脸颊。 “陛下醒了?”颜天真开口,语气有些清凉。 宁子初坐起了身,扶了扶额头,回想起昨夜的情形,脑海中的画面有些凌乱。 他似是醉了,而后,依稀记得似乎是抱了一把颜天真,之后不知为何就昏迷了…… ------题外话------ ~ 云泪:天真套路深,我却当了真。 第45章 流言蜚语 此刻醒来,他竟觉得浑身酸痛。 “陛下昨夜跌倒了,天真想扶您都来不及,天真陪着陛下喝了不少,酒量比陛下好了些,宫人们都歇着了,我就把您扶来了寝殿,原本想扶去榻上的,可实在是没力气了,就委屈陛下在地上躺了许久。” 宁子初倒是没计较自己睡在地上这事,看颜天真那纤细的腰身,想必也是抬不起他的。 “天真,朕昨夜……是否对你做了什么?”他只想知道,他是否占她便宜了。 他曾答应过颜天真,不将她与后宫女子相提并论,她是他的武器,而不是那些没用的花瓶,对待她,他会比对待旁人稍看重一些,纵容一些。 而颜天真听着他的话,只淡淡道:“陛下竟然忘了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天真本以为陛下真心待我,不会随意践踏我,却没想到,陛下与那些凡夫俗子,并无不同。” 此话一出,宁子初蹙了蹙眉,“朕当真不记得了,你说得清楚些。” “陛下昨夜抱着我不松手,说自个儿身上的担子太沉重,太劳累,天真好言安慰陛下,陛下却要天真陪您一夜,天真早说了,对男女之事颇有阴影,陛下,您忘了么?” 颜天真冷淡的话语,让宁子初微微一惊,“朕说过这样的话?” “昨夜陛下步步紧逼,天真连连后退,陛下那锐利的眼神,我到此刻还记得清晰,仿佛我说一个不字,陛下就要用眼神将我凌迟了,之后我就目睹着陛下摔跤,没来得及接住您。”颜天真轻描淡写道,“真是对不住您了。” 她的语气平静,宁子初却能十分真切地听出不愉悦的味道。 他自认为有些了解她了,她虽无高贵的血脉,却有一身的傲骨。 通常她主动接近一个男子,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带着任务时。 对待将死之人,她很乐于卖弄风情。 除此之外,她不亲近任何人。 包括他。 “天真,昨夜,朕有些神志不清。”宁子初揉了揉眉心,道,“往后,朕不会再来仙乐宫饮酒了。” 身为天子,道歉的话自然是说不出来。 他也不觉得自个儿该致歉,他从不乐意对人低头。 但他可以跟她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也算是对她的安慰了,同时,也表明了态度。 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话说到这儿份上,颜天真自然不能再得寸进尺,只垂眸道:“谢陛下体谅。” “今日早朝赶不及上了,朕还有许多奏折没看完,就不多呆了。”宁子初说着,站起了身,“还有,天真,朕醉酒跌倒的事儿,莫要往外说。” 醉酒调戏美人不成又跌了一跤这种事儿,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不曾发生,传出去委实有损威严。 他此刻依旧觉得身子骨不大舒服。 昨夜那一跤,果然跌得不轻。 “是,天真不会与外人提起。”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恭送陛下。” 眼见着宁子初的身影踏出了寝殿,目送着他走了老远,颜天真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小皇帝啊小皇帝。 看你以后敢不敢再来本姑娘这儿醉酒发疯。 颜天真原本要去寻云泪,宫女却在这时送来了早点。 “颜姑娘,奴婢方才看见陛下出去了,陛下是何时来的?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在早朝才对……”宫女说到这儿,蓦然觉得不对劲。 陛下这个时辰出现在仙乐宫……绝不可能是早晨来的。 总不能不上朝专程来看颜姑娘,这个时辰,通常早朝也不会结束。 莫非…… 陛下昨夜留宿仙乐宫?这会儿刚起? 宫女搁下了早点,望着颜天真,面上尽是笑意,“恭喜颜姑娘了,原来陛下昨夜是与颜姑娘在一处,奴婢们都不知道呢。” 颜天真心知她或许想歪了,解释道:“陛下只是昨夜心情不好,喝了些酒,酒量么,差了点,醉了就在这儿歇息了。” 宫女闻言,投来一个满含笑意的眼神,“颜姑娘,吃早点吧。” 颜天真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再说:别解释,我都懂。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坐下吃早点了。 反正宫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早就满天飞了,还瞎解释作甚,浪费口舌。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 仙乐宫外,随处可见宫人扎堆,议论新鲜小道消息。 “昨夜陛下留宿仙乐宫,今早早朝都没上!” “可不是么,仙乐宫那位主子真有能耐,明明不是个妃嫔,却比任何一个妃嫔都得宠,这赏赐从不间断,那衣食住行,都快赶上贵妃阶级的了。” “听说朝中许多大人对颜姑娘颇有微词。” “人红是非多嘛。” “嘿嘿嘿……” 仙乐宫外头流言满天飞,陛下留宿仙乐宫一时,不到半日的时间,早已传遍六宫。 仙乐宫内,颜天真自然听得到外头关于她的那些流言,只是嗤笑一声。 “再纯洁的事儿,被这些宫人们一传,都成了香艳奇事。” 宫人吃饱了没事干整日就是聊谁得宠、谁失宠、谁势力大、谁能耐大。 随他们吧。 颜天真趁着宫人们不注意,溜到了偏殿二楼去。 袖子里还揣着没吃完的早点,是两块香奶糕。 进云泪的屋子时,门未关,他正坐在窗口边上,侧对着她,仰头望着窗外的蓝天,下巴抬起的弧度呈四十五度角。 颜天真见此,没有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走近。 正脸长得不咋滴,这侧颜杀简直……找不到任何可挑刺的地方。 撇开他的相貌不谈,全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颜天真悄悄挪到了云泪身后,伸出了手…… ------题外话------ ~ 后续:云泪后知后觉,反手一个过肩摔,将天真妹妹摔飞~ 第46章 哪个仙?天仙的仙? 云泪虽未回头,身后的动静却是逃不过他的耳朵,他自然猜得到身后的人是谁,唇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 那是颜天真的双手。 下一刻,耳畔响起熟悉的女子嗓音—— “嘁,还以为能让你小小地惊吓一次,你这么淡定,是早知道我来了?” 颜天真说着,收回了蒙着他眼睛的手,手肘往云泪肩上一放,以他的肩作为支持点,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向他。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若不是对着十分熟稔的人,她绝不会有这样的举止。 云泪微一挑眉,由着她靠。 “小时候最喜欢躲在拐角处,突然蹦出来吓经过的小伙伴,也喜欢悄无声息地挪到人的身后,蒙住对方的眼睛,让对方受点儿惊。”颜天真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若是成功吓到了人,便会觉得有一种成就感。跟你就玩不来这样的游戏,一来你发不出声音,二来,你太淡定。” 云泪闻言,垂下了眼睫。 发不出声音…… 他倒是想说话啊。 若是能说话,省多少笔墨。 总是写写写,手都觉得累,即便写字再快,也不会比语速快。 她应该很期盼能听到他的声音吧? 他也没料到那火芝如此厉害,只是掰了一角来疗伤,药性却烈到直接灼伤了喉咙。 不单单是喉管,腹部中也犹如烈火焚烧,整个人如同被火炉包围,好在,对恢复伤势有不小的作用,至于这喉管,如今也不觉得痛了。 这灵药,有利有弊,算下来,还是利大于弊的。 失声只是短时间内,终究还是能自行修复。只是不知道……在离宫之前,能不能发得出声音。 云泪身侧,颜天真向他投去了视线,见他低垂着脸,神色似乎有些落寞,心中顿时‘咯噔’了声。 坏了,该不会是方才她说的话刺激到他的? 她方才说的话里有一句是:你发不出声音…… 云泪该不会觉得自个儿嫌弃他了吧? 这落寞的小眼神…… 想到这儿,颜天真当即试图说些安慰的话来补救,“云泪,我绝不是嫌弃你哑巴,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一点儿都不嫌的,我若是嫌弃你,又怎么会看得上你?你莫难过,咱们总会有办法的,晚些我去太医院问问医术最高明的老太医。” 云泪闻言,一时怔愣。 他何时难过了…… 他此时面无表情,颜天真只以为他还没消气,索性双手环住了他的肩,在他肩窝里蹭啊蹭,“别生我气,我再也不说你丑,不说你哑了,就算你又丑又哑,再瞎了瘸了,我也是不会嫌弃你的,本天仙看上的就是你的性格与你的智商啊,只要你不傻了疯了就好……” 云泪:“……” 丑哑瞎瘸…… 这四点要是全占了,还能有人要,那也是……奇闻了。 脖颈上有浅浅的呼吸喷洒,鼻翼间淡香萦绕,那是来自她身上的气息。 她身上没有那种令人反感的脂粉香气,有的只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淡雅芬芳。 云泪抬手,轻抚过她的乌发。 颜天真抬眸,“不生气了?” 云泪摇头。 他原本就没生气。 “那就好。”颜天真粲然一笑,从一旁拉了只椅子,与他的座椅紧靠在一起,“我给你唱首歌儿。” 云泪挑眉。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 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 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 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 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听着耳畔娓娓动人的曲调,云泪目光中泛起些许笑意。 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别人能不能过他是不晓得了。 他…… 应该是过不了…… …… “戎国使臣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华阳殿内,宁子初右手握着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酒杯,状若漫不经心道:“贵国皇帝送来如此多的礼品,朕心甚喜,诸位使臣回国后,代朕向贵国皇帝转达谢意。” 这个月倒是热闹,先是香泽国派公主前来联姻,再是戎国派使臣前来走动。 不同的在于,香泽国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边陲小国,公主和亲只是为了寻求依附,算不得什么大事。 戎国却不同,国力虽不能与他这北昱国相比,却也是有点儿分量的。 不知戎国这次来安的什么心。 纯粹地来给他送些生辰礼物表示友好么。 不可能。 宁子初正思量着,底下坐着的戎国使臣发话了,“我等此番前来,代替我皇祝贺陛下生辰,我皇送给陛下的礼品,可不仅仅是我国这些特产与珍宝,还有一样礼物,想必陛下会喜欢的。” 宁子初道:“哦?还有什么?” 使臣笑了笑,转头朝着身侧坐着的蒙面女子道:“小仙,上前。” 那蒙面女子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酒盏,起了身,走出了席位,到了宁子初身前,盈盈一拜,“小女子南宫仙,见过陛下。” 宁子初挑眉,“哪个仙?天仙的仙?” “回陛下,是天仙的仙。” 宁子初望向之前那名使臣,“这女子是?” “是我皇送给陛下的侍女,听闻陛下喜爱歌舞,这女子能歌善舞,歌声如天籁,舞姿若仙娥,在我国,人送外号,舞仙子。”使臣笑道,“这是我皇的一点儿心意。” 宁子初墨眸眯起。 一点儿心意…… 放一个异国君主的心腹在身边当侍女,简直笑话。 若是直接拒绝,显得不近人情。 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他们主动离开,方为上策。 想到这儿,宁子初道:“贵国皇帝送的礼,朕心领了,不过这个舞姬,朕不能收。” “为何?”使臣道,“这是我皇割爱送给陛下的美女,陛下竟要拒绝我皇的好意?” “不是朕不近人情,而是朕身边不缺舞姬,你都说了是割爱,那么朕怎好夺人所爱?你们这位美人名中带仙,巧了,朕宫里也有一个天仙,这位南宫姑娘,还是还给你们陛下,朕可不能一个人霸占两个仙子。” “这……”使臣拧了拧眉,道,“我们这位仙子,天姿国色,敢问陛下您宫里的舞姬,能否与她比拟?” 宁子初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清凉的笑意,“怎么,要比么?” “比。”使臣拱手道,“若是我们南宫姑娘败了,我等服气了,南宫姑娘便随我等回国,但若是南宫姑娘赢了,陛下就收下她吧?” 第47章 异域风情 “好。”宁子初颇为爽快地应下,随即转过头朝着身边的宫人道,“去一趟仙乐宫,把天真喊来。” 宫人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恰逢香泽国的使臣们还未回国,不如就让他们也来目睹一番两个绝代佳人的比试。”宁子初望着戎国使臣,轻描淡写道,“此番比试只是图个乐子,朕希望,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伤了两国的和气。” “那是自然。”戎国使臣道,“陛下放心,即便是我们南宫姑娘输了,我等也不会输不起。” “如此甚好。”宁子初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 仙乐宫。 偏殿二楼的窗台边上,一蓝一红两道身影偎依着。 准确来说,是红影靠在蓝影的肩头上,一动不动。 颜天真给云泪唱了一曲之后,便是良久都没有出声。 直到云泪听见耳畔响起细微的、均匀的呼吸声时,他微微一侧头,才发现颜天真倚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云泪见此,无声一笑。 方才还纳闷着,她这活泼的性子怎么就安静了许久,原来竟是睡着了。 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下,能睡着倒也不稀奇。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卷翘的长睫,挺翘的鼻梁,莹白如羊脂凝玉般的肌肤。日光正透过窗子打在她身上,映照着锁骨处那玫瑰金色的链条上金色流光浮动。 链条中央,那吊坠上的宝石晶莹剔透,色泽莹亮,与她还真是搭得很。 这东西,就这么挂在她的脖颈上,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这世间没有几个人知道,所谓的九龙窟的钥匙‘星华’,是一条项链。 虽然他拥有这条项链,拥有宝库的钥匙,但他并不知道,九龙窟在什么地方。 连宝库的地点都不知晓,拥有钥匙又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当然了,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管颜天真要回项链。 正如他说过的话:他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拿回。 哪怕送出去的是个藏宝库,哪怕宝库里金山银山堆积。 若是有一天能找到这个宝库…… 就当做是给她的聘礼吧。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不禁轻松畅快。 云泪的目光一直不曾从颜天真身上挪开。 视线从她的睫羽游移过她的鼻梁,落在那水润的唇瓣上。 忽然想起来,之前还没看清自己的心意时,颜天真主动亲吻他两回,都被他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本能地躲避,因为他从来都不喜与人接触的。 她……应该很失望吧? 想到这儿,云泪抬手,修长白皙的指节,抚上颜天真的脸庞。 颜天真睡得安心,竟然没醒。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面容,抵达她的下巴,勾住她的下颌,微微挑起。 还是没醒。 云泪桃花美目微微眯起。 之前她占他便宜,可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那么现在,他吃她豆腐,是不是也可以直接进行,不需要经过她的允许? 想到这儿,云泪便俯下了头,凑向颜天真那引人采撷的唇瓣。 这一刻,素来平静的心湖,竟有些荡漾。 才碰上她的唇,感受到了柔软的触觉,蓦然听到窗子外传来宫女高昂的喊声—— “颜姑娘!你在何处!” 颜天真眼皮一动。 云泪当即撤离。 “颜姑娘!” “颜姑娘!” 窗子外的喊声不断,让云泪觉得甚是心烦。 喊什么喊!吵死了。 颜天真睁开了眼,“谁喊我?” 窗子外的喊声还在继续。 “颜姑娘!陛下找你呢!” “小皇帝,事真多,扰人清梦。”颜天真打了个哈欠,起了身,拍了拍云泪的肩,“皇帝陛下找我,我得看看去,先不陪你了,一有空我就过来。”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开。 云泪背对着她,目光中一派冷光流转。 宁子初。 走着瞧。 …… 颜天真趁着宫人们没注意,溜出了偏殿。 “别喊了,我在这儿!” 宫人们听到声音,循声望去,颜天真正轻摇着孔雀羽扇慢条斯理地走来。 “方才去偏殿后的花园里溜达了一圈,怎么了?陛下找我?” “是呢,颜姑娘,快随前来的公公去一趟华阳殿吧。” 华阳殿,场地颇大,通常是用来设宴的。 颜天真忽然便有了预感,估计是喊她去唱歌跳舞的。 小皇帝若是在设宴,喊她去,除了歌舞表演之外,还能干什么? 颜天真随着前来的公公一路去了华阳殿,进了殿内,抬眼,所见到的情形让她挑了挑眉。 这么大阵势? 在座的,有这北昱国内眼熟的几位老臣,还有香泽国的众人,以及……几桌穿着打扮明显不同于香泽北昱的人。 这几桌人,身上的布料十分厚实,毛茸茸的,不仅从衣着上显得特别,就连外貌,也有点儿……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异域风情。 对,就是异域风情。 又是哪一国的人来了,这一国的使臣们长得还真像游牧民族,浓浓的草原风情气息,这样的国度……通常不怎么富庶。 “天真,来得正好。”首座之上,宁子初开口了,“朕让你来,见一见戎国有名的美女,与她一较高低,如何?” 颜天真闻言,微一挑眉,“哪位呢?” “小女子南宫仙。”右侧传来一道清脆的女音,颜天真转过头去看。 印入眼帘的女子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包裹着美好的身段,两边的衣领处绣着绽放的深蓝色花朵儿,上衣只及腹部,裸露着一截细长若水蛇般的腰。 再看面容,眉若柳黛,水盈盈的明眸,唇瓣丰润。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发上是与衣裳同色的珠花雕饰,修长的脖颈下,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 此时此刻,那女子周围的戎国使臣们,目光都盯在颜天真的脸庞上,有些没回过神。 北昱国皇宫的这个仙子…… 果然名不虚传。 第48章 胸有成竹 她一身红衣妖娆似火,身形高挑,腰肢纤细,右手一把羽扇轻摇,那双丹凤美目最是吸引人。 她的目光分明很是平静,可那上挑的眼尾却妖冶魅人,正应了那个词:魅惑天成。 这样的女子不需要刻意卖弄风情,更不用搔首弄姿,只那么一站,便是一道风景。 那容颜并没有经过多少脂粉的修饰,真真正正的天生丽质。 相较于颜天真的简单装束,南宫仙的容颜修饰便很是明显,眼妆唇妆一样不落下,面上的胭脂水粉,显而易见。 戎国使臣好不容易将视线从颜天真身上收回,开始私下悄声议论。 “这北昱国的美女当真是略胜一筹啊,小仙虽然生得美貌动人,两人这么站在一起,还是要被比下去的。” “难怪北昱国皇帝如此胸有成竹,宫中竟然有这等美女。” “莫慌莫慌,或许她只是貌美过人而已,若真的只是个花瓶,咱们也犯不着担心了,小仙能歌善舞,在这一方面,未必会落下阵。” 使臣们议论了几句之后,其中一人便转身朝着宁子初道:“陛下,贵国的美人的确让我等心服口服,就是不知这位姑娘有何过人之处,歌舞方面,是否能胜我们南宫姑娘?” 宁子初不咸不淡道:“那就比吧。正好香泽国的客人们也都在,做个见证。” “小女子姓颜,名天真。”颜天真朝着南宫仙客套了一句,“南宫姑娘,是少见的绝色佳人。” “颜姑娘,论姿色,小女子自知还是差了颜姑娘一点的。”南宫仙朝着颜天真展露一丝笑容,“你先请还是我先请?” 颜天真唇角轻扬,“南宫姑娘先请吧。” “好。”南宫仙微微颌首,转身之际,唇角的笑意敛起。 这姓颜的女子…… 真扎眼啊。 她一出现,仿佛就是焦点。 靠姿色打败她是不可能了。 那么……只能拼能耐了。 南宫仙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宽阔的场地中央,不多时,便有乐声响起。 奏乐的是戎国乐师,所用乐器是箫。当箫声逸出之时,南宫仙的身影翩然起舞。 “琴声现,皎月照,宫灯乐逍遥。仙影困惫俗事绕,龙鳞风采依旧耀……” 若出谷黄莺一般的歌声,颜天真听在耳中,不得不承认,这女子也有一副好嗓子。 听她说话也能听得出来,声音娇柔而清脆,料想这唱曲的本事不会赖。 再看她舞动的身影,凭心而论,这女子的舞姿一个字可形容:软。 这女子的身姿相当柔软,舞动之间如同水蛇一般灵活而敏捷,乐曲的节奏快,她却不会落下一个节奏,这样柔软的躯体,可以完成许多的高难度舞蹈动作。 颜天真眯了眯眼。 难怪戎国的使臣们胸有成竹。 若是没有她颜天真,这南宫仙的舞姿放在北昱皇宫,还真的……找不到对手了。 颜天真从南宫仙的舞动中,还能得出一个讯息:这女子,一定是练家子。 如此敏捷的肢体动作,若是不会功夫,那就古怪了。 “哇……这个厉害,她好柔软……”宾客席上,兰婷公主毫不吝啬地称赞。 花无心就坐在她身侧,闻言,淡淡道:“公主,你莫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一般,若是这南宫仙都能让你如痴如醉,那么颜天仙,恐怕会让你着魔的。” “我有点儿替颜姑娘担心了。”方兰婷道,“我觉得,颜姑娘今儿是遇到对手了。” “未必。”花无心道,“你怎知她遇到对手?你不过看她跳了一次舞而已,也许那只是人家随便跳着玩的,真正的能耐,还没使出来呢。” “天师怎知?” “本座擅长看面相,颜姑娘这面相,风采必定是难逢敌手的。” “废话!我要是有她长那么好看,你肯定也会这么夸我。” “嘘,公主,安静点儿……” 南宫仙的舞姿已经接近了尾声。 颜天真用羽扇轻掩着唇,清一清嗓子。 今日嗓子状态良好,高音应该上得去。 许久没有唱太高的调子了,今日为了打败这南宫仙,她得让这些游牧民族……哦不是,戎国使臣,长长见识。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籁之声。 就在方才,她已经在脑海中的歌曲库里挑出一手好曲了。 她不打算整首唱下来,挑高氵朝便好。 南宫仙一舞结束,四周响起潮水般的掌声,连北昱国的臣子们都不禁有些赞叹。 自然看了颜天真的舞姿后,许久没有舞姿能入眼了。 这南宫仙倒是有能耐,不过…… 他们对颜天真也是有信心的。 今日这一场比试若是让南宫仙赢了,她便能顺理成章留下来,这可不是他们乐于见到的。 “南宫姑娘,果然不一般。”首座之上,宁子初轻抿一口酒,道,“天真,该你了。” “好的陛下。”颜天真轻笑一声,随即是干咳了几声,调整嗓子的状态。 戎国众人见她咳嗽,以为她是紧张了。 “这颜姑娘,该不会是没信心吧?” “看起来倒像是,你看她,面上并无神采……” 正议论着,一道嘹亮的歌声在空气中响起,将戎国人的说话声淹没—— “我看见~ 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 呀啦索~那可是青——藏——高——” 众人愣。 颜天真的声线已经再度提高了一个度 “啊——” 嘹亮的嗓音彷如有一种魔力般,让人好片刻回不过神,听得那声线提到最高,离得近的人险些捂住耳朵。 这这这…… 人的声音怎能达到这样一种境界? 比惊恐之下的尖叫更加高昂。 戎国使臣中,有一人看到了南宫仙青了的脸色,猛然回神。 这样嘹亮高昂的声音,南宫仙是达不到的。 只怕要输。 若是能让那颜天真中断便好了。 想到这儿,他悄悄出手,一枚银针自衣袖中滑落在指尖,朝着那依旧在拉长高调的颜天真疾射而去—— ------题外话------ ~ 天真隐藏技能触动:海豚音。 天真的设定本就是能歌善舞~ 第48章 一曲震碎琉璃灯 此时众人大多还未从颜天真那高昂的嗓音中回过神,四周宾客半百,发现暗器的也就寥寥几人。 首座之上的宁子初目光一凛,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这戎国人果真是一群蛮子,竟使诈! 电光火石之间,那枚银针眼见着已经逼近了颜天真,颜天真的余光瞥见银光一闪,状若不经意地一摆羽扇,将那枚袭来的银针扇开! 羽扇内的暗钩与银针相撞,颜天真被那枚银针的力道震得虎口一麻,却并未停下高音,反而卯足了劲—— “啊——” 高声好似要扬透了长空,穿透性之高令四座震惊。 “原——” 那名戎国使臣眼见暗器没能阻挡颜天真的声音,磨了磨牙,心中大为惊奇。 可他仍旧不死心,再度出手,又是一枚细小的银针疾射而出,这一次的目标,是颜天真腰间的穴道。 他所用的力度不重,若是能打中她,并不会让她受伤,只会让她觉得身子一麻,那一瞬间,她的声音必定中断。 然而这一次,不等颜天真防御,西北方向蓦然飞来一粒细小的东西,与半空中那枚银针碰撞在一起,让那银针直接拐了个弯,朝着大殿内的柱子射去—— ‘叮’ 细小的银针撞击在柱子上悬挂着的琉璃灯盏之上,那灯盏瞬间便出现了一道裂缝。 在颜天真的声音之下,这样细小的动静,自然是没几个人能察觉到。 灯盏上的裂缝愈来愈大。 颜天真一曲高音已然接近尾声。 灯盏四分五裂,从银制的挂钩上落下,碎了一地,险些就砸中了静王宁晏之。 他的座位,正位于柱子边上,若是再往旁边挪几寸,他敢肯定,那破碎的灯盏会全砸在他头顶上! 颜天真收了音,脖颈都有些泛红了。 刚才提到最高声线的时候,戎国的那卑鄙使臣竟欲偷袭,险些就中断了她的声音。 抵挡他所射来的银针,自然是花了力气的。 那枚银针携带的是内功。 而她不懂内功,以羽扇抵御,靠的全是蛮力。 内功与蛮力的比拼,她勉强扛住了,虎口到现在都还觉得疼,那一瞬间差点儿没力气握住扇子。 差点儿就出丑了! 幸好她这声带还给她长了点出息,她的手虽然疼,却并不能阻止她发出声音。 不过…… 第二次的偷袭,是谁帮她抵挡的? 颜天真朝着西北方向忘了过去,第一眼接触到的,便是香泽国那几人。 香泽国众人里,自然要属花无心那一头明晃晃的秃瓢最是醒目了。 花无心见她望了过来,冲她淡淡一笑,随即若无其事地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颗葡萄剥。 颜天真凤眼一眯。 刚才中途截下银针的那东西,应该是……葡萄籽。 花大师还挺正义的。 戎国的那卑鄙使臣,干不过这花和尚。 想到这儿,颜天真轻扫了一眼戎国的众人,目光轻蔑。 输不起! 那放出暗器的使臣是一名黑色男子,被颜天真那清冷又不屑的目光扫过,放佛是心虚了一般,挪开了视线。 众人回过神来后,竟连鼓掌都忘了。 方才南宫仙一舞,众人用掌声以示赞赏,这会儿颜天真一曲毕,众人的思绪才回到现实中来。 “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都不曾听过如此高亢的声线啊。” “我也是头一回听见,想不到这颜姑娘还真深藏不露,来宫里两月有余,都没把真本事全施展出来。” “方才我在怀疑,那是人能发出来的声线么?” “话说回来,为何在她那高亢的嗓音收尾之时,柱子上的琉璃灯盏给碎了?” “是呢,险些砸中了静王殿下。” 众人这才望向了宁晏之的坐席,只见他脚边一小堆琉璃灯盏的碎片,有宫人匆忙上前,整理那些碎片。 “颜姑娘,那琉璃灯盏,是被你的声音震碎的么?”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说话之人正是方兰婷。 颜天真闻言,淡淡一笑,“兴许是吧。” “什么叫兴许是?你太谦虚了,这肯定是啊。”宁晏之附和道,“颜姑娘可真这琉璃灯盏是西域所产,质地上好,正常情况下,千百年也不会破损,这灯盏挂在这根柱子上已经有**年了,一直都是好好的,就在你方才那道高声之后,它才裂开,它就在本王头顶上,本王最清楚,在你声线提到最高之时被震裂,声音收尾之时完全破碎。” “就是,原先我说你的嗓子如同出谷黄莺,还真是把你给贬低了。”方兰婷笑道,“黄莺之声,怎能与你比拟?你这高声,该称为天籁,本公主从小到大,也不曾听过有人声的穿透性如此之高。” 宁晏之与方兰婷的一唱一和,让四周众多人纷纷附和。 “一曲震碎琉璃灯,堪称奇闻。” “是啊,常听说书人说,这世间高手可用内功震碎物品,还真没听过有人唱曲,能以高声将琉璃灯震坏的。” “这一场比试,胜负立见分晓。” 首座之上的宁子初听着众人的议论,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清凉的目光望向坐席上的南宫仙,“南宫姑娘,你可是服了?” 此情此景,南宫仙自然是认同了众人的话。 “如此嗓音,小女子自知达不到,输给颜姑娘这样的妙人,倒也不丢人。”南宫仙叹息道,“小女子服气。” 南宫仙身侧的几名使臣面色不大好看。 那放出暗器的使臣垂下头,衣袖之下的拳头悄然捏紧。 一曲震碎琉璃灯? 不。 这女子的声音穿透性固然高,但这琉璃灯盏,分明就是银针击碎的。 拦截银针那人是谁他没看清,但必定是高手,他这一出手,竟然银针半空拐弯,携带的力度直接击碎了琉璃灯。 众人却都说是颜天真的声音震碎的。 他纵然知道真相,也不能说出口。 总不能说,自己放的暗器被人打歪了,才使那琉璃灯碎的…… ------题外话------ ~ 天真:就是我震碎的就是我就是我! 第49章 一巴掌 “我等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陛下身边的这位仙子般的姑娘,果真是我们南宫姑娘比不上的。” 胜负既已见分晓,戎国使臣自然也不能厚着脸皮,便干脆地认了输。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更认可颜天真,他们若是再胡搅蛮缠,反而成了输不起,输了比试倒是不要紧,绝不能在人前输了风度。 北昱国的众人们自然心中欢喜。 颜天真这一胜,南宫仙也就没理由再留下来。 这群戎国人,便只能老实地滚回他们的国度,别妄想着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了。 …… 宫宴结束之后,颜天真出了华阳宫,望着前头几尺之外那明晃晃的秃瓢,喊了一声:“天师请留步。” 花无心正走着,听闻身后响起的声音,脚步一顿,回过了头。 “阿弥陀佛,颜姑娘喊贫僧有事儿?” “本姑娘是懂礼数的人,既然得了大师的帮助,自然是要道谢的。”颜天真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花无心面前,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道,“这琉璃灯盏是怎么碎的,你我心知肚明,本姑娘这嗓子固然好,却也没那么夸张的本事呀。” 花无心闻言,目光中浮现些许笑意,“贫僧是佛门中人,自然是见不得一些卑劣的行为,区区小事,颜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颜天真微一挑眉,话锋一转,“大师与云泪是熟人?” 花无心见她话题忽然就跳跃了,怔了一瞬,随即笑道:“老相识了。” “那他为何进宫,你可知晓?”颜天真唇角噙笑。 花无心闻言,心中起了警铃。 颜天真看似随意的问话,这分明就是想跟他打探云泪的底细。 他当然知道云泪进宫的目的…… 看云泪对这女子的态度,是有情的,不过……他应该还没把自己的底细全翻出来。 花无心略一思索,笑道:“颜姑娘,你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直接去问他,贫僧一个外人,哪知道那么多事儿呢,呵呵呵。” 颜天真也笑了,“花大师您不用提防我,我知道他是南旭国人。” 花无心闻言,面上浮现一丝讶异,“哦?他竟然是南旭国人?” 颜天真:“……” 这和尚,还跟她装蒜。 看他这表现,意思分明是:我跟云泪不是很熟。 颜天真暗自磨了磨牙,面上依旧端着笑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线道:“他盗窃火芝,显然不是给他自己用的,他受伤虽然不轻,但只是皮肉伤,养一段时日就好了,他偷那东西到底是给谁用的?” 花无心闻言,瞪大了眼:“火芝竟然是他盗窃的?” “你特么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颜天真眼角微微一抽,“装蒜也不是你这么装的!罢了罢了,就当我没问。” 话音落下,颜天真转身离开。 她曾经试探般地问过云泪的身份,他并没有回答。 云泪只给过她承诺,他脱身之后,会再回来找她。 云泪在她心中,依旧是很神秘的。 他是对她有情的,但他太谨慎,她自然也没指望才跟他交往就要知道他全部的秘密。 人嘛,要靠接触,才能熟悉。若是一交往就把底细全翻出来,要么就是这人情根深种,要么就是智商不高。 所以……她并不责怪云泪对她有所隐瞒。 他不说,她自己打探打探还不成么。 可花无心太会装傻,还装得那般明显……啧。 月底了。 云泪,再有三日,就要离开了。 正想着,忽听身后有人喊住了她—— “颜姑娘请留步。” 颜天真转过头,看到的便是大太监林总管走上前来。 “林总管喊我何事?” “颜姑娘,陛下让你去趟长央殿,对于颜姑娘今日的表现,陛下甚是满意。” 颜天真一听这话,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小皇帝又要赏什么东西了。 每次她做好他吩咐的事儿,他总是无一例外地要赏些好东西。 想到这儿,颜天真便随着林总管走了。 虽然对赏赐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得去的。 随着林总管去了长央殿,宁子初正坐在书案之后,书案上的奏折堆了一尺高,而奏折边上,摆着一盘去过皮的、晶莹剔透又圆润大颗的荔枝。 颜天真一眼认出这荔枝是她之前吃过的贡品水果之一。 她曾经还因为一盘荔枝,与淑妃发生了点儿口角,因此,对这荔枝可谓印象深刻。 颜天真的视线从荔枝上收回,朝宁子初笑道:“陛下找我?” “坐吧。”宁子初抬眼,冲她淡淡一笑,“天真今日又立了功劳,看着那些戎国人青黑的脸色,朕心甚喜,天真想要什么赏赐?” 颜天真闻言,微一挑眉,“既然陛下问了,那我便直言了,对于金银珠宝,我倒真不是很感兴趣,也不缺了,陛下若是要赏,不如赏些贡品水果,异国进贡的水果,比起寻常的水果,另有一番味道。” 要不怎么能是贡品呢,自然是水果中的极品。 宁子初唇角扬起一丝笑意,“真是个馋猫,这盘荔枝归你,回头再选些别的送入你宫中。” “谢陛下。”颜天真随手捻了一颗荔枝,放入口中。 这荔枝,云泪似乎也挺爱吃? 回头跟小皇帝多讨一些。 颜天真正想着,对面又响起宁子初的声线,“天真,朕那一夜在你宫中醉酒,神志模糊,许多事儿想不起来,但朕却记得一个画面,那就是,朕问过你,你是否会一直陪在朕身侧?你并没有回答。” 颜天真闻言,唇角的笑意一滞。 宁子初上一刻还对着她笑,这一刻的嗓音却是如此清凉。 不等颜天真回话,宁子初又道:“朕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好似你会离开,无论朕待你多好,你都不会老实留下,天真,你这无拘无束的性格,朕很欣赏,但……也让朕不得不防。” 宁子初的声线虽轻,颜天真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机。 不得不防…… 宁子初说出这四个字,便是证明,他会有所行动? 他竟然多疑至此。 云泪并未暴露,宁子初却察觉到她想要离开…… 颜天真正思虑着该如何巧妙回答,却蓦然觉得腹部袭来一阵抽疼。 颜天真捂紧了腹部,拧起眉头。 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眼,目光盯在那盘荔枝上。 荔枝……有问题。 宁子初已经从书案后站起了身,走到她身侧,“天真,朕对你哪里不好,让你想要离开?你此刻是否不舒服?别怕,朕不会害你的,只是在荔枝里放了点儿东西,今日是月底了呢,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底你来长央殿,朕给你解药,听着,不是要害你,只是,想留下你。” 宁子初的嗓音颇为温柔,听在颜天真耳中,却万分刺耳。 去他麻痹! 颜天真只觉得腹中抽痛感愈发强烈,她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扣着桌子边缘,力道之大,连指甲都有些发白。 “天真,一会儿就不疼了。”宁子初说着,抬手抚上颜天真的乌发。 然而,才触碰到,颜天真便将他的手甩了开,忍着疼痛起身,扬起手,一个巴掌挥在他白皙的脸上! “啪——” 清脆的一声响过后,宁子初懵了。 耳畔,响起颜天真的冷笑。 “陛下,做人公平点儿,你让我如此疼痛,我让你也痛一痛,可好?” ------题外话------ ~ 作为一个温柔的总攻,我是不大乐意被你们猜到剧情的。 你们尽管猜,猜到算我输,嘿嘿。 第50章 出息点,怕他作甚 “你竟打朕……”宁子初回过神来,便是一声厉喝,“简直放肆!” 话音落下,他扬起了手,似是也想给颜天真一个还击。 颜天真见此,不躲不闪,无所畏惧地迎视他。 宁子初接触到她那清冷如霜的视线,手顿在了半空中,并未挥下来。 这一巴掌若是还给她,以后还如何指望她对他忠心不二? 她是那么记仇的一个人。 他给她下了毒,断了她想离开的念头,让她打这一耳刮子,她心中想必舒坦不少,怨恨相对来说也会减少一些。 想到这儿,宁子初放下了手。这会儿心中倒也不觉得有多恼火了。 颜天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你不再休息一会儿么?”身后响起宁子初的声音。 这一味药的药效发挥,腹痛是在所难免的。 颜天真并不回答他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央殿。 宁子初也没说什么,眼见着她的身影踏出了长央殿,这才收回了视线。 颜天真…… 朕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 颜天真走出长央殿之后,就近找了一棵大树,背靠着树干歇息。 腹中的抽疼感这会儿已经缓解了不少。 她万万没想到,宁子初会出这么一招。 他的性格虽然阴晴不定,但他对她,的确比对寻常人好一些。寻常人若是敢跟他叫板,早让他剁了。 作为天子,他想必是没有被抽过耳刮子的,因此,她能这般任性地打了他之后又冷漠离开,算是他对她的法外开恩。 但,她绝不会原谅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作为她的上级,他从不吝啬恩赏,对她也颇多包容,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长期对他服从。 居于人下,有什么好? 她终究要离开这北昱皇宫,这个想法一直便是很坚定。 她料到她那一巴掌挥出去,宁子初不会还手,因为他是那么想留下她,若是他还手,呵呵…… 她的确会对他更憎恨。 他不就是欣赏她那胆大包天的性格么? 世间男子,犯贱者颇多。 六宫妃嫔对他何其温顺,恨不得心都掏给他,他不为所动。 她如此胆大放肆,视宫规形同虚无,以下犯上,他反而包容她,欣赏她。 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要留住她。 宁子初…… 你就是个低情商的智障。 下毒……好得很。 这笔账我记下了。 …… 颜天真回到了仙乐宫,第一时间去了云泪的住处。 平日里,她若是不开心了,总会来找他诉说。 可今日……关于她被小皇帝下毒一事,她并不想透露给他听。 她只是想来看看他罢了。毕竟能看到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屋子的门未关,颜天真抬眸,看到的就是云泪端坐在桌边,磨墨。 她走近桌边,低下头就看到桌上搁着一张白纸,上头写着:宁子初喊你去作甚? 颜天真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给他争脸去了,戎国使臣来访,使臣中有一名美女,歌舞一绝,小皇帝让我与她比试,我赢得毫无悬念,小皇帝觉得脸上甚是有光彩,戎国人认输了,他便觉得自己又拉风了一回,那虚荣心都快溢出头顶了,男人嘛,就爱装逼……呃,就喜欢显摆。” 云泪闻言,眉头轻拧,颇为不悦。 这个宁子初…… 用她作为杀人的武器,作为炫耀的工具,之前在仙乐宫喝醉了酒,似乎对她也有不轨的企图。 给了她锦衣玉食又如何。 终究只是将她视作一颗最有用的棋子罢了。 难怪她想走。她所求的,不过是有人待她真心。 想到这儿,云泪提笔写道:三日之后,随我一同离宫,如何。 颜天真见此,微微一怔。 看到他所写的内容,心中还是有一丝欣喜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议要带她一起走了。 一瞬间的喜悦之后,她很快回过神来,思虑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巧妙的回答,“不成,你不了解宁子初,若是我就这样走了,他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我与他相识两个月,早知他阴暗的性格,他若是报复起人来,会用十分极端的手段,我为何要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偷溜一时爽,以后就是数不尽的麻烦了,挑衅一个天子的威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必须要让宁子初主动放过我,不对我施展任何的报复。” 她只能这么回答。 不想告诉他实情。 云泪又写道:你随我离开,之后的事不用你管。 “那我不是把你一起连累了么?”颜天真翻了个白眼,“小皇帝就是个怪胎,能不与他为敌,就别与他为敌。我这人最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了。” 云泪轻瞥她一眼,手中的笔再次挥舞—— 出息点,怕他作甚。 颜天真冷哼一声,“我就是没出息,怎么着?他是皇帝,本姑娘得罪不起。再说了,我还有点儿私事没办,你先走吧,藏在这破落的屋子里,闷都快把你闷死了,三日之后你总算能有机会离开,你不是承诺过我,还会回来找我么,既然如此,暂时分别几天,也无妨。” 她倒是想出息……走了找谁拿解药。 云泪听闻她的话,写道:你还有何事未完成? 颜天真闻言,挑眉一笑,“秘密,不告诉你,反正你也有事隐瞒我,我都不过问你的事儿,你也别来问我的。” 云泪被她这么一句话堵得接不上来。 的确。 他隐瞒她的事,不少。 所以,他又有什么理由过问她的秘密。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你是南旭国人,我是北昱国人,你不将底细全翻出来,是明智之举,你我二人相识也不过数十天,就算彼此动心,也不能把心掏出来,你隐瞒我,我隐瞒你,挺公平,就这样吧,以后接触得多了,自然了解得也能更深入。” 颜天真说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带我离开,我心甚喜,不过我暂时真的不能走,我又不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犯不着急着解救我,三日之后,你安心地离开,不必挂念我。” 第51章 等我 颜天真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云泪自然是不好再提出要带她离开。 她说她还未未完成的事。 既然如此。 那就只能与她短暂分别了。 云泪正这般想着,忽觉得肩上一沉,是颜天真靠了上来,笑道:“你要离开这北昱皇宫了,会不会有一丝不舍?” 云泪唇角悄然勾起一丝笑意。 对待这个地方,自然是不觉得有什么好不舍的。 不舍的,是人。 “快到饭点了,我得先离开的,免得宫人们又寻不到我,晚些我给你送饭来。” 颜天真说完,云泪便觉得肩上一轻,是颜天真离开了。 偏过头,眼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收回了视线。 颜天真下了楼,溜达到了厨房外,见厨房里一片氤氲烟气,宫人们还没做好饭。 烧菜的宫女瞥见窗子外颜天真的身影,道:“颜姑娘可是饿了?再等奴婢一刻钟就好。” “不急,你们忙,我去一趟太医院。”颜天真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好在太医院离仙乐宫也不算远,不足百丈距离。 到了太医院,颜天真揪住了一位较为眼熟的太医,询问他关于后天失声的治疗方法。 “先天失声,较为难治,能发声的可能性不大,若原本是正常人,却因为其他原因而失声,需要知道失声的原因,在不知原因的情况下,老朽也不敢说能不能康复。” 颜天真静默了。 “颜姑娘,是何人嗓子坏了?不如带来让老朽诊断一番。” “呵呵,我也是偶然听人提起,恰好经过这太医院碰上您,随口问问罢了,您忙去吧,我要回宫了。” 颜天真敷衍地回答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带来给他诊断……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也罢,治嗓子这种事儿,急不得。 颜天真回到仙乐宫,宫人们将饭菜都准备好了,颜天真如同往常一样,将饭菜悄悄打包了一些装到食盒里,而后吩咐宫人们来收拾餐盘。 “颜姑娘近来食欲倒是好,比以前吃得多了些。” “颜姑娘纵然吃得多了些,身姿还是如此纤细,让奴婢们好羡慕。” 颜天真闻言,挑眉一笑,“吃不胖,这点儿我自己也是很满意的。” 宫女们掩唇低笑着将盘子撤走了。 颜天真这才拎着食盒溜到了偏殿楼上。 宁子初派来伺候她的这六人,都蛮机灵,若是饭菜少得太多,总会引起怀疑,因此,她少吃一些,云泪少吃一些,两人加起来的份,还不足一人半,如此一来也不至于引起怀疑,宫人们只会当她食欲好罢了。 好在,关于伙食这一点,云泪从来不嫌一句,他是个明白人。 她平日里有吃点心的习惯,常常会揣几个来给他。 颜天真望着云泪用饭时优雅的模样,以手托腮,望着他道:“其实你离开,也挺好的,这屋子杂乱又遍布灰尘,饭菜呢,也不多,你在这儿吃住,条件算是挺差了,闷在这小地方没法出去走动,若是我早就闷死了,无奈这宫里巡逻的卫兵多,你也不能四处瞎溜达,快闷坏了吧?” “你不用写字回复我,吃你的饭就好了。” “我今儿问了太医关于治嗓子的问题,太医说,需要把人带去给他诊断,这自然是不行的,若是平白无故冒出你这么一号人,回头查起来你我都麻烦,其实我也早知治嗓子这种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不过是抱着希望去问问罢了。” 云泪闻言,目光中悄然划过一丝笑意。 她总是操心他失声这事儿。 这两日隐隐察觉嗓子能发出点儿声音,不过还是有点儿艰难,再过两三日,差不多能恢复吧? 届时,再跟她说话,她想必很欢喜。 ……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间,便是三月初三。 这一日的上午,颜天真来偏殿楼上,与云泪道别。 进云泪的屋子时,他身着太监服侍,已经变换了一张算是秀气的脸孔。 书桌上搁着一张白纸,上头寥寥几行字。 颜天真走上前,垂眼去看—— 前两日夜里偷溜到太监所居住的院落,找寻到了今日要出宫采购的那批人,其中有一人的个头与我差不多,身形相差不大,便记下了他的容貌,扮作他的模样,一会儿我便潜入那人的住处,将他打晕,代替他混入宫人队伍,便能顺利出宫,你不必担忧,如此简单的事儿,不至于出差错。 “万事还是小心为上。”颜天真道,“虽然你功夫好,脑袋瓜子也好使,可你毕竟无法言语,这中途要是有人跟你搭话,你都不说话,会不会引起怀疑?” 云泪闻言,微一挑眉,目光中藏着一抹笑意。 颜天真并未看到他此番神态,只因她正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云泪,“我都帮你想好了,这宫里的小太监多得是见钱眼开的,你拿这银子随便收买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写字告诉他你得了风寒,嗓子坏了,若是有其他人中途要跟你搭话,让那小太监帮你解释就行了,以免让人起疑,以防万一嘛。” 云泪伸出了手,却不是去接她递来的银子,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扯,便将她扯到身前,拥住了她。 颜天真微微怔住。 临别拥抱? 也对,是该抱一抱。 想到这儿,她便也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片刻的时间过去,颜天真道:“你该走了,别耽误时间了。” 云泪松开了她,修长的手从她的肩后绕到她的下巴,挑起。 颜天真抬眼,正撞近他那双桃花美目,随即,便觉得唇上一凉。 那触感,微凉,柔软。 颜天真一时没能回过神。 这家伙竟然主动了一回! 回过神时,云泪的唇已经撤开了。 “等我。” 清润如风的男音传入耳膜,让颜天真顿时傻眼。 轻飘飘的两个字,声线虽然清凉,却不难听出一丝柔和。 颜天真蓦然抬眸,“你,你会说……” 话未说完,云泪便又低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轻吻一下。 “下次与你解释。”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迅速掠出,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屋外。 他怕颜天真炸毛。 他是在一刻钟前才恢复声音的,好在,能来得及让颜天真听见他的声音。 不过……她会不会以为自个儿先前都在装哑? 现在真没时间解释了。 下一次见面,多半要挨骂。 此刻他已经出了房门准备下楼,却听身后响起气急败坏的女子声音—— “你他大爷的会说话怎么不早说!装哑巴装这么久有意思么!既然那么喜欢装,怎么不索性装到底?临别的这一刻跟我说了两句话,说完就跑,你觉得这样好玩是么!阿西吧!你这个骗子,他娘的你是想被日么!” 云泪听着身后的谩骂声,有些哭笑不得。 早知她的性子,要开口骂的。 不过……有那么一两个词汇还真没听明白。 被日? 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第52章 要送本宫什么? “混账,看我下次见面不把你拍墙上去!” 屋子内,颜天真依旧在骂骂咧咧。 而云泪这时已经下了楼了。 颜天真纵然心中气恼,也是知晓轻重的,她当然不会追上去问他要一个解释,那无疑是耽误时间。 藏在这宫里对云泪并无益处,她自然是盼望着他能顺利离开的。 来偏殿之前她将宫人们各自打发去做事,洗衣裳的洗衣裳,做点心的做点心,确保他们不会在仙乐宫内乱溜达,这么一来,云泪溜出仙乐宫便很轻易。 想到这儿,颜天真迈步到了窗子边,望向窗外。 一抹修长的蓝影正迅速远去,身轻如燕,片刻的功夫,就离她远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点儿,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了视线,磨了磨牙。 她知道云泪隐瞒了她许多,也没指望他全部坦白,毕竟他们二人的确相识不久。 但她真没料到……他会说话! 他不哑。 这人真是奇了怪了,隐瞒身份就隐瞒身份吧,她也不会去刨根究底,迟早也会知道,但他装哑什么意思?跟她说话还能吃了亏不成,还能泄露了秘密? 委实气人。 不过气归气,他能说话……这自然是她期盼的。以后跟他交流就不用写写写了,能说话,她也就不担心他在离宫途中会有什么阻碍。 要真是个哑巴那才麻烦,行事诸多不便。 颜天真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云泪分明是喜欢着她的,没理由不与她说话。 或许……他真有什么苦衷呢。 下次见面必须让他解释清楚了,若是他给不出一个好的解释。 呵呵呵…… 看她如何收拾他。 颜天真消了气之后,便也下了楼,走回寝殿。 从殿内拖了把藤椅到台阶外坐下,颜天真惬意地沐浴着日光,等到宫女将点心做好了端上来,她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你去看看,今日采购的那批宫人出宫了没。” 宫女闻言,疑惑,“颜姑娘怎么忽然问这个?” 颜天真悠悠道:“我这才想起来,想让他们给我带点东西,妙衣坊隔壁有家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想让人给我带两瓶凤仙花汁的蔻丹,我宫里的用完了,你帮我去带个话吧。” “是,我这就去。” 宫女应着,转身离开了。 颜天真不过才吃下两三块糕点,宫女便去而复返,神色有些失落,“颜姑娘,我去晚了,负责采购的宫人们这会儿都出了宫门了,我去追赶怕是来不及,没有您的腰牌,我到宫门外就会被守门侍卫拦下。” “罢了罢了,也不急着这一时,过两日咱们自己出宫去买吧,有些日子没出去晃悠了。” 颜天真说得云淡风轻,心中却放下了心。 他顺利离开了。 “对了颜姑娘,您是不是忘了件事儿?”宫女的声音再度响起,“前几日皇后娘娘派了贴身侍女来给您送了不少补品,您也跟宫女们客套了说回头要去谢恩的,这都几天了,您还不去,皇后娘娘只怕要不高兴的,六宫妃嫔但凡是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都得去谢恩,您更得去啊,否则外人要说颜姑娘目无尊卑了。” “对哦,看我这记性,幸好你提醒我了。”颜天真咽下口中的糕点,起了身,“陪我走一趟凤仪宫吧。” …… 凤仪宫内,楚皇后正倚靠在软榻上小憩,忽听宫女来报,颜天真求见。 “颜天真?”楚皇后睁开了眼,坐起了身,“今日才来。” 东西都赐给她几天了,她竟拖到今天才来。 “这个颜天真,还真是不把娘娘放在眼中。”身后的侍女冷哼一声,“娘娘,不如就让她在殿外候上个把时辰,给她个下马威,原本就是她不对,娘娘就算是惩戒她,也是合情合理,陛下也没理由怪您。” “罢了,让她进来。”楚皇后淡淡道,“颜天真不守规矩也不是一两天,陛下都由着她,本宫是有理由罚她,可她这个错误委实也不算多大,若是她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本宫岂不是成了不通情达理?等她何时犯上一个不好找借口的大错,再惩戒她,最好让陛下都无话可说。” “还是娘娘思虑周全,那就先便宜她了。”侍女说着,让前来禀报的宫女去喊颜天真进殿。 颜天真进了殿,施了礼,道:“皇后娘娘赏给天真不少好东西,天真记着娘娘这份好意,并非天真有意拖延时日不来谢恩,实在是这几日身体不适。” 楚皇后身后的贴身侍女闻言,翻了个白眼。 果然拿身体不适做借口,还真不好训她什么。 颜天真虽是低垂着头,唇角却携着笑意。 她们自然会觉得她在装。 那又如何? 她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她装。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平身吧,你身子有恙,本宫自然不会介意的。”皇后开口,语气不疾不徐,“你也不用太拘礼,本宫并不是太严肃的人,坐吧。” 她的话音落下,宫女便搬了座椅到颜天真身后。 “谢娘娘。”颜天真坐了下来,面上展露一抹优雅的笑意,“皇后娘娘出手阔绰,天真收了您的东西,若是白收,也有些过意不去,天真一介歌姬,也没什么太拿得出手的东西,皇后娘娘贵为国母,想必什么都不缺,娘娘是高雅之人,金银珍宝之类的俗物必然瞧不上,天真送您一个实用的礼物如何。” 楚皇后闻言,一时疑惑,“你要送本宫什么?” “我要送娘娘的,不是实物,而是一套诀窍。”颜天真说着,轻笑一声,“那就是——撩汉技巧。” 楚皇后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六宫之中,多的是人纳闷我为何得陛下喜爱,她们只以为我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皇后娘娘,其实脸皮如何,不是绝对吸引陛下的原因,陛下当然不是俗人,光有皮相哪能讨陛下欢心呢?”颜天真说着,起了身,“娘娘虽不是妖娆魅惑的女子,但生得端庄清雅,自有温婉之美,若能掌握一套好的技巧,就不愁得不到陛下的关注了。” 颜天真此话一出,楚皇后与侍女一时怔愣。 实在没料到,她说话如此开门见山。 且,看她那神态,也不像是嘚瑟,仿佛很认真。 而下一刻,颜天真的举止让她们又是呆了。 只见她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尖挑起楚皇后的下巴,道:“皇后娘娘,天真这就传授您绝招,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 ------题外话------ ~ 天真:撩汉技巧下章揭晓,美妞们也跟着学起来哦~ 第53章 撩汉五式 颜天真说着,低笑一声,又迅速将手收回,朝着楚皇后轻轻眨巴了一下左眼。 楚皇后一时没能回过神。 纵然她心中讨厌颜天真,却也不得不承认,颜天真的风姿,非寻常美女可比。 楚皇后身侧的侍女回过神来,指着颜天真道:“你,你竟在皇后娘娘面前摆出一副如此不正经的姿态,你……” 不等她将话说完,楚皇后轻抬手示意她住口。 侍女只得闭上了嘴。 “颜天真,本宫的确被你勾起好奇心了。”楚皇后悠悠道,“你所说的绝招,是怎样的?” “既然皇后娘娘感兴趣了,那么天真就要卖弄一番了。” 颜天真说着,扬唇浅笑,“天真这儿,有五种展现风姿的诀窍,又称为,撩汉五式。” “第一式,眨眼杀。又称之为媚眼杀,也叫眉目传情,是这套绝学的入门基础。所谓媚眼如丝,正是形容女子的眼波投来,如密密情网,捕获人心。女子初学抛媚眼,忌讳挑眉毛和挤眼睛,动作要自然而顺溜,若是做不好,就成了挤眉弄眼。” 颜天真说到这儿,又朝着对面二人轻眨右眼,作为正确示范。 楚皇后:“……” “第二式,抹唇杀。” 颜天真说着,轻抬手,白皙玉指在唇瓣上轻轻拂过,动作缓慢,“目光锁定对方眼睛,食指轻轻抹过嘴唇,慵懒又多添一抹诱惑,让人无法抗拒,只能乖乖妥协。” 楚皇后:“……” 她的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内心却是有点儿波澜的。 颜天真每一个动作,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第三式,壁咚杀,娘娘,您起身,我来教您。”颜天真说着,到了楚皇后身侧,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软榻上拉起来。 楚皇后的好奇心已经颇为浓烈,也就由着颜天真。 她想看看,这女子究竟还有什么花样。 楚皇后被颜天真带到了墙边,颜天真忽然毫无预警地站到她身前,一手伸出,撑在了墙上,让她一瞬间就没了退路。 楚皇后:“……” 颜天真个头比她高了些,此番动作,还真是诡异。 怎么觉得自个儿这个皇后忽然没气势了? 楚皇后想到这儿,顿时不悦。 而颜天真的声线传入了耳膜,“将对方逼到墙边,单手支撑在墙上,是一个让对方完全无处可逃的动作,由于男女身高悬殊,男子使用此招占有一定的优势,不过,身高并不是关键,只要有气场,女子做起这动作也能十分帅气利落,关键在于,气势。” “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主,气势必定是有的,只需多多练习,熟能生巧,迟早能将这套动作做得完美利落。” 楚皇后眯了眯眼。 这个颜天真……还真是很有想法。 正这般想着,忽然觉得一只手闯入眼帘。 下一刻,楚皇后觉得自个儿的头被她抚上。 “第四式,摸头杀。近距离接触时,抬手轻抚对方的头部,力度一定要温和,是一种瞬间融化对方心灵的常见技能,十分适用于对方心情不好时,此番动作,可达到治愈效果。人若是心情低落之时,摸摸头,也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楚皇后无言以对。 忽然想起年少时犯了错被父亲责骂,将她骂哭了,母亲也是这般轻抚着她的头,让她低落的心情能好上一些。 “最后一式,咬耳杀。”颜天真的声音忽然逼近了她的耳畔,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耳畔传来的呼吸声。 “这一招,只能在近距离接触时使用,将唇凑到对方耳畔悄悄说话,将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脖颈上,吐气如兰,柔声细语,这个时候说的话,是悄悄话,其他人通常听不见,这一招,适合在关系十分熟稔时使用,耳朵原本就是人的敏感之处,与亲近之人咬耳朵,必定撩人心弦~” 颜天真将自己的一番心得体会告诉了楚皇后,二人身后的侍女却是看得瞠目结舌。 这这这……这姓颜的女子好大的胆子! 不仅魅惑陛下,如今竟连皇后也敢调戏! 此刻,墙边的楚皇后回过了神,觉得与颜天真如此近距离接触未免太过诡异,便抬手要将她推开。 颜天真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轻巧地避开了她的触碰,浅笑吟吟,“皇后娘娘,我方才教您的,您可是记住了?” “放肆!”侍女见楚皇后脸色有些古怪,只当皇后是被颜天真惹恼,当即呵斥一声,“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卖弄!你这般不正经……” “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对我这般大呼小叫!”不等侍女说完,颜天真蓦然转头看她,凤眸清凉,以冰冷的言语打断侍女的话,“你进宫多久了?懂得尊卑之分么?皇后是六宫之主,她若是训我,我自当虚心听着,可你是个什么东西?纵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也只是下人,哪怕你是高等下人,也没有资格训本姑娘,本姑娘好歹也是主子级别的,哪容你这下等人教训?你主子都没说话,作为一条狗,你乱吠什么?” 侍女被她这么一骂,一时懵了。 作为皇后的陪嫁丫鬟,下人中的领头人物,不少低阶宫妃看她都得和颜悦色,给三分薄面,此刻被颜天真这么一教训,她都有些没缓过神。 而颜天真已经转过头,面对楚皇后,傲慢的脸色与冰冷的目光顿时收敛,改为一脸和善的笑意,她一步上前走到楚皇后身侧,抓住楚皇后的衣袖轻晃着,语气有些娇嗔,“皇后娘娘别怪我骂了您的下人,她这般不知轻重,怕她出去会给您丢人的啊,她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外人会说您管教无方,我知道皇后娘娘仁善,素来狠不下心教训人,我便帮您教训了,您可不能怪我喔~” 楚皇后垂下眼,略一思索,抬眸望着对面的侍女,冷声道:“秋柔,给天真下跪叩头致歉。” 第54章 敢调戏你姑奶奶 对面的侍女闻言,眸光里浮现一丝惊愕。 皇后这一回竟是向着颜天真。 纵然心里不甘愿,她也不会违背楚皇后的命令,便只得跪了下来,再次开口,语气放柔了许多,“是奴婢不对,还请颜姑娘宽恕。” “谁教你致歉的时候要高昂着头颅的?”颜天真漫不经心道,“跟人致歉的时候呢,最好是低着头,方能显出你知错的诚心,你若是连道个歉都要鼻孔朝天,以后跟着皇后娘娘出门,怕是会惹人议论,你自己被人说三道四不要紧,不能连累了你家娘娘,你瞅瞅你自己,身为高等的下人,在一般下人面前,跋扈一些也无可厚非,但千万别在主子级别的人面前跋扈,给人一种你高人一等的错觉。” “……” “我是在教你,不是责骂你,你看我这语气,不像是在骂你吧?你可知,如你这样傲慢的性格,会给你自己,给你家娘娘惹来多少麻烦?作为一个下人,你千万不能得罪太多人,否则……” 颜天真说到这儿,轻笑一声,“只怕哪一天,皇后娘娘都保不住你。” 颜天真的话虽云淡风轻,秋柔心中却是暗暗一惊。 此刻,除了不甘心之外,也有些胆颤。 作为一个下人,你千万不能得罪太多人……颜天真说出这句话,似是威胁。 也对,以她如今在皇帝陛下面前的地位,她若是告一个下人的状,想要收拾那个下人,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颜天真应该是不会轻易得罪皇后的,因此,对于自己这个下人,便只是警告。 想到这儿,秋柔当即低下头道:“颜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谨记在心。” “这就对了嘛。”颜天真笑了笑,转头朝楚皇后道,“娘娘,我此刻忽然响起,还有点儿事,就不能再陪您说话了,这便告退了,若是您哪天想我了,就派人去通知我一声,我便来陪您。” 颜天真说着,又朝着楚皇后眨巴了一下凤眼。 楚皇后一时恶寒,连忙道:“去吧。” “好勒。”颜天真冲她灿烂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之外,她面上的笑意才渐渐收敛。 这一趟凤仪宫,算是没有白来。 看这对主仆以后还会不会在她面前趾高气扬。 颜天真离开之后,楚皇后瞥了秋柔一眼,“今后莫要随便招惹此女,你斗不过她,她的道行高着呢,你看她训你的那些话,句句有理,本宫若是不让你给她下跪认错,你继续在她面前跋扈,保不准惹恼了她,去陛下那儿告你,她奈何不了本宫,还奈何不了你么?以后做事聪明点,别犯糊涂!” 秋柔垂下眼,“娘娘说的是,奴婢记住了。” …… 颜天真一路走回仙乐宫,心情颇为畅快。 今日在凤仪宫内臭显摆了一番,又训斥了恶仆,总觉得自己又拉风了一回。 午饭过后,颜天真便带着两个宫女出宫闲逛去了。 “颜姑娘,您不是说想买凤仙花汁的蔻丹么?前面就是了。” 颜天真听着宫女的话,抬眼望向前头,笑道:“那家铺子的蔻丹是很不错,可就是太热闹了,总是人挤人,这样吧杜鹃,你去帮我买,我带着喜鹊去不远处的那家烤鸭店等你,你买好了就来与我们会合。” “颜姑娘说的烤鸭店,是那家叫千里香的?” “对。” 杜鹃去买蔻丹了,颜天真便带着喜鹊去了‘千里香’。 帝都内有名的一家烤鸭店。 颜天真才进了千里香,便有伙计迎了上来,道:“姑娘,二楼有一位客人让我来请姑娘上去,说是姑娘的老熟人。” 颜天真闻言,疑惑道:“客人?什么模样?可有说自己是谁?” 伙计道:“是一位僧人。” 颜天真一听,立即猜到是花无心。 身后跟着的喜鹊也猜到了是谁,却还是打趣了一句:“僧人怎么还来这烤鸭店呢?” 伙计道:“姑娘,来我们这儿,不一定要吃肉,小店也有许多可口的花茶点心,那位大师点的只是这些而已。” “原来如此。”颜天真轻挑眉头,随着店小二上了楼。 小二将她领到一间雅间之外就离开了,颜天真敲了敲门,里头的人道:“颜姑娘请进。” 颜天真推门而入,悠悠道:“我蒙着面纱还能让大师您认出来并且请上来,您这眼神倒也是够利的。” “颜姑娘虽然蒙着面纱,这身风姿贫僧还是能辨识出来的,并不是每个蒙着面纱的红衣姑娘都有你的神韵。”花无心说得轻描淡写,低下头抿了一口茶,“颜姑娘坐吧,贫僧只点了些花茶点心,怠慢之处,多加谅解。” “大师怕怠慢了我?那这样吧,我让喜鹊下楼去点只烤鸭上来,我吃我的烤鸭,你喝你的花茶,回头你一起付了账,这就不怠慢了。” “额……这样也成。” 颜天真面纱下的唇角轻扬,转头吩咐喜鹊去点烤鸭。 喜鹊离开了,雅间内便只剩下颜天真与花无心两人。 颜天真揭了面纱,低头径自倒了一杯茶,“花大师,我知道你想吃,等会儿烤鸭点上来了,分你一半,至于喜鹊,我会让她去门外候着的,没人知道你偷吃荤腥。” “颜姑娘,你为何这么说?” “不想吃是吧?拉倒,我自己吃。” “不是不是,我吃,不过,颜姑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刚好具备一个聪明人的推测能力,花大师你连色戒都能破,一个荤戒算什么?” “贫僧何时破过色戒!” “不用狡辩了,你初见我时一脸痴汉,满目惊艳,看本姑娘跳舞也是饶有兴致,你敢说你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别装。” “朋友妻不可欺,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没有!” “喔~”颜天真拉长了尾音,目光浮现一丝玩味,“大师,你知道这短短几句话,你泄露了多少讯息么?” 花无心轻咳一声,语气又变得平淡,“颜姑娘,跟你说话,有时还真不太轻松。” 花无心的话音才落下,窗子外蓦然响起一声男子的惨叫,花无心闻声望去,这一看,眼角微微一抽。 街道边上,一名黄衣男子跪着,他身后的黑衣女子面容冷艳,双手正扭着那男子两只胳膊,扭转成十分诡异的弧度。 她一边拧着人,一边骂,“敢调戏你姑奶奶,你这双手这么肮脏,我给你拧下来洗洗可好?” 花无心叹息一声。 又是与上一回相似的场景。 又是分筋错骨手。 又是雪枫。 她这每年要把多少男人分筋错骨? “帅气。”颜天真也看着街道边那一幕,挑眉道,“这个女子,彪悍,有气魄。” “鸾凤国的女子,多得是母老虎。”花无心随意道了一句,“这个姑娘十分心狠手辣,娶媳妇要是娶到这样的,怕是不长命啊,她这般折磨人,一会儿她家公子又该出来劝了。” 第55章 你这要求有些厚颜无耻 颜天真听闻花无心的话,微一挑眉,“原来这位姑娘不是北昱国的,花大师与她是老相识?” “算认识吧,与她家公子相识。” 花无心正说着,只见那街道边上,一抹青色的修长身影走到那凶悍女子的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黑衣女子回头望着来人,道:“公子,您来得正好,这北昱国的男子们还真是骚浪得很……” 尹默玄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雪枫,这不是在我们的国土上,要我提醒你几回?这北昱国是男子为尊之国,男子风流轻佻实属常见,你见着一个好色的就要把他们分筋错骨,回头人们指责的可不是这些好色之徒,而是指责你这姑娘家的心狠手辣,懂么?放开他。” 雪枫闻言,只能不甘愿地松开了手。 雅间之内,颜天真望着那出现的青衣男子,隔着不近的距离,她自然是听不大清那两人的交谈,不过,那男子三言两语就让那暴躁的姑娘熄了火气,想必就是她家公子。 “事情发展果然如贫僧所想。”花无心的声音传入耳中,“作为女子,过分凶悍可不妙啊,这年头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取一只母老虎。” “世间男女情事,花大师这么操心做什么。”颜天真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道,“你又不娶媳妇,与你何干。” 花无心:“……” “对了,花大师方才提到了鸾凤国。”颜天真话锋一转,“这个国度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女权之国,在女帝的统治下,繁荣昌盛,也难怪鸾凤国的姑娘如此彪悍,我蛮欣赏。不过又听人说,鸾凤国的男子大多窝囊,除了皇亲贵族之外,俊俏公子几乎就是吃软饭的,可我看街上那位青衣公子……” 颜天真说到这儿,笑了笑,“儒雅、俊俏、沉着,绝不是给人当小白脸的,想必是出生贵族吧。” 花无心闻言,呵呵笑道:“颜姑娘好眼力,他们的确不是一般人,此番来北昱国也不过就是寻亲来的。” 花无心并不打算跟颜天真解释太多,他所识的友人中许多皇亲国戚,他素来不会随意跟外人泄露友人身份。 二人正说着,雅间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有人推门入内,正是喜鹊。 喜鹊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这一进门,便携带着一阵烤鸭的香味儿。 “颜姑娘,你点的烤鸭。”喜鹊走近了,将手中端着的烤鸭搁在颜天真面前。 颜天真道:“果然香气扑鼻,喜鹊,你且先去门外候着,我与花大师有事相谈。” 喜鹊自然明白宁子初交代颜天真的任务,接近花无心打探九龙图下落,此番只当颜天真是在执行任务,便很识趣地退出去了。 喜鹊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花无心几乎是同一时起了身,去撕颜天真面前那盘烤鸭的鸭腿。 “啧啧啧,形象啊。” 颜天真见花无心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活像是几年没吃肉的难民。 “贫僧都快被颜姑娘看透了,还注重什么形象呢。”花无心撕下鸭腿往嘴里塞,狠狠撕咬下一大块肉,道,“若不是颜姑娘今日满足贫僧想吃肉的愿望,贫僧又要绞尽脑汁思索着怎么吃肉了。” “又想吃肉又想掩饰,怕被人看见便只能偷吃,人前总要装一副高僧样子,你就是作。”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守不住荤戒,还守不住色戒,你当这和尚作甚?趁早还俗算了。” “颜姑娘,贫僧自然也有贫僧的无奈,就不多做解释了,这和尚贫僧还是必须当。”花无心一边嚼着肉,一边感慨道,“这烤鸭味真不错,颜姑娘,你也吃啊。” 颜天真看他吃得欢,便也扒下了一根鸭腿。 一边啃着鸭腿,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街道上,之前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颜天真并未多在意,目光扫过一个个街边小摊。 等会儿再吃个什么点心好呢…… …… “雪枫,你看这样如何,下次你若是再被人占便宜,犯不着分筋错骨,你悄悄地让他吃苦头便好了,莫要惹得路人围观,对你指指点点,你在鸾凤国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女官,若是在北昱国这边因为打人而出名,岂不是太可笑了。” 尹默玄与雪枫停留在一处酒肆前,说教了几句,尹默玄便从衣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她,“这个针包里的银针都是淬了毒了,打入人体,撑不过片刻,分筋错骨手太折磨人了,还是给人一个痛快吧。” 雪枫:“……殿下,你比我狠啊。” “胡说,我给他们的是痛快,你给他们的却是痛苦,分筋错骨之后成了废人,与其生不如死地活着,还不如死个干净呢。” 雪枫无言以对,收下了针包。 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人影逼近,雪枫转过头,跑来的正是自己手下的人。 “殿下,雪枫姐,郡主有消息了!有人见到郡主出现在南旭国,我们的人问清楚了,据说郡主被困在黑市里,南旭国有个庞大的地下黑市,做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有人亲眼见一名十分貌美的女子在黑市卖艺,锁骨上有三瓣花的胎记,据说是被迫的,想必是落在了人贩子手里了!” “南旭国的黑市?”尹默玄眸光一凛,“走,立即前往。” “是!” …… “哇,香……” 雅间内,花无心与颜天真二人已经将一整只烤鸭吃得差不多,花无心不禁发出满足的感叹。 “花大师,要不要再来一只?” 花无心闻言,目光一亮,“甚好!颜姑娘,有你做掩护,贫僧真是能安心吃肉了,贫僧对你十分感谢。” “那大师要如何谢我”颜天真状若漫不经心问道。 “颜姑娘想要贫僧如何谢?希望是贫僧能办到的。”花无心说着,低头饮茶。 烤鸭略油腻,饮茶有助于刮油。 颜天真道:“大师一定办得到,我所求的,不过九龙图而已。” 花无心险些一口茶喷出。 “颜姑娘,你倒真是不客气,贫僧虽然感谢你,你也不能趁机打劫啊,你给我一粒米,我还得回报你千亩麦田么?”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给你一滴水,你要回报一片河流,换个说法,我给你一粒米,你回报我千亩麦田,再换个说法,我请你吃烤鸭,你回报我九龙图,这不正是应了圣人的意思么?且,我可以请你吃烤鸭吃到你腻为止呢。” “你,你怎么……” “我什么我?我并不是很稀罕那藏宝图,我需要它作为一个筹码,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厚着脸皮跟你开口,这样吧,你借我总成吧?迟早还你。” “颜姑娘,恕贫僧直言,你这要求有些厚颜无耻啊。” “本仙女若是不无耻,云泪也不会落在我手掌心里。” “你……” “你不答应,我就告诉你云泪你占我便宜。” “我还告诉云泪你算计我呢!” “那你去说啊!看他信你还是信我?你去告状啊~” 第56章 凤云渺 花无心眼角剧烈一抽。 “颜姑娘,贫僧也没惹你,你为何要这样待我?” “我怎么待你了?大师你这话说的,这般哀怨,好似我非礼了你似的。”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说着,低头将杯中茶饮尽,手指轻晃着茶杯把玩,“花大师是否觉得,我与云泪相识的时间太短,你与他较为熟悉,故而,他一定就信你的话?” “颜姑娘是否认为云泪一定会偏向你?”花无心道,“以贫僧对云泪的了解,他绝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纵然你是云泪他相好,他也不会因为你而失去了判断对错的能力。” “兄弟之间尚且会为了女人而争风吃醋,更何况是友人。”颜天真悠然道,“花大师觉得云泪明事理?那好,打个赌如何,你去向云泪控诉我厚颜无耻的行为,看他向着谁,若是向着你,你就当我今日没提过九龙图这事儿,但若是向着我,你就……” 花无心本以为颜天真要说,赌输了便要交出九龙图,才想着要如何回绝这个赌约,颜天真却道:“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你可以选择给我出一道难题,或者跟我交换什么条件,这么一来,也能让你心里舒坦点,否则,我真成了打劫的了,花大师意下如何?若是连这样你都不敢赌,那你真是……太无能了。” 花无心闻言,挑眉,“赌。” 他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心中却在腹诽颜天真的狡猾。 颜天真提议的这个赌约,他还是占了上风了,就算云泪向着她,他自个儿也可以为难她一下。 这是一个让人不得不接的赌局。 她都把赌局谦让到这个份上,再回绝,那就真的如她所言:他太无能了。 好在他是有信心的,对于颜天真,他已经颇为防备了。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耍赖。”颜天真说着,起了身,“花大师,告辞了。” “等会儿,颜姑娘,贫僧的烤鸭……” “在赌局上我都这么谦让你了,还有义务再请你吃一只烤鸭么?恕我直言,花大师,你这要求有些厚颜无耻啊。” 花无心懵。 他……厚颜无耻? 哪里比得上她! 颜天真轻笑一声,不再理会,遮回了面纱,转身迈出了步子。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颜天真一路哼着曲,除了雅间,留下身后的花无心,磨了磨牙。 这女子,属狐狸的吧…… 颜天真走了,花无心便也不再坐着,起身下楼结账,离开了酒楼。 他要去城东梅园。 …… “玲珑,烧鸡、白切鸡、黄焖鸡、水煮鸡、清炖鸡,你要先吃哪个?” “你身体才康复,义父说了,你每天只能吃五只鸡,给你开的药,不允许你吃太多油腻。” 紫藤花架打造的长椅上,一名白衣少年曲腿坐着,腿边摆放着五盘不同做法的——鸡。 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清俊白嫩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笑意,他右腿曲着搭在长椅上,左腿自然垂落,笑看脚边趴着的那只庞然大物。 一只通身雪白的虎。 白虎瞪着琥珀色的眸,直勾勾地望着长椅上摆着的五盘鸡。 少年拎了一只黄焖鸡,拎到了白虎的嘴边,白虎张口咬下那一整只鸡。 “慢点吃。”少年低笑一声,转过头,目光投向身后不远处的梅树之下。 那儿摆着一张藤椅,藤椅之上,身着海蓝色锦衣的男子以手肘倚在藤椅把手上,手掌半握支着额头,似是在闭目养神,神态慵懒。 那男子的面容好看得不像个人,精美细腻的五官浑然天成,从眉到唇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清风微扬,拂过那人的衣袖轻轻摇曳着,有细碎的阳光透过层叠的花叶散落在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 忽的,空气里的风势猛了些,从枝干上卷落了几片梅花花瓣,有一片正落在他的鼻梁上,轻轻从鼻尖滑落。 他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桃花美目里,带着初醒的慵懒。 “伶俐,什么时辰了?”他开口,声线清润如风。 不远处的少年道:“快午时了,义父要不要用午膳?” 凤云渺闻言,悠悠道:“也好,多备一副碗筷,客人来了呢。” 凤伶俐听闻此话,微怔,转过头,便看见七八丈之外,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走来,日光照耀着那人明晃晃的光头,颇为醒目。 凤伶俐等那人走近了,便起了身问候。 “花大师前来,有何贵干?” “伶俐啊,我找你义父有要事。” 花无心话音才落,迎面传来一声虎啸。 花无心干笑一声,“玲珑怎么还是这么凶?好歹我也是给它送过药的。” “玲珑性格本就如此暴躁,大师不必介怀,义父就在后面,我去给你们端饭菜来。” “有劳伶俐。”花无心眼见着凤伶俐走开了,走向前头的梅花树下,抬眼接触到藤椅上那人的面容,挑眉道,“嚯,总算恢复你本来面目了,我方才来时还在想,不会又对着一张丑脸吧,对了,你的声音可是恢复了?” 凤云渺淡淡‘嗯’了一声。 “真的恢复了?挺好。”花无心笑道,“颜天真还不知你的身份,你打算何时告诉她,她所认识的丑男云泪,是南旭太子云渺?” “很快。”凤云渺漫不经心道,“我已修书回国,点了几名使臣过来,让人扮作我坐在马车内,浩浩荡荡地前来北昱国,打着结盟旗号来的,等队伍到了,宁子初自然要派人迎我进宫,队伍到达只需两日就好,这两日,还得帮玲珑的伤口拆线换药。” “你对颜天真,有多喜欢?” “关你何事。” “云渺,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件正经事。”花无心说到这儿,面容一本正经,“她厚颜无耻地算计我,威胁我,你素来明事理,她是你的人,我自然不动,你好好管教管教。” 第57章 你这是见色忘义 “厚颜无耻?”凤云渺捕捉到了花无心话里的重点,唇角扬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怎么个厚颜无耻法?” “你还别不信,她没你想象的那般单纯!”花无心说到这儿,便开始回忆起在酒楼与颜天真的谈话,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当然了,略过了打赌的那一段。 按照赌约,打赌这事儿是不能说的,花无心重点挑的自然是颜天真威胁自己的那几句话。 可等他义愤填膺地控诉了一番颜天真的恶行之后,对面的凤云渺却神色平淡,“口说无凭。” “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花无心磨牙,“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呢!她当真觊觎我的九龙图啊!虽然我这儿就才半张,半张也是宝,你有九龙窟的钥匙,我有半张九龙图,你我只需再找到最后半张,这宝库内的东西便是你我二人平分,现在倒好,你把钥匙送了她,她又要我那半张图纸,幸好她还不知她脖子上那串就是钥匙,否则,再给她拿到完整的九龙图,她……” “那又如何?”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就算她拥有一整个宝库,这天下也乱不了。” “可是……凭什么白给她啊。”花无心嘀咕一声,“她是你相好,你随随便便就把钥匙送人,她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将半张图给她?” “我有让你给她么?”凤云渺面无表情,“她不是贪恋富贵之人,她要你那半张图,也许是要拿去给宁子初交差。” “那更不行。”花无心接话接得快,“你方才说得不错,若宝库归了颜天真,这天下乱不了,可若是归了宁子初,这天下必乱,宁子初心狠手辣,残酷阴暗,若是北昱国再壮大,难保他不会将周边国家打下,届时战火连天生灵涂炭,真是造孽。” “这时候你晓得慈悲为怀心系苍生了,你这和尚当得总算有点儿样子。”凤云渺唇角轻扬,“我不告诉天真那条项链是钥匙,这秘密自然不会泄露到外人耳中,就算她戴着项链招摇过街又如何?顶多惹得女子羡煞,小偷垂涎。有些东西,越珍贵越不要藏,依我之见,你那么怕九龙图遭人惦记,不如就缝在手帕里,当一块拭汗布,天热了就拿来擦擦你那光头,遇上危险就惊呼一声,吓得把手帕扔了,相信我,不会有人去捡的,不信,试试?” 花无心闻言,面上浮现些许思索,“这……” “很多时候,藏东西不要太小心翼翼。”凤云渺悠悠道,“你大可以当成不太值钱的玩意随便用,或者你拿九龙图当擦脚布更好,扔在脚盆边几天,看有没有人捡?” 花无心:“……” 话糙理不糙。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这年头不会有人去抢和尚的拭汗布,更不会去捡一块擦脚布! 想到这儿,花无心道:“我考虑考虑……” “如何藏东西的法子我教给你了,现在,该说说正事了。”凤云渺的语气蓦然变得清冷了几分,“若是再让我听见你批判天真,莫要怪我不念昔日友谊。” “你这是见色忘义!” “我还没说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颜天真她原本就是个狡猾的女子,不能因为她是你相好,就如此包庇她!” “你连狡猾与冰雪聪明都分不清,连厚颜无耻与真性情都分不清,我看你这脑子里装的尽是浆糊。” “你这是鬼迷心窍!”花无心险些暴跳而起。 “是你头脑简单罢了。”凤云渺说到这儿,垂下眼,“你不曾与她相处,又怎知她肩负了多少压力,她的八面玲珑与缜密心思,不都是被生活所逼出来的么,她是我见过最无害的女子,她看权势富贵如过眼云烟,她要你的九龙图,必定是受宁子初所逼迫,在宁子初的眼皮子底下,你可知她有多小心翼翼?” 花无心见凤云渺说得认真,不禁狐疑,“她真有那么可怜么?” “可怜。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所接触的每一个人,她都要提防,面对不同的人,展示不同的神态,花无心,我敢说,她目前最为信任的人,除了我,就是你了。” 花无心一脸不信,“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除了你我之外,她所接触的所有人都与宁子初有或多或少的关联,以宁子初为中心画圈,除了你我之外的人,几乎都在这个圈内,你与我作为圈外之人,她几乎不用提防。”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道理。”花无心思虑片刻,道,“若是她被宁子初所控制,你得快些解救她才行。”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若是闯宫抢人,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暂时还是很安全的,至少,她目前依旧很得宁子初信任,我在等待一个契机,我相信这机会就快近了。”凤云渺说到这儿,桃花美目紧盯在花无心身上,“九龙图是宁子初给她的任务,若是无法完成,极有可能受罚,宁子初多么狠心,你想必有所耳闻,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天真要你的九龙图,也不过是为了求个安稳,这样,你还觉得她厚颜无耻吗?” 花无心低下头,“阿弥陀佛,我并不知她有苦衷,我错怪她了,收回这句话就是。” “义父,花大师,吃饭了。”身后响起清朗又有些稚嫩的少年嗓音,花无心回身一看,凤伶俐将饭菜摆上了桌,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中央那一盘黄焖鸡上,亮了亮。 “既然是在你的地盘上,我不客气了!”花无心说着,奔到了桌前便开始撕扯那只鸡。 凤伶俐见他神色振奋,笑了笑,随即走到了凤云渺身前,“义父,他看起来真像个难民。” 凤云渺道:“你很早就在他身后了,都听到了吧?” “都听到了。”凤伶俐悄声道,“义父所言,是真的么?” “七分真,三分假。” “啊?” “我若是不把天真说得凄惨一点,这花和尚心里总有成见,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怜香惜玉,尤其见到美人凄惨,心中什么怨言都消了,只剩同情。” “义父这是想诳他主动交出九龙图?” “毕竟打劫朋友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 “这样会不会很无耻?你们都在算计他。” “他说天真无耻,不错,可他自个儿也挺无耻,而我……也无耻,既然大家都如此无耻,就不必互相嫌弃了。” 凤伶俐:“……” ------题外话------ ~ 花大师:各位给我个意见,九龙图擦汗好还是擦脚好? 第58章 惊鸿一瞥 二人的声线都刻意压低了,花无心自然是没能听到。 此刻花无心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黄焖鸡身上,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发出满足的感叹,“真是久违的味道了啊,在人前我可是吃不到这个好东西,而私底下想要偷着吃也未必有机会,在北昱皇宫里,几乎一点儿都碰不到荤腥。” 他的话音落下,凤云渺与凤伶俐二人也走到了桌边坐下。 不同于他的狼吞虎咽,凤云渺慢条斯理地拿起了筷子夹菜,举止优雅。 “云渺啊,我方才想了想,或许,我是该帮着颜天真这一回,但,我实在不希望这九龙图最终落在宁子初手里,这么一来,真是有些矛盾啊。”花无心吃了个半饱,便开始思索着这个问题,“你说颜天真极有可能被宁子初控制,会是怎么个控制法?比如,她的性命受到威胁?又或者,她有什么至亲之人落在宁子初手中,作为捆绑她的枷锁?你与她走得那么近,怎么就不问问清楚呢。” “在你看来,关系亲近的两个人,彼此之间一定毫无保留么?未必。”凤云渺悠悠道,“我与她相识不过数十日,彼此之间都有所保留,正如我在皇宫内隐瞒身份,她同样可以对我有所隐瞒,她若不说,我也是不能逼她说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等我再入北昱皇宫,问个清楚。” “行吧。”花无心顿了顿,道,“九龙图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你再两日就能被迎进宫,也不差这么两天了。” “花大师,我做的黄焖鸡味道可好?”一旁的凤伶俐笑问。 “甚好。”花无心赞赏着,又道,“不过帝都有一家烤鸭店,味道实在妙,正是我与颜天真一起谈事的那家,我吃完烤鸭离此刻一个时辰未满,又开始想念了,真想再吃一回。” “有那么好吃?”凤伶俐转头望向凤云渺,“义父,来北昱国帝都这么久,还真没怎么吃过这儿的东西,不如等会儿就去花大师说的这一家尝尝味道,顺便带几只烤鸭回来给玲珑吃?” 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也好,左右也无要紧事。” …… “杜鹃,你这丫头买个蔻丹买了那么久,烤鸭都吃完了你都没过来,怎么回事呢。” 晃悠在帝都的街道上,颜天真朝着身旁的杜鹃道。 “颜姑娘,我也没想到铺子里那么拥挤呀,简直是人挤人,买东西又得分先来后到,这一排队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杜鹃应着,撇了撇嘴,“我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妙衣坊的能耐有多大,连带着相邻左右两边的铺子生意一样好,买东西若是不早点,等半个时辰都算是少了。” “生意这么好?”颜天真微一挑眉,“这年头做生意做得厉害,可真是门庭若市,我要不要也考虑开个店铺呢。” “颜姑娘想开什么样的店?” “歌舞教习。”颜天真轻描淡写道,“我相信这帝都之内,多得是姑娘想学我的歌舞……” “这倒是。” “不过颜姑娘,咱们都是宫里的人,想出宫开店铺只怕是不容易呢,陛下不会轻易答应的。” 颜天真垂下眼。 宁子初当然不会同意。 她所想的是,他日摆脱了宁子初,她要另谋生计,靠自己的能耐发家致富。 “颜姑娘,那边有糖人,你不是最喜欢吃糖人么?” 忽然耳畔响起了喜鹊的声音,颜天真转过了头,向着喜鹊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真看见了摆糖人的小摊。 “好极了,买几根。”颜天真说着,迈出了脚步。 同一时刻,正对面的街道,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过。 “义父,我似乎闻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儿。”马车内,凤伶俐耸了耸鼻子,道,“义父,我能否下车去买一袋?” 凤伶俐说着,掀开了右手边的马车窗帘,朝外头看去,却是纳闷了,“怎么是糖人……我明明闻到糖炒栗子的香味儿。” “兴许是在左边。”凤云渺道了一句,伸手掀开了左手边的窗帘,朝外看去,却是一怔。 正对面,一道红影缓步而来,步伐优雅,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摇曳。 她并未露脸,薄纱遮面,手中一把羽扇、合拢着,有一下没一下漫不经心地击打着手心,举止颇为优雅慵懒。 凤云渺见此,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忽的,被他注视着的那人,不经意的一个抬眼,丹凤美目扫了过来。 凤云渺见此,当即放下了窗帘,隔绝了她的视线。 颜天真身后跟着的两人是宁子初的人,为了不给她惹麻烦,自然不相认。很快会见面,不差这两日了。 正对面,颜天真脚下的步子顿住了。 方才那一瞬间,没有看错吧? 前头的那辆马车内,有一个出尘绝艳的美男。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样的相貌却是瞬间印在了脑海里。 那人方才似乎正巧探出了头,容貌可谓妖孽,艳阳洒在他那白皙如玉的面容上,留给看者满目惊艳。 尤其是那嘴角边挂着浅浅的笑意,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柔。 要被那抹笑意醉死了。 “真他娘帅……” 颜天真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句。 身后跟着的二人没太听清,有些疑惑。 “颜姑娘说什么?” “我说……”颜天真道,“方才惊鸿一瞥,看见一个出尘绝艳的美男,当真是个妙人。” “哪呢?”身后的二人闻言,顿时东张西望。 同一时,马车内,凤伶俐问着:“义父,没有看见糖炒栗子么?” 第59章 神仙姐姐 凤伶俐眼见凤云渺放下了车帘,以为他是没看见,却又不太死心,非要自己凑上去再看一遍。 马车车帘再度被掀开。 颜天真眼见车帘掀开,又盯了过去。 这回看见的却不是之前那妖孽,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一双墨眸澄澈明亮,格外讨喜。 颜天真凤眸一亮,“好可爱……” 对面那辆马车里坐着的竟全是极品男儿,上到二十出头绝色美男,下到十四五岁清纯美少年。 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类型的? 颜天真望着凤伶俐的同时,凤伶俐的目光也扫了过来,扫过她时,微一停顿。 但很快就视线一拐,越过了她,望向她身后。 那蒙面的姐姐倒是有一身好风姿。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义父,我看到糖炒栗子了。” 凤伶俐径自说了一句话,便放下了窗帘,起身出去。 “义父,我去去就回。” 凤伶俐跃下了马车,走向那对面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马车之内,凤云渺朝花无心道:“我方才看见天真了。” “什么?”花无心有些意外,“这么巧?还真是有缘呢,没被认出来吧?” “少说隔着一丈的距离,对视也不过一瞬间,认不出来的。”凤云渺道,“若是近距离,就很难说了,远距离我倒不担心。她身后跟着的二人是宁子初的人,因此,我不便相认。” “的确是不该认,避免给她惹麻烦。”花无心道,“咱们就坐着等伶俐回来吧。” 再说凤伶俐走向了街对面,经过颜天真身侧时,目不斜视,目光始终盯着她身后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颜天真倒也不再多看,迈出了步子。 她欣赏美丽事物,却未必留恋。 惊鸿一瞥,饱一饱眼福也就够了,不管是身后那清纯美少年,还是马车内那惊艳了目光的妖孽,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毕竟她也是个名花有主的人了…… 云泪啊云泪。 本姑娘放着那么多俊男不找,找了你这么个丑家伙,你若是敢辜负我,我就—— 让你变得更丑! 颜天真正神游着,忽听身后响起少年的声音,“老板,我忘记拿钱袋了,你等我片刻,我回马车内取钱。” 凤伶俐说着,便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对面却抛来了银晃晃的一物。 凤伶俐敏捷地抬手接住。 “呀,我的银子一不小心溜出手了。”对面传来女子清脆的嗓音,凤伶俐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一道纤细轻盈的红影悠悠走来。 凤伶俐将银子递了出去,“这银子是这位姐姐的?” “是呢,弟弟身手这般敏捷,练过的?”颜天真走到他身前,凤眼含笑眯起。 方才看这少年脚步轻盈,跃下马车十分利索,就知道是练过了。 “姐姐的眼睛真是锐利。”凤伶俐笑道,“银子还你。” “老板,来两袋糖炒栗子。”颜天真接过了银子,扔给摊主。 “好勒。”摊主笑眯眯地铲了两袋糖炒栗子,递给颜天真。 颜天真递了一袋给凤伶俐,道:“你长得像极了我家小弟,你既然忘了带钱,也不必麻烦你再跑一趟,姐姐送一袋给你。” 凤伶俐接过了糖炒栗子,有瞬间的犹豫,“这……” 颜天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连忙道:“拿着就是,姐姐不差钱的,姐姐可有钱了。” “既然如此,姐姐再送我几袋吧,我方才想说,一袋不够吃啊。” “啊?喔……好。”颜天真转头朝摊主道,“老板,方才我那锭银子,买十袋够不够的?” “姑娘,绰绰有余啊。” “再给他装十袋。” “好勒。”摊主装了十袋栗子,考虑到对面那少年可能不好带,便又拿了一只麻袋装。 颜天真接过那一麻袋,掂量了一下。 有点儿沉。 她递给了对面的少年,那少年一手接过,轻松一甩背到了背上,冲颜天真淡淡一笑,“谢了,神仙姐姐。” 颜天真优雅一笑,“客气。” 神仙姐姐…… 真会说话!没白买给他。 眼见着少年走开了,颜天真身后跟着的宫女才开了口,“颜姑娘,你方才说的出尘绝艳的美男子是他?似乎嫩了点吧?” “不是他,但他也不赖,别看他年少,再过个五六年,长开了,定然风魔万千少女。” “颜姑娘,这糖炒栗子真香,不如买些回去给陛下吃?” “不买。” “为何?” “这种街边摊的零嘴,陛下看不上的。” “可是,陛下似乎挺喜欢吃栗子的。” “不买!陛下是天之骄子,不用吃这等平民食物。” 她知道宁子初挺喜欢吃栗子。 就不买给他吃!怎样? 身后的宫女没声了。 颜天真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栗子,慢条斯理地啃。 那清新脱俗的美少年已经走近了马车。 “奇了怪,伶俐买个栗子怎么买了这么久。”马车内,花无心嘀咕了一句,有些不放心,便掀开了马车窗帘。 不远处,颜天真眼见着窗帘又掀开了,顿时血液有些沸腾。 会不会是之前那个妖孽? 再或者,其他类型的俊男? 云泪啊,我就看看,我保证不惦记,发誓不劈腿。 嘿嘿嘿。 颜天真嚼着栗子,满目笑意,面上尽是期待。 然而,从窗帘内,探出了一个明晃晃的光头。 颜天真‘噗’的一声,把口中的栗子喷了。 怎么是这厮! 白期待了。 “伶俐啊,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不是买栗子去了吗?怎么背着一个麻袋回来了?” 花无心眼见着凤伶俐上了马车,便放下了窗帘。 “方才,与一个风姿卓绝的姐姐聊了几句,她送了我一麻袋糖炒栗子。”凤伶俐说着,将背上的麻袋搁下。 花无心道:“伶俐,无功不受禄,不熟悉的人,怎能随便接受对方的赠予?” “那又何妨,就允许你们无耻,我就不能效仿?他人好意,拿了就拿了,怕什么,怂什么。”凤伶俐悠悠道,“再说,我回礼了,她赠我一麻袋栗子,我喊她一句神仙姐姐,她让我一饱口福,我令她心花怒放,有何不可?何人规定回礼要等价回?” 花无心:“……” “神仙姐姐?”凤云渺开口,“什么模样?” 伶俐不会随便给人如此高的评价。 “一身红衣,身姿纤细,薄纱遮面,只露一双丹凤美眸。” 凤云渺面无表情,“她为何给你买东西?” “不知,该不会是对我芳心暗许了吧?说书人说,无事献殷勤,要么非奸即盗,要么就是心中有情。义父,我有预感,她应该很漂亮。” ------题外话------ ~ 花无心:我什么时候有头发就好了 第60章 义父,我知错了 “芳心暗许?”凤云渺开口,语气有些幽凉,“是么?” 凤伶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一时怔住,开口的声音有些没底气,“应……应该是吧。” 不知为何,与凤云渺对视,竟让他没有信心笃定地回答。 凤伶俐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莫非义父与那神仙姐姐有什么瓜葛。 想到这儿,凤伶俐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说笑的,说笑的。”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依旧冷冽,“这种玩笑开一次就够了,再有下回,罚你一整年说不上话。” 凤伶俐头皮一麻,下意识道:“义父与那女子……” “那是你义母。”凤云渺一句话,吓得凤伶俐往边上一挪,挪得远了些。 “义父,我知错了!” “原来你们说的是颜天真。”花无心听着二人的谈话,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他们口中的那女子是谁。 “我并不知那姐姐就是你们说的颜姑娘啊。”凤伶俐低下头啃着栗子,嘀咕道,“我本无意冒犯……” “行了行了,说笑而已,何必当真。”花无心连忙打圆场,“云渺你也真是的,伶俐年少,口没遮拦……” 凤云渺不紧不慢地打断,“我年少的时候,不曾这般口没遮拦。” 年少,不能作为乱说话的理由。 花无心道:“你自然与一般少年不同,俗话说,童言无忌……” 凤云渺反驳,“十五岁还算儿童?童言无忌通常指十岁以下。” 花无心继续为凤伶俐找理由,“不知者无罪!” 凤云渺斜睨他一眼,“我何时说了他有罪?再有,我们父子二人的事,何须你来多话。” “你就比伶俐大七岁,还让他管你叫爹,你这分明占人家便宜!” “我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一身本领也是我传授,不做他爹也得做他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到头来,意思不也一个样?” 花无心:“……” 他根本说不过凤云渺。 凤伶俐在一旁苦笑,“义父,我知错了,你莫和花大师吵了,此事本就是伶俐犯错,伶俐再也不敢犯!” 凤云渺淡淡‘嗯’了一声。 花无心在一旁磨了磨牙。 这伶俐……怂。 …… 这一头三人的口角才平息,另一边,颜天真已经带着两名宫人买好了糖人离开。 颜天真想吃糖人来着,戴着面纱又怕把糖黏上去,便想摘了面纱吃糖人。 “颜姑娘,陛下吩咐你在宫外是不可摘下面纱的。”身后的喜鹊察觉到她的意图,提醒着。 颜天真道:“我吃完糖人就戴回去。” 喜鹊道:“颜姑娘,别让奴婢为难了,皇命不可违啊。” 杜鹃附和着,“是呢,颜姑娘的相貌太张扬,陛下不让您抛头露面,也是为了您好,颜姑娘,糖人等会儿咱们回马车上再吃吧,现在就吃栗子吧,栗子不会沾到面纱上的。” 颜天真:“……” 真是烦人。 她心中烦躁,面上却也不表现出来,省得这两个丫头回去跟宁子初说她在外抛头露面,宁子初回头又来数落她。 她如今对宁子初,不是畏惧,而是……烦。 因此,能不交流就不交流。 颜天真不再与身后的二人搭话,而是默不作声地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了栗子,拿到面纱底下吃。 正走着,蓦然间耳畔响起一道破空之声,像是有什么利器划破了气流,以迅雷之势朝着她而来。 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 颜天真目光一凛,本能地后退一步闪避了开! 余光瞥见了那玩意,是一枚三角镖。 三角镖…… 颜天真蓦然想起,当初在仙乐宫内被行刺的一夜,刺客所用的暗器,也是三角镖。 在宫中看她不顺眼的妃嫔太多,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要她性命的,会是何人? 颜天真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那枚三角镖正要与她擦肩而过,蓦然,又瞥见银光一闪,似是一把利剑袭来,颜天真本以为又是哪个刺客来找麻烦,却没想到,那把利剑的目标不是她,而是——那一枚三角镖。 ‘叮’ 利剑挑开了三角镖,发出一声脆响。 三角镖一个回旋,钉在了街道边的一棵榕树上。 颜天真原本就躲开了那三角镖,没料到会有人路见不平来挑开,虽然只是多此一举,但也得道谢不是? 人家是觉得她这弱女子躲不开,好心上来帮一把。 想到这儿,颜天真抬眼,望向对面那人,“多谢这位……” 未说完的话,在看见来人的面孔时顿了一顿。 只停顿了一瞬,她又继续道:“这位姑娘身手真好。” 对面那位的确是个姑娘,不过,第一眼她竟真没能分出男女。 一来,这姑娘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玄色衣袍,是男女皆宜的一种服饰。 二来…… 这姑娘的相貌,也忒雌雄莫辩了。 有些冷厉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枫叶般的薄唇,再加上那冷酷的神情。 配上这么一身不男不女的衣服。 要不是看见她没有喉结,且有点儿胸,还真不知是男是女。 一个容颜有些帅气的女子。 对面那女子开口,语气倒是挺和善,“客气了。” 颜天真道:“还未请教这位女侠的姓名。” 对面那人道:“梅无枝。” 颜天真淡淡一笑,“这名字可真是好听。” ------题外话------ ~ 记性好的宝宝们,应该对新人物有印象。 推个文。 静沫人生《鬼王宠妃之嫡女归来》 这是一个在腹黑王爷的宠爱下,美女杀手持续查凶,持续虐渣的故事。大大大的宠。 某女怀有身孕,捡了一个十分重大的问题提问某男。 “夫君,你希望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某男脱口而出,“女孩。” “为什么?” “像你。” 某女兴奋激动之际,却没想到某男补了一句,“如果是男孩,我担心他长大了以后,也要像老子一样油嘴滑舌才能把媳妇儿骗到手!” 某女淡定自然地抬了抬眼睑,“这么说,老娘是你骗到手的哦?” 某男摇头,“不。” “所以?” “夫人是心甘情愿被为夫骗的。”某男快速地奔到房顶上,嘚瑟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61章 差点儿火候 对面的女子闻言,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只道:“看姑娘方才似乎反应也极快,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她出剑虽然快,颜天真的反应也不慢,几乎是同时进行,无论她出不出手,那三角镖都打不中颜天真。 “虽然那一下我能避开,但你出手本是出于一片好心,我自然是要道谢的。”颜天真笑道,“姑娘一身正气,如你这样的好人可不多呢。” “如今这世道小人横行,姑娘可要多提防着点儿,告辞。” 梅无枝只是简单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迈出脚步走开了。 似乎并没有打算与颜天真有太多的交流。 颜天真背对着她无声一笑,余光瞥见身旁的喜鹊盯着前面那女侠的身影,颜天真状若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喜鹊,看什么呢。” 喜鹊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女侠挺特别的,有点儿女生男相啊。” 身侧的杜鹃附和道:“是呢,还英气逼人,少见,少见。” “的确很特别,人家毕竟帮了我,我是不是该送点儿谢礼什么的,看她穿得这么磕碜……”颜天真以羽扇抵着下颌,考虑了片刻,出声喊道,“梅姑娘,请留步!” 前头那人的脚步顿了一顿,转过身望着颜天真,神色似是疑惑。 颜天真迈出了脚步,悠悠道:“看姑娘一身风尘仆仆,我与姑娘你萍水相逢即是缘,若是你不忙碌,不如与我吃顿便饭如何?” 梅无枝淡淡道:“方才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惦记着要答谢我。”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都是女孩子,别绷着个脸啊。”颜天真挑了挑眉,走上前握上了梅无枝的手腕,拽着她便走,“你看看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穿得如此古怪,我绝不是在讥讽你,我呢,是个不拘小节快人快语的人,我看姑娘你很是顺眼,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若是不嫌弃我,就别拒绝我这顿饭了,看你像江湖中人,你们这类人应该不拘小节,别扭扭捏捏的,爽快点儿。” 梅无枝闻言,眉眼间浮现些许怔然,没料到颜天真如此自来熟。 而她自然没有甩开颜天真的手,由着颜天真将她拉进了‘千里香’。 不错,颜天真又回到这家烤鸭店了。 只因她觉得附近的几家酒楼并无特色,她一个时辰前来这‘千里香’,觉得这里烤鸭的味道深得她心,如今要请人吃饭,就又把人拉来了。 一行四人进了千里香,便有伙计迎了上来。 “哟,姑娘,您也又来了,里边请。”伙计笑着道,“巧了,之前那位大师也带了两个朋友来呢。” “他也又来了?”颜天真挑了挑眉,道,“是挺巧,给我们安排一间安静的雅间吧。” “好勒,楼上请。” 被伙计领进了雅间,颜天真点了烤鸭切片与几道招牌菜。 “梅姑娘,别跟我客气,喜鹊杜鹃,你们也别讲究那么多规矩了,都坐下来罢。” 不难看出颜天真的心情很好,其余三人自然也就不拘谨了。 菜上齐了,伙计退出去后,颜天真便揭下了面纱,动筷子。 正对面,梅无枝望着她的容颜,怔了怔。 这个女子,当真是…… 倾城之色。 只不过是那么随意地一勾唇角,就有一种道不明的风华。 其神态韵味,非寻常美女能及。 难怪陛下对她这般重视。 颜天真见梅无枝发怔,挑眉一笑,“是不是想说我好漂亮?” 梅无枝唇角抽了一抽,“嗯。” 她是这么觉得。 可这姑娘也太……不谦虚了。 或者说,她当真是不娇柔扭捏,有什么就说什么。 “别介意啊,我是被人夸习惯了。”颜天真笑道,“冷漠如你,不是也想夸我来着。” 梅无枝道:“姑娘的确爽朗。” “那是。”颜天真道,“我向来没什么心机的。” 梅无枝:“……” “你们先吃着,我方才忘了点喝的,去楼下看有什么好喝的茶水。”颜天真说着,起了身。 颜天真迈出门口之后,喜鹊朝杜鹃使了个颜色。 杜鹃会意,起身跟了出去。 …… 颜天真的确是去楼下喊伙计询问了一遍茶水,点了桂花茶,便上楼了。 才要走到楼梯口,从拐角处冒出了一人,险些和她撞上。 “花大师。”颜天真望着来人,问候道,“你又来了啊。” 花无心碰见颜天真,也有些意外,“颜姑娘,你也又来了?” “是呢,请个朋友吃饭,方才刚认识的。” “是男是女?阿弥陀佛,颜姑娘,出门在外,多提防着人一点儿啊。” “是个姑娘,一身正气,有点儿冷冰冰的,不过还挺可爱的。” 花无心望着颜天真脸上的笑意,又警醒道:“阿弥陀佛,颜姑娘,贫僧还是那句话,出门在外……” “勿轻信他人是吧?不用大师再三强调了,有没有心机,我一眼就能看穿,多谢大师提醒了。” “好吧,姑娘自便,让开些,贫僧要去如厕。” 颜天真侧开了身子,让花无心下楼。 迈着轻缓的脚步回到雅间,颜天真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不知道跟着她的是哪一个,但,想必全听见她与花无心的对话了。 她说的是实话。 有没有心机,她一眼就能看穿,梅无枝,的确不太有心机。 起码演技差点儿火候。 宁子初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呆萌的手下? 第62章 瞅着像男扮女装 梅无枝的出现并不突兀,且她身上也的确也有些侠女风范。 之所以起疑,问题并不是出现在梅无枝身上,而是喜鹊身上。 梅无枝寡言少语,且欲离开的时候也干脆利落,但喜鹊的反应却有些非同寻常,在梅无枝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喜鹊便是盯着梅无枝的身影,盯了好片刻。 当时,自己看似随意地问了喜鹊一句:看什么呢。 喜鹊回过神时,也只是随意地敷衍一句:看那位女侠有些奇特,竟然女生男相。 这回答并无什么问题,关键在于神色不对劲,喜鹊无意识表现得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是怕梅无枝就这样离开,还是怕自己看出些什么? 若是不挽留,或许,下次还会有机会碰上。 试探性地挽留了一下梅无枝,这位看似无比冷漠的女侠,对于自己这个陌生人的热情,表现得竟然毫无警惕,甚至一点儿也不排斥,不拒绝? 行走江湖的人,有几个如此没有防人之心…… 冷漠的人通常不会太蠢,只因这类人不喜与人亲近,因此不会轻信他人,大多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她坚信,梅无枝的出现并不是偶然,而是有安排性的。 这几个丫头片子,真是经不起试探。 宁子初,你眼线埋得这么多,是生怕姑奶奶我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颜天真踏进雅间的时候,那三人依旧坐在桌边,安静地用饭,毫无交流。 看上去倒是有一种,与陌生人相处时的不自然。 颜天真走到桌边坐下,笑道:“花茶很快就上来了,吃菜吧。” …… 花无心如厕完毕,回到了雅间,坐下之时,朝对面的男子道了一句:“我方才下楼,碰上颜姑娘了。” 凤云渺筷子一顿,抬眸,“她不是才离开,又回来了?” “据说是请个新认识的朋友吃饭。” 凤云渺闻言,将茶杯端至唇边轻抿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是男是女?” “我问了,是女子。”花无心呵呵一笑,“若是男子,你会如何?” 凤云渺仿若未闻,并不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吃菜。 “若是男子,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凤伶俐插了一句话,“不就吃顿饭么?身边还有下人相伴,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必不会有什么奸情罢?” “哎哟,伶俐,这你就不懂了,你义父自然不是怕有奸情,而是怕你义母遭人惦记,不管是否有奸情,这被人惦记他就不高兴了。” “原来如此。” “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一惦记必然就要付诸行动,尤其颜天仙那长相,原本就招桃花。” “义父也很招桃花的。” 这一头二人在闲聊着,凤云渺也懒得参与,另一边颜天真等人已经吃毕,结账下楼。 凤云渺的座位靠着窗,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窗外的风景,余光似是瞥到了一抹红影,下意识看了过去。 果然是颜天真。 她平日里喜着红衣,花无心方才又说巧遇了她,那么,此刻有红影出现在酒楼外,他自然而然地投去了目光。 她身边依旧少不了宁子初派的那两个粘人精,另有一道玄色身影与她并排而行,想必就是她那位朋友。 花无心说是个女子,看其穿着打扮,还真有点儿混江湖的侠士味道。 然而,看清那人的正脸时,凤云渺却是微微蹙了蹙眉。 “花无心,你看那人。”凤云渺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信,“那是女子?我怎么瞅着像是男扮女装的?” 花无心一听这话,伸长了脖子朝窗口凑过去,“哪呢?” 目光触及颜天真身侧的人,他也怔了怔,“咦,这姑娘相貌竟然生得如此……俊俏。” 不属于女子的那种美。 而是有些像爷们的俊俏。 “你确定那是姑娘?”凤云渺瞥了他一眼,“这年头什么怪胎都有,姑娘出门在外,女扮男装的多得是,焉知就不存在男扮女装的怪人?” “应该是姑娘,就是相貌五官粗犷了些。”花无心道,“云渺啊,你别看脸啊,看胸膛。” 凤云渺并不去看,只淡淡道:“若真想男扮女装,垫个胸算什么。” “胸能垫?”花无心有些意外,“男子胸膛扁平,如何垫成女子那般?贫僧还真没见过。” 凤伶俐道:“这不难,我曾经扮过,风干了的馒头可以做到,馒头刚出炉时,太松软,风干个半天,失去了松软程度,便不容易被压扁,也不至于太硬,或者,可以用内功催化到软硬皆宜的程度,拿来垫垫胸膛,只要不被人抓到,不压到,就不会露馅。” 花无心眼角一抽,“你扮女子做什么?” “勾引敌军将领,趁其不备诛杀之。” “这也行?” “为何不行,色字头上一把刀,义父说了,真派个姑娘去,未免太轻贱人家,姑娘容易吃亏,不如由我这个清秀少年郎扮作姑娘,你还真别说,敌方将领见我那一刻,险些流出了哈喇子。” “伶俐,真是委屈你了。” “并不委屈,我觉得挺简单的,换个妆容,能轻易杀敌,总比战场上厮杀容易,减少我方将士损伤,利国利民,义父说,这是大义。” “那他自己为何不去?” “我年少,喉结不太明显。” “……” 二人说话间,凤云渺走开了。 花无心好奇道:“云渺,你做什么去?” “看看那人是否有喉结。” …… “梅姑娘,恕我直言,我看你穿这身衣裳,实在碍眼得很。”街道边上,颜天真望着梅无枝的装扮,撇了撇嘴,“我带你去买身新的衣裳可好?” “不成。”梅无枝颇为干脆地拒绝,“无功不受禄……” “不就是件衣裳么,也不顶一顿饭钱,饭都吃了,再多收件衣裳也不碍事。”颜天真说着,便扯着梅无枝要走。 而这一回梅无枝倒像是铁了心一般,手腕一个翻转挣开了颜天真的手,淡淡道:“姑娘,真的不用了,我还有些事,就不耽搁时间了,告辞。” 颜天真闻言,目光中浮现些许笑意。 有点儿聪明,这下子知道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若是早点儿摆出这副态度,她说不定还真的就信了。 可惜,马脚露得有些早,这几个丫头说不定是趁着她离开雅间那会儿商量了一番,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梅无枝须得将冷漠进行到底。 也罢,随她们,反正迟早还得见。 “这就要走了么?”颜天真望着对面的女子,开口语气有些不舍,“我当真想交你这个朋友,可否告诉我,你住在哪儿?我若是得空,找你玩啊。” 梅无枝闻言,道:“有缘自会见的。” 言罢,也不再等颜天真接话,转身十分潇洒地走开了。 颜天真望着她的身影,轻叹一声,“难得碰上个看得顺眼的,怎就这么冷冰冰的,这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身后的喜鹊道:“颜姑娘,我们今日出来得有些久了,该回宫了。” “也罢。”颜天真道,“回吧。” 颜天真领着喜鹊杜鹃,与梅无枝相背而行。 梅无枝自然不知,走过街道之时,暗处有三双眼睛,盯着她的……咽喉处。 “义父,没有喉结,真是个女的。” “我就说是女的吧,你们还偏不信,说什么男扮女装……” 凤云渺听着身侧二人的话,不语。 怪他眼力差了? 毕竟这世道怪胎太多,不得不防。男子扮女装,是耍流氓的新招,可光明正大对着漂亮姑娘拉拉扯扯上下其手,人家姑娘也只当姐妹看待,岂不是亏大。 万一真是个男扮女装,与颜天真拉拉扯扯,那丫头连被人揩油了都不知道。 ------题外话------ ~ 亲爱的们,萌编通知,不出意外再一周上架。 第63章 她心里爽了就行 所幸,终究确认了那是个女子。 “依贫僧看,你们二人就是疑心太重,太能猜忌了。”花无心道,“哪来那么多的怪胎?人家姑娘只不过相貌生得有几分爷们的俊俏,就被你们猜疑是男子装扮,把人家想得那般猥琐,北昱国当今天子宁子初,相貌有些阴柔,秀气得像个女娃,难不成还是个女扮男装的皇帝?” “你觉得这世道怪人少?”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眼下就有一个,近在眼前。” 花无心闻言,怔了一瞬,“你说我?” “难道不是?被人誉为高僧,杀戒荤戒色戒,哪一戒你守得住?” “撇开这些戒律,贫僧哪里不正常?” 凤云渺转身,迈出了脚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花无心磨牙,“没你怪胎!” …… 颜天真回到宫中之后,便说要休息,将身侧的宫女们打发走了。 躺在榻上,她其实并无睡意。 伸手抚着脖子上那串云泪送给她的吊坠,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 跟他在一起也不过短短十几日,虽然不曾和他语言交流过,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却是记得清晰。 犹记得他走的前一夜,还提议让她跟着他一同走。看他胸有成竹毫无畏惧的模样,很显然是不忌惮小皇帝。 他是个有身份的人,但她猜不到是何种身份。 皇亲国戚? 通常皇室子弟基因优良,想必是生不出那样歪瓜裂枣的相貌…… 但,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只是可能性不太大而已。 临别那一刻总算听他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等我。 一句是:下次与你解释。 这丑男……还真吊人胃口。 这才走多久,就开始想念他了。 他说了,会再来找她,那么她就信他,等一等他,且……必须要一个解释。 左右无事,颜天真翻了个身,想要小眯一会儿,却听得殿外响起了脚步声。 颜天真心道一句:又有事了,看来眯不了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喜鹊的声音传入耳膜,“颜姑娘,陛下看你来了。” 颜天真心下觉得烦躁,却还是慢悠悠地起了身,出去迎接。 见到宁子初的那一刻,她的神色毫无波澜,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 “天真,以后朕来仙乐宫看你,就不用行这些虚礼了。”宁子初如此道了一句,行至殿内的椅子上坐下,身后跟着的宫人也鱼贯而入,将手中遮盖着红绸的托盘全摆上了桌。 颜天真并不关注那些东西,走上前悠悠道:“陛下此番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宁子初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坐罢,无需站着,朕让人带了些你爱吃的水果来。” 颜天真瞥了一眼那些遮盖着红绸布的托盘。 看这架势,都是异国贡品。 也是,他向来出手大方,多么珍贵的东西,都是随手打赏。 “谢陛下。”颜天真不紧不慢道,“陛下来此,仅仅是为了赏赐我?就没什么别的事儿要吩咐么?” 宁子初望着颜天真,“你心中是否还对朕有所怨恨?” 从前刚与她相识那会儿,她不是如此疏离客套的。 她总是嬉皮笑脸,俏皮得很,哪怕那些神态都只是她刻意摆出来的,也好过此刻这样不温不火的。 他现在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 他虽然能留住她的人,她那颗心,却似乎与他愈来愈远了。 或者她只是还没消气?等她气消了,他们依旧能像曾经那样无话不谈。 “陛下说的哪里话,天真怎会对您有所怨恨。”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托盘,顺手掀开了盖着的那块红绸布。 果然……是她喜欢吃的那种荔枝。 颜色鲜红圆润大颗,贡品与凡品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大小和色泽,入口的口感更是大不相同。 颜天真随手摘了一颗,正要剥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宁子初,“陛下,今日送来的这些水果,没问题吧?” 她此话一出,宁子初怔了一瞬间,反应过来,理解出她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难看,“能有什么问题……” 她这是在讥讽他,上次给她吃的荔枝里下了料么。 而颜天真面上一派无辜,又补充了一句,“是原汁原味的吧?没有下什么东西……” “没有!”宁子初脸色有些黑沉。 “陛下,勿动怒。”颜天真淡淡一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宁子初显然有些恼了。 颜天真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失轻重,只淡淡道:“我不过是说出心中所想,陛下还要怪我坦诚么?若是要罚我,那我以后心里憋屈也不敢说了呢,像娘娘们一样在您面前小心翼翼诚惶诚恐,随时担忧自个儿说错一句话就身首异处,这样的日子,哎哟,活着好没意思。” 宁子初:“……” 颜天真不再言语,慢条斯理地吃荔枝。 小皇帝心中想必恼了,却还不罚她。 果然,这种程度的不敬,还没能触碰到他的底线。 这以后心里不爽了,随时冲他发泄,冷嘲热讽,管他什么心情,她心里爽了就行。 宁子初静坐了片刻,稍微平复了被颜天真激起波澜的心湖,再次开口,又是十分平静,“南旭国使臣要来了。” “又来一国?”颜天真挑眉,“香泽国的快走了吧?戎国的还没滚蛋,南旭的又来了一波,宫中近一月,可真是不平静。” 颜天真面上漫不经心,心中却有些波澜。 南旭国…… 云泪正是南旭国人。 因此,从小皇帝口中听到南旭国这三字,还是有一点儿亲切感的。 “再过半月,就是五月十五了。”宁子初的声线传入耳中,“你可曾听说过,南旭、北昱、东陵、西宁这四国,每年都有一场交流会,源于四国的历史,据说四国祖先本是一家人,之后代代传下来,便分成了四国,那一丁点儿血脉关系也早断了,四国之间倒是没有多好,但从不互相侵犯,且,每过五年都要举办一场交流会,距离上一次交流会已过五年,五年前,定在南旭,今年,交流会定在我们北昱。” 颜天真问道:“四国交流会,都有些什么内容呢?” “说是交流会,不过就是才艺上的比拼罢了。”宁子初悠悠道,“这四国交流会也不复杂,比两样本领罢了,内容有二,一是诗词书画,二就是歌舞了,每一回交流会,会有四大魁首,分别是:诗圣、神笔、舞王、音仙。” 颜天真微一挑眉,“有什么奖励么?” “自然有。”宁子初道,“看四大魁首属于哪一国了,若是一国一个,那么扯平,若是一国就占两三个,其余三国分别奉上千万两白银,牛羊千只,绸缎千匹。若是两国胜利,奖励自然对半,总之,今年我们北昱国必定要胜,有你在,朕放心。” 颜天真呵呵一笑,“人外有人。” “五年前的获胜者是南旭国,诗圣是秦断玉,神笔是凤云渺,一国出了两名魁首,至于舞王与音仙朕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年龄似乎有二十好几,今年多半三十了。”宁子初淡淡道,“三十岁的老女人,再出马也比不过你这花样年华的姑娘。不过秦断玉和凤云渺五年前就年少,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风采只会更胜当年,这两人……不太好对付。” “我十七八又如何,说不定太青涩了呢,三十多岁的姐姐没准依然风韵犹存,我这种青涩花骨朵儿,未必能胜绽放的大红花儿。”颜天真低头吃了一口荔枝,悠然开口,“陛下,以后莫要说什么三十老女人这种话了。韶华易逝,红颜易老,繁华落尽,平淡归真。人都会老,你我皆凡人,总逃不过岁月,言语间还是不要对年长者有所不敬。” ------题外话------ == 天真:我总是在传播一些三观正的正能量。 第64章 赐我美男千百人 颜天真的语气看似随意,神态却颇为认真。 在她看来,一个人魅力如何,可不能取决于年岁。 虽然年轻姑娘比中年妇人外表看起来赏心悦目一些,但论内涵……可就不一定了呢。 宁子初自然是没料到颜天真会这样接话。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繁华落尽,平淡归真…… 她年纪轻轻,竟能有此番感悟。 她容颜绝色,却并不因此狂妄自负。 宁子初望向颜天真,目光中不禁又多了一丝赞赏。 颜天真自然是不知自己一番好话又无意中博得帝王好感,只继续低着头剥荔枝,慢条斯理道:“听陛下的意思,这四国交流会其实就是四国君主的一场豪赌,若是一国赢三国,那便是赢了三千万两银,三千牛羊,三千匹绸缎。” 这奖励着实丰厚到能堆积成山。 这年头好的丝绸贵得要命,他们这些国君拿来做赌注的丝绸,必定都是上等品,才敢拿得出手。 且,胜的那一国,赢到的可不只是物资,关键还是名声与面子。 国君们最看重的大抵就是脸面,其次才是物资吧。 “不错,可以说是一场豪赌。”宁子初道,“魁首的名额有四人,因此,每一位国君只能派出四人,四国总共十六人,每国的四人想参与哪一样比试都随意,想全参与了也行,但不建议这么做,只因十六人个个都是能人,因此,国君们只会建议这些人才挑一两样尤为擅长的去比试,不要费精力在其他地方。女子去比诗词书画的倒是有,男子通常不会参与比舞。” “有理,能赢得一个魁首的名额已经很是艰难,哪能想着多比几场呢。”颜天真悠悠道,“这书画我是懒得参与了,至于歌舞,自当尽力,敢问陛下,我若是能夺得一个魁首的名额,有什么奖赏呢?” 宁子初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天真想要什么奖赏呢?除了解药,其他条件你大可开口。” 颜天真呵呵一笑,“一个魁首都换不来解药,那我又有什么必要去努力争取呢。” “天真,你不要任性了可好?”宁子初眉头轻拧,“朕只是想将你留在身边而已,关于解药,每个月底都会给你服用一次,准不会让你毒发,这一点朕可以跟你保证。” “若是我一定要一劳永逸的解药呢?我要那种吃一趟就永不发作的,而不是要一年吃个十二趟。” “朕不能答应你。” “那我放弃参与交流会,就让我在仙乐宫内好好睡着,你们外面比得天昏地暗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天真,你以为你这么说,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对于颜天真的话,宁子初竟没有发怒,而是站起了身,走到她身前。 颜天真抬眸,被他高挑的身影所笼罩,目光毫无畏惧。 她笃定,宁子初舍不得杀她。 “天真,你最喜欢自由了。”宁子初开口,语气漫不经心,却携着丝丝阴凉,“若是你不愿意参与,也成,依你说的,你就在这仙乐宫内睡着,睡哪儿呢?朕让人给你打造一个华丽的金笼,有床榻那么大,够你睡的了。” 颜天真眸底迅速掠过一丝寒光,努力维持着镇定,控制着自个儿的手不再挥出一巴掌。 他能原谅她上次抽他耳光,是因为他的确理亏,又或许他心中有一丁点儿内疚。 这一次,若是再抽,只怕得挨罚。 不能抽。 草他大爷。 不参与,直接把她锁笼子里,成为名副其实的金丝雀? “朕约束了你的自由,你心中有怨,朕也明白,不指望你这么快就消了火气,你想要什么,朕给你不就成了么?但是你不能走,也不能犟着脾气不去参与交流会,事关我北昱国的颜面,天真你怎可如此任性?你若一定要这样惹恼朕,朕只好在你身上多加一道枷锁了。” 第一道枷锁,是那一日下了毒的荔枝。 第二道枷锁,是为她打造的华丽金笼。 颜天真垂下了眼。 若是被下了毒又被关进笼子里,那活得还真是没什么意义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想到这儿,颜天真当即轻笑一声,嗔了一句,“人家跟陛下开玩笑的呢,是陛下自个儿先惹人家生气的,还不允许人家耍耍小性子么,哼。” 宁子初见她瞬间就变了脸,不由得眼角有些抽。 惊讶之余,又有些恶寒。 她还真是……很懂得权衡利弊。 变个脸当真只是眨眼的事儿。 不过,她很识趣。 “那就好好比。”宁子初轻描淡写道,“要什么奖赏想好了,有些明知道朕不会答应的就不用提了。” 颜天真道:“行,不要解药了,赐我美男千百人就成。” 宁子初眉头一拧,“做什么?” 颜天真道:“男宠,伺候我。” “胡言乱语!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千百人太多了是吧?也对,是夸张了点儿,那就十个。” “别说笑了。” “五个。” “住口。” “一个,不能再少了!”颜天真一本正经道,“你束缚我的自由,又让我做事,还不得给我点儿好处?你身边那些高手暗卫,你一高兴是否就会赐金银美女?肯定会,凭什么你可以赐他们美女,就不能赐我个美男?莫非我能耐比他们差了?莫非我立的功劳少了?难道我得孤独地老死宫中,连个伴儿都不能有?你赐个给我,我照样不跑,照样给你办事,有何不妥?” 宁子初面无表情,“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颜天真磨牙,“逼急了,我寻短见去。” 宁子初目光霍然一冷,紧盯着她的面孔,“天真,不要再惹怒朕了,你忘了自己也是朕后宫一员?赐你男宠,朕的脸面往哪儿搁?” 颜天真莞尔一笑,“你偷偷赐给我啊,人家保证不说出去,不让外面的人知道,也就不损您的威望了。” “此事休得再提!”宁子初神色愈发阴沉,“你如今为何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第65章 陛下,摔疼了么? “陛下,我何曾变得不可理喻?我一直就是这么作的。”颜天真翘起二郎腿,悠悠道,“天真常听人夸起我,集美貌才华智慧仙姿于一身,堪称花瓶中的极品,美女中的仙女,若是我再善解人意,那不就太完美了么?人无完人啊,总会有缺陷的,你从前也很包容我,如今却对我意见诸多,是你变了,而不是我变了。” “你!”宁子初心中才平息不久的怒意又被颜天真激起,总想着做点什么堵住她的嘴。 抽她一耳光? 看她那容颜,却是下不去手。 照头一棍子? 似乎会很疼,她醒来又要嚷嚷。 那就…… 眼不见为净! 想到这儿,宁子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不再与颜天真交流。 颜天真见他忽然就走了,想也知道是被自己气走的。 他现在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不懂感情,有的只是占有欲。放不下,舍不得,却又总是做些令她反感的事儿。 她不顺从,就打造一个金笼子禁锢她?亏他想得出来。 颜天真望着宁子初的身影要踏出寝殿,冷笑一声,“什么玩意儿,最好被门槛绊一跤,跌你个狗吃屎。” 她这般嘀咕着,几丈之外的宁子初自然是听不见的。 宁子初此刻心中依旧气愤难平,只觉得今儿在颜天真这受的气够多了,他堂堂帝王,怎会拿一个人如此无可奈何。 越想心中越窝火,竟没能注意看脚下的路,连要跨门槛都未察觉,直到感觉脚下踢到一个阻碍物,反应过来已是太迟,一个趔趄就往前栽倒! “陛下当心!”几乎是同一时,殿外的宫人惊呼一声。 殿内的颜天真闻声,抬头。 宁子初竟真的被门槛绊了一跤! 宫人虽然出声提醒了,却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宁子初依旧是没能维持住身形,只因跌倒的那一刻猝不及防,收不住了。 好在,宁子初并未跌个狗啃泥。 落地的那一刻,他迅速出手,以掌心撑向地面,支撑住整个躯体,手腕稍一使劲,便顶住了,而后迅速起身。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陛下,您没事儿吧?” “陛下,摔疼了么?要不要奴才去请个太医……” “滚!”宁子初怒斥一声,头也不回地迅速走开。 寝殿内,颜天真笑得欢快。 老天爷真是太给面子,见不惯她被宁子初胁迫,便让他这天子之尊被门槛绊了一绊,略施惩戒么? 可惜了,依旧没有摔得太难看。 但也够她乐的了。 瞧他那气急败坏落荒而逃的模样,他那么爱脸面的人,想必还得郁闷上一阵子。 …… 宁子初离开仙乐宫后,心情的确很是不畅快,连带脚下的步伐也急躁了些。 “皇兄。”身后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宁子初闻声,转过头,走来的人正是宁子怡。 “皇兄似是心情不好?”宁子怡走到宁子初身前,道,“是怎么了呢。” 宁子初并无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只冷冷地道了一句:“无事不要烦朕。” “有有有。”宁子怡连忙笑道,“皇兄,南旭国的人这两日就要到了呢,按照以往的规矩,每回有异国的人来,皇兄您都让天真去献舞,令异国客人们大开眼界,赞不绝口,这一回,能不能不让她出面呢?” 宁子初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妹妹我的心思,想必皇兄您是心知肚明的。”宁子怡莞尔一笑,“南旭太子要来,妹妹我想趁此机会表现一番,争取得到他的青睐,皇兄你想,若是天真出现了,只怕要抢妹妹我的风头,我此次来仙乐宫,就是想让她教我一支舞,南旭国的人一来,皇兄必定是要设宴的,这一次的献舞,就让妹妹我出马吧,皇兄意下如何?让天真休息休息,为十五那天的四国交流会做准备。” 宁子初闻言,略一思索,道:“准了。” “谢皇兄!”宁子怡笑道,“妹妹不会让皇兄失望的。” 宁子初不再回复,转身离开。 宁子怡带着婢女,转身进了仙乐宫。 到了颜天真所在的寝殿之内,颜天真正坐着剥荔枝吃,宁子怡见此,笑道:“天真姐,先别吃了,荔枝放一放也坏不了,我这儿有更急的事呢。” 颜天真见宁子怡来了,自然是起身问候。 “见过公主。” “诶,这些虚礼就免了。”宁子怡走上前,挽上颜天真的胳膊朝外走,“天真姐,你这次可得帮我啊,你那么会跳舞,有没有那种好看又不难学的?最好能保证我在两日之内学得会,本公主也是有底子的,你看着教我一支好学的。” 颜天真闻言,有些好奇了,“两日之内就要学会,公主为何这么急?” “四国交流会每国只有四个名额,今年我们北昱国的四个名额分别落在你、皇叔、史家公子、以及妙衣坊老板娘云霓秋四人头上,你们自然是辛苦一些,皇兄体恤你,这两日南旭国的来使会到宫里,就不用你再出面表演了。”宁子怡笑道,“故而,你教我一支舞蹈,由我出面就成,公主献舞,显然是对他们表示极大的欢迎,希望你能令我出彩一些。” 颜天真闻言,道:“原来如此。上次公主说喜欢水袖舞,可水袖速成不了,两日的时间,练甩袖都不够的。” 宁子怡撇了撇嘴,“这么难?” “抖袖、掷袖、挥袖、拂袖、抛袖、扬袖、荡袖、叠袖、绕袖、折袖、挑袖、翻袖、你懂这些动作怎么练么?这还只是基础,甩、掸、拨、勾、挑、抖、打、扬、撑、冲,全都要力度,点翻,卧鱼,随便一样,都能练到让人叫苦不迭,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公主,你若不信,那我也是没辙了。”颜天真的神色一本正经。 真正的舞者,谁不是花了数年功夫,无论是掌声还是喝彩,都是对汗水的回馈。 这些皇室的金枝玉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倒是都没落下,其他才艺就显得水平一般,真正能舞动乾坤的,没几人。 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 宁子怡,在舞艺方面,根基尚可,天赋一般,若是想要舞出点花样来,少说还得练个十年。 说到天赋,她如今这个躯体柔软度当真是极好的,无论想完成什么样的动作都能达到契合,并无一点儿吃力,可见原主一定基本功过硬,妙极妙极。 要是重生在一副毫无基本功的躯体内,那才是无奈,身体柔韧性都得从头练起。 对于她这个舞者而言,一副柔软又灵活的躯体四肢,太重要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公主自然信你。”宁子怡撇了撇嘴,“那依你看,练什么舞好呢?” “我不太建议您练新的,两日的时间,舞到熟练可不容易。”颜天真挑眉道,“公主是有基础功底的,不如拿出一支您自个儿最熟练的……” “那未免也太缺乏新意了,本公主自己都跳烦了,宫中女眷的舞姿都千篇一律,看上去差不多,比不上你的特殊。” “公主,您急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颜天真轻笑一声,“您跳给我看看,让我稍作改良,宫中女眷舞姿的确无聊,看着想打瞌睡,太温吞,看多了就没耐心了,因此,节奏上一定要稍快一些,能显得灵活点儿,再配点儿什么道具,对了,扇子!随着舞姿的节奏,利落地抖开扇子,多玩几种花样,准有新意。” “这主意不错。”宁子怡目光一亮,“你果然不会让本公主失望,若是本公主能因此得偿所愿,天真姐,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厚礼。” “公主难道不是为了单纯博出彩的?”颜天真笑道,“我还以为,公主只是想表现一番,让异国的客人们称赞,为北昱国皇室争一分颜面。” 还以为她只是想单纯装个逼。原来,有其他目的? 她这么想表现,莫非是为了博得谁的注意? 颜天真正如此想着,宁子怡的声线传入耳膜,“本公主一向就不是个太张扬的人,这一次,之所以如此想出彩,是想博得一人的关注。” 颜天真闻言,道了句客套话,“果然是这样,那就祝您得偿所愿。” 第66章 风采更胜当年 她并没有兴趣知道宁子怡是想博得谁的关注,编舞对她而言是十分简单的事儿,举手之劳,她自然是不会拒绝宁子怡的请求。 毕竟宁子怡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 虽然这朋友也就只是做个样子,表面功夫,但总好过暗处的某些豺狼虎豹。 “公主,现在就将你最擅长的一支舞跳给我看罢。”颜天真浅笑道,“看过之后,我给你指点指点。” 宁子怡欢喜道:“好。” 言罢,便行至空旷的场地边上,素手轻抬,缓缓起舞。 颜天真坐在藤椅之上,欣赏。 看了片刻,她伸手摩痧着自己的下巴。 唔,确实没什么特色。 不过,改良一番,应该可登大雅之堂。 …… 两日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这一日,五月十三。 未时,南旭国仪仗队浩浩荡荡入了皇城,由静王宁晏之出城相迎,迎进了北昱皇宫。 南旭国众人入了宫,住进了听风阁。 宫中一片哗然。四处可见三五宫人扎堆,议论的几乎都是同一件事儿。 “南旭的太子殿下,风采当真赛过断玉公子。” “南旭坊间传闻,太子云渺是第一美男,断玉公子乃是第三。” “那么第二呢?” “就是太子殿下身后跟着的那位少年,是他收的义子,南旭国有名的少年将军,曾在万千敌军中取上将首级,一战成名,年方十五,立下的战功已不少,全记在南旭史籍上。别看他那么嫩,但凡是与南旭打过的,还真没几个不知道他的。这般出彩的少年,加上相貌俊俏,能不受帝都少女的喜爱么?” “原来如此,看着倒真是无害啊。” “这少年可不太好惹,据说,看着没什么脾气,脾气一上来,一拳头能打得人脑浆迸裂,可不能轻易招惹啊。他凡事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真是表里不一呐……” 众人正议论得起劲,蓦然听见一道清凉的女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都扎在一堆作甚?你们今日都这么闲么!” 宫人们一听这话,纷纷转头,见到来人,惶恐问安。 “参见怡长公主!” 宁子怡今日又去了仙乐宫,总算是将颜天真为她改良的那支舞练熟了,满心欢喜地出了仙乐宫,却瞥见不远处树下宫人扎堆,只以为宫人们又凑在一起议论谁。 走得近些了,听他们言语中似乎提到了南旭,七嘴八舌的也没太听清都讲了些什么,依稀就听见他们在议论一个少年。 “你们是否又在嚼舌根?南旭来的客人都敢妄议?”宁子怡淡淡道。 “长公主恕罪,奴才们没有乱嚼舌头,只是仰慕一下南旭太子的风采罢了。” “是呢是呢,南旭使臣团们才住进了听风阁,奴才们有幸见到太子殿下……” “南旭国的来使们都到了?”宁子怡听着宫人们的话,目光中浮现一丝欣喜,“已经入住了听风阁?” “是。” 宁子怡当即转身迈开了步子。 作为北昱的公主,前去问候一下客人也是合情合理的,此去,必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然而,她才迈出了几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脚步。 颜天真曾说过:想吸引一个人的目光,万不可太过主动太过刻意,最好一出现便惊艳对方的目光,若是初见太过平淡无奇,就少了眼缘,只能靠往后的努力。 若是乍一见便惊艳了目光,一眼便定下了缘分,之后的路,就更好走了。 想到这儿,宁子怡便又忍住了冲动,转身,往自己寝宫走去。 不急于一时。 正如颜天真所言,眼缘很重要。 若是第一眼就能定下的缘分,又何必太过急切呢,还是等今夜的宫宴吧。 宁子怡此刻显然忽略了,颜天真每每说起一些‘哲理’,后面总会再接一句: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毕竟人人情况有所不同,我只不过分享个人经验,仅供参考,切莫认死理。 …… 夜凉如水。华阳殿内,灯火通明。 今日这一场夜宴,汇聚四国之人,北昱、南旭、香泽、戎国,数年来,少见多国皇室成员齐聚的景象。 戎国与香泽国虽无法参与交流会,但留下来看个热闹自然还是乐意的。 历来,东陵西宁北昱南旭的四国交流会上,皆会有异国人慕名而来,看看热闹,饱饱眼福。 此刻夜宴尚未开始,大殿之内,四座宾客还未聚齐。 宁子初身为东道主,来得也不算早,才到了首座之上落座,就听得有宫人上来禀报,“陛下,南旭太子已到。” 宁子初闻言,抬眸望向殿外。 一道海蓝色身影正踏入殿内,身后还跟着三五人。 宁子初的目光落在领头那蓝衣男子身上,瞳孔中闪过一丝清凉。 凤云渺。 四国交流会上的一大劲敌,五年前便夺下一个魁首,时隔五年,风采更胜当年。 那年凤云渺十七,他十二,还未继帝位,远远地便看见凤云渺提笔挥墨,那时的凤云渺不过是个少年,举手投足之间的仪态气度却非寻常皇室子弟可比拟,一张玉面俊美而未脱去稚嫩,可眉眼间的神态却不见半分青涩,一笔一画行云流水,唇角抿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那么胸有成竹,在那样严肃的场合,云淡风轻,毫无紧迫感。 那时,他就知道,五年后的凤云渺,能耐只会更大,依然会是交流会上令人倍感压力的强劲对手。 书画方面,北昱是注定占不了什么优势了。 幸好,他还有颜天真。 宁子初此刻打量着凤云渺,眸光中掩藏着不友善,而其他人却是不如宁子初想得那么多,只是纯粹欣赏南旭太子的容颜仪态。 在场有几名女眷,从凤云渺一出现开始目光就不曾离开过他,初见便满目惊艳,有些甚至是狂热的。 那一袭海蓝色锦衣,随着他的走动,衣袖轻拂,他的步履轻缓而漫不经心,正如他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淡漠又慵懒。 一头乌发被银冠高束着,只余些许散在肩后,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深邃又潋滟的桃花美目,如同深不见底的海一般,浮动着神秘莫测的光芒,令人如法探知其中的情绪,却又有着道不明的吸引力,仿佛看久了,会沉沦。 离得近一些的人,还能看清他那双桃花目的眼睑下方,点缀一滴小小的泪痣,衬得这双眼多了一丝妖冶。 琼鼻薄唇,眉目如水墨,肤色若玉,这番相貌真真细腻到女子都有些自愧不如。 众多视线,随着他的走动而游移。 风华难喻,乱人心魄。 他终于走到了属于他的席位上坐下,开口,音色清冷而悠漫,“来迟了些,还望北昱陛下莫要见怪。” “无妨。”宁子初淡淡道,“诸位都到齐了,那就开宴罢,难得多国客人齐聚,光是喝酒吃菜未免有些闷,看些歌舞助助兴更好。” 宁子初此话一出,戎国有人回应,“甚好,我们也想多见识一些北昱国女子的优美仪态,容在下冒失一问,今夜颜姑娘来不来?” “天真身体有些不适,今夜就不出席了。”宁子初悠悠道,“由朕的皇妹子怡为诸位表演一段。” 对方闻言,客套一笑,“公主殿下要亲自献舞?我等拭目以待。” 宁子初转过头,朝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了一声,“去知会怡长公主一声,该上场了。” 宫人应了声是便退下,不多时,宴席上奏起了琴瑟之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有六名轻纱掩面的女子手持羽扇,从华阳殿外缓缓入场。 宁子怡作为领头之人,身着浅紫舞衣,领口微微敞,晶莹的锁骨被面上的轻纱掩着,若隐若现。身后五名舞女紧随她的步伐,衣着装扮相同,皆是浅白舞衣,五白一紫,最醒目的自然是她。 宁子怡似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很快她的目光就寻到了魂牵梦绕的那人。 那样一身风华气度,在人群中是掩藏不住的。 凤云渺虽然并未看她,可见到他的那一瞬,她却难以抑制心中的雀跃,心神微荡。 迫使自己收回了视线,准备接下来认真一舞,可不能让皇兄以及众宾客失望。 此时,空气中悠扬清澈的丝竹之声如青峦间的山泉那样的清逸,又似夏夜湖面上掠过的一阵清风,撩过场上众人的心湖,在众人的眸光下,宁子怡引领着身后众女翩然起舞…… ------题外话------ = 云渺:我要不要看? 推个文~ 古言文【帝女有毒:枕上世子妃】/雪琰 前朝公主诱拐郡王残废世子双剑合璧组队打怪的权谋权宠故事,双洁双强,爽文欢迎跳坑。 小剧场: 某女盯着他的下半身看了许久,贼高兴。 稍不留神,某人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解开了婚服,继续脱。 “等等,你的腿……你不是不行吗?半身不遂啊?” 某人挑眉,褪尽衣衫,躺在床上邪魅而笑,勾了勾手指道:“娘子,来吃!” 某女傻眼,坚决不承认被迷惑了,“我无福消受。” 某人见她要走,瞬时移动身子,将她俘虏上了床榻,“那夫君我可要开荤了。” 某女悔恨,随意选了夫君怎么如此强势?难怪打怪兽时候次次都赢。她汗颜,还以为自己功力渐长呢,原来都是某人出手啊! 第68章 犯了错,还想求吻?(首订走起! 唇上湿润柔软的触感依旧还在,身上那人见她醒了,也没有半点儿要放开她的意思,唇瓣反而压得更紧了一分。 颜天真有些懵。 她不过是练舞练得乏了,敏锐程度怎么会如此低了,连何时有人悄悄混进了她的寝殿她都没察觉到,人家都走到榻边吃她豆腐了,她都没醒过来! 被揩油了好片刻,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之前还未清醒时,她还以为自己是梦见了云泪。 此刻想想,那家伙并不是很开窍,且,他才离开了几日,想必是没那么快就能见上的。 可不能告诉他自个儿半夜睡着被人揩油…… 唇上冰凉柔软的触感袭觉着颜天真的感官,且,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对方有些青涩地摩痧辗转着她的唇,不难看出是情场新手。 对方的态度显然很强硬,就是不愿松开她,可**手段却丝毫不高明,亦或者他根本不是很懂风月之事,或许在他的意识里,亲吻大约只是唇贴着唇靠在一起,就像此刻。 颜天真很是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她素来不愿意如此弱势地被人压着,于是,她挣扎。 掌心费劲地抵着身前人的双肩,试图推开他,推不开,便又改用挠,指甲隔着衣裳狠狠地扎着对方的肌肤,她如此用力地想要逃脱这样的禁锢,竟也是不能将对方撼动半分。 他大爷的,这是碰上采花高手了啊!一看就是练过的,仗着自个儿功夫好就想来压她? 说是采花的,又不像,他一点儿都不急切,也没有上下其手乱摸一通,若真是急色的采花贼,早就强行扒拉衣裳直奔主题,哪会像他这样斯文地‘调戏’。 不错,这人连吃豆腐都吃得挺斯文的,一双手挺规矩,至今没乱摸。 颜天真推不开他,灵光一闪,将头迅速偏了开,躲开对方的亲吻。 “你他大爷……”一句粗口还没骂完,下巴一紧,被对方扣着将脸扳了回去,再次以吻封唇。 颜天真当即恼了,眸底有怒色一闪而逝,推着对方肩膀的手改为伸到了对方的腰上,准备狠狠地捏一把他的肉让他知道痛,迫使他疼痛然后能松开她。但颜天真没有想到,对方忽的启唇,用牙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那力度轻得如同猫爪子挠人一般。 无声的、温柔的警告。 颜天真停留在他腰际的手蓦然一僵,整个人有些石化。 才觉得对方不懂风月之事,这轻轻一咬,倒是有点儿撩人心弦。 对方依旧轻柔地摩痧着她的唇瓣,有几分难得的温柔与细致,可见很有耐心。 颜天真想咬人。 而她也确实付诸行动了,趁着对方紧贴着她的唇瓣,她一张口,狠狠咬住对方的唇! 对方闷哼一声,一个仰头,将唇瓣从她的齿间挣脱出来。 “你真狠……”凤云渺开口,携带着一丝叹息。 他今夜是打定了主意要来吓吓她的。 他心中想着,要给她的,不仅是惊吓,还得有惊喜。 而凤云渺没有料到的是,他才稍微放松了对颜天真的钳制,颜天真竟然伸手在他腰间狠狠一掐! 凤云渺吃痛,却不会还手,便朝着边上一闪,挣脱开她的手。 颜天真原本也就只听他说过两句话,就是离别那日的两句,对他的声音并不熟悉,因此,一时也没能听出来。 眼见着对方终于从她身上滚下去了,颜天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黑暗中依稀能看清对方在她榻边晃动,头在哪儿肩膀在哪儿都能辨识得清,她便扬起手,一个巴掌往那人脸上乎过去! 当姑奶奶的豆腐是好吃的么! 而她自然是没有得逞。 凤云渺迅速出手,截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腕。 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她的任何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 颜天真眼见一巴掌没挥上,并不气馁,闲着的那只手几乎是同一时又迅速地挥出! 还是没成功,又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截住。 颜天真不死心,双手被制住了,还有脚。 伸出右腿,朝着正准备朝着那人狠狠蹬出一脚,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还不等她伸直了腿,便迅速抬腿,将她的腿压在了榻上。 双手被擒,一腿被压,在黑暗中形成一个十分古怪又滑稽的姿势。 “别再伸腿了。”对方像是猜到了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率先开口制止,“你赢不过我。” “那又如何!”颜天真呵斥一声,“你是打哪儿来的王八蛋?本姑娘的床都敢爬,放眼这帝都,心仪我的俊俏公子无数,还没有一人能占到姑奶奶我的便宜,你小子有点儿能耐啊,悄无声息地摸进来了,还被你偷了香,你有种就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鬼样子,别怕我回头找你算账。” 凤云渺听着她这话,先是一怔,心道一句姑娘家的如此不文雅,随即又是轻笑一声,“好,让你看看我长得什么鬼样子,我不跑,你去点烛火,让你瞧个够。” 颜天真冷哼一声,“你先放开我。” 两手一脚还被禁锢着呢。 凤云渺放开了她,为了避免她又忽然一个巴掌扇过来,放开她之后,便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颜天真原本是真的打算趁其不备扇巴掌的,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有先见之明,不等她有所动作就闪开了,脑子有点儿好用。 方才起的那番争执,已经让她意识到了,她根本不是这个男子的对手,若是对方有心收拾她,她这会儿就不能如此雄赳赳气昂昂,对方反应如此敏捷,想抽他,真的是不容易。 颜天真这会儿也不想去思索这男子为何对她如此客气,因为,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借着月光摸索到了书柜边,取了打火石,走到了桌子旁,将桌上的烛台点燃。 漆黑的寝殿霎时被火光点亮,颜天真抬眸,望向几尺之外的那人。 抬眼的那一瞬间,怔住。 对面那张容颜,她是不会忘记的。 马车上那惊鸿一瞥的绝色妖孽。 此刻的距离,不比前几日在大街上那么远,她看得更清晰了些。 白皙玉面,风华轻曼,桃花美目,乱人心魄。 他的容貌是真真的妖孽,从眉到眼、鼻、唇,无一不精致细腻,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朦胧得有些不真实。 那双眼眸中,此刻流淌着一片醉人的笑意。 等等…… 眼睑下,似乎有一点儿什么东西。 烛光朦胧,视野有些不太清晰,隔得又不是太近,颜天真下意识地朝他迈近了几步,终于看清,那眼睑之下,点缀着一滴小小泪痣,衬得那双眼睛好看得要命。 那一日在大街之上,实在隔得远,她只注意着这妖孽的美貌,压根就没看清那滴泪痣,人的视力再好,也不能隔着大老远看到那么一丁点儿的标记。 这会儿看清了,她的心漏了一拍。 不为这俊若天神的美貌。 而是因为,他带给她的熟悉感。 熟悉的泪痣,熟悉的目光,再看身形,也是那么熟悉,海蓝色的锦衣,比初见那一日穿的那件华贵崭新得多,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颜色。 颜天真有些怔然地望着他片刻,才念出了心底的那个名字。 “云泪……” 真的是他么? 此刻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熟悉,然而,回想起他方才的行为,却是那么陌生。 她的云泪,不开窍。 她的云泪,不懂风月之事。 他的云泪,高冷,也就只有在分别的那一日,主动亲吻她一回。 她无法想象,他会摸进她的寝殿,趁着她睡着吃她豆腐,在她醒来的那一刻,还能继续吃下去,面对她的攻击,轻而易举地化解,不反击,感觉像是逗小猫似的。 这些事,当真不像是云泪会做的。 可若不是云泪,怎么解释他带给她的这份熟悉感? 在睡梦中被吃豆腐时,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云泪回来了,但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却是惊吓,她并未把眼前揩她油的采花大盗与不开窍的云泪联想到一起,在她的意识里,云泪是不会这样逗她的。 “天真。”对面的男子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你若是不敢相信,我倒是有个主意,让你看看伤口如何?”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不确信,试图找出有力的证据说服她。 或者说,她其实是信了,只是,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下意识道:“好。” 凤云渺垂下了头,将自己的衣领拨开。 颜天真的视线触及他那白皙如玉的肌肤,心中更确信了一分。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会有他这样一副如雪如玉的皮囊。 世间男子,多得是糙汉,纵然是贵族子弟,也少有他这样的肤质,要么就是父母遗传,要么就是他生活过得实在太精致,养出这样一副皮囊,是得要多少营养,已经无法计算。 凤云渺将左侧的衣裳扒了开,褪至肩头,掀开了中衣,让颜天真能看清他那锁骨下方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颜天真望着那道伤口,伸手,指尖温柔地拂过。 这伤口上的针线,还是她亲手缝合的。 “云泪……”颜天真蓦然伸手抱上了他的腰肢,将头迈进他怀中,避开了他的伤口处,“你真的来了,我没料到你会这么快再与我见面的……” 她素来镇定,这段话中却流露些许雀跃。 这才过去了几日……又见到他了。 凤云渺也抚上了她的头,指尖慢条斯理地梳着她那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道:“我脱身之后,便修书信回国,召了些人过来,我这回进宫,乃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看出来了,你此番改容换貌,想必是没有人能认出你就是当日盗窃火芝的狂徒,不过你这换脸前后泪痣都不曾隐藏啊……哦,我险些忘了,你原本脸上就那么多斑点,如满空繁星,多一颗泪痣旁人也注意不到,正常人谁都懒得去多看你一眼的,这泪痣藏不藏都没差了,当日围攻你的侍卫早被宁子初贬去宫外修建园林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轻笑一声,从凤云渺怀中抬起头,拍了一下他的肩,“死鬼,换了这么一张盛世美颜,看得我心潮澎湃的,这是借谁的脸呐?这家伙如此貌美绝伦,出门在外就是风魔万千少女啊,下回别用这么好看的皮囊了,省得招蜂引蝶,惹来一群阿猫阿狗围着你转,若是真碰上了,你把假脸一撕,用你的真面目吓死她们去。” 凤云渺:“……” 假脸…… 不等他开口,颜天真又道:“我想,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能看得惯你的真面目的,我跟你说正经的,下回换个平庸些的人皮面具,你是否当丑男太久,也想感受一下作为美男能享受到的赞誉?你说你换张这么好看的脸皮,是不是为了勾搭小姑娘去的?勾得小姑娘内心小鹿乱撞你特有成就感是不是?我允许你偶尔这么虚荣,但不可长期如此,就算你恢复本来面目,也有我这么一个小仙女欣赏你,这就够了。”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你总在强调我丑?” “我没有。”颜天真连忙解释着,“我只是提醒你,我还不是怕你用假的美貌欠他人情债么?你可知,长得太好看容易被人纠缠?对此我深有体会呢,你别觉得我是嫌弃你,我若是嫌弃你,就不与你说这么多真心话了,对了,话说回来,你这是用的谁的皮囊?” “凤云渺。” “凤云渺?”颜天真微微惊诧,“南旭国太子?” 那位传言中的南旭第一美男。 果然是名不虚传。 “云泪,你这样假扮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可曾考虑过?”颜天真摩痧着下巴,道,“不过,你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既然敢扮,就不怕被拆穿,也不怕他找麻烦,你也是南旭国人,莫非你与他交情很好?” 凤云渺开口,不疾不徐,“我当然不怕他找麻烦。” 犹记得当初被这丫头生猛地压在地上吃豆腐时,花无心喊了两声‘云渺’,她当时也没听进去。 花无心那家伙虽然一不留神说漏了,但那会儿她只顾着占便宜,想必花无心说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若是她听清楚了,早就起疑了。 颜天真笑道:“果然,你们相识……”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自己还会找自己的麻烦么?” 话音落下,他抬眼看颜天真的反应。 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凝滞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凤云渺再次重复,“我就是凤云渺,并非冒充他,此刻的容颜也不是伪装,你之前所见的丑男云泪,那才是真的伪装。花无心曾一不留神喊出我的真名,你没能听进去,以至于这会儿觉得我是冒充凤云渺?” 颜天真望着他,怔了好片刻,忽然转过身去书柜边,找卸易容膏的药水。 当初云泪留下的易容物品,她全都收起来,收在这书柜上。 终于找到了那瓶药水,颜天真取了块手帕,将药水倒了些在手帕上,回到凤云渺身前,将手中的帕子直接盖在了他脸上,对着他那白皙玉面就开始搓。 凤云渺见此,倒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搓着。 颜天真虽然对着他的脸胡乱搓了一通,但力度却是适宜的,为了避免把他搓疼。 好片刻之后,什么东西也没能搓下,颜天真这才收回了手帕,望着凤云渺,不语。 凤云渺也不说话,静静地与她对视。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颜天真已经慢慢地消化了这个事实。 昔日与她相伴的丑男云泪…… 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把他与南旭国太子凤云渺联想在一起。 “天真,你可是生我的气了?”凤云渺望着颜天真,牵上了她的手,指尖轻柔地摩痧着她的手背,似是安抚,“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么?纵然彼此心动,也不能把底细全翻出来,我很欣慰你会如此善解人意,我原本也没有打算瞒你太久,你我分别的那一刻,我就在心中想着,下一次再相遇,我会将真实的面貌与身份呈现在你眼前,将事实全告诉你,希望你不会恼我。” 颜天真闻言,静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语气中携带着一丝笑意,“你都说我善解人意了,我若是再恼你,岂不是愧对你对我的赞赏了?” 凤云渺闻言,才想接过话,却没料到,对面那原本还冲着他巧笑盼兮的颜天真,蓦然变了脸色,不仅收起了唇角的笑意,还伸出手揪上了他的衣领,脸庞凑到了他的身前,咬牙切齿道:“你够能装的,我为了你的容颜,为了你的嗓子,可谓是绞尽脑汁,我总是在想着怎样能让你开口说话,或者能将你那磕碜的容貌修复得好看一些,你隐瞒我身份与容貌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如你这样的身份,出门在外是该谨慎一些,可你为何要装哑巴!” 颜天真说到这儿,又磨了磨牙,“彼此心动,也得有所保留,不可全翻出底细,这话没错,毕竟你我也就相识了十多天,彼此之间并不算全然了解,多一些提防也在情理之中,可你为何要拒绝与我交流?总是写写写你不累么!我不曾逼着你交代身份,你却连与我说话都不肯,临别之际,施舍了我两句话,我就问你,你跟我说话能怎么着?说着说着,还会不小心泄漏了身份么?你又不傻!” 这一刻,颜天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气愤。 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并无太多意见,唯一最不满的地方就是:他装哑巴。 做人何必谨慎多疑到这个份上,跟她说话还能给他造成损失不成? “天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凤云渺眉眼间浮现些许无奈之色,“天真,我并不是不愿意与你说话,而是我的嗓子发不出声。” “嗓子发不出声?”颜天真拧了拧眉,“此话何解?” 凤云渺正要解释,却在下一刻,听到寝殿之外响起了脚步声。 他当即噤了声。 这仙乐宫之内,除了颜天真以外的其他人全都是宁子初的眼线,可不能被他们察觉到这寝殿之内还有外人,否则对颜天真而言,会是个麻烦。 眼见着凤云渺静默了下来,颜天真自然也没有出声。 这一刻,空气都寂静了,只能听见寝殿之外那脚步声愈来愈近。 下一刻,宫女清脆的声音从外头响起,“颜姑娘,还未歇息?” 这寝殿之内灯火未熄,外头的人自然只会以为里头的人没睡。 颜天真应了一声,“正要睡呢,你有什么事?” “奴婢无事,是陛下走过来了。”外头的宫女道,“奴婢方才洗完了衣裳,正要去歇息,回屋子的路上遇见了陛下,陛下问奴婢,颜姑娘是否歇着了,奴婢便过来瞧一瞧,陛下就要过来了,颜姑娘,开门迎驾罢。” 颜天真听着这话,翻了个白眼。 这都过了子时了,宁子初竟然这个时候过来…… 她方才若是没有点烛火,外面的人必定会以为她已经歇息了,宁子初或许就不会来打搅她。 现在被他逮着了自己还没睡,可不得出去迎接他的大驾么…… 想到这儿,颜天真朝着外头的宫女道了一句,“知道了,容我穿戴整齐,再来开门。” 说完之后,颜天真又转过头,朝着凤云渺压低声音道:“宁子初走过来了,这会儿你若是想跳窗出去恐怕也来不及,只能先找个地方躲一躲了。” 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床榻。 柜子里的东西太满了,塞不下一个人,再有,躲在柜子里,未免也太闷,不如就让他躲到榻上去,她把床帐给放下来…… 宁子初虽然总把自己当作他的后宫之一,好在他从来不会轻浮地要上她的榻,她的床榻,宁子初连坐都没坐过。 然而,还不等颜天真开口,凤云渺便道:“你莫不是想让我躲床底下去?这我可不依。” 颜天真:“……” 她何时说过要让他躲床底下?! 不等她解释,凤云渺便抬头望了一眼房梁,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她寝殿之内的这条横梁,倒也宽大,足够遮掩他的身躯了。 于是,凤云渺一个轻跃而起,直接蹿上了横梁,身躯紧贴在横梁之上,好在他身形瘦削,横梁刚好遮住了他,这么一抬头,当真看不出上面藏了一个人。 颜天真撇了撇嘴。 她有心要让他躲在榻上,他却偏要窜到头顶上去…… 随他。 与此同时,房梁之上的凤云渺,心中也很是不悦。 原本还想着与颜天真解释之前他不能说话的事,省得颜天真总误会,以为他刻意装哑巴,瞧她那恼怒的模样,这事必定要解释清楚。 谁想到关键时刻又被宁子初打断,为了避免给颜天真带来麻烦,只能暂且躲避。 这个宁子初……这个时辰不睡觉,还跑来她的寝宫做甚,莫非又想像上次似的,拉着她去湖边饮酒,饮醉了之后又撒酒疯妄想占她便宜。 作为一个男子,酒量那般差,喝上两杯醉意上来了,就想着耍流氓,若他真的敢向上次那样…… 呵呵。 把他踹进荷花池里过夜都算是便宜他。 或者…… 自己可以从这横梁上一翻,照着他的头砸下去,砸他个眼歪鼻斜,半身不遂。砸完了就跑,禁卫军那群酒囊饭袋,也只会当他是刺客,以他们那点能耐,压根抓不到他。 凤云渺在脑海中设想着许多种惩罚人的方式,打定了主意,若是宁子初敢耍流氓,便要给一个惨痛的教训。 寝殿之内,颜天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走到门后去开门。 开了门,抬眼就看见宁子初笔直地站在门外,面上难得挂着笑意。 颜天真见此,轻描淡写道:“陛下深夜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子初闻言,道:“没有要紧事就不能来找你?”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呵呵。”颜天真面上端着一丝优雅的笑意,“看陛下今夜的心情,似是不错?” 宁子初道:“尚可,朕就是想来看看你,顺便问问你,关于四国交流会上的歌舞,准备得怎样?” 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愉悦的事,他虽然是冲着她笑,并不是因为他心情有多好,而是因为,面对着她的时候,他不想用平日里对着别人那种冰冷的脸孔。 也不知为何,与她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与他人说话时没有的轻松感,哪怕她胆大又放肆,哪怕她常常对他大不敬,他都并不因此而气恼。 他并不是只有想到要紧事的时候才会来找她,偶尔也想与她说说话,只是单纯地说说话而已。 宁子初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颜天真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淡淡道:“陛下放心就是,我会尽力,但凡是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陛下不必担心我不认真对待,天真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呢,总得对得起他人喊我一声天仙,若是败下阵来,我岂不是自砸招牌?” “你能这么说,朕很欣慰。”宁子初望着她,又是一笑。 他平日里的笑容很少,因此,今夜颜天真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一晚上能笑两次,这实在有些不像他。 这个冷酷阴暗的少年君主,笑的时候,也大多是阴森或者冷酷的笑容,甚少像今夜这般,发自内心地笑。 看他这满面春风的模样,总让她觉得,有什么大喜事似的。 “陛下,时辰真不早了,已经过了子时了,该歇息了。”颜天真并不想与宁子初有过多的交流,她心中还急切着想要听凤云渺的解释,没有闲心与其他人浪费时间。 虽然心中迫切地想要将宁子初打发走,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她一贯擅长演戏,自然知道面对宁子初这样的人不能大意。 因此,她抬手捂住唇,打了个哈欠,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 宁子初见此,问道:“你很困倦么?” “不瞒陛下。我今夜练了少说一个时辰以上的舞,原本在陛下来之前,我就想熄烛火歇息了,宫女说您来了,我又不得不出门迎接。”颜天真悠悠道,“为了争夺四国交流会的魁首,我可是没少下功夫呢。” “既然困倦了,那便歇息罢。”宁子初说着,转过了身。 颜天真本以为他就要这么离开,哪知道他迈出两步之后,脚下的步子又顿了顿,随即又转过身来,道:“天真,朕忽然便是有了一种感觉,似乎……你与朕越来越疏离了……” 颜天真闻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优雅一笑,“陛下,你或许是多虑了,我一向就是这样散漫的性子,不擅长阿谀奉承,我随性惯了的。” 宁子初面无表情,“瞧,你都会跟朕说上客套话了。” 颜天真:“……” 还想她怎样!对着他这个天子,她总不能毫无素养的破口大骂。想起在他那里吃了颗有毒的荔枝,她也再不能冲着他真心实意地嬉皮笑脸,若是她还能像从前那样与他说笑,那岂不成了犯贱? 从前只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经过千锤百炼,内心才变得阴暗冷酷,但依旧存在着那么一丝良知,在情感方面,更是有些天真与青涩,以前竟然还抽了疯似的,觉得他偶尔有些可爱。 他暴躁易怒,又十分任性,对待外人冷酷得不留情面,在她面前偶尔会流露出真实的面目,同她倾诉着他身上的担子有多沉重,纵容她以下犯上,她不守宫规,他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 她有时真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虽然这个弟弟霸道又暴躁,难以管教,她却并不会因此而对他生厌。 自从吃了那颗毒荔枝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现在她对他真的是有些无言以对。 有些女子呐,心眼就是这么小的。 不对,或者该说,有些女子就是记仇的,你的好会记着,逮着了机会就会回报你,你的坏也记着,逮着机会就会报复你,且,好感度一旦下降,想要再上升,可就不容易了。 想要破坏一个女子对你的好感度,十分容易,约束她的自由,算计她那么几回,这好感度自然就刷刷刷下降了。 想要赢得一个女子的好感度,倒也真不难,英雄救美几趟,捧出一颗真心,不朝三暮四招蜂引蝶,智商与情商都过得去,学会呵护她,尊敬她,自然而然地,好感度也就上去了。然而,就这些,都没有几个男子学得会。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尊重。 宁子初不懂尊重。 “天真。”宁子初静静地望着她片刻,忽然道了一句,“若是当初,朕没有对你做那件事……”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打断:“陛下,不愉快的事咱们就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能当它没发生过。” 她可没忘记,凤云渺还在房梁上躲着呢! 宁子初喂她吃毒药这件事,她暂时还不想告诉其他人。 凤云渺身上的旧伤未愈,再说了,这北昱皇宫是宁子初的地盘,解药藏哪都不知道,想要偷,想要抢都找不着地,贸然行动,实属下策。 还是先瞒着,决不能让宁子初把这事给提起来。 如此想着,颜天真又道:“陛下这会儿忽然感慨,莫非是想通了?若是想通了,那天真可真是感激不尽,若是没有想通,此事就不必再提……” 言外之意:是不是懊悔了,想要给我解药了?要是想通了要给我解药,那我感谢你,要是没想通不愿意给,那就甭废话了。 又不想给解药,又要表现出一副懊悔郁闷的模样,还真是——矫情! 宁子初凝望了她片刻,张了张口,终究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眼见宁子初的身影走远了,颜天真走到门后去关门,忽听身后有人影落地的声音,一回头,险些撞上一个高大的影子。 凤云渺这会儿就站在她的身后,她这一转身,与他的距离,近得呼吸相闻。 颜天真正要开口说话,却没想到,凤云渺忽然伸手,撑在了她身后的门板上,将她禁锢在了门板与他的胸膛之间,此番动作,让她一时间无处可逃。 颜天真怔住。 他这动作…… 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壁咚杀。 她都还没教他呢,这家伙竟然无师自通了,看他的动作,似是不经意,那么地自然,很显然这就是他一时兴起所表达出来的举止。 一种无声的霸道。 丝毫不令人反感,如此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那么清晰,真让人有些……少女心泛滥。 颜天真心中想着这些不正经的,凤云渺却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多,只是更凑近了她一分,开口的语气慢条斯理,“宁子初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颜天真挑眉,“哪句话?” “要我重复一遍么?”凤云渺的声线毫无波澜,“若是当初,朕没有对你做那件事……他说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凤云渺的神色看似平静,颜天真抬眸,撞进他那双桃花美目中,却能清晰地看到,那眸底的幽凉。 他这双眼睛原本就生得勾魂摄魄,就连眼神这么冰冷的时候,都有一种……迷人的危险。 像是一颗有毒的罂粟,外表看似很有吸引力,却潜藏着危险,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想要去采摘,不惧怕死在罂粟的毒下…… 或者说,并不是人不惧怕,而是罂粟花本身太具有吸引力,令人畏惧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沉沦…… 凤云渺此刻的面色严肃,颜天真却只顾着欣赏他那双眼睛,好似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凤云渺没有得到颜天真的回应,见她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只当她是犹豫着不敢说出口,心中更加断定了宁子初对她干了什么龌龊的事,让她难以启齿。 即便她真的难以启齿,他依旧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颜天真不说话,他开口的语气不自觉冷凝了一分,“回答我的问题!” 此刻,他的气息是如此冰冷,带着令人不容逃避的压迫感,直压颜天真的头顶。 颜天真这才回过了神,察觉到他的怒意,撇了撇嘴,“你凶什么?忽然间这么大声……” 颜天真的话音未落,凤云渺却是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我要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宁子初究竟对你干了什么龌龊事?为何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你那么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是怕躲在横梁上的我听出些什么?”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捏着颜天真双肩的手,也收紧了一分。 相比较凤云渺此刻糟糕的心情,颜天真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起初,分明是她在质问他装哑一事,想要跟他算账来着,这会儿,却被他压在门板上质问着宁子初那话里的意思。 很显然,他误会了些什么。 兴许……他怀疑她不清白? 颜天真这会儿忽然很想测试一下凤云渺的反应。 于是乎,她开口问出了一句话,“若是我真的被宁子初强迫过,你当如何?你是否会放弃我?” 凤云渺望着她,并未回答,桃花美目中,有的只是惊愕。 颜天真望着他的反应,心中竟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今日才知道他是南旭国尊贵的皇太子。 一个太子,如何能接受一个不贞的女子? 这玩笑开的似乎是有点大…… 但她却不后悔这么忽悠他,她当真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而已。 于是乎,颜天真转过了身,不去看凤云渺此刻的神情,只轻描淡写道:“或许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仔细想想,你与我,也不过就十几日的情感,多么短暂,说放弃倒也并不是那么难,且,以你的身份,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并不会因此而责怪你什么,我的身份,原本就与你悬殊。” 她可以理解他作为一个太子该有的高傲。 若是等会儿他甩手就走,她会拉住他,跟他道一句她只是开玩笑。 她一向是个公平的人。 撇开他是太子的身份不谈,他有高度洁癖,至今……似乎还没碰过女人。 故而,他如此干净,对她产生嫌弃,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忽然想起初见之时那一日,他以为她已经是小皇帝的女人,与她发生了一个意外的亲吻,他避如蛇蝎,甚至作呕。 他甚至忽略了她那惊为天人的美貌,在他的意识里,被人碰过的女子,他就是嫌弃,再美也无用。 如今之所以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反应,是因为……她当真很好奇,在他们有了感情基础之后,他的思想是否会发生变化,他的高度洁癖,是否会为她破例? 哪怕不破例,她也是不生气的。 “云泪……哦不对,应该是云渺。”颜天真背对着他,开口语气平稳,“我并不奢求着,在这件事发生了之后,你还能够接纳我,你有你的尊严,我也有我的傲骨,我颜天真从来不会求着一个男子接纳我,更不会厚颜无耻地去纠缠,或许,我与你当真只有那么一段短暂的缘分吧,纵与你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却无缘长相厮守连枝共冢。” 颜天真话音落下,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颜天真猜想着,他没准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做挣扎? 也许此刻,他心中正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告诉他,不要介意自己的过去;一个告诉他,这样的女子就放弃了吧,他值得更好的。 颜天真等了好片刻,没有得到回应,终于是有些沉不住气,转身道:“我说,你倒是给个反应……”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身后的人伸手扣上了肩,按进怀里。 颜天真:“……” “你是被强迫的,对么?”凤云渺的声线传入耳膜,颇为清冷。 颜天真继续忽悠:“嗯。” “我与宁子初,若是要你做选择,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对么?” “嗯。” “好。”他再次开口,音色是一种带着压抑的平静,仿佛带着忍耐,却又十分坚决,“我要看到你的诚意,你杀了他,我就不再过问你的曾经,今夜过后,你我就暂且分开吧,何时他死了,何时我们在一起,你我之间的情感原本牢不可破,却因为他的插足有了一丝裂缝,那么这一道裂缝,就用他的血液填平吧。” 颜天真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凤云渺会说出这么一段话。 “你是被强迫的那一方,我本不该怪你,可正因为如此,你我之间的情感就不那么公平,你需要对我有所弥补,为了证明你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你将他杀死以后,千刀万剐,片片凌迟,将他的血肉装进麻袋里,带来见我。这任务有些难,可你必须完成。”凤云渺在她耳畔说话,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做得到吗?” 颜天真:“……” 凤云渺的回答,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然而,惊讶之余,心中却多了一丝欢喜。 他表达的意思足够明显,可以不介意她的过去,但心中依然会有裂缝,而这一道裂缝,他也给了她填补的机会。 他心中必然愤怒,却又不舍得放弃她,于是,只能靠杀戮与血腥,来抚平心中的愤怒。 当真是个妙人。 颜天真喜滋滋地神游天外,凤云渺得不到她的回答,眉眼间浮现些许戾气。 “还不回答!”他再次开口,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厉,“若是舍不得宁子初,就跟着他一块去死好了!你我之间再也没什么可说的。” 话音落下,颜天真蓦然觉得身上一松,已经从凤云渺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是他把她推了开。 颜天真抬眸,看到的就是他决然离开的背影,脚下的步伐,不似平日里那么轻盈,仿佛有些沉。 眼见着他走出了三四步,颜天真连忙伸手去拉他,“别走别走!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与宁子初压根就什么都没发生!小皇帝压根不懂风月之事,他那么幼稚又暴躁的性格,看着就像还没长大成人,如此不成熟的人,我又怎么会对他有所眷恋?” 凤云渺脚下的步子一顿。 她与宁子初……什么都没发生? “云渺~”身后的颜天真呼喊着他的名字,拉长了尾音,仿佛有那么一丝讨好的味道,“我只是跟你说笑的,我清白着呢,你可别多想啊,方才我故意那么说,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我为自己的无聊行为感到抱歉,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好?” 凤云渺终于回过头,一双桃花美目盯着颜天真的容颜,依旧带着些许锐利,“宁子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颜天真撇了撇嘴道,“你也知道,我素来不是很惧怕他,不像外人那样诸多拘谨,前两日与他得闹有些不愉快,他要我去参与四国交流会,我偏不去,于是,他就让人打造了一个纯金的笼子,将我关进去体验了几个时辰,他明知道我最向往自由,还用这样的方式惩戒我,于是乎,这件事之后,我与他也就愈来愈疏离,我对他的警惕,从未放下。” 她暂时还不愿道出实情,想要忽悠凤云渺,她自然要编一些具有说服力的言辞,能让他不起疑,听起来又合情合理的。 把活人关进笼子里,这样的行为的确很不尊重,也颇为过分,是个正常人,哪能不生气。 原本以为,凤云渺听了她这番解释之后,绷着的那张俊脸会稍微缓和一些,却没想到,凤云渺依旧甩开了她的手。 “你怎能如此戏弄我?”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依旧带着恼色,桃花美目中的清冷之意并未散去。 她方才忽悠他,说宁子初对她做了龌龊之事,那会儿,他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脑海中的心思百转千回,想过要将宁子初剁成片片,却不曾想过……要与她恩断义绝。 头一次对一个人动情,哪能说断就断。 好在,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说笑罢了。 他的心情自然是得到了抚慰,但,他不能不计较她戏耍他一事。 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么耍过? “你觉得开这样的玩笑很有意思么?”凤云渺盯着颜天真的脸庞,目光冷冽,“你自己的清白,就这样被你拿来当笑话讲,是不是觉得挺好玩的?” “不是……”颜天真意识到,玩笑真的开大了,连忙急切地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会有怎样的反应,不曾想到你的反应竟如此激烈,云渺……” “哼。”凤云渺并未听她把话说完,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你该好好反省。” 话音落下,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门后。 “不准走。”颜天真自然不会让他就这样走开,连忙追了上去,眼见着凤云渺要开门,从他身后就抱住了他的腰身,“我知错了,下不为例……” 凤云渺掰开她的手,并未回话,开了门便走出去。 颜天真不愿就这么放弃,又跟了上去。 这会儿,仙月宫内其他的人早就歇着了,空旷的庭院之内,只有两道人影拉拉扯扯,月色打在二人的头上,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回来,你别急着走啊,你还没跟我解释完,你之前不也装哑装了那么久!这笔账我还尚未和你清算,今天我也忽悠了你一回,你我二人就算扯平了可好?你装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呗。” “云渺~” “凤云渺!你就不能回我一句话么?是不是又想装哑巴了?” “你真生气啦?” “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把话说清楚,以后就不准进我寝宫!” “云渺~” “渺渺——” 颜天真软硬兼施,凤云渺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颜天真也有些失了耐心,双手一伸,直接挂在凤云渺脖颈之上,踮起脚尖,朝着他的脸庞上吧唧一口。 凤云渺终于停下脚步,垂下眼看她。 颜天真只当他是消了气了,便冲着他粲然一笑。 凤云渺望着她那明媚的笑容,心中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为了防止以后她再开这样无趣的玩笑,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冷她两天。 颜天真此刻心想着,亲亲脸颊,或许无法表达心中的歉疚,倒不如多给点诚意,来个热情的么么哒。 如此想着,她再次踮起了脚,这一次的目标,是他的唇。 然而,凤云渺像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意图,伸手就按住了她的头,不让她再前进一分。 颜天真:“……” 她心中想着,凤云渺多半是还没消气,这才拒绝了她的亲热。 可就在下一刻,凤云渺却俯下了头,朝着她的脸庞缓缓凑近。 颜天真见此,心中一喜。 这家伙是想着自己主动么? 甚好! 眼见着那盛世美颜朝自己愈来愈近,呼吸听得越发清晰,颜天真闭上了眼眸,等待着凤云渺的靠近。 然而,就在唇与唇之间仅隔着一根指头的距离时,凤云渺的头忽然一偏,凑到了颜天真的耳畔,轻声道—— “犯了错,还想求吻?你想得美。” 话音落下,他便退了开,一个轻跃而起,趁着颜天真还未回过神,身影一溜烟就给闪没了。 颜天真睁开眼时,只能看到寂静的黑夜中,掠过一道残影,眨眼的功夫,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了。 颜天真咬了咬牙。 凤云渺…… 真有你的! 颜天真心中有些气恼,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她没有轻功呢?凤云渺跑得比什么都快,那速度压根就不像是人,跟鬼似的。 纵然她想追赶,也没有那个本事能追赶得上。 这会儿,宽敞的庭院之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呆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她只得转了个身,走回寝殿。 他现在跟她闹脾气,无妨。这接下来,相处的日子还多的是,且看看他能忍着几天不来找她。 …… 凤云渺回到了歇息处,凤伶俐尚未睡着,而是坐在庭院的石桌边上喝酒。 “义父,你怎么就回来了?”凤伶俐望着忽然出现的凤云渺,有些意外,“你不是去找义母了么?你们叙旧叙得这么快,这还没一个时辰……”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道:“我还以为义父你今夜可能不回来呢……” “胡扯什么?不回来我还能去哪。” 凤云渺走近了石桌,瞥了一眼凤伶俐手上的那坛子酒,“你喝的这是什么?宁子初这宫里面压根就没有什么美酒。” “这一坛酒,是我从花大师那拿的,味道甚是不错,比今夜宴会上的果酒,浓郁许多。”凤伶俐说到这儿,笑道,“义父是否要来上几杯?” “不了。”凤云渺的音色毫无波澜,“你自个慢慢喝。” 言罢,他迈开了步子,越过了凤伶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义父你可是心情不好?”凤伶俐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莫非与义母起了争执?” “你义母做了件让我不太开心的事,我决定冷她两天,这两日我就不去找她了。”凤云渺脚下的步子一顿,轻描淡写道,“虽然我不搭理她了,但她作为你的义母,你还是得去问候一声,且,态度不可冷淡,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晓得么?” 凤伶俐闻言,应道:“晓得了,义父请放心,伶俐会好好孝敬义母。” 凤云渺淡淡地嗯了一声,“切记,在人前就不要表现出来了,莫要让宁子初对她起了疑心,人前,客客气气地称一声颜姑娘,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就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义母。” “是,伶俐记下了。” …… 一夜转瞬即逝,又迎来了一个白日。 这一日,艳阳高照,天气甚好。 宁子初今日的心情,却不像今日的天气那样晴朗。 近来朝政上的事十分忙碌,夜里也睡不了一个好觉,时常辗转难眠,睡睡醒醒,晨起之时,心情也颇为烦闷。 自从与颜天真之间的来往疏离之后,他似乎比从前更加暴躁了,时常觉得心烦意乱,有时想着,去仙乐宫看看她的歌舞,或许有助于缓解他的心情,可一想到最近她在为四国交流会做准备,他便又不想去打扰她了。 此时和风正清,难得有了点闲暇的功夫,宁子初便走进了御花园。 御花园素来就是六宫妃嫔喜欢来游览的地方,这一路上,自然会碰到那么两三个跟他问候行礼的妃嫔,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越过他们,便直接走开,在他看来,六宫中的这些美人,还不如御花园之内的鲜花来得赏心悦目。 远远地看见前方的六角小亭之内有两道人影,走得近一些了,他才看清了那两道人影,正是宁晏之与宁子怡。 “皇兄来了。” “陛下。” 眼见着宁子初出现,宁子怡与宁晏之纷纷起了身。 “无需多礼了。”宁子初走到了石桌边上坐下,淡淡道,“远远的就看见皇叔与皇妹似是相谈甚欢,有些好奇,你们二人在说什么。” 宁晏之听闻此话,淡淡一笑:“子怡在与我聊她的梦中情郎。” “皇叔说什么呢。”宁子怡被宁晏之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片红晕渐渐地漫上脸颊。 宁子初听闻此话,面上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开口语气一派平静,“凤云渺?朕倒是想起来了,皇妹你之前说要献舞,试图博取他的青睐,但结果似乎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美好,昨夜你跳的那一支舞,的确是挺出彩,但,似乎并未引起他的太多注意。” “昨夜的那支舞……”宁晏之笑了笑,“与颜姑娘平日里跳的舞,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瞒皇叔与皇兄,昨夜的那支舞的确是天真教我的。”宁子怡道,“我自己舞姿还是比不上天真的,而昨夜,天真也并未出面,按理说,她若是不在,最耀眼的应当就是我才对,我也不怕皇兄和皇叔笑话,我的确仰慕南旭太子已久。” 宁子怡说到这,顿了顿,望向宁子初的目光带着些许期盼,“皇兄,婚姻大事,皇妹我一介女流之辈,自然是不好意思提出口的……” 宁子初听出了她的意图,“你的意思是,让朕帮你去提?你倒真是不觉得唐突?南旭国使臣才来了多久,这还不满一日,就急着去询问他们嫁娶大事,这么看来,倒像是我北昱国急着要与他们攀亲似的。凤云渺若是对你有那么一丝好感,此事都值得提,可问题是,朕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多少关注。” 宁子初说到这儿,目光中带着些许嘲弄。 宁子怡咬了咬唇,道:“是我冒失了……” “诶,陛下,何必这样泼子怡冷水呢?”宁晏之淡淡一笑,“纵观各大国,国与国之间的皇室成员联姻不在少数,南旭虽然强盛,可我北昱也并不比他弱势,北昱的公主嫁南旭的太子,算来也是门当户对,谁也不委屈了谁,这事儿并不是不能提,得看怎么提。” 宁子初轻描淡写道:“朕想听听,皇叔有什么好的建议。” “联姻一事自然急不得,那凤云渺目前并未对子怡表现出什么好感,乃是因为他们二人不曾接触过,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光是宫宴上见了个面,眼缘未到。”宁晏之笑道,“此事由陛下出面不妥,由我这个闲人出面说最合适,我先去问问那位太子殿下中意什么样的女子,这样的问题,不算唐突吧?” 宁子怡听闻此话,面上当即浮现欣喜的笑意,“谢皇叔!”宁晏之面上泛着温润的笑意,“跟皇叔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一会儿用过午膳之后,皇叔便去帮你套套话。” “子怡不知应该如何答谢皇叔。” “事成了之后再谢吧,若是没成,皇叔也不好意思要你的谢礼,皇叔只不过是个帮你牵线的,事成不成,还得看上天安排的缘分,若是不成,子怡你也莫要强求,我们北昱国也有不少青年才俊。” 宁子怡听着宁晏之这番话,敷衍地回了一句,“子怡知道了。” 北昱国是有不少青年才俊。 但在她眼中,与凤云渺没有可比性。 …… 午间的微风,轻得拂不动天上的云彩。 “义父,北昱国的静王过来了。” 凤云渺原本是坐在树荫之下小憩,听着凤伶俐的话,便睁开了眼,望向不远的前方。 一丈之外,一道蔚蓝色的身影缓缓走近,衣带轻跃。那人身形修长挺直,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温润的笑意。 “南旭太子,久仰大名。”宁晏之走近了,笑道,“殿下初来北昱皇宫,住得可还习惯?” “还好,宫人们都挺周到。”凤云渺慢条斯理道,“静王此番来,是单纯要与本宫闲谈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正经事?” 凤云渺如此开门见山,宁晏之便也不说太多客套话了,笑道:“听闻太子还未曾娶妃?” 凤云渺闻言,唇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桃花美目中却是一派清冽,“静王是想来帮谁说媒么?” “不是不是,太子你就当本王是闲得随便问问。”宁晏之呵呵笑道,“太子就当是给本王一个面子,与本王说说,你中意怎样的女子?我北昱国的贵女们当中,有不少仰慕太子殿下风姿的,她们想必也很好奇,殿下对于未来正妃的要求。” “既然静王殿下问了,那么本宫就正经地回答。”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第一,要美若天仙。” 宁晏之挑眉,“这个自然,若是相貌过不去,也配不起殿下你。” “第二,惊才绝艳。” “第三,冰雪聪明。” “第四,身姿纤细高挑,膀大腰圆的不做考虑,个头不能太矮,低于本宫肩膀的也不做考虑。” “第五,能歌善舞。” “第六,文武双全。” “以上这些,少一条都不行。” 第70章 你倒是掀飞我啊 宁晏之:“……” 美若天仙惊才绝艳冰雪聪明能歌善舞身姿纤细……还要文武双全? 凤云渺所提的要求,未免有些过分追求完美。 这世间才女不少,美女不少,聪慧的女子也不少,可若要做到以上那些要求全都符合…… 还真挺难找。 能耐方面要求高也就罢了,连个子都有要求,这能耐还能培养,身高可怎么抽高呢? 宁晏之在心中思索着宁子怡能符合几点。 似乎…… 一半都达不上? 忽的,宁晏之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凤云渺所提的这些要求,虽然苛刻,但似乎有个女子是可以达到的。 不。 能达到又如何,身份悬殊。 南旭国最尊贵的太子,与北昱国君主最宠爱的歌姬,彼此身份之间的距离都隔着一条鸿沟。 “静王殿下。” 就在宁晏之思索之时,凤云渺的声线又传入耳膜,“若是静王殿下你能找到一个符合以上全部要求的女子,可千万别忘了将她带来给本宫认识认识。” “呵呵,一定一定。”宁晏之客套一笑,“本王此番来,也就是与太子你唠嗑唠嗑,本王忽然想起这会儿还有其他事,就不多呆了,失陪。” 凤云渺道:“慢走。” 眼见着宁晏之离开了,站在一旁的凤伶俐才道:“义父,我原本瞅着,觉得他像是来说媒的,可你提出的那些条件有些苛刻,或许是让他受了点儿惊吓,又或许他心中对他那说媒的对象有些没信心,怕再说下去自讨没趣。” “我不管他是来说媒还是真的来随口问问,我已经给他回了话,我提出的要求,让他觉得与我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就自个儿走了,这不挺好的么。”凤云渺望着宁晏之那远去的身影,目光中泛上凉薄的笑意,“我平日里就不太喜欢与这种笑面虎打交道。” 凤伶俐笑道:“义父方才所提的那些要求,义母是否全都符合呢?” “的确。”凤云渺挑眉,“她的过人之处,还不仅仅只有那些。” “难怪能被义父所认可,或许义母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她的身份背景有些渺小?” “身份渺小又如何。”凤云渺漫不经心道,“但凡是我看上的,我总有办法将她捧到高处,让人不敢随意轻视她。” “我们离开北昱皇宫的这一日,义父会将义母也带走么?” “自然会。” “可义父之前与花大师说,义母似是被北昱皇帝所控制?” “有极大的可能性,她还并未告诉我。”凤云渺思索片刻,道,“南旭最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兴许会在北昱多呆上一些时日,不管她心里藏着什么问题,总会逼着她向我坦白。” 凤伶俐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正说着话,凤伶俐的余光瞥见左侧有人影走近,转过头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义父,秦断玉过来了。” “来得正好。”凤云渺并未转头去看,只是冷笑一声。 这个家伙,敢将他的画像卖给宁子怡。 非得收拾他不可。 秦断玉走近了,冲着凤云渺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虽然不是与南旭国的使臣们同行,但到底是同一国的人,凤云渺身为太子,他总要来问安行礼。 “秦断玉,你可知罪?” 凤云渺眼眸轻抬,望着此刻站在眼前的青衣公子,轻描淡写道:“你未经过本宫的允许,利用本宫的画像牟取钱财利益,谁给你的胆子?” 凤云渺的语气虽然没有波澜,目光里的清凉却不容忽视。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宁子怡手下的那幅画像,正是出自秦断玉之手。 敢把他的画像画了拿来卖…… 胆真大。 这家伙莫不是以为,他把画像卖到了异国,自己这个正主就能不知道了? “太子殿下,关于此事,在下无罪。”面对凤云渺的责问,秦断玉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用书画赚取钱财利益这种事,原本就是在下的生存之道,这世间才子少有,书画若是能卖个好价钱,又有谁不会去做这样的生意?至于拿太子殿下的画去卖这事儿,是经过陛下允许的,否则,在下自然不敢如此冒犯太子殿下。” “经过了陛下的允许?” “不错,关于这一点,在下可是不敢胡言乱语的,殿下可还记得五年前的那场四国交流会?殿下您夺得了一个魁首,同样也夺得了众多名门贵女的青睐,这其中不乏有异国的皇女,陛下曾说,太子殿下如今也过了立冠之年,尚未娶妻,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陛下可是记挂着呢,可殿下您自己却不放在心上。” 秦断玉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陛下也是偶然间看到,在下为太子殿下所绘的那一幅丹青,当初之所以画下这幅丹青,是为了赢一场文人墨客举办的书画大会,在下靠着这幅丹青夺得了第一,这事不知怎么的就流传了出去,后来,诸多人来我府上,说要高价收购太子殿下的这幅丹青。” 凤云渺冷笑一声,“这些人好生无趣。” “他们自然都是贵女们或者皇女们派来的,这事儿帝都内不少人知晓,在下府邸的门槛在那几日都要被人踏破了。”秦断玉悠然道,“说句不算自负的话,论书画,除了太子你之外,帝都之内再无人画技比我高超,殿下你的墨宝自然是万金难求,而在下的墨宝也素来能卖出好价钱,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乐呵呵地传召了在下,说:大可将太子殿下的画像挂出去竞价,价高者得,多画上几幅也是可以的,能多给殿下招些桃花,殿下想必就愿意成家了。” 凤云渺:“……” “陛下也真是太操心义父的婚事了。”凤伶俐道,“这么说来,陛下是允许秦公子随意出售义父的画像,竟没有一个数量限制么?” “没有。” “那你岂不是赚道盆满钵满!”凤伶俐有些不悦。 “想多了。”秦断玉不紧不慢道,“画殿下的画像来谋生计,的确能赚到盆满钵满,陛下自然不会放任在下这样敛财,因此,但凡是卖出画像所得的钱财,九成上缴国库,在下只留一成。” 凤伶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笑。 听他这么一说,他这心底倒也不是那么不爽了。 一九分……他就只能拿一成。 这么一来,他也未必愿意一直画下去,画不画,都看他心情了。 听着凤伶俐那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秦断玉倒也不甚在意,依旧淡淡道:“还请殿下不要因为这事怪罪在下。” “你都这么解释了,本宫若是还怪罪你,岂不是成了不讲道理。”凤云渺不温不火道,“此事,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你之前画过的那些画像,本宫也不追究了,但,即日起,你不得再画本宫的画像,当然了,若是你不怕得罪了本宫,大可去画。” 凤云渺的语气中听不出怒意,唇角的笑意却很是冰凉。 秦断玉岂会听不出凤云渺话语中的威胁,面无表情道:“殿下都这么说了,我自然要依殿下的意思。殿下若是无事,我便退下了。” “还有一事。”凤云渺望着他,面上忽然绽放出一丝笑意,“听说你与北昱国的公主宁子怡来往甚多,就连你来这皇宫里,都是她邀你来的,看来你们二人关系不一般,你若是对这位公主有意,本宫就做个好人,帮你说说媒如何?” 凤云渺此话一出,秦断玉目光中浮现一丝惊愕。 太子素来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替人说媒这种事……完全不像是他会干出来的。 看他的神态,倒像是……想愚弄人。 想到这儿,秦断玉连忙道:“承蒙殿下的好意,我与这位怡长公主只是寻常的友人关系,来往并不算密切,这位公主之所以邀请我来宫中,不过是为了,求一幅太子殿下你的画像。” “原来这位公主当真看上义父了?”凤伶俐在一旁插话道,“怪不得,她在夜宴上献舞的时候,屡屡望向我们这边,离开之时,又在义父的桌前刻意停留……” 凤伶俐说到这儿,面上浮现恍然大悟之色,“方才来的那位静王,该不会就是想替这位公主说媒来的吧?这般拐弯抹角,也太烦人了点……” “求本宫的画像?”凤云渺望着对面的人,轻描淡写道,“你给画了?” “在下还没有答应她。”秦断玉道,“在下作画,只凭心情,除了陛下之外,其他人不得强迫在下作画。” 他秦断玉在南旭国的地位,与妙衣坊老板娘在北昱国内的地位等同。 北昱皇帝准许妙衣坊老板娘只凭心情做衣服,任何达官贵人不得要挟她。 而他,也得了南旭皇帝准许,写诗作画只凭心情,不必取悦任何人。 “那就好,既然还没画,那就别给她画了。你若是敢画……”凤云渺说到这儿,转头望了一眼凤伶俐,“伶俐你就把他的衣裳给扒了,找几个画师,画上百张秦大才子的裸图,拿去帝都里贱卖,想必是会有许多女子抢着来买的。” 秦断玉:“……” “是。”凤伶俐颇为果断地应了下来,随后有些略带警告性地瞥了一眼秦断玉。 秦断玉不想与这二人再交流,只道:“殿下,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我便……”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坐在藤椅之上的凤云渺已经起了身,转了个身,迈步离开。 凤伶俐自然是跟了上去。 秦断玉见此,神色并无波澜,也转身走开了。 他早已习惯了这位太子目中无人的性格。 …… “义父,看来陛下真的是很操心你的婚事,连卖画像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生怕你身边的桃花太少,总想给你多招几朵,没准能有一朵让你看得顺眼。”凤伶俐跟在凤云渺的身后,笑道,“卖画的钱还得收九成到国库里,既能帮着义父招蜂引蝶,又能填充国库,陛下此法,倒还挺高明。” 凤伶俐的话音才落下,走在前头的凤云渺便回过了身,望着他,开口的音色有些凉,“我怎么听着你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你是否觉得这样挺有趣的?你难道不知,这对我而言也是一种麻烦?你与你义母还真是一个德性,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烦恼之上,我闹心,你们欢喜,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过分。” 凤伶俐见凤云渺有些不高兴,当即敛起了笑意,垂下了头,“伶俐知错,伶俐再也不提此事了……义父方才说,我与义母一个德性?” 凤云渺这会儿又想起昨夜的事,心情有些不畅快,自然也懒得与凤伶俐提起,便又转过了身,淡淡道:“我有些倦了,回屋睡会儿,你回头抽个时间,去跟你义母问安,让她知道有你这么个干儿子。对了,记得告诉她,我心情十分不好。” “是,伶俐记住了……” “她若是想来见我,劝她莫来,若是一遍劝不住,执意想来,就让咱们使臣团里的那位女使臣带她来,对外只说是女使臣要跟她请教歌舞,便可以大大方方地过来了。” “是,伶俐记住了。” 宫规森严,男女有别,虽然自己的年纪小,却也得避开闲言碎语,若是想要大大方方的进去,是得找女使臣同行。 凤云渺不再说话,快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凤伶俐转了个身,打算去一趟仙乐宫,与未来的义母问安。 …… 仙乐宫之内,颜天真懒洋洋地坐在树荫之下,一边拿孔雀羽扇扇着小风,一边伸手拿着面前的一盘桂花糕吃。 边吃,边想着该如何去与凤云渺认错。 越想越觉得昨夜的玩笑开得有点儿……大。 恋爱中的姑娘总是喜欢各种试探对象,就连她,竟然免不了落了俗套…… 男子,是有几个雷区的,不能轻易去踩,若是踩了,雷就炸了。 第一大雷区,是能力方面被质疑,这个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交往中的姑娘与他人乱搞暧昧并发生实质性关系,又算一大雷区。 喜爱的姑娘,在被迫的情况下,被其他男子强上,超大雷区。 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应该踩到这几个雷区的。 颜天真此刻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虽然有些懊恼,却又有些小雀跃? 只因凤云渺的回答,让她的心潮有些澎湃。 不过她也因此将凤云渺给惹恼了。 该如何认错呢? 即便是认错,她也不想太低声下气,她素来高傲得像个女王,即使犯错,也不愿意服软,这就是她的性格。 可道歉若是没有诚意,只怕凤云渺的气不能消。 颜天真想到这儿,扇扇子的力度更大了些。 恋爱中的人……有时候真是纠结啊…… 颜天真正苦恼着,有宫女上前来报,“颜姑娘,有客人来了呢。” 颜天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什么客人?” “是南旭国的女使臣,与南旭太子的义子一同来的,说是久仰颜姑娘的大名,那位使臣想跟姑娘讨教歌舞,而那位小公子,他说,就想听听颜姑娘唱歌,听一会儿就走,不会打扰颜姑娘太久。” 颜天真一听是南旭国的客人,面上当即绽放一丝笑意,“请进来吧。” 南旭太子的义子…… 凤云渺收了个干儿子? 没过多久,宫女喜鹊就把人领过来了,颜天真远远的就看见走来的人影,其中有一位少年,眉清目秀,粉雕玉琢。 这不正是那一日大街上遇见的那个小正太么?她给他买了一麻袋糖炒栗子,那少年还乐滋滋地喊了她一声神仙姐姐。 “颜姑娘,客人到了。”喜鹊走到了颜天真面前,笑道,“颜姑娘,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几天前,咱们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一位少年,竟然就是南旭太子殿下的义子,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颜姑娘还给他买过糖炒栗子,颜姑娘总该记得吧?” “自然记得,自然记得。”颜天真莞尔一笑,“我当时想着,谁家的孩子这么讨喜,着实没有想到是个有身份的人物,小公子,可别怪我说话太直接,你看起来,并无多大杀伤力呢。” 少年将军? 这小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顶多十五岁吧。 不愧是凤云渺那妖孽的义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 “颜姑娘说的是。”凤伶俐笑道,“许多人还未与我熟识前,都说我看起来很是无害。” “颜姑娘,你们慢慢说,奴婢去给你们再准备些点心来。”喜鹊说着,便退下了。 眼见着周围没有外人了,凤伶俐朝着颜天真行了个拱手礼—— “伶俐见过义母。” 此时此刻,颜天真正吃着糕点,配着花茶,乍一听凤伶俐喊了一声义母,险些呛到。 上一刻还喊颜姑娘喊得客客气气的,这一刻就直接改口叫义母,神态这般恭敬,让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叫伶俐?看起来果真是聪明伶俐。”颜天真回过神后,干笑了一声,“不过,你不觉得喊我义母有些奇怪么?” 这少年就比他小了两三岁,喊她义母,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别扭。 “为何觉得奇怪?”凤伶俐依旧冲着颜天真笑,“你是义父心仪的姑娘,伶俐喊你一声义母,是在情理之中啊。” “可是……”颜天真想了想,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一声神仙姐姐,比义母好听多了。” “对于长辈,称呼是不可随意乱改的。”凤伶俐说到这儿,一本正经道,“若是义母不喜欢我这么称呼您,回头伶俐去与义父说,是否能换一个义母喜欢的称呼。” “不就是个称呼,还搞得这么正儿八经的。”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你义父此刻在做什么呢?” “在住处歇息呢。”凤伶俐道,“义父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伶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敢打扰义父休息,想着有空,便过来拜见义母了。” 颜天真闻言,笑道:“我能否去看看你义父呢?” 颜天真说道这,瞥了一眼凤伶俐身后的女使臣,“我就跟宫人说,与你们的这位女使臣相谈甚欢,与她一同出去逛逛,趁这个机会去见见你义父,不会逗留太久的。” 这位女使臣从头到尾都一副恭谨的姿态,一看就是这父子二人身边的人,说什么是来讨教歌舞的,其实就是来打掩护的。 “这……”凤伶俐似乎有些犹豫,“义父的心情不太好,咱们还是不必去打扰他了吧?万一他不高兴了……” “我就去看看他,不会打扰他太久的,他若是不想我打扰,我再走也不迟啊。”颜天真笑道,“好伶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你义父不会责怪你的,他若是发脾气,我扛着就是了。” “好吧……” …… 说定了之后,颜天真便大摇大摆地出了仙乐宫。 有个女使臣做掩护就是好,外人看着只当她是新交了个朋友,几乎不会多想。 被凤伶俐领着到了凤云渺的住处,凤伶俐提醒道:“义母,我们从南旭国带来的这几名使臣都是向着义父的,因此,你可以不必太过拘谨,不过这儿有些北昱国的宫人,可不能被他们瞧见了,义母你不要逗留太久。”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那义母就自行进去吧。” “好。”颜天真应了一声,便走进了凤云渺所在的庭院。 作为南旭国的太子,给他安排的住处,自然是宽敞又舒适,庭院也是落英缤纷。 颜天真穿过一条花栏小道,抬眼便看见,几丈之外的梨花树下,坐着一道人影。 正是凤云渺。 伶俐不是说他在歇息么?怎么这会儿却是在看书。 他低垂着眉目认真翻阅书籍的模样,有一种静谧的优雅气质。 颜天真望着凤云渺,只觉得心跳的节奏又加快了几分。 这个家伙,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 这会儿,她心中忽然无比庆幸,当初并没有因为他“丑陋”而嫌弃他,依旧对他倾诉了心意,那时他的心中想必很感动。 他从前活得光芒万丈,以他的真实面目,所过之处,必然有无数名门贵女败倒在那锦衣之下,而他想必是不屑一顾,只因为那些女子爱慕的都是他华美的外表,他那神祗般的高贵仪态。 所以……他刻意变丑的那段时间,与她相识,她在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实容貌,甚至在没有听到他声音的情况下,依旧对他倾心,可算是把他给感动了。 能对着一个又丑又哑的男子倾心,那必然是真爱啊…… 于是乎,这厮心中必定觉得她好特别,好不做作,与外面那些只懂欣赏他华丽外表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颜天真这么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虚荣心都快冒出头顶了…… 无论如何,她在他心中的形象,都是比较高大的。 颜天真一边想着,脚下的步子也未停,很快便走到了凤云渺的身旁。 “云渺~”颜天真甜甜地喊了一声,自个儿都觉得这语气有些太过温柔,必定很醉人。 凤云渺的眼睫毛颤了颤。 他早知道她走过来了,却没有抬眼去看。 不得不承认,她刻意卖弄风情的时候,嗓音当真是娇媚清脆到了极点,如同一把锋利的小钩子,勾动人的心弦。 凤云渺的心中有些澎湃,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依旧垂着头看书,似乎没有要理会颜天真的意思。 颜天真得不到他的回复,心中微恼,却依旧耐着性子,伸出了手,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凤云渺的肩头。 凤云渺不为所动,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书籍上。 “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肯理我?”颜天真收回了手,这会儿已经懒得再装淑女,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本姑娘素来不会对谁这么有耐心的,云渺,你是我相好,我对你自然比对旁人更好,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一直这么晾着我,我也是有脾气的,所以,请你稍微收敛些,成不成?” 不就是之前开了个有些过分的玩笑么……她都认错了,他却还不理她。 讨厌冷暴力! 她宁可他开口训斥她几句,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无话可说。 不,应该说,是她单方面地在他身旁这叽叽喳喳,他却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仿佛他手中这本破书比她更加吸引人。 凤云渺听着她的话,终于抬眸看了她,“明日夜里,我再来搭理你。” 他这句话,算是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 她方才问: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肯理我? 那么,他告诉她答案。 “为何要等到明日夜里才肯理我?”颜天真顿时有些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莫非你现在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吗?看这本破书有那么重要?跟我说几句话就不行了?” “谁让你要跟我开那样的玩笑。”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你是个有脾气的人,我同样是个有脾气的人,你开的玩笑让我心中觉得很是不爽,于是,我对你的惩罚就是,晾着你两天,对你采取不理会的方式,看你以后还会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颜天真闻言,连忙道:“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玩笑话了,那你现在可以理我了。” “明晚再说吧。”凤云渺淡淡道,“从此刻截止明晚,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可以回去了。” “你……”颜天真磨了磨牙,“我就不回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若是真的不想理我,又何必让伶俐去看望我?还设法让我进了你的住处,你分明就是希望我来找你,我来了,你却又要晾着我,你怎么就这么有心机!我早该知道的,你心机就是如此重。” 凤云渺:“……” 到底是谁更有心机。 她倒还好意思说他心机重…… 凤云渺这会儿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颜天真之前最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本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 如今看来,她也真是有些厚颜无耻。 不过无妨,无耻的人,也总有些可爱之处。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拿这点来数落她。 他依旧是很欣赏她的。但他绝不会口头表示出来,免得她又沾沾自喜,夸她一句,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凤云渺,你是真的打算不再理我了是么?”颜天真望着他,忽然就没脾气了,原本绷着的脸孔这会儿也放松了,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无妨,我总会有办法让你理我的。” 凤云渺闻言,下意识觉得,她又要耍什么招数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觉得肩膀上一沉,是颜天真整个人靠上来。 凤云渺暗笑。 想粘着他,让他理会她? 那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或许她接下来还会撒个娇什么的…… 顶住。 可不能让她得逞了。 然而,凤云渺没有想到是,下一刻忽然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阵痒感,垂眼一看,眼角不禁有些抽搐。 是颜天真用她的头发在给他的脖子挠痒痒…… 那白皙玉指缠绕着乌黑的发丝,用发尾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扫过…… 有点儿痒…… 她正趴在他的肩上,呼吸也轻轻地喷洒在他的脖颈后…… 凤云渺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动的频率稍快了些。 竟然……被撩拨到了。 心中有些不甘心,他的头朝着旁边一偏,躲开了她的发丝。 颜天真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又不依不饶的缠了上去,继续恼。 “云渺,你不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我么?我这么作弄你,会不会觉得我烦?想摆脱我,简单啊,你一掌就可以把我从这拍到荷花池里,你转过头来看看,一丈之外就是荷花池了,看我不爽是么,来,拍我一掌,马上你就能甩开我了呢。” 凤云渺:“……” 拍她一掌? 这种事他怎么做得出来。 “不想拍是吧?就知道你舍不得。”颜天真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那撮头发往肩后一甩,放弃了头发攻势,走到凤云渺的面前,伸手就扣上了他手中的那本书,狠狠一抽! 书本从凤云渺的手中脱离。 颜天真把书本盖在旁边的桌子上,双手搭上凤云渺的双肩,冲他莞尔一笑。 她站,他坐。 她俯身看他,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凤云渺一时有些发怔。 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人比花娇。 可就是这样的一朵娇花,竟然挺有气势。 就在凤云渺发愣的这一瞬间,颜天真整个人朝着他怀里扎,直接坐在了他腿上,头也自然而然地倚靠在了他的肩上。 凤云渺:“……” 要论耍无赖,还真是没人能比得上她了。 “云渺,是不是觉得我无赖?”颜天真靠在他怀中,漫不经心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心有不爽,把我直接掀飞。” “你倒是掀飞我啊?你不是生我的气么?” “你总是舍不得对我动手,却又对我不理不睬,何必这样让我难受呢?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都那么低眉顺眼地认错了,你还不谅解?可不能太过分了喔。” “是你过分。”凤云渺终归是没忍住,低头望了她一眼,“我从未见过有女子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更何况,你明知道我在乎你,却还要故意让我误解,令我伤神,这难道不算过分?” 颜天真:“……” 这下子她确实无话可说。 他必定是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毕竟他一直都那么高贵的,谁敢耍他。 “云渺,我郑重跟你说明,以后那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了。”颜天真凤眸轻抬,让他看见她眼中的一片认真,“我说真的,我也是知道轻重的人,犯过一次的错误,不会再傻傻地犯第二回。” 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中的认真,心中一软,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好,下不为例。” 颜天真神色一喜,“那你是原谅我了?” “嗯。” “真好。”颜天真轻笑一声,抬头就在凤云渺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即就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道,“好了,现在轮你跟我解释,你当初装哑巴是怎么回事。” 凤云渺有些失笑。 他才谅解了她,她又立即来翻旧账? “关于此事,你确实对我存在误解。”凤云渺解释道,“我隐瞒身份,隐瞒容貌,是因为我要来这北昱皇宫偷盗,我绝不能让这宫中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以免泄露了出去让南旭国因此难堪,我并不是对你不信任,而是我谨慎,或许你无意中会透露一些什么消息出去,很多时候,人犯错,都是无心犯错,我想着,一旦等我脱身,要不了多久,你也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实在没必要急着说出来。” 说到这儿,他稍作停顿,又道:“至于不说话这事,我当真不是装哑巴,而是真的哑了。” 颜天真微微惊诧,“真的哑了?” “你应该还记得我到皇宫是为了偷什么吧。”凤云渺道,“火芝,这东西可是疗伤圣药,你我初见的那一日,我闯入皇后宫中盗窃,藏着火芝的地方机关遍布,一不留神就让机关给伤了,之后又被数量半百的侍卫围攻,那时的我已经负伤,以寡敌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自然走为上策,我的伤挺严重,这你也知道,在你为我处理伤口之前,我自个就掰下了火芝的一角口服,这东西疗伤果然好使,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药性太强烈……” “吃了那玩意儿就不能说话了是吧?”颜天真已经猜到了原因,“火芝疗伤,会加速伤口愈合,但唯一的副作用,应该就是会伤到喉管吧?” 凤云渺点头。 “真是的,不早说。”颜天真捶了一下他的肩。 “起初与你不熟悉,懒得多做解释。”凤云渺道,“之后看上你了,之所以不说,是想在离宫之前给你一个惊喜。” “是挺惊喜的,我做梦都在想着你会说话。”颜天真撇了撇嘴,“也险些让我气炸了,我还以为你一直装哑!” 凤云渺笑着搂紧了她,“现在可是不气了?” “话都说清楚了,自然就不气了。”颜天真说着,又笑出了声,“想不到呢,我那又丑又哑到云泪,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了南旭国的太子。” 从丑不拉几,到美如妖孽。 这带来的视觉冲击感未免太过强烈……也太让人惊喜了。 她并不嫌弃从前的云泪是个丑男,可他若是有天忽然帅炸,是个女子都不会不欢喜。 凤云渺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往后不准再说我丑,曾经,你喊了我多少声丑男,我都来不及去计算,往后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两字。” 这两字听着确实让人心生不爽。 颜天真闻言,挑眉道:“放心,再也不会这么喊了,我若是再敢这么喊,岂不是让外人觉得——我眼瞎?” 说完,冲着凤云渺粲然一笑。 看着她那发自内心的愉悦笑颜,凤云渺心中一动。 与她相识后,他才知道,何为貌美动人。 过去的那些岁月里,他见过太多皮囊光鲜亮丽的女子,妖娆妩媚的女子不在少数,可他望着她们的容颜,内心深处却不会有一丝不正经的想法。 更准确地来说,他的心湖不会荡起一丝波澜。 可面对颜天真的时候,她不过就是笑了笑,也能拨起他那平静的心湖了。 凤云渺不禁在心中思索着:莫非自己也成了那些贪恋美色的凡夫俗子?见着绝色美女就心潮荡漾…… 第71章 心跳如鼓 “怎么了云渺?”颜天真见凤云渺忽然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挑眉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得我心里有点毛毛的。” 他的眸,太深邃,让人无法探知他的情绪,纵然精明如她,偶尔也会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仔细想来,从他们昨夜相认到现在,都是在互相……翻旧账。 一会儿她闹脾气,一会儿又是他闹脾气。 他听完她的解释,她又开始听他的解释。 这一来二去的,终于什么都解释清楚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似乎更近了一些,她喜欢这种两人之间坦荡荡,没有误会存在的感觉。 不过他现在又忽然开始沉默…… 谁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颜天真这会儿自然不知,凤云渺此刻在心中夸赞她。 他一向都是只在心里夸奖她,极少说出口。 凤云渺又安静地望着她片刻,在心中斟酌了几番,道出了一句话,“天真,与你相识,真好。” 太肉麻的话他可是说不出口的。 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真好。 光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概括了他此刻的心情。 与她相识,是这么些年来最让他感到愉悦的一件事。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挑了挑眉,“你方才沉默了那么久,该不会是在心中将我夸奖了一通吧。斟酌纠结了良久,又说不出太动听的话,就只说了这真好二字,你呀,怎么就不爱说好听的话呢。” 凤云渺的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她竟然……将他心中所想猜了个大概。 “云渺啊,这以后呢,你要学会说些好听的话,必要的时候,好听的话,可以用来抚平人暴躁的心绪,人,当真就没几个不爱听好话的,就算面上不表现出来,心中也会窃喜,却又要故作矜持。” 颜天真有些语重心长道:“尤其是对待你喜爱的女孩子,千万不要太吝啬夸奖,油嘴滑舌的男子看起来太不正经,但不擅长于说好话的,看起来又太不解风情,打个比方,对待其他的女子,你可以冷眼相待,对待我这样的小仙女,又是你的心头爱,你莫要太羞涩,什么好话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何必呢?” “难怪花无心说你有些厚颜无耻。”凤云渺望着她,微一挑眉,“我如今确实是有点体会到了。” 凤云渺这话,虽不是好话,可他的眼眸中所流露出来的,却是浅浅的温柔笑意。 “本姑娘就是如此敢于直言,你们这些男子,对待女子的要求可否别太苛刻?过于矜持温婉的,非要说人家娇柔造作,过于直性子的,你们又觉得人家厚颜无耻。” 颜天真说道这,抬手拍了一下凤云渺的肩,那不轻不重的力度,像是嗔怪,令人觉得…… 被她捶打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眼见着她要将手收回去,凤云渺伸手便擒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背后,将她往自己怀中又压紧了一些。 颜天真处在这样的怀抱之中,挑了挑眉,抬眸看他,笑道:“云……” 才吐出了一个字,便觉得唇上一软,被他的唇封住。 颜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俊美脸庞,此刻,凤云渺的眼睛是闭着的,颇为认真又轻柔地在她唇瓣上辗转。 如此近的距离,颜天真都能看见他那卷翘的长睫毛。 她也缓缓闭上了眼,享受着这一刻醉人的温柔。 周遭一派寂静,静得只能听见风卷落叶的声音。 颜天真的手,攀上了他的双肩,不想再被动地由着他轻吻,才要启唇回应,凤云渺的唇却撤离了。 颜天真心中有些不爽。 在这样落英缤纷的庭院之内,如此清静的环境下,他竟然不多享受一刻与她亲吻的时光。 就吻了这么小片刻…… 还不如昨日半夜那个吻来得长久,令人难忘。 颜天真心中觉得不过瘾,真想把他捞回来再亲一回,又觉得此番行为或许会有些孟浪,他毕竟还是个情场新手,太过热情,似乎有些不妥。 颜天真心中觉得凤云渺矜持,却不知,凤云渺此刻心中的想法也是:不太过瘾。 其实,他并不想那么快放开她,可一想到与她定情未久,若是吃豆腐太过猛烈……有些不妥,怕她回头在心里将自己定义成流氓。 因此…… 浅尝辄止。 颜天真这会儿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靠在他的肩上,磨牙。 想吃他豆腐…… 又怕自己太过热情吓着他。 想让他吃自己豆腐…… 他又偏偏一副君子做派,就吃了点豆腐渣。 多吃几口也不会怎么样啊…… 矜持什么呀真的是! 二人各有心思,就这么静静互相依偎着,不再言语。 这一头的二人柔情蜜意,另一头,御花园内的六角凉亭之中,宁晏之在与子怡讲述着自己与凤云渺的那一番对话。 “他竟是这么说的?”宁子怡在听过宁晏之的话之后,有些怔然。 凤云渺所提出的那些条件…… 若是分开提,随便提出其中一个都不过分。 可若是把这么多优点全都凑在一起…… 那可真是有些苛刻了。 又要相貌绝佳,又要多才多艺,对于个子和身形也要求严苛,甚至还要……文武双全。 纵观帝都的名门贵女之中,有几个懂武艺的?大家闺秀练那些个功夫来做什么。 即便真有个别懂功夫的,也达不到他所提出的其他要求。 “皇叔,我怎么觉得他这话像是来逗你的?”宁子怡思索了片刻,道,“兴许他是听人给他说媒听怕了,这才故意提的这些要求,为的就是挡那些给他说媒的人,让人觉得他有多么苛刻,如此一来,去烦他的人就少了。” “子怡啊,皇叔瞅着,他不像是开玩笑啊。”宁晏之面上浮现一丝笑意,“凤云渺如今二十有二,尚未娶妃,素闻他不近女色,这么些年来,身边当真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坊间甚至有传言,这位太子殿下不喜欢女子,或许,是有断袖之癖?近几年来,与他最亲近的,就是他收的义子,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相貌一点也不比女孩差,因此,总有人怀疑他们父子二人……” “皇叔,这种玩笑哪能随意开!”宁子怡一听宁晏之说的话不正经,面色顿时就不好看,“堂堂太子,可不能这样被诋毁,这种有损名誉的事,皇叔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这世间有许多流言蜚语都是不靠谱的,依我看来,这位殿下或许就是眼光太高了。” “你瞧瞧,你瞧瞧,真是女大不中留,这姻缘都还没定下来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宁晏之挑了挑眉,“皇叔的话还没说完呢,皇叔的意思是,这位太子殿下,之所以提出那么苛刻的要求,要么就是他眼高于顶,要么就是他真有断袖之癖,子怡觉得,哪种可能性较大呢?” “前者!”宁子怡撇了撇嘴,“这么说来,他对未来意中人的要求当真如此严苛,以至于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女子,皇叔,这些要求,我……似乎有几条未达标。” 说到这,她又冷哼了一声,“不光是我,但凡是我所认识的女子里,就没有人能符合这些要求,我所熟悉的名门贵女那么多,还真找不出一个。” 也幸好没有这样的女子。 与其凤云渺看上其他人,她倒是更希望他……谁也看不上。 若是谁也看不上,他就不会急着定下姻缘大事,兴许能再托个几年,如此一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就更多了。 “要说能符合他提的这些要求的,皇叔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宁晏之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子怡,你是不是将一个人给忘了。” “何人?”宁子怡问着,蓦地,脑海中划过一人的音容笑貌。 “颜天真?”宁子怡微一思索,笑了笑,“皇叔,你糊涂了,她不懂武艺啊,天真不过就是个花瓶,在我看来,也称不上多么冰雪聪明吧。” “她……”宁晏之原本想要就纠正宁子怡的说法,开了口,却又忽然不想纠正了。 这会儿若是说颜天真有多好多好,似乎会给颜天真带来麻烦呢。 子怡的性子他了解,对待妨碍她的人,她必定不会友善。 她平日里与颜天真诸多来往,是因为颜天真于她而言不是麻烦,作为皇帝的妹妹,她总是乐于亲近皇帝喜爱的人,对她而言也有些好处,从颜天真那里,她想必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可若是这个对她有利的人,忽然变成可能会妨碍到她的了,她所采取的态度,必然会与之前大有不同。 宁晏之挥着手中的折扇,给自己扇着风。 有些女子之间的友谊,真的是很脆弱…… 宁晏之不说话了,宁子怡却又嘀咕了起来,“颜天真虽然不算完全符合,但细细一想,倒也符合了大半,我所熟识的这么多女子当中,就数她最接近凤云渺所提出的要求……” 颜天真的美貌,从未有人否定过。 颜天真的才艺,从未有人贬低过。 她的身姿,她的风采,纵然是那些讨厌她的人,也没法挑出刺。 六宫妃嫔,憎恨颜天真的人何其多,然而,她们对她,也不仅仅是憎恨,还有羡慕。 羡慕她那貌美绝伦的容貌。 羡慕她那窈窕曼妙的身姿。 她被宫人们称赞为一道绝美的风景。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妖冶,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展示灼灼逼人的惊艳。 这才有了那么一句话的流传:一笑倾城颜天真。 她也羡慕颜天真…… 皇兄那么冷酷狠心的人,在她面前也几乎没有了脾气。 颜天真着实太讨男人喜欢。 难怪总惹得女人讨厌。 宁子怡这么想着,心中对颜天真忽然生出了一丝警惕。 皇兄从前也是不近女色的,如今对颜天真十分纵宠。 凤云渺同样清心寡欲,焉知在遇上颜天真之后,不会被勾去了心神? 宁子怡这么想着,心中有些不安。 宁晏之见宁子怡忽然开始愁眉,出声问道:“子怡,你想什么呢?” “皇叔,我这心中有些不安。”宁子怡道,“我在发愁,若是被南旭太子看见了颜天真,其他人兴许就入不了他的眼了,颜天真一贯会抢人风头,这宫中女子,就没几个愿意跟她站在一处的。” “这……”宁晏之笑了笑,“子怡你莫要想太多了,颜天真是你皇兄的人,跟南旭的太子,是不能有什么牵扯的。” “虽然她的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可她一旦出现就几乎不会被人忽视,哪怕她是皇兄的人,我也有些不放心,纵然她不能跟凤云渺有什么牵扯,可难保凤云渺见到她之后不会惦记她……” “那你想如何?” “决不能让他们二人见面。”宁子怡说到这,起了身,“我平日里待她不薄,关系着我姻缘的事,让她帮个小忙,总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是皇兄的人,她自己总该有几分自觉,我得去提醒她一声,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让她知道分寸。” 宁子怡说完,不再等宁晏之回话,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小亭。 留下了宁晏之独自在小亭内,摇着折扇叹气。 尘世间的男女关系可真是一塌糊涂。 …… 另一边,凤云渺的住处之内,颜天真觉得自个儿出来挺久了,便朝着凤云渺道:“云渺,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不能逗留太久。” “好。”凤云渺听她这么说,淡淡一笑,“那你便回去罢,晚些我去仙乐宫找你。” “好啊。”颜天真轻笑了一声,从他怀中起了身。 凤云渺目送着她的身影走远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这才收回了视线。 颜天真离开了凤云渺的住处一路走回仙乐宫,心情颇为舒畅。 回到了寝宫内,宫女望着她满面笑意的模样,有些好奇的问着:“颜姑娘看上去心情颇好?” “是呢,与南旭国的女使臣相谈甚欢,交了个值得交的好朋友,心情自然就好些了。去给我拿盘子糕点来,有些饿了。” 颜天真回到了自己平日里最常坐着的藤椅上,将好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后,开始思索一件正经事。 人人都夸她能歌善舞,她并没有因此过于自负。 四国交流会上人才齐聚,纵然她歌舞一绝,也没有掉以轻心。 想要一鸣惊人,总得再玩出点什么花样才行…… 她一贯喜欢创新,不喜欢那些沉闷又温吞的舞蹈,但太过奔放又妖娆的舞姿,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会令人觉得风尘气味太浓,难免拿来与青楼花娘相比。 因此,尺度的把握还是十分重要啊…… 不可太温吞,不可太妩媚,不可太俗套。 颜天真这么想着,便站起了身,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动作,她便伸出了双手,动作与脑海中的画面同步起来。 颜天真正认真地排练着,一个旋转回身,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两道女子的身影缓缓走来,抬眸望去。 是宁子怡与她的贴身婢女。 颜天真收了舞步,等着宁子怡走进了,冲她施了一礼,“怡长公主。” “不必多礼了。” “公主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是否又想学什么舞蹈了呢。” “不是,本公主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件正经事要与你说的。”宁子怡说到这儿,拉过了颜天真的手腕,走到了树下,“天真姐,你可曾见过南旭太子?” “见过啊。”颜天真望着此刻宁子怡的神色,见她眉目微拧,明眸之中隐藏着些许不善,这是宁子怡头一次对自己展露这样的神色。 她从未将宁子怡当成真心朋友,但,宁子怡确实从头到尾不曾刁难过她,这个表面上的朋友,还是可以交往的。 可为何今日,宁子怡看她的眼神…… 与六宫妃嫔中的某些人看她的眼神,那般相似。 颜天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或许,她的存在,也对宁子怡产生了某些不便? 宁子怡方才为了她一句“你可曾见过南旭太子”。 颜天真一向敏锐,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许久之前,与宁子怡的贴身侍女闲谈了两句,那一日,正好是秦断玉来宫中做客的日子,犹记得当时调侃了一句,说是怡长公主看上了秦大才子,宫女当即回了一句:颜姑娘可别误会了,我们公主心仪的是南旭太子。 险些就没想起来这事,这会儿听宁子怡提起了凤云渺,她才想起来了。 宁子怡这两日之所以积极地来仙乐宫跟她学舞,想在昨夜的夜宴之上大放光彩,为的竟是……吸引凤云渺的目光。 那个时候,她着实没有料到,宁子怡想要在夜宴之上吸引的人竟是凤云渺,自个儿非但认认真真地指导她跳了一舞,还祝她得偿所愿…… 不知者无罪,云渺想必是不会责怪她的。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中仅仅只是一瞬间,趁着宁子怡还未开口,颜天真便抢先道:“远远地见了一回这位太子,容貌与仪态的确很不一般,公主为何忽然提起他了?” 宁子怡听颜天真这句话,似是松了一口气,却仿佛不确定般的,又追问了一句,“你与他还不曾见过面?” 颜天真自然是不可能说实话,“还未见过。” “那就好,天真姐,本公主问你一句话。”宁子怡正色道,“在你看来,本公主待你如何?” “公主对我自然是不错。”颜天真面上绽放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公主忽然问我这么个问题,莫非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公主大可直说。” “那本公主可就直说了。”宁子怡顿了顿,道,“天真姐,你多才多艺,本公主初见你时就很是欣赏你,本公主一向是拿你当姐妹看待,这一回,本公主也只是要你帮个小忙而已,算不上多大的事,但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颜天真悠悠道:“公主请说。” “你美若天仙,才色双绝,这些都是众人所认可的,平日里你也没少听到这样的夸奖,但凡是你出现的地方,出风头的必定是你。” “公主过奖了,我只不过是有幸生了一张这样的皮囊而已。” “正是因为你太过扎眼,惹得六宫妃嫔对你态度不善,如今,只怕是你也会给本公主带来不便。”宁子怡面无表情道,“不久之前,皇叔去探了探南旭太子的口风,问他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南旭太子提了诸多苛刻的要求,本公主思索一番,离他所提的那些要求还差了些,而你,却几乎能符合,本公主心中还猜想着,你们是否早就相识?” 颜天真微微一怔,“他都提了些什么要求?” “其中有两条便是你最大的特点,能歌善舞,貌若天仙。”宁子怡的语气毫无波澜,“跟你说这些,你莫要窃喜,你毕竟是皇兄的女人,与其他男子注定是不能有什么瓜葛的,这一点你自己想必也很清楚,本公主之所以来,是想提醒你,往后,与这位太子,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交流就不交流。” 颜天真心中觉得好笑,面上表现得很是无辜,“公主,无论何时,我都是向着陛下的,不用公主警醒我,我也不会对其他男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公主的意思我大抵是明白了,公主不让我现身在他面前,也是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晓得就好,本公主之所以开门见山地说,是因为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皇兄的脾气你想必也很了解,是他的人,就只能向着他,若是动了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宁子怡望着颜天真,唇角泛着一丝警示般的笑意,“后果会如何,就不用我多说了。且,皇兄又是个多疑的性格,因此,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你一定要尽量避开这位太子殿下。万不可引起他的注意。” “公主所言,我都记下了,天真这副皮囊的确是会给自己招来不少麻烦,能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不过……”颜天真说道这,面上似是有些苦恼,“不见面不交流,可不是我想这样就能做到的,公主,你可别忘了,很快就要到四国交流会了,交流会我是必须参与的,难保不被他瞧见我。”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比的是歌舞,他比的是书法,于不同的场地比试,分开进行,你在比试的过程当中,他想必也在比试。那种严肃的情况之下,他想必是没有什么心思去看别人的比试。” 宁子怡说到这,面上浮现淡淡笑意,“你只要记着我的话,尽量避免与他见面就成,若实在是避免不了见上了,不要与他交流,可好?” 颜天真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公主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她记下了,记得清楚。 但也只是记下了而已,她没说同意。 不与凤云渺见面,宁子怡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她? 莫非她是怕自己跟凤云渺说句话,就能勾走了他的心神。 她如此不自信。 但真是没有皇家女子该有的气魄。 颜天真心中腹诽着,面上的情绪并未有一丝反常,宁子怡自然是不会明白她心中想的什么,听她说“公主的话,我都记下了”,便当她是答应了。 “天真姐,我可是拿你当姐妹才跟你说些心里话。”宁子怡这会儿又笑得颇为友善,“你之前教我的那支舞蹈,很是出彩,颇有新意,我很是喜欢,改日再来找你学几支舞。” 颜天真听闻此话,也笑了笑,“好,我平日里空闲的时间也多,不过这两日应该是没时间了,要为四国交流会做准备,这两日总是练舞练不停,公主若是想学歌舞,等过了交流会之后再来。” “那是自然,我可不能妨碍你干正经事。”宁子怡道,“好了,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说清楚了,也没有什么其他要紧事了,你忙你的吧。” 宁子怡说完之后,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 颜天真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唇角那抹原本还算优雅的笑意,逐渐变凉。 凤云渺…… 一来就给我招桃花。 还是丑的时候好啊,顶着那一副磕碜的容貌走出去,倒贴都没几个人要。 丑人从来不会有招桃花的烦恼。 无论男女,美貌都是一样很能惹麻烦的东西。 …… 一眨眼便到了夜里。 颜天真的寝殿之内,烛火未熄。 这会儿,她正站立在桌边,借着明黄色的火光,提笔挥墨。 交流会上,一共四个魁首的名额。 诗圣、神笔、舞王、音仙。 这一场比拼才艺的交流会,诗词书画是‘才’,歌舞乐器是‘艺’,才与艺的比拼,分别搭建两个台子,同时进行,据说,两个台子之间不过几丈的距离。 如此一来,一个人想要参加所有项目是不可能的,才与艺同时进行的这项比试规定,似乎是为了防止——一人拿下多个魁首。 若这世间有多才多艺的妙人,能够将这些比试全比了一遍过去……其余三国输得够呛。 按照交流会的规矩来看,一个人,能耐再大,顶多只能夺下两个魁首,要么就是诗词书画那边的,要么就是歌舞乐器这一边。 四国挑选出来的精英,有的人只会参与一场比试,若是更有能力的,自然便参与两个。 听说……历来的舞王与音仙都不是同一人,有人歌声很美妙,有人舞姿美妙,歌声与舞姿都能夺得第一的,倒还不曾有过。 交流会举办到现在也不过才十几次。 若是有人能够打破纪录,那可真的就名扬四海…… 五年前,诗词那边的魁首是秦断玉,书画那边的是凤云渺。 秦断玉…… 这个家伙原来竟是那么厉害的,难怪那般清高,那般冷傲。 这位秦大才子似乎有点看不起她。 颜天真想到这,唇角扬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不知这位秦大才子,比起李白杜甫的人,是个什么阶级的。 虽然她无法去参与诗词书画那一边的比试,不过……她可以把她所想到的诗词写下来,拿给凤云渺。 到了这种时候,就是考验她记忆力的时候了。 唐诗宋词元曲…… 秦大才子,我还真就不信了,你的诗词库能比我丰富。 既然我不能比,就让云渺拿着我的灵感去比,没准,诗圣神笔,全都夺下。 这也算是她给凤云渺的一点儿补偿。 毕竟她是代替北昱国参与交流会,而凤云渺所代表的是南旭国,算来还是竞争对手。 若是能打平,南旭夺下两个魁首,北昱夺下两个魁首,这二国都有面子,可以平分作为奖励的物资,这物资自然由东陵西宁这两个输家掏了。 她只要能夺下魁首,小皇帝也不敢说她什么。 不能让南旭输,否则岂不是让宁子初得意忘形。 她也不能输。 打平,是最好的局面。 颜天真如此想着,手中的笔墨挥舞不停,写得有些手酸了,这才停下笔来。 这两天练舞太勤快了,拿笔都拿不利索,这会儿觉得身子有些疲乏,干脆去泡个热水澡,有利于解乏。 颜天真将笔搁下,抬步踏出了寝殿,走向了寝殿后花园的一处温泉洞。 六宫之中,有温泉的寝宫可不多,她这仙乐宫算是一个,当初她搬进这仙乐宫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眼红呢。 进了温泉池,颜天真又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云渺那个家伙不是说了今天要过来找她么? 到现在还未来,也不知道他还来不来了。 或许她沐浴过后,他就来了? 又或许她沐浴到一半,他去寝殿找她,找不到她的人影…… 无所谓了,那就让他候着吧。 …… 夜深人静时,凤云渺潜入仙乐宫,轻车熟路地摸进了颜天真的寝殿,她的寝殿之内,烛火还未熄。 可他进去了之后,却发现里头无人。 明黄色的火光跳跃着,桌上还搁着笔墨纸砚。 这么晚了,她还写什么东西? 凤云渺有些好奇,便走进了那桌子,低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那双桃花美目中迸发出一丝亮光。 这般绝妙的诗词…… 是她写的么? 这个时辰她不在寝殿,会去哪儿? 凤云渺原本想着,等一等她,可等候了片刻之后,觉得干坐着实在没意思,便想出寝殿去寻她。 之前听她说练舞练到半夜三更,莫非这个点又在什么地方练舞? 他与她相识这么久,当真还没见过她舞。 都说她能歌善舞,他总要找机会见识一番。 凤云渺对仙乐宫也算是熟悉了,从他曾经所居住的偏殿走过,绕了半圈,并未发现颜天真的人影,他便又转了个方向,继续走。 余光瞥见不远处,似乎隐约有亮光。 那是——温泉池。 对了,怎么就把这个地方给忘了呢。 她此刻,莫不是在沐浴? 凤云渺原本想着,还是走回寝殿去等她,可转过身的那一刻,脚下的步子却又顿住了。 为何要去寝殿之内干等着? 她沐浴的速度一向不快,一等兴许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着实浪费时间。 要等,倒不如去温泉洞里等。 同样是等候,环境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 这般想着,凤云渺便又转了个身,走向了那温泉洞。 踏进了洞内,眼前是一片的氤氲轻雾,让他看不清周围景物,他脚下的步子迈得缓慢,继续往前走着,等那轻雾有些散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的假山石。 不得不说,宁子初真是给她选了个好地方住。 再往前走,会看到怎样的光景呢? 凤云渺继续走,穿过细密的白雾…… 正前方。 水雾缭绕,湖面上冒着白色的气泡,有纯白的水汽自湖面上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有一道人影静静地半浮在湖面之上,温热的湖水在那人的身周微微荡漾,那人侧对着他,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双肩如雪如玉,她长睫卷翘半磕着眼,静谧地让人不敢打扰。 凤云渺一时心跳如鼓,立即挪开了视线…… 第72章 云渺,你竟偷窥 他明知道她在这里头沐浴,还是鬼使神差地走进来了,可当他看清她的那一刻,心中悸动,却又有些……不敢去看。 未经她的允许看了她的身子,乃是偷窥,如此行径似乎显得对她不太尊重。 这会儿,脑海中又不禁浮想起方才所见到的情形—— 她静谧地垂着睫羽,倚靠着浴池石壁,那般慵懒的姿态比平日里更具诱惑力,抿着桃花般的唇,精致的下颌到耳后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度,池水的高度约莫在胸脯之上几寸,能清晰地看见看见脖颈下的莹莹锁骨。 这个温泉池的周遭假山石环绕,山石之上,内嵌夜明珠,整个室内的光亮靠的并非是烛火,而是假山石上雕饰的夜明珠散发出的光芒,她那雪白细腻的肩头露在水面,在夜明珠那柔和光晕的照耀下,显愈发白皙而光滑。 凤云渺此刻在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而颜天真这会儿侧对着他,看似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其实……她早已知道他走进来了。 虽然凤云渺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但这温泉洞之内也很是静谧,她还是能听到一点声音的,她之前就望了一眼过去,水雾缭绕之中,隐约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着海蓝色的衣裳。 是他。 还以为他今夜不来了呢,或者,来了之后找不到她的人影,他兴许会在寝殿之内等着她。 然而,他竟然坐不住了,找过来了。 且……他分明猜到她在这里头沐浴,还那么慢条斯理地走进来。 她并不抵触他,再则她如今整个身子都泡在浴池之内,就露了一对肩膀,就算被他看到,又能如何? 她觉得这春光泄得一点都不多。 而他这会儿竟然还不好意思了,就那么站在原地,还背过了身…… 这家伙怎么就那么纠结呢。 走都走进来了,饱一饱眼福,又有何妨?她都已经把他当成她的人了,看几眼,无所谓。 亲亲抱抱举高高也是可以的,至于更深入的接触……那还是得考虑考虑。 她的思想一点都不古板,既然是两情相悦的人,她又能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且也没有花花肠子,各方面都挺满意,那么……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之事,似乎也不是不行? 但这样的要求绝不能由她提出来! 她要脸面的。 凤云渺这个家伙……依旧没多开窍。 他分明就是想看,却又有些含蓄,或者该说,在男女情事方面,他有些青涩。 之前半夜偷溜进她的寝殿吃她豆腐的气势哪去了? 他也就那回较为强势,兴许是因为,要拿出真实身份与她相认,有些兴奋,这才不矜持了一回,做了偷香窃玉的事。 瞧瞧,这会儿又开始含蓄了,竟然不敢再正眼瞧她一眼? 莫非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想到这儿,颜天真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云渺啊云渺…… 盼着你主动,还真是有些不容易。 但……本姑娘也不想太主动呢。 那么…… 只能想办法,让你主动了。 想到这儿,颜天真瞥了一眼凤云渺所在的方向,在心中酝酿了片刻情绪,忽然怪叫了一声。 凤云渺正神游九天之外,脑海中回想着方才所见的情形,原本有些忍不住想要再去看几眼,忽听耳畔响起一声她的怪叫—— “云渺,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了!” 凤云渺当即回过神,下意识朝着颜天真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她面色有些恼,一双丹凤美目迎视着他的视线,开口的语气也有些不太温和—— “转过去!我要穿衣裳了。” 凤云渺闻言,自然是依着她的意思,转过了头。 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想必是颜天真从浴池里走了出来。 颜天真上岸之后,便迅速的穿上衣裳。 既然要装成羞赧的模样,穿衣裳的速度自然要快,若是慢了,岂不是显得……假。 颜天真穿上贴身衣物之后,又穿了一层中衣,正要穿上外衣之时,脑海中灵光一闪,将外衣直接丢进了浴池中。 她身上中衣的布料质地又软又薄,还挺贴身,更能衬出曼妙的身形。 她的身形纤细,身材并非属于太过火爆的类型,却是实打实的婀娜。 "ju ru"圆臀就算了,她并不是很稀罕,肉多反而累赘。 她也称不上多有料,毕竟这个身躯的年龄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妙龄少女,如此苗条,能有料到哪儿去。 但她腰肢柔软,长腿纤臂。她挺满意自己如今这样轻飘飘的柔美身姿。 “云渺,你竟偷窥。”颜天真缓缓地走到了凤云渺身后,“你进来之前,可有问过我的意见?即便我中意你,你也不能……” 接下来的话她不用说完。 故作娇羞嘛。 反正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差不多了。 这会儿,她心中也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厚颜无耻。 其实厚颜无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厚颜无耻还偏偏要装脸皮薄…… 就好比此刻,她站在凤云渺的身后,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依旧带着几分嗔怪。 “我穿好衣裳了,你可以转过身了。” 凤云渺转过了身,这一转身,却又让他微微怔了怔。 她衣裳没穿完……身上这件中衣真的挺薄,隐约都能看到中衣内的贴身衣物。 凤云渺桃花美目幽幽一沉。 “天真。”他开口,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静,“你的衣裳……” “刚才从浴池里起身,起的太急了,外衣不小心拖进了浴池里,打湿了。”颜天真撇了撇嘴,“**的衣裳,不能穿在身上。” “这倒是,打湿了就不要穿了,以免着凉。”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何这么大大方方地就走进来了?你难道不知我在沐浴?就算你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看见了之后你也应该快些回避……” 听着颜天真略带责怪的话语,凤云渺心中一软,开口的语气柔和,“我,下次不会……” 原本想说下次不会再如此失礼,而颜天真自然不会允许他这么说。 失礼个屁,分明就是太含蓄了。 于是,她打断他的话,“流氓。” 她差不多也摸清楚凤云渺的性格了,他脾气算不上多好,他若是认错,她还蹬鼻子上脸,必定能惹恼他,让他拒绝认错。 尤其他这么高傲的人,想必很是不喜欢他人取笑他。 果不其然,颜天真骂出一句流氓之后,凤云渺桃花美目一沉,“天真,你方才骂我什么?” 颜天真双手环胸,理直气壮道:“我骂你流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收回这句话。” 眼见着凤云渺差不多要恼了,颜天真继续得寸进尺,脚下的步子朝他迈进了一分,“怎么?你还要跟我闹脾气不成?你就是在对我耍流氓,还叫我将这句话收回?我偏不……” 凤云渺望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伸手就扣上了颜天真的脑袋,一个低头,将她的唇封住。 颜天真:“……” 这一回,又是她胜利了。 她一贯晓得如何欲迎还拒,纵然心中窃喜,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总不能让凤云渺察觉出她的刻意。 因此,她抬手低上了他的双肩,试图要推开。 她自然是推不动的。 之前他到她寝殿中偷香,她在不知道对方是他的情况下,使劲地推,也无法撼动他的身躯,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她的力气,对上他还是不够用的。 凤云渺的唇,薄柔而微凉,在覆上她的唇之后,很快便温润了起来,这一回的亲吻不比前两次的轻柔,像是带着一点儿惩戒意味似的,他辗转着颜天真的唇瓣,忽的,张口在她唇上咬了一下,随后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他对于轻重的把握还是适宜的,并没有咬伤了她,却也让她知道疼痛。 颜天真吃痛,将头偏开,这一回倒是真的想推他了。 “你咬我?” 这家伙,下口还挺狠。 “你方才说我流氓。”凤云渺一只手扣住颜天真的腰,抵着她的额头,开口,语气悠悠,“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不做点流氓的事,岂不是对不住这个称呼?” “你……”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颜天真心中在笑,面上却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云渺,虽然我心悦你,可你……也不能……” “不能吃你豆腐?”凤云渺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低笑一声,不难听出笑声中带着一丝愉悦的成分,“天真,你可别糊涂了,曾几何时,你对我表明心意,言行举止比我还要放肆,你难道忘记了?你曾经将我压在地上,上下其手……” “那是我喝醉了,又不是刻意!”颜天真连忙解释道,“若是在我清醒的情况下,我才不会那么生猛呢,听你的语气,倒像是我故意对你耍流氓……” “我看那会儿你也并不是很醉。”凤云渺打断她的话,伸手撩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你大概只是半醉半醒吧,兴许,你是借着那么一丁点的醉意,对着我表明心意,之后又占我便宜,完全清醒了过后,便将一切行为都赖给酒,这么一来,我也不好说你什么,你并非真的稀里糊涂。” “你的意思是想说我也是流氓喽!”颜天真冷哼一声,“愈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那会儿是真的醉了!” 不能承认。 绝不能暴露本性。 她本性就是个不古板的,可她的思想放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说的好听点,那叫真性情,不拘小节,说得难听一些,那就是不自重,无耻,轻浮。 毕竟没有几个女子会像她这样,见着喜欢的人,就想着吃人家豆腐,什么矜持什么淑女……都见鬼去吧。 纵然她是这么个有些无耻的性格,她自己也承认,可她不愿意被人揭露本性。作为一个姑娘,她不想太过主动,对象又不太开窍,不曾有过感情经历,那么,她总得想点办法,让对方主动。 “你说你那会儿是真的醉了,口说无凭,或许你是刻意吃我豆腐,却又不敢于承认。”凤云渺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下一刻,颜天真觉得下巴有些痒,低头一看,眼角不禁抽了抽。 凤云渺指间缠绕把玩的正是她的头发,此刻,他竟然学着白日里她用头发挠他脖子那样的手法,用发尾轻轻扫过她的下巴…… 这厮虽然不算太开窍…… 但是学东西真的快呀…… 现学现用。 趁着颜天真有些怔,凤云渺又继续道:“我不管你是真的醉了,还是半醉半醒,又或者根本没醉,你吃我豆腐的事儿乃是事实,总不能因为你醉了,我就能当这事没发生过,再有,天真你可知,真正的文雅淑女即便是醉了,醉态也是温柔的,绝不会像你一样生猛,因此,我只能说你的本质就是有些不正经的。” “你才不正经!”颜天真当即反驳,“我就不是文雅淑女了,怎么着?我是仙女!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貌美动人聪明伶俐还得优雅端庄的女子!人无完人,我总得有点不足之处。” 凤云渺:“……” 这丫头总把自己的容貌当作优越感,没事就拿来使劲炫耀…… 关键是还不能反驳。 反驳她的美貌,还真的找不出什么话来挑刺儿。 “云渺,你变了。”颜天真望着凤云渺,神情有些不悦,“作为云泪的时候,你对我更好些,那时的你,几乎不会反驳我的话,且也不会数落我,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会说我一句不好。” 凤云渺:“……” 他何时说过她不好,只是说她不正经罢了。 他也并不是很介意这点,若是她只对着他一个人不正经,似乎,也挺好。 “天真,我并不想与你争执。”凤云渺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再惹恼颜天真,抬手轻抚她的头顶,“我说你不正经,你说我流氓,咱们一人一句算是打平了,你虽然不正经,也只是针对我一人,同样,我耍流氓也就只会对着你耍,对待他人自然不会耍,你又何必太介意呢?” 颜天真被他的手掌轻抚着发丝,听着他轻柔的话语,真觉得这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无师自通的摸头杀。 具有治愈功能,可瞬间抚平人心中的暴躁,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变成文静优雅的小兔子。 “云渺,你可是说真的?”颜天真凤眸轻抬,望进他那双桃花美目中,深情一派认真,“那咱们可说好了,只能互相吃豆腐,不许吃他人的豆腐,不准对他人有非分之想,彼此之间,不欺骗,不离弃,若是谁先背叛,另一方,可打击报复。” 凤云渺听闻此话,正准备回答一个好字,颜天真却又继续说道:“当然了,若是在一起久了,发现性格磨合不来,又或者,失去了爱恋的感觉,你不想与我再交往下去,也可以找我正儿八经地提出来,咱们好好合计着,还能和平分手……” “分手?”凤云渺捕捉到这两个字,桃花美目微微一眯,“分手的意思,是指分离?” “是啊。”颜天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若是在一起,觉得不适合,或者不快乐,那就自然是到了该分开的时候,真到了这个时候,也别太有心理压力,人总得学会看开一些,对待感情同样是如此,没有人能保证,初次相恋,就能相约白头,你我如今心中有着彼此,焉知以后……” “住口。”不等颜天真将话说完,凤云渺冷着脸打断了,“你我才在一起几日,我都还嫌与你在一起呆的时间不够长,你却已经想着要分?你对我的态度究竟是不是认真?竟然已经开始设想以后分别的情形,莫非你觉得你我之间的感情就只是玩玩,玩厌了之后想分开就分开?” 颜天真见他又忽然来了脾气,连忙解释道:“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日子能过得来自然是最好,若是过不来,也没必要强求……” “你为何总是胡言乱语?”凤云渺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忽然伸手扣上了颜天真的肩,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收紧了力道,似是有意要让颜天真感受到他的不悦,“你给我听好了,与我在一起,我自然不会让你受气,也不会令你觉得与我合不来,你着实没有必要想着以后分不分开的事儿,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说出来扫兴。” 颜天真噤了声。 这家伙,脾气也忒差了些。 她何时说过要跟他分开,只不过是先做一个声明罢了,她觉得自个儿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格。 她就只是那么一说,他竟然就恼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世道,女子的命运悲苦,一旦嫁了人,即便是合不来,大多也是将就着过日子,被夫君休弃的女子,非但不好嫁,反而落得一身闲话。 所以,这世道男子们潜意识里都认为:女子自当从一而终。 着实不公。 好在,云渺没有花花肠子,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多认真。 “好啦,我不说扫兴的话就是了。”颜天真撇了撇嘴,动了动自己被他抓着的肩膀,“你轻点,抓得我有点儿疼。” 凤云渺这才松开了她的肩膀。 而他绷着的那张俊美脸庞,却是在表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颜天真心知是她酿成了他此刻的心情,为了安抚,便一头扎进他怀里,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别恼了,你可不能质疑我对你的态度,你若是再说我对你不认真,我可跟你急了。” 凤云渺听着她温软的语气,心中的不悦顿时消了大半,搂紧了她,“只要你不犯什么无可挽回的错误,我绝不会主动放弃你,这算是我给你的承诺,你记着,若是有一日,我违背了这个承诺,你大可拎着大刀来找我算账。哦对了,做人要公平些,若是我不曾犯错,你却背弃了我,那么,天真……我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的语气由清润转变为幽凉,带着那么些许警示的意味。 颜天真在他怀中蹭了蹭,“我记下了。” 凤云渺一手抱着她,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手指从头顶拂过发尾。 “你身上的衣裳有些太薄了。”凤云渺说着,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快回寝殿里加件衣裳,这温泉洞里虽然温暖,洞外却是有些凉,就这么走出去,难免会着凉。” 凤云渺说着,俯身将她横抱起。 颜天真挑了挑眉,双手十分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将头紧贴着他的胸膛。 胸腔里的那颗少女心又有一点点泛滥…… 凤云渺抱着她出了温泉洞,足尖一点,身形快速从空中掠过,若鬼魅般,轻盈又迅速。 颜天真只觉得耳畔的夜风听得十分清晰,四周的景物在迅速后退,被他抱着,那感觉…… 跟坐敞篷车兜风似的。 片刻的功夫,他就抱着她回到了寝殿,这一路上,她并未觉得有多凉,紧贴着他感受到的只能是暖意,夜风的清凉,都能忽略得差不多了。 凤云渺将她放下来的那一刻,她都觉得有些不舍。 “快去添件衣裳。”凤云渺叮嘱着她。 “马上就去。”颜天真笑了笑,转身走向衣柜。 挑了一件外衣披上,颜天真就回到了凤云渺身旁,余光瞥见烛火跳动了一下,颜天真转过头看桌子,道了一句:“对了云渺,你来看看我写的这些诗词……” “我看到了,在去温泉洞之前,我就来了你寝殿中,这些诗词我大致看了一遍,用词很是妙。”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这些诗词,都是你所作?” “额……不是。”颜天真道,“这些诗词,是……父亲所作。” 她若说是她自己作的,凤云渺必定会更欣赏她,可她不愿意撒这个谎。 装纯,她可以。 装才华横溢,她却不愿。她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不吹嘘。 这些圣人的经典诗词,只能是属于圣人的,剽窃来参加比试已经算是有些无耻,若是再说这些是自己原创的…… 她的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不过,她没法子跟凤云渺解释前世的事情。 语文课本中的圣人们,在这个世道,不为人知,她若是说了出来,回头免不了又要解释一大堆。 所以……她干脆就说成是自己父亲。反正不承认这些诗词是她作的就行了。 “你父亲所作?”凤云渺目光中带着些许赞赏,“你父亲当真是才华横溢,他如今……” “他不在了。”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如此一来也就将这个话题成功切断。 果然,凤云渺听闻此话,当即不在过问,只是伸手,又抚了抚颜天真的发丝,“你所要参加的比试,是歌舞那边的,如此一来,便无法参与诗词书画这边的比试,你将这些诗词写下来你也用不着,难不成是想让我拿去用?” “正有此意!”颜天真笑道,“五年之前的神笔是你,今年你可还有信心?” “岂会没有。”凤云渺唇角轻扬,“五年之前,我只参与了书画方面的比试,诗词比试压根就不参与,我素来不喜欢那些酸不溜丢的诗文,但凡是文人墨客举办的诗词大会,从不参与,我的兴趣,自小只有书画。” “原来如此。”颜天真挑眉。 他对诗词歌赋没兴趣啊…… “云渺,我写都写下来了,你就勉为其难去参与了吧。”颜天真挽住了他的手臂,“就算你没兴趣,也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可好?我写下来的这些诗词,只有我与父亲知道,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你随便挑几首去比试,准能得高分,虽然有些不厚道,可咱们毕竟不是什么君子啊,又何必遵守君子规则。” 颜天真说着,撇了撇嘴,“秦大才子是诗词中的佼佼者,可我看他却并不是太顺眼,这人对我也有些成见,既然如此,四国交流会上,你何不与他一争高下,算是给我出气。” “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今年诗词那边的比试我也参与。”凤云渺说到这儿,淡淡一笑,“歌舞那边,我对你极有信心。” “我代表北昱,你代表南旭,我若是赢了,那就是给宁子初争脸,你会不高兴么?” “虽然我看这个家伙很是讨厌,但我也明白你如今的处境,身处这皇宫,暗中不少豺狼虎豹盯着你,不少人拿你身份渺小这一点作为攻击你的武器,如此一来,你必须要为自己争点气,四国交流会乃是四国君主的一场豪赌,广为人知,在交流会上夺得魁首的人,无论走到哪,都是被人所钦佩的,你想要夺得魁首,名扬天下,这是合情理的。” 颜天真听着凤云渺的话,丹凤美目轻眨,“云渺,你好善解人意……” 原本还怕他不高兴。 毕竟她是给宁子初争脸。 “不为宁子初,只为了你自己,好好比,虽然最终得益的会是宁子初,可夺得魁首对你而言委实也不算坏事,我又怎么会耿耿于怀?”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为自己长脸才是首要的,宁子初只不过是沾你的光而已,他赢得那些物资,就当是便宜他了。” “对对,就当是便宜他了。”颜天真冷哼一声,“姑奶奶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给自己攒名声,他北昱国只是沾了我的光而已。” 凤云渺望着她扬眉浅笑的模样,唇角的笑意不禁也深了一分。 “时辰不早了,你该歇息了。”凤云渺说到这,将桌子上的诗词收起,装入衣袖中,“我也要回住处去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句,“好~” 凤云渺转身踏向了寝殿之外。 颜天真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收回了视线,上前去关殿门。 关好了门窗之后,她便回到榻边,宽衣歇息。 …… 万籁俱静的夜,树影婆娑。 宽敞的庭院之内,两道人影坐在石桌边上。 俊秀的少年喝着果酒啃瓜子,他身旁坐着的人,一身青色道袍,脑门光滑,此刻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正捧着一本书册津津有味地看。 唔,这个姿势不错。 啧啧,这个场地刺激。 哟哟,这画面可真香艳…… 花无心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上的内容,余光瞥见一颗脑袋探了过来,他当即想也不想的,将手中的书本拿远了些,不让那少年看到书本上所描绘的画面。 “花大师,你看的是什么?我着实好奇。”凤伶俐的目光定在花无心手中的那本书上,虽不知里面内容是什么,但封面上的几个字,他却是认得。 风月十八式。 凤伶俐看着这几个字,当即站起了身,“是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听这名字就像,花大师,能否给我看看?” “你不能看。”花无心斩钉截铁道,“你若想看这书,也不是不行,再过两年吧,你现在这年纪,还是不看得好。” “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凤伶俐听得一头雾水,“学武功还有分年纪么?有什么武功是现在不能学,非要两年后学的?让我瞅一眼不行么。” 凤伶俐说到这,目光之中浮现出一丝狐疑,“究竟是什么秘籍?让你如此舍不得拿来分享,花大师,你我也相识了好几年,你何至于如此吝啬?我如今的武艺比起你还是差了一点,你莫不是担心我看了秘籍之后,便能练成武功绝学,轻易战胜你?” 花无心张了张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跟凤伶俐解释。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缠人呢…… 应该如何告诉他,这书本上画的东西,是…… 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啊。 而就在花无心思索之间,凤伶俐已经迅速到了他身前,伸手便要抢他手上的那本“武功秘籍”。 花无心自然是不会让他得逞,连忙起身跑了开,转身的那一刻,却觉得腰间一紧,转过头一看,是凤伶俐拉住了他的裤腰带。 “把秘籍拿来我看看。”身后的凤伶俐不依不饶,似乎对花无心手上的那本书册很是执着。 花无心越是不想让他看,他心中的好奇心也就越强烈。 花无心被他扯着裤腰带,也不敢挣扎得太狠,怕回头把裤子给扯坏,只能叹息一声,“伶俐呀,并非我吝啬,而是此书你当真不能看,若是被你义父知道了,他铁定要说我把你带歪了。” “我勤于学武功,义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于你。” “我跟你实在是说不通了,也罢,既然你执意要抢,给你就是了!回头你义父若是骂死人来,也与贫僧无关!” 花无心说到这儿,冷哼一声,要将手中的书册给凤伶俐。 而就在他扬起手的那一瞬间,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走来,花无心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凤云渺。 来的正好! 正愁没人收拾伶俐的小子。 想到这儿,花无心连忙将手中的书朝凤云渺的方向扔过去,“云渺接着!别让伶俐抢了去!” 凤云渺行走之间,眼见一物砸了过来,又听花无心那么一喊叫,下意识便伸出了手,将他抛来的东西接住。 是一本书。 凤云渺瞥了一眼封面。 风月十八式? 纵然他再不精通男女之事,也知晓这玩意儿是——春宫图。 花无心一向不是个正经和尚,老相好都有了好几个,看春宫图委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换做从前,凤云渺对这样的不雅书籍一向是没有兴趣的。 但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翻了两页。 果然…… 香艳。 无论是场景还是细节绘画,都十分用心,可以看出这作画之人画技精湛。 “云渺,你来得正好,你若是不来,这书都要被伶俐抢去看了。” 前方传来花无心的声音,凤云渺将手中的书籍合上,走进了桌边那二人,凉凉的瞥了一眼花无心,“下次看这个东西,劳烦你躲进自己房中去看,莫要在这庭院之内看,你津津有味地品春宫,可曾为其他人考虑过?伶俐年方十五,年纪尚轻,这种东西,若是让他看了,你心里过意得去?” “不是我要让他看,是他非要来抢!我不给,他还揪着我的裤腰带。”花无心到这儿,笑了一笑,“其实,十五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纵观泱泱大国里的皇室子弟,有些十六七岁就有了孩子……” “伶俐不需要这么早,再过几年也不迟。看他如今稚气未脱的样,能懂什么。”凤云渺说着,将手中的书册卷起来,漫不经心地击打着掌心,“伶俐。” 凤伶俐闻言,应了一声,“伶俐在。” “你可知这本是什么书?” “难道不是武功秘籍?上面说的十八式……” “前面两个字是什么?” “风月……” “风月之事是什么意思你不晓得么?让你平日里没事多念点书,整天就知道学武功,风月之事,就是男女情事,这两字与十八式凑在一起,那就是春宫图,你竟然能理解成武功秘籍。”凤云渺冷眼看他,“真是丢脸。” 凤伶俐被凤云渺数落了一通,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伶俐知错,伶俐会多看着有学问的书……” “知道就好。”凤云渺道了一句,转头便将手中的书朝着花无心的脑袋上甩去。 花无心接下了书,干笑一声道:“云渺,这本书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就给你看罢。” “我看这东西做什么。” “学习学习啊,你说你堂堂南旭太子,仪表堂堂,文采出众,风姿卓然。可你如今都二十有二,都不曾体会过男女情事,这说出去,也有点好笑……” 花无心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凤云渺投递过来的一个眼刀逼得哽住了话。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花无心笑着,将书往凤云渺手里塞,“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留着吧。” 对于花无心的嬉皮笑脸,凤云渺并未理睬。 但他也并未将花无心塞过来的书丢弃。 “来来来都别站着,咱们坐下继续喝。”花无心招呼着二人往桌边坐下,又倒上了酒。 凤云渺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之后,淡淡开口,“花无心。” “嗯?” “去年我曾听你说过一件事。”凤云渺轻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音色慢条斯理,“你说,你的相好里,有一位苗女,曾经在你身上种了蛊,那种蛊,专为忠诚而生。” “唉,说起这事,是我的一件伤心啊。”花无心悠悠叹了口气,“都说苗女娇俏可爱,我遇上的怎么就是个泼辣的,这个女子,我对她并无太大感觉,也不曾对她做过什么荒唐事,我发誓是她自个贴上来的,且,她纠缠我也就罢了,偏偏还给我种情蛊,可把我气的一口老血……” “我依稀记得,你说起那蛊的作用。”凤云渺不咸不淡道,“那是一对情蛊,由于研制这种蛊的人是女子,因此,这东西,对女子较为无害,对男子具备一定的伤害与约束?” “是这么回事,此蛊名唤:鸳鸯劫。这蛊,一雌一雄,这东西当真挺神奇,半花半虫,种的时候,像花骨朵一样埋在泥土里,由主人拿血液浇灌,成熟之后的形态是黑色小甲虫,也就米粒那么大小。” 花无心说到这,略一停顿,道:“这玩意的效果还挺可怕,最早是一位苗女,为了控制自己夫君,确保夫君不背叛而研制。这对情蛊的用法是,雌蛊中在女子自己身上,雄蛊种在男子身上,中蛊的两人,只能和对方行房,若是女子与夫君之外的其他男子行房,事后这男子必死,若是男子与其他女子行房,事后,两人一起翘辫子,你说这是不是挺不公平的?” 凤云渺闻言,微一挑眉,“鸳鸯劫,多么好听的名字,花无心,能不能设法给我弄一对过来?”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这东西完全就是欺负男人。”花无心撇了撇嘴,“男子一旦背叛,就与"qing ren"双双死去,女子一旦背叛,死的就只是情夫而已,她自个儿快活完了,死的是别人,研制这东西的女子果然够狠。” 凤云渺听闻此话,面上依旧毫无波澜,“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东西你能不能拿到就成,其他废话不必多说。” “你真的要?”花无心惊诧过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思议,“你该不会想拿来跟颜天真一起用?云渺,你果然鬼迷心窍了,即便她现在与你好上了,她曾经也是宁子初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蛊种上对你没好处,你就只能跟她捆死了,有点儿不划算……” ------题外话------ = 花无心:贫僧很是担心云渺,怕他头顶一片绿。 第73章 那你就去撞死罢 花无心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对面的凤云渺一甩手,将杯中酒直接朝他的脸洒了过来—— 花无心当即想也不想的,起身退开一步! 险些被那杯酒泼了一脸。 “跟你说实话,你还不乐意听了。”花无心冷哼一声,为了避免凤云渺再度袭击,又一连后退了两步,这才悠悠道,“颜天仙固然貌美动人,可她毕竟与宁子初在一起这么久,没准会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我并不是劝你与她分开,只是觉着,你若是要跟她使用这鸳鸯劫……真有些吃亏呀。” 花无心说到这儿,有些语重心长,“你我也相识多年了,我说话总是为了你好的,你头一次对一个女子动情,难道心中就不该有点防备?我说句实话你可别不爱听,想我阅人无数,颜天仙在我看来,真像个身经百战的,我这是说的心里话,绝不是刻意挑刺!” 虽说那女子貌美如花,冰雪聪明,可她的气息……却不是那么正经。 随意的一个眼神,便像是泛着盈盈秋波,不经意的一个笑容,也能勾人心弦,这样的女子,着实像说书人口中修炼千年的狐妖,引得男子为她沉沦。 就连凤云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可见她能耐是有多大。 倒也不是说貌美如花就是错误,只是……他有些担心凤云渺道行不比她高,若是被她给吃死了,还种上了鸳鸯劫,这堂堂一国太子,将来头顶绿帽,都不知上哪去发泄。 鸳鸯劫一旦种上,男方便要绝对的忠诚,而女方即便不忠,对自身也造不成伤害,顶多害得情夫下地狱,颜天真并非端庄贤惠的窈窕淑女,他觉得凤云渺的想法有些不太值得。 “划不划算与你无关。”凤云渺的声音在前头想起,不疾不徐,“花无心啊花无心,在你看来,我就那么单纯?你觉得我此番行为是鬼迷心窍?我看是你头脑简单,不明白我的真正用意。” “你的真正用意?”花无心听着凤云渺此话,顿时有些迷茫,“你的用意,不就是想与她捆死么?让她不敢红杏出墙,一出墙就死情夫,即便她看上除了你之外的人,她也别想着能发生些什么,一发生就能害死对方,如此一来,对她也具备着一些约束,可纵然如此,你还是更亏。” “错。”凤云渺一口否定花无心的想法,“红杏出墙?我从不怀疑她会红杏出墙,再有,若是在我毫无犯错的情况下,她出墙了,那么……” 凤云渺说到这,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我会让她——万劫不复,何止是死个情夫这么简单?” “万劫不复”这四个字,凤云渺刻意放缓了语速,咬字也重了些。 能被他所认真对待的女子,迄今为止,也就这么一个,若是她先背叛,让他伤神,他所采用的惩戒方式…… 目前还没想出来。 因为他根本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原来你还存着理智,还以为你鬼迷心窍了呢……”花无心望着凤云渺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松了口气,“若不是我想的这样,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天真虽然偶尔有些不正经,可她与我谈论起感情问题却并不敷衍,或许在有些人眼里,她不像个良家女子,可她究竟是不是个好女子,我心知肚明,用不着其他人来提醒我。” 花无心听得挑了挑眉,“看你说的,似乎你足够了解她了?” “算是了解大半了,想要了解一个人,不单单是用眼看,更要用心去体会,你们不曾与她走近,自然不清楚。”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往后,与我说话,我再也不想听到你言语间表露出对她的不满,我虽然无法扭转人的思想,却多得是让人闭嘴的方式,你若有什么不服的,憋着。” 话音落下,凤云渺盯着花无心,目光中带着警示。 花无心磨了磨牙,“重色轻友。” “彼此彼此。”凤云渺淡淡一笑,“我觉得你曾经来往过的那几个老相好,个个看上去都比我家天真孟浪,又不比她貌美,论身段与头脑,也是远远不及的。” “你住口!莫要胡言乱语!” “就允许你信口雌黄,还不能让我胡言乱语?本宫堂堂太子,与你这个花和尚为友,平日里没有摆架子,你也莫要忘记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我随时可以找个罪名将你拿下呢。” “你……” “我什么我?我是太子,你又是哪国的皇亲贵族?香泽国的天师有何了不起的?那边陲小国,又穷又偏,与南旭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如今更是寻求北昱国的庇佑,你这个天师,在我这个太子面前,矮了几截?你能搬出什么样的身份来与我叫板?你若是再对我大不敬,往后见面,都要你行礼。” “……” 凤伶俐在一旁听着二人的争执,眼见着凤云渺都摆起架子了,便也附和道:“花大师,你莫要再惹义父生气了,义父平日里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不过就是个小国的臣子,义父乃是泱泱大国的储君,你并没有资格来质疑义父选人的眼光,义母的确比你那几个老相好更为优异,这是事实,你就认了吧。” 花无心:“……” 他是南旭太子了不起了! 的确了不起…… 斟酌了片刻,花无心磨了磨牙,“贫僧不与你们二人争执!夜深了,贫僧要回住处歇息了,告辞。” “等等。” 花无心才转过身,身后便又响起凤云渺的声音,“别忘了鸳鸯劫的事。” “没有!这东西贫僧没办法拿到,太子你去求助他人吧!” “哦,既然你没有办法拿到,那么本宫只好派人去将当初给你种下鸳鸯劫的那苗女抓来,让她提供,不过,有件事我先说好了,本宫的那些手下,都是粗鲁的汉子,不懂怜香惜玉,一逮到人,直接用手铐子铐上,装麻袋里……” “算我怕了你了!你别去为难人家,鸳鸯劫的事,两日之内给你消息。” “好。” 眼见着花无心走了,凤伶俐出声道:“义父,花大师这个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心地还是不错的,他之所以那么说义母,也是为了义父好……” “我自然明白他是好心,否则,又岂容他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早让我一脚踹下荷花池去。”凤云渺轻描淡写道,“虽然他是一片好意,可他言语间却低估了我的脑力,将我当成了鬼迷心窍色令智昏的无脑之人,又总说你义母这不好那不好,这我岂能忍,自然得让他吃瘪。” 凤伶俐静默了片刻,道:“既然义父信任义母,又为何要用鸳鸯劫这种东西?此物对男女双方均有约束,听花大师的意思,此物的存在是逼迫人忠诚,伶俐认为,义父与义母既然相互信任,情投意合,大可不必用……” “这就是你不明白了。”凤云渺笑了笑,“为何你们所注意到的地方与我不太一样,你们只知道这鸳鸯劫是约束情感所用,却没有想到它的另一层妙用。” “伶俐不明白义父的意思。” “我想要这东西,并不是因为质疑你义母,而是为了保护她。”凤云渺开口,语气慢条斯理,“我始终相信,你义母不是水性杨花之人,但,你可知有多少人垂涎她的美貌?这北昱国内许多王孙公子,包括宁子初那混账在内,都对她有想法,你义母被这么多豺狼虎豹盯着,万一吃亏,又敌不过这些人,义父总会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既然不能时时顾着她……” 凤云渺说到这,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这鸳鸯劫,对她来说,算是一层保护的屏障,若是有些无耻之徒试图对她做什么龌龊之事……一旦得手,就死无葬身之地,研制这鸳鸯劫的女子很聪明,不单单是为了约束夫君约束自己,同时,也能保证,受到侵犯之后立即报仇,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一旦侵犯身中鸳鸯劫的女子,那就必死无疑,真是大快人心。” 凤伶俐怔了怔。 对喔。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情蛊,对待不忠的人,会是一道沉重的枷锁;若是对感情足够忠诚,又何必惧怕?此物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关键看用在什么人身上,在我看来,用在你义母身上,绝对利大于弊。” 凤云渺说到这,低笑一声。 “够丧心病狂,我喜欢。” 凤伶俐:“……” “好了,时辰不早了,回屋歇着去吧。”凤云渺说着,起了身,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向住处。 …… 一夜过去,迎来了一个新的黎明。 第二日,颜天真起了个早,便在空旷的庭院内,开始蹦蹦跳跳。 不,或者不应该用蹦跳来形容她此刻的动作。 更准确地说,是在踩节拍,踩舞步。 不过她脚下跳跃的节奏有些快,因此,在外人看来,便有点像是在蹦跳。 “看颜姑娘那是在做什么呢?像是在跳舞,却又与她平日里练的舞很不像……” “是呢?她今日怎么不甩袖子了,她的水袖舞一贯是这宫中最好看的风景。” “话虽如此,但我瞅着她今日跳的舞也颇为新奇,多看一会儿,还真好看呢,就是她跳得有些快,脚下的步子看得不太清。” 三名宫女凑在一起,议论着颜天真今日所跳的舞蹈。 同一时刻,颜天真在踩着节拍,口中念念有词,在给自己的舞步做伴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她一边念着,脚下的步子不停,每一个节拍踩得刚刚好,不止脚下动作,右手持的羽扇也随着舞步的,慢快而一抖一收,挥洒自如。 这支舞蹈的频率稍快,跳个几回下来就会觉得有些累,最关键的是……伴奏难伴! 要如何用这个时代的乐器,伴出摇滚乐的感觉呢。 琵琶琴瑟、鼓、箫、锣…… 虽然伴奏不能百分百还原原版,但能伴个差不多也成了,最重要的还是舞姿,只要能节奏同步,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四国交流会上允许出现伴舞,她这舞,若是能有两个伴舞,看起来会更好看些。 毕竟这支舞的原版,就是三个人跳的。 “来来来,喜鹊杜鹃,你们别搁那站着了,过来给我伴舞。” 被点了名字的两名宫女闻言,走上了前。 “你们可有舞蹈功底?”颜天真问。 二人摇头。 “先试试吧,这里头没有什么太难的动作,也不需要太柔软的韧带,这支舞只有一个要素:节奏要快,你们能跟上就行了,看你们都是练家子,想必对你们来说不会太难。” 四国交流会上,关于歌舞的比试,有三场。 一场歌唱,一场舞,一场要唱曲与歌舞同时进行,三场的内容不得相似,说白了,最终要看的就是综合成绩。 她要挑难的舞来参与,且还要新颖独特,方可显出她的本事。 “你们跟上我的步伐,错了不要紧,莫要停滞,将错就错,继续跟着就好,记住不要停,跟上。”颜天真道,“我会哼着节拍,你们照着点踩。” “开始。” “哒、哒、哒、哒哒哒哒……” “哎,不行不行,你们这也太不规范,我说你们都是练家子,之前学武功的时候,那么快的动作不也都学下来了,如今让你们踩个舞步,怎么就这么难,拿出你们练功时的干劲!” “我先教你们两个基础舞步,这个蝴蝶步,初学或许有些难,多踩两回就会了,来……” “我是让你们踩蝴蝶步!不是让你们腿抽筋!跳个蝴蝶步怎么像是抽了羊癫疯似的?” “花魁步,走起。” “停!自然一点,不要那么僵硬,都是练家子,应该晓得什么时候放松,什么时候绷紧,你们学武功的时候,师父难道没教过你们收放自如?” “面部表情不要那么面瘫,微笑微笑!”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颜天真望着怎么跳怎么别扭的喜鹊杜鹃二人,翻了个白眼。 还真就不能指望她们二人了。 颜天真正思索要再去找谁来做伴舞,忽听一道轻笑声自不远处响起—— “颜姑娘,你今日又练的什么稀奇舞步?” 听着这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颜天真转过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目光一亮。 正对面,宁晏之的身影缓缓走近。 重点不在于此,重点在于……他身后跟着南宫仙! 戎国那位美女,能歌善舞。 四国交流会,其他国的人虽不能参与,但若是当个伴舞,还是可以的。 伴舞乐师之类人物只是配角,属于哪国并不重要,其存在的原因只不过是作为点缀。 且,交流会备受关注,当伴舞,也有出彩的机会,以南宫仙的容貌与身姿,还是能博得看官的关注的。 她应该也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声名远扬的机会。 “来来来,南宫姑娘,有没有兴趣跟我学跳舞啊?” 南宫仙见颜天真邀请自己,心中一动。 方才远远的看见颜天真的舞姿,她心中是欣赏的。 她也是能歌善舞之人,自然见识高,对于颜天真的新奇的舞,颇有兴趣。 想到这儿,南宫仙走上前,优雅一笑,“颜姑娘方才所跳的舞……” “这支舞,名唤——极乐净土。”颜天真粲然一笑,“要不要学?” 南宫仙微微一怔,“这名儿……倒是奇特。” “当然了,奇特的舞,自然要配奇特的名字。”颜天真面上始终保持着笑意,“南宫姑娘,你就说你有没有兴趣?你若是有兴趣,我并不吝啬教你,你若是无兴趣……那就当我没提。” 南宫仙听闻此话,也不故作客套了,连忙回答道:“有……” 她不知道颜天真是出于什么想法来邀请她,同颜天真学一支舞,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既然南宫姑娘有兴趣,那咱们就不说废话,来吧,南宫姑娘,我先前看过你跳舞,你这身段足够柔软,腰肢的摆动也很是灵活,只要你能跟上我的节奏,我敢保证,你会喜欢上这支舞的。” 颜天真说着,站到了南宫仙的身前,背过了身去,道:“南宫姑娘学着我的动作就是了,莫要落下了节奏,开始。” 颜天真话音落下,手中已经摆出的动作,口中依旧在配合着动作打伴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蝴蝶步,对,就是这么踩,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花魁步,这个动作很妖娆哦,腰肢扭起来,对,就是这样……” “南宫姑娘,回头你自个回去练的时候,可以加把扇子……” 颜天真一边口头指导着,一边引领着南宫仙跟上自己的节奏。 周围,宫人们在围观着这一幕,眼见着那二人跳得欢快,也忍不住想跟着一起扭,却又发现自己的身躯过于僵硬,无法跳得像她们那样优秀,便又只能作罢,专心致志地作为一个旁观者。 几尺之外,宁晏之双手环胸看着这一幕,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个颜天真…… 在舞艺方面的能耐当真是不小。 南宫仙虽然能跟上她的速度,看起来却并不比她灵活轻盈,论舞动之间的风采与韵味,南宫仙只能勉强及得上颜天真的一半。 不单单是身段的问题…… 颜天真在容貌之上也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若说颜天真是绝色美女,南宫仙便是秀丽佳人,看南宫仙跟着颜天真的舞步,让他生出了一种……绿叶衬托红花的感觉。 当然了,若是没有颜天真,南宫仙拿着这段舞蹈出去卖弄一番,那必定也很出风头。 宁晏之终于明白……为何这宫中的女子们都不喜欢与颜天真站在一处了。 她确实太过耀眼。 六宫美女环肥燕瘦,各有风姿,却也只是明珠之光,而颜天真……是日月之辉啊。 明珠的光芒,怎能及得上日月的光辉。 颜天真的一舞,就在宁晏之的感慨中结束了。 “好,完美!”最后一个动作定格了,颜天真转过身,望着身后站着的南宫仙,面上一派满意之色,“南宫姑娘,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呢,你在舞蹈方面的天赋,可不低。” 这南宫仙在戎国也是出了名的,若是没有两把刷子,也混不到那么大的名声。 “颜姑娘过奖了。”南宫仙淡淡一笑,“还记得之前在大殿之上一场比拼,我输给了颜姑娘,颜姑娘一曲高歌,令我等震撼,我原本还觉得自己挺出色,与你相比,倒真是有些黯淡无光了。” 颜天真望着她面上那诚恳的笑意,同样笑得一派温柔,“南宫姑娘就不要太谦虚了,那一次我之所以胜出,也不过是胜在容貌漂亮了些,歌喉嘹亮了些,风采迷人了些,呵呵……” 南宫仙听着她这话,唇角的笑意微微僵了一僵。 这女子竟还真不谦虚…… 颜天真心中乐开了花。 她又岂会看不出来,南宫仙口是心非。 或许这其中会有那么一些真心夸赞的成分,可对方的眼神表现出来的却并不诚恳,那目光里一派清凉流动,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有这样的眼神,说明此人的内心深处绝不是真心在夸奖她。 一种认可、却又忍不住嫉妒的情绪。 南宫仙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想必是不愿意自欺欺人,比不上她颜天真那就是比不上,这一点南宫仙是承认的。 认可之余,又有那么一丝不痛快。 颜天真多少也能理解这种情绪。 南宫仙在来北昱国之前,都是让人追捧的,从见到南宫仙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一个极有自信的女子,表演之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是众多赞赏与追捧,才能垒起来的自信感。 然而,南宫仙的自信,却很轻而易举的,被她颜天真击垮。 一个长期处于掌声与喝彩之中的人,乍一见到比自己出色的人,被抢去了风头,内心深处的自信心必然受到一点打击。有些人德行较为高尚,或许会心服口服,真心表示出赞赏;而有些人,服气了,却又难免生出一丝敌意。 南宫仙自然是属于后者。 “素闻颜姑娘直性子,快人快语,今日与你交谈了一番,果真如此。”南宫仙莞尔一笑,“今日从颜姑娘这学了舞,受益匪浅,敢问颜姑娘,你这支舞,是否要拿去参与四国交流会?” “不错。”颜天真冲她挑了挑眉头,“南宫姑娘,我若是邀请你一同参与交流会,你是否愿意?” 颜天真此话一出,南宫仙自然是惊诧,“颜姑娘何出此言?四国交流会,只有东陵西宁南旭北昱这四国的人方可参与,名额也就十六人,我不属于这四国,如何能参与?” “南宫姑娘,你忘了,有一类人,是可以进入交流会的,那就是伴舞者和乐师。”颜天真淡淡一笑,“主角只有十六人,配角可是不限定人数的,历来,作为乐师与伴舞的都不必追溯来历,反正也不会计入总分成绩,只是做个点缀罢了。我们这北昱宫中还有来自西域的乐师,人家照样能出现在交流会上。” 颜天真此话一出,南宫仙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了,“颜姑娘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当伴舞?” 伴舞,说白了就是陪衬。 “不错。”颜天真淡淡一笑,“这一支舞,三个人跳起来更为好看,领舞者站中间,还需要两名伴舞分别站在左右两边,走位有一定的排列,南宫姑娘可有兴趣?当然了,若是南宫姑娘觉得我这要求唐突,就当我没说。” 南宫仙闻言,垂眸思索。 她从未给人当过陪衬…… 可纵然她能歌善舞,也就只在戎国有名而已,戎国兵强马壮,占领的地域大多为草原,虽然地方不小,却是实打实的山丘沟壑居多,又不算富裕,被异国人戏称为‘戎蛮子。’ 不同于东陵西宁南旭北昱四国的物丰财厚,这四国是实打实的强盛之国,四国交流会声势浩大,人声鼎沸,多的是慕名前来的异国人,但凡是夺得魁首的,皆能名扬四海。 她虽然拿不到参与的名额,但若是能在台子上现个身,以她的姿容,多少也能博点儿关注,虽然有颜天真抢风头,她南宫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忽略的。 她的容貌舞姿绝对不赖,既然有一个能在交流会上攒名声的机会,为何要放弃呢…… 纵然是给颜天真当陪衬的绿叶,也是一片能博得看官关注的漂亮叶子。 “南宫姑娘?”颜天真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膜,“若是南宫姑娘觉得为难……” “不为难。”南宫仙打断了颜天真的话,抬眸浅笑,“这四国交流会原本就不是那么好参与的,既然颜姑娘有心拉我出去表现一番,我又怎会拒绝呢?颜姑娘提出这个要求,想必也是欣赏我,又怎会显得唐突?” 颜天真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欣赏南宫姑娘。” 说实话,南宫仙是她目前为止见到的最有舞蹈天分的女子。 当然了,与自己这副躯体相比,自然还是略输一筹。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南宫姑娘回去之后,多练习几遍,明日再来与我一起跳,咱们所剩下的时间可是不多了,你得抓紧练熟,而我……得尽快再找一名伴舞。” “好。”南宫仙应下之后,便转身走向了宁晏之,“多谢静王殿下今日带我前来仙乐宫,令我受益匪浅,我这就要回住处了,静王殿下,告辞。” “南宫姑娘慢走。” 眼见着南宫仙的身影走远了,颜天真走向了宁晏之。 “静王殿下,方才忽略了你,只顾着跟南宫姑娘聊天,竟然忘了跟你行礼,真是失礼了。” “无妨,本王素来也不是很注重这些虚礼,忘了就忘了,颜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宁晏之说到这,笑了笑,“今日偶然在御花园偶遇了南宫姑娘,她与本王提起你,说是对你十分欣赏,本王想着,你这会儿多半是在自己的寝宫内练舞,南宫姑娘说,很想见识一番,本王便带着她过来了,想不到她一来就跟你学上了。” “原来如此,那我可真是要感谢静王殿下了。”颜天真淡淡一笑,“若不是静王殿下将南宫姑娘带来,我都想不起来要让她做伴舞。” “你们方才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你说还差一位伴舞的人选。敢问颜姑娘,你对伴舞的人选,要求有多高?” “这个,还真是有那么点要求的。”颜天真沉吟片刻,道,“首先个头不能太矮,我与南宫姑娘都属于较为高挑的个子,若是再找一个娇小的伴舞,三人站在一起,有些违和,不搭……” “其次,这个人选,必须要有过硬的基本功,即便不能比南宫仙厉害,也不能比她逊色太多。”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身姿要纤细,看起来轻盈婀娜,绝对不能胖,最好肤白貌美、纤臂、细腰、长腿。” “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选,个头与身姿都符合你的要求,容貌属于上等,且她自小练舞,虽然她平日跳的舞婉约柔美,不如你带给人那种耳目一新之感,但她天赋的确挺高,若是这宫里没有你,此人必定很出风头。” 宁晏之说到这,笑了笑,“不过,正是因为你抢了她太多风头,她对你可谓恨极,与你比起来,她就显得平庸了些,本王想,她是极不愿意给你伴舞的。” 颜天真听闻此话,顿时便想到了一个人,“静王殿下所说的这一位……可是严淑妃?” 严淑妃的容貌,在六宫妃嫔之中名列前茅,身段纤细,舞姿轻盈。 可惜她跳得太没新意,这宫中舞蹈大多千篇一律,看着就让人想打瞌睡,她的同样不精彩。 不过,细细想来,淑妃当真是最符合要求的了。 “不错,正是她。”宁晏之笑道,“她平日里看你的眼神,就跟想吃人似的,你觉得她会有可能为你伴舞么?只怕是很不愿意。” 颜天真闻言,悠悠道:“虽然淑妃与我不对盘,可事关国家利益,我在交流会上的胜负,直接关系着陛下的颜面,淑妃作为陛下的妃嫔,总该识大体点,这种时候就不该耍小性子了,若是她不愿意出一份力,那还真是——矫情。” 严淑妃…… 这女人跟她一向不对盘,从前也没少刁难过她,虽然她从不在严淑妃手上吃过亏,可这不代表,她就不记仇了。 这一次,偏要她伴舞。 有本事她就刻意耍小性子不跳,如此一来,只会惹得宁子初对她更反感。 她若是想在交流会上捣乱,让北昱国失利,事后,宁子初绝不会轻饶她。 且看她如何拒绝这个提议。 想到这儿,颜天真唇角轻扬。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四国交流会意义重大,她一届后宫妇人,若是只为了自身利益考虑,耍小性子,恐怕陛下也不会谅解她,这种时刻,是应该放下平日的成见,暂时团结,事后,再继续与你做对也不迟啊。”宁晏之笑吟吟道。 “就是嘛。”颜天真附和着,“咱们要以大局为重,那就定下她好了,回头去与陛下提此事,让陛下去与严淑妃说。” …… 湛蓝的天空之下,阳光映照着金黄色的琉璃瓦,显得格外辉煌。 瓦顶下方,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书‘淑兰殿’三字。 焚香缭绕的寝殿之内,紫衣美人对镜描眉。 身后忽有脚步声响起,一名清秀宫女走到了她身后,神色欢喜,“淑妃娘娘,陛下看您来了。” 镜中那人原本还面无表情,一听宫女这话,先是怔了怔,回过神之后,眉眼之间顿时浮现雀跃的笑意。 她连忙从椅子上起了身,去殿外相迎。 眼见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走来,只等那人靠近了,严淑妃俯身行礼,“臣妾……” “免了。”宁子初一句话直接打断她,“朕今日来你这,有一件正经事要与你说,你起身说话。” 严淑妃闻言,站直了身子,好奇道:“陛下有什么正经事?” “关于四国交流会。”宁子初开口,声线不疾不徐,“你也该晓得朕定下了四个人选,在歌舞方面,朕对颜天真颇有信心,她最近一直在宫中练舞,其中,有一支舞,她要拿来参与第二场比试,这支舞一定需要两人伴舞,她作为领舞,人选她已经找好了一个,还差一个,朕决定让你去了,放眼六宫之中,你的容貌身段与舞姿都能名列前茅,关于此事,朕希望你认真对待。” 严淑妃闻言,一时竟没能回过神。 给颜天真伴舞…… 她堂堂皇妃,给她一个贱婢做陪衬? 开什么玩笑! 一个小人物,能参与四国交流会已经算是她的福气,跳个舞,竟还好意思要一个高阶宫妃为她伴舞? 真是痴人说梦…… 要是真的给这个贱婢当了伴舞,事后,还不得被六宫中的姐妹当成笑话。 想到这,严淑妃的脸色有些难看。 “陛下,找个伴舞而已,伴舞不过是作为点缀,并没有多重要,这宫中姿色上等的舞娘还少么?为何就要挑臣妾去?” “宫中美女不少,可又要个子够高,又要身姿纤细柔软,容貌美丽,且具有扎实功底,可就不多了。”宁子初不咸不淡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要参与四国交流会都没有机会,如今朕给了你这个机会,你莫非还不想去?” “陛下,你这是给臣妾机会,还是让臣妾当笑话去的?”严淑妃咬了咬唇,“她是个什么身份,让臣妾去给她做陪衬,陛下,这分明就是在为难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着小性子?”宁子初冷眼看她,“果然是浅薄的妇人见识,都不晓得为大局考虑,你可知四国交流会是多严肃正经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哪怕是挑选伴舞,也要严格细心,你就不能暂时放下对她的成见,一致应对其余三国的对手?你们若是赢了,自然是争脸,怎么就成了笑话?谁敢笑你,朕帮你堵住那人的口。” “陛下方才也说了,我的舞姿容貌属于上等,陛下何不让我去做领舞,让她来伴舞?陛下,你想说臣妾的舞姿毫无新意,很是无趣对么?”严淑妃面无表情道,“臣妾承认自己跳得不如她新奇,可臣妾功底扎实,陛下何不让我去学她的舞?她若是认真教,用不了几日我也学得会,臣妾担保,她能完成的动作,对臣妾也不会有难度,怕只怕,臣妾愿意认真学,她却不愿意倾囊相授。” 宁子初闻言,面上毫无表情,开口的语气却有些冷凝,“淑妃,你听说过绿叶出风头,红花做陪衬么?” 严淑妃脸色一僵,“陛下的意思是……臣妾在她面前,就只是一朵平庸的绿叶么?她是什么身份……” “身份身份,每回就知道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你们都不嫌烦,朕都快听烦了,除了血液也不比你们高贵,其他还有哪比你们差?你们自己技不如人,还从不愿意承认她的优异之处,觉得自己身为名门贵女就有多大能耐?在朕的眼里,你们只代表两个字:平庸!” 宁子初说到这儿,冷笑一声,“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严淑妃听着他一席话,目光有些湿润了。 宁子初望着她眼中的氤氲雾气,心中并未产生半丝怜惜之情。 不仅平庸,还脆弱。 面对他的责备,只知道逆来顺受。 六宫之中,没有人敢像颜天真一样,甩他脸色,跟他叫板,甚至在怒意高涨之时,扬手扇他这九五之尊一个巴掌。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不得再使性子,别跟朕矫情。”宁子初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朕今日过来,原本就不是为了要征求你的同意,而是来通知你。” “陛下,你若是执意要臣妾给她伴舞,臣妾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寝殿内的柱子上!”严淑妃的声线忽然拔高,携带着一丝哽咽。 宁子初听闻此话,不紧不慢道:“那你就去撞死罢,朕不拦着。” 第74章 竟有这么想我? 严淑妃原本就觉得心中万分委屈,此刻见宁子初面色冷淡,听着她说想一头撞死,非但不阻挠,反而还激励着她去,胸腔中的那颗心更沉了些。 他果然是从不在意她的。 就连她说想要一头撞死,也没能看到他脸上有半点波澜,哪怕他说一句好话,她都能欢喜许久。 然而,一句好话也无。 回应她的只有冷淡。 原本以为他今日来是来看望她的,可当他说出要让她去给颜天真伴舞时,犹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严淑妃这一刻真正明白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她缓缓起身,转头望向身后几尺之外的那根柱子,迈出步子便冲了上去! 她的身后,宁子初依旧只是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眼见着严淑妃就要撞上那根柱子,在离柱子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时,严淑妃身形一滞。 宁子初望着她那停滞的身形,微一挑眉,目光之中携带着一丝好笑。 在这个世上,生无可恋的人何其多。 许多人,都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轻生。 想要自尽的方式其实也有很多,一个人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想死,太容易了。 然而,许多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依旧会怯弱,犹豫不决。 就好比此刻的严淑妃。 或许她方才有一瞬间是真的想死,可当她快要踏上死路时,她却又开始犹豫,在紧要关头,她懦弱了。 她根本就没有胆量去死,因为她还不到绝望透顶的时刻。 宁子初想到这儿,唇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怎么了淑妃?回心转意了么?” 此时此刻,背对着他的严淑妃,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她为何要这么简单地死去…… 若是就这样死了,未免死得也太窝囊,她不甘心。 颜天真要她做伴舞,不就是想让她被人笑话,她若是因为拒绝此事就去寻死,颜天真只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她绝不能让颜天真那贱婢称心如意。 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不如先应承下来,回头想个法子,好好回报一下颜天真。 对,绝不能就这样死。 如此想着,严淑妃转过了身,抽泣着,“陛下,臣妾……” “既然舍不得一头撞死,那就别废话。”宁子初看着她,开口的声线冷然,“方才朕跟你说的事……” “臣妾答应就是了。”严淑妃抬手抹过眼角的泪花,“陛下说的是,臣妾应该先放下对她的成见,一致对外。” “你能这么想的自然是最好。”宁子初说着,起了身,“既然应了下来,那就认真对待此事,莫要搞砸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呵。” 宁子初并未将话说完,所表达的意思却很是清晰。 严淑妃低着头,道:“臣妾明白。” 宁子初不再接话,转身迈出了寝殿。 “臣妾恭送陛下。” 眼见着宁子初的身影走远了,严淑妃这才走回了梳妆台边,一挥衣袖,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借此发泄心中的不快。 “哗” 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砸了一地。 身后的宫女见此,连忙走上前,蹲下身收拾。 “娘娘,那女子着实欺人太甚,陛下却又处处维护着她,难道咱们真的就这样忍气吞声,任由她欺压?” “本宫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严淑妃冷喝一声,“她敢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压本宫,事后必定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本宫绝不让她称心如意!” 严淑妃说着,气愤地落了座。 不就是靠着一副好皮囊,就那般自以为是。魅惑君王,哗众取宠…… 什么玩意儿。 “颜天真……”严淑妃念着这个名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走着瞧。” …… 湛蓝的天空下,坐落在树丛中的杏黄色宫殿,露出一片片琉璃瓦顶,在日光的映照之下,流光浮动。 这太宁阁,是专供异国使臣暂居的住处,占地宽阔,亭台楼阁颇多,落英缤纷。 四角小亭之内,一男一女对坐饮茶。 “小仙,听说你今日去了一趟仙乐宫?” “不错,此去,可谓给我带来不小的收获。”南宫仙望着对面的男子,淡淡一笑,“这颜天真果然是个妙人,不仅歌舞一绝,想法也是千奇百怪,他所编的舞,相当吸引人,我原本就想去见识一番,今日去了,她竟还十分热络地拉着我一起学,这倒是让我有些意想不到。” “哦?她竟如此好心?”对面的男子有些诧异,“之前她在大殿之中一曲高歌,我暗中偷袭,事后她分明是发现了,按理说,她对我们应该有所记恨,觉得我们行事不光明磊落,险些着了道,如今她却不计前嫌地与你来往,会不会是有什么目的?” “您说对了,她确实是有意图的。”南宫仙道,“她之所以那么热络地拉着我舞,是为了邀请我在四国交流会上给她做个伴舞。” “伴舞?” “是呢,以她的风姿容貌,出风头的自然是她,与她站在一起的女子,几乎就成了陪衬红花的绿叶。”南宫仙悠然道,“小仙自知容颜生得不比她美,但小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忽略的,四国交流会上人声鼎沸,能站在台子上,也算是一种能耐,红花再美,也会有人注意到绿叶,交流会结束之后,小仙自然也会被人所记得。” 男子闻言,轻笑一声,“小仙从前不是挺心高气傲的么?如今竟然也愿意为他人做陪衬了。” “女子都想做红花,没有几个愿意做绿叶,我虽然心有不甘,但确实及不上颜天真,这是众人看在眼里的,我若是不承认,岂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小仙,她固然比你貌美动人,但你也不能就这么认输了。”坐在对面的男子再次开口,语气悠然,“若是没有颜天真,你必然成为万众瞩目的。” “马大人,这话不对,若是没有颜天真,我连出现在交流会上的资格都拿不到,毕竟我不属于四国之人,纵然再有能耐,也争取不到一个参与交流会的名额。” “小仙,你且听我跟你分析。”对面的人笑了一声,“不错,你是我们戎国人,不属于四国之人,可若是你未来的夫君属于这四国之人,那么你自然就有资格参与交流会,正所谓出嫁从夫,嫁一个属于四国中的男子,你就能得偿所愿,声名远扬。” 南宫仙一怔,“可是……马大人现在提出这样的建议,是不是也太迟了些?十六个名额早已定好,眼见四国交流会的日子就要到了,参与交流会的这十六个人才,每一位想必都做好了准备,哪能轻易换人?” “不迟,不迟。小仙你在歌舞方面本就极有天赋,你方才也说了,学了颜天真那支舞,只要你练熟了,拿出去展示一番,必然会获得无数赞赏,以你的天赋,练个两三日,准能练得得心应手。” 男子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要你取代了颜天真,去参与交流会,至于你的身份……北昱国皇帝宁子初的女人,这个身份,够格了吧?” 南宫仙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马大人的意思是,要算计颜天真,让她失去了这个机会,而我便可以作为替补……” “不错。北昱国虽然繁荣昌盛,可在歌舞方面的人才当真不怎么多,放眼这北昱国后宫,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颜天真了,其他人的歌舞千篇一律,乏味无趣。若是颜天真出个什么意外,没法参与交流会,那么,最伤脑筋的自然是北昱皇帝,他必定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男子说着,轻抿了一口茶,“真到了这个时候,你便可以举荐自己,为他分忧,条件是留在他的身边,你只需要表达一番你对他的爱慕之情,再承诺你不会令他失望,他兴许就会留下你了呢。” “那要是他还不留下我呢?” “那就让他伤脑筋去吧,四国交流会上人才辈出,他若是没了颜天真,且看他要找谁去,咱们顺便可以瞧瞧,他这后宫之中还有什么歌舞方面的人才。依我看来,除了颜天真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赢得过你,北昱皇帝若是不选择你,那便是他的损失了。” 南宫仙闻言,思虑了片刻,道:“那大人有什么好的计划么?你想让颜天真出怎样的意外?” “颜天真虽然挑了你做她的伴舞,可她与你毕竟不熟悉,你若想要下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以颜天真在这宫中的地位,衣食住行方面必定都很讲究,入口的食物,兴许也会有人帮着试吃,所以,咱们要想一个……令她完全防范不到的招数。” “什么招数?” “就是……” 这一头二人在商量着计策,另一边,仙乐宫之内,迎来了一位稀客。 “哟,淑妃娘娘,您来了。”颜天真坐在藤椅之上,眼见着迎面缓缓走来一道紫色人影,那女子面若芙蓉,身形婀娜。 这样的美女,若是笑上一笑,必定娇美无比。 可偏偏她是绷着一张脸,目光之中的不善,藏都藏不住。 颜天真自然知道严淑妃讨厌自己,却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地站起了身,慢悠悠地俯身行了个礼,“天真见过淑妃娘娘。”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你该知道,本宫不想与你有过多交流。”严淑妃神色冷淡,“你要跳什么样的舞?” “我要跳的这支舞,可不简单呢,淑妃娘娘,您要看好了。” 颜天真轻笑了一声,抖开了手中的羽扇。 严淑妃原本还兴趣不大,可目光一抬,看见颜天真所跳的舞步时,却微微一怔。 身为舞者,自然具备欣赏舞姿的眼光。 她虽然心中极度讨厌颜天真,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此刻跳的这支舞…… 新奇、妖娆、明媚。 颇有活力,全然没有后宫舞娘那种温吞的感觉。 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她的节奏一起舞动。 “来,淑妃娘娘,您别呆站着不动啊,既然是过来与我一起学习的,那便跟上我的节奏吧,对你,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严淑妃闻言,冷哼一声,虽然依旧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却是走到了颜天真的身后,捕捉到一个节拍,跟了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颜天真口中念着伴奏,脚下的步伐不停,严淑妃起初舞步还出了些小错,但很快的,也跟上了。 结果不出颜天真所料。 严淑妃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可跳起舞来,也是不赖。 身姿纤细又高挑的人舞动起来自然是不会难看,更何况她也有着一副好皮囊呢。 一舞完毕,颜天真笑道:“淑妃娘娘学得倒是挺快的,咱们先稍作休息,过会儿再来一遍。” 严淑妃并未拒绝,只问了一句,“你的这些舞蹈,都是从哪学来的?莫非每一支都是你自己编的?” “呵呵,也有自己编的,也有他人教的,我从小就立志做一名优秀的舞者,自小学舞,跟着不少前辈混过,如今也算是靠着歌舞出人头地了。”颜天真笑得一派优雅,“看淑妃娘娘的态度,似乎挺喜欢这支舞。” 严淑妃淡淡道:“尚可。”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又一起跳了几遍,不过才半个时辰,便已经觉得有些无力了。 “本宫蹦不起来了,有些累。”严淑妃轻喘着,道,“今日就先练到这儿吧,明日再继续。” “好。”颜天真应道,“明日再把南宫姑娘喊过来,咱们三个一同排练。” “南宫仙?”严淑妃有些讶异,“她是戎国的人,你选她做伴舞?” “有何不可?” “戎国人都是一群蛮子,与我们北昱国隔得近了些,他们皇帝之前还想将这女子塞给陛下,说是什么送给陛下的礼物,呵,我怎么瞅着就像是心怀不轨,他们戎国人一定对我们北昱国有所图谋!” “我知道啊。”颜天真轻摇羽扇,慢条斯理道,“这南宫仙的确一开始就是冲着陛下去的,戎国人的确没安什么好心,但四国交流会,与戎国不沾边,无本质上的利益关系。这南宫仙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我给了她一个表现的机会,她又怎么会不好好把握,多少人想在交流会上表现都没有机会呢。”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严淑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颜天真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挑了挑眉。 严淑妃的考虑不无道理,戎国对北昱国有所图谋,难保不会借此事出什么花招。 但是……她目前真是找不到更好的伴舞了。 谁让她有强迫症呢! 身高、腿长、腰围、颜值、功底……都有硬性要求。 原本还指望喜鹊杜鹃这两个宫女。 结果这两人太让她失望,打起架来倒是挺利索,跳起舞来,不伦不类,好好的舞步,专业舞者踩起来颇为好看,她们踩起来像是抽了羊癫疯。 所以……功底当真是极为重要的啊! 她自然不信任南宫仙,可谁让南宫仙能担大任。 她同样不信任严淑妃。 不知这二人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无妨。 潜藏的敌人,也能拿来加以利用,那也是她的本事。 这六宫之中,根本就没有她信得过的人。 因此……选谁做伴舞不都一样,反正都是信不过的,无论她最终做的是怎样的选择,想必都会有人来捣乱。 既然避免不了麻烦,那还是挑两个条件最让她满意的了,如此想着也就释然了。 …… 临近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有些暗沉。 颜天真出了仙乐宫,一路散步着去了御花园。 总是呆在仙乐宫未免有些闷,总得要出来走走。 这个时辰,御花园里的人倒是真不多,如今这时节凉风习习,出来散步闻花香,倒也惬意。 颜天真正漫步着,忽听前头不远处隐约响起猫叫声。 “喵呜” 颜天真听着这声音,原本还沉寂的凤眸噌得一下亮了。 顺着声音朝前走去,便看见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趴在月季花之下,半眯着眼儿。 这猫儿不大,看上去也就满月有余。 好可爱的猫咪! 颜天真瞥了一眼四周,并无人,便走了上前,蹲下身,伸手轻抚着那猫儿的头。 方才隔得不近,只以为猫儿是在睡觉,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它神态倦倦,不像是犯困,倒像是有些病态,无精打采。 但凡是这宫中的小猫小狗,都是有主人养着的,绝不是野的。 也不知这小猫是哪个宫的。 看它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颜天真将它从月季花下拎出来,这才发现它一只后腿上染着血迹,且,血都有些干涸了。 看来是受伤有一段时间了。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颜天真抱着它,转身离开。 颜天真并不知,在她离开之际,身后一丈之外的花圃后,走出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 望着渐行渐远的她,面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 “喵喵,乖啊,别挣扎,别挠我……” 雅致的寝殿之内,颜天真将小猫放在了桌子上,给它处理着伤势。 兴许是金创药带来了刺激感,使得小猫不安分地蹬着腿,颜天真只能一手按着它,一手帮着它擦药。 而就在这时,宫女喜鹊端了果盘进来,将果盘搁在了桌子上。 “颜姑娘,你出去散步了一圈,怎么带回来一只猫?” “御花园里捡的,不知主人是谁,看它受了点伤,便带回来处理一下,你来得正好,去拿一碗羊奶过来,再拿些肉来,肉切得碎一些。” “好勒。” 喜鹊应着,转身离开了。 颜天真喜欢猫,是大伙都知道的。 不过,她喜欢,却不养。 曾有人问颜天真不养猫的原因,颜天真的回答是:养猫是件伤心事,猫儿寿命大多短暂,人的日子才过了几年,猫儿却已经走完了一生,曾经养过两回猫,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走了,于是决定不再喂养,没有情感的羁绊,自然也就不至于伤心了。 她跟旁人都是这么回答的。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说的话……都只是忽悠罢了。 她不养宠物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养了怕不好带走,她时常想着要如何离开皇宫,一旦有机会便会抓紧时间离开,若是离开之时,再带着一只动物,着实是累赘呀。 丢了不忍心,带着是拖累。 再有,这宫中恶毒的人实在太多。 妃嫔与妃嫔之间引发矛盾,若是无法和平解决,倒霉的便是身边的人……或动物。 曾听闻,婉嫔养的一只小牧羊犬,吊死在后院井边的树下,把打水的宫人吓得够呛。 曾听闻,贤妃养的一只鹦鹉,被拔了毛剥了皮,挂在了寝殿前的灯笼上。 曾听闻,柳妃养的一只小香猪失踪了,时隔一日被发现,竟然被炖熟了,就摆在寝殿前的阶梯上。 桩桩件件杀宠物吓人事件,不都是这些后宫妇人整出来的么! 对付不了敌人,就伺机宰杀敌人的爱宠,将敌人吓个花容失色,惊惶落泪,这心里也觉得痛快。 ……一群寂寞的变态女人。 主子得罪人,爱宠来买单? 她颜天真虽说也不是个好人,却从来不干杀小猫小狗的缺德事。 要说她颜天真在这宫里的敌人可谓是最多的,十个妃嫔里九个看她不顺眼,她哪里敢养动物。 一不留神跑出了仙乐宫,没准就进了锅了。 这也是她一直不养宠物的原因之一。 若是有朝一日离了宫,找了个稳定居所,她定然也是要养一只爱宠的。 至于今日捡的这只小猫…… 她依旧不养。 等过两日,它的伤好了,就将它送人罢。绝不送这后宫妇人。 送谁好呢。 云渺? 花大师? 都好。 “颜姑娘,您要的东西来了。”喜鹊的声音传入耳膜,颜天真转头望去,便见喜鹊端着羊奶与一盘肉走上前来了。 将食物摆上了桌,小白猫便将头凑了上去,欢快地吃了起来。 …… 太宁阁。 “小仙,如何?” “大人这计策果然不错,她已经把小猫带回宫中去了。” “呵呵,颜天真能在这宫中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是有本事的,她对人必定会有所提防,但绝不会去提防一只小猫儿。” “我特意去打听了颜天真的喜好,她虽喜欢猫,却从来不养,据说,是因为曾经养死了两只,太过伤心,于是便决定再也不养,真看不出来,她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即便是她不愿意养,她总得等猫儿的伤好了,再将它移出仙乐宫,只要两日的时间,猫儿毛发上的药,就能透进她肌肤内了。届时,我们也不用管她怎么处理那只猫,一旦药效发挥,她便会觉得身躯疲乏,神志涣散,难以集中精神,到那个时候,别说是跳舞了,她能蹦起来一下,就算她能耐。” “大人此法高明。” “呵呵,路我已经替你铺好了,接下来该怎么走,就看你的了。” “大人放心,小仙必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 “娘娘,您跳的这个舞可真好看。” “是呢,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舞姿,看上去好欢快呢。” “看得奴婢也想跳了。” “你?你就别丢人啦,看你这僵硬的身躯,哪有娘娘这般柔软的腰肢。” “讨厌,你还膀大腰圆呢!” 淑兰殿内,一片欢笑声。 严淑妃回了寝殿之后,便又开始跳起了颜天真教她的舞步。 颜天真所教的这支舞倒是神奇,跳久了,大汗淋漓,却也不太想停下来。 这大概就是舞者都想要追求的欢乐之感,随着舞步的一起一落,胸腔中的心也跳动得厉害,却又莫名地令人有一种愉悦又畅快的感觉。 一舞结束,宫女递上了拭汗用的手帕。 严淑妃接过了手帕,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原本因为要给颜天真伴舞这事儿,让她觉得心情颇为烦闷,跳了几圈舞之后,倒是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舞动之间,似乎所有烦恼与不快都被抛诸脑后。 而这会儿停下来了,这心里又忍不住开始堵。 纵然那姓颜的女子貌美如花,歌舞一绝,终究改变不了是个贱婢的事实。 陛下还总说……别拿她的身份说事。 真是偏心。 身份与家世本就是至关重要的,若是富贵贫贱都能混为一谈,这世道岂不是乱了。 世间的人,原本就是分三六九等。 严淑妃心中正不甘心着,忽听宫人来报——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来了?”严淑妃闻言,秀眉微蹙。 皇后与她素无来往,也就平日里见了打个招呼,今日登门做什么? 别是为了笑话她给颜天真伴舞一事吧? 这事委实不算什么秘密,作为皇后,最早听到风声,也是合情理的。 皇后驾到,身为妃嫔自然要迎接行礼,严淑妃便朝寝殿外踏去。 抬眼便看到两丈之外,身着金红凤袍的女子缓缓走来,头顶凤冠,那冠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 眼见着她走近了,严淑妃俯身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楚皇后望着她,淡淡一笑,“看妹妹额边汗珠流淌,莫非是刚才在练舞?” “正是。”严淑妃站直了身子,淡淡道,“姐姐今日来我宫中,是有什么正经事?还是单纯来看妹妹跳舞的?” 楚皇后闻言,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的宫人,“都退出去罢。” 等到寝殿之内,只剩下她与严淑妃两人,她才开口道:“妹妹方才是不是在练习颜天真所教的舞蹈?” 楚皇后这话一出,严淑妃的面色微微一僵,“皇后姐姐莫非也是看我笑话来的?” “你可莫要这么想,本宫看颜天真也是不顺眼的,如今你被她打压,本宫瞅着她的气焰也是愈来愈嚣张,盼着她倒霉还来不及,哪有功夫来笑话你。” 楚皇后说着,轻瞥了她一眼,“本宫堂堂六宫之主,在妹妹你眼中就如此没有气量?专程来一趟你的寝宫,只为了笑话你么?” 严淑妃闻言,神色有所缓和,“是嫔妾小人之心了,那么,皇后姐姐您有什么要说的?” “妹妹,你的风姿在这六宫嫔妃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若是没有颜天真总抢风头,你必然不会过得如此憋屈,如今陛下是被她魅惑了,但凡我们说颜天真一句不好,免不了就要挨训。” 严淑妃听着这话,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宁子初数落她的那番话。 他说,她们这些妃嫔,在他眼中只代表两个字:平庸。 她们哪里平庸! 出身名门望族,克己守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若是这也能叫平庸……真是太可笑了。 是因为说了颜天真一句不好,就被他贬低得像蝼蚁一般。 她们在他心中的位置,当真就卑微到尘埃里?颜天真那不守规矩的嚣张贱婢,他还当个宝似的捧在手心。 “陛下如今向着她,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严淑妃稍稍平复了心绪,道,“我们是断然没有资格去指责陛下,只能说,那贱婢手段太高明了些,我们没她那个魅惑君王的本事。” “妹妹你难道就当真愿意这么忍气吞声?”楚皇后走到了她身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本宫知道你委屈,她不过就是仗着那张好的脸皮兴风作浪罢了,本宫始终相信,陛下只是一时被她迷惑,早晚要清醒的,而我们,所能想到法子就是,让陛下提前清醒,再也不要被她所魅惑。” 严淑妃闻言,一时有些不解,“姐姐的意思是……” “四国交流会至关重要,每国只能挑选四个名额,陛下给了她一个名额,可见对她有多看重,若是她让陛下失望了,妹妹你觉得,她以后还能猖狂得起来么?陛下固然喜爱她,但她与一国之君的面子比起来,分量还是轻的,若是她在交流会上出了差错……” 严淑妃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图,“姐姐的意思是要动手脚?哪有那么容易,她虽然无名无份,可一切待遇都不比我们差,衣食住行各方面,下人们都布置得周到,入口的食物也有人先试吃,再则这宫中实在太多陛下的眼线,你我宫中可都有啊,贸然行动,若是被陛下知道……” “当然不能在这宫中行动。”楚皇后打断她的话,“这宫中的确眼睛太多,咱们也犯不着急于一时,依本宫之见,若是要行动,等到交流会那一日再行动,交流会于宫外举办,场面热闹,人多杂乱,总有能避开眼线的时候,你与颜天真是同时上场的,自然会有与她独处的机会,你瞅准时机。” 楚皇后说到这儿,将手伸入宽广的衣袖之下,取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严淑妃。 严淑妃望着她手中的纸包,“这是……” “软筋散,本宫高价从黑市里买的。”不等严淑妃接过,楚皇后便将纸包塞进她手心里。 “这玩意并非毒药,若是有人试吃,也吃不出什么毛病,这是一种十分厉害的"mi yao",服用下去,起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只要一刻钟后便会生效了,一旦生效,便会浑身虚弱无力瘫倒在地,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恢复力气,你要掐着时间给她服用,那么,她一上场就跳不动了。” 严淑妃望着手中的纸包,若有所思。 楚皇后见她不说话,又道:“妹妹,你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了?颜天真不行了,你与南宫仙救场,南宫仙是戎国人,没有资格夺魁首,她的出现,原本就只是个陪衬,而你作为我北昱国的皇妃,就有机会争取魁首了,学会颜天真的舞,必能让你在四国交流会上扬眉吐气,若是夺了魁首,你还怕将来陛下不看重你?” 严淑妃听闻此话,面上并未露出欢喜的神情,开口的语气颇为平淡,“皇后姐姐还真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盘,我能理解为,你是在利用妹妹帮你对付她么?” “这怎么能叫利用?若是只有本宫一人得利,那才叫做利用。”皇后慢条斯理道,“一旦你成功,最大的赢家自然是你,其次才是本宫,你的胜利,算是你冒着风险得来的收获。颜天真一旦失利,可不就是你占了优势么?这么一来,你我二人心里都痛快了,主意,本宫已经给你出了,行不行动,就看你自己的了。” 严淑妃不语,望着手中的纸包,手心一拢,收紧。 颜天真。 等着接招吧。 …… 是夜,月光皎皎清如水。 宽敞的庭院之内,白玉石桌上,点着一盏烛火。 石桌旁,身着海蓝色锦衣的男子端坐,借着烛火,端详着手中的白纸黑字。 他的神态慵懒而专注,明黄色的火光在烛芯上微微跳动,隔着琉璃灯罩,映照在他如玉的脸庞上,在这样的夜里更增添了一抹朦胧的魅色。 忽有脚步声响起,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凤云渺抬眼望向来人。 皎洁月色打在来人光秃秃的脑门上,大老远的就能看出此人是花无心。 花无心走近了,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拍在石桌上,“给!你要的东西。” 凤云渺望着眼前那掌心般大小的锦盒,挑了挑眉,“鸳鸯劫?” “废话。” “这么快就拿到了?” 花无心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要这个东西,对贫僧而言,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你曾说过,鸳鸯劫是有解法的。”凤云渺望着他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你当初是如何解的?” “麻烦得很,将两只蛊虫从体内引出来便好,若不是行医用毒的高手根本没法做到,当初给我种情蛊的苗女还骗我,说是一旦种上就没有解法,吓得我好几日睡不了安稳觉。” “谁让你花花肠子。”凤云渺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轻嘲,“若是有一日,你的心仪之人给你种上这情蛊,你是否会接受?是否还会吓得睡不了觉?” “额……这个……”花无心想了想,道,“我与相好,有合有分,今年情意绵绵,也许明年就缘尽,说不准啊,因此,这情蛊可不能乱用。” 凤云渺嗤笑一声,不予回答。 “你手上看的是什么东西?”花无心见他手上有一叠纸张,一时有些好奇,便凑上去看。 这一看,却让他惊奇了。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好诗!你新作的?” “这不是我作的。”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是天真作的。” “她?”花无心怔了怔,“她还有这等文采……” “你以为呢?”凤云渺冷笑一声,收起了桌上的锦盒,起身离开。 …… 万籁俱寂,仙乐宫内灯火未熄。 颜天真抱着今日在御花园捡到的那只小白猫,坐在寝殿前的藤椅之上,白皙玉手缓缓抚过小猫背后的毛。 “喵喵,这伤口也包扎了,饭也吃饱了,你怎的还无精打采呢?” “喵喵……” 颜天真正给小猫顺毛,忽听空气中响起衣衫翻飞之声,抬眼的那一瞬间,一道轻盈的人影便落在了身旁。 下一刻,一声低笑传入耳膜,颇为动听。同一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乌发。 “天真,我还未到,你便开始念着我的名字,竟有这么想我?你念叨着,我便来了。” 颜天真闻言,抬眼看身旁的凤云渺,“我方才有念你的名字?” 凤云渺望着她,桃花眉目轻挑,“你方才不是喊了一声——渺渺?” 虽然声调有些古怪,他只当她是刻意变着语气。 毕竟她偶尔说话就是会怪里怪气,音色撩人。 颜天真听着凤云渺的话,却是笑出了声—— “噗嗤” 她念的是:喵喵…… 第75章 不是怕你出墙 云渺竟然听成了……渺渺。 “云渺,这回可是你听错了呢。”颜天真轻笑一声,“虽然我的确是挺想念你的,但我方才喊的可不是你的名字呢?我喊的是它。” 颜天真说着,抱起了怀中的猫儿,举到了凤云渺的眼前。 “这只小家伙,我管它叫喵喵。” 凤云渺:“……” 静默了片刻之后,他才道:“给它换个名。” “为何要换名?”颜天真凤眸轻眨。 凤云渺面无表情,“与我同名了,必须要换。” “与你……同名?”颜天真这回真觉得有些好笑了,“云渺啊,你与它的名字不是同一个字。” “我知道,但还是要换。”凤云渺似乎很执着,“同音也不成。” 颜天真撇撇嘴,“调调都不一样。” 喵喵。 渺渺。 这听起来哪里一样了?但凡是有耳朵的人,也能听出些不同。 “我不喜欢它叫这个名字。”凤云渺轻瞥了一眼颜天真怀中的小猫,“你呼唤它的时候,会让我有一种,你在念我名字的错觉。” 颜天真笑出了声,“也罢,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给它换个名,我是觉得起名字这种事太费劲了,这才随口喊了一个,哪知你竟然会给听错了。” “随口起一个,倒不如叫小白。” “这名字似乎也太常见了……” “白白。” “别啊,在我们家乡,再会,有另一种说法,就是拜拜,你喊它白白,音色太相似,这让我有一种在与我道别的错觉。许多地方都会有当地方言的,我们那的说法就是如此。”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起个名为何这么麻烦。” “云渺,你有点儿耐心成不成?若是将来给你的孩子起名,你还会嫌麻烦么?兴许想一百个名字都定不下来合适的。” 颜天真此话一出,凤云渺忽然便是寂静了。 给孩子起名? 妻子、孩子、这样的字眼,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从未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可如今,颜天真随意的一句话,却让他陷入思索了。 给孩子起名…… 起个什么名好呢? 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将来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如先起个男女皆宜的? 还是想不出来…… 颜天真见凤云渺忽然不说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扯远了,连忙出声打破了寂静,“就叫小白吧,俗是俗了点,听起来倒也简单,话说回来,云渺,你喜欢猫么?” 凤云渺回过神,望着颜天真手上抱的那只猫,淡淡道:“不曾养过,且……你怀中的这一只,一点都不好看。”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小猫。”颜天真挑了挑眉,“那小狗呢?” 凤云渺道:“不曾养过,将来也没想过养。” “那小兔子呢?”颜天真又问。 凤云渺摇头。 “小鸟?金丝雀或鹦鹉之类的?” 摇头。 “小狐狸?” 摇头。 “小香猪?” 凤云渺闻言,这次干脆不做表示了,面上浮现一抹毫不掩饰的嫌弃。 养猪…… 他这般爱干净的人怎么受得了猪。 颜天真将他的脸色看在眼中,不禁白了他一眼,“云渺,你为何一点都不喜欢小动物?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很想养的东西?” 凤云渺闻言,悠悠道:“我自然也有喜欢的动物,但,我不喜如此没有攻击性的,小猫小狗小兔……看起来太过弱小。” 且—— 若是他真的养了这些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动物,恐怕会全变成玲珑的盘中餐。 “不喜欢毫无攻击性的动物,原来你喜欢凶残的。”颜天真凤眸轻挑,“云渺,你该不会喜欢蛇吧?我可警告你喔,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养什么动物都好商量,但是不准养蛇!” 凤云渺闻言,轻抚她头发的手一顿,“那……虎呢?” 颜天真闻言,唇角抽了一抽,“老……老虎?” 凤云渺轻轻嗯了一声。 “果然是具备攻击性的庞然大物。”颜天真望着凤云渺,目光中带着一丝不确信,“云渺,你是已经养了,还是正打算养呢?” “已经养了好些年了。”凤云渺淡淡一笑,“你方才说,不喜欢蛇,除了蛇之外,养什么都好商量,那么豺狼虎豹应该也是可以考虑的,是么?” 颜天真:“……” 豺狼虎豹…… 这些可都是具备兽性的啊,饲养需谨慎。 “天真,你心中是否在想,养这样的庞然大物,会有些危险性?”凤云渺轻笑了一声,“放心,我养出来的,只会是攻击别人的利器,攻击不到我的身上,你应该对我有信心。” 望着凤云渺这云淡风轻的态度,颜天真也不再说什么,耸了耸肩,“也罢,只要不是养蛇,随你开心。” 然而很快的,她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养的老虎,我养的是猫,这以后要是同居一个屋檐下,你养的将我养的给吃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喜欢小动物,你却喜欢庞然大物,这让我有些惆怅……”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不允许它吃,它就绝不会动你养的东西,你若是喜欢小猫小狗,大可养,不必担心它们有危险。” 听着凤云渺如此说,颜天真便点了点头,“既然你都给我承诺了,那我就安心了。” 颜天真边说着,手上给小白猫顺毛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凤云渺这才注意到了那只小猫神色倦倦,道:“你怀里这只猫,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是呢。想必是因为它受伤了,我给它做好了处理,伤势还未痊愈,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它才无精打采。” “我记得前两日来你寝殿,并未看到这只猫。” “这白猫是我今日在御花园捡的,也不知它的主人是谁,看它着实可怜,又受了伤,我若是不管它,只怕它会撑不下去,便带回来给它处理伤势,再喂了些吃食。” 颜天真说到这,笑了笑,“我对人的同情心,都不比对一只猫来的多,平日里我走在街上,见多了乞讨的叫花子,都不曾理会,但若是看到野猫野狗,手中有食物,我就下意识投食了。” “人与动物原本就不同,一个人若是流落街头,那就是他的不成功,他的能力弱。而小猫小狗,便是真真正正的可怜,流浪猫狗或许值得同情,但流浪汉……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德行修养,值不值得你大发善心,自然就随他去了。” 凤云渺说到这儿,轻点了一下颜天真的额头,“人是需要值得提防的,而小动物却不需要提防,因此,你发发善心也无可厚非,但你要记住,对待人,莫要随便发善心。” “这一点就不劳你提醒了,我又不是圣母,这世间有些人的丑态,在我的这双慧眼之下,根本无所遁形。”颜天真说到这儿,有些得瑟地挑了挑眉。 凤云渺淡淡一笑。 与颜天真也闲谈了好片刻,这会儿想起了要紧事,他道:“天真,把手伸出来。” “嗯?”颜天真有些不解,却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将手伸向了他。 如今对他可谓是蛮信任,因此,也没问清楚他要干什么,就下意识依着他的意思。 下一刻,只见凤云渺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锦盒,不过巴掌般大小,他将锦盒打了开,里面躺着两粒…… 啥玩意儿? 不过米粒般大小,通身红色,看着像什么植物的籽。 不对! 它们……会动。 “云渺啊,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颜天真越发好奇,“你让我伸手作甚……啊痛!” 就在她说话间,凤云渺已经掐上了她的手腕,莹白的指甲抵着她的肌肤,有些锋利,只那么轻轻一划,便将她的肌肤划开了一道小伤口。 很浅很浅的伤口,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刺痛感。 但她还是下意识喊疼。 这个云渺,要干什么也不先说一声,竟然还把她的手腕划破,她总要叫唤两句,让他回头来哄她。 “乖,不疼的。”凤云渺柔声道,“一会儿跟你解释。” 话音落下,他从锦盒中取出了鸳鸯劫的雌蛊,放在了颜天真手腕上。 蛊虫一闻到血液的味道,仿佛瞬间振奋了,哧溜一下便钻进了颜天真的肌肤之内。 凤云渺这才放开了颜天真的手腕。 “它怎么钻进去了?”颜天真端详着自己的手腕,翻转了一圈,没能看见那只东西,她便确信了,那只东西已经钻进她的身躯之内。 “云渺,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颜天真连忙追问,“为何……” 话未说完,一顿。 只因她抬头就看见,凤云渺用同样的方式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将那米粒般大小的东西打进了自己体内。 “你莫要惊慌,这东西,是一对情蛊。”凤云渺说到这儿,撩起一缕她的发丝,在指尖缠绕把玩,“鸳鸯劫,半花半虫,一雌一雄。” “蛊?”颜天真惊诧,“这种东西我倒是听说过,据说都是拿来害人的……” “绝大部分蛊是用来害人的,但也有一部分不是,许多人说蛊只有绝对的坏处,那未免有些见识浅薄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比如种在我们体内的这一对,就是对我们有益的,或者应该说,对某些人来说,有益,对某些人来说,堪比剧毒。” 凤云渺说到这,笑了笑,接下来的时间内,便将鸳鸯劫的具体作用告知了颜天真。 颜天真听过之后,感慨了一句。 “我靠……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物。” 身上带着这个东西,啪啪啪都得看人,要是啪错了人……死无葬身之地了都。 鸳鸯劫,专为忠诚而生的情蛊。 更多是用来约束男子,相比较对待男子的惩罚,对待女子的惩罚似乎更轻一些。 男方劈腿,与小三一同死翘翘。 女方劈腿,只死情夫。 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公平…… “这东西,真是不公平啊……”颜天真感慨道,“依我看,应该改良,一对恋人之间,应该是公平的,情蛊为了忠诚而生,对男女双方也该公平。男方背叛,死情妇就好啦,何必跟着一起死呢,我这人最讲究公平了。” 虽然凤云渺在未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给她种了情蛊,她却并不因此感到生气。 因为这情蛊对他的约束显然更高。 他不单单约束了她,更是严格约束了他自己。 然而…… 她依旧不太喜欢他这么做。 他会这么做,是否代表着……他对她并非全然相信,怕她三心二意移情别恋? 若不是因为有所顾虑,又何必要用这样的情蛊来约束对方的忠诚。 难怪他说,鸳鸯劫对有些人而言是剧毒。 对待不忠诚之人,三心二意之人,便是剧毒。对待专心长情之人,并无多大影响。 但似乎也没看出有什么益处啊…… 等等…… 这要是以后分手了…… 这情蛊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颜天真没敢问出来。 之前在温泉洞内的时候,她不过那么随口一提,说是日后合不来,可以和平分手,他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开了全身的毛。 “这鸳鸯劫的确是有些不公平,但我并不是很介意。”凤云渺的声线传入耳膜,不紧不慢,“我又不曾想过要背着你去找别的女子快活,这鸳鸯劫对待男子的惩罚,即便再狠,我也是感受不到的,既然我问心无愧,又何必要叹它的不公平。” “云渺,恕我直言,我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益处啊。”颜天真思虑了片刻,道,“你我既然已经定情,我就要跟你敞开心扉了,这东西,虽然具备一定的约束,能让恋人之间难以插足第三者,但也是建立在不信任的立场上,若是彼此信任,何必要靠着其他的东西来约束对方?我们只要自觉,根本就不需要借助外物来维持忠诚度。” 颜天真顿了顿,又道:“你这样约束你自己,我心中也算欢喜,因为你在向我证明了你对我的认真,但凡是女子,都希望情郎用绝对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可是……我依旧觉得这东西挺多余的。” 颜天真说到这儿,垂下了头。 云渺…… 是觉得她不够老实吗…… 想想也是,她平日里有些行为不太矜持,或许,他担心自己招蜂引蝶? 他原本就是一个谨慎多疑的人…… 虽然可以理解他这种心态,但……这种不被全然信任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好啊。 颜天真心中正郁闷着,蓦然一只修长的白皙玉手闯入眼帘,覆盖在她的手上。 “天真,我明白你此刻的想法。”凤云渺似是安抚一般,轻柔地摩痧着她的手背,“你觉得我对你不够信任是么?错了,我种这个情蛊在你身上,有另一层妙用,你却没有领悟出来。” 颜天真听闻此话,的确有些不解,“什么妙用?” 凤云渺静默了片刻,道:“我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怕你……” 颜天真见他说话说一半,连忙催促道:“快说!除了怕我红杏出墙,你还担忧什么?” “不是怕你出墙,是怕你被人强……” “噗嗤……” “你这祸水般的容貌,总是招人惦记,这让我不得不防,未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长,我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没有哪对有"qing ren"能保证时时刻刻不分开,既然总会有分开的时候,我自然就要在你身上多下一道屏障。” “你觉得我那么容易被人强?” “还记得楚皇后死去的那位堂弟么?他曾经就对你有些禽兽不如的想法,还记得那夜荷花池畔醉酒发疯的宁子初么?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虽然强悍,可你毕竟是个女子,女子最容易吃亏的地方,便是遭人染指,这世上有多少女子的名节毁在恶霸手中?你自己难道不知,你身边多少豺狼虎豹?” “额……”颜天真细细思索凤云渺的话,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不错。 女子最容易吃亏的地方,就是遭人染指。 这将来万一要碰上个厉害角色,她打不过,云渺又恰好不在身边,被对方给那什么了,事后对方立马死翘翘,她这心里也能痛快一些。 虽然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并不高,但……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的确是不错的主意。 要是真发生那种坑爹事,她必定要将对方虐尸,切成片片去喂猪。 她是具有现代化思想的开明女性,总不能被人那什么了就寻死觅活的,那是思想极为古板的女子才会有的行为。 那些遭到恶霸欺压的受害女子,有许多寻短见了,这么想想,真令人觉得叹息啊。受了害,就该报仇,哪能自己去死了让别人逍遥去。 鸳鸯劫……还真是有些益处的。 “云渺,你说的是有道理,你成功说服我了。”颜天真笑了笑,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等会儿,若是我不幸被恶人染指,对方是翘辫子了。倘若换成你被强了呢,万一你遇上个女流氓……” 不等颜天真将话说完,凤云渺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打断她的话,“我绝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颜天真撇了撇嘴,“很难说啊,这世上什么变态都有的,男变态固然更多,也有个别女变态啊。” “那也得看女变态有没有本事占到我的便宜了。”凤云渺不紧不慢道,“若是我真那么无能,被女变态占了便宜,死了也罢,这是对待无能之人的一种惩罚,没有什么好值得抱怨的。” 颜天真望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态度,眉眼之间一派不屑,这一刻,竟觉得他——又高大了几尺。 若天神一般的傲然姿态。 这家伙对待自己还真是够狠的。 若是被占了便宜,死了也罢……这是对无能之人的一种惩罚。 这句话说出来,满满的自信。 他一副“老子最牛叉,纵然风魔万千少女,也没有人能睡到老子”的态度。 又给他帅了一回。 “喵呜” 一声清脆的猫叫声,将颜天真的思绪扯回。 “好了云渺,你给我种情蛊这事儿,我理解了,反正我也是吃不了什么亏的,倒霉的又不是我,随它去了,倒是你自个要多注意才是啊,别遇上了女变态。” 终究这蛊还是为了给她加一道屏障而存在的,对她的身体健康真没有一毛影响,又何必介怀。 颜天真继续抚摸着怀中的小猫。 凤云渺的目光再次落在小猫之上,桃花美目之中划过一缕思索。 为何看这猫……有些病态? 天真说它受了伤,伤口未愈合,他方才瞅了一眼,那伤也着实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伤,何至于如此颓然?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在南旭皇宫的时候,有一回,白虎的爪子挠伤了一只小猫,那只小猫虽受了伤,却蹿得比离弦的箭还快,好不容易逃脱虎口,飞一般地钻出了狗洞,这才脱险了。 猫,是十分有活力的一种动物。这种程度的伤,不至于如此颓废,看着像奄奄一息,没有生气似的。 兴许还有什么其他的病。 想到这儿,凤云渺伸出手,将颜天真怀中的小猫拎了起来,“天真,我怎么瞅着都觉得你这只猫不对劲,它看起来不仅仅是虚弱,更有一种半死不活的气息。” 颜天真道:“是有些奇怪,或许它身上还存在着其他病症,我打算明日带它去太医院看看。” “若是有病,你还是别抱着。染了病的动物,莫要靠太近,对人总是不好的。” “只是抱一抱,不打紧,抱过之后,我都会清洗双手。” 凤云渺略一思索,道:“今夜我把它带回住处,给它泡个药浴,喂点儿药吃,明早,兴许还你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猫。” 颜天真闻言,当即笑道:“好啊。哦对了云渺,这宫里的妇人心肠太恶毒,对待敌人,常常采取残害爱宠的方式,小猫小狗不懂事,四处乱跑,主人不能时时刻刻顾及它们,它们十分容易就遭人毒手,因此我也不敢养它太久,只留它玩几日,而后,让你先帮我养着可好?” 颜天真说着,凤眸轻挑,“我在这宫中树敌太多了,就怕有人把我养的东西弄死,这才一直不敢养。” “好。”凤云渺应了下来,“伶俐平日里没有事做,我让它照顾小猫。” “若是你们觉得麻烦,送人也是可以的,我只是希望这小家伙能健康,谁养它并不重要。” “既然是你的嘱托,我自然会放在心上。”凤云渺说到这,抓上了颜天真的手腕,拽着她从椅子上起了身。 颜天真由着他拽了起来。 凤云渺将小猫搁在了椅子上,冲颜天真笑道:“听说你跳舞很好看,那些与你不熟悉的人,都不知看了几回了,而我,是与你最亲近的人,至今却没有见过你舞一回。” “想看我跳舞?这还不简单。”颜天真轻笑一声,“你想看什么样的?我应该都会跳,不过,舞,总要有伴奏才好看,此刻没有乐师奏乐,舞动起来没有乐曲的附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颜天真说到这儿,望着凤云渺的目光多了一丝期盼,“云渺,你会弹奏么?” 凤云渺桃花美目一弯,“会。忘了告诉天真,我是精通音律的。” “你会的东西还真多……” 精通易容。 精通书画。 精通音律。 还精通什么呢…… 往后总会知道的,迟早要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琴来。”颜天真说着,转身小跑进了殿内。 不多时,她就搬着一把古琴出来了,到了凤云渺身前,扯过他的手腕便往偏殿后跑。 “若是在庭院之内弹奏,难免不会把已经睡着的宫人给弄醒,可不能被他们看见,因此,咱们去偏殿后的花园,那场地也挺宽敞的呢,离宫人们的住处也远,准不会吵醒他们的。” 凤云渺由着她扯着自己跑,眼见她一手抱着古琴,心中觉得,她这纤细的身板,抱着琴似乎都挺沉的呢。 想到这,凤云渺伸出了手,将那把古琴从颜天真怀中一捞,提在了自己手上。 颜天真见此,无声一笑。 到了宽阔的花园里头,凤云渺提着古琴,走到空旷的地面上盘腿坐下,将古琴置于腿上,桃花美目轻抬,望向颜天真,“要弹奏什么样的曲子?” 颜天真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冲他挑了挑眉,“我把准备拿去参与交流会的舞跳给你看看,我会哼着旋律,你试试看能不能弹出来?” 节奏那么欢快的歌儿,若是用古筝来弹奏…… 想想就觉得很妙。 这首曲子,可谓十分考验弹奏者手指的灵活性。 正好看看云渺有几斤几两。 凤云渺听着她的建议,笑道:“好。” “那我开始了。” 颜天真说了这么一句,便开始起了舞步,口中也哼起了节奏。 凤云渺原本就很是期待观赏她的歌舞,望着此刻她舞动的身影,目光之中划过些许怔然。 都说她能歌善舞,歌舞新颖,她的舞姿是这宫中绝妙的一道风景。 如今看来,诚然不假。 不似宫中舞娘那么婉约又温吞,她如同一只轻盈灵动的蝶,翩然起舞之间,妖娆、明媚。 这就是她颜天真。 与众不同。 不过,她所哼唱的这个旋律,还真是……快。 十分轻快的旋律,若是没有灵敏的反应,必定是跟不上的。 凤云渺看了一会儿,修长玉指抚上了琴弦。 “铮——” 音起,畅快又清脆的旋律从指尖流泻出来。 凤云渺十指拨动琴弦,指如疾风一般,轻压慢捻抹复挑,嘈嘈切切错杂弹。 他这一弹奏,连颜天真都怔了怔。 云渺这个家伙,果然不愧于他自个儿说的那句—— 精通音律。 看那手指拨动琴弦的速度…… 用古筝来弹奏“极乐净土”,有一种令人无法言说的奇妙之感。 欢脱、畅快。 听着这样的旋律,只觉得心情都变得十分美妙。 忽的,凤云渺的动作一停。 空气间回荡的旋律,霎时消失。 “天真,你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都忘了哼曲子,你不唱出旋律,我又怎能弹奏得出来呢。” 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中有些似笑非笑。 颜天真:“……” 这个云渺,又开始调侃她了。 颜天真并不接话,脚下的舞动不停,口中的旋律再次哼唱起来。 凤云渺淡淡一笑,手指再次拨上了琴弦。 这一刻,无声的默契。 一人弹奏,一人舞动。 …… 舞曲结束之后,眼见着时辰不早了,凤云渺便叮嘱着颜天真早些歇息,临走之前,还不忘了拎起那只病殃殃的小猫。 正要转身离开,却察觉到衣袖被身后的人扯了一下。 凤云渺回过身,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花容月貌。 下一刻,唇上一软。 颜天真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便撤开了,随即低笑一声,一言不发,转身返回寝殿。 凤云渺见此,唇角轻扬。 方才有些没回过神。 若是反应够快,必定要按着她,再多亲上一刻。 可惜此刻她已经快踏入寝殿了。 也罢,下次补上。 凤云渺拎着小猫回到了住处,远远地便看见庭院之内灯火未熄,走得近些了,这才看清,两道人影坐石桌旁,秉烛夜读。 那二人正是凤伶俐与花无心。 一人看的是诗词。 一人看的是……春宫。 “又看春宫。”凤云渺走到了桌旁,轻瞥了一眼花无心,“整日看这些个没用的东西,难怪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想法,胸无大志。” “我又不是你干儿子,别拿你教训儿子的口气教训我。”花无心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春宫。 自从凤云渺上次教训过凤伶俐之后,凤伶俐晓得了春宫图是什么东西,再也不来跟他争了。 这不,规规矩矩地看起了诗词歌赋,想着做一个文化人了。 “喵呜” 忽然一声细弱的猫叫,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义父,你怎的带了一只猫回来?” “这只猫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云渺啊,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猫了?你不是一贯喜欢大家伙么。” 凤云渺曾说过,不养猫狗鸟兔,弱养宠物,要养豺狼虎豹。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养了一只威武雄壮的白虎。 但是今夜……怎么就拎着一只猫回了住处。 “这只猫儿,是我从天真那带过来的,受了点伤,且,我觉得它还有些别的病,就带回来,准备给它泡点药浴,吃点灵药。” “噗嗤。一只猫你还对它如此上心,你这是要亲自给它洗澡么?” “我从未给猫洗过澡,若是它回头扑腾起来,把水溅了我一身,那可不妙,伶俐,你过来给我帮忙。” “是,义父。” ……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热气萦绕。 凤云渺拿了只水桶,调了药浴,便让凤伶俐抓着小白猫,试探般地将它放在了水里。 水浸到了小白猫的脖子下方,它并未挣扎,而是颇为乖巧地任由身旁的二人它洗着。 它半瞌着眼儿,神态依旧有些倦。 然而,洗了一会儿之后,它原本那半眯着的眼儿忽然便是睁开了,又过了片刻之后,四肢开始扑腾,蹄子开始在水中乱蹬,像是忽然有了精神一般。 许多猫儿洗浴时都不安分,这本就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 “义父,它方才看起来还没有精神,这会儿忽然就活蹦乱跳,这药浴还真是有用啊……” 凤伶俐说到这儿,忽然瞥见水面之上似乎有一层漂浮物。 “义父,那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多粉?这白猫看上去不脏,身上竟染了这么多灰尘?” 此刻,凤云渺的目光也盯在那些漂浮物上。 灰尘? 呵。 凤云渺取出一只手帕,浸入了水中,捞起时,那些如白粉一般的漂浮物自然也就依附在了手帕上。 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这年头,光是防人还不够啊。 连动物都得提防着了。 …… 一夜转瞬即逝。 第二日,颜天真从榻上起来,穿戴整齐,洗漱之后,踏出了寝殿之外。 一个抬眼,便看见梨花树下的藤椅之上,安安静静地卧着一只小白猫。 颜天真唇角轻扬,走上了前,伸手抚着小猫身上的毛。 似乎比昨夜柔顺了不少,一看就是洗了澡的。 云渺给猫洗澡…… 也不知是何等情景。 颜天真正想着,身后响起了宫女清脆的嗓音—— “颜姑娘,南宫姑娘过来了。” 颜天真并未回头,只道了一句:“请过来吧。” 南宫仙被宫女领着走来时,看到的便是颜天真蹲在藤椅边玩着猫。 南宫仙见此,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果然,用小猫儿来设局,是正确的。 ------题外话------ = 古筝版的极乐净土超级带感~ 第76章 这醋吃得真没道理 “南宫姑娘可真是勤快,这么早便要过来与我练习了,我才洗漱完毕,还未用过早饭。”颜天真说着,起了身,转头望向南宫仙,“劳烦南宫姑娘等我片刻,这腹中空空的,只怕是没有力气跳。” 南宫仙闻言,淡淡一笑:“无妨,我等着颜姑娘吃完早点,今日我或许来得太早了些,明日我再晚一个时辰过来。” “也成,以你的功底,再练个两日,必定会相当熟练了,练舞固然重要,也得多注意休息才是。” 颜天真说着,吩咐宫人去端早点,顺便让人将小白猫抱进寝殿去。 她吩咐宫人给小白猫做了个窝,就放在寝殿的角落里。小猫儿如今还是幼年时期,给它固定个位置,它便不会四处乱跑,再长大一些,它大概就要调皮得四处蹦达了。 无妨,反正再过几天就要抱去给云渺了。 “颜姑娘,你宫中这只小猫倒是挺可爱。”南宫仙眼见着那只猫儿被宫女抱了下去,随意地道了一句。 “是挺可爱的,我也喜欢得很。”颜天真也颇为随意地回了一句,随即走到树边的藤椅上坐下,指了指桌子边的石凳,“南宫姑娘也不必太过拘谨,坐吧。” “好。”南宫仙笑着点了点头,也落了座。 二人又随意客套闲聊了几句,片刻的时间过去,宫女便将精致的点心摆上了桌。 颜天真握着汤匙,翻搅着手中的那碗燕窝,漫不经心道:“喜鹊做的点心很好吃,南宫姑娘,尝尝罢。” 南宫仙闻言,依旧笑着婉拒了,“我是吃了早点才过来的,实在不想多吃了,谢过颜姑娘的好意了。” 南宫仙目光中的多疑,让颜天真微一挑眉,不再言语。 南宫仙当真是个很谨慎的人。 不随意吃他人给的东西,是后宫生存的重要法则之一。 有些东西,你吃着没事,旁人吃着可能就出事了。 这人倒也是挺逗的,自己都邀请她做伴舞了,她若是出个好歹,这支三人舞可就不完美了,她竟还处处提防。 算计她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么?真是不懂得思量。 小人之心,常常也会狐疑他人是小人。 颜天真用过了早点之后,又休息了片刻,正准备与南宫仙一同练舞,宫人又来禀报,严淑妃来了。 唔,来的正好。 这只三人舞,动作几乎都是一致的,不过,期间有几段走位需要变动,尤其是两名伴舞,一左一右,交叉徘徊,更加彰显个性。 严淑妃走来之后,颜天真与南宫仙二人礼仪性地问了好,三人便开始排练了。 由颜天真指导,其余二人倒是没有半点意见,就连一向不对盘的严淑妃,也没有多话一句。 排练进行得十分顺利。 练过几遍之后,三人都有些酐畅淋漓。 “还剩下三日的时间,服装应该来得及赶出来。”颜天真手持羽扇扇着小风,悠悠道,“交流会当日,咱们衣着样式统一,颜色有区分,咱们平时穿的这锦绣罗裙实在太过繁琐,把这双纤细的长腿都给遮盖了,多么可惜,这支舞,就是要秀长腿的。” “秀长腿?”严淑妃听闻此话,眉头微拧,“莫非还要露腿?那岂不是伤风败俗。” “当然不能露啊,淑妃娘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说的秀长腿,是秀出曲线,咱们的衣着,绝不会暴露,该包裹的地方都会包裹得严实,裙子较短,一双纤腿会用较为贴身的长裤包着,你们二人放心,一点春光都不会泄的,还能展示出曼妙曲线,呵呵。” 严淑妃闻言,依旧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听你这样的形容,本宫不是很明白,别回头整出什么古怪的奇装异服吧?” 颜天真一惯花招百出,舞蹈新奇,这一点倒是不赖,若是回头设计衣服也弄些古里古怪的样式,不晓得穿出去会不会太滑稽。 严淑妃素来注重外形,是绝不愿意做古怪的打扮被人笑话。 颜天真轻摇羽扇,悠悠道:“淑妃娘娘放心,我所设计的衣裳,穿着绝不会丢人,上身宽松广袖,咱们这双长腿,以裙裾边的白纱裤包裹,腰上金花纹带子,配上半透明软纱布做成的开叉裙,不规则花瓣形斜边,转起来像花儿开,你们自行在脑海中想象这个画面,是不是特有韵味?” 听着颜天真这么说,二人倒是放心了些。 颜天真见二人不说话,显然是同意了她的策划,不禁羽扇掩唇,无声一笑。 她设计舞衣,还是花了点小心思的。 她前头领舞,选用的颜色是牡丹红,最为鲜艳耀眼,红色,是一种很奇妙的颜色,平庸之人穿起来显得俗气,美人儿穿起来,更衬妖娆。 她的舞衣,裙裾复杂些,裙上叠加颜色浅些的红色轻纱衬裙,严淑妃与南宫仙作为伴舞,衣裳自然不能比她亮眼,裙裾上绣花朵儿,花纹稍浅,样式简化些,舞衣整体颜色比她的稍浅。 三件舞衣的样式大致是相同的,站在一起能看出是一个队伍,并不会出现违和感,只不过她身为领舞,衣裳耀眼些罢了。 原本选这两人就是为了做衬绿叶的红花,若两个领舞都是她看顺眼的姑娘,在设计衣裳的时候,自然也会为她们着想,可谁让这两人她都不太顺眼,既然是拉来做陪衬的,自然不必替她们考虑太多。 “咱们三人的舞衣,昨日我就已经画好了图,选好了颜色,命人拿去妙衣坊赶制,以妙衣坊绣娘的能耐,三日之内,必定能加工出来。”颜天真说到这儿,笑了笑,“午膳过后,我便出宫走动走动,去一趟妙衣坊,看看咱们三的舞衣赶制得如何。” “眼见着就快到正午了,本宫回宫去歇息一会儿,晚些再过来。”严淑妃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过身离开了。 南宫仙也道了一句:“颜姑娘,我也先回住处去了。” 颜天真笑着点了点头。 她可不会客套般地留这两人在她这仙乐宫用饭。 即便是她开口留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留下来,何必去费那个口舌。 眼见着二人离开了,颜天真让宫人们去准备午膳。 用过了午膳之后,便带着喜鹊杜鹃二人出宫了。 这边颜天真才出了宫,另一头,太宁阁内,凤伶俐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凤云渺。 “义父,我方才觉得闷,与花大师去外头溜达了一圈,你猜我见着了谁?义母。远远地瞅见了她,本该上前去打招呼的,可我一看她身后跟着两宫女,我自然就不上前去了,这两个宫女,还是上回在宫外看见的那两个,义母还真是一出宫就有人跟着。” 凤云渺本是坐着垂头看书,听闻凤伶俐此话,视线依旧没有从书籍上挪开,“宁子初这混账,盯她盯得紧,她走哪儿背后都跟着两块牛皮糖,甩都甩不脱。” “我也觉得义母这样很是不自由,无论做什么,都被他人看在眼中,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想想心里就不爽。”凤伶俐道,“义父,不如我悄悄跟上她们,将那两人解决了可好?” “看看你这脑子,又开始不懂转弯了。”凤云渺依旧头也未抬,手中的书页又翻了一页过去,“再有三日,就是四国交流会,你义母是铁了心要参与的,在四国交流会之前,她自然不能离开这皇宫,总得有人伺候着,你现在看那两块牛皮糖不爽,就想着解决了,你可曾想,没了她们,宁子初还会再派新人来替补,又是新的两块牛皮糖。” 与其这样,还不如任由她们去。 丝毫不熟悉的新人,总不会比旧人伺候得更周到。 凤伶俐明白了凤云渺的意思,道:“还是义父想得周到……” 话说到这,他忽然怔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他看见了凤云渺此刻正在看的那本书…… 封面上的书名赫然是:风月十八式。 这一本,不正是花大师前两日看的那本不雅书籍么。 犹记得那一夜花大师将这本书塞给了义父,嬉皮笑脸地说,让义父也看看,义父当时面上并无表情,似是不稀罕。 义父还总是数落花大师:整日就知道看春宫,难怪满脑子不正经的想法。 那为何…… 此刻他自己也看起来了…… “义父。”凤伶俐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看的这本书……” “我只是在欣赏这位画师的画技。”凤云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断了凤伶俐,“你也知道义父擅长书画,对于画技精湛的画师,自然晓得欣赏,这位画师的画技……不错,难得入我眼了,便再多欣赏欣赏。” “原来如此。”对于凤云渺的说辞,凤伶俐并不质疑。 “前两日找你义母,都是在夜里,白日里难得与她相聚,今日她出宫了,倒是个好机会。”凤云渺说到这,将手中的书籍合上,搁在了桌子上,起了身。 “义父,这是要出宫去吗?” “嗯,你就不必跟着了。” “是。”凤伶俐应了一声,眼见着凤云渺要迈出门槛,转头瞥了一眼他搁在桌子上的那本春宫画,心中愈发好奇,便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哪知,他的手还未碰到那本书,便听得身后响起一道清凉的声音,“记住义父曾对你说的话,你这年纪,莫要沾染这种书籍。” 凤伶俐闻言,立即缩回了手,转过身便也迈步离开了。 义父都是为了他好的,义父说了不能看,那便不看。 …… “颜姑娘,前面便是妙衣坊了。” “这铺子永远都是那么热闹呢。” 繁华的帝都街道之上,颜天真面遮轻纱,领着喜鹊杜鹃二人,走向前方不远处,那家帝都最大的绸缎铺子。 妙衣坊。 当初一听这名字就觉得很是好听,妙衣坊的老板娘,也拿了一个参与四国交流会的名额,能被宁子初所认可,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不单单是只有做衣服那方面的能耐。 犹记得当初宁子初送了她一条雪花流仙裙,穿起那条裙子,真是……美炸了。 对于妙衣坊老板娘的手艺,她十分欣赏。 因此,交流会上所用的舞衣,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让妙衣坊来赶制。 她颜天真在帝都之内也是有些名气的,她所急用的衣裳,又是参与交流会的必需品,妙衣坊自然是很给面子,迅速差人给她赶制。 今日出宫,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看了舞衣的制作进度,还有一件要紧事。 她还得再挑一套裙子,作为参与最后一场比试的独舞之用。 她对这件衣裳的要求还挺高:正红色、质地柔软、轻盈、裙摆大、能叠层最好。 宫中漂亮的衣服多,料子轻盈的却少。 那些盛装打扮的娘娘们,哪个穿的衣裳不漂亮?而那些衣裳,唯一的不足之处大概就是……繁琐。一点儿都不轻便。 若只是婀娜走路那还好,拿来跳舞,忒沉了,累赘。 她自然是不缺舞衣的,只是这一回,她追求一件更加完美的舞衣。一场舞跳下来,衣着打扮也是一道加分项呢。 三人踏进了妙衣坊的门槛,妙衣坊内的侍女一见颜天真的打扮,便笑着相迎。 “姑娘这身段可真是曼妙纤细,您身上这件衣裳,似乎也是出自于我们妙衣坊。” 在妙衣坊内做工的,人人都有一双慧眼,看着进门的客人是什么样的装扮,便能多多少少猜到这客人有多贵气,身份是优是劣,从装扮与举手投足间的气息大致都能分辨。 颜天真凤眸轻抬,扫了一下四周悬挂着的各式各样的衣裳款式。 她所看的都是女子的款,件件看上去都不失贵重。清新淡雅的、妖娆艳丽的都不缺,许多衣裳腰间与袖口还嵌着珠翠,琳琅满目,高端大气上档次,奢华亮丽小清新应有尽有。 这些衣裳,真真正正称得上——锦衣华服。 尤其是那些镶着珠翠的,穿着出门走动,仿佛挂着一身金钱招摇过市。 华丽却不俗气。 不过这些衣裳好看归好看,却不适合拿来做舞衣,依旧达不到她的要求。 “姑娘,您需要什么样的衣裳?”身侧的侍女冲她笑道,“本店的衣裳这么多样式,总该有您喜欢的吧?若是这些您看不上,我们楼上还有其他的样式。” 颜天真闻言,将手伸入了衣袖中,掏出那块宁子初给她的腰牌,悠悠道:“带我去看看皇家款式的。” 宁子初给的这块腰牌,不单单是作为出宫的通行证,在帝都几家与皇族有生意来往的商铺,亮出此腰牌,所能享受的待遇,便是皇女的待遇。 妙衣坊有一部分衣裳鞋帽仅供皇族,每种样式都是独一无二,无重复款。 果然,腰牌一出,侍女的神色立即变得恭敬,“姑娘,请随我上楼。” 颜天真面纱下的唇角轻扬,被侍女带着上了二楼。 果不其然,二楼悬挂着的衣裳,比起一楼的那些,又好看了一个层次。 颜天真转悠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角落的一个衣橱上,衣橱侧对着她,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露在衣橱外的衣衫一角。 颜天真当即走上了前,去看那衣橱里的衣裳。 只一眼,就让她的目光一亮。 衣橱里头,搁置着一个庞大的衣架,而衣架上,挂着一件被展开的火红衣裙。 一件广袖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红纱层层叠叠,看似不薄不厚,火红的抹胸上绣着牡丹花开,那一针一线都格外精细,不难看出这赶制过程中的用心。 再往下看,深红的腰封上是编制得十分精美的红绳,腰封边缘缀着道道流苏,长短不齐,分布的却极其有规律,这样的流苏,若是随着舞动摇曳,必定好看得紧。 颜天真朝着身边的侍女道:“这件……” “对不住姑娘,这件衣裳我们是不卖的,这是老板娘亲手缝制,暂且搁在这儿,目前没有打算要出售。”侍女连忙解释道,“这一件衣裳,名唤‘刹那芳华’,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颜天真听闻此话,眉眼间浮现一丝遗憾,“不卖的啊……没得商量么?” “对不住了,姑娘。”侍女低着头道,“请您见谅。” 妙衣坊不卖的衣裳,任凭身份多高的达官贵人也不得使用逼迫的手段,这是当今天子给予妙衣坊的恩典。 侍女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颜天真自然不好强求,耸了耸肩,“罢了,既然老板娘不卖,只能说我与这件衣裳无缘分了。” “姑娘,你还可以看看本店其他的样式……” “暂且不看了,待我回去自己再画一个设计图过来,你们帮着我做出来就好……对了,我昨日让人在你们这订了三套舞衣,赶制得如何了?” “原来那样式奇特的衣裳,是姑娘您定下的?我今早还看到她们在赶制呢,说是姑娘只给了三日的时间,姑娘请放心,三日之内,必定能给您赶制出来。” “那就好。”颜天真说着,转过了身,“喜鹊杜鹃,走吧。” 出了妙衣坊,颜天真脑海中还在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件镇店之宝。 竟然不卖……真是有些遗憾。 若是愿意高价出售就好了,反正钱也是宁子初掏的。 她参与交流会,若是给他赢来了那些丰厚的物资,他还外带赚了面子。因此,在花钱这一方面,跟宁子初着实不必客气。 或许,可以去跟宁子初提议,让妙衣坊老板娘将那镇店之宝借出一天,交流会结束之后,必当归还。 不卖,总能借吧? 这位妙衣坊老板娘,虽然也拿到了一个参与交流会的名额,但比的却是诗词书画,而并歌舞乐器,那套镇店之宝自然是用不上。 因此,借那件衣服,倒也不算唐突。 颜天真想着,兴许是宁子初太过信任她,四个名额,竟有三个人都去参与诗词书画那边了,歌舞这边,只有她一人。 宁子初是认定了她一人便能夺下魁首,这才不浪费了其他人才来参与歌舞。 “颜姑娘,前面好热闹!”忽的,喜鹊的声音传入了耳膜,将颜天真的思绪扯回了。 颜天真抬眼望向前方,果真是人潮涌动,民众们全挤在一起,莫非是有什么好玩的? 想到这儿,她便也迈出了步子。 “走吧,去看看。” 颜天真领着二人挤进了人群,这才看清了,被人群包围着的,是一个小棚,小棚搭建较为简单,一看便是临时搭建,小棚之前站着两个青年男子。 两名男子坐在桌子后,占用的场地不大不小,此刻,一名男子,正将一块雪白的手帕覆盖在右手上,他的右手之上原本什么都没有,揭下手帕之后,竟多了一只鸽子。 那只鸽子在他的手上展翅扑腾着,这一瞬间,周围是一阵叫好声。 颜天真见此,有些失笑。 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呢。原来只是变戏法。 变戏法在民间算是挺流行,哪怕是简单的戏法,都能博得姑娘与孩童一乐。 上一世见多了魔术,对待这一刻所见的戏法,她自然是提不起多大兴趣的。 然而,她没有兴趣,喜鹊杜鹃二人却挺有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她们久居深宫,不常看见民间戏法,偶尔见一见,自然觉得颇为稀奇。 “诸位,方才上面的这些戏法,都只是简单的,接下来,我们兄弟二人给诸位来展示个厉害的。”场地中央的一名男子笑道,“大变活人,诸位是否有兴趣?若是有兴趣,给点掌声,让我们哥俩听听。” 众人听闻此话,便都很给面子地拍起了掌。 “好!” “我们想看,你变一个!” “变一个变一个!” “好好好,这就给大伙变,我们需要一个人来作为试验品,若是没有活人,这大变活人自然也就施展不了了。”青年男子说着,目光扫了一遍周围的人,最终定格在了颜天真身上,“请这位蒙着面纱的姑娘上前一步来,看姑娘眉眼间兴趣十分浓郁,想必是很想试一试的?” 颜天真听闻此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眉眼间表现出的兴趣浓郁? 分明没有。 不过……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给个面子。 这大变活人是个什么过程?她倒是想体会一下,也不知最后会被变到什么地方去。 反正喜鹊杜鹃都在这,总是不担心吃亏的,若是这两名青年男子不怀好意,当场拿下。 想到这,颜天真便迈出了脚步。 “颜姑娘!”身后响起喜鹊的叫喊声,“您别……” 不等喜鹊把话说完,颜天真便打断了她的话,“不碍事的,图一乐子,大伙不都看着呢?不必担心。” 话落,便不再搭理喜鹊,走向了那两名青年男子。 “多谢这位姑娘愿意配合,您虽然轻纱遮面,可站在人群之中,在下却一眼瞅中了您,看姑娘这眉目,必定是绝代佳人……” 颜天真笑着打断他,“行了行了,别说漂亮话,说吧,要我如何配合?” 男子轻笑一声,转过身,指着身后的小棚之内突起的一处地面,“请这位姑娘站到这上面。” 颜天真依言走进了小棚之内,站在了那一处地面上,下一刻,只见站在小棚之外的男子伸展手臂,她眼前当即升起一块巨大的黑布,隔绝了她与棚外的视线…… 小棚之外,众人好奇的望着这一幕。 只见那变戏法的青年男子将手垂落了下,他身后的那块巨大黑布也跟着落下,此刻的小棚之内,已然不见了颜天真的身影。 众人当即拍掌叫好。 “好!” “好厉害!” “那位姑娘呢?被你们变到哪去了?” “诸位,别急呀。”青年男子朝着众人笑道,“我们将那姑娘暂时变到了另一个地方,一刻钟之后,再将她变回来,我们这大变活人就是这么个规矩,但凡是配合我们的人,我们将此人变到另一处地方,令他体会一场美妙的旅行,只持续一刻钟,一刻钟之后立马回来。” “真的假的?” “你莫要忽悠我们啊!” “变我!变我!我也想试试是什么奇妙的旅行?” 眼见众人们跟着起哄了,喜鹊杜鹃却是不乐意了,当即走上前质问。 “你们究竟把我们姑娘变到什么地方去了!” “立即把我们家姑娘变回来,我们赶着回家!” “二位姑娘,别着急呀,都说是变戏法了,你们难道还担心,我们对那位姑娘做什么?”青年男子笑道,“你们二位若是不信,也来试试呗?” “这……”喜鹊拧了拧眉头,“我不管,我们不试,你立刻将我们姑娘变回来!否则我便要抓你去见官了!” “诶,这位姑娘,你可不能这么不讲理呀,都说了这是我们的规矩,总不能因为你一人坏了规矩,看你这模样显然是不信任我们,你若是不信,自己上来试一试啊!” 喜鹊见对方耍起了无赖,磨了磨牙,“你别逼我……” 杜鹃眼见着喜鹊要发火,连忙拉住她,在她耳畔低声道:“这里是宫外,莫要太过张扬,或许他们真的只是玩玩,切莫太较真了,这样吧,我去试试。” 杜鹃说着,望向了那名青衣男子,“我也要试。” 青衣男子笑道:“没问题,姑娘请。进去那小棚,站在方才那位姑娘站着的地方。” 杜鹃依言站了进去。 小棚之外,青年男子再度伸展双手。 小棚之内,杜鹃抬眼,便见眼前一黑—— 而后…… 失去了知觉。 …… “我了个去,这什么地方……” 阴暗的石洞之内,颜天真缓步行走,抬眸望着周围的情形。 她此刻身处一个挺宽阔的石洞,石洞之内有些阴凉,但不算太黑暗,只因石洞顶上开了个洞,能让外头的日光照射进来。 她方才站在了小棚之内,只见眼前黑布一挥,同时,脚下一沉。 原本踩着的是实地,忽然在那一瞬间就抽空了,让她急速坠下。 下坠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迅速地思考着,自己是否落入了一个陷阱?这底下等着她的是什么。 然而,她并没有摔个狗啃泥,而是掉落在了一张藤蔓编织的大网上,那网兜住了她,让她毫发无伤。 她从网上下来,所见的便是一个宽阔的石洞,静谧幽凉。 前边就是一个拐角处。 颜天真走过来的拐角处,抬眸的那一瞬间,怔了一怔。 前方一丈之外,站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身着海蓝色锦衣,乌发如绸,被银冠束起了一半在头顶,剩余的随意披散在肩后。 “云渺?!” 前头站立着的那人,听到她的喊叫,转过了身,正是她所熟悉的容颜。 凤云渺冲她淡淡一笑,伸手,手指轻轻勾了勾。 颜天真不作他想,当即飞奔上前,到了凤云渺的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真是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好玩么?”凤云渺的低笑声在耳畔响起。 “好玩!好一个大变活人,把我变到你这来了。”颜天真笑道,“你啊,还真是花招百出,为了见我一面竟绕这么大的圈子。” “一方面是想轻易甩开你身后跟着的两块牛皮糖,一方面,我觉得这么玩挺有神秘感。”凤云渺抚着她的乌发,“我想与你见面,又不能处理了那两个宫女,用这样的方式,再好不过了。” “原来那两个青年是你的属下啊。可是……他们就这么把我变走了,喜鹊杜鹃必定会闹腾,周围还有那么多群众呢,他们要如何解释?”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群众们都是喜欢起哄的,好忽悠,我那两个属下忽悠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至于那两个宫女,简单,忽悠着她们也去玩大变活人,只要她们一上当,她们就闹腾不起来了。” “咦?那若是她们也被忽悠着去玩了,她们会变到什么地方去?” “这个石洞,是被一分为二的,左边是个迷宫,右边呢,就是你我站在的这一处地方,空旷,幽静,什么玩意儿也没有,再往前走,就能离开此地。此地名唤‘别有洞天’,黑市之内,有人出售这个石洞,我瞅着挺有趣,就买下来了,正好为今日的你我相见提供了方便。” “看来她们是被变到迷宫去了……”颜天真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她们兴许以为,我也被变到了迷宫中去,回头在迷宫之内兜兜转转,找不到我……” “你坠落下来之时,是清醒着的,而她们,会被我的属下迷晕了带到迷宫中去,等她们醒过来,就得开始烦恼着该怎么走出去了。” 凤云渺说到这,唇角轻扬,“那迷宫有七七四十九条岔路,我当初就是瞅着挺有难度,才起了兴趣高价买下来,若是她们足够聪明,走半个时辰,想必也能找到出口,若是不够聪明,恐怕要在里面打转一两个时辰。” 颜天真:“……” 能被凤云渺定义为‘聪明’,是有难度的。 谁知道他说的聪明,这脑子灵活程度要达到多高? 颜天真想着,喜鹊与杜鹃多半就是他眼中‘不聪明’的那类人。 她才这么想,凤云渺又道了一句:“没准她们会被困到日落天黑,等你我玩了一圈回来,正好让人将她们放出来。” “她们会被气死的……” “我本没有打算取她们性命,若是气死了也与我无关。” …… 同一时,地面之上。 杜鹃消失了之后,青年男子又成功将喜鹊忽悠进了小棚内,将她也‘变走’。 “诶,那三位姑娘都被变没了。她们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真好奇呀,我也想试试……” 青年男子闻言,笑道:“诸位,刚才忘了说了,前三名配合我们的人,我们不收钱,这接下来若是还想玩,我们可就要收钱了呢,否则我们哥俩要喝西北风啊。” “你们怎么不早说呢?这会儿勾起大伙儿的兴趣,就想着要钱了?” “你倒是说说,玩一次收多少钱?” 青年笑道:“不贵,现在开始,第一位,十两银子,第二位,二十两银子,第三位,三……” “他娘的!这么黑?” “变个戏法还这么贵,你们抢劫么!” “还玩个屁呀!不玩了不玩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人群便散了大半。 不过,依旧剩下了几个人,衣着打扮看上去像是不愁吃喝,很显然是起了玩的兴趣。 两名青年见此,依旧满面笑容。 想玩? 无所谓。 就这么几个人,全丢进迷宫里去得了。 …… “来,穿上这件男装,束个发,戴上这面具,你我便能大摇大摆地出去闲逛了。” 石洞之内,凤云渺递给颜天真事先准备好的男装与面具。 这件男装较为宽松,颜天真可直接套在身上,将身上原本穿着的锦绣罗裙隐藏起来。 依着凤云渺的意思束了发,她将面具戴上了。 这面具只有半片,盖住了鼻梁以上的半张脸。 没有遮盖全脸,这也好,吃东西较为方便,不必摘下来。 乔装好过后,凤云渺便牵着她,走出了石洞。 出了洞口,颜天真才发现,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旧宅。 “你今日怎么想着要出宫闲逛了?”凤云渺问着。 颜天真道:“我今日出来可不是闲逛的,而是有要紧事呢,原本是想看看,交流会当天舞衣的赶制进度,顺便要再买一套,作为压轴那一场独舞用的……” 颜天真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可惜了,我这么高的眼光,难得十分中意一件舞衣,老板却不卖。” “不卖?”凤云渺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疑惑了,“开门做生意,哪有东西不卖的道理?” “人家说了是镇店之宝,还没想着要出售呢,我也没好意思死皮赖脸地去强求,关键是,这妙衣坊原本就不是个能撒泼的地方,老板娘有小皇帝撑腰,她不愿意做的生意,谁都不能强求。” “那她不愿卖,你所需的舞衣要去哪儿找?” “我倒是还有个主意。”颜天真说着,笑了笑,“她不卖也无妨,我借呗,既然是小皇帝给她撑腰,她不卖别人的面子,也要卖小皇帝的面子,回头我去小皇帝那说说,让他出面去借,我参与四国交流会,他得利,那么我所面临的问题,自然该让他解决去。” “又要去找宁子初?”凤云渺脚下的步子一顿,开口语气不咸不淡,“不准去找他。” 颜天真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为何?” “你遇到难题,第一个想要求助的人竟不是我,而是他?”凤云渺轻瞥了她一眼,桃花美目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之色。 “拜托,找他出马,这是合情合理的,人家老板娘与他认识,他是皇帝,要件衣服多简单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要拿到这件衣裳就很难?” “你是南旭国太子,你的面子在妙衣坊这儿能顶什么用?”颜天真撇了撇嘴。 这醋吃得真没道理。 “不用找宁子初。”凤云渺淡淡道,“你要的衣裳,我给你弄来就是了,不偷不抢。” 颜天真见他语气不容商量,不想与他争执,便耸了耸肩,“也罢,就依你吧。” 看他似乎还蛮有自信。 兴许他人脉够广,能与妙衣坊的人商量着拿下那镇店之宝呢。 颜天真正想着,忽听前头不远处响起了吆喝声。 “冰糖葫芦……” 颜天真挑眉,松开了凤云渺的手,奔向了卖糖葫芦的小贩。 凤云渺只觉得手中一空,那柔软滑嫩的触感顿时消失,颜天真已经溜出去了。 吃个糖葫芦就那么重要。 颜天真从小贩那儿买了两根糖葫芦,想要付钱时,才惊觉自己身上没带钱。 每回出宫,带着喜鹊杜鹃,都是她们二人带着钱袋子,跟在她身后付账的。 此刻,她是身无分文的。 颜天真没钱付,自然只能转过头,求助不远处的凤云渺。 “云渺!我没带银两在身上,你过来帮我付钱。” 凤云渺闻言,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此时此刻,颜天真自然不知道,身后一丈之外,一名身着杏黄色衣裙的女子,在听到她的喊叫之后,转过了头。 宁子怡今日也出宫游玩了,此刻正停留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前,原本她并没有多注意周围的环境,忽然听到了一声“云渺”,便下意识转过了头。 她的心仪之人就是叫这个名字,因此,听到有人喊这个名字,自然便望了一眼过去。 而这么一看,她怔住了。 不远处,身着海蓝色锦衣的男子缓步行走,正穿过嘈杂的人群。 他的脚步轻盈又缓慢,正如同他给的那种云淡风轻之感。 行走之间,衣带轻跃。路人之中,有几名女子瞅见了他,便也都齐齐愣在原地,目光皆停留在他的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这个人……每每出现,都是焦点。 那张白皙玉面太过细腻,举手投足之间,犹如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有些不真实。 他不似凡人,不染俗世之气。 眼见着他走到了一名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从衣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小贩。 颜天真自然是察觉到周围的几道目光,付了钱之后,连忙拉着凤云渺便走。 “云渺!你给我准备了面具,自己出门怎么就不带一个?”颜天真咬了一口糖葫芦,埋怨道,“人家姑娘看见你,都快走不动路了。” “我只想起来要隐藏你的容貌,一时没想起来要藏自己的。”凤云渺悠悠道,“让她们看看也好,正好让你感受一下不愉快的心境,你被其他男子垂涎之时,我也是这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呢。” 颜天真:“……” 将凤云渺拉到了一处窄巷之内,颜天真这才停了下来。 此处无人,总算不用担心让人注视。 “云渺,这糖葫芦可好吃了,要不要吃?”颜天真说的,递给了他一根。 凤云渺并不接颜天真递来的那根糖葫芦,而是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水润的唇瓣沾染了些糖稀,在这一刻,诱人采撷。 “吃,自然要吃。”凤云渺也不与她客气,捧起了她的脸,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瓣。 颜天真:“……” 他说的要吃,竟是这个意思啊。 被凤云渺吻着,颜天真下意识伸手要环住他的腰,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糖葫芦,这么一伸手,糖葫芦上的糖稀,便黏在了凤云渺垂落下来的乌发上…… 二人此刻还未察觉。 与此同时,窄巷之外的榕树下,一抹杏黄色的身影站立,望着这样的一幕,脸色铁青。 ------题外话------ —— 明儿应该会写到交流会的~ 云渺:我的头发! 第77章 有什么需要,先找我 宁子怡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巷子里的二人,心情颇为复杂。 犹记得之前听皇叔说过,凤云渺一直不曾有过妻妾,兴许是好男风,有断袖之癖。 之前她并不信,十分理直气壮地反驳了皇叔。 如今,当她看见凤云渺在暗巷之内拥吻一个男子,这让她不得不信了…… 宁子怡也不晓得此刻的心情该如何言说。 失落之余,也有失望。 然而更多的还是气愤。 如斯美男怎么就是个断袖?! 此时此刻,心中生出了一种想要上前去干扰二人的冲动。 然而,她又要以怎样的立场出现?她与凤云渺非亲非故,只是她单方面在思慕他,若是现在上前去,显得冒失。 宁子怡斟酌了片刻,终究还是背过了身,咬牙切齿地离开。 这算是抓到了凤云渺的一个把柄么? 凤云渺。 堂堂一国太子,怎能断袖?该如何让他回归正道? 宁子怡原本心中还觉得气愤难平,但转念一想,若凤云渺真是断袖,那么他想必还不曾对女子动过心。 若是她能引导他回归正途,他对她的印象,总该会比对待其他女子更深刻些? 虽然亲眼目睹了凤云渺的荒唐行为,但她的心中,依旧不对他反感。 撇开他有这样的特殊癖好不谈,他本身是多么优异的男子,人中龙凤。不能因为他这特殊癖好而否定了他的优异之处。 一定要寻个好时机劝诫他才是。 兴许是上天觉得他太过出色,才会让他有一个这样的污点罢? 这一头宁子怡在长吁短叹,小巷之内,颜天真与凤云渺还未分开。 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刻,又无人打扰,二人自然是不曾去注意周遭的动静。 此处小巷原本就较为隐蔽,少有人经过,宁子怡之所以会过来,原本就是锁定着凤云渺的动向来的,此刻宁子怡走开了,便再也没有了旁观的人。 凤云渺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奈何,口中含着的唇瓣被糖稀沾染过,太过清甜可口,啃着这样的唇瓣,比啃着糖葫芦的感觉好太多了。 轻咬轻吮,轻柔地摩痧着她的唇瓣,温柔又细致。 这一下嘴,倒还真舍不得放开了。 颜天真自然也不会逃避他的亲吻,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原本就觉得云渺有些过于矜持,他能晓得主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唇瓣厮磨,愈发地缠绵悱恻,仿佛被胶在一起,难舍难分。 左右如今也没什么要紧事,多亲上个一时半刻也是不要紧的。 凤云渺见颜天真十分安静,甚至轻启唇瓣回应,心中自然也更欢喜了几分。 这一次的亲吻,算是二人相识以来,维持得最长久的一次。 凤云渺渐渐有些不满足于唇瓣厮磨,试探般地撬开了颜天真的贝齿。 颜天真恍然之间,觉得有一物撬开了齿探入口中,柔软又湿滑,蓦然如同触电般打了个激灵,险些腿软。 此刻似乎有一缕细细的电流从唇部蔓延至全身,游过血液,扩散在四肢百骸之间—— 他他他…… 忽然就开窍了。 凤云渺此刻与她贴的极近,自然是察觉到了她有些站立不稳,便不假思索的伸出手,揽上了她的腰。 颜天真这一刻心中的想法却是…… 不能让他得逞。 给他尝尝甜头也就罢了。 法式长吻还是过些日子再来体会。 想到这,颜天真不假思索地偏开了头,避开了凤云渺的吻。 唇瓣分开,牵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凤云渺见颜天真避开了,桃花美目轻挑。 兴许……他刚才那一瞬间确实太过急切了。 她还不能适应太过热烈的亲密行为? 早知道不亲那么狠了。 颜天真此刻心中是欢喜的,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她的双手还环着凤云渺的腰身,正打算收回来,却蓦然察觉,有一小股力道在牵扯着她手中的糖葫芦。 颜天真低头一看,怔住了。 那牵扯着糖葫芦的东西……正是凤云渺的头发! “云渺,别动!”颜天真连忙道,“糖葫芦粘在你头发上了!” 凤云渺:“……” “你可别乱动啊,否则等会又要蹭到衣服上了,粘乎乎的……” 今日艳阳当空照,糖葫芦拿在手上,打开密封的纸袋,片刻的时间糖稀就化开了,她方才抱凤云渺的时候,竟没有考虑到会不会把手中的糖葫芦蹭到他身上。 颜天真绕到了凤云渺的身后,将糖葫芦与他的头发分开了。 糖稀粘在了头发上,将原本柔顺的乌发都粘在了一起,看着有些滑稽。 颜天真禁不住笑出了声。 “你倒还笑得出来。”身前响起了凤云渺的声线,毫无起伏,“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云渺的意思是怪我?”颜天真微一挑眉,“是你先亲吻我的,你不亲我,我就不会抱你,也就不至于把糖葫芦蹭你头发上了。” “你若是不吃糖葫芦,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这与我吃糖葫芦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亲吻我,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你……” “我什么我?你若觉得不服气,我们便来打个赌,我一年都不吃糖葫芦,你一年不准亲我,赌注要赌什么?好好想想。” 凤云渺:“……” 这个赌约对他而言,哪有半分好处? “你没错。”思虑了片刻,凤云渺开口道,“怪我了,是我没有提醒你,才让你把糖葫芦粘我头发上。” “对嘛,是你不提醒我。”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吃一堑长一智,下一回,想必不会这么粗心了。” 凤云渺无言以对,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素来能言善辩,总有把人堵到接不上话的本事,花无心与他争执过几回都没讨到好处,每每落败,都要叹一声,口才不如他。 可在面对颜天真的时候,他却常常是妥协的那一方,由着她争赢了。 若不是因为心里有她,可不会这么让着她。 “云渺,这头发必须得洗了。”身后的颜天真轻叹了一声,“拿手帕压根就擦不掉,这头发一整撮粘在一起,看着真滑稽,找个地方洗洗头吧,咱们就近找一家客栈,让伙计烧热水来,把这一撮拿来洗洗,很容易就干了,走。” 颜天真说着,也不等凤云渺接过话,拉扯着他便往窄巷外走去。 凤云渺由着颜天真拉着他,在附近找了家客栈。 订好了客房,颜天真吩咐了伙计烧热水。 “天真,再怎么说,这糖稀也是你弄上去的。”凤云渺道,“你给我洗,若是让我自己洗,有些不方便。” 颜天真这一回倒是很爽快地应下了,“好,我给你洗。” 伙计将热水烧好了端上来之后,凤云渺便搬了个小凳子坐,垂下了头,将散落在肩后的头发浸到了水盆之内。 颜天真在他身旁坐下了,将手伸入了水盆之中,帮他清洗着头发。 “云渺。” “嗯?” “我想起了一件正经事要问你。”颜天真状若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个俗人,素来不看重身份,因此,我这样的身份,你也不介意。” 颜天真说到这儿,笑了笑,“可你毕竟是一国储君,身份不知比我高了多少,纵然你不介意,你们南旭国的臣民们……” “这一点不劳你操心。”不等颜天真说完,凤云渺打断她的话,“我的性子,素来说一不二,但凡是我决定了的事情,便没有人能干扰。若是我连娶一个女子都要征求他人的同意,那这个储君岂不是当得太窝囊了。” 颜天真笑道:“你这霸气的性子倒是很讨我喜欢,不过,你虽任性,他人也难免会说三道四,这个世道,人本就分三六九等。” 她曾经设想过,她若是站在凤云渺身边,会有多少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若是单单只作为一个侍妾,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这年头,权贵世家对妾室的要求不算高,可若是作为正妻,要求可谓是严苛了。 妾室可以不计数量,但当家主母,从来都只能有一个,家世背景显得尤为重要。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 这个世道的贵族们,联姻尤其讲究门当户对。 别说是一国储君,哪怕只是个高官子弟,娶媳妇也是要讲究得很。 她自然是脸皮够厚的,并不怕他人说三道四,但她要为凤云渺考虑,总不能让他一国太子让人嘲笑,说他取一个异国君主身边的歌女做正妻。 “你心中不必感慨太多。”凤云渺的声线再度传入耳膜,“即便天真你不是什么名门贵女,总担得起才女二字,你若是争气些,在四国交流会上夺个魁首,名扬四海,也算是个名人了,攒够了名声,总归比一个平民身份好得多。” “话虽如此,可我毕竟没什么高贵的血统。”颜天真挑了挑眉,“在与你相识之前,我从没幻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做太子妃,此刻与你这般谈心,感觉活在梦里似的。” “南旭国的朝堂上,也有不少我的亲信,总归是会站在我这边的,即便他们口服心不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要你的才华足够令他们折服,终究他们会认可你,我认为天真你完全有这样的本事。” 凤云渺语气悠悠,“这两年,朝堂之上有几个老家伙总在为我的婚姻大事操心,我身为太子,二十有二却还不曾娶妻妾,发愁的人可谓不少,你说,我若是娶个第一美人回去,单凭你这番相貌他们就不敢挑出刺。” “你又在夸我长得好看了。”颜天真听得乐了,“大臣们操心你的婚事,可曾跟你介绍过名门贵女?” “自然是没少介绍的,我从未有满意的人选,直到遇见你。”凤云渺说到这儿,笑了笑,“若是哪一日,有其他名门贵女挑着你的身份来说些刺激你的话,你大可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逮着一个就说人家丑,好好炫耀炫耀自己这番容貌。” “哎呦,这样显得好过分呢。” “美貌本就是拿来炫耀的,有这个资本,又何必太过谦虚,你身上最能拿来炫耀的东西,除了容貌,还有歌舞,总之你自个看着炫耀,对待那些贬低你的人,也使劲把他们往死里贬低,贬得体无完肤,贬得一文不值。” “你这番话我记在心中了,若是以后有人贬低我,我就怼死她们去。” “这样很好,猖狂一些,万不可太过谦让,若是得罪了人,我会帮着你解决的。” “云渺~你真好。” 凤云渺不再接话,无声一笑。 “对了云渺,有个问题我倒是想问问你,但是你不准气恼喔。” “什么问题?” “你反复强调我的容貌漂亮,是否这也是你对我种下情根的原因?若是我没有这番容貌,兴许你就瞧不上我了?”颜天真开玩笑般地问了一句。 “胡言乱语,我若是贪图你的容貌,与你初见之时,便该对你动情了,可你我初见的那一夜,我心中当真没有波澜,我也不晓得是何时对你动心,我真正看重的,是你的真性情。” 美貌身段,都只是次要的,他最欣赏的,是她的聪明伶俐,和她那与众不同的性格。 纵然她没有这样一张如花容颜,他依旧会被她的特别所吸引。 “我说笑的呢,呵呵。”颜天真朗声一笑,“我自然明白你不是庸俗之人。” 二人说话之间,颜天真已经将他的头发清洗干净,从水中捞了起来,拿过搁在一旁的干毛巾为他擦拭着头发。 被糖稀粘到的头发原本就不多,只洗了那么一撮,因此便很容易擦干了。 颜天真才将毛巾放下,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伙计的声音传入耳中,“两位客官,你们点的桂花馅饼做好了。” 凤云渺听闻此话,望向了颜天真,“你点了桂花馅饼?” “嗯,觉得有些饿了,光吃了两个糖葫芦,填不饱肚子,便又叫了盘馅饼来,这儿的馅饼,个头大,量足管饱,关键是,好吃还不贵。” “你竟是这么爱吃甜食的。”凤云渺低笑了一声。 平日里看她吃的零嘴,几乎都是甜的东西。 甜点吃多了一向容易发福,难得她的身姿还能如此纤细。 “来云渺,你也吃。”颜天真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馅饼叼在口中,顺手也递了一个给凤云渺。 吃着甜点,颜天真走到了窗户边,倚靠着纱窗站立,瞥着街道上一派繁荣的景象。 “云渺,南旭国的街道,想必也是如此热闹的吧?” 凤云渺走到她的身旁,道:“与北昱差不多,下次去了你就知道,帝都上有一条街专卖各类甜点,你想必会很喜欢,不久的将来,我兴许会带着你,从街头吃到街尾。” 颜天真听闻此话,自然是眉开眼笑,“好啊。”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楼下响起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子声音—— “你能否别再跟着我?哪有你这般无赖的人!离我远些!” 这道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颜天真循声望去,这一看,挑了挑眉。 果然是熟人呢。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客栈的二楼,站在窗台边向下看,可饱览街道上的情形。 此刻,街道边上,站着一名身着杏黄色衣衫的女子,她正望着对面一袭黑色锦衣的公子,神色愠怒。 是宁子怡和…… 颜天真的目光落在那黑衣公子的面上,看了片刻,总算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在宫宴之上,见过那么一两回,似乎是相爷公子,楚皇后的亲弟之一,也是宁子怡的追求者。 这位公子,相貌倒是俊朗,可惜似乎是个纨绔子弟,有些不学无术,这样的男子,宁子怡自然是看不上的。 “云渺,看。”颜天真望着街道边上的那一幕,笑道,“怡长公主又在拒绝思慕她的公子哥了,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她中意的是你,这样的公子哥与你比起来,简直卑微到尘埃中,她能看上就怪了。” 凤云渺听闻此话,不咸不淡道:“这不奇怪,在我心中,这位怡长公主与你比起来,我也觉得她似一粒沙子,卑微到了尘埃中。” 颜天真干笑一声,“人家好歹是个公主,这么贬低她……” “公主又如何。”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平庸得很,我素来不爱怜香惜玉,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一头,凤云渺才评价完宁子怡,街道边上,宁子怡也正对着面前的黑衣公子指指点点。 “本公……本姑娘再与你声明一遍,本姑娘不喜欢看你在我眼前晃悠,你莫要总跟牛皮糖似地缠着,若是你惹恼了我,我便告诉你父亲,让你父亲教训你,你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莫要在我心中,再添上一笔厚颜无耻的印象。” 对面的黑衣男子闻言,面上依旧无所畏惧,反而笑得一派轻松,“父亲是管不了我的,你为何看我就如此不顺眼?我并非是不学无术,只是从来不愿认真去学,可我对待你,是怀着一颗真心的,若是你愿意与我在一起,我自然是不敢纳妾室的。” 纵观各国,公主下嫁臣子的事儿倒也不算少见,身为相爷公子,身份自然是不低,若是与公主看对了眼,倒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黑衣男子这番话看似情真意切,宁子怡却不以为然,“我心中早已有了心仪之人,他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你连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还是早点死心了吧,我是绝不会考虑你的。” 宁子怡此话一出,对面男子的笑容僵了僵,“你有心仪之人了,是谁?” “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没有必要与你说明,他惊才绝艳,人中龙凤。你与他,云泥之别。”宁子怡冷笑道,“别妄想着我会看上你!你无才华,无头脑,我压根就挑不出你身上一处优点来夸奖你!你想让我看上你,别做梦了,除非天上掉馅饼。” 与此同时,客栈二楼,凤云渺将宁子怡的话听在耳中,几乎是没有多想,将手中那个还未吃上一口的桂花馅饼,朝着宁子怡的头便砸了过去。 颜天真瞥见他此番动作,险些笑呛! 他的反应怎么就能那么快…… 桂花馅饼脱离了凤云渺的手,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宁子怡的脑袋。 “哎哟!” 宁子怡原本说话说得好好的,蓦然察觉脑袋一疼,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当即眉头一拧,抬眸扫了一眼四周。 “谁砸我?!” 客栈之内,凤云渺砸了人之后,便拉着颜天真退开了几步,确保宁子怡抬头之时不会看到他们。 下一刻,二人可以清晰地听见,窗户外响起的大笑—— “哈哈哈,馅饼,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这笑声自然来源于那名黑衣公子。 “子怡,你可还记得自己上一刻说的话?你说,你不会看上我,除非这天上掉馅饼,你这话才说完,果真就掉馅饼了!这馅饼还就砸在你脑门上,这是天意,天意呀,天助我也!子怡,你我这段缘分,可谓是天赐良缘,哈哈哈!” “什么天赐良缘?休得胡说八道!这馅饼分明是有人砸我头上来的,哪是什么天意!若让我知道是谁往我头上砸东西,我定要叫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谁会砸个馅饼在你头上?难不成我提前收买了人,让人砸你?子怡,天上掉馅饼的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莫非我还能事先知道你要说什么话提前做好安排?我自认是没有那个能耐的,既然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你为何不接受呢?” “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懒得与你多说!” 客栈之内的二人听着楼下二人的争执,不禁都有些失笑。 “云渺,你也太淘气了。” “我不过是看那位黑衣公子情真意切,有心帮他一个小忙罢了,也只能帮他到这儿了。” “看他那缠人的劲,可有宁子怡烦的了,你这分明就是在给宁子怡找麻烦。” 窗户外头,黑衣男子果真如颜天真所言,缠上了宁子怡。 “子怡,你别走啊,你怎能如此耍赖?才说过的话就忘了,这天上掉馅饼的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你现在看不上我,以后也会看上的!” “痴人说梦!” “子怡,你若非要这么耍赖,可别怪我耍些手段了……来来来!各位走过路过的,过来瞧一瞧啊,瞧一瞧,这位姑娘方才对我说,她不会看上我,除非天上掉馅饼,她这话才说完,天上便掉下一个馅饼砸她脑门上,大伙说说,这是不是天定良缘!” “你这个疯子,你嚷嚷什么!你简直放肆!” 二人的争执声,随着二人的走动,愈来愈远。 客栈之内,颜天真将一盘桂花饼吃光了,冲着凤云渺道:“云渺,你我二人出来闲逛也挺久了,我是该回去了,若是时间耽搁太久,只怕喜鹊杜鹃要怀疑的。” “也好。”凤云渺道,“我将你送到她们所困的迷宫出口,命人将她们从迷宫之内带出来与你会合,你回头随便忽悠她们几句便好。” 颜天真闻言,笑道:“放心吧,我忽悠人的本事也是不赖。” 二人说定了之后,便出了客栈,一路返回石洞。 颜天真将身上的男装褪下了,摘去了面具,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凤云渺牵着她,领着她往石洞深处走去。 石洞的尽头是一堵墙,认真端详,便能发现,这堵墙上有两个门的轮廓。 “左边这道门,便能进入迷宫,右边的这道门,走出去可直接到达集市,拐个弯,便能进入迷宫出口。机关在此处。” 凤云渺说着,摸索到了墙上的某一处,轻轻按下。 只听“笃——”的一声,石门便开启了,露出了一条密道,宽敞又干净。 凤云渺牵着颜天真,走出密道,领着她到了迷宫出口。 “你我就在这分别。”凤云渺说着,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随即转身离开了。 颜天真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颜姑娘。”忽然身后响起清朗的男子声音,颜天真转过头,看到的便是之前变戏法的那两名青年男子。 颜天真冲二人点头微笑。 她虽戴着面纱,眉眼间的笑意却是展示了出来,让对面的二人怔了一怔。 但很快的,那两人便回过了神。 “劳烦颜姑娘在这稍候片刻,我们会将您的两个丫鬟,连同其他困在里头的客人都领出来,您回头只要告诉他们,您是第一个走出迷宫的就成。” “好。” 两名男子走进了迷宫,与颜天真拉开了些许距离,这才开始窃窃私语。 “殿下看中的这位,还真是很不一般呢,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迷人……” “那双丹凤眼的确灵动得很,还有那眉眼间的神采,哪怕是遮着面纱,都掩盖不住那一身的风姿,听小将军说,是个绝色的美人,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咱们殿下果然不同凡响,要么就一个都不找,一找就要找最好的,最漂亮的,嘿嘿……” 颜天真自然是不知二人背着她议论了些什么,只站在迷宫出口等候片刻,那两名男子便将喜鹊杜鹃,以及几个衣着不俗的男子带出来。 那几个衣着不俗的人,出了迷宫,便开始骂骂咧咧。 “你们这两个变戏法的,还真是够黑心的,说什么大变活人,会变到另一处地方,走一场奇妙的旅行,结果就是让我们在这迷宫里转悠?” “什么狗屁奇妙的旅行?还以为是什么人间仙境,结果害我们在里头打转了大半天,绕得我头都晕了!” “白花了二十两银子,下回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那几人骂了一通之后,便甩袖离开。 “本以为大伙会对这迷宫有兴趣呢,想不到到头来还是挨了顿骂,唉。不过这位蒙面纱的姑娘,当真是厉害,您是第一位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出这迷宫的,其余的人都是由我们带出来,可见,众人之中,就属姑娘您脑子最好使了。” 颜天真听着男子的夸奖,心中觉得好笑。 云渺手底下的人,演戏还真是挺厉害,这演技……说得跟真的似的,就连那目光之中的崇敬之情都不似作假。 “你们这两人,真是过分,摆明了就是耍人玩的!”喜鹊白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二人,“真耽误我们时间。” “诶,姑娘,是你自己要玩的,这怎么也能怪到我们头上,且,你们这三位姑娘都是免费玩,我们都不收你们钱,之后进来的几位公子,可都是付了钱的。”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占了大便宜似的?” “好了喜鹊,不必抱怨了,我觉得倒是挺好玩的。”颜天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让喜鹊安分了下来。 “还是这位姑娘有眼光!”旁边的男子夸赞道,“这聪明人的头脑啊,就是跟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他们不晓得享受着其中的乐趣,这种考验人智力的游戏,也就只适合聪明人玩。” 颜天真挑了挑眉,不再回话,朝着喜鹊杜鹃二人道:“回吧。” 话音落下,便率先迈出了步子。 不得不说,凤云渺的办法真是极妙的,整这么一出,喜鹊杜鹃倒真是没怀疑什么,只是抱怨了两句,说那两名青年男子无聊至极。 “你们二人,也不必太多埋怨了,我们平日里大多呆在皇宫,闷在仙乐宫之内,你们难道不曾觉得乏味?难得出趟宫,玩个戏法,倒也挺有意思,若是我仙乐宫之内也有这样的迷宫,我必定要经常去玩玩的。” 喜鹊杜鹃二人见颜天真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思索着——莫非聪明人当真都喜欢那种无趣的游戏? 三人回到了宫中,颜天真便让二人去请南宫仙和严淑妃过来练舞。 她今日心情颇好,心情一好,便想着舞几回。 …… 是夜。 月色皎皎清如水,宽敞寂静的庭院之内,只能听见风卷落叶的声音,夹杂着衣袖翻飞之声。 皎洁的月色打在庭院之内舞动的人影之上,那红影身段柔软灵活,两条长长的水袖在空气中挥舞,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分外妖娆。 此刻临近子时,宫中众人多数都已经歇息了,而颜天真却依旧十分辛勤地练习着。 一舞结束,她才准备坐下来歇会儿,便听得空气中响起了清脆的拍掌声。 是从她身后响起的。 颜天真转过身,抬眸的那一刻,冲来人淡淡一笑,“是不是一晚上不来看我,就想得慌?” “被你说对了,若是有一晚上不溜达过来看看,觉都睡不安稳。”凤云渺走近了她,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这么长的袖子,挥舞起来累么?” “练久了,自然是有点累。”颜天真笑道,“来得正好,又要给我伴奏了么?自从听了你弹奏的曲子之后,这宫中乐师弹奏的我都不满意了。” 凤云渺闻言,微一挑眉,“那不如,四国交流会之上,让我来做你的乐师?为你的舞姿弹琴伴奏。” “可别,你还要参加比试的么,我可不能如此自私,你好好比你的就是了,这宫中乐师虽然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弹奏得也勉强能听,关键还是要看我舞得好不好……诶,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颜天真这才注意到了,凤云渺的手上拎着个盒子。 方才只顾着与他说话,没认真去看,这会儿低头看见了,心中就忍不住好奇。 “这是给你的。”凤云渺说着,将盒子递了出去,“你想必会喜欢的。” 颜天真见此,伸出了手,将那盒子直接打开了。 看清盒内东西的那一刻,她怔住了。 是一套火红的衣裙。 她的手指抚上那衣裙,质地柔软、轻薄,层层叠纱,却丝毫不厚重。 她一眼就能认出,这套衣裙,是妙衣坊的那件镇店之宝——刹那芳华。 这是她心心念念的舞衣啊。 白日里凤云渺说,要为她取来这件舞衣,不偷不抢。 “云渺,这件镇店之宝,你是怎么拿到的?”颜天真抓着手中的舞衣,喜上眉梢。 “拿东西跟老板换来的。”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我承诺过要给你的东西,自然会给你,绝不会出尔反尔,我若是办不到,便不会承诺,往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先找我,不必去找宁子初。” “好好,不找他。”颜天真笑道,“那我去换上试试,跳舞给你看?” 凤云渺微微一笑,“好。” 颜天真抱着衣裳走回寝殿之内,不多时,便换好了衣裳出来了。 她从寝殿里踏出的那一刻,凤云渺的目光之中浮现一抹怔然。 她果然很适合这套衣裙。 她真真正正配得上那四个字:倾城之姿。 颜天真到了凤云渺身前,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儿。 “云渺,好看么。” 凤云渺扬唇浅笑,“好看。” “我舞一场,你为我弹琴伴奏。” “好。”凤云渺伸手,抚上她的头,“我对你,有极大的信心。” 颜天真粲然一笑,一头扎进他怀里。 “我对你也是极有信心的,今年的神笔,不准让别人夺了去。” …… 一晃眼,便是三日过去了。 这一日,是轰动帝都的四国交流会,也是个艳阳高照日。 交流会前的两日,便陆续有东陵西宁两国的车队进了帝都,驻扎在驿馆。 和煦的日光,透过半敞着的纱窗打在冰凉的地面上。装潢雅致的房屋内,焚香缭绕,逶迤倾泻的珠帘后,传出男子低沉而悠漫的嗓音,“绿袖,你可是得了五年前那位舞王的真传,这一次的比试,莫要让朕失望。” “朕都让人打听清楚了,你所面临的对手,都是歌舞方面的人才,但,多数想必还是及不上你的,你只需要重视一人便可。” “陛下您所说的,可是北昱国小皇帝身边的那位红人颜天真?”珠帘之前,一道湖绿色的身影站立,这女子身形高挑,一身湖绿色裙装将身躯包裹得丰盈又曼妙,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这样的身段,可谓令男子亢奋,女子羡慕。 她开口,声音也如同出谷黄莺一般清脆悦耳,“据说她美若天仙,歌舞一绝,貌似有点能耐。陛下放心,我定当认真对待。” “嗯。”珠帘后的男子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起了身,拂开了珠帘。 修长的身影从珠帘之后走出,他垂下了手,珠帘再次落下,响起了清脆的玉珠撞击声,在这样静谧的屋子里,分外悦耳。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黑发如绸,以一个小巧的玉冠束起,额头光洁饱满,眉梢斜飞,面如冠玉,眸若星辰。 他神色淡漠,眉眼之间却是较为温和,只是一眼,便看得出优雅与高贵。 蒹葭玉树,姣若云间月。 “诗词书画那方面,我们西宁注定是占不到什么优势了,南旭的秦断玉凤云渺五年前就声名远扬,至今还未被人击垮,难逢对手,朕也没指望我西宁能出一个胜过他们的人才,好在还有你,在歌舞的比试,定要拔得头筹。” “陛下,我定当尽我所能。” 第78章 太子殿下,我认输 二人正说着,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了,请陛下移驾前往交流会场。” “嗯。” …… 四国交流会所用的场地,正是帝都以南的一处校场,本是武将们操练所用,占地广阔,今日空了出来,搭建了两个大型台子,两边台子的正下方,分别设立三个座位,供四国之内最有学识才艺的前辈坐,前辈们的判断,也是比试的人才们最终是胜是负的关键。 校场之内设有数十座高台,供四国皇室子弟们观看,可将台上情形尽收眼底,地面之上安排的席位,供官宦子弟名门望族。 校场外围设有铁网围栏,将平民百姓隔绝于外,百姓们可于围栏之外隔着铁网观看,离台子近些的,也能大概看个清楚。 辰时已过,此刻的校场之上,已经是人声鼎沸。 比试的台子后建有木屋,供参与比试的姑娘们打扮换衣。 “绿袖姑娘,请,这儿就是换装的地方,里头已经聚着好些姑娘了。” 绿袖被人领着进了木屋,抬眸扫了一眼此刻木屋内的众人。 约莫十来个姑娘,个个相貌都是不赖,绿袖只扫了一眼,目光便定格在一道雪白的身影之上。 那女子正侧对着她,在铜镜之前整理发饰。 肤若凝脂,唇似桃李。睫羽卷翘,眼角上挑。 只是一个侧颜,便能让人觉得,她比这屋内的其他女子都要好看。 且,这个女子既不浓妆艳抹,也没有一身珠光宝气,比其他女子的打扮都要简洁一些,却依然是最惹人注目的一个。她垂着眼的时候,那斜勾的眼角自有一分妖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 绿袖正打量着她,而她也在这个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身边的两名姑娘道:“看吧,我就说这舞衣一定好看,等我第一场唱完下来了,再换上我那套。” 她这么一转身,绿袖也看清了她的容貌。 饶是胸有成竹的绿袖,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怔然。 这个穿着雪白衣裙的女子…… 想必就是颜天真了。 坊间传闻她美若天仙,倾城绝色。 这屋内的女子个个都是俏佳人,可若要配得上天仙这二字的,却只有她。 撇开她那花容月貌不说,光是她身上的这件衣裳,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雪白的广袖长裙,穿起来有一种轻盈飘逸之感,再看那裙子上的刺绣,也是实打实的精致细腻,衣裳浅白,雪花刺绣更雪白,都是白,却分深浅,真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白裙子了。 但凡是相貌漂亮的姑娘,穿上这件衣裙,都是锦上添花,雅致脱俗,而这位颜天真,更是把这件衣裙穿出了一身的仙气儿。 无愧于天仙之名。 此刻,注意到颜天真的自然不仅仅是绿袖,木屋内的其他女子自然也都是注意到了,有些姑娘的视线盯在她那条白裙子上,有些则是盯在她的脸上。 绝大部分的目光,都是不善的。 也并非全是出于妒忌。 屋内的女子们来自于不同国度,都是带着国君们的信任来参与比试,乍一见颜天真,自然要当成劲敌对待,这目光也就善意不到哪去,哪怕心中羡慕着,面上也并不表示出来。 而就在这时,木屋的人又让人推开了,众人下意识看了过去,这一次进屋的,是一名身着黑色衣裙的女子。 约莫双十年华,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秀丽的螓首下,白皙的锁骨晶莹玉润。饱满的额头之下,是一双秋水明眸,浓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扬起,肌肤细润,秀而不媚。 一袭黑色曳地长裙,将她的身段包裹地玲珑曼妙。 她进了屋之后,扫了一眼众人,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颜天真身上。 见到颜天真的那一刻,怔了怔,随即勾起了唇角,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颜天真身前。 “这套雪花流仙裙,还真是很适合你啊。”她冲着颜天真笑道,“当初我做这裙子的时候就在想,是否有人能把这套裙子穿出仙子的味道,我自己是穿不出来的,如今看来,想必没有人穿起来能比你好看。”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莞尔一笑,“云老板,久仰大名。” 眼前的这位黑衣女子,正是妙衣坊的老板娘,云霓秋。 “我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云霓秋说着,又将颜天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这容貌和身段,足以配得上妙衣坊内所有的漂亮衣裳。” 云霓秋此话一出,周围的女子们纷纷起身,涌到了她身旁。 “云老板,真是久仰,不知能不能有幸让你们妙衣坊也给我做一件独一无二的衣裳?” “原来您就是妙衣坊的云老板,您这名声都传到我们东陵国了呢!今日能有幸与您结识,真是开心。” “我方才就觉得这位姑娘身上的雪白衣裙实在好看,原来也是出于您的手艺,云老板,像这样的衣裳能否也卖一件给我?感激不尽。” 颜天真眼见着云霓秋被众女包围,心中暗笑。 她与这云老板所受的待遇,还真是相差甚大。 云霓秋的手艺名扬四海,女人缘自然是极好,就连名门贵女也都想与她来往,爱美的女子,有几个不喜欢云霓秋呢。 而她颜天真,几乎就是被女子们所排斥的,至今还没有几个女子与她关系友好,宫中唯一不冷眼看她的,也就只有宁子怡。 但宁子怡对她也并非真心,不过是觉得自己对她有利罢了。 “姑娘们,并非是我不给你们面子,而是我这脑子里,许久才能想出一种自己满意的样式,想多了便头疼,因此,每年亲手制作的衣裳,也就那么寥寥几件,你们若是感兴趣,就到我店中去,让我的徒儿们为你们做。” 云霓秋此话一出,周围众女们面上便都有些失落,却无一人强求。 云霓秋的架子有多大,众人都是晓得的,方才这么一问,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并不幻想着一定就能说动了云霓秋。 请不动云霓秋,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回头去妙衣坊,找她的徒儿们就是了。 屋子内的人声还未消,紧闭着的房门忽然又被人推了开,一名侍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诸位姑娘们,请各自带好自己的乐器,六位前辈们都到齐了,一刻钟之后,第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侍女知会完众人之后,便退下了。 “诸位姐妹,我也要去做准备了,我今日比的是诗词书画,歌舞并非我所擅长,无缘与各位美人一较高下了,告辞。”云霓秋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颜天真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手指轻抚过搁在梳妆台上的琵琶。 侍女所说的六位前辈,相当于赛场之上评分的评委。 这六位前辈,三位评“才”,三位评“艺”。 这六人,年纪最小的也过了而立之年,年纪最大的,已过花甲之年,在才艺方面名扬四海,受许多文人雅士们崇敬。 眼见着一刻钟的时间便要过去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诶?怎么下起雨了?半个时辰前还阳光明媚的,这会儿就落下雨点了。” 说话的女子,是靠在窗边的,自然也就第一个发现外头在下雨。 众女闻言,纷纷望向了窗外。 下一刻,屋子之内又沸腾了。 “这好好的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雨水落下,把台子都打湿了,咱们还如何跳得起来,一不留神就容易脚下打滑……” “是呢,我的舞鞋十分漂亮,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怕水,真愁人。” “外头已经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要是再换个日子比多麻烦?只能祈祷这雨过会儿就停,否则这比试的日子也必须得换了。” “我看这雨也不算大,毛毛细雨,兴许真的过会儿就停了,可惜台子已经被打湿了,没个把时辰也干不了。” 一时之间,众人们抱怨连连。 而颜天真却在这样的时刻笑了,“姑娘们,依我看,这倒也不算坏事,咱们迟早是要分出个胜负的,这比试,是断然不会取消,延期倒是有可能,咱们这些跳舞的,自然是不能在湿漉漉的台子上比,可比诗词书画的那边,应该是照常进行的,只有我们才关注台子会被雨水打湿,他们又不在意,若是他们那边的开始比了,咱们也好去看看啊,你们难道都不好奇么?” 颜天真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有几人便开始出声附和。 “对啊,历来的交流会,诗词书画与歌舞乐器都是同时进行的,一日之内便能比完,这么一来,两边都无缘互相观看,今日下雨,咱们这舞个把时辰之内肯定是跳不了了,可他们作诗作画的并不影响。” “是啊是啊,这么一来,我们也能去看了。” “久闻断玉公子的大名,今日或许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断玉公子固然有才,我却更期盼看一看南旭太子。” “我们太子殿下与断玉公子各有所长,若是能看一场他们的比试,那必定是终身难忘。”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颜天真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天降雨点…… 真是天助我也。 云渺啊云渺,我也能有幸去看看你的比试了。 雨点儿来的快,走得也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空似又渐渐晴朗。 都说六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这还没六月呢。 忽的,屋子的房门被人从外打开,进来的依旧是之前那位侍女。 “诸位姑娘,方才一场小雨,把台子都打湿了,这会儿只怕是比不了歌舞,只能延后,另一个台子那边,才子才女们已经开始比试了,诸位姑娘们也可以去看看,不过没有座位了,只能委屈姑娘们站着看。” 此话一出,屋内的众女们纷纷起身。 “无妨无妨,站着就站着,能看到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众女们陆续出了房门,颜天真与南宫仙严淑妃三人自然也都跟在了后头。 远远地便看到几丈之外的台子上,站立着八道人影,这其中只有两名女子,其余的皆是男子。 台下满座,最前方坐着的两男一女,都是年过半百,看着像极了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众女们走得近了些,最终都在台子边的榕树下止了步。 颜天真的目光自然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凤云渺的位置。 一身海蓝色锦衣是凤云渺最明显的标志,加之他身躯修长挺直,左右两边站着男子都比他稍矮一截,如此一来,也就令他更加显眼。 颜天真的身侧,众女们目光大多都盯在台上的两人身上。 这台上,也就属秦断玉凤云渺名声最大,其余的人就甚少有人注意,并非他们没有名声,只是他们与五年前的诗圣与神笔同台,博得的关注自然不会比那二人多。 在这样寂静又严肃的时刻,纵然贵女们心情振奋,却也不会大呼小叫,都端着该有的仪态,可那脸上的欣喜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颜天真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几座高台。 只有四国的皇室成员才能在那上面观看,那儿可真是好位置呢,能将台上一切收进眼底。 “哎哟,咱们站在这个位置,只能勉强看到台上的一半,另外半边似乎就瞅不到了。” “可不是么,太子殿下站得那么远,只怕回头他写的什么画的什么我都看不清。” “幸好断玉公子站得离我们近了些,这个位置还是看得清的。” 颜天真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挑了挑眉。 她们说得不错。 她如今所站的这个位置,位于台子的左侧方,能大概看到左半边,右半边就离视线太远了,再加上方向是斜着的,看着都累,只盼着云渺不要太靠右就好了。 但愿云渺能看见她,朝她所在的这个方向挪一挪。 台上的八人身后,都挂着三尺宽六尺高的画纸,下人们正把桌子往台上搬,搁在画纸的三尺之外,留给人站立的空间。 趁着下人们准备笔墨纸砚的期间,凤云渺变换了位置。 原本他是靠右的,这会儿却走到了靠左第一的秦断玉身侧,如此一来,最靠左边的就成了他。 秦断玉眼见着凤云渺特意走过来,心中虽疑惑,面上却并无多大表情,也不去问,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兴许太子是觉得,与其站在不相识的人中间,倒不如与他站在一处,毕竟都是南旭国人,站一处显得更团结些。 同一时刻,榕树下的颜天真却是无声一笑。 云渺是瞅着她来了,才刻意靠左站过来,如此一来,她也能看清楚他了。 “南旭太子挪过来了!” “是呢,原本还以为看不到了,想不到他竟走到了断玉公子的身旁,这下离我们可就近了。” 颜天真听着身后的窃笑声,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无论在什么年代,花痴这种生物都是不缺的。 台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八人的位置也不再做任何调动。 这一刻,气氛很是寂静。 台下,最靠前的座席上,三名前辈中的一人发话了。 “老夫一月之前便已经来到了南旭,初到南旭帝都,便喜见瑞雪,这可是好兆头呢,不如诸位就以雪为题,作诗一句。” 台上的八人闻言,纷纷提笔蘸墨。 颜天真也就只能看清靠左三人所书写的字迹,从第四人开始视线便有些模糊了,再往后就只能看见人挥墨的动作,写的啥玩意压根瞅不着。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不关心。 凤云渺提起笔,站在画纸前,洋洋洒洒便迅速写好两行—— 落花摇情仙娥醉,雪晴山秀柳丝垂。 颜天真见此,挑眉。 云渺竟没有采用她写给他的那些诗词。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应该是想凭借着自己的本事的。 再看他身侧的秦断玉。 秦断玉的字迹颇为工整,正如同他的为人一样,看上去正儿八经的,一点儿都不彰显个性。 典型的书呆子。 不过他写的词倒真是不赖—— 花落故都谁共辇,雪满幽林人迹浅。 秦断玉身侧,一袭黑衣曳地,正是妙衣坊那位云老板,身为女儿家,她所写诗句倒是颇为柔情—— 瑞雪纷扬添喜庆,人月团圆鹣鲽情。 再往后那位—— 雪落无声情深种,众里寻她在眼中。 唉唉我去,这酸劲,字里行间表现得像个情圣。 “雪中有情,甚妙。”台下坐着的一名前辈赞扬道,“诸位,咱们四国以东陵西宁南旭北昱命名,那么,诸位就拿这东西南北四字,写一首藏头诗罢。” 他的话音落下,台上众人思索着,凤云渺与秦断玉几乎是同时齐齐提笔。 凤云渺写—— 东流不作西归水,西邻贩缯日已贵。南征猛将若云雷,北风吹雁数声悲。 秦断玉写—— 东枝憔悴南枝荣,西山喜气摇晴空。南风罗幕生翠波,北斗西指秋云薄。 “他们的思路可真快,就那么略略一想,竟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谁写得好些呢?” “难分高下。” 颜天真听着身后的小声议论,唇角轻扬。 确实…… 意境不同,难分高下。 在秦断玉凤云渺之后,云霓秋同样不甘示弱,也落下了笔—— 东方日不破,西注悲穷漠。南湖采白苹,北望无乡信。 她作的诗句中似含着淡淡忧愁,又有几分女儿柔情。 台下的前辈们望着最快落笔的那三人,面上含着淡淡赞赏的笑意。 待八人全作答之后,台下坐着的那位唯一的女前辈笑道:“老身所出题目,也是藏头诗,我自倾怀君且随意,各位,请发挥罢。” 颜天真闻言,心中暗道一句:这是越考越难了啊。 这些题目若是让她去作答,她可得绞尽脑汁去想了。 若是不剽窃一些语文课本中圣人的名句,她压根作不出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而就在颜天真思虑的期间,凤云渺与秦断玉那二人又开始写上了。 总是他们二人最快。 齐齐提笔,齐齐挥墨。 其余的人思虑得久了那么片刻,就已经落下了气势。 我忧长于生,自有到来风。 倾心比葵藿,怀言何所说。 君王选秀色,且羡从军乐。 随君登高阁,意气风云合。 这是凤云渺所作。 秦断玉所作的是七言—— 我欲弯弓向天射,自怜漂荡经年客。 倾城独立世所稀,怀光寇骑追行及。 君王昨夜舟中宿,且图拣退归乡土。 随风一叶在蓬蒿,意气曾倾四国豪。 这二人都已经写完,其余的人皆是才书写了一两句,或是才提起笔。 颜天真双手环胸,目光中笑意流连。 这二人思路太快,胸中墨水太多,再加上那手速…… 啧啧。 果真是轻易就将其他人比了下去。 赛场之上锱铢必较,慢了半拍便算是落了点儿下风,其余人慢得岂止一点点。 “诸位,胜负几乎已见分晓。”台下坐着的女前辈开口,打断了其他等人的书写,“断玉公子与南旭太子一争高下即可,其余的才子佳人们,便都搁下笔罢。” 其余六人闻言,自然是二话不说,搁下了笔,不再书写。 参与交流会的人才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能站在台子之上参与比试,本就已经是一种荣誉。 因此,败了下来,倒也不丢人,只是难免感慨罢了。 “云渺这个家伙,还说自个儿不擅长诗词,果然是忽悠我的。” 台下的第三排席位上,花无心同凤伶俐窃窃私语,“你看他方才的行动,哪像个不擅长诗词的?我看他分明就会得很。” “义父常说,最讨厌那些酸不溜丢的诗文了,都是文人墨客拿来卖弄风雅用的,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书画不也是卖弄风雅?” “那不一样,常常吟诗作对的人说起话来都酸,就好比那个秦断玉,清高得很,跟他说话觉得不舒服。书画可就不同了,提笔挥墨之时的气势,比吟诗作对高得多,看着赏心悦目。” “歪理,他自己不喜欢的就使劲贬低,喜欢的就拿来夸,伶俐啊,你义父就是这样的人,全凭他自己喜好肯定或否定事物,这点你可别学啊。” “你才是歪理呢,吟诗作对有什么好的?整日只知道死读书的还不如多学点儿武功,身处险境之时,武艺最管用,总不能靠着吟诗作对就能打败敌手,人家不听你念完,就一个大刀挥来了。当然了,若是本身武艺高强,你想吟诗作对那不成问题,总之,我讨厌只懂文不会武的书生,义父文武双全,他自然说什么都行。” “我跟你交流不了,你义父杀人放火你都觉得他高尚。” “……” 这一头的二人小声争执着,另一边的高台之上,一袭月白色锦衣的男子负手而立,望着那台上的情形,轻慢的嗓音自唇间逸出,“果然,与朕想得一样呢,这两人可真是不好对付,同样难逢敌手,还偏偏都是南旭国人,赢得可真是毫无悬念。” 身后跟着的随从附和道:“是呢,五年之前便是这两位,如今时隔五年,眼见着这两位又要赢了,南旭国有他们二人,还真是幸运。” 段枫眠闻言,淡淡一笑:“无妨,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西宁国不缺才子,但能与这二人匹敌的,还真是找不出来,朕原本也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现在只能期盼一下绿袖了。” “绿袖姑娘才色双绝,是我们西宁最为能歌善舞的女子,属下跟随陛下多年,所见的美人倒也不在少数,异国的美女也见得多,若要找出能与绿袖匹敌的,倒真是找不出来。”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听闻,有两名女子,歌舞也是一绝,属下不曾见过,分别是戎国的南宫仙,与北昱国的颜天真,只是偶然间听人提起罢了,这南宫仙是没机会与我们的绿袖姑娘一较高下了,但是这位颜天真……” “看来你消息有些不大灵通。”段枫眠再次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昨日朕就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关于这位颜天真,你可知她的能耐有多大?你也是见多识广的,你可曾见过,有人能一曲震碎琉璃灯?” “一曲震碎琉璃灯?”身后的男子讶然,“陛下,这是真事么?这世间有不少高手可用内功震碎物品,属下还真没听过有人唱曲,能以高声将琉璃灯震坏的?兴许这女子是个内功高手……” “据目睹此场景的人说,她用的可不是内功,而是实打实的声线,她的声音,穿透性之高令人震惊,离得近些的,都忍不住想捂耳朵,此事不算秘密,很轻易便打听到了,据说,亲眼目睹这场景的人可不少。” “若真是如此,那么绿袖姑娘只怕是……” “一切未成定局,莫要焦虑。兴许绿袖的声线高不过她,舞姿能胜她?如今这世道,歌舞方面的人才也是越来越多了。” “听闻那女子还长得美若天仙,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众人过分吹……” 男子说到这儿,蓦然噤声。 段枫眠听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却看见他的目光正望着一处,此刻,他的神色……有些呆愣。 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段枫眠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台子左侧的榕树下。 那树下,此刻站立着约莫十来名女子,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一抹湖绿色的身影,这是自己这边的人,绿袖。 方才下过了雨,台子被雨水打湿了,这些比歌舞的姑娘们,一时半会儿跳不了舞,歌舞的比试便只能延后,她们空闲着,便都来观望诗词书画的比试了。 这堆女子当中,是否就有那位颜天真? 段枫眠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孔,最终定格在一人身上。 那人一身雪白衣裙,乌黑如墨的发丝分出了两缕,顺着双肩垂落而下,顺带也遮住了部分颈部的晶莹肌肤,剩余的黑发被高高挽起,发上仅有几根简洁雅致的珠钗点缀。 她的打扮并不艳丽,然而,站在一群盛装打扮的女子中间,却颇为引人注目。 裸露在衣裳外的雪白肌肤,仿若玉砌,纤长的眉下,眼角微上斜。 从这个方位打量她,看得并不太真切,两丈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不能正视她的脸孔,只能看个大概。 而就是这样一眼,都令人有些难以移开目光。 段枫眠不知不觉中,已经望着颜天真好片刻。 她与绿袖相比…… 光是容貌这一方面,便是赛过了绿袖不知几倍。 又是能歌善舞者。 “陛下,那位穿雪白衣裙的姑娘……应该就是颜天真无疑了。”身后的随从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道,“传闻这女子美若天仙,如今一看,倒真不是吹嘘的……” “难怪宁子初那样的阴暗的性格,都能对她百般纵容。”段枫眠挪开了视线,此刻目光之中的惊艳已经散去。 说是美若天仙,倒真是不过分。 这世间美女何其多,神采韵味却是没有几人能及得上她。 他从不会盯着一个女子看那么久。 今日…… 却因为这个女子破例了。 此时此刻,颜天真自然是不知,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容颜已经被一国君主所赞赏。 台上比完了几场诗词,中场休息了那么片刻,台下几位前辈们在议论着方才所看到的诗词哪首更妙,而台上,秦断玉依旧同凤云渺站在一处。 “太子殿下曾说,自己对诗词不感兴趣,可今日,在下却是见识到了……” “本宫依旧不是很感兴趣。”凤云渺打断他的话,开口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是因为答应了一个人,要来参与这方面的比试罢了,若不是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本宫今日绝不会站在这台子上与你们比诗词。” 凤云渺此话一出,秦断玉倒是有些诧异了,“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扭转太子殿下的想法,真是难得。” 凤云渺答非所问,“本宫从前不曾关注过你,今日与你比试了一番,你的才能果真是不小,看来帝都少女们对你的诸多夸奖都不是吹嘘,但你要记着,切莫因此得意忘形。” “在下从不曾得意忘形,只是胸有成竹罢了。”秦断玉悠悠道,“五年之前的那一场诗词比试,殿下不曾参与,我面对着其余的对手,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压力,而今年与殿下站在一处,倒是真有些压力了。” “本宫就是为了给你压力才来的。”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秦断玉,你觉得,今日这诗圣的头衔,还能落在你的头上么?” 秦断玉思虑了片刻,道:“在下并无十成的信心,但……也绝不会气馁,对于太子殿下接下来的表现,在下拭目以待。” 秦断玉的话音才落下,台下坐着的一位前辈便发话了。 “秦公子,南旭太子,休息了片刻,咱们便继续罢。” 秦断玉望向了他,“请前辈出题。” “我们三人方才议论了一下,你们所作的诗句意境不同,却都很妙,难分高下,我们若是再出题,恐怕也是难不倒你们的。因此,我们决定,这一局你们二位自由发挥罢,我们不限定你们要以何种景物作诗词,你们随意作一首,若是依旧难分高下,我们便让在座的众人评判了,谁得到的赞赏多,谁便赢了。” 秦断玉凤云渺二人闻言,便又再次提起了笔,站在画纸前,似是在思索。 榕树下的姑娘们见此,便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无论最后是断玉公子赢了,还是南旭太子赢了,得利的都是南旭,他们二人之间的胜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总之,到此刻为止,一个魁首已经由南旭拿下了。” “断玉公子想必是会赢,太子殿下曾说过,他不大喜欢诗词,五年之前的那一场交流会,他并不参与诗词,且,他也从不参与文人墨客的聚会,由此可见,他对诗词这一方面并未有太多研究。” “竟是这样?那他今天不是也参与了么?看他今日作答如此迅速,与断玉公子难分高下,我还以为这位殿下平日里必定是苦读诗书呢。” “谁知道呢?诶,你们看,他动笔了!” 众女虽是在窃窃私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台下,此刻见凤云渺挥笔了,目光之中便都有些期待。 颜天真的目光,也锁定在凤云渺手中握着的那支笔上。 而当那支笔在画纸上写下两个字时,颜天真便有些忍俊不禁。 只是两个字,她已经猜到云渺要写什么了。 在这之前,她写给他的那些诗词,他都不曾用上,这一刻,他总算是用上一篇了。 他原本与秦断玉难分高下,但若是写出这一篇,秦断玉想必是要败下来了。 凤云渺的笔,写了才十几来字时,台下的众人们便都有些怔了。 也包括最前头的那三位前辈。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笔尖的挥舞而游移。 就连秦断玉也怔住了。 直到凤云渺将整首词写完,画纸上密密麻麻,众人依旧没有第一时间回过神。 他写的是—— 季姬寂,集鸡,鸡即棘鸡。棘鸡饥叽,季姬及箕稷济鸡。鸡既济,跻姬笈,季姬忌,急咭鸡。鸡急,继圾几,季姬急,即籍箕击鸡,箕疾击几伎,即齑,鸡叽集几基,季姬急极屐击鸡,鸡既殛,季姬激,即记——季姬击鸡记。 “季姬寂,集鸡,鸡即棘鸡……”凤伶俐望着那画纸上的字,小声地念了两句之后,扯了扯身边花无心的衣袖,“义父写的这篇,似乎全篇读下来,都是鸡……” “是啊,念下来只有一个音,只是音调有所不同而已……”花无心回过神来,有些感慨,“这词可真是太妙了啊。” “这词什么意思?我没能看懂,我只认得字。” “看吧,叫你多念点书总是没错的!你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听我给你解释。这词中的季姬,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有一日,这位季姬觉得寂寞,罗集了一些鸡来养,是些出自荆棘丛中的野鸡。野鸡饿了唧唧叫,季姬就拿竹箕中的小米喂它们。鸡吃饱了,跳到季姬的书箱上,季姬怕脏,忙赶鸡,鸡吓急了,就接着跳到桌子上,季姬更着急了,就借竹箕为赶鸡的工具,投击野鸡,竹箕的投速很快,却打中了几桌上的陶伎俑,那陶伎俑掉到地下,竟粉碎了。季姬睁眼一瞧,鸡躲在几桌下乱叫,季姬一怒之下,脱下木屐鞋来打鸡,把鸡打死了。想着养鸡的经过,季姬激动起来,就写了这篇……季姬击鸡记。”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凤伶俐喃喃着,“义父可真是太有能耐了。” 同一时,台上的秦断玉也回过了神,目光之中浮现些许复杂。 提起笔来,想要挥舞,却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太子殿下,我认输。” ------题外话------ ╮( ̄▽ ̄)╭ 除了季姬击鸡记,其余诗句皆不是剽窃圣人的哦! 为了写这些破诗,我找作诗软件合成,修修改改,觉得意境可以拿来装逼了,才用上,别拿来和圣人们比哈,软件作的肯定是比不过的!看着押韵,大家看着不尴尬就好,别较真~不然剽窃太多古诗真的尴尬~尤其女主之外其他人是不允许剽窃的,不然很出戏啊~只能求助软件了,噗嗤,千万别较真~ 至于季姬击鸡记,我本人很喜欢哈哈。 第79章 画中美人 “认输?这听起来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凤云渺听着秦断玉的话,转头看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都还未落笔,又怎知自己会输?” “在下胸中的墨水虽多,却写不出殿下这样的词。”秦断玉顿了顿,道,“通篇词只有一个音,念出来的声调有所不同而已,在下所作的词,就算再有意境,也不会比太子殿下这首来得妙。”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本宫也就不谦虚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承让。” 秦断玉倒也洒脱,冲着凤云渺礼仪般地一笑,便转过了身,朝着台下的三名前辈道:“断玉自认为写不出比太子殿下更好的词,便不写了。” 台下的三人闻言,点了点头。 “南旭太子的这首词,真是妙极。” “简略易懂,新颖独特,难怪连断玉公子都甘拜下风。” “既然如此,那么,诗词的比试到此结束,获胜者便是南旭的太子殿下。” 这样的宣布一出,人群之中,自然又有私语。 “竟然是太子殿下获胜了,还以为会是断玉公子。” “这位殿下先前还说自己不爱钻研诗词,今日看他在台上的表现,分明会得很,他可真是谦虚呢。” “外貌出众,才华横溢,这世间男子,有几人比得上他?” “这接下来还有书画呢,咱们继续看着罢。” “还真有些期待。” 树荫之下,颜天真望着台下那抹修长的海蓝色身影,唇角轻扬。 这篇季姬击鸡记,可谓是一大必杀技,但凡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将这首词念出来,一准拉风。 这样的同音文,是得费多少脑细胞与灵感才能创作出来。 若是不把这一篇亮出来,云渺与那秦断玉,恐怕要比到天黑都分不出胜负。 这二人胸中的墨水都不少,可谓旗鼓相当,思路灵活,先前云渺还说他对这些酸不溜丢的诗词不感兴趣,如今看来,他认真比起来,一点儿都不逊色秦断玉。 前面的几首,都是他临场发挥,最后这一局,他才采用了她写给他的词,算是作弊。 若是不作弊,他与秦断玉的确难分胜负,在诗词方面,反应能力与用词水平,谁也不比谁高明,云渺必定是没有耐心和他再这么杠下去,这才选择了最快的方式——作弊。 果然这么一作弊,胜负立分。 此刻的台子上,下人们已经换上了新的画纸,方才比的是诗词,比试过程之中,众人也都将字迹展示出来。 八个人的字迹各有风格,或是娟秀清雅,或是苍劲有力,或是朴茂工整。获得了台下三位前辈一致的赞赏。 诗词书画,如今还未比的,仅剩:画。 此刻,八人立于小桌之后,下人们已经将画纸铺好在桌上。 历来的四国交流会上,比试绘画都并非自由发挥,而是抽签选题,选中什么,便画什么,有了这样的约束,便更能看出绘画者的能力。 有侍女端着一个托盘上了台,托盘上盖着八个木牌子,将题目隐藏了起来,八人从右往左随意选牌,选好了之后,便将木牌悬挂于桌前,向底下众人展示自己的题目。 有人翻到的是:木。意思就是画树了。 有人翻到的是:风。可画飞扬的柳枝,或是弯腰的芦苇,都能体现出风的所在。 云霓秋翻到的是花。 秦断玉翻到的是山。 而凤云渺压根没有选择的机会,当侍女走到他身前时,托盘里只剩下最后一块木牌,他翻了起来,悬挂于桌前。 上头写的是:人。 八人齐齐提笔沾墨,于画纸上挥舞起来。 观看着的众人自然是不知他们此刻画的什么,便都耐心的等待着,只等他们将画作结束,展示人前。 颜天真自然是不去关注其他人,只把目光放在凤云渺的身上。 他低垂着眼,提笔挥墨一派行云流水,云淡风轻。 在如此严谨的场合,有人眉头轻拧,泄露出心中的紧张情绪,而他一张白皙玉面上无甚表情,唇线轻抿,看似漫不经心,毫无一丝紧迫感。 仿佛他此刻置身的不是四国交流会的比试台上,而是在自家庭院内。 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的神色也无半丝异常,挥笔作画之间,一派悠然自得。 台上八人,只有他一人气定神闲。 良久的时间过去,众人也差不多落了笔,凤云渺这回倒是慢了些,似乎画到了一处不太好画的地方,笔尖点了数下,动作也变得缓慢而小心翼翼,神态较为之前更加专注了些。 其余的人画好了,便都将画卷提起了,展示人前。 有人画苍劲树林,有人画龙飞凤舞,有人画百花斗艳。 云霓秋翻到的题目是花,所画的是梅。画上一堵高墙,墙内几支梅花开放,彰显出几分凄凉与幽静。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大抵就是这个意境了。 秦断玉画的是山峦。 画上几座山,山上隐约浮现出层层阶梯,从山腰向山顶蜿蜒而上,山腰处几块巨石,一条瀑布越过巨石的阻拦,从山间飞流直下,溅起无数晶莹的水花,激起了一片茫茫雾色。雾隐去了山脚,使整幅看起来有些隐约。 能将雾色描绘画得如此清晰,可见其画技之高超。 而就在下一刻,被众人所期盼的凤云渺终于搁下了笔,白皙修长的手,将桌上那幅画卷提了起来,手腕微一翻转,将画作展示人前,让台下的众人看得清晰。 待众人看清了他手中的画,周围霎时响起几道倒抽冷气之声。 他所拿到的题目,是人。 而他也确实画了一个人。 一个美人。 画上的女子身段纤细高挑,纤腰盈盈不堪一握,一身广袖长裙,裙摆之上点缀朵朵雪花,一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另一手握一把孔雀羽扇,正抵在下颌处。 那女子的五官极为精致细腻,琼鼻樱唇,额头饱满,长睫卷翘,一双丹凤眉目眼角斜勾,分外魅人。 她身上的装扮并不繁琐,虽简洁却很是雅致,发上戴着玉兰编织的花圈,衬出了几分高雅之气。 由于是呈现在画上,头上的花朵自然极小,不细看,看不清,但只要看到她身后的大树,便晓得她头上戴的是什么花了。 她所处的地方,正是是一棵玉兰树下,头顶上方几寸的地方,横出一根枝条,枝条上的小花正是玉兰的形状,半空之中有几片玉兰花瓣微扬,将这幅画衬出了一种清雅绝俗的味道。 画上的绝色美人,仿佛是清雅与魅惑的结合。 惑人的是那双丹凤美目。 雅的是那仙子般的气质。 这样的一幅画,可见作画者的用心之处。 但很快的,众人便不止是被画作所惊艳了,回过神后,便开始谈论起那画中美人。 “南旭太子画的,不就是颜姑娘?” “是她没错,那双眼睛可真是栩栩如生,颜姑娘的确有这样一双凤眼。” “这套裙子我也认得出,雪花流仙裙,我方才似乎看见颜姑娘了,她今日的确穿了这套衣裳。” “这幅画可真美,将颜姑娘的神韵都画出来了。” “奇的是,南旭太子竟会画颜姑娘,莫非他们二人相识?又或者,他只是一时兴起,觉得颜姑娘看着好看,可以入画,便顺手画下来?” “若只是一时兴起,顺手画下,怎会把神韵画得如此清楚?这幅画所勾勒的不仅仅是颜姑娘的容貌,她平日里给人的感觉,都在这幅画上展示出来了,她身上本就有一种妖娆与清雅并存的气息。”说这话的人自然是男子。 若是让帝都男子们夸奖颜天真,必定能一连夸上一大段,夸上个把时辰都不算夸张。 毕竟才俊爱佳人,对待绝代佳人,总是有夸不完的话。 而就在这时,人群之中不知谁低声道了一句—— “颜姑娘不就在那榕树下么?方才下了雨,台子打湿了,比试歌舞的姑娘们都比不了了,她们也都跟着过来看这边的比试了。” 此话一出,坐席之上,一连许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那榕树下的人。 同一时刻,被众人所关注的颜天真这一刻也有些懵。 还真是没有想到……云渺竟会画她。 且……画得还真像,没瞎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她。 犹记得他之前画得十分认真,尤其是在收尾的时候,特意放缓了速度,笔尖一点点地勾勒着某一处,这会儿想想,他那时候应该是在画——睫毛吧。 或者画眉毛。 除了画睫毛与眉毛,并没有其他地方值得那么细心勾勒,小心翼翼,生怕笔锋偏离。 云渺将她画得这么仔细,这是摆明了在告诉众人:他们之间有奸情么…… 哦,不对,是私情。 不不不,她本就是个名花无主的,宁子初那小皇帝也没给她什么名分,她是单着的。 应该说,恋情。 这下子,应该有不少人质疑她和云渺之间的关系。 云渺此举,倒是让她拉风了一把,看群众的反应便知道,他的这幅画,多半是能获胜了。 这幅画一旦获胜,她颜天真可不就出名了么,纵然她没有参与今日的比试,想必这名声也能传出去了。 她这心中自然是觉得挺欢喜的。 不过…… 这以后,她的女人缘就更差了…… 那些爱慕凤云渺的贵女们,用眼神都能将她凌迟了,若是眼刀能够化作利器,此刻她身上想必已经千疮百孔。 这狐狸精的名号也必定越来越响亮了。 唉…… “颜姑娘。”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来自于南宫仙,“你是否与这位南旭太子相识?” 颜天真闻言,轻描淡写道:“莫非他画了我,你们就觉得我与他一定相识?你们为何不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他所拿到的题目是画人,他便随意扫了一眼众人,看见哪个顺眼便画哪个。” “只是如此么?”右侧响起严淑妃的声音,语调有些阴阳怪气,“我瞅着那幅画作极为用心,若是素不相识,哪能描绘到那个境界?将你的神韵都画出来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只是笑了笑,“还请您别拿一般人的水准与这位殿下相比较,人家可是神笔,有什么是画不出来的?” 颜天真此话一出,严淑妃自然是无言。 能拿下四国交流会的魁首,本就一般的凡夫俗子不同,若是非要说凤云渺与颜天真是因为熟识才能将她画下来,倒是显得质疑凤云渺的画功了。 所以…… 他真的只是因为随意瞅了那么一眼,就能画下来了么…… 许多人心中都有着疑问,但此刻显然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这会儿,坐席上为首的三位前辈已经开始评判众人的画作。 从右往左依次一一点评过去。 “云姑娘这幅雪中梅,意境甚好,有些凄美。” “断玉公子这幅山水画,将雾色描绘得极为妙,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可见画技之高超。” “南旭太子这幅美人图,惟妙惟肖,其容颜神韵刻画得极为精细,人美,风景亦美。” “云姑娘、断玉公子、南旭太子三人的画作是最好的,意境各有不同,但要论简易的程度,云姑娘这幅画最容易,那梅花只需寥寥几笔;断玉公子这幅画,雾色实乃最妙之处,颇难;南旭太子的这一副,最难,笔墨比其他二位加起来还要多,却比你们只多花费片刻时间,从人画到景,无一不细致。” “这一场绘画的较量,我们三人一致认为,还是南旭太子获胜,诸位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无人反驳。 “看来诸位都很赞同老夫的话,既是如此,那么老夫便宣布,今年的交流会,诗圣与神笔这两个称号,都落在南旭太子的头上,太子殿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老夫着实心中佩服。” 凤云渺闻言,悠然道:“前辈过奖。” “太子不必谦虚,这世间青年才俊何其多,能与太子相比的,却真没有几人。” “太子所作的这篇词,在交流会结束之后,想必是会会传开了,受无数青年才子所敬仰。” 几位前辈带头夸赞,后边也响起了诸多附和之声。 “前辈所言极是,太子殿下才华横溢,我等望尘莫及。” “早闻南旭太子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凤云渺听着台下众多夸赞之声,面上并未洋溢出喜色。 溢美之词听得过多,这心中竟也毫无波澜了,此刻他只在意一个人对他的印象。 想到这儿,他状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颜天真所在的位置,颜天真也望向了他,唇角轻扬。 只是一眼,凤云渺便收回了视线,眸底却浮现些许笑意。 天真想必是很喜欢他为她画的这幅画。此画一出,想必有许多人要质疑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无妨。 就让他们猜去吧。 “结果与朕所想的,还真是差不多。”高台之上,宁子初俯视着下方的情形,开口的语气有些冷凝,“南旭国果然又是胜利方,唯一让朕没有想到的是,凤云渺这一次竟然将秦断玉击败了。” “陛下,咱们还有颜姑娘呢。”身后跟着的林总管道,“虽然在诗词书画这边,咱们没讨到什么好处,可在歌舞那边,老奴对颜姑娘是极有信心的,想来颜姑娘不会让陛下失望。” “朕对她自然也是有信心的。”宁子初沉吟片刻,道,“老林,你说,凤云渺为何要画她的画像?他们二人之间……莫非有朕不清楚的关系?” “这……似是不大可能。陛下您想,颜姑娘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仙乐宫内,不常出宫,即便是出宫,最少也会带两个人跟着,颜姑娘是没有机会与外男接触的啊。且,南旭太子也才来了几日……” “你忽略了一个可能性。”宁子初打断他的话,“兴许在朕与天真相识之前,她与凤云渺就已经相识?自打天真进了宫之后,她的动向朕都了解,可在这之前?她所经历过的事,朕也是一无所知呢。” 宁子初说到这,目光之中浮现丝丝冷芒。 兴许他们二人没什么关系,又兴许他们早就相识。 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凤云渺至少对颜天真感兴趣了。 即便他们不是旧相识,他……也绝对是感兴趣了。 素闻凤云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身为储君,非但没有定下正妃,连个妾室都没有,可见他对女人有多没兴趣。 可他今日,却以颜天真的画像夺得了胜利,他依旧如同五年前那般胸有成竹,云淡风轻,不同的是,今年的他,作画之时,更多了几分认真与细致。 不仅仅是因为要夺得胜利才如此认真。 也是因为,他对所画之人看得顺眼,若是他心中毫无波澜起伏,又哪来的认真与专注。 若是他不拿颜天真当回事,又怎能将她的神韵刻画得如此清楚。 凤云渺…… 真是看他越来越不顺眼了呢。 诗词书画的比试结束了,已经临近午时,好在那一场小雨过后,天气又变得晴朗明媚,被打湿的台子,也渐渐快干了。 比试歌舞的姑娘们又回到了木屋中去。 “快正午了,这肚子有些饿了。” “饭菜应该快要送来了,用过饭之后,咱们还能休息小半个时辰呢。” 颜天真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听着众女的议论,不禁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在榕树下站太久了,站着站着都站饿了…… 颜天真正想着,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过身边,要走向房门外。 正是严淑妃。 颜天真并不关心严淑妃的动向,收回了视线,指尖轻抚过梳妆台上的琵琶。 第一场比试是唱曲,并非自由发挥,与之前比绘画一样的方式,抽签选题。 绘画抽签,抽到什么就画什么。 唱曲抽签,抽到什么就唱什么。 之后便是自由发挥了。 一场曲,一场舞,最后一场歌舞结合,且必须是独舞。 颜天真抬眸,瞥了一眼左侧方那道湖绿色的身影。 之前有听人与这绿衣女子打招呼,这女子名唤绿袖,西宁国有名的美女,能歌善舞者。 之前的南宫仙,本领便挺不赖,可惜她非四国之人,只能作为伴舞出场,这位绿袖,不知比起南宫仙,会不会更厉害些呢? 真是有些期待了呢。 …… “义父,你易容作甚?” 伙房边上的柴房内,凤伶俐双手托着铜镜,眼见着对面凤云渺往脸上涂着雪白的膏体,随着他手指的轻压按捏,那张俊美绝伦的容颜逐渐变化,转为平凡。 义父要易容,不愿意被人看见,自然就要找地方躲藏。 这校场之上,虽然宽阔,却真没几处可以藏人的地方。除了茅房,就只有伙房边上的柴房了。 凤云渺一边进行着易容过程,一边回答着凤伶俐的问题。 “我要易容成乐师,去为你义母弹琴伴奏。” 凤伶俐闻言,道:“义父,义母她不是有乐师么?” “就那她们乐师的能耐,呵呵。”凤云渺笑了笑,“你是没听见那乐师弹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你义母还说,那已经是皇宫中最出色的乐师……” 凤云渺说到这儿,语气中的不屑毫不掩饰,“勉勉强强还能跟上极乐净土的节奏,且,弹奏之时,仿佛花了吃奶的劲似的,那双手在琴上费力地拨动着,生怕赶不上节奏,那乐师倒也算努力,错不了几个音,一曲没弹完,就已经脸红脖子粗的。” “听义父这么形容,他倒也真不容易,弹个曲子,都能赶上咱们上阵杀敌的那股子干劲。” “琴师重要的是端庄,要优雅端坐,云淡风轻,而不是像他似的,弹个琴跟抽了鸡爪疯一样,总觉得他脑子里的一根弦都绷着,一曲弹完,不知身上要冒多少冷汗。” “难怪义父如此嫌弃那乐师,义父弹奏之时,可是端庄得很,若是义父能为义母伴奏,义母的信心想必会更足一些。”伶俐说到这儿,有些感慨,“今早这场雨下的可真好啊,将诗词书画与歌舞两场比试的时间错开,这么一来,义母能观望到义父的比试,而义父也有机会为义母弹琴伴奏。” 凤云渺闻言,唇角扬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是一场好雨呢。” 易容结束了之后,二人便趁着外头的人不注意,溜出了柴房。 “伶俐,你现在就去找到那个乐师,设法将他忽悠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将他打晕,如此一来,我便能取而代之。” “是,义父。” 凤伶俐正要转过身离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一抹纤细的身影,那女子的长相有些眼熟。 凤伶俐看了片刻,总算想起来那女子是谁了。 记忆中也就见过两三回而已。 “看什么呢?”凤云渺眼见着凤伶俐停下脚步,便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呵。 原来是严淑妃。 “义父,这位淑妃娘娘身上的衣裳倒真是奇特,不过……蛮好看。” “那是你义母所创的样式,自然好看。”凤云渺瞥了一眼严淑妃。 上身着宽松广袖,下身以裙裾边的白纱裤包裹,腰上金花纹带子,束着半透明软纱做的开叉裙。 挺另类的一种衣裳。 却也不失好看。 天真的衣裳,颜色相较于严淑妃与南宫仙二人,色彩更浓些,作为领舞,也就更加显得扎眼。 她所创的这套衣裳样式,纤细高挑的女子穿起来极为好看,显得腿十分修长。 “义母可真是个人才。” “那当然。” 二人正夸赞着颜天真,却见不远处的严淑妃朝着伙房内的人招手。 伙房内走出一名侍女,到了严淑妃身前,施了一礼,“淑妃娘娘有何吩咐?” 今日在校场之内忙碌的下人,全都是北昱皇宫中的宫人,自然都认得严淑妃。 “你们的饭菜为何上得这么慢?本宫都觉得有些饿,便过来催催。”严淑妃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埋怨。 侍女听闻此话,连忙道:“就快好了呢,娘娘可否再稍等片刻?厨子已经在加紧速度烧菜了,过会儿我们便将饭菜送到木屋中去。” “本宫已经很饿了,还要本宫等?”严淑妃眉头微拧,“不就剩下几道菜还没烧完么?你先给本宫盛三份饭菜出来,颜姑娘与南宫姑娘也饿了,至于其他三国的人,让他们再等着便好了。” “啊?淑妃娘娘,这是否有些于理不合呢……若是娘娘与其他两位姑娘先吃,让其他三国的姑娘们看着,这未免有点……” “反正这些人比过之后就要滚,都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女子,由不得他们来指点本宫。”严淑妃面无表情道,“身为皇妃,本宫比她们待遇好些又有何不可?你少废话,本宫让你去盛三份饭菜,立刻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侍女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便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 严淑妃此刻自然是不知,身后不远处,有两人将她与侍女的对话听在耳中。 “这个淑妃,可真够刁蛮的。”凤伶俐冷哼一声,“瞧她说话那个态度,鼻孔朝天,身为皇妃就了不起了,不也是个给义母当陪衬的,整天就知道嫌弃旁人身份低。” 凤伶俐心中对严淑妃不屑,只觉得她着实跋扈,可凤云渺关注的地方却与凤伶俐不一样。 “伶俐,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凤云渺望着不远处的严淑妃,目光之中浮现些许思索,“这个淑妃,傲慢又张狂,听她话语间的意思,整个木屋之内的女子,只有她的身份最高贵,因此,她不愿意等着与其他的人一同用饭,这一点算是正常的,奇怪的是,她命令下人去盛饭菜,却连同南宫仙与天真的份一起要了……” 她与这二人没有交情,与天真更是有过节,竟然会帮着天真也要了一份饭菜? “对喔,这位严淑妃,与义母非但没有交情,甚至可以说是相互看着不顺眼的,如今义母做领舞,她身为皇妃,却要做伴舞,这心中必定不甘,对义母的怨愤也就更深了。” 凤伶俐思索了一番凤云渺的话,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义父,她不可能会这么好心帮义母也叫上一份饭菜的,除非她……” “她必定是有阴谋的。”凤云渺说到这,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伶俐,你先去办我吩咐你的事,至于她……我跟上前去,看看她想搞什么鬼。” “是。” …… “淑妃娘娘,您要的三份饭菜都在这了,奴婢给您盛好了。原本是想帮着娘娘一起端过去的,可厨房之内实在太缺人手,奴婢实在是走不开了,只能劳烦娘娘……” “行了行了,这点小事本宫自己能做,你去忙你的吧。”严淑妃望着宫女递过来的食盒,伸手接过。 “也不是很沉,本宫拎得动。”严淑妃说着,拎着装有三人份饭菜的食盒便走开了。 她自然不知,身后有一道人影悄悄跟着她,与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严淑妃一路拎着食盒往回走,途经一棵茁壮的榕树,便顿住了脚步,抬眼扫了一遍四周。 身后的凤云渺眼见着她观察四周,身形一闪,躲到了一株梨花树后。 于是乎,严淑妃转过头时,便没有发现凤云渺的身影。 这个时辰,众人们都在用饭,会走来走去的,也就只有送饭的下人们,此刻附近还真没有什么人经过,那么,无疑是做手脚的最好机会。 皇后给她的药,是一种十分厉害的"mi yao",服用下去,起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只要一刻钟后便会生效了,一旦生效,便会浑身虚弱无力瘫倒在地,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恢复力气。 且,这"mi yao"的成分还不容易被检查出来,下在米饭上,只会依附在最上层,只要将那一部分饭吃进腹中,哪怕米饭有剩余,也检测不出什么东西,这便是此药的高明之处。 若是现在把药洒进了饭里,算算时间,在比试开始之前就能发作了,等药效失效了,差不多比试也能结束了。 药效一旦发作,颜天真可就没有能表现的机会了。 想到这儿,严淑妃做好了决定,便连忙蹲下了身,将手中的食盒盖子掀了开,从衣袖内取出了皇后给她的那包药粉。 严淑妃将药粉打了开,正准备洒进饭菜里,忽然察觉耳畔刮过一阵清风,同时,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这令她一时有些昏昏欲睡…… 而就在她迷糊之际,她手中的药粉已经被人夺过,下一刻,又有一包药粉塞到了她的手上。 同一时,鼻中似乎又窜进另外一股香气,较为之前的更浓郁一些,只是一瞬,她便又神清气爽。 严淑妃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粉,还未洒进饭菜里。 方才那一瞬间是怎么了? 似乎没来由得犯困…… 严淑妃此刻也没有时间想太多,生怕突然有人走进发现她的古怪行为,连忙将手中的药粉洒进最上面的一层饭菜,便又盖上了食盒,拎着食盒起身离开。 回到了木屋之中,严淑妃将手中的食盒搁在了梳妆台上,掀开了食盒的盖子,霎时,一阵饭菜的香味便萦绕在空气中。 “淑妃娘娘,你方才出去了一趟,莫非就是去拿饭菜?”南宫仙就站在她身旁,望着食盒内的饭菜,似乎……不止一人份? 绝对不止。 “本宫实在快饿晕了,他们上菜速度太慢,本宫便只好自己去了。对了,顺便把你们二人的饭菜也带上了。”严淑妃说着,将食盒最上层的饭菜端出来,搁在了颜天真面前。 颜天真挑了挑眉。 如此好心,实在不像严淑妃。 “本宫帮你拿饭菜,可不是因为本宫拿你当朋友了,正如陛下所言,如今是咱们一致对外的时候,本宫先不与你计较,比试结束之后,你我就不再团结,本宫还是讨厌你。”严淑妃朝着颜天真低声说着,冷哼了一声。 颜天真笑了笑,不语。 严淑妃的话看上去合情合理…… 然而,她依旧不会放下警惕。 很多时候,敌人为了不引起你的疑心,会说些让你打消戒心的话,比如此刻,严淑妃依旧表现的像是讨厌她,看似毫不做作,话语中的可信度算高。 “有劳淑妃娘娘为我拿饭菜。”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说着,瞥了一眼眼前的菜,“我不喜欢吃茄子,味道怪怪的,也不喜欢吃红烧肉,太油腻,今日的饭菜不合我胃口,我就不吃了吧。” 严淑妃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你……本宫难得好心一回,你还不领情?” 一旁的南宫仙闻言,也连忙道:“颜姑娘,咱们跳舞很是消耗体力,你怎能任性得不进食?即便饭菜不合胃口,也不能就这么搁着不吃吧?将就一顿也成啊……” “我很挑食的。”颜天真说着,起了身,“淑妃娘娘的好意,我当真是心领了,不过,总不能为了谢您,改变我自己的个性,您说是吧?我不爱吃的东西,您总不能逼着我吃吧?且,我一点都不饿,早饭吃了不少,你们二人慢慢吃,我出门去散散心。” 颜天真说着,也不等二人接过话,便慢悠悠地向门外走去了。 身后,严淑妃望着她的背影,脸色铁青。 颜天真出了木屋,一路向着厨房走去。 她说她不爱吃茄子,假的,她可爱吃了。 她说她不爱吃红烧肉,假的,红烧肉多好吃啊,一口下去那叫一个香。 她说她一点儿都不饿,假的。 她都快饿死了…… 但是严淑妃给的饭菜,绝不能吃。 她只能自己去厨房讨点东西吃了…… 颜天真正走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男子声音,“颜姑娘。” 颜天真闻言,转过了头,看见来人的那瞬间,礼仪般地笑了笑,“叶琴师,你喊我有事?” 眼见着那男子走近了,他再次开口,语气却不是像上一刻那样清朗,而是携着一丝笑意,给她的感觉颇为熟悉,“你果然没认出我。” 这话一出,颜天真自然是瞬间认出来了,“云渺,你……” “这姓叶的琴师没多大能耐,为了防止他出什么差池,还是我亲自出马比较好,我不觉得,有人弹奏极乐净土能比我熟练,如此考验手速的一首曲子,许多人弹奏起来,就跟抽了鸡爪疯似的,一点儿都不端庄优雅,看着就碍眼。” “是了,你最能耐了。”颜天真笑道,“云渺,你那有什么好吃的没有啊?” “你没吃饱?” “不是,今日那严淑妃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屈尊降贵,帮我拿了饭菜,这我哪敢吃啊?自然是借口推脱,准备出来自个找东西吃。” “我的天真果然还是很警惕的。”凤云渺低笑一声,“回去吃吧,没事儿的。” “嗯?” “听我的,回去吃。” …… 木屋之内,众女们各自用饭。 就在颜天真出去的那会儿,下人们已经把饭菜都送来了。 严淑妃此刻吃着自己的那盘饭菜,有些咬牙切齿。 颜天真…… 竟然如此警惕。 还以为自己的说法足够合情理了。 她不吃,这可怎么是好啊…… 严淑妃正发愁着,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身影踏入屋内,抬眼望去,来人正是颜天真。 只见她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而后…… 伸手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茄子放入口中。 严淑妃怔了怔,“你不是不吃么……” “方才走在路上,一边散步一边想,淑妃娘娘都能不计前嫌,为我拿来饭菜,我哪能使小性子,说不吃就不吃?这心中越想越是愧疚,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对,于是乎,我便回来了,纵然这些都不是我喜欢吃的菜,我也为了娘娘吃一回。” ------题外话------ ╮( ̄▽ ̄)╭ 天真:别急,明天我就跳极乐净土了。 第80章 腿可真是又细又长 严淑妃听闻颜天真的话,一时无言。 “娘娘似是不信我的话?”颜天真口中含着米饭,冲着严淑妃微一挑眉。 严淑妃懒得再接话,见颜天真将饭菜吃了,心中自然是觉得喜悦,面上却维持着一派平静,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盘中的饭菜。 而此时此刻,颜天真吃着饭,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中却是另一番心情。 此刻咬在口中的茄子,夹杂着肉沫,本应该是香喷喷的,然而…… 因为被加了料之后,泛上了丝丝苦味,浓郁的汤汁咸中带苦。 之所以会如此,还要归功于云渺…… 他让她放心回来吃,顺便道出了原因,他的原话是—— “淑妃是打算在饭菜里下药来着,不过,我趁着她不注意,调包了。我平日里身上有带药的习惯,各式各样的,我给她换上了一包雪莲磨成的粉,清热解毒,不过,有点儿苦。你吃的时候要有些心理准备,我实在没有别的药能拿来掉包了。” 口中咸中带苦的肉沫茄子,让她只想叹一句:黑暗料理。 米饭也是苦的,红烧肉也是苦…… 这饭菜吃下去,有益无害,然而,吃起来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原来雪莲磨成的粉竟是这么难吃的。难怪说良药苦口啊。 纵然吃了一餐苦饭,颜天真从始至终面色并无异样。 众人吃毕,下人们便进来撤走了饭盘,顺带还上了茶。 颜天真端起茶盏,大口饮了一口,茶香很快便覆盖了口中的苦味,舒畅许多。 众女饮茶闲谈,半个时辰过后,便有侍女进来,朝着众人道:“诸位参与比试的姑娘们,之前被雨水打湿的台子已经干了,请带好你们的乐器,随我出来。” 众女听闻此话,便知第一场比试是要开始了,纷纷拿上了自己的乐器,随着那侍女走出房门。 此时此刻,跟在颜天真身后的严淑妃却是眉头紧锁,心中一团疑云。 真是奇了怪,明明眼见着颜天真将下了药的饭菜吃下去,这都过去了半个时辰,为何她还没有任何反应? 皇后明明说,服用此药的人,是不会有多少力气的。 再看看颜天真此刻,拎着沉重的琵琶,脚下步伐不乱,走得优雅缓慢,哪有半点异常? 莫非是那药的药效还没发挥? 又或者,是皇后记错了时间?兴许再过一会儿才会发挥药效? 再或者……是皇后给的药不对? 就在严淑妃思索的这期间,众人已经被被侍女领着到了台子边。 另外有一名侍女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盖着八块木牌。 侍女朝着众人道:“姑娘们,这八块木牌,盖着的那一面,上面标注了题目与上台顺序,姑娘们随意拿,拿到了之后,看清自己的上台顺序,依照上头标示的题目唱曲。” 众女听闻此话,纷纷伸手。 颜天真随意摸了一块木牌,翻起来,上头写着的是:六,离。 第六个上场,唱曲要求,以“离”为主题。 余光瞥见身边站着的湖绿色身影,正是西宁国的绿袖,颜天真瞅了一眼她手上的木牌。 五,愁。 第五位上场,以“愁”为主题。 颜天真又瞅了几个人的木牌,有人是“思”,有人是“情”,有人是“悲”。 颜天真不禁翻了个白眼。 出题的,必然是一位女前辈。 这题目如此多愁善感,就没个欢快些的…… 此时此刻,周遭的气氛已经很是寂静,台下已经满座,三位前辈中的一人道:“开始罢。” 第一位上台的姑娘是来自南旭国的,所用的乐器是古琴。 但见那白皙素手抚上琴弦,指间一拨,流畅的旋律从指间泻出,悠悠绵长。 她开口吟唱,声音清雅幽柔—— “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 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尊芳酒 水落红莲,唯闻玉磬,但此情依旧……” 她所唱歌曲,主题是——情。 一曲毕,台下自然是响起了掌声,以示赞赏。 颜天真心中并无波澜。 倒不是她不谦虚,而是她上辈子听过太多太多美妙歌曲,对于这个时代女子所吟唱的曲子,大多欣赏不来,虽不至于贬低,但也没有几首值得赞赏。 词是好词,只是那调调实在令人觉得乏味。 冷冷清清,毫无起伏…… 之后又陆续上台两三人,都是依照木牌上出的题目所吟唱,几乎都获得了台下众人的喝彩。 终于轮到绿袖上台。 颜天真对这个女子,还是有些期盼。 绿袖所用,也是古琴。 端坐好之后,那纤纤玉指抚上琴弦。 下一刻,清逸的琴音从指间流泻而出,伴着清风,柔和绵长,曲调悠然。 她开口,音色清脆—— “浩浩愁茫茫劫 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 一缕香魂无断绝 是也,非也 且把春借——” 颜天真听着这歌声,目光之中浮现些许赞赏。 绿袖所拿到的题目,是“愁”。 既然是愁,自然要足够哀愁,她所唱的歌曲的群不失哀婉凄迷,催人泪下,似是传达出无限的忧伤。 将“愁”这一字真正地展示了出来。 她果然比其他人优秀一些,音色动人,就连吟唱之时的神情,都呈现出落寞。 这也是一个很擅长于表演的女子。 绿袖一曲结束之后,台下众人的掌声,高过之前那几回。 看官的掌声与喝彩,永远是决定着选手是胜是败的关键。 绿袖下了台之后,颜天真便抱起琵琶,缓缓走上台。 她的出现,是被无数人所期待的。 颜天真能敏锐地察觉到,她走上台的这一刻,数不清的目光投注而来,她并未去在意这些目光,走到了台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怀抱琵琶,莹白的手指抚上琵琶弦。 “铮——”一声曲调弹开,音色清脆又缓徐低回。 下一刻,颜天真的手迅速一拨琴弦,带上了几分快意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琵琶音荡开圈圈涟漪…… 她拿到的题目是:离。 她低垂着眉目,启唇。 “西风夜渡寒山雨 家国依稀残梦里 思君不见倍思君 别离难忍忍别离” 颜天真才唱出两句,台下的坐席之上,便有些沸腾了。 “义母的声音当真好听!” “要不人家怎么外号天仙呢?唱起曲来,这音色都令人觉得如痴如醉……” “花大师,我虽是觉得好听,却没太听明白。”凤伶俐问身旁的花无心道,“这里头是什么意思?” “这些姑娘们唱曲,都是随手抽到的题目,颜天仙这一曲,唱的应该是——离?” “狼烟烽火何时休 成王败寇尽东流 蜡炬已残泪难干 江山未老红颜旧” 颜天真的吟唱,满带柔情又不失感染力,使人在聆听时不由的随之带入,脑海之中似乎隐约浮现一番场景。 狼烟烽火,国破山河碎…… 这一曲,似是有一种看破凡俗的心态。 “好一个狼烟烽火何时休,成王败寇尽东流。”高台之上,段枫眠望着那台子中央的女子,目光之中浮现一抹赞赏之色。 她似是在感慨,身在乱世之中,狼烟四起,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且,就算是打赢了又如何,最终还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成为历史。 江山未老红颜旧,此话意为:江山不会苍老,但红颜却会苍老。对应上句,思君不见倍思君。 上了战场的男儿们,许多家中有妻有子,上有老下有小,与妻子分离,一别数十年。许多将士凯旋而归,家中娇妻已经不复青春年华。 果然是——江山未老红颜旧。 “忍别离 不忍却又别离 托鸿雁南去 不知此心何寄 红颜旧 任凭斗转星移 唯不变此情悠悠——” 颜天真一曲还未结束,坐席最前的一位女前辈有些潸然泪下。 红颜旧,任凭斗转星移,唯不变此情悠悠。 她年轻之际,丈夫也曾征战沙场,一别多年,心中虽有怨愤,却始终不曾表达。 最后这一句,似是唱出了许多丈夫在外出征的女子心中所想。 且让红颜老去吧,无论春夏秋冬如何轮替,对征战在外的夫君这份情始终不会改变。 忍别离,不忍却又别离。 不想别离,却又不得不别离。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曲中还未回过神时,下一刻,颜天真所弹奏的琵琶曲再次变换,由如从天际倾泻而下的清梵雅律,幽幽绵长,带着回旋的荡漾,高声好似要扬透了长空,铮铮之音似要冲破天际,未几,再次转音,曲调悠悠清然—— “忍别离 不忍却又别离 托鸿雁南去 不知此心何寄 红颜旧 任凭斗转星移 唯不变此情悠悠 唯不变此情悠悠 唯不变此情悠悠——” 最后一字唱出,拖长了尾音,使得这音色更醉人了几分。 颜天真一曲结束之后,场上先是寂静的一瞬,随即,便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拍掌声,甚至有人叫好。 颜天真这一曲所获得的掌声,盖过了之前所有的表演。 直到颜天真起了身,走下了台子,众人方才回过神。 “颜姑娘这一曲,可真好听啊……” “之前的那些调调,与她这首比起来,倒真是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之前几位姑娘的歌声也是挺美妙,词儿却不比颜姑娘这一首来得大气。” “是呢,狼烟烽火何时休,成王败寇尽东流,好词啊好词。” “你们是没看见,最前面坐着的那位女前辈,听完这首之后,潸然泪下,据说这位前辈的夫君曾是沙场猛将,二人一别数年,颜姑娘这曲,对她必定很有影响。” 台下众人几乎是一边倒地对颜天真表示赞赏。 “陛下,看来这一局,绿袖姑娘是胜不了了。”高台之上,段枫眠身后的随从将底下众人的议论声听了个大概,虽然有些嘈杂,但依稀都能听出在夸奖颜天真。 除了夸奖颜天真,还真没听见他们夸谁了。 顶多夸颜天真的时候捎带一句“前边的几位姑娘也是不错”,之后又要补上一句,“但与颜姑娘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这意思说得简单明了点,不就是说这一局颜天真必胜了么? “这一居,颜天真必定是胜了。”段枫眠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四国交流会素来公平,众人的喝彩,自然也会影响着那几位前辈的判断,你听听台下这些声音,便知道颜天真获胜的可能性有多高。虽然绿袖是我们这边的人,但这一局若是让朕来判断优劣,朕都会偏向颜天真这边的。” “陛下所言不错。”身后的随从感叹道,“原以为绿袖姑娘是稳操胜券,如今看来,果然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 “不必气馁,这接下来还有两场比试。”段枫眠道,“兴许,绿袖还会有获胜的机会,即便她赢不了,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输给颜天真,倒也输得不冤枉。” 颜天真下了台之后,便打算走回木屋去换衣裳,一个抬眼,看见南宫仙与严淑妃二人站在一处,便噙着笑意走上前,“你们二人,此刻是何心境,应该不会紧张吧?” “本宫又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何至于跳个舞就紧张?”面对颜天真所提的问题,严淑妃似是觉得好笑,“本宫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绝不会出什么差池,倒是你,作为领舞者,可不要有什么失误才好。” 她的语调阴阳怪气,心中疑惑又懊恼。 她疑惑的是,为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药的药效还没有发挥,莫非,颜天真今日能一直这么顺风顺水下去了? 她懊恼的是,药效不发挥,颜天真出不了差池,多了魁首,自己就成了白费心机,还要给她做陪衬。 委实气人。 若是等会跳到一半,药效发挥便好了。 严淑妃心中在低咒着,她身旁站着的南宫仙,心中同样讶异。 之前放在御花园的那只小猫,身上的毛发也是经过处理的,颜天真将那只猫儿抱回了寝宫,听宫人说,时时抱在手上顺毛,可见她对猫儿的喜爱程度。 那么,按理说,今日也到了该发挥药效的时候了。 为何她现在看上去还这般生龙活虎? 方才弹奏琵琶之时,神采奕奕,一曲下来,获得无数赞赏,已经算是表现了一番,那么众人接下来对她的期待也就更大。 她若是一直这么有精神下去…… 必定会出尽了风头。 真是奇了怪了。 那小猫儿身上的药……为何到现在还不起作用。 “南宫姑娘,你看上去有些心事?”颜天真的声音蓦然传进耳中,让南宫仙立即回神。 她一抬眼,便对上颜天真探究的目光。 南宫仙连忙道:“也没什么事儿,颜姑娘不必担心,我练舞也练得很熟练了,必定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我也并不觉得有何好紧张的。” “看来二位的心态都不错。”颜天真莞尔一笑,“那么我便去换舞衣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前往木屋。 除了她之外的其余姑娘们,还在听最后那一位上场的姑娘唱曲,而她才听了那么一两句,却是没有兴趣听了,返回木屋时,也就仅有她一人而已。 颜天真换好了自己的那套舞衣,准备开门走出去,却没想到,打开门的那瞬间,险些撞上一人的胸膛。 幸好及时刹住了脚步。 不过…… 就算刹不住脚步也没关系。 因为此刻站在眼前的人,这是她家那位俊美无俦,屈尊降贵扮作乐师的云渺啊。 “云渺,你怎么不声不响的站在这儿?我险些都撞上你了。” “撞上我也无妨啊。”凤云渺目光中含着笑意,往后退了一步,认真打量着颜天真此刻的穿着。 牡丹红,极为鲜艳耀眼的颜色,也是一种奇妙的颜色,有些人穿起来显得俗气,有些人穿起来,却显得妖娆。 颜天真自然是后者,她的容貌原本就占据了不少优势,这一身鲜艳的裙装,使得她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 她的舞衣,相较于南宫仙与严淑妃那两人,裙裾更复杂些,裙上叠加颜色浅些的红色轻纱衬裙,那两人作为伴舞,衣裳不比她亮眼,裙裾上绣的花朵比她的花纹稍浅,样式也简化了些,舞衣整体颜色比她的稍浅。如此一来,更衬得她扎眼了。 在舞衣方面,她还真是挺会花小心思的。 凤云渺望着眼前的人儿,桃花美目沉了沉。 她这身打扮自然是好看,可一想到,台下有那么多人看着,将她的风姿记在脑海中,多数男子都会对她表示赞赏与心仪,他这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 这一刻,多想将她隐藏起来,只供他一人欣赏,不让他人欣赏了去。 想归想,他自然是不会付诸行动的。 若是要将她藏起来,束缚了她的自由,那么他与宁子初那家伙又有何区别。 他想约束着她,但会给她一定的自由,不会将她逼得喘不过气。 他想管着她,优点缺点都会指出来,让她不至于排斥他的说教。 他也想惯着她,对于她的所有需求,只要不过分的,他都依着她。 颜天真自然是不知此刻凤云渺心中在想什么,只冲他笑道:“云渺,我设计的这一身舞衣好看么?” “好看极了,比那两人的好看。”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你们三个人的舞衣,衣服的样式是差不多的,她们的淡化了些,你比她们耀眼。” “那是自然,我是领舞者,自然要拉风,若她们两个都是我看顺眼的姑娘,我就让那二人跟我穿得一样,三人一起拉风,可偏偏,她们二人与我无甚交情,甚至互相猜忌,既然如此,我自然也就不会她们着想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挑眉一笑,“我美就够了。” 凤云渺听着她这话,低笑出声,“即便她们与你穿得一样,也是改变不了什么的,相信我,山鸡即便披上了孔雀毛,旁人也会一眼看出那不是孔雀,而 孔雀哪怕身上盖着山鸡毛,只要开屏了,旁人依旧能一眼认出那是孔雀。” 颜天真听着凤云渺的比喻,顿时“噗嗤”一声笑。 云渺这比喻打得倒是……有趣。 他的意思是,那两人即便穿得再好看,在他眼中也是平庸么。 而她,即使扔到了垃圾堆,只要露出了那张脸,在外人眼中,依旧改变不了绝色美人的本质。 这个家伙…… 随口一句话,就是让人听了开心的情话。 显得又不肉麻,特风趣幽默。 “好了云渺,咱们别站这儿聊天了,该过去与她们会合了。”颜天真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凤云渺跟随在她身后。 由于此刻顶着的是乐师的脸,自然不好跟颜天真拉拉扯扯,就连距离也不能走得太近。 “云渺,我方才唱的那首曲好听么?” “很是好听,意境也颇好,令人感触颇多,这首曲叫什么名?” “红颜旧。” “好名,好词。”凤云渺毫不吝啬地夸奖。 这首曲中的歌词,的确妙极。 思君不见倍思君,别离难忍忍别离。 狼烟烽火何时休,成王败寇尽东流。 …… 二人一齐走到台子边时,那最后一位上台唱曲的姑娘已经唱完了整首曲子。 依照规矩,坐席最前头的几位前辈便又开始挨个点评了。 四国交流会上的点评,大多都是夸奖之词,但从夸奖之中,也依稀能辨别出谁优谁劣。 对待前边几位,都只是随意地简单一夸,类似于夸赞:音色优美、弹奏技艺好之类的话,虽是在夸,夸得却不认真,看似颇为随意,便是说明了:能力尚可,不在赞赏范围之内。 点评到绿袖之时,话语明显多了。 “绿袖姑娘这一曲,不失哀婉凄迷,催人泪下,从歌词中似是传达出了忧伤之感,再加上绿袖姑娘吟唱之时,垂眸低眉的落寞样子,正是将愁这一字真正地展示了出来。绿袖姑娘的表演,极好。” “颜姑娘的一曲红颜旧,令老身感慨颇多。”另一位女前辈点评道,“颜姑娘的吟唱,满带柔情又不失大气,歌词所描绘的意境,使人在聆听时,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呈现出了画面感,前半段,呈现出了征战在外的男子与妻子别离时的无奈,男子身上背负家国大义,女子虽不忍别离,却也很识大体。” 说到这,她顿了顿,似是在调整情绪,后又道,“之后的词,似乎隐约浮现狼烟烽火,猛将征战沙场的情形,这一曲,似是有一种看破凡俗的心态。再加上颜姑娘的声线着实好听,老身对你十分赞赏。” 听着人家夸了自己一大堆,颜天真自然回以优雅一笑,“前辈着实过奖了。” “不过奖,你受得起这样的称赞。”那位女前辈说着,朝着其他人二人道,“老身认为,这第一场比试,颜姑娘的表现最好,你们二位认为呢?” 其余两人皆点头,表现出了赞赏。 “那么这第一场比试,是颜姑娘赢了,第二场是比舞,诸位姑娘们,还是依照着方才的上场顺序,休息一刻钟之后,便开始罢。” 此话一出,除了颜天真之外,其他女子便转身回了木屋去换衣裳。 一刻钟的时间换舞衣,自然是绰绰有余,很快,众人便去而复返。 休息时间一过,之前抽到第一名上台的女子,便缓缓走上台了。 随着乐师的琴音响起,那女子翩然起舞。 颜天真只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 除了绿袖之外,她对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太大的期待。 每一名上台的女子都会获得掌声,只因她们本就是精挑细选来比试的,纵然拿不到名次,也是歌舞方面的佼佼者,下了这个台子,依旧是许多人追捧的对象。 虽说都会拿到掌声,但这掌声有多有少,喝彩有高有低。 据说,但凡是目睹过四国交流会的,今后对待所见到的歌舞,无法轻易欣赏。 第一个上台的女子一舞结束之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陆续上台,颜天真看了几场下来,发现,果真没有值得惊喜的。 上台的女子们,舞姿都是优美的,功底都不是盖的,但,依旧是:缺乏新意,千篇一律。 终于轮到绿袖上台了,颜天真这才认真观赏了起来。 她回屋之后,换了一身青绿色的舞衣,绿袖的身子,曼妙又不失丰盈,那腰身倒是纤细,胸前的沟壑却是若隐若现,她这件舞衣领口微敞,晶莹的锁骨毫不遮挡。 这样的身段…… "ju ru"细腰。 真是容易让人血脉喷张啊…… 颜天真下意识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胸脯。 跟绿袖一比,她都算是……平了。 也不算平,但绝对不大。 她太苗条了,身形又匀称,她虽然有着一副花容月貌,身姿却不是前凸后翘。 还是知足些吧…… 胸脯太大,也是累赘呢,跟人打起架来都不干脆利落。 就在颜天真思索的这期间,台上的绿袖已经翩然起舞。 绿袖跳的舞,倒是有些新颖的。 此刻,她挥舞着与她那青绿色衣衫同色款的丝带,笑靥如花,丝带轻舞,一起一跃之间婀娜轻盈,舞动的身影,旋飞的飘带,看起来仿佛竹林中游荡的精灵。 舞动之间,那及腰的长发在空中拂过,她广袖长摆,这样的舞姿一派美好,仿佛如画。 一曲妩媚而带着诱惑力的丝带舞。 这样的舞姿,果然是和南宫仙有得一拼了。 南宫仙的身躯,柔软度极好。 绿袖舞动之间,力度把握得十分巧妙,极具风情。身材也是加分项。 颜天真难得认真欣赏了起来,目光随着绿袖的舞动而游移。 此刻,她的身后,扮作琴师的凤云渺,并未去看台上绿袖的舞蹈,而是注视着颜天真的侧颜。 此刻站在颜天真的身侧,这个角度自然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见她神色一派专注,目光盯在台上那舞动的人影身上。 有那么好看么? 凤云渺朝台上瞥了一眼,只是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目光再次落回颜天真脸上。 他不觉得台上这一舞有多好看,顶多算是新奇罢了。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吸引他的目光。 看那女子跳舞,还不如看颜天真的侧脸来得舒服些。 此刻盯着绿袖跳舞的颜天真,自然是不知,身旁的凤云渺也在盯着她。 没什么目的,纯粹只是欣赏。 终于等到绿袖一舞结束,台下众人的反应果然不小,一片拍掌叫好之声,持续得比先前几场都要久。 眼瞅着绿袖下了台,颜天真冲她笑了笑,“绿袖姑娘,跳得可真好呢。” 绿袖听闻此话,先是怔了怔,随即笑道:“颜姑娘想必是不会比我差的,我很期待看颜姑娘的表演。” “呵呵,我这就要上去了。”颜天真说到这,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南宫仙与严淑妃,道,“二位,我们也上吧。” 话音落下,并迈出了步子,踏着阶梯上了台。 严淑妃与南宫仙自然是紧随其后,三人之后,凤云渺也背着古琴上去了,径直走到了角落里,将背上的古琴放了下来。 台下除了凤伶俐与花无心,自然是没有人认得他的。 “义父为义母弹琴伴奏,真是好期待呢。”坐席之上,凤伶俐朝着身旁的花无心小声道,“义母身上穿着的那套裙子,可真是好看,还很特别呢。” “的确是特别啊,这么看,她们的腿可真是又细又长,还直……” “我是觉得那裙子漂亮,转起来应该很是好看。” “腿好看。” “腿有什么好看的,我的腿比她们长。个子高的人腿都长,你光看个腿有什么意思?” “伶俐呀,所以说你年纪尚小,再过个五六年,你就晓得欣赏了。” 凤伶俐自然是没把花无心的话听进去,只是专注地盯着台上的动静。 凤云渺眼见着台子中央的三人站齐了队,便低下了头,修长玉指抚上了琴弦。 “铮——” 音起,畅快又清脆的旋律从指尖流泻出来。 这旋律一出,台下的许多人都怔住了。 这音律……怎的这么快?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角落中坐着的那名琴师上,只见他修长的十指拨动琴弦,动作十分熟练又迅速,指如疾风一般,轻压慢捻抹复挑。 他这一弹奏,台子中央的三人终于有了动作。 众人的目光这才从琴师身上挪开,落在台子中央的那三人身上。 那三人虽着奇装异服,衣裳的样式却很是好看,中间领舞者,衣服颜色较深,左右两侧伴舞者,衣服颜色与花朵纹路较浅。 随着琴师弹出的欢快节奏,三人纷纷抬起了手,柔软的手腕在空中摆动着,腰肢也齐齐扭动。 忽的,那琴师弹奏的手速更快了些,中间那三人的动作也随之快了一个节奏,恰好跟上了他所弹奏的旋律。 三人手中的动作不停,脚下的节拍踩得颇为整齐,修长的细腿被白纱裤包裹着,没有露出一丝肌肤,可即便是如此,那三双腿的跳动,交叉踩动的步伐,依旧让人看着有些振奋。 这样新奇的舞姿,紧随着乐曲的旋律,十分得欢乐畅快,不似之前几名姑娘那么婉约又温吞,台上的三名女子,如同三只轻盈灵动的蝶,尤其那领舞的女子最是耀眼醒目。 三人的身段与个子虽是差不多,但那领舞者的肢体动作,看起来却比身侧二位更赏心悦目,本就貌美动人的脸庞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更多了一份独特的韵味。 她翩然起舞之间,妖娆、明媚。 坐于台下观看的众人,望着她们这一舞,赞叹之余,更多的是惊奇,有些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在坐席之上便开始轻微摆动身子,似乎也想随着那样欢快的节奏,与她们一同共舞,感受那欢脱畅快的气氛。 从来不曾见过如此欢快,如此奇特的舞姿啊…… “真是好看,看吧,花大师,我就说她们那裙子转起圈来肯定好看,果然就像花儿开似的,尤其义母转动起来更是好看,她的身姿可真是灵活又轻快,其余二人虽能跟上她的舞步,看起来却并不比义母赏心悦目,这是为何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长相……” 就在凤伶俐疑惑之时,身旁坐着的花无心给出了答案。 他说着话,目光却一刻也没从台上那三道舞动的人影身上离开—— “那我来告诉你吧,伶俐,不仅仅是因为相貌问题,还有衣着,你义母着实是有点心眼,三人的衣着虽是差不多的,其余二人淡化了许多,看起来,不比她那牡丹红大气,实打实地成了陪衬,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只集中在你义母身上,另外的两人不过做个点缀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难怪我说,她们三人的舞步几乎一模一样,那两人明明都跟得上,为何她们跳舞看起来就不比义母舒服,除了长相问题,还有打扮问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腰与腿。”花无心道,“仔细一看,三人的个子虽差不多高,但还是颜天仙更高一些,三人的腰肢虽然差不多细,但还是颜天仙的更细一些,三人的腿看起来也差不多长,但还是颜天真的腿更长一些,她腰带的位置都比那两人绑得高。” “这你都看得那么清楚?腰啊腿的,真有那么多人在意吗?”凤伶俐眉间浮现淡淡的疑惑之色。 这年头看人,第一眼都看脸,之后,看着便是气质,再之后,就是身段。 至于腰有多细,腿有多长,人有多高……这些需要太过较真么?三人身段分明差不多,却非要比个腰细腿长的……总觉得有点怪。 “伶俐啊,你不懂。”花无心再次强调道,“过几年你再问我这个问题吧,现在,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是不感兴趣的,好了,你别烦我了,我要认真观赏了,你若是再继续烦我,他们这舞都跳完了,跳一场舞下来,原本时间就不长,可不能拿来与你聊天浪费了,等她们结束了咱们再聊吧。” 花无心这话一放出来,凤伶俐也就不再继续问了。 台上,凤云渺十指迅速地拨动着琴弦,目光落在最中央那道明艳的身影之上,桃花美目之中一派笑意浮动。 她果真是最引人注目的。 她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虽然,不愿意被太多人看到她的美好,但,这四国交流会有助于她声名远扬,将来走到何处,都能摆出四国交流会魁首的身份,炫耀一番,连带着,反驳讥讽那些瞧不起她身份的人。 名扬四海,有利于让她得到更多的赞赏与尊重,将来外人提起她颜天真的名字,附带的就不再是“北昱国皇帝最宠爱的歌姬”,更多人说的会是“四国交流会上的奇女子”。 还是让她名声大噪罢。 颜天真今日这一舞,可谓是让多数人眼前一亮。 纵观所有的歌舞,大多柔婉,之前看了绿袖的,已经觉得挺是特别,如今再看颜天真这一舞,更是觉得振奋人心,看得令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高台之上,段枫眠将一切尽收眼底,视线也落在台子正中央颜天真的身影上,唇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看来,绿袖是输定了。 不过,他这心里,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恼。 这颜天真…… 真是个妙人。 ------题外话------ ~( ̄▽ ̄~)~ 你们要的极乐净土~ 对了,涛姐的《红颜旧》是真的好听啊~ 花大师卖个萌:看着大长腿,一本满足。 伶俐一脸茫然:腿有什么好看的? 第81章 艳惊四座 颜天真所带领的三人开扇舞,不单是男子们看着觉得振奋人心,就连台子边上看着的女子们也颇觉得惊奇。 “她们这一舞,看起来好欢快呢。” “舞步看起来稍快了些,学起来想必也是不太容易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舞姿,不过虽古怪,却也很是好看呢。尤其她们三人身上穿着的舞衣,好看极了。” 绿袖站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的议论,目光微沉。 这颜天真……本领还真是不赖,不仅能俘获得了男子的心,就连与她一同竞争的女子们,都免不了心服了。 早就听闻她能歌善舞,生了一张花容月貌,艳压群芳,因此深得少年君主喜爱。原本还以为,她名声之所以这么大,主要还是归功于她的容貌,至于能歌善舞,恐怕没有众人传得那么厉害。 今日这么一比试,还真是见识了一番,她果然……名不虚传。 且……此女还极有城府。 这一场开扇舞,三人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就连身段个子也是差不多的,整齐的舞步,另外两人看上去功底也是十分不赖的,没有落下一点儿,但…… 站在她的两侧,所穿的舞衣不比她的明艳,这么一看,似乎就减少了存在感,众人的目光,几乎都只追随着颜天真,少有人注意到那两个伴舞的女子。 若是没有颜天真的存在,另外那两名女子也会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看那容貌与身段,都是上等的美人。 这个颜天真,不仅歌舞一绝,还很懂得怎么抢风头。 台上的舞动还在继续着,欢快又流畅的音律不曾停息,角落里坐着的琴师十指挥舞,台子中央的三名女子,踩着欢快的舞步,开始变动了位置。 琴音忽然慢下来些许,三人的舞步也有所减缓速度,左右伴舞的两名女子忽然侧过了身,而最中央领舞的那一位,背过了身,下一刻,三人齐齐扭着灵活的腰肢,撇开了腿…… 舞步忽然变得十分缓慢。 等三人再次齐齐转过身,稍稍沉下了肩,将右手的羽扇关起,双肩灵活地扭动着,唇角齐齐勾起明媚的笑意。 这一刻,当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妖娆。 尤其最中央站着的颜天真,那扬眉浅笑的模样,落在众人的眼中,令多少人失了神。 真不愧对那句话—— 一笑倾城颜天真。 多数人还未回过神,只听空气中的旋律又忽然变快,又回到最初时的欢乐,台上的三名女子,脚下的步伐又毫无预警地加快了。 这时快时慢的舞步,时快时缓的琴音,还真是…… 有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奇妙之感,这旋律千变万化,更难得的是,那三人的舞步,与那琴师所弹出的乐曲,分外契合。 就在众人的感慨之时,旋律戛然而止。 台子中央的三名女子,定住了身子,最终以羽扇掩面的动作,结束了这一舞。 空气中有片刻的寂静,随即,便是一阵叫好之声,铺天盖地的喝彩声席卷着众人的耳朵,似是在昭示着众人的情绪有多么振奋。 “还没看过瘾呢,就停下来了?” “妙,这一舞简直太妙!” “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稀奇的舞姿,今日一见,实在是震撼。” “这一场比试,一定得是颜姑娘赢啊!” “还有最后一场比试,真期待颜姑娘会表演些什么。” 颜天真下了台之后,所见到的便是—— 与她一同参与比试的女子们,望着她,神色各异。 这一回倒不是嫉妒与敌意的目光。 大多是羡慕的、钦佩的、有那么两人,目光有些复杂。 这两人,是在她之后要上台的。 “颜姑娘,在今日之前,我本还是胸有成竹的,这会儿,忽然就不想上台了。”其中一人道,“到了此刻,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结果,那么,我再上去表演,似乎没有多大意义了,只怕众人看过你的表演之后,会觉得我的表演太过平淡了。” 另外有一人附和道:“不错,我所选的舞蹈太过温吞,只怕看官会没有兴趣,看过颜姑娘这样的舞蹈之后,我真是缺乏信心了……” 二人此刻说的都是心里话。 原本在比试之前,都满面神采飞扬的众女,此刻大多都有些无精打采。 在与颜天真较量之前,她们也都是听多了旁人的夸赞,曾经走过的路,都伴随着掌声与喝彩,能站在这交流会台上的女子,哪个不是众星捧月。 而颜天真的表现,却是在一点一点地击打着她们的自信心。 听着二人的话,颜天真唇角的笑意敛起,一本正经道:“美人们,你们来参与这交流会,只仅仅是为了夺取胜利才来参与的么?你们想必也该知道,咱们所站着的台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渴望站上来,却又没机会站上来的地方,你们能从众多人才中脱颖而出,站在这个台上,也是付出了不少汗水的,如今,就因为看我跳一场舞,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神采,至于么?” “不错,我的表演是新奇了些,但我却不会因此而否认你们的能力,你们每一个人的身段容貌都属于上等,单凭这一点,也得拿出自信来,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尽力就好,哪怕得到的掌声与喝彩不够多,这些都无妨,重要的是态度,让前辈们看到你们对待比试的认真态度!一个人上台,如果连态度都拿不出来,那倒真不如别上去了。” “你们的表现,不仅仅是代表你们个人,别忘了,你们是替你们的国家来表演的,为了你们所属的国度,为了你们国君的面子,打起精神来可好?若是无精打采地上去,回国之后,免不了挨骂,若是神采奕奕地上去,哪怕败了,你们的国君们想必也会安慰一句:不要紧,尽力便好。” 颜天真这番话一出,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那两名无精打采的女子怔了片刻,回过神后,望向颜天真的目光,多了一丝敬佩与感激。 这个女子,光彩照人,却并不因此飞扬跋扈。 这个女子,能力胜过其余竞争者,在对手无精打采之时,非但不言语打击,反而给予鼓励和忠告。 她的眉眼之间,不带一丝获胜后的傲慢,有的只是一派云淡风轻,那双丹凤美目之中,毫无波澜,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情究竟如何。 宠辱不惊。 “颜姑娘,你所说的话,我记下了,多谢警告,我险些就忘了,若是我不认真对待接下来的比试,看官要嘲笑我国无人才了。哪怕我要落败,我也该让前辈们看到我的认真态度,如此一来,还能得上几句夸奖。”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颜姑娘,我本以为,你获胜之后必定志得意满,对我们这些手下败将不屑一顾,真没想到,你竟会好言相劝。” “大家台上竞争,台下可不能失了和气啊,同为舞者,咱们都是同道中人,彼此之间,多些对歌舞的交流多好,犯不着耍些阴谋诡计,更犯不着互相言语讥讽,没意思的。”颜天真轻描淡写道,“能站在同一个台上,也是缘分,我再给大家最后一句忠告,希望大家能谨记:骄兵必败。” 颜天真身后,严淑妃将她的话听在耳中,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还怪会收买人心的。 眼见着对手要输了,非但不打击嘲笑,反而好言相劝,激励对方,让对方听着,只觉得她这人着实好心。 这么一来,她这名声又好了,这些心思单纯的姑娘们,回国之后,谈起今日的比试,多半要跟他人说,北昱国的那位颜姑娘,不仅貌美如花,能歌善舞,更是品德高尚,谦虚优雅。 真能装! 平日里在宫中就没少装可怜,如今在宫外又装好人,再没有比她更能装模作样的女子。 看她真是愈来愈碍眼,听她说话,都觉得心里烦躁! 严淑妃不愿再与颜天真站在一起,转了个身便走开。 她要去问问皇后,她给她的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南宫仙也朝着颜天真道了一句,“颜姑娘,这接下来没有我的事了,我便也失陪了,最后一场比试,希望颜姑娘也能与之前一样出彩,我会在台下欣赏着。” 颜天真闻言,转过头,朝她淡淡一笑,“借南宫姑娘吉言,希望我接下来的比试还能顺利。” “定会顺利。”南宫仙冲她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转身之际,唇角的笑意隐起。 必须得去问问马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两名被颜天真激励过的女子也陆续上台,她们果真也将颜天真的话听了进去,认真地舞了一番。 虽说结束之后,收到的喝彩与掌声并不多,倒也得了几位前辈的几句夸奖。 诚如颜天真所言,不论胜败,尽了力,便算是不虚此行。 第二场比试的结果,果然也在众人的意料之内。 第一名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颜天真头上。 最后一场比试,将在半个时辰之后进行,这半个时辰之内,众人便都回了木屋稍作休息。 回去的路上,好几人与颜天真搭话。 “颜姑娘,正如你说的,台上是竞争对手,台下便以和为贵,交流会结束之后,我想学学你方才跳的舞,不知可不可以?” “颜姑娘,若是有空,也教教我呗?当然了,若是不得空,颜姑娘就当我没提。” 颜天真发现,自从她那一番大道理说出来之后,有大半的竞争对手,对她的态度都从冷漠转化为善意。 这些姑娘,大多还是心思纯正的。 “我自然是愿意教的。”颜天真笑道,“这样吧,交流会结束了之后,想学方才我那一舞的,便都留下,我一起教了。” “好啊好啊!” “颜姑娘人可真好。” 绿袖坐在角落里,听着身后众女的起哄,不为所动。 她对颜天真的那一舞,心中也是感兴趣的。 但……她却拉不下那个脸,让颜天真教。 众人正嬉笑着,忽听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在屋外响起,“颜姑娘。” 众人一听这声音,纷纷转头看向门外,正是先前坐在角落里为颜天真弹琴伴奏的那位琴师。 “我在呢。”颜天真望着门口站着的那人,丹凤眉目中,一派笑意流转,“叶琴师喊我何事?” “最后一场比试,我所要弹奏的曲子,有几处地方,我觉得改改旋律或许会更好听些,想与颜姑娘交流一番。”门口站着的那人面不改色地说着。 “好啊。”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屋外。 屋外的人眼见着她走近了,道:“咱们边走边说。” “好。” “云渺,你是不是觉得闷了,才要把我拉出来与你聊聊天?” 二人一路漫步着,又走到了伙房附近,这附近来往的人不多,二人就这么大喇喇地交流着,也不担心让人听了去。 不过,在朗朗乾坤之下,得隔着些许距离的,不能站得太近,自然连手也牵不得。 “看你与那群姑娘们聊的倒是开心。”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天真收买人心的功夫倒是不赖,三言两句,原本还对你有敌意的姑娘,对你的态度都转变为感激。” “云渺,我那番话说出来,可不是装模作样呢。”颜天真挑了挑眉,“实话实说罢了,有些人或许觉得我是装好人假惺惺呢,我自然是不在意他人怎么看我,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心思纯正的人,自然听得出我那是鼓励,心术不正之人,自然觉得我假仁假义。” “如此看来,我的心思也很纯正。”凤云渺唇角挑起一丝淡笑,“天真今日表现得很好呢。” 他虽然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颜天真敏锐地察觉到,凤云渺这话虽然是在夸她,但他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好。 “云渺,你看上去有点儿不太高兴。” “是啊,想不到天真的眼力还不错,看得出我不高兴了。” “你为何不高兴呐?” “若是你看到我被一群女子垂涎的画面,你这心里能高兴得起来?” “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云渺是觉得我表现太好,容易给你招来情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呐,凡事有利有弊,我的胜利,能为我带来荣誉,为我打响了名声,但同时,也难免会招蜂引蝶,拉仇恨,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却又无法避免。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红是非多嘛。”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自然是理解的,因此,我也不曾阻止你夺取交流会的魁首。” “既然大道理你都明白,那就别不高兴了嘛。要怪,只能怪上天将你我二人的皮囊生得太好看,若是咱们长得磕碜点儿,上台去表现,那就成了丑人多作怪呐!这世道,掌声与喝彩,都是与颜值息息相关的。” “颜值?”凤云渺捕捉到了一个不太懂的词汇,眉眼之间浮现些许疑惑之色。 “忘了跟你解释这个词的意思了,颜值,意思便是,形容一个人容貌的数值,美人,即高颜值,丑人,即低颜值。哦,对了,还有一种说法,叫颜值爆表,就是形容云渺你这样的,俊美到让人夸都夸不完,只想把这世间最好的溢美之词,都往你身上贴。” 凤云渺挑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如此说来,一个人的容貌如何,当真如此重要,甚至是影响胜负的关键?” “可不是么?这就是个看脸的世道啊!常听人们说,男子最英俊的时候,便是策马拉弓,指点江山时的意气风发,嘁!我跟你说,只要你相貌英俊,你蹲在树边斗蛐蛐都帅气逼人,长得磕碜的,吟诗作对也无法掩饰一身土鳖气息;还有说什么端庄优雅的姑娘都有魅力,素面朝天的姑娘都很清纯,都是扯淡!只要你长得漂亮,你穿着个粗布麻衣卖豆腐都说是豆腐西施,若是长得歪瓜劣枣,弹个琴都像得了抽筋……”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的愤慨,顿时笑出了声。 “笑什么。”颜天真撇了撇嘴,“我说的可不都是大实话么。” “你说话可真是风趣。”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之中的笑意未散,“时常听你念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解释出来之后,又觉得蛮有意思,你这些新鲜的词汇都是哪来的?都是来自于你的家乡么?还不曾听你说起过你的家乡,想必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若是有空,我陪你回家乡看看?” “回家乡看看?”颜天真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不了,还是不回去了,深山老林的,没什么意思。” 回家乡…… 回个屁。 二十一世纪,这辈子甭想回去了。 不过,不回去倒也好。 如今她倒也习惯了这个世道的日子,重活一世,便打定了主意要认真活,上辈子的那些日子,只能成为追忆,再也回不去了。 云渺似乎是对她的家乡有点儿兴趣…… 可不能让他再这么继续追问下去了。 关于借尸还魂,重活一世这种事,说出来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信的吧。 颜天真正打算说点什么切断这个话题,却听凤云渺又道:“一说到新鲜词汇,我又想起来个事,与你都重逢了这么久了,都忘了问你。” 颜天真顿时疑惑,“问什么?” “还记得你我在北昱皇宫分别的那一日么,临别之际,我的声音恢复了,同你说了两句话,没时间与你解释,你便以为我是故意装哑巴,气急败坏地骂了我一句……你他大爷的是想被日吗。被日……又是什么意思?” “噗嗤……你记性为何这么好,这都多久了,你还能想起来问?” “我也是才想起来,一时觉得有些好奇罢了,我总是希望能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些词汇我当真不懂,你应该跟我解释一番,这么一来,只有你我懂的词汇,将来说不定还能作为接头暗语用。” “噗嗤!” “你笑什么?” “没什么……”颜天真费力地憋着笑。 该怎么解释那一句……被日。 这种话……要是将来策划了什么行动,拿来当接头暗号…… 简直笑尿。 …… “马大人,当初你我商议的计划,看起来毫无纰漏,如今看来还是失误了。” “我也觉得很是纳闷,按理说,药效该发作了,可如今看她那生龙活虎的样,显然是没有中招,兴许……被她发现了那小猫身上的问题,她早已处理好了?” “想必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既然她没有出差错,我也就不能取而代之,且,我们三人站在台上,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由不得我不认真,若是我失误了,岂不是丢脸?我也就只能陪着她到一舞结束了……” “唉……” 这一头的两人在唉声叹气,另一边的树荫之下—— “皇后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分明照着你说的,将你给我的药下在了饭菜里,我亲眼见着她吃下去的,可她还是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严淑妃说到这,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终究还是陪着她将一舞跳完了,底下那么多人看着,我又不能刻意捣乱,否则陛下必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她倒是想捣乱呢,不让颜天真赢了去。 颜天真平日里就气焰嚣张,若是真被她夺去了交流会的魁首,这以后想必更加得寸进尺,陛下对她只会比以前更好。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颜天真倒霉了。 可惜,上台了之后,就由不得她不认真跳舞了。她有想捣乱那个心,却没捣乱的那个胆。 楚皇后听着严淑妃的控诉,垂眸思索。 她就在高台之上看着,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当她看到颜天真那么顺利地赢下了两场比试,自然是心中不痛快。 还以为是严淑妃本事太低,没能得手,但此刻,严淑妃却咬牙切齿地告诉她,她给的药没用? “皇后娘娘,你确定你给我的药没问题?” “本宫给你的药是不会有问题的,本宫既然想对付她,自然不可能疏忽到连药都给错了,这个药的药效,本宫从前是见识过的,断然不可能失去作用。” 严淑妃听闻楚皇后此话,秀气的眉头顿时拧起,“可我明明就看着她吃下去了!既然不是药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那就是她的问题了?莫非她有超乎寻人的体质,连"mi yao"吃进肚子里去都会安然无恙?” “少胡言乱语了,哪有这样的体质。”楚皇后说到这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瞥了一眼严淑妃,“既然你得手了,也断定她吃下去了,她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或许是因为——本宫给你的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掉包了,颜天真吃下去的药,不是本宫给你的那一包。” “这不太可能,那药一直藏在我的袖子里,我是等着要动手时方才掏出来,谁能有机会掉包。”严淑妃说到这儿,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理由么。兴许一开始就是娘娘给错药了。” “本宫不会出错!” “娘娘的意思是怪我了?我才是受最多委屈的那一个!为那个贱婢做了伴舞,出风头的是她,我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这往后,在宫里兴许还会让人笑话。” “行了,别瞎嚷嚷!回头让人听了去可不好。” “……” “云渺,咱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我该回去换身舞衣了,还有最后一场比试呢,咱们继续配合。” “好。” “那我回木屋去了。”颜天真冲凤云渺笑了笑,转身离开。 方才和云渺解释了被日的意思。 她当然不可能说真话了,若是把真正的含义告诉他……只怕他要想歪。 且,这么一来也显得她好没素质的。 当时只是情急之下,随口骂了句脏话而已,如今想想,这话还真不能随便拿来骂人。 幸好骂的是凤云渺,这要是换成旁人,她可不会用这样的话来骂。 她通常只会骂……你大爷的、你娘的、你姥姥的。 骂云渺的时候,竟没多想,随口就是一句……日你。 真是有辱斯文啊。 姑娘家家的,骂这样的话,想想还真觉得有些没面子,幸好没人听得懂,随她怎么解释了。 她和凤云渺解释的是:打骂的意思。 小小撒了个谎,保住了脸面。 颜天真一路走回了木屋,换上了那一件凤云渺给她的舞衣。 犹记得当初在妙衣坊看到这件舞衣时,她一眼就被惊艳,立即生出要买下来的想法,然而,当时站在她身边的妙衣坊侍女却说:镇店之宝,不卖。 听到不卖这两个字,心里自然是失落的。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只是跟凤云渺那么随口一提,他竟然就真的给她弄来了这件舞衣。 他说,不偷不抢,拿东西和云老板换的。 这件衣服可是镇店之宝,他拿什么去换的?当时竟没想着要问,太过欢喜,就连忙拿去试穿了。 他不会是拿了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去交换吧? 回头得问问清楚了。 颜天真换好衣裳的那一刻,耳畔响起了无数赞叹声。 “颜姑娘,你这件衣服是哪家店铺做的?” “颜姑娘,你这件衣裳好漂亮呐!” “与你之前穿的那件雪花流仙裙一样好看得紧,不同的是,那件衣裳穿起来有仙气儿,而这件红衣穿起来,显得妖娆艳丽。” “颜姑娘,为何你的衣服都这么漂亮?看着你穿的衣服我都觉得自个儿要输了。” “这么好看的刺绣,我怎么瞅着,与之前那件雪花流仙裙,像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这件该不会也是来自妙衣坊吧?” “你们说对了,的确出自于妙衣坊。”颜天真轻笑一声,“我跟妙衣坊还真是挺有缘了,对了,你们万不能气馁呀,记住我先前说过的话,比试要尽力,好好表现一番。” “我们会的。” 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晃眼而过。 终究是迎来了最后一场比试,舞曲结合。 颜天真立于台下,眼见着出场顺序排在前头的几个姑娘,一个一个地上了台,都十分给面子地从头看到了尾,待到她们下台之时,也不吝啬地夸赞了一两句。 对手,很多时候也是需要尊重的。哪怕对手不如你。 给予尊重,或许能换来一场友谊。 对于这些心思单纯的姑娘,她其实蛮欣赏。 终于盼到了绿袖上台,颜天真十分好奇她的表演。 这么多竞争对手里,要属绿袖最有能耐了。 这一场,绿袖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裙装,手持油纸伞,头戴同色珠花点缀,显得十分娇俏动人。 乐声一起,她便撑开了伞,伞面之上所画的图案,是层峦叠嶂的山峰,被一层雪白覆盖,周遭点点落雪。 这个道具倒是不错,配上她穿的这身衣裳,营造出了雪地氛围。 她开口,声线依旧如同出谷黄莺一般,娇脆好听——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一边吟唱着,一边舞动,身体轻盈地彷如一只白鹭,舞动的身影轻快又不失柔美,一个轻跃一个旋身,都与乐师弹奏的琴曲分外契合,三千青丝随着舞动的身影在空中轻扬缠绕,玲珑翩然的身姿,令众人都难以挪开目光。 “这位绿袖姑娘,是除了颜姑娘以外,最值得期待的一位了。” “是呢,依我之见,绿袖姑娘的舞姿倒是不比颜姑娘差多少,只是颜姑娘每每都让人眼前一亮,其它女子无法像她那样花招百出。” “这位绿袖姑娘的舞,当真很不赖,或许是最后一场,她能有机会赶上颜姑娘也说不定,颜姑娘上一场太有新意,这一场不知会不会更平淡些。难说呢……” 绿袖的一舞,在众人的称赞中结束了。 众人给予她的掌声与喝彩,经久不息。 “陛下,绿袖姑娘这一场表现当真是极好。您看,这么多称赞声,可见众人对她十分认可。” 段枫眠听着身后随从的话,面上倒是并无太多表情,只轻描淡写道:“继续看罢。” 绿袖的舞姿虽美妙,但……并不能让他心中泛起波澜了。 他倒是更期待接下来的颜天真。 不知颜天真,又会给人怎样的惊喜?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抹火红的身影,缓缓走上台。 看清那道人影的那一刻,他一怔。 台上的女子身着一件广袖抹胸襦裙,衣袖上的红纱层层叠叠,看似不薄不厚,深红的腰封上是编制得十分精美的红绳,腰封边缘缀着道道流苏,长短不齐,分布的却极其有规律,这样的流苏,若是随着舞动摇曳,必定好看得紧。 她如同一朵盛放的红莲,展示着灼灼逼人的惊艳。 而就在她上台的那一刻,有两名下人,端着两个火盆,分别放在台子一左一右靠近边缘的地方。 之前那名为她弹琴伴奏的琴师,跟随在她的身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角落里。 “铮——” 音起,站在台子正中央的颜天真,抬起双手,向左右两边一挥,抖出了两道长长的水袖。 这个动作一出,台下便有一部分人沸腾了。 “水袖舞!颜姑娘最擅长的舞蹈。” “是啊,我就猜到她必定要拿水袖舞出来展示的,这可是她的优势,不展示可就亏了!” 熟悉颜天真舞姿的朝臣,一见她挥舞水袖,眉眼之间便都显出了雀跃之色,颇为期待。 就在众人说话期间,坐在角落的琴师十指拂过琴弦,悠悠绵长的曲调从指间逸出,旋律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般奔放,清逸无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 颜天真缓缓起舞,双手牵着水袖,蓦然起身,将两条长长的袖子向空中抛开! 琴音渐响,她又是一个旋身,一跃而起,长长的水袖向后一扬,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落地之时,迅速收袖。同一时,开口吟唱—— “嘲笑谁,恃美扬威 没了心,如何相配 盘铃声清脆,帷幕间灯火幽微 我和你,最天生一对 没了你,才算原罪 没了心,才好相配 你褴褛我彩绘 并肩行过山与水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她的声音当中有一种银铃般的清脆,令台下众人听着,只觉得对双耳是一种享受。 “是你吻开笔墨,染我眼角珠泪 演离合相遇悲喜为谁 他们迂回误会 我却只有你支配 问世间,哪有更完美~” 唱到此处,她手中水袖再次朝外一扬,动作颇为干脆利落,与此同时,清越嘹亮的戏腔,自喉中逸出。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唱别久悲不成悲 十分红处竟成灰 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曲音未落,右腿轻抬,从空中一扫,层层叠叠的裙裾翻开,如同一朵艳丽的红花绽放,分外妖娆。 台下的众人一时看痴了。 琴音渐缓,她的舞步亦有所放慢,水袖叠起握于手中,左右腿旋转点翻,裙裾飘飞,一双丹凤美目,顾盼流转之间,带着若有似无的魅色。 “你一牵,我舞如飞 你一引,我懂进退 苦乐都跟随,举手投足不违背 将谦卑,温柔成绝对 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 心火怎甘心扬汤止沸 你枯我不曾萎,你倦我也不敢累 用什么暖你一千岁~” 唱到此处,清脆动人的声线再度变化,转为嘹亮的戏腔。 “风雪依稀秋白发尾 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泪 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 也去得完美~” 她口中唱着曲,手中的水袖挥舞一刻不停,身轻如燕一般,腰肢纤细灵活宛如云絮,那步步生莲般的舞姿,令看者如饮佳酿,醉在其中,无法自拔。 凤云渺拨动着琴弦,望着颜天真那舞动的轻盈身影,一时也有些恍然。 翩若仙子,美似红莲。 这就是颜天真。 宫中早有流传着一句话,她的舞姿,是一道绝妙的风景,令看者都不禁想停驻下来,好好欣赏一番。 “太美妙了……”坐席之上,凤伶俐低喃着,“常听你们说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当真是个妙人,对,义母真乃妙人。” “要不怎么说人家叫天仙呢……”花无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开口语气颇有些感慨,“贫僧最是无法抗拒这样细腰腿长的美貌女子,可惜啊,朋友妻不可欺,对于颜天仙,贫僧也就只能看看了……” 二人正说着,台上中央的颜天真却在下一刻,展示了一个令人惊奇的动作—— 但见她双手水袖朝外一抛,分别准确无误地抛进台子边缘左右两侧的火盆之中! 趁着众人还未回过神,便又将袖子一甩,携带着火花高高扬起,右足为轴心,转动起来。 裙裾飘舞,火焰袖在空中摆出华美的弧度。 一时之间,满目流光飞舞。 她转动着身姿,唱出最后一段—— “风雪依稀秋白发尾 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泪 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 也去得完美——” ------题外话------ (^o^)/ 食我安利:天真跳的【牵丝戏】炒鸡好听!不好听你打我。 其他人的曲子,就没什么搜索的必要了……噗嗤。 第82章 我坐椅子上,你坐我腿上 随着她的音落下,火焰袖已在空中画了好几个圈,随着乐曲的渐渐放缓,她的舞步也变得愈发轻缓,收尾之际,火红的水袖拍打在地面之上,熄灭了袖口处的火焰。 末了,长长的水袖抖了几抖,又叠起,收回于于手中,双手置于腰际,朝着底下的众人鞠了个礼。 角落里的琴师收了手,乐声戛然而止。 空气寂静了一瞬间之后,便是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好!这一舞简直太妙!” “颜姑娘简直令我等大开眼界!” “舞王音仙的头衔,必须落在颜姑娘头上!” 听着身后的一众叫好声,坐在最前头的三位前辈面上也都洋溢着一派赞许之色。 “颜姑娘这一舞,的确是令人震撼。你是老身见过极少数的,才貌双全又天资聪颖的女子。” “颜姑娘的舞姿能获得如此多的喝彩,不光是胜在舞技,所选的舞衣,演绎过程中的神情,再加之新颖,都是获胜关键,可见颜姑娘的脑海中必定有许多奇思妙想。” “今日这一舞,可谓震惊四座。身姿轻盈灵活,舞步干脆利落,长袖收放自如,当真是一名极为优秀的舞者,老身佩服,老身在颜姑娘这年纪,可没有颜姑娘这样的才能。” 三位前辈挨个将颜天真夸了一遍,都是一大串的赞赏之词,对待其余参与比试的姑娘,可不曾有如此多的夸奖。 颜天真夺得歌舞的魁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除颜姑娘之外的几位姑娘们,也都是十分优异的,不过这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颜姑娘乃是今日参与比试的女子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人,相信其余的姑娘们也都心服口服了罢?” 此话一出,得到了不少的附和。 “前辈所言不错,我心服口服。” “我亦心服口服。” “颜姑娘不仅才色双绝,心肠也是极好的,在我等失去信心之际,作为对手,非但不冷言冷语,反而好心提点,劝我等尽力对待,端正态度。如此胸怀,真令我等钦佩。” “不错,颜姑娘虽比我们出色,却一点儿都不傲慢,她会获胜,我们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舞王音仙,实至名归。” 听着众女对颜天真的赞誉,三位前辈的面上皆浮现满意之色。 才艺被众人所认可,德行又被众人所称赞,这颜天真当真是个奇女子。 “既然如此,老身便宣布,这一次四国交流会的比试结束,舞王音仙的头衔,皆落在颜姑娘头上,恭喜颜姑娘一人夺得两个魁首。” “恭喜颜姑娘!” “恭喜颜姑娘,颜姑娘别忘了要教我们跳的舞啊!” 颜天真听着周围众人的赞赏,心中自然雀跃,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派从容的微笑,眉目之间并未有半分得意。 其实这一刻,被众多掌声与喝彩包围着,这虚荣心可真是快溢出头顶了…… 但,她的心情绝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半分。 她一贯就是如此懂得隐藏情绪。 哪怕心里乐翻了天,面上也要浅浅微笑。 要优雅、矜持、端庄。 如此一来,愈发多的人觉着,她实在谦虚有礼,宠辱不惊。 人群之中,绿袖垂下了眼。 败了…… 陛下说不定要对她失望了。 参与比试之前,她胸有成竹,如今…… 方知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绿袖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人群,走向了几丈之外的一处高台。 高台之上,段枫眠负手而立,目光依旧停留在人群中的那道火红身影之上。 这个颜天真…… 能耐可真是不小。 且,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十分懂得隐藏的人。 段枫眠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 忽听身后有人走近,熟悉的女声传入了耳膜,“陛下,绿袖让您失望了,绿袖败了……” “无妨。”段枫眠背对着她,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没有半点生气或失望,“这女子才色双绝,又极其聪慧,实乃妙人,你输给她,倒也不冤枉了。” 绿袖听着这话,咬了咬唇,“绿袖心中自责,没能为我们西宁国赢得一个魁首的名额……” “朕都说了,不怪你。”段枫眠轻描淡写道,“输的也不止我们西宁,东陵不也输了么,今年的获胜者是南旭和北昱,四个魁首的名额,竟然被两个人平分,真有意思啊,历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状况,诗圣神笔是同一人,舞王音仙又是同一人。” 身后,绿袖叹了口气。 另一侧的高台上—— 一袭紫衣的少年君主双手环胸,立于高台围栏边上,望着底下的情形,唇角轻扬。 从歌舞的比试开始那一刻,一切当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天真,果然是没有让他失望。 不,应该说,天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出色。 她总是能这么给人惊喜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有能耐。”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今年的这场四国交流会,可比五年前有看头啊,精彩多了。” 宁子初头也不回,开口,语气毫无起伏,“是呢,四个魁首,被两个人拿了去,这样的情形从未有过,今年还是头一遭。” 身后的宁晏之低笑了一声,“颜姑娘不辱使命,陛下可曾想好如何奖赏她?” “朕一下赏罚分明,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自然是要赏的。” 二人正说着话,从身后插入了一道女音—— “陛下,容臣妾多嘴一句,陛下难道不觉得有件事有点古怪?” 宁子初听着这道声音,头也不回,“淑妃想说什么?” “关于南旭太子获胜的那幅画。”严淑妃走上前来,“陛下,依臣妾之见,陛下是否应该把颜天真叫上来询问一番,她与南旭的太子是如何相识?虽然陛下并未给她什么名分,但她也是陛下的后宫之一……” “淑妃娘娘的意思是,颜姑娘与南旭的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宁晏之挑了挑眉,“当凭着一幅画,可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皇叔,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宁可信其有,但凡是有一点点的可能性,都应该问清楚了。”严淑妃不紧不慢道,“我的确没有证据说他二人有什么关系,但,颜天真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南旭国的那位太子殿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听闻他不近女色,想必是眼光太挑剔,至今碰不上心仪的女子,若不是他看得上眼的,他又怎会入画?” 严淑妃此话一出,坐在后头沉默了许久的楚皇后出声附和了一句,“陛下,淑妃所言不无道理,也是为了陛下考虑,颜天真虽有本事,但她的确是个不太守规矩的女子,臣妾并非刻意挑刺,只是希望不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她若是清白的,咱们询问她,她自然可以回答得理直气壮。” 宁子初听着身后二人的一唱一和,垂下了眼。 他又怎会不知,皇后与淑妃逮着机会就想给颜天真安罪名,她们二人说得倒是好听,维护宫规,其实还不是出于私心想要打击颜天真。 纵然知道她们二人不安什么好心,他却不反驳。 撇开她们二人对颜天真的成见不谈,她们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宁可信其有。 不能依靠着一幅画,判断颜天真与凤云渺有什么关系,但……他们二人是不是真的清白,也未可知。 能被凤云渺拿来入画的女子,迄今为止,也就只有颜天真一人了。 想到这儿,宁子初偏过头,朝着一旁站立着的林总管道:“老林,去把天真带上来。” “是。”林总管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 台下,颜天真跟一众姑娘们唠嗑着,而凤云渺,此刻也离开了。 他先前说过,比试一场结束,他便要脱下假面具,恢复真实身份。 “颜姑娘。”忽有一道较为尖细的声音传入耳膜。 颜天真转头一看,正是宁子初身边的贴身太监老林。 “林总管。” “颜姑娘,陛下喊您上去一趟,随老奴来罢。” 颜天真听闻此话,挑了挑眉,由林总管带领着上了高台。 “陛下,您喊我上来,是要夸奖我么?”颜天真见到宁子初,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身侧的宁晏之闻言,顿时笑了,“颜姑娘,你方才在台下的谦虚模样哪去了?” 之前,听着众人声声喝彩与前辈们的夸赞之词,她面上都并无得意的神色,从始至终维持着一派优雅的笑意,只让人觉得她挺谦虚。 眼下,面对着熟人,便又开始暴露本性,再无之前在台下的谦雅模样,神色慵懒又漫不经心,一副等着人夸的样子。 她变脸的本事,也挺让人惊叹的。 “静王殿下,今日在座的众人,多得是其他三国的名门望族,我自然要始终维持着端庄的模样,如此一来,给众人留个好印象,我所代表的并非我个人,而是咱们北昱国,我表现出良好的修养与谦雅的态度,陛下脸上也有面子。” 颜天真说到这,笑了笑,“我原本并不是个太谦虚的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因此,总是端着一副谦雅的模样,也挺累,此刻面对着陛下与静王殿下,你们都是晓得我本性的,我又何必再装模作样。” 这一番话说出来,虽不谦虚,却是体现出了真性情。 “天真,你今日的确表现得十分好,不负期待地夺下了两个魁首,朕心甚喜,不过,先不忙着夸你,朕要询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宁子初望着她,表情平淡。 颜天真手中的羽扇轻摇,淡淡一笑,“看陛下这严肃的样子,是不是什么挺严重的问题?陛下问罢,我必定会好好回答的。” 宁子初道:“你与南旭的太子,有何瓜葛?” 这话问出来,他的目光紧盯在颜天真的面容上,似乎要通过她的神情,看出她的真实情绪。 而颜天真在听过他的问话之后,面上并无半分心虚,目光也不闪躲,反而是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怔愣,“陛下为何有此一问?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喔,我想起来了,想必是因为他拿我入画这一事,让陛下有什么误会了?” 宁子初轻描淡写道:“朕倒不是质疑你什么,只不过,你若是与他素不相识,他怎会将你的神韵刻画的如此清楚?若你们二人仅仅是相识,没有太多牵扯,那自然是无伤大雅的。” 他这么说,等同于是在告诉颜天真:若只是认识,那就不要紧。 他质疑颜天真与凤云渺的关系,却不会进行逼问,因为他知道,以颜天真的性格,越是逼问,她越是不爽,所说的话,就不会有几分真了。 因此,他摆出一副还算和善的态度,首先,得要颜天真承认与凤云渺是相识的,其他的事,再慢慢挖掘。 颜天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对她的态度太过强硬恶劣,只会惹得她心中反感,花招百出。 他明知颜天真是个心机难测的女子,哪怕是对着他也不会坦诚,他却还是不忍处罚她。 他就是欣赏她那狐狸般狡黠的性格。却又要提防着她耍滑头。 “回陛下的话,我与南旭的这位太子,当真是不熟悉呀,不过,算是相识吧。”颜天真说到这,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不瞒陛下说,我身上这件衣服,是出自于妙衣坊,且,还是妙衣坊的镇店之宝,起初云老板是不愿卖的,我也就没有勉强,只想着,回头找陛下说说,让云老板能将这件衣服借我一天。” 她绝不能否认与凤云渺相识。 凤云渺从妙衣坊拿走了这件镇店之宝,如今穿在了她的身上,若说他们不相识,妙衣坊的云老板第一个不信。 而这位云老板,又是得宁子初器重的,还赏了特权。 故而…… 说不认识,根本说不通。 “然后呢?”宁子初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她的脸庞,等待下文。 “离开妙衣坊之后,我带着喜鹊杜鹃在街边闲逛,却遇上一个变戏法的摊子,摆摊的是兄弟两人,变的戏法叫大变活人,说得简单点,就是摆摊的地方设了个机关,能将人从地上变到地下迷宫去,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我与喜鹊杜鹃参与了这个游戏,通过机关到了地下迷宫,便开始在里头打转。” “陛下您也知道,天真这脑子比一般人灵活点儿,竟然是第一个走出地下迷宫的人,出了迷宫之后,我才晓得,这地下迷宫,竟是归属于南旭的那位太子殿下。他听说了我是用最短时间走出迷宫的人,便过来见了见我,他说,他欣赏聪明人,能打破迷宫记录的人,不论是谁,都可以允对方一个条件。” “原来你们是这么相识的?”宁子初道,“那之后呢?” “天真原本是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衣食无忧,对金银财物自然是不感兴趣的,可他与我说话期间,和身后的随从也时不时说上两句,他们二人对话的内容,就有那件妙衣坊的镇店之宝,据说,这位太子殿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云老板手上拿来了,说是这衣服以后要送未来太子妃。” 一旁的严淑妃听到这儿,立即插话,“那这件衣服又为何会穿在你身上?!” “你别打断我的话,让我说完行不行?” 颜天真的语气有些不客气,让严淑妃顿时恼了,“你……” “淑妃闭嘴!”宁子初斜了严淑妃一眼,目光有些冷厉,“就说你最爱插嘴。” 严淑妃立即噤了声。 颜天真见此,也立即接话道:“我当时听他们这么说,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觉得不妙啊!这件衣服我也是看上了的,正打算拿来参与交流会的比试呢,却被那太子殿下买了去,我这计划可不就泡汤了么?正好我打破了迷宫记录,可以问他讨一个条件,于是我便央求着他,将这件衣服借给我一天。就一天。” 颜天真说着,笑了笑,“今日比试结束之后,这件衣服要还给他的,且,太子殿下借我这件衣服,也是有条件的,他说,希望能拿我入画,让我不要因此介意,只能说,我与他是各取所需罢了,陛下或许有所不知,表演歌舞,服装打扮极为重要,若是今日没有这件衣服,我那一舞,呈现出的惊艳效果便不会这么强了。” “你借了他买的衣服跳舞,他又借了你的容颜风姿入画,果然是各取所需,公平得很。”宁晏之低笑一声,“若是南旭太子不拿你入画,若是你不借他的衣服跳舞,你们二人所呈现出来的震撼效果,兴许……真的会少很多罢。终归最终获胜者是南旭和北昱,谁帮了谁,委实不用计较太多了。” “皇叔所言,有理。”宁子初静默了片刻之后,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天真你与南旭太子之间,互不相欠,只差还他这件衣服,就两清了。” “是呢。”颜天真道,“原本打算比试结束之后回木屋换衣裳,立即还给他。” 颜天真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妙衣坊的这件镇店之宝,还真是穿上去就舍不得脱下来啊……” “既然如此喜欢,那就穿着,不必归还了。”宁子初接过了话,“晚些,朕去和南旭的太子商量商量,让他将这件衣服给你,当然了,不是白给的,朕让云霓秋再另做一件好看的,样式与针线都不会比这件逊色,作为交换。” 颜天真听闻此话,先是怔了怔,随即面色一喜,“陛下此话可是当真?那若是他不同意……” “他不会不同意的,一件衣服而已。朕跟他开这个口,并且给予了补偿,他又怎会如此小气?作为南旭国的储君,他自然得有风度。” 宁子初这番话说的很是笃定。 望着颜天真方才那喜悦的模样,他下意识不想让颜天真失望。 许久没有看到她如此愉悦的笑容了…… 她所喜欢的东西,他从来就不会吝啬给她。 哪怕不是他的东西,他也会设法给她。 同一时刻,身后的楚皇后和严淑妃二人,将宁子初的话听在耳中,面色很是不好看。 身为皇后与淑妃,她们从未得到过陛下如此的恩泽。 她们二人如此高贵的身份,竟还比不上一个歌女…… 站在一旁的宁晏之,将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微一挑眉。 难怪颜天真不讨女人喜欢呢。 颜天真要什么,似乎只要开了口,陛下都会满足她。 这份殊荣…… 可真是令人眼红呢。 “那天真就在这儿多谢陛下了。”颜天真道了谢,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陛下,我答应那些与我一同参与比试的姑娘,交流会结束之后,要教她们跳舞来着,做人可不能不讲信用,因此,若是陛下急着回宫,我恐怕不能同行,总得让我教完她们。” “你去吧,朕不急着离开。”宁子初道,“这一次的四国交流会,西宁国的国君也来了,朕作为主人,总不能无视如此尊贵的客人,等会儿要去与他说上几句话。” “既然如此,那天真就先告退了。” …… 颜天真回到了木屋之中。 “美人们,有几个想学跳舞的?来,马上教。” 颜天真此问话一出,当即得到诸多附和声。 “我要学我要学!” “我也要学!” “还有我!” 颜天真听着众人的回应,笑道:“好,站成一排,跟上我的舞步便好……” …… 教能歌善舞者学跳舞,自然是比教一般人简单多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便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舞步你们几乎都会了,这以后,只要跳熟练便好了,我看好你们哟。” “多谢颜姑娘!” “如此新奇独特的舞,颜姑娘愿意与我们分享,真是大方极了。” “你是我甚少见到的,才貌双绝又平易近人的女子。” 颜天真觉得,今日一天听到的夸奖声着实太多,再听下去,只怕会有些消化不良了。 她原本也不是个多自恋的人呐…… 又与众人唠嗑了一番之后,众人便都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各自回自己的阵营。 众人分别之际,还都有些依依不舍。 四国交流会,对于有些人来说,还真是一场友谊赛呢。 今日之后,想要再齐聚一堂,可真是不容易了。 “再见了姐妹们。” 与众人道别,颜天真心中都有些不舍。 能参与诗歌交流会的,也不仅仅是能力出众的,礼仪修养也是不可缺乏的。 她的这些对手们,大多是心思纯正的姑娘,来到这世道将近三个月,都是生存在皇宫之中,见惯了那些后宫妇人的嘴脸,再看这些单纯的大家闺秀们,只觉得这些姑娘实在可爱的紧。 果然,这世间最可怕的女子,当属后宫女子。 后宫,即战场。 而她颜天真,足以封战神。 皇后,一个等级修炼未满的boss。 淑妃,一个智障的人民币玩家,没点鸟本事,整日不是跟人撕逼就是装逼。 在这二人之后,还有一群虾兵蟹将…… 唉。 其余的姑娘们都走光了,此刻的木屋之内,仅剩颜天真一人。 她的东西还未收拾完。 正坐下来准备收拾东西,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修长的人影闪了进来,又迅速关上了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颜天真转过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挑了挑眉,“云渺啊,你这胆子可真大,竟然就这样闯了进来……” “眼见这附近没人,才溜进来的。”凤云渺走近了她,轻描淡写道,“等会儿若是有人来,我便窜到房梁上去,反正这样的事儿也干多了。” 颜天真笑了笑,“云渺啊,你老实说,你拿我入画,是故意的吧?你明知宁子初那样的性格必定会疑神疑鬼,怀疑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就是故意的,要让他闹心。”凤云渺走到颜天真身后,抬手轻抚着她的头顶,“一来,画你的画像,夺得魁首,的确更简单些,正如你所言,你这番容貌,一直都是备受赞誉的;二来,我就是要昭示所有人,我凤云渺对你有意思。” “有些人觉得,咱俩有奸情。” “你未嫁,我未娶,哪来的奸情?” “可我也是宁子初后宫之一呀。” “册封了吗?给名分了吗?占着一个歌女的身份,算什么后宫之一,分明就是名花无主。” “可他觉得我是他的女人啊。” “他连毛都没长齐。” “……”颜天真无言了片刻,轻叹一声,“可人家是皇帝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是北昱国的皇帝,我是南旭国的储君,他敢说我什么?他若真那么有种,就带领着北昱的大军来压我南旭的边境,且看看,我们两国,哪国带出来的兵更厉害些。”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想打……” “生在乱世,弱肉强食,原本就是一言不合就开打,打到对方服气为止。”凤云渺说到这,白皙修长的手,搭在颜天真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宁子初多半会质问你跟我什么关系,你大可说没关系,与我没有任何牵扯,只能勉强算是相识,如此一来,他就不会为难你,而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对你表达出情意,让他觉得,是我单方面追求你就成了,如此一来,他没理由责怪你,心里又闹心得慌,让他来找我算账吧。” “云渺,你与我还真是默契得很。”颜天真轻笑了一声,“就在不久之前,他把我叫上去问了一番,质疑你我二人的关系,我说了与你不是很熟,只是相识,我是这么回答他的……” 接下来,颜天真便将自己与宁子初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凤云渺听。 凤云渺听过之后,目光之中浮现一丝笑意,“天真,你怪会编瞎话的。” “我说谎从来不打草稿。”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作为一个演员,要学会临场发挥,我编瞎话,编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看出来了。”凤云渺悠悠道,“接下来,就等着我跟宁子初谈了。” …… “子怡呀,皇叔听下人说,你都不吃饭的?你这样可不行啊,身子要垮的……” 此刻交流会场上的众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宁子怡搬了个椅子坐在树荫之下,生着闷气。 身旁,宁晏之手端一盘糕点,悠悠开口,“你说你闹什么脾气呢?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找些东西砸就是了,发泄发泄,再把饭吃了。” “我闹什么脾气?皇叔难道还会猜不到吗?”宁子怡闷声道,“皇叔何必明知故问。” “该不会是为了南旭太子画颜天真画像一事吧?”宁晏之轻笑了一声,“这还真没什么可气的,他之所以画颜天真的画像,是因,这么一画,有利于他夺得胜利呀,颜天真的容貌,的确找不到可挑剔之处,能把她画得传神,众人自然喝彩。” “仅仅只是为了夺得胜利。”宁子怡冷哼了一声,“没这么简单,我也是精通琴棋书画的。虽然没能站在四国交流会的比试台上,但我也不傻,对待素不相识的人,决不会将神韵描绘得如此相似!” “那也只能说明他们认识,又不能说明其他什么问题。”宁晏之笑了笑,道,“关于这个问题,陛下已经询问过颜天真了。” 宁子怡道:“她怎么说?” “她与南旭太子,并不熟悉,勉强算是认识吧。”宁晏之说着,便将之前颜天真的解释复述了一遍。 “子怡,你不需要太担心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哪怕南旭太子对颜天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他们二人之间也不会有结果,一个是南旭国的储君,一个是北昱国皇帝的歌女,这样悬殊的身份,注定会是一道鸿沟。” 宁子怡听闻此话,神色缓和了不少。 其实……她也觉得,凤云渺对颜天真,顶多也就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吧,极大的可能是相中了她的美貌。 颜天真虽美,但身份着实上不了台面,以凤云渺的高傲,应该是不会与其有什么牵扯。 但是看到他画颜天真的画像,她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能让凤云渺入画的女子,除了颜天真之外,还真没听说过有谁了。 宁子怡这会儿又想起来个事。 之前她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喊凤云渺的名字,循声望去,看见了凤云渺的身影,当时凤云渺与一个男子在一起,之后二人便拐进了一条窄巷,她心中觉得好奇,就跟了上去,之后看见的一幕…… 还真是无法言说。 所以…… 凤云渺究竟是不是真的断袖? 应该是的,否则又怎么会与男子亲热。 可凤云渺应该也是看得上颜天真那相貌的。 所以……他是男女通吃? 宁子怡想到这,只觉得心中更郁闷了。 为何他心仪的人,会是如此古怪? 纵然如此,也不能做到对他死心啊…… 虽然他是如此的古怪,却也不能否认他是那么地出色,那么地吸引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无完人。 “子怡,现在心里可是好受些了?那就把这盘糕点吃了吧,你大半天没吃东西,就不觉得饥肠辘辘?”宁晏之说着,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 宁子怡随手拿了一块塞入口中,起了身。 宁晏之眼见着她走开了,疑惑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宁子怡背对着他,回了一句,“找颜天真。” 纵然知道颜天真与凤云渺不会有什么可能,她还是想要再去警告一番。 颜天真的容貌,果真是个祸害。 幸好,她的身份上不了台面,如此一来,也就没有资格跟自己争了。 宁子怡一路朝着木屋走去,此时此刻,木屋之内的二人自然不知,有不速之客即将到来。 “云渺,你我二人还真是挺有能耐的嘛,四个魁首,你我一人夺下两个,这以后,想不声名大噪都难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符合你最初的想法,名扬四海,受人景仰。”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扣上了颜天真的胳膊,“起身。” “做甚?” “我站得累了,想坐着。”凤云渺说着,将颜天真揪了起来。 颜天真道:“这旁边不是还有这么多椅子么?你还非要抢我的来坐。” “我坐椅子上,你坐我腿上,这不挺好的么?坐我腿上,莫非还不比坐椅子上来得舒服?”凤云渺说到这,扯着颜天真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自己怀里带。 颜天真自然是没抗拒,被他揪到了怀中,坐在他腿上。 她顺势靠上他的肩,悠悠道:“总觉得你最近似乎越来越不矜持了……” “矜持是拿来干什么用的?你我都这么熟悉了,又何必装模作样。”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勾起了颜天真的下颌。 “云……” 颜天真话未说完,就被凤云渺压下来的唇堵了回去。 二人已经亲吻了好几回,自然是不如从前那么生涩了。 凤云渺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他的一只手抓着的肩,另一手还钳制着她的下颌,仿佛是怕她逃开。 凤云渺的亲吻,温柔又细致,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 令人……很轻易便沉沦。 颜天真很快便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凤云渺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 呼吸相闻,愈发缠绵悱恻。 忽的,凤云渺动作一滞,撤开了颜天真的唇,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望向纱窗之外! 纱窗之上,留下了一个葡萄大小的小孔,一看便知是被人的手指戳破了。 颜天真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眉头一拧。 被人看见了。 她立即从凤云渺身上起了身。 下一刻,凤云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云渺,我们好像被人发现了……” 亲热起来,难免头昏脑胀,敏锐程度竟然也不比平时,发现得迟了些,外头的人已经跑开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能灭口了。” 凤云渺留下清凉的一句话,身形一闪到了门口,迅速开门,掠了出去—— 颜天真连忙跟了出去看。 才走到门口,只见凤云渺又折了回来,道:“是宁子怡,看着腿短跑得倒是挺快,周围还有不少人,没法子对她下手了。” 颜天真闻言,耸了耸肩,“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放过我的,八成要去小皇帝那儿告状了。” “那就让她去告。”凤云渺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宁子初问起来,你一口咬定,是我强迫你就好,让他来找我好好谈谈。”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迟早也是要谈的。 …… “段兄,初来我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吧?” 高台之上,宁子初与段枫眠相对而坐。 段枫眠客套一笑,正打算回话,忽听外头响起女子的抽泣声,一时好奇,便转过头去看。 一抹粉色的身影闯入眼帘,这女子生得一副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容颜,此刻眼睛有点红。 宁子初眉头微拧,“皇妹,你怎么如此莽撞?有客人在,还哭哭啼啼的不像样!” “皇兄,你听我说,我方才要去找颜天真,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她竟敢勾引南旭太子!” 第83章 伤风败俗 宁子怡说话时,一双秋水明眸中,透着氤氲雾气,这让人觉得她是委屈到了极点。 而她的话一出,周围的人自然是都惊了一惊。 “你说什么?”宁子初紧盯着他的脸庞,目光有些锐利。 颜天真勾引凤云渺? “子怡,你说清楚些。”楚皇后见宁子怡情绪有些不平稳,连忙走到了她的身旁,扶着她的双肩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口语气柔和,“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宁子怡绷着一张脸,对于她所见到的画面,这一刻有些难以启齿。 “有什么就说什么,何必吞吞吐吐?”宁子初冷眼看她,开口语气冰凉,“你说天真勾引南旭太子,这话可有依据?还是你危言耸听?” “皇兄,这乃是我亲眼所见,绝不是胡说八道!”宁子怡连忙解释着,“皇兄也应该清楚,平日里我与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从来不曾为难过她,若是没有证据,我又岂会随意诬赖她,这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宁子初见她目光愤然,神情全然不似作假,心中信了一半。 他这皇妹是个什么性子,他也算是了解。这脑子不算是太灵光,若是她扯谎,必定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思及此,他冷淡道:“继续说。” “今日四国交流会结束之后,我原本是要去找她,恭喜她一番,我与她平时关系就不错,眼见着她夺得魁首,心中自然也为她感到欢喜。一路去了她休息的木屋,还未走近,就听到里头响起谈笑声,我原本还以为,是她跟其他几国的姑娘们在说笑,可我却隐约听到了男子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没有出声打扰他们,而是静悄悄地走过去看……” 宁子怡话说到这儿,宁子初的面上已经罩上一层寒霜。 “然后呢?”他开口的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可那锐利的目光分明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的内心,并不像此时的脸色这么平静。 “我站在纱窗之外看里头,他们二人抱在一起,坐在椅子上,我看得真真的,颜天真就坐在南旭太子的腿上,如此亲密的举止,莫非还是我冤枉了他们?!” “竟有这样的事?”宁子怡身后,严淑妃怪叫了一声,“颜天真不久前才说过,她与那南旭太子一点都不熟悉,仅有一面之缘,勉强算是认识,我们都信了她的话了,这会儿公主殿下却亲眼见到他们二人……” “子怡,你可是看清楚了?”楚皇后握上宁子怡的肩,神色一派严谨,“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你看清了他们二人的脸?” “皇后娘娘,我又不瞎,我看得真真切切,那两人就是颜天真与南旭太子!直到现在,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我从不相信颜天真是这样的人,她曾亲口跟我说过,她的心是向着皇兄的,如今她却……” 宁子怡说到这,咬了咬唇,噤了声。 只因正对面,宁子初的目光太过冰冷,直令她觉得芒刺在背,开口说话都有些没力气了。 皇兄会有这样的目光,显然是已经动怒了。 这种时刻,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相信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孰是孰非,一清二楚。 “若真是像公主说的这样,颜天真未免太不把宫规放在眼中!”严淑妃冷哼了一声,转头朝宁子初道,“陛下可别嫌臣妾多话,平日里她不懂事也就罢了,如今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着实不可谅解,陛下若是不处置她,岂不是让人觉得宫规形同虚设?” 严淑妃此话一出,换来的是宁子初清凉的一眼。 “朕需要你教朕怎么处理事情吗?” 严淑妃垂下了头,不敢正视宁子初的视线。 气氛一时寂静得有些诡异。 站立在宁子初身后的林总管见此,暗叹一声。 静王殿下怎么这会儿就不在呢,他最是会缓和气氛打圆场了。 最终开口打破寂静的人是段枫眠,“宁兄,看来你有些麻烦事要处理,如此一来,朕也就不打扰你了……” “真是让段兄见笑了。”宁子初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后宫女子的一点儿破事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他的语气看似轻描淡写,但谁也知道,他此刻心中并不平静。 这是没人敢去戳穿罢了。 “今日看那位颜姑娘的表现,倒真是不像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宁兄,为何不将她叫来,亲自询问一番呢,且看看她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兴许……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宁子怡听闻此话,当即道:“我都眼见为实了,能有什么误会啊……” “放肆。”宁子初冷眼看她,“这是西宁国的国君,谁准许你用这样的态度说话?身为公主,没有半点端庄仪态,哭哭啼啼,无端让人看笑话,你是真嫌给朕丢人丢得不够。” 难怪凤云渺看不上她。 行事莽撞,为了一个男子就如此失态,脑子又不灵光,内心脆弱受不得半点儿打击,可真是个废物公主。 凤云渺眼睛又不瞎,恐怕是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宁子怡被宁子初这么一数落,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失态,没能控制住情绪,以至于让异国的国君看了笑话。 想到这,她眉眼之间浮现些许惶恐之色,连忙朝着段风眠问候了一声。 “西宁国陛下,有礼。” “公主不必多礼了。”段枫眠开口,声线毫无波澜,“看公主方才情绪如此不稳,声声控诉,莫非是心仪那位南旭太子?” 宁子怡怔了怔,没好意思回答。 段枫眠低笑了一声,“看来公主也是个痴心人,宁兄,人在情场失意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失态,就莫要责怪公主了,方才的事,朕可以都当做没听见,不会往外说的。” “多谢段兄给这个面子。”宁子初淡淡道了声谢,转头朝身后的林总管道,“去把人带上来。” 林总管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 “云渺啊,你说,宁子初会不会一个不高兴,赐我死罪?觉得我勾结外男,伤风败俗。” “这不挺好的么,他若是真的要赐你死罪,那可是称了我的心了。” “何出此言?” “他若是要赐死你,说明他对你不甚在意,失去了你也无妨,既然如此,我便可以跟他商量着,将你要过来,用一些有利的条件跟他交换,这么一来他也不亏,你若死了,他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宁子初向来以利益为重,当利益摆在他眼前,他的心便很容易动摇。” “话虽如此,可他最恨欺骗与背叛,我跟你的事暴露,那就是对他的背叛了,或许他铁了心的要我死呢。即便我说是被你强迫的,他也未必信啊。他若是一个不爽,命人将我从高台上扔下去……” “那可就太好了。” “什么?” “你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宁子怡既然去告状了,以宁子初的性格,不会直接给你定罪,他必定要叫你抓上去审问一番,你只管狡辩,实在辩不过,那就寻短见吧,从高台之上直接跃下。” “……” 林总管走到木屋之时,所见的便是颜天真与凤云渺站在一起。 见此情形,他心中不禁暗道一句:看来公主所说的,十有**是真的了,这二人眼见着暴露了关系,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就这么大方地站在这儿,等着他来传话? “林总管。”颜天真望着对面走来的人,打了声招呼。 林总管神色平静,“颜姑娘想必知道老奴来是为了什么,随老奴走一趟吧。” 不等颜天真接过话,凤云渺便道了一句:“你们陛下并未邀请我一同去么?” 林总管依旧面无表情,“陛下并未说邀请太子,只让老奴来请颜姑娘上去。” “好,我这就和您走一趟。”颜天真应了一声,迈出了步子。 二人身后,凤云渺的目光一派幽凉。 颜天真被林总管领着上了高台,抬眼的那一瞬间,有些许怔愣。 乖乖,这么多人呢。 除小皇帝之外,还有淑妃皇后宁子怡,以及…… 一位从未见过的俊男。 他身着月白色锦衣,银冠束发,神色淡漠,眉目之间却挺是温和,就那么坐着,一派的优雅贵气。 看上去是个十分有身份的人物。 不过她这会儿可没工夫琢磨这男子的身份,只因从她上来这高台的那一刻,便接收到了宁子初冰冷的视线。 看这情形,宁子初定然是相信宁子怡的话了。 “天真参见陛下。”颜天真规规矩矩地朝着宁子初施了一礼。 “你应该晓得朕叫你上来是为了什么。”宁子初面无表情道,“公主说,你与南旭太子有私情,你作何解释?” “陛下似乎已经信了公主的话。”颜天真的神色不急不躁,全无半点紧迫感,“那么,我解释或不解释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意思是默认了吗?”耳畔响起严淑妃的一声冷笑,“被公主亲眼所见你与南旭太子的亲密举止,你无话可说了吧?颜天真,你可真够可以的,平日里气焰嚣张,如今更是做出伤风败俗之事,陛下可曾亏待过你?你却吃里扒外,让陛下失望……” “住口。” 颜天真还未接过话,倒是宁子初开口将严淑妃的话打断了,“淑妃,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开口说话。” 严淑妃闻言,面色有些铁青。 不让她说话? 不说就不说! 即使她不说话,她相信颜天真也难逃罪责,皇后与公主还在呢,且看她如何辩解。 “既然被公主殿下看在眼中,那么一切解释都显得有些苍白。”颜天真被众多视线盯着,神态依旧很是平静,不见半分心虚,“我若说自己不是自愿,陛下想必也不会信吧?” 颜天真这话一出,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宁子怡,她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低斥一声,“信口雌黄!” 颜天真望向她,神色毫无波澜。 “不是自愿,那就是被强迫的了?”宁子怡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分明就看见你与太子殿下抱在一起,不见你有半分挣扎,你若是被强迫,又怎会那么老实的呆在他怀里?” “敢问公主是从哪个角度看到的?你又怎知我没有挣扎?或许是挣扎过度导致有些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至于你说我老实……错觉而已。”颜天真面不改色道,“南旭太子的武艺有多高强?你想必是不知道,我的力气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用,无论多么使劲,也能被他轻易化解……” “你倒真是能诡辩!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有多吸引他?你与他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莫非他还对你一见钟情了?他素来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莫非一见到你就鬼迷心窍了?你竟还说是他强迫你?以他的性格,他的为人,怎会做出强迫女子的事?你想说你自己有多柔弱,而他成了垂涎你美色的无耻狂徒?简直笑话!”宁子怡道出这番话,脸色都涨得通红。 “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这样的说辞我倒是听说过,但事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公主你说,以他的性格,他的为人,不会做出强迫女子的事,那么敢问公主,你有多了解他的性格与为人?你与他在一起相处了多久?” “你……” “据我所知,公主你只是单方面思慕南旭太子,并未与他相处过,甚至与他还不算相识?既然如此,你又如何判断他的行为处事?你觉得他不可能做出强迫我的事?理由呢,仅仅凭借着他在你心中的那份好感,你便偏向了他?” 颜天真说到这,语气中似乎带着叹息,“你与他丝毫不熟悉,与我却是相识了将近三个月,按理说,你应该更了解我的为人才是,看你如今的态度,显然你是觉得我引诱了他。公主殿下,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都说情爱容易使人冲昏头脑,果然,你这心中偏向他,也就不待见我了,你压根就不去调查事实,就一口认定是我的过错。” 颜天真这一番话道出,顿时堵得宁子怡接不上话,只能拿一双眼睛愤恨地盯着她。 “公主殿下无话可说了?”颜天真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公主,那会儿你看在眼中,为何不撞破了门进来?如此一来,也就可以打断了我们,我自然也可因此得到解脱,当时你若是闯进来,南旭太子必定会放开我,可你却不闯进来,而是跑开了向陛下告状?” 颜天真说到此处,目光中流露些许失望之色,“当时你明明有机会来质问我,你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是因为,在你看到的那一刻,已经一口咬定是我的错了,因此,你问都不问,就给我定下了罪名,你我之间的友谊,何其淡薄,何其可笑?” “颜天真,本宫听着你这话,怎么像是反过来在责怪公主?” 宁子怡的身后,楚皇后嗤笑一声,“分明是你的错,此刻你却要声讨公主?或许公主只是当时太气愤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要闯进去质问。公主心思单纯,仰慕南旭太子,看到你二人的亲密举止,她心中委屈,来和陛下诉苦,这何错之有?倒是你,你说自己是被强迫,有何证据证明?” “该辩解了,我已经为自己辩解了,皇后娘娘公主都不信我的话,我自然无话可说,我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有多清白,只是将事实道出而已。” 颜天真说到这,不再试图与宁子怡和楚皇后辩解,只转过了头,望向宁子初,目光之中一片坦然,“陛下信不信我的话呢?” 宁子初并不直接回答,开口的语气依旧清凉,“凤云渺看上你了,对吗?” “应该是的。” “那么你呢?你对他有何看法?”宁子初的目光望进颜天真的那双丹凤美目之中,似是要捕获她所有的情绪,“你对凤云渺,可有半点情意?” 颜天真颇为干脆利落道:“不瞒陛下,我至今还未对任何男子动过情,虽说陛下是我的衣食父母,天真对陛下,也就仅仅是仰慕外带忠诚而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但这样的感情,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想体会呢。世人对天真的看法褒贬不一,男子大多只是爱慕我这副皮囊,因此,对待情爱,可真是麻木了。” “是么。”宁子初面上无甚表情,“所以朕可以理解为,你对凤云渺也是毫无感觉的?” “不错,虽然他有华丽的外表,但我并不因此而心动,我也有华丽的外表,这世间美貌,可不容易俘获我的心呢。” 不得不说,颜天真这话回得巧妙。 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分明就表达了一个意思:我的相貌如此惊为天人,每日看着自己这张脸都看习惯了,再看其他人,哪怕皮囊再好看,这心里也是不会有多大感觉的。 这话何其不谦虚。 从她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合情合理。 因为她原本就有资格如此张狂。仿佛一切人或事都不放在眼中,只她一人,遗世独立。 段枫眠望着她那目中无人的模样,目光之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这个女子,台上看着谦虚,此刻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竟是变得如此傲慢。 “陛下,你若是还信不过我的话,那么我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来证明自己没有引诱南旭太子。”颜天真望着宁子初,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宁子初听闻此话,下意识接了一句,“什么办法?” “一个非常老土的办法。”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女子在名誉受到污蔑时,若实在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还剩一个可行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法子,那便是……” 颜天真刻意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又向上扬了一分。 “以死证清白呀……” 话音落下,她唇角的笑意顿时敛起,趁着众人还未回过神,几步迅速走到了围栏边,目光向下望。 这个高台,约莫三丈高,以人的重量自然跌落下去,不死也残。 当然了,针对练家子,那就不算什么事了。 她此刻要表现出寻短见的模样,神情与举止自然要表现得决绝一些,没有半分犹豫,双手便扣上了栏杆,一个利落的翻身! 身后众人皆是一惊,没有任何人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第一个出声的是宁子初—— “回来!” 同一时,他的身影也迅速掠出! 同样行动还有段枫眠,几乎是与宁子初齐齐迈出了步伐,一个箭步冲到围栏边,便要去抓颜天真—— 然而,颜天真打定了主意要跳下去,自然不会给人抓住自己的机会,一个回眸,唇角牵起一丝凄美的笑意,抓着栏杆的手一松,便自然地从高台上坠下,刚刚好避开二人抓来的手。 宁子初望着颜天真急速坠落的身躯,目光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惊恐之色。 颜天真这回,倒不像是玩玩而已。 她若只是要吓唬人,纵身一跃便是了,以她的功夫,这点高度,落地之际就地滚一圈,顶多受点皮外伤,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是了解她有几斤几两的。 但,令他惊讶的在于…… 颜天真不是纵身跃下,而是仰身! 脚朝地与头朝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脚落地,顶多伤残,而她仰身而落,头着地,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这一刻,宁子初只觉得脑袋一抽。 记忆里,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一个画面,在这一刻,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曾几何时,他也亲眼目睹了类似今日这样的场景。 记忆深处,一身桃红衣衫的少女仰身从高台的围栏边坠下,坠落的那一刻,唇角也是噙着笑意,仿佛是要去投往一个梦寐以求的地方,而非奔赴黄泉之路。 熟悉又悠远的女子声音,仿佛在耳畔回响。 “子初,如果将来的日子里没有阿姐,你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子初,替我照顾好母妃,顺带替我跟母亲致个谦,以后的日子,我无法在母妃身边尽孝了。” 宁子初的目光,在这一刻被沉痛所填满。 那个画面在脑海中不过闪现了一瞬间,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颜天真的身躯,离地面不过几尺,眼见着就要砸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海蓝色的影子,若轻烟一般从半空之中掠过,速度奇快,在颜天真的身躯即将落地之时,伸手一捞! 凤云渺将颜天真抱了个满怀,脚下站稳了之后,便松开了环着她腰身的手。 一场有惊无险。 高台之上,段枫眠见此情形,微微松了口气。 而他身侧的宁子初,似乎依旧没有回过神,目光怔然。 段枫眠开口道:“宁兄……” 哪知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宁子初,便缓缓瞌上了眼,身躯一歪便要栽倒。 一旁的林总管连忙冲上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宁子初倒下的身躯。 “陛下?!” “陛下!” “皇兄!” 一时之间,高台之上惊呼连连。 宁子初紧闭双眼,显然是昏厥。 “陛下为何会如此?”严淑妃神色焦急,“莫非是被颜天真的举止给吓晕了?这应该不至于啊……” “陛下何等大场面没见过,怎么会被这样的事吓晕?” “那究竟是何原因?” “先不忙着思索原因,立即回宫!陛下需要休息了,西宁国君,我等失陪了,晚些等我们陛下醒来了,再设宴款待您。”楚皇后朝段枫眠说着。 段枫眠悠然道:“皇后娘娘客气了。” 严淑妃在一旁道:“那颜天真……” “自来是一同带回去,先关押起来再说,如何处置她,等陛下醒来之后再做决定。”皇后说着,便走到了宁子初身侧,与林总管一左一右扶起宁子初离开。 严淑妃紧随在他们的身后,面色黑沉。 方才那一刻,颜天真是当真想寻死吗? 看起来不像是吓唬人的,都仰身跌落了,落下去就是头着地。 可惜,偏偏她命大,就是没死成。 若是刚才没有人接住她,她这会儿……应该是没命了吧,就算死不成,也得去了半条命。 老天可真是不开眼,这样的祸害竟还让她留着。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同一时刻,高台之下,颜天真朝着凤云渺道:“奇了怪了,为何上头的人似乎都不理我了?我都掉下来了,还没人说句话么?” “不是没人理你,而是有比你更重要的人出事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方才扶稳你的那一刻,朝着高台上瞅了一眼,正看见宁子初栽倒了,看样子,似乎是昏厥了。” “什么?”颜天真顿时惊奇,“我跳个楼他就昏厥了?至于吗?这一点儿都不像他的性格,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哪会因为这点事被吓晕?” 凤云渺道:“或许是他在乎你,所以才吓到昏厥。” “又在胡言乱语了。”颜天真白了他一眼。 “瞧,他们下来了。”凤云渺的目光越过了颜天真,望向她的身后,“看样子是要送宁子初回宫了,他们想必是不会落下你的,不过,宁子初还未醒来,没有人敢代替他做决定,谁也处置不了你,你大可跟着他们回去,没有人敢将你怎么样,我会时刻注意着你那边的动静,不必担心。” 凤云渺的话音才落下,严淑妃果真带领着两名宫人走了过来,望着颜天真,趾高气扬地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叫她给我押回宫,看紧了。” “是。”身后的两名宫人应着,便走到了颜天真身旁,伸手准备扣上她的肩。 然而,手还没触碰到颜天真,就被一把乌木折扇打落。 动手的人自然是凤云渺,就在宫人想要扣押颜天真的那一刻,他便拿下了挂在腰间的折扇,狠狠地敲了一下宫人的手,敲得对方发出哎哟一声吃痛。 “南旭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严淑妃望着对面丰神如玉的男子,从惊艳之中回过神后,便是一声冷哼,“南旭太子是想干涉我们北昱后宫中的事?太子你与她之间的瓜葛,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呢,这个时候您还不晓得要避嫌……” “淑妃娘娘这话,似是在数落本宫?”凤云渺打断她的话,开口的语气有些冷凝,“以你这身份,还没有资格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您这鼻孔朝天的模样,不知情的外人,兴许会以为你是这北昱国的国母,倘若此刻站在本宫面前的是你们皇后,本宫倒是能给她三分薄面,至于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凤云渺如此不客气的一番话,倒是让淑妃呆愣了。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倒是在理。 他是一国储君,自己身为淑妃,在他面前的确不能气焰太过嚣张。 可他也犯不着说出“哪凉快哪呆着去”这样的话吧? 此人有些不讲道理,身份上又不太好得罪,干脆就不与他交流了。 想到这,严淑妃的神色较之前稍缓和了些,淡淡道:“方才陛下晕倒了,本宫这心里急躁了些,说话口气难免有些不好,劳烦太子见谅,不过,这颜天真如今可是惹恼了陛下,她与殿下你之间的那点事,还不曾说清楚,本宫要带她回宫,等陛下醒后再做处置,太子总不能拦着吧?” “自然是不能拦着的,但,淑妃娘娘,您还得对她客气些,让人领着她好好走路就是了,岂能扣押?扣押是对待犯人的,此刻你们陛下还并未给她定罪,不是犯人,焉能用对待犯人的方式。”凤云渺的语气一派云淡风轻。 严淑妃:“……” 这个南旭太子,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分明就是多管闲事,理由还一套一套的,又让人无法反驳。 跟他争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遂了他的意了。 想到这儿,严淑妃冷眼瞥了一眼颜天真,“回宫!别再说什么花样了。” 话音落下,转身甩袖离开。 颜天真挑了挑眉,离开之际,冲着凤云渺微微一笑。 真有他的。 原本猜也能知道,严淑妃会用多恶劣的方式对待她,果然……她想直接让人将自己扣押回去。 被押着走路,既没面子,又憋屈得慌。 但值得惊喜的是,云渺三两句话,便将严淑妃怼得回答不上来,终究只能愤愤离开。 这就是凤云渺身份上的优势。 作为泱泱大国的储君,一个淑妃在他面前能端得起什么架子。 …… 众人回宫之后,宁子初被抬回了长央殿歇息,颜天真则是被软禁在了仙乐宫,没有宁子初的吩咐,谁也无法处置她。 虽然无人能处置她,但落井下石与冷嘲热讽,还是可以的。 “颜天真,在陛下还未醒来之前,你不准踏出仙乐宫一步,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若是擅自离开,皇后娘娘有权罚你。”严淑妃望着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冷然,“别指望着南旭太子会来帮你,你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儿,他就算有心帮你,也帮不了。” “我怎么就丢人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颜天真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我不记得我强调过几遍,我与南旭太子的亲昵行为,纯属被迫,不是自愿,若这也能叫丢人的话,那么那些被恶霸欺压的民女,都是丢人了?错的也都是她们了?被男人占了便宜,反倒要被数落,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住口!”宁子怡也跟着严淑妃进了仙乐宫,此刻对待颜天真,脸色一片阴沉,“你竟将他与那些流氓恶霸相提并论……” “我为何要住口?我所说句句属实,问心无愧,你们不信便不信,想要怎么质疑我也随你们,我有发言权,爱怎么说都是我的事,与你们有何干系?你们若是听得不舒心,大可不听。” “你这贱婢,还蹬鼻子上脸了!”严淑妃低喝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们二人说话?” “我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颜天真悠悠开口,“怎么?淑妃娘娘看我很是不顺眼?那就打我啊,抽我啊,虐待我!” 说到这儿,她又低下头,掩唇轻笑一声,“很明显,你做不到。” “混账东西!”严淑妃脸色黑如锅底,怒喝一声,“来人!” “来什么人?这仙乐宫内就六个人,都是我的人,谁要听你的。” 颜天真说到这,轻叹一声,“你说你,年纪轻轻如此暴躁易怒,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的姑娘,已经很是显老,你有那么多闲暇时间,别老整天和人撕逼,如何保养皮肤,提升自身气质才是正经事儿,你看看你,出生名门贵族,却像个泼妇似的,撒起泼来,一身土鳖气息暴露无遗,气质这个东西,在淑妃娘娘您身上真是难觅踪迹。” “我看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想活了!”严淑妃眼见着周围没有可使唤的人,上前一步,似乎就要上手抽人了。 “你看看你,皱起眉头来,眼角都是细纹,你才多大?就如此显老。你就是太易怒,情绪不稳定,我见到你十次,有八次你都在动怒,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蛋应该要笑,而不是绷着,也难怪你备受冷落了,你这张脸就跟便秘似的,你让陛下如何能对你心生欢喜?” “你……” “做人要像我一样,多笑笑,日常保持微笑,有助于提升气质,你知道为何我会成为帝都众多少男心目中的女神么?自然是有诀窍的,淑妃娘娘您若是愿意斯文点,虚心跟我讨教一番,我便教你两个绝招,这第一嘛,就是保养秘籍,第二,撩汉攻略……” “住口!谁稀罕学你那套狐媚子本事!你个水性杨花,恬不知耻的东西!” “狐媚子这个词,看似是句骂人的话,其实也是在间接称赞我的容貌有多美丽,我再怎么不堪,至少也能担得起第一美人这个头衔,不像淑妃娘娘您,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泼妇,更不像皇后娘娘,丑人多作怪,长了一张村妇的容颜,还偏要穿仙女的衣服。” 颜天真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好好的雪花流仙裙,穿在我身上,与穿在她身上,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正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犹记得当初我与她一同穿雪花流仙裙,在御花园相见,哎哟,那尴尬劲儿,长得不好看,再怎么作妖也是白费心机!这以后,你们谁要是再来惹我,我就要穿和你们一样的衣裳,到你们面前晃悠,羞死你们算了。” “还有怡长公主,看在曾经朋友一场的份上,好心劝诫你一句,别整日一脸的苦逼,像个等着男子疼爱的深闺怨妇似的,也莫要自信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颜天真骂了一通,觉得心中倍儿爽。 之所以说些这么欠扁的话,还是源于云渺提供的方法。 他曾说—— 若有其他名门贵女挑着你的身份来说些刺激你的话,你大可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逮着一个就说人家丑,好好炫耀炫耀自己这番容貌。 美貌本就是拿来炫耀的,有这个资本,又何必太过谦虚,你身上最能拿来炫耀的东西,除了容貌,还有歌舞,总之你自个看着炫耀,对待那些贬低你的人,也使劲把他们往死里贬低,贬得体无完肤,贬得一文不值。 这招还真管用。 怼人,有时候也是一种发泄方式。 “颜天真,你是不是疯了!”宁子怡从颜天真的数落中回过神,眉头拧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竟敢如此得罪我们,就不怕自己在这宫中混不下去?” “不可能混不下去。”颜天真连忙接过话,“除非你们能找到一个比我漂亮的,否则,做什么都是白费心机。” “长着这样一张臭皮囊,你很得意是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 “我为何不能得意?真是好笑了。我美我自豪啊!我如今就是要放飞自己,有什么说什么,你们若是心里不舒畅就去陛下那儿告状吧。你们血统高贵又如何?那只能说是你们运气好而已,投胎投了个好去处,有什么好得意呀真的是……你们除了有运气,还有什么?有本事吗?有头脑吗?愚蠢又自负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他人的出色,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那可悲脆弱的灵魂。” 第84章 为何一见面就要抱上? 颜天真将二人贬低了一通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鄙视他人的感觉还挺爽。 当然了,只针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正常情况下,她可是不会对人如此冷嘲热讽。 对面那二人自然是极其火大,过去的日子里,从未被人如此顶撞,如今听得颜天真一番讥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回过神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上前便要对颜天真动手。 而颜天真自然是极有先见之明的,从藤椅之上迅速起身,一溜烟窜了出去,脚底抹油一般跑得飞快,身后那二人,自然是跟不上她的速度。 “陛下还未醒过来,你们谁也没有权利治我的罪!若实在心里不顺畅,就去陛下那儿诉苦吧,且看看他会不会帮你们出这口恶气,呵呵……” 娇脆动人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宁子怡与严淑妃很快就被她甩出了一段距离。 二人跑得都有些气喘吁吁,便停下了脚步,稍作休息,眼见着颜天真的身影越来越远,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这女人是属马的吗?怎的脚步这般快。”严淑妃愤恨地道了一句,“敢这样辱骂我,迟早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与南旭太子的事还没结束,皇兄醒来之后,想必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皇兄的性格我很是了解,最恨欺骗与背叛,哪怕颜天真曾经多得他的宠幸,触犯了他的底线,也绝不会好过。” 宁子怡阴沉着脸,开口语气冰凉,“她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情逸致来辱骂我们,听她说的那些都叫什么话?字字句句都是要把人得罪了彻底才甘心,依我看来,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眼见着自己要倒霉了,便干脆将所有人都得罪个干净,让自己的心情落得个舒坦。” “公主所言极是。”严淑妃冷笑了一声,“从前只觉得这女子不守规矩小人得志,如今看来,她的缺陷当真是多到说都说不完,不仅伤风败俗,水性杨花,更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她骂我与皇后也就罢了,毕竟我们都曾经与她结怨过,可公主您一向待她不薄,她却连您都一同骂了。” “就当本公主是瞎了眼了,当初还觉得她真性情,不曾发现她那爽朗外表下的居心叵测。”宁子怡嗤笑了一声,“真是吃一堑长一智,本公主以后再也不会随意轻信人,颜天真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今日倒是让她骂了个爽,且看看皇兄醒了之后,会如何处置她,届时,就轮到我们来嘲笑她了。” “只盼着陛下快些醒来,将她处置了,莫要再被她灌了**汤,分不清是非曲直。” 这一头的二人将颜天真咒骂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仙乐宫,另一边,长央殿内—— “林太医,陛下的情况如何?” 悬挂着明黄色幔帐的榻前,宁晏之双手环胸,望着躺在榻上的人,朝着一旁的太医问话。 “静王殿下放心,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受了刺激才导致昏厥,接下来的两日,陛下要多注意着休息,莫要再操劳了,臣会开副药方,有助于陛下安睡。” “受了刺激?”宁晏之眉头轻挑,视线一转,望向右侧方的林总管,“老林啊,陛下虽年少,却也是见多了大场面的,这心理承受能力绝对不低,有什么事能让他受了刺激导致昏厥?本王不在的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子初昏厥的那会儿,他并不在场,因此,这会儿听太医说宁子初因为受了刺激而昏厥,这心中颇为好奇。 林总管听着宁晏之的问话,叹息了一声,“静王殿下,您不在的那会儿,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先是怡长公主哭哭啼啼地去跟陛下告颜姑娘的状,再是颜姑娘与公主争辩了一番之后,从高台之上跃下……” “等会儿等会儿,本王听得云里雾里的,老林你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些。” “是。” 接下来的片刻时间里,林总管便将宁子怡闯入高台告状之后的事叙述了一遍。 “当时眼见着颜姑娘要跳下高台,我们可都是惊愕了,陛下喊了一声,颜姑娘并未理会,之后,陛下与那西宁国国君都冲上前去,试图要将颜姑娘拉上来,两人却都没拉住,还是让颜姑娘掉下去了,紧急时刻,南旭太子又出现,将颜姑娘接住了,当时陛下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似乎是在发愣,之后便昏厥了。” 宁晏之听着林总管的讲述,陷入了思索。 颜天真与凤云渺…… 当他听到这两人之间存在私情时,竟没有觉得有多震惊。 只是小小地讶异了一番,随后,便又觉得合理。 只因为…… 他想起了与凤云渺第一次交流时,与凤云渺的最后那几句对话。 “太子就当是给本王一个面子,与本王说说,你中意怎样的女子?我北昱国的贵女们当中,有不少仰慕太子殿下风姿的,她们想必也很好奇,殿下对于未来正妃的要求。” “既然静王殿下问了,那么本宫就正经地回答。第一,要美若天仙。第二,精彩绝艳;第三,冰雪聪明;第四,身姿纤细高挑,膀大腰圆的不做考虑,个头不能太矮,低于本宫肩膀的也不做考虑;第五,能歌善舞;第六,文武双全。以上这些,少一条都不行。” 当时就觉得凤云渺所提的这些要求,有些过分追求完美,但之后仔细一下,倒还真是有人能达到。 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颜天真,只是觉得,单论身份的话,这二人之间已经隔着一条鸿沟,想必不会有多大的牵扯。 那事实往往是出乎人意料的。 或许,颜天真从一开始,就已经入了凤云渺的眼。 或许,在那一日之前,他们两人就已经相识。 更甚者,不仅仅是相识,或许早早就定情? 若不是恰好被宁子怡撞破了二人之间的情愫,这两人还能在一起暗通款曲多久? 宁晏之想到这,视线又落在了榻上的宁子初身上。 他的性格素来狠辣,颜天真这一次算是踩到了他的底线,他竟没有立即处置她,反而在她要跳下高台的那一刻,奔向她。 颜天真是第一个能让他破例的女子。 颜天真的坠落,竟会让他受了刺激昏厥? 他的心不该是如此脆弱才对。 对了—— 他的同胞亲姐宁子萱,当年正是从高台上坠下,香消玉殒。 听人说,是仰头坠下,直击地面,回天无力。 宁子萱,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忘却的一个痛。 今日颜天真坠下高台,是否勾起了他曾经的沉痛回忆? 宁晏之正想着,却见榻上的宁子初手指动了动。 原本以为他就要醒来,但片刻之后,依旧没有睁眼的征兆,反而额头上沁下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莫非是梦到了什么。 “拿条干净的毛巾来,拧湿了给陛下擦擦汗。”宁晏之朝着身旁的下人吩咐一声,便在床沿边坐下来。 下一刻,耳畔响起一声十分微弱的低喃—— “阿姐……” 宁晏之听着这声低喃,垂下了眼。 果然…… 那位已经死去了多年的萱公主,这辈子怕是都不能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 此刻,宁子初的手无意识地抓着床单,捏得很紧,手背之上的青筋都要暴起。 朦朦胧胧之间,好像回到了一个地方。 周遭一片花团锦簇,落英缤纷,正是御花园。在一棵美人蕉旁,约莫十岁的黑衣少年,对着另一名比大一两岁的白衣少年道—— “三哥,本宫觉得很是无聊,你趴下来,给我当马骑。” “我也是皇子,怎么能给你当马骑?” “你是皇子又怎么了?我是太子,东宫太子!母后说,父皇的儿女当中,就属我最大,你们其他人都要听我的,我让你给我当马骑,你就乖乖地趴下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黑衣少年说到这儿,冷哼了一声,朝着周围几名小太监道:“把他给我按在地上,让他趴着,本宫没说起来,就不准起来!” 周围几名小太监闻言,非但不阻止,反而窃笑了两声,上前就抓住了那白衣少年。 少年自然是不依,一个侧身便灵活地避开,还朝着上前来的两个太监一人一脚。 身为皇子,总有武艺傍身,岂容人想捉拿就捉拿? 黑衣少年眼见着白衣少年反抗,当即威胁道:“你竟然不听我的话,你可知与我作对是什么后果?你若是不依我,我就告诉我母后,让他好好对付你母妃!以你母妃的身份,还不是我母后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白衣少年听闻此话,当即安静了,任由身边的小太监将他按在了地上,一言不发,低垂的脸上,一派隐忍之色。 “这就对了,好好听我的话,我自然也就不会对付你们了。若是让我高兴了,我会跟母后说,让她也好好赏赐一下你的母妃。哈哈!” 黑衣少年猖狂地笑着,大步迈到了白衣少年的身后,骑在了他的背上。 “驾!” “皇兄,你怎么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当马儿就要会跑啊!驾!” “你怎么还不动?信不信我……” 黑衣少年正要继续威胁,却听身后响起了宫人的声音,“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喊您回寝宫去,说是给您带了些新鲜玩意儿。” “真的啊?好!就来!”黑衣少年朗声一笑,终于放过了白衣少年,携带着宫人离开了。 留下白衣少年独自在原地,手握成拳。 身后响起了急躁的脚步声,随即,一抹桃红色的裙裾映入眼帘。 “子初,太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身着桃红衣裙的少女蹲下了身,伸手捧起白衣少年的脸颊,“子初,再忍他一忍,相信我,他得意不了太久了。” 白衣少年不语,目光中带着隐忍的恨意。 “子初,若不是因为他是皇后所出,就以他的德性,怎配做一个储君?父皇的子嗣原本就不多,最机敏的要属你了,若是太子失了势,那就只剩下你与大皇兄,大皇兄成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在朝中毫无势力,这样的草包,委实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那又怎样?”白衣少年开口,语气无喜无怒,“皇后的亲子,德性再怎么差劲,朝中也多的是人维护他,而我,再如何优异,势力也是远远不如他,我拿什么去和他争?他对我们做的这些事,父皇也不知道,即便去父皇面前说,他们也会懂得诡辩,咱们又如何能辩得过?”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安一项,让他们无法洗脱的罪名,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赖不掉。”少女说到这,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子初,相信阿姐,太子今日有的风光,将来你也会有的。” “莫非阿姐已经有什么计划了?” “晚些你就知道了。”少女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子初,如果将来的日子里没有阿姐,你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白衣少年听着这话,眉头当即拧起,“阿姐此话何意?莫不是要冲动犯傻?” “放心,阿姐不会冲动,也不会犯傻。阿姐的计划,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那一刻,白衣少年并不知,眼前的少女存着怎样的心思。 直到当天入夜时分—— “皇后娘娘,这是萱儿为你做的糕点,希望皇后娘娘莫要嫌弃。萱儿今日在这高台之上设下糕点宴,是因为打听到皇后娘娘喜爱吃酸甜的东西。” “萱公主可真是有心了。”身着金红凤袍的妇人望着眼前的少女,轻描淡写道,“萱公主年纪轻轻,却有着不小的心思,这一点,还真是与你母亲一模一样。” 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年闻言,垂下了眼。 他虽年少,却不会听不出的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皇后这是在讥讽他的姐姐,年纪轻轻,就心机难测。 然而,少女像是没听到这话中的轻嘲,只是起了身,走向了高台的围栏边,俯视着下方御花园的景色,“皇后娘娘,萱儿只是想让您开心开心,可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哟,父皇来了呢!” 少女说到这,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喜色,而就在下一刻,她的脸色蓦然一变,惊呼出声,“父皇……父皇跌了一跤!” 身后坐着的皇后闻言,当即起了身,“陛下跌倒了?!” 白衣少年闻言,也连忙起身走向围栏边去看。 皇后的速度却比他更快,只因少女呼喊的时候,皇后离围栏的距离更近一些。 而就在下一刻,眼前却发生了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站在围栏边的少女,忽然双手擒住了皇后的手腕,搭在自己的双肩之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与此同时,她那纤细的腰肢抵靠在围栏之上,忽然毫无预警地向后仰头一翻! 翻下高台围栏的那一刻,也松开了皇后的手。 “阿姐——!” 白衣少年几乎是飞一般地冲到围栏边,想要抓住少女,却连她的一丝衣角也未捞到。 不过瞬息之间,那抹桃红色的身影落了地,头颅直击地面,鲜血四溢。 回天无力。 同一时,视野所及之处,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带着三五妃嫔从御花园而来,眼见着这样的一幕,众人几乎都怔了一瞬,回过神之后,便都齐齐奔了过来。 尤其最前头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奔得飞快。 “萱儿!” “皇后娘娘把萱公主从高台之上推了下来!” “我方才眼见着皇后娘娘按着萱公主的双肩,一时都没能回过神,就那么一瞬间,萱公主就跌落下来了!” “这下我倒要看皇后如何申辩了!就算萱公主做了什么惹怒她的事,她也不该如此,谋杀皇室血脉!” 高台之上,白衣少年听着底下的喧哗之声,双手握着围栏,手背上青筋暴起。 身后,皇后的身影颓然坐下。 “宁子萱……”她念着这个名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小贱人,竟如此算计本宫,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上,果然是贱人生出来的……” “啪!” 未说完的话,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生生打断。 她有些愕然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只见他面色一片阴寒,稚嫩的脸庞上一片杀机。 他开口。 “要不了多久,你跟你的儿子,都要去陪我的姐姐……” 他的音色十分柔和,目光中的嗜血之色却让人不寒而栗。 “子初,别睡了,该醒了。” 蓦然从天际飘下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随即,他便觉得手背一疼。 他立即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黄色的帐幔,被微风拂起,在半空中轻扬。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头扎着一根银针。 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了身,抬起了手,“谁扎的?” “我命太医扎的。”身旁,宁晏之淡淡道,“陛下睡得直冒冷汗,可见是身处梦魇之中,我便自作主张,喊太医来给陛下扎了一针,果然扎醒了。” 宁子初闻言,一言不发,将手背上的银针拔下。 “天真呢?她怎么样?” “回陛下的话。”榻前的林总管道,“颜姑娘她没有大碍,摔下去的那一刻,被南旭太子给接住了,回宫之后,皇后娘娘将她软禁在了她的仙乐宫内,只等陛下醒了再做处置。” 宁子初闻言,当即掀开了被褥,下榻穿鞋。 “陛下,您才醒过来,不再休息休息?” 宁子初一言不发,下了榻之后,顺手拉过了挂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外衣之后,便走向了寝殿之外,并不搭理任何人。 林总管连忙紧随其后。 身后,宁晏之望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身影,目光之中浮现些许思索。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要去兴师问罪的,眉宇之间不见一丝怒意。 看来这一回,颜天真又要躲过了。 …… 宁子初一路走向了仙乐宫,还未踏进颜天真的寝殿,便听到里头传出娓娓动人的嗓音。 “是否幸福轻得太沉重 过度使用,不痒不痛 烂熟透红,空洞了的瞳孔 终于掏空,终于有始无终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又落空——” 宁子初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词唱的,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显然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宁子初朝身后跟着的人摆了个手势,示意不用再继续跟,这才踏进了门槛。 再说寝殿之内,颜天真余光瞥见前头有人影晃动,抬眸一看,来人正是宁子初。 醒的还真快,这么快便来兴师问罪了? 想到这儿,颜天真也不觉得紧张。 他越是严肃,她的态度就要越发轻松,绝不能有紧迫感,一旦紧张,便是败下阵来了。 到了这一刻,她依旧要胆大包天,进行一番诡辩。 颜天真在心中思索着,宁子初可能问出什么样的问题,就在她思索期间,宁子初已经走进了她。 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参见陛……我靠!” 原本是要问安的,却在中途转变为一声惊呼。 原因无他,只因她话说到一半时,宁子初又忽然上前一步,这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拉得太紧,他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把她按进怀里了。 而宁子初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 没得手。 他的手才搭上了颜天真的肩,正预备将她揽到身前,颜天真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迅速撇开了他的手,一个侧身,肩膀便从他的手中溜出去—— 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一般,动作何其快。 她果然是不适应与人亲密接触。 同一时刻,颜天真避开了宁子初的拥抱,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宁子初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按理不是该训斥一番,或者给予处罚吗? 再怎么轻判,也是少不了一顿骂才对,为何一见面,就要抱上?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倒真是叫她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陛下,你……” “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事。”宁子初并未再度伸手,只是十分平静地注视着她。 “哪样的事?与南旭太子卿卿我我搂搂抱抱?”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陛下果然还是不信我……” “朕说的,是指跳楼一事。”宁子初再度开口打断颜天真的话,“以后,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别做寻死觅活的事了。” 颜天真挑了挑眉,“原来您指的是这个,陛下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陛下已经原谅我了吗?哦,不对,我既没有犯错,何来原谅一说?应该说,陛下已经选择相信我了么?” 宁子初静默了片刻,道:“以后,不要再与凤云渺来往。” 颜天真凤眸一眯。 小皇帝这话的意思…… 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亦或者,半信半疑,再或者,他已经不想去探究她话语中的真实性,只是给予一个口头警告:不管你之前说的是真是假,以后就要按照我的意思来。 因此,她可以理解为,之前的事他不计较了,甚至也不想去探究真假,他是在吩咐她,从今往后,不能再与凤云渺有牵扯。 这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也不能直接忤逆他。 幸好早在他来之前,她就已经设想了多种他兴师问罪时的情形,也早已想好了一个可靠的说辞—— “陛下,九龙图,你应该还感兴趣吧?” 宁子初见她忽然话锋就转了,怔了一瞬间,还是回答上来了,“自然是感兴趣的,随时都感兴趣,不过,若你实在没有办法从花无心手中拿到,那也就罢了,朕再想其它的方法就是,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便只能用些强硬的手段了。” “天真不是没有办法,这是,这办法还得需陛下同意才可。”颜天真坐回椅子上,轻描淡写道,“花和尚是很固执的,我与他相识了也这么久,都不能从他口中撬出一点关于九龙图的消息,可见他有多谨慎,对我也十分提防,因此,单凭我的能耐,要拿到九龙图还是很困难的。” 颜天真说到这,笑了笑,“不过幸好,还有一个法子可行,花无心虽然谨慎,对待好友也是不设防的,例如凤云渺,据我所知,这二人少说也有五年以上的交情了,若是有凤云渺的协助,有利于我更快地拿到九龙图。” 宁子初听闻此话,淡淡道:“凤云渺是否有以此为条件,要求你服从他?他知道朕要九龙图的事了?” “必定是花无心告诉他的,我自然是不可能跟他提起这些,不过,既然他知道了我有需要的东西,就难免跟我提出一些要求,作为交换。” 颜天真说到这,稍作停顿,道:“不瞒陛下,虽然我还不曾对男子动过心,但我对男子的了解可是不少,可以很轻易地通过他们的面部情绪看穿他们的心思,否则,过去的那些日子,我就难以完成陛下交代给我的任务了,以我精准的判断,我能看出,凤云渺对我的确有浓烈的兴趣。” “那又如何?他会把九龙图给你吗?他并非是贪恋美色,冲动莽撞的人,朕认为,纵然他对你有兴趣,也不会为了你舍了九龙图。身为皇帝,朕能理解他作为一个储君所具备的野心,他若是愿意将九龙图给你,那才是稀奇。” “天真十分愿意挑战这个难题,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颜天真开口,语气不紧不慢,“反正都已经被占了便宜了,若是什么都不捞回来,岂不吃亏?要么,就一点儿便宜都不让人占,既然占到了,总得捞点什么东西回来作为补偿,否则这心里太不平衡。” “所以天真的意思,还是要与他来往?”宁子初面无表情道,“若是又被占了便宜,且还拿不到九龙图,那岂不是亏上加亏,倒不如现在就斩断了联系,另想其他办法,何必一定要从他那儿得手?” “陛下,九龙图是何等稀罕的东西,谁不想要?既然能有办法拿到,自然就要选用最快最有效的法子快点儿拿到手,何必耽搁时间?若是现在惹得凤云渺不痛快,只怕这东西就更难拿了,想想凤云渺与花无心之间的交情,我若是不待见凤云渺,等于是将九龙图推得更远,反之,我若是接近凤云渺,这九龙图,我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我的手里。” 颜天真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陛下若是想要扩大北昱国土,让北昱更加富强,就不应该介意天真被南旭太子占便宜的事儿,若是陛下真那么看重天真的清白,那么,陛下您就得放弃这九龙图了,凤云渺与花无心,这两人,我总得接近一人,如今看来,凤云渺对我的兴趣显然要更浓烈些,我不如就先依了他,等九龙图到手之后,就将他甩了。” 宁子初望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天真你敢担保,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会对他产生情愫么?” “陛下若是信不过天真,我再怎么担保也是无用的,反之,若是陛下信得过天真,不用担保,天真自然也会自觉,那花和尚留在北昱的时日或许不多了,再不抓紧时间,只怕以后也没机会了,九龙图事关陛下的宏图大业,这种时刻,你当真不用纠结我清不清白的事,终归我不过就是你手上的一把武器。” 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的笑意有些清凉,“陛下,还是快些做决定吧。” 宁子初又静默了片刻,终究道:“就依你吧。” 颜天真中了毒,每个月底都要服用一趟解药,他并不担心颜天真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唯一担心的只是,颜天真会对凤云渺产生情意。 但以她如今的态度看来,似乎是没有多大感觉的。 她是一个很不容易被打动的人。 他与她相识了这么久,几乎是有求必应,又百般纵容,诸多关心,她都不见得有多少感动。 而凤云渺,与她相识也不过才几日,此人虽然俊美绝尘又风采卓绝,颜天真却并不是一个会被外表所迷惑的。 颜天真的话,他起码还是信了七分的,而这七分,已经足够让他考虑她的提议。 她的目的是把他拿九龙图,那么他就要看到她的诚心,为了证明她不是敷衍,他必须给她限定一个时间。 “天真,给你十日的时间,这十日之内,你是完全自由的,不会有人妨碍你做什么,不过,若是十日之后,任务还没有半分进展,也就没有继续执行下去的必要,无论成或不成,你都不用再与凤云渺有什么牵扯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垂下了眼,“是……那么陛下,关于淑妃与皇后娘娘以及公主殿下说我伤风败俗一事……” “此事朕会处理,原本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朕会让她们守口如瓶,不乱传你与凤云渺的闲话,若是再有人说你伤风败俗,朕会给予处罚。” “多谢陛下体谅,陛下,我很困了,想歇息。” “既然如此,那你歇息吧。” …… 子时,夜已深沉。 仙乐宫宽敞的庭院内,颜天真坐在梨花树影下,轻摇着羽扇,等着一人到来。 她身后不远处,一道海蓝色身影缓缓迈近。 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因此,那背对着他坐着的人,自然能察觉到他的到来。 颜天真转过了头,看到了来人那一瞬间,唇角轻扬,随即起了身,签上来人的手,往寝殿里走去。 “云渺,我本以为宁子初醒了之后会兴师问罪,或者冲着我大发雷霆,可我着实没有想到,他的神态竟然平静得很,我可又算是躲过一次,否则,他的怒火上来了,还真是不容易熄灭的。” “他竟然态度平静?这倒有点不像是他的性格。说说经过吧。” 二人到了寝殿之内,凤云渺率先坐了下来,颜天真原本也要拉一把椅子来坐下,却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又被凤云渺扯着坐到了他腿上。 颜天真顿时轻笑一声,“如今这是在我的寝殿内,倒还真不担心被人看了去。” 接下来的时间内,颜天真便将与宁子初交谈的内容,和凤云渺叙述了一遍。 凤云渺听过之后,便是冷笑一声,“看他的态度,果然是对你动了点心思的,不过,兴许他自己没有察觉出来。” “我倒觉得,他对我不会有什么心思的。”颜天真道,“一个男子,若真是对一个女子有点心思,想必是不会赞成她去引诱其他的男子,我对他来说,更像是棋子,不过,是他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罢了,因此,他不忍舍弃。” “错。还记得你跌落高台的那一刻,他忙不迭要去拉住你,神态紧张,他若真的只是将你当成一颗棋子,就不会在你面临着危险之时惊惶喊叫,那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他对你,终归是在乎的。” “然而,他对你的情意,比起他所需要的东西,或许还是轻了点吧,我只能说,江山美人,他两者都爱,或者,内心深处还是更偏向于江山,他身为一个国君,自然有偏向于宏图大业的心思,而你身为一个女子,你所选择的应该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江山美人,我更爱后者。” 第85章 贪恋美色(一更) 颜天真将他的话听在耳中,顿时怔住。 江山与美人,他更爱后者……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对君王而言,向来是个严谨的问题。 有人爱江山,如宁子初。 有人爱美人,如凤云渺。 “云渺,你如今虽贵为储君,到底还不是九五之尊,因此,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这个问题,如今还不适合回答。” 颜天真靠在他的肩头上,悠悠道:“如今的你,还并未接下江山这个担子,因此,说话总那么云淡风轻,可等到将来有一天,你也肩负起治理江山的重任,心态想必就会有所不同,我理解每一个看重江山的君王,但凡是明君,都会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而云渺,你却要将美人放在第一位,你这么说?不怕外人笑话你昏庸?” “天真可知什么才叫昏庸?”凤云渺的语气轻描淡写,忽然便抬起了手,修长的指,撩起颜天真的一缕头发在手中缠绕把玩,“昏头昏脑,毫无才干,这叫昏庸,而我,精才绝艳,文武双全,唯一的缺陷恐怕就是贪恋美色,这能叫昏庸么?嗯?”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的手指勾着颜天真的发丝,轻轻扯了扯,力度很轻,却依旧表达了他此刻的不满。 她的话不仅仅是打趣,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质疑。 觉得他把好听的话说太早了?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一时无言,“……” 精才绝艳,文武双全,唯一的缺陷恐怕就是贪恋美色…… 他竟然那么说他自己。 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云渺啊,贪恋美色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见着美人就爱,像花无心那样的,那才叫贪恋美色。” “请尊重美色这个词汇。”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过去他的那些老相好,能称之为美色?这世上并不是什么女子都能担得起‘美’这个字。” 颜天真怔了怔,“那么在云渺的眼中,怎样的容貌,才能达到美的程度?” “比不上你好看的,都不能称之为美色。”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淡淡,“贪恋美色这个词,一方面是用来贬低男子的德性,一方面又是用来评价男子眼光的,若随随便便一个庸脂俗粉都能称之为美色,岂不是可笑?真正贪恋美色的人,眼光必定极好,至于那些眼光差劲的,只能说是——贪恋女色,女色与美色,有根本上的区别,前者,是个能看的女的就成,后者,要求可谓极高。” 颜天真又一时语塞。 贪恋美色这个词,被他这么一解释……竟无端高大上了几分。 有眼光的就是贪恋美色,没眼光的就是贪恋女色…… 美色,女色,一字之差。 他倒真是较真。 不过,也是间接地夸耀她了。 颜天真心中甚是欢喜,面上却只浮现淡淡笑意,未显出得意之色。 “云渺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就不怕夸多了,让我得意忘形么?” “得意忘形便得意忘形罢,有值得炫耀的资本,又何必太过谦虚,太过谦则显得作了。”凤云渺眉头轻挑,“宁子怡这个蠢物,到宁子初面前揭发了你我二人,本意是想让你被处罚,结果却让她大为失望,宁子初非但没有处置你,反而默许你来与我亲近,这下子,你我就算再被他抓到现行,他也不会拿你怎样了。” “话虽如此,但他是给我限定了时间的。”颜天真撇了撇嘴道,“我是打着拿九龙图的名义来接近你,他只给了我十天的时间,若是十天之后,还不能将九龙图交给他,那么,他就会杜绝你我二人见面。” “交给他之后,你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也就没有理由再亲近我,他照样会杜绝你我二人见面。”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无论你能不能将九龙图交给他,十天之后,他都会打断你我二人继续来往。” “对喔。”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他怎么不干脆将我送给你算了,用我来跟你换取九龙图,多好。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毕竟还是花大师的,咱们也不能代替他做决定,总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九龙图的事你暂且不用担心。”凤云渺冲她笑了笑,“这几日,咱们只管玩,其余事情都不必考虑。” “及时行乐,我喜欢。”颜天真轻笑一声,将头埋在凤云渺脖颈处,嗅着他身上的淡雅气息。 凤云渺抬手,轻抚上她的头。 “天真。” “嗯?” “你这想必有茶叶吧?拿些出来,我来沏茶,实在是有些渴了呢。” “渴?喝什么茶呀,我去给你拿水果吃。我这仙乐宫内的水果,多的是从不同国度运过来的贡品,你身为南旭太子,也不一定全都吃过,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颜天真说着,便从他的怀中跃下,一路奔向了寝殿之外。 凤云渺见此,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忽然一个不经意间,瞥见了床榻前的一本书册,上头几个娟秀的大字:歌词本。 凤云渺顿时起了好奇心,起身走向床榻,抄起那本书册。 这本书册上所记载的,想必全是歌曲。 拿着书册走回了桌边坐下,忽听寝殿之外有脚步声响起,抬眼望去,是颜天真端着果盘小跑进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凤云渺冲她笑了笑。 “这些水果都是小皇帝赏的,我最喜欢吃的当属这荔枝,也是贡品水果之一,你应该还记得吧?个头又圆又大,口感比起市面上的普通荔枝可是好得多了,香甜得很。” 颜天真说着,走到了桌边坐下,将果盘搁在了桌子中央,揪下一颗圆滚滚的荔枝,剥开了,便放在了一旁的小碗里。 一颗一颗吃,总觉得有些不过瘾,她总是喜欢一次多剥上几颗,凑足了一小堆再吃。 她并没有注意到,凤云渺此刻正坐在一旁,翻阅着她的歌词本。 字体娟秀整齐,这字迹他认得,正是属于颜天真的。 翻了几页之后,他的额角有些抽动。 只因这上头所记载的内容——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这歌词…… 真是放浪啊。 再翻一页—— 讨厌公子莫要瞧呀,奴家衣裳未穿好呀 除了衫,来做伴,水中喘喘喘 迷离眼,桃花瓣,情意乱乱乱 藕臂栏,似欲还,抛下矜持有何难 鸳鸯欢,游乐戏水不愿返…… 这个词倒是有些熟悉。 是了,听她唱过一次。 调调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意思有些太露骨了。 继续翻—— 北鼻怎麼会这样 再也不能睡同床 寂寞的我怎麼度过夜 你有自己的立场 可是怎麼才能够阻挡 别飞向别人的床…… 这都什么淫词艳曲! 这都是她写的么? 真是太…… 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此时此刻,颜天真自然是不知凤云渺的心中所想,正低头专注地剥着荔枝,忽觉得有些口渴,道了句,“云渺,给我递一块青枣来。” 耳畔传进凤云渺‘嗯’的一声,下一刻,一块青枣便闯入了眼帘,不过,并不是用手捏着的,而是——用口衔着的。 颜天真轻挑眉梢,随后将头一倾,将凤云渺衔着的那块青枣咬下了一块。 脆脆甜甜,味道不错。 她朝着凤云渺微微一笑,将手中一颗刚剥好的荔枝,递到了他唇边。 凤云渺张口吃下,将荔枝核吐了之后,才慢悠悠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天真,你这本书册,上头所记载的歌词,都是你本人所写的么。” 颜天真听闻此话,抬起了头,这才发现自己放在床头的那本歌词本,被凤云渺握在手中。 他以为这些歌词都是出自她的想法么? 上一回,她给他写诗词,他问她,是否她的原创,她否认。 这一回,他问的是歌词,她同样否认。 不是原创,自然厚不下那个脸皮去承认。 当然了,若此刻问她的人不是凤云渺,她就承认了,为自己的光芒再增添一抹色彩。 但面对云渺,不可吹嘘。 “不是我所写,我可没这么有才,能写出这么多好歌曲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此乃传家之宝,祖上流传下来的,除了我之外,可不会有别人知道。”颜天真笑言。 凤云渺挑了挑眉,“传家之宝?这上头分明是你的笔迹。” “这歌曲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我怕记不住,便记载在书册上,这么一来,无论多少年过去,我都还能记得这些歌词,书册容易泛黄,等将来我有了孩子之后,便让他们自己重新抄写一份,代代相传,这么好听的歌,可不能失传。” “歌是好听,但是词太低俗了,必须改改。否则你好意思拿来教孩子么?孩子都会学坏的。” 颜天真一听凤云渺这样的评价,当即不乐意了。 “哪里低俗了!” “来啊,快活啊,这不叫低俗么?写这歌词的人,可真是个人才,仅凭这五个字,便抒发了中心思想,让人一下子便想歪了,这人不仅是人才,也蛮猥琐。” 颜天真朝天翻了个白眼。 “那又如何?现在世道的淫词艳曲,一首比一首难听!我随便从这本册子上找一首出来唱,都能完爆各大青楼的名曲。” “……” 看她这神态,仿佛会唱淫词艳曲,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云渺,在我面前,莫要跟我假正经,我只管歌好不好听,词写得有多荡漾,我都不在意,现在这世道,人总是喜欢装正经,有些事,做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拿来唱就成了低俗,那么,他们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我能不能说他们很龌龊?” 颜天真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做都敢做,又何必怕说唱?” 凤云渺听闻此话,桃花美目顿时变得幽深莫测。 做都敢做,又何必怕说唱? 有点儿道理。 “再说了,我这本书上,也不全是这么荡漾的歌。是你恰好翻到了最后几页,你再往前翻翻,前面那些都很是正经,想想我在四国交流会上唱的,红颜旧,牵丝戏,哪首不好听?都正经的很,还都好听到爆炸。” 凤云渺合上书册,置于一旁。轻描淡写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与你争辩,你想唱什么样的曲子都好,包括艳曲,只要你喜欢,你便随意,而我只有一个要求,正经的曲子,你想怎么唱都好,但……艳曲就只能唱给我一个人听,或者,没人在的时候?自己哼上两句。” 颜天真:“……” “这首极乐鸳鸯不错,唱来给我听听?” “……”颜天真静默了片刻,道,“云渺啊,这几天为了参与四国交流会,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这嗓子也累了,腿脚也累了,不想唱也不想跳了,让我休息几天吧。” 里面有几首歌太**,还真不太好意思唱。 凤云渺仿佛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低笑了一声,道:“也罢,既然天真觉得累,那我就不强求你了,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总有机会听你唱给我听。还有,记住我说的话,这里头几首荡漾的歌曲儿,决不能在外人面前唱,否则……呵呵。” 美人有毒 第86章 春梦了无痕(二更!) 最后那一句状若威胁的话语,意思不言而喻。 颜天真自然理解他这种心态,自然是应下来了。 “放心,我不会唱给外人听的,下次找机会给你唱。”颜天真说到这儿,笑了笑,继续从果盘里拿着水果吃。 “天真,水果太甜,还是不比茶来得解渴。”凤云渺悠悠道,“你还是去取茶叶来吧,我沏茶给你喝。” “他为何就那么执着于喝茶?”颜天真随口道了一句,“若非要喝点什么,还不如喝酒呢。” 良辰美景,饮酒赏月,同时,还能做点什么愉快的事…… 比如借机揩揩油。 当然了,她吃豆腐素来不会太过猛烈,点到即止,以免吓坏了云渺。 凤云渺自然是不知她是什么心思,只以为她喜欢酒,便应了一句,“饮酒也成,不过,总觉得宁子初这皇宫里并无佳酿,前几日,宫宴之上的果酒,淡得似水,喝起来像是水中加了点糖,一点儿都不香醇,比起我们南旭的美酒,差得何止一星半点。” “或许是太好的酒他不舍得拿出来招待贵宾。”颜天真轻笑一声,“我这寝宫里还有一坛梨花醉,香醇得很,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凤云渺挑眉,“既然如此,那便拿出来罢。” “好,等着。”颜天真起了身,走到了寝殿角落的柜子边上,蹲下身,从柜子最后一层拿出了一坛酒。 “最后一坛梨花醉,你我共饮。”颜天真撕开了酒坛的封口,倒上了两杯。 凤云渺端起杯盏,抿了一口。 “果然是比宫宴上的香醇多了。”凤云渺说着,瞥了一眼颜天真,“这个家伙对你倒真是够好,宫中最好的水果,最好的美酒,都在你这儿,你虽是无名无份,这待遇却都能赶上贵妃了。” 听着这语气中明显的酸劲儿,颜天真挑唇一笑,“我与后宫妃嫔终究是不同的,她们才是真正的花瓶,而我却是武器,他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他对我的好,是建立在我为他办事的基础上,因此,云渺你犯不着这么酸,我的待遇可都是我应得的。” “宁子初心机难测,多疑谨慎,但他终究不过是个少年,对待男女之情这方面,想必是后知后觉,他对你的心思,绝不单纯,只是他如今还没发现。等时间一长,他早晚会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思,就会想着找你诉说心意,甚至起封妃的念头。” 凤云渺说到这,冷笑一声,“但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就是要在他这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期间,将你从他身边带走,等将来他成熟些再明白过来,已经为时过晚。” 凤云渺说这话时,目光中一片冷冽的笑意。 颜天真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忽然笑了,“好啊。来,接着喝。” 言罢,端起面前的酒盏,轻轻碰了一下凤云渺手中的酒盏。 玉石做的酒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颜天真将酒盏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天真,这梨花醉虽香醇,但后劲有些大,你不可牛饮。”凤云渺道,“你若是贪杯,回头又要醉了。” “醉了就醉了呗,反正有你在,怕什么?你还怕我发酒疯不成?”你颜天真冲他粲然一笑。 醉? 开什么玩笑。 以她的酒量,一个人干掉这一坛子梨花醉,都不成问题。 不过,她可不想让云渺知道她酒量太好这事儿。 醉了占人便宜,那叫做……不清醒下的冲动行为,辩解一番,还是可以获得谅解的。 清醒着占人便宜,那叫做耍流氓。 她要维持着清纯脸皮薄的仙女形象……因此,只能多喝点酒,事后,云渺也不敢说她什么。 颜天真又灌下了几杯梨花醉,神识依旧是清醒的,脸色却有些泛红,目光中也泛上些许朦胧之色。 她一贯晓得怎么演戏,演出醉态还不简单么,她能演得比真正醉酒的人更像。 “别再喝了,再喝下去可就真醉了。”凤云渺见她又给自己倒着酒,起了身,走到她身侧,按住了她欲端酒盏的手。 “你这酒量倒是不赖,能一连灌下好几杯,可这后劲上来了,你兴许就得睡上大半天了。”凤云渺夺下她手中的酒盏,放远了些,“不准喝了,时辰也不早了,该去歇息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将头贴了上去,“你让我去休息,那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凤云渺垂眸,望着她那不舍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你若是不舍,我留下来陪你?” 颜天真求之不得,笑嘻嘻地道了句,“好啊。” 娇柔的话语中带着嬉笑,像个孩童一般,有那么点儿娇憨。 凤云渺此刻觉得,她大概是醉了。 起码也半醉了。 这梨花酿很是香醇,本应该慢慢品,她却太贪杯了,也难怪这会儿又神志不清了。 “真拿你没办法,下回可不准再这么喝了。”凤云渺说着,俯下身,将颜天真打横抱起,走向榻边。 将她放在了榻上,他坐在了她身旁,将被褥扯过,盖在了她身上。 颜天真笑道,“云渺这是要给我暖床么?” “暖床?”凤云渺听着这两字,眯了眯眼,“若是天真愿意,我还真不介意给你暖床。” 纵然是醉酒之下说出来的话,他也会记着,待她清醒之后,还可以拿来调侃她。 颜天真:“……” “睡吧,放心,我是不会对着你乱来的。”凤云渺说着,在她身侧躺下,伸手将她一捞,便捞到了怀中。 或许是榻上太暖和太舒适,颜天真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并没有醉,但酒精多少还是会产生点儿影响,让她觉得……困倦。 那坛梨花醉,凤云渺饮得不多,目光之中并无多少醉意,望着此刻怀中的人,道:“天真,与我在一起,你可是觉得开心?” “嗯,开心……”颜天真含糊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随后唇角轻轻勾起,闭上了眼。 原本还想吃云渺豆腐,可是,怎么就这么困了…… 脑子里是清醒的,眼皮子却是有些沉。 大概是这几天真的练舞太累。 凤云渺听着她的回答,唇角牵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白皙修长的手,摩痧着颜天真因为饮酒过后有些微红的脸颊,触手的温度十分的柔软细腻,让人有些舍不得离开。 目光落在颜天真湿润的唇瓣上,凤云渺俯下头,覆了上去。 口中都是香醇而微甜的气息,梨花醉的味道还未散去。 在颜天真唇上辗转了片刻,她却忽然毫无预警地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嘀咕了一句,“云渺,我要睡了,好困呢。” 说完,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凤云渺:“……” 不多时,便有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响起,她是真的睡着了。 “天真?”凤云渺喊了一声,听不到她的回答,便无声笑了笑,也闭上了眼。 …… 温泉洞内,弥漫着一片云烟。 颜天真睁开了眼,眼前所见的是一片水雾缭绕,并不是在她寝宫的榻上。 嗯?她不是在寝殿之内睡着了吗?怎么这会儿醒来却不是在自己的榻上。 是云渺将她抱过来了吗? 周围的环境,也是她所熟悉的,仙乐宫之内的温泉池。 她抬眸,几尺之外正是温泉湖,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上升着飞散开,有一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 那是凤云渺。 温热的湖水在他身周微微荡漾,他正侧对着她,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他长睫卷翘半磕着眼,静谧地让人不敢打扰。 浴池周围有假山石环绕,山石上嵌夜明珠,为这原本该是寂静又昏暗的温泉洞增添一抹光亮,明珠散发出的光晕柔和,明亮却不刺眼。 凤云渺此刻似是惬意地闭目养神,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便如同白玉雕成的艺术品,白皙而光滑。 颜天真愣神了好片刻,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云渺,睡醒了要来沐浴,自己来也就罢了,还将她一同带过来? 莫非想让她观摩他沐浴? 他还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天真,醒了么。”空气中,响起凤云渺特有的清凉而悠然的语调,颜天真挑了挑眉,迈出了步子。 凤云渺也在同一时睁开了眼,转过头,迎上颜天真的视线。 颜天真见他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那双桃花美目若黑珍珠一般漂亮而深邃,让人都要移不开眼。 这厮可真是个妖孽。 颜天真轻咳一声,“云渺,你在沐浴,却还把我带过来,是想让我观摩吗?” 颜天真话说到这,低下了头,望着泡在浴池里的凤云渺,这才发现这浴池里的水有些偏白,并不透明,如此一来…… 泡在水下的部位便都看不见了。 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儿失落。 颜天真蹲在岸边,望着他两个雪白的肩,以及他手臂的线条,轻挑眉梢。 云渺平时看上去挺瘦削的,但脱下了衣裳之后,也是肌理分明,清瘦,却结实。 想想也是,毕竟是练武的身子,身型看起来自然是不错。 这一点,早在许久之前她就明白了。 曾经帮他在伤口缝过针,处理伤口的同时,也顺便将他上身看了个光。 那肌肤如雪如玉,触感滑如丝绸…… 颜天真正在出神,凤云渺开口说了句话,将她的思绪扯回。 “天真,我这背后有些痒,你帮我抓抓可好?” 颜天真挑了挑眉。 帮他抓痒? 现在这样的情形,肌肤接触便显得很是暧昧…… 不过,正合她意。 想到这,她无声一笑,俯下了身。 “自然是可以的,哪儿痒?我给你抓。”颜天真说着,伸手就要触摸凤云渺的背,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手指,才触上他脊背的那一瞬间,凤云渺就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一个不稳,险些就能栽到水里! 她条件反射地用手臂揽住了凤云渺的肩,借着他的肩膀做支撑点,避免自己落到水里去。 于是就导致了她直接趴在了凤云渺的肩上,凤云渺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颜天真有些嗔怪道了一句,“云渺,你这是干什么呢?忽然吓我……” 他是想着偷袭她,将她拉着水池里,进行一番鸳鸯戏水? 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淘气。 他先前分明矜持得很……这才没过去多久,他就忽然开窍开到让她想佩服他。 凤云渺只觉得肩头一沉,不禁低笑一声,“天真,你平时看上去就挺纤细的,如今整个人压在我肩上,还真是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呢。” 颜天真笑道:“那是自然的,我这么苗条的身形,重得到哪去。” “天真,泡在这温泉内,当真很舒服,我觉得,你也下来试试吧。”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握着颜天真的手狠力一扯,这回是真的将颜天真整个人扯进了水里,干脆又利落。 颜天真原本就没打算反抗,再加上凤云渺的力道不小,顿时失重,被他一扯就扯进浴池,呛了一口水。 口鼻间有一种淡淡的硫磺味道,那是这池水的味道。 跌进水里,颜天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以避免眼睛进水,正想要一个仰头冒出水面,却在下一刻,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一双手握上,将她从水里拎了起来。 颜天真瞬间便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正准备睁开眼,却忽觉得唇上一软。 微凉又湿润的触感,如此熟悉。 颜天真微微一怔,睁开眼,入目是凤云渺近在咫尺的脸庞,二人呼吸相闻,她几乎都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凤云渺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腰间,环住。 颜天真目光之中浮现丝丝笑意。 唇上柔软的触感,携着浅淡的香气,让她觉得这一刻心情很舒坦。 凤云渺扣着她的腰身的手忽然一紧,身子稍稍一倾,带着颜天真一个旋身,将她直接压在了浴池边上,让她的背抵着浴池的边缘,无处可躲,低头含住她的唇,辗转"yun xi"。 他现在亲吻她,已经很熟练了。 颜天真愣了好片刻才回过神,眨了眨眼。 云渺这**的手段还真是服突飞猛进…… 此刻在这浴池里,他又没穿衣服,再发展下去,会是何等热烈的场面? 她觉得这发展有点快了,虽然能看出云渺身材很好,但是,她还真没想过,这么快就与他发生那种关系…… 原本还想再晚一些的,等感情更加深厚些,再来也不迟。 此刻让他尝点甜头,但不能让他得逞。 或许应该提醒他穿好衣服,上岸再继续卿卿我我,在这池水之中,二人都湿了身,很轻易便能**,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想着,颜天真一偏头避开了他的亲吻,“云渺,我……” 而凤云渺见她躲开,桃花美目微微一眯,有些不满,不等颜天真说完话,右手又扣上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扳了回来,唇又压了上去。 颜天真没说完的话,再次被堵了回去。 凤云渺这一回的动作不比之前温和了。 他试图撬开她的唇齿,而她这一回倒也没有很固执,由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触及她那躲无可躲的舌,有些强硬地深吮,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 片刻之后,颜天真忽然觉得喘气有些困难。 她当然无力再推开他,便干脆安静了下来,而他扣着她下巴的力道也明显松了。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她终于将头偏了开,从他的气息下挣脱出来,“云渺,你让我喘口气好么……” 凤云渺见她有些轻喘,湿润的唇瓣也有些红肿,不禁笑道:“天真,你忍心拒绝我么?” 话说到这,桃花美目之中泛上一派魅人笑意,只让人觉得,望着他这样一双眼睛,都要醉了。 此刻,他身上未着寸缕,湿润的发,顺着肩头垂下,遮盖住了晶莹锁骨,还有几缕贴在脸颊,无端地显出了几分妖冶。 比平日里更加动人心魄。 颜天真一时竟没能回过神。 见惯了俊男的她,还以为自己面对各式各样的俊男都能维持镇静,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是会如此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凤云渺得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再说什么,再次欺身上前,未着寸缕的身躯,紧贴着她,肌肤之间只隔着她身上的衣物。 空气中浮动着浓浓的暧昧气息。 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凑了过来,与她鼻尖相抵,下一刻,脸庞一偏,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浅浅的鼻息喷洒,开口语气,分外轻柔—— “真真……” 这一声呼唤,可真是听得颜天真虎躯一震。 他那低柔的嗓音,如同一把小钩子,勾动着她的心弦。 真是个磨人的大妖孽。 “我们来做些快乐的事,你一直期待的……” 下一刻,她就觉得耳垂一紧,耳畔那温热的气息,让她有些没出息地腿软。 一只冰凉的手探入脖颈,一把将她身上的红衣扯下,那动作干脆又利落。 她只觉得脖颈处一凉,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凤云渺的指尖,从她的脸庞上,游移到下巴,锁骨,逐渐往下…… 颜天真一个激灵,蓦然回神。 不行,不只由着他摆布,她要反客为主! 想到这,她也伸出了手,攀上了他的双肩,头一低,朝着他那雪白细腻的脖颈啃了下去! …… 昏暗的寝殿之内,凤云渺才有了睡意,却在下一刻,身躯僵了一僵。 只因脖子上的肌肤,被什么利物嵌入,那东西应该是……牙。 他缓缓垂下了眼帘。 月色透过了纱窗打进寝殿之内,他能看到颜天真黑漆漆的头顶。 空气中还有均匀的呼吸声。 她咬的力道不重,对他来说像是在挠痒痒,他想,她大概是梦见了什么吃的,把他当成食物啃了吧? 凤云渺腾出一只手,挠了挠颜天真的脸。 抵在他脖子上的牙齿不再动了。 凤云渺眉眼间划过一丝好笑,不忍吵醒她,由着她贴在他身上睡,好在她接下来没有再咬人。 这种能够抱着她入眠的感觉,很不赖。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耳畔传来一声嘤咛,埋在他脖颈上的颜天真悠悠转醒,黑发正摩挲着他的下颌,柔滑如丝绸一般。 颜天真朦朦胧胧间,觉得睡得不大舒服,想要调整一个姿势,哪知翻身之际,却觉得有点儿艰难,上半身翻过去了,下半身却似乎被卡着翻不过去。 她还没有意识到是凤云渺的一只手勾着她的腰。 她下意识腰肢用了点劲一甩,终于翻了个身。 “扑通” “天真!”耳边似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低笑。 凤云渺没想到,颜天真醒来第一件事,是从榻上翻了下去。 “唔……”一声吃痛,颜天真终于清醒,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身下的赫然是冰冷的地面。 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温泉池呢,这会儿却坐在地上? 身上的痛感那么清晰,让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温泉洞的那一切…… 是梦。 此刻才是现实。 “天真,一醒来就自己滚地上去了,我想拉你一把都来不及。”凤云渺的低笑声空气中响起,“这会儿清醒了吗?你睡觉竟然如此不踏实,一会儿咬人,一会儿又翻床底下去。” “什么?”凤云渺的话让颜天真有些惊讶,“我咬你了?” 在她刚才做的那个梦里,她确实咬他了。 此刻处于现实,他竟说她咬他? “不信么?”凤云渺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方才刚要睡着,就觉得脖子一疼,被你啃了,你这小馋猫,莫非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题外话------ ~( ̄▽ ̄~)~ 端了一碗假狗粮,不知道会不会被打 美人有毒 第87章 这口气,定要帮你出 颜天真:“……” 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这个她还真不敢说。 若是将自己刚才的梦境叙述一番,云渺恐怕会觉得……她是个女流氓。 回想起方才的梦境,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莫非她内心深处,早就想把云渺给…… 不对。她不可能这么心急的。 她的确是喜欢揩油吃豆腐,但更深入的接触,还是要经过考虑的。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本质,依旧是无耻流氓…… 真是不想承认呢。 “方才我梦见了……”颜天真说着,稍作停顿,道,“糖葫芦糖人煎饼果子糖炒栗子麻辣小龙虾……” 宁可让云渺觉得她是个贪嘴的馋猫,也不能让他觉得她是个无耻的女流氓。 榻上,凤云渺听着颜天真念出了一堆吃食,不禁有些好笑,“你还真是馋呢,睡梦中都被这些东西填满,看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是呢,全都是我喜欢吃的。”颜天真接过话,“梦境之中,我吃得正开心呢,想不到……” 想不到,这梦都没做完…… 若是在现实当中,她绝不会这么草率地跟云渺滚上榻发生一些不可描述之事,但若是在梦境里滚个几圈,那倒是完全能接受的。 “想不到,还没吃完就清醒过来了是么?”凤云渺笑道,“或许是这宫里的日子太闷,才让你想念宫外街道边的那些美食,你方才说的这些,几乎都是路边摊,看来,你喜欢吃这些路边摊,胜过宫中的珍馐美味。” “那是自然,山珍海味吃多了总是会腻,对我来说,这些路边摊可都是不会腻的。”颜天真从地上起身,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回到榻边坐下,“云渺,你方才说我在睡梦中咬了你,疼不疼?” “虽然是咬,却并不怎么疼,只是有些痒,像挠痒痒似的,你不必太介意。”凤云渺说到这,伸手抚上了颜天真的脸颊。 “先前喝醉那会儿,你的脸颊红彤彤的,还有些发热,这会儿倒是凉了,可见酒意已经散了。你这酒量还算是很不错,醒酒也快。” 颜天真无言。 酒量还算不错? 她压根就没醉,饮酒过多,脸颊发热实属正常,并不能代表就是起了醉意。 醉酒的人,脸颊大多发红发热,但并不代表饮酒之后,脸颊发热就一定等于醉酒。 云渺自然是觉得她醉了,她不解释。 “你方才说的那些美食,我都记住了,这样吧,明日我就带你去吃。” 黑暗之中,颜天真看不清凤云渺的脸庞,可他语气中的笑意,却是能听得真切,“如今宁子初已经默许你亲近我,如此一来,你我去宫外玩乐,也不需要有太多顾虑,只要不让外人看见就成。” “这倒是,若是被外人看见了,影响终归是不太好的。”颜天真笑道,“那就老方法,我易容成男子,与你一同出去玩,且,我要光明正大地出宫,喜鹊杜鹃她们知道我是在做任务,也不会妨碍到我们。她们依旧是会跟着我的,但这对我们而言也没有多大影响。” 但凡是经过小皇帝默许的,仙乐宫的六人自然都不用顾忌了。 她是借着帮宁子初拿九龙图的理由,与凤云渺谈情说爱。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歇息吧。” 凤云渺的话传进耳膜之中,下一刻,颜天真便觉得肩上一沉,是他的手搭了上来,将她按在了榻上,顺手牵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了上。 “安分点睡觉,明日带你出去玩,我会先你一步出宫,巳时,在那家你最喜欢的烤鸭店之内等你。” “那家千里香?” “正是。” 听着凤云渺的话,颜天真唇角轻扬,闭上了眼眸。 后半夜,倒是没有再做梦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清晨,颜天真睁开眼时,身侧空无一人。 此刻的床榻之上,仅仅只有她。 云渺想必是很早就离开了。 想想也是,越早离开,越不容易被人发现,纵然小皇帝默许她使“美人计”,在外人面前也不可太过明目张胆。 她和凤云渺的事儿,若是被传开了,宁子初自然是没有面子的。 这件事原本知道的人也不多,一开始是被宁子怡戳穿的。 楚皇后严淑妃,包括宁子怡,这些知道她与云渺有“私情”的人,想必都被小皇帝警告了一番,要她们守口如瓶。 她们虽然看她不顺眼,盼着她能倒霉,如今却也拿她没办法,只因她们当中无人敢忤逆宁子初。 颜天真想到这,便觉得心中一阵舒畅。 就喜欢观赏某些人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每当把这些人气得跳脚,她们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时,心中莫名就有些爽。 谁让她有最大的靠山呢。 颜天真下了榻,穿衣洗漱之后,宫女喜鹊将早点端进了寝殿之内。 “喜鹊,过会儿我要出趟宫。”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你与杜娟陪同我一起。” “是,颜姑娘。” 用过了早点之后,颜天真便带着喜鹊杜鹃二人出了宫门。 走在繁华热闹的帝都街道之上,颜天真正准备走去和凤云渺约定的地点,却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颜姑娘!” 这声音并不算陌生,颜天真回过了头。 迎面走来的女子,穿一身紫色衣裙。生着一张十分标准的瓜子脸庞,肤若白雪,貌若出水芙蓉般,一头乌发垂泄肩后,头上装饰着小巧精致与衣裳同款的珠花,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清澈黝黑如山间泉水。 可不正是香泽国的那位公主,方兰婷。 与这位公主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只因仙乐宫与异国使臣暂居的听风阁不算近也不算远。 同处在皇宫之内,不一定常常碰面。 走近了颜天真,方兰婷的双眸含笑眯起。 “颜姑娘,真巧呢,在这能遇上你!”方兰婷眉开眼笑地冲着她打招呼,声音清脆。 颜天真笑道:“兰婷公主……哦不,在宫外可不能这么称呼你,还是叫方姑娘罢。” “叫兰婷也成,不必太拘礼了。”方兰婷说到这,粲然一笑,“我是与皇兄和天师一起出来的,不过他们二人说的都是政事,十分无趣,我听着觉得没意思,便下了楼,说是自己下来买些东西吃。” “原来令兄与花大师也在这附近。”颜天真笑着,好心提醒了一句,“虽然他们二人离你很近,但这集市上鱼龙混杂,还是要多注意些为好,千万不要一个人跑太远……” “我自然是明白这一点!”方兰婷笑道,“我方才就在街道对面的酒楼之上看见了你,就告诉哥哥和天师,说是下来找你玩,与你在一起,你这边上还有两个人呢,咱们四个人一起走,可安全了。他们就不必担心了。” 颜天真:“……” 找她玩? 她恐怕是没时间陪这位公主玩。 本想寻个理由推脱,方兰婷却一步上前来,亲昵地挽住了颜天真的手臂,“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却又好奇得很,我来北昱国这么久,都没能好好逛逛这帝都街道,哥哥也不知整天在忙些什么,天师也常常不见人影,他们都没空陪我玩。颜姑娘,你就陪我一会儿可好?” “我……” “我不会烦你太久,你只要带我吃几处美食便好,之前听几个宫女说,这帝都之内,好吃的东西可多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颜天真只得应了声,“好。” 方兰婷公主之尊,却并未摆出架子,而是用征求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若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不合适。 看在这姑娘单纯活泼的份上,且就陪她小半个时辰,算是给了点面子,再打发她回去。 “颜姑娘真好。”方兰婷笑道,“我下楼的时候,没带银子,回头你先帮我付着,回去之后,我让下人还你。” “这倒是不用,吃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走吧,前面就有卖糖人糖葫芦的摊子了。” …… “颜姑娘,我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这个我好喜欢,颜姑娘帮我买可好?” “哇,颜姑娘你来看,这簪子好看吗?配不配我?” “哎哟,有糖炒栗子!” “颜姑娘……” 颜天真看着前头蹦蹦跳跳的方兰婷,左手糖葫芦右手糖人,一双眼睛还不断四处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因为她爱买东西,而是因为她太过聒噪。 比如此刻—— “颜姑娘你理我一下啊,你为何都不听我说话?” “作甚……”颜天真眼角一跳,很无奈地回了她一句。 “我要吃烧鹅!”方兰婷嘟着嘴,“要鹅腿,其他的不要。” 颜天真看着方兰婷的双手,有些好笑,“可是你手上的糖人和糖葫芦还没吃完呢。” “那怎么办,难道丢掉一样?不行,我舍不得。” 方兰婷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转头看了看身后双手拎满东西的喜鹊与杜鹃,视线一转,又望向两手空空的颜天真,忽然眼睛一亮,“有办法了,你给我买,帮我拿着,等我想吃了递过来不就好了么,颜姑娘你看你两手都是空的,一手可以拿烧鹅腿,一手拿烤番薯。” 颜天真听闻此话,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这姑娘,事还挺多。 “颜姑娘你给不给我买,颜姑娘……” “买买买!”颜天真受不得方兰婷这缠人劲儿,连忙道,“马上给你买!” “谢谢颜姑娘,你真好。” “……”颜天真觉得很是无言。 “哎呀那不是烧饼吗?我都有个把月没吃了,颜姑娘你还能拿得动吗?诶,你两手都满了,那可怎么办啊,有办法了,我们就去那摊子吃,把手上的吃完了再买烧饼。” 这一回,颜天真不再妥协她,轻描淡写道:“方姑娘,若是你还要再这么买下去,那你就自己去买吧,我可没精力陪你这样折腾了。杜鹃喜鹊,我们回去。” 颜天真话说到这,便转过了身,迈步离开。 颜天真心中想着,她这么一走,方兰婷必定是会跟来的。 眼见着颜天真走开了,杜鹃连忙跟上前去问道:“颜姑娘,咱们当真就要扔下兰婷公主?” “当然不是要把她扔下,我是想让她自己跟上来,她不能再这么买下去了,看什么都稀罕,什么都想买,拿得下么?跟着她出来逛街,得拉几辆马车出来,才能装下她要的那些东西。”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真正关键的原因是……这位兰婷公主会拖延她太多时间,她和云渺还有约呢。 得想个法子摆脱了方兰婷,打发她回去找她哥哥。 而方兰婷也果然如颜天真意料之内的,眼见着颜天真走开了,几乎是立即迈开了步子就要跟上去。 “颜姑娘,你别走啊,你若走了,我一个人对这街道不熟悉……” 方兰婷正要追着颜天真,却没有想到,下一刻,有一物从右侧方向飞了过来,击打在她的膝盖之上。 方兰婷只觉得膝盖一疼,当即脚步一顿,垂眼一看,落在脚边的,是一颗小石子。 顺着那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可疑的人都没看见,她本以为是意外,兴许是小孩玩闹不小心打过来的,本不想去管,准备转身走开,却没想到下一刻,腰间又被一物击打了一下,还是从之前的那个方向。 “谁偷袭我!”这下方兰婷当然不觉得是意外,直觉就是有人暗中捣鬼,她抬眸去看,只来得及看到几丈之外,一抹身着杏色碎花罗裙的女子背影急匆匆地离开。 方兰婷当即觉得,就是这人偷袭的自己。 方兰婷并为多想,抬脚跟了上去,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似是借此发泄心底的怒气。 而颜天真此刻还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走了好一会儿,不见方兰婷追上来,心想莫非那小妮子还是个倔脾气,宁可独自在大街上逗留,也不和她走? 她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人贩子拐了…… 颜天真揉了揉眉心,心中想着,这方兰婷虽说缠人,她也很想摆脱,但这姑娘有点儿憨,没多少心眼,若是把她一个人扔在大街上,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颜天真回过身去找,心里想着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方兰婷的身影。 “跑哪去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没影了。” “咦,颜姑娘,那个像不像?”眼尖的喜鹊忽然伸手,指了指前头不远一个奔跑的紫色身影。 颜天真一眼望去,看见了那身形,以及手上还没吃完的糖人,当即道:“是她!” 说着,她已经迈出步子,追了上去。 喜鹊和杜鹃自然跟了上。 “兰婷!”颜天真看着前头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叫喊着她的名字,可也不知是她的声音不够大,还是人潮多的缘故,那紫衣少女竟没有回头,还是自己朝前走。 颜天真拨开拥挤的人群追了上去,再看那紫色身影,离她似乎更远。 “看不出来这小妮子这么灵活,这么拥挤的人群,竟然还挤出去了。”颜天真嘀咕了一句,而后继续跟了上去。 前面那抹紫色身影忽然跑开了。 “真闹心。”颜天真见她越跑越远,有些无奈,费力地钻出了拥挤的人群,她脚下生风一般朝着方兰婷的身影而去。 方兰婷还在跑,颜天真三人追到她的时候,已经出了人潮汹涌的集市,到了一处人迹有些荒凉的巷子中。 “兰婷,你跑什么!”颜天真迅速上前,扣上方兰婷的肩膀,“你可知道,你这样乱跑很危……” 话未说完,那被她扣着的身影,忽然迅速回过了神,挥袖朝她撒了一把粉末。 “颜姑娘当心!” “颜姑娘躲开!” 杜鹃和喜鹊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在身后响起。 颜天真早在她们出声提醒的时候,就已经屏住呼吸侧开了身子,而后想也不想,朝眼前的紫色身影就是一脚。 眼下才明白是中了计。 方才就觉得有些疑惑,方兰婷怎会对自己的喊叫不理不睬? 她当时并未思虑太多,只当方兰婷是公主脾气上来了,眼见着自己不理她,她便也不想理自己。 毕竟她与方兰婷不熟悉,只知这姑娘心眼不多,具体性格是怎样的还不甚了解。 这使计的幕后人,竟然能找人将方兰婷模仿得如此像,那背影简直是一模一样,手中抓着方兰婷爱吃的零嘴。而且还利用她担心方兰婷这一点,将她骗到了此处。 刚才那一把粉末被她避了开,等那粉末淡去,她才看清了此刻面前站着的女子。 和方兰婷完全不一样的脸孔,只是一模一样的身形,她望着自己,眉眼间有着肃杀之气,“颜天真?” “是又如何?”颜天真漫不经心地回应。 “既然是,便留下命!” 那女子的话音落下,便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朝着颜天真而来。 颜天真冷笑一声,拿下挂在腰间的羽扇迎接来人的攻势,在她身后,喜鹊杜鹃也从路边顺手折下了树枝,一同迎上了紫衣女子的攻击。 “哪个杀手团伙的?”喜鹊看着眼前的女子,十分面生,只觉得应该是收钱杀人的杀手,便问了这么一句。 而对面那紫衣女子根本不搭理她,手中剑若银蛇,不依不饶的缠上来。 不仅如此,下一刻,从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数十名黑了,朝着颜天真三人包围而来。 “颜姑娘,他们人多,我们顶着,你先离开!”杜鹃低喝了一声。 颜天真不咸不淡道:“离开?恐怕是来不及了,单凭你和喜鹊两人,根本顶不住,给我杀出一条血路都是难题。” 这数十人形成的包围圈,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喜鹊杜鹃在两边分别夹击着那假扮成方兰婷的紫衣女子,颜天真趁机撤出了战斗圈,寻思着找个机会偷袭那紫衣女子。 而不等她多想,身旁的黑衣人已经冲上前来,颜天真目光一凛,手中的羽扇挥出! 羽扇内藏着的暗钩,许久没有饮血了。 小巷之内,十几人打成了一团,颜天真这头仅有三人,自然是不占优势。 颜天真才抹掉了一人的脖子,一个抬眼,便见眼前银光一闪,那冒充方兰婷的紫衣人已经摆脱了喜鹊和杜鹃的夹击,朝着她迎面刺来! 颜天真一个仰身,利落地避开。 同一时刻,身侧的黑衣人逼近身前,手中的剑对着她拦腰一挥! 颜天真一个旋身,险险避开。 旋转跳跃,裙裾飞扬。 若不是身处刀光剑影之中,她觉得自己又能舞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颜天真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蓝色身影急速掠来。本来以为又是一个来害她的,但看见那人面孔的一瞬间,颜天真微微讶异。 是他? 此刻闪过来的人影,不是别人,竟是——静王宁晏之。 颜天真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敌人,若是敌人那可就要命了。 宁晏之会在这时候出现,多半是路过。 只见宁晏之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身旁,趁着那人没反应过来,擒住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他的弯刀,随即一脚飞出! 他这一脚,还是朝着另一个黑衣人的方向踢出去的,如此一来,便导致两人都倒下,趁着那二人跌倒,他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长剑向下一刺,一剑捅穿了两个人的胸膛。 颜天真脱离了险境,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此刻盘旋在身边的另外两人抹了脖子。 众多黑衣人联手的力量大,但单独解决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可恶!”紫衣女子低咒了一声,想要再次发难,喜鹊杜鹃那两人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眼见那两人袭来,她倒也不急着躲避,直等那二人到了身前,一个弯身,绕到了一人身后,朝着她背后打出一掌! 被击中的是喜鹊。 而她如此动作,也给了杜鹃机会,狠狠一脚踩在了她的脚上! 紫衣女子吃痛,正要反击,蓦然觉得肩头一紧,被人从身后扣上。 她一掌挥开了面前的杜鹃,正想转过身去看,却在下一刻,觉得脖颈一疼。 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的人是谁,便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她身后,宁晏之收回了手。 “没事吧?”宁晏之转过头,朝颜天真这般问了一句。 “没事。”颜天真摇了摇头,望向宁晏之的身后,“小心!” 就在他们二人说两句话的功夫,黑衣人们已经全数冲了上来,如此情况下,二人只能背靠着背,迎接敌人不断的袭击。 “多谢。”颜天真在宁晏之身后道,“静王殿下功夫了得。” “过奖了,你也不赖。”宁晏之说着,眼见一人长剑刺过来,便用手中的弯刀迎了上去,将那人的剑砍开,朝着那人下腹狠狠一踢,将他撂到。 颜天真同样没有放松,专心应付着身前的敌人。 原本还处于险境,宁晏之的出现,让她增添了几分信心。 颜天真打斗之时,不经意间瞥见宁晏之一人在对付着好几个敌人,便转身一个箭步,上前砍杀一人,让宁晏之能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可同一时间,宁晏之也看见颜天真身后有一人逼近,便也迅速上前,朝着那黑衣人飞踹一脚,却没留神旁边刺来的剑。 颜天真眼明手快,手中羽扇横出,将那把长剑挑开,却依旧让那剑尖划破了宁晏之的胳膊。 右臂传来的疼痛感,让宁晏之蹙了蹙眉,随后转头朝着颜天真冷喝一声,“不用管我,顾好你自己!” 清冷的暗巷,这一刻血流遍地,尸体横陈。 两人联手,敌人的数量愈来愈少。 终于将最后一个敌人摸了脖子,宁晏之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飞起道道血花。 “终于完事了。”颜天真倚靠在墙面之上歇息,有些轻喘,随后转过身望向宁晏之,“静王殿下,还好么?” 宁晏之道:“还好。” 颜天真挑眉,“可你受伤了。” 宁晏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抬眸朝颜天真淡淡一笑,“就这点儿皮肉伤,不要紧。” “虽然是皮肉伤,但也不能不重视。”颜天真说着,走到宁晏之身侧,蹲下身来,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绢,“小伤也有感染的可能性,还是先包扎一下。” “等会儿。”宁晏之道了一句,而后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颜天真,“麻烦你了。” 颜天真接过了瓶子,打开瓶塞,往里一看,装的是雪白的粉末。 她将鼻子凑到瓶口嗅了嗅,便觉得有一股奇异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似乎带着点儿淡淡的花香味。 “这是百花清莹粉,对外伤管用。”宁晏之道。 “难怪我觉得有花香味儿。”颜天真在他的伤口上洒了点儿药粉,道,“静王殿下,今日多亏了你,否则那么多刺客,我有些吃不消。” “无须客气,毕竟你我也相识,本王自然不能冷眼旁观。”宁晏之道,“今日若不是你遇刺,换上别的女子,本王也会搭救的,刀光剑影,身上难免会挂彩,你犯不着太往心里去。” 颜天真闻言,挑了挑眉道:“静王殿下是个有风度的男子。” “过奖了。本王倒觉得,你是个十分勇敢的女子,有胆有识,有貌有才。”宁晏之望着颜天真,面上似有笑意,“颜姑娘,其实,本王一直挺欣赏你的。” “殿下说话还真是直接。殿下是个风流潇洒的男儿,能被殿下欣赏,也是我的福气。”颜天真颇为客套。 “你倒是怪会说话。”宁晏之微一挑眉,望着趴在地上昏迷的喜鹊杜鹃二人,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二人的伤势。 “还好不是很严重的内伤,但也不轻了,需要快些医治才行。”宁晏之说到这,抬眸望向颜天真,“这两个都是你的人,不如你与本王将她们带回我的王府,让大夫给她们医治?” “不劳烦静王殿下了,我将她们两人找一家医馆搁着就好,这附近总该有医馆。” 宁晏之听闻此话,问了句,“将她们就近找一家医馆搁着,那么你呢?要去哪?你看上去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颜天真并不打算与他说太多,只笑道:“今日欠下了静王殿下的人情,我记住了。” 话音落下,她转头望向窄巷之外,道:“我这就去附近雇两辆马车来,将静王殿下送回王府,再将这两个宫女送去医馆。区区两个宫女,若是要劳烦静王殿下照顾,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颜天真说到这,便小跑出了巷子外,雇了两辆马车。 吩咐车主把马车驾驶到了小巷内,颜天真朝着宁晏之道:“静王殿下,请上马车吧,这名被殿下打伤的女刺客,劳烦殿下一起带走,交由刑部发落。” 宁晏之望着她,忽然便是笑了。 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静王殿下,为何这么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宁晏之走近了她,低声道了一句,“你真是个妙人。” “殿下又在打趣我了。” “此处离千里香很近。”宁晏之轻描淡写道,“本王在经过这条巷子之前,才从千里乡出来,与南旭太子打了个照面,客套了几句,他跟本王说,他在等人。” 颜天真听闻此话,面上无甚表情,“哦。” 宁晏之本以为能看到颜天真脸上表情有异样,却没想到,她只回了一个哦字。 这让他顿时有些接不上话。 想了想,他又道:“本王开玩笑般地问了他一句,是否佳人有约?他说是。” 颜天真眨巴了一下凤眼,“然后呢?” “然后,本王回王府的路上,经过这条小巷,便看见了你在与人打斗,并未多想就过来相助。” “哦,再次感谢静王殿下。” 宁晏之看着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开门见山道:“他等的难道不是你?” 颜天真笑道:“你猜啊?” 宁晏之:“……” 原本是想逗一逗她,试图看到她心虚的模样,却没想到,她一脸坦然,反过来逗他。 “颜姑娘,本王素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不过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咱们陛下的威严,是不允许一次又一次被触犯的。你可得悠着点。” “嗯!” 宁晏之抽了抽唇角,不再试图与颜天真交流,转身拎起了地上那名昏迷的女刺客,上了马车。 颜天真在他身后窃笑。 当她碰上她不想议论的话题是,只需寥寥几句话,就能成为话题终结者。 有些回答,是很容易能让人不耐烦,产生出不再继续交流的想法。 比如—— 哦。 嗯。 然后呢? 循环使用,准能逼到对方无话可说。 颜天真吩咐另外一位车夫,将受伤的喜鹊杜鹃二人拉去医馆,自己则是走向了千里香。 …… “云渺,我来迟了。” “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你怎知?” “看你这头发上有尘,你素来爱美,绝不会让自己这样蓬头垢面的出门,更何况是来见我,打完架之后也不知道整理整理发式。” “我明明整理了呀!没整理好而已。” “看你这模样,我就猜着,不是与人打架,就是摔了一跤。” 凤云渺望着眼前的颜天真,伸手替她整理着发式,“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些。” 颜天真眼见着瞒不住,便道出了实情。 “想不到,关键时刻在你身边的人,竟不是我,而是他。” 此刻,凤云渺的脸色格外阴沉,桃花美目之中,凝聚点点寒光。 “不过也好在有他出现,否则你也就不会毫发无损。” “云渺……” “是宫里的人。”凤云渺斩钉截铁道,“我已经有怀疑的人选,这一口气,定要帮你出。” 颜天真想了想,道:“我猜到你怀疑谁了,我最近得罪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晚些,宁子初要设宴款待段枫眠。”凤云渺的语气慢条斯理,却又阴凉无比,“又是多国皇室齐聚一堂的场面,正好,让他们观摩观摩北昱国后宫女子的姿态。” 颜天真听着这话,便猜测他是要出什么招了。 “好了天真,其他的事先不说了,咱们先玩。” 凤云渺说着,望向颜天真,目光之中的寒意顿时散去,转变为一派柔和的笑意。 颜天真挑眉,“好。” 二人撇开不愉快的心情,玩乐了大半天,到了夜里,迎来了一场宫宴。 这一夜,颜天真总算是明白凤云渺那句“又是多国皇室齐聚一堂的场面,正好,让他们观摩观摩北昱国后宫女子的姿态”是什么含义了。 设宴依旧是在华阳殿内。夜宴尚未开始,大殿之内,四座宾客还未聚齐,却也聚了大半。 宁子初今日来得较早,这会儿已经坐在首座之上。 颜天真在下方坐着,余光瞥见一道海蓝色的身影入内,转头望去,是凤云渺。 凤云渺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落了座,在他之后踏进殿内的,是楚皇后。 今夜楚皇后身着一身庄重的金红凤袍,头戴海珠金冠,冠上道道流苏,仅一寸之长,随着走动而摇曳,煞是好看。 凤云渺的手,伸向了桌上的一盘花生米,漫不经心地捻起了一颗,望向殿中那道走动的金红身影,手指轻轻屈起,手中的花生米弹射而出—— 直击楚皇后的足下! 楚皇后原本走得好好的,忽然毫无预警地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在地! “皇后娘娘!”一时之间,惊呼四起。 颜天真望着这一幕,挑了挑眉。 楚皇后的步伐缓慢,行走优雅,如此温吞,哪会轻易摔跤? 总觉得像是被人整的。 几乎是没有多想的,望向了凤云渺所在的位置。 凤云渺并未看她,而是望向寝殿之外。 楚皇后身后一丈之外,便是严淑妃,眼见着前头皇后的身影倒下,先是怔了怔,随即窃笑一声。 这个楚皇后,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路的,今夜可是几国来使齐聚的宴会,她身为皇后,应该端着优雅的仪态,举手投足之间都要得体,这会儿却出了个洋相,可真是好笑。 严淑妃虽然心中有些幸灾乐祸,面上却是不会表现出来,反而一脸焦急地朝着楚皇后奔过去。 “皇后娘娘!”她的脚步有些急切,看似是急于要去搀扶皇后。 眼见着离楚皇后的距离不过几尺—— 凤云渺的手,在这一刻,又从盘子里捻了一颗花生米,屈指。 疾射而出! 正卡着严淑妃踩下的那一步。 由于严淑妃是奔跑着的,脚底下踩着一物,摔得自然比之前行走的楚皇后更惨,只见她如同脚底抹油一般,身躯朝后一仰,完全稳固不住身形,双腿一个滑铲,滑出几尺之外—— 将才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楚皇后,一脚踹得更远! 颜天真此刻正喝着一杯果酒,看到这儿,险些喷了。 首座之上,宁子初的眼角剧烈一抽……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凤云渺,神态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已一般,端起了桌上的酒盏至唇边,掩盖唇角的一抹阴凉笑意。 好戏,这才开始。 第88章 以盛世美颜闻名(一更) 一连两人跌倒,且这二人还是尊贵的皇后与淑妃,此番情景自然是让不少人瞪大了眼。 这大殿的地面平坦光滑,但也不至于让人容易摔跤,更何况,起初楚皇后的步伐十分端庄从容,就她那样的走法,怎么还能给走摔了? 再之后,严淑妃的举止更是令人忍俊不禁。 看她朝着皇后奔跑的模样,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搀扶皇后起身的,然而,她竟摔得比皇后更惨,且摔跤的姿势也十分滑稽,非但没能将皇后扶起来,反而弄巧成拙,整个人就那么贴着地面溜出去,将皇后又踹远了些不说,自己也跌了个大马趴,就地滚了几圈…… 众人心知,在这样的情况下笑是挺不厚道的,可依旧是忍不住心中的笑意。 听着四周响起的窃笑声,楚皇后觉得着实丢人,有些愤恨地站起了身,转身望向身后,才刚刚从地上爬起的严淑妃,开口,语气有些不平稳,“淑妃,你作甚?!” 眼见着楚皇后脸色不善,严淑妃站稳之后,语气也有些冷硬,“皇后娘娘为何拿这样的语气对嫔妾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害您跌倒了,方才在殿外就看见您摔了一跤,我原本好心要来扶您,哪知道还没接近您,我自个儿也脚下一滑,跌倒了,我跌的这一跤,可比您还惨。” 严淑妃说到这儿,心中觉得纳闷极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她方才的摔跤,哪里有些不对劲。 并非是她自个儿步子没踩稳,她分明是察觉脚下踩着了个什么东西,圆滚滚的,就那么一踩,身体顿时失衡,抑制不住地朝后仰倒,直接屁股着地,还往前滑了几尺,大腿与地面摩擦得生疼。 到了此刻,这臀部与大腿的肉还疼着,她这一跤跌得可比楚皇后惨多了,非但没得到半句慰问,还遭到了对方的责怪,这心中自然是不甘心。 “皇后娘娘,摔疼了么?”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在耳畔响起。 楚皇后回过身一看,慰问她的人,正是静王宁晏之。 “本宫无大碍,多谢皇叔关心。”楚皇后望着宁晏之,面上端起优雅的笑容,“方才摔了那么一跤,真是让皇叔见笑了。” “皇后娘娘这一跤,摔得有些怪异。”宁晏之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到,“淑妃娘娘的那一跤,摔得更是蹊跷。” 宁晏之话音落下,瞥了一眼地面。 严淑妃顺着他的视线,目光也望向了地面之上,忽然便是蹲下了身,从地上捡起一物。 “居然是这么个东西。”严淑妃望着指间捏着的那一粒花生米,磨了磨牙,目光扫了一遍周围,四座宾客,桌桌都有花生米这玩意儿,如此一来,还真不知是谁扔出来的了。 楚皇后见此,目光也在地面上扫视着,在掠过一处地方时,顿了顿。 脚边两尺之外,也静静地躺着一粒花生米。 起初还觉得是自己不小心给摔了,这会儿自然是不会再这么认为了,若是哪个客人不小心吃到地上,而自己又倒霉踩到了,那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总不可能,她与严淑妃都那么恰好的,踩到了两粒落在地面上的花生米,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得那么难看。 只需略一思索,便能猜到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就说呢,好像是踩到了个什么东西才跌倒的,原本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如今看来,倒真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了。” 严淑妃望着楚皇后手中的那粒花生米,冷笑一声,“莫非是哪位客人吃花生米时不慎掉落两粒?花生米滚落到了大堂中央,偏就本宫与皇后娘娘这么倒霉,恰好猜到了这两颗,当众出了洋相。” 宁晏之挑了挑眉,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一桌,最终在一道海蓝色的身影上稍作停留。 凤云渺接触到他递来的视线,只轻描淡写地回望了一眼,目光之中毫无波澜。 宁晏之收回了视线,唇角挑起一丝笑意。 这个南旭太子,倒真是会整人。 发现真相的人,当然不止宁晏之一个。 首座之上,宁子初眸光冰凉,轻扫了一眼凤云渺所在的坐席,只是淡淡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淑妃与皇后之所以那么丢脸,还真是拜他所赐。 不过,如今也没有证据能指向凤云渺,且,把真相说破了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皇后与淑妃走路不顺,大庭广众之下摔跤,对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又造不成什么影响,若是为了维护这两个女人,找凤云渺讨说法,凤云渺会不会承认暂且不知,即使是认了,对自己这边也没有什么好处,北昱和南旭,当然不能因为这两个女人而交恶。 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凤云渺此举,必定是为了颜天真出气,既然如此…… 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纵然皇后与淑妃气急败坏,也晓得了是暗中有人作弄她们,她们未必能猜到是凤云渺。 她们二人注定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此刻,宴席上的宾客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楚皇后严淑妃自然不能再为了花生米一事纠结,便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一言不发,只盼着方才的事情不要被众人记住,当成书页一样翻过去便可。 大庭广众之下摔跤虽然很是滑稽,但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不足以让人记挂。 颜天真将皇后与淑妃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更加舒爽了几分。 虽然只是给了她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这教训却足够她们郁闷许久了。 她们自诩身份有多高贵,在人前自然是不会轻易失态,如她们这般高贵的人,大多死要面子,若是在人前露出丑态,心里就难受得慌。 她们郁闷了,她就乐了。 楚皇后与严淑妃摔跤的小插曲,对宴会的进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会儿,众人的神情大多都恢复了正常。 大殿之内,来来往往的宫婢太监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殿中,酒席遍布还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偌大的宴席上,一时被丝竹之声笼罩。 今日的夜宴,来的最晚的是西宁国的使臣们。 段枫眠姗姗来迟,进殿的那一刻,自然是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今夜的他依旧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黑发如绸,以一个小巧的玉冠束起,眉梢斜飞,面如冠玉,光洁的额头之下,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他的到来,使得宾客席中的女眷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西宁国的这位陛下,可真是年轻俊俏。” “这位陛下弱冠之年登基,今年二十有五,别看他文质彬彬的模样,穿上战袍上阵杀敌之时,也是意气风发呢,常听人说起他,朝堂之上的儒雅明君,沙场之上的玉面罗刹,听着,可真让人钦佩呢。”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南旭国的那位少年将军,看他平日里稚气未脱的模样,很是无害,在南旭太子的面前,活脱脱一个乖巧的少年,可他一旦身披战袍,一拳可让人脑浆迸裂!” “这倒是不夸张,关于他,有这样一段传闻——半年之前,南旭太子于帝都街道之上遭到行刺,当时这位少年将军正好在身旁,你猜他怎么着?将刺客拎起了,往天上这么一抛,双手接住刺客双脚,一个使劲朝着两边一拉,大街之上,就将人徒手撕成了两半!此事一时震惊民间,成为帝都人们茶余饭后唠嗑的重点。” “我的天,竟有这样的事?当今天下将才难求,这位小将军,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胆量与手段,不出几年,必定是沙场猛将,名号一出便令人闻风丧胆。” “西宁国陛下与南旭小将军的这些传奇事件,在民间也没少听到,我说一个你们可能不太知道的,南旭国的这位太子殿下,以美若神祗般的容颜名扬四海,关于他的其他的传闻则少了些,因此,大多数人只知他如何俊美,关于他的手段却是不怎么听说,他看起来并不凶狠,你们却不知他内心的想法如何千奇百怪。” “哟,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说来听听……” 众人们的悄声议论,全都被颜天真听在耳中。 她并不是个热爱八卦的人,但这些贵女们所谈的,是与她熟悉的人,她自然便会想要听一听,从段枫眠听到凤伶俐,如今再到凤云渺,这兴趣倒是愈来愈浓烈了。 伶俐那小子,分明是个可爱正太,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倒成了心狠手辣。 也不知传言有几分真。 如今这些闺女们谈到了凤云渺,她自然要竖起耳朵来认真听。 “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十分擅长于编写酷刑,南旭国的刑部之内,有六大酷刑令人胆寒,全都是出于太子的想法,具体是怎样的我还不得而知,总之坊间传闻,他十分擅长于折磨人,他有着神仙般的容貌,却有着魔鬼般的手段。光是看他的外表,绝对看不出来。” “不会吧?” “南旭太子看起来那般丰神如玉,毫无杀气,平日里的神态,都比不上咱们陛下来的阴冷,脑海中竟会有那么多血雨腥风的想法?我不信呢。” “关于他的传言,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以信服。” 颜天真听到这儿,眉头一挑。 长得俊俏就是有这么个好处啊,哪怕你是个黑的,也总会有人帮着你洗白的。 宁子初少年执政,以冷酷无情而闻名。 凤伶俐年少上战场,以战功赫赫闻名。 段枫眠……朝堂之上的儒雅君王,战场之上的玉面罗刹,想必是面善心狠,儒雅与冷酷是两种全然相反的境界,这么说来,他是以精分闻名? 而云渺……以盛世美颜闻名。 大多听人提起他,就是长相如何如何俊美,风姿如何如何出众,除了说他长得好看,就不能说点别的? 好不容易有个妞说了点新鲜的,说他擅长于编写酷刑,结果还有人不信,非要强行洗白,那意思分明就是:这样难得的美男子,肯定是如天神般完美,绝不能与魔鬼沾半点边,说他满脑子血雨腥风,那是在抹黑他。 她倒不觉得这是抹黑…… 曾经有幸见识过一回云渺编写的酷刑。 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那套刑罚的名称叫做——梳洗宫刑。 是一套针对"jian yin"之罪特制的刑法,专用来对付毁坏良家女子清白的色狼。 当时他也就是那么随手一写,并未正式编入刑部刑法。 视犯罪情形,将针对"jian yin"之罪的处罚分三六九等,轻则阉割入狱,重则剥皮剜肉。最高等刑罚,将受刑者埋于地下,在他头顶生火,火候差不多了便从地里刨出来,轻而易举能脱下一层皮,用刑者以铁梳在受刑者下体缓慢刮肉,此刑罚必能让其牢记终身,名唤:梳洗宫刑。 这惩罚人的方式,与烤叫花鸡的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不定就是烤叫花鸡给他的灵感。 说他表里不一,她信。 他的心灵,绝对不比他的这张皮囊来得美丽。 “颜姑娘。”忽然间耳旁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将颜天真的思绪扯回。 颜天真转头一看,正是方兰婷,她从她自个儿的座位上跑了过来说话。 “颜姑娘,今早你真的撇下我就跑了。”方兰婷撇了撇嘴,道,“是否因为本公主一直烦着你,吵着让你买东西,让你心里不高兴了呢?” “公主可不要误会了。”颜天真解释道,“并非是我撇下你跑开了,而是我遇上了刺客,我带出宫的两名宫女喜鹊杜鹃,都受了不轻的伤,这两日多半连下榻都成了困难,你若不信,大可去仙乐宫探望,可别觉得是我丢下了你。” 她并未告诉方兰婷,刺客是假扮成她的模样,将自己骗入了小巷之中动手。 告诉方兰婷也无用,她原本就是个局外人,刺客之所以假扮成她,只是觉得这个方法便捷有效。 她没有必要与方兰婷说太多,省得这小妮子又多想。 “颜姑娘遭遇的刺杀?”方兰婷听着颜天真的话,似是惊了一惊,“刺客可有留下活口?” “留下了一个带头的女子,关押在刑部之中。”颜天真悠悠道,“我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进宫到至今三个月,被人刺杀不下三次,算算,差不多每个月都被行刺,少则一回,多则两回,这一年算下来,估计要被行刺个十几趟。” 方兰婷闻言,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望着颜天真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怜悯,“颜姑娘,你真可怜……” “承受得起多大的赞美,就要经得起多大的考验,人这一生,若想光芒万丈,总要踩过荆棘。”颜天真语重心长道,“公主不必为我忧虑,我只不过是承受我所该承受的,与我在一起的人,难免都是会被我拖累,喜鹊杜鹃已经被我拖累了,兰婷公主,这以后出宫,若是你我再碰上面,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恐怕就不能在与你一起玩……” “没事,没事,宫外没有机会一起玩,宫里还是可以的。”方兰婷讪讪一笑,“本公主也没多少功夫傍身,你要是遇到危险,本公主也只是个累赘,帮不了你什么忙,如此看来,以后宫外遇见,咱们还是别走在一起了。呵呵,我回座位去了。” 颜天真望着方兰婷那利落离开的背影,仿佛是个大写的怂字。 对这种娇憨的女子,若是想摆脱,最好的方法便是:恐吓。 并非是她故意要吓人,实在是这兰婷公主缠人的功夫了得,与她走在一起,总是被她烦得无可奈何,偏偏对着她那娇憨的模样,你又忍不下心去骂,也做不到将她丢着不管不顾。 但若是你依着她,郁闷的就会成了你。 因此,最好的方法便是恐吓,设法让她远离你,让她觉得与你呆在一起是没有好处的,下回碰到你,自然就不会再来缠你。 这是云渺教她的法子。 犹记得在烤鸭店里,跟云渺说起自己被行刺的经过,云渺回了她这么一句话。 “与脑子不灵光的人待在一起,总是很累的,不管这人善也好,恶也罢,都不该离得太近,聪明人与老实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因此,不是一条路上的,并不需要太亲密的来往,否则很容易便互相拖累,为了各自安好,还是当保持些距离吧。” 这话说得真是没毛病。 老实人固然是受人喜欢的,但老实人心眼太少,不知不觉,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都不自知。 方兰婷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自己这样的人,还是适合交老奸巨猾的朋友啊。 “西宁国君远道而来,朕敬你一杯。” 开宴之后,宁子初的第一句话,便是朝着段枫眠说的。 宁子初说着,端起了身前的酒盏,朝着不远处的段枫眠遥敬一杯,“第一次来我北昱国的国土上,若有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北昱陛下,客气了。”段枫眠也端起了桌子上的酒盏,回敬了宁子初之后,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宁子初作为东道主,敬了第一杯酒,那么作为女主人的楚皇后,自然要敬第二杯酒。 楚皇后的位置设在宁子初的左下方,此刻,她也端着一抹优雅的笑意,白皙素手举着酒盏,朝着段枫眠敬酒。 “西宁陛下,本宫也该敬您一杯的,请。” 段枫眠回以礼仪般的一笑,由着身边的宫人再度斟满一杯酒。 楚皇后欲先干为敬,便将酒盏端至唇边,饮下杯中酒。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酒饮到了一半,忽然便觉得手腕一麻,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让她瞬间端不稳杯中酒,端着酒盏的手一颤,将半杯酒水泼了自己一脸—— “噗嗤” 这一声喷笑,是坐在凤云渺邻桌的凤伶俐发出的。 凤云渺轻瞥他一眼,目光之中暗含一丝警告。 凤伶俐敛起了笑意,唇角却依旧有些扯,似乎是在憋笑。 此刻想笑的何止凤伶俐。 颜天真也很是想笑,不过她一贯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这种尴尬的气氛下,能不笑便不笑,端着仪态,总归是好的。 首座之上,宁子初的眼角微微抽了一抽,冷眼瞥了一眼楚皇后,“皇后,你喝酒怎么还喝到脸上去了?” 楚皇后为何会失态,他心中自然是清楚的。 但,凤云渺方才的动作,压根就没被人捕捉到,因此,指责他显然不是明智行为。 楚皇后心中憋着火气,愈发觉得今夜被人戏弄,却又不知是何人,众目睽睽之下,又得端着一国之母的姿态,不得暴跳如雷,只能优雅地擦拭去自己脸颊上的酒水,轻描淡写道:“回陛下的话,臣妾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手抖了一下。” 楚皇后说到这儿,瞥了一眼自己下方的严淑妃,“淑妃妹妹,本宫方才失态了,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杯酒也没能喝完,妹妹你替本宫敬了西宁陛下吧。” 这背后捉弄她的人,显然对严淑妃也很是不满,既然之前两人是一起摔跤的,那么,此刻若是严淑妃敬酒,是否也会被捉弄了? 楚皇后如此想着,目光便盯在严淑妃身上。 等会要看看,是否会有什么东西袭击她,看清楚了方向,便能大致判断出是谁捣鬼了。 ------题外话------ ~ 此乃一更,码字到太迟了,没写完,下午还有二更,争取三点之前更上哦! 第89章 针锋相对(二更!) 严淑妃听着楚皇后这话,自然是明白她的意图了。 楚皇后刚才敬酒的那一下,将酒洒了一脸,很显然,并非是她手抖,而是与之前摔跤一样的,是被人暗算。 满座宾客,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这些人之中,暗藏多少高手还未可知,皇室子弟大多文武双全,但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捣乱,且还不让人揪出来的,功夫必定高明。 楚皇后丢了脸,便想拉着自己陪她一起丢脸吗?且,她让自己给西宁国的国君敬酒,这样的要求压根就无法推脱,若是推脱,显得自己不给西宁国面子。 又或者,她只是利用自己,将自己推出去,试探暗中捣乱的人会不会出手?密切关注着大殿之内的动向,说不定就能把这个人揪出来了。 “既然皇后姐姐方才失态了,那么妹妹就帮姐姐敬这杯酒。”严淑妃说着,端起桌上的酒盏,转头朝着段枫眠遥敬一杯,“西宁陛下,本宫敬你。” 段枫眠面上依旧挂着客套的笑意,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并未有太多表情,要么就是没有表情,要么就是礼仪般的微笑,即便是看到皇后失了态,也并不觉得好笑。 此刻,他的目光也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大殿。 严淑妃那杯酒,已经端至唇边。 她看似云淡风轻,内心却是紧张的,端着酒盏的手,握得十分紧。 她就不信了,她紧紧地抓牢手中的酒盏,还会被人给打落,决不能像皇后那样丢脸。 杯中酒已经喝下一半。 没有人暗算她。 严淑妃心中稍稍放松了一分,心想着,或许是那人不敢太明目张胆吧,暗算了皇后之后,就该收收手了。 想到这,她稍稍加快了饮酒的动作,想着快些喝完就是了,以免又出什么意外。 才这般想着,耳畔却听到了细小的破空之声,严淑妃还来不及警惕,就觉得锁骨正中央,脖颈下方半寸的位置被什么东西击中,蓦然一疼,让她一口酒咽不下去,直接从口中喷出! 这么一喷,就喷了一桌子! 比先前的楚皇后更加失态。 周围顿时响起好些窃笑声,比楚皇后失态时的笑声多了不少。 楚皇后把酒洒了一脸,那袖子擦擦干净也就是了,而她却是将酒水喷了一桌子,满桌的美味佳肴,便都算是作废。 菜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此刻也让人觉得没食欲了。 “噗嗤!” 凤伶俐喷笑了一声,却又不敢笑得太过分,便用手捂住了唇,将笑声止住了,双肩却是在颤动着,让人一看就知他笑得很欢乐。 宴席之上,宁子初、楚皇后、以及宁晏之,此刻目光之中都有疑惑。 宁子初与宁晏之一直便是在注意凤云渺的动静,这一回,他并没有动作。 就连凤云渺邻座的凤伶俐,也是安分得很。 那么捉弄淑妃的人究竟是谁? 方才那一下,太快了,且,由于他们一开始注意的便是凤云渺,自然也就没多注意其他方向,等淑妃中招时,再去看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颜天真垂下了眼,掩盖住目光之中的笑意。 这一回,不是云渺,也不是伶俐。 是—— 花无心。 她虽然没有看到花无心的动作,却是看清了暗算淑妃的东西。 一棵小小的葡萄籽。 犹记得当初,她在这大殿之内一曲高歌,赢了戎国的南宫仙,期间戎国使臣用银针两次暗算,第一次被她自己用羽扇挡开了,第二次却是花无心出手帮她打偏了暗器,让那银针钉在了琉璃灯盏上,随着她一曲高歌结束之后,灯盏碎裂。 这一曲震碎琉璃灯的奇闻,算来也是归功了花无心。 紧急时刻,花大师就是用一颗小小的葡萄籽,拦下了半空之中的银针。 今日暗算淑妃的又是一颗葡萄籽,无需多想,就是花无心出手了。 看来花大师很喜欢吃葡萄。 回头多送他些。 花无心的功夫他是见识过的,他若是想要暗算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今日宫宴,云渺与花无心,分明就是串通一气要来整人玩。 看小皇帝与楚皇后那疑惑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并没有捕捉到出手的人。 宁子初没能瞧见出手的人,便又只能责问严淑妃,“淑妃,你这是作甚?皇后手抖也就罢了,连你也这般失态,在座宾客如此多,你们二人这样闹笑话,不觉得丢人吗?” “陛下,方才喷酒一事,与臣妾无关!”严淑妃自然是不甘愿被如此责问,连忙为自己辩解道,“臣妾方才饮酒饮得好好的,哪会无故喷了出来,不瞒陛下,方才一杯酒水正要饮完,却觉得脖颈下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击打,阻挡酒水入喉,臣妾被人这么一捉弄,自然就喷了出来,绝不是臣妾故意闹笑话!” “淑妃娘娘这说法,可信度不太高啊。”宾客席中忽然有一人出了声,正是来自于戎国的使臣,“在这大殿之上,懂武艺的人不少,淑妃娘娘说自己被暗算,那么为何无人提及此事?众目睽睽之下招人作弄,总得有人看见吧?” 严淑妃听闻此话,冷眼看向说话直了,“你这意思是说本宫故意为自己的失态找借口了?” 戎国那位使臣淡淡一笑,“恕在下直言,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陆续向西宁陛下敬酒,可你二人都没能敬完这杯酒,若不是二位娘娘故意,那就是天意注定你们喝不下这杯敬客酒?西宁陛下的一杯都已经饮完,二位娘娘却频发意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位不想喝下这杯敬客酒。” 戎国使臣此话一出,西宁国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首座之上,宁子初望着说话之人,开口语气有些冷凝,“这位使者,你这番话,是何用心?” “敬客酒,理应双方都饮用完毕,方能算是礼仪周到,主人敬客人,客人饮下酒,是给了面子,主人若是不饮,那便是失了待客礼仪。” 戎国使臣面对宁子初的冷语,不甚在意,依旧道,“在许多地方,主人若是不欢迎上门的客人,便会刻意摆出脸色,他们会选择不饮酒,或者不饮完,在我们戎国,就是有这样的说法。” “那是在你们戎国!”严淑妃脸色有些铁青,“本国可没有这样的说法,你这意思分明是在说,我们不欢迎西宁陛下?你不觉得这样挑拨离间的计策有些拙劣吗!” “淑妃娘娘何必动怒?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戎国使臣一脸义正言辞,“我们戎国人,说话向来直接,脑子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二位娘娘陆续敬酒都出现意外,这也未免太过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二位娘娘的诚意,在下只是替西宁陛下有些打抱不平而已。” “东陵西宁南旭北昱,千百年前祖宗都是同一人,我们四国之间,只有友好,无纷争。”宁子初望着他,唇角挑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今日在坐,聚齐了四国之人,有西宁的陛下,南旭的太子,东陵几位大人,我们四国的国宴,还由不得外人来挑拨离间吧?” 宁子初一席话落下,宫宴之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颜天真将他们的争辩听在耳中,漫不经心的端起酒盏,饮了一口。 火药味略浓啊。 皇后与淑妃闹出笑话,追溯原因,不过是因为云渺看她们二人不顺眼,故意整治她们,想要给自己出出气而已。 然而,戎国那些人却见皇后淑妃失态一事拿来大做文章,将小小的失礼刻意放大,意图指出他们不欢迎段枫眠? 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而宁子初一番话说得也很是不客气,他那言外之意就是—— 我们四国君主,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祖宗养的,哪怕过了千百年,这关系也是不会绷的,你一个外人,不过就是个蹭饭的而已,看你还没滚蛋,对你客气点,请你也来吃个饭,你瞎逼逼什么。 “北昱陛下,你……”那戎国人脸色有些铁青,“在下只是说出心里话,并无其他不良目的,陛下可以打听打听,许多地方都有在下说的习俗,在我们戎国,主人不喝敬客酒,乃是……” “都说了是你们戎国,与我们四国有何干系。”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音色有些清凉,正是来自于凤云渺。 “戎国占领的地域大多为草原,虽然地方不小,却是实打实的山丘沟壑居多,多少有那么点儿与繁华外界隔绝的味道,你们那儿的国风,我们可是从未听说呢。” 凤云渺说到这儿,挑唇一笑,“戎国与我们四国,中间隔着好几道大山,民风习俗较为落后一些也无可厚非,北昱陛下莫要责怪戎国使臣了,人家说的应该是真的呢,只不过咱们四国的消息不太灵通,且,咱们都不是闲人,没那些闲心思去打听几座大山之外的民风习俗。” “噗嗤!”凤伶俐又没能憋住笑。 不过这一次,窃笑的可不止凤伶俐。 四国众人,几乎都有人因凤云渺这番话笑出了声,这窃笑声,似是在附和他的意思。 颜天真望向凤云渺,目光之中带着浓厚的笑意。 戎国人的意思是:皇后与淑妃的行为,在我们眼中属于极其不礼貌,我只是那么一说,心直口快了些,可别诬赖我挑拨离间。 他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想让西宁国人心里不舒服么。 这位使臣口才不算好,面部神情却到位,一脸大义凛然理直气壮,为段枫眠打抱不平。 倘若段枫眠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没准就多想了。 凤云渺的反驳倒是很有意思—— 你们那山沟沟太落后了,什么破习俗我们从来就没听过,别拿你们那犄角旮旯的说法来我们四国人面前闹笑话,我们忙得很,没空去关注山区那点破事。 这番话嘲讽的意味略浓,针对占地领域和民风习俗,将戎国鄙视个遍。 他虽然作弄了淑妃与皇后,可身为南旭太子,听不得外人挑拨四国关系。 没准他打心里就鄙视戎国人。 “南旭太子,你此话何意!”戎国使臣中,又有一人站起了身,“我们这位大人不过是好心那么一说,他平日里就是个大义凛然的人,兴许他这话说得不巧妙,让你们误解他是想挑拨……” “知道他话说得不巧妙,你们还让他说了那么久?”凤云渺望着说话之人,挑眉,“你们就没人拉住他?” “我……” “他大义凛然,理直气壮,莫非本宫就是胡搅蛮缠,信口雌黄了?”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本宫说错了哪一句话,还请这位使臣指出。” “你……” “看来你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坐下吧,磨叽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显然是词穷了。”不等他开口,凤云渺又打断他的话,“本宫需要一个擅长辩驳的人来与本宫对话,你们挑一个人出来,不要占用太多时间,以免影响我们四国交流宴的正常进行。” “南旭太子,你这分明就是在贬低我们!” “能把实话听成贬低的,也是蛮好笑的。”凤云渺轻描淡写道,“看来你们平日里就自信过头,身处荒地还当成了繁华地带,容不得人家指出,说一句实话也听不进去,这样吧,本宫也容许你们指出南旭国的不足之处,洗耳恭听。” “你……” “阿弥陀佛——”西南方向,想起悠悠一声叹息,“诸位,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题外话------ ^_^ 之前有好多妞说上课错过抢楼,这样吧,来一波学生党的福利~ 今天不用抢楼了,截止到零点都有效的。 学生党,在本书开文以来,留言有5条以上的,奖励88币,8条以上的,118币。 注:留言具体多少条,我后台都能查到的哈。 不是正版读者请忽略此消息,不予奖励。 第90章 该她受的(一更)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平静地观测着现场的局势,花无心的这一声以和为贵一出,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颜天真望向花无心的方向,微挑眉。 这个花和尚,在人前,大多时刻都是说着正经的话,私底下,却都是做着不正经的事,一贯会充当老好人。 “以和为贵?”戎国使臣冷哼了一声,“我等倒是想以和为贵,千里迢迢赶来北昱国,除了观赏一场四国交流会之外,也是代表我皇前来表达友好,可偏偏有人不想以和为贵。还将我国贬低了一番,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表达着恶意。” “阿弥陀佛——”花无心又是悠悠叹息一声,“这位使臣,莫要怪贫僧说话不好听,您说的那番话,原本就是讨骂,四国之间的情谊牢不可破,您说的话,虽是发自于内心,但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总有人听就觉得像是在挑拨离间,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您的所言都是有些冒失的,挨了骂也并不冤枉。” 戎国使臣脸色有些铁青。 “几位,还是坐下来好好交谈罢,莫要再争执下去了,归根究底,不过就是北昱的两位娘娘敬酒时失了态,朕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喝完敬客酒就是不欢迎客人这种说法,朕也从未听说过。” 段枫眠终于出了声,右手轻晃着酒盏,慢条斯理道:“北昱的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也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她们方才那么失态,这心中想必也是懊恼的,看她们二人的神色就知。大庭广众之下失了仪态,竟还被人认为是别有用心,换做谁都不会心情好,还是莫要再拿两位娘娘失礼这事做文章了,如今心情最郁闷的想必就是她们二位。” 段枫眠此话一出,倒是无人再站出来反驳了,若是再继续争执下去,反倒像是欺负楚皇后与严淑妃这两个女流之辈了。 戎国使臣也都噤了声。 颜天真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喝酒,只觉得今日这一场戏,实在是有意思。 算来,还真是由云渺引发的一场闹剧。 原本只是想单纯的做作弄楚皇后严淑妃,却被戎国的那几人逮着了机会,意图挑拨西宁与北昱的关系,然而,最终结果却是不太理想的,非但没能挑拨成功,还被好几国人连起来夹击,最终被堵得哑口无言,可谓是白费心机,还惹了一身嫌。 由此可见,四国之间的关系,真不是那么好挑拨的,四国交流会,是四国之间的一场竞争,四国人才与人才之间的比较,胜利方自然是神采飞扬,而败下来,倒也并没有什么怨言。 东西南北四国之间,是存在着竞争的,且竞争与攀比也算猛烈。 然而,竞争的同时,也存在着牢不可破的友好关系,并非外人几句闲言碎语就能挑拨得了,就好比今日,戎国人自以为是地站出来说了几句废话,以为能挑出点火花…… 在面对外人挑拨时,四国这些高阶领导们大多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一致对外。 戎国人非但没有收获,反而暴露了智商。 实在是令人看着觉得好笑。 而被当成挑拨工具的严淑妃与楚皇后,今日不但丢了脸,还被外人如此利用了一番,宫宴结束之后,少不了要挨小皇帝的臭骂。 宁子初素来不是个公平的人,他心中清楚着,楚皇后严淑妃二人是被凤云渺捉弄,却并不会为她们讨回公道。事后更加不会好生劝慰,反而会责骂二人太过丢脸,闹出了笑话。 骂不了凤云渺,自然只能骂她们二人来消气了。 宁子初的脾气素来古怪暴躁,许多时候不分对错,不能让他看得顺眼的,即便是做对了,也得不到他的夸奖,而能被他看得顺眼的,即便是做错了事,也不会被他责骂,他便是如此任性。 经过了方才的一场争执,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便一直很是和谐。 直到东陵国的使臣中,有人起身朝着宁子初提出了一个要求。 “北昱陛下,请恕在下冒昧一问,能否请到陛下身边的红人颜天真姑娘,来表演一场?” 被点了名的颜天真,自然是微微一怔,随即挑了挑眉,望向了宁子初。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小皇帝说了算,他要如何便如何。 宁子初望向了说话之人,面上无甚表情,“这位来使想看什么样的表演,朕找其他人来演给你看。” 这回答的意思很明显,便是婉拒了。 东陵国使臣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一丝遗憾之色,“陛下,寻常的歌舞,我等都欣赏惯了,说句心里话,真是没什么能入眼的,贵国的颜姑娘,在四国交流会上,艳惊四座,令我等大开眼界,如今只想着能再欣赏一番,这才冒失着向陛下提了这个要求,陛下当真不能应允么?” “并非是朕小气,不让她表演给你们看,而是她近日身体欠安,为了一场四国交流会,她连续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只为了练歌舞,虽然夺得了魁首,这身子骨也有些吃不消了。”宁子初淡淡道,“若是她体格健朗,朕自然不会拒绝你的提议。” 颜天真听闻此话,目光之中浮现些许好笑的意味。 她身体欠安? 还真没这么一回事。 虽然一场四国交流会耗费了不少精力,让她觉得疲惫,但这点疲惫,休息个一两日也就缓解了,对她的体格委实构不成什么影响,听小皇帝的话,显得她多么虚弱似的。 不过……小皇帝这番说辞已出,那位东陵国的使臣自然只能作罢,她也就不用再表演了。 若是让她自己选择表演或者不表演,她当然是选择不。 一来,她的名声已经足够响亮,不需要再做些哗众取宠的事,能安安静静地坐着,何必总是想着去表现,她就算是不表演歌舞,就这么坐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二来,云渺今日就在场,就他那小心眼的性子,她若是表演了歌舞,被这么多人看在眼中,云渺的心里必定又要不舒服,等到了夜里,去她寝宫中,又要诸多抱怨了。 “既然颜姑娘身体欠安,那我等就不勉强了。”东陵国那位使臣说着,端起了桌上的酒盏,朝着颜天真道,“虽然无缘观赏到颜姑娘的歌舞,但在下对颜姑娘很是赞赏,这一杯酒,敬颜姑娘。” 颜天真闻言,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盏,悠然道:“多谢这位大人的赞赏,小女子不胜荣幸,请。” 话音落下,便将酒盏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东陵国使臣不必觉得遗憾,虽然天真身体抱恙,无法表演,朕可以再挑一位擅长歌舞,并且得了天真真传的女子,来表演一番,供诸位观赏。” 宁子初说到这儿,目光望向宾客席中的宁子怡,“皇妹,你是与天真学过舞蹈的,就上来表演一番,正好今日四国之人都在场,让诸位瞧一瞧,我们北昱国皇女的风采。” 宁子怡的舞蹈,比起颜天真自然还是差得远的,不过她曾经得过颜天真的亲手教习,有一支扇子舞跳得倒是很不赖,当初原本是为了引起凤云渺的注意才跳的,虽然最终没有达到理想的目的,但还是获得了不少掌声与喝彩。 被点了名的宁子怡,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自然是起了身,朝着宁子初微微俯首道:“皇妹遵命。” 宁子怡自然是乐于表现的。 她自知舞技是及不上颜天真的,但好在,曾经与颜天真学习过,再加上她本身功底也不赖,必定不会让众人所失望。 “请皇兄与诸位稍候片刻,我去换一身舞衣来。”宁子怡面相端着得体笑容,起身走出了坐席。 在经过凤云渺的坐席时,她脚下的步子并未停留,目光却是停留了许久。 凤云渺并不看她,只是垂眸品着果酒。 宁子怡一路走出了大殿,背对着众人,目光之中浮现一抹冰凉。 从前并未觉得颜天真讨厌,无论她再如何光芒万丈神采飞扬,自己都不曾嫉妒过她,因为她的美貌与风姿,的确是被众人所承认的,因此,她所过之处,都是掌声与喝彩,倒也是合情合理。 她从不眼红颜天真,在她看来,颜天真再如何出风头,都是妨碍不到自己的,她堂堂一个皇女,何必去羡慕嫉妒一个歌女。 她甚至与颜天真交好,只为了学她几首歌舞,在后宫妃嫔们处处针对颜天真时,总是站在颜天真这一头。 那时候,她心中也是觉得,这些后宫妇人们,从美貌到才艺,都并无太大出彩之处,与颜天真这样的红花相比较,不过就是绿叶,也难怪她们备受冷落。 她曾经也是拿着颜天真当朋友的,曾经也与颜天真有说有笑。 她自认为并未亏待过颜天真,更是从来不曾为难欺负过她,颜天真却抢她喜欢的男子。 颜天真待在凤云渺怀中时,可曾考虑过她宁子怡的感受? 犹记得当初,皇叔去探凤云渺的口风,询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凤云渺罗列出来一堆要求,组合在一起,十分苛刻,她当时只觉得,没有女子能达到凤云渺的要求,之后与皇叔分析了一番,却惊觉,颜天真是最接近那些要求的。 她当时便起了警惕之心,还特意去了趟仙乐宫,给颜天真提了醒。 颜天真当时答应得可算是好听。 与她的对话,此刻十分清晰地在脑海中浮起—— “本公主之所以来,是想提醒你,往后,与这位太子,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交流就不交流。” “公主,无论何时,我都是向着陛下的,不用公主警醒我,我也不会对其他男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晓得就好,本公主之所以开门见山地说,是因为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皇兄的脾气你想必也很了解,是他的人,就只能向着他。” “公主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天真姐,我可是拿你当姐妹才跟你说些心里话。” 颜天真—— 骗子! 说好的一心只向着皇兄,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贱人。 德行败坏,伤风败俗。 更可气的是,皇兄在知道了她与凤云渺的私情之后,竟也没有给予她严厉惩罚,还是让她像以往那样,潇洒地过日子。 她究竟是给皇兄灌了什么**汤?让皇兄的原谅她如此荒唐的行为。 她的所作所为,分明不可原谅。 宁子怡不知的是,就在她走出大殿之后,凤云渺身旁坐着的凤伶俐也起了身,朝着首座之上的宁子初道—— “北昱陛下,这宴会之上的果酒,我饮得太多了,这会儿觉得肚子里有些不太舒服,便先行出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是清楚明了。 宁子初道:“果酒虽好,也不可贪杯,既然小将军身体有些不适,那就自便吧。” 凤伶俐客套般地笑了笑,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开了席位。 凤伶俐走出了大殿之后,便循着宁子怡的方向去了。 这宫中人多眼杂,他自然是不能与宁子怡拉近距离,追赶着宁子怡的身影,在距离她一丈之外的地方时,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粒雪白的药丸。 目光盯着前头的宁子怡,在那粒药丸,朝着她脖颈的位置打去—— 雪白的药丸,准确无误地命中在宁子怡的脖颈之上,在接触到肌肤的那一瞬间,药丸顿时破裂了开,化作片片鳞粉,依附在了肌肤之上。 宁子怡行走之间,只觉得脖颈后方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连忙一个回身转头去看。 凤伶俐早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便迅速换个方向走开了。 他方才击打在宁子怡脖子上的药丸,名唤—— 无痒不欢。 说白了,就是用痒粉滚成了药丸的形状,在收东西轻轻揉搓着,便会掉下一堆粉末,他方才将那药丸打出,施了不小的力,确保药丸碰到障碍物后立即化为粉末。 无痒不欢,以毒虫九种、奇花九种,捣烂之后煎熬而成,制成粉末状,中药者平时并不发作,可一旦沾染上水,便能将粉末化开附在肌肤之上,先是感背部麻痒,而后渐渐蔓延全身…… 凤伶俐有此行为,自然是凤云渺授意。 此刻,凤伶俐迈着悠闲的步伐,行走在花栏小道之上。 义父说了,义母白日里遭到行刺,嫌疑最大的,便是宁子怡。 没有证据,全靠分析。 犹记得在宫宴开始之前,与凤云渺的那一番对话—— “伶俐,你年纪较轻,还是个孩子,注意你的人便会少一些,你寻个机会,将这粒药丸,打在宁子怡的身上,义父今晚在宫宴之上会做些捣乱的事,想必会很引人注目,不方便动手,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 “义父为何要对付怡长公主?” “因为它极有可能是买凶杀你义母的幕后人。” “何以见得?” “随便猜的,天真最近将皇后、淑妃、宁子怡都得罪了个干净,因此,我能想到的暂时只有他们三个了,而皇后与严淑妃,从一开始便看天真不太顺眼,对她从未有过好脸色,这一开始就浮出表面的敌人,反倒是没那么大的嫌疑。” “义父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楚皇后,严淑妃开始便是敌人,对待义母一直就是那么讨厌的,再如何讨厌也就那样了,而这位怡长公主,一开始是朋友,如今才转变为敌人。” “很多时候,从朋友转变为敌人,比一开始是敌人的更可怕。像宁子怡那样自以为是的性格,最初与天真做朋友也并不是出于真心,她这样的势利眼,谁得势她就与谁来往,哪来的真心?可偏偏她自己觉得自己对人挺好,若是哪一天她的朋友做了让她不顺眼的事,她便会觉得是对方愧对她,心中越想越不舒服,很容易便起了杀心,却不会有一丝愧疚,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是对方亏欠她,她杀了对方解气,也是合情合理的。” “如此说来,这女人也太可怕了。” “自以为是的人,就是这么可笑的,自信过头,从来不愿承认自己的错,遇到不顺心的事,总是将过错推给别人,靠着惩罚他人来博取快感,如此一来她心里便会好受一些。不管我的分析是不是正确,你只管动手就是了,若分析错误,就算她倒霉,反正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该她受的。” “是,伶俐明白。” …… 再说宁子怡,被凤伶俐暗算了之后,并未捕捉到凤伶俐的人影,只觉得脖颈有些不舒服,便伸手朝着脖颈后抓了抓,抓好之后拿到眼前一看,并未抓到什么东西。 也不知方才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宁子怡觉得身体没有出现不适,便也没有多想,转过身继续走开了。 同一时刻,华阳殿内的宫宴依旧在继续着。 凤云渺低头品着酒,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大殿之内的众人,只不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桃花美目之中泛起丝丝冷意。 刚才只是那么随意的一眼,便将许多人的神情都看在了眼中,宾客席上男多女少,贵女们的眼神,有落在自己身上的,也有落在宁晏之以及段枫眠身上。 而男子们的眼神,有多少望向颜天真的已经数不清。 天真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动静,只是静坐着,甚至也没有开口说几句话,按理说,如此安分,大多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 可偏偏她有着无法掩盖的容貌与风华,即便只是坐在那儿不说话,像一座石雕一般,也有无数目光投过去,难以挪开。 这个丫头,还真是很耀眼…… 耀眼得让他心里都不舒服。 凤云渺正郁闷着,余光瞥见大殿之外一道浅蓝色的身影走近,随意瞥了一眼过去,正是已经换好舞衣的宁子怡。 凤云渺收回了视线,不再多看一眼。 伶俐应该是得手了。 看歌舞有什么意思,要看就看好戏。 她肌肤之上依附着的痒粉,遇水即化。 眼见着宁子怡的身影走进了大殿中央,凤云渺端起桌上的酒盏,端至唇边饮下,饮酒之时,刻意从杯口漏出了一滴,落在指尖之上。 宁子怡已经准备起舞。 空气之中,响起了丝竹之声。 宁子怡右手轻抬,将一把羽扇抖开。 她所跳的,依旧是颜天真教她的扇子舞。 而就在她抖开羽扇的那一瞬间,凤云渺将落在指间的那一滴酒水,朝着她的脖颈之上弹射而出—— 这个角度,宁子怡的羽扇,刚好隔绝了他与首座之上的视线,为他的动作打了掩护。 首座之上的宁子初,因着角度问题,便漏看了这一次凤云渺的出手。 大殿之上,琴音渐响,宁子怡的舞步忽然便也加快了一个层次,随着舞动的节奏,手中羽扇一抖一收,挥舞自如…… 这一支舞,她也算是很熟练了,因此舞动之时,眉眼之间颇有自信,神采飞扬。 而就在下一刻,她唇角的笑意僵了一僵。 为何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觉得背后有异样? 痒…… ------题外话------ ~ 下午继续二更走起啊,三点之前== 第91章 痒死了(二更!) 方才明明还没有任何感觉,为何这会儿就觉得背部传来一阵麻痒? 而且,这痒寒起初还不是十分明显,她还能勉强稳得住身形,可以忍着不拿手去抓,片刻之后,那麻痒之感已经越来越强烈,整个后背都痒得难受,不仅如此,还有渐渐向四肢蔓延的趋势…… 宁子怡心中叫苦不迭,她这支舞跳了还没一半,若是现在忽然离场,似乎有些不大合适,但若是继续跳下去,她都不知自己能不能坚持到结束。 为何,会这样…… 宁子怡费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舞动依旧在继续着,尽量不让在座宾客看出自己的异样。 然而,她渐渐发现自己有些抵抗不住,大殿之中的乐曲还在进行,她脚下的步子,却有些乱了…… 在座的众人,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宁子怡的异样。 “公主殿下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也看出来了,眉眼间的神色似有古怪,不如一开始那般云淡风轻,且,她脚下踩着的舞步,与乐曲似乎有些违和?” “怡长公主莫非是太过紧张,以至于乱了步伐?” “不对,不对,你们看,她眉头已经拧起来了,总觉得她是在隐忍着什么,倒像是有哪不舒服?” “真奇怪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颜天真望着宁子怡,目光之中浮现一丝疑惑。 其实,她是最早发现宁子怡不对劲的。 因为宁子怡此刻所跳的这支舞,正是自己教给她的,对这支舞的舞步,她自然再熟悉不过,宁子怡已经跳错了好几下。 这着实有些奇怪。 宁子怡早已将这支舞练得很熟,之前跳过几回都没有任何问题,即便是她忽然出了错,错上两三个动作也算多了,可就在这片刻的工夫里,细细数来,少说也错了七八个节奏。 宁子怡的水平还不至于如此差劲。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颜天真思虑了片刻,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视线投射向凤云渺。 她并没有看到云渺出手,但是这一刻,还是怀疑他。 想想今夜的宫宴,先是楚皇后严淑妃连环摔跤,在之后,这两人向段枫眠敬酒时又丢了脸,这会儿,恐怕要换成宁子怡丢脸了…… 这三个人,是自己最近得罪最多的,与宁子怡,可算是撕破脸了,再也不会是什么朋友。 正因为如此,云渺才会在今日的夜宴之上,暗中出手整治她们? 就在这片刻的时间,宁子怡的动作已经完全乱了,在大殿中央,滑稽地扭动着,显然是再也不能维持身形,原来的舞步是什么样的,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去想了。 痒—— 浑身都痒,背部最甚。 直让她想抓耳挠腮。 他不能再这么坚持下去了,否则只怕会丑态百出,想到这儿,宁子怡连忙止住了动作,朝着首座之上的宁子初道—— “皇兄,我身体不适,恐怕无法继续表演,我……” 痒死了! 宁子怡上一刻还能隐忍,这一刻已经完全忍受不住,身上的奇痒之感,似是在摧残着她的神智,让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开始抓挠着背部。 锋利的指甲挠上肌肤的那一瞬间,将身上的痒感缓解的很好。 如此一来,宁子怡便再也抑制不住地抓痒。 “皇妹,你怎么回事!” 首座之上,宁子初望着宁子怡滑稽的模样,脸色一片阴沉。 先是楚皇后与严淑妃频出状况,这会儿又是宁子怡当众出丑,看她那抓耳挠腮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公主,分明就像是郊外的野猴子。 四周众人,此刻望着在大殿中央抓痒的宁子怡,大为惊奇,有几人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地窃笑。 只因宁子怡的动作实在太过滑稽,抓完手臂便抓后背,之后,又是抓挠着腹部与大腿,只差在地上打滚了。 一身舞衣都因着她的抓挠,凌乱不堪。 “皇兄,我好痒……”宁子怡在这一刻,还能维持一丝清醒,向宁子初求助。 “皇兄,救我,我快……痒死了……” 若说一开始抓痒,还觉得舒服,这会儿却是,觉得痛苦了。 在同一个地方,一直抓挠着,自然是越抓越疼,细嫩的肌肤,受不得她这样的摧残。 “来人!”宁子初低喝了一声,“将公主带去太医院!” 眼见宁之初已经动怒了,宫人们忙不迭将宁子怡扶了起来。 即使有人扶着她,她依旧控制不住双手,还是在自己身上抓挠着,甚至已经开始向宫人求助。 “你们也帮帮我,帮我抓……” “公主殿下,您再忍忍,咱们这就去太医院了。” 宫人们一边好生劝慰着,一边将宁子怡拖远了。 宁子初眼见着宁子怡远离了视线,锐利的目光,盯向了远处的凤云渺。 这厮到底还有完没完! 起初见楚皇后与严淑妃摔跤,倒还不觉得有什么,既然凤云渺想为颜天真出气,就随他去了,之后,这俩人给段枫眠敬酒,他又出手捣乱,此刻,宁子怡献舞,他竟设法让她丑态百出。 今夜的宴会上,出这么多状况,都与这厮逃不了干系。 宁子怡如此出丑,北昱皇室可不就脸上无光。 大殿之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宁子初隐忍着怒火,并未朝着凤云渺发。 虽然凤云渺所作所为他心知肚明,但苦于没有证据,凤云渺擅长诡辩,若是想要指责他,总得拿出令众人信服的证据,否则,再怎么争执也是无用。 既然这气不能朝着凤云渺发,那就先不发。 玩阴的,谁不会呢。 他若那么想玩,就陪着他玩。 “北昱陛下……”东陵国的使臣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贵国公主……” “皇妹兴许是得了什么怪病,已经让太医去诊治,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宁子初面不改色,“诸位若是还想再看表演,朕可以再点其他人。” 凤云渺已经整治完了该整治的人,想必不会再捣乱,这接下来的表演,多半顺利。 而就在下一刻,凤云渺开了口,声线慢条斯理,“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让本宫的义子来表演一场剑舞,诸位意下如何?”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凤伶俐已经从大殿之外回来,朝着宁子初抱了抱拳,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他是以解手作为借口离席,掐着时间差不多了,自然就回来了。 凤云渺的提议一出,得到了诸多附和声。 “如此甚好,听闻太子的义子是少年将才,我等十分想欣赏他的表演。” “这位小将军,看似乖巧稚嫩,不知舞起剑来,会是怎样的情形?我等十分期待。” 听着大殿之上的众多声音,宁子初作为东道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淡淡道:“小将军意下如何?” 凤伶俐道:“那伶俐就献丑了。今夜赴宴,未带佩剑,请陛下赐一把长剑。” 宁子初随意点了一个侍卫,让他将身上的佩剑交给凤伶俐。 凤伶俐接过了佩剑,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了大殿中央。 站定之后,他将手抬起,拔剑。 剑从鞘出! 一个起身轻跃而起,手中长剑一晃,划开了气流—— 剑光挥洒,剑花带起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回旋之间行云流水,剑花划过空气的道道劲风,听在人的耳中分外清晰。 白皙瘦削的手腕不断地翻转,却能极好的控制着剑身的力度,不懂武艺的人,看着他的身法,都会觉得有些眼花缭乱,却又暗暗在心中钦佩他的敏捷灵活。 这套剑法,轻快中带着一丝柔和,并无杀伐之气,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变化的柔和剑花,而变得愉悦轻松。 颜天真托腮观看,目光之中浮现淡淡的欣赏。 云渺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武学奇才,年纪轻轻就给他争脸。 少年将军,难得将才。 颜天真已经可以想象到,今日过后,会有多少人想要从凤云渺手中将凤伶俐挖走。 伶俐云渺,不过就是养父与养子的关系,且二人相差不过七岁,伶俐如今还年少,一声义父,喊得心甘情愿,这以后要是长大了些,没准会觉得不甘心呢? 冲着他们二人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有些人便会觉得,伶俐这少年很好说动,回头跟他提出各种动人的要求,试图收为己用,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智坚不坚定,很难说,这个年纪,也是最受不得诱惑的懵懂年纪。 当今天下将才难求,拿多少金银财宝都不一定换得来一位猛将,凤伶俐今日露了这么一手,不遭人惦记就怪了。 回头得给这小子好好上上课,多灌输点儿拒绝诱惑的思想。 这一头颜天真在担心着凤伶俐遭人惦记,四座宾客之中,当真不乏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的全是凤伶俐。 “这小子果然不同凡响,我国朝中猛将,年纪大了他一倍,这剑术还真是比不上他,这灵活敏捷的身姿,可真是令人惊叹。” 段枫眠的身侧,有人低声道,“陛下,这少年若是能归属我朝……”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可惜不是那么好实现。”段枫眠一句话打断了他,“这可是凤云渺的义子,哪里是那么好诱惑的。” “陛下,您也说了是义子,并非亲生子,既然毫无血缘羁绊,想要说动就不是那么难。” “还是难,这少年自小被凤云渺所教习,凤云渺于他而言,如兄如父,亦是师父,一点点诱惑,你就想让这孩子忘记养育之恩?”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陛下,这少年虽说是个武学奇才,可他年纪不大,心智想必不太成熟,我等好好劝说一翻,且看看能不能让他心中有所动摇,只要有一点点动摇,咱们就可以慢慢来了。” “再说吧。” 大殿中央,凤伶俐的剑舞已经接近尾声。 首座之上,宁子初望着他的身影,目光微沉。 这个凤云渺…… 在宫宴之上捣乱了一番,让皇后淑妃到公主接连出丑,这么一来,宫宴过后,有多少人会笑话他北昱的后宫女子仪态不佳。 且他捣乱过后,还让自己的义子出来表演一番,大出风头,四座的议论之声,大多都是在称赞这位少年将军如何如何出色。 凤伶俐出了风头,作为凤云渺的义子,可不就是给凤云渺长脸了么? 真是卑鄙无耻。 宾客席中,颜天真将宁子初的神情看在眼中,挑了挑眉。 今日的夜宴,北昱丢人,南旭拉风。 小皇帝这心中必定十分不甘心,攒着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呢。 他心中想必是将云渺骂了上百遍。 然而,拿不出云渺捣乱的证据,便又不好撕破脸。 大殿中央,凤伶俐一支剑舞终于结束,从半空之中稳稳落于地面,将长剑插回鞘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四周当即响起如潮水般的鼓掌声,众人皆表示称赞。 凤伶俐回到了座位上坐下,转头望向凤云渺,“义父,我今日是真的喝多了酒,撑着了,舞剑之时,不比平日里干脆利落,这身法,或许也稍慢了一点,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义父不要责骂。” “嗯。”凤云渺淡淡应了一声,“表现得尚可。” …… 一场夜宴终于结束,众人各自回了住处。 夜宴结束时,夜色也已经深了。 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凤云渺自然是不会安分在住处呆着,便溜出了住处,循着仙乐宫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头,凤伶俐在自己的住处之内,解衣欲睡。 忽听窗户外有异响,凤伶俐当即目光一凛,望向窗外—— “谁!” 外头响起一道讨好般的笑声,“小将军,夜间拜访,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你是何人?” “在下是北昱国陛下贴身侍从,我皇请小将军到长央殿一叙。” ------题外话------ ~ 昨日的送币活动,留言太多没有全回,符合要求的都发放奖励币币了~ 领不到的,咱们下次还有活动,不要气馁哦,就当是凑热闹了~ 此乃二更,群么么 第92章 趁他睡了偷个香(一更) 凤伶俐听闻此话,一时静默。 宁子初邀请他去谈话,却不是光明正大地来请,而是让人半夜敲窗户,此等行径…… 倒像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似的。 窗户外头的人,没有听见凤伶俐的回话,试探般地又喊了声,“小将军?” 凤伶俐回了声,“稍等片刻,容我穿戴整齐。” 将外衣披上之后,他便伸手打开了窗户,跃了出去。 这一头,凤伶俐随着宁子初派来的侍卫出了太宁阁,另一边,凤云渺已经溜进了仙乐宫。 凤云渺进了寝殿,所见的便是颜天真坐在椅子上,怀中揣着前几日见到的那只小白猫。 小白猫安静地呆在她怀中,似乎察觉到有人走近,耳朵动了动,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 “这只小猫泡过药浴之后,果然精神了不少。”凤云渺走到颜天真身侧,二话不说,便伸手抓起趴在颜天真怀中的小猫,顺手放在了地上。 “云渺,做什么把我怀中的小猫领走,莫非你想坐在我怀里?”颜天真将手抵在桌上,以手支着额头,似笑非笑道。 “我若是坐在你怀中,只怕你会抱不动。”凤云渺轻描淡写道,“还是你坐我……” 话音未落,却见颜天真忽然伸出了手,二话不说便抓上了他的手腕,稍一使劲,便将他扯进自己怀中。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凤云渺倒是没有防备,任由颜天真拉着便跌进她怀里,这么一跌,还真就坐在了颜天真腿上。 “也不是很重嘛,你这个子虽高,身躯却是挺瘦削的,我不觉得沉……” 话音还未落下,凤云渺便忙不迭站起了身,退开了一步。 怀中一空,颜天真撇了撇嘴,“怎么?云渺还不好意思了,为何我坐你腿上就可以,咱俩调换一下坐姿就不行?” “你不觉得这样很是诡异?哪有男子坐在女子腿上的。” “有什么好诡异的,谁抱谁还不是一个样,只要抱得动,何必在意太多?” “……” 凤云渺懒得与她争辩这个问题,再次走到她身前,手一伸,便将颜天真从椅子上揪了起来,而后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再度扯着颜天真的手腕,让她跌坐在自己怀中,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抱了个满怀。 颜天真挑了挑眉,自然是不抗议。 “云渺,今夜宫宴之上,你捣乱倒是捣得蛮开心。”颜天真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笑道,“我好奇的是,你在宁子怡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给她下了一味药。”凤云渺悠悠道,“你可还记得,宫宴进行中途,伶俐离开了片刻时间?” 颜天真顿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就在伶俐离开的下一刻,宁子怡因为要换舞衣,也离开了大殿,之后伶俐借口离开,就是为了追上前去给她下药吗?” “不错,这味药可是很有意思呢,刚下的时候并不会立即发作,需要与水混合在一起才会发挥作用,你宁子怡进店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可就在她舞动之时,我将酒水打在她身上,药效便立即发挥,使得她全身奇痒难耐,到最后,自然就顾不得形象,在大庭广众之下抓挠起来。” “我就说了,她为何会如此丑态百出?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颜天真轻笑了一声,“云渺这样整她们,是为了要给我出气么?” “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什么其他理由么?”凤云渺的手搁在颜天真的腰际,轻轻掐了一把她的腰。 这一掐倒是不疼,反而令人觉得有些痒。 颜天真挑了挑眉,不甘示弱地要伸手掐回去。 而凤云渺却是不会让她得逞,眼明手快地擒住了她的手,不让颜天真掐到自己。 颜天真眼见着凤云渺使坏,丹凤美目微微一眯,低下头,张口一口咬在凤云渺的唇上! 力道不轻不重,确保不会咬伤了他。 颜天真这一动作倒是让凤云渺有些猝不及防,感受到唇间的那一片微微疼痛之感,桃花美目之中划过一丝笑意,正想反客为主,颜天真却松开了他的唇。 “天真,你倒也挺会使坏的。” 一声轻笑传入耳畔,他的气息如此之近,颜天真抬眸之时,凤云渺的双手已然搭在了她的肩头。 而后,他俯下了身,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颜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缓缓闭上了眸子。 凤云渺见她十分安分乖巧,鼻尖都是她身上的淡雅香气在流连,引得他轻启唇齿,舌尖微微一顶,直接从她唇间钻了进去—— 颜天真只觉得口中乍然有一片柔软窜入,他湿滑而又带着些许暖意的舌就那么钻了进来,缠上了她的,一瞬间茫然的思绪被扯回,她反应过来,便是抬起双手,环住了凤云渺的脖颈。 而她的回应,却并为让凤云渺有太多的留恋,很快他便撤开了唇,笑道:“夜深了,该休息了。” 颜天真:“……” 为何好几次,她刚想回应他的亲吻时,他就撤离了呢? 颜天真心中是有些不爽的。 云渺究竟是太过矜持,还是不解风情? 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凤云渺已经将她打横抱起,站起了身,缓缓走向了床榻。 走到榻边,将颜天真轻柔的放在榻上,随即牵过一旁的被褥给她盖了上。 “云渺,要走么?”颜天真将手从被褥下伸出,揪上了凤云渺的衣袖。 她并未再说话,意思却不言而喻。 “我没说要走呢。”凤云渺挑了挑眉,“我自然是在等你留我,若是你不让我留下,我却自己强行留下了,岂不是显得有所企图?” “这……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还非要我主动留你,这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一点都不晓得如何衡量关系么,你主动想留下,我自然是不会排斥的,你还要等我开口,你真是……” 颜天真磨了磨牙,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知道女孩子家脸皮薄吗?你就不能自己主动提起?” “我认为天真的脸皮不算太薄,你也说了,你我都这么熟悉了,关于我留不留下这个问题,我自然是听你的,你开口要我留,我便留,你若是不留我,我便回去。” “云渺的意思是说我脸皮很厚喽?” “倒也不是这么个意思,只是你一向不矫情,有什么便说什么,你我之间不需要太多弯弯绕绕,至于天真你的脸皮,应该算是薄厚适中的吧。” “……” 薄厚适中的脸皮…… 这算是贬低吗?显然不是,算是夸奖吗?显然更不是。 云渺这话说得让她没法接。 “好了,天真,你不必再纠结,我留下便是,如今天气有些转凉,夜里若是抱着个人睡,自然是更暖和一些。”凤云渺说到这儿,便坐在床沿边,将颜天真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空出了半张床的位置。 而后,他便掀开了被褥的一角,上了榻直接钻进被褥之中。 这一刻,颜天真其实很想说一句,穿那么多层衣服睡觉有些不舒服,至少应该把外衣脱去了,着中衣睡觉也好。 云渺将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钻进榻里,是在告诉她,他有多么君子么? 因为穿得多,就不至于乱来了,隔着好几层衣服,总不会生出什么不正经的想法,反之,若是衣服穿得太少,紧紧相拥在一起,肌肤之间的温度都能透过薄衫传递到对方身上,这就显得十分暧昧。 因此,同榻而眠,衣服穿多穿少,也是一门学问。 “好了天真,不早了,睡吧。”凤云渺一个侧身拥住颜天真的身躯,揽到自己的怀中,随即闭上了眼。 颜天真也缓缓瞌上了眼眸。 这一头二人相拥而眠,另一边的长央殿内灯火通明,两名少年在白玉石打造的桌边相对而坐。 “陛下深夜邀请我前来谈话,还不让随从走正门,显然是为了避开宫中众多耳目,我倒是好奇,陛下想说什么。”凤伶俐望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君主,开口,语气不紧不慢。 “小将军,今日在大殿之上的一支剑舞,让朕大开眼界。传言你是少年奇才,武艺惊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传言非虚,你这个将才,可比我北昱朝堂之上的几位将军更有能耐些,他们虽久经沙场,在身法的敏捷之上,还是不如你呢。” 宁子初开口,唇角携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陛下过奖了,我虽然在武学方面有些能耐,但义父曾说过,我毕竟年少,在领兵作战方面,与那些老将军可是不能相比的,因此,陛下也莫要将我夸得太狠了。”凤伶俐谦虚道,“伶俐要学的东西还有许多,虽武艺高强,也不能自视太高。” “小将军不必太过谦虚了,你也算是立过不少战功的,总有几分张狂的资本。”宁子初轻描淡写道,“谦虚固然好,但有能耐之人,总得有几分傲气才好,对于将来也总该有些追求。” 宁子初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你在南旭国立下了不少功劳,得到的奖赏想必也不少吧?在我们北昱国,但凡是立下战功的,奖赏颇为丰厚,每位将军都有独立府邸,高门大院,且手握兵权,出门在外威风八面。” 凤伶俐思虑了片刻,道:“我还年少,不需要建立府邸,也不必掌握兵权,只需要紧随在义父的身侧,听从义父的吩咐便好。” “身为南旭太子的义子,外人称你一声小将军,但实际你手上并无兵权,如此说来,也只是个挂名将军,一点儿实权也无,在朝堂之上又如何能昂首挺胸?” 宁子初说到这儿,笑了笑,“可别怪朕说话不好听,你们南旭国对待功臣的奖赏,可真是不够大方呢,你除了有个太子义子的身份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身份了,太子每日对你呼来喝去,你为他赴汤蹈火这么些年,他可曾给过你什么好处?” “陛下此言差矣,伶俐跟随在义父的身侧,不为财也不为权,只为报答养育之恩。义父于伶俐而言,如父如兄,也是恩师,今后的日子里,伶俐依旧会赴汤蹈火,不需要什么奖赏,人若是做事只知道一味地追求利益,这样的人不值得深交。”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有如此能耐,却只心甘情愿地做一个跟班,朕都替你觉得惋惜。” “陛下有何好惋惜,一切都是伶俐自愿,并不需要有其他人为伶俐打抱不平。陛下觉得南旭国待我不够好,不够大方,伶俐倒是觉得,伶俐如今还年少,人情世故懂的也不算太多,有些大任还难以担当,例如手握兵权这种事,我如今年方十五,有哪个国度的统治者愿意将兵权交给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朕愿意。”宁子初迅速接过话,“年方十五又如何?竟然已经懂事了,就不必说什么难当大任这种话,朕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登基为一国君王,朕年纪轻轻执掌天下,指点江山,你也年纪轻轻,为何就不能手握兵权,统帅三军?” “这……”凤伶俐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说什么年纪轻轻难担大任,这话未免有些太不自信。一个人的能力如何,与年纪就没有太大的关系,有些人年纪尚轻,已经能独当一面,而有些人,上了年纪,依旧脑子不太灵光。” 宁子初说着,冷哼一声,“南旭国不晓得好好器重你这个将才,朕却是晓得,凤伶俐,你若是愿意留在我北昱国,为朕分忧解难,朕赐你兵权,为你建立府邸,你所受的待遇,绝不会比在南旭国时差劲,你可以考虑一下。” “陛下莫不是在跟我说笑?” “朕看起来像是喜欢说笑的人吗?” “我若是答应陛下,留在北昱国,那便等同于做了南旭国的叛徒,这未免有些忘恩负义,如此一来,义父必定会大感失望。” “此言差矣,我们东西南北四国,祖宗都是同一人,四国之间的情谊,牢不可破,绝不会发生战乱,如此一来,留在我北昱国又如何?我们总归是不会与南旭开战,无矛盾冲突,你更不必担心往后与南旭太子兵戎相见,这不能叫背叛,只能叫——另谋出路。” “四国之间虽无矛盾冲突,但毕竟存在竞争攀比,我离开南旭,投身其他国家,终究是不妥的。” “你若非要这么固执,那朕也没办法了。”宁子初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看样子你是铁了心的要跟随南旭太子了。” 说到这儿,他又笑了一笑,“小将军的态度如此坚决,朕也不好强人所难,小将军且回去吧,离开之前,朕依旧明确地告诉你一点,那就是我北昱国,随时欢迎你凤伶俐。” “多谢陛下看得起我,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告辞了。”凤伶俐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起了身,转身离开。 眼见着他的身影踏出大殿之外,宁子初唇角的笑意敛起,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 凤云渺……可真是养了一个好义子。 ……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冰凉的地面之上。 颜天真今夜有些睡不着。 窝在凤云渺的怀中,竟不自觉想起上一回做的那个梦。 那一场春梦了无痕,如今想想,还真是有些…… 想笑。 她内心深处果真是个无耻流氓…… 今夜不知会不会做那样的梦? 颜天真在凤云渺的怀中翻了个身,黑暗中与他面对面,他自然是看不清他的脸庞,却可以感受到他清浅均匀的呼吸。 鼻翼间有浅浅的淡香萦绕,那是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十分淡雅。 他一向是个很讲究的人,据说沐浴之时,用的是雪莲冰露,这并非是一种单纯的香露,也是一种药材,在沐浴之时加一点,能舒缓疲惫,有舒经活血散寒之用,又带芬芳之气。 雪莲制的药物,本身对肌肤保养也很有好处,长期如此沐浴,身上能不带芬芳就怪了。 他曾说过,他的住处还有小半瓶,如今快要用完了,已经托人捎信回国,让人再带两瓶过来,回头要拿一瓶来给她用。 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此刻,周遭的空气太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黑暗中,颜天真缓缓抬起了手,指尖抚上凤云渺的脸庞。 听着空气中那均匀的呼吸声,隐约可以辨别他口鼻的位置。 她的指尖,触上凤云渺的鼻梁,缓缓往下游移,游移到了他的唇上,一片的柔软冰凉之感。 鬼使神差的,颜天真朝着凤云渺的脸庞缓缓凑近。 趁着他睡觉时偷个香,不知会不会把他弄醒? 黑夜中,凤云渺似是有了感觉,眼睫颤了颤,隐隐有要睁开的迹象。 凤云渺只觉得睡梦中脸上似是有点儿痒,原本抱着颜天真,睡得很是安心,却又被脸上的奇异感给弄醒。 还未睁开眼睛,便忽然觉得唇上一软,熟悉的气息与感觉,让凤云渺眸中初醒的朦胧之感顷刻退散,神智也在这一刻清醒。 鼻翼间有熟悉的馨香萦绕,唇瓣被人辗转轻吮,反应过来是颜天真在亲吻他,他抬手扣住了她的腰身。 大半夜不睡觉偷亲他,还以为能瞒得过他么? 他微微起了身,一个侧翻,将颜天真压在了榻上。 凤云渺的忽然压倒,让颜天真有些惊奇,回过神后,凤眸之中一派笑意流转。 不是没有和云渺亲热过,却没有和他躺在榻上如此亲热过。 在桌子旁,在椅子上,在温泉洞内,都曾卿卿我我,很轻易就点到即止,但此刻身处同一张榻上亲热,暧昧的气息却是有些浓烈,一个不慎可能就擦枪走火,滚床单了。 颜天真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她知晓自己是很喜欢凤云渺的。 因此,对待下一刻可能发生的事,并不觉得排斥。 虽然心中做好了准备,可她终究未经人事,从来不曾经历过那档子事,这会儿也难免心跳加快,连带着耳朵都有点儿热。 凤云渺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变得湿润温暖,他的一只手压着颜天真的肩,另一手还钳制着她的下颌,仿佛是怕她逃开。 凤云渺的亲吻,温柔细致,却不容抗拒。 颜天真很快便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凤云渺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在她檀口中探索。 呼吸相闻,愈发缠绵悱恻。 忽然间脖颈一凉,颜天真眼中的迷离褪去了一些,清醒的神智回笼。 凤云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的下颌,游移到了她的衣襟处,冰凉的指尖,拂过脖颈之上的寸寸肌肤。 颜天真在这一刻,忽然便是有些紧张了。 而就在她有些恍惚的这一刻,唇上的力度忽然毫无预警地撤离了,颜天真顿时觉得身子一轻,压着她的凤云渺不知怎么的就起了身,挪到了床沿边坐下,垂眸不语。 颜天真见此,也坐起了身,“云渺,我……” “天真,别靠过来。”凤云渺开口,语气有些不平稳,似是带着一丝隐忍的压抑。 下一刻,他道:“我不该如此孟浪,对不住你。” ------题外话------ == 没有存稿好气哦,想一章放万更的,结果太晚没写完,又只能分两次。 二更三点前~ 第93章 勾引人的本事太高明(二更!) 颜天真听闻此话,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孟浪…… 他哪里孟浪了…… 若非要说孟浪,也是她孟浪才对。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分明是她先招惹他的,男子在面对心仪的女子送上门时,有几人能抗拒? 本以为云渺也会禁不住她的诱惑了,要是真的促成了好事,倒也算是水到渠成,毕竟双方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委实谈不上孟浪不孟浪…… 强迫才叫孟浪! 起初的发展,是在她预料之类的,云渺很显然有些抵挡不住,可就在她渐渐迷失之际,他却忽然毫无预警地撤离,这会儿还跟她道上歉了。 他道个屁的歉…… 他是觉得他的行为太过分? 完全不觉得…… 她若是不愿意,早就反抗了,又岂会安分地任由他为所欲为。 这会儿听着云渺的话,他似乎是含着几分歉疚说的。 “云渺,为何要说抱歉的话?”颜天真朝他挪近了几分,“我不怪你……” “莫要再靠过来了。”眼见着颜天真靠近了,凤云渺却往边上挪了一些,“我只是觉得,方才的行为有些太过火,只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颜天真一时有些无言。 过火个毛…… 但这句话她也就是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口,只因这话说出来,可就真显得她脸皮厚了,在云渺的心中,对她脸皮厚度的评价是——薄厚适中。那么,若是表现得脸皮太薄就显得虚伪了,可若是表现得脸皮太厚,有损形象。 因此,面对凤云渺此刻的歉意,她只能回了句—— “云渺,并非你对不住我,而是我对不住你,原本你我二人都睡的好好的,若不是我先去惹你,你也不至于……” 说到后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过就是想趁你睡觉偷个香……” “我猜得到你不过是想偷个香,不过,之后的确是我有些过火了。”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天真不过是偷亲了他,而他却是直接将她压在身下—— 她只是小小地想吃个豆腐而已,可他所想的却不止这么简单。 如此看来,依旧是他有些过于孟浪。 床榻之上,女子终归是处于被动的,若是他方才没有克制住,真的就将她占有了,她兴许朦朦胧胧地就那么由着他了,事后想想,必定会觉得太过草率。 虽说已经互诉心意,但毕竟没有名分,且,他们二人这段感情,目前还不为世人所知。 就这么把她吃掉,显得有些不厚道。 轻浮。 草率。 想到这,凤云渺再次开口,“天真,我是一定会娶你的。这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若是我还未兑现诺言,就让你失了身,未免有些混账。” 颜天真:“……” 还好啦。 她一向敢爱敢恨,如今这么喜欢他,还真就不介意**给他。 她自然也是在意名分的,也希望有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凤云渺身旁,被他迎娶过门。 她相信他会兑现诺言。 她看遍世间百态,看遍人情冷暖,一个人是否真心,她也看得出来。 正如凤云渺在最关键的时刻还能刹得住车,证明他心中对她很是尊重,正是因为这份看重,才会使得他一直不与她突破最后一层关系。 肌肤之亲,点到即止。 唉—— 要是换成一般男子,哪管三七二十一,喜欢的女子送上门,先吃干抹净了再说。 云渺还真的就矜持到底。 这么一来显得她好不正经! 不过幸好,她脑子里这些不正经的想法,云渺都还不知,若是被他知道了去,铁定要笑话她了。 想到这,颜天真不禁老脸一红。 她从前可不会这么不正经,为何如今只要和云渺待在一起,不揩点油不吃点豆腐,这心里都觉得不舒服…… 心中明明很是躁动,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死要脸皮活受罪。 一方面,也想维持着自己在云渺心中的形象。 想想就觉得有些上火。 也罢,随他去吧。 反正每回见面能吃上豆腐,也觉得挺知足了。 气氛又沉寂了良久,颜天真开口打破了沉默,“云渺,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该歇息了。” “你先歇息吧。”凤云渺道,“我此刻没有睡意,让我静静坐一会儿。” “好,那我先歇息了。”颜天真说的,回到了床的里侧躺下,盖上被褥,背对着凤云渺。 他这会儿睡不着,想必是在平息心中的波澜起伏? 唉—— 下次就不招惹他了,否则他也难受。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颜天真倒还能睡得安稳,躺着不过片刻,睡意便上来了。 凤云渺坐在床沿之上,听着空气中响起均匀轻浅的呼吸声,便知颜天真已经睡着了。 这会儿他心中也平静得差不多,便掀开了被褥一角,躺了进去。 一只手依旧习惯性地揽住颜天真的腰肢,缓缓闭上了眼。 …… 这一夜,二人便在相拥而眠中度过了。 第二日,颜天真悠悠转醒之际,睁开眼时,榻上便只有她一人,凤云渺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摸了摸身侧的被褥,已经没有了余温,他想必是很早就溜出去了。 颜天真起了身,穿戴整齐之后,走向大殿之外。 昨夜睡得可真安稳。 这一头的颜天真心情舒畅,另一边,太医院之内—— “本公主身上的这些红痕,你们得给我想个办法消!” 随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子声音落下,一声杯盏碎裂之声响彻空气中。 宁子怡坐在榻上,望着此刻自己手臂上的红痕,一脸黑沉。 这些都是被她抓挠过后的痕迹。 昨日实在是太痒了,堪称奇痒无比,让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在身上乱抓一通,所导致的后果便是,清醒过来以后,浑身上下四处都布满了红痕,都是被她指甲划过的痕迹,手臂上,腿上背上,随处可见片片红痕与肿胀。 又疼又痒。 一连几个御医都不能为她彻底改善状况,凑在一起扎堆议论了许久的功夫,费了不少劲才给她止了痒,虽然现在身上是不痒了,可肌肤上留下如此多的痕迹,一时半刻消不掉了。 看着身上的这些红痕,她心中就止不住的火大。 “公主殿下,这些痕迹,是因为您抓挠的太狠所导致,不是那么容易消下来的,臣等必定会想办法,为公主解忧。” “那你们快点儿想!”宁子怡有些咬牙切齿,“这些痕迹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问道:“对了,本公主昨日为何会觉得奇痒难耐,你们可是找到了原因?” “老臣正要跟公主禀明此事,昨日臣与几位太医为公主查看状况,公主身上果然有异样,就在公主的背后。” “背后怎么了?” “昨日医女为公主擦拭身体时,擦拭到了背部,发现公主背部的肌肤上,较之其余的地方有些泛白,似乎有粉末的痕迹,极少。医女觉得兴许有古怪,便将那块帕子保留了下来,那些白粉具体是什么,臣等还未琢磨出来,不过已经可以确定,公主突发怪病,与这白粉有关。” “由此看来,本公主果然是被人暗算,而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发痒。”宁子怡目光一沉,开口,语气有些冷厉,“你们一定要给本公主查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公主放心,臣等定当尽力。”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有宫人来报,皇后驾到。 宁子怡与站立在一旁的御医望向房门外,便见一抹金红的身影踏进了门槛。 “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你们全都退下,本宫与公主单独说说话。” 将闲杂人等全都遣退了之后,楚皇后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了床榻边。 “子怡,现在感觉如何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此刻是好多了,身上也不痒了,不过……” 宁子怡说到这儿,又是有些气愤,低头将衣袖撩起,让楚皇后看见自己手上的红痕。 “这些抓挠过后的痕迹,可是烦死我了呢。” “这倒真是有些麻烦,御医可有说这些痕迹多久能消?” “他们说了,一时半刻消不了。”宁子怡的脸色有些阴沉,“我已经可以确信是有人害我,太医方才说了,医女为我擦拭身体时,发现我背后有古怪,有奇异的白粉依附在肌肤之上,极少量,之所以奇痒难耐,多半就是这些白粉所致。” “好端端的,为何会发现这样的东西?”楚皇后看似关切道,“莫非是有人刻意接近你对你做了什么手脚?目的只是为了让你在大殿之上出丑。你仔细想想,昨日献舞之前,可曾觉得身体有异样?” “昨日献舞之前……”宁子怡想了想,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抬头,“有!我昨日出了大殿之后,走在路上,觉得脖颈后,似乎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力度并不算重,我回过身时,也没有发现任何人,当时不甚在意,也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之后在大殿之上献舞时,才开始发痒。” “如此说来,就是在那一下,你被人暗算了。”楚皇后垂眸思索,蓦然想到了个事,“子怡,本宫想起来了,在你昨日出了大殿之后,南旭国的那位小将军,也随后出去了……” 宁子怡听闻此话,神色惊愕,“莫非是他?可是他有什么理由来害我呢?没有证据的事,咱们也不能妄下定论,虽然他与我相继离开,也没有办法证明就是他动的手……” “这种事还需要证据吗?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了。”楚皇后嗤笑一声,“子怡,你心中是不愿意承认?南旭太子会为了颜天真来整治你吗?” 宁子怡的脸色顿时难看,“他怎么会这样对我?皇后娘娘,兴许是你想多了……” “昨日在大殿之上出丑的,可不单单只有你了,本宫与严淑妃,在你之前便已经丢了脸,宫宴结束之后,我们二人也交谈了几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本宫与严淑妃,包括子怡你,都是被人算计着丢了脸面,大庭广众之下闹了笑话,暗中出手的,必定是同一人。” 宁子怡不语。 是同一个人出手,这一点她信。 “子怡,这个时刻就不要再维护南旭太子,想想我们三人最近都与谁有争执吧,除了颜天真,咱们还与谁闹过不愉快?昨天我们三人齐齐闹笑话,这事必然与颜天真脱不了干系!” 楚皇后说到这儿,冷笑一声,“颜天真自然是没有那么高明的功夫暗算我们,放眼大殿之上,有功夫的人不少,但功夫高明到,暗算人能悄无声息的,且与颜天真关系匪浅的,有几人?除了南旭太子之外,本宫再也想不到其他人,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何你与那小将军相继离开之后,回来便觉得身体发痒,很显然,那少年这是听从了南旭太子的吩咐,对你出手。” “……” 宁子怡将楚皇后的话思虑一番,发现当真找不到错处。 他们三人,最近的确与颜天真闹得最僵。 颜天真是绝对没有那么高明的功夫暗算她们的,放眼整个大殿,会做她帮手的,只有寥寥几人。 凤云渺,的确是嫌疑最大的那个,经过楚皇后这么一分析,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可就算她们知道真相,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去讨说法,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为什么……”宁子怡咬牙切齿,白皙素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将雪白的床单拧成了一团。 “他怎么能为了那个贱婢这样对我!” “归根结底,咱们还是斗不过颜天真这个狐狸精。”楚皇后在床沿边坐下,淡淡道,“公主不必太过气愤,她勾引人的手段太高明,在这一点,公主自然是比不上她的,你是金枝玉叶,自有皇家女子的高傲,做不出下作的事,而她出身不好,骨子里就是卑劣的,南旭太子一时沦陷了,倒也不算奇怪。” “那依皇后娘娘之见,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皇后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阴凉的笑意,“她怎么对待你,你就怎么回敬她,医女从你背后擦拭下来的粉末,不是保留了么?那正好,回敬给颜天真,让她也尝尝那种滋味,将你之前经历过的,也经历一回。”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我要设法,将这东西也涂抹在她的衣服上?”宁子怡想了想,道,“这的确是个方法,若是成功了,她也会尝尝那种奇痒难耐的滋味,抓破自己一身皮,让我解气,可如今问题在于,她的衣食住行方面,宫人都把握得很紧,咱们哪能有机会在她的衣服上动手脚呢?” “子怡,你怎么糊涂了呢。”楚皇后笑了笑,“在宫里动手,自然不是明智的行为,如你所言,她的衣食住行方面,我们是很难下手的,但若是在宫外就不同了,你难道忘记了?每个月月中,妙衣坊都会有一批衣裳送进宫来,这其中就有颜天真的。” “是呢,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说来也真是可气,妙衣坊提供给皇家的衣裳,都是不带重样的,华美贵气,本该是我们皇家女子享用,却被她给分了一杯羹。皇兄还真是宠她,可纵然如此,她也不晓得感恩,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如何对得起皇兄?” “偏偏陛下还听不进我们的话,也是无奈了。”楚皇后叹息一声。 “若是要在衣服上动手脚,那就要趁早,等到了宫里恐怕就来不及了,在宫外就要动手才行。”宁子怡说到这儿,下了榻,“我立即出宫一趟,与妙衣坊那位老板娘,交谈交谈。” …… 妙衣坊。 “什么事儿啊?大中午的打扰我休息。” 装潢华丽的房屋之内,焚香缭绕,逶迤倾泻的珠帘之后,传出女子慵懒的声音。 “霓秋姐,贵客上门了,指明了要您亲自去相见呢。” “这贵客是有多贵呀,皇家的人?” “是呢,来人是怡长公主。” ------题外话------ ~\(≧▽≦)/~ 今天字数不少了哈,嘿嘿 第94章 不知好歹!(一更) “来的是公主,那的确是该相见。”云霓秋从榻上起身,慢条斯理道,“将公主殿下请进来,哦,对了,命人拿出茶具与茶叶来。” “是。” 宁子怡被请进屋内时,抬眸便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坐在桌后。 桌子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女子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将茶匙搁下之后,又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茶壶。 很快,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公主殿下请坐。”云霓秋招呼着宁子怡坐下。 “这是我徒儿自制的茶叶,外头是买不到的,公主尝尝。”云霓秋说着,提着紫砂茶壶倒了一杯,推到了宁子怡面前。 宁子怡自然没客气,端起茶杯到唇边抿了一口。 茶香浓郁,确实好喝。一口下腹,舌本回甘,齿颊生香。 “云老板这个茶着实不错。”宁子怡道,“回头可否卖些给本公主?” “公主若是喜欢这茶叶,还谈什么卖不卖呢?公主离开之时,我便让人装上两斤,给公主带回去。” 宁子怡听闻此话,淡淡一笑,“那就多谢云老板了。” “公主今日驾临我这妙衣坊,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宁子怡闻言,道:“在宫里闷得慌,便想着出宫逛逛,途经妙衣坊就进来看看,眼见着就快月中了吧,该有一批衣裳送进宫里去了,本公主想看看妙衣坊这个月为本公主制作的衣裳是什么样的。” “这个不成问题。”云霓秋淡淡道,“回头我让人领公主去看,若是有不满意的,公主便告诉我的徒儿们,让他们改到满意为止。” “如此甚好。”宁子怡说到这儿,又是淡淡一笑,“本公主可否看看全部的衣裳,连同其他人的一起看?” 云霓秋听闻此话,有些疑惑地挑眉,“公主为何要看其他人的呢?即便是看中了,也是不可能再做相同的样式了,我们妙衣坊,提供给皇族的衣裳不带重样,公主何必看其他人的?只需要看看自己的便好,想怎么改都成。” “万一其他衣裳里有本公主更喜欢的,本公主想换。” “这恐怕不行,妙衣坊为皇族做衣服,都是十分严格的,要做给谁,便会按照那人的喜好的颜色,以及喜欢什么品种的花儿,喜欢什么样的鸟雀来挑选花色,例如淑妃娘娘喜欢兰花,皇后娘娘喜欢梨花,德妃娘娘喜欢孔雀,贤妃娘娘喜欢白鹭,便按照她们喜欢的,来为她们的衣裳刺绣。” 云霓秋说到这儿,挑了挑眉,“妙衣坊制作衣裳的过程,工序都十分复杂,精挑细选,只为了令众人满意,不满意即可修改,不可与人更换,公主殿下总得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哪怕你看中了其他人的衣物,也不能任性地说换就换。” “这……”宁子怡蹙了蹙眉道,“看看总可以吧?” 宁子怡坚持要看,云霓秋便也妥协了,“只是看看,自然是可以,不过,公主不能靠近那些衣物。” “为何不能靠近?” “这是规矩,运进宫里的衣裳,都会悬挂在专门的绣房之内,除了妙衣坊的绣娘之外,不允许外人接触,确保衣裳不会出任何问题,若是送进宫后发现了问题,就是我们妙衣坊绣娘的责任。” 云霓秋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有了思索。 她岂会看不出宁子怡别有企图。 经商多年,自然会看人脸色,宁子怡的心思,在她眼中几乎是无所遁形的。 她分明就是想要接触月中运入宫中的那一批衣服。 虽然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阻拦她总归是对的。 若是应允了她,回头她在衣服上做些手脚…… 总之不答应就对了。 宁子怡眼见着云霓秋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心中只觉得这云霓秋还真是…… 多疑谨慎。 自己虽然是公主,却也不能强行破坏妙衣坊的规矩。 毕竟这妙衣坊,背后的靠山是皇兄啊…… 对这云霓秋,也不能给太差的脸色。 不如—— 开门见山地说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一个商人,最抗拒不了的想必就是钱财。 想到这儿,宁子怡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冲云霓秋道:“云老板,其实本公主今日前来,是想跟你做一门生意的。” 云霓秋听宁子怡如此说,眸底迅速掠过一丝笑意。 这位公主今日前来的目的果然不单纯。 她此刻愈发肯定,宁子怡想要在那批衣服上动手脚。 至于她为何要这么做,恐怕是看宫中某个人不顺眼,却又苦于没有办法整治,这才想着……在衣服上动手脚? 毕竟妙衣坊在宫外,没有眼线盯着,若是能做手脚,也不容易被人知道了去。 这年头害人的法子多得很,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可以入手,从食物到穿着,整人的方式都是层出不穷的。 “公主想要与我做什么样的生意?”云霓秋笑道,“洗耳恭听。” “云老板想必是认识颜天真了,若是本公主没有记错的话,在四国交流会之上,你们是碰过面了。”宁子怡轻描淡写道,“云老板对她印象如何。” “颜姑娘?”云霓秋回想起那一日初见颜天真时的情形。 对待颜天真,印象还是有些深刻的。 倾国倾城。 花容月貌。 冷艳逼人。 还有什么呢…… 没了。 想到这儿,她笑道:“这位颜姑娘是个妙人,相貌极其漂亮,跟个天仙似的。” “她的相貌的确是不错的。”宁子怡不咸不淡道,“人品却是拙劣得很。” 云霓秋低下头,轻抿一口茶,“这个我倒是真没看出来,与这颜姑娘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说上两句话,倒不觉得像是个品行卑劣之人。” “你与她不熟悉,自然是不懂她的,而本公主呢,是日久见人心。”宁子怡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开门见山道,“云老板,本公主要与你做的生意是——请你将为颜天真制作的衣裳交给本公主处理,本公主处理过后,再还给你们。” 云霓秋闻言,面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笑意,“公主想要如何处理?可否告诉我呢?”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本公主想要怎么处理是本公主的事,总之不会害了你就是。”宁子怡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只需要开个价便好。” “公主以为我会答应么?” “你还不知本公主要出价多少,还是不要这么快拒绝。本公主问你,你这妙衣坊一年能挣多少银子?本公主给你出了。” 云霓秋闻言,笑出了声,“公主,你要拿几百万两银子与我做这单生意?” “几……几百万两?”这倒是让宁子怡有些惊诧,“你这妙衣坊,一年能挣如此多的钱财?” “公主以为呢?妙衣坊所挣的钱财,其中有三成是来自于皇家,七成是来自于五湖四海的达官贵人。”云霓秋说到这儿,面上的笑意敛起,“妙衣坊与皇家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状况,公主如今却想要在衣服上做手脚,岂不是要砸我们妙衣坊的招牌?” “本公主没想过要砸你的招牌,你犯不着太焦虑。”宁子怡道,“出了事,你大可选择抵赖,或者推给手下的人,以你云老板在帝都的名声,出这么一点点差错,并不值得被人议论,你只说是你手下的绣娘出了错,不会有损你的名声的。” “呵。”云霓秋这回连客套话都懒得说,只是冷笑一声,“我手下的人就不是人了?我手下的人,就能在我犯了错误时拿来当我的替罪羔羊?我妙衣坊的绣娘尽职尽责,徒儿们也都乖巧听话,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是舍不得拿来顶罪的,公主,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你!”宁子怡沉下了脸,“云老板是不想给本公主面子了?” “给你面子,毁的是我妙衣坊的名声。”云霓秋不咸不淡道,“若今日来跟我谈这件事的是陛下,那我二话不说便能答应,可是公主您,还是不值得让我冒这个险的,纵然你能拿出妙衣坊一年的收入来给我,我也是不能昧着良心做事的呢,拿着黑心钱,只怕这夜里睡觉都会不安稳。” “你——”宁子怡磨了磨牙,“你们妙衣坊受皇兄的恩典,理应也为皇兄考虑考虑,这颜天真恬不知耻,魅惑君王,德行败坏,本公主要教训她,也是为了皇兄着想,你是否也该体谅体谅。” “陛下是聪明人,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操心他。我们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公主您要谈的这件事,我可真不想考虑,至于您说那位颜姑娘人品如何,这与我委实没有什么关系,哪怕她杀人放火,我们做衣服的照样不误工,我要的是这金字招牌,其他事情我管那么多做甚。” 说到这儿,她冷哼一声,“你们后宫里的人,想怎么斗,我都不感兴趣,但若是想要牵扯我们妙衣坊,门都没有!我绝不容许我们卖出的衣服出半点问题。公主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请回,恕不远送。” 宁子怡气极,却又拿云霓秋无可奈何。 来之前倒是真没想到,这个云霓秋会是个如此正经的生意人。 轻松就能得来钱财的事儿竟不做。 这年头,最诱人的便是钱与势。 这云霓秋真是—— 不知好歹! 宁子怡冷哼了一声,起身甩袖离开。 …… “颜姑娘,来客人了呢。” 仙乐宫之内,颜天真原本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忽听宫人来报,有客上门。 “是南旭国的女使臣,说是上回与颜姑娘学习了歌舞,受益匪浅,这回又想来拜访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道:“快请进来!” 前来请教歌舞的女使臣…… 不过就是过来替云渺传话的而已。 借口编得倒是挺好,同为女子又不需要有什么道德顾忌,便可光明正大地出入仙乐宫捎话。 宫人将那位女使臣带来了,颜天真便将闲杂人等给遣退了。 “颜姑娘,我们太子殿下邀请颜姑娘,午饭过后宫外相见。” 颜天真听闻此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地点呢?” “妙衣坊三丈开外的榕树下。殿下说,他最近想买新衣裳了,却又不知该如何挑选,请姑娘帮着他挑选挑选。” “好好好,回去转告你们殿下,我一定前去赴约。” …… 正午过后,颜天真照例带着两名宫人出宫。 今日出宫,她着的是男装。 “你们也该知道我身上还肩负着陛下给我的重任,此番出宫,也是为了执行任务,你们不必跟着,去千里香等着我吧,你们要吃什么随便点,就当是我给你们放个小假,否则每回出宫都跟着我,你们也等同于被限制了自由。” 颜天真朝着喜鹊杜鹃如此说着。 以往出宫,这两牛皮糖总是会跟着,但如今,小皇帝默许她与凤云渺亲近,在他给出的时限之内,她与凤云渺可以毫无顾忌地谈情,这两牛皮糖自然不能跟着,随意打发了就是。 喜鹊杜鹃也是识趣的,听着颜天真说要“执行任务”,便也都依着她的意思。 颜天真眼见着就要走进了妙衣坊,抬眼望向不远的三站之外,那榕树下,果真站立着一道海蓝色的身影,望着那道身影,她的唇角轻扬。 “喜鹊杜鹃,你们可以玩你们的去了。” 将跟着的两人甩脱了,颜天真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不远处的榕树下。 走到一半之时,凤云渺正好望了过来。 凤云渺原本只是不经意地随意一瞥,却看见了颜天真走过来的身影,那双桃花美目当即含笑眯起。 颜天真走到了他身前,笑道:“等了很久么?” “不久,也就等了片刻。”凤云渺挑了挑眉,“今日倒是没见到那两个牛皮糖,真是难得。” “被我打发走了,都跟她们说了,是执行任务,她们总不会赖在我身边的。” “如此甚好。”凤云渺道,“听说这北昱国帝都之内,所有成衣店之中,要数妙衣坊名声最响亮。” “小皇帝罩着地盘啊,皇家人所穿的衣裳,都是从这儿出来的,这也是达官贵人们的聚集地。”颜天真笑道,“名声最是响亮,价格也是绸缎商中最高的呢。” “应该的。等会帮我挑一挑衣裳。”凤云渺说到这儿,从衣袖中拿出了半片面具,递给颜天真。 宁子初为了九龙图,不阻挠他们二人的亲近,但在宫外,也不可太明目张胆地玩乐,以免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 戴上面具是最好的方法。 颜天真自然晓得凤云渺的想法,二话不说便接过了半片面具,戴了上。 “天真穿男装,也很俊俏呢。”凤云渺望着眼前的人,目光之中流转着淡淡笑意,“瞧这一身打扮,俨然一个神秘的翩翩贵公子。” “我知道我穿什么都好看,好了,咱们进去吧。” 颜天真轻笑了一下,迈步走向前头的妙衣坊。 她穿男装很俊俏…… 也掩盖不了她是姑娘的事实啊。 若她能生为男儿,应该也很会把妹。 “走慢些,等等我。”身后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颜天真放慢了脚步,等着身后的凤云渺靠近了。 凤云渺到了她的身侧,伸手便揽上了她的肩,“如今你装扮成男子,你我自然不好牵着手一起走,否则便会引人侧目,觉得你我有断袖之癖,影响不太好,不过勾肩搭背还是可以的。” 颜天真一时失笑。 勾肩搭背自然是可以的,正如他们二人此刻的举止,俨然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就这么搭着肩进了妙衣坊,才踏进了门槛,当即有侍女走上前来问候。 “两位公子……” 话未说完,在抬眸看到凤云渺之时,哽在喉间。 颜天真见此,轻咳一声。 “这位姑娘,劳烦带我们去看看衣裳,要上等的料子。” 云渺这番妖孽容颜,十个女子九个见着他第一眼都会发愣。 剩下那一个,要么就是女断袖,要么就是强装镇定。 颜天真的话语一出,那对面那发愣的侍女回过了神,当即道,“二位公子风姿卓绝,自然是要最上等的衣料才配得起你们,请随我来。” 侍女领着二人到了楼梯口,道:“请二位上楼,楼上有许上等的料子,样式颇多,想必会有二位喜欢的,我随后就到。” 颜天真宇凤云渺闻言,便相继踏上了台阶,走向二楼。 二人不知的事,就在他们身后,那名侍女抬起了手,将前头不远处另一名侍女招到了身前,道:“告诉霓秋姐,她心心念念的那位公子来了。” …… “云渺,我看你的衣裳几乎都是海蓝色,你只要这一种颜色吗?不考虑其他?” “从小到大穿习惯了,便不太喜欢其他的颜色。” “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就像我,我的衣服虽然以红色居多,但也有个别件黑白紫,偶尔换换颜色也挺新鲜。” 虽然她一直对红"se qin"有独钟。 但她偶尔也会尝试着其他颜色的衣裙。 “那依你之见,我该挑件怎样的衣服?” “不如也来件大红?” “不要,太艳了。” “紫色呢?显得贵气。” “看着不是太喜欢。” “白色,有仙气儿。” “……” “黑色,冷酷深沉。” “……” “罢了,你还是选你的海蓝色吧。”颜天真撇了撇嘴。 蓝色神秘,优雅。 云渺不爱其他的颜色,原本还想与他来一套正红"se qin"侣装。 如今看来…… 还是她配合他好了。 回头定一套海蓝色的衣裙,与他走在一起,显得登对。 话说回来…… 红配蓝也很是不错呢。 颜天真正在思忖着衣着搭配问题,凤云渺已经在二楼悬挂着的衣裳前走了一圈。 目前为止,还并未看到让他很满意的款式。 “云公子。”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嗓音,不算是陌生。 凤云渺回过头一看,便见一道黑色的纤影走近了。 一袭黑色曳地长裙,乌发高挽,面容姣美。饱满的额头之下,一双秋水明眸挟带着淡淡笑意,浓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扬起,肌肤细润,秀而不媚。 来人可不正是妙衣坊老板,云霓秋。 “云公子,你要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备上好茶迎接。” 云霓秋笑着走到凤云渺身前,“这层楼的衣裳,都是供达官贵人们的,不过,以你的容貌风姿,这些都配不上你,随我上三楼去,看中什么样式便告诉我,分文不取。” 一旁的颜天真将这话听在耳中,顿时眼角一抽。 看这云老板脸上的笑意,再听听她说的话。 要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备上好茶迎接。 以你的容貌风姿,这些都配不上你。 看中什么样式便告诉我,分文不取。 重点是—— 分!文!不!取! 妙衣坊的衣裳,华贵精美闻名帝都,价格昂贵同样令许多人望而却步。 遇上云渺就给他免单,凭什么! 想到这,颜天真顿时心中不爽,一把扯过凤云渺的手腕,冲着云霓秋笑了笑,“我们兄弟二人说点事,劳烦云老板稍候片刻。” 话音落下,便扯着凤云渺走远了些,确保云霓秋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这才朝凤云渺道,“你与这位云老板,交情很好?”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无甚交情,怎么了?” 颜天真神色不悦,“让她凭什么给你免单!” “她的想法与我何干,我并不会接受,又不差那点儿钱。” ------题外话------ == 三点前继续二更走起啊~ 第95章 你是不是醋了(二更!) “这不是差不差钱的问题。”颜天真白了凤云渺一眼,“这云老板的心思,你看不出来?” 凤云渺依旧重复着上一句话,“她什么心思与我何干?” 眼见着凤云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颜天真心中的不快顿时消散许多。 也是。 云霓秋什么心思,与他何干,他并不关心这样的问题。 而她,终归也是阻挡不了其他女子喜欢云渺的。 这以后情敌兴许还会更多,若是碰上一个就要心里郁闷,可不是自己找罪受。 想到凤云渺对其他女子冷淡的态度,颜天真这心中也就释怀了,再次开口,语气已经柔和了很多。 “你不在意就最好,不过,你要切记,不想招惹一个女子,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若是给了那么一丁点儿希望,或许就一发不可收拾。” 凤云渺听闻颜天真的话,有些好笑,“如此浅显的道理,还需要你来教我么。” 颜天真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凤云渺抬手,原本习惯性地想要抚摸她的头,可一想到不远处还有人在场,这样温柔的动作发生在两个男子身上,似乎显得有些怪异,便又将手收回。 “天真。”他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你是不是醋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反驳道:“没有,她一厢情愿的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若是你与她之间有些不单纯的关系,再吃醋也不迟。” 颜天真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个事,“对了,在四国交流会那一日,我跳舞所穿的那件‘刹那芳华’,是这妙衣坊的镇店之宝,妙衣坊的人是不卖的,后来,这件衣服被你拿到手了,我问你是如何拿到手的,你说是拿东西交换的,什么东西?” 凤云渺挑眉,“你可是怀疑了什么?” “有没有用美男计?”颜天真绷着脸,“那云老板对你的心思太过明显,你若是想要她的镇店之宝,对她轻轻一笑,她想必就神魂颠倒了,二话不说就会卖给你,或许……还白送呢。” “还真是让你给说对了呢,她一开始的确是打算白送的,不过,我与她非亲非故,自然是没理由接受她的赠予。” 当初颜天真与他提起那件镇店之宝,言语之间透露出买不到的失落之意,他在那一刻便已经决定,要为她买到那件衣服。 与她分别之后,他便踏进了妙衣坊。 都说了是镇店之宝,想必是极其珍贵的,拿再多金银,对方也不一定愿意售卖。 既然如此,那他也拿一件珍宝来交换。 先前在南旭的时候,手底下的人拿了件宝物孝敬他。是一个黑玛瑙手镯,玄铁质地,上头镶嵌的每一颗玛瑙都黑的发亮,经过工匠的精心打造,每两颗大玛瑙之间,夹杂着两颗小玛瑙并立在一起,刚好是大玛瑙的一半大小,颇有规律。 手镯之上,刻有复杂又不失精美的花纹,使得这镯子看起来愈发贵重。 手镯设有暗扣开口,佩戴或卸下来都很是方便。 在北昱国,黑玛瑙是不常见的,如此上等的材质与工艺更属于罕见,拿这手镯换那件镇店之宝,老板是不亏的。 原本是想将这镯子送给天真,但之后转念一想,天真一贯喜爱红色,这黑玛瑙手镯,与她并不算搭,比起先前送的那条‘星华’项链,还是差了好几个等级的。 不如就将这镯子拿去换一样她喜欢的物品,如此一来,她能更高兴。 带着了黑玛瑙镯子进了妙衣坊,有侍女前来相迎,带他去见了云霓秋。 见到云霓秋的那一刻,她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之后,一边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看账本。 直到侍女出了声,她才抬起了头。 云霓秋见到他的那一瞬,怔愣了许久。 直到他走到了柜台前,她依旧还未回过神。 他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件镇店之宝,不轻易拿来卖,你们妙衣坊的规矩,进来的人也都知道,我也不强人所难,这样吧,我拿一件珍宝,云老板看看是否愿意交换,是否值得交换?” 他说着,便从衣袖里掏出了装着黑玛瑙镯子的锦盒,将锦盒推到了云霓秋的面前。 云霓秋这才回过了神,伸手盖在了锦盒之上,并不急着打开,反而望着他,面上呈现一派柔和的笑意—— “这位公子,你要镇店之宝做甚?那可是姑娘穿的,是要拿去送心上人么?” 面对她的疑问,他懒得回答,只是淡漠道:“换不换?” 他只是为了那件衣服来,不想说太多废话。 而望着他这冷淡的态度,云霓秋并不气恼,反而莞尔一笑,“这位公子若是想要那件衣服,我自然是愿意卖的,哦不,白送,分文不取——” 话说到这,她还轻轻眨巴了一下眼睛。 望着她那挤眉弄眼的模样,他这心里觉得膈应得慌。 并不是所有女子抛媚眼都能如天真那样令人心神荡漾。 他心中虽然有些反感,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依旧无甚表情,只道:“与你非亲非故,委实没有必要白拿你的东西,既然你愿意割爱,那么这盒子里的东西便也归你,算是交换,你我之间,谁也不亏。” 云霓秋听闻此话,先是一怔,随即又笑道:“公子这性格,我可真是欣赏呢,来人,带公子上楼去取衣服。” 于是乎,那件镇店之宝,便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想,他能拿到这件衣服,大抵还是与他的容貌有关。 看样子那老板也是个以貌取人之辈,看着他顺眼,便大方地割爱了镇店之宝。 不过,他用来交换的镯子也绝非凡品,她是不亏本的。 委实称不上——美男计。 从头到尾也没与她多说两句话。 “她居然想白送?”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颜天真,脸色顿时又不太好看,“你给我交代清楚了,在买衣服的过程中,你与她有怎样的交流?说了几句话?可曾对她笑过?”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轻易对人笑的?我对你笑的次数,比对其他人全加起来还多。” “是么……”颜天真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 “我与她说了几句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要白送,我自然也是不会接受了,用一个珍贵的黑玛瑙镯子作为交换。” 凤云渺看出了颜天真的郁闷,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依旧轻描淡写,“那镯子原本是想送给你的,后来想想,对于黑玛瑙,你想必不是很喜欢,你素来对红"se qin"有独钟,这镯子与你也不算搭配,倒不如拿来换你喜欢的东西,你对那件镇店之宝的喜爱程度,必定会大于那黑玛瑙镯子。” 凤云渺这话一出,颜天真乐了,“这倒是……” 她的确挺喜欢光鲜亮丽的颜色。 黑色珠宝,冷色调,她倒不是很热爱。 再则…… 那黑玛瑙镯子再珍贵又如何,绝对比不上她脖子上的这条项链来得稀奇。 玫瑰晶链条,蓝宝石吊坠,透明晶石做陪衬,一闪一闪亮晶晶,高贵奢华又大气。 这么一想,颜天真心中顿时平衡,笑道:“云渺,你……” “夸奖的话就不必说了,过来帮我挑衣服。”凤云渺转身便走,桃花美目之中,笑意未散。 她醋起来的样子…… 也真是可爱极了。 走回了云霓秋身前,凤云渺的神情再度变得清冷,“劳烦云老板带我们去看衣裳。” “好。”云霓秋唇角噙笑,“随我上楼。” 二人跟随着云霓秋又上了三楼,云霓秋将身后跟着的侍女们都遣退了。 “太子殿下驾临,本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呢。” 此刻周围无闲杂人等,云霓秋便也对凤云渺换了称呼,走到他身前,轻笑着道:“太子殿下喜欢何种样式,说个大概,小女子亲自给你做?” 颜天真:“……” 妙衣坊的生意火爆,这店里的衣服,都是出自于绣娘或者云霓秋徒儿之手。云霓秋本人,一年所做衣服不会超出三件,这是外界的传言。 她一手刺绣的功夫无人能敌,所做衣裳让帝都之内多少贵女垂涎。 从雪花流仙裙到刹那芳华,赢得无数称赞。 多少达官贵人一掷万金,都换不来她的一手刺绣。 这也难怪小皇帝都给她做靠山,小皇帝所穿的衣裳,几乎出自云霓秋之手。 如今面对凤云渺,她全然无架子,倒似个羞怯的小女儿般,胸腔里头蹦哒的那颗芳心,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了。 面对云霓秋的大献殷勤,凤云渺依旧不咸不淡的,“本宫不管衣服是出自谁的手,只要让本宫满意便可,至于价钱,绝不会少。” “哎呀,还给什么钱呐!”云霓秋笑道,“殿下穿我妙衣坊的衣服,已经算是给了我们面子,穿出去走一遭,也是活招牌呀,对于殿下,我是分文也不想取。” 凤云渺听闻此话,斜睨了她一眼,“云老板,你若是再这样,只怕你要后悔的。” “我怎么会后悔呢?”云霓秋依旧笑得欢,“我话都已经放出来了,殿下想要什么随意挑选,不满意的便由我亲手来做,要几件都不成问题。” “云老板,你这献殷勤未免献得太明显。” “我原本也没打算隐藏我的心思。”云霓秋挑了挑眉,“自从在四国交流会之上,与殿下一较高下之后,我在心中对殿下便是道不完的仰慕之情,虽然是殿下的手下败将,我这心里却没有一丝不甘心呢,我想对殿下好,是我自个儿的事,又不图殿下什么,殿下何必拒绝。” 凤云渺依旧面无表情,“你若这么好心,倒不如将整个妙衣坊送给本宫,你说本宫要几件都不成问题,那么本宫的回答是,全部。” 云霓秋唇角的笑意僵了僵,“……” “你这妙衣坊倒是真名不虚传,衣裳料子极好,样式繁多,华美精致,整个店里,总会有几件本宫喜欢的,本宫喜欢的,就留着自己穿,不喜欢的,拿去送人情都不知能送多少,好看的女装,便全都留下来,送母亲送媳妇都是极好的。” 云霓秋眼角抽了抽。 整个妙衣坊,是她全部的心血…… 她再怎么大献殷勤,也是割不下这心头肉的…… 凤云渺看出了她的犹豫,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毫无起伏—— “真那么想送,就整个店都送了吧,只要你应承下,明日本宫就带人来搬空了去。想送本宫礼就得大手笔,要么就什么都别送,什么样的料子,什么样的刺绣,都依照价格一文不少地算。听懂了么?” 云霓秋静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显然不如之前有底气了。 “那就依太子殿下的意思罢,您慢慢选着,回头喊下人来算账付钱,我忽然想起还有好几日的账本没看,就先失陪了。” 云霓秋话音落下,转身便离开了。 云霓秋离开之后,颜天真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要么就别送,有本事就送整个店……云渺他倒是真会提要求。 云霓秋之前放的话是——要几件都不成问题。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不限制数量。 而云渺为了回绝她,回答竟是—— 全都要了。 云霓秋绝对舍不下这个血本的。 这就让人尴尬了……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的笑声,慢条斯理道:“满意了?” ------题外话------ ^_^ 二更奉上 第96章 要本仙女还是要面子?(一更) “满意满意,甚是满意。”颜天真笑道,“对待其他女子,就是该用这般不客气的态度,断绝了她们的念想,让她们晓得你对她们没有半分意思,也不接受她们的大献殷勤,如此,便能给我减少些情敌了。” 并不是所有爱慕云渺的女子,都像宁子怡那般招人烦。 “既然满意了,就好好过来给我挑选衣料。”凤云渺道。 颜天真笑着走上了前,“好好好,就来。” …… 这一头的二人相处温馨,另一边,宁子怡已经乘坐马车,怀着一肚子闷气回到了宫中。 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坐下,没过多久便听到宫女来报,皇后驾到。 她这才回来片刻,皇后便上门来了,这消息倒是够灵通,一听到她回来了,就忙不迭来问她事情进展得顺利否? “将皇后娘娘请进来。” 宫女退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皇后到了寝殿之内。 楚皇后一进殿,并便将其余的人遣退了出去,望着宁子怡那郁闷的神色,心中顿时猜到了几分。 “子怡,看你这脸色,是没成功?” “妙衣坊的云霓秋,可真不是个好相处的,好说歹说,竟都不愿配合。”宁子怡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个做衣服的美民女,架子摆得比谁都大,在本公主面前,鼻孔朝天的模样,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来气。” 宁子怡回想起在妙衣坊与云霓秋的谈话,气恼得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看来,这个云霓秋是不想趟浑水。”楚皇后轻描淡写道,“想想也是,妙衣坊的名声那么响亮,她作为老板,在卖出的衣服上不愿意出半点差错,也是合情理的,你倒也不必太过气恼,本宫也猜到了,事情未必会顺利。你一开始不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的么?” “我嘴皮子都快说破了,她都不退让半分。”宁子怡冷哼一声,“若不是因为她背后有皇兄做靠山,就以她对我的态度,我定能有办法让她的妙衣坊在帝都之内经营不下去!” 楚皇后闻言,不咸不淡道:“不必气恼了,对付颜天真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这么轻易地就让我们得了手,她也就不会在宫中蹦哒这么久了。” “凭什么她能整治我们?换我们整治她就不行了?”宁子怡冷笑道,“我不甘心,这口气我若是不出,必定寝食难安,她害我在宫宴之上丢这么大的人,无论如何,我都要回敬她。” “别着急,机会总是有的。”相较于宁子怡的情绪不稳,楚皇后倒是显得云淡风轻,“就在你出宫的这段时间里,本宫就在想,若是你无法得手,那咱们又得另想办法,就在本宫思索之时,无意中听到了宫人们的谈话,明日午时过后,咱们陛下会邀请其他三国的来使,去帝都三里之外狩猎。” “狩猎?”宁子怡听闻此话,怔了怔,“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处吗?他们狩猎他们的,与我们有何关系。” 宁子初每年都会去帝都之外狩猎几回,都是带着几名与他亲近的臣子们去。 她原本也不是很喜欢狩猎。 “子怡且听本宫把话说完。”楚皇后淡淡一笑,“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刚接到宫人的消息,说是这次的狩猎,陛下会带上几位女眷去,只因其他国的几位使臣都提议出想带着女眷前往,咱们陛下自然没有多说什么,便也随他们了。” “若是要带女眷前去参加,皇兄必定是会带颜天真的。”宁子怡冷哼了一声,“颜天真如今在皇兄心中的分量,这样的活动,皇兄想必是不会落下她。” “颜天真自然是会去,而本宫身为六宫之主,理应与陛下同行,除本宫之外,便是淑妃家族势力最大,陛下也会带上她,至于公主你……”楚皇后淡淡一笑,“若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的骑射之术还是可以的吧?” “这个倒是,父皇还在世的时候,便很喜欢狩猎,身为公主,骑马射箭自然是必须要学的,我的骑射之术还算不赖。” “既然有个还算不赖的本事,那自然不用藏着掖着,陛下想必是知道这一点,也会带着你一同前往。”楚皇后道,“狩猎这样的活动,男子们喜欢互相较量,女子们自然也不例外,四国的女眷,在狩猎场上也会想要一较高下,放眼宫中的女子,你的骑射之术名列前茅,理应一同前往。” “如此说来,你我加上淑妃,颜天真,咱们这四人又能聚在一起了。” 宁子怡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似乎有点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了,既然在衣食住行方面,咱们没那么容易下手,那正好,狩猎场就是个不错的下手地方,狩猎之时,众人四散开,能有谁去管她?皇兄与南旭太子,想必也不会猜到,狩猎场之内还会有人对颜天真下手。” “正是。不过皇家的狩猎场之内,不会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猎物,因此,若是要带点什么东西进去,也得十分小心谨慎才可。” “这一点我明白了。这次的机会,希望我们不会再错失。” 她就不信了,颜天真每次都能运气那么好。 …… 颜天真与凤云渺在妙衣坊之内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挑好了两套衣裳,付了帐之后,拿包袱一装,便走出了妙衣坊。 之后二人又陆续逛了几处地方,吃了不少点心,不知不觉,天色都快暗下来了。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尤其是玩乐的时间,转瞬即逝。”颜天真手上啃着糖葫芦,眼见着天色将暗,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云渺,我又得与你分开了。” “不必太过感慨,晚些我再去找你。”凤云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咱们就在这分别么?” 此处,正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边。 颜天真瞥了一眼四周,觉得行人有些多,便拉过凤云渺的手腕,拐进了一条暗巷中。 前方不远处,正是一种茂盛的榕树。 二人到了树荫之下,凤云渺有些疑惑地望着颜天真,“将我拉到此处,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与我说,怕被人听了去?” “也没什么要紧事……”颜天真撇了撇嘴,“想与你来一个临别亲吻,方才在街道之上,自然是没有那个胆子,毕竟我如今穿的是男装……即便是女装,在人前也是不好意思的……” “所以,将我拉来这清冷的巷子里,避开行人的视线,便觉得可以无所顾忌了?”凤云渺凑近了她一分,桃花美目之中一派笑意流转,“闭上眼。” 颜天真听闻此话,心中窃喜,很是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凤云渺轻柔的一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颜天真睁开了眼,望着他,有些无言。 亲个额头,还闭个毛的眼睛! 颜天真磨了磨牙。 凤云渺望着她有些郁闷的模样,挑了挑眉道,“好了,你我就在此处分别?” “告辞。”颜天真有些愤恨地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转身便要走。 然而,迈出了几步,却又觉得心中有些不甘心,脚下的步子一顿。 就这么走了,总觉得有些遗憾呢…… 想到这儿,颜天真吞下了口中的糖葫芦,转过身,奔到了凤云渺的身前,伸手搭上了他的双肩,试图将他的头往下拉低一些。 他个子太高。 虽然她的身形在女子当中也属于高挑,可站在他的身前,还是矮了一大截,若要亲吻他,需要将脚尖踮高了,站久了也会有些累的。 他若能乖乖低下头,自然最好。 凤云渺察觉出了颜天真的意图,心中起了逗弄的心思,便故意不依着她,身躯依旧站得笔挺,挑眉道:“天真要做什么呢?” 颜天真道:“低头。” “为何要低头?” “让你低头,就给我低头!” “你将理由说给我听听。” “你明知故问!”颜天真低斥一声,“你若是再不依着我的意思,我可就翻脸了。” 凤云渺听着她这话,更是觉得好笑,“天真,我瞅着你这态度怎么就如此野蛮?你想吃我豆腐,也总得客气些才行,又想占便宜,态度又要如此霸道,可真是……” “本姑娘就是这样的性格,又要占你便宜,又要你低头。”颜天真轻描淡写道,“我想亲亲你,这不是恳求,这是命令。” 凤云渺:“……” 这会儿,他脑海中不禁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在将来的某一日,他与她洞房花烛,她是否也会用命令般的口气道一句——把衣裳脱了,好好伺候伺候本仙女,若是伺候得不好,休怪我翻脸。 这媳妇还真是够强势的。 凤云渺神游着,面前的颜天真却有些没耐心了,抬手一掌拍在他肩膀上,似是在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凤云渺这才回过了神,低头望着她,目光之中的笑意依旧未散。 “天真,你如此野蛮,我若是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你,岂不是显得没面子?” 颜天真听闻此话,笑道:“那就要看你如何选择了,要本仙女,还是要面子?” 凤云渺闻言,眼角微挑,“我若是两样都想要,可不可以?” “可以的,在外人面前呢,我会给你留足了面子,绝不会让你有一点儿丢人。”颜天真嫣然一笑,“但若是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情况之下,我就不需要给你什么面子咯。” 凤云渺细细考虑了一番,道:“听起来倒是不难接受,也罢,依了你,江山美人,我都能选择后者,面子与美人,我选择的依然还是后者,看来,我这贪恋美色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话音落下,便伸手捧起了颜天真的脸颊,低下了头,覆上了她的唇瓣。 亲了一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抬起了头,“天真,你手上的糖葫芦还未吃完,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把糖葫芦粘到我的头发上,那种黏糊糊的感受,我不想再体会第二回。” “放心,绝不会再有第二回。”颜天真说着,连忙将手中的糖葫芦背到自己身后,道,“保证不会再弄到你身上。” “就怕你又回弄到自己身上。”凤云渺说到这儿,干脆利落地将手伸到了颜天真身后,夺过了她手中的那串糖葫芦,直接朝边上一扔。 糖葫芦脱手的那一刻,颜天真不悦的声音也响起,“我的糖葫芦!未经我允许,你怎么能扔……” 剩下的话并未说完,便被凤云渺的唇堵了回去。 颜天真:“……” 这下子她也不好再抱怨什么了。 没有了糖葫芦的羁绊,双手空空,也就能放心地搭在了凤云渺的腰上。 凤云渺含着她的唇瓣,辗转轻吮。 唇间都是糖葫芦的味道,清甜可口。 糖葫芦这个东西,果然还是挺好吃的。 他想,大概这以后,只要吃上糖葫芦,便能回想起,与她在这小巷内亲吻的情形了吧。 她的吻,是甜的。 一旦触碰上了,还真让人有些舍不得放开。 唇瓣厮磨了好片刻,凤云渺撬开了她的牙关,才准备深入,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的议论声响起—— “这年头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啊?要亲热也不在家中,这地方虽然不怎么热闹,也难免会被人看见的呀。” 这声音有些许的沧桑,听着像是一个老婆婆。 而就在她说话之后,另一道声音接过了她的话,带着明显的讶异—— “年轻人亲热,不算什么稀奇事了,可你看清楚了没?那俩人可都是男子啊,男子!” “个头较高的那个,虽然看不清全脸,可就这么看上去,似乎长得也挺好看的,戴面具的那小伙子,光看半张脸,想必也不赖呀。” “两名男子还能抱在一起亲热许久,真是有伤风化!” 凤云渺听着身后的声音,再也没有兴致继续下去,颇为不舍地松开了颜天真的唇,拉扯过她的手腕便跑,背对着身后的两位老人,不让那二人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方才那巷子的确是清冷,但偶尔也会有人路过,方才听着那两人的议论,显然是把他与天真当成了一对断袖。 幸好,跑得快,不会让人认出来。 颜天真自然也是听到身后的议论之声,便由着凤云渺拉她跑出小巷。 越想越是觉得好笑…… 卿卿我我这种事,以后还是在确保无人打扰的情况之下进行,省得中途中断,令人心生不爽。 与凤云渺远离了小巷之后,凤云渺松开了她的手。 “云渺,时辰真的不早了,你我得分开了。”颜天真道,“喜鹊杜鹃她们们还在千里香等着我,我这就要过去与她们会合了。” “去吧。” 与凤云渺分别之后,颜天真便一路走向千里香,喊着喜鹊杜鹃一同回宫。 …… 回到了宫中,颜天真将身上的男装换了下来,到了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待着的藤椅上坐下,回想起之前在巷子里发生的情形,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喜鹊来给她上了茶,眼见着她心情愉悦,不禁问道:“颜姑娘,何事如此开心?”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便发笑了。” “我这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颜姑娘,野姑娘听了之后想必也会欢喜的。”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好奇了,“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明日午时过后,陛下会邀请其他三国的来使,去帝都城外的狩猎场狩猎。”喜鹊笑道,“颜姑娘,您也是可以一同去参加的呢。” “狩猎?”颜天真挑了挑眉,“听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呢,去的人很多吧?” “狩猎这样的活动,去的人当然多,以往陛下也会带着许多臣子去,这一次人会更多,三国的来使们,身份高的都会去,还会携带些女眷,陛下自然也要带几人去。皇后娘娘不善于骑射,过去便是贴身侍候陛下,淑妃娘娘与怡长公主擅长骑射,过去便要与其他三国的女眷们一较高下。” 喜鹊说到这儿,笑问颜天真,“颜姑娘还从来没有去狩猎过吧,陛下说了,这回要带着你一同去,我服侍颜姑娘这么久,还真不知道颜姑娘是否擅长骑射?” 颜天真笑道:“还算不赖吧。” 骑马射箭,根本难不倒她。 上一辈子就会做的事了,虽然这辈子不常接触,但也不至于太生疏。 不过这技术能不能比上一世熟练,就不得而知了。 狩猎…… 云渺也是会去的。 真想看看云渺骑高头大马弯弓射箭的模样…… 想想便觉得那画面应该是养眼。 颜天真想到这,目光中的笑意掩藏不住。 喜鹊将她欢喜的神色看在眼中,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因为能参与狩猎而感到欢喜,便也笑道:“颜姑娘很欢喜吧?陛下对颜姑娘可真好,干什么都不忘了带上颜姑娘去凑热闹,听人说,狩猎很有意思呢。” 颜天真懒得去反驳她的话,更加不会解释,便顺着她的话道:“是呢,我很欢喜。” 小皇帝的人,还真是逮着个机会都要说他的好话。 “对了,喜鹊,我的衣裳那么多,有没有骑射装?” 她最不缺的就是漂亮衣服。但若是骑马射箭,可不能穿那些衣裙,要穿束着袖口的劲装,样式简洁不繁琐。 “颜姑娘放心,有的。陛下早就给你准备了呢,他知道,迟早是会带您去狩猎的。” “陛下还真是有心了。”颜天真轻描淡写道,“我这从未去过狩猎场的土包子,明日也能见识一番了。” …… “天呐,这些东西你是打哪来的?” 淑兰殿之内,响起一声压低的女子惊呼。 “妹妹不必惊慌,此刻它们是不会咬人的。” “真的假的?蛇怎么可能不咬人?”严淑妃站立在桌前,望着桌上摆着的一个陶瓷罐,罐里头,此刻正盘旋着五条小蛇。 这五条小蛇花色鲜艳,有红黑相间的,也有小花蛇。 常听人说,蛇身的颜色越鲜艳,蛇的毒性也就越大。 这些蛇想必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不过说来也奇怪了,它们此刻十分安静地呆在罐子里,没有半点想攻击人的意思,难怪楚皇后方才会说一句“此刻它们是不会咬人的”。 “皇后娘娘,这蛇为何如此听话?”严淑妃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楚皇后道:“这是我托人从黑市里带来的呢,想要弄到这五条蛇,可是不容易,能避开陛下的眼线,都算是一大难题了。” 楚皇后说到这儿,笑了笑,“知道为何它们现在不咬人么?因为它们如今处于昏厥状态,养蛇人给它们下了"mi yao",暂时限制了它们的行动,他们此刻是没有多少力气的,很是无害呢,你瞧。” 楚皇后说着,伸手到了罐子里,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蛇头。 蛇果真是没有什么反应,任由她触摸着。 严淑妃见此,道:“如此说来,将它们带入狩猎场里就不难了,可是,要如何唤醒它们?你方才说,它们被"mi yao"迷晕了,这才不害人。” “自然是有办法可以唤醒的。”楚皇后说到这儿,低头从袖中摸出了一个药包,递给了严淑妃,“这里头装着的是解药,回头往它们头顶一洒,自然就能唤醒它们了,别忘了在你的马身上涂些雄黄粉,这样蛇就不会靠近你了。” ------题外话------ == 三点前继续二更呀~ 话说,如果末尾写楚皇后被蛇咬了一口,那可真是神作了哈哈哈哈 第97章 狩猎计划(二更!)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放蛇的事要由我来做?” 严淑妃有些不太乐意了。 上次四国交流会,皇后要对颜天真下手,也是借着她的手做事。 这一回狩猎场上放蛇,又得她去做? 总觉得自己像是她的工具一般,什么不好办的事儿都要交给自己来做。 “淑妃妹妹看起来不太甘愿?”楚皇后望着严淑妃的神色,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是觉得本宫不厚道么?总是让你去做事。” 不等严淑妃接过话,她又道,“若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本宫也想要自己出马,可惜本宫不擅长于骑射,到了狩猎场之内,自然是不能与你们一同策马扬鞭,只能静候在大营边上,为陛下端茶递水,若离开得太久,说得过去么?” 楚皇后这话一出,严淑妃顿时接不上话了。 不擅长骑射的女眷,过去了也只能坐着,呆在狩猎区域之外。总不能四处乱跑,在规定的狩猎范围之内,只有骑马才可进去,若是没有骑马贸然入内,兴许会被眼神不好的狩猎者当成猎物给射杀了。 因此,狩猎过程之中,楚皇后是注定进不得狩猎区域了。 如此说来,放蛇的事,还真是得自己来做了。 “淑妃妹妹,就算本宫不出主意,你也会设法对付颜天真的,你敢说你出的主意就会比本宫好吗?不见得呢。” 楚皇后说到这儿,低笑了一声,“既然你我都是要对付他的,又何必太计较是谁去做事?本宫提供了主意,你付诸行动,你我二人联手,又有何不好?若是真的把颜天真给除了,岂不是也大快人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严淑妃也懒得再计较下去,淡淡地回了一句,“皇后姐姐说的是。” 要是这一次真的能把颜天真给除了,她倒是真不介意自己被皇后当棋子。 颜天真。 走着瞧吧。 …… 是夜,月色凉如水。 颜天真白日里玩得欢乐,逛了太多地方,到了夜里,早早的就犯了困,今日没有熬到凤云渺过来,便上榻休息了。 凤云渺溜到颜天真的寝殿之内,看到的便是一道人影背对着他,躺在榻上。 今夜这么早就歇息了? 凤云渺迈着步子,缓缓走上了前。 颜天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翻了个身,看见的便是一道修长的人影落在床沿边上,伸手过来,轻勾了一下她的鼻梁。 “平日里你可不是这么早睡的呢。”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慢条斯理,携带着点点笑意。 颜天真往床的里侧挪了挪,为凤云渺空出了位置。 “玩得累了就早些睡呗。” 凤云渺上了榻,钻进了被褥之中。 颜天真又主动往他怀里靠了过去,凤云渺顺势环住了她的腰。 这腰身可真是纤细,摸上去一点儿多余的肉都没有。 这丫头每日吃那么多,从不忌口,零嘴瓜果点心一样不少,如此能吃,也长不出膘来。 这便是练舞的好处么? 虽然纤细,却不干瘦,一身肌肤紧致,手感极好,十分健康的一种纤细。 她的身段,是他目前为止所见过的女子当中,身段最好的。 “云渺,听说明日下午有狩猎。” 颜天真的话传入耳中,将凤云渺的思绪扯回了。 凤云渺轻轻道了一声,“嗯,宁子初是否也邀请你去了?” “你怎么知道?” “呵,这种多人齐聚的活动,他怎么会落下你,你性格顽劣大胆,狩猎其实也是挺有意思的一种玩乐方式,他自然会带你一起。”凤云渺不咸不淡道。 “云渺,你好了解他呢。” “对待敌人怎能不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了解他有什么好稀奇的。” “四国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北昱和南旭也不例外,总不会兵戎相见的,你却说他是敌人,所指的是——情敌?”颜天真轻笑一声。 凤云渺不再接话,将她揽紧了,道:“睡吧。” 颜天真抿唇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眸。 …… 第二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与前几回一样的,凤云渺早已不在了。 她都不知他是何时醒的,且,他每次离开的时候,也从未惊醒过她。 颜天真掀开了被子,正准备下榻,这么一掀开,却看见凤云渺躺着的地方,放着一个黑色的—— 如同皮夹一样的东西? 颜天真伸手将那东西拿了起来,果真是皮质的,触感柔滑,不知是羊皮制的还是牛皮。 将这小包打了开,看到的便是—— 一排小弯刀。 总共十把,三寸长半指宽,刀身呈波浪形状,泛着冰冷光芒。 原来竟是个刀囊。 这东西应该不是云渺落下的,而是……给她的? 给她作为防身之用么。 看这些小刀,伤人应该挺好用。 话说,今日下午的狩猎……同行的还有楚皇后宁子怡那一干人。 冤家路窄,身处在皇宫之内,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外出活动,还是要与这几人打照面。 她们几人一贯花招百出,虽然整人的法子都不太高明,但也不得不提防啊。 之前被云渺在宫宴上整治了一番,出丑闹笑话,这心中必定都很是不爽。 话说回来,宫宴之上出丑的事,她们想必会怀疑到她头上吧? 宁子怡那样不灵光的脑子未必能猜到什么,但楚皇后是三个人里最精明的一个,兴许会发现些什么。 她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真被她们猜到了,不报复回来,都不符合她们的性格。 今日的狩猎场上,依旧得小心谨慎了。 …… 用过了午膳之后,便有宫人前来仙乐宫内接颜天真。 “颜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队伍都差不多齐了,陛下与皇后娘娘他们已经先行一步,咱们也该跟上了。” “好的,就来。” 寝殿之内传出悠悠一声女子嗓音,下一刻,一道火红的人影便从大殿之内踏出。 宫人望着那道人影,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 乖乖,这颜姑娘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颜姑娘,咱们走吧。” …… 黑云山狩猎场,专供皇室成员打猎玩乐所用。 马车停在了山脚之下,颜天真掀开了车帘,望着外头的景色,感叹了一句——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当然了。”随身侍候的喜鹊笑道,“此处地域辽阔,河流众多,水草丰美,景色宜人。且周边山势起伏,植被繁茂,冬季常有白雪覆盖,银装素裹,煞是好看。颇为有名的皇家狩猎场。” 颜天真唇角轻扬。 的确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打猎玩乐,也是一种享受。 前头停着数辆马车,此刻从马车上下来的,便都是其他三国的人。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地方而去,颜天真瞭望了过去,约莫五六丈之外的地方,侍卫们正在安营扎寨。 颜天真也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 “早就听闻黑云山狩猎场景色十分好看,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假。” “朕许久之前,就听闻段兄精通骑射之术,今日朕倒是可以见识一番了。” 宁子初与段枫眠坐在帐篷前的大石上交谈,身后有宫人为二人斟上了美酒。 二人举起酒盏,碰了杯,正打算饮下,段枫眠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纤细的红影走了过来,下意识看过去,这么一看,却是微微一怔。 来人正是颜天真。 为了骑马方便,今日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束袖劲装,衣领与袖口处是羽毛的刺绣,腰上同色腰带,颜色稍显深沉一些,上头繁琐精美的花纹刺绣纹理清晰,这件劲装,更显高挑纤细的身段。 她的装扮简单却又不失美丽,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并没有太过严肃地堆成云髻,反而是简便而不失礼仪地梳成一束漂亮的马尾,以红色的发带缠绕。乌发衬着白瓷般的肤色,在艳阳下泛着光泽,一双丹凤美目顾盼流转之间,无端地惑人心神。 这个女子的美,由内而外从头到脚,无一处地方能挑出不足之处。 难怪总被人称为天仙。 果然天仙,无愧天仙之名。 段枫眠片刻的失神,落在宁子初的眼中,宁子初便出了声,将他的思绪扯回—— “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段枫眠点头,颇为直接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应该是朕目前为止所见到的,唯一一个能担上‘倾国倾城’这四字的女子。” 从前总是听说谁家的姑娘国色天香,谁家的女儿貌若天仙,此刻想想,都只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 这世间从来不缺美女,如花似玉,清秀可人的大有人在。 但并不是所有的美女,都能担上绝色美女的名号。 何为绝色? 应该是世间少有的,而不是随处可见的。 美人,随处可见。 绝色美人,万中无一。 如颜天真这仙女般的美貌,实属罕见了,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一种寻常女子少见的——气势。 不错,她是一个有气势的女子。虽有如花美貌,却并不是小鸟依人的那一类人,她眉眼之间有些若有若无的张狂之色,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分大气。 楚皇后都没有她那样的张扬姿态。 严淑妃没有她那样的妖娆冷艳。 宁子怡更是小家子气,从容貌到风姿,都与颜天真没有丝毫可比性。 难怪…… 性格阴暗如宁子初,目中无人如凤云渺,都会看重她,欣赏她。 不单单是因为她的美貌,也是她那性格。 段枫眠在心中思索着,若是这样的女子会在他的宫中,他对她,应该也会与众不同吧? 颜天真,一个绝对有资本的女子。 “天真一向被人称赞惯了,听到多么好的溢美之词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宁子初说到这儿,偏过了头,朝着身后站立着的宫人道,“去击鼓吧。” 狩猎场上,一次击鼓,代表即将整装出动。 二次击鼓,便是等同于狩猎开始了。中间相隔不过片刻的时间。 两声击鼓过后,无数马匹从帐篷前奔腾而出,朝着前头茂密的树林而去。 宁子初策马扬鞭,目光很快锁定了前头的一只鹿。 他当即将手一个反转背到身后,从背着的箭囊中取出了一支箭羽,搭在弦上,瞄准了那只鹿。 随着利器破空之声响起,离弦之箭,以难以抵挡的速度射向那只鹿! 眼见着箭羽离那只鹿不过一尺的距离,就要命中,就在这样的时刻,宁子初忽见右侧方向疾射来一支箭羽,竟准确无误地将他射出的那支箭羽硬生生打落! 小鹿受了惊,大难不死,慌忙转头逃跑。 宁子初目光一寒,望向右侧方。 谁敢拦他的箭羽! 而就是这么一眼望过去,让他的目光更加冷冽。 一丈之外,一匹褐色骏马缓缓踱步而来,马背上坐着的那人,一身海蓝色锦衣,银冠束发。 宁子初望着来人,开口,语气清凉,“南旭太子,为何要放走朕的猎物?” “真是不巧。”凤云渺轻描淡写道,“狩猎场上,原本就可以争抢猎物,陛下所看中的这只猎物,恰好我也看上了,不过呢,我倒挺是喜欢的,也就不忍伤害,原本可以一击命中,我却还是放过它了,谁让我喜欢呢。” 话说到这儿,他低笑一声—— “陛下没能抢得过本宫,大可不必往心里去,胜负乃兵家常事,陛下再去找别的猎物罢。” ------题外话------ ~ 云渺:快说我帅不帅 第98章 争夺猎物(一更) 宁子初没有料到凤云渺会给出这样的一番回答。 陛下所看上的这只猎物,恰好我也看上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陛下再去找别的猎物罢。 此猎物非彼猎物。 这厮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在和他叫板,意图要将颜天真从他身边夺去。 想到这,宁子初冷笑了一声,“南旭太子,方才的那只小鹿虽然被你放跑了,但你可别忘了,这皇家狩猎场是朕的地盘,他再怎么跑,也跑不出这狩猎场。这么看来,不管他究竟会不会成为朕手中的猎物,都是逃不出朕的地盘的,你说是么。” “那可未必。”听着宁子初的话,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小鹿受陛下所禁锢,想要逃离这狩猎场或许有些难,但若是有人愿意助它,将它带离此处,它依然可以摆脱陛下的掌控。” “朕绝不允许有猎物逃离朕的地盘。” “这狩猎场之内猎物众多,你以为,所有猎物都会心甘情愿的被束缚着么?总会有想要往外跑的,也总会有个别猎物能顺利逃出这个圈子。” “南旭太子是一定要和朕抬杠了。”宁子初轻瞥凤云渺一眼,“你看这样如何?方才被你放跑的那只小鹿,兴许还没有被新的猎人给盯上,咱们现在便去追赶,看看谁先追赶到。” 凤云渺悠悠道:“奉陪。” 话音落下,并立即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他身后,宁子初冷哼了一声,也策马追了上去。 就在二人都策马离开之后,另有两只马匹,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缓缓踱步。 宁子初与凤云渺方才只顾着争执,便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将他们二人的话全听在耳中。 今日的狩猎场内原本就较为喧闹,细微的动静听不到,实属正常。 “静王殿下,方才我义父与贵国陛下,是否在吵架?” 凤伶俐望着已经奔远了的两匹骏马,朝着身旁的人道。 宁晏之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的确是在吵架呢,而且火药味还有些浓郁,小将军听不出来?” “义父常常说,我武艺高强,脑袋瓜子却不太会转弯。”凤伶俐道,“我真就有些不明白了,这狩猎场之类的猎物如此之多,为何你们陛下却要为了一只小鹿与我义父争执?那只小鹿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 凤伶俐说到这儿,嘀咕了一声,“好像义父也不是很喜欢鹿啊。” “噗嗤——” 宁晏之笑出了声,“小将军,你还年少,有些道理,还不太懂,他们二人之所以争执,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那头小鹿,你是没能听出他们的话外音。” 凤伶俐好奇道:“静王殿下,可否跟我说说?” “你这年纪还未经历过男女之情,自然不懂,等你再长大一些,再回想起他们二人今日的那番对话,必定会有所领悟。”宁晏之也不解释,只笑道,“现在若是跟小将军解释这些,为时过早了。” 凤伶俐压根就听不出来,那两人口中的‘猎物’是什么意思。 一头小鹿,哪能得他们都看重,不过是那头小鹿幸运了些,被他们用来比喻一个人罢了。 有句话说得好,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是未来的九五之尊。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所谈的不是国情,不是朝政,不是百姓。 而是美人。 莫非这就是说书人口中常说的红颜祸水? “你们这些大人,说话总是绕这么多弯,听得我头大。为何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呢?说得直接一些,旁人也听得明白些。”凤伶俐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埋怨,“这年头,许多人做事喜欢走弯路,何必连说个话都要走弯路,如此一来,显得书念得比别人多吗?” 宁晏之想了想,道:“还真是这样的,人为何说话喜欢绕弯,还不是为了显示自己聪明。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就喜欢拐弯,最好是让旁边的人都听不懂,有些话,叫做聪明人之间的对话。” “所以我是蠢笨之人,胸无点墨。”凤伶俐撇了撇嘴,“义父说的没错,闲来无事时还多看点书,否则以后连人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都听不明白了。” 是伶俐如此说着,目光之中的疑惑依旧未退散。 还是有些想不通,义父为何要为了一只鹿跟北昱皇帝较真。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学问? 真是令人费解。 凤伶俐想不明白,便觉得心情有些不太愉悦。 而就在这个时候,余光瞥见一旁的大树枝上掉下一物,那东西半吊在树上,忽然便是毫无预警地朝着他冲了过来! “当心。”身旁的宁晏之出声提醒了。 那半吊在树上朝着凤伶俐冲来的东西,是一条青蛇。 凤伶俐并未多想,几乎是在宁晏之出声提醒的同时,长臂一伸,稳当地掐住了那青蛇的七寸! 且,掐住了之后,手握成拳,狠狠得将那蛇身拽在手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蛇身七寸的地方已经扁平。 下一刻,凤伶俐又用上了另外一只手,抓紧蛇头以下的部位,将整只蛇拿在手上拧成了一个结,狠狠一扯! 整条青蛇一分为二,他的左右手上各自拿着半截蛇身,朝着身后一甩, 那速度快准狠,连一旁的宁晏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徒手拧蛇,当真不过片刻的功夫…… 那条青蛇虽不算粗,个头绝对算是不可小瞧的,凤伶俐竟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在短暂的时间内将其分尸。 宁晏之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 先前听闻这少年武艺高强,之后在华阳殿上看到他耍了一通剑舞,只觉得他真是武学奇才,在练武方面极有天赋,少有人能匹敌。 方才见他这般动作,心中对他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些。 这少年瘦削,力气却大得吓人。 “小将军,许多人都说,你能认南旭太子做义父是你的荣幸,可依本王看来,南旭太子能收到你这样的义子,才是他的幸运呢,如今这世道将才难求,如小将军这样年少有为的真不多见,南旭太子,真是好运气啊。” 宁晏之此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听在凤伶俐的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静王殿下不必多说了,接下来是否又要说,你们北昱如何缺将才,希望我能投奔到你们朝廷?这样的话,你们陛下已经说过了,静王殿下就不用再说一回了,伶俐这心中永远都是装着义父的,其他人条件开得再好,也是无用。” 宁晏之听闻此话,难得怔了一瞬间,回过神之后,便是笑道:“小将军可别误会了,本王……” 然而,不等他将话说完,凤伶俐已经调转了马头,策马离开。 宁晏之:“……” 这少年还真是…… 看他心思挺是单纯,可不该他多想的,他又偏偏想得太多。 不过就是纯粹地夸奖了他一句,还被他认为是别有意图。 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 “驾!” 茂密的树林之内,火红的身影策马扬鞭。 颜天真一边疾驰着,目光一边朝着四周扫视,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一只灰色的野兔。 她将手背到了身后,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在了弦上,瞄准了那只还在奔跑的野兔,疾射而出。 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中了那只野兔。 “颜姑娘这箭术真是不赖。” 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笑声。 颜天真闻声回头,看到的便是一匹棕红色大马缓缓踱步而来,马背上坐着的那人,一身月白色锦衣,可不正是西宁国的君主段枫眠。 听到人家的夸奖,自然是得回上一句—— “西宁陛下过奖了,我这技术也算是一般。” “颜姑娘倒真是谦虚。”段枫眠笑道,“才貌双全,歌舞一绝,又八面玲珑,你是个妙人。” “原来在西宁陛下的眼中,我是如此出色的?”颜天真礼仪般地笑了笑,“陛下身边的那位绿袖姑娘也很是不赖呀。” “绿袖若是要与你相比,还是有些不够格的。”段枫眠策马到了颜天真的身旁,淡淡一笑,“颜姑娘,朕有个问题想问你。” “陛下请问。” “贵国的君主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你眼中,他是否会过于青涩,不解风情呢?”段枫眠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之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颜天真听到后来问了这么一句话,微一挑眉,“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自然是与你们陛下相处过后才来问的,贵国陛下虽然励精图治,可他对男女情事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他分明很是喜欢你,迄今为止,都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名分,这难道不算是不解风情。” 段枫眠说到这儿,又是一笑,“朕若是你们陛下,总该给你个高等的名分,而不是让你只挂着一个歌女的头衔,任由那些无知善妒的后宫妇人欺负。” 颜天真听闻此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西宁陛下这话的意思,我怎么听出了点儿撬墙角的意味?” “你可以这么认为。”段枫眠此刻坐在马背上,与颜天真相隔的距离却不算远,便将身子稍稍一倾,凑进了颜天真几分,开口语气慢条斯理,“若是朕愿意给你更好的生活,你是否会考虑一下,跟着朕去西宁?” 颜天真:“……” 都说这段枫眠是个儒雅的君王,听他此刻的语气,显然带着促狭的笑意。 也不知他的话里有几成认真的成分。 其实她也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她可是个名花有主的人。 如此想着,颜天真便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多谢西宁陛下抬爱了,天真虽然不是什么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淑女,但也晓得做人不能朝三暮四的道理,陛下的好意,我晓得了,却不能同意,见谅。” 段枫眠听着她的话,倒也不恼,唇角的笑意依旧未散,“你这话说得倒是挺好听,那么你与那南旭太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西宁陛下的好奇心倒是挺大。”颜天真面无表情,眉眼之间可是没有半分心虚,颇为坦然道,“天真从来不管外头的人如何评价我,污蔑我,说我朝三暮四也好,水性杨花也罢,这些话我都听得多了,早就没有什么感觉了,我只知道,我做事,对自己对他人都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颜天真这话回答得巧妙,依旧不解释自己与凤云渺之间的事。 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段枫眠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女子说话的本事很是厉害,与她交谈的不过片刻,便让他对她又欣赏了一分。 她似乎永远都那么云淡风轻,即便面对一国君主,也毫无紧迫感,镇定从容,似乎站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九五之尊。 真好奇她紧张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就在二人交谈的期间,二人身后约莫三丈之外的地方,两匹马静站着不动,马背之上,坐着一粉一蓝两道身影。 “你个贱婢,怎么连西宁国的国君都能给她勾搭上了?”严淑妃望着不远处的颜天真,目光之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看见一个就勾搭一个,真是恬不知耻,说她水性杨花,陛下还不信,说她一句不好,陛下还要跟我们翻脸。看看她这做派,我们说的话哪里冤枉她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勾三搭四的狐狸精!” “迷惑皇兄也就罢了,毕竟还是皇兄的女人,之后又勾搭上南旭的太子,两人抱在一起被我逮个正着,还死不承认,脸皮真是厚到没得说!” 宁子怡说到这儿,磨了磨牙,“这会儿还与西宁国的陛下在那儿谈笑风生,看看他们二人之间靠得有多近,就差那么一点都能抱上去了,若不是两人都在马背之上,恐怕就不会这么守礼了。” “可惜又是只有我们二人看见,说出去她也是要抵赖的,陛下也不会信。” 严淑妃冷哼了一声,“上次你亲眼看见她与南旭太子搂搂抱抱,将这事告知了陛下,陛下不也没信?她还将过错全推给了南旭太子,说是人家吃她的豆腐。可笑的是,她如此厚颜无耻,这些男人还一个个地都对她喜爱有加,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那一身的风尘味儿,每每与她见面都膈应死我了。” 这一头二人在谩骂着,另一边,颜天真调转了马头,与段枫眠拉开了些许距离。 虽然二人都是骑在马背上的,并无任何肢体接触,可这段枫眠离她的距离未免有些太近了,这要是被其他人看在眼中,难免生出误会来。 且,若是被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看了去,兴许又要拿来大做文章。 颜天真正这么想着,忽听前方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些急促,便抬眸望去—— 率先映入视线的,是一只小鹿。 而在那只小鹿之后出现的,便是两个人。 正是宁子初与凤云渺。 此刻,他们二人策马疾驰着,凤云渺的速度似乎比宁子初稍微快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并不算远。 他们俩人这是…… 抢猎物? 至于么,一头鹿。 若是抢豺狼虎豹这种大型动物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捕猎到大型动物,比捕猎小型动物拉风多了。 颜天真眼见着那头小鹿离自己不过几丈的距离,脑海中划过一个想法,唇角轻扬,从背上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箭,搭上了弦,对准那只奔跑的小鹿—— 疾射而出! 他们二人争抢猎物,那她也来凑凑热闹好了。 抢了他们的猎物,不知他们是否会生气? 颜天真这次出手,的确只是纯粹为了好玩。 而依旧在策马奔腾的宁子初与凤云渺二人,眼见小鹿被人射杀,齐齐抬头望去,看见不远处才收了弓箭的颜天真,二人顿时无言。 颜天真自然是将那二人的神色看在眼中。 为何觉得他们此刻的表情……有些微妙? ------题外话------ ~ 三点前的二更别忘了~ 第99章 淑妃之死(二更!) 不就是抢了他们一头小鹿么?莫非还因此扰了他们的兴致? 不过想想也是,两个男子在那儿争夺猎物,为的只是一较高下,她忽然跑出来凑热闹,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较量,似乎是有些——扰人兴致了。 好在都是熟人,想必是不会责怪她的。 想到这,颜天真便冲着远处的二人笑了笑,“方才没有看清,是陛下与南旭太子在追逐这头小鹿,眼见着有猎物闯入了我的视线,便下意识射杀了,若是扰了你们二位兴致,还望见谅。” 宁子初与凤云渺自然是都不会责怪她的,听着她的话,竟异口同声地齐齐道—— “无妨。” 但很快的,他们二人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颜天真为何与段枫眠在一处? 这段枫眠莫不是也想撬墙角? 似乎是看出了二人在想什么,颜天真悠然道了一句—— “陛下,都说这黑云山狩猎场大得很,在我看来似乎也不怎么大,先是偶遇的西宁国陛下,再是偶遇您与南旭太子,今日最尊贵的三人都被我遇见了,您说,这狩猎场还算是大吗?”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这话,挑了挑眉。 她的意思可不就是:都只是碰巧相遇而已,莫想太多。 她说得倒是简单。 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不知旁人已经对她动了心思。 又或者,她其实心里清楚,只是没当回事? 最好不过了。 除了他之外,其余对她有意思的男子,她若是都能采取不在意的态度,倒也好。 不过,虽然她不甚在意,段枫眠与宁子初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因此也不得不防。 望着正对面的段枫眠,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早就听闻,西宁陛下是战场上的玉面罗刹,想必骑射之术十分精湛,今日正好,你我身处这狩猎场内,可以一较高下,不知西宁陛下,愿不愿意同本宫较量?” “奉陪。”段枫眠笑道,“再加上北昱陛下,我们三人一同较量,就此刻开始,到狩猎结束之后,看看谁捕获的猎物最多?” “好。”宁子初率先应下,调转马头,策马先行。 “架!”段枫眠也策马奔出。 凤云渺同样调转了马头,临走之际,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颜天真。 颜天真摸了摸鼻子。 云渺的那一眼,颇为清楚明白地表达了他此刻心中的不满。 正想要冲他回一个讨好般的微笑,凤云渺却已经背过了身,策马离开。 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 看样子,回头又得去哄了。 那三人都已经离去了,颜天真便也打算策马离开,继续寻找自己的猎物。 可就在她要离开时,身后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子声音—— “怎么,这心里很得意是吧?咱们今日这么多人当中,身份最尊贵的三人,都让你给勾搭上了,这样的事说出去,都很风光呢。” 这声音熟悉的很,除了严淑妃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颜天真转了个头,便看到不远处,严淑妃与宁子怡驾驶着马匹缓缓踱步而来。 这两人每每见到她就是冷嘲热讽,她都已经习惯了。 大多时候,她都是不屑于理会这样的嘲讽之语,可听得多了,心里也会不爽,总想着回上几句。 想到这儿,颜天真朗声一笑—— “都说狮子不会因为听到狗吠而回头,看来,我是一只暴躁的狮子。离狮王的境界还差得远。” 此话一出,当即引得对面二人怒起—— “你敢笑话我们是狗?!” “就你这贱婢,还敢自诩雄狮?!脸可真大。” “我脸大,我能比得上淑妃娘娘您脸大么。”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你那脸盘子看起来才是真的大,不似我这巴掌般的小脸。” “你——”严淑妃听着她这话,顿时暴跳如雷,扬起手中的鞭子。 然而…… 距离有些远,她这鞭子挥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得到,要是落了个空,鞭策马儿就不好使了。 “淑妃娘娘冷静些。”一旁的宁子怡道,“咱们是说不过她那张利嘴的,狩猎场内吵架多没意思,既然想争个高下,不如就比狩猎,皇兄他们比谁打的猎物多,咱们也来比比可好?” “比就比!”严淑妃冷哼了一声,有些挑衅般地望向了颜天真,“你还是第一次来狩猎场吧?看你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也不知你这骑射之术有多好,敢不敢与本宫一较高下?” “好啊。”颜天真不紧不慢道,“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们二位的本领有多高。” “既然如此,那就别说废话了,开始吧。”宁子怡说着,率先策马离开。 “驾!” 眼见着宁子怡先行了,颜天真也换了个方向。 胯下的骏马疾驰着,很快她便又锁定了一只山鸡。 她勒紧了马匹,取下箭羽搭在弦上,将那只山鸡射杀。 而就在她停驻的这一刻,忽听身后有策马之声,她转过了头望向来人,看清那人的瞬间,挑了挑眉头。 眼见着那道人影策马逼近了她,她道:“淑妃娘娘,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较高下吗?为什么你要选择跟我同一个方向?莫非是想与我争抢猎物?这样实在没什么意思。” “颜天真,本宫容你放肆多回,这心中实在憋了不少气,今日终于可以好好出出气了。”严淑妃望着颜天真,忽然便是冷笑一声。 颜天真看清她目光之中的阴冷,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看严淑妃此刻的神情,倒不像是单纯来找麻烦的,兴许是想对她采取什么行动? “你还不知道吧?此处乃是狩猎场较为偏僻的一处地方,再往后走就很荒凉了。要怪只怪你自己,对这狩猎场不甚熟悉,竟然不知不觉就策马到了这一处,趁着现在没人,本宫若是不对你做点什么,岂不是丧失了大好机会。” 严淑妃说到这儿,从马背上取下来一个麻袋,将麻袋口束缚着的线轻轻一拉,便解开了麻袋的口子。 颜天真反应过来,只觉得情况不妙,想要策马离开,严淑妃却在同一时刻,迅速将麻袋中的东西冲着她撒了出去! 颜天真看去了那些东西,微微一惊。 那是——蛇! 五条色彩鲜艳的蛇。 竟然是严淑妃带进来的蛇,那必定是毒蛇,若是不慎被咬到,或许就得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有三条蛇避开了她,落在地面之上,另有两条就要落在她身上,她一拉马头,避开一条,手中的鞭子挥舞出,又甩掉另一条。 面对这些毒蛇,必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严淑妃望着她,笑得肆意。 楚皇后给她的五条毒蛇,原本都是被养蛇人迷晕的,装在麻袋里便很是安分,而麻袋口束缚着的线,正是穿过了解药的药包。一旦解开麻袋口,那根线被抽离了,绑在袋口的解药也就洒下来了。 解药用来唤醒毒蛇,毒蛇一旦接触到那些药粉,便会瞬间清醒过来,清醒过后的毒蛇,具备强烈攻击性,她冲着颜天真撒出去,且看看她还怎么逃得过。 再说正对面,颜天真原本是想要调转马头,立即逃走,却没有想到,就在拉缰绳的那一刻,胯下的马儿忽然剧烈一颤,险些将她从马背上抖下来。 她低头一看,是毒蛇盯准了马儿的马蹄,咬了一口! 这毒蛇还真是厉害,一旦看见活物便进行攻击,她胯下的这匹马,注定难逃一死。 为何毒蛇不去攻击严淑妃?多半是严淑妃做了什么防护措施吧。 想想也是,毕竟是她带来的东西,她自然晓得保护自己的安危。 蛇怕雄黄,没准她连同她的马匹,都涂上雄黄了呢? 正对面,严淑妃笑得欢快,俨然一副确信颜天真就要见阎王的得意样子。 颜天真身下的马匹,在这一刻俨然支撑不住了,高大的马声轰然倒下—— 同一时刻,颜天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拉住了身侧垂落下来的一根树枝,轻灵的身影借着树枝一荡,身轻如燕一般,掠下了几尺之外的严淑妃! 严淑妃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颜天真已经踩在了她的马背上! 这是—— 什么情况! 看这女人敏捷的身手,她懂武艺?! 有了这个认知,严淑妃骤然一惊。 严淑妃胯下的马匹,由于忽然多承载了一个人的重量,颤了一颤,但很快的,便又站稳了。 “我亲爱的淑妃娘娘,你察觉到马儿的颤抖了吗?咱们两个人坐在一起,对它来说或许是重了些,这样吧,下去一个,让它的负担减轻一些,你看如何?” 颜天真稳坐于严淑妃的身后,在严淑妃的耳畔说话,吐气如兰。 而她的柔声细语,听在严淑妃的耳中,仿佛恶鬼索命,吓得她顿时六神无主—— 颜天真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将她推下去! 而就在下一刻,颜天真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 严淑妃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挣脱开颜天真的手,“马背的承受能力之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咱们两个姑娘,就算是两个健壮的男子,坐于马背之上,马儿也是撑得住的……咱们就……就一起坐……” 话说到后头,严淑妃的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 想着颜天真方才敏捷的身手,此刻她们二人都坐在这马背之上,若是与她硬碰硬,自己恐怕是讨不到好处的。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严淑妃自然是懂得退让的。 “颜……颜天真,本宫平日里,与你结怨颇多,那都是因为你来招惹本宫,否则,本宫也……也不会……” 听着严淑妃忽然就软下来的语气,颜天真低笑一声,忽然伸手就揪住了严淑妃的耳朵。 严淑妃吓得惊呼一声,想要拍开颜天真的手。 “老实点!”颜天真低喝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方才那嚣张得意的模样哪去了?看看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你还以为自个今日就会实现把我铲除的愿望了吗?严淑妃啊严淑妃,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本天仙长这么漂亮,还能活到这么大,是经历了多少磨难?能没点防身的本事吗?我若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说到这儿,她冷笑一声,“好在本仙女还有点本事,否则,哪能招架得住你们这些妒妇!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长得不好看,再怎么作妖也是白费心机!整天就知道作!不作到死不善罢甘休是不是?” “本宫……”严淑妃磨了磨牙,心中气急败坏,却又不敢与颜天真叫板,唯恐她将自己推下马背,只能哭丧着脸道,“今日之事,当真不是我策划的,是皇后!这五条毒蛇都是她从黑市买的,本宫原本不想与她同流合污……” “不是你策划的,也有你的份。你是楚皇后的狗吗?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若真是不想与她同流合污,就该早早的来告诉我,这样我兴许还会相信你的诚意。”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前方那匹倒下的马儿。 五条毒蛇正在马儿身上缠绕着,它们此刻有了食物,再加上她胯下的马匹抹了大量雄黄,毒蛇便也都不靠过来了。 “我可怜的马儿,就这样死在了你们几个毒妇的手中,我得为我的马儿报仇,所以,亲爱的淑妃娘娘,您就来当第一个偿命的吧。” 话音落下,颜天真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 这是云渺留给她的刀囊里头取出的,如今还真就派上用场了。 用那把小刀将严淑妃的衣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确保能让她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若是身上真的涂了雄黄,那也都是涂在衣服上,总不可能沐浴之后,抹了自己全身吧? 划开了严淑妃的背后的衣裳,颜天真凑上前去,嗅了一下。 淡雅的兰花芬芳。 果然,除了香粉之外,没有涂其他东西。 “颜天真,不要……”严淑妃开口,语气中带着恐慌与求饶,“放过本宫,这次就当是本宫求你了,本宫以后再也不与你作对,你若是放过我这一回,以后我帮着你来对付皇后……” “楚皇后哪里需要你帮我对付,就她那丑样儿,陛下看着她都倒胃口了,楚皇后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老死宫中了,这辈子都空虚寂寞冷,想想倒也挺可悲。至于你……” 颜天真轻笑了一声,“你个性善妒,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我若是今日放过了你,你也不会对我有所感激,回去之后,反倒觉得自己受到了我的侮辱,对我的憎恨更添一分罢了,而后,继续想着该怎么弄死我,所以……下去吧!” 颜天真话音落下,双手扣上严淑妃的肩膀,将她从马背上推落! 严淑妃惊呼一声,这会儿才想到了,应该大声呼救。 方才只顾着与颜天真周旋,心想着自己跟她服个软,低声下气一回,再提些可口有利的条件,没准能让她放过自己。 毕竟此处是狩猎场最荒凉偏僻的地方,若是她大声呼救惹恼了颜天真,颜天真没准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这么一来即使让人听到她的呼救,也未必赶得及来救下她。 可到了此刻,只剩下呼救这条路了。 她那么低声下气,也无法让颜天真动了恻隐之心,可见她是铁了心的要自己这条命了。 于是乎,严淑妃迅速起身,一边试图逃离,一边大声呼救。 “救——” 话音未落,蓦然觉得脚下一疼!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身躯仿佛顿时虚软了下来,头昏脑胀,四肢无力。 下一刻,她便倒在了地上,这才看清了自己脚下,盘旋着一条小花蛇。 果然是厉害的毒蛇,一口下来,就让她连身子都站不稳了。 “救……救命……” 就在她恍惚之际,耳畔传进颜天真的声音。 “严淑妃,我颜天真素来不是个善良正义的人,这个世道弱肉强食,原本就是强者生存。一个人的能力如何,与他的家世,还真没有太重要的关系,你与楚皇后,家中势力雄厚,那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输就输在,太自以为是。” “门阀士族之中,不乏草包存在,自以为出身比旁人高贵了几分,就觉得自己能耐大了?可笑,不过是比别人会投胎而已。” “你们若只是嘴贱,喜欢来嘲讽我,不付诸实际行动,我倒也不至于对你们起杀心,骂我的人多了去了,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我死,面对那些嘴上难听的,我还真不一定会计较,可面对你们这种心思歹毒的,我若是还不计较,那我岂不是傻?” “颜天真……”严淑妃虽然意识涣散,开口的语气,却是挟带着强烈的恨意,“我不会放过你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我等着你半夜来找我呢,你不妨去地府试试,以你的美色,能不能让阎王爷动心,放你回来找我的麻烦。”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最后与你说一句好话,你若是在地府,能混得够好,一定别忘了找找关系,下辈子投胎,千万别做后宫之人,后宫就是战场,以你的脑子,生存不下去的。” “贱……”严淑妃还想再骂,却是再也没有力气蹦出一个完整的字,眼皮子缓缓盖上。 颜天真居高临下地望着严淑妃,这一刻,心中并没有杀敌的畅快。 后宫中的女子,为何歹毒?还不就是为了博取一个男子的欢心。 云渺以后也是九五之尊,纵然他承诺过只会娶她一人,她的情敌也不会少的。 想要她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以后会不会变得越来越歹毒? 很难说。 这个世道,优胜劣汰,她要做吃小鱼的大鱼,而不是被吃。 颜天真正思索着,忽听身后有异响,转头一看,是一名陌生女子。 能进狩猎场的,都是四国的客人们。 这个女子是从哪冒出来的?何等身份? 重点不是她的身份,而是—— 她看见自己杀严淑妃了。 这有些不妙。 若是被她给泄露出去…… 颜天真调转马头,奔向那个女子。 那女子见颜天真过来,似乎惊了一惊,连忙调转马头就要逃离。 “站住!”颜天真呵斥一声,“你若再不停下,休怪我射箭了!” 那女子听闻此话,非但不停下,反而大呼救命—— 颜天真眉头一拧,手中的小刀还未放下,朝着那女子胯下的马匹射出—— 小小的弯刀命中了马蹄,马儿再也无法稳固住身躯,轰然倒下。 马背上的女子,自然也跌落了下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保证不说出去的……” 那女子跌坐在地上,眼见着颜天真靠近,只能往后不断地挪着身子,目光之中,一片惊惧。 颜天真垂下了眼。 不过是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罢了,她想必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想到这,颜天真道:“你发誓,方才的事情,你不会……” 颜天真的话还未说完,互听一道利器破空之声划破的气流—— 下一刻,便见后侧方射出一支箭羽,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那女子的胸膛! 那女子瞪大了眼,缓缓倒下。 颜天真当即回过头,看到的便是…… 熟悉的海蓝色身影,驾驶着棕褐色的马儿,缓缓踱步而来。 “云渺,你……”颜天真回过神,道,“她不是我的敌人……” “我知道。”凤云渺开口,语气清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不是敌人,却也不值得信任,这是四国使臣之一,你怎知她不会把你的行为说出去?若是发誓管用,这世上每天会有多少人被雷劈?口头的保证,从来都不靠谱。” 颜天真顿时无言。 “天真,虽然很残酷,但我必须告诉你……”凤云渺望着她,语气毫无波澜,“但凡是可能妨碍到你的因素,都要趁早拔除,一时的心慈手软,没准就会引来许多麻烦,以后,要学会——杀、人、灭、口。” ------题外话------ ~ 不要说什么男女主太坏的话了哈,设定如此,我的男主从来就是这样的。 就怕评论区出现啥乱杀无辜的字样,没办法,炮灰就是死的命,乱世之间,不存在公平。 第100章 完了完了 颜天真听着凤云渺的话,一时无言相对。 学会杀人灭口。 云渺所言,的确是生存之道,不过她目前还不太能达到那个境界。 方才那个陌生女子求饶的瞬间,她的确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曾与她敌对的人,她也不会随便找人家麻烦。 方才那个女子,与她素无恩怨,看清对方目光中的惊恐,她没能狠下心。 云渺说—— 但凡是有一点可能妨碍到你的因素,都要扼杀。 人一旦能做到绝对的冷血无情,就等于没有弱点。 云渺的话,她是赞同的。 但若是行动起来,却又没有那么容易。 “天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还有可以学习的机会,如今我也不要求着你做事太残酷,但你必须记着一点,对你不利的人,万不可动恻隐之心,一点也不能。” 将凤云渺话听在耳中,颜天真静默了片刻,道:“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人不能只做好人,也不能只当恶人。 还是视情形而决定。 “快离开此处,往其他地方去。”凤云渺道,“若是再让人发现,又得灭口一个。走。”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便调转了马头。 颜天真当即也调了个方向,随着凤云渺一同离开。 离开了作案之地约莫几十丈远,二人这才缓缓放慢了速度,此刻周遭依旧是寂静的,很适合谈话。 凤云渺道:“天真,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跟我仔细说说。” 他也是打猎路过此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是听见有女子的惊呼,且一出口就忽然止了声,这让他一时有些好奇,便策马去看,远远的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那般熟悉,那是颜天真。 有颜天真在,他自然是要上前去看看的,等他靠近了一些,便看见颜天真脚下,严淑妃趴在地面之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脚边盘旋着两三条小蛇,他当即明白过来,严淑妃八成又耍什么花招了。 皇室成员出行狩猎,性命安全自然要有所保障,皇家狩猎场之内,极少会出现不明来历的猎物,若是有这类的猎物混进来,顶多也只是一两只,像这样五六条毒蛇凑在一起的场景,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这些东西是能捎带进来的,并非它们自己混进来。 “方才严淑妃跟随着我到了此处,还未说上两句话,便开始张狂大笑,然后就从马背上拿出了个麻袋,里头装着五条毒蛇……” 颜天真将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末了,添上一句—— “严淑妃虽死,但今日真正的主谋却是楚皇后,因此,我这心中依旧不是很解气,总要找个机会报复回去的。” “如此说来,你现在骑的这只马,是严淑妃的马了。” 凤云渺瞥了一眼颜天真胯下的马匹,“严淑妃这一匹银鬃上悍马,与你所骑的那一匹,颜色有些不同,马尾的颜色区分得尤其明显,高度也略有不同,你的马儿已经死于毒蛇口下,她的马儿在你这儿,若是被人认出这匹马属于严淑妃,你依旧难逃罪责。” “那该如何是好?”颜天真这才惊觉,她与严淑妃所骑的马儿,虽然都是银鬃上悍马,但颜色深浅有所不同,淑妃这匹马的马尾颜色偏黑许多,难免会被人认出来,真到了那一刻,自己依旧是洗不清的。 在场与严淑妃熟悉的人,应该会有好几个能认得出她的马。 起码楚皇后与宁子怡有极大可能认出。 然而,自己此刻已经没有可以更换的马儿了。 这么一来,可真是有些难办。 凤云渺也是这一刻才知道,颜天真所骑的马不属于她,在听颜天真讲述之前,他可不知这一点。 哪能料到是颜天真抢了严淑妃的马儿呢? 今日场上,银鬃上悍马不过寥寥几匹,严淑妃与颜天真的马,毛色与马匹大小不同,挺好辨认。 “天真,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凤云渺道,“我这匹马也不能与你对换,这匹是千里驹,有不少人能认得出来,又是棕褐色,如此一对换就太明显了,而你如今已经没有马匹可换,那么,你只能去找宁子初坦白此事,让他帮着你压下来。” 颜天真闻言,想了想,道:“云渺,你确定宁子初会维护我么?虽然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很喜欢严淑妃,但严淑妃毕竟也是他的女人,我不经他的同意,将严淑妃杀害,他能不计较?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云渺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她没有一匹可以更换的马,今日的狩猎场之中,要属北昱国的人最多,其他三国参与的人数量并不算多,就算能找到一匹与她原来那一匹相似的马儿,对方也不会愿意和她更换。 严淑妃的这匹马,还真是不好处理。 弃了马,她必须再找到一匹,狩猎场之内是一人一马的分配,她上哪儿去找…… 狩猎场外围,都是北昱国的侍卫。 这狩猎场,是宁子初的地盘。 他的地盘他最熟悉,他的地盘他做主。他想要命人再弄一匹马进来,简直轻而易举。 一匹马,也算是庞然大物,其他三国的人若是想要从外面弄进来,北昱国的守卫都不是瞎的,总会看在眼里。 如此说来,还真就只能与宁子初坦白了? “我想,宁子初即便是不高兴,也依旧会维护你的。”凤云渺的声音传入了耳膜,“在宁子初看来,你总归是比严淑妃重要多了,严淑妃死,他不会伤心难过,但若是你出了事,他的情绪不可能不受到波动,孰轻孰重,他自个儿心里应该有数的。” 凤云渺说到这,轻瞥了颜天真一眼,“还记得你曾唱过的一句歌词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你属于后者。” 被偏爱的,自然是会被维护的。 这件事,当真只能宁子初压下来了。 让她去求助宁子初,他这心中自然是不爽的。 但为了她着想,吃醋的事只能先放一放,凡事要考虑眼前利益,对她有利的事,他必须鼓动她去做。 任他本事再大,他也不能从外面弄来一匹马,从北昱国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进来这狩猎场。 狩猎场外诸多侍卫,帐篷附近也有不少人,都是北昱皇宫内的人,这些人,宁子初可以随意使唤,而他是南旭国太子,无权使唤。 “既然如此,那我就找他去了……”颜天真心中自然晓得,凤云渺提出这样的主意,他的心中也是不畅快的。 毕竟,在他眼中,宁子初属于情敌的范围了。 若不是为了她着想,他绝不会让她去求助宁子初。 她杀害严淑妃这一事,绝不能传出去。 一旦公诸于众,她所面临的就是死罪。 指证严淑妃先谋害她?没用。 一个高阶妃嫔要害一个歌女,能定什么罪。她一介歌女杀害皇妃,这才是罪。 严淑妃家中势力够硬,若是得知了真相,绝不会放过她。 “快些去吧。”凤云渺道,“往正南面去,宁子初应该就在那个方向,这狩猎场十分大,你尽量避开他人,不能让人注意到你胯下的马,宁子初今日所乘坐的也是棕褐色大马,紫色锦衣,十分好认。” “我的好云渺,多谢你给我出主意了,不过你这心里可别太郁闷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的确也只能去找他了,有句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颜天真说到这儿,嘿嘿一笑,迅速调转马头。 她的身后,凤云渺冷哼了一声。 眼见着颜天真驾驶出了一段距离,他便也策马而出,跟了上去,却不靠近她,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 他要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确保不会有人注意到颜天真的马匹。 颜天真胯下的马儿,是破案的关键所在,决不能被人注意到,否则对她极为不利。 若实在无法避免被人看到,他只能选择继续—— 杀人灭口。 他当真不介意多杀几个人,来换取颜天真的安宁。 好在,没有人像之前那个陌生女子一样倒霉,颜天真这一路策马,附近都无人,即使有几道人影,距离也都隔着挺远,看得不太真切。 毕竟这狩猎场占地十分广阔,策马奔腾几十丈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属于正常的。 又在颜天真之后跟随了片刻,凤云渺终于远远地望见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紫影之下,棕褐色的马匹十分醒目。 正是宁子初。 凤云渺当即勒马,不再前行。 接下来,就不需要担心了。 …… “陛下,策马这么久,也累了吧,喝些水。” 宁子初策马奔腾了许久,觉得额头上有些汗了,便停驻了下来休息片刻,拭去了额头上的汗。 身侧跟着的贴身侍卫递来了水袋。 宁子初接过了水袋,饮下了几口,忽听身后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随即是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耳膜—— “陛下!” 这声音十分熟悉,宁子初当即回过了头,看见的便是颜天真策马上前,到了他身后,勒住了马。 颜天真的神色似乎有些焦急,仿佛有什么要紧事。 “何事惊慌?”宁子初问道,“你看上去有些焦急。” “陛下,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说。”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宁子初身旁的贴身侍卫。 宁子初会意,朝着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颜天真又道:“让他盯着附近的动静!莫要让其他人靠近,听到我们二人的谈话。” 宁子初闻言,朝那侍卫看了一眼,“听到了么?” “是!”侍卫应了声是,便退出了一丈之外。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子初见颜天真神色焦虑,愈发好奇。 下一刻,颜天真已经从马背上下来,到了宁子初身前跪下。 “陛下,我犯了一个大错,特意前来向陛下请罪。” 宁子初越发不解,便也从马背上下来,到了颜天真身前。 “你竟把话说得这么严肃,犯什么大错了?” “我……”颜天真似是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失手杀害了淑妃娘娘。” 颜天真此话一出,宁子初有一时愕然—— “什么?” 她杀害了严淑妃?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子初并未第一时间责怪颜天真,而是询问出了过程。 “事情是这样的……” 颜天真从严淑妃一路跟随她开始说起,说到放蛇的地方时,修改了真相。 “在那般紧急的情况之下,我自然脱离了马背,陛下,你也知道我是懂武功的,从马背上跃起之后,我便借着就近的一根树枝,荡到了淑妃娘娘的马背之上,她自然是大惊,在马背之上就与我扭打了起来。” 颜天真说到这儿,垂下了头,“我情急之下,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但我并未真的划伤她,只是划破了她的衣服,想要吓唬吓唬她而已,我本意只是想借着她的马背做栖身之所,哪知我这么一吓唬,淑妃娘娘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硬是要将我推下去,凭她的力气,自然是推不开懂武艺的我,终究还是被我给推下去了……” “之后就被毒蛇咬了是么?”宁子初绷着一张脸。 “不错,她跌落的那一瞬间,就被毒蛇给咬了。”颜天真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懊悔,“陛下,我原本是不想杀她的。” 杀严淑妃的那会儿觉得心里痛快,还真就没有考虑到马匹的事。 不过,如今想想也不后悔。 若是不杀严淑妃,今后的日子依旧不得安宁,杀了省事。 诚如云渺所言,在宁子初的心中,她比起严淑妃还是重要一些的。 花瓶与武器的不同意义便在于此。 花瓶摔碎了不心疼,家中还多着呢,称手的武器却是不好找,总是难免生出些感情,不舍得丢弃。 不管宁子初究竟对她是否动过心,就凭她曾经为他做过的那么多事,他都不会选择不维护她。 “起身说话。” 果不其然,宁子初的情绪并未愤怒。 虽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这件事似乎并不能在他心中激起太大波澜。 果然与云渺所预想的差不多,宁子初对严淑妃的在乎,少得可怜。 颜天真起了身,依旧是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 “陛下,这次我可是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宁子初并未回话,而是转身将那一名放风的贴身侍卫唤到身前,问道:“司雨,今日的狩猎场之内,还有何人有银鬃上悍马?” 侍卫道:“有,司风有一匹,不过他在狩猎场之外,他今日腹痛,一上午跑了四五趟茅房,就没有参与狩猎。” 司风,宁子初的贴身侍卫之一。 “你即刻离开狩猎场,命人击鼓,鼓声一出,狩猎场之内的所有人便会到大营前集合,将所有人聚齐之后,若是有人问起原因,就说这狩猎场之内混入了数条毒蛇,为了众人的安危着想,暂时不可入场。另,让司风将他那匹银鬃牵来,此事需秘密进行,不得让人知道,守卫一律封口,谁敢泄露,格杀勿论!” “是!” 眼见着宁子初神色严峻,司雨便意识到了事态有些严重,连忙应了一声,便上了马,迅速策马离去。 “幸好淑妃与你争执的那一处,是这狩猎场较为偏僻荒凉的一处,那儿猎物不多,附近的人不集中,且,你都说了有毒蛇在,即便有人路过,有点眼力劲的,能认出是毒蛇,也不敢靠近淑妃的尸首。” 宁子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狩猎,以击鼓之声起始,又以击鼓之声停歇,朕让所有人离开狩猎区集合到大营前,就不会有人去观望淑妃的尸首了。” “多谢陛下维护。”颜天真连忙道谢,“今日若不是有陛下的帮助,天真恐怕有麻烦,杀害淑妃一事,陛下打算如何罚我?” “朕都已经打算将此事压下来了,你为何还要问这样的问题。”宁子初面无表情,“若是真想处罚你,还犯得着维护你?” “就算陛下念在天真曾经的功劳,免了天真死罪,可杀害皇妃毕竟不是小事,陛下……就这么放过我了?”颜天真抬眸望着宁子初,神色似是有些受宠若惊。 “淑妃对朕而言意义不大,当初也不过是母后看着喜欢才选入宫为妃,她的性格又是十分惹人烦的,娇纵胡闹,朕平日里也不会去理会她,有她没她,于朕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宁子初说到这儿,正视颜天真的脸庞,“你与她是不同的,你曾经替朕做了那么多事,这次就换朕来帮你,虽然此事处理起来有些麻烦,朕也依旧乐意处理,你不必担忧。” “多谢陛……” “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往后要小心谨慎一些,你素来聪明,这次当真是有些冲动。”宁子初说到这儿,神色变得有些严谨,“杀害一个人,你必须考虑到后果,若是想要做得滴水不漏,切记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可今日,你胯下的这匹马,就很有可能成为暴露你的证据。” “天真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颜天真叹息一声,“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来陛下这儿坦白。这次若是陛下不帮我,我便真的无计可施。” 宁子初静默了片刻,道:“不必懊恼,朕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 二人的交谈也不过片刻时间,就在下一刻,远处似有击鼓之声传来。 司雨的速度倒是快。 击鼓之声一出,狩猎场内的众人听在耳中,虽然觉得疑惑,却还是纷纷调转马头,朝狩猎区外策马而去。 “咱们进这狩猎场,也不过才半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 “是呢,即便是中场休息,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兴许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北昱陛下不会无故命人击鼓。” “谁知道呢,去看看吧。” 一时之间,无数马匹,朝着狩猎区外奔腾,疾驰向大营。 凤云渺跟在众人之后,神色毫无波澜。 结果同他预料的一样,宁子初果然选择了维护颜天真。此刻命人击鼓,将众人引到狩猎区之外,为的是不让人去观望严淑妃的尸首。 这一次想要躲过,还真是要得靠宁子初。 想到是宁子初帮了颜天真,这心中的郁闷之感还真是难以消散呢。 不过—— 这的确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 颜天真与宁子初依然站在原处,忽听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转过头一看,便见一位黑衣侍卫骑着银鬃马而来。 颜天真望着他胯下的那一匹银鬃马,目光一亮。 这一匹马,与她死去的那一匹马当真是相似。 个头与毛色相差无几,不像严淑妃的那一匹马,与自己的马匹差异那般明显。 侍卫车马到了二人身前,勒停了马,即刻翻身下马,到了宁子初身前。 “陛下,这一匹马是属下牵着从后山绕过来的,只有后山的几名守卫知道,属下已经封口了。”那侍卫说着,指着身后的马匹,“陛下看看这匹马,是否满意?” 宁子初转头望向颜天真,示意她上前去看。 “满意满意。”颜天真道,“与我所失去的那匹马儿相差无几。” 颜天真说到这儿,抬眸望向侍卫,“今日的众多马匹之中,银鬃上悍马的数量不多吧?” “也就大概四五匹,都是上等的马儿。”侍卫说到这儿,看了一眼颜天真身后的那匹银鬃马,微微惊诧,“颜姑娘身后的这匹马,不是淑妃娘娘的么?” “原来你看得出来。”颜天真撇了撇嘴。 侍卫道:“颜姑娘有所不知,今日的几匹银鬃马,只有淑妃娘娘的这匹马是最特别的,其余的几匹马,相差都不大,淑妃娘娘的这一匹马,毛色与个头明显与其他几匹有所不同,今日恰好路过淑妃娘娘身侧,便注意到了。” “都上马吧。”宁子初出了声,“天真,你带领我们去严淑妃死去的地方看看。” 颜天真应了声是。 三人上了马,有着颜天真领路,一路策马前往严淑妃死去的地方。 远远地,便看见前方有两具人的尸体,与两具马的尸体。 “陛下,这……”司风望着前头的情景,一时有些愕然。 “陛下,当心前方有毒蛇。”颜天真出声提醒道,“一共五条毒蛇,此刻应该还在尸首周围徘徊,若是有活物靠近,难免会被袭击。” “朕知道。”宁子初望向了身旁的司风,“去处理。” 司风应了一声是,便朝着前方策马,同时,将随身携带的弓箭拿在手里。 勒停马匹之后,他又从腰间掏出了一个药瓶,将箭羽的尖端伸进了药瓶之中。 “陛下,他在做什么?”身后不远处,颜天真望着这一幕,问道。 “在给箭的尖端淬毒。”宁子初轻描淡写道,“虽然是毒蛇,却是可以被毒死的,将箭淬了毒,用来射杀毒蛇。” 眼见着前头的司风连发了五箭,随即见他转过了头道:“陛下,属下已经将毒蛇射杀。” 宁子初这才与颜天真策马上前。 宁子初望向地上另外一名陌生女子的尸体,道:“这个女子,是因为看见了,才被你灭口的吗?” 颜天真在讲述过程当中,并未说自己多杀了一个女子,不过此刻看到多了一具女子的尸体,他大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颜天真自然是承认了。 “的确被她看见了,他似乎想要发出惊叫之声,我唯恐她的喊声会把其他人引过来,便只能射杀了她。” “嗯。”宁子初淡淡地应了一声,“只有死人才是最会保守秘密的。” 司风道:“陛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淑妃遭毒蛇咬伤,不治身亡。”宁子初说着,瞥了一眼另外一名女子,“这个身上有箭伤……” 思索了片刻,他道:“对外称,兴许这位女使臣在狩猎过程之中,与淑妃娘娘发生了争执,被淑妃娘娘所射杀,而淑妃娘娘也死在毒蛇口下,派人过来把她们二人的尸首运出去,这位女使臣不知是哪国的,让他们自己来认。” 司风道:“陛下,此事是否会引起他国的不满。” “不论这女子是哪一国的,这身份想必也不会比淑妃来得高贵,其他三国的来使之中,并无皇家的女子,兴许只是个小人物而已,朕失了一个淑妃,相信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陛下说的是。”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虎啸。 这声虎啸一出,三人当即循声望过去,这么一看,都齐齐惊愕—— 一只通身雪白的虎,个头庞大,速度敏捷,原本还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渐渐逼近。 “好大的一只白虎。”司风依旧有些没回过神,“这狩猎场之内,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只白虎,莫非是从外头闯进来的?!” “这只大家伙,长得倒是不错。”宁子初望着那白虎,雪白的皮毛在日光的照耀之下,似是泛上一层光泽,想也知道,这白虎的皮毛应该很是柔顺。 在看他那双虎眼,既然是琥珀色的,十分好看。 “这毛色看上去倒是挺让人喜欢的,正好拿它的虎皮来做椅子。”宁子初笑了一声,从背后背着的箭囊之中取出一支箭羽,搭上了弦。 瞄准了那只已经逼近的白虎,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本以为可以命中只白虎,却没有料到,那只白虎眼见着利剑袭来,一个轻跃而起,轻松的避开了射来的箭羽。 “反应还真快。”宁子初拧了拧眉,再度将手背到身后,这一次,取出了三支箭羽。 一支箭射不中,那就三箭齐发! 三次箭羽离弦,再次朝着那白虎疾射而出—— 而这一次,那白虎的表现却让人大为震惊。 只见他抬起了虎爪,十分干脆利落地拍掉了一只袭来的利剑,剩余的两支,便都擦着它的虎身两侧穿过,钉在他身后的大树之上。 不远处的三人望着这一幕,有些瞠目结舌。 “这白虎成精了。”颜天真只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它竟然……” 一个爪子就拍掉了宁子初的箭羽。 离弦之箭,所带着的力度不容小视。 它竟然一爪子就拍下来了。 “陛下,这白虎不好对付,快些离开!”司风回过神之后,当即喊了一声,随即也拿箭搭弦,“箭羽还能拖住这白虎一会儿,陛下,颜姑娘,你们先行!” 他说话之间,已经又射出了一支箭,毫无意外的,又被那白虎躲过去了。 此时此刻,白虎离他们的距离,已经不足两丈。 “陛下,快走!”颜天真喊了一声,当机立断调转马头。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白虎再次避开了司风射出的箭羽,稳当落地之后,朝着三人发出一声虎哮。 它显然是怒了! 只见它几个轻跃蹿上前来,将自己与三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这下子宁子初也不敢再逗留,连忙策马奔腾。 “驾!” 三匹骏马在树林间疾驰着,身后一只雪白大虎在追着。 “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精明的畜牲。”司风一边感慨着,一边回头,这一回头,又是一惊。 白虎与他们的距离,已经不足一丈。 这大家伙的速度也太快了! 颜天真也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得有些脑仁疼。 这个大家伙……以它这速度,不消片刻的时间,就可以追赶上他们了。 不过,它若是捕获了三人中的任意一人,都可以拖一下它的脚步。 “天真,过来!”宁子初的喊声传入耳膜,“你寻个机会,越到朕的马背上来,将你胯下那匹马舍弃,好歹能拖住它一会,这匹马原本就是淑妃那一匹银鬃马,你骑着逃出去也不合适,舍弃了也好。” “好!” 宁子初的主意,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即使能从虎口逃脱,骑着淑妃的这匹马出去也是不合适的。 之前费了那么多时间,不就是为了掩饰她杀害淑妃这事么,她胯下的这匹银鬃马,注定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颜天真也不再拖泥带水,迅速策马朝着宁子初靠近,眼见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颜天真瞅准了机会,一个跃身而起,踩着马背,借力高高跃起,落在了宁子初的马背之上—— 而被颜天真舍弃的那匹银鬃马,也依旧在奔腾着。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再次令人意想不到。 银鬃马失去了人的鞭策,便自己换了个方向奔腾,与三人逐渐也拉开了距离,由于无人鞭策,它的速度也稍微降下了些,然而,白虎却并不去追它,明明已经快要接近了那匹马,却在接近之际,与它擦身而过,依旧追逐着颜天真三人。 “我靠……” 这大家伙还真是难缠! 到了嘴边的猎物,竟然不去捕猎,就那么直接无视了,铁了心的要追着他们三人。 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先应该攻击最近的那匹马么! 可它却直接无视了,仿佛它的瞳孔之中,只有他们三人的身影,其他活物,都可以忽略不计。 颜天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狩猎场挺大,想要离开这狩猎区,回到大营前,还得片刻的时间。 若是能快些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那么多守卫都拿着兵器,白虎即便再厉害,也不敢独身对抗那么多人的。 寡不敌众这个道理,动物也是晓得的。 不像此刻就他们三个人,已经进入了白虎的菜单选项。 真是——无奈。 眼见着它愈来愈近,不过几个眨眼之间,距离宁子初的这匹马,不过几尺。 “完了,完了……”颜天真唇角有些抽搐。 近了,近了…… 更近了! 它已经追到了马尾之后! 颜天真转过头,正对上白虎那双琥珀色的大眼。 大眼之内,倒映着她与宁子初的身影。 下一刻,他又是咆哮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马尾狠狠一咬! 马儿痛苦的嘶鸣之声响起,马身向后一仰,前蹄高高抬起,将马背上的二人抖了下去! “陛下!” 空气之中,想起司风惊惶的喊叫声。 眼见着远处就是大营了,只需再坚持那么片刻的时间便可抵达,届时,人多势众,白虎也会退缩的。 然而,却不等他们抵达,就被白虎给追赶上了。 司风眼见着宁子初与颜天真二人跌落在地,身为宁子初的贴身侍卫,自然是不会独自逃亡,便勒紧了马匹。 而白虎压根就不理他,一个轻跃,跃向了前方摔落在地上的那抹红影。 它的第一个目标,竟是颜天真。 宁子初虽然与颜天真齐齐跌落,摔在地的时候,各自滚了几圈,便拉开了些许距离,此刻白虎凑近颜天真,刚好背对着宁子初。 “陛下,快些过来!”司风喊叫着。 然而,宁子初这会儿却并不急着逃亡,目光落在前头一人一虎身上,难以挪开。 这个时候,的确适合逃亡,不过……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该逃。 这一刻他明白,他是舍不下颜天真的。 他应该冲上前去虎口救人么? 那是送死。 逃,不忍逃。 救,救不了。 宁子初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奈。 他背负的是整个江山社稷,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自己涉险。 可看着颜天真即将落入虎口,他却又觉得身躯有些沉重,难以挪开身。 “陛下!别管颜姑娘,快走!” 司风眼见着宁子初没有动作,咬了咬牙,从马背之上一个翻身下来,迅速冲到了宁子初身后,拉扯宁子初的手腕。 这一刻,白虎正凑在颜天真面前,还并未有动作,似乎是在考虑着,该从哪个部位下手。 “陛下,趁此机会,快走吧。”司风拉扯着宁子初,“纵然陛下喜欢颜姑娘,这种时刻,也不能管她了,这白虎着实厉害,不可轻易触怒,我们快些离去,大营就在前头了,咱们去与众人会合,再喊人过来包围白虎,还来得及给颜姑娘报仇。” 宁子初似乎没有听到司风的话,目光依旧紧紧地盯在前头。 司风眼见着宁子初不听劝,咬了咬牙,道了一句—— “陛下,属下得罪了。” 说着,便要抬起手刀,意图将宁子初打晕带走。 然而,抬手的那一瞬,前头又响起一声虎啸,这一声响,让他听得从肝颤到脚颤…… 同一时刻,狩猎区之外——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虎啸?是我的错觉么?” “是么?我怎么没听见,是你听错了么……” “我似乎也没听见啊……” 帐篷之外,众人在谈笑着,忽然便是有人道了一句——听到了一声虎啸,之后大多数人的回复却是,不曾听见。 众人的谈笑之声,足以把虎啸声掩盖。 不过,也有那么一两个耳朵特别好使的,隐约听到了虎啸声,却又觉得听得不大真切。 而就在这一刻,坐在一株榕树下的凤云渺忽然起身,二话不说,迅速奔向了狩猎区内! 那声虎啸,他听见了。 第101章 你吼什么吼! 凤云渺的速度十分快,连马匹都不骑了,众人看到的便是一道如轻烟般的身影迅速掠过,只留下一道海蓝色的残影。 就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进入了狩猎区。 “方才那道身影,是南旭太子么?” “不错,我看到他从榕树下起身冲进去了。” “他为何如此急忙地冲进狩猎区内,真是奇了怪了,话说回来,似乎也没有瞧见北昱陛下的人影,想必是还没有出来。” “不是说这狩猎场内有毒蛇,让我们在狩猎区外头稍作歇息么?” 众人正在议论着,一道高昂的男子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我们东陵有一位女使臣还未出来,一身白衣,个头娇小,诸位谁看见了?” 此话一出,有人接过话道:“我们淑妃娘娘也还没有出来。” “颜姑娘似乎也还未出来。” “奇怪了,不是说有毒蛇出没吗?他们还呆在里头做什么?” 这一头众人满怀疑问,狩猎场之内,白虎与颜天真依旧在对峙。 颜天真坐于地面之上,望着眼前的那头庞然大物,对上它琥珀色的眸子,一时之间也不敢随意动弹。 此刻,她想必已经进入了白虎的菜单选项,若是轻举妄动,惹恼这白虎,只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攻击自己,反正逃也是逃不过的,不如就先这么耗下去吧…… 望着眼前那硕大的虎头,颜天真面无表情,脑门后却有些冒冷汗。 我的个娘…… 活了这么些年,生平还是头一次,与虎对视。 能不紧张就怪了…… 白虎也并不急着攻击他,就那么盯着他看,毫无动作,反而让他心中有点毛毛的。 这白虎究竟想做什么? 莫不是在考虑从哪个部位先下手? 真是倒霉。 忽的,眼前的虎头凑近了一分—— 颜天真也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分。 白虎依旧不恼,继续凑上前来。 颜天真双手支着地面,继续往后挪。 白虎又继续靠近,似乎乐此不疲。 颜天真见此,顿时有些无言。 这大白虎是成精了?怎么总觉得它的动作有点像是在逗人玩? 白虎的身后,宁子初与司风望着这一幕,一时也有些怔然。 司风举在半空中的手也顿住,原本是想要打晕宁子初的,这会儿却忘记了动作。 看这白虎的模样,似乎暂时是没有伤害颜天真的打算? 谁知道这大家伙此刻脑子里想的什么。 “天真,不要轻举妄动!” 宁子初朝着颜天真呼喊了一声,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司风顿在半空中的手。 “放肆!想对朕动手么?嫌自己命不够长?” “陛下息怒,属下想说,趁此机会,陛下还是快些离……” “少说废话,赶紧拿箭射它!趁着它背对着我们二人,赶紧射!” 宁子初朝着司风低吼一声,却见司风望着他的身后,神情有些呆滞。 宁子初转过了头,看见了便是—— 颜天真身前的白虎,此刻正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盯在他与司风二人身上。 那双眼神未免太过冰凉锐利,如宁子初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几乎能看出那眼神中所包含的警告。 一只畜生,竟然会有这样的神情? “陛下,就在您刚才说要拿箭去射它的时候,它转过头来了……”司风望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咽了一下口水,“属下怎么觉得……这只白虎听得懂我们的话?您说要偷袭它,它显然是听明白了,否则为何会转过头来……” “这畜生,跟成了精似的。”宁子初咬牙切齿。 纵然此刻有兵器在手,似乎也奈何不了这只白虎。 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见到能用爪子将箭羽拍落的白虎…… 一只畜生,为何能做出人一样的动作? 若它只是敏捷地避开袭击过去的利器,那倒还好,可它却是—— 拿爪子去拍。 那般轻而易举的模样,这对想要伤害它的人而言,是一种挑衅。 真是一只不好对付的畜生。 白虎瞪了身后的二人一会儿,便又转过身继续看颜天真。 面对着情绪似是平静的白虎,颜天真试探般地起了身…… 才起到一半,毕竟对面的白虎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她咆哮了一声! 颜天真瞬间腿软,又跌坐回去—— 靠! 这大家伙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看它的模样,似乎并不是想吃人,却又不肯让她起身,就这么耗着? 若是真的这么耗下去…… 也总比葬身虎口来得强。 这只大家伙太精明了些,想逃脱只怕是不容易,再加上它速度奇快,策马扬鞭,都能轻易被他追赶上,光是用脚力又怎么能跑得过它? 且—— 方才宁子初呼喊着要在它背后射箭,它竟转过了头去瞧。 它听得懂人话? 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大白虎,你听得懂人话是么?”颜天真试图与它交流,此刻面部神情并不紧绷,反而冲它展露一抹笑颜,“你不想吃我的,对不对,那你放过我可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找啊。” 对面的大家伙依旧是瞪着一双虎眼,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颜天真不禁开始思索着—— 它究竟听不听得懂? 而就在下一刻,她的目光瞥见了白虎身后,宁子初正常马背上拿下弓箭,将箭羽搭在了弦上,瞄准了白虎的后背—— 疾射而出! 箭羽划破气流,直朝着白虎的后背而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白虎的身躯朝着边上一跳,轻松地避开了那支箭羽—— 利箭射了个空,擦着颜天真的胳膊过,钉在了远处的一株树上。 宁子初面色铁青。 再看白虎,并未回头,依旧在颜天真身侧徘徊着,似乎觉得宁子初的偷袭对它而言不足挂齿,连看都不去看宁子初一眼。 “陛下,它太灵活了,咱们根本奈何不了它,它如今是根本不屑于搭理我们了。它似乎对颜姑娘感兴趣,既然它不急着伤害颜姑娘,那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不如我们先回大营,多召集些人手过来。” 司风说到这儿,继续扯宁子初的胳膊,试图劝服宁子初与自己离开。 见识了这头白虎的厉害,只觉得多留片刻都是危险。 不远处,白虎又将头凑近了颜天真,怂着鼻子,在她身上嗅。 颜天真也不知它究竟想做什么,这样的情形之下,自然是随它去了。 白虎的鼻子,从她的头嗅到脸庞—— 而就在下一刻,一道海蓝色的人影闯入颜天真的视线之中。 那是云渺。 凤云渺远远地便看见白虎往颜天真身上凑,颜天真跌坐在地上,神情无奈又有些无助。 他自然是想也不想地朝颜天真的方向冲了过去,脚下生风一般,速度极快。 颜天真眼见着凤云渺的身影逼近了,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出声提醒—— “别过来!这白虎不好对付!” 云渺眼见着她身处陷境,便冲上前来,就一点儿都不考虑后果么? 他以为她身边的这一只,只是普通的虎么? 但凤云渺可不听颜天真的,身影一闪,便已经到了白虎身后! 不远处,宁子初与司风将凤云渺的动作看在眼中,顿时觉得有些意外。 这凤云渺竟如此莽撞,就那么直接冲到了白虎的身后? 亦或者是他太有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克服这只白虎? 再说白虎,听见了身后人靠近的动静,却也不急着回头,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似不把即将接近它的人放在眼里。 它身后,凤云渺已经抬起了腿。 狠狠一脚,便踹向它! 它一个干脆利落地避开,转身朝着来人一声咆哮! “你吼什么吼!”凤云渺冲着它厉喝一声,“趴下!” 白虎这才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暴躁的情绪顿时收敛了起来,望着来人,神情似乎有些呆滞。 颜天真望着那张虎脸,只觉得白虎的模样像是—— 发愣。 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它意外的东西一样,让它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这只白虎的面部表情可真丰富…… 不过话说回来,云渺的态度如此差劲,它竟然不暴走? 且…… 云渺最后的那句话是——趴下。 那是一句如主人一般的命令。 而就在下一刻,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 那只硕大的白虎在凤云渺锐利的注视之下,竟然真的耷拉下了脑袋,趴在了地上。 凤云渺走上前去,一脚踹向它的背—— 这次白虎没躲开,任由凤云渺踹了。 颜天真有些瞠目结舌。 不远处,宁子初与司风也怔住了。 白虎对上凤云渺,竟是如此的乖巧听话,仿佛没有了脾气一般,任由凤云渺踹在它身上,也不给予回击,甚至躲都不躲。 宁子初最快回过神,几乎是一瞬间,便猜测到了一件事。 这只白虎与凤云渺的关系匪浅。 或者该说,这只白虎极有可能就是凤云渺所养。 “云渺你……”颜天真望着白虎与凤云渺之间的互动,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到了此刻,她自然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只因,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不久之前与凤云渺的一次对话—— “云渺,你为何一点都不喜欢小动物?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很想养的东西?” “我自然也有喜欢的动物,但,我不喜如此没有攻击性的,小猫小狗小兔……看起来太过弱小。” “不喜欢毫无攻击性的动物,原来你喜欢凶残的?云渺,你该不会喜欢蛇吧?我可警告你喔,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养什么动物都好商量,但是不准养蛇!” “那……虎呢?” “老……老虎?” “嗯。” “果然是具备攻击性的庞然大物。你是已经养了,还是正打算养呢?” “已经养了好些年了。” 已经养了好些年了…… 他口中的那一只,不用多猜,就是此刻他身边的这一只了。 颜天真顿时松了一口气。 今日可真是有惊无险…… 还好,这只白虎是云渺所养的那只,倘若不是,此刻云渺就不能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踹它一脚。 是他养的,只要他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安全了。 幸好幸好。 还以为自个儿今日会葬身虎口了呢。 回想起之前逃命似的策马狂奔,为了躲避这只白虎的追赶,他们三人可谓是生死时速啊。 纵然速度再快,最终也是不敌这只白虎,被它咬伤了马儿,使得马儿再也无法承重,把她和宁子初摔了下来。 在地上打滚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自己简直是凶多吉少了。 之后又被白虎盯上了,眼见着白虎凑上前来,只觉得自个儿今日铁定要完蛋,若是能逃过这一劫,真该回去烧高香了。 “天真,还好么?” 身侧,海蓝色的人影落下了,凤云渺的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将他从地上扶着站了起来,“是否让这只畜生给惊吓到了?” “还好,没被吓尿。”颜天真站起了身,有些嗔怪地望了凤云渺一眼,“不过真是有些吓人啊,我还以为自个的小命都有要呜呼哀哉了,所幸有惊无险,我就是觉得有些纳闷,这白虎为何不攻击我,反而像是在逗弄我。” “今日的事,的确是它做的不对了。”凤云渺说到这儿,瞥了地上趴着的白虎一眼,“不妨你也踹它几脚,借此发泄一番。”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得罪它。”今天在说到这儿,嘀咕了一声,尽量不让远处的宁子初听见—— “以后还要一同过日子的,可不能得罪的太彻底,省得它记仇。” 颜天真此话一出,当即让凤云渺笑出了声。 “它不敢记仇的,我让它不记仇,他便不能记仇。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它都是听我命令的。你方才被它吓得不轻,理应对它略施惩戒。” “罢了,我这个人虽然记仇,但我只跟人计较,不跟动物计较,还是放过它吧。” “既然天真都这么说了,那就依着你的意思,饶过它这一回。” 凤云渺说到这儿,两步走到了白虎的身侧,直接在它的虎背上坐了下来。 白虎十分安静的趴在地上,任由凤云渺坐在自己身上,它连头也耷拉在地面之上了,闭着双眼,一副老实样儿。 上一刻还意气风发得像个恶霸,这一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云渺,你将它带来狩猎场,为何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呀。” “此事我当真不知。它是擅自过来的,并未经过我的允许,更不是我带进来的。”凤云渺说到这儿,望向了不远处依旧站着的宁子初二人,笑道,“本宫的白虎惊扰了北昱陛下,真是有些惭愧。” 如今已经被他们看在眼中,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来这畜生是你养的。”宁子初望着凤云渺,神色冷然,“南旭太子让这白虎闯入狩猎区内,意欲何为?” “并非是本宫让它进来的。”凤云渺不咸不淡道,“这白虎原本是被本宫安排在宫外的一处庭院之内,而本宫在陛下的皇宫之中休了几日,都并未出宫去探望它,兴许它是觉得孤独了,便自个离开了庭院去玩,今日会出现在这狩猎场内,谁也没有想到。” “你这白虎险些伤到了朕。”宁子初依旧绷着一张脸,“朕是不是该向你讨个说法?” “陛下想要讨怎样的说法?”相较于宁子初的愤怒,凤云渺倒是云淡风轻,“我这白虎机灵得很,极具灵性,不会随便伤人,陛下说险些被它伤了,显然是夸张,它最是喜欢吓唬人,但,未经我的允许,不会吃人。” “笑话。”宁子初沉着一张脸,“虎不伤人,这样的说法,你让朕如何相信?” “请陛下别拿一般蠢虎的标准,来衡量本宫的这只灵虎。”凤云渺斜睨了一眼宁子初,从虎背上起了身,低头望着趴在脚边的白虎,慢条斯理道,“玲珑,去与北昱陛下握手言和。” 颜天真:“……” 宁子初:“……” 人与虎,握手……言和? 白虎并未有所动静,只是抬头望着凤云渺。 凤云渺俯下了身,揪住它的耳朵,“你险些惹了麻烦,这会儿还敢耍脾气了是不是?让你握手你就去!再敢闯祸,接下来这一个月你就吃菜吧。” 凤云渺话音落下,再次抬腿朝白虎踢了一脚,“快去!” 白虎不满地发出了呜呜声,似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有些生闷气的模样,却又不敢发作着,便只能迈出了步子,缓慢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宁子初。 宁子初身侧,司风望着那硕大的白虎步步靠近,有些头皮发麻。 “陛下,它……” 回想起这只白虎的厉害,只怕他兽性上来了会伤人。 宁子初脸上倒是无甚表情,只淡淡道:“不必忧心,侍卫们来了。” 司风闻言,连忙抬头朝着大营的方向看去,果真看见约莫几十名侍卫策着马,如潮水般黑压压地涌了上来。 想想也是,今日这只庞然大物闯入狩猎区,必定是会惊动守卫的,皇家狩猎区外围设有围栏,又有人看管着,目的就是为了防范不明来历的猎物进入狩猎区内。 一旦进入了,守卫便会奔走相告,惊动了更多的人,众人听到消息之后,便都会涌进来了。 尤其此刻宁子初还在狩猎区内,侍卫们自然都着急。 一众侍卫赶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只硕大的白虎,迈着步子正走向他们的陛下。 “白虎就在那!” “陛下有危险!” “弓箭手准备。”侍卫当中为首的一人发号施令,侍卫们便从背后背着的箭囊中取出了箭羽,搭在弦上,动作整齐一致,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朝着那白虎射箭。 不远处,宁子初将侍卫们的动作看在眼中,朝着身边的司风道:“让他们不要有所动作,凤云渺既然在场,就绝不会让他的白虎闯祸,可若是白虎被人惹恼,难免发起兽性。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可射箭。” “是。”司风应了一声,转头朝一众侍卫喊道—— “陛下有令,不得射箭!” 众侍卫闻言,面面相觑。 眼见着那白虎已经逼近了陛下,陛下竟还不让他们放箭? 而下一刻,令所有人惊诧的事便发生了—— 直接那白虎缓慢地走到了宁子初身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别开了头,却朝他伸出了一只虎爪。 宁子初:“……” 为何看这白虎的表现,像是在嫌弃他? 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还真就按照凤云渺的意思伸出了爪,要与他握手言和。 早知这白虎机灵,却没想到它有如此多的情绪。 伸出爪子又扭开了脸,谁也能看出它有多勉强。 颜天真望着这样的一幕,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百兽之王,性格竟然这么……傲娇。 一边不得不听着凤云渺的话,一边又要耍着自己的脾气,看它此刻的表现,那意思分明是—— 本王听从主人的意思,跟你握个手,但本王看你并不顺眼,不想与你对视。 众侍卫回过神后,便议论了开。 “看这白虎的态度,倒并不像是会伤害陛下。” “看上去还挺安分的,不似寻常的老虎,见人就想扑。” “看这白虎的动作,它向陛下伸出了手,所要表达的是什么,莫非是要——握手表示友好?” “真是稀奇了。” “从未见过虎朝人伸出手,一副等着对方来握的样子。” 再说宁子初,望着那只雪白的虎爪,便也试探般地伸出了手。 周围这么多人在,他不担忧自己此刻的安危。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宁子初白皙的手,握上了那只雪白的虎爪。 而就在握住的那一瞬间,白虎便迅速收回了爪子,从宁子初的手中抽离,迅速背过了身跑开。 宁子初眯了眯眼。 此刻,他可以很清晰地察觉到那只白虎的情绪—— 嫌弃。 真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仿佛被自己碰了一下,就有多么不甘愿,它只不过是依照凤云渺的意思,与自己握手言和,一旦握上了,便等于是完成了任务。 于是它就可以毫不留恋地抽回爪子,远离自己。 还真是挺有个性。 宁子初望着前头那硕大的白影,目光之中,浮现些许思索。 如此聪明又通人性的家伙,还具备强大的攻击性,为何偏偏就是凤云渺的东西。 为何,他这一刻竟然开始羡慕凤云渺。 凤云渺一出生,便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供奉着的,他所过之处,皆是称赞与景仰。 不似自己,皇位是靠手段得来的,是用阿姐的鲜血换来的。 凤云渺的人生,也算是一段奇事。 凤云渺虽然是南旭的太子,却与南旭国如今的天子,并非父子关系,而是伯侄关系,这样的情形,放眼泱泱大国,也算是极为少见的。 凤氏皇族,血脉单薄,男丁稀少。 南旭国如今的天子名唤凤临沧,是凤云渺的亲伯父,他父亲的二皇兄。 四十六七的年岁,却只得了三个女儿,膝下无一个皇子。 而这位陛下,继承的是凤云渺父亲的皇位。 说来,这又是一段奇事。 二十三年前,凤云渺的父亲凤青黎继任南旭国帝位,封后大典也在同日进行,所封的皇后是一位将门之女,名唤孟离芝,也是凤云渺的亲生母亲。 凤青黎这位国君,是南旭历史上,仅有的一个后宫只有一位皇后的君王。 也是在位临政时间最短的帝王。 登基大典一个月后,新帝于寝宫内无故暴毙,皇后于灵柩前服毒殉情。 众臣哀悼之后,也只能收拾心情,由左相为首的一众老臣,说服晋王凤临沧登基为帝。 原本看上去,也算是挺正常的现象。 君王暴毙,自然应该推举合适的候选人登基为帝。 可这件事情没过去一年,民间便有谣传,上一任帝后并未死亡,而是借着诈死远离了朝堂生活,去过无忧无虑闲云野鹤的日子。 为了放下江山这个重大的担子,他们选择了诈死这个方法,将这个担子,留给了他们那位有野心的兄弟来肩挑。 故而,南旭国如今的君主,皇位还真是人家有意让给他的,这皇位拿得倒是容易。 好在这位君主也算励精图治,是一位勤勉的君王。可惜他十年来,都膝下无子。 这的确是令人苦恼的一件事,帝王无子,太过怪异。 他在朝堂之上,与众人商议着该如何,得知那位隐居的先帝有一子,便亲自去宫外接了那孩子回宫,封为太子。 上一任帝王唯一的儿子,也是正统凤氏血脉,再加上那男孩小小年纪便聪慧睿智,文武双全,众臣皆十分满意,只盼着这孩子长大了,能与他的父亲一样优异。 凤云渺果然也不负众人的期望,成长成如今这样精彩绝艳,风姿卓绝。 十岁之前,他与前任帝后双亲过的是闲云野鹤的日子,那种脱离朝堂,不沾染尔虞我诈的生活,想必十分快乐。 十岁之后,他过的是宫廷生活,被权势富贵所包围,又没有兄弟与他争抢储君之位,从来只有他欺人,没有人敢欺他。 他未及弱冠之年便上过战场,似乎是为了抖一抖太子爷的威风,获得更多的威望,年少轻狂,便接连吞并周边小国,三日之内拿下六座城池,一时传为奇谈。 坊间传闻,那一次的战役浮尸千里。 虽然或多或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表明,凤云渺曾经的杀伐之气有多么令人震撼。 近一年他倒是消停了不少,没听说他再与谁开打。 他本身便是一个传奇,关于他的那些事迹,在各大国茶楼酒肆早已被人说烂了,无怪乎他年纪轻轻就名扬四海,天下皆知。 麾下又有一名少年将军,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被他收为义子,忠心耿耿,难以收买。 身边养着的白虎又是如此机灵通人性。 再加上—— 颜天真看着他的眼神,竟然也是那般欢喜雀跃。 宁子初心中无端有火苗升起。 颜天真从来不曾对自己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她对着凤云渺笑的时候,那笑容未免太过明媚,有些刺眼。 她当真只是为了拿到九龙图,才表现出对凤云渺的喜欢么? 她是否……已经真的对凤云渺生出了情意? 她一贯擅长伪装演戏,精明如他,此刻竟然分不出她对凤云渺所展示的喜爱之情,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刻意伪装的? 宁子初的心思百转千回,这一刻的情绪颇为复杂。 “陛下……” 耳畔想起了司风的声音。 宁子初的神识终于回笼。 就在方才那片刻的时间里,他竟然想了那么多东西。 他为何要羡慕凤云渺? 不,他不羡慕! 他也是九五至尊,只是运气不如凤云渺那么好罢了,他的运气差,使得他不曾经历过凤云渺所经历的生活环境。 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 凤云渺不过就是运气好,何必去羡慕他的运气! 想到这儿,宁子初转过了身,低喝一声,“回帐篷!” 众人见他忽然来了脾气,心中不禁开始思索原因。 陛下之前分明还好好的,为何这会儿忽然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莫非是因为那只白虎? 是了,那只庞然大物该如何处理,它擅闯狩猎区,引起了慌乱,总不能就搁在那不处置。 于是乎,有人朝着宁子初发问—— “陛下,那只白虎该如何……” “用不着你们管,总有人去管。”宁子初冷冷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一个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美丽。”颜天真望着宁子初策马离去的身影,此刻当着众多人的面,自然不能与凤云渺打情骂俏,便刻意站得远了些,冲着凤云渺客套道—— “多谢南旭太子方才及时出现,否则,小女子兴许就命丧虎口了。” 颜天真如此说的,自己都觉得有些想笑。 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之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颜姑娘不必客气,既然是本宫养的白虎,本宫自然是要负责任的,总不能任由它随意伤人。” 凤云渺此话,被众侍卫听在耳中,众人又是惊奇—— “这只白虎,竟是南旭太子所养?” “太子殿下,它为何会出现在狩猎区之内?” “它应该也是无心的,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凤云渺淡淡地给出了解释,“方才你们也看见了,贵国陛下已经与白虎握手言和,你们陛下的意思也很是明显,不计较白虎擅闯狩猎区的事儿,你们还要同本宫计较么?” 凤云渺说着,冷眼扫了一眼众侍卫。 众侍卫不敢再多话,纷纷调转马头,朝着前方的帐篷策马而去。 “等等!”颜天真喊了一声,“你们这么多匹马,给我们留下两匹!你们看着谁跟谁共乘一匹,匀出两匹马给我和太子殿下呀!” 宁子初原来的那匹马被白虎给咬伤,他方才离开,骑的正是司风牵来的那一匹银鬃上悍马。 这么一来,她连匹马都没有。 而云渺也是直接一路奔进来的,并未策马。 颜天真身为宁子初身边的红人,讨两匹马自然是简单的事,很快,侍卫们便分出了两匹马给颜天真。 凤云渺朝着玲珑看了一眼,“回园子里去,下次再这么惹事,有你好看的。” 玲珑闻言,转了个身便跑来。 硕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颜天真与凤云渺也上了马背,随着众人一同离开了狩猎场。 到了帐篷前,众人便都翻身下马,颜天真率先去了宁子初所在的帐篷。 方才当着宁子初的面与凤云渺互动,也不知这小皇帝心中会不会多想,还得解释一番才行。 毕竟严淑妃的事,全靠着他掩护,这会去跟他说几句好话也无可厚非,看他方才离开时心情不太好,也不知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 到了宁子初休息的帐篷,被人拦了下来。 颜天真望着挡在眼前的护卫,道:“我要见陛下。” “陛下正在里头休息……” 护卫的话才说到了一半,便听得帐篷里响起了宁子初的声音—— “让她进来。” 宁子初开了口,护卫便让开了身。 颜天真掀开了帐篷的布帘,踏了进去。 宁子初的帐篷之内较为宽敞,摆着软榻、方桌、椅子。方桌之上,瓜果茶点一样不少。 宁子初眼见着颜天真进来了,指了指桌前的小凳,“坐。” 他的神色毫无波澜,颜天真一时也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便走到了他对面坐下。 “陛下似乎是心情不好?” 面对颜天真的问话,宁子初并不正面回答,反问道:“天真,你是对凤云渺动了真情么。” 宁子初说这话时,面色依旧是平静的,还伸手拿过了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 颜天真心道一句:他果真是起疑了。 而她在这个时刻自然不会承认,只道:“陛下多心了,从前我也执行过那么多任务,每一个被我当做目标的男子,我都能伪装出爱慕之情,否则如何取得信任?对面部表情的演绎,我相信少有人能达到我这样的层次。” “是么。”宁子初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抬眸望着颜天真,不紧不慢道,“那你也对朕伪装出一个爱慕的神情试试?” 颜天真:“……” “怎么?对着凤云渺装得出来,对朕就装不出来了?”宁子初语气清凉。 “太熟悉的人反而不好办,会心虚。”颜天真顿了顿,道,“不如陛下指定一个目标,让我去试试,保证能骗过去。” 这一次轮到宁子初无言。 颜天真心中窃笑着,为了表示出自己的坦然,便又加了一句—— “与陛下您太过熟悉,做戏都怕做得不像,且,我也着实不太忍心欺骗陛下,陛下觉得我对南旭太子动了真情,可见我的表演太过逼真。那这样如何?不如换个人来表演,我看西宁陛下就不错,不如我去……” “不准去!”宁子初轻叱了一声,下一刻,语气又放缓了些,“朕信你就是了,你能问心无愧就最好,千万别忘了,你从始至终都是朕身边的人,对待其他的人,只能做戏,万不可因戏生情。” 颜天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这种时刻只能顺着小皇帝的意思,若是不慎把他给惹毛了,回头在杀害淑妃这件事上他不维护着自己,那可就麻烦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响起一阵的喧哗声。 “这是淑妃娘娘!怎么会这样……” “还有她身边这位,似乎是东陵国的女使臣……” “她们二人这是怎么了呀?” 听着外头响起的惊呼之声,颜天真便知,是侍卫把严淑妃与那不知名的女子尸体抬出去了,这才引发了一阵恐慌。 颜天真望向了宁子初,“陛下,外头……” “不用你管。”宁子初不咸不淡道,“朕一言九鼎,说了要替你压下来,就是要替你压下来,你只需要记着,这事与你无关。” “谢陛下恩典。” 接下来的时间里,宁子初便命人吩咐下去,回宫。 出了人命,大伙自然是没有再狩猎的兴致。 众人便整装,回了北昱皇宫。 凤云渺却没有随着众人一同回去,而是去了帝都城东的梅园。 “义父,此处离千里香很近,要不要给玲珑带几只烧鸡去?”凤伶俐自然知晓凤云渺是要去看玲珑,便提议给玲珑带些吃食。 “带什么烧鸡,带几打白菜,外带几筐莴笋,这几日就让它吃这个,别想着吃肉了。” ------题外话------ ~ 本章借小皇帝的角度顺带写了一下云渺的传奇人生,因为我有一本几年前的老旧文,写的是云渺他爹妈,大结局成为帝后最终退隐,主要是因为俺几本书国家有串连,虽然都是独立的故事,但有些微妙的关系,都是同一个大陆上的。所以有了这样一个皇帝跟太子是伯侄的梗,为了照应旧文的逻辑哦~ 推个文哈。 《猫爷驾到束手就寝》顾南西著:这是重生虐渣文?确切地说,这是腹黑女国师的宠猫日常,是北赢万妖之王的暖榻史。 国师大人对杏花说:“你身子真暖,以后,为我暖榻可好?” 后来,杏花幻成了一个貌美的男子:“阿娆,入春了,我……我难受。” 注:qq阅读又名《养喵成夫:国师,榻上来战》 第102章 妖里妖气 “白菜莴笋?” 凤伶俐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一时愣住了。 他是听错了吗?义父为何要给玲珑吃这些东西…… “义父,当真要买这些?”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么?” 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我说让它吃这些,就吃这些。它擅自闯入皇家狩猎场也就罢了,若是能不被发现还好,可他偏偏要在宁子初面前现身,且还差点将你义母给吓坏了,我岂能不罚它。” “义父,玲珑之所以会闯入那狩猎场,兴许只是为了捕食猎物的,毕竟那狩猎场内的活物,在玲珑的眼中都是捕食对象。我们不在园子里陪它,它觉得无趣,才会自己跑出去玩。” 凤伶俐说着,又轻叹了一声,“至于它会去吓唬义母他们,是因为它与义母还不相识啊,所幸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没伤人便好,若是伤了人,恐怕那北昱皇帝不会轻易让它离开狩猎场。” “你无需为它求情了。”凤云渺淡淡道,“玲珑虽然与天真不相识,但它是绝对知道天真与我关系匪浅的,一来,它鼻子极其好使,天真在遇到它之前,就与我接触了良久,她身上还会有一些我的气息,二来,也是较为重要的一点,天真的脖子上,还带着‘星华’。” 那条项链,玲珑是见过无数次的。 颜天真今日穿的衣裳,领口不算低,外头是火红骑射装,从衣领处可看到里头的水红色中衣,颜天真并未把项链藏在中衣内,而是由着项链自然垂落在中字衣领处。 那玫瑰金的链条色泽明显,玲珑又不瞎,总不会忽略了她脖子上那串亮闪闪的东西。 因此,他可以断定——玲珑是有意吓唬天真,以此取乐。 真是一只个性顽劣的虎。 “义父的意思是,玲珑是明知故犯?”凤伶俐听得有些无奈,“如此说来,它的确是有些恶劣了,义母虽然有胆识,终究是个女子。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难免是要受到些惊吓的,义父要惩罚玲珑也无可厚非,但……一定要罚它吃素吗?” “不然呢?不罚它吃素,莫非还要体罚?体罚可是没什么意思的,又伤身又不一定长记性,别忘了,它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因此,要罚它,就要让它难忘,看它下次还敢不敢再犯。” “义父打算罚它吃素吃几天?它是老虎,不是兔子,哪能一直不沾荤腥?” “罚三天吧,全当是让它吃个教训。三日过后再给它提供正常的吃食。” “是……” …… 众人从狩猎场回到了北昱皇宫之后,便各自回了住处。 淑兰殿内可谓是一片哭泣之声。 严淑妃的死讯在宫中传开,一时哗然。 楚皇后回到了凤仪宫之后,便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藤椅之上坐下,吩咐贴身婢女秋柔下去给她泡上一杯桂花茶。 秋柔应了声是,便转身退下了。 而秋柔才离开了片刻,另有一名宫人上前来通报,怡长公主求见。 楚皇后道:“让她进来吧。” 宁子怡这时候来做什么,刚从狩猎场回来,就忙不迭来自己这儿,略一猜测,便觉得她来此的原因,多半与严淑妃的死有关。 眼见着一道杏黄色的人影踏入了门槛,楚皇后道:“子怡如此匆忙,似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子怡不语,瞥了一眼楚皇后左右两侧的宫女,这意味十分明显,让她们退出去。 “你们都退下。” 楚皇后将闲杂人等都遣退了,这才朝着宁子怡道:“让本宫猜猜,你此番过来,可是为了严淑妃一事?” “我刚才去打听了一圈,听到的说法都是——严淑妃不慎被毒蛇给咬死,药石无医。这皇家的狩猎场之内哪来的毒蛇?这种不明来历的东西,不至于一出现就是五条,依我之见,这毒蛇出现得未免太过蹊跷,我便猜想着是谁携带进来的呢?莫非是颜天真?谁让她最晚从狩猎区内出来,谁知道她在里头磨蹭什么。” 楚皇后听着宁子怡这番话,并不解释。 让淑妃去放毒蛇的计划,她们并未告诉宁子怡。 害人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且,以宁子怡的能耐,告诉她又能如何,她终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如今,严淑妃已然命丧黄泉,她与严妃淑谋划的事在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么…… 宁子怡既然认为是颜天真,那就让她以为去吧。 “公主所想的,本宫也想到了。在狩猎进行到一半时,陛下的贴身侍卫司雨命人击鼓喊停,理由是狩猎区内现出数条毒蛇,为了众人的安危着想,只能让众人到狩猎区外等候,可众人都撤离了之后,陛下与颜天真以及淑妃却还不曾撤离,之后又传出了淑妃的死讯……” 楚皇后话说到这儿,宁子怡像是后来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难道——果真是颜天真蓄意谋杀了淑妃,且这件事情皇兄也知道,却选择了维护她?” 好几人留在狩猎区内,为何只有淑妃被毒蛇咬死。 且,又外加死了一个不知名的异国使臣。 那位不知名的使臣身上,插着箭羽。 外头的说法是——严淑妃与使臣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便射出了箭,而淑妃自己没有留意马蹄下的毒蛇,便也葬身蛇口,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们二人的尸体在一处。 这样的说法……听着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 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一切都只是你我的推测罢了,咱们也没有证据指认颜天真就是凶手。再说了,如果真的如你推测的那样,陛下知道了此事,却选择了维护颜天真不对外说开,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你敢去跟陛下叫板不成?陛下会选择维护她一次,就会选择维护第二次第三次,这以后,她若是看谁不顺眼,意图谋杀……” “皇兄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是太不像皇兄了。自从颜天真来了这宫里之后,皇兄当真是变了不少,从前他不会这样毫无底线地维护一个女子,若真是如我推测的那样,他简直——昏庸!” 宁子怡说着,手握成拳,重重地捶打在桌子上。 “颜天真先拿淑妃下手,或许是对你我二人的一个警告,意图跟我们证明,她也是心狠手辣之人,不要随意招惹她,又或者,她已经在思虑着,下一个该下手的目标是谁了。” “若真是如此,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子怡,本宫累了。”楚皇后以手支额,神色有些颓然,“本宫好歹也是这六宫之主,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靠近的,颜天真对本宫也是有几分忌惮的,若是从今往后,本宫不再与她作对,她或许也就不会把主意打到本宫头上……” “皇后娘娘这是要退缩了么!”宁子怡当即眉头一拧,不悦道,“当初说好了一同对付她,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严淑妃,皇后娘娘就打退堂鼓了?我竟不知你是如此胆怯的……” “子怡,本宫只想坐稳六宫之主这个位置,其余的事情,本宫还真是不想再折腾了。”楚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道,“不如你也消停一些,暂且不要有任何动作了。” “呵,消停?”宁子怡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消停啊,若是这世界没有颜天真这一号人,我自然就消停了。皇后娘娘既然不愿意再与我谋划,那么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我是不会像您一样懦弱的,告辞。” 言罢,她重重冷哼一声,转身甩袖离开。 眼见着宁子怡的身影踏出了殿外,下一刻,贴身宫女秋柔也端着茶进来了。 “皇后娘娘,公主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看她的神色,莫非方才与娘娘起了争执?” “争执倒是谈不上,只是她想与本宫再谋划谋划,如何除掉颜天真,本宫的回复是本宫累了,不想再陪着她折腾了,她以为本宫是被颜天真吓怕了,觉得本宫懦弱无能,自然气愤离去。”楚皇后端过了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秋柔闻言,低笑了一声,“娘娘是觉得公主不够机灵,这才不想与她合谋的吧?” “她与淑妃一样不灵光,与这样的人合作,去对付颜天真那样的聪明人,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凡是公主与淑妃二人出招,何时成功过?一次也没能打击到颜天真。本宫算是明白了,这两人在颜天真的眼里,不过就是头脑简单的跳梁小丑。” “这也难怪娘娘不想与公主谋划了,娘娘应该找个更聪明的人来办事。”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至于公主,她依旧不会消停的,她想出什么招就随她去吧,没准她也能放出一个厉害的招呢?又或者,她也会去再找其他的帮手,本宫在她眼中就是懦弱的,这样也好,她以后出了什么难题,也不会来烦本宫。” “娘娘英明。” 楚皇后端着茶盏,思忖了片刻,道:“或许,可以找太后娘娘说说此事,太后娘娘虽然不理后宫之事,但总该是关心陛下的,颜天真的存在若是不利于陛下,太后娘娘也该管了。” 楚皇后说到这儿,站起了身,“咱们去一趟清灵宫吧,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 “气死我了……” 宁子怡带着贴身婢女行走在繁华热闹的帝都街道之上,回想起与楚皇后的那一番谈话,只觉得心里闷的很。 这皇后还真是…… 背后出主意倒是挺会的,失败了两次就开始打退堂鼓,一点胆量也无。 真是怯懦怕事。 “子怡!” 蓦然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这声音并不算陌生,宁子怡回过了头,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又转回头翻了个白眼。 身后那笑着朝她跑来的男子,可不正是楚皇后的亲弟。 自从上次的馅饼事件之后,这人对她献殷勤的次数愈发频繁了。 她不就是对他说了一句—— 让我看上你,除非天上掉馅饼。 谁知道这话说完之后,会真的砸个馅饼在她头上。 可把楚皇后这弟弟给乐坏了,嚷嚷着是天赐良缘。 真是一个不正经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男子到了凤云渺跟前,显得无能又渺小。 宁子怡不愿去搭理他。 身后的男子追到了她身前,道:“子怡,你为何不理我?看你这神色,是不是心情不大好?谁惹你了,我帮你去教训他。” “你帮我去教训她?”宁子怡脚下的步子一顿,终于抬眼看着来人,冷哼一声,“你的皇后姐姐都拿她没办法,不敢去招惹她,你又能帮我什么。” “我姐姐都拿他没办法?呦呵,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哪来的混账东西,得罪了你,又得罪了我姐姐,我若是不去教训教训,都对不起你们二人。” 宁子怡懒得提颜天真的名字。 在男人的眼中,颜天真所代表的是——绝色美人,理应好好宠爱,不该伤害。 男人就是这样,见着绝色美女是必定不忍心下狠手的,心中难免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楚皇后这弟弟虽然对自己有意,却也没少做过拈花惹草的事,若是让他去教训颜天真,到了颜天真面前,颜天真冲他那么一笑,他没准就腿软了,说不定被颜天真怂恿几句,反过来对付自己,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宁子怡道:“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深得陛下的信赖,我与皇后都搞不垮她,更别说你了,你还是别瞎掺合,若是惹了麻烦,回头还得你姐姐给你收拾烂摊子。” “如此说来,挺有身份的人物?”对面的男子思忖了片刻,笑道,“不怕,咱们不出面,雇别人出面,这帝都之上的大街小巷,打手流氓应有尽有,杀手……也是有的。” “杀手有屁用,本公主又不是没买过。”宁子怡嘀咕了一声,“那么多人,还不是给她躲过去了,她身边是有高手的,雇杀手去对付她,浪费银子。” “我的公主殿下,您找的是三流杀手吧?那么多人打他一个都打不过,可见这杀手没什么本事,你不能因为吃亏了一回,就觉得这天下间的杀手都是饭桶,多的是厉害的杀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说到这儿,笑了笑,“真正厉害的杀手,哪里需要一群人出马?一个就够了,一个就能办成事的,这才是真的有能耐。” “一个就能成事,那的确是有些能耐的,哪里有这样的人?” “说了你或许还不太敢相信。妙衣坊隔壁的佳人阁,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专卖胭脂水粉的,这一家是帝都有名的胭脂商铺,价格与妙衣坊差不多昂贵,富家子弟的聚集地,你忽然提起佳人阁做什么?” “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会有你想要找的人,那家伙开口要价可不低,不过对我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那快点带我去看看!” …… 午间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旁,颜天真轻摇羽扇,惬意地坐着。 “我的眼神 有任性也有温柔 我的角色 是天使也是恶魔 我的天真 是诱惑也是拯救 我要你,当爱情的阶下囚……” 哼着轻快的旋律,只觉得这心情也颇为舒畅。 严淑妃的事,在宫中可谓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不过,任仙乐宫外将此事议论什么样,都与她颜天真没有半文钱关系。 对了,在回宫的路上,云渺似乎拐了个道,没有与众人一同回宫。 兴许是去教育白虎了? 那只大白虎被他养在宫外,也不知是怎么的闯入了狩猎场,还把她给吓着了,看云渺之前对大白虎的态度,似乎还挺严厉的。 云渺会处罚那只大家伙么? 颜天真心中不禁开始为白虎担忧。 虽然被那大家伙给吓着了,可她真不记仇。 听得懂人话,还能跟人握爪,真是虎界的一股清流,这么有灵性的虎,若是能与它处好关系…… 以后出门可就拉风了,看谁不顺眼直接叫它咬上两口。 忽然有些理解云渺为何喜欢这种杀伤性大的动物了。 猫狗鸟兔固然可爱,却当真只是宠物而已,不似白虎,既能当宠物,又能当帮手,还能当保镖。 自从回了宫之后,她的脑海中,那只大白虎的模样一直挥之不去。 一只情绪丰富,面部神情演绎生动的虎。 会发呆,会生气,还会表达委屈。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身上看到这些情绪,有一种反差萌。 “颜姑娘。”耳畔想起了喜鹊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扯回。 “颜姑娘喝杯茶吧。” 喜鹊走到了她的身前,递上了茶盏。 颜天真接过了茶盏,问道:“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情景,严淑妃与女使臣丧命的事儿,被议论成什么样了?” “听到最多的说法,便是说她们二人两败俱伤,至于那五条毒蛇是如何混入狩猎区,这一点依旧是让人不解的,那位被射死的使臣来自东陵国,东陵国那些人虽然心中不畅快,却也不敢说什么。” 颜天真抿了一口茶,“猜到了。” 事情的发展,与她预料得差不多。 “东陵国人总不能去跟陛下讨公道的,陛下失了淑妃娘娘,他们的心中总该会平衡一些,淑妃娘娘的身份还高一些呢,东陵国那些人只能闭嘴了,他们大概是觉得心中不舒服,过两日便要离开了,还有香泽国以及戎国使臣,也快离开我们帝都了。” 颜天真喝茶的动作一顿。 四国交流会结束了,各国使臣们自然也不会多留,这眼见着好几国的人都要走了,南旭国会在何时离去呢。 云渺身为南旭国太子,总不能一直在北昱逗留着迟迟不离去。 颜天真垂下了眼。 她身上的毒,可真是麻烦呢。 宁子初分明是铁了心的不放她离开,解药在何处她也不晓得,若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云渺,云渺会不会又做出易容夜闯皇宫的事儿? 很难说。 毕竟他之前为了盗窃火芝,弄了一身伤,几乎就去了半条命了。 他一向足智多谋,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她也是晓得的,小皇帝的头脑绝对不简单,手段也绝对不弱,南旭国的使臣就那么些个人,跟北昱杠上,完全没有优势,若是宁子初发起火来,将南旭国所有人扣为人质,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在外人眼中,她颜天真是宁子初的人,云渺根本就没有立场能带她离开,若是强行带走,宁子初完全有理由发难。 四国之间虽然维持着友谊,可不能为了争抢一个女子而使得两国关系恶化,到了那些大臣们的眼里,她就真的成为红颜祸水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颜天真这会儿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挺有分量的。 她所认识的男子,有几个不是大人物呢。 值得烦恼的是,被大人物所看重,动不动就要牵扯到国家大事。 “颜姑娘似乎有些心事?”喜鹊的声音传入耳中,“若是颜姑娘觉得心情不好,我们陪着颜姑娘出宫去逛逛,每回颜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出宫玩玩心情就愉悦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笑道:“也好。” 每回颜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出宫玩玩心情就愉悦了……喜鹊这话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但前提是,宫外有凤云渺。 这次出宫去玩,怕是遇不上云渺了。 …… “颜姑娘,前面有你喜欢爱吃的糖人。” “还有冰糖葫芦,糖炒栗子!” “不远处就是千里香了,颜姑娘要不要进去坐坐?” 将喜鹊杜鹃二人的话听在耳中,颜天真笑道:“你们俩,还真是把我的喜好了解清楚了,不过我这回一点都不饿,也不是很有食欲呢。” 喜鹊道:“那不如去妙衣坊再看看衣服?” “衣服太多了,没什么想添新衣的**。” “那不如就去看看胭脂水粉吧?与颜姑娘出宫这么多次,颜姑娘也没去买过。与妙衣坊相邻的佳人阁,门庭若市,里头的东西很是不错,颜姑娘之前要的蔻丹也是这家买的呢。” 颜天真想了想,道:“也罢,就去看看吧。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很热衷于打扮,平日里也只上淡淡的妆,还真没浓妆艳抹过,买些看得上眼的胭脂水粉回去多研究研究妆容,心情不爽的时候就把自己化成仙女。” 颜天真说着,轻摇羽扇,朝着前头不远处的‘佳人阁’走去。 说起这佳人阁,在帝都之内也是极为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头的东西价格昂贵,几乎能赶上妙衣坊。 同样是贵族的消费场所,不过,由于妙衣坊与皇家做生意,又有小皇帝背后撑腰,这名声自然会更大一些。 走近了佳人阁,颜天真第一次抬头认真地观赏起这个店铺。 三层楼之高,层层边角铺设的琉璃瓦在日光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最边上的琉璃瓦还挂有银色的小铃,泛着半透明的光泽煞是好看。 “进去吧。”颜天真勾了勾唇角,领着身后的二人踏了进去。 颜天真自然不会知道,就在她踏入佳人阁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人将这事传上了三楼。 装潢华丽的卧房之内,焚香缭绕。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 有微风从半敞着纱窗之内灌入,拂过软榻上一道深紫色的身躯,吹得那人衣袖拂动。 “公子,说来也真巧,还不等您去接近她,她竟然自个上门来了。”软榻前站立着的一袭黑衣道。 软榻之上,紫衣男子开口,声线低缓优柔—— “确定是她么?” “可以确定,虽说是蒙着面纱,可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婢女,咱们这店里有人认得出来,常常来买凤仙花汁的蔻丹,看着就脸熟了,能被那两人所跟着的,必定是颜天真。” 黑衣男子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雇主说,这是个绝色的美人,虽然蒙着面纱看得不太真切,眉眼却是可以看清的,她那双凤眼确实好看,令人印象深刻,不是个美人就怪了。” 榻上的紫衣男子闻言,低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在寂静的屋子内回荡,泛着圈圈涟漪,音色慵懒,却又无端的有几分诡异。 像是从幽冥地狱传来的笑声,有些诱人,却又十分危险,听着这样的笑声,会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危机感。 他止住了笑声,轻描淡写道:“绝色美人又如何?咱们的规矩里,可没有遇到美人就心慈手软这一条。” “是,那依公子之见,何时动手?” “我这佳人阁还要做生意,自然是不能在店里动手。拟定计划之前,我要先见见这位颜姑娘,你们寻个借口,把她带上来让我看看,传闻里她美若天仙,我倒要看看美成什么样。是否……能比得上我呢。” …… “颜姑娘,这胭脂不错。您看看,喜欢水红的还是大红的?” “颜姑娘,这口脂也还不错,桃粉的淡红的都挺适合你呢。” 颜天真瞥了一眼面前摆着的胭脂水粉,听着喜鹊杜鹃二人的介绍,眉眼间的兴趣不大浓烈,只轻描淡写道:“你们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就算是我犒劳你们了。” 身为女子,自然没有几个是不爱胭脂水粉的。 化妆品,她也爱。 然而…… 这些古代的化妆品,样式单调,种类不多,她并不是很热衷。 还是上辈子接触的那些化妆品好啊,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不同色号不同款式。 也都是过去式了,如今也就只能想想。 “这位姑娘,似乎对本店的这些东西不是很有兴致?看来姑娘是个眼光挑剔的人呐。”身后蓦然响起了一道笑声,“我这儿还有其他的好东西,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 颜天真闻言,转过了身。 身后站着的,是一名大概双十年华的清秀女子,与店铺之内其他丫鬟的打扮有所不同,穿着更为贵气一些,看上去即便不是掌柜级别的,也该是个管家。 颜天真笑道:“还有什么好东西,是你们没摆出来的吗?” “不瞒姑娘你说,是我们店主研制的新品,不轻易拿来卖。” 颜天真听着这话,凤眸微眯,“不轻易拿来卖,你却要告诉我,是有什么打算呢?” “自然是因为姑娘符合我们店主的要求。”对面的女子笑道,“新品的数量有限,店主说了,我们这铺子里从来不缺钱多的客人,因此,他也不想拿来竞价,这个新品,他只愿意卖给相貌极为上等的顾客,若是长相不符合要求,无缘购买。” 颜天真听闻这话,顿时笑出了声。 “你们卖东西还挑长相的呀?真是有意思,我此刻蒙着面纱,你又怎知我的长相就符合要求了?” “看姑娘这双水灵灵的凤眼,身为女子的我,都很是羡慕,姑娘虽然蒙面,这眉眼之间的风采却是掩藏不住的,姑娘且看看我们这新品,你满不满意。” 对面那女子说着,抬起了双手,手中托着一个锦盒。 颜天真将那锦盒打了开,看清锦盒里的东西,有一瞬间的怔愣。 一个扁扁宽宽的长方形盒子。 这种盒子…… 在上一世,看到这样的盒子,倘若是化妆工具的话,给人第一眼的猜测应该是——腮红或者眼影眉粉。 颜天真顿时来了兴致,拿起了那小盒,打开的那一瞬间,目光一亮。 十个小格,里头全是粉膏状的物体,十种不同的色彩。 珊瑚橘,玫瑰金,西瓜红…… “姑娘,我们这个新品,数量是十分有限的呢,淡一些的颜色,您可以擦在脸颊上,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像这些金色橘色呢,可以擦在眼角处,显得更为诱人……” “眼影盘,你们这儿居然有眼影盘。”颜天真蓦然抬头,“制作这个新品的人在哪?我想见见他,不知可不可以?” 这个时代的化妆师,若是能制作出这样的化妆工具,那可真是人才。 另有一个可能就是—— 制作这个东西的人,跟自己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她也不能高兴的太早。 毕竟这世间能工巧匠居多,难免有些人才会有奇思妙想,灵感这个东西,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都是具备的。 化妆品原本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产品,还不值得她大惊小怪。 “姑娘是想见我们的店主么。”颜天真对面的女子怔了怔,没有料到颜天真会这么快提出这个要求。 主子的命令是,设法带这个女子上去见他,给这女子展示一下新奇的东西,女子就没有几个不爱胭脂水粉的,能让这女子起了兴趣,再忽悠几句,带上楼就不难了。 可自己还没开始忽悠呢,这女子就提出要见店主。 或许是公子的这东西,真的引起她莫大的兴趣了吧。 也好,省事了。 但还是得装模作样一下。 “姑娘,请稍候片刻,我让人去问问店主此刻是否有空见你,若是有,便带您上去。” 她说着,随手招来了一名丫鬟,“你上楼去询问一下店主,有客人想见他,是否要相见?” 丫鬟应了一声是,并转身离开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店主说他此刻有空,请这位姑娘上楼。” 颜天真听闻此话,唇角扬起。 她身旁的女子道:“姑娘,请随我上楼,我们店主就在楼上。” “好,有劳了。” 颜天真随着带路的女子上了三楼,走到了走廊的最后一间房,那领路的女子抬手轻轻推开了门,待颜天真迈入之后,只听身后“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一踏进房门,便有淡淡的清香拂过鼻尖,颜天真抬眸,望向前方几尺之外,轻纱珠帘后的那一抹身影。 隔着轻纱与珠帘,看得不大真切。 “姑娘,既已来了,便进来喝杯酒如何?”飘渺低柔的嗓音从那纱帘后响起。 颜天真听着这声音,微一挑眉。 男的?! 开胭脂水粉铺子的,还以为会是个姑娘呢,想不到是个男子。 男子就男子吧。 颜天真迈步走近那人,到了珠帘之前,白皙玉手自袖之下伸出,将眼前的珠帘撩起—— 轻风过窗而入,拂过那轻纱飘扬,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有乌黑的青丝四散,半掩着男子的面容。 他身着深紫长袍,清瘦的腰身扎着同色腰带,宽大衣袖下的手指修长白皙,食指摩痧着酒杯的边缘,透出了几分慵懒。 颜天真的靠近,使得他抬起了头。 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颜天真有些怔住了。 尤物。 妖媚。 他很好看,却没有阳刚之气,不是正常俊男的那种俊俏,而是——妖娆,邪魅。 从眉到眼,到唇,五官都很是精致,束起的发上,斜插着一枝红玉簪,有几缕青丝随意披散著垂在肩头。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月牙眸,眸光里头一片幽深,令人无法探知其中情绪。 他唇含淡笑,慵懒侧卧,由于他身躯瘦削,穿着宽大的衣袍显得有些单薄,领口微敞,露出莹白的锁骨,显得有些——诱人。 他斟酒的动作很慢,优雅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颜天真回过了神,心中不禁感叹一句,这年头的男人,有的相貌比女人还美。 云渺的脸庞,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可他的眼神却清冷而锋利,举手投足之间,是一股优雅的贵气,那种身居高位的气息,显露无疑。 宁子初生得阴柔秀气,平日里的神情却冷酷得很,不苟言笑,气场强大,看一眼就觉得不好惹。 凤云渺与宁子初是极为罕见的美男,单论长相云渺还是更胜一筹的,不过小皇帝如今也不过才十七,没准以后会越长越好看。 此刻眼前的这个男子,绝对是她见过的,除了云渺之外最好看的一人。 眼前的这男子,真的是—— 妖里妖气。 “姑娘站着干什么呢?坐吧。”男子开口,声线也十分好听,柔和得仿佛没有脾气。 颜天真也不与他客气,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开口道:“上来之前,还以为这佳人阁的店主会是个姑娘,此刻才知道,是一位公子。” “不是只有女人才懂得打扮。”对面的男子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了个头,从身后摸出了一面贵妃镜,拿到了自己的眼前。 “我这相貌也不逊色女子啊,若是不添个妆容,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他说着,再次轻抬右手,白皙指间握着一个眉笔,往自己的眉毛上描绘着。 颜天真:“……” 这位仁兄看上去比她还爱美。 “姑娘,听我手下的人说,你是个绝色的美人,不知我能否有荣幸瞧一瞧你的真容?若是我看了满意,便多送你几样新品。” 男子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镜子,转过了头,冲着颜天真轻扬嘴角,“我这眉毛画得好看不好看?” 第103章 人皮 颜天真见他正儿八经的问着自己,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却也认真地端详起他的眉形。 “水滴眉,还行。”颜天真给出了评价,“美中不足的是颜色选择有些不太正确,你的眉颜色较淡,我建议你不用深黑色眉笔,用浅灰色,画出层次感,让眉毛深浅有致,眉头的位置淡些,眉毛中间到眉毛尾部深些。” 颜天真轻描淡写的一番点评,倒是让紫衣男子怔了怔。 而颜天真端详着他的眉毛,又正儿八经地给出了一个建议,“你画个丝雾眉,应该也会挺好看,若是你想更威风些,我建议你画个一字眉,显得更有英气。不妨考虑考虑。” 这位仁兄相貌可是比宁子初还显得阴柔,且又没有宁子初的那分锐气,看起来柔柔弱弱,无端地显出了几分——娘气。 一点儿都没有爷们气概。 应该修个眉修个容,将眉眼之间修饰得稍微英挺粗犷些,看起来更能彰显几分爷们气质。 再说紫衣男子,果真也十分认真地听着颜天真的建议,听过之后,冲她淡淡一笑,“看来姑娘也很懂得如何修饰妆容,姑娘刚才说的两种眉型,具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我可从来没画过,需要讨教讨教你。” “这不成问题,我现在便可以给你示范。”颜天真轻挑眉头,朝着他伸出了手,“你此刻的眉型,我可以立马就给你改改。” 紫衣男子闻言,目光之中泛上些许笑意,将手中的眉笔递给了颜天真。 由于要帮着画眉,颜天真与他的距离自然不能隔得太远,便凑近了些,将手中眉笔的笔尖,抵上了对方的眉头,开始专注地描绘。 替人修饰妆容,需要有一种专注的精神,这是身为化妆师的必备素养。 紫衣男子感受着眉笔的笔尖轻轻摩痧着自己的眉头,目光之中倒映着颜天真的身影,一时有些发怔。 若是在平日里,少有人能与他靠得这么近,更何况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子。 不过,就在颜天真正儿八经的跟他议论画眉之时,他心中的确起了浓烈的兴致,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的任务目标。 鬼使神差地,就将眉笔递给了她,由着她靠近了自己。 忘着颜天真此刻专注的模样,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扯下她面纱一睹容颜的冲动。 而他心中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就在颜天真专注之时,他突然迅速伸手,势如闪电一般,扯下了颜天真的面纱。 颜天真下意识朝后退了开,速度却稍微慢了半拍,退开之际,面纱已经被扯落了。 正对面的紫衣男子望着她,目光之中一片惊愕。 是惊愕,不是惊艳。 颜天真将他吃惊的模样看在眼中,挑了挑眉,“为何这般看着我,莫非我长得很吓人?” 这个男子,是她所见过的男子里,难得一个不被她容貌所惊艳的。 而下一刻,对面那人开口,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竟然比我好看……” 紫衣男子望着她,这一刻忽然绷起了脸,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他此刻所表现出的情绪,倒像是在一场比试中落败了一样,是一种——不甘、郁闷、又无奈的模样。 颜天真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位仁兄,你这话有些奇怪,男子与女子原本就不能相提并论,虽然你长得好看,但你毕竟不是女子,又何必与我比美?” 紫衣男子不语,垂下了眼,掩盖住目光中的清凉与杀机。 比他好看的人…… 怎能容许她活在这世上。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比他好看,都会被他所敌视。 不过……在这佳人阁内,可不是动手的好地方,即便此刻已经想要对眼前的女子下手,也该忍一忍。 他自然是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她。 想到这,他抬眸一笑,“姑娘,刚才是我失态了,还请你别往心里去,我自幼爱惜容貌,又总听人家夸赞我生得好看,今日乍一看见你,觉得有些自愧不如罢了。” “看出来了。”颜天真笑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我叫颜天真。天真可爱的天真。” 紫衣男子端起桌上的酒盏,递给了颜天真,“史曜连,黑曜石的曜,连接的连。” 颜天真接过他递来的酒杯,端至唇边,掩盖住唇角的那抹好笑的意味。 史曜连…… 谐音——死要脸。 这名字起得倒是妙,与他本人挺符合的,如他这么臭美的人,可不正是死要脸吗。 颜天真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若是表示出来,岂不是显得无礼了,他还指望着这人能送他新品。 通过与他的几句交流,她已经知道了——这家伙绝非现代人。 二十一世纪的美妆师,什么眉型没听说过,这个家伙如此臭美,却不会画丝雾眉和一字眉,且听她提起这两个眉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可见—— 他确确实实是这个时代的人。 还以为会是个志同道合的老乡。 所幸她没有高兴的太早,此刻事实否定了心中的猜想,倒也不觉得有多失望。 “史公子,我很感谢你送给我的这新品。”颜天真晃了晃手中的扁盒子,“这十色眼影盘,我很喜欢,是你自个儿研究出来的吗?” “眼影盘?”史曜连望了一眼颜天真手中的盒子,笑道,“你为何管它叫眼影盘?在我们店里,它叫——彩粉膏,因为它颜色多样,又是粉末与膏体的结合,不过,你起的名字似乎更好听些。” 眼影……听上去的确更顺耳一些。 颜天真听着他这话,愈发肯定这玩意是他自己发明的。 她说眼影二字,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词汇似的。 于是乎,颜天真又道:“史公子方才说,要再送我几样新品,不知是些什么呢,我很是好奇呢,也怀抱着期待。” 史曜连闻言,笑出了声,“我自然是说话算话的。颜姑娘,请稍候片刻。” 史曜连说着,站起了身,走向了角落的柜子,从柜子上抱了一个盒子,回到了软榻边。 他将盒子搁在了榻上,打开了盖,拿出里头的几样东西摆在颜天真面前。 颜天真的目光又是一亮—— 细管、粗管、笔状物、小方盒、小圆盒…… 看上去都是一些精致的小东西。 这里头会不会有唇膏? 想到这儿,颜天真连忙凑上了前,打开了一根细管。 “眼线笔?!” “染唇液?!” “粉底膏?!” “我靠……” 颜天真将眼前摆着的小东西都观赏了一遍,抬眸望着史曜连,目光之中带着狐疑。 “史公子,这些东西当真全是你的发明?来自于你的灵感,由你研制出来?” 如果说只有一个眼影盘,那么她倒还相信是来自于他的奇思妙想。 可是……这么多的东西,会全是他脑子里想出来的?怎么就那么让人不信。 史曜连听着颜天真的问话,神色顿时不解,“颜姑娘为何质疑这些东西不是我所想?我想出这些东西来很奇怪么?” “并非我质疑你的能力,而是这些东西……我在许久以前也见过,记不清是多少年之前了。”颜天真只能这么忽悠着,“因此,我觉得公子你这些东西,应该不全是来自于你的想法。” “对胭脂水粉的研究,我是从好几年前便开始了,哦对了,曾经有幸,得过一位前辈传给我的秘籍,不过那位前辈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史曜连说到这儿,轻轻叹息一声,“虽说我得到了秘籍,但这些东西也不太好弄,制作出来也得费不少时间,因此数量有限,比起一般的胭脂水粉可谓珍贵得多。” “原来是这么回事。”颜天真道,“史公子是个人才。” 别人传给他的秘籍…… 看着他如今的年岁也有二十好几,能被他称之为前辈的,想必年纪更大一些。 他说,找不到那位前辈了。 颜天真轻呼出一口气。 史曜连口中的那位前辈,才是她真正要找的人啊…… 如今看样子是找不到了,也就不多想了。 “颜姑娘,我与你虽今日才相识,看你却很是顺眼,再加上你教我画眉,这几样小东西便送给颜姑娘,算是见面礼了。”史曜连轻描淡写道,“看颜姑娘的样子应该也挺是喜欢,就莫要跟我客气了。” 颜天真自然是不会客气,连忙应道:“好,我都收下,多谢,改日也会携带大礼来登门拜访。” 史曜连低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颜天真带着史曜连送给她的小玩意儿,心情愉悦地下了楼。 颜天真自然是不知,在她踏出门槛之后,史曜连唇角那一抹原本无害的笑意,逐渐变得阴冷。 颜天真…… 如此美人,还真是名不虚传呢。 她确实是漂亮极了,即便是见惯了美人的他,心湖也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但正是因为如此。 他想除掉了她。 那么美丽的一张皮囊,绝对能拿来做一张精美绝伦的人皮面具。 颜天真自然是不知自己被人惦记了,下了楼之后,便喊了喜鹊杜鹃回宫。 今日可算是满载而归了。 …… 城东梅园。 “义父,能不能不逼着玲珑吃白菜了?我瞅着它这模样,似乎很难下咽。” “义父,它已经吃了好些了,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义父,它应该已经知道错了,就饶了它这次吧,看着它如此无精打采的模样,给它吃只鸡?” “义父……” 凤云渺瞥了一眼身旁喋喋不休的少年,“闭嘴。” 凤伶俐噤了声。 望着前头趴在地上的大白虎,悠悠叹息了一声。 义父说了要给玲珑吃白菜莴笋,还真的就不容打商量了,眼见着玲珑已经吃了一些下去,剩下的那些却是再也无法下咽了。 此刻,它面前就摆着几捆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白菜。 老虎吃白菜。 大概也就只有玲珑勉强吃得下去了。 “义父……”凤伶俐试图再次说请,才开了口,便接触到凤云渺清凉的视线,一时语塞。 然而,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义父,你就饶了玲珑吧,我看着心疼……” 凤云渺:“……” 空气寂静了片刻之后,凤云渺从椅子上起了身,走到了玲珑的身旁,俯下身,便去揪它的耳朵。 “你这蠢虎,以后记得给我机灵些,不该惹的人可别惹,否则,下次就不是吃白菜这么简单了,我让你啃树皮。” 玲珑耷拉着脑袋,毫无反应。 凤云渺看了一眼身旁的凤伶俐,轻描淡写道:“给它两只鸡吃,记住,只能两只不能多,若是让我发现你敢给它多吃,我下回就继续让它啃白菜。” “是……” 凤云渺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天真白日里被玲珑吓得不轻,晚些该好生安慰几句才是。 …… 眨眼间便入了夜。 夜凉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依旧有几座高楼火光未熄,佳人阁便是其中的一座。 妙衣坊三楼,清幽而又不失雅致的屋内,有人弹奏琵琶音曲。 浅淡的的轻烟携着香气由黑色雾纱垂掩的内室传出。轻风过窗而入,拂过那轻纱飘扬,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有乌黑的青丝四散,半掩着男子妖娆的面容。 袅袅轻烟携着琵琶音曲,无端令人觉得幽凉。 “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史耀连的语调漫不经心,口中虽然说着有失远迎,却也并不起身迎接,依旧慵懒地坐着,漫不经心地弹奏琵琶曲。 他与正对面的女子,隔着一道珠帘与轻纱。 对于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宁子怡倒也不恼。 早在来之前就听说了,这个家伙不好惹,也并不是很守规矩,哪怕是面对着名门望族,也不会卑躬屈膝趋炎附势。 不过,虽然他有些目中无人,佳人阁经营了这么久,还真就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可见这家伙是有一定的手段的。 “见到颜天真了么?”宁子怡问道,“知道本公主最担忧什么吗?颜天真是个绝色的美人,而你是个了不得的杀手,可你偏偏是个男子,男子面对着绝色美人,只怕是很难下得了狠手。” “公主的担忧是多余的。”史曜连轻笑了一声,“莫非在公主眼中,所有的男子都会沉迷于美色?” “至少一百个人当中,有九十九人都是如此,但凡是见过颜天真的男子,就没有几个不痴迷于她那张脸皮的。而你,会是那百人当中,不沦陷的那一个么?” “或许我还真的是那一个呢。”史曜连慢条斯理道,“公主看她不顺眼,莫非只是出于女子的妒忌之心?” 宁子怡冷哼了一声,“当然不是,身为公主何须妒忌他人,要妒忌,也该是他人妒忌我才对,问本公主为何要杀她?你身为一个杀手,莫非还需要知道雇主杀人的理由?” “随口问问罢了。” “她抢了我喜欢的人,又屡屡与我作对,若是不除了她,一口气憋在心中,上不得下不去。” 宁子怡冷笑了一声,“之前我已经找过了一回杀手,数量约莫十来人,却不太靠谱,连她的一根汗毛也没有伤到,这一次我找你,是因为有人告诉我,你是很有能耐的,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宁子怡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这样吧,要是你能给我办成这件事情,在你我原本商议好的价格上,再加二十万两。” “公主殿下真是出手阔气。”珠帘后响起一声轻笑。 “本公主别的也不多要求你,只希望你回头不要心慈手软才好,若是办不成事,砸了自己招牌可就不好了。” “放心,我已经出手了呢。” “已经出手了?”宁子怡面上的神色似是惊诧,“你动作这么快?如何出手?” “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不过是放出了一个小招而已,就看她会不会中招了。若是连这点小招都撑不过去,也就不值得我重视了。” …… 晚间的夜风,透过半敞开的纱窗,灌入装潢雅致的寝殿之内,拂过软榻上火红的身躯。 颜天真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之上,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拂过身前小白猫的毛发。 忽听窗子外有异响,她唇角轻扬。 下一刻,一道海蓝色的人影从窗外掠了进来,落地无声。 凤云渺进来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颜天真侧卧在软榻之上,冲他莞尔一笑。 凤云渺唇角轻扬,走上了前,在榻沿边坐下,莹白修长的手伸出,轻抚上颜天真的一头乌发。 “白日里,被玲珑吓到了吧?虽然你当时脸上并未露出惊恐神色,我却看得出——你是在强装镇定。”凤云渺说着,轻挑眉头,“难得你在面对着玲珑的时候,能够维持着表面的镇静。” 颜天真闻言,笑出了声:“玲珑……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雅致了,你竟然会给白虎起这样的名字,玲珑这个名字一出来,听着就像女孩儿。” 颜天真说到这儿,面上浮现一抹好奇的神色,“莫非玲珑是母的?” 凤云渺道:“相反。” “公的啊……”颜天真又是一笑,“也罢,看着确实挺可爱,你不用惩罚它,我当真不记仇,至于你说我在面对它的时候强装镇定,是因为我看出来了它通人性,既然如此有灵性,不妨试着跟它沟通沟通,绝不能一开始就表现的太惊恐,毕竟强者是不屑于同弱者交流的。” 凤云渺听得有些好笑,“你都与玲珑交流了些什么。” “只是想让它放过我,我去给它找食物。”颜天真说到这儿,顿了顿,“不瞒你说,在我得知玲珑通人性的那一刻,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笑话?” “当你遇到老虎,而老虎正面盯着你看的时候,证明你已经进入它的菜单选项,此时切记不可低头弯腰暴露要害,否则会让它误认你是某种想吃就吃的食草动物,也不可转身逃跑,因为任凭你的脚步再快,也绝对跑不过一只壮年老虎。反而会给了它扑倒你的信心。” 听着颜天真正儿八经的话,凤云渺顿时来了兴致,“然后呢?” 颜天真又继续道:“在这样的时刻,应该尽量站直身躯,目光严肃而充满怒气,张开双手,嘴中发出大喊大叫的声音,比如——你大爷的有本事来吃老子啊!” 听着颜天真如此说,凤云渺的神色有些狐疑,“莫非这样就能躲过一劫?强者固然会忌惮强者,但寻常老虎看着人的时候,只会将他们当作是攻击对象而已,如你这般大吼大叫,固然会有气势,可这样的气势也不足以吓退老虎罢?” 颜天真嘿嘿一笑,“我为何要提供这样的方式呢?因为这样死得比较有尊严。” 凤云渺:“……” 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大不了的逃避方式。 结果竟然是——死得比较有尊严? 乍一听,有点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倒觉得有些好笑。 “果真只是当笑话来听的,当不得真。”凤云渺笑道,“你可还记得,我给你留下的刀囊?” “自然是记得,好东西呢,怎么了?” “我给你留下的那排小刀,不仅仅是一般的利刃而已,刀锋是淬了药的,但不是毒药,而是十分厉害的"mi yao",只需一刀,就足以将大型的野兽迷晕。”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野兽都是蛮好用的,一下便晕,绝对没有力气能站起来,任凭中招的人医术多高明,没有我的独门解药,解除"mi yao"要也需要费不少时间。” “这么好使?”颜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在狩猎场的时候被我用掉了一把,就是那个被你灭口的使臣,她看到了我杀淑妃的场景,当时她想要逃跑来着,被我一刀就伤了她胯下马儿的马蹄,当时那马儿一下子就倒了,我还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 “只需要留下浅浅的伤口,便足够发挥药效了。” 凤云渺说到这儿,低笑了一声,“天真你大概想不到解药藏在哪,就在这小刀的刀背之上,不过,是没有任何机关可以开启的,想要取出解药,拿把利器将小刀对半砍开了便好,砍开之后,里头的粉末就是解药了,服下之后,立即可解"mi yao"。” 颜天真闻言,额头跳了一下。 我靠…… 也就是说,在这把刀子攻击人的时候,也等同于是把解药一起送出去了。 但是! 正常人是绝对想不到——被暗器袭击了,暗器身上还藏着解药的! 且,没有任何机关开口。 只能毁掉,才能取药。 中暗器的人,是得有多么反人类的头脑,才能想出这样解除药效的可能性? 一般脑子没抽的都想不到的吧…… 反正她是想不到的。 “云渺,你这个设计有点奇葩。” “还好吧,我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是否有人会有这样灵活的头脑,设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若是真有这样的人,挺值得结交的。” 就好比他给花无心提供的主意,将九龙图藏在擦汗巾或者擦脚布之中,随便搁置,都不会有人想到去偷的。 若是真有人想到…… 那可真是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在面对灵活的头脑时,任何抱怨都显得有些苍白。 颜天真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有些无言以对。 能想到这种取解药方式的人值得结交…… 因为两个人一样奇葩,思想同样怪胎。 “我一贯晓得怎么藏东西才安全。”凤云渺的笑声传入耳中,“但凡是我想要藏的东西,我相信不会有几个人找得到的。” 颜天真道:“我也相信……” 凤云渺挑眉,“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云渺……”颜天真犹豫了片刻,道,“小皇帝只给了我十日的时间,这眼看着已经快过去一半了,若是十日之后我拿不出九龙图……”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主意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花和尚那边,也不过就是半张九龙图而已,就算给了宁子初又能如何?想要凑齐整张,宁子初还得再费不少时间,且,就算他有完整的九龙图,想要进九龙窟,还得再凑齐钥匙。” “这听起来还挺麻烦的。”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拿个宝藏果真不是容易的事。” 凤云渺凑近了她一分,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上—— “九龙窟的钥匙,我也有的。” “你还有钥匙呢?”颜天真挑眉,“是不是又藏在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了?” “是呢,绝对是让人想不到。”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天真要不要猜猜看,我将那钥匙藏在何处?” “不猜,费脑子,我对宝藏并无浓烈兴趣,即便是给了我钥匙又能如何?还得有完整的图纸,还得去寻宝,而且这寻宝吧,一个人去,这路上也空虚寂寞冷,没准还险象迭生,宝藏这个东西,通常都要一路披荆斩棘才能拿到,到时候还得组个队。找到宝藏之后,这队友里面说不定又有人想独吞,从而引发一场撕逼大战。” 颜天真说到这儿,耸了耸肩,“你还是别告诉我钥匙在哪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便好。”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的一番话,笑出了声—— “你说得倒也有理,也罢,既然你不想知道,那么我也就先不说了,时辰真不早了,睡吧。” “好,睡吧。”颜天真伸手抱上了凤云渺的双肩,稍稍一使劲,就将他按在了榻上,再迅速扯过了一旁的被褥给他盖上,自个儿也贴到了他怀中,闭上了双眼。 她的一只手,还抱着凤云渺的肩。 凤云渺无声一笑,伸手揽过了颜天真的腰身,也闭上了眸子。 …… 第二日的黎明到来,颜天真睁开眼时,与前几回一样的,没有看到凤云渺的身影。 他真是起的太早了,回头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 难得他每次醒过来离开,还能不吵到她。 颜天真穿衣洗漱后,便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容颜,开始端详了起来。 有一句话通俗却十分有道理:长得好看的人,总会有那么点儿自恋的。 说是自恋倒也不正确,应该说是一种比较高昂的自信。 真正的自恋……应该是像史曜连那样的。 回想起昨日与史曜连的相识,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擅长于化妆,并且能制造出化妆工具的男子…… 还挺适合拿来当男闺蜜的。 闲来无事,两个人还可以交谈一下美妆心得,她也能跟他提供些灵感,有助于新品的研制。 能入个股抽取些利润什么的再好不过了。 可惜—— 她出了宫之后的举止,都是有人盯着的,与史曜连见个两三次都不算什么,若是次数多了,喜鹊杜鹃二人必定上报给小皇帝,届时,小皇帝心中又多想,难免会去找那史曜连的麻烦。 她一向不是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 那个妖里妖气的男子,给她第一眼的印象还好。 想到他昨日送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儿,颜天真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画个妆容,便将史曜连送的那些东西都摆上了桌。 眼影和眼线这种东西,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画了。 以她这张皮囊,添个眼妆…… 那无疑是锦上添花了。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打个粉。 颜天真拿起了桌上的小圆盒,打了开,里头是雪白的粉膏状物,底下还有个夹层,打开了夹层,里头躺着一块海绵。 颜天真取出了那海绵,蘸了些粉底膏,正要往脸上擦,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膏体—— 看上去有些干了,缺乏水润度。 她试着在脸上擦了一下,细细地观察着脸颊。 浮粉! 这个时代的胭脂,做得可不会比现代的精细,要论化妆的本事,现代人的本事绝对是高明的。一个厉害的化妆师,化妆技术堪称整容级别。 故而,她不太喜欢用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 粉质一般。 缺乏水润度。 容易脱妆。 底妆要控油持久不暗沉,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做不到这么完美的程度。 想到这儿,颜天真放下了手上的海绵,将那小圆盒盖了回去,顺便去洗了个脸。 她得去和史曜连沟通沟通,如何改善这一点。 在这个时代,史曜连绝对称得上是化妆方面的人才,若是能将这些东西都改善到最好…… 那个就是数不完的利润,高价售出给贵族小姐们,必定数钱数到手抽筋。 想到这儿,颜天真起了身,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收好了。 “喜鹊杜鹃——” 她小跑着出了寝殿,高声喊道,“陪我出趟宫!” …… “颜姑娘,今日出宫又是为了什么?” 坐在离宫的马车之上,喜鹊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 颜天真道:“昨日去佳人阁,佳人阁的店主送了我一些东西,你们想必知道吧?都是佳人阁的新品,东西倒是挺别致的,只是有些不足之处,擦了粉之后脸居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得跟那店主好好探讨探讨,他那胭脂水粉里的成分是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颜姑娘也是个行家。” “行家倒是称不上,略懂略懂。回头跟他探讨好了,再多跟他讨几样东西,回宫之后,我给你们俩画个美美的妆容如何?” “奴婢们怎敢麻烦颜姑娘为我们……” “行了别啰嗦了。到了,下车!” 马车在佳人阁之外停了下来,颜天真下了马车之后便直奔佳人阁内。 她才一踏入店门,立即便有侍女迎了上来—— “姑娘,您……” “我要见你们的店主!劳烦帮我去通报一下。就跟他说,我姓颜。” 侍女怔了一瞬间,随即笑道:“那好,请姑娘稍候片刻,待我去通报一声。” 眼见着侍女下了楼,不多时,便又见她下来了。 “姑娘请随我上来,我们店主正好得了闲。” 颜天真听闻此话,便上了楼。 同一时刻,三楼—— 史曜连正在对镜描眉,忽听窗户外头传来一声雷响,那声音仿佛近在耳畔,让他的手给颤了一下。 而就是这么一抖,眉笔在眼尾处拉出了长长的一道弧度—— 画歪了。 史曜连拧了拧眉,搁下了眉笔,准备起身去洗脸。 走到了水盆边上,这才看清了,那一盆水有些泛白。 这才想起来了,早晨洗了把脸忘记换水了,用过一次的水,是断然不能再用第二次,于是他只能转身出了房门,朝着走廊尽头而去。 水缸就摆在那儿,方便他随时取水。 他这一天要用的水实在太多了啊,不知要洗几回脸。 于是乎,当颜天真进屋子的时候,便没有发现史曜连的人影。 侍女只是负责把她领了上来,便退下了。 史曜连呢? 他既然让自己上来了,就不会让自个儿在从这屋子里空等着,想必他是有什么事儿先走开了吧,过一会儿便会回来。 如此想着,颜天真便坐了下来。 目光在房屋的四周扫了一遍,这才发现,史曜连的这间卧房,装潢以深紫色为主,桌子椅子柜子似乎都是紫檀木,幔帐地毯珠帘……也都是以紫色为主。 瓶瓶罐罐摆了一屋子,柜子上几乎就没有书,都是些胭脂水粉模样的盒子。 看起来就像个姑娘家的香闺…… 真是个嗜美如狂的家伙。 忽的,颜天真的目光定格在了柜子上的一个小盒子上。 那小盒子的外表实在很精美,侧立着,最中央。是一朵绽放的火红莲花,周围雕刻层层清晰的花纹将莲花围绕。 那里头会是个什么东西? 虽说未经允许,随意触碰他人的东西有些失礼,可她这心中着实好奇,趁着史曜连这会儿不在,看看总行吧? 只是看看,不乱拿就是了。 想到这儿,颜天真便起了身,走向了那柜子。 到了柜子前,她伸出了手,触摸上那漂亮的盒子。 走得近些了,才发现那盒子正中央的莲花显出了轮廓,整朵花的花型微微凸起一些,方才隔得有些远,没看得真切,这会儿走近自然就看清了。 瞅着像是一个按钮? 颜天真的指尖原本就停留在了盒子上,这会儿便游移到了最中央的那朵莲花处,按了一按。 而就是这么一按,空气中响起了“笃——”的一声类似于机关启动的声音。 下一刻,只见整个柜子缓缓向右移动,柜子后,一个门的轮廓便显现出来。 颜天真顿时觉得惊奇。 她只是那么随意地一按,竟然就无意间开启了机关? 还是快些关回去吧,她对刺探他人的**可没有兴趣,若是史曜连在这个时候回来,看到她乱动他的东西,兴许会不高兴的。 不过,颜天真这一刻面临着一个问题:这机关开启之后,该怎么给关回去。 而就在她思虑的片刻时间,柜子已经整个挪了开。颜天真下意识朝柜子后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微微一惊——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柜子后藏着东西竟然全是—— 人皮! 一张张完完整整地被剥落下来的人皮,连脸部的轮廓都还在。 就那么整整齐齐地挂在四壁。 下一刻——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题外话------ ╮( ̄▽ ̄)╭ 这几天更新都是下午三点了,等我有存稿调整时间回到早上,另行通知~ 第104章 死变态 颜天真当即回过了身,看到的便是一道修长的紫影从房门内踏入,脚下的步伐十分轻盈缓慢。 他望着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笑容分明那般无害。 在这样的时刻,却无端显出了几分诡异。 颜天真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史曜连…… 竟是个有着特殊癖好的怪胎。 她若是不知道他的秘密还好,这会儿却是把他的秘密给挖掘出来了,且,还被正好回来的他看见了。 那么他会采取怎样的措施? 有着特殊癖好的人,一旦被人窥探到**,内心深处必定不会平静。 颜天真已经全身警戒,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朝着对面的那人抱歉般地笑了笑—— “史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呢,怪我手贱,看着你柜子上这个雕刻的莲花的盒子太好看,好奇心驱使之下,便上前来看看,哪知道误导误撞地打开了你的密室。” 颜天真此刻的表情,是出乎史曜连意料之外的。 本以为这个女子的神色会有异样,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竟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语气一派云淡风轻,别说是恐慌了,连半点儿紧迫感也无。 仿佛她看到的不是人皮,只是街边屠户悬挂着的风干的腌肉。 史曜连的面上顿时起了玩味之色,轻挑眉头,“颜姑娘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我会收藏这些东西?” 他的语气依旧柔和缓慢,步履也一步一步地迈近了颜天真,唇角的笑意依旧。 这高大却又瘦削的身形,走路有些飘忽,在这样不算明亮的屋子里,衬出了几分阴森之感,顶着那张妖媚邪肆的脸庞,再搭上唇角那一抹不真实的笑意,像极了一种植物。 罂粟花。 美丽却又危险。 与这样的人周旋,绝不能露出恐惧之意。 强者是不屑于把弱者放在眼中的,面对强者,即便不够强悍,也得佯装强悍,在气势上便不能低人一等,若是气势上输了,这局就扳不回来了。 颜天真敏锐地意识到,她此刻的处境…… 已经步入了危险的边缘。 这个史曜连—— 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她发现了他阴暗又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是否会选择——灭口? 很难说。 她一贯晓得如何把握面部神态,眼见着史曜连走近,便朝他端出了一抹笑意,“一开始我是有些意外的,不过以我的机灵,自然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忽然伸手揪住了史曜连的衣领,往自己拉近了一分。 “你有特殊癖好,是不是?” 话说到这儿,莹白如玉的指尖,缓慢地摩痧着他的衣领,笑道,“正巧,我也有。” 史曜连眯了眯眼。 望着眼前那言笑晏晏的女子,她那笑容明艳之余又有几分俏皮。 她—— 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史曜连凑近了她一分,开口声线优柔,吐气如兰—— “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呢?要不要与我分享分享?” “你喜欢收藏人皮,这不算什么。”颜天真也朝着他的耳畔呼出了一口气,“我喜欢收藏——人、体、器、官。” 史曜连怔了一瞬,回过神后,目光之中似有一缕雀跃的火苗跳动—— “跟我说说,人体的什么部位?” “很多部位呢。”颜天真指尖在他的衣领处打着圈,抬眼望着他,凤眸轻眨,“想不到史公子与我是志同道合之人,咱们不妨来比比,谁的作品多。” “呵,我这密室里头,悬挂着七七四十九张人皮面具,是从七七四十九位美人身上完完整整地剥落下来。” “才四十九个?有点少啊。”颜天真挑了挑眉,“我比你多,我的作品有一百零八个,你差了我太多了~” “我还没看过你的作品,怎知你的收藏品是不是精品?你别看我的收藏品少,可是精挑细选的,若是只比数量,我可是不服气的,有本事咱们来比比质量?我的收藏品全都是美人儿,你的呢?” 史曜连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这一刻,他当真是起了与颜天真攀比的心思。 “你这些美人是年纪多大的?”颜天真轻笑一声,“我的收藏品,全都是刚好二九年华的少年,多一岁少一岁都不行,我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呢。” “你竟然连年岁也计较,那我倒是比你差一点,我的这些,都是二八年华至双十年华的,对于年岁的要求并不是太严格,但我对于肌肤的手感以及容貌极为挑剔……” “看你说的,好像我不挑剔似的?”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我的收藏品,个个都是美少年,有个别容貌都不会比你差。” “有这么好?!”史曜连神色浮现明显的狐疑,“你口说无凭,我不相信,除非我亲眼见着,否则你的话就值得怀疑。” “人都死了,脸早就烂了,你还怎么见证啊?我所保留的仅仅是器官而已,上身乃至下身的器官都有,每个月月底,都要称二斤二两拿来烹饪,借此来入药,熬成一锅美容药膳。据说,每个月不间断,长此以往服用下去,可保青春永驻,五十岁看起来都是二十岁的模样。” 颜天真此话一出,史曜连当即目光一亮,“竟还有这样的药方存在?!” “不然呢?若不是因为有这样的药方,我哪会得来如此一副如花容颜。”颜天真笑出了声,笑声若银铃般清脆,“你不是也承认了我长得比你好看么?这都要归功于我的收藏品,你收藏的那些东西,又不能帮你美容养颜,这么算来,还是我赢了对不对?” 要比变态有何难。 纸上谈兵,她比谁都会。 说到对方怀疑人生,说到她自己都信了为止。 而面对于她的志得意满,史曜连自然是不乐意服输的,便冷哼了一声。 可他又忍不住发问了—— “你的那一味美容养颜的药膳汤,能否也让我知道配方?你可以开个价,或者我再送你一些本店的新品,我甚至可以答应你,以后但凡是我研制出来的新品,都赠予你一份。” “唔……让我想想怎样我才划算,我的美容养颜秘方素来是不对外传的,不过难得碰上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分享分享也无可厚非,但——我得索要点报酬才可以。” “你想要什么报酬?大可直说!”史曜连道,“我方才就说了,你可以开个价,或者你看上了我的什么东西,也可以与我交换。” “那若是我看上了你呢?”颜天真低笑了一声,将头靠向史曜连的肩,一只手依然在他的锁骨处打圈。 虽是隔着衣裳,史曜连觉得被她挠得有些痒痒了。 不只是肌肤上有些痒,还有……心痒。 这个女子还真是懂得怎么撩拨人。 以他此刻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到——颜天真空着的那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后,从腰封处取出了一把小小的弯刀。 正是云渺给她的。 看她一会儿怎么收拾这个死变态。 “看上我了?”史耀连听着颜天真这话,顿觉心情愉悦,喉管处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看上我也行啊,一般人我可是不愿意亲近的,若是换成美人你,倒是无妨。” 史耀连这会儿已经把宁子怡交代的任务忘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他脑子里,几乎都被颜天真的美容养颜秘方充斥着。 再加上颜天真刻意的撩拨,不禁有些心神微荡。 听到颜天真说看上他了,顿觉一股优越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长得比他美,却懂得欣赏他的美。 她的举止,似是有意无意的引诱。 话语中的暗示也未免太过明显。 闻着鼻翼间沁人心脾的淡雅芬芳,这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脑海中不禁也有些浮想联翩。 过去的日子里,他也并不是没有交往过女子,各式各样貌美动人的都有,但很快便厌倦,难得颜天真可以勾起他强烈的兴趣。 美人投怀送抱,何必拒绝? 史耀连一时之间有些心猿意马,正要伸手勾上颜天真的腰肢,颜天真却一个转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触碰,揪着他的衣领,便往那不远处的床榻走去。 史耀连见此,轻挑眉梢,由着颜天真拉着去了。 被颜天真揪着到了床榻边,颜天真二话不说,便将他整个人往榻上甩。 不轻不重,力度刚刚好。 史耀连趴在被褥之上,低笑一声—— “原来美人你竟是这么粗暴的……” 虽然一点也不温柔,不过他喜欢。 太过温顺的女子有什么意思,征服起来也一点都没有快感,要的就是强悍的,这样的女子才够有趣。 这一刻,他发现颜天真已经勾起他的兴致了。 “美人,你……” 史耀连一句话正要说出口,却在话说到一半时,蓦然听见耳后响起了破空之声。 他面色当即一变,敏锐的本能反应,让他迅速朝一旁避开! 而就在同一时,他察觉到胳膊一疼。 他慌忙低下头,便看见自己的袖口被划破了,白皙的肌肤暴露了出来,肌肤表面上一层浅浅的血痕。 很浅很浅。 而就是这么浅的伤口,却瞬间漫出了一阵凉意,他想要起身,四肢却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糟! 中计了! 方才意乱情迷之间听得那道破空之声,他虽然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却依旧没能来得及完全避开。 只是这么一下的疏忽,便让他吃了亏了。 史曜连在这一瞬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费力地撑开眼皮,看见的便是眼前一道红影缓缓逼近,那倾国倾城的脸庞上噙着淡淡笑意,如红莲盛开般明艳动人,却又—— 危险。 不错,是危险。 她的笑容虽美,唇角的弧度未免有些凉薄,透着一股子凛冽,让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你……” 史曜连开口,才准备说话,却被颜天真打断—— “你什么你!死变态,落在我手里,看我接下来怎么收拾你,呵呵。” 颜天真一边阴测测地笑着,一边逼近了史曜连身前,伸手揪起他的衣领,又将他往地上甩。 躯体落地,发出扑通一声响。 史曜连闷哼了一声。 颜天真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双手交握,将指节捏得嘎嘎响,唇角的笑意依旧不减。 史曜连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虽然此刻身体无力,却依然能勉强地挪动着身躯,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开,开口的语气是恼怒的,却又有些没底气—— “你想干什么你!卑鄙无耻……” “抱歉,这个时候才让你知道了我的卑鄙无耻,可惜你知道得有点晚了呢,你已经落在我手心里了。” 颜天真掩唇轻笑,“每一个栽我手里的人,我都会对他们说一句话,那就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千万不要随意相信漂亮姑娘,她们刻意的接近,并不代表是喜欢你,可能怀揣着其他的不良意图。就好比我。” 史曜连听得咬牙切齿。 颜天真原本是他的任务,但此刻,却是他落在了颜天真的手里,任她宰割。 她还不知道他要杀她。 她此刻算计他,想必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吧? 毕竟他的特殊癖好被她看在眼中,她心中应该是警惕的,唯恐自己遭殃,便设法与他周旋,让他放下了戒备,而后选择——先下手为强。 真是一个狡猾的女子。 “怎么,不甘心?那就跳起来咬我啊。”颜天真挑着眉头,得意洋洋道,“过来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啊,就像你那密室里悬挂着的收藏品一样,将我这副皮囊也完整地剥落下来,挂到墙上去风干。” 颜天真说到这儿,朗声一笑,“很明显你做不到。” 史曜连:“……” “你开个价。”他磨了磨牙,“是你先窥视了我的秘密,我这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反而来算计我,你自个从头到尾分析一番,究竟是谁对谁错?” “谁对谁错?这个时候就别问这种问题了,在弱肉强食的世道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赢谁败,谁强谁弱,要是讲道理管用的话,还有官府做甚?兴许你比较倒霉,刚好碰上了一个不讲道理的。”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哪儿有绳子?” “你想做什么?” “问你就好好回答,别废话!说,哪儿有绳子?” “没有!” “这么大的店铺连根绳子都没有啊?”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没有绳子是吧?那没办法了,只好抽下你的腰带,勉强也能用吧。” 说到这儿,她便俯下了身,将手伸向了史曜连的腰间。 “等等!”史曜连道,“楼下有!” “楼下?你当我傻呀,这个时候下楼,岂不是等于给了你脱身的机会?在你的地盘上将你算计了,那么我自然是不容许你的身影离开我的视线。” 颜天真说到这儿,不由分说便扯下了史曜连的腰带,整条拆下之后,目测了一下腰带的长度。 唔,还好,把人吊起来够了。 史曜连虽说被扯下了腰带,但裤子上依旧是有细绳系着的,也就不至于春光外泄。 在史曜连的注视之下,颜天真弯下了腰,将手中的腰带缠绕在史曜连的双手上。 史曜连想要挣扎:“别捆我!” “别动,你若是乱动的话,有苦头吃的哦。”颜天真嘿嘿一笑,将史曜连的双手捆了好几圈,确保他再也无法挣扎开,这才满意地挑了挑眉。 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颜天真又道:“你这儿有没有鞭子啊?” 史曜连瞪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容许你变态,不容许我变态?”颜天真冷哼一声,“身为一个合格的变态,不应该对即将面临的惩罚感到恐惧,你应该是期待的,兴奋的,眼见着我把蜡烛油滴在皮鞭上,在你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抽打,你的身躯感觉到痛,心中却是愉悦的,一边挨着打,还得一边喊——我还要!继续!用力!” 史曜连呆滞。 眼前的这个女子,当真只有十七八的年岁么? 这如花一般的年纪,如花一般的容颜…… 心中怎么就能生出那么邪恶的想法! 颜天真将史曜连呆滞的神情看在眼中,颇为满意,“我还以为,喜好收藏人皮的你会有多怪胎呢,也不过如此而已,被我几句话就吓破了胆,你还配不上变态二字,顶多就是个神经病吧。” 颜天真说着,冷笑了一声,揪着史曜连,迫使他站起了身。 “起来,站好了!” “不许挣扎!” “不准骂我。” “不准瞪眼。” “要是不听话,我可就踢你下半身了。” “站好!” 听着颜天真的命令,史曜连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奈至极—— “我他大爷的倒是想站!可我腿软!谁知道你用的劳什子"mi yao",站都站不起来!” 颜天真听着他的低吼,凤眸眯起,扬起拳头,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你还敢跟我叫板?!” 史曜连原本就没什么底气,被她这么揍一拳,愈发站不稳,身躯一软就跌倒了。 这女人真的是—— 看起来柔柔弱弱,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动起手来,力气竟如此之大。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颜天真已经在翻他的衣柜。 她又想玩什么花招?! 在他的注视之下,颜天真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条腰带。 史曜连望着那条腰带,眼角抽搐。 那是他从西域商人手上买的虎皮腰带,价值昂贵,手感柔软。 此刻,颜天真摸着手上的腰带,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这腰带上的皮质手感还真是不错,什么动物的皮?羊皮还是牛皮?” 她只能分辨出皮质感很好,却辨识不出是什么动物的。 史曜连随口应了一声,“白虎皮。” 颜天真当即眉头一拧,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史曜连—— “老虎那么可爱,你为何要拿虎皮作腰带!” 这一声骂,让史曜连顿时不能理解。 买了条虎皮腰带又哪里惹到她了? 老虎那么可爱……这话说出来她也不觉得滑稽。 可爱个屁呀可爱。 而就在史曜连腹诽之际,颜天真已经冷笑着走上前来。 “接下来,我也让你感受一下……受折磨的滋味。” “你,你别过来!来人!” 史曜连想要喊叫,然而他实在是没力气,喊出来的声音也不大,跟平时说话声无异,就这么点儿音量,压根就喊不来人。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如此欺凌,却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真是令人无奈又无助…… 怎么就会碰上这样一个女子! 眼看着颜天真走到了身前,他只觉得愈发头昏脑胀,两眼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昏迷之际,还能听到颜天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睡吧,别以为晕倒了我就会放过你,等你醒来,更有意思的等着你呢,呵呵……” 史曜连觉得——他大概是要做噩梦了。 …… 日头正高,暖阳下的清灵宫内充满了沉静的光辉。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吹拂过寝殿内的床幔。 榻上,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侧卧着,半瞌着眼儿,望着此刻坐在榻前的女子。 “皇后啊,几日不见你,看上去似乎消瘦了一些。”妇人开口,声线柔和。 这位便是如今北昱国的太后娘娘,天子宁子初的亲生母亲。 “劳烦母后关心,臣妾并无大碍。”楚皇后笑道,“臣妾消瘦倒是不要紧,只希望母后您的气色一直这么好下去。” “六宫之中就属你最贴心,善解人意,温柔贤惠,可皇儿偏偏怎么就看不见你的好,哀家听宫人说了,他几个月来都不曾踏足你的寝宫?” 听闻太后的话,楚皇后垂下了眼,“陛下不喜欢臣妾,在这宫中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是臣妾做得不够好。” “胡说,你哪里不好了?哀家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聪慧端庄,善解人意,一国之母就该是如同你这样的,不似淑妃那么娇蛮任性……” 说到了严淑妃,太后叹息一声,“罢了,淑妃都已经不在了,哀家也就不再批评她什么了,年纪轻轻便早早地走了,也算是个可怜人。” “母后,臣妾想问您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如实回答。”楚皇后说到这儿,颇为认真地道,“母后,臣妾这番容貌,是否……” “你这番容貌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臣妾这容貌,是否难登大雅之堂?”楚皇后双手交握着,神色显出了几分落寞,“六宫之中,美女如云,相貌绝佳者多不胜数,一眼望去,有几个不是如花般貌美的?臣妾这等容颜,只算得上是中人之姿了……” “胡扯。”太后拧起了眉头,“宫中虽然美女如云,但看上去不也都差不多么。那些貌美的妃嫔,美则美矣,大多缺乏了灵气与端庄之气,哀家看人从来不单单是只看相貌,皇后为何如此妄自菲薄?” 太后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追问道:“莫非这宫里还有哪个碎嘴的人敢嘲笑你这六宫之主?是哪个胆大放肆的?你身为皇后,若是有人敢说你什么,你就不能直接拿下么?” “臣妾……”楚皇后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终究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别吞吞吐吐的,跟哀家说。”太后正色道,“连你都无可奈何的人,哀家倒是很好奇了。” “母后您素来不理会后宫之事,臣妾们也就没敢麻烦您。母后您可知,宫中众多姐妹都对一个女子极为有意见,她不守宫规,任意妄为,却还被陛下袒护着。纵然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也是不敢动她的。” 太后听闻此话,想了想,道:“是那个姓颜的女子吗?” “正是。” “这个女子深得皇帝喜欢,胜在容颜美丽。”太后淡淡道,“虽然她的相貌艳压群芳,终归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物,皇帝喜欢她的歌舞,这一点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皇帝平日里政务繁忙,闲下来时总要找点儿乐子,寻常的歌舞他早就看厌了,难得有一个他特别喜欢的,闲暇之余拿来解乏,你们委实不用太在意呀。” 说到这儿,顿了顿,她又道:“年轻貌美的姑娘,总是难免恃宠而骄,若是不过分,你们就当她不存在便好了,何必去与她计较?说不定皇帝很快也会厌倦她,在她之后又有新人呢,后宫就是如此,没有一个人可以永远地得宠下去,你这一国之母的位置也无人撼动,担心什么呢。” “母后,若是这个女子只有为陛下解乏这么点儿作用的话,我们自然是不会在意,可如今的问题是,她的言行已经太过分,到了扰乱宫规的地步。” 楚皇后的神态颇为认真严谨,“母后,不瞒您说,这个女子已经不单单是气焰嚣张,若她只是因为恃宠而骄,我们倒也不会过多关注她,可她已经过分到了——与南旭太子之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子怡可是亲眼看见他们二人郎情妾意,此等行径,还能忽略吗?” “什么?”太后顿觉惊奇,“她真的做出这样的事?” “臣妾不敢欺瞒母后,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子怡也是心知肚明的。即便是被她抓到了现行,那颜天真也是抵死不认,陛下轻易地就相信了她,还为了她将我们训了一顿。” 楚皇后说到这儿,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臣妾这等中人之姿,如何比得上她的天姿国色?即使身为六宫之主又如何?依旧不被她放在眼里,肆意嘲笑。臣妾与陛下的关系并不亲近,若是对颜天真采取了什么行动,只会更惹得陛下反感而已。” 楚皇后的一番言辞里,无奈之余也多了些委屈。 “岂有此理!” 太后终归是维持不住镇定,拧紧了眉头,“哀家许久不曾管理后宫之事,竟没有想到后宫会有这般猖獗小人的存在,以下犯上,目无宫规,还与皇帝之外的人不干不净,有伤风化,真是……” 她显然是气怒了,都不晓得该拿什么言辞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母后别恼,可不能气坏了身子。”楚皇后连忙起了身,给太后递上了一杯茶水,“母后,怪臣妾懦弱无能,臣妾不想与陛下闹僵了关系,便只能一直放纵那个女子,陛下是真的很喜欢她,臣妾不敢……” “你不敢,哀家敢。”太后冷哼了一声,“你身为皇帝的妻子,他自然是可以教训你,哀家身为他的母亲,若是做了令他不顺心的事,他会来训斥哀家么?听了你的话,哀家可不能再照顾着他的心情了,这个姓颜的女子,一定要好好审问一番,若是真像你说的那么恶劣,决不能留!” 太后说到这儿,朝着身侧的宫女道:“去把那颜天真带过来,哀家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眼见着太后来了脾气,宫女不敢耽搁,连忙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太后方才呵斥了几句,这会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端起了那杯皇后递来的茶水,低头饮下。 此刻,她身前的楚皇后,目光之中有得逞的笑意浮动。 颜天真。 太后出马,且看你能不能招架的住。 …… “死变态!吃我一鞭子!” “让你变态,让你剥人皮!” “残害年轻貌美的姑娘,很有意思是不是啊?夜里就不怕她们的游魂趴你床头!” “如此变态,不可原谅。” “拿虎皮作腰带,罪加一等!” “抽死你!” 装潢雅致的房屋之内,颜天真挥舞着手上的虎皮腰带,抽打着此刻吊在面前的人。 史曜连被她拿腰带缚住了双手,腰带另一头是绑在横梁上的,如此一来,他就这么吊在了她的面前,脚不沾地,任由她抽打。 早在颜天真抽下去两鞭子的时候,他便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脑子依旧是不太清醒的,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身上传来的刺痛感。 嘶—— 这女子还真是个疯子。 硬生生把他从昏迷中打醒…… 他费力地开口,声音不大,却也能让人听得清—— “那些女子与你又不相识,你多管什么闲事……” “还敢顶嘴!” 颜天真扬起了手,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下。 “老子就是看不顺眼了,正义心爆棚行不行?我就是要抽打你,你又能奈我何?有本事你挣脱开,下来与我较量一场,没本事就闭上你的嘴,好好受着!” 史曜连这一回倒是硬气了,并未闭嘴,张了张口,吐出一句话—— “你有病吧……” 这个死女人,居然敢这么对待他。 今天的帐他都记下了,她抽了他多少鞭子,他也全记下! “嗯,我是有病呢,我得了一种喜欢凌虐人的病……” 颜天真说到这儿,又是低笑了一声,“接下来,还有别的招。” 话音落下,她收回了手中的鞭子,缓缓踱步到了桌边。 史曜连眼见着她那白皙细腻的手伸向了烛台。 他的瞳孔顿时放大—— 她想干什么! 这一刻,脑海中浮现出她之前说的话:作为一个合格的变态,不应该对即将面临的惩罚感到恐惧,你应该是期待的,兴奋的,眼见着我把蜡烛油滴在皮鞭上,在你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抽打,你的身躯感觉到痛,心中却是愉悦的…… 她还真要滴蜡烛油?! 史曜连的眼角剧烈抽动。 他怕火。 犹记得几年之前,有一回他的手背不小心被蜡烛油烫伤,当即就在那白皙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痕迹,那一瞬间的灼痛之感,记忆犹新。 虽然痕迹可以用药膏消除,但他真的是怕了那种烧灼感。 被烫过的地方,只要轻轻一碰都会感到疼痛。 眼见着颜天真端着烛台,将烛台倾倒着,任由烛台上的蜡油滴在虎皮腰带上,她一手倒着蜡油,另一手翻转着手中的虎皮腰带,使得蜡油的分布能够均匀些。 “别别别!有话好说……” 史曜连这会儿也不硬气了,连忙求饶,“美人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待我?这样对待我于你而言又有什么益处呢?” “很有益处啊,心里爽,这难道不算是一种益处?”颜天真说话间,已经拿着那虎皮腰带走近了他,唇角的笑容依旧明媚而无害,“虐待人,听尖叫,这也是我的特殊癖好呢~” 话音落下,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一抽! “啊——” 史曜连发出了惨叫之声,但由于他身上的药效未散,这声线依旧是不高的,仿佛憋在喉咙里,不能畅快地宣泄出来,隔着一道门,外头的人也听不真切,更别说会有人听到这声音前来搭救了。 “我让你变态!你那密室里悬挂着七七四十九张美人皮,我就抽打你七七四十九鞭,每一鞭,算是为一个女子出气,至于你能不能挨过这七七四十九鞭,就看你的造化了。”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给你就是了……” 史曜连有些欲哭无泪。 沾染了蜡油的虎皮腰带,的确比之前的抽打感受更为深刻一些。此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上被抽打过的每一寸肌肤在哭泣。 此刻再不求饶,他这身如美玉的皮囊估计要被打残了。 “没什么想要的,就是要打你!” 颜天真冷笑一声,继续抽打。 寂静的空气之中,只有一阵阵破空之声,那是皮带挥舞过空气所发出来的声响,携着道道劲风,可见颜天真发力之狠。 “啊——” “呜——” “美人儿,饶命。” “女侠饶命……” “别,别打我脸!” 颜天真望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心情大好,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笑得越发张狂肆意—— “你喊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放过我吧。”史曜连低喃着道,“美人儿,你其实不想杀我的对吧?你若是想要我的性命,就不会陪着我耗这么久了,可见,你只不过是想教训我而已,我已经吃了教训了,你还不够解气么……” “我解气个屁。” 颜天真冷笑一声,又是一鞭抽下—— “我最恨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最恨玩弄女人的男人!尤其是你这样虐杀女子的,不可原谅!” “呜呜……我没有虐杀她们呀,我都是等她们死了才动手的,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那也是虐尸,你不知道什么叫死者为大吗!变态!” 颜天真骂着,又是一鞭! “呜呜……我不解释了,你放过我吧,你之前不是还说看上了我么?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滚你大爷的!老子才不要你这样的!谁看上你了?我自个儿家有一位美上天的俏郎君,我哪能看上你这样的!” “美上天?有我美么?” “你跟他比起来就是个丑逼!” “从来没有人说我丑!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能说我丑!” “我怎么就不能说你丑了?!没有比我家神之帅凤云渺帅的都是丑啊!” 第105章 真像是鬼迷心窍了 史曜连原本还在鬼哭狼嚎,乍一听颜天真的话,倒是怔住了。 只因为他从颜天真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凤云渺?你说的可是南旭国的那位太子?” “是啊。”颜天真斜睨了他一眼,状若漫不经心道,“是否觉得自愧不如。” 史曜连闻言,眉眼之间显出几分傲慢,“他没我好看。” “你说什么?”颜天真的神色顿时狰狞,“就你这娘里娘气的模样,还妄图跟他一争高下?”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史曜连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他如今应该已过弱冠之年了吧?” 颜天真听着他这话,凤眸眯起,“你上一回见他是什么时候?” 史曜连的话中带着一丝不确信,连云渺的具体年龄也不晓得,可见他近几年与云渺不曾相见。 “约莫五六年之前了,虽然与他不过相见了寥寥几回,但我如今依稀还能记得他的模样,当年他是不比我好看的,莫非经过了这几年,他的容颜已经出落得比我好看了?” “呵。”颜天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就你这娘兮兮的小样,你与他站在一处,旁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皇子,而你,像个跟在皇子身边的随侍太监!毫无阳刚之气,真不晓得你哪来那么多优越感,果然神经病。” 颜天真话音落下,便又要再度扬起手中的皮带。 “别打了!”史曜连嚷嚷着,“你已经抽了我十几下了!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善罢甘休?”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提出让我消火气的条件了。”颜天真把玩着手中的皮带,慢条斯理道,“且看看你提出的条件够不够吸引人,若是足够有诱惑力,我便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她目前还并不想要了史曜连的性命。 她看不惯他的做派,狠狠地抽打了他一顿,算是为那些皮囊的主人出了口气,但她也有用得着史曜连的地方,若是就这么把他给打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她所看重的是他的能耐,在制作化妆工具这方面,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要是给打死了,以后还能不能找到都说不准了。 “你若是放了我这一回,我这佳人阁里的东西就随你用了。我这里总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史曜连道,“你即便是找遍整个帝都,也找不到一家做胭脂水粉能与我所比拟的。” “我并不觉得你有多厉害呀。”颜天真心中是承认他的才华的,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不咸不淡道,“你说制的粉底膏,浮粉,一擦就浮粉,粉质不够水润,质地偏硬了一些,差评。” “粉底膏?”史曜连一时有些没回过神,“哪一个?你所说的名字,与我那些东西原本的名称对不上号。” “小圆盒,擦在脸上的那个白粉!” “原来你说的是那东西。”史曜连犹豫了片刻,道,“我与你实话实说了吧,我的那些胭脂水粉是不存在缺陷的,你说粉质不够水润偏硬,那是因为我加了东西的缘故,它原本是完美的,抹在脸上十分服帖,并不会像你说的出现浮粉现象。” “加了东西?”颜天真挑了挑眉,“加了什么东西,好好的水粉为何要加料?” “我加了……慢性之毒。兴许是因为毒药的成分与那水粉的成分有些排斥,二者相融合在一起,改变了水粉原有的现状,使得水粉稍微硬化了些,我没有料到你会注意到这一点,我的水粉原本就比其他店铺做得好,即便是加料改变了原有的质地,也不会比其他店铺的逊色。” 史曜连此话一出,颜天真自然二话不说,又是一皮带抽在他身上—— “作甚在我的水粉里加料!还加慢性之毒?老子招你惹你了?” 史曜连吃痛,此刻,他心中已经确切地明白颜天真的脾气如何差劲,一句让她不高兴就动手,与她叫板无疑是讨打。 这种情况之下只能服软。 “你听我解释,我自然是不会无故害你的。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有人来了我这佳人阁,要买你的性命。我既然接下了杀单,自然就要履行承诺。” “何人?” “我此刻若是告诉你,你会放了我么?” “你还想与我讨价还价?”颜天真作势又要扬起皮带。 “你若是不放过我,我是不会说的!说了你要打,不说你也要打,既然怎样都是挨打,我也要让你郁闷一些,你不知道幕后人是谁,这心中必定也不会舒畅。” “你小子倒还挺口齿伶俐。”颜天真收了手中的皮带,开始将史曜连从头打量到脚。 身上将近二十处伤痕,一身紫衣早已被皮带抽打得破烂不堪,如同一件破布披在身上,甚是狼狈滑稽。 打得也差不多了,起码这家伙知道痛了,看他哭爹喊娘的模样,这心中觉得甚是舒爽。 “也罢,给你个机会。”颜天真不咸不淡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便不再抽打你,说到做到。” “你问罢。” “跟你买我性命的人是谁?” 不是楚皇后,想必就是宁子怡了吧,就这两位是她目前得罪较多的。 而史曜连的回答果然也毫不意外—— “长公主宁子怡。” “果然。”颜天真笑了一声,“多少钱跟你买?” “商议好的价格是三十万两白银,之后她又找了我一回,生怕我办不成事,便在原有商议的价格上,再加二十万两。” “前后就是五十万两白银。”颜天真冷笑了一声,“为了杀我还真是费了不小的周章,如此大的数目她也能喊得出来。” 虽说贵为皇族中人,但也并不是所有皇室成员都手头富裕。 尤其在皇家,公主的家底总归是会比王爷少,宁子怡能拿出这么一笔钱来,可谓是荷包大出血。 从前的朋友,到如今的不死不休。 表面上的朋友,这关系果然不能维持太久,淡薄的友谊,轻易便能破灭。 “我将如此重大的消息告诉你,算不算是帮了你个忙?若是我不说,你就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使用我送你的胭脂水粉,直到毒性发作。”史曜连道,“我所提供给你这个消息,够不够有价值?” “呵呵,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毒发身亡,本仙女天生丽质,你那劣质的水粉擦我脸上,还不如我素颜来得好看,我傻了才会去用你那胭脂水粉?” “可我至少告诉了你,要取你性命的人,你可以及时防范。” “你不说我也是知道防范的,我与她早就撕破脸了。” 史曜连:“……” “也罢了,看在你足够诚恳的面上,放你下来。” 颜天真说着,慢条斯理地走到榻边,拿回了之前袭击史曜连用的小弯刀,一个回身,便将那小刀疾射而出—— 破空之声划过了气流,小小的弯刀割开了吊在房梁上的腰带,让史曜连成功地落了地。 但由于他此刻浑身无力,一落地便是臀部着地,这么一摔,摔得臀部生疼。 史曜连疼得龇牙咧嘴,此刻却是不敢抱怨什么。 余光瞥见红影缓缓走近,史曜连偏过了头,看到的便是颜天真走上前来,俯下身,又是朝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史曜连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颜天真绝对是目前为止,他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女子。 在遇到颜天真之前,他从不知晓被人虐打是什么样的滋味。 一向只有他虐人,没有人能虐他。 “唉,你这个怪胎胆子也不怎么大,你恐慌什么呢,我又不会再打你。” 颜天真呵呵一笑,从衣袖中摸出了一粒药丸,不由分说塞到了史曜连口中。 “吃下去,不许吐出来!敢吐出来我就划花你的脸!” 此话一出,史曜连面如菜色。 颜天真抬起手,在他的肩颈处一捶! 史曜连干咳了一声,喉管张开,药丸顺利入喉。 颜天真怕他耍花招,又转身走到桌边拎起了茶壶,走回史曜连身前,一手钳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另一手提着茶壶,将壶口对准了他的嘴巴开始灌茶水! 史曜连仰着头,只能被迫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这么个灌水法,那药丸早就已经入腹了。 颜天真这才放开了他。 她方才给他吃的那粒药丸是——清热解毒丸。 她最近吃糖葫芦、糖炒栗子、糖人这些东西吃多了,前两日流了鼻血,太医说她是肝火太旺,宜吃些凉的东西,便给她开了一瓶药丸,说是清热降火气。 也就是史曜连方才吃的那一颗。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史曜连好不容易顺过了气,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个女子如此疯癫,也不知会给他吃什么可怕的玩意儿。 而下一刻,他便看见颜天真朝他展露出一个——无害到堪称温柔的笑容。 “这颗药丸,名唤——三尸脑神丹。” 史曜连眉头拧得更紧。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颜天真很快也给出了解释,“药中有三种尸虫,服食后无异状,但到了每个月的月底,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脱伏而出。一经入脑,服此药者行动便如鬼似妖,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轻笑一声,“是不是挺厉害的?” 感谢金庸老先生,看了他那么多武侠故事,各种厉害的毒药还不是信口捏来。 而史曜连给出的反应也让她很满意—— “你,你……” 他颤抖着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她,目光之中,似是想要控诉,又似乎是想要谩骂。 然而,所有的情绪终归在片刻之后化为平静。 “说吧,要我做什么。” 他晓得颜天真是不想杀他,如今来毒药控制他,也不过是为了使唤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一贯晓得权衡利弊,便很快地镇静了下来,开始思虑着如何与颜天真周旋。 “看样子你也挺懂事的,这么快就想要为我服务了。” 颜天真低笑了一声,“把你这佳人阁里的好东西都拿来给我用,你所有的发明,最好的胭脂水粉,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在你的脸上刻上四个字——我是太监。” 史曜连的眼角抽动一下,很干脆地应下,“好。” “对了,干你们这行的,若是收了雇主的钱,却又无法完成任务,该如何?退钱么?” “退。”史曜连面无表情道,“我这佳人阁生意做得如此好,倒也不差那三十万两。” “你这么有钱呀?”颜天真低笑一声,“那正好,以后我若是缺钱,找你。” 史曜连唇角一抽,心中愈发觉得颜天真无耻,面上却也不敢说什么。 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有钱了…… “你提出的要求我都答应了。”史曜连道,“我此刻依旧觉得有气无力,四肢使不上劲儿,你的"mi yao"着实厉害。” “我的"mi yao"当然厉害,别说你是个人,就是猛虎雄狮,沾染上那么一丁点儿,也得给我倒下。”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先把你这佳人阁里最好的东西贡献给我,临走之前,我会把"mi yao"的解药给你。” “柜子的第三层,最靠右那一个小紫檀木箱。” 颜天真依言走了过去,找到了那个箱子,打了开,里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盒,圆的方的长的扁的,连盒子上的雕刻都十分精致细腻。 “笑纳了。” 颜天真将盒子搬了下来,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mi yao"的解药你还没给我呢!”身后响起史曜连的叫唤。 “落在你榻上的那把小弯刀,你让人拿刀砍开,解药就藏在里头。” 颜天真说到这儿,踏出了房门外,留下一串长长的笑声。 房屋之内,史曜连瞥了一眼落在榻上的那把小弯刀。 这是颜天真之前袭击他用的。 她竟然把解药就藏在刀内?! 真是个大胆的想法。 这样的小刀一出,伤人的同时等于是送出了解药,但…… 颜天真若是不说,压根就没人能想得到。 谁吃饱了撑的,被暗器伤了之后还要劈开暗器研究一番。 她脑子里的想法果然不同于正常人,这般青春年华,却成长成了一个疯子…… 这一头史曜连在感慨着,颜天真已经抱着盒子下了楼。 楼下的大堂之内,喜鹊杜鹃二人在等着她,眼见着她下来了,便都迎了上去。 “颜姑娘,你与那店主交谈得还真久呢,转眼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颜姑娘手上抱着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颜天真悠悠道:“这是店主送我的胭脂水粉。没什么事了,咱们回吧。” 颜天真说到这儿,走到了不远处的柜台之前,朝着柜台后的侍女笑道:“我下楼的时候,你们店主让我捎句话,来个人上去帮他,他有要紧事呢。” 言罢,她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柜子后的侍女听闻此话,当即转身走上了楼。 …… 装潢华丽的房屋之内,史曜连有些困难地挪动着步子,挪到了床榻边上,伸手去拿被褥之上的小弯刀。 将刀柄拿在手中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这小刀的材质,绝不是可以轻易劈开的。 即便知道解药藏在这里头,他此刻也没有办法拿出来,必须得有个帮手才行。 他才这么想着,便听到屋子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方才下楼的那位姑娘说,您有要紧事需要帮忙?” 史曜连闻言,连忙应道:“有!进来说话。” 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帮手。 颜天真倒还好心了一回,离开之时帮他喊了个人上来。 侍女推门而入,看见趴在床榻边的史曜连,一时有些疑惑。 “公子,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喊几个有力气的人上来,把这玩意儿给我毁了。”史曜连将手中的弯刀递了出去,“还有顺便去给我查查——三尸脑神丹是什么鬼东西!关于此药的一切讯息,我都要知道!” …… 这一头,史曜连被整治得气急败坏,颜天真已经上了回宫的马车,心情十分舒畅。 宁子怡找的这个杀手,的确可以称之为怪胎,不过——弱点还真是不少呢。 太过爱惜容貌。 性格不够硬气。 头脑不够灵活,好骗。 想必从前没有吃过亏吧?吃了这么一吃亏,准能让他长记性了。 光是有着变态的癖好顶什么用,这脑子真的不算好使。 马车一路驶回了皇宫,在仙乐宫之外停了下来。 颜天真才下了马车,便有宫人上来道—— “颜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快些去一趟清灵宫吧。” “清灵宫?”颜天真有些许讶异。 清灵宫是太后的寝宫。 “是呢,太后娘娘宫里的人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说是太后娘娘要见您,得知颜姑娘你不在宫中,便留下了一句话,让颜姑娘回宫之时,立即前往太后娘娘处。” 颜天真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句,“知道了,这就去。” 太后找她? 自打她入宫以来,就晓得这位太后娘娘不太爱过问六宫的事,管理六宫由楚皇后全权负责,她则是悠闲地呆在自己寝宫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据说她一直戒荤腥,只吃素斋,又不爱凑热闹,因此,宫宴上大多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今日这位太后忽然找上她…… 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才与一个怪胎周旋完,又得去与一个灭绝师太周旋? 这一天下来还真是忙碌。 …… 日头正高,清灵宫中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龙飞凤舞昭示着大殿的肃穆与高贵。 颜天真被宫人领着进了寝殿,抬眼便看见前方两道人影,一站一坐。 站着的那位正是楚皇后,而坐在藤椅上的那位便是如今的太后娘娘。 当今太后虽有四十却不显老气,容貌姣美,端庄之中透着成熟的韵味。一身锦绣华服上绣着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显得雍容华贵。 楚皇后正站在她的身后,替她轻轻地按压着肩膀。 颜天真望着这样的一幕,只觉得这位太后……比起楚皇后要美上几分。 两人的年纪差了一倍,在容颜风姿上,楚皇后却是败下阵来了。 颜天真走上前,垂下头循规蹈矩地行了一礼。 “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打从颜天真进来的那一刻,太后便有些发怔,此刻眼见着颜天真到了自己身前,便道了一句:“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颜天真依言,抬起了头。 “果然是生了一副令人艳羡的祸水容貌。”太后淡淡地给出了评价,“难怪都说你艳压群芳,六宫之中美女这么多,还真就挑不出容颜能胜过你的了。” “太后娘娘谬赞了。”颜天真道,“不知太后娘娘唤天真来有何事?” “你平日里在宫中应该清闲的很。”太后慢条斯理道,“除了给陛下表演歌舞解乏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事可干了罢?” 颜天真虽不晓得她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却还是如实回答了,“回太后娘娘的话,的确如此。” “既然这么闲,以后就都来陪哀家吧。” 颜天真听着这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陪她? 陪她吃斋念佛? 这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定是楚皇后跟太后说了什么,楚皇后虽然不得小皇帝喜欢,却是深得太后喜欢的,当年就是太后钦点她为太子妃。 好家伙,告状都告到太后这来。 宁子怡喜欢告状,每回不是找皇叔就是找皇兄。 宁晏之一向不是个好管闲事的,宁子初对自己也算是好脾气,因此,无论宁子怡怎么告状,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没想到楚皇后竟也学了宁子怡的这一招。 这位太后娘娘,可是比宁子初还大了一级,若是太后看自己不顺眼,想要略施惩戒,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宁子初即便是知道了,也绝不会来找他的母后算账。 楚皇后这个帮手找的好啊。 能让宁子初都忌惮的帮手。 “怎么不说话了?”太后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不咸不淡,“哀家让你留在这陪哀家,你不乐意了是不是?” “天真不敢。”颜天真冲太后展露一抹淡淡的笑颜,“太后娘娘莫非也喜欢观赏歌舞?天真自然是不会被太后娘娘的,但陛下平日里政务繁忙,闲下来时总喜欢观赏歌舞,我若是来服侍太后娘娘,也不知陛下那儿……” “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他起了兴致想看的时候,让人来把你带过去就好,等你表演完了,再回到哀家身边,这一点儿都不冲突。你也知道陛下政务繁忙,除了他有需要解乏的时候,你不该去打扰他。” 太后说到这儿,目光之中似是泛上了一丝凉意,“身为帝王,要雨露均沾,这样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自打你出现之后,陛下就很少到后宫中走动,虽说不能全把过错推在你的身上,你却也是有责任的。” 颜天真在心中翻着白眼,面上却维持着从容不迫的优雅姿态,“太后娘娘说的是,不过,容天真为自己辩解一句,陛下不喜欢去其他娘娘处,是因为他平日里就太忙,陛下素来不是个贪恋女色的,若是娘娘们要怪罪天真,我倒是觉得有些委屈了,陛下也并不是很经常踏入仙乐宫啊。” “好,此事就先不谈,咱们就来说说你不守宫规这件事儿,你总该承认吧?”太后冷眼看她,“你虽然无名无份,却要记住这是在宫里,条条框框规矩严谨,哀家随便喊个人来打听,都能晓得你平日里有多随意,目无王法。” 颜天真摸了摸鼻子,“太后娘娘,关于此事,也是陛下要求的,陛下常说这宫中太沉闷了,他所见的人都被规矩束缚着,使得他心烦意乱,如我这样随意的性格,是他所欣赏的,一直这么保持下去便好。” “你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你了?”太后唇角泛着一丝冷冽笑意,“你这模样看上去倒是谦虚,字字句句所吐露的,都是在为自己强行辩解!” 眼见着太后的语气有些不平稳,颜天真就晓得,接下来她或许会寻个什么理由来惩罚自己了。 在太后说话的这期间,楚皇后一言不发,只是低垂着头在她身后替她捏肩,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这王八羔子,倒也挺会装,别看她此刻一幅安静娴雅的姿态,这心里想必已经笑开了花。 楚皇后想看她吃鳖,必定想了很久了,此刻见她被太后训斥,这心中的喜悦之情想必快要溢出头顶了吧? 想想也是,若太后发难,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若太后有意为难,此刻也没有人救得了她。 宁子初此刻应该正在御书房忙着吧,还不知道自己被带来这了。 云渺更是不能掺和此事。他是异国太子,北昱国后宫里的事,他无权插手,更是不能插手。 看此刻太后的神色,仿佛将她认定为红颜祸水,这接下来的麻烦必定不会轻松,轻则将她留在身边看管着,再派些粗活累活来做,重则—— 寻个借口处置了她,也是极有可能。 后宫之中有多少阴暗的手段,身为太后,想要一个歌女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今,还剩下一个法子。 颜天真的大脑在这一刻开始飞速运转。 “颜天真,哀家已经决定了。从此刻起,你就不用再回仙乐宫了,留在哀家这清宁宫……” “太后娘娘。”颜天真大着胆子开口打断她的话,“天真有十分重要的事要与您说,此事关乎陛下,请太后娘娘重视,将闲杂人等遣退,留下我与您单独谈话。” 太后听闻此话,顿时眯了眯眼,“十分重要的事?” 她身后站着的楚皇后闻言,眉头一拧。 颜天真又想玩什么把戏? 眼见着太后都要收拾她了,她在这个时候蹦出来一句要与太后单独谈话,莫非又要施展她胡说八道的本领,将太后给忽悠过去? 楚皇后有些后怕。 颜天真胡说八道的本领一向不赖,当初宁子怡亲眼见着她与南旭太子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她也是在陛下面前辩解了一番,回宫之后又密谈了一次,之后陛下竟再也不计较那件事。 真像是鬼迷心窍了。 “太后娘娘,天真以项上人头担保,要对您说的事绝对很重要,若是太后娘娘听了之后觉得不重要,再惩罚天真也不迟。” 颜天真这句话道出来之后,太后点了头。 “也罢,既然你说得如此正经严肃,那哀家就听听你要说什么,其他人都退下,皇后你也出去吧。” 楚皇后道:“母后,既然是关于陛下的事,臣妾也想听,臣妾时时刻刻心系陛下,让臣妾听了去也不要紧吧?” “此事关乎陛下的**,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可听。”颜天真面无表情道,“我只与太后娘娘说。” 楚皇后绷紧了脸,“你……” “皇后退下吧。”太后又道了一句,“就让哀家与她单独谈谈。” 话说到这,皇后自然是不会忤逆太后,便只能应了声是,转身与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等到寝殿之内仅剩颜天真与太后二人时,太后才开了口,“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天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颜天真冲她展露一抹笑颜,“太后娘娘今日喊我过来,想必是听说了关于我的一些不正当行为,想要对我惩戒一番吧?” “你也晓得自己的行为不正当,难道不该惩罚?”太后语气冷然,“你不是说,有关于皇帝的要紧事禀报哀家?那就快些说。” “其实也没什么太要紧的,我若是不拿这个作为借口,又怎能轻易地让闲杂人等退出去,留下与太后娘娘独处的机会?” “好啊,你竟敢欺瞒哀家,你……” “太后娘娘先别恼,听我将话说完。”颜天真立于太后身前,正儿八经道,“宫中大多关于我的传言,我也都晓得,说我魅惑君王也罢,红颜祸水也罢,这些都不是我在意的。这些流言虽不太好听,却也有助于掩护我的真实身份。” 太后的语气依旧冷然,“你还有什么身份是不为人知的?” “太后娘娘想要处置我,无非就是觉得我妨碍到了陛下,太后娘娘为了陛下着想,消除不利于他的因素这是应该的。但若是我的存在有利于陛下,太后娘娘对我的看法,是否会因此改变?” “你除了在他闲暇时,给他表演歌舞解乏,还有什么用?你不就是靠着这张脸皮得他喜欢?” “莫非太后娘娘也觉得陛下是如此肤浅之人?贪恋美色,荒唐无道?这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颜天真说到这儿,面色一派严谨,“天真真正的身份,是陛下的杀手,天真所要做的就是,帮陛下处理一些需要处理的人,有些人在明面上是不能处置的,只能暗中悄悄地做掉,我的使命就是,以歌女的身份留在宫中,利用美色接近陛下所指定的目标,或是刺探情报,或是等待清除命令。” 颜天真这番话说出来,倒是带给了太后不小的震惊。 “你……”太后望着她,有些不太信,“你竟是杀手?” “一直都是。自打我入宫起,就是陛下手中最厉害的武器。”颜天真道,“陛下相中了我的容貌、才能、以及身手,时至今日,我已经替陛下完成了十几项任务,我此刻身上依旧肩负着一个任务,那就是替陛下拿到九龙图。这个东西,太后娘娘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罢?” “哀家自然是听说过的,据说得到完整的九龙图,便能寻到一个宝库,皇帝要这九龙图,是要让我北昱国更繁荣些。” 太后望着颜天真,这一刻目光之中的冷意倒是退散了。 “如此说来,你真正的使命是为他排忧解难的,外头有些人却把你传成魅惑君王的妖姬。” “这些天真都不在乎了,不过是为了掩护身份而已,随他们说去。”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太后娘娘还有什么疑惑的,都可以问出来,天真必定如实回答。” “有件事你需要解释一下,为何子怡会看见你与南旭国的太子举止亲密?” “南旭太子,也是我的目标人物之一,与九龙图颇有渊源,他是助我得到九龙图的关键,若是不接近他,这九龙图也就没那么好拿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耸了耸肩,“太后娘娘听到的是怎样的说法,说我伤风败俗,朝三暮四,扰乱宫规?纯属子虚乌有,不瞒太后娘娘,天真至今依然是完璧之身,试问,完璧之身,还怎么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伤风败俗水性杨花的人,还会是完璧?” “你竟然还是……”太后望着她,神色讶异,“这么说来,皇帝并没有……” “陛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天真再如何貌美,也是影响不到他的,这一点太后娘娘大可放心。据我所知,这宫中应该有嬷嬷会检测女子是否完璧,太后娘娘若是不信我的说辞,找个嬷嬷来验一验?” 望着颜天真目光之中的坦然,太后忽然便是笑了笑。 “谅你也不敢在这一点上欺骗哀家,哀家原本就担心,你的存在会影响到皇帝,就怕他因为你而失去正确的判断。作为君主,是绝对不能在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若是皇帝真的因为你而改变,那么你的存在,的确会让哀家反感。” 太后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你都说开了,可见之前是哀家误会你了,若你真的只是个绝色花瓶,哀家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打碎,可你既然是把利器,留在皇帝的身边,有利无弊。不过你切记,莫要与皇帝产生深厚的感情,不可走进他的心里,否则……” “这一点天真自然是明白的,不能扰了陛下恩宠后宫的秩序,太后娘娘请放心。” “你明白就最好,那你回去罢。” …… 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迈出太后寝殿的门槛时,不意外地看见了楚皇后青黑的脸庞。 颜天真唇角噙着一抹胜利的笑意,缓缓走向楚皇后。 楚皇后此刻的神情,可谓精彩。 气恼中带着不甘,不甘之中又带着点怨愤。 看颜天真此刻那般神采飞扬,跟个没事人似的,很显然,她并没有遭到太后的任何惩罚。 让她与太后独处,果然是给了她胡说八道的机会。 眼见着颜天真走上前来,与她擦肩而过之际,听着她道了一句—— “皇后娘娘,您这回找的帮手倒是挺大牌,可惜结果又让你失望了呢,想要对付我,我觉得您不应该请太后娘娘,该去请王母娘娘啊。” 楚皇后:“……” 颜天真又继续笑道:“改明儿派几个法师来宫里,跳个大神做个法,请王母娘娘下凡收了我这只妖孽罢。” 第106章 要吃豆腐也不先说一声 楚皇后将她的话听在耳中,险些气得咬碎了一口牙。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 然而颜天真却不想与她废话,开门见山道,“我不反对你们算计我,可你们就那几个老套的招数翻来覆去地使有意思么?下回来个新鲜点儿的,如今陛下与太后都是更偏向我这一头的,你们下次告状的时候,最好能拿出有力的证据,口说无凭,还不是轻易几句话就辩解了。” 说她伤风败俗,说她水性杨花…… 光是嘴巴说顶什么用。 妄图用言语去抹黑一个人,却并无有力证据,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洗白。 有本事来个捉奸在床,那才是真的无言以对,百口莫辩。 楚皇后广袖下的手攥得死紧,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境,不让自己扬起手甩颜天真一耳刮子。 太后既然已经被她摆平,这接下来想要对付她只会更难。 余光瞥见太后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槛之后,楚皇后只得收拾收拾心情,维持着表面的镇静,越过了颜天真便走,不再与颜天真有任何交流。 颜天真挑了挑眉头,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 她身后,楚皇后已经走到了太后身前。 “母后,她……” “皇后啊,以后她的事你就别管了。”太后慢条斯理道,“方才她都跟哀家解释过了,她是有难言之隐的,这以后,莫要去刁难她,随她去吧,她影响不到皇帝的。” 楚皇后听着这话,心中气恼,面上却也不能表露出来。 在太后面前,她素来是端庄娴雅,不轻易动怒。 “母后,她都跟您说了什么?别又是忽悠了您吧?后宫众多姐妹,若是只有那么两三个针对她,倒可以说是眼红,可几乎有七八成的人都对她颇有意见,那就是她品行不佳了,可不是我们抹黑她。” “听哀家的话没错,她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太后面无表情道,“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就是,她妨碍不到你们的,你们下次若是再说她德行不好,最好能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否则,哀家也是不信的。” “母后……” “好了好了,哀家困倦了,想歇息了,皇后你也回去吧,改日再与你唠嗑,下回别再说这个女子了,哀家对她的事没兴趣听了。” “……” 楚皇后气极,却无可奈何。 颜天真一路心情愉悦地回了仙乐宫。 那太后虽看上去严谨,倒也不算是个灭绝师太,但凡是对皇帝有利的事,她都是乐于见到的。 因此,这一趟清灵宫,有益无害。 太后虽说称不上喜欢她,但也绝不会讨厌。最起码,往后不会再轻易听信后宫女子对她的贬低。 楚皇后这一回,该气死了罢? 想想心里就觉得爽。 …… 一晃眼便到了傍晚。 清风过窗而入,拂过倚靠在纱窗边那道海蓝色身影,吹得衣袖轻轻摇曳。 “义父,莫主司来了。” 忽听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凤云渺转过了头。 正看见凤伶俐迈过了门槛,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 这女子一袭青衣,约莫双十年华,一头乌发顺着双肩垂落在胸前,眉若柳黛,面如桃李,五官秀若芙蓉。 “太子殿下,因为您的一道命令,下官千里迢迢地赶来,带了您所需要的东西。因为此物太过珍贵,下官可不敢交由他人护送,便亲自带过来了,念着下官的这一份尽职尽责,希望能得到殿下一句夸奖。” 青衣女子说着,将身上背着的包袱放了下来,搁在了桌子上,打开包袱,里头是一个锦盒。 凤云渺走到桌边坐下,将手伸向了那锦盒的扣子,轻轻往上一拨,便将锦盒打开。 只一眼,桃花美目之中便染上点点笑意。 “不错,莫曦瞳,这次是该给你赏金了。” 青衣女子得了凤云渺夸奖,怔了一瞬,回过神后,便是大喜过望。 在宫中任尚衣司的总管三年,还是头一次被这位殿下夸! 尚衣司,是南旭皇宫之内——专门负责制造管理宫中衣裳鞋帽等穿着之物的地方。 尚衣司的低阶人员,负责管制宫女太监的服侍;中阶人员,则是负责管制嫔位之下娘娘们的服饰;高阶人员不过三人,管制皇子公主们及高阶妃嫔乃至帝后的服饰。 她此番得了凤云渺的命令,千里迢迢地从南旭国赶来北昱国,当真只不过是为了送一件衣服而已。 外人听了兴许会觉得纳闷:一件衣裳,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只因她护送的这一件—— 非同小可。 说是万金难买都不过分。 宫中服饰素来都分三六九等,这一件衣裳的等级便是上等中的上等,怠慢不得。 “多谢殿下赞赏,殿下,这可是下官压箱底的宝贝呢,寻常人给再多钱也是不愿出手的。可太子殿下既然开了这个口,下官自然割爱了。” 莫曦瞳说到这儿,笑道:“不过太子殿下,这件衣服固然好看,却不是人人都能驾驭的。对于姿色平平的人而言简直就是灾难,穿起来便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让人笑话。但若是绝色美女,穿起来便是锦上添花了,这件衣裳刚完工的那一天,下官自个儿试穿了一下,立马就给脱下来了,驾驭不了啊……” 站在一旁的凤伶俐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莫主司,你这话里的意思是在说自个儿姿色平平?” “才不是呢,我绝不是平庸,只是不够美。我敢说自个儿是秀丽佳人,却绝不敢自诩绝色美人。”莫曦瞳说到这儿,有些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凤云渺,“太子殿下,您是要给谁穿啊?” “她一定能驾驭的。”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再给你一个任务。你在制衣方面极有天赋,与这北昱国妙衣坊的云霓秋不相上下,云霓秋有一件镇店之宝,十分让人惊艳,名唤刹那芳华,以红色为主。你也制一件以红色为主的衣裳,且看看会不会逊色那件刹那芳华。” 雪花流仙裙,刹那芳华,出自北昱国的人才之手。 他南旭国也是有人才的,就算在制衣方面,也不能输给北昱国。 “以红色为主?”莫曦瞳斟酌了片刻,随即笑道,“殿下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 “绝不能输给妙衣坊。”凤云渺淡淡道。 “下官自当尽力。” “嗯。” 凤云渺将手搁在了锦盒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指节轻轻敲点,发出低低的清脆声响。 她穿这件衣服…… 一定很好看。 夜幕还未降临,却已经有些期待入夜了呢。 凤云渺盼了两个时辰,总算是把夜晚给盼来了。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宫人们的走动也不会频繁,适合夜探寝宫,偷香窃玉。 凤云渺带着锦盒,溜进颜天真的寝殿时,颜天真正准备去沐浴更衣,一个回身看见了凤云渺,当即眉头一挑,两步上前,笑道:“今日来得有点儿早……诶,你这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颜天真就很快便注意到了凤云渺带着的盒子。 “好东西,你必定会喜欢的。”凤云渺将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颜天真闻言,直觉又是什么惊喜,连忙伸出了手,将锦盒打开。 开启锦盒的那一瞬间,她有些发怔。 伸手触上锦盒里的衣裳,布料丝滑柔软,携带着点点冰凉,触感实在是好。 颜色也实在是——鲜艳啊。 “听说,这是只有绝色美女才穿得起的衣裳,一般姿色无法驾驭。”凤云渺的语调云淡风轻。 颜天真挑眉一笑,“真的么?” “霞娑,我南旭国特有霞棉。五年一结,用最好的第一批霞棉纺织,有金橙、金红、彩紫三种颜色,织成时便自带流云仙纹,远远看来如同一抹天边晚霞。色厚而浓,自身未经妆点便是华丽精致,十分不易驾驭。” 凤云渺在颜天真儿耳畔轻笑道:“一般人可是不敢尝试的呢。” “这么好的宝贝。”颜天真粲然一笑,灿若莲开。 她夺过了凤云渺手中的锦盒,凑上前去细细观赏抚摸。 衣裳的料子并不厚重,反而轻盈,穿在身上必定无拖沓感,可是这色彩,却是实打实地妖艳。 穿着这样的衣服在宫中招摇,又要变成那些娘娘们眼中的妖艳贱货。 “云渺,我很喜欢,不过,这件衣裳,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十分华丽贵重,我要是穿出去了,不好解释它的来历,只能先收藏起来,等他日离开了这北昱皇宫,再穿。” 凤云渺道:“你想如何都好。” 颜天真将锦盒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仰头望着凤云渺,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迅速啄了一下。 “真好,我的殿下。” 凤云渺抬手摸了摸脸,眉眼间划过一缕淡淡的惆怅,“天真,你真是有些吝啬了,我送你如此珍贵精美的礼物,你竟然只是亲了一下脸就算回礼了。” “不够是吧?再来。”颜天真十分干脆,再次仰头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正欲撤离,却被凤云渺伸手一把扣住了后脑,不让她撤开。 他的唇很是轻柔地在她的唇瓣上辗转着,随后一点点深入,动作不急不缓,颜天真也很是受用,轻启唇齿回应着他。 唇瓣厮磨之间,颜天真脑海中划过一个想法:他的技术,似乎……越来越好了。 良久之后,凤云渺的唇才撤离了,望着颜天真那因为亲吻而有些红润的唇瓣,桃花美目中划过一丝笑意,伸手抚了抚她的唇,“方才进殿,看到你在整理衣物,莫非是要去沐浴更衣?” “嗯。”颜天真应了一声,“你今夜来的比平时都早,平时都是等到夜深人静才来,我以为,等我沐浴更衣回来之后,你或许就来了。” “那你去罢。”凤云渺笑道,“我在这儿等着你就是。” “那我去了。”颜天真轻笑了一声,转身便走开,迈出了两步,又顿住了步子,转头道了一句,“不准偷窥!” 言罢,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凤云渺:“……” 他若真想看,何必偷窥呢。 往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 这一夜,又在相拥而眠中度过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边,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正手执棋子,对弈。 “伶俐,你又输了。” 花无心落定了一子,笑道,“你自个儿瞅瞅是不是胜负已定?” “下棋这种事,不适合我。”凤伶俐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盅内,“琴棋书画我是不擅长了,咱们不如比刀剑棍棒?” “你年纪轻轻便一身戾气,这样不好不好。”花无心悠悠叹息了一声,“话说回来,伶俐你发现了么,你义父已经好几个晚上夜不归宿。” “那又如何?” “你想不想知道你义父都干什么去了?” “不想知道。” “这几个晚上,他或许与你义母……”花无心说到这儿,一顿。 那种事情还是不跟伶俐说了吧,否则回头凤云渺又该说他教坏纯良少年。 “二位,一大早地这么有兴致对弈呀。”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女子笑声,二人回过头,便看见莫曦瞳端着两盘糕点上来了。 “吃早点吧。”莫曦瞳走上前来,将糕点搁在了桌子上。 “有劳了。”花无心淡淡地道着谢,伸手便拿。 “有件事我当真挺好奇,希望二位不要觉得我多话。”莫曦瞳在一旁空着的石椅上坐下,低声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关于这一点,凤伶俐也不打算扯谎,便如实道:“有,不过这关系还并未公开说明,也希望你别往外说了。” 与这尚衣司的主司也算是熟悉,就不隐瞒了。 “我的猜测果然不错,我就说呢,那件衣裳拿去必定是送给心上人的。如此看来,太子殿下看中的姑娘,必是倾国倾城的美女了。” “还真是。”凤伶俐想了想道,“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姑娘,很配得上义父。” “有多漂亮?” “就是很漂亮,不知该怎么说,你回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肤白貌美,细腰腿长,身段婀娜,美若红莲。”花无心给出了回答,“阿弥陀佛,贫僧只能想到这些言辞了。” 对于花无心给出的回答,莫曦瞳倒也不意外。 这位大师不是一般和尚,她有所耳闻。 “听你们二位的话,真是个绝代佳人,如此一来,我倒是更想见见了。”莫曦瞳说到这儿,笑了笑,“不知这位姑娘,比起鸾凤国的良玉郡主,谁的姿色会更胜一筹。” “良玉郡主?”花无心微一挑眉,“你见过?” 良玉郡王,他听说过好几回,却是没见过一回。 前些日子,那位鸾凤国的摄政王殿下,四处在找他家妹子。 鸾凤国的这位良玉郡主虽美,却并不招摇,二八年华之前,养在深闺无人识,据说是她母亲留下的规矩,至于为何要有这么一个规矩,外人还真是不晓得。 先前见了尹默玄一回,从跟在他身边的雪枫口中得知这位良玉郡主的大概特点。 雪枫的原话是—— 我家郡主只有两个特点,一,是特别美。二,是锁骨的位置上有个三瓣花的胎记,呈淡红色,煞是好看。就这两个特点,很是好辨认。 “我在来这北昱国之前才见过。”莫曦瞳的声线再度响起,将花无心的思绪扯回。 “说来也巧,那一日恰逢我去黑市找一些市面上没有的材料,要制衣所用,远远的,便看见前面闹起来了,好奇心驱使之下去凑了个热闹,得知了事情的经过,起因是一名十分貌美的女子在黑市卖艺,吸引了无数客人观看。”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原本还以为是个貌美的女奴,大家都晓得,出现在黑市里卖艺或是卖身的女子,容貌绝不会差,价格也绝不会低,尤其这位据说是极品的美人,男子竞价争着要买她回家,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价格越喊越高,就在他们激烈争执之时,忽然冒出一名黑衣贵公子,带着无数护卫砸场子,场面十分混乱。” 花无心听到这,当即接了一句话,“你说的那位黑衣贵公子,想必就是鸾凤国的摄政王。” 莫曦瞳的故事已经毫无悬念。 她重点描述的女子必定是良玉郡主,而她出现在黑市之中,绝不会简单。 一国皇室血脉,沦落到黑市里去卖艺,这能是自愿的么?稍稍一想就觉得是被人陷害。 那位半路杀出的黑衣公子,不作他想,应该就是她的兄长了。 “大师猜得不错,就是他,我将这场热闹从头看到了尾,那位殿下还真不是个好说话的,指使着护卫对摊主一阵拳打脚踢,其中有好几名男子试图对那绝色的美人动手动脚,被那位殿下身边的一名女官使了分筋错骨手,那惨状,啧啧啧……像是看了一场大戏。” “然后呢然后呢?”凤伶俐听得来了兴致,连忙追问,“分筋错骨手是什么功夫?听起来挺厉害的,我也想学。” “一种挺残忍的武功。能将人身上的骨头硬生生扭转,筋骨血肉之间遭受了一遍蹂躏,隔着皮囊将筋骨扭到错位,想想也该知道有多痛,且,被这样的手法折磨过后的人,无法复位,错位的同时,也会造成捏碎与骨裂,或是一根骨头断成几截,想复原是不可能的。” 花无心眼角微微抽搐,“听着都疼……” 凤伶俐却是满面雀跃,“我要学,我要学!” “小将军若是想学,还得去请教那位女官了,不过她脾气不太好,不一定愿意教。” 莫曦瞳说着,话锋一转,“言归正传,说说那位良玉郡主,哇那真的是叫一个漂亮,漂亮死了。也不知是被何人卖到了黑市,这个人若是被逮到,剥皮抽筋都不够他受的。所幸这位郡主终究还是被寻回了,要送那卖她的人脑子也是够不灵光,居然没有掩盖她身上最明显的特点,她锁骨处有个三瓣花的胎记,太明显,太好辨认了。” 花无心笑道:“她终究还是平安无事,可见老天有眼。” “那分筋错骨手到底什么样?”凤伶俐依旧坚持着这个问题,“上何处可以找到那位女官?一定要去鸾凤国?” “他们应该还未回国。”莫曦瞳道,“两日前我离开帝都的时候,还远远地看见他们在街道上逗留,那位殿下带着良玉郡主买这买那,看来群主挺喜欢南旭国的风景,想要多逗留一会儿。” “那希望他们再逗留的久一些!”凤伶俐道,“最好我回国的时候还能看见他们,我要去找那位女官指教指教。” “小将军还真是爱武成痴。”莫曦瞳低笑了一声,“话说回来,如何才能见到殿下心仪的那位姑娘?我这心里实在好奇,能驾驭我那件衣服的人,究竟有多貌美。” 自打她见过那位良玉郡主之后,便觉得,这位郡主必定很配那件衣服。 而就在不久之后,她就接到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将那件衣服送来北昱国。 原本还想着,高价卖给良玉郡主呢,那位郡王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既然自己本国的太子爷开个口,那自然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她只是希望,这件衣服能找到合适它的主人,可不是随随便便普通姿色的女子就能穿,那岂不是糟蹋了。 “要见这位姑娘还真不难,毕竟她在这宫里也没有多高贵的身份,随便去求见,应该就见得着了。”花无心道,“你若实在那么好奇,现在就上仙乐宫去看她,作为南旭国的使臣去,她必定是会接见你的。” “那好,我这就去。” 莫曦瞳说着,起了身便走开了。 离开了听风阁之后,她倒是有些茫然了。 这北昱皇宫也不熟悉,谁知道那仙乐宫在什么方向,应该找个人领路的才是。 想到这儿,她便顺手揪了一个路过的宫女问话。 得知了仙乐宫的具体方向之后,一路前往。 ……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仙乐宫之内,颜天真踢着一个羽毛毽子,由身边的宫人帮着她计数。 “颜姑娘好厉害,这都已经破了百了!” “一百零九、一百一十……” “颜姑娘,有客人上殿求见!”忽从身后响起一道高昂的宫人嗓音。 颜天真便落了脚,纤臂一伸,将那半空中的羽毛毽子捞在手里。 “谁来求见我?” “是南旭国使臣团里的一位姑娘,说是久仰颜姑娘的大名,前来拜访拜访。” 颜天真一听前来的是南旭国人,便道:“将客人请进来罢,喜鹊,去沏茶。” 宫人退了下去,不多时,就将那位客人给带进来了。 颜天真眼见着那女子走到了跟前,正要招呼她,却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很是惊讶? “姑娘,你为何要这般看着我?看你这模样,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颜天真笑道。 正对面,莫曦瞳好不容易才缓过了神。 望着此刻眼前冲她言笑晏晏的女子,心中升腾起一团疑云。 良玉郡主? 不,不是。 良玉郡主的脚程绝不会这么快的,前两日还在南旭国的帝都上,若是今日就出现在北昱国的皇宫中,未免太过突兀。 再有,来的路上就听宫女说了这位颜天真,大致就是夸她如何漂亮,一堆客套话。 字里行间,却能听出颜天真应该是在宫中呆了许久的。 那就更不可能是良玉郡主了。 可是—— 这五官眉眼,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是双生姐妹花,也不会有人不信。 但,良玉郡主是没有亲生姐妹的,只有兄长。 奇怪。 太奇怪了。 莫曦瞳心中觉得古怪,却不会唐突地直接说出,只是朝着颜天真笑道:“初见颜姑娘,被颜姑娘的美貌所震惊,难免就呆了些,颜姑娘可别怪我失礼呀。”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笑出了声,“姑娘可真是太会说话了呢。” 颜天真原本期盼着,这个女子或许是个帮云渺传话来的,却没想到,闲谈客套了几句之后,这女子依旧没有提起关于凤云渺一个字。 莫非真的只是来看看自己而已? 或许吧…… 莫曦瞳坐了不过片刻,便起身借口离开。 “久仰颜姑娘大名,今日前来当真只是为了一睹容颜而已,希望不会打扰到了颜姑娘。”莫曦瞳笑道。 颜天真道:“不打扰的。” “我这会儿想起还有些其他事,就不久留了。颜姑娘,告辞。” 莫曦瞳来得快,走得也快。 颜天真望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目光中浮现些许思索。 这位姑娘,方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她初见自己,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嘴上虽说是被自己的容貌所惊艳,可表现出来的,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她那是惊愕。 不是惊艳。 前者,所展示的像是一副被雷劈了的姿态,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值得稀奇的事。 后者,所表示出来的面部神色会自然一些,有一种仿佛目光一亮的感觉。 这位来去匆匆的姑娘……有点儿怪啊。 她方才究竟是想说什么? 颜天真百思不得其解。 回头,或许可以去问问云渺。 …… 再说听风阁之内,凤伶俐连续输了好几盘棋,已经完全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下棋这么无聊的事,真是不想再陪你了!” 凤伶俐道:“你找旁人去下吧!我要练剑去。” “伶俐呀,你太暴躁了,下棋这种陶冶情操的事怎么就是无聊了呢。”花无心正打算说教,余光瞥见一抹青色的影子匆匆而来,转头望了过去,正是去而复返的莫曦瞳。 “莫主司不是去见颜姑娘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没见着人?” “见到了。我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此刻在何处?” “义父应该在他自己的卧房之内。”凤伶俐道,“你有何急事?” “小将军先别问那么多了,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罢。” 凤伶俐见着她那严肃又正经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话起声道:“好,随我来。” 将莫曦瞳领到了凤云渺的卧房之外,凤伶俐抬手敲了敲门,“义父。” 屋子里头,响起凤云渺淡淡的声线,“何事?” “义父,不是我有事,是莫主司说,有要事找你。” “进来,房门未锁。” 凤伶俐闻言,便将门直接推开了,凤云渺正坐在书案之后沏茶。 莫曦瞳踏入了屋内,走到了书案之前,道:“太子殿下,您是否从未见过良玉郡主?” 莫曦瞳问了这么一句话,凤云渺自然是不解,“良玉郡王?” “鸾凤国第一美人,摄政王的那位亲妹妹。” “没见过。”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本宫没事去关注她做甚。” “这也难怪殿下不知道。殿下,您看中的那位颜姑娘,与鸾凤国的良玉郡主,相貌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凤云渺的脸色总算是变了变,抬眸望向房门处的凤伶俐,“伶俐,你去房门外守着,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间卧房。” “是。”凤伶俐见凤云渺的神色十分严谨,应了一声,便退出房门外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凤云渺望着站在书案前的人,“说清楚些。” “那位颜姑娘的相貌,与良玉郡主当真无差别!”莫曦瞳道,“不瞒殿下,我也是前些日子才有缘见到了良玉郡主一回,就在咱们南旭国的黑市里……” 接下来的时间内,莫曦瞳便将在黑市里所见的事叙述了一遍。 “太子殿下,如此看来——是否也太蹊跷了?一个是北昱国的女子,一个是鸾凤国的郡主,毫无血脉关系的两人,怎会长得如此相似?那位郡主是没有姐妹的。” 凤云渺陷入了思索。 此刻,他内心也是十分不平静的,。 鸾凤国良玉郡主,锁骨处有三瓣花的胎记…… 这个胎记,颜天真也有。 犹记得在一个夜里,颜天真在仙乐宫之内遭遇了刺杀,之后被他所救,也就是在那一夜,他发现了她锁骨处的胎记,之前不曾显露出来的。 当时他觉得疑惑,却并没有多问,只因那个时候他还是不会说话的,只觉得那兴许是是颜天真的**,没必要多问一句。 而之后,颜天真却让他帮着隐藏她的胎记—— “这是天生的胎记,之前隐藏在一块假皮之下,对了,我想请教你,假皮卸下来之后,怎么粘回去?你帮我粘回去可好?” 当时也并未多想,回了她一句好。 他精通易容术,帮她掩盖了那胎记,从外表上就绝对看不出来了。 若是假的胎记,何必掩盖?直接清除了就是,只有真的胎记,与血肉肌肤连在一起的,才需要掩盖。 “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人,相貌一模一样,甚至连胎记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凤云渺忽然冷笑一声,“必有一个冒牌货。” “那位颜姑娘的身上……没有胎记呀。”莫曦瞳觉得有些疑惑,“我今日特意去见了那位颜姑娘,颜姑娘今日穿的衣裳领子较低,锁骨处大致可以看得到一片光滑,什么东西也没有。” “原本是有的,只是被隐藏起来了。”凤云渺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轻描淡写道,“好端端的一个郡主,又是被拐卖,又是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其中必有阴谋。你方才说你在离开帝都之前,鸾凤国的摄政王与他家妹子还在帝都街道之上逗留?” “不错。太子殿下,我现在也有些犯糊涂了,依照殿下里的分析,在南旭国帝都街道上的那一位——兴许不是真的良玉郡主?” “待本宫夜里再去做最后一次验证,基本就能确定下来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虽不是本宫的下属,却也应该晓得本宫的脾气,今日你我所议之事,你若是敢传给第三个人知道——” “殿下放心,此事我定当守口如瓶!殿下可别威胁我了,这事情的轻重缓急我都晓得。下官向来是乐意为殿下效劳的,不知如此,有没有升职的机会?” 凤云渺斜睨了她一眼,“升职的机会总是有的,把你的衣服做好了再说,若是太子妃不满意,你就等着降职吧。” “是……” “没什么其他事了,下去罢,把伶俐喊进来。” 莫曦瞳退出了房门外,朝着凤伶俐道:“殿下让小将军进去。” 凤伶俐闻言,连忙踏进了屋内,到了书案之前。 “义父唤我何事?” “鸾凤国的摄政王在咱们南旭的帝都内逗留,给远在帝都的人手下道指令,命他们找到这位王爷,邀请他前来北昱国,若是他不来……就设法绑过来,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阻止他回到鸾凤国!” “是。”凤伶俐将凤云渺的命令听在耳中,神色浮现一丝雀跃,“义父,咱们也不知那位殿下几斤几两,咱们的人手虽强悍,也不一定就奈何得了人家,这样如何?这件事情伶俐亲自去办,快马加鞭前往,他们人多,脚程肯定不快,只要能确认他们的路线,提前去拦截,我必定能拦下的。” “若是有你去,的确更省事些。”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怎么忽然这么积极了呢?” “我……想学分筋错骨手。据说,那摄政王身边有一位女官,会这门功夫。” “……随便你。” …… 一眨眼便又入了夜。 这一夜,颜天真早早地沐浴更衣,坐在寝殿内的白玉桌后剥荔枝吃。 忘了这是哪国进贡来的荔枝了,她实在是爱吃,当初要不是因为贪嘴,也不会被小皇帝下了毒。 就算是因为吃了荔枝而中毒,依旧阻挡不了她对这荔枝的喜爱。 云渺似乎也很喜欢吃呢。 颜天真嘴里叼着荔枝,手中一边剥着,将剥好的荔枝放在了面前的盘子里,摆成了规则的形状。 等云渺过来,也有得吃了。 云渺必定会觉得她很贤惠? 颜天真才这么想着,便听到空气中有衣衫翻飞之声响起,抬眼一看,一道海蓝色的残影越掠过空气之中,直奔眼前而来。 颜天真莞尔一笑,“云渺来得正好,看我给你剥了这么多荔枝。” 颜天真说着,挑了一颗大的,递到了凤云渺面前。 凤云渺见此,挑了挑眉,俯下了身,张口咬下颜天真指间的那颗荔枝。 唇似乎有意无意的触碰她的指尖,仿佛在吃荔枝的过程时,还顺带亲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颜天真缩回了手,心中暗道一句:这个妖孽……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凤云渺吃了荔枝,慢条斯理地吐出了核,随即走到了颜天真身前,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揪了起来。 他自个儿落了座,再把颜天真扯到腿上坐下。 而就在下一刻,他的动作却让颜天真吃惊—— 只见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拨开了她的衣领,往锁骨处探去。 颜天真下意识拍开了他的手。 “讨厌!要吃豆腐也不晓得先说一声,这么急切……” 凤云渺:“……” ------题外话------ ~ 推个书。 【引妻入帐:魅王枭宠小狂妃】作者洪瑞 她是现代跆拳道女教练,一朝穿越,成了齐国公主韩非烟。 和亲路上惨遭毒手,坠崖失忆,再睁眼竟然昏睡在楚国奴隶市场,变成了细皮嫩肉的待宰羔羊。 阴差阳错,她成了楚国霆王府的一名带刀护卫。 他乃圣上骄子,手握重权,跺跺脚风云将变,却清冷寡言,视女人如蛇蝎毒物,唯独对身边那个面若桃瓣的护卫屡屡破例,照顾有加。 狠毒庶妹冒名顶替而来,那一夜她清白莫名被夺。 “霆王爷,想知道那晚的女人是谁吗?哈哈哈,就是你最心爱的小护卫!” 真相来临,为时已晚,滔滔江水,玉殒香消。 从此再无韩护卫的大名,再归来,她身骑猛虎,手持折扇,一身白衣,惹的乱世风云变! 第107章 气死她了! “想多了呢,我可不是要吃你的豆腐,只是要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测。”凤云渺挑眉一笑,“再有,我若是真想吃你的豆腐,以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先征求你的同意么?” 颜天真撇了撇嘴,“真当我的豆腐是容易吃的?” “莫非还很难?”凤云渺说着,捏起她的下巴便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 “看,这不是挺容易的么。”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懒得与你计较,这要是换成了其他人,我非把他的爪子剁下来不可。” “只是剁爪子?这惩戒未免也太轻了些。”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卸去四肢泡酒还差不多。” 说到这儿,莹白如玉的手再次探长颜天真的衣领,“别动,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胎记,安分点儿。” “胎记?” 颜天真这才想起来了,自己锁骨上曾有一个三瓣花的胎记。呈淡红色,煞是好看。 云渺要是不提起这事,她都快忘了。 当初并不知晓这胎记是好还是坏,便让云渺用易容膏给掩盖起来了,以防惹来什么麻烦。 在不知一件东西是福是祸的情况下,藏起来,总比拿出来招摇好。 此刻,云渺又提起胎记的事,是出于什么原因? 而就在颜天真疑惑之时,凤云渺已经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盒子,从盒子中拿出了一块浸湿的帕子,覆盖在她的锁骨处。 霎时,一阵冰凉的感觉传来。 “这帕子上,我浸了卸易容膏的药水。”凤云渺说到这儿,开始用那块手帕在颜天真的锁骨上擦拭着,力度不轻不重。 “云渺,有点儿痒……” 颜天真在凤云渺怀中不安分地扭动。 温香软玉在怀,凤云渺目光幽幽一沉,“不要乱动。” “你都可以在我锁骨上乱动,为何我就不能在你腿上乱动?” “那我在你锁骨上揉搓着,你也要在我腿上揉搓么?你可以试试,来揉一揉我的腿。” 颜天真:“……” 在这样的情况下摸腿…… 太他娘的暧昧。 “好了。”凤云渺的声线再度响起,将那块手帕从颜天真的锁骨上移开。 此时此刻,锁骨上的胎记已经显露无疑。 “云渺,你究竟想干什么?”颜天真此刻愈发觉得不解,“我这胎记有什么问题?” 凤云渺抬眸,桃花美目撞进颜天真的凤眸之中,看到的只有疑惑。 毫无异样。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若真的是良玉郡主,何必刻意隐藏胎记,窝在这北昱皇宫中当一个歌女。 可她若不是良玉郡主,她锁骨处的三瓣花胎记——为何是真的? 刚才手帕上那卸除易容膏药水,卸除力度可谓强悍,即使碰上再难卸的膏体,多少也会造成假面磨损,但是对真正的皮肤却不会有伤害。 他方才擦拭了那么久,颜天真锁骨上的胎记也没有半分磨损,他可以肯定,这块印记是真的,生长在肌肤之上。 “天真。”他望着她,目光之中带着探究,“与你相识以来,我都不曾过问你的来历,但是此刻我想问问你,关于你的身世,你能否和我说说?” 颜天真听闻此话,一时无言。 她的身世……这该怎么说? 将前世的身份拿来说? 这说出去能有人相信就怪了…… 至于这一世的身世嘛,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一睁开眼睛就是在青楼里,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老鸨子,之后在逃离的过程中,冲撞了宁子初,被他带回了宫。 于是乎,她对于过去的身份,根本无从查起。 她曾经想过,原主会不会是哪个大家闺秀,被小人设计,卖入青楼沦落风尘? 但即便事实是如此,她也依旧不晓得自己是哪家的人啊。 她在这北昱国之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见过她的人也不算少,这都两三个月过去了,也没人来认领,她都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家人。 或许她是被卖得太远了,家人在异国他乡,距离帝都十万八千里,消息不灵通,故而长久都寻不到她。 又或者——她就是被自己的家人给卖了,家人生活遭遇困境,走投无路之下,觉得自己这般如花美貌,能卖个好价钱,就干脆地卖到青楼换大把银票? 她根本懒得去考虑这些,只想将日子过好了。对于身世,查得到最好,查不到也就罢了。 此刻云渺问她关于身世的问题,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云渺,我……”颜天真想了想,道,“关于身世,有些难言之隐,能不能……等我以后想说了再说?” 她不想欺骗,那就只能选择拖延。 拖着不解释,以后再慢慢解释吧。 异世重生这种事情,太玄乎了。 凤云渺将颜天真复杂又略带些惆怅的神色看在眼中,垂下了眼眸。 难言之隐? 究竟是什么难言之隐,连他都不能说。 她若是不说,他又该如何确认她的身份? 一旦证实她是良玉郡主,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皇宫,再也不必受宁子初的束缚。 凤云渺想到这,眸底幽光闪烁。 这一刻,他已经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不管她是不是良玉郡主…… 以后,她都得是。 具体计划,等鸾凤国的那位摄政王来了再执行。 计划还未完善,此刻面对她就先不说了。 “云渺,你不高兴了么。”颜天真的声线再度传入耳膜,“你若是不高兴了,就提个要求,我尽量为你办到,但你问出的问题,我如今还不能回答你。” 若是实话实说,被云渺觉得自己在糊弄他,那可就尴尬了。 不能为了这种事儿而伤感情。 干脆什么也别说了,也懒得胡编乱造,就先这么拖延着吧。 “好,我不问,等你自己想说了再说。”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说,我若是不高兴了可以提个要求,我此刻的确不大高兴。” 颜天真见他不在追问,挑了挑眉,“什么要求,你说罢?” “天真你对我有所隐瞒,证明你与我之间的感情还不够深厚,这让我心中有些不愉悦,但我并不会因此而责怪你,或许,你就是一个不容易被打动的人,我不强迫你对我深爱,但——我只允许你对我一个人有情,你可以薄情,但绝不能多情。” 颜天真怔住。 可以薄情,但不能多情…… 翻译成简洁明了的话,可不就是—— 你对我的喜欢可以少,但绝对不能喜欢别人。 其实,她对他的喜欢,不少了啊…… 只是她无法解释身世而已。 在凤云渺有些清凉的目光之下,她应了一句,“别乱说,我对你的情可不薄。” “很深吗?”凤云渺淡淡道,“敢不敢说你爱死我了?” “……”颜天真无言了片刻,道,“不敢说。” 她不做欺骗人感情的事。 爱死了还不至于…… 很喜欢倒是真的。 “我此刻十分想知道,天真对我的喜欢究竟到什么程度?” 凤云渺状若漫不经心道,“常听人说,最深厚的爱意,就是生死与共,你我目前还达不到这个标准,那么你我之间的这段情,究竟该如何衡量?我好奇。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子,这种感觉我说不上来,有些词穷。” “生死与共的,那是老夫老妻。你我这算是郎情妾意,感情基于稳定,却又随时可能存在变化……”颜天真撇了撇嘴,“才认识多久啊你也不想想……” “随时可能存在变化?”凤云渺捕捉到这一句,目光顿时幽凉,“你这意思是你随时都可能移情别恋?” “不是,我的意思是,万一你我的性格度不过磨合期,我总不能吊死在你一棵树上……” “你的意思是你想在几棵树上挂绳子!” “你别火气这么大,我又没变心。” “等你变心了,我再恼怒就来不及了。”凤云渺冷笑一声,“别忘了你我是种过鸳鸯劫的,想移情别恋,就等着死情夫吧你,你这辈子也就只能跟我凤云渺过了,找其他男子,你是想一辈子做寡妇么。” “你……”颜天真磨了磨牙,从凤云渺腿上起了身,“看看你这暴脾气!成婚了以后指不定经常吵架!你也别忘了你是一国太子,想娶谁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纵观泱泱大国多的是政治联姻,你以后当了皇帝,有了三宫六院……” “为何做皇帝就一定要有三宫六院?没有能死么!能少活几年?” “没有三宫六院,当然是不会死的,但这不合常理呀!作为君主,要开枝散叶,子女越多越好,这要是在一般贵族家庭,子嗣单薄倒也没有什么,可作为君主,子嗣单薄就不好了,没十个八个子女的都对不起皇家祖宗。” “对不起祖宗?”凤云渺听得笑了,“我想如何,连父母都管不动,更别说祖宗了,我的双亲是活的都奈何不了我,更何况那些已经入土了几百年的老家伙?谈什么对不起他们,莫非他们还要来我梦中找我训话?少给我搬那一套庸俗的说法。我不听。” 颜天真眼角微微一抽,“你怎么连祖宗都得罪?有些话是不能……” “为了媳妇,得罪祖宗又如何?我自然是要在意活着的了,那些死了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去祖坟前说这些话,只怕你们凤氏的祖宗都会被气活过来。”颜天真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云渺,虽然你很有个性,但你真的是大逆不……” 凤云渺打断她的话,“住口,不想听你说教。” “云渺,听我说,以后对祖宗不敬的话还是不要……” “我不听我不听!”凤云渺再次打断,“我想如何就如何,没人能奈我何!我为太子时,只立妃不娶妾,将来为帝王,只立后不纳妃。” 颜天真:“……” 这一刻,心田之中似有暖流划过。 不管以后她与凤云渺会发展到如何,她只想珍惜现在。 于是乎,她冲着凤云渺展露一抹笑颜。 “云渺,你方才是不是问我,对你的喜欢有多少?我的回答是……” 说到这儿,她走到了凤云渺生前,白皙细嫩的指尖抚上他的衣领,将头凑近了他一分,冲他的下颌呵了一口气,“我已经做好了随时献身的准备,这个答案你觉得如何?” 凤云渺闻言,幽深的瞳孔颤了颤。 这若有似无的暗示,倒像是在朝他发出一种邀请。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会娶她,这是他的承诺,因此,他并不急着得到她的人,在他看来,他还未兑现诺言,故而也就不能与她有太过火的行为。 他一直尊重着她的意愿。 可她却不止一次两次地引诱他。 此刻,他不禁在心中考虑着,究竟要不要摘下这朵盛放的红莲。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与他发生实质性的进展,这也是一种信任。 他忽然伸手勾住了眼前人的腰肢,“天真,你确定吗?” 颜天真听闻此话,凤眸轻眨,“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这心中一直就是清楚明白的。”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他话音落下,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薄唇凑到了她的耳畔,低喃—— “我的太子妃。” 颜天真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个动作,似是迎合。 凤云渺抱着她,转身走向寝殿角落的床榻。 将她轻轻地搁在了被褥上,他也随之上榻,拉下了幔帐。 水红色的轻纱幔帐落下,仿佛将二人禁锢在了小小的空间之中。 颜天真这一刻,倒也是有些紧张的。 虽然这是她心甘情愿的,但——毕竟未经人事啊,总不能表现得像个身经百战的。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她欣然接受,却又难免局促不安。 “你看上去似是有些紧张?”一声轻笑,在耳畔响起。 颜天真不愿被凤云渺看低了自己,下巴一抬,“谁说我紧张……唔” 未说完的话,被凤云渺的唇堵上。 他双手握着她的双肩,将她直接压在了榻上,并不急着开始扒衣裳,而是给了一记深吻。 清凉的薄唇覆在她水润柔软的唇瓣上,辗转厮磨。颜天真伸手回抱住凤云渺的腰身,牙关轻启,给予回应。 唇舌交融,比以往更加缠绵肆意。 漫长的亲吻持续了许久,直到两人都有些透不过气,凤云渺才抬起了头,目光落在颜天真有些红肿的唇瓣上,淡淡一笑,“天真,不要紧张,我绝不会粗暴的。” 他一边说着,勾着颜天真腰肢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腰带上,摸索到了束缚着腰带的结头,轻轻一扯。 外衣散开,领口微敞,颜天真绯红的脸颊落在他的目光中,这一刻竟找不到溢美之词来形容。 他的天真是个尤物,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此刻的她,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桃子,诱人采撷,携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将她的外衣与中衣剥落下来,他的桃花美目愈发幽深,隐隐有一簇火苗跳动。 他收回了放在颜天真身上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腰带上,扯下。 颜天真眼见着他褪去衣物,露出光滑洁白的胸膛…… 眼见着他愈来愈近。 直到贴上了她的身躯。 “云,云渺……” “嗯?” “你也未经人事,那么,你会不会……你知道那种事怎么来?” “你在怀疑我的智力。” “不,不是……” “莫非天真想要反悔?” “没……” “反悔也来不及了呢,是你自己要求我睡了你的,你暗示了一遍又一遍,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才不是你睡了我呢,分明是我睡了你!” 话音落下,幔帐之内的两道人影,蓦然交换了位置。 女上男下。 “凤云渺,被我睡了之后就是我的人……” 话音未落,底下的人又一个翻身,将她压了回去。 男上女下。 “别再压回来了。” “我靠……” 良久之后—— “天真,你不会反悔了是么?” “嗯,不反悔。” “那么——我可以反悔吗?” “你说什么?!” “我不想被你睡。” “你——!” 凤云渺蓦然起身,慢条斯理道:“一直以来我都在替你着想,尊重你爱护你,你深受感动,想要献身,这是合情合理的,原本我觉得不能让你吃亏,先给了你名分,之后再把你吃干抹净,可你却不间断地勾引,很显然,我是你眼里的那块香饽饽,若是就这么被你得逞了,我未免太没骨气。” “什么鬼!”颜天真愤然起身,“什么叫被我得逞?说的好像你亏了一样!” “确实亏了。”凤云渺挑眉,“同样未经人事,总不能说是你吃亏了吧?本宫可不是那么好睡的,睡一个人,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自个琢磨一下你是不是傻逼?!”颜天真磨了磨牙,“到嘴边的肉你都不吃!有你这样的吗?” “随随便便就睡一个女子的男子,太下贱了。”凤云渺淡淡一笑,“世间许多男子面对美人上门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殊不知,这是在践踏他们自己的尊严,只有不值钱的躯体,才会任由人随意触碰。如本宫这么高贵的躯体……” “你滚!”颜天真抄起边上的枕头,砸到凤云渺头上,“滚下我的床,高贵的躯体,滚滚滚!” “天真,淡定。”凤云渺扫视了一眼对面那雪白诱人的**,桃花美目之中一派幽沉,开口的话,却云淡风轻,“想睡了我,得看你的表现,你若是不能承诺这辈子只跟着我,你就别想得到我的人。” “你滚!” “等下,我穿好衣服再说。” “滚下去穿!” “我总该让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好得手的,总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地得到我,修成正果是要经历一些磨难的,若是太简单,你就不晓得珍惜了。” “滚,要我说几遍!”颜天真显然气急败坏。 不睡何撩? 真是——气死她了! 怎么会有凤云渺这样的家伙…… 眼见着就要**,他竟然悬崖勒马? 颜天真不得不承认,此刻心中有一种失去某种东西的空落落之感。 到嘴的鸭子飞了。 凤云渺说得不错,一直以来,他的确都在尊重她,从不像渣男哄骗纯良少女那样骗她上床。 他不垂涎她。 她却肖想他。 在方才那样浓情蜜意的时刻,他竟然选择了反悔? 能控制自己**的人,真是可怕。 他的理智,远远战胜了他的**。 他怕吃亏? 阿西吧…… 颜天真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将来的某一天,若是与凤云渺修成正果,一定要在榻上蹂躏死他! 让他知道怕!让他尝尝厉害! 居然敢这样对待她…… 真的是脑子有坑,坑里有水。 不,左脑装的水,右脑装的面粉,一动全是浆糊。 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傲慢如她,这一刻是绝不会求着他上榻的。 不上就滚蛋。 颜天真越想越是生气,抄起被褥上的枕头继续往凤云渺身上砸。 枕头里装的原本就是棉絮,她再怎么使力,打在凤云渺身上也是不会让他感觉到疼的。 凤云渺此刻已经穿戴整齐,一个抬手抓住了打来的枕头,狠狠一扯丢到了边上,再逼近到了颜天真的身前,伸手扣上了她的脖颈,在她唇瓣上狠狠亲了一口。 “乖,别恼,给你一个安慰。” 颜天真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好,不碰你。”凤云渺收回了手,起了身,“今夜就不给你暖榻了,以免天真你半夜化身为狼……” 话音未落,颜天真已经从被褥里伸出了脚,白嫩的脚丫子在凤云渺腿上狠狠一踹—— “滚蛋!” 凤云渺没躲开,由着她踹了。 “你好好歇着吧,我回去了。”凤云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迈开了步子,留给颜天真一个洒脱的背影。 迈出几步之后,还能听见身后传来颜天真的骂声—— “变态!” 凤云渺挑了挑眉。 变态么? 还好吧。 …… 这一夜,颜天真注定睡不安稳。 总觉得自己被凤云渺耍了一通,越想越是不甘心。 气怒之余,又有一丝挫败感。 在遇到凤云渺之前,她可是从没碰过钉子的。 帮着小皇帝暗杀过几个人,都不必花费太多心思。 温声细语,搔首弄姿,特意摆出一些诱人姿态,将目标人物勾引到身前,趁着对方心猿意马,立即诛杀。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曾经的目标人物之中没有如同凤云渺这样的人,若是有这样的人物,她哪能取得成功,没被对方切成片片就算不错了。 一个人在床笫之间都能控制**,委实强大。 也委实气人。 颜天真在心中暗暗发誓。 一年之内要是睡不到凤云渺,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真把她逼急了,下药也得把他给办了。 吃不到嘴边的肉,总是不放心的。 …… 颜天真不知道是,此时此刻的凤云渺心中也并不轻松。 一路回到了听风阁,走廊之上的灯火未熄,白玉石桌旁,一个明晃晃的光头映入眼帘之中。 花无心端坐在石桌旁,手中捧着一本佛经。 凤云渺望着那本书的书页,觉得有些意外。 花和尚竟然也会正儿八经地看佛经了。 花无心察觉到有人的走近,连忙抬头看了一眼,眼见来人是凤云渺,又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回到手中的书本上。 凤云渺走得近些了才看清,花无心此刻翻阅着的书籍,依旧是男女交缠的香艳画面。 “春宫画外包佛经的书皮,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和尚想得到这种方法。” 凤云渺斜睨他一眼。 还以为他难得正经了,却没想到他更加不正经了。 佛经的外表,春宫画的内容。 这要是没走近的,还以为他一心向佛,看着他那虔诚的模样,都不会上前来打扰他。 真是——阴险的招。 凤云渺将视线从春宫画上挪开。 他的心中还没能平静下来,可不能再看这个东西。 “云渺,我跟你说啊,这是我新得的一本春宫画,比上次我给你的那本更加荡漾!”花无心说到这儿,将手中的书本拿到凤云渺面前,“你看看这个动作,可谓极难……” 凤云渺抬手挡开他的书,“别给我看,没兴趣。” 花无心听闻此话,仿佛像是明白了什么,低笑一声,“我险些忘了呢,你夜夜美人在怀,浸泡在温柔乡之中,想必是一本满足了,何须看这些东西来慰藉寂寞的身心,唉,你是享福了,我却没机会呢。这种东西,只适合我这样寂寞空虚的人观赏。” 听着花无心的叹息声,凤云渺淡淡道:“别胡言乱语,你在我面前胡说也就罢了,若是你敢去天真面前胡说,可别怪我将你的风流事到处宣扬,毁你名声。” “诶,别别别,我不打趣你就是了。这又没有外人,说说怎么了,你敢做还怕人说?我总归是不会泄露出去的。” “我没做过,为何要让你说?” “假正经什么呀你,这已经夜不归宿好几晚,旁人不知道,我跟伶俐可是知道的。” “夜不归宿又如何,我只不过是去陪伴她的,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真的假的?”花无心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这么君子?不,这不叫君子,这叫傻。” “你当本宫跟你一路货色?”凤云渺斜睨着他,目光之中带着不屑,“你晓得你自己被几个人碰过么?你晓得你身上沾染了多少人的气味?你晓得你被人轮了几次?” “等等等等……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事,自然水到渠成。什么叫我被轮了几次?” “不同的女子轮流着与你发生关系,这不叫被轮?” “这不叫被轮!” “那怎样才叫被轮?” “我……”花无心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用你的光头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被你那些老相好轮了一遍?” “不是不是,我想起来了!若是你在被逼迫的情况下,与好几个人发生关系,身心受创,这才叫被轮!至于在你甘愿的情况之下,合一个分一个,分一个合一个,由你自己选择,这就不叫被轮了,你有点常识行不行!” “听着还是挺膈应的,你这理由完全无法说服我。分分合合有什么意义,好一个换一个,你不觉得烦?就不能只挑准了一个,永不分么?” “我倒是想啊,合不来又有什么法子?性格不合,迟早得分,还有人给我带过绿帽子呢,不分留着做甚!” “原来你的眼光竟如此之差,被戴过绿帽子?”凤云渺望着花无心,目光之中浮现些许玩味。 花无心:“……” “我要么就不找,找了就不打算分开。”凤云渺不紧不慢道,“从你的话语之中,我能听出你曾被欺骗感情,这样吧,教你一招。往后,千万不能让女子太轻易地得到你,你看你意志力如此薄弱,一看就是经不住勾引的,也难怪你情路坎坷,作为男子,你必须晓得护卫你自己的躯体。” “你说反了吧?你这话对姑娘说还差不多!这世上被欺骗感情的女子往往多于被欺骗感情的男子。” “我不管,身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都不能控制,那还是人吗?与兽无差别。” “我与你交流不来。”花无心合上了书本,转身便走。 与凤云渺争辩,大多时候都是被堵得接不上话。 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与他争执。 再说凤云渺,与花无心交流了一通之后,心中已经算是平静了下来,回想起之前颜天真气急败坏的模样,唇角,不禁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一次,可是把天真给惹恼了呢。 怕是不好哄了。 …… 一夜很快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水红色的幔帐上。 颜天真睁开眼睛时,身侧空无一人。 从来没有一次是她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凤云渺的。 云渺那个混账家伙,昨夜也没有在这儿睡。 回想起与他昨夜发生的事,心中又是一阵气结。 这个家伙…… 几天之内都不想搭理他了。 也不知他是刻意戏耍他,还是真的临时改变了主意。 真是个磨人的死妖孽。 看她回头怎么找个机会收拾他! 颜天真穿戴整齐之后,下了榻,洗漱了一番,这才走出了寝殿。 然而,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她脚下的步子一顿。 下一刻,转身走回寝殿之内。 心情不大好,添个妆容,把自己画成仙女,花枝招展地出门,多吸引一些异性目光,最好能让云渺看见,气死他去。 如此想着,颜天真便走到了梳妆台前,将之前史耀连送给她的东西全翻了出来,摆在了桌上。 打个底妆。 画个眼影。 画个眼线。 鼻子够挺了,不用修容。 脸颊洁白光滑,无需遮瑕提亮。 双颊原本就自带些许红润,腮红也用不到了。 唇瓣水润,画个咬唇妆? 还是画女王妆罢。 不得不承认,史耀连的东西还是十分好用的,粉底服帖水润不浮粉,染唇液的颜色是偏深一些的水红色,衬上她雪白的肌肤,彰显出一种冷艳的味道。 浅粉色染唇液,是少女色。 珊瑚粉染唇液,是仙女色。 水红色染唇液,则是风靡万千少女的——斩男色。 斩男色,又名“直男斩”,据说涂上这个颜色,可以斩获直男的心,撩汉无数。 颜天真将染唇液厚涂,涂抹均匀之后,在铜镜中细细观赏着此刻的妆容。 极其冷艳。 倒也不算是浓妆艳抹,只是添了个深红唇,十分显眼,不似平日彰显出来的少女元气。 这样的妆容,颇有气场。 添了个妆容之后,心情果然美丽的许多,换上了平日里最钟爱的红衣裙,便直接踏出了寝殿。 应该去御花园逛上一圈。 如此想着,颜天真便走向了仙乐宫之外。 “颜姑娘?”忽听耳畔响起一声惊诧的女音,颜天真转过头,正对上喜鹊呆滞的神色。 “颜姑娘,你今日……”喜鹊怔了好片刻,才回过了神。 “颜姑娘平日里不喜打扮,即便擦脂抹粉,也只是淡淡的妆容,今日的妆容……” “太艳了?”颜天真眨巴了一下凤眼,“不好看?” “不是不是,好看好看,只是……太扎眼了。”喜鹊连忙道,“颜姑娘你若是这样走出去,被娘娘们看见了,她们准又要骂你了。” “又不是没被她们骂过,怕什么,我早就习惯他人对我的妒忌了。”颜天真慢条斯理的道了一句,轻晃着手中的羽扇,转身离开。 一不高兴,就想出去作妖。 …… 颜天真一路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了御花园,这个时辰,御花园内倒是有不少人影晃动,以宫女太监居多,也有三两嫔妃凑在一起谈笑。 颜天真的出现自然是不容忽视。 她身着红裙,原本就很是醒目,再加上今日的冷艳妆容,所吸引来的视线自然不会少。 “你看,那不是颜天真吗?” “平日里见她,要么就是不施粉黛,要么就是略施粉黛,怎么今日化的这么妖艳的妆?这是要给谁看啊!” “除了给陛下看,还能给谁看?” “她就从来没消停过的,不过说来她本事也挺不小的,前两日被太后娘娘喊去谈话,还以为是她平日里不规矩的言行传到了太后娘娘那儿,使得太后娘娘想要教训她,却没想到,还是完完整整地走出来了,看样子应该没吃什么亏。” “陛下不管她,太后娘娘也不管她,她岂不是愈发无法无天?” “这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一头几个妃嫔议论着,不远处的四角凉亭之内,两道人影坐着,眼见着颜天真的出现,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颜姑娘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太一样啊。”宁晏之望着远处的那抹红影,挑了挑眉头,“还是头一次看她浓妆艳抹,不过,她倒是极少数的连浓妆艳抹也不显得俗气的女子,反而另有一种美感。” 宁晏之身侧,宁子初淡淡道:“怎么,皇叔也欣赏她了?” “很早前便欣赏,但也只是欣赏罢了,陛下莫非还担心我跟你抢人?”宁晏之轻笑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放心吧,不会的,撇开君臣这层关系,你我叔侄二人之间,4也不能因为一个女子产生什么芥蒂罢。” “皇叔不感兴趣就好。”宁子初说到这儿,朝着身后的林总管道,“去把天真喊过来。” 宁晏之道:“不用喊了,她已经看过来了,必定是会过来请安的。” 就在他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颜天真果然也迈着步子走过来了,火红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摇曳,好看得紧。 颜天真走到了凉亭之内,规规矩矩地朝二人行了个礼—— “见过陛下,静王殿下。” “免礼。”宁子初细细地打量着她,目光之中难得泛上了一丝笑意,“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把自己画的这么……” “妖娆?”颜天真挑了挑眉,“心情不大好,若是陛下觉得我这妆容碍眼,我立马就洗了去。” “不碍眼。”宁子初说着,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很好看呢,就是你这发式简单了些,回头送你一个九尾凤簪,锦上添花。” 此话一出,身侧的宁晏之与林总管皆是微微一惊。 ------题外话------ ~ 敲黑板:本章有一个隐藏福利,香喷喷的狗粮汤,详情看置顶评论。 作为老司机的你们,该晓得我的意思。 全文订阅的福利~ 第108章 回眸一笑辣眼睛 在宫廷之内,只有皇后与太后的服饰与首饰上可以雕刻凤凰。 高阶妃嫔,可用孔雀、比翼鸟等漂亮的鸟雀做刺绣或雕刻,若是用了凤凰,便是越矩。 也不排除历来有宠妃越矩使用凤凰雕刻或刺绣,昭示着问鼎后位的野心。 而此刻,宁子初却提出要送颜天真九尾凤簪? 这究竟是在昭示着对她的喜爱,还是在给她找麻烦? 若颜天真是个宠妃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个无名无分的歌女。 “九尾凤簪?”颜天真听着这个名字,便觉得这必定是个很上档次的首饰,却不急着谢恩,而是婉拒了。 “陛下赏赐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金银珠宝绫罗首饰,压根都用不完,陛下还是不要再赏了。”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我一贯不喜欢在头上戴太多首饰,太沉了,压得脖子难受。” 她岂会不知道,除了皇后与太后之外,其他人的配饰上有凤凰,乃是忌讳。 即便是得了小皇帝的允许,终归也是不大合适的。 回头那玻璃心的楚皇后,又要觉得自个儿被羞辱了。 都说树大招风,她平日里就已经很张扬高调,却也懂得把握一个度,身上若是带着凤凰的配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挑衅皇后的权威。 他可不想让人误会她什么。 “这九尾凤簪虽然精美,却并不沉重,个头也不会太大,戴在头上,想必是不会压迫脖颈。” 宁子初的声音自前头响起,“朕打算赏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成命,你可知这九尾凤簪有多少人想要?你为何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颜天真此刻十分想回答一句:既然有那么多人想要你就随便挑个顺眼的送了吧,别送我了。 但这话她也就是想想,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等于不给宁子初面子,有些太过放肆。 看宁子初的语气似乎不容拒绝,颜天真也懒得多费唇舌,便应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陛下了。” 皇帝赏出去的东西,在众人的眼中,那是恩泽,历来就没有几个人敢说不要。 既然如此,那么她也选择接受。 这凤簪她是收下了,但她可以选择只收藏着不佩戴,如此一来也能少惹来几句闲话了。 “晚些就让人送到你寝宫中去。”宁子初说到这儿,站起了身,“朕该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了。” 言罢,迈开了步子。 林总管也随后跟了上去。 “恭送陛下。” 眼见着宁子初离开了,颜天真转过了头,便看见宁晏之打量着自己。 颜天真挑眉道:“静王殿下看什么呢?” “本王在看……你那眼周金灿灿的是什么东西?” 宁晏之的目光落在颜天真的眼角处,“还有你这眼角勾勒出的线。” 每个姑娘手中都会多少有些胭脂水粉,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不过,如颜天真这样的妆容但这也算是稀奇了。 他那双凤眼原本就明媚动人,添了个眼妆,显得愈发妖娆,而她这眼睛周围抹的东西,他也真是从没见过的。 “回静王殿下,这些也都是胭脂水粉的种类罢了,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看来是本王大惊小怪了。”宁晏之说到这儿,笑了笑,“本王也该回王府去了,颜姑娘自便。” “恭送静王殿下。” 颜天真眼见着宁晏之也走了,便也迈开了步子,打算逛一会儿就回去。 她自然是不晓得,方才凉亭里头发生的事,都被人听在耳中,并且传到了两个地方—— “娘娘,当时奴婢就在凉亭后的几尺之外修剪花枝,亲耳听见陛下说,要送那颜天真九尾凤簪,那颜天真也乐呵呵地应下了。” 凤仪宫之内,楚皇后将宫女的话听在耳中,面若菜色。 九尾凤簪…… 理应配她这正宫皇后,陛下却赏给那个贱婢。 楚皇后不禁开始反思,是否最近自己又做了什么让宁子初不顺眼的事儿,以至于他又要开始借着那个贱婢来打击她,以达到惩戒目的。 上次雪花流仙裙的事儿还记忆犹新,这一次莫不是又要故伎重施? 楚皇后想到这儿,不仅从心里漫出一阵无力感,同时,也对颜天真更加怨恨。 而另一边的听风阁之内—— “殿下,方才我在御花园之内走动,不经意间路过了北昱国皇帝所在的凉亭,他与静王和颜姑娘正在说话,原本我该是去见礼的,走得近些听到他们交谈的事,都忘记了要去见礼,直到北昱国皇帝离开了,他都没瞅着我。” 凤云渺听着手底下一名女使臣的话,慢条斯理道:“他们交谈的内容是什么,让你大惊小怪?御花园那个地方人来人往,既然是在凉亭之内交谈,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的确不算是什么要紧事,但也直得令人惊奇,北昱国皇帝说,晚些要送颜姑娘一支九尾凤簪。” “凤簪?”凤云渺捕捉到了关键词汇,桃花美目幽幽一沉。 凤簪哪是能随便赏的。 宁子初素来随意,却也不应该随意到没谱,此举压根就不会给天真带来什么好处。 宁子初讨好姑娘的本事挺差劲。 以为光送贵重东西就够了?若是一般女子,或许会因为他的赏赐而乐滋滋,可若是天真…… 内心是绝不会因此而波动的。 凤云渺想到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郁闷的。 就宁子初这献殷勤的本事……呵。 “殿下,还有一事……”站在面前的女子说到这儿,似乎是犹豫了片刻,随即道,“那位颜姑娘今日……” “她今日怎么了?”凤云渺敏锐地捕捉到身前人的异样情态,追问道:“有话直说。” “颜姑娘今日的打扮格外妖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她浓妆艳抹,引得附近的人频频侧目。有几个宫妃就窃窃私语了,想也知道说的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也不知颜姑娘今日为何如此张扬……” “打扮妖娆,浓妆艳抹?”凤云渺的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有多妖娆,妆容有多浓?” “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总之就是很不同于以往的打扮,太过扎眼,尤其她那双眼睛原本就格外漂亮,却又加了浓重的妆感。今日那北昱皇帝在与她说话时,还夸她好看,面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凤云渺:“……” 静默了片刻之后,他道了一句:“知道了,退下吧。” “殿下,我看得出您是喜欢那位姑娘的,但是殿下,依我之见,这位颜姑娘固然长得美貌动人,却有些不太规矩守礼,并非殿下良配。” “本宫需要你来评判本宫的眼光?”凤云渺再次开口,语气有些幽凉,“这一次念你是好意,就不罚你,若是再有下回,你该晓得后果。” 在他冷然的目光之下,对面的女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殿下息怒,我再不敢多嘴了。” “下去。” “是。” 偌大的庭院之内,顿时仅剩凤云渺一人。 莹白如玉的指节轻敲着桌面,他眼眸低垂,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天真啊天真。 你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 …… 装潢华丽的卧房之内,焚香缭绕。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 有微风从半敞着纱窗之内灌入,拂过软榻上一道深紫色的身躯,吹得那人衣袖拂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退钱?!” 隔着一道轻纱珠帘,对面那女子的神情看得不真切,却能从她的声线中听出她此刻的愠怒。 “是,退钱。”史曜连慢条斯理地说着,手中拿着一个指头般大小的玉石,轻磨着自己的指甲。 “公主与我谈的这门生意,有些难办,非但无利可图,反而让我损失了不少,不过这也都是我自己的原因,自然不敢怪公主。今日咱们就把这欠款算清了罢,公主付下的定金,全数退还。” 史曜连说到这儿,朝着黑暗处招了招手,立即便有一名黑衣男子走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箱,到了珠帘前的宁子怡身前,将木箱搁在了地上。 他将木箱打了开,里面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 “三十万两,一文不少。公主自个儿清点清点。”珠帘后的声音不咸不淡,“让公主失望了呢,真是惭愧。” “呵。”宁子怡嗤笑了一声,“带我来这儿的人告诉我,你的能耐有多大,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吹嘘,连一个小女子都奈何不了,你还做什么杀手?” 史曜连听闻此话,磨指甲的动作顿了顿,眸底掠过一丝冷光。 这劳神子公主,真他姥姥的烦。 若不是因为这是皇家的金枝玉叶,他此刻就冲上前去给一掌。 可偏偏是皇家的人,得罪起来总要有顾忌,若是在这佳人阁里有个闪失,他这店就开不下去了。 且不与这丫头片子计较。 “是呢,我连个小女子都奈何不了,没什么本事,公主您不奈何不了?否则何必来找上我。如此看来你我都是无能之辈,就不必互相贬低了。” 史曜连说到这儿,不等宁子怡回答,又紧接了一句,“送客。” 宁子怡身侧的黑衣男子闻言,朝着宁子怡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真是没用!”宁子怡低斥了一声,也晓得再说下去也无益,便拿起了地上装着银票的木盒,起身愤然离开。 眼见着宁子怡的身影走出房门外,史曜连冷哼一声。 他被颜天真算计,还不都是拜这个公主所赐,虽然在这佳人阁内,不能动这个金枝玉叶,但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真要追溯起原因来,他如今这么倒霉,与宁子怡脱不了干系。 既然奈何不了颜天真,那就拿宁子怡来撒气。 “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这话是朝着一旁的黑衣下属说的。 “回公子的话,办好了。那木箱子的两侧已经涂了料,一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散开,不过那位公主竟然抱着箱子,药自然就渗透到她的肌肤之内,不出两日,她就会面冒红疹,且,一准查不到原因。” “如此甚好。”史曜连轻笑了一声,“金枝玉叶又如何,我这佳人阁之内,也不是她能撒泼的地方,敢骂我,总得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又问道:“让你们查的三尸脑神丹,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回公子的话……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史曜连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派人去江湖上走动了,并没有人听说过这三尸脑神丹。”黑衣下属顿了一顿,又道,“兴许真的是独门毒药,不为人知的那种?” 史曜连:“……” 如此说来,他除了找颜天真之外,当真是没有其他门路了。 …… 再说颜天真,花枝招展地在外头溜达了一圈之后回到了仙乐宫之内,便开始思索着正经事了。 虽然与凤云渺闹了些别扭,但不可否认,她对他的喜爱之情是不会因此减少的。 按理说,有"qing ren"之间闹个别扭,把对方晾个两天的也没什么,采取不予理睬的方式,称之为冷战。 但是这个方法对她和凤云渺似乎不太适用。 宁子初给的十日之期,仅剩三日。 这三日过去之后,宁子初对她必定会盯得很紧,设法让她与凤云渺不能再接触。 要不是因为当初拿九龙图做借口,连十日之期都争取不到,她与凤云渺之间,这日子玩一天就少一天。 原本时间就不宽裕,再拿个两三天来冷战…… 委实不算明智啊。 云渺说,九龙图的事包在他身上。 既然他都替她考虑好了,那她也就不必想太多。 凤云渺委实称得上是个贴心的情郎,俊美多金,又不花心。但凡是你有困难的事,他必定会想方设法给你办到。但凡是你想要的东西,他也会绞尽脑汁给你取来。 他什么都好,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 整天装着矜持,觉得自己特高贵,吃她豆腐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等到真枪实弹的时候,他又——反悔! 他大爷的。 昨日与他在寝宫的榻上…… 回想起那一幕幕情形,都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明明都互相看光了,他却也不突破最后一步。 都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是箭在弦上,还能把箭给收了。 有病…… 下次要告诉他,这样对身体不好。 **上来了,不顺从心意,就那么憋着,他倒是不嫌难受? 他看起来确实也不难受,一派的云淡风轻,反倒是她,气急败坏地想要打人。 不想睡就不想睡,何必要来撩拨她。撩拨了又不负责,关键时刻来一句,我反悔了。 下次坚决不让他碰她,除非他求她。 就允许他傲娇?不允许她耍小性子? 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次她绝不能轻易给他机会。 能让他追悔莫及最好。 “颜姑娘,您看上去像是有心事?”耳畔忽然想起了宫女的声音,颜天真转过头,便看见杜鹃端着一杯茶上来,鼻翼间都是茉莉芬芳浮动,那是她喜欢喝的茉莉茶。 颜天真从她手中接过了茶,抿了一口。 “远远的,就看见您站在这发呆,绷着一张脸,可见是心情不大好,颜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跟奴婢说说。” “跟你说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走吧,出宫去,每回心情不好,出个宫就好了。” 她若是出了宫,云渺应该会晓得吧? 他是否也会跟出来,去宫外寻她? 而事情发展果然也与颜天真预料的一样。 她前脚才出了宫门,便有人将她的行踪汇报给了凤云渺。 “殿下,颜姑娘方才出宫了。” “知道了。” 宫外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 千里香之内,客似云来。 空气中浮动的都是浓郁的肉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有一段时间没来吃烤鸭了,倒真是有些怀念。” 颜天真选定了一个雅间之后,朝着身后的二人道:“我也请你们大吃一顿,你们去隔壁的雅间等着我吧,我这一间,兴许等下有客人要来。” 如此明显的暗示,二人自然是听懂了。 颜天真执行任务期间,所有的命令都不会得到质疑。喜鹊杜鹃二人齐齐应了声是,便转头走向了隔壁间。 直到确保颜天真听不见二人的说话声,二人才议论开了。 “颜姑娘此番又要与南旭太子幽会了。” “陛下给她的期限仅剩下三日,三日之后,咱们又得盯紧着她了。” “不知她究竟能不能得手,但愿不会让陛下失望。” 这一边的二人在说着话,隔壁间,颜天真独自坐在纱窗边上,视线投向那人来人往的街道。 她坐的这个位置,能将街道上的风光一览无余。 其实,她也不晓得凤云渺会不会来。 他若是不来也就罢了,就当她今日是专门为了吃烤鸭才出一趟宫的。 颜天真在屋子里坐了片刻,忽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酒楼伙计的声音传了进来—— “姑娘,您点的菜都好了。”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那就送进来罢。” 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下一刻,酒楼的伙计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将手里的菜都摆上了桌。 而就在最后一道菜被送进来时,颜天真惊奇地发现这个盘子格外的大,盘子上还以红绸布盖着,无端地多了一丝神秘感。 这是什么玩意儿? 颜天真扫了一眼桌上的四五盘菜。 全都是她印象中点过的,唯有最中央那披着红绸布的一大盘是她没有印象的。 “我点的菜不是全都上来了吗?这一大盘又是什么玩意。” 颜天真说着,掀开了那红绸布,看到的却是—— 一个异常精美的……锦盒。 盒子的正面雕着大朵紫色曼陀罗,边缘是复杂精美的花纹。 盒身大概也就一尺长,半尺宽,两寸高,不算大也不算小,让人一时猜不出这里头会是什么东西。 绝对不可能是菜。 如此精美高档的包装,里头东西的价值必定不会低。 珠宝首饰?不对。这个盒子对装首饰来说还是大了些的。 那会是什么? 这一刻她已经猜想到了,这盒子说不定是某位仁兄给她的惊喜。 颜天真将盒子拿到了手中,想要打开,却发现竟然找不到开关。 没有扣子? 她能看到盒子侧面缝隙的轮廓,一条贯穿整个盒身,但就是打不开。 她将盒子翻了个面,这才看清了,盒子的最底下,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里头了设置了十条细长的格子,每个格子上镶着一颗珠子。 她试着动了动那珠子,果然是可以移动的。 这算什么?密码盒? 要将所有的珠子正确归位,才能打开。 这得解锁到什么时候去…… “这个盒子是从哪来的?”颜天真朝着身旁的伙计道,“我不记得自己点了这么一道菜,我想知道,这道‘菜’,是谁加的?” 伙计并未正面回答,只是冲着她淡淡一笑,“姑娘先用菜罢,姑娘想知道的答案,很快便会知道的。” 伙计说完之后,便转过身离开了,留下颜天真独自在雅间内,琢磨着手中的精美锦盒。 将那些珠子移来移去,毫无头绪。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了,颜天真又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起,这一次,来人并未征求她的同意,便推门而入,颜天真听着房门被打开的声响,轻挑眉头。 连问都不问她的意见就直接进来的,这般不客气,除了他还能是谁。 若换成其他男子,生怕唐突了佳人,想必会敲门,先问候一声。 颜天真转过头,一抹海蓝色的修长身影映入眼帘。 果然是凤云渺。 颜天真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锦盒,“什么意思?” “九龙图就藏在这里面,你连盒子带图交给宁子初,让他自己去解密。”凤云渺挑了挑眉,“如此一来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是吗?既完成了任务,又不能让他称心如意,让他慢慢去解密吧,看看凭他那帝王的头脑,琢磨多久能打开这个盒子。” 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你倒是够阴险的,这样给了等于没给?” 这就好比你问我要钱,我给了你一张银行卡,却告诉你:卡里有钱,密码是多少你自己去猜吧。 “小皇帝是个急躁的性子,素来没有耐心,若是他琢磨不出来,一怒之下将这个盒子劈开……” “他能劈开也算是他的本事。”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掂量一下这个盒子的重量,猜猜它的材质。” “看这外表,像是木头制的。”颜天真在盒身敲击了几下,感受着盒子的坚硬,道,“但是拿在手上却又觉得偏沉了一些,不像是木头的重量,莫非这里面是铁?” 这外头十分精美的花纹,都是染色与雕刻在木质表层的。 “外头是紫檀木,里头是玄铁。玄铁是难以雕刻的。铁盒子我觉得有失美观,外头加了一层木质的雕刻,就是为了看上去能更好看些,木质表层自然是可以劈开的,至于这里头的铁嘛,刀劈不开,火溶不掉。”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可以让宁子初试着去劈开,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将这盒子打开,都算是他的能耐了。” “呵呵,这下恐怕要将他气得跳脚。”颜天真悠悠道,“他若是问起来,我就直接告诉他,没人知道打开盒子的方法?最早这东西是在花大师手里的,小皇帝会不会觉得这是花大师刻意为之,回头按地里抓他去询问。” “花无心这两日就要离开了,等宁子初反应过来想抓他,想必也不知该去哪找。他虽然作为香泽国的天师,却不是终日呆在国内,而是云游四海,美名其曰积累功德。事实却是到处去猎艳。” “不正经。”颜天真冷哼了一声,“还得感谢他给我这个东西,让我好交差。” “天真,你不该感谢他,是该感谢我才对。”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揽过了颜天真的腰肢,揽到了身前来,“他与你交情并不算好,若是你开口跟他要,他未必会给你,但若是我跟他要,软硬兼施,他就肯交出来了,因此,这功劳还是我……” 话音还未落下,颜天真拍开了凤云渺的手,从他的怀中挣脱开。 “不要碰我。” 凤云渺:“……” 她果然还在记恨昨日的事。 “天真,睡不到我就让你觉得这么不甘心?”凤云渺忽然便是轻笑了一声,“你不必恼怒,我迟早还是会给你机会的。” “滚!”颜天真低斥了一声,“昨日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要放弃的,那么这今后,我就不会再轻易给你机会,你真当姑奶奶的豆腐是好吃的?” “确实好吃啊。”对于颜天真的态度,凤云渺一点都不恼,反而唇角噙着笑意,朝着她步步靠近。 “走开。”颜天真眼见他逼到了身前,伸手抵上他的肩,将他推远了一些。 “我就不走开,你奈我何……”凤云渺说到这儿,忽然一顿。 颜天真出宫一直便是戴着面纱的,这是宁子初的意思,不愿意让她招摇过市。 凤云渺觉得宁子初难得与自己意见一致,不想让她的美丽被太多人看去,就要藏起来才好。 于是乎,从刚才到现在,他与她说话也是隔着这么一层薄薄的面纱。 此刻逼近她身前,才发现今日她的一双眼睛格外妖冶,眼周围抹了一些金灿灿,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眼角处勾勒着细长的黑色丝线,有一抹上挑的弧度,愈发显出了几分魅惑。 凤云渺眯了眯眼。 这会儿忽然想起了,之前手下的一个人跟他汇报,说今早在御花园看见颜天真,她浓妆艳抹,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此刻近距离观望她,似乎也没擦太多粉? 凤云渺忽然伸手,扯下了颜天真的面纱。 鼻尖淡淡的脂粉香气,并不浓烈,混合着她原本自带的体香,依然十分好闻,令人心旷神怡。 但…… 她这妆容,的确比平日里妖艳得多。 颜天真将凤云渺的神色望在眼中,只见他眉眼间展示出不悦,便朝他轻眨了一下凤眼,“怎么?不好看么?” “为何要化这么浓的妆?” “哪里浓了,我这脸上就淡淡的一层粉,宫里的娘娘们哪个擦的粉不比我厚?本姑娘天生丽质,用不着遮瑕修容,这妆容感已经不重了。” “你也知道自己天生丽质,为何还要添妆容?” “我想更美一些行不行!”颜天真颇为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你媳妇儿,你管那么多做甚?” 凤云渺面无表情,“迟早是的。” “等是了再说吧。”颜天真试图和他拉远距离,“你若是看着碍眼就别看,长得好看,不添妆容,岂不是浪费了自己这张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我这个妆容,就拿皇后说,她若是化个大浓妆,一准辣眼睛,让人不能直视。” 凤云渺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走开,“把妆洗了去,以后别化得这么妖艳。” “我就不洗,女子化妆有什么好奇怪的,为何要洗?究竟哪里碍着太子殿下你了?” “你眼睛周围抹的什么金灿灿的玩意?真碍眼。” “那是眼影!” “眼角画的又是什么玩意?都快飞上天际了。” “那是眼线!” “还有你这血盆大口,着实吓人……” “这叫烈焰红唇!斩男色!” “我给你半柱香时间,把你这金光灿灿的眼影、飞上天际的眼线、吓死人的血盆大口给我通通洗干净,立刻,马上。” 颜天真将他不悦的神情看在眼中,听着他这番话,顿时笑出了声。 “殿下是怕我太美丽出门被人垂涎么?本姑娘这姿色,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她自然明白凤云渺此刻的心理。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希望自己喜爱的姑娘花枝招展,被人所垂涎。 她原本就是打着主意要来气他的,自然不能让他顺心。 他此刻的表现,在她的意料之内。 气死他得了。 未料,凤云渺下一句话,却让她有些意外了。 “我可不是怕你被人垂涎呢。”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是怕你给我丢人,你这番打扮……” 说到这儿,他冲颜天真展露一抹优雅的笑意,“回眸一笑辣眼睛啊,我的太子妃。” 他一边说着,一边移开了眼。 他此刻嘴上并不想承认她的美。 他算是明白了,她就是刻意要跟他对着干,明知他心里不会舒坦,却依然我行我素。 这是在报复他昨日的行为么? “你说我辣眼睛?”颜天真听着凤云渺对自己的评价,险些气笑了,“你自个儿心里不舒服,就想着贬低我?我怎么就辣眼睛了,我颜天真出个门,谁敢说我一句不好看,说我辣眼睛,那是眼瞎!” “我就问你,你这妖艳的打扮还想持续多久?” “我天天都这么画,把自己画成仙女!” “天真,不要闹了。”凤云渺抓着她的肩,将她逼退了几步,退至墙角处,伸手试探般的去抹她的眼角。 这什么鬼眼影眼线的…… 凤云渺用指腹擦了擦,竟没能擦下来。 不过,倒是稍微淡化了一些,晕染开了。 “别碰我的脸,等会给你擦得脱妆了,那可就真的不好看了。”颜天真试图挥开他的手。 “脱妆了就不好看了,很好,甚得我意。”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开始对颜天真的脸施展一番蹂躏。 妆花了最好,不好看,就没有人看了,省得招人惦记。 “别揉了,会疼!”颜天真挣扎,想要将脸上的那双手扒拉开。 凤云渺已经将她的眼妆给揉花了,其实他的力度一点都不重,他自然晓得要考虑手劲,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把她弄疼。 可颜天真嘴上却还嚷嚷着疼。 “我不揉,那你自己洗了去?”凤云渺说着,指腹移到了她的唇瓣上,想把她唇上的那一层深红色的口脂也擦掉。 然而…… 这口脂比眼影眼线还麻烦,仿佛依附在了唇瓣上,让他怎么擦都擦不掉。 “你这嘴巴上涂的什么口脂?为何这么难褪色?” “只能说这口脂质量太好,光是用蛮力,卸不下来。”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就别白费劲了。” “我还就不信了,弄不下来。”凤云渺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了些,二话不说,一低头就覆上了颜天真的唇瓣。 颜天真:“……” 他这是想把那层口红给亲掉? 他倒还真想得出来…… 史曜连的胭脂水粉果然是好质量,服帖又不容易脱妆,就是不知道这口脂…… 会不会亲着亲着就给亲没了? 其实她也蛮好奇。 不对…… 之前不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让凤云渺碰她么? 怎么这会儿又被他抓着给啃上了…… 想到这,颜天真顿时心中不爽,开始挣扎。 她心情好的时候,让他吃一吃豆腐不与计较,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吃豆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她挣扎的力度,对凤云渺来说委实不算什么,他叼着她的红唇,辗转"yun xi",似乎就是要跟她唇上的那层口脂过不去。 颜天真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真是不敌他,纵然她的力气再大,也推不开扳不动他。 这算是强吻了么? 颜天真想着,不如趁此机会咬他一口得了。 这一回的亲吻不比从前的轻柔,像是惩戒似的,凤云渺辗转着她的唇瓣,忽的就是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颜天真眼角微微一抽。 她都还没下牙口呢,反而被他给先叮了一口。 一个毫不温柔,又带着点儿暴躁的吻。 直到血腥味萦绕在两个人口中,凤云渺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颜天真趁机用伸手将他推了开,“你咬我?” 她舔了舔唇,腥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再看此刻的凤云渺,唇瓣上还沾染着点点腥红,为他精致细腻的容颜增添了一丝妖异,看上去竟很有诱惑力。 而他的目光,落在颜天真的唇上。 那层深红色的口脂已经化开了,晕染在唇角处。 嘴唇中央的颜色还是有些深,没能全淡化开。 “看来还不够努力。”凤云渺冷哼了一声,“再来。” 言罢,伸手扣上了颜天真的后脑,不等颜天真开口说话,再次低下头以吻封唇。 颜天真:“……” 有完没完! 真是的。 继续挣扎挣扎…… 虽然明知道不管用,以她的力气压根就不能摆脱他,她却依旧想要让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不悦,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情绪。 凤云渺自然是晓得她的不愉快,扣她后脑的那只手,忽然开始轻柔地抚摸她的头,似是一种安慰。 他手上的动作格外温柔,嘴上的动作却——并不温柔。 真是矛盾。 又是良久的时间过去了,凤云渺终于放开了颜天真。 颜天真早已有些轻喘,此刻唇瓣上殷红一片,却不是因为口脂的颜色深,而是由于过长的亲吻而造成的微微红肿。 凤云渺望着她,忽然笑了,“很好,差不多没了。” 这口脂质量真是太好。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晓得你把化妆品都吃进去了吗?胭脂水粉卸掉就好了,你干嘛要吃?” “吃就吃了,我又不怕中毒。” ------题外话------ ~ 身份的事别急,伶俐在拦截的路上呢,就快写到了。 话说,昨日写了三千字的福利,竟然就几十个妞领取了,原来剩下的都是那么纯洁的,只有这几十位是污妖王啊~还是说你们没看到通知= ̄ω ̄= 第109章 真假郡主 颜天真:“……” 凤云渺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抚着颜天真的唇角,慢条斯理道,“这招果然挺有用的,比用手揉管用多了呢。” 涂再鲜艳的口脂又如何,使劲亲两回,不也亲糊了,鲜红的口脂淡化了,露出了她原本的唇色,微微桃粉,看上去明媚却又不过分妖娆。 颜天真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就只知道对着我耍流氓。” “在面对你的时候,我可以做个流氓。”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在外人面前,我素来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应该感谢太子殿下您对我的特别?您这般高贵的身份,对我一个区区小女子青睐,我应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颜天真一边说着一边翻白眼,不悦的神色溢于言表。 “别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调调跟我说话,你明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你浓妆艳抹,你故意将自己化成这样,不就是为了气我?” 凤云渺说着,又凑近了她一份,抵着她的额头道:“你的容貌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美丽,已经足够显眼了,为何还要化艳丽的妆容让自己那么扎眼?” “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想要更美。”颜天真的态度不咸不淡。 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把她哄成功。 她一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已经很天生丽质了。” “人都是不懂知足的,纵然我已经如花似玉,却还是想把自己打扮成仙女。” “难道你原本不是仙女?”凤云渺的声线中似是带着笑意,“可别忘了,你原本就有个外号叫颜天仙,故而,不用再刻意修饰妆容,懂么?我的小仙女。” 颜天真听着凤云渺那声“小仙女”,顿时呆滞。 乖乖,他还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虽然她早已听习惯了他人的夸奖,可当赞美的话从凤云渺的口中说出来时,还是让她觉得有些飘飘然。 她果然还是招架不住他的好话攻势。 虽然心中觉得喜悦,面上却并没有洋溢出来,而是白了凤云渺一眼,漫不经心道:“上一刻,还说我回眸一笑辣眼睛,这会儿又说我是小仙女,前后矛盾,谁晓得你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夸奖。” “你不浓妆艳抹的时候,一直都是小仙女。”凤云渺轻挑眉头,“可妆容一旦变得艳丽,便多了些成熟的韵味,少了几分少女元气,无端显得老了几岁。” 颜天真听闻此话,微微一惊,“浓妆看上去老了几岁?这不可能,你在胡说。” “我怎么就是胡说了,你这十七八的年纪,添个妖艳的妆容,看上去都不止双十年华,少说老了五岁。”凤云渺一本正经道。 颜天真见他说得正经,垂下了眼。 浓妆虽有气场,但显得更加成熟,这话倒也不假。 淡淡的妆容的确显得更——嫩。 但是……也不至于差五岁这么多吧? 浓妆的她在他眼中竟无端老了几岁? 这有些不妙。 罢了,不化了。 其实她一向也不是个太张扬的人,如今也算是名花有主,若是再去勾引别人的视线,似乎真的就太不正经,这狐狸精的头衔只怕摘不掉了。 “行了行了,我不浓妆艳抹了。”颜天真最终选择了妥协,“我这就把妆洗了去,反正都花了。” 接下来的片刻时间,颜天真便招来了伙计,吩咐伙计打了一盆清水上楼,将脸上的胭脂水粉全都洗了。 将脸从水盆里抬起来时,一条柔软的帕子覆在了脸颊上,先替她擦去了眼角周围的水,让她得以睁开了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凤云渺那白皙修长的手,他拿着帕子在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水珠,动作轻柔又那么自然。 望着他那精致如玉雕的下巴,轻抿着的唇线,以及目光之中的丝丝柔和,颜天真忽然就觉得没脾气了。 凤云渺这个家伙,有时可恶得让人想抽他,有时又让人觉得他特好。 特别磨人。 又喜欢耍流氓,却又不够流氓。 特别神经。 又很毒舌,又会油嘴滑舌。 特别…… 总而言之,他整体就是个十分特别的家伙。 “这样多好看,清清爽爽,一身仙气。”凤云渺的轻笑声在耳畔响起,“不像浓妆艳抹那会儿,一身妖气。” “这下你满意了?”颜天真冷哼了一声。 “满意。”凤云渺捧着她的脸,观赏了片刻,笑道,“甚是满意。” 凤云渺此刻心中也在笑。 果然,他一说她浓妆显老,她就忍不住洗掉去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忽悠,比任何劝慰的话都管用。 其实……一点儿都不显老的,她这般青春年华,又有倾国之色,随她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都不会挑刺儿。 可他就是要挑。 因为她在乎他,因此,也会在乎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他嫌弃那么一两句,她信以为真了,立即就把那妖艳的妆容洗了去。 真是想笑。 但是要忍。 绝不能被她瞧出了端倪。 凤云渺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收敛起了笑意,一本正经道:“天真,我方才给你的九龙图,三日之后再交给宁子初,莫要太早交给他,否则,你的任务就等于是完成了,他便会阻止你我再见面。” “这一点我自然是晓得。” “还有一件事。”凤云渺的手抚上了她的乌发,“我会送你一个十分特别的礼物,你可以期待一下。”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问道:“什么礼物?” “若是告诉你就不好玩了。”凤云渺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再等等,你就知道了,一定会很特别。会是你所需要的。” 他想,她如今最需要的,是一个高贵的身份。 纵然她美若天仙能歌善舞又冰雪聪明,她却依旧难免遭到无数嘲笑与贬低。 就因为她歌女的身份,总有人逮着这一点贬低她,轻视她,分明不如她,分明眼红她,却也死不承认她的过人之处。 从宁子怡到严淑妃,再到楚皇后,哪一个不是如此。 有了高贵的出生,便自有一份优越感,便有了理由否认他人的出色。 等到她也有足够高贵的身份,她便也有了轻视她人的权利,她便再也不会受到讥笑,她也能意气风发耀武扬威地,一口一个贱婢地去骂人。 “天真,相信我。”凤云渺的手指穿过她的乌发,慢条斯理地轻轻梳理,“长得漂亮,是优势,活得漂亮,是本事。长得漂亮是你爹娘的功劳,而让你活得漂亮,将会是我的功劳。” 颜天真:“……” 又接不上话了。 这醉死人的温柔话,不晓得该怎么接呀。 她平日里也算是能说会道的,这会儿搜肠刮肚却是有些词穷。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略一思索,颜天真转头望向了桌上的几盘菜,“我的烤鸭片还没吃完呢,云渺,要不要来陪我吃?” 凤云渺听闻此话,淡淡一笑,“好,陪你吃。” 言罢,牵过她的手到了桌边坐下。 正准备吃的时候,颜天真却发现只有一双筷子。 也对,一开始就她一个人点菜,伙计只给了一双筷子,倒也正常,那就你一口我一口了。 想到这,她夹了一块烤鸭片,递到了凤云渺唇边,“没筷子了,咱俩就共用一双吧。” 凤云渺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张口吃下。 这一刻二人的心情都挺美好,心情一好,东西自然就吃得多,两人合力竟是将一桌子菜都吃完了。 “云渺,眼见着这天色似乎也不早了,得回宫去了。”颜天真说到这儿,起了身,“咱们就在此处分别吧,晚些再相见。” “天真。”凤云渺忽然道,“这两日夜里我就不去陪你了,有些别的事,我不得空。” 颜天真听闻此话,倒也没多问,只道了一句:“好吧。” 听到他说夜里不来,她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失落的。 不过既然他都说了他不得空,那也没辙。 “我先离开。”凤云渺说到这儿,俯身在颜天真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随即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颜天真挑了挑眉,行至门口,眼见着凤云渺下了楼,这才走到了隔壁,喊喜鹊杜鹃一同回宫。 “颜姑娘,似乎是把妆容给洗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喜鹊望着颜天真那清爽干净的脸庞,问了一句。 “是啊,洗掉了。”颜天真说到这儿,顿了一顿,望着坐在对面的二人,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老实回答。” 眼见着颜天真板起了脸,二人只觉得她要说什么正经事。 “颜姑娘问吧,我们必定老实回答。” “我问你们,我先前化的那个妆容,是不是显老?正经回答不许吹捧。” 对面的二人听闻此话,一时愣了。 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颜姑娘何出此言,之前的那个妆容很好看的,就是有些太扎眼了,什么显老不显老的,颜姑娘为何会这么想?”这话是喜鹊说的。 一旁的杜鹃也附和着道:“是呢,这也是我的心里话。” 颜天真有些半信半疑,“你们二人真的不是刻意夸我?” “不是。” “夸你还需要刻意么?实话实说罢了。关于颜姑娘的长相,在我看来是挑不出任何刺的。” 颜天真静默。 莫非是云渺一个人的审美有问题? 罢了,反正她已经决定不再浓妆,又何必想那么多。 还是当个正儿八经的小仙女吧。 …… 是夜,月光皎皎清如水。 这一夜颜天真知道凤云渺不会来,正打算早早地歇息,却听到宫外有动静,随即是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颜姑娘,陛下身边的林总管又送东西来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挑了挑眉,走向寝殿外去迎接。 这次要送的东西,已经不具备任何神秘感。 九尾凤簪。 还没迈出门槛,便见一名中年太监领着四五名小太监而来,人手一个托盘,都以红绸遮盖。 “颜姑娘,陛下吩咐咱家来给你送点儿东西,这些个小太监手上的都是贡品水果,有颜姑娘爱吃的荔枝,陛下估摸着上次赏赐的颜姑娘快吃完了,便将最后剩下的这些也给颜姑娘了,再想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挑了挑眉,“林总管,我是不是吃得也太多了些?照我这么个吃法,其他宫的人还有得吃吗?” 异国进贡的水果数量有限,不是随时想吃都有,过了季节之后便又要再等一年。 “陛下说了,既然颜姑娘喜欢吃,那就都给颜姑娘吃,其他宫的人就不必吃了。” 颜天真:“……” 林总管笑了笑,从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递到颜天真面前,“颜姑娘,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你应该猜得到。” 颜天真不语,伸手揭开了托盘上那红绸,红绸下是一个红木质的锦盒,颜天真将那锦盒打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精美华丽的发簪。 满目金灿灿。 以金打造的发簪,簪头处雕着昂头的凤凰头,从嘴巴到眼鼻的轮廓都十分清晰,可见这雕刻师的技艺精湛,再往后,延伸出了九条尾巴,每条尾巴约莫一指的长度,羽毛纹路清晰,煞是好看。 整体金光浮动,可谓贵气又华丽。 且,整只凤凰也就巴掌大小,簪根四寸长,委实不算沉重。 宁子初的原话是:这九尾凤簪虽然精美,却并不沉重,个头也不会太大,戴在头上,想必是不会压迫脖颈。 他说的果然不错。 比起其他娘娘们头上的发饰,这发簪轻巧得多了。 就在颜天真观赏着凤簪的功夫,宫人们已经走进了寝殿之内,将手中装着水果的托盘全摆上了桌。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有劳林总管代我谢过陛下的恩典。” “咱家自然会传达,时辰不早了,不打扰颜姑娘休息了。” 林总管带着宫人们离开了之后,颜天真将手中的九尾凤簪装回了锦盒之内。 这九尾凤簪是好东西,符合她的审美。 但——不可佩戴。 若是真的戴着这玩意要大摇大摆地走出寝宫,那就真的是太嚣张了。 且,云渺必定也会闹脾气的。 这玩意,作为收藏品便好了。 这一条的颜天真已经准备宽衣歇息,另一边,听风阁之内—— “你大半夜的喊我来又有何事?我发现只要与你在一处,你的事总是特别多,且你每次求人办事的态度也十分不好。” 花无心步入了凤云渺的卧房之内,第一句便是数落? 可当他踏进房屋之后,忽然间闻到鼻翼处一阵酒香浮动,不仅如此,还伴随着阵阵肉香。 花无心立即望向左侧那烛光跳跃之处。 红木制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坛子酒,三盘荤菜。 而就在桌子后,凤云渺端坐着,慢条斯理的拿过了酒坛,撕开了封口,给自己倒上一杯。 花无心目光一亮,走上前去。 “莫非你今夜邀我前来,只是单纯想请我吃一顿?”花无心边说着边坐下了,一坐下就忙不迭拿起了筷子,伸向了一盘黄焖鸭片,夹了一大把往嘴里塞。 “我晓得你平日里想喝酒吃肉不太容易,总要避开人的视线,你一贯喜欢装正经,不愿意让人得知了你的真面目。”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将你喊进屋里来吃,你便可以放心大吃大喝。” “不错不错,你怎么早不请我来,今夜才想起来请,之前那么些天也不见你请我吃顿好的。”花无心一边埋怨着,一边给自己倒酒。 “之前没有想到,今夜正好有些事要与你聊聊。”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既然是要聊天,自然是要配下酒菜。” 花无心夹菜的动作一顿,有些警惕地望着凤云渺,“你该不会又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帮你?” “紧张什么,这回不是让你去办事的,只是坐着聊聊,顺便跟你打听些事。” “那就好,问罢。” “有件怪事,我也是从莫曦瞳那儿听说的。”凤云渺低头饮了一口酒,“鸾凤国的那位良玉郡主,与天真的容貌,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花无心自然是被惊了一惊,“什么?” “你没有听错,一模一样,莫曦瞳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凤云渺说到这儿,轻挑眉头,“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相貌一模一样,甚至连身上的胎记都一模一样,你什么看法。” “这不可能,别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了,即便是双生子,也不会巧合到连胎记都一样罢?世道之大,人有相似,但身上的标记没理由相似。” 花无心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若说真有这样的两个人存在,其中必有一假。” “我也是如此想的。我与天真有多么熟悉,你也知道,我亲自验证过她身上的胎记,不假。” “我曾听说,良玉郡主的胎记是长在锁骨上,三瓣花的形状,呈淡红色。我在颜天真身上从未见过,你却说她有?” 犹记得颜天真有几回穿的衣裳,领口微敞,能让人依稀看清她的锁骨之上一片光滑,什么也没有。 “听着身上的胎记是被我隐藏起来的,我现在就跟你说说,我在莫曦瞳那听到的,关于良玉郡主的事儿。” 接下来,凤云渺便花了片刻的时间,将之前与莫曦瞳所交谈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花无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位郡主,在十六岁之前养在深闺无人识,鸾凤国内的人与她相识的都不多,更别说其他国,这也难怪颜天真在北昱皇宫内呆了这么久,都无人发现她长着一张良玉郡主的容颜。” 花无心说到这儿,白了凤云渺一眼,“你与颜天真那般郎情妾意,你就不能问清楚?” “我试探般地询问了她的身世,她的回答却是她有难言之隐,如今不便与我说,等哪天她想说了再告诉我,我素来不会逼迫她,她不想说,我便自己查。” “所以颜天真到底是不是良玉郡主?!”花无心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他是良玉郡主,那莫曦瞳在黑市里看见的那位又是谁?你敢万分确定颜天真才是真的郡主么?” “正因为不敢万分确定,所以才来问你……这世上有没有一种可以完全改变人容貌的方法?甚至可以做到把胎记植入皮囊之内,无法消除?若是真有这样的方法存在……” “没有,从没听说过。”花无心道了一句,“最高超的易容术,大概就是让你卸不下来罢了,你的易容术虽好,但这世上总有比你更厉害的人,易容术高明到连你都无法拆穿,也是极有可能的。” “若是真的碰上这种情况,那该如何……”凤云渺陷入了思索。 “还是有办法能够分辨的。”花无心沉吟片刻,道,“割开皮囊试试看,再好的人皮面具也会有破绽。活人的皮与死人的皮是有区别的,既然是易容,自然是把死人皮贴在脸上,等于是多披了一层皮。” 说到这儿,他挑了挑眉,“在脸颊上划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若不是活人的皮,出血速度会十分缓慢,若是真的人皮,立即见血。用这样的方法,切记要小心,要把握割开的力度,若是下手重了,伤到了真正的皮囊就不好分辨了。精良的人皮面具很薄,因此,你下手也必须小心翼翼。” “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那么就等那位良玉郡主过来了,半个时辰前,伶俐传信了过来,说是已经成功拦截了他们,大概明日下午,我们就能见到那位良玉郡主。” “你想拿那位良玉郡主来试?”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叫我去划破天真的脸皮?”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只要在表层留下浅浅的伤口即可。你即便是拿颜天仙去试,也不要紧,那种程度的伤口,涂抹上良药,两天就能好,且不会留疤。” “这事我不干,我就要试那位良玉郡主。” “你这不等于是在绕弯路么?你要去试摄政王身边的那位郡主,恐怕没那么容易,人家总会是对你有所提防的,你总得费些时间,可若是去找颜天仙就不一样了,容易多了,你一试不就知道了?” “你听不懂人话么?”凤云渺斜睨了一眼花无心,“我想如何就如何,犯不着你来提醒我。” 拿天真去试,的确很简单,现在就能试。 花无心说得也不错,浅浅的伤痕,只需涂抹上良药两天就能好。 可他依旧是做不到在颜天真脸皮上动刀子的。 哪怕只是一道浅浅的划痕。 对她下不了手,自然只能对别人下手,即使很麻烦也无所谓了。 “看来你可真是心疼她。”正对面,花无心饮下一口酒,慢条斯理道,“我如今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若你最后证实了,那位摄政王身边的良玉郡主才是真郡主,而颜天真那张貌美容颜其实是假,你会如何?” “我还能如何。”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我总不会因为一张脸皮移情别恋,我看上的是颜天真,不是尹良玉。” “她们两总有一个是假脸,你得考虑到这一点,万一是颜天真假借他人的美貌,你是否会觉得自己被欺骗?” “即使被她欺骗了,终归也改变不了我看上她的这个事实。”凤云渺的声线毫无波澜,“我的天真有倾国之貌,可我喜欢她却从来不是因为她那张脸,若是因为她的容貌喜欢她,就该对她一见钟情了,我真正看重的是她的性格,我遵从自己内心的感觉,不看脸。” “那万一,她那张脸下的是一张丑陋容颜呢?”花无心抽了抽唇角,“兴许她很丑,才要假借他人的美貌……” “你有完没完,哪来那么多猜想。”凤云渺打断花无心的话,“当初我化名云泪,将自己易容得惨绝人寰,她也从不嫌弃我的容貌,我隐瞒了她容貌身世,甚至因为喉管受伤,连说话都不能与她说,当时的我可谓落魄,她却也看上了。既然她都能做到不在意容貌,我为何就不能做到。” 花无心哑口无言。 “再有,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无论天真她到底是不是良玉郡主,最后她都得是。”凤云渺冷笑一声,“如果她是,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她不是,那就让她取代真正的尹良玉。” “什么?”花无心瞪大了眼,“你……如果她不是,你要她代替真正的良玉郡主,那么你打算将良玉郡主如何?” “你不必大惊小怪,这个世道不存在公平,这个世道,也是看运气的。如果一个人没有能力又没有运气,那么他活不下去也是正常的。就如同此刻的那位良玉郡主,碰上我注定她倒霉。”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天真是有能力的,但是她缺乏运气,她如今的身份低微,总被人轻视嘲笑,不过她碰上了我,那就算是运气了。或许给她带来运气会伤及无辜,但我不在乎,我不介意用其他人的血为她铺就一条道路。” “你这个人真是……”花无心抽了抽唇角,“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少跟我念经了,你也晓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事上无辜的人何其多,战场上的士兵哪个不无辜?在我眼里,弱者并不需要怜悯。” 花无心不再接话,继续低头喝酒吃肉。 凤云渺望着他,“是不是觉得我挺可恶的?” “你的事我不管,你想如何就如何,但我也不会帮你什么,我唯一能帮你的,大概就是在那位良玉郡主死后为她诵经超度,让她的亡灵不要半夜去找你。” “也成。”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新的一日。 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在山间小道,身后,一众护卫策马。 马车前头几丈之外,两道身影策马疾驰。 “可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们太子殿下请人的方法,当真是别开生面,一点儿都不客气。” 枣红色的骏马之上,黑衣女子冷哼道。 边上与她策马并行的少年闻言,笑了笑:“这位姐姐不必恼怒,我义父并无恶意,只是有要事相商话说回来,这位姐姐你的分筋错骨手,厉害是厉害,可惜对上我依旧没有胜算。” “你别得意。”雪枫白了他一眼,“本姑娘是看你年纪小,手下留情了些,不想与你计较。” 她嘴上不愿意承认凤伶俐的能耐,其实心中已经是承认了。 昨日与这少年交了一回手,起初觉得,这般年纪轻轻,功夫再高也高不到什么程度,却没有想到,与凤伶俐交手期间,让她大为吃惊。 这个少年的身法太灵活,说是身轻如燕,一点都不为过,且,他人看起来瘦削,力气却大得有些吓人。 她并没有手下留情,真正手下留情的是凤伶俐才对。 她的分筋错骨手一向厉害,可她根本捕捉不到这少年,反而被这少年揪起了衣领扛到头顶,险些就被他给扔出去。 凤伶俐那一下要是真的把她给扔出去,她一准去掉半条命,只能喘气了。 不过好在,这少年最后还是把她放了下来,还朝她道了一句——姐姐莫要生气,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只不过想请你们殿下前往北昱国走一趟,我义父在北昱国帝都恭候着。 这便是传闻中的少年将军凤伶俐,传言他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如今看来诚然不假。 雪枫对除了自家殿下之外的男人一向没有好脸色,不过对强者心中还是会存着敬畏与钦佩,这凤伶俐倒也算是能让她刮目相看的了。 “雪枫姐姐女中豪杰,我有个不情之请。”凤伶俐朝着一旁的女子笑道,“你那套分筋错骨手能否教我?” 雪枫闻言,不咸不淡道:“独门绝学,不教。” “不教啊……”凤伶俐的面上划过一丝失落之色。 “前面就是帝都了。”雪枫望着前方不远处高耸的城门,朝着凤伶俐道,“到了帝都之后,我们先找一落脚点,你再去通知你们太子殿下过来相见。” “好。” …… 临近午时,凤伶俐回到了北昱国宫中。 “义父,他们已经进入了帝都之内,我对这帝都也不太熟悉,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家千里香烤鸭店,让他们在那儿暂时落脚。” “嗯,这次去,可曾看清了那位良玉郡主的长相?” “人我是见到了,不过她蒙着面纱,看得不太真切。义父打算何时出宫去见他们?” “现在。” 说走就走。 凤云渺带着凤伶俐一同出了宫,一路前往千里香见客。 …… “南旭太子邀本王前来有何要事?您这请人的方式还真是有些特别,竟让人半路拦截,还与我手下的人动了武,本王起初还以为是哪来的刺客呢。” 坐在纱窗边上的男子开口声线轻描淡写,毫无起伏。 此刻的雅间之内,只有他与凤云渺二人坐着,其他人则是全去了隔壁。 “摄政王不必恼,本宫找你前来,还真是有挺重要的事儿。” 凤云渺说话间,打量着正对面的人。 对面的男子一袭青色锦衣,面容儒雅清俊,约莫二十七八的年岁,一双黝黑如墨的明眸有些高深,那高挺的鼻梁之下,唇线轻抿,有些淡漠。 这边是鸾凤国的那位摄政王,尹默玄。 “听说王爷你这次离开鸾凤国,是为了找你家那位失踪了的妹子良玉郡主,且找到她的时候,她在黑市里头卖艺。”凤云渺开门见山道,“敢问王爷,你找到你家妹子的时候,她可有异样?” 凤云渺此话一出,尹默玄眯了眯眼,“南旭太子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你为何会有兴致来打听本王家小妹的事?” 凤云渺道:“王爷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她有没有异样?你若是不回答,本宫不晓得该怎么接话。” “有异样。”尹默玄道,“她什么也不记得了,连同我连同雪枫,往日里与她最熟悉的人,她也都不认得了,大夫诊断出她是脑部受了创伤,又兴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导致了失忆。” 凤云渺:“……” 脑部受创?失忆? “王爷你莫非就没有起疑过?”凤云渺道,“既然是你家妹子,你总该是了解她的,失踪了这么久,一找到便是失忆,若说这当中没有阴谋,都让人有些不敢相信,没准你身边这位小妹是个冒牌货。”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尹默玄望着凤云渺,目光之中带着探究,“看太子的模样,似乎挺是关心我家小妹的,太子殿下是否与我家小妹相识?一直都是你在问本王问题,本王也都回答你了,现在轮到本王问你。” “本宫的确是与她相识,且,本宫可以明确地告诉王爷你,此刻你身边的这位良玉郡主乃是冒名顶替,借着良玉郡主的容颜与身份呆在你身边,不知是有什么阴谋,而真正的良玉郡主,此刻就在北昱国皇宫之内。” “什么?”尹默玄眉头一拧,“北昱国皇宫之内,莫非也有与我家小妹容颜一样的女子?” “那位才是你家小妹,此刻的这位不是。” “不对。本王找到良玉的时候,她什么也记不清了,关于这一点,本王心中自然存在疑惑,本王也绝不可能不去验明身份,经过手底下懂易容术的人验证,她并没有经过任何易容伪装,就连她锁骨处的胎记也是真实的。” 尹默玄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继续道:“再有,她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但她的喜好与口味还是与从前一模一样,满桌的美味佳肴她都尝过一遍,最后只挑着茄子与牛肉吃,这两样都是她曾经喜欢吃的。” 凤云渺:“……” 正对面,尹默玄又继续道:“她最讨厌吃的是葱头,每回吃菜,但凡是有葱出现,她都拿筷子拨开了再吃,这些习惯都没有改变,大夫的解释是,虽然她的脑海之中没有了记忆,但她总是潜意识地记住了自己的喜好,选择的时候,就与从前无差别。如此一来,本王没有理由不相信她是良玉。” 凤云渺静默了片刻,道:“此事看来是有些棘手了,北昱国皇宫中的那一位,经本宫查证,也没有经过任何的易容伪装,这么看来,两位良玉郡主中,必有一真一假,若是王爷,你不介意,将此刻你身边的这位良玉郡主喊出来,让本宫见一见如何?” “好。”尹默玄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便扬声喊来了下人,让他去隔壁请良玉郡主过来。 不多时,便听到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哥哥叫我?” 凤云渺闻声望去。 一道浅白的身影踏入屋内。 与颜天真如出一辙的容颜。 那女子一个抬眼看见凤云渺,也怔了怔。 ------题外话------ ~ 嘿嘿嘿,五二零快乐~ 推荐我们家心肝宝贝——柠檬笑温馨宠文《寒门娇宠》 她说,“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我不过是个寒族之女,如何能入得了门阀大家?” 他说:“那有何妨?只要你肯嫁,莫说这望族之门,便是那龙椅,你若想,我也给你夺来一坐。” 她说:“嫁你有何好?” 他说:“旁的没有,只疼媳妇儿,倘若你捅破了天,我便宠你上天。” 第110章 你从不曾让我失望过 “良玉,这位是南旭国的太子殿下。”尹默玄转头望着踏入雅间的女子,同她介绍着凤云渺。 而尹良玉没有立即回过神,依旧在打量着正对面的男子。 南旭太子? 这个男子可真是好看。 琼鼻薄唇,眉如墨画,这番标致的相貌令女子都有些自愧不如。 那一头乌发被银冠高束着,只余些许散在肩后,光洁的额头下,一双潋滟的桃花美目如同深不见底的海一般,浮动着神秘莫测的光芒,令人如法探知其中的情绪。 有些清凉,有些锐气。 却又有着道不明的吸引力,盯着这样的一双眼眸,竟让人有些难以挪开视线。 直到凤云渺开口道了一句画,才让她回过了神。 “良玉郡主?” “嗯?我是。”尹良玉冲他笑了笑,随即走到了尹默玄的身旁,冲着尹默玄问道,“哥哥,南旭国是什么地方?南旭国的太子又是什么意思,这身份可有比哥哥更大?” “南旭国是个大国,与我们鸾凤国差不多罢,至于身份的问题……也差不了太多。为兄与太子殿下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尹默玄耐心地冲尹良玉解释着。 尹良玉十分认真地在听,听过之后,道了一句,“那么良玉可以与他做朋友么?哥哥有时很忙,不能陪良玉玩,良玉可以找这位太子玩么?” 正对面,凤云渺听这话,难得翻了个白眼。 正对面的二人正在说话,因此都没有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这个恐怕也不合适。一来,你提这要求有些唐突,二来,太子殿下想必也不是个闲人。”尹默玄朝着尹良玉道,“你平日里若是觉得无趣,就找雪枫陪你玩。” “良玉想要交新的朋友。”尹良玉说着这话,悄悄地瞥了凤云渺一眼,“哥哥与他不是认识吗?既是哥哥的朋友,也是良玉的朋友。” 凤云渺懒得接她的话。 这位良玉郡主……看起来还真像个傻的。 一脸单纯无辜的模样,目光之中透出的也都是好奇与纯真,光是这么看两眼,的确看不出破绽。 就像是一张白纸,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常识。 她的话语中也都透露着稚嫩,像个孩童一般,果然像是失忆后的人该有的表现。 她的容貌,跟天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他可以轻易分辨出颜天真与尹良玉。 容貌虽一样,神态气质却是迥然不同。 天真犹如一朵绽放的红莲,自有一份妖娆明媚。 而这尹良玉,倒像是一朵白莲花,看似清纯,缺乏了天真的妖冶。 二者相比之下,还是天真看起来顺眼多了。 撇开相貌,光是论神韵,这尹良玉看起来很没特色,并不如天真那般……撩人心弦。 凤云渺想到这,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自豪感。 其他的女子,即便是顶着那张同样美丽的脸庞,神态韵味也是远远不及颜天真。 凤云渺脑子里想着颜天真,正对面的尹良玉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唇角也勾着淡淡的笑意。 “见到太子之前,我觉得哥哥是最好看的。”尹良玉笑道,“听到太子之后……” 话说到这儿,转头望向尹默玄,“哥哥,你被他给比下去了。” 尹默玄听着这话,倒是不恼,颇为好脾气地淡淡一笑,“论容貌,为兄自然是比不过他的,他可是南旭国的第一美男,美名远扬。传言他有天神般的容颜,无论行至何处,都备受人关注。” 听着对面二人对自己的称赞,凤云渺不咸不淡道:“过奖了,良玉郡主,请你上前来,初次见面,本宫送你一个见面礼。” 凤云渺此话一出,尹默玄目光之中划过一缕思索。 凤云渺要做甚? 凤云渺的性格,向来就不是个喜欢跟人客套的,送人见面礼这种事,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而就在尹默玄思索期间,尹良玉已经面带欢喜地奔到了凤云渺的身前,“你要送我什么?” 凤云渺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入衣袖之内,蓦地朝着走上前来的尹良玉挥洒出一阵粉末! 尹良玉不防,眼见着一阵粉末扑面而来,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不慎吸入了一些到口鼻之内,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晃了晃身躯就要栽倒。 凤云渺并没有打算出手去扶。 他不出手,尹默玄却是出手了,他迅速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个箭步到了尹良玉的身侧,伸手接住她倒下的身躯。 “南旭太子,你这是何意?” “王爷你且别着急,咱们这就来验证一下,你心中想必也好奇,此刻这个站在你眼前的是不是你妹子。”凤云渺轻描淡写地说着,再次抬起手,指间已经多了一支银针。 尹默玄望着那枚银针,道:“你想用怎样的方法来验证?” “本宫怀疑这位良玉郡主,或许是靠着易容才得来的这番容貌。”凤云渺道,“这位和宫里的那位,二人之中必有一人是假脸,那就割开脸皮试试看……” “割开脸皮?”尹默玄当即拧起了眉头,“怎么能用这样的法子?若这个是真的良玉,岂不是要她破相?” “放心,她若是货真价实的,也只是在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不至于破相。只要是人皮面具,都会有破绽。活人的皮与死人的皮不同,易容术,便是把死人皮贴在脸上,制造真人皮的触感。等于是多披了一层皮。本宫跟你担保不会破相就是了。” 凤云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尹默玄自然不再阻拦。 有他在,相信凤云渺也不会太过分。 只在肌肤表层留下浅浅的伤口,那就试罢。 凤云渺抬起手中的针,缓缓凑向昏迷中的尹良玉的脸庞…… 花无心强调过,下手一定要轻,手法要恰到好处,因此,必须小心翼翼,认真对待。 眼见着那针尖就要扎到脸颊,凤云渺的余光蓦地瞥见一道黑影从门外而来,朝着他这边低喝一声—— “住手!你想对群主做什么!” 被这么一打断,凤云渺蹙了蹙眉,瞥了一眼打扰他的女子,“别吵。”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是携带着丝丝寒意。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划破这尹良玉的脸。 “南旭太子为何要拿着针往我家郡主脸上戳?”雪枫的脸色一派黑沉,望了一眼身旁的尹默玄,“殿下,您都不阻止?” “雪枫,你且先退到一边。”尹默玄道,“南旭太子来帮我们验证一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良玉。” “我们不是已经验证过了么?” “我们的验证并不算标准,既然他有更标准的方法,那就让他来,他想试试,此刻的良玉脸上是否披着假面具。” “拿银针戳脸就能验得出来?” 凤云渺斜睨了二人一眼,“在脸颊上划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若不是活人的皮,出血速度会十分缓慢,若是真的人皮,立即见血。用此法,要把握割开的力度,若是下手重了,伤到了真正的皮囊就不好分辨了。精良的人皮面具很薄,因此,本宫下手也会小心翼翼。就算她真的是良玉郡主,也破不了相。” 此话一出,雪枫也不阻拦了。 气氛落得个清静,凤云渺终于又能动手。 无人打扰,方便他动手。 锋利的针尖触向了尹良玉的脸庞,轻轻划开表层那莹白的肌肤—— 当即便有血液渗透而出! “这是真脸?!”雪枫在一旁道,“如此说来,这就是我家郡主了。” 凤云渺的目光变得幽深。 难道他的天真…… 不,还是不一定。 花无心说的验证方法,是针对人皮面具,万一…… 这世上还有其他的换颜法呢? 他始终相信还有更高超的易容术,只是不被他们所知罢了。 “多谢南旭太子为我们再做了一次验证。”雪枫道,“不过你也因此而划伤了我们郡主的相貌,郡主醒来之后,必定会不高兴的,虽然只是这么点小伤,但我认为,南旭太子依旧有向郡主道歉的必要。” “是你们家王爷允许的,又不是本宫强行动粗,何须道歉。”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二位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宫里还有一位待验证的呢,待本宫再用同样的方法去试探一番,来一个彻底的确认。” “这样也好。”尹默玄道,“有劳南旭太子再去确认一下,若证实那位是假,请告知本王。晚些我们会去北昱皇宫,见一见那位姑娘,若她真的是假借良玉的容貌,本王倒要质问她一番,为何盗取他人容颜。” 凤云渺不语。 “郡主何时能醒来?”雪枫闻着。 “约莫半个时辰。”凤云渺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迈出了步子离开。 他要立即前往一趟仙乐宫。 此刻还真是白日,想要溜进去可是不容易呢,难以避开耳目。 想要白日里进仙乐宫,其实有个简单的法子。 女子就可以很轻易地进入仙乐宫。 看来…… 得扮一回女子。 …… 今日天气十分好,午后的日光显得和煦又不**。 颜天真倚靠在树荫之下的藤椅上,任由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打在身上,沐浴这种暖洋洋的感觉。 耳畔听见似乎有脚步声走近,颜天真也不睁开眼,想也知道应该是她宫里的人。 “颜姑娘,南旭国的女使臣又来了呢。” 颜天真依旧不睁眼,慢条斯理道:“有请。” 宫人退了下去。 宫人领着上门来的女子走向了颜天真,路上,瞥了一眼身旁人的个头,道:“姑娘,您的个子还真高呢……姑娘之前也来过两回,当时我竟没有注意到姑娘个头如此高挑。” 身旁的女子开口,语气清冷,“原本是没这么高的,今日新买了双厚底鞋,有明显的增高之用,垫起来就比平日里更高了些。” “姑娘都已经如此高挑,为何还要增高?”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不便告知。” “小的唐突了,当小的没问。”宫人面上笑着,心中却觉得纳闷。 增高…… 个头矮小的增高也就罢了。 个头这么高的,还增高? 别说是在女人堆里,这个头放男人堆里都是少见的高,这姑娘……以后还能嫁出去? 真是令人费解啊。 将女子领到了颜天真面前,宫人道:“颜姑娘,客人已经领来了。” “嗯,你去沏一壶茉莉花茶来。”颜天真说到这儿,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便对上一道挺拔修长的身躯。 颜天真怔了一下。 宫人已经退了下去,颜天真站起了身,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是南旭国使臣团中的一人,身形十分高挑,少说一米七五之上的个子。 但是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少说也得有一米九啊! “你……”颜天真望着眼前的人,挑了挑眉,“你垫了多高的鞋垫?” “没垫。”对方忽然俯下了身,朝她轻声道了一句,“我原本就是这么高的呀。” 颜天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瞪大了眼,“云渺,你……” “大白日的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只能将自己打扮成这个模样进来,果然容易多了。”凤云渺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四周无人,这才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我有十分正经的事要与你谈。” “好。” 颜天真说到这儿,转身迈开了步子,“随我去偏殿后花园,那有几间清静的屋子。” 颜天真领着凤云渺一路绕过了偏殿,中途也遇上了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冲她问候着,“颜姑娘。” “嗯,你去准备枣泥糕和杏花酥,我与客人去后花园逛逛。” “好勒。” 眼见着太监走远了,颜天真才道:“枣泥糕和杏花酥这两样甜点不太好做,一个人忙不过来,少说也得两三个人花半个时辰以上,如此一来,半个时辰之内应该不会有人打搅我们。” 颜天真说着,握上了凤云渺的手,笑道:“居然想出扮女子进来这样的法子,你这身高与声音就没人怀疑么?” “声音我能仿,至于身高,我只说我穿了双厚底鞋垫高了些,那宫人心里多半觉得我有病,随他怎么想去,反正我借用的也是其他人的容貌。” 颜天真觉得好笑。 将凤云渺领进了花园边的空房内,颜天真反手关上了门,悠悠道:“多亏小皇帝给了我个这么大的宫殿,亭台楼阁多得是,空房都有十几间。” 据说这仙乐宫,是上一任帝王在位期间,赐给一位贵妃的居所。 也难怪占地如此大,建设颇多。 “云渺,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急不可耐地白日就来找我。”颜天真望着此刻身前的人,道,“你把人皮面具摘了吧,我不想透过一张假脸与你说话,尤其你顶着的还是女子的容颜,这么一来跟你亲热我都觉得怪异。” “不想透过假脸说话?好。”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将手伸到了脸颊的边缘,揭下来一层薄薄的面具,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颜天真见此,笑道:“说吧,什么事儿?” “我曾经也用过假面目与你相处,如今用的是真面目,你也说了不喜欢隔着一层假皮说话,那么天真,我此刻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从头到尾,都是顶着真脸在与我说话么?” 凤云渺此话一出,颜天真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云渺,你这话是何意?” 凤云渺的目光望进颜天真的那双凤眸中,带着探究,似乎要看穿她此刻的情绪。 若她时刻顶着的不是真脸,被他这么一说,她想必会露出异样的情绪。 那种情绪称之为——心虚。 但是她并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她的目光之中,有的只是疑惑不解。 凤云渺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并不在意她是否有绝世容颜,但他希望她是真的良玉郡主,如此一来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她拿回她真正的身份也合情合理,问心无愧。 “天真,你大概不知道,这世上还存在着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且,这个人就连锁骨上的胎记也与你全然相同。” 凤云渺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今日我见到了那个女子,原本我觉得,或许是她盗了你的容貌,我用花无心所提供的,辨别真假容颜的法子去试了试,得出的结果是——那女子的容貌或许是真实的。” “有这种事……”颜天真的目光沉了沉。 早在凤云渺说有人与她一模一样时,她就觉得惊讶,心中第一想法是孪生姐妹,或者是有人刻意伪装成她的样子,可听到云渺后来那些话,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世界之大,人有相似,但是总不能连胎记的形状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二人之中,必有一假。 颜天真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她此刻的容貌是真的了。 凤云渺的易容术有多厉害,她是亲眼见识过的,他特意去找那个女子试验了一番,却没能试出个所以然,那么—— 她颜天真就有可能顶着一张假脸? 她是借着这个躯体重生的。 这是属于她的躯体没错,但是——三个月之前,这个躯体是不属于她的。 她对这个躯体的过往一无所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个躯体是重生过后得到最好的礼物,身为女子,谁不稀罕绝世容貌。 拥有一张赛天仙的脸庞,谁不欢喜。 她从来就不曾设想过,这张脸皮可能不是真的。 每日洗脸触摸,触感都是那么真实的人皮,会是假的么? 不好说。 她又不是出生就顶着这张脸长大的,她根本不能把话说死了。 毕竟云渺已经从一个女子那里得到了结论。 或许是云渺没破了那个人的伪装,又或许……自己才是那个假借他人容貌生存的人? “天真?”耳畔再度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想什么呢。” “我……”颜天真想了想,道,“你是如何辨别真假容貌的?” “花无心提供的法子。”凤云渺道,“他所提供的法子还算是靠谱,起初我并不想拿你来试,便找了那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女子来试。” 凤云渺将之前花无心提供的方法,再度朝着颜天真叙述了一遍。 “你原本是想着,要去拆穿那人的伪装,对吧?若是拆穿了,自然就不必再找我试验,可是你得出的结论却并不如意,因此,你也感到迷茫。” 颜天真说到这儿,抬眼望着凤云渺,“云渺,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在今日之前我从不曾怀疑过自己,但听了你的一席话之后,就连我自己也不知自己这张脸……究竟是真是假了。” 凤云渺不解:“此话何意?你自己的容颜……连你自己都无法确定?” “我……不晓得啊。”颜天真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了一声,“我平日里总自诩天仙,若是最终被试探出我是个冒牌货,那还真是打脸了呢。” 说到这儿,她忽然笑了笑,“云渺,你心中对我应该是有些失望的吧?你或许觉得我欺骗了你,若是我一直以来真的盗用他人的容貌与你相处,你这心中是否会觉得我很无耻?若是我的本来面目很丑很平庸,你什么感想?” 她看似轻松地道出了这么一番话,就连脸上也挂着笑意,然而她的心中……却心潮起伏。 她觉得自己的容貌与凤云渺十分登对,但她与凤云渺之间的情意,是靠着点点滴滴的相处积累出来的,而不是靠着美丽的容貌来维系的。 但是,这并不能作为她欺骗他的理由,他心中或许觉得自己长久以来都被欺骗? “你从不曾让我失望过。”凤云渺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下一刻,颜天真便见眼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伸出双手将她拥紧了,“我曾经也对你有过欺骗,你都能谅解,那么我被你骗一骗也是不要紧的,只要从今往后你对我不再欺骗便好。” 颜天真伸手回抱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闷声道:“若是我真的很平庸,很难看……” “外表平庸,没什么要紧的。”凤云渺轻抚着她的乌发,“你的性格不平庸,才能不平庸,哪都不平庸,若是容貌上有不足之处,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颜天真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不过或许会让人难以接受。你曾问我我的身世是什么,当时我不愿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的身世太过匪夷所思,我怕说出来没人信,那多尴尬。” “你说出来罢,我倒要听听有多匪夷所思。” “我……”颜天真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此刻所占据的这个身体,三个月前才真正属于我,在三个月之前,这个躯体是什么身份,她都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了解。” 凤云渺听闻此话,眼角微微抽了抽,“这是什么说法?” 听着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当真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了。 “天真,你继续说。” “我这么跟你说罢,从前,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里,有一个名唤颜天真的女子,她是一名经过专业特训的,类似于你们口中暗卫一样的人物,她擅长许多技能,有这些能耐傍身,她可以完成许多上头派下来的任务,她是一个挺懂得生存的人物。” 凤云渺听着她的叙说,目光之中浮现了些许兴味,“然后呢。” “然后,在她二十五岁的这一年,执行任务,发生了一场意外,便英年早逝,两眼一闭就归天了,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下到阴曹地府去,她的躯体虽然死了,灵魂竟然不灭,这一缕幽魂,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另一个世界,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她再次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睛又是一个新奇的世界。” “她不知如今这个身躯原本是什么身份,醒来的那一瞬间是在青楼,老鸨子带着龟奴闯入她的屋子,骂骂咧咧。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听出,这女子是即将拍卖的清倌,处子之身又天姿国色,定能卖出一笔大价钱。” 颜天真说到这儿,观察着凤云渺的神色,他的目光之中虽有讶异,却并无愤怒,可见——他是信了? 若是他觉得她在鬼扯,早该暴怒了。 于是,颜天真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她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沦落到青楼,当时自然是开溜,趁着老鸨一不留神跑出了屋子,老鸨吼了一声,冒出十几个人捉拿她,她被逼到了二楼的窗口处,灵光一闪,拍开了窗户。” “为了躲开老鸨子与龟奴们的捉拿,她选择了跳楼逃走,朝下纵身一跃!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跃下的那一瞬间,街道上一匹骏马疾驰而过,她不偏不倚,砸到了马上的少年。那少年就是当今北昱国天子宁子初,他们二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识的。” “云渺,话说到这,你究竟信了几分?听起来是不是像在编故事,其实我想过要与你坦白身世,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你若不信,我也没辙。” 颜天真说到这儿,耸了耸肩,“我已经在尽力解释,故而,我现在真的不敢确信自己这张脸……究竟是不是借他人的。” 凤云渺望着她片刻,忽然低笑了一声,抬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我信了。” “你信了?”颜天真挑眉。 “听起来像是在编故事,不过,我信你这个故事。” 凤云渺说到这儿,淡淡一笑,“类似的故事我从我母亲那儿听说过,记得在我年少的时候,母亲曾对我说,在我们这个世道之外,存在着另一个世界,两个世界迥然不同,当时我听得正在兴头,却被父亲给打断,父亲似乎不喜欢听母亲说这些,母亲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颜天真听到这,怔了怔,随即目光之中浮现一丝雀跃,“云渺,我能不能见见你母亲?” “我倒也想让你去见见她,不过我的双亲云游在外,就连我也不知他们的行踪。” 凤云渺说到这儿,笑了笑,“天真,你大概还不知道,如今南旭国的天子,并不是我的父皇,而是我的皇伯父,我们凤氏皇族血脉太单薄,他膝下只有公主,没有皇子,因此,由我坐上这个太子之位,我真正的父皇,二十几年前与母后诈死,把江山这个烫手山芋给扔了,我皇伯父自然是乐于接下的,于是便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那父皇委实也算个妙人,不恋皇权的帝王,不多见。”颜天真说到这儿,撇了撇嘴,“所以我想见他们,暂时还是见不到喽。” “无妨,迟早是会见到的,不急于这一时,你这性格想必也是讨母亲喜欢的。”凤云渺说到这儿,抬起了手,指间捏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天真,就让我用花无心的那个法子来试一试,不论结果如何,你我之间都不会存在什么嫌隙,可好?” “好。”颜天真十分干脆地应下,“来罢。” 凤云渺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捏着银针,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颜天真的脸颊,在那白皙细嫩的肌肤表层,轻轻一划—— 立即有血液溢出。 凤云渺轻扬唇角。 “怎么样怎么样?”颜天真看不到自己的脸,抬眸望着凤云渺唇角的那抹笑意,道,“看云渺你此刻的神情,我这脸不是假的?” “经过验证,好像是真的呢,不过这就让我更奇怪了,同样的方法,用在你与那尹良玉的身上,得到的结论也是相同的,莫非你们二人都是真脸?这不可能。”凤云渺说到这儿,顿了顿。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又道:“我真是要打听打听,这世上究竟有多高超的易容术,都有怎样的破解方法,如今看来,应该是有一个人在你或者在尹良玉的脸上做了手脚,他的手法太高明,花无心的法子根本破解不了。” “真是让人纳闷,这么一来,我依旧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 “那个尹良玉也未必是真的,她也别得意。”凤云渺说到这儿,掐了掐颜天真的脸颊,“我倒希望你是真的啊,倒不是我贪恋你这倾国美貌,我希望你是那良玉郡主,如此一来,你也有那尊贵的身份,咱俩就真是门当户对,宁子初只能靠边站。” “良玉郡王……”听着凤云渺道出了这么一个身份,颜天真挑了挑眉,“听起来倒是气派。” “更气派的在于,鸾凤国是女子为尊,与其他大国比起来较为特殊,良玉郡主的地位,等同于其他大国中的王爷,比公主气派些。” “鸾凤国的贵女,貌似是三夫四侍喔?女帝更是面首三千,满目男色。” 凤云渺白了颜天真一眼,“你在想什么?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替你拿来良玉郡主的身份,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你都得是。将来你是不是也想三夫四侍?你别想。” “就算我是个假的,你也要我代替真的?那真的那位又该如何?”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自有办法,首先,我要去了解一下这个尹良玉,命人打听一下她究竟有怎样的特征,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纵然你没有这个身躯的记忆,这个身躯若是真的,有些特征总能符合。” 凤云渺说着,伸手掐了一把颜天真的腰,“比如,良玉郡主是否身姿柔软,是否有一把好嗓子。若这些特征都有,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尹良玉,回头让她劈个叉试试?看看她身体的柔韧性够不够?” “噗嗤——” 颜天真笑出了声。 劈个叉试试…… 果真是云渺能想出的法子。 不过,这也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究竟谁真谁假……还真是费解。 这个世道的易容高手怎么就那么变态呢?手段堪比整容。 不过,易容术终究是能拆穿的。 “别想太多了,继续该吃吃该睡睡。”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捏起颜天真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把你的脸给划了个痕迹,看得我这心里不好受。” “这个不打紧,这么点伤口,两天就好了,我这宫里有上好的金创药,我自己会涂抹的。”颜天真说到这儿,靠回了凤云渺怀中。 遇上凤云渺,何其有幸。 …… 凤云渺离开了仙乐宫之后,便回到了住处,将身上的一身行头换了。 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面目,穿上平日里最常穿的海蓝色锦衣,这才带着凤伶俐出了宫。 与良玉郡主最亲近的,大概是那位叫雪枫的女子? 那个女子看上去脾气不好,可字里行间,都是对尹良玉的爱护。 看得出来,她对尹默玄尹良玉兄妹二人十分忠心。 雪枫,是个关键。 或许可以从她那儿,了解到关于良玉郡主的许多特征。 凤云渺出了宫之后,便前往千里香烤鸭店。 找到了尹默玄,将自己试验的结果告诉了他。 “什么?那位也是真脸?” “不错,同样的方法,同样的结果,本宫也很是无奈,看来,疑点越来越多了。” 凤云渺与尹默玄隔着桌子相对而坐,说话间,轻轻晃动手中的茶杯,“看来是本宫的那位朋友指点的方法不够精确,靠着他的法子,我们依旧无法断定谁真谁假,既然我们无法拆穿易容术,那我们只能另寻法子来判断,比如——” 凤云渺说到这儿,笑了笑,“先从具体的身形来判断,良玉郡主的准确身高是多少?” “本王身边的这位,个子是符合的。” “那还有其他地方呢,比如,腰身的长度、腿的长度、包括胸与臀的尺寸?” 尹默玄:“……” “王爷,本宫这不是在说笑,也不是轻浮。”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想要标准的判断,只能如此。” “本王不知。”尹默玄眉眼之间浮现一丝无奈,“虽然是本王的亲妹子,但毕竟男女有别。关于良玉有些部位的尺寸,本王是不了解的。” 胸的尺寸臀的尺寸……这他怎么可能知道。 “王爷也是男子,不了解到也正常,平日里给良玉郡主制衣的人,总该是要了解尺寸的。那位雪枫姑娘或许知道。还有——你家小妹的身姿柔软度如何,嗓音如何,是否能歌善舞?” 二人正说着,忽听屋外响起一道欢快的女子声音—— “雪枫,你来追我呀,嘿嘿,追不到我……” 随着那道女子的笑声越来越近,一抹雪白的身影闯入了雅间之内,打断二人的交谈。 正是尹良玉。 “良玉,你在做什么?” “哥哥,我与雪枫玩,我让她蒙着眼睛来抓我,你说她会不会抓到我呢?” 尹良玉说到这儿,察觉到屋子内还有另外一道人影,望了过去,一见是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滞了一笑。 下一刻,她绷起了脸,抬步走到了凤云渺身前。 “我听雪枫说,是你划伤了我的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又没有惹你。” 凤云渺闻言,并不理会她,转头望向了尹默玄,“王爷,你就没有帮本宫解释解释?” “要什么解释,原本就是你不对,你该给我道歉的。”尹良玉轻哼了一声,“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你陪我玩。” 第111章 你才是假的呢 对于尹良玉所提出的要求,凤云渺不予理会,只是垂下了眼,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良玉,不要胡闹了。”尹默玄出了声,“为兄与太子殿下正在说话,你先出去外面找雪枫玩如何?” 先前凤云渺提议划开脸皮验真假,是经过了他的同意,因此,这会儿尹良玉不满地找凤云渺讨说法,他自然是得出声说几句话。 以凤云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致歉的,且,他也没有理由致歉。 “哥哥,你先前不是还对我说,会一直保护着我么?若是有人对我不好,你一定是要帮我出气的。”尹良玉转头望着尹默玄,俏丽的脸庞之上是毫不掩饰的气恼,“这位太子是哥哥的朋友,所以哥哥你就任由他划伤我的脸?” 尹良玉说到这儿,抬手捂着右侧的脸颊。 伤口早就已经上过药,这会儿自然也不会疼了,但即使是不痛,她也不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 许是知道找凤云渺算账不顶用,尹良玉便注视着尹默玄,眸光之中,似乎带着些许控诉,“哥哥还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良玉,原本良玉听着这话是很开心的,可是现在……良玉不敢信哥哥了。” 尹默玄听闻此话,一时静默。 不得不说,此刻的这个如孩童一般任性的良玉,给他的感觉当真是陌生。 曾经的良玉,活泼张扬,鬼灵精怪,又有些桀骜不驯。 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不会哭哭啼啼,而是会攥紧拳头,将惹怒她的人修理个痛快。 良玉的脾气不算好,自有一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不轻易哭闹。 眼前的良玉,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真是令人有些不太适应。 但是他又能如何。 她的记忆一片空白,只有孩童般的单纯心思,他就只能将她当成一个孩子看待。 就算她烦人了些,吵闹了些,是他的妹妹,他就理应包容。 或许她不是真的良玉。 可或许她就是真的良玉。 目前他也只能将她当成良玉对待,因此,他不能对她太冷淡,也不能表现出不耐烦。 万一这就是他的妹妹,总不能让她受委屈的。若最后证实了她不是,再找她算账不迟。 尹默玄斟酌了一番,终究还是对眼前的女子柔声道:“良玉,你要相信哥哥,谁都可能对你不利,但是哥哥不会,哥哥为何要让南旭太子在你脸上扎针?因为良玉你病了,太子是哥哥请来为你治病的,你莫要怪他,也莫要怪哥哥。” 尹良玉听闻此话,面上的气恼之色倒是散去了,再次开口,语气也表现出了谅解,“哥哥怎么早不跟我说这事?你早说这事,良玉就不怪你了。” “是哥哥记性不好,忘记跟你说了。”尹默玄冲着她淡淡一笑,“下次有关于良玉的事,哥哥一定会跟你先说。” “好!” 凤云渺在一旁听着兄妹二人的谈话,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摩痧着手中的茶杯把玩。 他当然晓得尹默玄为何如此有耐心。 尹默玄心中自然是质疑的,他根本就不确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妹妹,但也有一半的可能性是,仅凭着这一半的可能性,就足以让他对眼前的女子温柔相待,用尽耐心。 这或许就是作为一个兄长的职责。 “哥哥说,太子是为了替我治病才划破我的脸,那么我就不应该怪他了,也不应该要求他给我道歉,我应该去谢谢他才是。” 尹良玉说到这儿,面上绽放出一抹欢喜的笑容,转头又走到了凤云渺身前,冲着他粲然一笑,“太子,能不能告诉良玉你叫什么名字?良玉想与你做朋友。” 凤云渺开口,语气毫无波澜,“就叫太子罢,不必喊其他的称呼了。” “那,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么?”尹良玉望着他,目光之中浮现些许期待。 凤云渺不再回答她的话,搁下了手中的茶杯,起了身,朝着对面的尹默玄道:“王爷,本宫再与你谈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收获,本宫想去和雪枫姑娘聊聊。” 尹默玄道:“好。” 就在二人说话间,房门处又出现一抹人影,凤云渺抬眸望去,看见的便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以黑布蒙着双眼,双手摸索到了门框,这才顿住了身形,开口道—— “郡主你在哪,你怎么忽然不出声了,你若是不发点声音,雪枫想抓住你就更难了。” “我就在这呢。”尹良玉朝着雪枫回应了一声,随即便走向了房门外,在经过凤云渺身侧时稍作停留,转头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都不理我呢?” 这话一出,与之前一样的,都未得到凤云渺的回答。 “真是奇怪的人。”尹良玉冷哼了一声,不再试图与凤云渺交流,走到了房门口道,“雪枫,我们继续玩吧。” 雪枫正要应一声好,却听坐在桌边的尹默玄道:“良玉,雪枫与太子有要事谈,你就别拉着雪枫玩了,进来陪为兄喝茶聊天罢。” 此话一出,雪枫摘下了蒙眼用的黑巾。 “雪枫,南旭太子要问你一些问题。”尹默玄朝着雪枫道,“你如实回答便是。” 雪枫听闻此话,应了一声是。 “请南旭太子随我去隔壁间谈话罢。” 雪枫如此道了一句,率先转身离开。 凤云渺也迈出了步子。 “良玉,过来喝茶罢。”尹默玄将尹良玉唤到了身前。 尹良玉闻言,乖巧地走上了前,接过了尹默玄递来的茶,低头饮了一口,蹙了蹙眉,“哥哥,我不喜欢这茶的味道,有点怪怪的,我还是喜欢喝甜的东西。” 尹默玄闻言,垂下了眼。 这看似随意的交谈,其实也是他的一个试探。 良玉不喜欢喝茶,只因为茶微苦,她要喝的茶,只能是加了蜜糖的花茶。 眼前的这个良玉,习惯还真是跟从前的良玉一模一样。 但他依旧不能因此而下定论。 若是真的想要冒充良玉,在冒充之前,将良玉所有的喜好都了解一遍,冒充起来自然就不是那么难了。 而关键的问题在于,了解良玉喜好的人原本就不多。 假良玉一事,会是谁设的局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应该是身边人。 真是不好猜呢。 “哥哥,这个我不喝了。”尹良玉的声音再度闯入了耳膜,下一刻,只见她将手中的杯子搁回了桌子上,“太难喝了,哥哥怎么会喜欢喝这样的东西。” “忘了良玉不喜欢喝茶,那就不喝了吧,吃水果。”尹默玄冲她淡淡一笑,随即伸手,从果盘上挑了个桃子递给了尹良玉。 尹良玉接过了桃子,拿到唇边咬了一口,随即抬头,冲着尹默玄粲然一笑,“这个好吃。” “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吧,为兄买来的东西都是随便你吃。” “哥哥待良玉可真好。”尹良玉笑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敛起了笑容,撇了撇嘴,“哥哥,我记得雪枫之前对我说过,她说我一直便是很讨人喜欢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觉得了。” “良玉为何这么说?” “哥哥的那位朋友,南旭国的太子,他好像就不是很喜欢良玉,我对他说上三句话,他都不会回我一句。”尹良玉说到这儿,脸庞之上泛起失落之色,“雪枫还说我讨人喜欢,看来是骗我开心的。” 尹默玄听闻此话,有些好笑,“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何事不开心,原来就为了这么点事?你犯不着往心里去,那凤云渺的性格我早就有所耳闻,他不喜欢客套,也有些不近人情,别说是对你,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就连对为兄,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 “原来他叫凤云渺?”尹良玉笑了笑,“这三个字该怎么写?” 尹默玄闻言,将手中握着的茶杯微微一倾,让茶水倒在桌子上,随即用指尖蘸着茶水,在茶桌上写下凤云渺的名字。 “他的名字可真好听,人长得也好看。”尹良玉说到这儿,又是一笑,随即走到了尹默玄的身前,伸手扯上了他的衣袖,轻轻摇晃,“哥哥,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与他一起玩?良玉很想跟他交朋友。” “这恐怕是有些不容易。”尹默玄挑了挑眉,“良玉,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 “看上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你是不是挺喜欢他的?” “好像是的,我就是很想见到他,想与他说话,想与他一起玩,他不理我,我这心中觉得有些不好受,哥哥,这算是喜欢么?” “都说这凤云渺,有让女子看一眼就沦陷的本事,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啊。”尹默玄低笑了一声,道,“良玉,这件事情为兄可能帮不了你,我与他并不是很熟悉,且,也不知他有没有意中人。” 尹良玉闻言,垂下了眼,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无需述说,便能让人感受得到。 “你还是换一个人喜欢罢。鸾凤国内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回国之后慢慢挑罢,这南旭国的太子,就莫要去想了,他一看就不像是个怜香惜玉的。” “唉……”尹良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寻了个椅子坐下,闷不作声地啃桃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 “雪枫姑娘,你是不是与良玉郡主最亲近的女子?”凤云渺倚靠在雅间的纱窗旁,长身玉立。 “我算是一个。”雪枫道,“太子殿下想要从我这了解到什么?” “本宫目前还想不到法子拆穿容貌的真假,我们便只能从其他地方找破绽,本宫想请问雪枫姑娘,你家郡主的具体个头,以及胸臀腰腿的长度尺寸,这些你是否全都了解?还有,她擅长什么?都有什么样的具体特征,请你将你知道的一一告知本宫。” 雪枫静默了片刻,道:“关于太子殿下说的尺寸问题,此刻我们身边的这位是符合的,我与郡主从小一起长大,郡主每回要订做衣裳,量尺寸的时候,我也在一旁看着,我自然是了解的。” 雪枫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刚找到郡主的那一天,郡主在黑市受了惊,夜里我是与她一起睡的,趁着她睡觉,我确认了一遍太子殿下方才说的那几个部位的尺寸,这事我忘了告知我们殿下,因为那会儿我已经确信这是真的郡主,而殿下也几乎相信了,若不是南旭太子你邀请我们前来北昱国,我们都不知还有另一个郡主。” “那么,雪枫姑娘可否将具体尺寸写下来,待本宫拿回宫里去,确认一下那位姑娘的尺寸是否符合良玉郡主。” “好,我这就写下来。”雪枫道,“关于我们此刻身边的这位郡主,在身躯问题上我们已经基本做了确认,是符合的,而其他特征……我们郡主原本就擅长跳舞,身姿柔软,且嗓音清脆动人,身边的这位我们已经一一验证过了,虽然她已经忘了该怎么跳舞,但她的身姿依旧柔软,完成我指定的一些动作不成问题,若不是因为仔细确认过,我们也不会那么坚信她就是郡主。” “看来,本宫曾经考虑过的问题,你们二位也都考虑过了。”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有些幽沉,“宫里的那位,也是能歌善舞呢。可惜她也没有记忆,若是有记忆就好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能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且都没有郡主的记忆。”雪枫拧起了眉头,“照着太子殿下的意思,宫里的那位似乎也符合了许多,就差再去验证一下尺寸,若是最终也符合……那我们真是不知该如何分辨。这背后捣鬼之人未免太过居心叵测,也着实有能耐。” “能将冒牌货仿到相似,的确是很有能耐。” “有劳太子殿下帮着我们验证了,夜里我们便会入宫,见一见宫里的那位。” “那好,本宫在皇宫里等着你们。” 雪枫将关于良玉郡主的详细尺寸写下来之后,凤云渺便收着那张纸,离开了千里香。 现在,就等入夜了。 …… 转瞬之间,便是夜幕降临。 凤云渺用过了晚饭之后,天色就几乎全暗了下来。 这个时辰,潜入仙乐宫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凤云渺离开了听风阁,避开了宫中人的耳目,十分轻易地就潜入了仙乐宫。 轻车熟路地摸进了颜天真的寝宫,才踏入寝宫之内,便听得颜天真的声音—— “喵喵,过来,别躲床底下了……” 凤云渺闻言,眼角微微一挑。 这下他能确定,颜天真是在叫之前她救下的那只小白猫。 喵喵…… 险些又听成了渺渺。 “不是说好了叫小白的么。”凤云渺出了声,走向了蹲在榻边的颜天真。 颜天真闻声,回过了头。 “云渺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 “自然是有要紧事来找你的。”凤云渺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她,行走之间,将手伸入了衣袖之中,从宽广的衣袖之下取出了一条——软皮尺。 颜天真自然是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挑眉,“云渺,你手里拿着的是裁缝制衣用的软皮尺?” “是呢。”凤云渺走到了她身前,冲她莞尔一笑,“天真,你起身,来让我测量一下你的尺寸,且看看是否符合良玉郡主。” “测量尺寸?是要量我的个头还是……” “需要测量的地方不少,岂止只是量个头那么简单,还有你的腿长,手臂长,腰的尺寸,以及……” “我靠这是要量三围吗?胸围腰围臀围?” 凤云渺静默了小半刻,而后“嗯”了一声。 “看来你已经了解了良玉郡主的三围了。”颜天真说到这儿,伸手搭上了凤云渺的肩膀,冲着他轻笑一声,“云渺,你还真是有意思呢,借着验证身份这一事,顺便也能知晓我各个部位的尺寸,又给你占便宜了。” “你的便宜,我占得还少么?”凤云渺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拉了拉手中的软皮尺,“来吧,天真,让我测量一下,将手臂抬起,先量一量……” 剩下的话,凤云渺并未说完,而是瞥了一眼颜天真的胸膛。 “量就量,怕什么。”颜天真冷哼了一声,将双臂抬起,任由凤云渺拿着软皮尺,从她的胸前到后背绕了一圈。 拉紧软皮尺测量的那一瞬间,凤云渺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颜天真的胸前。 “你要出来就测量,别趁机袭我胸。”颜天真这般抱怨了一句。 其实她打心里清楚,收拉的那一瞬间难免是要碰到的,除非站在身后测量。 因此,姑娘们制衣的时候,替她们测量尺寸的大多是女裁缝。 她知道凤云渺此刻并不是要占她便宜,她故意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逗他。 而事实证明,凤云渺是个不太经逗的人。 就在颜天真说了那句话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回应了一句,“原本我这脑子里没什么不正经的想法,可被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你是不是又想趁机对我耍流氓?” “不许说我流氓,否则,我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手不对你做点流氓的事,才对得起你这一句流氓。” “你……”颜天真无言了片刻,催促着道,“快点,量个胸围,这么磨磨蹭蹭。” “你嘴上似乎说着抱怨的话,但我瞅着你的表情似乎有些欢喜,天真似乎很期待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我还能期待什么?分明是你为了自己想吃豆腐找借口。”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吃一吃?” 凤云渺说到这儿,莹白修长的手探向了那柔软的一处。 还未触碰到,便听到颜天真怪叫了一声。 凤云渺收回了手,“好了,不逗你了,站好,我再测量一下其他地方。” 她的豆腐,他确实已经吃得够多了,想吃随时也有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那一夜在她寝宫的榻上,算是把豆腐吃到底了。 不过……人没被他吃干抹净就是了。 “云渺,怎么样?尺寸符不符合?” “基本符合,果然,靠着量尺寸还是得不出什么结论,我所能设想到的,这幕后人也都能设想得到,我不敢说假的良玉郡主一定就是幕后人,或许她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唯一能确定的是,捣鬼之人,一定与良玉郡主非常熟悉。” 凤云渺说话间,手中的软皮尺绕过了颜天真的腰肢。 果然,精确。 千里香的尹良玉,与此刻他身前的颜天真,容貌一样,个头一样,包括手长、腿长、以及腰胸臀的围度尺寸—— 完全一样。 雪枫说,那尹良玉的身姿也很柔软。 再说那尹良玉的声音,音色与天真倒也十分相似,不过,说话的调调不同。 那尹良玉说起话来,声音较为娇柔了些,时不时地带着娇嗔,像个喜欢撒娇的孩童一般。 而他的天真,说话的调调大多慢条斯理,声线有些慵懒,有时不经意间勾动人的心弦,让人觉得,听她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凤云渺收了软皮尺,伸手揽过颜天真的腰肢,轻描淡写道:“你与那个尹良玉实在太像了,我指的是表面,从容颜到身躯,着实太像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分辨你们二人。” “我好奇,那一位是什么样的?” “晚些你就知道了,这才入夜,时辰尚早,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宁子初明日就会为他们设宴。” 凤云渺说到这儿,手指有意无意地摩痧着颜天真的腰部,“我对你实在是太熟悉了,因此,即便有与你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我也能轻易就区分开,绝不会晕头转向。” “这么听来,值得夸奖。”颜天真轻笑一声,双手攀着凤云渺的双肩,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吻。 “说说你是怎么分辨的?声音还是气质?亦或者给你的感觉?” “很容易呢。”凤云渺轻抚着她的乌发,悠悠道,“别说是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女子,就是再来**个,我也能从一堆一模一样的你当中,挑出真正的你。” “真的么?”颜天真听闻此话,心中暗暗盘算着,将来有一日,她一定要这么逗他一回,找来**个女子易容成自己的模样,站在他面前让他挑。 凤云渺将颜天真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在眼中,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想着来试探我对吗?无法,我一点都不担心认不出你,天真我告诉你,你若是想要找一堆人来假扮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易容术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说到这儿,他右手轻抬,冰凉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从指尖绽放出的温柔,令颜天真感受得真切。 “太漂亮的人皮面具是不好做的,又要漂亮精致,又要精良服帖,你得下不少的成本呢,还得找个专攻这方面的高手来。”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凑到了颜天真的耳畔,呼吸浅浅喷洒,“这么跟你说吧,再来九个与你一模一样的,我也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你们每个人说一句话,我就能分辨出来了。” “什么话?” “喔,不用说话,真的可以一句话也不用说,每个人"jiao chuan"一声,能让我有感觉的,那必定就……” “呸!” “我与你实话实说,你怎么就不爱听了呢?还将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不正经的,现在怎么跟我说话,动不动就开黄腔!” 颜天真觉得有些无语。 自从上次与他在榻上磨蹭了一番之后,他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明明都还没那什么,他就仿佛什么都懂了,就连说话的调调……也愈发变得不正经。 “若是我对你能正经得起来,那就说明我不是那么喜欢你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觉得,能令我最高兴的一件事,大抵就是——遇见你,睡到底。” 颜天真:“……” 睡都没睡,还说什么说。 真是的。 又不睡,又时不时撩,撩个没完没了。 “咱们筹划着能把良玉郡主的身份拿来,等你做了郡主之后,嫁来给我做太子妃,你便可以实现睡到我的愿望。我如今愈发觉得你才是真的郡主,千里香里的那尹良玉看起来太傻,并无郡主的贵气。”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真的?” “哪怕不是真的,也比真的更像。” “千里香那位有那么糟糕么?让你如此嫌弃。” “我受不了傻子。” “有那么傻?” “一身的傻气,你见了就知道了。” “……” 夜色深沉之际,鸾凤国众人入了北昱皇宫。 听风阁供异国使臣暂居,占地颇为广泛,共六处院落,房屋几十间,因此,鸾凤国众人再入听风阁,也依然不显拥挤。 北昱国今年还是头一遭接待遇到如此多异国之人。 就在前一日,东陵国众人与戎国众人已经离开了王宫。 西宁、香泽、南旭众人还未离去,又添了鸾凤国众人,好不热闹。 “哥哥,这儿就是皇宫啊,可真大。” 身着雪白衣裙的女子面遮轻纱,朝着一旁的墨衣男子笑道:“咱们鸾凤国的皇宫有这么大么?” “差不了多少的。”尹默玄冲着她笑道,“良玉,这里是皇宫,皇宫之内规矩较为多一些,不比宫外,因此,在皇宫之内你不可太过闹腾,要安分些,你若是想要走出这个院子,必须有雪枫带领,不可擅自离开。” “知道了。”尹良玉笑道,“这皇宫里的房子实在是太多,看得我有些眼花缭乱,要是没个人带我,说不定我就迷路了呢,我刚才听人说,咱们现在住的这个宫殿,还有其他几国的人。” “不错,皇宫之中,总会有供异国客人居住的地方,这儿就是了。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去御花园逛逛,可别去其他宫,省得与其他宫的主人发生不愉快。” “哥哥说的,我都记下了,我绝不会乱跑的,那么现在我可以带着雪枫去御花园玩了么?” “现在为兄也有空,为兄陪着你一起去罢。” “好!有哥哥看着我,我绝不会犯错的。”尹良玉笑着。 尹默玄便领着她朝着听风阁外走去。 再说凤云渺,才从仙乐宫内溜出去,远远地就看见了尹默玄二人的身影,看二人所去的方向,应该是御花园。 凤云渺略一思索,便又折返回颜天真的寝宫之内。 “云渺,你怎的又回来了?” “方才溜出去的时候,被我看见了尹默玄和尹良玉,他们去的正是御花园的方向,你是不是该去与他们来一场偶遇?让他们认识认识你。” “他们进宫了?!” “嗯,不妨去与他们先见见面,且看看,你给尹默玄留下的印象,会不会比他身边的那个傻子更好。” …… 御花园中,一盏盏宫灯高挂于树枝之上,照映着下方的花团锦簇。 许多不知名的花儿竞相开放,衬得周围的凉亭楼阁美轮美奂。 身着雪白衣裙的女子在这落英缤纷的园林内蹦蹦跳跳,欢快得如同一只白蝶。 “哥哥,这地方可真好看。” 她发出一阵如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伸展出了双手在原地转起了圈,雪白的裙裾飘扬。 那就在这样的时刻,忽的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嘹亮动人的歌声,音色清脆—— “风雪依稀秋白发尾 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泪 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 也去得完美——” 尹良玉身后的尹默玄听着这道歌声,微微一怔。 这声线,为何听起来也给了他一丝熟悉之感? 想到这,他连忙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约莫隔着七八丈之外的前方,一道纤细的红影晃动。 在这样寂静的夜,时不时的伴有清风,微风扬起那女子的裙裾,随着她的走动轻晃。 尹默玄就那么看着那女子,一步一步地晃动了过来。 近了些,再近了些,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视线依稀能分辨出那女子的相貌…… 他怔住。 那女子的身段纤细高挑,如同记忆中那般熟悉。 一身火红广袖长裙,一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另一手握一把孔雀羽扇,正慢条斯理地轻扇着小风。 那女子的五官极为精致细腻,琼鼻樱唇,额头饱满,长睫卷翘,一双丹凤美目眼角斜勾,分外魅人。 尹默玄低喃了一声,“良玉……” 又是一个良玉。 看着那缓缓走来的红衣女子,好片刻之后,尹默玄才收回了视线,转而望着此刻身边的白衣女子。 两个良玉。 不,应该是一真一假。 哪个真,哪个假?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呢?”尹默玄的身后,尹良玉转过了头,而就是这么一转头,也瞥见了不远处走来的那道红影,下意识地便望了过去。 尹良玉的视线接触到了颜天真的脸庞,眸底似是一震。 颜天真已经走近了,望着几尺之外那墨衣男子,客套般地展示了一个微笑,随即视线一转,落在他身后的白衣女子身上。 蒙着脸,容颜看得不大真切。 这女子同样有一双凤眼,肤色白皙,身形高挑纤细…… 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颜天真凤眼轻挑。 这就是那位良玉郡主了罢。 而就在下一刻,只见对面的白衣女子忽然冲到了墨衣男子身边,仿佛受惊了一般,挽住了他的胳膊,伸出一手指着颜天真,手指有些发颤,“哥哥,她……她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还穿红衣服,她是人吗,她是不是鬼呀!” 尹良玉一边说着,一边缩到了尹默玄的身后,手指紧紧地扣着尹默玄的衣袖,仿佛十分害怕。 正对面,颜天真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望着尹良玉的反应,她装作纳闷道:“这位姑娘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我穿这身红衣服怎么了?为何要说我像鬼呢……” 尹默玄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望着正对面的红衣女子,思索了片刻,才道出了一句话——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颜天真,颜色的颜,天真可爱的天真。”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轻扬,“公子,你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古怪,还有你身后的姑娘,为何她看到我要吓成这般模样。” “哥哥,不要跟她说话,她肯定不是人,我们不理她了,赶紧走吧……”尹良玉说到这儿,便要拉扯尹默玄的衣袖。 “良玉,安静点儿,哥哥要与她说会儿话,你自己先去一旁玩罢。” “哥哥,你怎么能和她说话?她怎么能和良玉长得一模一样!哥哥你不能理她啊,她肯定不是人的,她会害我们……” 尹良玉说到这儿,声线都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这位姑娘,你老说我是鬼,这就让我有些不能理解了。本姑娘活到这么大,可从来没有人说我像鬼,你说我不是人?的确也有人这么说呢,人家是说我好看的不像个人,像仙。” 颜天真说到这儿,眉头轻挑,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了尹良玉身前,“听姑娘的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说我与你长得很像?这我就觉得有些好奇了,不知姑娘可否摘下面纱,让我一睹容貌?” “你走开,不要碰我!”尹良玉眼见着颜天真走近了,连忙退到了尹默玄的另一侧,“哥哥,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尹默玄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红衣女子给他的感觉,与良玉倒是有些相似,却又不太相似。 她的笑容也是那么张扬明媚,与良玉笑起来一样好看。 但是她比起良玉,更多了一丝不羁与洒脱,良玉比起她,多了一份傲慢。 这红衣女子,比起他此刻身旁的这位良玉,倒是更像以前的良玉一些。 但他依旧不能因此判断真假。 一个人若是失忆了,性格大有改变也是属于正常,一个人若是想要伪装另一个人,刻意模仿她的神态,也不是做不到的。 “哥哥,我们走吧……”身旁的人依旧在催促着他,似乎对靠近的红衣女子十分排斥与反感。 颜天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这位姑娘,你如此害怕我,只是因为我与你长得相似么?世界之大,人有相似是属于正常的,你反应何必这么大呢?” 颜天真说着,转而望向了尹默玄,冲着他淡淡一笑,“这位公子,可否让我看看你家小妹的容貌?” 尹默玄望着她,道:“好。” 不管谁真谁假,见面总归是要见的。 想到这,他转过身,伸手便扯下来了尹良玉的面纱,让颜天真看清了她的容颜。 颜天真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望着对面的女子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容貌,心中自然是觉得没什么惊奇了,面上却还要装作大惊小怪的模样。 “这这这……” 颜天真也伸手指着对面的白衣女子,颇为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是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尹良玉反驳,“哥哥说了,我没有姐妹,你是不是鬼,你若不是鬼,你肯定是假的!假的!” “你他大爷的才是假的呢!” 第112章 成为美人的代价 颜天真也颇为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行了!”尹默玄低喝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你们可否先静下心来?这般吵吵闹闹,若是引来了人旁观,岂不是闹笑话?” 尹默玄此刻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一模一样的良玉站在他的眼前,两人都没有属于良玉的记忆,身形与容貌上却又没有任何破绽,这让他该如何分辨得出来。 他也不能训斥她们二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她们吵起来,他更不晓得应该帮哪个。 此刻,尹默玄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丝无奈感。 “哥哥,你听到了么?她在骂人,还骂得如此难听。”尹良玉扯着他的袖子,语气有些气恼,“她骂我,哥哥,你怎的都不帮我?你白日里还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良玉,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这位姑娘,你的行为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恶人先告状。”颜天真轻摇着手中的羽扇,嗤笑了一声,“不知道谁先骂谁,此刻还有脸委屈,你有哥哥撑腰了不起了?我想你兄长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该晓得谁对谁错。” “哥哥,她……” 尹良玉还试图在说些什么,尹默玄却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良玉,先别吵了,为兄要与这位姑娘说几句话,你不可再干扰,否则为兄也要不高兴了。” 尹默玄说到这儿,难得绷起一张脸。 “那哥哥就不帮良玉出气了么?”尹良玉咬着唇,神色又是气恼,又是委屈。 “良玉,哥哥虽然待你好,但你要晓得讲理,方才是你先骂这位姑娘,为兄又有什么理由帮你去教训她?” “我……” “好了,你先别说了,也别再闹腾了。” 尹默玄说到这儿,轻轻扯开了尹良玉揪着自己袖子的手,随即转头望向颜天真。 “颜姑娘,我能否与你谈谈?” “好啊,正巧我也满腹疑问。”颜天真说到这儿,羽扇指着不远处的凉亭,“咱们去那儿说话可好?” 尹默玄应了一声好。 尹默玄正要走开,身后的尹良玉又不依不饶地揪住了他的衣袖,“哥哥,你……” 忽有一道细小的破空之声划过气流,尹默玄敏锐地捕捉到这声音,连忙循声望去,看到的便是一粒小石子疾射向尹良玉的后肩—— 尹默玄并未出手拦截那粒小石子。 因为他晓得,这石子所携带的力度足以把人击晕。 余光瞥见一抹海蓝色的影子,他晓得这出手的人是凤云渺。 尹良玉被石子击中,未说完的话,便哽在喉咙里,两眼一翻,身躯栽倒。 尹默玄伸手扶住她倒下的身躯。 “真是聒噪,吵吵闹闹个没完没了。”空气中响起一道清凉的男子嗓音,慢条斯理,“王爷还真是好耐心,若是换成本宫,敲晕了省事。” 凤云渺先前嘱咐颜天真来这御花园内,他离开了仙乐宫之后,也一路慢条斯理地晃悠了过来,远远地就看见了天真似乎是和尹良玉发生了争执。 走得近些了,听着那尹良玉叽叽喳喳,让他只想对着她照头一棍子。 跟只青蛙似的聒噪。 即便那尹良玉是真的只有孩童的智力,他的耳朵也受不得这样的吵嚷。 若她是假装出来的,那么不得不说,她装疯卖傻实在成功,将一个任性孩童该有的模样表演得淋漓尽致。 “太子殿下。”颜天真朝着凤云渺淡淡一笑,问了声好,“太子殿下刚才称呼这位公子——王爷?” “不错,这位是鸾凤国的摄政王殿下。”凤云渺慢条斯理道,“现在没有人吵闹,你们二人可以好好谈谈了,本宫就不打扰你们说话。” 凤云渺说着,便转身走开了。 尹默玄将二人那状若生疏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倒是有些讶异的。 原本还以为,那南旭太子和这颜天真很熟悉,如今看来,凤云渺并未将良玉一事对颜天真说明,否则颜天真见到良玉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 那么之前,他测试容貌测试尺寸,都是在颜天真不知道的情况下? 想到这儿,尹默玄望着颜天真脸上那涂抹着膏药的地方,道:“本王方才没注意看,这才看见颜姑娘的伤痕,颜姑娘这是怎么弄的?” “不知啊。说起这脸上的伤,我便觉得郁闷,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兴许是睡觉的时候太不安分,不慎被什么东西刮伤了,好在伤口也不大,不至于破相,过两日就好了。”颜天真说到这儿,伸手抚着脸颊,脸上挂着郁闷。 她一贯擅长演绎面部神色,她这么一说,尹默玄自然是没有怀疑,只当凤云渺是悄悄下手的。 “王爷,站着累,咱们去坐坐吧。”颜天真说着,转过了身,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她与凤云渺很熟悉。 否则怕这位摄政王殿下心中会疑神疑鬼,觉得她与云渺串通一气来害他妹子。 在外人面前,以她如今的身份,可真不能跟云渺太亲切,必须保持着疏离客套,才不会落人口舌。 到了凉亭里坐下,尹默玄也扶着尹良玉靠在了凉亭边的柱子上,这才望向了颜天真。 “颜姑娘,本王想问几个唐突的问题。”尹默玄说到这儿,顿了顿,道,“颜姑娘可晓得自己的身世?” 他这问题一出,颜天真面上一怔,“王爷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 说到这儿,他望着尹默玄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狐疑与警惕。 “颜姑娘切莫误会,本王没有什么不良意图。颜姑娘你也看见了,你与本王身边这位姑娘,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 “你身边的这位姑娘,不就是你妹妹么?” “还……不能确定。” 此话一出,颜天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王爷,你可真有意思,什么叫做不能确定?” “她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本王只能说,她有一半的可能性是。”尹默玄说到这儿,目光锁定颜天真的脸庞,“而你,也有一半的可能性。” “哎呀,我的天呐,王爷可别吓我。”颜天真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只是一介歌女。” 尹默玄追文道:“颜姑娘出身平民家庭?” “额,不是。”颜天真说到这儿,垂下了眼,脸庞上泛起失落之色,“我不晓得自己是从哪来,也不记得父母亲人,我只有近三个月的记忆,在这之前,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的。” 尹默玄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又道:“那么自颜姑娘有记忆以来,是在什么地方?接触的第一个人又是谁?” “在……青楼。”颜天真稍作停顿,又道,“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老鸨,她冲着我骂骂咧咧,骂我不接客就是断她的财路,我被他们追赶着到了窗口处,拍开窗户便直接跳下去了,而就是这么一跳,砸到了我们陛下,之后就被带到这宫里来了。” 尹默玄听到此处,目光豁然一凛,“你竟被人卖去那种烟花之地?你可知是谁卖你?” “不知啊,我若是知道就好了,让我知道是谁,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了喂猪。” “你脱身之后,可有去质问那老鸨,当初是谁将你卖给她?” “问是问了,可惜并没有得到什么结论,老鸨只说了是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与她做了交易之后便离开了,想想也是,做坏事的人总是喜欢遮遮掩掩。” 尹默玄静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关于从前的事,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么?哪怕有些残存的画面也好。” “王爷,我倒真是很希望能记起来,可我想多了会头疼。” 颜天真说到这儿,朝着尹默玄笑了笑,“虽然我失去了好多记忆,但好在我还懂得如何唱曲跳舞,或许我从前便很能歌善舞,这种本能保留了下来。” “良玉也是,歌声动听,舞姿优美。”尹默玄说到这儿,望了一眼晕倒在身旁的女子,“你们二人的声音真是太像,她的身姿也很柔软,不过,她已经不懂该怎么唱曲,怎么跳舞。” 尹默玄说到这儿,目光之中划过一缕思索。 此刻他身边的这个女子,保留了良玉的喜好,尤其在饮食方面,与从前的良玉一模一样。 而坐在对面的颜天真,保留了良玉的本能,能歌善舞。 一个人失忆之后,习惯或许会保留下来。 本领也或许会保留下来。 习惯可能被遗忘。 本领同样可能被遗忘。 这…… 让他不晓得该如何分辨。 颜天真将尹默玄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觉得,这位摄政王殿下八成是纠结死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其实…… 她自己也觉得纠结。 似乎—— 除了幕后黑手之外,目前没有任何人知道答案。 空气忽然变是寂静了。 直到一声清朗的女子声音响起—— “殿下,郡主!” 尹默玄和颜天真齐齐循声望去,呼喊之人正是雪枫。 雪枫正朝着凉亭内的三人走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见了颜天真的容颜,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迅速奔至凉亭之内。 她的目光盯在了颜天真的脸庞上,打量了好片刻,才道了一声—— “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尹默玄有些无奈地朝着她笑了笑,“你可分辨得出来?” 雪枫摇头。 “这位姑娘是……”颜天真望着雪枫,唇角挂着一丝礼仪般的微笑。 这个黑衣女子,她其实见过的。 犹记得不久前的一次,与花无心在千里香烤鸭店雅间之内,她坐着靠窗的位置,从窗户里头往外看,正看见这女子在街道之上,对着一名登徒子使用“分筋错骨手”。 据花无心说,这门功夫挺残忍,而这个女子,性格有些狠辣。 “这是我的随行女官,雪枫。”尹默玄朝颜天真介绍着,随即又朝着雪枫道,“这位姑娘姓颜。” “颜姑娘。”雪枫冲着颜天真淡淡一笑,打了声招呼之后,才朝着尹默玄道,“殿下,我刚才做了两道郡主爱吃的点心,正打算叫你们回去呢……郡主这是怎么了?” “方才要与这位颜姑娘谈话,良玉太吵了,便将她打晕了。”尹默玄说到这儿,站起了身,“那我们这就回去罢,颜姑娘,失陪了。” “王爷慢走。” 眼见着雪枫背起了那尹良玉,随着尹默玄离开了凉亭。 颜天真依旧拿羽扇慢条斯理地扇着小风,一声轻叹,自唇间逸出—— “唉,要是这世道有验DNA技术就好了。” 可惜,目前这个世道没什么验证血缘关系的法子。 滴血认亲那是扯淡,这世道也不流行这法子。 真是希望能快些得出结论。 …… 冷月高悬,洒下了一地的月辉。 “怎么样怎么样?我那验证人皮面具的法子管用么?” “两个人验出来都是真脸,你让我该如何分辨?” “这……见鬼了都,没理由啊。莫非冒牌货用的不是人皮面具?除了人皮面具之外,还能有什么易容换颜的法子。” “你问我,我去问谁。” “你别瞪我呀,我这法子基本是靠谱的。”花无心接收到凤云渺清凉的视线,撇了撇嘴,“可能是你下手的力度把握得不够好?” 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阴凉的笑容,“要不你去试试?” “算了算了。”花无心的眼角有些抽搐,“容貌一样,个头一样,身形一样……这是双生姐妹花么……可是那良玉郡主确确实实没有姐妹,我怎么越想越觉得心里瘆得慌。” “有什么好瘆得慌,是人又不是鬼。” “我只是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二人正说着话呢,忽听远处响起几道女子高亢的尖叫声—— “啊——” “这么回事?”花无心立即从椅子上起了身,“我怎么听到了好几声尖叫。” 正对面,凤云渺也起了身,“出去看看。” 话音落下,二人便齐齐迈出了屋子。 才走出了院落,就瞥见前方几丈之外人头攒动,约莫有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围在一处,不知在议论着什么,而人群边上,三名小宫女蹲着哭泣,有人脸色发白,全身颤抖。 花无心越发觉得好奇,走得近些了,才听到那群侍卫的议论—— “这死得可真惨啊。我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死者。” “可不是么,这模样怪瘆人的,也不知是死了几天,奇怪的是,这两日的太阳也不**,能把人晒成这么干瘪?” “这哪是太阳晒的,依我看倒像是被吸干了血,你看她干瘪得……” “诸位让一让让一让,贫僧看看……”花无心扒拉开了人群,总算是看清了地上的东西,这么一看,唇角剧烈一抽—— “我的个娘……” 地上躺着的,是一名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说是死状凄惨一点都不为过,浑身干巴巴,暴露在衣裳外的肌肤都是皱着的,就连面部也都有些凹陷,几乎都无法判断具体年龄。 这具尸体看上去……似乎很没有水分的模样。 干枯。 凤云渺也走进了人群之内,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桃花美目之中划过一丝讶异。 皇宫之中出现这样的命案,还真是少见。 凤云渺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薄如蝉翼的手套,那手套也不知是以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当真很轻薄。 将手套套在了手上,他俯下了身,伸出两指,探向了死者的脖颈。 一旁的众侍卫见此,都晓得凤云渺是在验尸,无人出声打扰。 “虽然浑身干瘪,但肌肤还是有些温度的,不是死了好几天,是今夜刚死的。” 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试探般地在那肌肤上按了按,道,“这个女子似乎是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因此看起来倒像是暴晒过后的干尸,肌肤触感僵硬。”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一众侍卫哗然。 “抽干了全身的血液,怎么会有这样的杀人方法?” “听起来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不应该说是抽干,应该说是——吸干。”凤云渺说话间,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死者脖颈后的肌肤,“这脖颈后方有伤口,参差不齐,像是牙印,她是被人吸干了浑身血液而死,这个宫女是谁宫里的,可有人能辨认得出来?” “回太子的话,小的们方才在这附近巡逻,是听见了这三名宫女的惨叫声才赶来,得问她们。” 一名侍卫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旁边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宫女,道:“你们三个,是不是认识这宫女?” 其中一名小宫女颤声道:“她是跟我们一起做事的,在这太平阁之内服侍异国使臣们,她叫兰香,平时是与我们住在一起的……” “问她们也是得不到什么结论的。”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此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仅凭一句干枯的尸体,摸不到任何线索,你们或许可以找个仵作来具体验一验,没准能获得什么讯息呢。” 凤云渺说到这儿,便转身迈步离开。 这北昱皇宫之中,竟然还有吸人血的怪物? 有意思。 …… 仙乐宫。 颜天真在庭院之内吹够了凉风,便从藤椅之上站起了身,准备回寝殿之内去休息。 寝殿的门是半掩着的,她才伸手推开了门,一只脚才跨过了门槛,忽觉得腰间一紧—— 随后整个人被带着一个旋转,站定之时,背部已经抵在了门板上。 同一时,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鼻翼间萦绕着熟悉的气息,颜天真就晓得了此刻来的人是谁。 卧房之内没有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不清身前人的轮廓。 “云……” 她正想说话,哪知才张开口,便有柔软清凉的物体覆在了唇瓣上,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凤云渺的唇。 这个家伙,一来就抱着她啃,还真是不客气呢。 唇瓣厮磨,柔情蜜意。 “今夜我又来陪你了。”凤云渺撤开了颜天真的唇瓣,而后一个俯身将她横抱而起,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榻边,将颜天真放下,往床的里侧推了推。 空出了半张床的位置,他便躺在了她的身侧。 “怎么,夜里不与我一起睡,就觉得空虚寂寞冷了是么?”颜天真平躺在榻上,悠悠道。 “是呢,给你暖榻,高兴么。” “我高兴得很。”颜天真在黑暗之中翻了个白眼,随即朝着凤云渺所在的位置挪了挪。 黑暗中与云渺面对面,虽看不清他的脸庞,却可以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喷洒。 鼻翼间有浅浅的淡香萦绕,那是属于凤云渺身上的气息,好闻的同时,又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安心,此刻周遭的空气寂静,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颜天真在这一刻觉得,若是以后的每一日都能如此,倒是极好。 每一日都能与凤云渺相见,每一夜都能与他同榻而眠,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入睡。 想到这儿,颜天真抬起了手,手指摸索到了凤云渺的脸庞,慢条斯理道:“有云渺你夜夜给我暖榻,我兴许会——沉迷男色,日渐消瘦。” “与我在一起,不会让你瘦下去的。”凤云渺轻笑了一声,抬手握住了颜天真的手。 “好了,不**了,我跟你说正经的。”颜天真收回了手,靠向了凤云渺的胸膛,慢条斯理道,“今日在御花园里见着了那位郡主,啧啧,你说她一身傻气,我赞同。” 颜天真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云渺,你也知道我是挺会演戏的,今日我看那良玉郡主,她的表现的确像是个心智不全的孩童,初见我时,似乎大为震惊,仅凭着这个神情也不能说明什么,她口口声声说我像鬼……” “我远远地就看见了你们二人在起争执,她似乎对你极为排斥反感。”凤云渺说到这儿,轻掐了一下颜天真的腰肢,“她面对你的时候,可有表现出心虚?” “这倒是没有,他从头到尾都在骂骂咧咧,一口一个——哥哥,我们走吧。哥哥,她是鬼呀。哥哥我好怕呀。” 颜天真模仿着当时尹良玉的口气,末了,添上了一句,“若她真的是在演戏,而且她演得是一个智障,那么她演得非常成功,其实要演出智障的模样不难,只需要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再聒噪一些,要多烦有多烦,落在他人眼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智障,这可真不好拆穿。” 凤云渺听得笑出了声,“如此说来,连你都看不出来了。” “她看起来真的像个任性的智障孩童啊,这我能说什么,没准人家真的失忆了。”颜天真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容貌能伪装倒是不觉得奇怪,我最纳闷的是,这身形应该如何改变呢……” “这一点,我也有些想不通。”凤云渺沉吟片刻,道,“你们二人身躯各个部位的尺寸,实在太相似,几乎没有多少误差,据雪枫说,良玉郡主是怎么吃都不发福的,因此,这身形在几年之内基本是不会改变。” “我不相信这世道会有这么发达的整形技术……”颜天真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云渺,明日用过早饭之后,咱们宫外相见罢,我忽然想到了一位擅长剥人皮的专家,此人极度自以为是又臭美,还有那么一点点变态,说不定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帮助。”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的话,一时好奇,“擅长——剥人皮?” “嗯,一个怪胎,先前我险些在他那吃了亏,不过多亏了你给我的暗器,最终还是他吃亏了,我略施小计,便让他乖乖听话了,不过这个家伙的本事倒也不小,我若是独自去见他,就怕有些不安全。” “有我在,必定安全。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想见识一下此人。” “他是个怪人,十分擅长美容保养化妆,且对人皮面具有浓烈的兴致,或许他还知道其他破解易容术的法子。此人就在佳人阁之内,与妙衣坊相邻。” “如此甚好,明日我们就去见一见这人。”凤云渺说着,揽紧了颜天真的腰身,“睡罢。” “嗯。” 颜天真应了一声,靠在他的胸膛之上,闭上了眸子。 …… 第二日的黎明到来,颜天真睁开眼时,凤云渺已经不在了。 颜天真用过了早点之后,便直接出了宫。 依旧是有宫女跟随着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办事,让她们在楼下等着就是。 马车在佳人阁之外停了下来,颜天真下了马车之后便直奔佳人阁内。 她才一踏入店门,立即便有侍女迎了上来—— “姑娘,您……” “劳烦帮我去通报一声你们店主,我是给他送东西来的,告诉他我姓颜。” 侍女怔了一瞬间,随即笑道:“那好,请姑娘稍候片刻,待我去通报一声。” 眼见着侍女上了楼,不多时,便又见她下来了。 “姑娘请随我上来罢。” 颜天真听闻此话,朝着店门外瞥了一眼,随即唇角轻扬,随着那侍女走了。 同一时刻,佳人阁之外—— “云渺,咱们现在就进去么。” 花无心今日原本是在大街上闲逛,偶遇凤云渺,听他说是要来找一位擅长制作人皮面具的怪人,便也起了兴致要跟来。 “不走大门。”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天真每回出宫,背后都跟着两牛皮糖,委实烦人,咱们绕过她们,从佳人阁后院潜入,反正那怪人也受天真的控制,闯了他的院子也无妨,看他敢说什么。” “也行。” …… 颜天真踏进史曜连的屋内之时,看到的便是他举着镜子在——描眉。 “臭美的,每回见着你都是在打扮,弄得这么风骚是要给谁看?” “我自己看着喜欢就好,你总不能连这点都要干涉,听手下的人说,你是来给我送点东西,是不是要给我送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呀?”史曜连放下了眉笔,转头朝颜天真淡淡一笑。 而就在下一刻,忽听窗外有异响—— “啪”的一声,半掩着的窗户直接被人拍开,两道人影就那么从窗外跳了进来,一青一蓝。 史曜连当即目光一凛,望向那两人—— “哪来的混账东西,敢闯本公子的卧房!” 可当他看清了两人的容貌时,面上的怒气却顿时化为了怔愣。 乖乖…… 穿蓝衣的这位…… 又他娘的长得比他好看! 看上去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别恼,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我带他们来跟你认识认识。” 与此同时,凤云渺的目光在房屋的四周扫了一遍。 这间卧房,装潢以深紫色为主,桌子椅子柜子、幔帐地毯珠帘……满目的紫。 瓶瓶罐罐摆了一屋子,柜子上几乎就没有书,都是些胭脂水粉模样的盒子。 凤云渺开口,音色清凉,“娘里娘气。” 花无心也接了一句,“骚里骚气。” 颜天真闻言,挑眉笑道:“他就是这样的,你们不必讶异。” “娘气?骚气?” 史曜连听着这样的评价,当即眉头一拧,起身朝着凤云渺迅速出手! 身影如一道轻烟般闪到了凤云渺身前—— 早在他行动的那一刻,凤云渺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抬手接住他袭来的手,将他的内力化去了大半,再抬脚,一脚踹向他的腿! 史曜连被这么一踹,连续后退几步,这么一退便撞到了柜台,将一个瓷罐给撞了下来。 瓷罐倒在了地上,盖子也掉了,从里头爬出来一只黑色的小东西。 颜天真瞅了一眼,那小东西犹如七星瓢虫一般的个头,颜色倒是挺鲜艳。 那只小虫子爬到了凤云渺脚边,凤云渺抬起靴子便要踩下去。 “别踩别踩!那是我的美人蛊啊啊啊!” 凤云渺听着这话,面上浮现一丝嫌恶,“蛊虫你还给它起这么骚包的名字?” 史曜连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名字不骚包,它的作用,原本就与它的名字贴合。” “此话怎讲?”颜天真有些好奇了。 “美人蛊,顾名思义,为了制造美人而生,听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它实实在在具备这样的妙用。” 史曜连说到这儿,将那只蛊虫抓到了手中,指腹轻轻抚摸着蛊虫的头,慢条斯理道:“别看它个头小,吃东西可厉害着呢,你猜它的食物是什么?是人体油脂与血肉,它吃下去后,顶多只能消化一成,剩下的九成,要排出体外,用吐出来的方式而排出。” 颜天真道:“蛊虫既然是寄居在人体之内,那么它排出的东西……岂不是也全排到人体内了?” “不错,它排出的东西才是有大妙用,饲养美人蛊的人,可以靠着特定的笛声来给蛊虫下达指令,可命令蛊虫进食,也可命令蛊虫排出。这样的方式,可用来改造人的体型。” “改造体型?!”颜天真顿时觉得惊奇。 “不错,个头是改变不了的,因为骨骼已经固定,但改变身体其他部位就不算难事了。假如此刻有一腿粗胸小的女子站在我面前,她若是告诉我想要塑形美体,我便可以让蛊虫吸食她腿上的油脂与血肉,从而减少她腿部的围度,而后,蛊虫吸食的东西,可以转移到她的胸上,如此一来,是不是达到了美体效果,呵呵……” “我靠。”颜天真抽了抽唇角,“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一个人若是想要改变体型,借用美人蛊,可以改变胸腰臀的围度尺寸?!” 这世道竟然存在如此不可思议……又有些变态的法子。 这下子也就能解释了,为何她与尹良玉的身形会完全一样。 两人之中,必有一人使用了美人蛊,照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形而做改变。 “改变这些尺寸当然是不成问题的,胸腰臀都是长肉的部位,把油脂血肉换一换即可,不过——要改变的地方多,需要的蛊虫也就越多,以达到平衡状态,光是靠一两只不能达到目的。只因美人蛊在人体内的行动极为缓慢,一旦打入人体,就没有办法取出来了。” 颜天真追问道:“那么,靠着美人蛊来改变容貌,很难么?” “非常难。改变身形倒还好说,不就是把油脂与血肉换来换去么,不算难事,但若是改变容貌,那可是精细活。非常精细又长久的活,要控制每一只蛊虫的吸食量与排出量,在容颜上做修改,容貌越是精致的,难度越大,没有个把月根本就无法完工。” 史曜连说到这儿,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且这过程十分痛苦,你想想,十几只蛊虫在脸部肌肤之下穿梭,过程有多久,这脸就得痛多久。使用美人蛊的人,以塑形美体居多,不过短短几日的事,改变容貌那着实是煎熬,忍受几个月甚至长达半年以上的痛苦,得到的容貌还不能长久。”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不能得到永恒的美貌?”颜天真额头上的筋抽动了一下,“那这美人蛊还有何意义?” “你以为呢?美人可不是这么好当的,想做美人,就要付出这些代价,还是人皮面具省事些,可惜人皮面具是假脸,再如何漂亮也不是自己的脸,而被美人蛊改造过后,那就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脸庞。” 史曜连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不过,这后续的保养工作十分麻烦,你想,蛊虫在不工作的时候,也是需要进食的,虽然吃得不多,但那么多蛊虫一同进食,会对人体造成消耗,因此,有消耗自然要有补充,否则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需要补充什么,才能填补蛊虫造成的消耗?” “喝血。”史曜连慢条斯理道,“要喝新鲜的人血哦,每隔五到七日,必须喝一回血,最多不能超过七日,否则身体会出现异样,不及时补充新鲜的血液提供蛊虫需求,美丽的容颜与身体便会开始干瘪,因为缺血缺水,反而会变得比原来更丑。” 史曜连此话一出,颜天真静默了一瞬,随即便是毫无预警地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史曜连见颜天真忽然笑得如此癫狂,一时有些不解。 他说的事儿很好笑么?何至于让她笑成这样? 难不成她还拿来当笑话听? 史曜连不明所以,凤云渺与花无心却晓得颜天真为何大笑的原因。 颜天真从不需要吸食人血。 因此,史曜连这话一出,便能确定以及肯定—— 颜天真的容貌,乃是真实,毫无经过改造。 那么另一位良玉郡主…… 不,她已经不能称之为良玉郡主。 应该称之为——冒牌货。 “照你这意思,一个人若是想从头改造到脚,从容貌改变到身型,究竟需要消耗多少只蛊虫?”花无心说到这儿,咽了一下口水,“我怎么听着觉得怪恶心的……” “据我估计,恐怕得要三五十只,能用得起这么多美人蛊的,真是有钱。”史曜连轻描淡写道,“想想还觉得挺心疼这样的人呢,虽然拥有如花容颜与美体,但这副皮囊之下,却寄养着数量半百的蛊虫,她等于变成了一个养蛊虫的漂亮容器……” “呕——” 花无心终究是听吐了。 “喂!你要吐出去吐!别吐本公子房间里!” 这一头花无心在呕,史曜连在骂,另一边的颜天真已经笑倒在桌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题外话------ 昨天看了评论区,看了群,不少妞说看女配碍眼要养文? 好吧╮(╯_╰)╭,那给不养文的发个小福利—— 本章发布之后,抢楼留言前二十名正版读者,奖励100潇湘币~ 注:童生等级之下不予奖励,评论说要养!文!的!不予奖励。哼哼哼哼哼!重复楼层跳过。 依旧是拼手速哒。 第113章 她才是郡主! 史曜连:“……” 不得不说,颜天真这一笑着实笑得太开心,笑到后头都有些岔气。 “我不就是跟你们说了一下这美人蛊,你至于笑成这般模样,还笑得打嗝了都。” 史曜连颇为不能理解的道了一句。 而凤云渺身侧的花无心依旧在低头干呕。 “要吐出去吐。” 凤云渺斜睨了一眼花无心,随即站得离他远了些。 倒不是他为了史曜连的地盘考虑,而是他如今在这个地方,便不想看到一些令人作呕的事,看着他人欲呕吐的模样,他这心中也有些犯恶心。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不去想这事便好……” 花无心好不容易缓过来神,伸手抚着喉咙顺气,“这世上能让贫僧犯恶心的事儿还真不多,这算是一件了,我一想到那副美丽皮囊之下的情景,我就……” “行了别说了,一会又要吐。”凤云渺将花无心的话打断,随即迈步走到了颜天真身侧,“你也莫要一直笑,小心笑岔气了。” “已经有点岔气了……嗝!” 凤云渺:“……” 这笑得委实也太过了些。 原本他们今日来到这佳人阁,为的就是跟史曜连打听关于易容一事,原本想要讨教他有什么更高超的易容术,却没想到还不等他们提问,史曜连便道出了美人蛊的作用。 “云渺,多亏了你踢他一脚,让他将装着蛊虫的罐子打翻了,否则,咱们也不会这么快知道——嗝!” “从现在起,你还是少说两句话罢,下次别笑得这么猖狂了,虽然此事挺值得开心,我却不会笑成你这般模样。” 凤云渺说到这儿,将手伸向了桌子中央的茶壶,给颜天真倒了一杯茶水。 “多喝点儿水,或许就不会打嗝了。” “我说,颜姑娘你今日登门拜访,又跟我手底下的人说要给我带点东西,难道不是为了要给我三尸脑神丹的解药?” “不急不急,离发作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嗝!” “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做甚?”史曜连慢条斯理道,“还一来就这么多人,这两位一上来就贬低我。” 史曜连方才在凤云渺手中吃了亏,心中晓得自己不是对手,这会儿气焰倒是下降了不少,不再如起初那般嚣张。 与凤云渺的较量虽然只有一招,却已经分出了胜负。 对方的内功比他高深些,这也就注定了在交手的时候,他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这三个人往他屋子里这么一站,对他而言几乎真的没有半分优势,他只能选择和颜悦色了。 “阿弥陀佛,贫僧可不是刻意要贬低施主。”花无心这会儿倒是又装起了正经,双手合十道,“贫僧只是听说施主你精通易容术,恰好贫僧也对这门手艺感兴趣,便跟着过来见识一番,未料到施主的香闺如此特别,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史曜连:“……” “花无心,你可还记得昨夜咱们在听风阁之内见到的那一具女子干尸?”凤云渺轻描淡写的声线自空气中响起。 “我自然是记得的,当时便觉得,皇宫里头发生这样的命案实属稀奇。这会儿想想,几乎可以断定吸干那女子血液的人是谁了。” 花无心顿了顿,道:“与方才这位施主所说的话联想在一起,那位死去的宫女,想必就是做了良玉郡主的补品,哦不对,应该说是做了那冒牌货的补品。” “她昨夜才补过一次,接下来这四五日她必定是能过得安稳,若是下一次她又想补充血液,咱们不给她补充的机会,你觉得会如何?”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阴凉的笑意。 “没有补品,必定就原形毕露。”花无心笑道,“这下子你可算是开心了吧?方才颜姑娘笑得那么猖狂,我这心里就清楚,她的内心坦荡,毫无半分心虚,她才是货真价实的良玉郡主,若不是因为颜姑娘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也就不会被人雀占鸠巢了。” “即便她没有笑得如此猖狂,我也相信她是。”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抚上颜天真的头,“我的天真看上去的确更像个郡主。” 话说到这,他忽然凑近了一分,薄唇凑到了颜天真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线,低喃道:“我天天都亲你,你若是喝人血,还能不被我知道么。” 颜天真:“……” 略一思索,她也低声道了一句,“我要是真的喝了人血,漱口漱个几十遍,你还能知道?” 凤云渺语气依旧轻描淡写,“相信我的判断,通过亲吻你,我能晓得你在最近一个时辰之内都吃了什么东西,你漱口也没用的,你若不信,我们下次试试?” “好啊,我下次就吃生姜大蒜!” “你随意。”凤云渺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只差那么半寸的距离便可以咬到她的耳朵—— “那我吃糖可好?” 颜天真顿时无言。 这一招咬耳杀,她都还没开始教他,他也不知从哪学来的…… 无师自通? 好吧,兴许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这一头的二人在咬耳朵,站在一旁的史曜连与花无心,自然是没听见他们两人说了什么。 可看着他们那腻腻歪歪的样子,想也知道必定是在说什么肉麻的话。 “云渺,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就不必再打扰这位公子……” 花无心说到这儿,站在一旁的史曜连忽然便是开口打断—— “云渺?他该不会是……” 史曜连望着那身着海蓝色锦衣的男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物。 “南旭国的那位太子?” 印象中见到凤云渺的次数只有两回,最近的一回也是在五六年之前了,依稀还能记得凤云渺那时稚嫩青涩的模样,当年凤云渺是不比他好看的,可真没想到,过了这几年的时光…… 凤云渺的容颜,已经出落得比他好看了。 难怪方才见到凤云渺的那一瞬间,觉得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没有想起来。 毕竟在记忆中被遗忘了五六年的人,哪能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凤云渺可真是……越长越好看啊。 史曜连盯着凤云渺的脸庞,似乎是想要在他脸上钉穿一个洞。 可恶的是凤云渺的功夫还比自己好…… 且,以凤云渺的身份,自个儿在明面上也不能把他怎样。 他最讨厌长得比他好看,又让他得罪不起的人! 凤云渺仿佛是察觉到了史曜连的视线,转头给予了寒凉的一眼。 “这帮不怀好意的看着本宫,心中是在想什么呢?” 史曜连收回视线,慢条斯理道:“没想什么呢,只是许久不见太子殿下,忽然见着了,便欣赏了一番殿下的仪容。” “云渺,你对他就没有一点儿印象么?他说他许久以前见过你两回的。” “对于无关紧要又太过平庸的人,我向来不会过多关注,认识我的人,自然是比我认识的人多。” 凤云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史曜连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作。 而下一刻,凤云渺又道:“把你的美人蛊给本宫一只。” 他的手指间缠绕把玩着颜天真的乌发,并没有看着史曜连,但这话却是朝着他说的。 “给你一只?”史曜连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东西很贵的,你去黑市打听一下价格便知道了,黑市还不一定有货呢。” 凤云渺也不与他废话,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更加清凉—— “给、不、给?” 这一字一顿的语句,其中不包含着威胁的言辞,却是无声地透露出了一种威胁与压迫。 史曜连:“……” 以他如今的处境,似乎没有机会说一句不。 “拿去!” 史曜连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那只美人蛊屈指一弹弹向了凤云渺的身上。 凤云渺抬手一抓,将那只美人蛊准确地抓在手心里。 “拿个盒子来装,否则你让本宫怎么带走。” “这屋子里有这么多盒子,你自己拿!” “你去挑个好看的来。” “你这是把我当下人使唤了?” “不是。”凤云渺顿了顿,道,“下人可比你贴心多了,不需要废本宫这么多唇舌,什么都会给本宫办好的,你没有资格与他们相提并论。” 史曜连的火气几乎要溢出来脑门。 “阿弥陀佛。”眼见此刻火药味较浓重,花无心插了这么一句话,“贫僧想到了一句俗语,恶人自有恶人磨,遇上比自己更恶的,贫僧建议妥协,不建议反抗。” 花无心此话,仿佛是给史曜连吃了一剂定心剂,史曜连平息下心中的火气,起了身去给凤云渺找罐子。 他还是不要再与这个人起争执了,否则指不定他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这种受人控制却又无法抗拒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颜天真一直不曾言语,眼见着史曜连此刻那憋屈的神情,脸上泛起一丝同情,“你犯不着太难过,我会给你安慰的,这个月的解药,连同下个月的解药,都给你了哈。” 颜天真说到这儿,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个瓷罐,倒出了两颗药丸放在茶盘上。 史曜连顿时也没了脾气了。 解药最重要。 有了解药,便不能在蹬鼻子上脸了。 凤云渺瞥了一眼茶盘上的两颗药丸,伸手拈起一颗,到鼻尖嗅了嗅。 枸杞、麦冬、干姜、炙甘草……都是十分普通的药材。 这药丸看起来并无特别,这些平凡的药材组合在一起,大多都是拿来治小病的。 凤云渺望向颜天真,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探究。 颜天真冲他挑挑眉,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那丝笑意颇为调皮,仿佛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一般。 凤云渺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道了句—— “淘气。” 那风骚的家伙显然是被天真给骗了。 什么三尸脑神丹,听上去似乎有点厉害,但其实就是……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药丸罢? 这风骚的家伙,看似对美容美体这一方面极为擅长,却连一些普通的药材都辨识不出来。 真好骗。 傻子。 “喏,给你找了个好看的盒子。”史曜连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下一刻,便见他走到了身前,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递了过来。 凤云渺将手中的蛊虫放入了锦盒中,道:“你方才说,这美人蛊一旦打到体内,就无法取出来了?” “嗯,只能进不能出,这也是美人蛊的一个特点,因此,使用了美人蛊的人,必须要考虑清楚,是否在未来的二十年之内都愿意喝血度过,哦,对了,美人蛊的寿命长达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便会死完了,因此,二十年过后,就不需要再有什么忧虑了。” 史曜连说到这儿,低笑一声,“二十年之后,这年纪也不小了呢,总之,在最青春貌美的那些年内,是挺不好熬的,总是难免会提心吊胆的,在一定期限之内不喝人血,会原形毕露的哦。” 颜天真道:“你先前说,原形毕露之后,身体会干瘪,越来越丑,那么若是继续喝血补充,还能恢复吗?” “可以啊。”史曜连悠悠道,“七日不喝血,身体就会产生异样,十日不喝血,身体会枯瘦干瘪到不成样子,脸部凹陷,肌肤泛皱,这都是被蛊虫反噬的后果,半个月之内,若是还不能补充血液,那就彻底完蛋。” “怎么个完蛋法?” “蛊虫会破体而出,身上千疮百孔,极其惨烈。” “噫……” “呕——贫僧还是先失陪了,你们慢慢聊……”花无心捂着嘴巴,转头便奔向房门外。 听史曜连讲这些恶心的事儿,他在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去想象那个画面。 一想下来,便觉得止不住一阵作呕。 谁能想到那张美人皮之下的情形,是如此多的蛊虫在效力。 在他看来,那女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该称之为怪物了。 “花大师还真是玻璃心啊。”颜天真望着花无心落荒而逃的背影,轻挑眉头,“听起来虽然恶心了些,但还不至于让我作呕,他光是听就受不了,要是那女子站在他面前,他岂不是得吓尿。” “他就是受不得丑陋的东西。当初我扮作丑男,那张脸也将他吓得不轻,如今那冒牌货,比我当初更加惨不忍睹。” “比起那张用蛊虫编织的美丽皮囊,我还是觉得画着满脸斑点的你更可爱些。” 颜天真说到这儿,低声道:“这要是不知情的人还好,若是知情的人,与那女子亲热……嗝!” “别说了,真膈应人。”史曜连在一旁怪叫了一声,“原本我还不觉得有什么,被你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膈应的慌,别说了,别说了,不说就不会想。” “呵呵呵……嗝!”颜天真原本还笑得愉悦,忽然又是一个嗝冲上了喉咙。 笑得太过分了。 …… 临近午时,有宫人入了听风阁,进了鸾凤国使臣所在的院落,替宁子初传话。 “摄政王殿下,今日午时,陛下设宴华阳殿,宴请远道而来的殿下以及郡主。” “本王知晓了,一定按时前去,请代本王向贵国陛下转达谢意。” 将前来通报的宫人打发走了,尹默玄望向了身后不远处的二人。 雪枫和尹良玉在庭院之内嬉戏,雪枫用黑巾蒙着双眼,双手挥舞着,尹良玉在她身周跑来跑去,让她捉不到她的身影。 尹默玄走了过去,朝着二人道:“别玩了,该准备去华阳殿赴宴了。” 雪枫听闻此话,摘下蒙眼用的黑巾,转头朝着尹良玉道:“郡主,咱们晚些再来玩罢。” “赴宴?赴什么宴?”尹良玉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之中带着好奇。 “就是——北昱国的陛下要请咱们吃饭,咱们得过去一趟。” “又吃饭,我今天已经吃了不少点心了,都快撑得吃不下了!”尹良玉撇了撇嘴,道,“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我想睡觉,你去就好了。” 尹默玄思索片刻,道:“也罢,你不去就不去了,那你就在这听风阁内好好休息,切莫乱跑。” 看她如今这不懂事的模样,若是去赴宴,只怕也会吵吵闹闹得不安生。 “好啦,我哪都不去,就在自己屋子里睡觉。”尹良玉说着,便转过了身,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了。 尹默玄带着雪枫赴宴去了。 偌大的庭院之内,一时只剩下尹良玉一人。 头顶上空,忽然响彻一道鹰的鸣叫。 尹良玉抬头,一只黑色的鹰儿映入了眼帘,只见那鹰儿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接着便是一个俯冲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 这只鹰儿,只有在确保周围无人的时候才会落下。 尹良玉抓过飞鹰,取下绑在它脚边的纸条。 摊开纸条,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揉皱在手心,抓起肩膀上的鹰儿,朝着半空中一扔,眼见着它飞离视线,逐渐远去,最终化作小点,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尹良玉这才转身回屋。 …… 湛蓝的天空之下,阳光映照着金黄色的琉璃瓦,显得格外辉煌。 瓦顶下方,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书写‘华阳殿’三字。 “朕这北昱国皇宫,今年算是最热闹的。” 华阳殿内,宁子初右手握着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酒杯,状若漫不经心道:“以往从没有在同一个月内,接待如此多的异国客人,这多国相聚的情况,以后怕是很难有了。” 坐在宾客席的尹默玄听闻此话,淡淡一笑,随即朝着宁子初遥敬了一杯,“相聚便是友,陛下,本王敬你。” 言罢,饮尽了杯中酒。 宁子初同样将手中的酒盏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尹默玄旁边的空位上。 那是给他妹妹良玉郡主准备的位置。 “朕邀请的不止是王爷,还有郡主,为何此刻只见王爷,不见郡主。” 宁子初原本就不在意尹良玉来或不来,有此一问也只不过是客套话。 尹默玄听着这问话,答了一句:“良玉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此刻正在卧房之内睡着,便没有喊她一同过来。” “若是不舒服,该叫个御医去看看的。” “多谢陛下的美意,良玉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兴许睡一觉就好过来了。” 二人正客套着,一名宫人走到了宁子初的身侧,朝着他低声道—— “陛下,颜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宁子初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今日的宫宴,他只邀请了鸾凤国人,其他几国的人在今日之前就已经宴请过,甚至请了不止一回,今日便懒得再跟他们客套。 而奇怪的是,今日颜天真竟主动跟他提出要在宫宴上献舞。 以往都是他叫着来,她才会来,少有她自己主动提的时候。 颜天真的原话是—— 她十分欣赏这个女权为主的国度,因此要献上舞姿来表达她的喜爱之情以示欢迎。 随她去了。 想到这儿,宁子初朝着尹默玄的方向道:“摄政王既是客人,便赏个脸,欣赏一下我北昱国美女的舞姿如何。” 尹默玄自然是笑道:“乐意之至。” 宁子初便朝着宫人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空气中便忽然响起了丝竹之声,是乐师奏乐了。 乐声才响起片刻,一名红衣舞娘踏进了大殿门槛,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右手一把孔雀羽扇遮着面容,迈着轻快的步子迈入了大殿中央。 看那把扇子,北昱国的臣子们便晓得是颜天真。 一身火红衣裙随着轻快的步伐摇曳,煞是好看。她随着琴师弹奏的丝竹之声而起舞,身姿轻盈若红蝶一般。 将手中的羽扇从脸上拿开,露出了那半遮掩的倾国姿容。 宾客席上,尹默玄与雪枫望着她,都有些发怔了。 这一刻似乎回到了从前。 曾经,鸾凤国的大殿之上,尹良玉便是一身红衣舞动摇曳,身姿柔媚无骨慵懒如猫,举手投足间尽是道不清的妖娆。 尹良玉能歌善舞,与她所熟悉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一点。 而就在二人怔愣之时,大殿中央的颜天真开个口,音色清脆落出谷黄莺—— “如果红颜,命不曾单薄 这世间,有没有传说 生为飞蛾,若是不敢扑火 这宿命,凭借什么壮阔 似绫罗,缠绕着 似枷锁,金妆玉裹 似雪花,飞舞着坠落 美丽啊,向死而活——” 颜天真唱到此处,裙摆一扫,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将声音再度扬高了几分—— “爱若能参破 终究是寂寞 忘却了前因后果 苦守的执着, 虚晃的一诺 空耗这青春许多……” 宾客席上,尹默玄与雪枫二人依旧呆愣地望着她,听着耳畔的歌声,一时不能回神。 而颜天真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扫过他们二人,一双丹凤眉目,在此刻竟是染上了点点泪花,就连出口的歌声也多了一丝哀伤—— “年月里蹉跎 轮回中错过 被遗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轮廓 泪眼中斑驳 望着却无法触摸 爱是可念不可——说” 不等颜天真的话音落下,雪枫已经蓦然回过神,转头朝着尹默玄道:“殿下,是她,就是她!她才是郡主,她才是!” 雪枫忽然的失态,令众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谁也不知这位鸾凤国的女官,为何忽然就怪叫了一声? 原本众人都欣赏歌舞欣赏得好好的,雪枫这么一声怪叫,可算是破坏了气氛。 而就在下一刻,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雪枫已经起了身,直接从自己的坐席上奔出,直奔向大殿中央的颜天真。 颜天真一舞还未结束,余光就瞥见了一道人影靠近,那道人影的速度实在是快,一个眨眼便冲到了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就那么一捞,直接捞到了那人怀里。 颜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个雪枫还真是——霸气侧漏啊。 “郡主,你没有被遗忘,是雪枫瞎了眼,误把别人当成了郡主,郡主,不要怪我。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找你,今日总算是把你给找着了……” 雪枫就那么抱着她,将头搁在了颜天真的肩上,说话间,眼角都已经泛出了泪花。 “之前是我没有认出郡主,是我的错,我的错……” “没事没事。”颜天真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其实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不知为何,觉得你们给我的感觉甚是亲切……” “雪枫从郡主的歌声中听出来了哀伤,这或许是郡主潜意识的抱怨与控诉罢?” 颜天真:“……” 其实这个是她随便唱的,她脑海里的歌曲库太庞大,觉得这首歌十分能渲染气氛,便挑出来在今日唱了。 细细琢磨这首歌最后那几句的歌词,倒真是有那么点控诉的哀怨味道。 年月里蹉跎,轮回中错过,被遗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轮廓,泪眼中斑驳,望着却无法触摸。 哎哟,我的天呐,听着真是忧伤。 “这是——怎么回事?”首座之上,宁子初望着这么一幕,一时也有些没回过神。 身后的林总管凑上前,道:“方才老奴要是没有听错的话,那位女官一直喊着颜姑娘喊郡主。” “郡主?”宁子初的目光之中泛着疑惑,“跟他们一起来的郡主不就是良玉郡主,方才不是还说她在听风阁之内睡么?” “这……老奴也不知道啊。” 宁子初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便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尹默玄—— “殿下,你能否跟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尹默玄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此刻面上已经恢复了一派镇定,面对宁子初的疑问,他道:“陛下,此事太复杂了,眼下也不好做解释,不如这样如何?本王与陛下单独聊聊,陛下的疑惑,本王自然会为你解答。” 是该跟宁子初好好聊聊。 再怎么说,颜天真也在这宫中呆了许久,要带走她,总得与宁子初打声招呼。 宁子初听着尹默玄的话,再看了看大殿中要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子,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泛上一丝空落落。 静默了片刻,他道:“好,请摄政王随朕来御书房。” 宁子初说到这儿,起了身,“其他的人,先散了罢。” 众人一头雾水,却还是依着宁子初的意思,纷纷起身离开。 尹默玄也随着宁子初走开了。 今日的宴席,楚皇后也在场,目睹着经过,秀眉微拧。 隐隐感觉有大事发生? 为何鸾凤国的女官会抱着颜天真不撒手,口中一个劲地叫着郡主,良玉郡主不是就与他们在一起么? 还没有见过这位良玉郡主,大名却是听说过的,鸾凤国的第一美人,有倾国倾城之姿。 今日没能见着那位,却看了一场糊里糊涂的戏。 颜天真怎么能是那个郡主? 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眼见着众人都离开了,楚皇后也不好多做停留,离开大殿之际,还能听见身后的女子一个劲儿自责。 “郡主,是雪枫糊涂啊,竟被一个冒牌货蒙蔽了双眼这么久,如今想想,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别别别,人都会犯错,何必因为一时失误的判断而太过自责了,再说了,你怎么此刻就能确信我一定是你的郡主?” “你肯定是,我相信我这次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听风阁内的那一位,虽说也符合了大半的要求,可那眉眼之间的神韵与姿态,确实相差甚远!” “人家失忆了嘛,难免智障了些。” “你也失忆了,为何你的神韵风姿与郡主如出一辙?那般美好,那般耀眼,这才是我的郡主……” “好吧,那咱们就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颜天真说到这,扯着雪枫的手腕便往外走,“南旭国的太子对我说,他有重要的事要与你们谈,如今你们的摄政王被陛下喊去谈话,那么,你就去见一见南旭太子罢,听听他和你说什么,针对良玉郡主这件事上,有了新的线索。” 雪枫听着这话,便任由颜天真拉着她走。 二人离开的身影落在了楚皇后的眼中,使得她嘀咕了一声,“见鬼的郡主,就颜天真那德行……” 身后跟着的侍女听闻此话,道了一句,“娘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奴婢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了,在鸾凤国那边,女子为尊,贵女风流,那边的女子大多伤风败俗,水性杨花,不过,由于是女帝当政,她们管这种国风叫作——女子本色。这颜天真平时也不守规矩,有伤风化,还真就符合她们那边的女子性格。” 楚皇后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 “是女儿家,就该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鸾凤国那破地,贵女们那般下流,当真不怕被其他国笑话。” “笑话的是有呢,不过他们那边的女子都不好惹,因此,没人敢当面说的。” “果真都是些厚颜无耻之辈。” 这一头楚皇后在贬损着鸾凤国的国风,颜天真已经拉着雪枫去听风阁,到了南旭国使臣所在的院落,见了凤云渺。 “听闻南旭太子有要事找我谈?” “不错。”凤云渺坐在石桌边上,望着走上前来的二人,将手伸入衣袖之下掏出了一个盒子,搁在了桌子上,推到了雪枫的面前,“雪枫姑娘,看看这东西。” 雪枫将盒子打开,望着盒子里头。 一只与瓢虫外形相似的黑色甲虫,也就比米粒大了一些。 雪枫顿时疑惑了,“太子殿下,给我看这个东西是何用意?” “本宫来跟你介绍一下,这叫做美人蛊。”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雪枫姑娘应该很疑惑,为何有两位跟你家郡主容貌身段都一模一样的女子,甚至连胸腰臀各个部位的尺寸也等同,茫茫人海之中,要找个头相同、身段相同到几乎没有差距的女子,可谓是难。” “这确实很难,且在容貌之上又找不到破绽,这就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太子殿下说那是易容术,殿下如今可有法子破解这易容术呢?” “本宫的判断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不是易容术,那就是真脸啊。”凤云渺慢条斯理道,“盗窃来的真脸,靠着美人蛊编织出来的容颜,靠着活人鲜血才能维持的美貌,用无数精力财力乃至时间才造成的一尊皮囊,太不容易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假的郡主全身上下也都是真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样的表象维持不了多久,有一个非常容易判断的方法。” “什么方法?” “呵呵……希望雪枫姑娘听了之后,不会吐才好呢。” …… 是夜,月色清凉。 宽敞的庭院之内,一袭黑衣的女子坐在石桌边上,月色打在她的头顶,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身后忽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女子的轻笑声传入了耳中—— “雪枫,听丫鬟说你找我?” 雪枫听着身后的声音,收敛起了此刻阴郁的神情,转过头时,面色已经不带任何异样。 “郡主,你不是跟雪枫说过,想和南旭国的那位太子做朋友么?”雪枫朝着对面的女子笑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帮郡主办好了呢。” “真的么?”尹良玉听着她这话,面上当即浮现起雀跃的笑容,“雪枫你是如何办到的?哥哥说那太子的脾气很是不好,不近人情。” “只要是郡主的心愿,雪枫无论如何都会帮着你达到的,哪怕是厚着脸皮,对那位殿下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烦到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为止。” “这样就行?那雪枫你可真是辛苦。” “只要郡主能开心,雪枫辛苦也是值得的,那位殿下说了,愿意和郡主见上一面,郡主,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雪枫说着,转过了身。 “雪枫你真好!”尹良玉笑着,蹦到了雪枫的身旁,亲昵地挽过了她的胳膊。 月色朦胧,人的神情都看得不太真切,尹良玉更是看不见雪枫眸底浮现的寒光。 被雪枫带着走进了另一个庭院,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抹海蓝色的修长身影。 那道人影也看见了她们,迈出了步子,缓缓走来。 尹良玉望着那人逐渐走近,唇角始终挂着单纯喜悦的笑意。 更近了些,她终于看清了他。 他露在衣裳外的肌肤,若羊脂玉凝般,好似被月色笼上了一层纱,月光正打在他的头顶上,那浑然天成的细腻五官,看着直让人觉得彷如神祗降临。 尹良玉一时有些呆愣。 凤云渺冲着她淡淡一笑,“先前对郡主太过冷淡,如今想想似乎有些失礼,今夜给郡主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希望郡主喜欢。” 凤云渺说着,朝着尹良玉伸出手,递出了早已握在掌心的盒子。 尹良玉伸手,接过了那精美小巧的锦盒,笑道:“这里头是什么宝贝呀?”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尹良玉应了一声,掰开了那锦盒的口子,将锦盒打开。 看清了锦盒里头的东西,唇角的笑容便是僵住。 下一刻,她惊呼一声将手中的盒子丢了出去! “虫子!” 她转身欲跑,这一转身,却看见了尹默玄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哥哥!他……他拿虫子来吓我……” 尹良玉苦着脸,伸手要去拉扯尹默玄的衣袖。 尹默玄朝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触摸。 尹良玉怔住,“哥哥你……” 余光瞥见另外一道人影靠近,尹良玉又转过头,一见来人是雪枫,便也朝着雪枫走近了一步,“雪枫……” 想要像之前那样伸出手扯上她的衣袖撒娇,却听得对面传来了一声呵斥—— “别碰我!” ------题外话------ ~ 常常看到评论区有要求我加更的,在此郑重说明—— 我将无视所有催更。 我目前的更新量,在本站真的不算少了,如果这样还是满足不了看文的妹子,那我真的没辙。一章一万字左右的内容,我没有五六个小时是写不出来的,遇到卡文的时候所需时间更久,我的人生不可能都被码字充斥着。 码字是坐在电脑前工作,时间一长肩周炎颈椎病都会伴随而来,我不想年纪轻轻就有这些病,因此,我只能对不住大家的催更要求,实在是因为我手速不快。 总之,我将无视所有催更,见谅。 总之,我将无视所有催更,见谅。 总之,我将无视所有催更,见谅。 觉得我不通情达理的,请移驾更新榜,日更一万五,两万的作者都挂在榜上呢。 而我,注定上不了这个榜→_→ 第114章 你要不要脸? 尹良玉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望着此刻站在对面的女子,目光之中泛起一片氤氲水雾,好似下一刻就会溢出泪珠。 绝色容颜因着这一刻的委屈,而变得愈发楚楚动人。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三个人的眼里,并不能激起三人一丝同情与怜惜。 “还装?已经被我们识破了,还装什么装。”雪枫望着她,嗤笑一声,“骗了我这么久,你这心里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愧疚,我家郡主的美貌被你这居心叵测的小人盗窃,你还装着一副纯真无辜的样子,你就不心虚!” “雪枫,你在说什么呀?”尹良玉不仅委屈,还十分不能理解,“我不就是你的郡主?为什么要这样骂我,你先前还说,你会一直对我好下去……” “你顶着郡主的脸来骗我,这会儿还好意思说!你要不要脸?我真想撕下你这张脸皮,看看你原本的容貌究竟是什么样,你是不敢见人才要盗窃他人的美貌?” 相较于雪枫的愤怒,尹默玄倒是显得冷漠,抬手按住了雪枫的肩,示意她冷静下来。 “雪枫你忘了,她这脸皮子是真的脸,并非披着人皮面具的,你根本就撕不下来。” “对,我忘了,这张脸皮虽然经过改造,但还是她真正的脸,不能撕,那就划破了,决不能让她顶着郡主这张脸。”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尹良玉所表现出的依旧是一头雾水,双手也下意识地捂上了脸庞,“我这脸又怎么了?雪枫为什么要撕我这张脸……” “你能不能正常说话!你这冒牌货!” 听着雪枫的声声呵斥,尹良玉终究是忍不住蹲下了身,双手环住了膝盖,埋头哭泣了起来。 “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呜——” 听着她如小兽一般的呜咽声,仿佛是带着极大的委屈与无助。 她这一哭,雪枫更加气恼。 “你哭什么哭?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雪枫望着蹲在地上哭泣的人,转头朝尹默玄道:“殿下,如果她真是个被人利用的傻子,那我们还能问得出话么?” 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制造假良玉的幕后主使者是何人。 因此,就算证实了颜天真才是真的郡主,这个假的也必须得留着,严格审问。 可如今这人哭成这般模样,倒像是个真的傻子。 雪枫不禁在心中想着:莫非这幕后人是真弄了个傻子来迷惑他们的视线? 这么做用意何在? “装傻充愣的本事一流,看上去倒像是真傻。”凤云渺听着空气中的呜咽声,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既然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而你们又想留着她的性命审问她,不如就将她先关押起来,找可靠的人来看守她,过了七日之后,她说不定会求着你们放她出去。” 史曜连说,七日不补充新鲜血液,身体便会开始出现干瘪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缺水缺血,非但失去貌美容颜,还会变得丑陋。 这冒牌货必定不敢面对那一日,既然她要装,那就看看她还能装上多久。 “南旭太子的提议可行,那就先将她关起来。” 正说着话,忽有一名下人上前来,走近了,听见尹良玉的哭声,怔了怔。 凤云渺瞥了他一眼,“什么事,说。” “回太子殿下的话,陛下过来了呢。” “知道了,下去。” 凤云渺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现出一道人影,望了一眼过去。 月光映照着那道明黄的身影,可不正是宁子初。 凤云渺收回了视线,望向尹默玄,“王爷之前与这位陛下谈的如何?” “本王将具体情况与蹊跷之处跟他说明了,他沉默了许久,最终道了一句:希望我们可以尽快查明真相,并且告知他结果。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再说其他话。” 凤云渺听得笑了一声,“本宫依稀可以猜测到他的心情,他如今已经习惯了这宫中有天真的存在,若最终证实天真就是郡主,天真自然是要离开这皇宫的,总不能还在他身边做歌女,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给他唱歌跳舞解乏,他也是白捡了个大便宜,他还能说什么,又有什么立场来留下天真。” 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之中寒芒闪烁。 宁子初比他更早了两个月认识天真。 堂堂一国郡主,被宁子初当侍女般地使唤了这么长时间,可不正是让他捡了大便宜。 更令人不愉快的在于,他这后宫中的女眷们,轻视天真的歌女身份,眼红她所受到的待遇,逮着机会就对她一个劲地贬低,试图踩踏她的尊严。 看她拿回她郡主的身份,对那些曾经奚落嘲笑过她的人,给予加倍的反击。 他晓得她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但凡是得罪她的,决不能整轻了去。 “从与那位陛下的谈话中,本王可以看出陛下对天真是有点意思的,本王要将天真带走,他想必是很舍不得。” 宁子初此刻还未走近,尹默玄便又继续道,“我鸾凤国的郡主,是绝不能受人欺负与使唤的,但这北昱国的陛下从一开始便不知情,不晓得天真的真正身份,使唤她,本王也不好说什么,再有,本王也了解到他从未亏待过天真,天真在这宫中的待遇一直便挺不错,既然如此,本王更没有理由去指责这位陛下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若是宁子初对天真做了其他过分的事儿,王爷你是否应该与本宫一起,帮着天真讨回公道?”凤云渺说到这儿,凉凉一笑,“回头再说,那位陛下来了,咱们先跟他谈谈真假良玉的事。” 眼见着宁子初走上前来,凤云渺瞥了一眼过去,“陛下也这么迫不及待地来验真假?” “朕想看看这事情有什么新的进展。”宁子初走近了,望着蹲在地上哭泣的人,道,“她就是那个与天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她这副容貌是盗窃来的,她才不是与我家郡主长得一样。”雪枫解释着道,“陛下,我们已经得出结论了,这就是个冒牌货,而陛下宫中的歌女颜天真,才是真正的郡主。” 宁子初听闻此话,眉头轻拧,“你确定么?” “陛下可还记得昨夜宫中的惨案?”尹默玄道,“两个一模一样的良玉,其中有一个是假,而这个假良玉并非披着人皮面具,而是用一种十分邪门的法子改变了容颜,而她所得到的这副容貌,却不能永久维持着,每隔七日就要使用新鲜人血,方能达到美貌长存的目的。” “竟有这么邪门的事?”宁子初素来镇定,此刻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靠着吸食新鲜人血才能维持美貌,这还能称之为人,这应该是怪物。” “不错,就是怪物!她这副美貌的皮囊下其实是……”雪枫说到这儿,忽然就有些不敢说下去。 再说下去,只怕又要膈应人。 “昨天那个倒霉的宫女必定是被她吸干的。在我们来这皇宫之前,宫里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惨案吧?”雪枫冷哼一声,“陛下宫中的颜天真,行为想必是从来没有异常的。” “的确。天真在这宫中两个多月,也没发生过像昨夜那样诡异的命案。”宁子初垂下了眼,“虽然你们的推测挺有道理,但……你们真的就能完全肯定么?想要彻底拆穿冒牌货,总该让她露出真面目看看,否则是不容易让人信服呢。” “就在陛下来之前,我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她露出真面目了,等着她露出破绽,就不会有人再质疑天真的身份。”尹默玄淡淡道,“关她几天,等着看结果吧。” 宁子初道:“朕还是很疑惑,白日里王爷与朕谈话,说天真跳舞时的神韵与良玉郡主如出一辙,仅凭这一点,朕觉得还是不能十成十地判断真假,一个人在失忆之后忘记了原本擅长的东西,这并不算什么,你们是在什么样的契机下,觉得这位良玉郡主是假的?” “看来陛下一定是要追问到底。”凤云渺轻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迈出了两步,俯下身子,捡起那被尹良玉丢掉的盒子,朝着盒子里头望了一眼。 美人蛊还在里头爬,还好没跑掉。 凤云渺唇角扬起一丝凉薄的弧度。 他和天真,花无心、以及雪枫尹默玄,都被这美人蛊的作用恶心了一遍,如今宁子初既然要刨根究底,他又怎么能放过膈应宁子初的机会? 尹默玄解释得还算是客气,并未说出具体细节,只说这冒牌货是用了“邪门的法子”。 很显然,尹默玄也被这美人蛊膈应到了,不愿再陈述一遍。 凤云渺转身走到了宁子初身前,将手中的盒子递了出去,“陛下,你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宁子初瞥了一眼锦盒内的东西。 “这不就是一只小虫子么。” 看起来像是瓢虫,却又比瓢虫样子更丑一些。 “这个东西,叫做美人蛊,顾名思义,为了打造美人而生。”凤云渺的语气慢条斯理,“陛下可知她为何能与天真的容貌身段一模一样?因为她的体内有这个东西,将她从头改造到脚。” 宁子初的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而凤云渺还在继续说着:“这蛊虫便是有如此的妙用,可吸食人身上的血肉与油脂,并且在主人的操控下进行挪移,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有了这个东西,塑形美体便不是难事。除了个子不能改,什么部位都能改。” “也就是说,只需要找一个身高等同的女子,便可以进行改造,甚至连容貌也能打造到一模一样?”宁子初心中觉得震撼。 “不然怎么能配得起美人蛊这个名字。你可知打造一个这样的美人,需要费多少蛊虫。” “多少?” “三五十只,这是最少的估计。” 宁子初听得胃里一阵翻涌。 凤云渺将他的神态看在眼中,仿佛透过他那绷着的脸色看出来他的膈应,又笑着道了一句:“虽然得来了绝色容貌与曼妙身段,但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她需要靠着常年不间断地吸食人血,为了养体内的美人蛊,超过七日不饮血,立即出毛病,时间拖得越长,身体越糟糕。到最后蛊虫甚至会破体而出。陛下,咱们到时候一同来观赏观赏如何?” 宁子初忍耐着心中的恶心感,冷眼看向凤云渺,“好啊,朕也很好奇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即便心里膈应得慌,他也依旧是应下了凤云渺的提议。 他不就是存心想膈应自己。 若是找借口推脱,倒是显得自己没胆量。 登基这几年来,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纵然满目鲜血淋漓,他依然能够保持镇定。 不过—— 血腥跟恶心……是两码事。 恶心比血腥似乎更让人难以接受…… 宁子初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去维持着毫无表情的样子,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哭泣的尹良玉。 她似乎压根就没听见他们的交谈? 她依旧只顾着自己哭,仿佛除了哭之外,什么事她都不在意。 “那就先将她关押在她自己的屋子内,命人严加看管她,一日三餐按时给她,不得离开一步,咱们且看看,她现原形会是什么模样。” “本宫觉得,这样还是不够严谨。为了防止她伤人,再给她加一道枷锁罢。”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听说陛下这宫中有拿来囚禁人用的大铁笼子,不如就拿出来用一用,将她禁锢在笼子之内,至于她的屋子,房门可开着,方便有人来探望,本宫想,这几日说不定会陆续有人前来探望她,毕竟天真与雪枫在大殿上相认那一出,被许多人看在眼中,这事儿算是瞒不住了。” “也好。”凤云渺身后的雪枫附和道,“拿个坚硬的铁笼子罩着她,也更放心些,她想出去作妖都不会有机会。” “那就依你们的意思。”宁子初淡淡道,“等会儿回到长央殿,朕就让人搬个铁笼子来,将她关押进去。” 话说到这,地上那埋头哭泣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望着尹默玄道:“要关我?哥哥为什么骂良玉,之后又要来良玉?为什么要和他们一同欺负我?良玉究竟做错了什么……” “本王懒得再与你多费口舌,关你几日,且看看你还能不能装得下去,若你实在是受不住美人蛊的摧残,便实话实说,交代一切事宜,将幕后主使者道出,若是有助于本王识破小人的阴谋,将功折罪,本王还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良玉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不等她的话音落下,雪枫低斥一声,“行了!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不是为了抓你幕后的人,我真想抽死你我……” “好了,不与她多说,关起来罢,等美人蛊作怪的时候,她就知道厉害了。”尹默玄说到这儿,当即招来了侍从,吩咐他们将尹良玉关押起来。 “哥哥,为什么要关我!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尹良玉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口中依旧是止不住的祈求与控诉—— “哥哥!不要关我!呜……” “这么多人看着还能装得下去,我都差点信了。”雪枫咬牙切齿道,“怎么就能如此厚颜无耻。” “雪枫姑娘莫生气,万一真的傻了呢。”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可能是蛊虫爬到她的脑子里,把她的脑髓给吃了,才让她宛如一个智障。” “太子殿下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呵呵。”凤云渺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之际,留给宁子初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宁子初目光一沉。 天真。 朕要失去你了么? …… 深夜。 宫中绝大多数地方已经熄了火,有几处宫殿依然灯火通明。 “搞什么鬼,就颜天真那德行,怎么能是良玉郡主?” 宁子怡满脸写着不信,手中的杯盏重重搁在桌面上。 “她若是良玉郡主,何必窝在这皇宫里做一个小小歌女?以我之见,或许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宁子怡夜里并未出席宫宴,宫宴之上发生的事,她自然是不知道,此刻知晓了,是从楚皇后的口中听说。 近来与楚皇后来往频繁,尤其发生了这等大事,楚皇后自然是告诉了她。 “子怡,本宫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事儿,本宫起初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特意派人去打探了一番,听说那良玉郡主已经被关押起来,陛下还叫人搬了个铁笼子去囚禁她,这要求,还是他们鸾凤国的人自己提出来的。” “所以……被关起来的那个是假的,颜天真才是真的?” “据说俩人都失忆了,都没有良玉郡主的记忆,如此一来,想要分辨真假有些不容易,不过他们似乎想到了办法,说是关那个假良玉几天,等她原形毕现,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也不晓得,总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凭什么只关那个良玉,不把颜天真也一起关起来?既然至今还无法确定,那干脆两个一起关,两个一起审!怎么就能让颜天真逍遥快活?!” “你稍安勿躁。本宫听说,颜天真是真郡主的可能性大一些,因此,受到的待遇自然也会更好一些。” “怎么就能这样……”宁子怡绷着一张脸。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颜天真会有这样一层身份。 若最后真的证实了颜天真是良玉郡主,那以颜天真的身份…… 足以配得上凤云渺的身份了。 原本还觉得,凤云渺对颜天真顶多感兴趣罢了,被她的容貌风情所迷惑,那也只是暂时的,就颜天真的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根本就别想能和凤云渺有什么牵扯。 皇兄也不会放她走的。 可是如今…… 她若是良玉郡主,皇兄就留不下她了。 鸾凤国的人会把她带走,她会得到自由。 她……会不会嫁凤云渺? 良玉郡主是足以做太子正妃的,不会有人敢嫌弃她的身份。 这简直…… “不行,我不能让颜天真得逞,我觉得她不像是真的,这或许只是她的一个阴谋,她想谋夺那良玉郡主的身份,没这么容易!也许被关起来的那个才是真的……” 宁子怡说到这儿,站起了身,“我要去见见那个被关起来的良玉郡主,说不定她就是让颜天真给陷害了呢。” 楚皇后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听风阁?别这么急切,说不定鸾凤国那群人都歇息了呢,你若是真要看,还是等明日一早再去吧,莫要深夜去扰人清静。” 楚皇后的话,让宁子怡稍稍平复了心情。 “也罢,那我就明早再去……” …… 这一夜,注定好几人都睡不安稳。 颜天真与凤云渺自然是睡得最安稳的。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新的一日。 和煦的日光透过半敞着的窗户,打在冰凉的地面之上。 装潢简洁的房屋之内,大铁笼子罩着一名白衣女子,她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忽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便是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打开。 铁笼子内的人抬头,望着进屋的人。 来人逆着光,一袭红衣,身形高挑纤细,手中正端着一个碟子,碟子上是摆放整齐的点心。 “听说你被关起来了,我来探望探望你。”颜天真走到了铁笼子前,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将手中的点心搁在地上,让笼子里的人伸手能够得着。 “哥哥还需要你为他提供线索,你原本的身份是什么?谁给你用的美人蛊?你都知道幕后人的哪些具体计划,若是你愿意道出实情,祝他铲除小人,他便大发慈悲,给你个痛快的死法。”颜天真的语气慢条斯理。 笼子里关着的人,像是忽然发狂了一般,将手伸出铁笼子的缝隙,似乎要去扯颜天真的裙摆—— 坐在椅子上的颜天真直接侧了个身,翘起了二郎腿。 “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不成?关在笼子里还不安生,你冒充我这么久,想打人的应该是我吧?” “那是我哥哥!怎么就成了你的哥哥!”尹良玉抓着笼子的栏杆,手背上的青筋似乎都要浮起,可见她此刻的愤怒心情,“是你抢我的身份!抢我的哥哥!” “啧啧啧……”颜天真望着她,摇了摇头,“如果是你演的是一个智障,你真的太成功了。若不是你居心叵测,就冲着你这演技,我都想收你为徒。” “你闭嘴!”尹良玉低喝道,“你才是坏人!你怎么就能来嘲笑我!你别得意,你迟早要倒霉!” 面对尹良玉的叫嚣,颜天真自然是不在意,抖着腿,慢条斯理地哼起了歌—— “简单点 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递进的情绪请省略 你又不是个演员 别设计那些情节 没意见 我只想看看你怎么圆 你难过的太表面 像没天赋的演员 观众一眼能看见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闭嘴!别唱了!”笼子里的人费力地伸手,想要够到颜天真的裙摆,似乎是想靠着拉扯她的衣裳来发泄。 颜天真跷着的腿,朝她的手一踢—— “做甚?想拉我的裙摆,害我走光?还是想将我拉到身前暴打一顿?别拿你的手碰我,万一你的手里也有虫子,我会吃不下饭。”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尹良玉终于是被颜天真气哭了,一边落泪一边厉声控诉,“等我出去了,你要完蛋!你敢这么对我,一定会有报应!” 颜天真听着她的话,一下子笑出了声。 “扑哧!你是想把老子笑死了,好继承老子的郡主之位?你这内心着实是险恶啊,要知道,我昨天因为笑你,整整打嗝打了一上午。” “你笑什么笑!” “我笑你这个人既可怜又可悲。”颜天真斜睨着她,目光之中带着轻蔑与怜悯,“为了维持这样的一副皮囊,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若是你,宁可做个开开心心的平庸人,你觉得你自个现在这样很有意思么?你觉得你是人还是怪物,别怪他人嘲笑,我只有一个字送给你——该!” “你是不是有毛病?”听着颜天真的话,尹良玉反驳道,“你才是个怪物!” “我不介意你继续跟我装下去,你再垂死挣扎几日,总会有你后悔的时候,或许你现在正在拖延时间,脑子里盘算着要如何摆脱此刻的局面。” 颜天真说到这儿,冲她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我告诉你,你大可想一出又一出的奸计,想玩我就陪你玩,正好这后宫妇人的段数太低,难得有个厉害点的,玩得久一些也好。” 正说着,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太子殿下,颜姑娘也在里头呢。” 听着这声音,颜天真挑了挑眉。 云渺也来了呢。 她转过了头,便看见凤云渺踏过了门槛,冲着她淡淡一笑。 “云渺,吃过早点了么?” “吃过了。”凤云渺走到了她的身前。 此刻房屋之内仅有三人,颜天真便站起了身,无所顾忌地伸手搭上了凤云渺的肩,指尖在他的肩上画着圈,慢条斯理道:“我记得某个人曾经跟我说过,通过亲吻我,可以猜出我近一个时辰之内吃了什么东西,要不要试试呢?看看某人是否在吹牛……” 颜天真话音未落,便被凤云渺一把扣住了下巴,而后,倾下了头,也不在乎旁边有人观看,狠狠地吻了下去。 唇与唇一触到,便好似胶在了一起般辗转不息,难分难舍。 察觉到了颜天真的顺从与主动,凤云渺扣着颜天真下巴的手松了开,另一只手却揽着她的腰不放,而颜天真也极为识趣,双手环上了凤云渺的脖颈,二人旁若无人般地厮磨。 呼吸喷洒,愈发地缠绵悱恻。 他们似乎已经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在看。 笼子内的人从怔愣中回过神,忽然便是呵斥了一声,“云渺哥哥,你怎么能亲她!你知道她这人有多坏么?!” 此话一出,正在亲热的二人齐齐身躯一震。 云渺……哥哥? 颜天真双手抵上了凤云渺的肩,将他推了开,转头朝着笼子里的人道—— “我说,你这膈应人的本事还真是厉害,你能不能别在我亲他的时候,这么肉麻地喊一声云渺哥哥?我跟他走这么近,从来没喊过这么肉麻的称呼!不是你家情郎,又不是你家兄长,就不要随便喊人哥哥!” “关你什么事,我想怎么喊碍着你了么?你凭什么管我对他人的称呼?” “老子就要管!我不准你这么喊我情郎!” “要你管!我就喊!云渺哥哥,她是坏人,你不要喜欢她……” “你麻痹!你真是毁了我忍受傻逼的能力!信不信我一刀剁了你娘的狗头,顺便把你那野爹的尸体挂在树上风干供人瞻仰!” 颜天真骂到了兴头上,走到了笼子前,抬起腿,透过缝隙踹向里头那人的肩膀—— 尹良玉被她这么一踹,直接仰倒在地上,这会儿她却没有想着要还手,而是抬起了头,眸光之中似乎染上了点点泪花,那楚楚可怜的神色,像是受了莫大的欺负,委屈万分。 “云渺哥哥,你看到了,她踢我!” 凤云渺一言不发,相较于颜天真的暴怒,他倒是显得淡然得多,慢条斯理地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皮夹子,从里头抽出了一根小刀。 这样的刀具,他先前也给颜天真送了一副。 凤云渺手执小刀,迈着步子走到了铁笼前。 颜天真一个转头便看见了他手上的刀,伸手擒住他的手腕,“云渺你干什么?” “别拦着我,我要割了她的舌头。” “不行,你割了她的舌头,她还怎么招供一切?我们还指望着她受不住美人蛊的折磨,将她所知道的内情全部道出。” “割了她的舌头,她还可以手写。” “这样审问起来也太麻烦了,算了算了。现在对她动手也不太合适,毕竟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结果呢,现在还是先不动她了。看她实在不顺眼,那就眼不见为净!走罢。” 颜天真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推着凤云渺便往外走。 “云渺,其实我刚才已经出过气了,你犯不着再动手了,走罢,言归正传,你到底能不能猜到我早餐吃了什么?”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笼子内的人依旧低垂着头,白皙的指节扣在栏杆之上,捏得死紧。 就在颜天真与凤云渺离去后不久,又来了一位上门探望她的人。 尹良玉听着前头响起的脚步声,再次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粉衣女子,容貌娇美,穿着打扮十分贵气。 宁子怡望着眼前白衣女子的容颜,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难免惊奇了一番。 “还真是与颜天真长得一模一样。” “我本来就是长这样的!”尹良玉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之中带着警惕,“你是谁,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你也想像她那样打我骂我吗?你们都是坏人,走开!” “你不必着急,本公主既不是来嘲笑你,也不是来打扰你的,我当真只是来看看你而已。本公主只是好奇,他们口中的假良玉郡主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是假的,我是良玉啊!她才是假的,她还抢我的哥哥,她想抢走我的一切!” “好好好,你是真的,她是假的。”宁子怡敷衍着道,“为什么你会被关在这?你们俩都一模一样,为什么只关着你,不关着她?” “不知道……”尹良玉的面上挂着失落之色,“本来在她出现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可就在昨夜,哥哥和雪枫也不知听说了什么,忽然就要把我关起来。” 尹良玉说到这儿,仔细观察着宁子怡的神色。 宁子怡拧起了眉头,嘀咕一声,“一定是颜天真捣的鬼,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就你这榆木脑袋,怎么能斗得过她,迟早要被她搞死,有她在,就算你是个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你是公主吗?”尹良玉望着眼前的人,试探般地问了一句,“你好像也很讨厌她?” “我对她已经不仅仅是讨厌,是恨。”宁子怡冷笑了一声,“亏得本公主从前还将她当成朋友,她却拿我当猴耍,表面上说一心只向着皇兄,背地里又勾三搭四,她勾搭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抢我喜欢的人。” 尹良玉附和了一句,“她好不要脸,她也抢我哥哥。” “就是不要脸。偏偏她还花招百出,我根本奈何不了她。”宁子怡恨恨地道了一句。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下一刻,笼子内的人忽然就伸出了手,握上了她的手腕。 “公主,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句话,尹良玉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确保不会让外头的人听到一点儿声音。 她的行为,自然是让宁子怡微微一惊。 望着此刻眼前的尹良玉,她的脸上不再是天真与无辜,而是一本正经,目光之中的朦胧泪眼已经散去,转变为祈求与期盼。 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哪有半分的傻气? “你……你在装疯卖傻?”宁子怡也低声道了一句。 之前听说这良玉郡主失忆了,不具备正常人的常识,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 如今看来,她就是个正常人啊。 “公主,你别管我是不是真的良玉,只要你能帮我,我就能帮你对付颜天真,公主你想清楚了,冒充郡主是怎样的罪名,把这个罪名在颜天真头上套实了,还愁她不会倒霉么?只要你帮我,我也会帮你。” 宁子怡不语,似乎是在斟酌。 “公主,你只需要出点力就好,我不会连累你的。就算我失败了,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但我若是成功,对你也有利呀,你何不考虑着帮我?为了报答你,我脱身之后,也会应允你一个要求。” “说吧。”宁子怡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简单,你只需要说服你们陛下来看望我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来劳烦你,你可以跟陛下说,你觉得疑点重重,事有蹊跷,总之,你寻个理由,让他一定要过来看我。” “也罢,本公主尽力就是了。” …… 宁子怡离开了听风阁之后,便一路前往长央殿。 进殿之时,宁子初正在批阅奏章。 “听说你有事找朕,什么事?”宁子初头也不抬。 “皇兄,关于良玉郡主这一事,我觉得有点儿蹊跷。” “怎么?你也对此事感兴趣?有什么好蹊跷的。” “今天我也去探望了一下那良玉郡主,她有些疯疯癫癫的,口中一直喊着哥哥,我进去探望她,她又忽然疯一般地扑向我,她的手紧紧地扒拉着铁栏,她说——我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她竟然想见朕?”宁子初总算抬起了头,将手中的奏折合起,丢到了一旁,“也罢,朕就去听听看她想说什么。” 话音落下,他便起了身。 …… 宁子初走到关押着尹良玉的屋子内时,尹良玉正靠在铁笼子的角落。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走近,她抬起了头。 眼见着来人是宁子初,她弯了弯唇角,笑道:“陛下,你是不希望颜姑娘离开的,是么。” 宁子初听闻此话,眼眸眯起。 “你不傻?” “陛下舍不得颜姑娘走,但若是颜姑娘变成了郡主,那她就一定要走。”尹良玉不咸不淡道,“良玉可以帮陛下,让颜姑娘永远留在陛下的身边呢。” ------题外话------ ~ 天真:又骂脏话了唉。 ~ 说个事哈,在以外的网站看盗版章节的读者就不要来留言了,因为我的书评区是有两个管理员的,管理员通过后台,可以看到留言的读者是否订阅,正版盗版一眼分清,没有正版订阅的留言,通常会被咔擦,而我也不会回复,所以留言了也没有用,出现频率太多的盗版用户可能会被禁言。 没有看正版就不要给我留言了,算是给我最起码的尊重,尊重我,也尊重我的管理员。别说我不通情达理,大部分的作者都有这样的脾气。有的妹子,看了我一本又一本盗版,你自己心里清楚。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我的正版读者,端午节还会有送币活动,这次送的不少,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抢楼就是拼手速的哈,有的孩子每次都能抢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第115章 朕不会帮你 她说到这,目光之中也盈满了笑意。 “喔?”宁子初听着她的话,似乎是来了兴致,开口的语气毫无波澜,“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个帮法?” 他的神情看似没有异样,心中却是心潮起伏。 这冒牌货竟然不等七日之期过去,便主动找他坦白。 可见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寻脱身之法。 她看出了自己对天真的不舍,这才铤而走险,试图说服他帮她? 宁子初垂下了眼。 天真…… 真的是良玉郡主。 “陛下,这皇宫之内是您的地盘,您若是想要帮我,自然是不难。”尹良玉笑道,“良玉也不需要陛下费太多劲,您只要在七日之内,设法让人带来一斤新鲜人血给我补充,如此一来,我便不会露出破绽,他们又如何能说我是冒牌?” “你倒是挺会想的。”宁子初慢条斯理道,“你说的不错,朕的确是很舍不得天真离开,但……” 说到此处,他冷嗤一声,目光如箭般望着笼子里头的人,泛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朕怎么能让你这么个恶心的东西占着她的位置,享受她本该享受的一切待遇!如你这样的混账东西,怎么配得到她本该得到的一切?你赌错了,朕不会帮你。” 笼子内的人脸色一白,似乎因着宁子初的话,花容失色。 宁子初望着她的反应,唇角勾起一丝阴凉的笑意。 “原本朕还在安慰自己,或许天真不是良玉郡主,朕等七日之后再看结果,可是如今,你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利用朕对天真的不舍,来说服朕帮你?真是痴人说梦。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假,那朕又何必对你客气,让人将你开膛破腹,观赏一下你身体里的美人蛊如何?” 笼子内的人慌忙摇头,神色顿时弥漫上惊恐,“不,不要……” “来人!”宁子初低喝一声。 下一刻,便有两人闻声而来,恭谨道:“陛下有何吩咐?” “把她给我从笼子里拖出来!” 同一时刻,距离房屋不远处的宁子怡听着这一声低喝,暗道一声糟糕。 原本是想来看看事情进展如何,那假良玉说是要见皇兄,还以为她已经想出了什么高招摆脱困境。 此刻看来,她根本就没有成功。 听着皇兄的语气,显然是发怒了。 这假良玉,兴许要玩完。 她若是就这么完了,那颜天真岂不是顺理成章成为良玉郡主?! 宁子怡想到这,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这个假良玉怎么就这么不成事!还说要帮着自己,眼下她都快玩完了,还能指望她做什么。 这一头宁子怡在气恼着,房屋之内,两名侍卫在宁子初的吩咐之下,已经将笼子打开,将笼子里头的女子拉了出来。 “陛下,不要,陛下,我求你……”尹良玉还在拼命的摇头,望着宁子初,神色带着祈求。 而她这般摇尾乞怜的姿态,落在宁子初的眼中,只觉得分外可笑。 “把这冒牌货给朕拉出去,剖开她的肚子看看!” 宁子初此话一出,两名侍卫怔了怔,有些没回过神。 “愣着做什么?按朕说的做!” “是!”两名侍卫回过了神,将尹良玉拖着朝外走去。 将尹良玉拖到了庭院之外,两名侍卫并未发现,此刻尹良玉的目光盯着某一处,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尹良玉的目光,所投注的地方正是前方榕树之下的宁子怡。 宁子怡接触到了尹良玉的视线,望着她唇角那抹略微邪气的笑意,有些发怔。 这尹良玉都死到临头了,为何还这样看着她? 且,被她这么注视着,总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尹良玉身后,一名侍卫已经抽出了佩剑。 同一时刻,宁子初的身影也从房屋之内踏出。 眼见着那名侍卫已经举起了剑,却在下一刻,变故陡生—— 只见那被按着肩膀的尹良玉,忽然毫无预警地伸手,扣上了肩上那只侍卫的手,稍一使劲,只听得身后的侍卫惨叫一声! 尹良玉就扣着那名侍卫的手,一个迅速地旋身,挣脱开对方的钳制,同时,将他朝着旁边那举剑的侍卫一甩! 两名侍卫撞在一起。 尹良玉身上没有了任何束缚,身子迅速闪出。 这忽来的变故,让宁子初脸色一沉,他几乎是没有多想,身形也闪了出去,想要去擒那尹良玉。 可当他看见尹良玉奔着宁子怡去的时候,眉头顿时一拧。 宁子怡这废物,为何要在这时候出现!这不是正好给尹良玉当人质么! 而事情的发展,也果真如他预料一般。 尹良玉距离宁子怡十分近,到了宁子怡的身侧,几乎是一伸手就擒住了她! 宁子怡想要反抗,却被尹良玉伸手扣住了喉管,动弹不得。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们的公主!” 尹良玉冲着对面的人威胁着,随即望向了宁子初,挑了挑眉—— “你这毛头小皇帝,还真是好忽悠呢。我早就知道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我料到了,你不会帮我且还会动怒,我就是要试图惹怒你,让你一气之下将我抓住笼子,这不,给了我机会脱身了。” 宁子初的脸色黑如锅底,望着尹良玉手中的宁子怡,呵斥一声道:“你这笨蛋过来做甚?你除了会添乱,你还能干什么!” “皇兄,救我……” 宁子怡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性命受到要挟,便无法维持半分镇定,哭喊出声。 “皇兄,我是你妹妹呀,你不能不管我,皇兄你得救我啊!皇兄……” “别嚎了!”宁子初冷声道,“这么没用,死了算了。” “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们北昱国皇室里,好像就只剩下这么一位公主了吧?虽然跟您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好歹流着同样的血,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些年,你真就忍心看着她死?” 尹良玉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慢条斯理道:“若是陛下您不愿意救公主,那么,我就帮帮公主,让她自救。” 尹良玉说到这儿,朝着宁子怡道:“快点大喊出声,大喊救命,把这周围的人全引过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毛头小皇帝不敢不管你,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弃他的妹妹,北昱国就只剩你这么一个公主,大家都会想着来保全你的性命,快喊。” 这种时刻,宁子怡自然只能依照她的意思,立刻大喊出声—— “救命啊!” “来人啊!” 宁子怡惊恐之下,声线十分高昂,这么喊两声,当即把附近的人都喊出来了。 “很好。”尹良玉轻笑一声,道,“跟我走。” 言罢,扣着宁子怡的喉咙,迈出了步子。 宁子怡自然只能步步跟紧了。 宁子初脸色阴郁,锋利的目光似乎要在宁子怡的身上瞪穿一个洞。 真是废物。 “陛下,公主在她的手上,咱们不能不管公主。” “陛下,这个假郡主也只不过是鸾凤国的犯人,与我们北昱国实在没有什么关系,犯不着为了逮她而牺牲公主啊。” “陛下,咱们得盘算着把公主救回来。” 听着身后几人的话,宁子初不耐烦地呵斥一声—— “都给朕闭嘴,吵死了!” 那冒牌货说的不错,北昱国就只剩这么一位公主,所有人都想保她的性命。 他若是不管宁子怡,旁人便会说他冷血无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异国犯人,连自己亲妹妹的死活都可以不管。 假良玉确实不是他北昱国的犯人,他下令将她开膛破腹,已经算是多管闲事。 若是因为她失了宁子怡,不划算。 想到这,宁子初只能试着平复心绪,带领着身后的人,跟上了前方的二人。 尹良玉挟持着宁子怡出了听风阁,一路上已经引来了不少的人。 由于她的手就扣着宁子怡的喉管,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断送了宁子怡的性命,所有侍卫都不敢轻举妄动。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让我出宫,一旦离开宫门,我就把你们公主还给你们,若是不放过我,我就带着你们的公主一起下地狱,有公主给我做陪葬,倒也不算亏了。” 尹良玉面上依旧挂着笑意,不见半分慌张之色,似乎笃定了宁子初这次必须妥协她。 一个不经意的抬眼,余光瞥见了两道身影。 那是—— 闻声赶来的凤云渺和尹默玄! 尹良玉目光一凛。 不能让他们靠近,光是凤云渺一个人,她都没本事打得过,凤云渺一来,她逃跑的可能性就低了一些。 想到这,她催促着—— “我数到三,再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割下宁子怡的一对耳朵!一……” “陛下,快些答应她!” “陛下,又不是咱们北昱的犯人,管她做什么?还是救公主要紧啊。” 尹良玉继续数着,“二……” “皇兄!皇兄你快救我!”宁子怡哭喊着,“你就放了她嘛!她想怎样,与我们又没有关系,呜……” “朕答应你!”宁子初冷喝一声,摘下腰间挂着的一块令牌丢给她。 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他不答应。 尹良玉接过了他扔来的令牌,唇角轻扬,问了一句,“马厩的方向在哪?” 有人向她指了东南方向—— “在那儿!” “很好。”尹良玉笑了一声,将令牌塞入腰间,一手扣上了宁子怡的腰,足尖一点,带着宁子怡一同飞跃而起,奔向了东南方向。 “陛下,怎么回事?”尹默玄赶到的时候,目光所及只能看到远处的一道残影。 宁子初面无表情道:“冒牌货挟持了朕的皇妹,以皇妹的性命相要挟,朕无奈之下只能妥协,给了她出宫的令牌,如今她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宁子初的话音才落下,凤云渺的身影已经追了出去。 “这……”尹默玄拧起了眉头,心中有火气,但此刻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便也不再管宁子初,也转身追了出去。 然而,距离实在不近。 在他的视野之内,都捕捉不到假良玉和宁子怡的身影。 “笨公主,委屈你了,哦不对,应该感谢你,是你助我脱身的。” 尹良玉拖着宁子怡到了马厩边,将她直接扔到了马车里头,自己到了马车前,架起马车便朝着宫外去—— “驾!” 她策马的速度十分快,马车疾驰着,宁子怡掀开了窗帘,看到的便是迅速向后退的景物,这车速,让她压根就不敢往下跳。 尹良玉疾驰着马车,余光瞥见了两道身影从不远处出现,瞥了一眼过去,正是凤云渺尹默玄。 好家伙,这么快就追来了。 无妨,她还有后招呢。 眼见着前头不远处便是宫门,凤云渺身轻如燕般,离马车的距离不过一丈。 尹良玉哼着小调,将手伸入了衣袖之内,掏出一枚圆状物,朝着地面之上狠狠投掷—— “嘭” 随着一声炸响,空气之中弥漫起一阵烟雾。 凤云渺与尹默玄刚好被烟雾阻拦,迷住了视线。 “可恶!” 尹默玄被呛得咳嗽了一声。 凤云渺屏住了呼吸,唯恐这烟雾之中有"mi yao"成分,即便是迷雾,依旧没有阻拦他的身影,只是让他放慢了些许速度,在迷雾中穿梭,穿过迷雾之后,便看见马车已经疾驰出了宫门。 尹良玉朝着宫门两侧的守卫高举手中的令牌,守卫见到令牌,便都没有阻拦,由着马车出了宫门。 凤云渺与尹默玄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马车顺利驶出了皇宫,尹良玉抬起眼,便看见远处人头攒动。 她的唇角轻扬。 救兵来了呢。 “驾!” 一刻不停地鞭策着马儿,身后追着的两人又与她拉近了距离,这让她不得不投掷出最后一颗迷雾弹—— “嘭——” 又是一阵烟雾,成功拖延住二人的脚步。 离前头的援兵也越来越近。 近了,近了—— 两丈之外,棕红色大马上坐着一位紫衣人,银色面具遮脸,三千青丝随风舞动,身后跟着一众黑衣人。 尹良玉放下了手中策马的缰绳,一个跃身而起,跳离了马车,身形从空中掠过,直接落在了前头那紫衣人的马背上。 落定之时,她轻笑一声—— “哥,你真好。” 紫衣男子并不言语,高喝了一声,“撤!”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黑衣人齐齐扬起了手,人手一枚黑色球状物,纷纷朝着地面上一砸—— “嘭” “嘭” “嘭” 一连十几道响声,炸得空气之中全是浓浓白烟,让身后追赶着的人完全无法辨认方向。 同一时刻,宁子怡还在马车之上呼救—— “救命啊——” 眼见着已经追不到人,尹默玄索性也不追了,听着宁子怡大声呼救,循声望去,只见那辆无人驾驶的马车依旧在行驶着,眼见着就要撞到前头的树。 尹默玄身形一闪,奔向那辆马车。 凤云渺察觉到身旁的人影换了个方向跑了,一转头眼瞅着他奔向了那辆失控的马车,道了声,“别去!” 管宁子怡做甚,让那马车翻了得了,缺胳膊断腿也与他们无关。 可他提醒显然已经太迟,尹默玄已经跳到了那马车之上,脚踩着马车顶,跃到了马匹之后,狠狠一拉缰绳! 马儿的嘶鸣之声响起,马车被勒停了。 马车之内,宁子怡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此刻依旧惊魂未定。 “公主,可还好?”外头响起了尹默玄的声音。 宁子怡回过了神,掀开车帘。 “多谢殿下搭救。” “不必言谢。”尹默玄淡淡地应了一声。 身后响起数道脚步声,尹默玄一转头,便看见大批侍卫涌了上来。 “公主,您没事吧?” “还好,有惊无险。”宁子怡从马车上下来,“多亏了摄政王殿下及时赶到,否则这马车只怕要撞上树。” “王爷果真英勇,及时勒停了马车,否则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多亏了今日有王爷在。” 听着北昱国侍卫的感激,尹默玄的神色并无波澜,走向前头不远处的凤云渺。 此刻空气中的白雾已经散的差不多,哪里还有那伙人的踪迹。 很显然他们是早已串通好,里应外合,让那假良玉来了个金蝉脱壳。 尹默玄走到了凤云渺身前,低声道:“方才去拦那马车,远远地听见你道了一声,别去?” 凤云渺面无表情:“你都听见了,不也还是去了?” “那时已经在救人的路上了,不远处都是北昱国皇宫的侍卫,要是在那时候停下,不合常理,他们会觉得本王刻意不去搭救他们的公主,想想还是救了,他北昱皇室也算是欠了本王一个人情。” “你可以跳上马车之后脚底打滑,装作失误,如此一来了,那马车翻了,也怪不到你。” “……”尹默玄静默了一瞬,随即问道,“为何不能救她?” 他自然是不理解,凤云渺对宁子怡的讨厌从何而来。 “她平日里总是与天真作对,方才本宫就想着,摔她个人仰马翻,就当看了一场好戏。” 尹默玄眼角似乎跳动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 “你从来没问过。再有,本宫哪知道王爷会如此好心。” “不是本王好心,让他北昱国欠我一个人情,有何不好?” “比起得到一个人情,本宫还是觉得让她摔个人仰马翻缺胳膊断腿比较好玩。” “救都救了,还能怎样?若是要教训,下回再教训就是了。” “王爷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若是本宫将这件事告诉了天真,也不知天真会不会打心里怨恨你这兄长。” “……” 尹默玄望着凤云渺,忽然淡淡一笑,“太子与她,关系似乎有些不一般?” “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凤云渺语气悠悠,“你妹夫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这么肯定?” “当然。” “此事,待本王回去问过天真,哦不对,是良玉。” “王爷尽管去问,本宫这两日会思量着,准备什么聘礼才好。” “……” …… 正午的日光打在佳人阁的琉璃瓦顶上,染上耀眼的光芒,照着悬挂在边角处的银色的小铃,泛着半透明的光泽煞是好看。 轻风灌进半敞着的纱窗,拂过榻边的幔帐飘扬,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紫衣男子侧卧着品茗。 “接到了你的飞鹰传信之后,我从昨夜开始便带着人在宫外等你,你这家伙可真不安生,总是喜欢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若不是哥哥救我,这次我还真不好脱身了呢。” 一声轻笑在空气中响起,声线雌雄莫辨。 身着雪白衣衫的女子笑着,在紫衣男子身前坐下,“帮我把身上披着的这层面具撕下来,好让我透透气,整天胸前挂着沉甸甸的两团,可累赘了。” “那不也是你自己乐意的么。”史曜连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白衣女子轻挑眉头,扯下了腰带,褪去了上身的所有衣物,将整个雪白的上身呈现在史曜连面前。 “其实摸上去手感还不错,要不要试试?”她呵呵一笑,抓过史曜连的手,搁在了自己胸前。 史曜连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好摸的。” “是真的,你就想摸吗?” “转过去别废话!” “哥,你能不能小点声,太凶了。” 白衣女子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随即转过了身,背对着史曜连。 史曜连从身旁的瓶瓶罐罐中捞出了一罐,去了瓶塞,从里头掏出了雪白的膏体,抹在了眼前那光滑的后背之上。 擦拭的片刻之后,只见那雪白细腻的背后开始起了皮,他便用指甲挑开了那层皮,朝着两边缓缓拨开—— 倘若这时候有外人在,看着这香艳又惊悚的一幕,恐怕会被吓得六神无主。 史曜连手中拉开的雪白皮囊,从后背直接蔓延到胸前,拉到腋下的两侧时,连同胸前雪白的两团一同撕扯了下来—— 掂量着手中,果真有不小的重量。 而这一层厚重的皮囊被揭下来之后,那光裸着上身的美人,胸前赫然是一片平坦光滑。 “你称过这两团东西有几斤吗?幸好这良玉郡主的两团也不算太大,要是再大一些,更累赘。” "chi luo"着上身的美人说着,伸手又在地上那两团捏了捏,“这软雪胶的手感还真不错,但比起真的,或许还是稍微硬一些罢,幸好那雪枫在量我尺寸的时候没有伸手来捏……” 史曜连横了他一眼,“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特殊癖好。” “哎哟,这些日子可把我给憋坏了,我要不是为了那二百万两银子,我才不这么卖力呢。雇主可是说了,我能多拖延一日,就多给我十万两,我将那摄政王回国的行程整整拖延了十天,那就是一百万两,再加上之前,我干掉良玉郡主得的一百万两,这么多银子,足够你我二人挥霍许久。”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一顿,眉头轻拧,“说来也太奇怪了,那良玉郡主应该是死了才对,怎么就变成了颜天真……她究竟是怎么死里逃生的,看她的样子,似乎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我绝不能让雇主知道她还活着,我得再拖延拖延他们的行程,等雇主把银子结清了再说。” 话音落下之后,他便伸了个懒腰,高举双手的同时,只见他的那双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出了两尺! 伸展完双臂之后,便掀开了下身雪白的裙子,开始伸展那白皙修长的双腿。 抬腿之时,那小腿与大腿之间也缓慢地拉升,一点一点地延长而出,使得那双原本就修长的双腿,变得更加细长—— 史曜连望着这样一幕,慢条斯理道:“你这缩骨功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对方闻言,轻笑了一声,“当初让哥哥跟着我学,哥哥偏不学,现在才来夸我厉害?我还有更厉害的呢。习得了缩身法与闭阳功,我还不是男体女体自由转换?” 史曜连白了他一眼,“终究是个男儿,别总是喜欢扮女子,小心变成了娘娘腔。” 缩骨功,是运用内气内功缩小了骨之间隙,全身之骨头有顺序地叠排紧密,人的身体自然就小了,又称为缩身法。 人体的腹腔之内原本就有一部分可用空间,练了缩身法的人便可以肆意的将上身收拢,直到再无空间可挤压为止。 闭阳功,便是将男子下身最明显的特征藏起,使其隐蔽,让人看不出来。 这两种古怪功夫一练,扮成女子便很难被人发现,再加上那垂挂着假胸的人皮面具,更不惧怕被人验身。 “扮成女子也不错呀,看着那些男子被我骗得团团转,多有意思。” 赤着上身的美人说着,白皙玉手轻抬,抚上了脸庞,“这双层人皮面具倒是好用极了,一层打底,一层血浆,一层面具,那凤云渺划破了我的脸,眼见着流血,可不就信了么,想要骗过他的眼睛,可真得费不少劲。” 话音落下,他朝着史曜连伸出了手,“卸容膏。” 这人皮面具几乎没有破绽,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每隔两日就必须换一次,否则双层人皮里头的血浆就不新鲜,容易凝固,使得面具变得有些僵硬,罩在脸上不舒服。 史曜连将手中的小瓶递给他。 眼见着他接过了小瓶,挖出了膏体擦在脸颊的两侧,片刻之后,就摸索到了人皮面具的边缘,缓缓揭了下来,露出他假面之下那张妖娆邪魅的脸庞。 那张与史曜连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 “终于是全卸下来了,恢复我本来面目。”他站起了身,走到了衣柜旁,将下身那条已经略显短的裙子褪去,就那么赤条条地站着,在衣柜里头翻着衣服。 史曜连继续低头喝茶,不咸不淡道:“你确定你当初真的杀了良玉郡主?” “她没有理由活着才对。”对面的人说着,从衣袖里翻出了一套雪白的中衣穿上,又挑出了一件浅粉色的袍子,披在了身上。 “我是给尹良玉下了毒的,并没有直接了结了她的性命,她那么美,不卖个好价钱岂不是可惜?我想再多捞一笔,这才将她卖给了青楼老鸨,五万两我都觉得卖少了!但是眼见着她也活不了多久,再转卖只怕也来不及,五万两就卖了,算算时辰,她活不过当夜才对。” “真是个不靠谱的杀手,你连她到底死没死都没确定,你真不怕影响了信誉?说不定就是在你走之后,有人救了她,为了多捞五万两,你等同于是给了她活命的机会,史曜乾,你还真是对得起你这个名字。” “哥哥——”对面的人听着他的数落,有些不满地拉长了尾音,几步走上前,到了他的身侧坐下,“我赚钱,不也是为了给我俩挥霍么?你不该笑话我的。” “你扒拉在尹默玄的身上叫着哥哥的时候,是不是也叫得这么恶心?别跟我撒娇,走开!三尸脑神丹的解药也没有给我拿到,还得我出马去解救你。” “你觉得我恶心?你才恶心呢!”史曜乾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谁,编造出美人蛊的话,你把我编得这么恶心,我说什么了吗?我装疯卖傻装得多不容易,凤云渺他们在那研究着怎么让我原形毕现,天知道我忍着不笑忍得有多辛苦,我趴着哭的那会儿已经偷笑了好几回了,真恶心~” “没你恶心!” “你最恶心!” “为了不让他们拆穿我的易容术,我只能这么误导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美人蛊的身上,谁还能破解我的易容手法?” 史曜连冷哼了一声,“我是绝不会让任何人破解我的易容术,我就要将他们的思路带歪。其实也不全是谎话,我确实在研究美人蛊,我不相信这世道上还有谁的易容换颜术比我更高明。我的方法不为人知。黑市上那些破除易容术的方法,在我这可是行不通呢。” 说着,他呵呵一笑,笑声在寂静的屋子内回荡,泛着圈圈涟漪,音色慵懒,“把他们骗得团团转,不也挺有意思的,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是你我二人捣鬼。你恢复了本来面目,就算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的。” “我没能为你拿到解药,抱歉了哥,下回我继续努力,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拿来。” 史曜乾说到这儿,靠在了史曜连的肩头上,“那凤云渺长得可真好看,原本想撕下他的脸皮拿来送给你的,可是……我好像打不过他呢。今天要不是因为带着两枚烟雾球,说不定还没出皇宫就被他给逮住了。” “别去招惹他,我也不是对手,这一回你险些吃亏,下一回可要多注意这些才是,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等我来救你。”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婢女清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二公子,您的药好了呢。” 史曜乾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进来罢。”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之上摆放着一个酒壶,两只玉杯。 丫鬟将东西搁下之后便退了出去。 “你最近一次发病,是在前天晚上吧?昨日我听凤云渺他们的谈话,说是宫中一个宫女被吸成了干尸,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干的。我之前在编美人蛊的故事中提到了吸血的事儿,如此一来,他们就更加相信了我的话。” “是我干的,我实在忍不住了。”史曜乾说着,提起了托盘上的酒杯,将杯中的血红色液体倾倒在了玉杯里。 随着血红色液体一同溢出壶口的,还有淡淡的腥甜之气。 他的药,得用新鲜人血来熬制。 实在没有熬制条件的情况下,直接喝人血也是可以的,连同固定药方一起煎熬,效果更加好。 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真舒坦。哥,一起喝?” “你多喝一些,我并不需要。”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你也喝!” 史曜乾说着,不由分说倒了一杯就塞到了史曜连的手中。 史曜连轻挑眉头,眼见着对面的人抬起了杯子,便不再推拒,同他一起碰了杯。 “叮” 而后,将酒杯端到了唇边,一饮而尽。 “三尸脑神丹的事儿,我给你想办法,不必担心。” …… 正午过去之后,气温较为暖和,暖阳下的莲湖格外静谧,湖面上栽植了各种莲花品种,绽放的莲朵朵娇艳展姿,更有大小不一的荷叶漂浮在湖上,绿意衬出花颜,更显莲花风情。 莲湖边上,颜天真坐着,手中正剥着荔枝,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 “冒牌货跑了?” “她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挟持了北昱国公主,那冒牌货是咱们鸾凤国的犯人,北昱国皇帝出于私心,自然是觉得他皇妹的性命要紧,给了那冒牌货令牌,那冒牌货就驾着马车成功出逃了,真是气煞我!” 雪枫说着,有些咬牙切齿,“他们北昱国的侍卫们口口声声说,皇家就只剩下这么一位公主,当然得保住她,咱们又能说什么,总不能去指责那公主罢?据说那冒牌货的功夫也挺不错,宫外还有人接应她,南旭太子和咱们殿下都没能追上。” “说明人家是早就谋划好的,这冒牌货的心眼委实不小,早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颜天真剥好了一颗荔枝,递给身后的雪枫,“吃么?” “谢郡主,你自己吃吧。” “别客气,这荔枝很好吃的。”颜天真将荔枝塞到了雪枫手中,“我听宫人们说,那载着公主的马车失控了,危急关头,是大哥救了公主?” “是……”雪枫抽了一下眼角,“郡主,在这之前,我们并不知道那位公主与你关系如何,殿下救过了之后才后悔,希望群主不要责怪他。” “我怎么会责怪他呢,在那种情况之下,他这么做其实也不错,如此一来,北昱国皇室可不就欠了他一个人情,宁子初是再也留不下我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 是时候去找宁子初要解药了。 她若只是个普通平民,宁子初自然是有理由对她呼来喝去,只因为他是君王,她是臣民,在国法之上,她没有理由忤逆他。 可现在局面扭转过来了,她是异国郡主,理应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宁子初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不能强行留她,不能与鸾凤国交恶。 她应该去找宁子初单独谈一谈。 想到这儿,颜天真站起了身,道:“我去找陛下说点事,雪枫你就不必跟着我了。” 雪枫应了声是。 颜天真离开了听风阁之后,便一路前往宁子初的长央殿。 …… 长央殿内,少年君主趴在书案之上,望着眼前的一堆奏折,眉目间浮现些许迷茫之色。 天真若是离开他了,以后他终日都要面临着这些东西,再也没有人陪他解闷了罢? 正这么想着,前头想起了林总管的声音,“陛下,颜……” 林总管说到这儿,顿了顿,随即改口,“良玉郡主求见。” 颜天真是良玉郡主这事儿,早已传遍了整个宫廷。 宁子初闻言,抬起了头,“让她进来罢。” 林总管退了出去,不多时,一道纤细高挑的红影,缓缓迈入寝殿之内。 宁子初静静地望着她的脸庞,直到她走近了书案,他开口。 同一时刻,颜天真也开了口。 “天真。” “陛下。” 各自喊了一声之后,空气又再度变得寂静。 片刻之后,宁子初开口打破了寂静,“你先说。” “陛下,我此番来,是拿解药的。”颜天真冲着他淡淡一笑,“你当初给我下毒,我心中自然是颇有怨言,不过想想一直以来在你这受到的优待,我倒也是不恨你的,你把解药给我吧,你我之间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宁子初的神情,在这一刻有些绷紧了,“天真,与朕在一起的这三个月,真的不能让你对这皇宫有一点留恋吗?” “不能。”颜天真颇为干脆地给出了回答,“我既然是异国郡主,理应受到更好的优待,我为何要委屈自己在这皇宫之内,受那些后宫妇人的冷眼与暗算?” “以你如今的身份,她们以后再也不敢把你怎样!”宁子初道,“真的不能留下么?” “陛下觉得,你还能拿什么样的理由留下我?” 宁子初略一思索,试探般地道一句,“你想要高贵的地位是么?不如,朕把皇后给废了……” ------题外话------ 跟过我几本书的读者,想必有些了解我了,知道我偶尔喜欢来个大转折。 本章主要为大家解释几个疑点。 1。天真的原身死亡原因。 2。那只传信的鹰,就是冒牌发给他哥的求救信号。 3。天真等人去佳人阁问易容术的破解法,还不等他们问,死要脸就那么刚好撞倒美人蛊自行解释,这里戏有点多,话也有点多,不是巧合,而是刻意误导,因为他不愿意自己的易容术被识破。他是美容易容顶级专家,云渺无法识破也是正常的,毕竟是业余。 4。冒牌只是为了给雇主拖延时间,为钱。他的名字就是很好的诠释。 5。死掉的宫女,治病需要。 这几天大家跟吃了炸药似的→_→来个送币活动,安抚你们暴躁的内心吧。 本章结束之后,留言前18名正版读者(童生以上),打赏88潇湘币。 第116章 干脆生米煮成熟饭? 宁子初此话一出,颜天真自然是微微惊了一惊,随即面上呈现一抹无奈的笑意。 “陛下,你又在任性了,那是皇后,不是寻常的妃子想废就废,废后总该有个理由,这可不是儿戏。” 宁子初静默片刻,道:“只要你道一句你愿意留下,朕自然是有理由废掉皇后,你只说你愿不愿意留下,不需要问朕拿什么样的理由去废她。” “若是在许久之前,陛下说出这样的话,兴许还能让我有些感动,可如今我恢复身份了,陛下才跟我提出这样的事……” 颜天真顿了顿,道:“着实是无法打动我了。” “为何?” “陛下怎么忽然就糊涂了,如此浅显的理由还需要再问吗?陛下你可以为了鸾凤国的郡主而废后,却不会为了歌女颜天真而废后。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陛下你是看着我如今的身份有所不同,这才如此大胆地提出这样的事儿,若我还是那个卑微的歌女,你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 宁子初一时无言。 他根本无法反驳颜天真的话。 若颜天真只是一介歌女,他做不到为她牺牲太多利益,也不可能让她轻易取代了楚皇后,于理不合。 可如今她是鸾凤国的郡主,她有了足以匹配他的身份,他便不用有太多的顾虑,给她天下间女子最渴望的高贵地位,又能有谁说什么呢。 这个世道上的人,原本就分三六九等。 “陛下,我当真很纳闷,你对我是何种感情。”颜天真望着眼前的少年君主,悠悠叹息一声,“有的时候觉得,你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你心思缜密,谨慎多疑,可你有时太过任性,你要为了我废掉楚皇后,因为什么呢?为情?” 颜天真说到这儿,淡淡一笑,“或许陛下你只是觉得,看我比楚皇后顺眼了许多,我作为鸾凤国的郡主,或多或少也能给你带些利益,既然你觉得顺眼又有利可图的事儿,你自然就乐意……” “并非如此!朕这一次不是为了利益!天真,你不明白,朕偶尔也会有很想要的东西,与利益无关,只是纯粹地想要而已。” 宁子初说到这儿,顿了顿,继而道:“朕只是很想让你留下来,不想你走而已,你可以跟朕提条件,怎样你才愿意留下来?” 颜天真望着宁子初难得失了镇静的模样,静默了片刻,道:“陛下,咱们索性把话说开了吧,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喜欢磨磨蹭蹭的人,你虽然贵为天子,可你毕竟如此年轻,你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懵懵懂懂,少年青涩,说的便是如今的你,你对我,是不是动了心?” 宁子初怔住。 “在政事上,你处理得井井有条,这是你自小努力才有的成就,你年纪轻轻就晓得如何打理江山,可你却理不清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或许你连喜欢一个人都不知该如何表达。” 宁子初将她的话听在耳中,试探般地到了一句—— “如果朕告诉你,朕真的挺喜欢你的,你会因此而留下么?” “不,陛下,我要的不是你的承诺,我只是要开导你罢了。” 颜天真的语气并无起伏,似乎对宁子初的回答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陛下,我晓得你最讨厌欺骗与背叛,那么我就简洁明了地告诉陛下你,你在我眼里,真的更像是弟弟,我从来就不曾对你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你——” 颜天真的话,让宁子初眉头紧拧。 她的神态那般认真,他晓得她说得是实话。 然而这样的实话,他不爱听。 听到颜天真说出对他毫无想法的时候,心中竟觉得有些沉。 “还记得你我初次相遇的那一日么?我从青楼的窗口处跳下,你骑着一匹骏马从街道之上疾驰而过,我不偏不倚,砸到了马上的你。你我摔在一起,我看你摔得鼻青脸肿,就拿起袖子替你擦脸,在那个时候,你有些出神了,望着我叫了一声——阿姐。那个时候,你不就是把我当成姐姐么?” “那一瞬间看着你,朕觉得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朕从前练功的时候常常摔,阿姐总是在一旁看着,端茶递水又拭汗,将朕照料得很好,后来阿姐走了,再也没有人替朕拭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朕,就连林总管也是小心翼翼。” “这几年来,朕也甚少有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那一次被你砸到,心中的火气的确不小,可你却无视了朕的怒火,拿袖子擦拭着朕脸上的尘土。那一瞬间的你像极了阿姐,那么温柔细致。” “也只是在初次见面之时将你当做阿姐,之后的日子里,与你相处的时间愈来愈久,早已不会再出现这种错觉,在朕看来,你是朕的知己,你颜天真就是颜天真,不是替身,朕不会拿你代替任何人,也没有人能够代替你。” 颜天真听闻此话,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维持着淡淡的笑意,“陛下,我这个人记恩也记仇,虽然你对我一直不错,可你对我的限制也颇多,让我感受不到自由,为了留下我,甚至采用威胁的方法,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她最是受不了他人干涉她的自由。 她与宁子初之间,终究是不会有什么羁绊。 “所以……”宁子初望着她,面无表情,“你真的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留下来了?” “从前我是歌女颜天真,对于你所提的要求,我没有理由说不,因为我不想触怒了你而自己倒霉,可如今我是良玉郡主,我便有权利说不。陛下,我不想留下,你不必多费唇舌来劝说我。” 你宁子初的神情又绷紧了好片刻,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天真你可知,今早那个冒牌货求见朕,朕去见了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知道朕舍不得你,只要朕愿意帮着她,保住她,让她能够顺利成为良玉郡主,那么你就不能够离开朕,你依然要留在这北昱皇宫之中。” 宁子初这话一出,倒是让颜天真怔了怔,随即轻挑眉头,道:“陛下没有答应她,多谢陛下,在那样的时刻还愿意站在我这边。” “连她都能看出朕对你的不舍。”宁子初道,“她当时提出的条件确实是挺诱人的,这让朕的心中不太平静,但……朕不想看着那个恶心的东西霸占你所有该得到的一切,她既然妄图夺取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陛下没有配合她,是陛下做出的正确决定,我这心中自然是感激的,但是你给我下毒这件事,我始终是不能谅解你的。陛下你也该晓得我的性格,我绝不是烂好人,这样的事我怎能不记仇。” 颜天真说到这儿,朝着宁子初伸出了手,“陛下将解药给我吧,这事我就不告诉我兄长了,我并不想看到鸾凤国与北昱国之间起什么争执。但若是陛下你还不给我解药,恐怕会抹杀你在我心中仅有的那一丝好感,而最终你也无法留下我。” 颜天真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宁子初终究是无言相对,转过了身。 颜天真眼见着他走到了书房角落的柜子处,伸手在柜子上某一处一按,便弹出了一个暗格,随即将手伸入暗格之中掏出了一个小瓶。 他走到了书案之后,将小瓶搁在了桌子上,不再言语。 颜天真望着那小瓶,上前一步将那小瓶拿在手中,朝着宁子初道了一句:“想开点,要记住你是一个帝王,想要留在你身边的姑娘多得是,总会有讨喜的,但愿你会再遇上一个能让你看得顺眼的,至于我,我只不过是陛下人生中的一个过客,陛下,不必太在意。” 话音落下,转过身便离开。 宁子初眼见着颜天真的身影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踏出了门槛,愈来愈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一刻,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不必太在意,真的可以做到不在意么? 她说得倒是轻松。 …… 午后的日光透过白色的纱窗,打在倚靠在窗子边的黑色身影之上。 另有一道修长的蓝影坐在红木桌旁的椅子上,背对着他。 桌子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那人修长莹白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将茶匙搁下之后,又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茶壶。 很快,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王爷,本宫煮的茶,少有给外人喝的时候,王爷是天真的兄长,将来本宫也得跟着叫一声兄长的,自然就不得太吝啬刻薄,王爷要不要过来试试本宫煮的茶?” “试,当然要试。” 凤云渺说着,提着紫砂茶壶倒了一杯,推到了尹默玄面前。 尹默玄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到唇边抿了一口。 “唔,茶香浓郁,一口下腹,舌本回甘,齿颊生香。”尹默玄给出了不低的评价,“太子殿下煮茶的手艺还真不错。” 说着,便低着头将一杯饮尽了。 尹默玄对茶素来挺有兴趣,凤云渺先前也派人了解了他这一点,此刻听着他的夸奖,自然是毫不意外。 “看来王爷喜欢本宫这茶叶,回头让人装上几斤给王爷,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虽算不上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胜在你喜欢。” 尹默玄听着凤云渺这话,笑出了声,“本王自继任摄政王以来,收到的礼物也是不算少,各种奇珍异宝都有,那些东西本王也从来不多看几眼,之后有人了解到了本王的喜好,送上了好茶,可惜,都不比本王喝过的好,今日太子这杯茶,还真是胜过了本王之前收到的那些礼品。” 尹默玄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凤云渺是个有本事的。 送礼这种事儿,也俗,也不俗。 以他如今这地位,送礼的人光挑着珍贵的珠宝来送,便是俗。 若是真正合他心意的,他非但不觉得俗,这心情反而会好。 靠着送礼来博取好感,十分老套,但若是送对了东西,那也是本事。 凤云渺今日拿出来的茶叶,还真是称了他的心意了。 尹默玄心中对凤云渺多了些好感,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 “太子茶叶本王确实喜欢,可太子若是想靠着茶叶,来换本王的妹妹……” “王爷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凤云渺慢条斯理地打断他的话,“令妹原本就对我十分倾心,即便本宫不送你这茶叶,令妹也是该归属我的,本宫给王爷送礼品可不是为了示好的,王爷你想想,既然是本宫有把握的事,本宫又何必去示好他人?你是天真的大哥,送你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言外之意:我是看在你妹的面上才给你送些东西,别想着给我耍威风。 尹默玄:“……” 这凤云渺的脾气倒真是有些意思。 想要娶他的妹妹,总得过了他这关,对他客气一些总是没错的。 可凤云渺对他的态度委实称不上客气,仿佛不是征求,只是在做通知。 看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尹默玄心中不禁又多了一丝赞赏。 若是对方摆出太好的姿态,讨好的意味太明显,他反而会觉得没趣。 可凤云渺却有一种无声的嚣张。 他的姿态分明云淡风轻,谈吐优雅贵气,给人的感觉却是实打实的嚣张。 有气魄。 不过…… 若是良玉嫁给这样的男子,能镇得住他吗? 这凤云渺只怕是不好驾驭啊,别回头把良玉给欺负了去。 尹默玄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道:“太子家中还未有妻妾吧?本王可得先跟你说清楚了,在我们鸾凤国,想娶良玉郡主的贵族公子,可以从本王的王府排到帝都门口,并且,他们都会发誓,一旦抱得美人归,便要一心一意,良玉若是高兴,可以再纳男侍,也就是偏房。” “不行。”凤云渺斩钉截铁道,“与我成婚之后,她若是敢纳偏房,我会毫不留情地全部打杀,我知道你们那里女子为尊,但本王可是南旭国的储君,天真嫁来之后,是正室……” “储君不得入赘的道理,本王自然晓得,你们二人成婚,那必定是良玉嫁到你们南旭国,你身为太子,她若是纳偏房,你自然脸上无光,可你若是妻妾成群,良玉也会遭到我国的贵族女子取笑,在我鸾凤国内,皇女与贵女绝不与人共侍一夫,否则便是笑柄。” 尹默玄说到这儿,捏紧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变得有些冷厉,“太子你身为储君,将来继承大统,难免妻妾成群,这么一来对良玉未免太过不公平,鸾凤国的女子,不同于其他国的女子,在鸾凤国女权至上,你可晓得?如此一来,本王怎能轻易答应这门婚事?” “原来王爷是在忧心这一点。”凤云渺轻挑眉头,“纵观各大泱泱大国,大多是男子为尊,鸾凤国的确属于异类,男尊之国的太子,与女尊之国的郡主联姻,无论是哪一方纳偏房,另一方面都没面子,如此一来,最好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俩人都从一而终,维持忠诚,不得三心二意。” “太子说得倒是挺好听,纵观你们这些大国,哪个君主不是后宫三千,要为了皇室开枝散叶,真到了将来太子殿下登基的那一日,你会选择不填充后宫?恐怕你们南旭国的臣子也不会同意。” “填充后宫,无非是为了开枝散叶。”凤云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与天真多努力努力,生他十个八个不就结了?皇后的生育能力若是如此强悍,那只要一个皇后就够了,众臣必定不敢对她有什么意见。” 凤云渺是话一出,正在低头喝茶的尹默玄险些呛着。 生十个八个…… 那可真的是强悍。 纵观各国,帝王佳丽后宫千百人,真正能为帝王孕育子嗣的倒也不多,那么多的美人,大多都只是摆设,能有十个八个儿女也不算少了。 可是…… “太子觉得你实施这件事的可能性高么?” “王爷在怀疑本宫的能耐,还是在怀疑天真的能耐?” “本王……” “十个八个太累了,其实两三个也好,只要能有一个小皇子便够了,自小接受我与天真的教育,想不成长为人中龙凤都难,臣子们要的无非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本宫只要能满足了他们这点心愿,谁敢说本宫什么,本宫就拿个异议最多的人开刀,杀鸡儆猴。”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挂着凉薄的笑意,“本宫自有办法让话多的人闭嘴,本宫一贯晓得怎么刻意为难了,本宫可对外宣扬,天真的倾国之色无人可及,若是长得不比她好看的就别来丢人现眼了。” 凤云渺此话一出,尹默玄又捕捉到了重点。 “太子殿下如此喜欢良玉,该不会只是相中了她那倾国美貌。” 凤云渺闻言,望着尹默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清凉。 “王爷,你的想法跟大多数人一样庸俗。王爷可晓得,本宫在我南旭国,是众所皆知众人承认的第一美男。当初你家妹妹还真是垂涎本宫的容貌,才百般纠缠。如今王爷倒还觉得是本宫以貌取人?” 尹默玄顿时怔愣。 是良玉先垂涎他的容貌? 会是这样么? 尹默玄有些半信半疑。 这凤云渺的容貌,倒也真得是绝顶的好,若说良玉是看中了他这番容颜仪态,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来,这凤云渺若是也只看上了良玉的美貌,似乎……也不好说他什么。 莫非这两人相互看对眼,都是因为只看中了对方的容颜仪态? 都在相互垂涎…… 真是让人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凤云渺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目光之中泛上淡淡的笑意。 “王爷你若是觉得不信,大可去你妹妹那儿求证。” 尹默玄才想回话,一个不经意,余光瞥见软榻的角落放着一本书。 原本一本书是不值得稀奇的,但那本书的封面却很是夺人视线。 尹默玄眼眸一眯,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抄起那本名为‘风月十八式’的书本。 这名字一看,就让人联想到是那种书。 尹默玄直接将书翻了开,果然—— 书本上所描绘的场景,何其香艳荡漾。 “太子殿下,居然也对春宫画感兴趣?” 凤云渺闻言,抬眸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书,只一眼,又垂下眸子继续品茶,“友人所赠,说是让本宫闲暇时看看。不瞒王爷,这么些年来,本宫一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在与天真相识之前,当真还没有触碰过女子,看这样的书也纯粹是出于好奇,想要探索。” 尹默玄闻言,望向凤云渺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笑意,“原来太子殿下竟还是个……” 在良玉之前从未和女子亲近过,这听起来倒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这样可真好呢。 回头告诉良玉,不管他们二人最终能不能成一对,先把这凤云渺给破了身再说。 这么一来,成不了婚也是赚了。 白睡了个异国太子,回头说出去,都觉得脸上十分有面子呢。 尹默玄想到这儿,不禁心情愉悦。 …… 是夜,月色凉如水。 正是夜深人静之际,凤云渺潜入仙乐宫,轻车熟路地摸进了颜天真的寝殿,她的寝殿之内,烛火还未熄。 这个时辰,颜天真恰巧沐浴归来,身上只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雪白睡袍。 因为她晓得,这个点会来打搅她的人,只会是凤云渺,如此一来,随便穿穿也无所谓了。 这睡袍虽然宽敞,但也算是厚实,不至于春光乍泄。 凤云渺望着颜天真身上的那件袍子,目光落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处,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天真,你今夜穿的这件袍子……” “怎么?”颜天真挑了挑眉,“好看么?” “尚可。”凤云渺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有点厚实,披在身上会不会觉得有些闷热呢?” “不会,夜里空气凉,披得厚实一些也无妨。”颜天真说到这儿,走到了凤云渺的身前,伸手挑起他落在肩上的一缕发,“云渺,你可还记得你之前给我的装着九龙图的那个密码盒?” “怎么?” “那时候我还是听着小皇帝的吩咐,为了争取更多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才忽悠他说,可以拿到这九龙图,如今我与你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再也不需要顾虑他,那么这九龙图……” “依旧给他。”凤云渺悠悠道,“算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不可能的,云渺,你不会这么好心的。我绝不相信你会要给他送礼,这九龙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天真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呢?” “我无法猜到会存在什么样的问题,但我看出了你的不怀好意。”颜天真也学着平日凤云渺的样子,将他的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或许你当初给我的密码盒子里就是空的?有朝一日小皇帝费劲打开了盒子,却会发现里头什么也没有?” “猜错了。”凤云渺捏住了她玩头发,摩痧着她那雪白细腻的手掌,“里面真的是九龙图呢。” 话说到这,他微微俯下了身,在颜天真的耳畔道:“我们南旭国秦大才子的墨宝,九条威武的飞龙跃然纸上,这幅画的价格可是不低呢,这幅‘九龙图’若是拿到市场上去卖,必定是一个高价。” 颜天真:“……” 他口中的九龙图跟宁子初口中的九龙图,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宁子初要的是藏宝图…… 他给的是一幅画。 九条飞龙跃然纸上,果然是九龙图。 小皇帝若是真的打开了那密码盒子,多半是要被气着。 云渺说过那盒子刀劈不开,火熔不掉,想要打开,要耗费不少精力,若是这样大费周折,最终得到的只能是一幅画…… 那可真的是白费精力了。 “你就把那密码盒子送给他吧,那盒子也是挺值钱的呢,我想,宁子初必定会大费周折地去打开那个盒子。” 他就是要让宁子初耗费时间耗费精力,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帝王的时间最是宝贵。 耗费宝贵的时间与精力,最终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对宁子初而言,是一种惩戒方式。 他觉得这么整宁子初,还是整轻了。 “天真,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盒子交给他,即便许久之后,他发现了上当受骗,你也可以撇清自己,赖我头上,我很期待宁子初来找我算账,我就是要告诉他,他宁子初被我凤云渺给整了。” “……”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云渺啊,你这心眼不少啊。” “起初我并没有打算告知你这件事,便是打算让你从头到尾都充当一个无辜者,让宁子初怪不到你头上,可你偏偏将我的把戏揭穿了,那么我就只好跟你坦白。” “好吧,我同意你这么做。”颜天真耸了耸肩。 云渺原本就是个脾气不小的,她在宁子初的身边呆了这么久,虽然她与宁子初之间不存在情感纠葛,以云渺的性格,还是难免吃醋犯小心眼。 “宁子初在物质之上,从不亏待你,可我依旧觉得他对你不好,他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对人好,这毛头小皇帝,哪里知道应该怎样去爱护珍惜一个人,幸好你没有跟了他,否则就是不长眼。” 这样的时刻,颜天真自然不会选择帮宁子初说话。 云渺所言,不无道理。 宁子初对她也好,也不好。 衣食住行方面从不曾亏待,对她的脾气百般迁就,这是好。 对她百般威胁,甚至以毒药来控制她,这是不好。 她永远记得他曾经的一句威胁—— 他想让人打造一个华丽的大金笼子,将她关起来。 他不晓得,她有多么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反观凤云渺,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让她只能记着他的好,压根就说不上他的不好。 选择凤云渺。 是她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天真,想什么呢?” 凤云渺说话之间,习惯性地伸手勾住她的腰肢。 “我方才在想……”颜天真抬眸,冲他笑了笑,“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与你站在一处,正好。不过,我大哥那一关,你总得过的。” “放心,我觉得他已经快被我说服得差不多了。”凤云渺说着,抵上了颜天真的额头,“他只担心一个问题,就是我与你成婚之后,是否能做到一心一意,若是我妻妾成群,你在鸾凤国可是会被取笑的呢。” “我若是男宠三千,你在南旭国也会被笑话的呢。”颜天真低笑了一声,“回头我就去跟他说说,你我之间,已经立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让他不要反对我们的来往才好。” 颜天真心里清楚,尹默玄是有多么维护良玉。 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良玉郡主,必定是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姑娘。 可惜…… 红颜早逝,竟然被自己走运占了她的身躯。 若是将来能有机会找到害良玉的凶手,一定要手刃那人,替良玉报仇。 她也会代替良玉好好对她的亲人们。 “天真,你那大哥可不算是个好说话的,为了让他不阻挠我们在一起,我只能跟他编了一些瞎话,他回头可能会来你这儿求证,你可得配合我才好。” 凤云渺的声音传入耳膜,将她的思绪扯回。 颜天真问道:“你又变了些什么瞎话,回头跟我说说,咱们串串口供。” “我跟他说,你是一早就垂涎我的容貌风姿,对我百般纠缠,而我被你纠缠久了,倒也觉得你十分可爱,久而久之生出了情意,便与你在一起了……” “你怎么能把我编成这样……”颜天真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眼角剧烈一抽,“我哪有垂涎你的美色?恰恰相反,我对你动情的时候,你还是个丑男!丑得惨绝人寰,我分明是一个注重内在美的姑娘。” “可若是放在鸾凤国,你这样是会被耻笑的,堂堂郡主喜欢一个丑男,你觉得这话说出去会不会让人笑话?我一早就打听过了,鸾凤国的贵女们最是喜欢攀比,你与我之间的故事,固然感人,可你若说你曾喜欢过一个丑男,她们会觉得你没品。” “……” “再有,你大哥总是怕你在我这吃亏,还觉得是我垂涎你的美色,他对我提防得很呢,我只能说你早早地就对我垂涎,如此一来,他对我的成见也会少一些,心中说不定在想着,原来是他家妹子先垂涎我,这么一来,他也不好说我什么。” “听起来倒像是我占便宜似的。”颜天真撇了撇嘴。 “鸾凤国贵女们,基本都是以貌取人,贵女们以自家夫君长相优异而产生优越感,时常聚在一起,拿男人们相互比美。就像男尊之国的贵族公子们,喜欢攀比自家的妻妾,若是有谁的夫人能艳压群芳的,可不就是脸上有光?” 凤云渺说到这儿,笑着轻抚颜天真的乌发,“我总是要陪着你回鸾凤国看看的,你带着我出门,总是不会丢了面子,你就对外说,你垂涎于我,将我收服了,人家都会夸你有本事呢。” 颜天真:“……” 反正怎么听起来都是她无赖。 为了让大哥不阻拦他们,云渺就把他自个儿说得吃亏了一样。 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我要是不按着你的话说,回头大哥会觉得你欺骗他,如此一来,对你的好感度便会降低了些,不利于我们在一起是么?” “嗯,所以你必须照着我的说法忽悠下去。总之,你必须告诉他是你占了便宜,可不能让他觉得你在我这儿吃了亏,以免他又多想。” “这次就依你。”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下次编瞎话,把我编得高尚一些。” “好。”凤云渺说着,忽然一个俯身,将颜天真打横抱起,走向了不远处的床榻。 将颜天真搁在了床榻之上,他修长的身躯便压了下来。 “云渺,你干什么你?” 颜天真本以为他只是抱自己来单纯地睡觉,但此刻看他的目的似乎不太单纯。 一声轻笑传入耳膜,下一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闯入眼帘,挑起她的下巴,凤云渺那美若神祗的面容忽然凑了上来,与她鼻尖相抵,“既然已经跨越了一切阻碍,那么你我之间再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干脆生米煮成了熟饭,如此一来,尹默玄不能赖账,必须把你嫁给我,事后挑个良辰吉日,把婚事给办了吧。” 颜天真听闻此话,连忙道:“你这也太……” 话未说完,就被凤云渺压下来的唇堵了回去。 颜天真霎时有些懵了,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凤云渺却一个倾身下来,将她压在了榻上。 这般压倒性的亲吻,让颜天真高挑起眉头。 上次和他躺在同一张榻上亲热的时候,险些就擦枪走火了,可到了最后,还是打住了。 孤男寡女身处同一张榻上亲热,擦枪走火,翻云覆雨,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尤其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的两人,分分钟意乱情迷。 各自陷入对方的情网之中,难以自拔。 正应了那句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是喜欢凤云渺的,但是,她今夜还真没想过就要跟他那什么…… 颜天真方才还是心绪平静,毫无起伏的,这会儿却真的忍不住心跳加快,连带着耳朵都有点儿热。 面对凤云渺这样的攻势,颜天真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 而凤云渺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他的一只手压着她的肩,另一手还钳制着她的下颌,仿佛是怕她逃开。 凤云渺的亲吻,向来温柔又细致,大多的时候都是慢条斯理又不急切,却带着一丝不容躲避的霸道,那样紧密的气息,让人想不沉沦,仿佛随着他的节奏,与他唇间嬉戏。 颜天真很快便有些晕头转向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他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在她檀口中探索。 呼吸相闻,空气中浮动的气息愈发暧昧。 忽然间脖颈一凉,颜天真眼中的迷离褪去了一些,清醒的神智回笼。 凤云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她的下颌,游移到了她睡袍的衣襟处。 颜天真猛然回神。 上一次给了他机会,他却不珍惜,这一次他想主动,哪能让他就这样得逞?! 不行,没那么容易。 上一次他把她气得够呛,她必须反击一次。 想到这儿,颜天真倏然偏开了头,下一刻便是双手抵上了凤云渺的肩膀,趁着他不防备,将他往塌下一甩! 直接扔下榻。 ------题外话------ ~ 前几天大家因为冒牌货的事,心情不太好,今天就撒一把狗粮~ 第117章 叫我女王大人 颜天真将凤云渺扔下了榻,却并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扑通一声。 早在她把凤云渺甩下榻的那一刻,凤云渺便已经反应极快地以手撑地,借以支撑自己的身躯不滚到地面上去。 有了支撑,他便能很快地站起了身,望着榻上的颜天真,悠悠叹息了一声—— “这是在做甚呢?” “作甚,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做甚?生米煮成熟饭,是你想煮就能煮的吗?”颜天真拢紧了身上的衣袍,慢条斯理道,“云渺,可别说我不厚道,我之前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个不晓得珍惜,如今我倒是没有兴致了,你却想要跟我玩这一套?” 凤云渺听闻此话,桃花美目沉了沉。 “天真,先前是因为你的态度有些不负责了,你总是时不时的跟我提起分手二字,我心中自然听得不舒畅,唯恐你将我吃干抹净了之后又始乱终弃。” 颜天真:“……” 吃干抹净,始乱终弃? “我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人?”颜天真磨了磨牙。 “你可以证明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凤云渺悠悠道,“跟我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成婚,如此一来便算是对我负责,我也就不会觉得自己吃亏了。” “你吃个屁的亏!”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就只知道跟我耍无赖,睡不睡都得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上次本姑娘想睡,你偏不睡,这次你想睡,本姑娘不睡。算是扯平,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要不要滚床单都得由他做决定?他真想得美。 凤云渺见颜天真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今夜不让他得逞,轻挑了挑眉,随即又坐回到床沿边,“你我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生米煮成熟饭,实在无伤大雅。” “谁说板上钉钉了,大哥还没同意呢,或许他还在考虑呢,就算他对你有些好感,你也别将话说得太绝对了,兴许大哥看出了你的无赖本质,不愿意把我交给你呢。” “这可不是他说了算的。你以为我与他谈咱们的婚事,是为了征求他的同意?错,我只是做了一个通知,无论他同不同意,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他能同意自然是最好,他若不同意,我只能再耍点手段。” “你怎么能如此嚣张,你要娶的可是鸾凤国的郡主。” 凤云渺听闻此话,轻笑了一声,随即又朝着颜天真凑近了一分,开口语气轻柔缓慢,“谁说我娶的是鸾凤国的郡主?我娶的只是我心中的小仙女而已。” 颜天真:“……” 真会灌**汤。 不过不得不说,这话听在心中还是觉得十分愉悦的。 颜天真心情不错,面上却不显出得意,只是慢条斯理道:“云渺,你可别觉得你跟我说上几句好话,我就会妥协你了。” “难不成天真不想嫁给我,想嫁给别人?”凤云渺唇角的笑意顿时变得有些清凉。 “那倒不是,就算我不嫁给你,也不会轻易嫁给他人。”颜天真顿了顿,道,“我可以选择做个单身贵族啊。” “天真,我能给你考虑的时间恐怕不太多呢。我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你可知有多少人操心着我的婚事,身为储君,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妻妾的,可真算是稀奇了,我若再不快点儿娶,他们就要给我塞其他的女子了,并且这数量绝对不会少。” 颜天真挑了挑眉头,“你一向霸气侧漏,挡几个女子对你而言又有什么难事,在过去的日子里,你想必也挡了不少了,不差这几个。” “天真,此时可由不得你做主了,你若是不应我,我便……”凤云渺说到这儿,忽然一个倾身,再度朝着颜天真的身躯压了上去—— 颜天成这次是有了防备的,眼见着凤云渺的身影罩了下来,立即一个利落的翻身,朝着床的里侧一躲! 凤云渺扑了个空。 “哎哟喂,你还想来霸王硬上弓这一套啊?”颜天真冷哼了一声,白皙细嫩的脚丫子从睡袍之下抬了起来,抵在了凤云渺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看似随意,却仿佛一种无声的勾引。 凤云渺低头望了一眼她那白嫩的脚丫,目光又是一沉。 那脚丫子都快勾到他的衣领了。 这算是什么?又不让他扑,却又要引诱他? 真能磨人。 干脆抓着她的脚丫子,挠她! 这个想法才出来,颜天真却已经迅速收回了脚,缩进了被褥之中。 只因她睡袍之下只穿了一条薄薄的亵裤,这一伸腿,那双白皙修长的大长腿就暴露出来了,她这双腿,也是引诱人的利器呢。 不能撩拨云渺撩拨得太过火,否则只怕今夜会逃不掉。 “云渺,我给你个机会如何?”颜天真侧卧着身躯,一手支着额头,慢条斯理道,“先前你拒绝了我一次,今夜我拒绝了你,这一来一去的可不就是扯平了,现在就如我跟你提个要求,只要你愿意答应了我,本姑娘今夜就临幸你。” 说到这,她轻轻眨巴了一下凤眼。 凤云渺闻言,桃花美目有些危险地眯起—— “临幸?” 随即他又笑了,“好,我且听你说说,是什么样的要求?” 颜天真闻言,轻笑了一声,伸手挑起了凤云渺的下巴,指尖在他下巴处缓慢地挠着。 “只要云渺你对我说,”女王大人快快临幸我,求蹂躏“,我就考虑考虑跟你生米煮成熟饭。”颜天真说到这儿,收回了手,“机会我是给你了,且看你自己珍不珍惜。” 凤云渺:“……” 静默了片刻之后,他道:“原来天真你竟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你们鸾凤国的女王要是听见了你这话,你就不怕她收拾你?” 颜天真的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这和谋朝篡位有什么关系?我压根就没想到那层上去!” “那你为何让我叫你女王大人?” “床笫之上的女王大人,跟鸾凤国女王能是一个意思吗?!这叫情趣你懂不懂?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风趣!” “原来是这么层意思,我明白了,天真是想要凌驾于我之上,在床笫之上碾压我?呵——” 凤云渺上了榻,直接在床榻的外侧躺下,扯过了一旁的被褥盖上,背对着颜天真。 他此番态度,显然是放弃了。 “让我叫你女王大人?做梦去罢,不睡就不睡,看看谁先耐不住寂寞。” 颜天真恨恨地道了一句,“倔驴!” 言罢,便想着伸出脚再踹他一脚。 让他在地上翻滚,多好。 而凤云渺的下一句话,却将她的这个想法硬生生打断—— “别想着再把我甩下榻,否则我会让你知道,霸王硬上弓到底是什么滋味,若是你觉得你有本事胜过我,你再甩我下榻罢。” 颜天真:“……” 磨了磨牙,她也躺下了,背对着凤云渺。 睡意很快便上来了,就在她迷迷糊糊之际,觉得身后的人凑了过来,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这一夜就在相拥而眠中度过。 次日,颜天真醒来之时,床榻上只有她一人,宫女喜鹊端了早点进来。 “郡主,吃早点罢。” 乍一听这声郡主,颜天真轻挑眉头,“喜鹊呀,你这改口可真快。” 平日里都是颜姑娘颜姑娘地喊,乍一听这声郡主,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颜姑娘本就是郡主,如今我们自然应该都跟着改口了。对了,雪枫姑娘与摄政王殿下一早就来了,郡主还未睡醒,他们便在梨花树下坐着等郡主。” “他们一早就来了,那你怎么不过来叫醒我呢?” “他们说不必叫醒郡主,让郡主睡到自然醒便好。” 颜天真失笑。 穿戴整齐之后,便出了寝殿,一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的梨花树下,两道人影相对而坐,颜天真当即迈出了步子,朝着那二人走去。 到了二人身前,她道:“大哥与雪枫是不是等候了许久?” “还好,不算久。”尹默玄望着她,淡淡一笑,“再有两日,便是六月一花灯节,为兄思索着,让你多玩两天,毕竟咱们鸾凤国是没有这个节日的,等这花灯节过去了之后,再启程回国,你看如何?” 颜天真听闻此话,笑道:“那就依大哥的意思。” 尹默玄低头饮了口茶,道:“这北昱国宫中的茶叶,还真是不比凤云渺那个茶叶好。”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抬眸望着对面的颜天真,“为兄问你一件事,你务必如实回答。” 颜天真朝着他投去疑惑的视线,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凤云渺?” 对于这个问题,颜天真自然是如实回答,“嗯。” “为兄昨日帮你观测了一下此人,他留给我的印象尚可,有气魄,不过……” “不过什么?” “他很嚣张,就怕妹妹你镇不住他,将来若是被他欺负了去……” “不可能。”颜天真斩钉截铁道,“他没有那个胆量,这都是我欺负他,他若敢欺负我,我要他好看。” 颜天真语气中的娇蛮,让尹默玄失笑。 “你看中了他哪一点?是他的容貌气度?还是他那傲然的性格?” 颜天真想起了昨夜与凤云渺串的话,悠悠道:“不瞒大哥,我对他可谓是一见倾心,那天神般的容貌,我相信没有几个女子会不动心的。” “我不动心的。”一旁的雪枫终于插了一句话,“这世间男子再如何风华绝代,也是比不过咱们殿下的。” 尹默玄轻咳了一声,“雪枫是我手底下的人,自然是觉得我好,总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 说到这,他望着颜天真,又继续追问道:“昨日与那凤云渺谈话,他夸你容貌倾城绝艳,为兄有些质疑他对你的情感,怕他是因为你这番容颜而喜欢你,他反驳了为兄的话,说是你先纠缠的他,此事当真?” “其实他也没说错。”颜天真撇了撇嘴,“大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颜天真毫不扭捏地承认,倒是让尹默玄笑出了声,“你的眼光可真是极好的,南旭国的这位太子,以美若神祗般的容颜名扬四海,万千贵女的梦中情郎,或许正是因为他太炙手可热,被人追捧习惯了养成了他那傲慢的性格,眼高于顶,不随意接受任何一个女子。” 尹默玄说到这儿,目光之中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你大概不知道,昨日为兄发现他的一个秘密,与他交谈期间,发现了他软榻边上的春宫画,那是他的友人所赠,由于他不通晓男女之事,才要借着春宫画来探索。” 颜天真:“……” 云渺是处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了。 为何此刻尹默玄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宝贝一般?云渺是处,他高兴个什么劲? 是替她高兴么? 颜天真才这么想着,尹默玄的声音再度闯入了耳中—— “良玉啊,不管你们二人这事最后能不能成,为兄建议你,先把他给办了再说罢,即便不成,也不亏,说出去脸上有光。” 颜天真:“啥?!” 不管能不能成,先把他给办了再说? 难道不是应该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就定下婚约么? 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还能赖账? “你曾说过,如你这般的绝色容貌,定要找一个相貌气度绝佳的,咱们帝都里的那些公子你都看不上,因此,过去那些年,你的身边不曾出现过男侍。” 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我若是把南旭太子给办了,在鸾凤国是很有面子的事?这要是放在其他国,我**给他,最终却不能嫁给他,那可就是弃妇了。” “在我们鸾凤国,不存在弃妇,被始乱终弃的大多是男子。”尹默玄笑道,“应该说是南旭太子**给你才对,你大可不必有太多顾虑,鸾凤国是女权之国,除了皇子与贵族公子,其他男儿几乎是没有地位的。” “所以大哥你的地位是男子中最高的。”颜天真说到这儿,嘿嘿一笑,“想睡大哥的女子必定很多。” 尹默玄怔了怔,随即笑道:“别取笑为兄了,虽然为兄出生在女权之国,但以为兄的地位,寻常女子是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颜天真笑道:“我可不敢笑话大哥,这么些年来,真是让大哥不省心了。” 尹默玄轻抿了一口茶,道:“良玉,你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为兄就跟你说说。早在你出生的那一年,就有神算子为你算过卦,说是你在二九年华之前,绝不能出府见人,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因此,你一直都是养在深闺之中。” 尹默玄徐徐道来,“可你实在是太淘气了,好不容易把你关到了十六岁,你还是憋不住闷,想想也是,长这么大都不曾出去见过世面,这心中难免想要探索一番,府里的人终究是没能看住你,让你给溜出去了,当时全府上下心急火燎,唯恐你出什么差错,幸好,你还能平安归来。” 颜天真听到这,心中暗暗吃惊。 还真被那神算子给算对了。 这良玉郡主就是个红颜薄命,若是她能听劝倒还好,正是因为她不听劝,四处乱溜达,这才会惹来了杀身之祸。 十八岁之前不得被人所知,她才十六岁就出去见人了。 十六年都能忍过去了,再多忍耐两年都忍不住。 俗话说好奇心会害死人,这句话倒也不夸张。 “我从前竟是这么不懂事了,想必让大哥你操了不少心。”颜天真轻叹了一声,“父母可还安好?” 颜天真此话一出,尹默玄的面上浮现了些许怅然之色,“他们若是还在,你又怎么会有机会能跑得出去?母妃过世的时候,再三嘱咐我要看好你,若不是我太过忙碌,又怎会看不住你,让你跑了好几个月,所幸你还平安,否则我真是无颜愧对爹娘。” 颜天真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些许失落之色,“原来他们都不在了。” 她这大哥还真是又当哥又当爹。 颜天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又道:“大哥,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我醒来的那一刻是在青楼,是被人卖进去的,那人竟然能把我从鸾凤国带到北昱国来卖了……我有些想不通,害我之人,莫非只是单纯图财?再有,还能冒出另外一个假郡主……” “为兄怀疑可能是政敌所为,却又具体猜不到是谁。朝堂之上,错综复杂,若是胡乱猜测也不好。” “这事有没有可能是熟人所为?”颜天真道,“大哥说我一直养在深闺之中,十六之后才偷跑出门,那么,我有没有相熟的朋友?” “朋友自然是有的,她们总是想着怂恿你出去玩,为兄始终谨记着母妃的话不让你出门,可你又实在无聊得慌,于是,为兄只好跟你的友人们说,只准进府来找你玩,不准带你出府,谁若是敢带你出府,为兄会对她不客气。” 尹默玄说到此处,稍作停顿,又道:“你的那几位朋友,为兄都探过底细的,她们所在的家族,与为兄的关系也都不错,若是关系不好的,绝不可能让她踏进我的摄政王府,你失踪了之后,你的那几位闺中姐妹都担忧得很。” “如今假良玉也跑了,还真是让人毫无头绪啊。”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 “此事不必忧愁,早晚会有线索的。”尹默玄慢条斯理道,“良玉,总之你记住为兄的话,不要对那凤云渺太客气了。你要知道,放眼各大国,像这样冰清玉洁的储君实在不多,不睡就亏了。” 听着尹默玄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着睡云渺的问题,颜天真实在是想得很。 鸾凤国的国风,委实太开放了。 “郡主,下个月月底,便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了。”一旁站着的雪枫笑道,“郡主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要封侯了。” “封侯?” 雪枫的话,让颜天真感到惊诧。 “是,封女候。”雪枫笑道,“与其他大国的侯爷是一个意思,等于阶品又高了一些。” 颜天真笑道:“那我还真是有些期待了呢。” 封侯…… 极好的。 鸾凤国的女侯爷,可是比各大国的公主气派多了。 皇家的公主,许多都做了联姻的工具。 鸾凤国的女候,却不需要面临这样的问题,可随心所欲。 云渺啊云渺。 是不是真该找个机会把你给睡了。 不过,昨夜给了一个那么大的下马威,云渺这心里八成不爽。最近这些日子,就先不提这事了,否则他会觉得她脑抽。 “为兄与他约了下午对弈,对于未来的妹夫,各方面都是要考核的,趁着这几日还有空,多给他出几道难题。你可以和雪枫去帝都街道上逛逛,这几天就尽情玩罢。” “有劳大哥费心了。”颜天真笑道,“考他什么都好,书画就免了吧,他可是四国交流会之上的神笔,书法绘画,没几个人能超越他。” “你对他的评价果真是不低的。即便为兄知道他很出色,也还是要杀杀他的威风,以免你将来过门之后矮他一截。” “大哥随意。” 杀杀云渺的威风。 那就杀罢。 …… 午时,日头正高。 雅致奢靡的房屋之内,焚香缭绕,逶迤倾泻的珠帘之后,传出男子一声略带着痛苦的叫唤。 “哎哟,我这肚子可真疼。” 铺着深紫色丝绸的地面上,史曜连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 今日用过午饭之后,突感腹痛,原本觉得自己只是寻常的腹泻,可跑了好几趟茅房之后,肚子依旧仿佛被什么东西绞着,难受至极。 他猛然想起今日是月底,颜天真喂他吃的三尸脑神丹兴许发作了。 前两日,颜天真给他留下了两颗解药,昨日史曜乾回来了,说是要拿走一颗,去找医术高明的人研究一番,试试看否配出解药来。 他自己这手里还剩下一颗解药,今日腹痛难忍,唯恐被那三尸脑神丹折磨,就连忙将那颗解药吃下去了,哪知道吃下去之后,肚子疼得更加厉害。 他怀疑他吃的是假解药…… 解药的作用,便是有助于缓解。哪有解药吃下去之后更加痛苦的道理。 想起之前颜天真说的,有关于三尸脑神丹的作用,心里止不住一阵后怕。 “这颗药丸,名唤三尸脑神丹。药中有三种尸虫,服食后无异状,但到了每个月的月底,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脱伏而出。一经入脑,服此药者行动便如鬼似妖,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 此药发作起来,一旦不克制住,恐怕就要六亲不认,跟疯狗似地乱咬人了。 实在可怕。 颜天真给他的两颗解药的时候,他当真没有怀疑什么,此刻忍不住怀疑,这女子是存心要害自己。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浅粉色身影入内,直接掀开了珠帘,走到他面前。 “哥,颜天真给的这解药是假的。我让大夫验过了这解药里的成分,枸杞、麦冬、干姜、炙甘草。都是十分普通的药材。这药丸唯一的作用就是清热解毒,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用处了。” 史曜乾说到这儿,磨了磨牙。 “呜——我这肚子也太疼了,会不会是要彻底发作了。”史曜连捂着腹部,开口的语气有些悲怆,“想不到我史曜连潇洒一生,竟会栽在这颜天真的手中,她如此不厚道,说好了要给解药,竟然还拿假的来糊弄我!” 史曜乾眉头紧拧,“你现在有怎样的感觉?” “我感觉肚子里头,像是有一把刀在搅着……”史曜连道,“我这脑袋也有点疼,只怕是真的挺不住多久了……” “我这就找她去。” 史曜乾起了身,月牙眸中泛着寒凉杀机。 早知当初就不该贪图那五万两银子,给了这女子生存下来的机会,简直后患无穷。 …… “郡主,这北昱国的帝都就一点好,捏糖人的手艺好,这一点,咱们鸾凤国人还是比不上的。” 颜天真与雪枫晃悠在帝都的街道之上,各自拿着一根糖人啃着。 “确实不错,我也很爱吃。” “趁着咱们还能在这帝都之内留两天,郡主不如买些喜欢的东西回去做纪念,我看他们这街边摊上摆着的小玩意儿都不错。” 雪枫说着,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上,拉着天真的手腕便走了过去。 “郡主你看,这些泥人捏的好漂亮!”被雪枫拉到了一个摆正泥人的货摊前,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泥人造型,颜天真见她有兴致,便也跟着一起看看,却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颜姑娘,是你么。” 微微幽沉却柔和至极的声线,让人听得骨头有些酥,这声音柔里带媚,听着耳朵之中,倒还真是舒坦。 关键是,这么撩人的声线竟还是男声! 云渺的声线也很撩人,却只有她才能听得到,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他的语气大多是清凉如玉石的。 身后的这个男子,必定很骚包。 他的那声颜姑娘,叫的必定是自己。 记忆以来,她似乎不认识哪个人拥有这样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之下,颜天真转过了头。 一抹浅粉的身影映入眼帘。 粉色的衣衫,果然骚包! 他一头乌发如墨垂泄,束起的部分用一枚青玉簪子轻轻绾着,她第一眼注意到了他的眸,十分好看的月牙眸,好似深藏一汪碧湖,露在衣衫外的肤色似雪,他鼻梁高挺,薄唇轻勾,正朝着她浅笑。 虽然是浅浅的笑,却牵动了眼角的弧度,他此刻的眼神,足以用‘勾人’二字来定义。 分外妖娆。 “史老板,你怎么越来越骚包了?”颜天真望着站在眼前的男子,凤眸轻挑,“你这衣着不仅越来越骚包,声音也越来越撩人,你要记住你是个男孩子啊,你这么女里女气的……” 对面的美男闻言,似乎是怔了一怔,“颜姑娘可晓得我是谁?” “废话。”颜天真白了他一眼,“这才几日不见,你就要跟我装不认识?史曜连,这样的把戏不好玩。” “那是我哥哥啦。”对面的男子说着,优雅地笑了笑,“我与他是孪生兄弟。” 颜天真:“……” 将眼前的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似是在考究他的话里的真实性。 史曜连就已经够骚包了,这个男子,骚包程度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这个男子所呈现出来的感觉,似乎是比史曜连更多了一丝柔气。 看起来有一种无害的柔弱之感。 这样的感觉,之前在看史曜连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实在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兄弟二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有阳刚之气的呢? 对于眼前这男子的话,颜天真心中信了大半,便问道:“你找我可有事?” “我还未跟颜姑娘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史耀乾。” 他此话一出,对面的两个女子齐齐笑出了声—— “噗嗤!” “史曜连,史曜乾……你们爹娘也太会给你们起名字了。” 死要脸,死要钱。 这名字一说出来,就仿佛是一个笑点。 听着对面二人的笑,史曜乾面上呈现一抹失落之色。 “我这名字是有些不好听,每每与人介绍起来,都怕被人笑,但这是不可避免的,这么些年来我也都习惯了,若是二位姑娘觉得好笑,那便继续笑罢。” 颜天真止住了笑声。 就因为一个名字而笑话人家,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好了,我不笑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找我究竟有何事?”颜天真收敛起了笑意之后,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人。 她可没忘记,他哥哥史曜连是个变态,那么作为弟弟的他,也未必好到哪去。 史曜乾望着颜天真,忽然便是毫无预警地跪了下来,伸手抓着颜天真的裙摆,“颜姑娘,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哥。” 话说到这,他的目光之中泛上丝丝祈求,“若是我哥有什么对不住颜姑娘的地方,颜姑娘大可撒气到我身上,我愿意替哥哥来承受颜姑娘的怒气,只求颜姑娘不要再折磨我哥了。” 颜天真怔了怔,回过神之后,连忙道:“你哥怎么了,我何时折磨过他?” 史曜连在她这吃过的亏,无非就是被她抽打了一顿,又被骗着吃了三尸脑神丹,这三尸脑神丹压根就不存在,原本只是为了耍耍他玩的,料想他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也会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是上当受骗。 这会儿他弟当街跪下求她,又是为了哪般? “你先起来说话,这么多人看着呢,影响有些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就在史曜乾下跪的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个路人朝这儿投来了视线。 “颜姑娘若是不救我哥,我就不起来了。”史曜乾苦着一张脸,“我们兄弟二人自小相依为命,我若是没有了大哥,等同于失去了一切,大哥得罪了颜姑娘,被颜姑娘下了毒,我也不好指责颜姑娘什么,我早知道大哥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他的确犯了不少错,我只求颜姑娘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以你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颜天真朝天翻了个白眼。 看史曜乾这模样,史曜连绝对是出事了。 没理由啊。 她给他吃的都是最普通的药,毫无毒性,他能有个什么事啊。 “大哥从一个时辰前便嚷着腹痛难忍,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这两日差不多也月底了,他只以为是他体内的毒发作了,便将颜姑娘留给他的解药吃了一颗,可没有想到吃过解药之后,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反而加剧了疼痛,现在就连脑子也有些不清醒。” 史曜乾说到这,目光之中浮现些许怨念,“颜姑娘留下的解药,我拿去找大夫看了,里头的成分都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可见颜姑娘是拿了假的解药去骗大哥,颜姑娘,大哥究竟跟你有何仇怨?你要这么折磨他,戏弄他。” 颜天真:“……” 旁听了许久的雪枫开口道:“你这男子好生奇怪,说得倒像是我家郡主不讲理似的,必定是你大哥惹恼我家郡主在先,我家郡主给予惩戒也是应该的。” “郡……郡主?”史曜乾像是听见了什么稀奇事一般,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颜天真,但很快就回过了神。 “不管是颜姑娘还是郡主,请你放过……” “行了行了。起来,带我去看看。”颜天真说着,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裙摆,轻轻一扯,让裙摆从史曜乾的手中抽离出来,随即转了个身,朝着佳人阁的方向走去。 身后,史曜乾跟了上去,目光之中弥漫丝丝寒意。 三人一路行至佳人阁,上了三楼,走向了史曜连所在的房间,颜天真伸手推开了房门,便听得轻纱珠帘之后响起的哀嚎之声。 声线之中的痛苦不似作假。 颜天真掀开了挡在眼前的珠帘,到了史曜连的身侧,蹲下了身。 见他的面色有些通红,便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有点儿烫。 她问道:“你这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史曜连眼见着颜天真来了,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裳,“从……中午午饭之后……” “大哥起初是腹痛难忍,频繁如厕,之后吃了颜姑娘给的丹药,情况就更糟糕了些,不仅腹痛,甚至头疼,是否因为……尸虫袭脑?” 颜天真:“……” 尸虫袭脑个大头鬼。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翻了个白眼。 她给的所谓解药,清热去火,有助于润肠通便。只因为她实在是没什么东西能拿来假装了,就随便掏了两颗药丸来假装解药。 史曜连的午饭,极有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了腹泻,且这腹泻有些严重,又恰逢是月底,他就以为自己的毒性要发作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解药再说,却没想到那解药就是凉性的呀,这么一吃只会更糟糕,拉肚子拉到他腿软。 那药丸治肝火太旺,治便秘,他已经腹泻了,还吃…… 且他还头疼脑热。 前后联系到一起,他极有可能——食物中毒。 “你们兄弟二人,干脆一个叫**,一个叫傻逼算了。”颜天真白了一眼身后的史曜乾,“你都晓得叫大夫来验验药里的成分,怎么就不晓得让大夫来看看你哥?” 史曜乾怔了怔,“颜姑娘给的毒药,哪是一般大夫就能随便解开的?若是那么容易,颜姑娘也不会拿出来用,我们兄弟二人打听了颜姑娘给的这毒药,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们可真会脑补,明明那么简单的事,偏要想得这么复杂,是职业病所害么?你哥是杀手,他就认为此事一定不单纯,我如今就给予你们一个忠告,不管以后你们中了什么毒,先看大夫,先看大夫,先看大夫!” “那,现在喊大夫过来?” “废话,再这么拖延下去,不用尸虫袭脑,你哥都能发烧烧成傻子,到时候还治个毛啊,等死罢。” 史曜乾闻言,不敢再拖延,连忙起身跑开去找大夫。 颜天真见着他慌忙离开的身影,道了一句,“真是猪啊。” 脑洞过大,太会脑补,往往会将简单的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这样的人,聪明起来极其聪明,犯起蠢来,无可救药。 …… 史曜乾很快将大夫喊了回来,替史曜连诊断。 诊断出的结果,与颜天真所想一样。 “颜姑娘,请喝茶。” 珠帘之外,颜天真坐在椅子上,史曜乾端着一杯茶,递到了颜天真面前,神态乖巧。 颜天真接过了茶,瞥了他一眼,“你似乎比你哥脾气好很多?” “哥哥是做杀手的,总会有些戾气,而我,自幼体弱多病,没什么用,脑子不灵光,做事也不麻利,让颜姑娘见笑了。” ------题外话------ ~ 白莲婊这个词,不仅可以用来形容女孩子,有时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孩子 第118章 奸计 “你与你家兄长的性格倒还真是很不一样。”颜天真将史曜乾的话听在耳中,一时失笑,“他那么自以为是,你却如此妄自菲薄。” “人总该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我既没有什么本事,又怎敢夸大其词。”史曜乾说到这儿,低垂着头。 颜天真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掀起了茶盖,望着茶杯上空升腾起来的热气,将鼻子凑上前去嗅了一嗅。 “这是什么茶?” 一旁的雪枫见此,道了一句:“郡主从前是不喜欢喝茶的。” 颜天真听到这,微挑眉。 其实,她并不需要刻意去模仿尹良玉的喜好。 反正在他们看来她都是失去记忆的,那么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便随心。 “唔,原来以前不喜欢么?现在倒是觉得还好了。”颜天真说着,又将茶盖盖了回去,搁在了桌子上。 看那茶水的温度,想必有些烫嘴。 眼前着颜天真不喝茶,史曜乾低垂着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懊恼之色。 “颜姑娘,这茶就是要趁热喝才好喝,稍微凉一些味道就变差了,你若是不信,轻抿一口试试?” “我这人素来就不喜欢吃烫嘴的东西,我也晓得茶该趁热喝才好喝,不过你这杯茶的温度,还是让我觉得有些高,放着凉一会儿就好。” 颜天真说到这儿,淡淡一笑,“你兄长是做杀手谋生的,那么你呢?无业游民么?” “其实,我真有点像是混吃等死的。”史曜乾说到这儿,声线之中似是带着叹息,“我自幼怪病缠身,大哥为了给我治病,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正经生意不好做,来钱来得慢,杀手是挣钱最快的,虽然风险也大,我曾劝过他不要再做这一行,他却是不听。” “我向来不轻视杀手这个职业,不过……”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你大哥可不仅仅只是个杀手这么简单啊。” 外带怪胎,恶毒,擅长剥皮。 寻常杀手,还奇葩不到这个程度。 “大哥,难道不单单只是个杀手么?”史曜乾似乎是有些发怔,“莫非大哥还有做其他的事,被颜姑娘所知?” 颜天真闻言,唇角的笑意有所收敛,望向史曜乾的目光之中带着探究之色,“你大哥有奇怪的癖好,这一点你可晓得?” 这看似单纯无害的史曜乾,对史曜连竟然不是知根知底? 莫非史曜连对任何人都隐藏了他的特殊癖好,就连亲弟也不例外? 怪胎也是需要有自己的秘密的,有时秘密并不会被家人所知晓。 这个史曜乾…… 真的就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单纯吗? 现在还不好看出来,毕竟他的一切神态举止都是那么的自然。 他有着与史曜连一模一样的面孔,眼神却比史曜连清澈得多。 若是从表面上无法判断一个人的好坏,那么就试探罢。 想到这儿,颜天真又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掀开了茶盖,作势拿茶盖的边缘,将最上层的茶叶拨开了些。 她端到了唇边,正欲饮下,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饮茶的动作顿了一顿。 而此刻,站在她身后的雪枫跟她一样有默契—— “郡主且先别喝。” 言罢,雪枫从头顶上拔下一根发簪,双手拿着那发簪,轻轻一个旋转,拧下了发簪的头,带出了一根约莫四寸长的银针。 颜天真得知她是要试毒,笑了笑。 “对了,我想起来了,以往我入口的所有食物茶水,都得有人试过才行,世道险恶,不得不防。” 颜天真说到这儿,并未让雪枫拿着那个根银针来验,而是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面前的史曜乾,“你要不要帮我试试呢?” 史曜乾怔了怔,“颜姑娘是怀疑,我在这茶里做手脚么?” “这种话问出来就显得有些多余了。”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你试试罢?能不能信得过你,就看你愿不愿意喝了。” 颜天真唇角噙着笑意,朝着史曜乾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好,我试。”史曜乾并不犹豫,十分干脆利落地接过颜天真递来的茶盏。 他自然是不担心被自己的毒药毒药的。 这里头的药,饮下去并不会马上发作,需要靠着酒来催发作用。 与酒相混合,便立即腹痛如刀绞,疼得在地上打滚,那是毒素在一点一点地腐蚀着腹部,三日之内不服用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活活疼死。 即便服用了解药之后,也是元气大伤,拖久了服用解药,也会落下病根。 让颜天真也经历一番他哥哥所经历过的痛苦才好。 她倒真的是很谨慎,竟然让自己试毒。 试就试罢。 如此想着,史曜乾低头便抿了一口杯中茶。 茶水下腹,他道:“颜姑娘,我帮你试了,没有任何问题。” “是么。”颜天真呵呵一笑,“不可能没有问题的,你再等等。” 颜天真此话一出,史曜乾暗暗心惊。 她这话里的意思…… 很快地,他便领悟到颜天真话中的含义了。 只因为,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被抽离。 史曜乾:“……” 他瞬间站不稳身形,瘫倒在地。 他没被自己的毒药毒倒,反倒是被万天真的"mi yao"给迷倒了。 “颜姑娘,你……”他望向颜天真,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惊惶,“你是在茶里做了什么手脚么?” “是呢,你刚才跟我说话一直低垂着头,竟没有发现我做的小动作。”颜天真望着他,唇角扬起一丝阴恻恻的笑意,“你若是真的下毒了,你的毒药应该也毒不到你自己的,你当然不怕喝下这杯茶,刚才我用茶盖拨茶叶的时候,趁机将早就准备在指甲里的"mi yao"倒了进去。” “颜姑娘,我真的没有下毒!”史曜乾望着她,满面挂着无奈之色,“出门在外小心谨慎是应该的,可颜姑娘若是怀疑我,为何一早不让你身后的姑娘用银针试毒?” “在大多数情况之下,银针的确可以用来验毒,但这个方法也并不是绝对的。你们史家兄弟二人,哥哥是个怪胎,你让我如何相信弟弟会是个正常人?” “我哥不是怪胎!”史曜乾愤然反驳,“我早说过了,颜姑娘若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之处,可以全报复在我身上,但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贬低他了,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那是我大哥。” “嗯,兄弟情深。”颜天真轻挑眉头,从袖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囊,取出了一把小刀,俯下身,“你方才说,我对你哥所有的不满,都可以发泄在你身上?不后悔?” 史曜乾不晓得她是想做什么,望着她目光中的促狭之意,这一刻他也分不清,这个女子究竟是真的想要惩罚他,还是单纯试探他的反应? 他并不太了解颜天真。 不过,假扮尹良玉的那几日,颜天真的性格他倒是有点摸得清楚。 这个女子,既能口吐莲花,又能满嘴脏话。 脾气不好,但也不能称为恶毒。 若自己真的是无辜,她应该不会真的痛下狠手罢? 此刻虽然身中"mi yao",但他也并非无计可施,他其实还是有防身招数的。 他衣袖之中也藏有暗器,再加上哥哥这间屋子内设有机关,取胜的可能性也不算低。 但…… 若是与颜天真撕破了脸,这佳人阁也就开不下去了。 “看看你这单纯无辜的小样,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你。”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说着,手中的小刀已经凑上了史曜乾的脸庞。 史曜乾目光之中浮现惊恐之色,“颜姑娘,你莫非想……” “在你的脸上划几刀,我解气了,就放过你哥。”颜天真笑道,“怎样?若是你反悔也来得及,我给你个随时可以反悔的机会,你一旦反悔,我就去你哥脸上划。” 颜天真说着,手中小刀的刀背已经抵上了史曜乾的脸颊。 冰凉的刀背,在那白皙细嫩的脸皮子上缓缓摩痧着,只需稍稍用力,刀尖就能在这脸庞上开出一朵血花。 史曜乾唇色发白,颤抖着睫毛,终究闭上了眼。 所要表达的意味很明显,就是随颜天真怎么高兴怎么来。 颜天真望着他那苍白的小脸,这一刻显得格外无助与脆弱。 视线渐渐往下游移,落在他那颤抖的指节上,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他在强装镇定。 他心中是害怕的,却依旧不反悔他所作出的决定。 或许他知道他哥有多恶毒,还是选择了保护他。 又或许,他真不知道他哥做过的那些事,兄长二字,在他心中占据着不可磨灭的地位。 她再最后试探他一次。 “好孩子,我可真要动手了喔……” 颜天真拉长了尾音,刀尖已经戳进了那细嫩的肌肤之内—— 霎时,有血珠溢了出来。 史曜乾的脸庞绷紧了,心中叫嚣着—— 他大爷的还真划啊! 还以为她是故意吓唬他的…… 说她是真的想动手,那他必须反击了。 总不能为了佳人阁而接受自己被毁容。 大不了换个地方再做生意就是了,不在这帝都之内立足。 史曜乾才有了反击的打算,脸上的冰凉锋利之感却忽然消失,预想之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 颜天真只是用刀尖,在他脸上戳了一下而已。 留下的伤口又细又浅,顶多两三日就能恢复得过来。 史曜乾睁开了双眼,有些讶异地望着颜天真。 “你这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我若是摧残了你,心中难免会生出罪恶感呢。”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方才只是试探试探你的反应,看看你这人老不老实,如今看来你确实是个老实人,我喜欢以暴制暴,却不喜欢欺负老实人。” “多谢颜姑娘手下留情。”史曜乾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哥他与颜姑娘之间的恩怨……” “他当初接下了杀单要来杀我,这是他的职业,而我整治他一番,这是我的报复。除此之外,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冤仇,你要知道,会对我性命造成威胁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呢……” “不会再有下次了!”史曜乾连忙道,“下次若是再有人要来买颜姑娘的命,我们非但不会来害颜姑娘,还会告诉颜姑娘是谁想害你。” 望着史曜乾这一副急着表诚心的模样,颜天真挑眉,“真的么?” “真的!颜姑娘若是不信,我愿意对天发誓……” “免了,过两日我就要离开这个帝都,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离开之后,这帝都内的人或事都与我没有关系了,你应该庆幸我不会留在这帝都之内,否则,你大哥对我绝对会是个威胁,我怕他记仇,自然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颜姑娘要远行?也好。”史曜乾笑道,“天涯海角,咱们再不相见,井水不犯河水。” “看在你这朵小白花的份上,我就饶过你哥这一次。”颜天真说着,站起了身,“所谓的三尸脑神丹与解药,都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药丸罢了,我原本就没想着花太多心思来整你哥,用最简单的成本来整治他,省力气。我原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上当,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庸人自扰。” 史曜乾怔住,“所以,大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中毒?” “当然没有。”颜天真挑眉,“他今日之所以会这么难受,是因为他食物中毒了,食物中毒是一种非传染性的疾病。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了腹痛。” “他原本腹泻就有些严重,又恰逢是月底,他就以为自己的毒性要发作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解药再说,你可知道那解药是干什么用的?治肝火太旺,治便秘,凉性药。他已经腹泻了,这么一吃导致了冲突,情况只会更糟糕,拉肚子拉到他腿软。这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史曜乾:“……” 大哥居然就这样被她摆了一道。 “所以我为何一直强调,以后不管中什么毒都要先看大夫,因为这个世道上,总有像我这样喜欢吓唬人的。”颜天真轻笑了一声,随即迈出了脚步,“雪枫,咱走罢。” 超出门槛之际,她还不忘又留下一句话—— “你身上的"mi yao",一个时辰之后药效会自行消失,不需要吃什么药了。” 眼见着颜天真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史曜乾唇角浮现一丝清凉的笑意。 其实方才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露馅了。 好在,终究还是没有露馅。 她的那把刀子要是再深入一分,他便打算反击了。 这颜天真的道行也着实不低,为何失忆过后的她,反而比从前更聪明了些? 迄今为止,还真没见过几个像她这样狡猾的女子。 史曜乾从地上站起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了轻纱珠帘之后,望着躺下榻上的人。 史曜连这会儿的情况倒是好了一些,望着床榻前站立着的人影,道了一句—— “我这是没事儿了么?” “没事了,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事,只不过你我二人想得太复杂了些,无端饶了这么多的弯路,全让那颜天真当笑话看了。” 史曜乾说到这儿,顿了顿,“她被我假扮的尹良玉给耍了一通,而我们兄弟二人也让她给耍了一通,这一来一去的,依旧没能分出胜负啊。” 史曜连终于反应了过来,“你说一开始就没事,难道一开始我就没中毒么?” “不错,她给你吃的毒药与解药都是吓唬人的。” “她……可恶!” “是假的不也挺好的么,咱们都不用再费心思了,这以后得罪她,可不能明着得罪了,毕竟是皇家的人。我还从未被人如此耍过,这笔账我总是要记着的,回头找她慢慢算。” …… “砰!” “砰!” 装潢雅致的寝殿之内,响起阵阵瓷片碎裂之声。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好事都得落在她颜天真的头上!”紫檀木制的桌边,宁子怡将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与花瓶统统扫到地上,神情怒极。 颜天真恢复了良玉郡主的身份,理所当然的可以离开这北昱皇宫,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再受任何的束缚与限制,她便可以毫不顾忌地与凤云渺在一起。 届时,他们二人双宿双栖,她却要顾影自怜。 她总是希望能给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 凤云渺是她多年的执念,她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了。 “公主,您别生气。”身后跟着的婢女小心翼翼道,“如今既然事情已成定局……” “什么定局?八字还没一撇呢!”宁子怡冷笑了一声。 “奴婢只是不希望公主气坏了身子。”身后跟着的婢女嘟哝了一句,“约莫再过两三日,他们都要离开咱们北昱国了。” “是啊,他们都要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后想要如何,本公主再也管不了了,也没有权利去管。”宁子怡冷静了下来,思虑片刻之后,不咸不淡道,“但只要他们还在这皇宫之中一日,就还能争取一下。” 说到这儿,她又陷入了思索。 若颜天真没有良玉郡主的这层身份,她是没法子离开这皇宫的。 可她有了这层身份,皇兄就必须放她离开。 皇兄心中其实是很舍不得的罢?却又无可奈何。作为一国君主,他决不能与鸾凤国对着干。 有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宁子怡想到这儿,立即迈出了步子,朝着寝殿之外跑去。 一路跑去了御书房。,面见宁子初。 见到宁子初的那一刻,他的脸是绷着的,神色清凉。 “你求见朕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要紧事,以后不要再随意来烦朕。”宁子初开口,吐字冰凉。 若不是因为这个废物,又怎会让那个冒牌货给跑了。 “皇兄,我知道你这心中还在怨我,假良玉郡主那事儿,不能怪我罢?谁知道她逃跑的时候会拿我做人质,我也很是无奈……” “住口!”宁子初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明知道朕不想听什么,你还非要说什么,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我……”宁子怡张了张口,斟酌了片刻,发现实在拿不出好的说辞,便放弃了解释,想起了今日要来说的正事,开门见山道,“颜天真就要走了,皇兄舍得么?”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皇兄舍不得她,我知道,皇兄也不能再强行留下她,皇兄不妨考虑着,跟鸾凤国摄政王求娶她?” “朕的事情不用你管,退下。” “皇兄……” “出去!”宁子初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烦躁,“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不就是担心凤云渺被她抢了去?你有没有自知之明?即便没有颜天真,凤云渺也不会看得上你,死了这条心罢。” 宁子怡面如土色。 “朕是你的兄长,都不晓得该拿什么样的话来夸奖你,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值得朕夸奖的地方,像个废物一样,连朕都不想听你说话,外人更不会觉得你有什么好,你真是一点都看不清你自己的德行。” 宁子初说到这儿,冷笑一声,“滚出去,朕不想再说第二遍,朕寻思着,改日将你嫁到异国去联姻,发挥你所能发挥的最后一个作用。这么一来,还不是完全的废物。” 宁子怡瞪眼。 随即自嘲一笑,“皇兄,妹妹在你心中的地位,恐怕还及不上颜天真罢?” “朕根本就不想承认你这个妹妹。”宁子初望着她,声线毫无波澜起伏,“朕只有一个亲姐姐宁子萱。” “呵。” 宁子怡笑了一笑,不再言语,转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御书房。 皇兄,你还真是冷血啊。 不过…… 纵然你这么冷血,我还是想帮你一回呢。 也算是帮了我自己。 …… 眨眼间便入了夜。 夜凉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依旧有几座高楼火光未熄,佳人阁便是其中的一座。 佳人阁三楼,清幽而又不失雅致的屋内,有人煮茶。 浅淡的的轻烟携着香气由深紫色雾纱垂掩的内室传出。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史曜乾坐在茶几之后。 在他的身后,史曜连躺在榻上歇息。 袅袅轻烟携着淡淡的茶香,闻起来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公主殿下又来了呢,这次来又是想杀谁呀?” 史曜乾一边泡茶,一边慢条斯理地朝着珠帘外头的人问着。 该不会又是想杀颜天真? 那可真没意思。 他都不想杀颜天真了呢。 就在他思索之间,珠帘之外的宁子怡开了口,“本公主这次来,不是要买人性命的,听说这佳人阁内,卖的不仅是胭脂水粉,也有各类药品。” “原来公主这次来,只是来买药品的。”史曜乾呵呵一笑,笑声之中泛着丝丝涟漪,“公主想买什么药品?” “买……那种药,晓得么?” “那种药是哪种药,请公主殿下明说。” “你不会连这层意思都听不明白罢?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你还不懂吗。” 史曜乾沏茶的动作顿了一顿,“壮阳药?” 他已经晓得了宁子怡的意思,却偏要刻意误解。 他就是要听她说出来。 买媚药不丢人,想买却又不敢说,那才是让人觉得没趣。 “不是那个!”轻纱珠帘之外,宁子怡终于有些恼了,磨了磨牙,“你的悟性怎么如此低?本公主要买媚药,成不成?” “喔?可以啊。”史曜乾低笑了一声,“媚药也分很多种的呢,公主想要哪种的?” “厉害些的。”宁子怡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不同于一般的媚药,最好不要有太明显的气味,不容易被察觉到。” “公主的意思,我晓得了,你看这样如何。”史曜乾轻笑了一声,道,“我这里有一味药,名唤‘梦中欢’,一味是主药,还有一味是引,药和引,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药效,若是分开,则不发挥作用,药服用下去无异常,而引中带着些"mi yao"的成分,中招之后浑身乏力,所以——中药者为主动方,而中引者,为被动方。” “这个听起来不错。”宁子怡道,“那就这个。”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黎明。 这一日,宁子初下了早朝之后,如同往日那般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 正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忽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宁子初抬眼一看,走近的人正是林总管,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搁着一个瓷罐,笑道:“陛下,老奴方才命人去为陛下准备点心,公主殿下宫里的人就来了,说是公主殿下花了好几个时辰,给陛下炖了药膳汤。” 林总管说到这儿,将手中的托盘搁在了书案上,“公主殿下虽然没少给陛下添乱,但依老奴看,公主还是懂事的。心中记挂着陛下,这药膳汤据说提神醒脑,又有安神作用。” 宁子初瞥了一眼,面上无甚表情,“先放着罢。” 宁子怡的示好,在他看来很是通俗平常。 她总是想着能让自己对她的印象好一些? 可惜,她干过的蠢事太多。 宁子初又批阅完了一叠奏折,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汤香味,真觉得有些饿了,便伸手将托盘拉到了面前,将瓷罐的盖子打了开,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味道尚可。 …… 正是日晒三竿之际,颜天真终于从榻上睁开了双眼。 瞥了一眼窗外的日头,已经很高了。 下榻穿衣洗漱,才把头发给盘好,便听得房门之外传进喜鹊的声音—— “颜姑娘,凤仪宫内有人来了呢,说是皇后娘娘要给颜姑娘送点儿东西,作为留念。” 颜天真闻言,慢条斯理道:“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人,自然是得领进来的。” 她大致也能猜到楚皇后如今的想法。 她想必是巴不得自己离开的。 楚皇后心中装着宁子初,自己这么一走,她就少了个竞争对手,能不乐意么。 所以……又派人送来点儿东西假客套一番? 喜鹊将人领进了寝殿之内,是两个内侍。 “我睡得这么晚,吃早饭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喜鹊,你们直接去准备午膳罢。” 将喜鹊打发走了之后,颜天真望着面前的二人,目光落在二人手中的托盘之上,“皇后娘娘让你们送什么东西给我?” 二人将托盘搁在了桌子上,“奴才们也没看,颜姑娘不妨自己看看。” 颜天真挑了挑眉,才走近了桌子,对面那内侍目光一冷,忽然毫无预警地伸出了手便朝她袭来! 颜天真眸光一凛,迅速擒住了对方的手,扯到了身前,另一手扣住他的喉管,动作快准狠。 空出了一只手,她纤臂一伸,捞过了搁在一旁椅子上的羽扇。 另外一人见此,也冲了上来。 颜天真冷冷一笑,手中的羽扇直接迎上,另一只手上掐着的人也没有松开。 “你们绝对不是皇后派来的人,皇后不会这么没脑子。”颜天真羽扇横出,将对面那人逼退了,她开口,不咸不淡,“你们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对面那内侍显然不听,手背到身后掏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冲了上来直逼颜天真。 “找死!”颜天真呵斥一声,直接将手上掐着的那人用羽扇抹了脖子,将手中的羽扇挥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对面那人! 她没必要心慈手软,杀了一个再活捉一个就好,她要知道,这两人是谁派来的。 对面那内侍眼见自己的同伴被抛了过来,侧身一躲,颜天真趁他躲避之际,伸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砸碎,拾起那锋利的碎片,冲着那人大腿挥去—— 碎片隔着一层衣裳,插在那人的大腿之上,那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再度提着短刀冲了上来。 “不自量力。”颜天真冷哼一声,一个跃身而起,一脚扫过那内侍头顶,将他直接撂倒在地上。 “本郡主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颜天真一脚踩在他的肩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若是不说,本郡主就先剜了你的眼睛,再挑断了你的手脚筋……” “郡主饶命!我说,我说……”那内侍喘息着道,“其实,我是……” 话说到一半,下一刻忽然就迅速出手,朝颜天真撒出一把粉末! 颜天真眸色一冷,立即向后一仰,疾退了数步避开那粉末。 她躲得快,却及不上粉末在空气中挥发的速度,还是吸入了一些到鼻中,顿时,脑子里有些眩晕了。 颜天真咬了咬唇,借用疼痛感,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同一时,那倒地的内侍站了起身,再度来袭。 颜天真再也没了耐心,此刻也不想着留活口审问了,伸手拾起桌子上的碎片,朝着来人投掷了过去! 杯子碎片正中那内侍的咽喉,他身形一滞,而后轰然倒地。 颜天真身形晃了一晃,伸手扣上了桌子,撑住自己的身体。 人是解决了,但是这样她又查不出幕后指使者了。 那内侍朝她扔的是"mi yao",且这"mi yao"当真是厉害,她咬着自己的唇,都快咬破嘴巴了,竟然还在晕眩。 她总觉得有阴谋。 “来人……” 她想开口发出声音,却觉得有些无力。 这仙乐宫内只有六个人供她使唤,她头一次觉得人少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关键时刻,也没个人路过! 这要是在人多的宫殿里,发出点儿声响就能把人引来了。 想到这儿,她费力地支撑着身子要往寝殿外走去,哪知,才走出两步,就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外响起—— “你们不必跟着朕,在这外头候着就好。” 这是宁子初的声音! 他这时候来,倒也真是巧合了。 来个人也好,她正愁没人发现她中"mi yao"呢。 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寝殿之外出现宁子初的身影,她终是敌不过脑子的晕眩感,软倒在地。 “天真?”宁子初一眼看见寝殿里头的颜天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又看见两具内侍的尸首,一时惊诧。 “你这是怎么了?”宁子初眼见颜天真情况不太对劲,上前扶起她,“你为何坐在地上?这两人是被你所杀的刺客么?” “是刺客,与我打斗的过程中,冲我撒了一把"mi yao"。”颜天真晃了晃脑袋,“陛下怎么忽然就过来了。” “不是你叫朕过来的么?”宁子初正说着,却在下一刻察觉到身体蓦然一僵。 不知为何,方才在殿外还是好好的,这会儿一靠近颜天真,鼻翼间嗅到她身上的馥郁芬芳,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忽然从下腹升腾而起,很快就蔓延至全身。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竟然有那种感觉? 平日里他也不是没有靠近过她,却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陛下?”颜天真见宁子初脸色有异样,问道,“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她的话才说完,宁子初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欲将她往地上压。 “你作甚!”颜天真一惊,身体本能反应将他的手挥开,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 宁子初方才的动作,云渺曾经也对她做过,因此,她能判断出这动作是什么含义。 分别就是想压她。 她用的力气可不小,宁子初被甩地朝着边上一倒。 “陛下,你可知你自己在干什么?”颜天真拧了拧眉头,“你……” 话未说完,在看清了宁子初脸色的那一瞬间,哽在了喉咙口。 宁子初那白皙俊美的面容此刻泛着一丝诡异的潮红,素来都是锐利冷淡的眼眸中,此刻泛着些许迷离之色,呼吸也有些不平稳。 颜天真看他的反应,倒像是被人下了那种药? 真他娘的有意思啊,她被人下了"mi yao",宁子初又被下了那种药。 此刻,头脑虽然昏沉,但坚定的意识让颜天真理清了一些线索。 绝对不会是楚皇后所为。 在后宫妇人之中,楚皇后算是有脑筋的了,她不会如此明显地暴露自己的目的。 是有人打着楚皇后的名义来设计她。 而宁子初,竟然也被算计成功了。 “天真……”宁子初的目光之中倒映着颜天真的身影,下意识便朝着她靠近。 颜天真浑身乏力,却还能勉强着自己费尽力气往后挪开,朝着宁子初冷喝了一声—— “别靠过来!你听我说,我已经拿到了九龙图,且,你也再没有能耐能来困住我,我原本是没有必要将九龙图给你的,但此刻你我都被人算计,陛下,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想不想要九龙图呢?在我离开之前,我还可以把这东西交给你,前提是,你不能对我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喔。” 宁子初挪动的脚步一顿,迷离的目光中浮现些许清明。 “陛下,转过身,宫人们都在大殿之外呢,只要你高喊一声,立即会有人进来帮助我们,你若是还想要九龙图,就按照我说的做。” ------题外话------ T_T 同志们,我感冒了,更新晚了,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一直在擦鼻涕,可能是过敏性鼻炎,更新完这章我就要去看医生了,别怨我更新晚了。 还有,别问我公主的下场哈→_→ 第119章 朕心悦你 宁子初:“……” 望着颜天真目光之中的冷漠,宁子初心中一沉,听到颜天真吐出了九龙图三字,脑海中的神智倒是回笼了些。 他伸手紧紧扣住了桌子的边缘。力道之大,指甲有些泛白。 他脸色一片通红,却迫使自己的语气镇定—— “天真,你真的就那么不乐意接受朕?” 他虽然努力维持着镇静,可在药效的摧使之下,颜天真依旧能听出他声线里携带的一丝颤抖。 他在忍耐。 由此可见,宁子初的定力不一般。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绝不能表示出对他有一丁点儿意思,否则便是等同于鼓励他做出过分行为。 她如今身中"mi yao",宁子初若是霸王硬上弓,她自然不是对手。 她只能选择泼他冷水,让他清醒。 于是乎,她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陛下,我从不曾想过要与你有什么瓜葛。在这宫中的几个月,我的确受到了优待,可你扪心自问,利用我的成分有多少?你给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为你赴汤蹈火铲除异己,谁也不欠谁。你错就错在曾经给我下了毒,已经算是对不住我一回,莫非今日你还想再对不住我一回?” 颜天真语气清凉,字字句句如冰锥般敲打在宁子初的心头,让他身上的燥热之感,仿佛下降了一些。 他的身躯是动情了的,此乃药效所致。 可他的心,是镇定的,脑海中的神智一半清醒一半朦胧。 颜天真的话,让他不得不反思。 细细想来,他与她之间,原本还是平衡的,若不是因为他亲手递给她有毒的荔枝,他们之间……是不应该存在矛盾的。 可即便没有矛盾,天真也不喜欢他。 天真看他的眼神,与其他后宫妃嫔看他的眼神大不相同。 六宫中的女子,若是优雅端庄些的,看他的目光之中会泛着淡淡的欣喜之色,却依旧会维持着几分矜持。若是活泼开朗些的,看着他的目光便是炙热的,恨不得贴上来。 唯有颜天真,在面对他的时候始终云淡风轻,仿佛在她眼中,他并不特殊,虽然她口中是恭恭敬敬的言辞,目光之中却不见严谨之色。 他喜欢她那无拘无束的性格,喜欢她偶尔狡黠如狐的神态,喜欢她不阿谀奉成的率性,喜欢她与生俱来的灵气,喜欢她偶尔呈现人前的傲气,喜欢她那清脆动人胜过黄莺的歌声,喜欢她那轻盈翩跹若山中精灵的舞姿…… 原来,她值得喜欢的地方有这么多。 或许应该说,他喜欢的就是颜天真这个人。 是因为那一次下毒,才彻底拉远了他与她的距离么?若是他跟她正儿八经地道个歉,是否能获得她的谅解? 自打他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与人道过歉了。 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对人说一句对不住。 但若是能够留下她…… “天真,朕似乎还欠你一句道歉。”宁子初望着她,朝她扯出了一丝笑容,“朕想为了下毒一事跟你致歉,你是否能原谅朕?” 听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颜天真怔了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宁子初的想法。 他是想靠着道歉来挽留她。 他以为她的离开只是因为那颗毒荔枝么。 “陛下,你跟我致歉,我自然是会谅解你的,但,我依旧不会留下来。”颜天真道,“不管你我之间有没有发生下毒这件事,我都不想留在这北昱皇宫之内。” “朕以后不会再对你下毒了,也不会再叫你给朕做事,不会再随意使唤你,不会让人再有机会嘲笑贬低你,朕会铲除对你不利的因素,你若是不相信,咱们就先拿皇后开刀如何?” 宁子初说话间,呼吸愈发不畅,扣着桌子的手背上已经青筋暴起。 颜天真晓得他的药性上来了,连忙道:“陛下,没有人喜欢会永远被绑在一个地方,这与你对我好不好可真没有关系,若是陛下你能爽快一些,我依旧当陛下是朋友……” “朕心悦你!”宁子初一声呵斥打断她的话,“颜天真,就不能给朕一次对你好的机会么!” 颜天真垂下眼,“晚了,这个机会我已经给别人了,他比你好,至少他从来不曾让我难过,从来不曾让我失望。” 宁子初望着她片刻,脸色似乎由涨红变得铁青。 他此刻的心情可谓极度复杂,以至于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刻,心中的失落之感仿佛压过了燥热,虽然身体难受得慌,仿佛在一块烙铁之上行走,却比不上此刻心中的难受。 沉甸甸。 “你……”他望着颜天真,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能这样!你真狠!朕不求你,不想再看见你!” 言罢,仿佛气坏了一般,转身迅速奔出了寝殿之外,身形如风。 颜天真叹息了一声。 不多时,宫外想起了宫人们的惊呼之声—— “陛下!” “来人!陛下跳湖了!” 颜天真晓得宁子初为何要跳湖。 湖水冰凉,在身中媚药的情况之下,跳湖的确是缓解的良策。 宁子初跳湖的这一举止,自然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仙乐宫内的六人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寝殿之外似乎响起了脚步声,颜天真抬眸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喜鹊的身影。 颜天真道:“可算是有人来管管我了,我还以为,大家都去管陛下了呢。” 喜鹊踏进了寝殿,一眼看见死在地上的两名刺客,怔了怔。 这不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的那两人? “郡主这是怎么了?”喜鹊连忙奔到了颜天真跟前,蹲下了身,“皇后娘娘派来的这两个内侍……” “刺客,被我杀了。”颜天真道,“原本是想着留个活口的,可惜我不慎中了"mi yao",为了自保,只能把他们全送去见阎王。” “皇后娘娘派来的人竟会是刺客?这么说来,此事应该与她无关,皇后娘娘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段数。” “我也是这么想的。” “方才听说陛下进了郡主的寝殿,之后就听得陛下咆哮了一声,奔出了寝殿投往鲤鱼湖中,我便想着来问一问郡主这其中的原因。” “你们可别觉得你们陛下是想不开,其实他是在缓解自己身上的药性呢。”颜天真给出了解释,“你应该不会不晓得男女那档子事吧?有人给陛下下了媚药,陛下自己选择了凉水解决的法子。” “竟有这样的事?”喜鹊微微一惊,“下药下到了陛下的头上,这胆子可真是不小……” “可不是么,扶我起来,我没有力气。” 喜鹊闻言,将颜天真从地上扶起,“看郡主这模样,倒像是中了"mi yao"。” 陛下中了媚药,颜姑娘中了"mi yao",这幕后捣乱之人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今日的这一出阴谋,倒不像是后宫中的娘娘们策划的。”颜天真被喜鹊扶到了椅子上坐好,开始思索着。 后宫的娘娘们哪个不乐意看见她滚蛋。 她摇身一变成了良玉郡主,引来了众人的惊讶,这当中绝大多数人应该是喜悦的。 她一向得小皇帝的纵容与偏爱,惹人眼红,盼着她倒霉的人多的是。可她偏偏在宫里混了这么久也不曾倒霉,可不是让那些娘娘们又恨又无奈。 收拾不了她,便只能盼着她何时失宠。 没盼来她的失宠,倒是盼来了她的离去。这对大多数人来说绝对是个喜讯,恨不得拍手叫好。 不乐意她离开的会有谁呢…… 如此急切地想要把她与小皇帝凑成一对。 她的离开,会对何人造成损失? 颜天真几乎是很快怀疑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绝对有理由这么做的。 呵—— 虽然起疑,但也并不能完全肯定,那就……晚些试探试探罢。 想到这,她连忙朝着喜鹊道:“喜鹊,你去告知陛下一声,让他莫要声张此事,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查出幕后人,让他等着结果便好了。然后,你再去派人通知雪枫与我大哥过来一趟。” “好,我这就去告知陛下。” 喜鹊应了一声,转身奔出大殿之外。 …… “岂有此理,竟然想出如此阴损的招数!” 尹默玄与雪枫被请进了颜天真的寝殿之内,听她讲述了一番被算计的具体过程,雪枫不禁怒上心头,咬牙切齿。 “虽然说睡个皇帝也是极有面子的事,但也要郡主喜欢才行!不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反倒是被人算计,可真让人心里不愉快。” 颜天真将雪枫的话听在耳中,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雪枫的话……好吧,挺有道理的。” "mi yao"已经过了时效,此刻她可以正常活动了。 雪枫的话,算是话糙理不糙。 不是有没有面子的问题,而是情愿不情愿的问题。 睡太子有面子,睡皇帝也有面子…… 前提还得是情愿。 不喜欢吃的菜,即便是免费吃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开心。 小皇帝不是她的菜。 “所幸这幕后之人的奸计未遂。”尹默玄沉声开口,“比起凤云渺,为兄觉得这北昱国皇帝还是嫩了一些,为兄说的不是年纪,而是脾性。终究只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纵然心思慎密多疑谨慎,看起来也不稳重。” “大哥,我看人,不单单只看脾性与能耐,即使这小皇帝绝顶聪明稳重沉着,我也是未必会接受的,要论对我好,他及不上云渺,我喜欢贴心的。” 尹默玄点头,“这倒是,对你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凡事处处为你考虑,才配称之为一个好的夫婿,宁子初,不行。” “所以你们都是中意云渺?”颜天真轻挑眉头,“云渺若是知道大哥对他的评价……” “他也不会欢喜的,只会觉得是为兄有眼光。”尹默玄悠悠道,“他那人,什么好听话没听过。” 颜天真听闻此话,顿时失笑,“看来大哥还是挺了解云渺的。” 尹默玄笑了笑,道:“言归正传,这北昱国的小皇帝也是被人忽悠着才到仙乐宫里,他应该记得是谁去跟他传话的,将那假传话的宫人逮住,兴许能问出他是受谁指使。” “大哥所想到的,我也想到了,怕只怕……”颜天真顿了顿,又道,“这种情况之下,那位假传话的宫人必定是要被灭口的,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不在人世了罢,幕后之人总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证据。杀人灭口,是后宫中的惯用手段。” “也是,这么关键的一个人物,几乎是没有可能幸存活下来。”尹默玄眉头轻拧,“找不到一个可疑的人来问话,难道此事就这么断了线索。” “可疑的人自然是有,不过苦于没有证据,我所怀疑的这个人地位不低,若是没有证据指向她,不能随意拿下审问,因此,我只能先去试探试探她,大哥且等着看结果罢。” 颜天真说到这儿,轻挑眉头,“对了,大哥,此事劳烦你告知云渺,我负责查找幕后人,查到了之后,他负责给我报仇。” “应该的。”对于颜天真的话,尹默玄颇为赞同,“是该让他给你出出气才好。” …… 临近午时,日光更加明媚了些,宁子怡在寝殿之内的鲤鱼池旁走动着,给池里的鱼儿投食。 忽有下人来报,“公主殿下,良玉郡主求见。” 宁子怡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随机道:“请进来罢。” 良玉郡主…… 差点就没反应过来是谁。 下人去而复返,将颜天真领了进来。 “颜……哦,不对,本公主应该改口了,良玉郡主找本公主有何事?” 宁子怡的语气漫不经心,说话之间仔细观察着颜天真的神情,只见她面色恼恨,目光之中似是有一簇小火苗在点燃,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宁子怡心中不禁一喜。 看颜天真这模样,莫非皇兄得手了? 她一刻钟之前才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派出去的人此刻还未回来,看颜天真此刻的态度,显然是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 对于这一点,宁子怡并不感到意外。 她怀疑归怀疑,没有一丝证据,又能怎样? 她派出去的两人是死士,伪装成皇后宫中的人,此去必死。这是计划当中的一部分。 至于那个派去邀请皇兄的宫人,也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为了防止她泄密,只能将她灭口。 如今,一个人证都不剩下,颜天真又该如何指认她? 宁子怡心中觉得愉悦,开口的语气却依旧不咸不淡,“良玉郡主,看你这神态怎么像是要吃人似的?莫非本公主何时又惹到你了?” 颜天真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上前就朝着宁子怡扬起了巴掌。 宁子怡晓得了她的意图,连忙一个侧身避开了—— “颜天真!本公主客客气气地与你说话,你倒是想要动手打人?你这是什么态度?觉得你自个儿成了郡主,就可以对我无礼了么?” 颜天真那一下自然不是真的想打人。 若是她真的想抽宁子怡一嘴巴子,宁子怡是必然躲不过的。 她刻意要展示一番恼怒的神态,来诳宁子怡道出实情。 “宁子怡,事到如今就不必跟我装了,是不是你捣的鬼!我如今成了良玉郡主,要离开这北昱皇宫,你唯恐我得到自由之后与云渺成双成对,便设计让我与陛下在一处,好让云渺嫌弃我,放弃我?!” 颜天真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而就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宁子怡目光中的雀跃之色。 这一刻,颜天真心中确信了。 果然是她。 宁子怡花招多,可她最大的缺陷,便是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和小皇帝成了好事,这幸灾乐祸的情绪都快溢出头顶了。 宁子怡的露馅只是一瞬间,很快便收敛起了情绪,一脸疑惑。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公主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你别是让人算计了,找不到幕后人,就把恶人的帽子扣到本公主头上?本公主问心无愧,没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 “是么。”颜天真这会儿也不气恼了,双手环胸,慢条斯理道,“看来公主殿下真的是很问心无愧了,一脸理直气壮,这么看来是我找错人了。我方才只是试探,公主您别往心里去。” 颜天真此话一出,宁子怡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颜天真方才还是一副火气要冲上天的模样,这会儿忽然又跟个没事人似的?! 这前后神色转变巨大,让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我方才只是试探,不瞒公主殿下,今日我与陛下被人算计了,险些就做了那档子事。不过好险,最终什么事也没发生。现在想想不免有些后怕,若是真的发生了那事儿,我可真是无颜见云渺了唉。” 颜天真说到这儿,笑了笑,“我方才故意装作气恼,只是为了想确定一下公主是什么态度,若你幸灾乐祸,那么这幕后捣乱的人无疑就是你,可若是公主你毫无反常,那么就说明我冤枉你了,如今看来,此事果然与公主无关了,那么,我便离开了。” 宁子怡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她没成功! 颜天真与皇兄之间……竟然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颜天真这会儿,究竟是真的不怀疑她,还是假装不怀疑她?! 宁子怡发现个事儿。 她完全看不透颜天真。 她无法判断颜天真的话,哪几句是真,哪几句是假。 颜天真望着宁子怡有些精彩的脸色,笑道:“公主,我就不多呆了,我还要赶着去听风阁呢。” 一听颜天真提起听风阁,宁子怡下意识觉得,她又要去找凤云渺了。 “你又要去找南旭太子?” “是啊。”颜天真凤眸轻眨,“有什么不合适的么?我如今是异国郡主,与陛下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想找谁,还不是理直气壮?” “你要不要脸。”宁子怡冷笑一声,“不错,你如今是恢复了身份,可你与皇兄在一起那么久,你这清白早已不在了,你以为,南旭太子还会接受你?他顶多是跟你玩玩而已。” 宁子怡这话说的自己都有些没底气。 凤云渺若是真的嫌弃颜天真,就不可能与她卿卿我我。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对颜天真,恐怕是认真的了。 她心中一直便是怀疑,颜天真与皇兄之间,曾经是否发生过关系? 毕竟皇兄也是不近女色的,后宫美人众多,他从不留恋。 因此,她才想着设计一出,让他们二人能发生关系,不管从前他们是否发生过关系,如今再发生一次,传进凤云渺的耳朵中,凤云渺兴许会仔细考虑,是否应该放弃这个伤风败俗的太子妃。 可气的是,计划失败了。 宁子怡正暗自气恼着,颜天真的声音再度响起,慢条斯理,“公主殿下这话我可是要反驳呢,谁说我的清白不在了,我的清白一直在呀,哪怕有一天真的不在了,那也只能是云渺造成的。” 话说到这,还冲着宁子怡挑了挑眉。 “你说什么?!”宁子怡脸色更加精彩,“你和皇兄从来就没有……” “没有啊。”颜天真抬手掩唇,轻笑一声,“咱们陛下可不是好色之徒,从来就没有强迫过我做那事,再说了,即便我不清白又如何?我是女权之国的郡主,我回到我的国家,依旧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只有我甩人的份,谁敢嫌弃我?不像你,可怜的联姻工具,你不会比我快活的,云渺若是让我不高兴了,我就纳百八十个男宠,一天睡一个。” “你要不要脸!” “你换句话骂吧,总这么骂,没意思的,我当然是要脸的呀,我的脸这么漂亮,不要多可惜。” “你……”宁子怡咬牙切齿。搜肠刮肚,却不知该怎么骂人了。 “你看看你,骂人都不会,说你是废物,还真不是贬低你,你为什么不骂一句艹你大爷?艹你全家,干你祖宗十八代,打爆你娘的狗头,把你那野爹挂树上风干,需要我教你怎么骂人吗?” 宁子怡瞪大了眼。 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你大爷,干你祖宗…… “只有市井间的粗鲁汉子才会骂这样的话!毫无素养!” “我就骂了怎么着?我干你……算了,我只想干凤云渺,不想干其他人。” “你这贱人!”宁子怡终究是气不过,上前一步,扬起手便要抽在颜天真脸上。 她自然是敌不过颜天真的,被颜天真轻而易举就擒住了手腕。 “你气恼什么呢?我说的是实话呀。”颜天真扯着宁子怡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身前,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吐气如兰,“那是我的男人,你就不用想了,我告诉你宁子怡,你又丑又笨,他不要你的,他只看得上我,是要陪我睡一辈子的。至于你——在我们眼里,不过一条疯狗罢了。” 言罢,将宁子怡狠狠一推! 宁子怡险些站不稳脚跟,所幸身后就是桌子,她扶着桌子,方才站稳了身子。 站稳之际,颜天真已经离去了。 宁子怡手握成拳。 颜天真。 我要你不得好死! …… 颜天真将宁子怡打击了一番之后,便去往听风阁。 荷花畔边的六角凉亭之内,凤云渺和尹默玄正在对弈。 二人似乎一边对弈着,一边说话。 也不知尹默玄说了什么,凤云渺手中的动作忽然顿了一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颜是紧绷着的。 颜天真心中想着,多半是大哥把她被算计这事儿跟云渺说了。 “郡主。”身后忽然响起了雪枫的声音。 “嘘!”颜天真转头,朝雪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在谈正事,咱们就不去打扰他们了,走罢,陪我去散散步。” 颜天真拉着雪枫走开了。 凉亭之内,尹默玄落下一子,道:“太子可有什么计策吗?本王觉得,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爷还真是好脾气呢。”凤云渺开口,语气清凉,“让本宫来反击,本宫要——加倍奉还。” “我想听听太子有什么方法。” “楚皇后有一位弟弟,名唤楚朝,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且心仪宁子怡。”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本宫就做做好事,成全了他罢,今夜就去相府会一会他。” …… 是夜,冷月高悬。 丞相府内,楚朝沐浴洗漱完毕后,躺在榻上,准备入睡。 屋内仅有他一人,而就在这样寂静得几乎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声响的气氛中,有衣抉翻飞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楚朝原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却没料到,片刻之后,那声音似是越来越近,空气之中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楚朝只觉得一瞬间这屋子内的气息有些诡异。 莫非这府中混进了贼? 应该不会……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楚朝这下可不觉得是幻觉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便要唤人进来,却有一道慵懒又寒冷的声线先传入了耳中—— “楚朝,你莫出声。” 楚朝顿时一惊,望向声源的方向,被纱帐遮挡住的身型修长又瘦削,来人离他约有两丈之远,看那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是谁?! 这相府守卫森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什么人!”楚朝心中警铃大作,却又不敢立即大喊出声。 没有能耐的人是闯不进这相府的,对方必定功夫高深。 楚朝对自个儿的功夫不大有信心。 若这人就是求财,给他钱打发走就是了。 千万不要是什么杀手啊…… 兴许是因为常常雇凶杀人,楚朝这会儿便怀疑前头那人也是个刺客。 杀手素来便是如此神出鬼没。 楚朝正忧心着,却听前头响起一道幽幽男声,慢条斯理又紧揪人心—— “吾乃月神,前来替你实现心愿。” 这一声话音落下之后,似乎有一缕淡香穿过了纱帐,窜进楚朝鼻翼之中。 “什么?”楚朝这会儿竟然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你是神仙?” 对方道:“吾知你心愿,乃是怡长公主,明日巳时前往帝都以南君悦楼,必能达成所愿。” “此话当真?!”楚朝望着那人,“你是神仙前来托梦给我吗?” “切记,明日巳时。” 不远处那人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身影便闪没了。 “神仙请留……” 楚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敌不过脑子袭来的一阵阵昏沉感,倒头就睡。 …… 第二日。 宁子怡从榻上醒来之后,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才打开了房门,却见不远处一名宫人小跑而来。 那人跑到了身前,朝着她递出了一个信封—— “公主,方才南旭国的使臣递了封信来,说是一定要亲自转交给公主。” 宁子怡一听是南旭国的人送信,连忙接过了信件,拆了开。 将信纸取出,摊开在手上,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巳时,君悦楼见。离开之际,还有些话想对你倾诉。 落款是凤云渺。 宁子怡怔了一瞬,随即便是喜悦,连忙吩咐宫人准备马车。 凤云渺要见她…… 觉得皇宫之中相见有些不妥,怕落人口舌,这便选择了在宫外相见? 这样也好。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只要能见到他,都是好的。 他快要离开了,离开之际,居然还有话对她说么? 哪怕是告别,她也想和他说上几句话呢。 …… 宁子怡乘坐着马车,一路驶出了皇宫,前往帝都以南的君悦楼。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刻钟,在君悦楼外停了下来。 “公主,到了。” 车夫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宁子怡下了马车便走向了君悦楼,还没踏进大门,便见一名年轻男子迎了上来,面容英俊,冲她笑道:“公主殿下,楼上请,我家殿下订好了房间。” 宁子怡虽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想想便知道应该是凤云渺手底下的人,南旭国的使臣之中,应该是有不少人认得她的。 她朝着眼前的人道:“你家殿下等了很久了么?” “不,殿下还未到,还得请公主等一会儿了。”那男子说着,朝着宁子怡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子怡自然是不介意凤云渺的,便跟着男子走上了二楼,被他领到了一间雅致的房屋里,一进屋她便嗅到一阵浅淡的香气,正是房屋角落的小茶几上燃着的焚香所释放的。 这香气闻着倒是让人神清气爽。 宁子怡才坐下,便又有一人进了屋子,给她上了一杯茶,又在她的对面摆上了一杯。 “这是我家殿下最喜欢的碧螺春,公主您先用,小的去看看我家殿下来了没有。” 宁子怡‘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望着面前摆放着的茶,她没有多想便端了起来,轻抿了一口。 她身后的二人看在眼中,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退了出去。 屋子内点的焚香,有蚕食神智的作用,便是令人疲乏外加口干,总会忍不住想喝点儿什么来缓解。 又是好片刻的时间过去了,宁子怡没有等来凤云渺,终究是有些坐不住了。 她朝着门外站着的人喊了一声,“你们太子殿下究竟何时才回来?都不能给本公主一个准信么?” “公主,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兴许殿下是有些急事耽搁了,请公主再耐心等候片刻。” “等候片刻,那是得等多久?本公主已经等了许久。”宁子怡的目光之中带着狐疑,“别等会儿他忽然与我说有急事又不来了吧?” 凤云渺刻意把她晾在这儿,莫非是根本就不想见她? “公主可别误会,太子殿下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小的再去看看。”门外的人说着,便迈出了步子离开。 眼见时间掐得也差不多了,他便又回到了宁子怡所在的雅间。 “你家殿下不会是真的故意耍本公主玩吧?”宁子怡此刻坐在椅上了,语气似乎有点儿不耐,不仅如此,连呼吸也有几分不顺畅。 对面的男子眼见她从耳根到脖子处已经泛着点点潮红,便知药效差不多要发作,连忙道:“公主可别误会,其实我家殿下已经来了,只不过是小的将房间搞错了,刚才正碰上走出房门的殿下,被殿下数落了一通,真是对不住公主,请公主随我来。” “记错了房间?”宁子怡拧起眉头,“你这奴才怎么做事情的!脑子真是不灵光,连雅间都能弄错。” “是是是,请公主随我来。”对方连连赔笑。 宁子怡自然是起了身,此刻也不想与他计较太多,只想着快些见到凤云渺,便紧随着他的脚步离开了雅间。 也不知为何,只是走动便感觉浑身泛着热,喝了一整杯的茶下去,依旧是口干舌燥。 不知不觉随着男子走到了另一间紧闭着房门的雅间前,男子直接将那门推开,而后望了一眼有些意识模糊的宁子怡,伸手便抓上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屋子里一推—— 宁子怡被人这么一推,险些站不稳脚,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训斥推他的人,但这一刻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有点儿晃,看不清对面那人是谁,便下意识朝着他走近了一些,这才看清了他的轮廓。 “怎么是你?!” 吃惊之余,身上的热意愈发浓烈了。 此刻站在眼前的人,正是她那个烦人的追求者,楚皇后的亲弟,楚朝。 楚朝一眼看出了宁子怡的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走上前笑道:“子怡,你来了。” 宁子怡扫视了一遍四周,发现这间雅间竟然还摆着一张软榻,房屋之中暗香袭袭,无端令人有些意乱情迷。 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目光乍冷。 原来——所谓的邀她前来,凤云渺本人根本就不打算来? 先前她设计皇兄和颜天真的时候,让一个宫人假意传话,将皇兄给忽悠去了仙乐宫。 如今凤云渺倒也学了这一招,假意邀请,分明是以他本人的亲笔信邀请,前来赴约的却成了楚朝! 眼见宁子怡面上有不正常的潮红,楚朝道:“子怡,你的脸看上去有些红呢。” “我,我……”宁子怡呼吸越发急促,望着眼前的人,这一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将眼前的人抱住。 于是她果真也这么做了,她快步走到了对面的男子身前,双手接触到他衣裳的那一瞬间么,只觉得凉快极了。 她干脆整个人往他身上贴去,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子怡?!”楚朝眼见着宁子怡自己抱了上来,目光之中浮现一丝雀跃。 昨夜仙人托梦,今早醒来他就记得,仙人对他说—— 吾知你心愿,乃是怡长公主,明日巳时前往帝都以南君悦楼,必能达成所愿。 虽然这只是一个梦境,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 毕竟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梦到神仙,万一神仙显灵了呢? 此刻怀抱着宁子怡的躯体,他心中所想的是—— 神仙真的显灵了。 月神啊月神。 你可真灵验。 第120章 轻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楚朝虽然心中欢喜着,但很快地,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宁子怡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且…… 感受着宁子怡那双不安分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这让他呼吸急促的同时,也设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正常情况下的宁子怡,是做不出这种轻浮的事儿的。 楚朝试探般地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却发现她脸颊的温度烫得很。 她此刻似乎是有些神志不清,目光迷离混沌,像极了某种药物所致。 是何人给她下的药? 昨夜仙人托梦,只说让他巳时来这君悦楼,必能达成所愿。除此之外没有再留下其他讯息。 于是乎,他便只能准时来这君悦楼,随意开了个雅间等候,除了干等着,他根本就不晓得要做什么。 而君悦楼的伙计倒也是贴心得很,给他安排的这包间十分雅致,连软榻都有。 “子怡,你认不认得我?”他朝怀中的女子试探般地问了一句。 是宁子怡自个儿扑到他怀里的,他需要对她太客气么? 显然不需要。 她是公主,按理说,染指公主是罪,且,未婚先发生关系,于理不合。他虽然时常花天酒地,皇家的规矩还是晓得的。 若是在宁子怡不清醒的情况之下,与她促成了好事,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关系的罢。 她清醒过后想必会气恼,但也极有可能因此而接受他,生米煮成熟饭,她无论如何都要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姐姐是皇后,一定会帮他争取到这门婚事。 那么…… “凤……云渺……” 忽然一声低喃自宁子怡的口中逸出,虽然声音不大,楚朝却还是听清了。 凤云渺? 这不是那位南旭太子爷的名字么? “你为何在这种情况下要喊他的名字?”楚朝顿时不悦,伸手捏上宁子怡的下巴,“你心中的人,一直都是他?” 宁子怡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依旧含糊不清地喊着凤云渺的名字。 “凤云渺,你别走……” “哼。”楚朝冷哼了一声,抓着宁子怡的手腕,直接到了软榻边上,便将她甩了上去。 “你叫他的名字也没用了!等你一觉醒来过后,你就会明白,你跟他是不可能的,咱们就等着陛下赐婚罢。” 事后,宁子怡除了嫁给他,也别无他法了。 楚朝说着,便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将身上的衣衫尽数褪去,随即朝着宁子怡压了下去,将宁子怡身上的衣裳也扒了个干净。 坦诚相对的二人,很快便**。 楚朝是经验丰富的情场高手,宁子怡被他逗弄一番,很快便晕头转向,只晓得攀附着他,不知今夕是何夕。 楚朝原本还想着温柔待她,可听她喊出凤云渺的名字过后,心中便是一阵不爽,哪里还会温柔相待,自然是自个儿怎么快活怎么来。 宁子怡神识朦胧,也只觉得在身上起伏的人实在粗鲁,让她十分不好受,想要抗拒,却又抵不过对方的力气。 终究只能被动地承受。 …… 听风阁。 鸢尾花架盘的藤椅之上,凤云渺仰头靠着晒日光,斜斜的日辉透过层叠的花叶,打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斑驳的碎影。 他正闭目美神,神态慵懒,美如画卷。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颜天真静静地观赏了他好片刻,这才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近他。 云渺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 凤云渺自然是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眸,偏过头看了一眼,眼见着来人是颜天真,桃花美目立即含笑眯起。 颜天真被他这一笑给电了一下。 宫中有句话是这么夸她的:一笑倾城颜天真。 而此刻她觉得,一笑倾城这个称号,送给云渺得了。 颜天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听说云渺你昨日夜里去了一趟相府?” “嗯,怎么了?” “相府守卫那般森严,潜进去不太容易罢?辛苦了。” “北昱皇宫我都敢闯,更何况区区一个丞相府。”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策划的这一出计策费不了多少时间与精力,没有什么好辛苦的。” “什么计策?” 对于凤云渺口中的计策,颜天真自然是不晓得。 凤云渺坐正了身子,倒了一杯茶递给颜天真,“早在你去试探宁子怡之前,我便已经怀疑到了她的头上,许多事情,并不需要一定靠着证据才能推测出来。在这宫里拥有死士的人可不多,与你结怨最深的只有楚皇后与宁子怡,我想,这件事情楚皇后应该是没有理由参与的。” “是呢,这宫里多少人巴不得我走呢,在我临走之际,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的,若非要说谁想让我留下来……我首先怀疑宁子怡。”颜天真接过凤云渺递来的茶,吹了吹茶杯上空冒腾的热气,一口一口地抿。 “那么云渺你是想了什么法子去反击她?” “他想毁你的清白,我自然也要让人去毁她的清白,这样才公平,这只是开始,之后还有别的招。”凤云渺轻挑眉头,“这会儿她应该在与人翻云覆雨。” 对于凤云渺的做法,颜天真并不感到惊讶。 不过她很好奇与宁子怡滚床单的人是谁。 “云渺是安排了何人与她……” “楚朝,你见过的。”凤云渺说到这儿,低笑了一声,“就是那位和她有馅饼良缘的楚家公子,楚皇后的亲弟弟。” “那个纨绔子?”颜天真笑出了声,“楚皇后的这位弟弟,我倒是有所耳闻的,流连花丛,喜新厌旧,对宁子怡算是比较有耐心了,追求了她许久,不过在我看来,这宁子怡即便是以后嫁给了他,也管不住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楚朝追求宁子怡许久,自然是真的喜欢她,不过,这样的花花公子…… 不,说花花公子都好听了。 应该称之为种马才对。 宁子怡是他的目标,却不是他的唯一目标。 “天真以为,我会让宁子怡嫁给他么?”凤云渺不咸不淡道,“那这个惩罚未免也太轻了,我是让他去毁了宁子怡的清白,却没打算把他们二人凑成一对。” 颜天真好奇道:“那么云渺是想……” 这个时代的女子将名节看得极其重要,哪怕宁子怡不喜欢楚朝,清白毁在了他的手上,除了选择嫁给楚朝,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失了清白的公主,是不能与异国贵族联姻的。 以楚家的势力,再加上楚朝有个做皇后的姐姐,想要娶到宁子怡也并不是太难。 她原本以为,云渺与大哥商量出来的结果是,设计将宁子怡嫁给她厌烦的男子,出嫁之后,终日面对着夫君的花天酒地无可奈何,只能顾影自怜,凄苦一生。 如今看来,事情远不止她想象得这么简单。 “天真,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身旁的凤云渺说着,站起了身,“你随我来屋子里。” 颜天真闻言,便起了身,跟上他的步伐。 二人一路走回凤云渺的卧房,颜天真眼见着凤云渺迈步到了柜子边,伸手从柜子最角落的格子里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根约莫有六七寸长,还不及手指粗的银质管子。 倒也不像管子,有一端是比较粗的,有着明显的弧度,看起来有点像一个花苞。 说是管子,是因为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云渺,这是什么东西?” “友人所赠。”凤云渺唇角轻扬,“我有一位十分怪胎的朋友,他的兴趣就是研究刑具,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这个东西外表看似简单,其实内藏玄机,他总共做了三根,他自个儿留了一根,其余的两根,分别赠予我与云若国的一位皇子。咱们现在就来看看,这玩意儿有多稀奇。” 凤云渺说到这儿,双手捏着那支管子,一扭一旋,那花苞顿时就开放了起来,原本只有手指那么粗的花苞,一下子绽放到有手掌那么大。 颜天真看得挑起了眉头,“原来这花苞是个机关,可收可放?” 那花苞绽放之后,便是一朵具有五片花瓣的曼陀罗形状,尾端泛着冷光,微微向里勾勒,里头的花蕊也随着旋转管子的动作而旋转着,花蕊做得十分纤细,用的是纯银的丝线。 “这东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银丝曼陀罗。”凤云渺说到这儿,又将那花苞收拢了起来,走到了颜天真身前,直接插进了她的发髻之中。 “拿来做簪子也是极好看的,不会有人晓得这是个利器,天真,这东西就留给你防身罢。” 颜天真自然是乐意接受的。 “这倒真是个好东西,若是我将来遇到危险,敌人不知我头上带着的簪子是个利器,我便可以趁其不备,拿来扎人用。” “扎人?”凤云渺笑出了声,“可以,不过它真正的妙用,其实是拿来剖心。” 颜天真顿时惊奇,“什么?!” “你若是将来遇到危险,便趁着敌人不备,将这玩意儿插入对方的胸膛之中,你应该也晓得机关在哪了,在这朵花的花苞完全绽开时,刚好能勾勒住整个心脏,连带着花蕊刺进心中,稍稍用力一收,就能夹着整个心脏从胸腔里掏出来。” 颜天真:“……” 果然变态。 “这个东西虽然折磨人,却很干脆利落,要不了几下子就死了。天真,我再给你看个有趣的。” 凤云渺说到这儿,又从衣袖中掏出了另外一物。 这次掏出来的东西也就整个巴掌那么大,是一个银质的钳子,约莫三寸长,钳子嘴上整齐有致地凹陷了五处。 颜天真望着那钳子,下意识将手伸了上去。 五根指节,恰好可以放在那五处凹陷的地方。 颜天真试着要将钳子合拢,却发现,卡了五根手指进去,根本合不拢。 不,其实是可以合拢的。 只需握住钳子的尾端,上下那么用力一夹,自然合拢。 而这么一来,手指也就废了。 “碎指钳。”凤云渺的声线传入我耳中,慢条斯理,“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既能折磨人,又不至于太快折磨死人,刚好能容纳人放入五根手指,只需握着钳子的尾端稍稍用力,指骨自然粉碎,无可挽救。” “厉害了。”颜天真道,“云渺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都给我看看呗。” “我的天真果然是胆大的。”凤云渺笑着伸出了手,指尖曲起,轻勾了一下颜天真的鼻子,“还有呢,不过我出门一趟,不可能将那些东西全带来,感觉你和我一起去了南旭国,我便带你去观赏一番我所收藏的刑具。” “好。”颜天真笑着应下,“记得有一次宫宴之上,我听贵女们提起,你擅长于编写酷刑?” “方才我跟你提起的那位古怪朋友,他更擅长。毕竟我是个正常人,对折磨人并不是很感兴趣。” 凤云渺此话一出,换来的是颜天真一个白眼。 真好意思说自己是正常人。 “你又对我抛媚眼。”凤云渺轻挑眉头,忽然毫无预警地朝着颜天真逼近一步,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将她压在了柜子上。 他的膝盖顶着她的腿,双手抵着她的双肩,桃花美目之中笑意浮动。 “我哪里是抛媚眼?我分明是在翻白眼!” 颜天真被他压在柜子上,不好动弹,倒也并不挣扎,只是撇了撇嘴—— “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忽然袭击我?” 每回都是趁着她不注意,忽然压她。 “没办法,我总是抗拒不了你的妖娆。”凤云渺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随即俯下了头。 颜天真察觉到他的意图,将头偏了开。 “天真这是在干什么。”凤云渺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幽凉,“不让我睡也就罢了,现在亲都不让亲了?” “我不喜欢被压着,你先把我放开。” 颜天真这会儿忽然想起来尹默玄的告诫。 “为兄帮你观测了一下此人,他留给我的印象尚可,有气魄,不过他太嚣张,就怕妹妹你镇不住他,将来若是被他欺负了去……” 不得不说,大哥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别说将来能不能镇得住云渺,她现在都觉得有些镇不住了。 犹记得刚定情的那会儿,都是她单方面在引诱他,可不知从何时起,形式有所改变,如今她才发现,他已经开始变得会撩拨人。 颜天真不禁开始怀疑,她在大哥面前夸下的海口,究竟有没有实现的机会? “天真,这样的时刻,你竟走神?” 凤云渺清凉的嗓音传入耳膜。 他一只手还搭在颜天真的肩上,另一只手却不安分了。 只见那莹白如玉的手,迅速游移到了她的衣领处,直探进她的衣襟—— 颜天真蓦然觉得胸前一凉,猛然回神。 “云渺,你做什么!” 凤云渺唇角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意,“轻薄你。” 颜天真顿时无言:“……” 轻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怎么,莫非天真不喜欢我这样?”凤云渺放在她衣襟里的手动了动,冰凉的指尖划过她柔软的肌肤,引得她身体微微僵了僵。 “我靠,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 “禽兽?”凤云渺轻挑眉头,“我这样你就不会走神了,你想骂我禽兽就骂罢,我只允许你这么说我。” 凤云渺说话间,衣襟里的手摩痧着颜天真温热的肌肤。 如今的他早已不比从前矜持。 几乎已经能确定了与颜天真的关系,爰情妾意,两厢情愿,又何必对她太过客气。 于是乎,他更加放纵自己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在那一处鼓起的柔软上轻轻捏了捏。 颜天真险些惊呼出声,连忙伸手擒住了凤云渺的手腕,将他的手拿了出来,“云渺,你看看外头,现在是白天……” 她虽然擒住了凤云渺的手腕,却并不能控制他的手指继续动。 “云渺,别……拿开你的手!” 颜天真说话间,要将凤云渺的手从衣领内拿开。 她无论在蛮力还是在武力方面,从来都是不理他的,因此,她的抗拒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他若是想要霸王硬上弓,她也是阻拦不住的。 不过,他几乎不会对她做这样的事,即便他吃豆腐吃得过火,也不会突破最后一步。 “别拿开手?想不到天真竟然也很享受……” 凤云渺唇角轻扬,神情难得有些妖异的邪气。 “你胡扯什么?我是让你拿开手!” “你方才明明说,云渺,别拿开你的手。我耳朵还没聋,听得清楚。” “别字后面有停顿!我说的是——云渺,别!拿开你的手,意思就是别这样,你明明就懂,还要装作不懂?!” 颜天真无奈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发现自己真的是拿凤云渺没办法了。 他撩人的技巧,比她还要高超。 纵然他如此无赖,她顶多觉得羞恼,却不会觉得气恼。 他就是笃定了她对他有情,如此肆意地吃豆腐,也不会惹来她的反感。 她总不可能反手就是一巴掌,大骂一句流氓。 “云渺,我忽然很庆幸自己不曾被你吃干抹净,这要是以后成婚了,你都不听我的话,那可怎么是好?” 颜天真望着他,面上的神情似乎一本正经。 “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说得有理,我便听。若是没理,我就耐心地与你说理。”凤云渺说这话时,神态也颇为认真—— “即便你做错了事,我也不会打你骂你,若是我做错了事,你可以打我骂我,怎样?” 凤云渺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紧接了一句,“若是你红杏出墙,那可就不只是打骂这么简单了。” “你我身上种着情蛊鸳鸯劫,我红杏出墙个屁呀。”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我想起来我有一位朋友在出嫁之前,曾对夫君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如今我也要效仿这位朋友,跟你提要求了。” 凤云渺闻言,唇角的笑意依旧,“洗耳恭听。”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颜天真念出了这么一大串话,随即高昂起下巴,“听清楚了么?若是听不清楚,我再重复一遍。” “无需重复了,听清楚了。”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中的笑意更浓烈了些,“你说的这一大串,只需用两个字概括就行了。” “哪两个字?” “疼爱啊。” “你明白就好。”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同意嫁给我了?” “我要风光大嫁、十里红妆、天价聘礼!” “这些都是基本的,这些玩意,有钱都是可以办到的。”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一点儿难度也无,你可以提那种拿钱也办不到的要求,比较具有挑战性,也能更衬托出我的聪明。” “有道理!”颜天真颇为赞同,“那你容我好好想想,回头我要刁难刁难你。” “我等着你来刁难我。”凤云渺说话间,搁在她衣襟内的手又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豆腐吃得够多了,打住!”颜天真小脸儿微沉,“要么你就叫我一声女王大人,求我临幸,要么你就等到大婚吧你。 “我也没说要把你怎样,吃点儿豆腐而已,别这么吝啬,你也可以随意吃我豆腐啊,想摸哪儿,随便你,我不反抗。” “真的么?”颜天真凤眼眯起,“那我也要放肆地对你上下其手了。” “来嘛,随便你。” 这分外撩人的声线,让颜天真差点没出息地要腿软。 摸就摸,她不怂! 如此想着,颜天真伸出了手,探向凤云渺的下腹—— 凤云渺垂下了眼,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倒也不惊奇,轻描淡写道:“别怂。” 颜天真的手伸到了一半,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我不是怂,只是不想让你得逞,凭什么我要按照你的意愿来?你看你那一脸等着我去轻薄的样子,我就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说到这儿,她冷哼了一声。 其实她真不是怂。 凤云渺已经在撩拨她了,她若是再撩拨回去,那可不就是点火了么。 她不愿意被他牵着鼻子走。 “天真忽然变得如此矜持,倒真是叫我有些不习惯。”凤云渺终于收回了手,不再继续逗弄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莫非我以前很放荡?!” “可以这么说。” “你……”颜天真才想要张口骂人,凤云渺却极有先见之明地,一低头迅速封住了她的唇。 将颜天真还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吮吻她的唇瓣片刻,便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颜天真那微抿着的唇齿被撬了开,接受凤云渺进一步的侵袭。 有了先前的多次经验,凤云渺如今可算是愈发熟练,舌尖如同灵蛇一般蹿入,滑进颜天真滑嫩的口腔之中,与她交缠在一起。 这个吻湿润而猛烈,凤云渺不断地进攻,令颜天真很快就招架不住,又觉得晕头转向了。 颜天真不得不承认,凤云渺在撩人这一方面天赋极佳。 绵长的一吻结束之后,颜天真拢紧了自己的衣襟。 凤云渺轻抚着她的发丝,道:“我要出宫一趟去了,去收拾宁子怡……罢了,还是再等一会儿吧,他们这会儿兴许还没完事。” “还没完事儿?你确定么?”颜天真面上浮现一丝狐疑,“你确定那纨绔子能这么持久……” “我确定,为了给他们助兴,我命人在那间屋子里点燃的焚香,能有效激发男子的兴奋,据说,没有个把时辰是不能完事的,当然了,他肯定是要中途休息的。且,今日过后,他必定体虚,在未来的一个月之内,都不会有精力做那事了。” 颜天真:“……” 宁子怡的初次,遭受如此激烈的欢爱,想必是很难受的。 虽然她自己没有遭遇过,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初次不可太激烈,总得有个度才行。 “天真,我说过了,我绝不会放过算计你的人,如此对待她,可真不算过分了。” 颜天真听着这话,脑海中忽然窜出一个想法。 “云渺,我听大哥说你看春宫画?” “嗯,怎么了?”凤云渺并不否认,“看看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当然是没关系的,不过,我觉得看活春宫更有意思。”颜天真挑了挑眉,“你不是说,他们二人现在应该还没完事吗?那咱们就去看看呗,现在立即去,应该还是赶得及的。” 凤云渺听闻此话,眼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看他们?” “对呀,男的算俊,女的也算美,视觉效果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并不觉得那纨绔子长得俊,也不觉得宁子怡长得美。”凤云渺的语气中携带着一丝嫌恶,“我觉得那画面想必挺辣眼睛。” “不至于辣眼睛啦,长得能看就凑合凑合看。”颜天真说着,拉扯着凤云渺便往外走,“走吧云渺,咱们去观赏观赏,就当是学习学习。” 凤云渺有些无奈,却还是依着颜天真的意思,被她扯着上了出宫的马车。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君悦楼,到了君悦楼外停了下来。 颜天真率先跃下了车,等着凤云渺下车之后,扯着他便进了酒楼之内。 二人一进门,立即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太子殿下。” 那人说着,瞥了一眼凤云渺身边的颜天真,又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郡主。” 颜天真望着眼前这人恭敬的神态,转头望向了凤云渺,“你手下的人?” “嗯。今日这家酒楼内的掌柜与伙计,全是我手下的人乔装。这家酒楼我包下了一整天,明日真正的掌柜与伙计会回来,照常营业。” “原来如此。”颜天真笑道,“这主意不错。全是自己手下的人更放心一些,不容易出乱子。” “嗯。”凤云渺应了一声,随即望向眼前的伙计,“上头的那俩人完事了没有?” “回殿下,还没有呢。” “那正好。”颜天真二话不说,拉着凤云渺的手腕便上了楼。 “哪一间哪一间?”颜天真问着。 凤云渺望着她那急切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天真,你为何如此急不可耐?” “我……好奇啊!”颜天真连忙解释着,“春宫画我也是看过的,我觉得看活春宫更刺激一些,你快说在哪一间。” “我带你去。”凤云渺轻挑眉头,牵着她的手,去往走廊的最后一间。 颜天真还未走近,就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求饶啜泣声,那声线实在不小,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都能听到。 “这整层楼只有他们二人,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去打搅他们的。” 凤云渺说话间,已经与颜天真走到了门外。 他伸手直接捅开了窗户纸。 颜天真将眼睛凑上前去看,撇了撇嘴,“只能看到后背呀,什么都看不见,这就没意思了。”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大汗淋漓在运动着的楚朝。 一身小麦色的肌肤,就以他那起伏的频率来看,似乎真的挺有精神? 宁子怡的叫声几乎就不曾停下来。 “杀猪似的。”凤云渺凉凉地道了一句。 “云渺,我看不到啊!”颜天真觉得有些失望,“还有别的地方能看见不?” 凤云渺思索了片刻,道:“去隔壁,我将墙打穿了,这样就能看得到。” “好好好。” “天真,你可真是个流氓。” “你也是,别谦虚。” “……” 二人一同进了隔壁间,走到了雪白的墙边。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墙面,道:“咱们是不是该找个钻子或锤子……” 话音未落,便见凤云渺手握成拳,一拳直接打穿了墙面! 他出手快,收手也快,雪白的墙面之上,留下了一个拳头的轮廓。 颜天真第一时间抓起凤云渺的手。 “我靠,你就这样打上去会不会痛?” “用的是内功,则不痛,这就好比高手们可以用掌风把树拦腰拍断,内功是一种无形的气刃,对躯体是有保护作用的。若用的是蛮力,那必定鲜血淋漓了。” “我险些忘了呢,你们这些武艺高强的人,是可以隔空打人的,我的拳脚功夫是挺稳的,对上你们的内功,胜算可就低了呢。”颜天真挑了挑眉,道,“这以后,我要跟你学内功了。” “我自然是乐意教你的。”凤云渺笑着道了一句,再次扬起拳头,朝着墙上又打穿一个洞。 隔壁雅间内的二人,翻云覆雨热火朝天,竟是都不去注意墙上的动静。 “话说你这么打墙都不能影响到他们,可见里头的战况之激烈。”颜天真说到这儿,连忙将眼睛凑到那洞口去看。 “这归功于他们那间屋子里头的焚香,无形之中催使人的**,令人不知今夕何夕,此刻,他们沉迷在他们自个儿的世界当中,我这点儿动静自然是影响不到他们的。” 而颜天真这会儿已经没空听凤云渺解释了,只顾着观赏里头的战况。 我靠…… 果然,活春宫要比春宫画的香艳多了。 她之前骂宁子怡丑,那只是刻意贬低,宁家的基因可是极好的,无论是静王宁晏之还是小皇帝宁子初,都是一等一的俊俏。 宁子怡身为宁氏皇族的血脉,自然差不到哪去,不过……她的长相的确是比不上她的皇兄与皇叔。 此刻看着她在榻上的模样,倒也挺有风情,那被一番折腾之后,那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求饶神态…… 比平日里作妖的时候可爱得多。 听着宁子怡那一声又一声的喊叫,颜天真撇了撇嘴。 “是不是真的很疼呢……” 颜天真这会儿不禁在脑海中思索着,自个儿将来会不会也叫得跟她一个样儿。 “不会很疼的。”凤云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楚朝如同野兽一般,我却不会像他那样,我自然是会对你温柔相待的。” “也是啊,他们靠的是药物,就跟野兽似地在纯粹发泄,咱们是不一样的……” “不要拿那两个恶心的家伙跟我们比。”凤云渺凉凉地道了一句,“那宁子怡的声音实在太刺耳,听着都觉得耳朵疼。” 说到这儿,他便又凑到了颜天真的身旁,低声道:“我需要听你的声音来救救耳朵。” “好好好,回去给你唱歌。” “我不是要听你唱歌……”凤云渺眸光中浮现些许幽沉,“我想听你叫……” “我靠,云渺你看!”颜天真一声喊叫打断他的话,扯着他的衣袖道,“女上男下!你看,宁子怡那丫居然……” “我不想看!”凤云渺恶声道,“天真你若是还想欣赏,那么你自个儿好好欣赏罢,我就不奉陪了。” 他当真是不觉得有什么好看。 他知道他的天真是十分开朗不扭捏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如此豪放的,竟然想着去偷窥别人。 凤云渺到了屋内的椅子上坐下了,等着颜天真何时看完了何时再离开。 好片刻之后,颜天真也觉得观赏得差不多了,便收回了视线,一转头,却没有看到凤云渺的身影。 对了,云渺方才说了,他没有兴致欣赏。 “我在这儿。”身后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颜天真转了个身,便看见他坐在身后的桌子边上,百无聊赖地等候着她,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发出一阵细微的清脆响声。 他望着她,缓缓开口—— “看够了么?看够了咱们就离开罢。”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这样的场面欣赏一回也就够了,往后就别欣赏了。” 颜天真闻言,面上有些有些似笑非笑,“云渺似乎不太乐意看?又或者说,你是不好意思了?” 凤云渺闻言,轻瞥了她一眼,“真是好笑,我为何要看其他人的?” 说到这儿,他又冷哼了一声,“原本我只是想纯粹地利用楚朝那蠢家伙来达成目的,如今看来,我是不能再留下他的性命了。” 颜天真听闻这话,凤眸轻眨,“因为你觉得他污染了你的眼睛?所以看他不顺眼?” “不,这世上丑的东西那么多。我总不能遇见一个就去计较一个。”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就在我答应你,要让你看他们的活春宫时,我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让楚朝活着,谁被你看了身子,谁就得死,只有死人才能让我消气。” “额……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颜天真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那么喜欢看别人的身子,我只是纯粹看戏来的……” “我知道你只是出于好奇心,我才没有责怪你。”凤云渺淡淡道,“过来。” 颜天真依言走上了前。 凤云渺求她的手腕,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天真,你若真是那么好奇,何必去看别人的?咱们二人深入了解一番不就好了?我知你深浅,你知我长短。” 颜天真干笑,“好了好了,我不看了,咱走罢。” ------题外话------ 抱歉了同志们,今天这章本来三点多上传的,因为翻车了,又修改了一遍,所以延迟更新,下次我会注意。 第121章 不如你包养我? 长短深浅…… 聪明如她,又怎会不晓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晓得他这话也就是说说,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她停止欣赏活春宫。 她的确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可她看了旁人光溜溜的身子,云渺这心里自然是不舒坦。 “云渺,咱们这就走罢。”颜天真说着,从凤云渺腿上站了起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凤云渺起了身,与颜天真一同离开了雅间。 行走之间,还能听到隔壁间男女的喘息与喊叫。 而此刻,颜天真心中在思索着一件事—— 宁子怡跟楚朝翻云覆雨,都能当上面的那一个。 若是自己和云渺……不晓得有没有机会当上面的那一个? 颜天真此刻的想法,凤云渺自然是不会知晓,与她一路走下楼梯,回到了来时乘坐的马车之上。 “天真,你大哥可有跟你说何时离开?”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后天。”颜天真靠在凤云渺的肩上,慢条斯理道,“云渺,后天过后,咱们是否就得分开一段时日了?我回鸾凤国,你是否也该回一趟南旭国?你若是要提亲,动作可不能慢……” “谁说我要先回南旭国的?”凤云渺打断她的话,“我要与你先去一趟鸾凤国,先将你我二人的婚事定下来再说。” “你这储君当得这么闲?”颜天真挑了挑眉,“你离开南旭国应该也有好一段时间了罢?” “最近朝中并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儿。若是真的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帝都之内的人自然会通知我,我们南旭国的陛下正值中年,精力还好着呢,朝政上的大事都能自个儿处理,我又何必太过积极去为他分忧。” “如此说来,你又能陪着我好一段时日。”颜天真的语气中携带着一丝笑意。 云渺能够陪着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你虽是鸾凤国的郡主,可你毕竟没有良玉郡主的记忆,假良玉背后的主人还在你们的帝都之内蹦跶着,他的目标兴许是你,又或者是你大哥。你们在明,敌人在暗,我总归是不放心你的安危,只怕会是熟人出的幺蛾子,你这次回国,切记,除了你大哥和雪枫之外,任何人都要提防着。” “这一点我自然是晓得,我从来不会随意相信人的,云渺放心就是。” “我倒是想帮你揪出那幕后之人,让你不再有后顾之忧。” 颜天真笑道:“说不定你这次陪我回去,就能揪到了呢。” 颜天真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件事儿,又道:“云渺,你的那只白虎玲珑,被你安置在哪?能否带我去看看。” “你不说我险些都忘了,要带你去看看玲珑。”凤云渺说到这儿,掀开了马车窗帘,朝着外头望了一眼,道,“正好前方是千里香烤鸭店,咱们去那店里买几只鸭,同玲珑一起吃。” …… 城东梅园。 “这大家伙确实漂亮。” 颜天真望着眼前那慵懒侧卧在秋千架边半瞌着眼儿的大家伙,那一身雪白的皮毛,在日光的照耀之下,白得发亮。 近看便觉得那一根根毛发十分柔软,随着微风的轻拂而缓慢地摇曳着,令人看着就觉得想要摸一把。 颜天真试探般地冲它伸出手。 白虎原本是慵懒地趴着,忽然察觉到颜天真一只手的靠近,瞬间便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颜天真的那只手,看上去有些不善。 颜天真从它的态度中看出了不乐意。 “真是小气啊,居然摸都不让摸一下。”颜天真撇了撇嘴,不知是否该继续将手伸出去。 云渺就站在一旁,她即便伸手也没有什么关系的罢?白虎总是不会对着她发难的。 于是乎,颜天真便又大着胆子,白皙细嫩的手朝着白虎的头探去。 眼见着就要触摸到那雪白的皮毛,白虎的头一偏,避开了颜天真的触摸。 颜天真:“……” “你若想摸就摸,不必考虑榻的感受。”身后响起凤云渺的声音,不疾不徐,“它不敢将你怎样的。” “是么?”颜天真悠悠道,“万一它怒了,一爪子把我拍开……” “它不会有这个胆量的,它若是真敢这样对你,我就帮着你踹它两脚,再罚它吃一个月的白菜。” “这法子好!”颜天真嘿嘿一笑。 有了凤云渺的保证,她便不需要再顾虑什么,厚着脸皮便凑到了玲珑的身旁,朝着它身上一扑! 玲珑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扑上来,当即弓起了身,背上的毛仿佛都要炸了起来。 “趴好。” 凤云渺察觉到了白虎的意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白虎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啧啧啧,这手感可真好啊。”颜天真的手在白虎的背后顺着毛,整个人就那么趴在它的背上,顺便还将头枕了上去,“这拿来当枕头不错。” 她这话才说完,白虎状若不满地发出了呜呜声,似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是一种凶兽在气恼之下粗喘气的声音。 “云渺,它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它好像不喜欢我?” “它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凤云渺笑道,“与它熟悉些就好了,别看它现在与伶俐相处得挺好,我刚收留伶俐的那会儿,它对伶俐就是如同对待你这般不友善。” “原来如此,那他们是花了大概多久的时间才相处得融洽?” “大概两三年,伶俐总是给它投食,久而久之的自然就相处融洽。” “我靠……要是养小猫小狗,无需两个月就能跟我亲近了。” 凤云渺听得笑出了声,“天山白虎傲慢凶残,不喜外人靠近。天真,以后若是我不在的情况下,你就不能再这样扑它了,只怕它真的会反抗并给予反击,我说什么它都听,可我若是不在,这家伙难免淘气。” “我晓得了,它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攻击我。”颜天真站起了身,“凶兽都是这么有个性的。” 颜天真才起了身,玲珑便像是如果大赦一般,一溜烟便窜了出去,眨眼间的功夫,便跑得老远。 “回来。”凤云渺朝着已经奔出一丈之外的玲珑道,“有好吃的。” 他的话音才落下,玲珑那奔跑的步伐仿佛顿了顿,拐了个弯便又往回跑,奔到了凤云渺的身旁。 颜天真见此,心中暗暗感慨。 这家伙,真通人性。 凤云渺把从千里香带回来的烤鸭分了三只给玲珑,随即牵着颜天真的手,行至不远处的石桌旁,将打包在食盒里的烤鸭片端了出来。 “天真,我们也吃。” “好。” 将七里香买来的烤鸭尽数解决之后,凤云渺道:“天真,你先回皇宫罢,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晚些再去找你。” 颜天真听闻此话,倒也没多问,轻挑眉头,“那我这就回去了。” “回罢。”凤云渺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晚些会让你听一个好消息的。” 望着凤云渺目光中那抹神秘的笑意,颜天真道:“原本我还不好奇你要去干什么,只以为你要处理些私事,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好奇了。” “晚些你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可不好玩。” “也罢,那你去忙,我回宫了。” “嗯。” 颜天真乘坐来时的马车,去往回宫的路上。 马车正行驶着,鼻翼间嗅到一阵的甜香味。 是她所熟悉的糖人味道。 “停车!”颜天真连忙朝着外头的车夫道了一句,“我要下车去买些零嘴吃。” 回国的行程定在后天,这以后,就吃不到北昱国街头的糖人了。 就连雪枫也说,这北昱国帝都街上的糖人比鸾凤国的味道好。 还有拿蜂蜜炒的栗子,以及煎饼果子。 离开这北昱国,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这些零嘴了。 马车停了下来,颜天真直奔不远处的糖人小摊。 热乎乎新出炉的糖人摆成了一排,勾引着路人的食欲。 “老板,给我两根。” “好勒。” 颜天真正打算掏腰包付钱,却没有料到,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指节白皙细嫩,指间捏着一锭银子。 “我替这位姑娘付钱,不用找了。”悠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有些耳熟。 颜天真立即偏过头。 一身浅粉锦衣,乌发如墨,肌肤胜雪,侧颜弧度美好,那唇角挂着淡淡而优雅的笑意,呈现出一抹柔弱无害之感。 可不正是那怪胎史曜连的弟弟,白莲乾。 她发现,她如今真的是很轻易就能分辨出他们兄弟二人。 史曜连那骚包比起他的弟弟,都能有一丝阳刚之气了。 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刚认识史曜连那会儿,就觉得他又怪胎又娘气,如今倒是不这么觉得了。 倒也不是说这史曜乾有多娘气,他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弱气,无端令人能生出几丝保护欲。 正如那山野之中随风摇曳的白莲花,却又不显虚伪造作。 “不用不用,我自己付钱便好。”颜天真将史曜乾握着银子的手挡了回去。 可史曜乾像是铁了心的要付账一般,把手中的银子朝着老板一扔。 老板自然是接住了,笑道:“既然这位公子有心给姑娘付账,那么姑娘你就收下吧,公子这银子,能买下我这刚出炉的所有糖人了。” “那边也给我两根罢。”史曜乾也伸手拿了两根糖人。 颜天真倒也不想再纠结下去,啃着手里的糖人,望着眼前的男子,“既然你有心要请客,那么我便也不推辞了,将来若是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我便也请回你吃两根,若是没有见面的机会,那就……” “颜姑娘这意思是要远行吗?”史曜乾问道,“颜姑娘是想去哪儿?” “不能说是远行,而是回国。”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我并不是北昱国人,而是鸾凤国人,我自然是该回到国土上,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来北昱国,兴许会回来玩玩也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这佳人阁不知还会不会继续营业呢?” 她对佳人阁里的胭脂水粉还是极有兴趣的。 这以后回到鸾凤国,每个月都吩咐人来这北昱国采购胭脂水粉。 史曜连在制作胭脂水粉这一方面极有天赋,是众多少女的福音,这也是她放过他的原因之一。 若是把他给整死了,这以后怕是没有眼线笔眼影盘和染唇液用了。 “颜姑娘……哦不对,我是应该改口了,之前听到你身后跟着的那位姑娘喊你郡主,险些就忘了这回事,瞧我这记性。”史曜乾笑了笑,“郡主,既然要离开了,我便想着给你送份礼,算是为哥哥之前得罪郡主的事儿赔罪。” 颜天真听闻此话,并未马上拒绝,笑道:“要送礼作为赔罪?那么我倒是想知道你要送我些什么?金银珠宝我可是不要的。” “金银珠宝那些俗物,郡主自然是不缺的,我若是送这些就没意思了,我是想把哥哥最近研究的新品,每样都送给郡主试试,郡主若是有喜欢用的,以后回国了,还能派人来采购,将来哥哥一旦有新品研制出来,便都送一份给郡主试用,如何?” “唔,你倒是挺客气。”颜天真悠悠道,“身为女子,总是拒绝不了胭脂水粉的诱惑。” 金银珠宝她还真就不稀罕。 化妆物品……还是挺稀罕的。 只要那史曜连不搞鬼,她还真就不介意照顾他的生意,各取所需。 “郡主随我来一趟佳人阁罢,让我最后再招待郡主一次,这以后只怕是没机会了。” 望着史曜乾诚恳的模样,颜天真道:“也罢,此去鸾凤国,想囤一些你们佳人阁的东西,将未来半年所需要的胭脂水粉囤个够。” 史曜乾闻言,喜上眉梢,“多谢郡主看得起我们。” 颜天真随着史曜乾去了佳人阁,被史曜乾邀请去了客房之内坐下。 “来人,上茶。哦对了,将大哥最新琢磨出的那些新品都搬来。”史曜乾朝下人吩咐着。 下人应声而退。 不多时,下人便上了茶,连同史曜乾吩咐的那些新品也都摆在托盘上端了上来。 颜天真将端上来的胭脂水粉都细细观赏了一番,给出了不低的评价—— “你大哥在这方面确实是个人才,其实,你们这佳人阁光是售卖胭脂水粉,都已经能挣不少钱了罢?又何必要兼做杀人生意。” “郡主,在过去的几年之内,我已经劝了他无数遍,奈何他却不听我的。大哥说这佳人阁上下有几十口人需要养活,虽然咱们这生意不差,可比起做杀手依旧是没有可比性的,更何况我体弱多病,在治病方面所要花费的银两着实不少,大哥总说做杀手来钱快,不让我插手他的事。” 史曜乾说到这儿,长叹一声,“最没用的就是我了,这佳人阁上下几十口人,只有我是吃闲饭的,什么事都干不成,反而是花钱最多的。” “体弱多病的人原本就不适合干活,你倒也不必太过自责。”颜天真手中把玩着一个粉饼,笑道,“你们可以学学妙衣坊,跟皇家做生意,据说那妙衣坊日进斗金。” “咱们这胭脂水粉,卖得可不比那衣裳贵,妙衣坊里贵重的衣服,少则千两,多则万两,甚至于更多,胭脂水粉是无论如何也卖不到那个价格的。”史曜乾一手托腮,状若苦恼道,“大哥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如此一来,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行的。” “你们若是真的那么缺钱,我到还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颜天真说到这儿,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玩味,“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何一定要辛苦挣钱呢?你看看你大哥那风骚模样,平心而论,他的长相还是不赖的,杀手是个有风险的职业,他可以考虑换一个了,比如——被包养。” “包养?”史曜乾面上呈现一抹茫然,显然不明白颜天真的意思。 “就是吃软饭,给人做小白脸呗。”颜天真解释道,“风险不大,只是有些没面子罢了,但我敢说,只要找对了人来包养,能拿到手上的钱绝对比你们做生意来得多,甭管是杀人生意还是胭脂水粉生意,都是要付出辛劳的,吃软饭就不一样了,陪睡一次,可能比你们一个月挣的钱还多。” “郡主你……”史曜乾听得小脸似乎有些泛红,“吃软饭……多没面子啊。” “在鸾凤国,吃软饭是正当职业,不会惹来嘲笑,只因鸾凤国是女权之国,男子吃软饭,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低笑了一声,“你看这样如何?回头,你去问问你大哥有没有这样的意愿,本郡主回国之后呢,会问问身边的姐妹有没有人需要小白脸,以你大哥的姿色,必定能捞不少钱。在鸾凤国做小白脸,捞够了钱,再回北昱国。” 史曜乾:“……” “你可以考虑一番我的话,若是你们觉得拉不下脸,那便当我没说过。” 颜天真说到这儿,起了身,“你送我的这些胭脂水粉,我都收下了,咱们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这就要离开了。” “郡主。”史曜乾忽然抬眸看她,道了一句,“你方才说,在鸾凤国做小白脸,是不丢人的对么?” “不错。”颜天真与他对视着,望着他目光中的那一抹犹豫不决,顿时猜到了一个可能性,“你该不会是想……” “郡主,不如你包养我?”史曜乾说到这儿,跪坐了下来,“我愿意将自己卖给郡主,郡主想要我如何,全听郡主吩咐,只要……给钱就行。” 颜天真唇角顿时一抽,“你这意思是你打算卖身了?” “我真的不想再拖累哥哥了,我方才仔细考虑了一番郡主的话,我终于发现自己还能有一个作用。”史曜乾说到这儿,垂下了眼,“我不想做一个闲人,不想让所有的人都伺候我,我是个药罐子,干不了活,我唯一能发挥的作用大概就是……像郡主说的,给贵女陪睡了。” “噗嗤!” 颜天真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是让你哥哥去吃软饭,不是让你去,你哥那么风骚,不做小白脸可惜,而你,倒像是个良家少年,若是你哥愿意去做,你就不必去了。” “我哪能让哥哥出卖自己的**,换取我的健康?”史曜乾撇了撇嘴,“我宁可自己去卖,自己花钱买药治病,郡主,你不妨考虑着收了我,我……我是雏儿。” 颜天真:“……” 她若是敢收男宠,云渺非弄死她不可。 “我不打算收男宠。”颜天真轻咳了一声,颇为干脆利落地拒绝。 “郡主,我会很听话的,绝不会给你惹麻烦。”史曜乾试图给自己争取机会,“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可以端茶递水捏腰捶腿,不与人争宠,不争风吃醋,不粘人。我……” “好了,你不必说了。”颜天真打断他的话,“不论你有多好,我都是不能接受你的。我只能确保给你们提供门路,我自个儿却是不需要小白脸的,你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我……”史曜乾的神色有些落寞,“郡主是否觉得我体弱多病,或许……无法满足郡主?我不介意吃药助兴,直到郡主满意为止。” “我说了不考虑,便是不考虑。”颜天真转过了头,“告辞。” 说着,便拎着那一包袱胭脂水粉打算离开。 踏出门槛之际,还能听见身后的史曜乾道—— “我干脆死了罢,这样或许就不会再拖累任何人了。” 颜天真脚下的步子一顿,背对着他,凉凉开口—— “你若真的想死,就不会磨蹭着这么多年还不死,既然没有寻短见的勇气,又何必试图用这一句来博取我的同情心。” 颜天真话音落下,并未听到回答。 而就在下一刻,身后响起衣衫翻飞之声,夹杂着急促的奔跑之声。 颜天真当即转过头,看到的便是史曜乾的身影撞向了雪白的墙面—— “我靠你还真想死啊。” 眼见着那头就要撞到墙上去,颜天真一个箭步上前拉扯住了他的手腕—— 悬崖勒马。 虽然及时拉扯住了史曜乾,他的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墙。所幸……没有撞得头破血流。 不过,就以他方才那样的速度,少说能撞出个轻微脑震荡。 还以为这史曜乾使的是寻常白莲花的招数,说着想死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他还真是如此地—— 玻璃心。 “郡主不是觉得我应该去死么?还拉着我做甚!”史曜乾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恨,倒像是脾气上来了,甩开了颜天真的手。 “我以为你只是在跟我装,却没料到你是来真的。”颜天真面无表情道,“由此看来,打击人的话当真是不能随意乱说的,你要是真寻死成功了,我岂不就成了逼死你的罪魁祸首?” 史曜连静默片刻,道:“郡主,恕不远送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颜天真挑眉。 这小白莲花的脾气上来了。 “方才本郡主一句话险些误伤了生命,这样吧,作为致歉,我再给你提供一个捞钱方法,这条路应该挺适合你走,不用卖身,也不用出卖尊严。” 颜天真实话一出,史曜乾似乎是来了兴致,却还是闷闷地道了一句,“什么方法?” “卖艺不卖身。”颜天真道,“你这嗓音如此好听,倒是可以考虑去卖唱,卖艺是不会丢人的,想要靠着卖艺出人头地不太容易,好在你生来有资本,长得好,声音也醉人。” 被颜天真这么一夸,史曜乾面上的郁闷之色似乎消散了些,“可是……我不会唱曲儿,或许我可以考虑去学学。” “看着你送给我这么多胭脂水粉的份上,我教你一曲,算是回礼。”颜天真笑道,“你们这佳人阁内,可有乐器?” “有的,几位侍女房中就有。” “拿个琵琶来,我教你一曲。” 史曜乾闻言,便吩咐下人去取琵琶。 颜天真怀抱琵琶寻了个椅子坐下,莹白的手指抚上琵琶弦。 “铮——”一声曲调弹开,音色清脆又缓徐低回。  下一刻,颜天真的手迅速一拨琴弦,带上了几分快意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琵琶音荡开圈圈涟漪…… 她低垂着眉目,启唇—— “夜出,青狐妖 裹素腰,纤媚笑 流目盼,生姿娇 从容步,回首一探万千瑶 月花好,云竹茂 风缥缈,自舞灵巧 芙蓉俏,冰肌绡 入俗世,看尽红尘谁能共逍遥——” 史曜乾怔住,这一刻,十分认真地在聆听着颜天真的歌声。 早闻她能歌善舞,她唱歌,果然好听。 “暗夜步出竹林桥 苍茫惊现青狐妖 锦绣织缎裹素腰 半掩半开纤媚笑 浮影摇枝流目盼 簪花扶髻从容步 一足三娉生姿娇 回首一探万千瑶 瑶……” 史曜乾听到后头,一手支额,闭上了眸子。 这首曲子曲风妖媚,听在耳朵里,可真是一种享受呢。 颜天真的吟唱,满带柔情又不失感染力,音色撩人,使人在聆听时不由的随之带入,脑海之中似乎隐约浮现一番场景—— 暗夜之中的竹林桥,风情万种的青狐妖…… “薄雾遮月繁花好 郁笼青翠云竹茂 暗香流行风缥缈 孤身兀自舞灵巧 酥指点唇芙蓉俏 娥首垂项冰肌绡 悄入俗世看红尘 谁能与我共逍遥 谁能与我共逍遥——” 最后一字唱出,拖长了尾音,使得这音色更醉人了几分。 颜天真一曲完毕,史曜乾睁开了双眼,神情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回过神之后,方才感慨了一句—— “真是好听。” 媚入骨髓,分外撩人。 “你的声音,唱这首歌可能会更好听。”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毕竟这首歌一开始便是男子唱的,我也是学来的呢,好好学学,拿出去卖唱一番,大把大把的钱呢。呵呵——” 颜天真话音落下,便站起了身迈步离开。 史曜乾并未再说挽留的话,眼见着她的身影踏出了房门,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有趣。 真是有趣。 …… 颜天真离开了佳人阁之后,便乘坐来时的马车回了皇宫。 回到了仙乐宫之后,颜天真寻思着要开始收拾东西。 小皇帝送她的金银珠宝,她都不带了,以后想必也不会缺这些东西,他赏赐的,就全还给他罢。 至于衣裳,这样的私人物品是得带走的。 打定了主意之后,她便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开始整理着衣裙了。 一晃眼便到了傍晚。 雪枫又找她来了,这次过来,带来一个几乎爆炸性的消息—— 怡长公主宁子怡,被楚家公子楚朝,"jian yin"而死。 “死……死了?”颜天真的唇角抽动了一下,“不至于吧?” 啪啪啪还能把人给啪死? 有这么夸张的么……如此看来,那楚朝的本事还真是不赖。 “郡主,一开始我也觉得有些不信,可如今街头巷尾都传开了呢,说是君悦楼的伙计上楼时,听到了女子的惨叫之声,在好奇心驱使之下过去看了一眼,便见那女子下体惨不忍睹,软榻之上一片血迹,而楚家公子似乎还不晓得身下的女子已经死了,依旧在……” 颜天真:“……” 卧槽。 人都死了,他还在干…… 云渺这一招还真是挺狠的。 这不只是要毁宁子怡的清白,原来他一开始打定的主意便是——又要毁她清白,又要送她见阎王。 俗话说的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因此——他选择了彻底斩草除根,给了宁子怡这样一个屈辱的死法? 这样的死法,对寻常女子而言都已经足够屈辱,更何况是对宁子怡这个公主。 此事,只怕会成为这段时间之内,帝都各大茶楼酒肆的热谈话题。 云渺的这一出计策,不仅仅是坑死了宁子怡,连同楚家也一并坑了进去。 "jian yin"公主罪无可赦。 若是宁子怡还活着,以楚家的势力,再加上宁子怡爱面子,兴许就能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宁子怡咬咬牙,也就嫁给楚朝了,如此一来还不至于颜面尽失。 可她却是死了。 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楚朝。 哪怕有个做皇后的姐姐也是于事无补。 他非但得不到拯救,还连累整个楚家,包括影响到楚皇后的地位。 “此时不过半个时辰,便在大街小巷都传了开,自然也传进了这皇宫之内,一开始是出宫采购的宫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前往君悦楼去看,却发现君悦楼外被衙门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想必是君悦楼内的伙计去衙门报案,之后得知死去的人是公主,一时震惊街头巷尾。” “宁氏皇族就剩下这么一个公主,大伙儿自然是要重视的。”颜天真顿了顿,又问道,“陛下应该也知道了此事吧,不知他会如何处理。” “北昱皇帝自然是震怒了,下令将公主的尸首抬回皇宫,并且下令将楚家包围,此刻正联同朝中几位大臣在御书房之内商议,要如何惩戒楚家,楚皇后已经在御书房之外跪了许久了。” “她的弟弟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几乎是不可能挽救的。”颜天真道,“我若是楚皇后,绝不求情,这个节骨眼上越是求情,陛下只会越动怒,若是大义灭亲,请陛下立即处死楚朝,为公主偿命,兴许还能让陛下消点火,如此一来,有些臣子还能帮她说点儿好话,觉得她识大体,保住她这皇后的地位。” “可不是吗?她若是求情,绝不会有人同情她的,反而要觉得她矫情。”雪枫附和道,“她若是现在就拿把刀亲手捅死那楚朝……” “这么一来,陛下是解气了,她却不晓得要如何去面对楚家,面对父母。”颜天真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道,“一边是夫君,一边是娘家人,哪是那么好选择的呢?或许她知道怎样才是最有利她的选择,但……她最终如何选择,咱们也猜不到。” 杀亲弟这种事,有几个人能做得出来,杀了之后,会面临家人怎样的失望与憎恨。 不杀,宁子初那儿,又该如何安抚。 楚皇后啊楚皇后。 这一次,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颜天真感慨般道了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楚皇后不傻,可惜,注定要被身边的一堆蠢货拖累死了。”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四壁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宁子怡没有料到自己还能活着。 她有些费力地撑开眼皮,入目是冰冷的墙面,眼神扫视了一遍四周,她正身处一个暗室里,双手被绑在木架之上,浑身有气无力,下体如同撕裂一般疼痛。 她试着动了动胳膊,而这么一动,却仿佛觉得双臂被无数根刺扎着,这让她忍不住痛闷哼出声。 原来,束缚着她双手的两边木架子上都设有弯刺,刚好扣着她的两个手臂,只要她动作幅度大一些,就会被刺扎着。 这让她再也不敢随意动弹。 她试着发了发声,却觉得喉咙嘶哑,连开口说话都有些困难。 “醒了么?”空气之中,蓦然响起一道幽凉的男子声音,慢条斯理,分外熟悉。 ------题外话------ 【食我安利】:天真教白莲乾唱的曲子《青媚狐》 白止版本,炒鸡撩人~内含"jiao chuan"233333 朋友们去听听吧,声音真的是很受很媚很撩,可以自动脑补白莲乾的声音,正是因为白莲乾声音妖媚,才觉得这首歌很适合他。 还有—— 儿童节快乐~ 【送币活动】 截止到本章,所有凌晨到上午给我投送鲜花钻石的十几位宝宝们,留言领取520潇湘币。 还有,本章发布之后,留言的前16楼正版读者(童生以上),奖励61潇湘币。 友情提示:本书的抢楼活动,一般一个小时之内就结束了,章节又是下午发的,所以,过了六点之后几乎不用再问还有没有名额了,肯定早没了~~嘿嘿嘿。 第122章 亲手杀弟 随着那道声音之后响起的,便是轻缓的脚步声。 余光瞥见一抹海蓝色的身影,宁子怡心头一震。 是他,真的是他。 “凤云渺!”宁子怡虽然此刻有气无力,开口的声线,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怨愤,“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我?为何!我对你的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来害我!” 那一袭海蓝色的人影终于走到了她的对面,他的步履轻缓而漫不经心,正如他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淡漠又慵懒。 他走到了半丈之外的椅子上坐下,抬眸,迎视着宁子怡的视线。 宁子怡望进他那双深邃又潋滟的桃花美目中,此刻仿佛凝聚着一池寒潭,冰凉至极。 “你问本宫为何要这样待你?”凤云渺的眼神虽是寒凉的,开口的语气却是毫无波澜,“这答案你不是应该知道么?” “又是因为颜天真?!”宁子怡冷笑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就没有一个可以抗拒她的容貌,全都被她耍得团团转也不自知,她可真是有能耐,在这么多男子之间周旋着……” “那般倾国美貌,为何要抗拒?”凤云渺打断她的话,“真正应该抗拒的,不该是你这样的歪瓜劣枣么?” “你……”宁子怡咬牙切齿,“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这里是本宫在宫外的一处落脚点,将你关在这个暗室之内,想必不会有人知晓的。”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不会有人来找寻你的踪迹。” “什么?!”宁子怡惊愕,“我在世人眼中是个死人?” “你想必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在干什么罢?你在和那楚家的公子翻云覆雨……” “谁稀罕那个纨绔子!”宁子怡当即反驳,“若不是因为被你设计,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把人给睡完了,现在又开始嫌弃人?你倒还真是把始乱终弃这四个字诠释得很好。” “凤云渺。”宁子怡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对待我……” “你可曾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本宫是在为民除害呢,如你这样毒辣又下作的公主,活在这世上,不仅是给北昱国的皇室丢人,也是给百姓丢人。” 凤云渺说到这儿,稍作停顿,又笑道,“对了,你应该还不晓得,帝都之内是怎样流传你的死法。你与楚家公子的这桩事,在街头巷尾已经成为热谈,说是你堂堂公主,被那纨绔子"jian yin"致死。” 宁子怡瞪大了眼。 帝都之内流传的竟是这样的说法…… 她这样的‘死法’,绝对是北昱国皇室的一个笑柄。 死了也就罢了,却是以这样屈辱的死亡方式,流传在街头巷尾。 即便是死,她都会死不瞑目。 “你的心胸怎能如此狭隘!你要杀要剐,干脆给我个痛快,何必让我如此屈辱!” “你当初设计天真与你皇兄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她会如何屈辱?” 凤云渺轻描淡写地反驳,“本宫的确是心胸狭窄,而你,根本就连心胸都没有,本宫与天真妨碍到你什么地方了?你偏要想着来破坏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对于你这样的杂碎,本宫是绝不容许你死得太轻松。” “那你还想如何!”宁子怡冷笑一声,兴许是知道自己没有活路,这会儿干脆也肆无忌惮地谩骂了起来。 “凤云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像颜天真那样花枝招展的女子,即便是跟了你,也会给你戴上绿帽子,你可别忘了,她是女权之国的郡主,想要红杏出墙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她不出墙才是怪事!” “果然将你带来这儿是正确的。”凤云渺望着她,唇角扬起一丝清凉的笑意,“知道本宫为何不让你死在楚朝身下么?因为这样你死得可就太爽了呢,像那样欲仙欲死的香艳死法,你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的。” 宁子怡这一刻只觉得,凤云渺唇角那一抹凉薄的笑意,凉得几乎让她头皮发麻。 “伶俐。”凤云渺忽然朝着空气道了一句,“上刑。” “是。”暗室角落里响起一道清朗又略显稚嫩的男音,下一刻,身着黑衣的俊俏少年从暗处走了出来,脚步轻盈而缓慢。 可那一步一步踩踏的声音,仿佛锤子击打在宁子怡的心头。 凤云渺方才说什么?上刑?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样对待我,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在过去的几年里,十个人当中几乎有八个人在上刑时会说这句话,变成厉鬼也不放过本宫,若你们真的有能耐变成厉鬼,那本宫又岂会活到今日?” 凤云渺低笑一声,“伶俐,给公主尝尝碎指钳的滋味。” “是。”少年应了一声,抬起了手。 宁子怡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银质的钳子,约莫三寸长,也就整个巴掌那么大,钳子嘴上整齐有致地凹陷了五处。 宁子怡几乎可以猜到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碎指钳。 顾名思义,粉碎指骨? 五根指节,恰好可以放在那钳子五处凹陷的地方。 眼前的少年此刻面无表情,手握着那钳子,便朝着宁子怡的手指伸了过去。 “不要,不要……” 宁子怡当即将手握成了拳,不让那碎指钳夹到自己的手指。 凤伶俐见此,似乎也不意外,另一只手扣上了宁子怡的手腕,收紧力道。 宁子怡只觉得这少年的手劲实在是大,几乎都要将她的手腕骨给捏碎了,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五根指节再也无力握成拳头,舒展了开来。 凤伶俐趁此机会,迅速擒住了她的手掌,摊开她的指节,将碎指钳准确无误地扣在了她的五根指节之上—— 同一时,握着钳子尾端的手一个使劲,扣紧! 细微的指骨粉碎声,被宁子怡的惨叫声掩盖。 “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个暗室。 “太吵了。”凤云渺眼看着她的受刑过程,淡淡道,“卸了她的下巴,让她不能再说话。” 凤伶俐听闻此话,将手伸向了宁子怡的下颌处。 宁子怡这一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迅速将头偏了开! 凤伶俐的手再次袭出,紧扣上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脸给扳了回来。 然而,将宁子怡的脸扳回来之后,却让他微微惊了一惊。 有大量的献血从宁子怡的唇角溢出,她忽然便是咧开了嘴,更多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只能看到她的口中血红一片。 “义父,她咬舌自尽……” 宁子怡咬烂了舌头,再也说不出话,一双瞳孔盯着凤云渺的方向,充满了怨气与恨意。 凤云渺冷哼了一声,站起了身,右手举起,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两枚银晃晃的细针。 趁着宁子怡还未断气,手中的细针飞射而出,正中她的一双瞳孔! 那双水眸之中顿时失了神采,眼角处,黑红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溢出…… “让你瞪我。”凤云渺斜睨着她,“就算是死人,也别想着能来瞪我。” 但凡是临死之前用这样的眼神瞪视着他的人,他必定会毁其双眼。 他不高兴的时候,连死人都不会放过。 “义父,她断气了。” 凤伶俐如此道一句,将碎指钳从宁子怡的手指上挪开,“她死得太快了,还有好几样刑罚都来不及体验。” “无妨,以后多得是给你练手的机会。”凤云渺道,“将她的尸首随意处理了罢。” 死在楚朝身下的宁子怡,自然不是真正的宁子怡。 让手下的人走访了帝都内的几家青楼,寻到了几个死去不久的花娘,挑了个与宁子怡身形差不多的进行伪装,趁着楚朝神志不清之际,偷梁换柱。 宁子怡本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太过疲惫昏迷了而已,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让她活着,且不想让她死得太过轻松。 拿来给凤伶俐练手,试试那些今年才研制出的刑具。 可最后的结果却依旧不太令人如意。 折磨才刚刚开始,她却已经极有先见之明地选择了死亡。 还是便宜她了。 就这样罢。 “终归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论折磨人,还是折磨强大的敌人更有意思。” “义父说得是。” “回宫去罢,还有一出好戏可以看。” 设计楚朝与宁子怡的这一桩香艳情事,不仅仅是摧毁了宁子怡,连同楚家也带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他可没有忘记,那楚皇后也是个喜欢作妖的。 这一石二鸟之计,还算是顺利。 凤云渺起身离开,凤伶俐也拖着宁子怡的尸首跟了上去。 前头隐隐现出一个门的轮廓,透过门缝,依稀可见外头的一片光亮。 凤云渺走到了门后,将眼前紧闭着的房门打了开来,霎时,一片明媚日光映入眼帘。 不远处,白虎慵懒地趴在鸢尾花架边上,似乎是听到耳畔响起了脚步声,当即抬头去看。 它的视线落在凤伶俐手中那血淋淋的人上。 “义父,看玲珑的模样,似乎是想进食了。”凤伶俐顿住了脚步,道,“不如咱们就把这公主……” “不给它吃,不干净。” 凤云渺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随即走到了花架子旁坐下,伸手轻拍了一下玲珑的脑门。 “不要觉得是肉就可以吃,也得看干净不干净的,这个人不干净,就别看了。若不是在濒临绝境的情况之下,不要随便吃人肉,不干净的人太多了,晓得么。” 凤云渺此话一出,玲珑便收回了投在宁子怡身上的视线,似乎不再有任何兴趣了。 “这才对。还是吃鸡鸭更干净些,味道也好。”凤云渺说到这儿,抬脚拱了一下玲珑的身子,“以后不要随意吓唬女主人了,晓得吗?若是让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吓唬她,我可饶不了你。” “她以后是要与我住在一起的,你要学着习惯与她相处,就像与伶俐相处那样和睦。” “你要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也休怪我以后不给你吃肉了。” 对着玲珑警示了一番之后,凤云渺便将头朝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直到凤伶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义父,处理好了。” “嗯。”凤云渺应了一声,随即站起了身,“回宫罢。” …… 御书房外,楚皇后一身素雅宫装跪在门槛前,神色紧绷。 此刻,她的心情可谓极度复杂。 家中人必然是希望她能保住楚朝,楚家曾对太后有恩情,宁子怡又并非太后的亲生女儿,若是太后愿意开口求情,兴许楚朝能有活命的机会。 奸污公主绝非小事。即便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 但只要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她原本是想着去太后的寝宫中求情,厚着脸皮去恳求一番,试图能为楚朝谋来一条生路,这太后娘娘与宁子怡平日里倒是没有过多来往,她想必是不心疼的。 但……到了太后的寝宫之外,她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太后门前的宫人道,太后要吃斋念佛,静休三日,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究竟是太后真的要静修,还是陛下料到了她会去求助太后,这才不让她见到太后的面? 毕竟太后一直以来便是偏爱楚家的。 可陛下与太后的想法却是不同。 楚皇后此刻觉得双膝发软,却还是勉强稳着身形在跪。 “皇后娘娘,您还是起来吧。陛下正在和一干大人们商议事情,想必是不会这么快出来的。” “方才奴才们禀告了陛下,皇后娘娘跪在门外,陛下无动于衷,可见娘娘您再这么跪下去也是没什么用的,还是起身罢。” 对待耳畔宫人的劝诫之声,楚皇后仿若未闻,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不管陛下愿不愿意见她,她总要端着这副认错的态度。 同一时刻,御书房之内—— “微臣以为,楚朝罪无可赦,理应为怡长公主偿命,否则咱们这北昱国的律法岂不是成了儿戏?” “楚朝敢如此肆意妄为,也是楚家教子无方,以臣之见,此事楚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不至于抄家,也应该给予一番严厉打击!” “楚相是两朝元老,有功劳又有苦劳,微臣认为陛下也该略施仁德,只处置楚朝一人即可,犯不着牵连,陛下您看……” “你们这么多张嘴巴在说,朕该听谁的?”宁子初望着书案前站立着的众人,皮笑肉不笑,“这个说应该严厉惩戒楚家一干人,那个又说楚相劳苦功高不该牵连,你们这些人意见相左,争执不休,就没有一个说法能让朕听得满意!” 宁子初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就静默了。 宁子初伸手揉了揉眉心。 宁子怡之死,并没能牵动他多少情绪。 这个妹妹在他心中,原本就是没有分量的,只是她活着多少还能有点用处。 再怎么废物的公主,再怎么不济,还可以拿去和亲,巩固与其他大国的关系。 如今书案前的一干人吵成了一团,他听得心烦意乱。 我就在下一刻,御书房外跑进了一抹人影,那宫女到了书案之前道:“陛下,静王殿下在外头求见。” “让他进来罢。” 宫女退了下去,不多时,就把宁晏之给领进来了。 “见过静王殿下。”一干大臣纷纷见礼。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本王也是为了长公主一事而来。”宁晏之说到这儿,行至书案之前,朝着宁子初行了个拱手礼,“陛下,关于子怡一事,你可有什么决断?” “他们方才争执不休,讨论着该不该牵连楚家一干人,毕竟楚相多年鞠躬尽瘁,如今这年纪也大了,还需要再给他多么严厉的惩戒么?” “楚朝必须偿命,没得商量。”宁晏之不咸不淡道,“楚朝玷污皇女,他这死罪是逃不掉了。至于楚家……依我之见,是该惩戒,但也得把控一个度,抄家就不必了。” 宁晏之说到这儿,稍作停顿,又道:“如何惩治楚家,不如咱们就先来看看楚家的态度,倘若楚家还为这个不孝子求情,那么陛下也犯不着太过客气,抄家都不为过,可若是楚家深恶痛绝,愿意亲手了结了这楚朝这混账玩意,陛下就不妨考虑从轻处罚。” 宁晏之此话一出,气氛沉寂了一瞬。 他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让楚相亲手杀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家的儿女再怎么混账,大多人还是下不去手杀的。 宁晏之这一招可谓是狠,亲手杀子,对内心会造成怎样的打击?这也算是一记严厉惩罚,楚相花甲之年,若是遭遇这样的事儿,只怕这晚年都要在悲痛之中度过。 “静王殿下的提议,的确是可行。若是楚相大义灭亲,亲手惩治了这个不孝子,足以表示他对陛下的忠诚以及对公主的愧疚,不过臣以为,丞相这年纪也大了,这样的打击对他而言实在不轻……” “不如由皇后娘娘代为执行。”有人提议道,“丞相年纪大了,咱们就不这么逼他了,皇后娘娘想必是晓得轻重的,她若是愿意代替楚相惩戒不孝儿,便也等同于秉明了态度。” “皇后娘娘代为执行,也成,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她就跪在门外。”宁晏之淡淡道,“陛下不如现在就把她召进来,试探一下皇后娘娘的态度,且看皇后娘娘会有怎样的说法。” 宁晏之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总算是无人再起争执,宁子初觉得有理,便朝着一旁的宫人道:“去把皇后娘娘请进来。” 楚皇后被请进御书房时,面容有些憔悴,眉眼之间的疲乏显露无疑。 “臣妾参见……” “免了。”宁子初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朕喊你进来,只想问你一件事,皇后你在门外跪了大半个时辰,你是想说什么?是想让朕从轻处罚你们楚家,还是想替那个混账东西求情?又或许——” 宁子初说到这,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你想说,你们楚家养出的那混账东西太给你们丢人,你们楚家人愿意亲手惩戒他,以慰藉公主的在天之灵。” 楚皇后听到这儿,神色一震。 你们楚家养出的那混账东西太给你们丢人,你们楚家人愿意亲手惩戒他,以慰藉公主的在天之灵…… 宁子初这句话的含义未免太过明显。 想要从轻惩罚楚家,可以。前提是楚家人亲手杀了楚朝表明态度。 这对于楚家人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惩罚? 楚朝是父亲的小儿子,一向是最受家里人疼爱的,他虽然顽劣,却也改变不了父亲与母亲最疼爱他的事实。 这件事情,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来做,对他们都太过残忍。 面对着宁子初的冷酷,她已经是不敢再求情,不敢为楚朝多说一句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求情,无疑是愚蠢的,所有人都会笑她这个皇后不识大体。 她虽然是出家人,毕竟嫁到了皇家,那么……她就理所应当站在陛下这一边,她此刻的态度关系着楚家的安宁,她下一刻说出的话,足以影响你最初的心情。 她应该为了安抚宁子初,而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吗? 她应该杀,她大义灭亲,众人必定觉得她深明大义。 但,杀了父亲母亲最疼爱的小儿子,即便是为了挽救楚家,也难免遭受到他们的埋怨。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不可理喻的。 明知他人是为你好,却还是会为了自己失去的某些东西而心存怨怼。 “皇后,你需要想这么久吗?”宁子初清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还没想好应该怎样回答朕的问题?” “臣妾……”楚皇后定了定心神,道,“臣妾方才只是在想,应该如何替父母惩戒不孝子,父亲年纪大了,恳请陛下让他少受一些打击,诛杀楚朝慰藉公主在天之灵这件事,就由臣妾来做吧,不必让父亲母亲动手。” “好,既然皇后你如此深明大义,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做。”宁子初说到这儿,从书案后站起了身,转身望向了他身后的墙面。 墙面之上悬挂着一把佩剑,是他的贴身佩剑。 宁子初伸手将佩剑取了下来,扔到了楚皇后的身前。 “皇后,你下手的时候记得准一点,一下刺中要害,便可以立马送他归西,念在你识大体的份上,朕就不让他受太多折磨了。不过他死后也不得厚葬,暴晒三日,随意掩埋就好,这样的不孝子,为你们楚家带来如此大的麻烦,若是还会他大肆操办葬礼,那就太可笑了,是不是?” 楚皇后听得唇色发白,“是,陛下说的是,不得厚葬,我们楚家人绝不会为这样的混账办葬礼……” “嗯,你晓得就好。”宁子初面无表情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不必多言了。” “是……”楚皇后应着,拾起了地上的佩剑,转身离开,步履有些沉重。 被宫人领着一路去了牢狱,行走在路上,遇到了正要回听风阁的凤云渺与凤伶俐。 这个节骨眼上遇到这两个人,楚皇后自然是连问候都懒得问候,就要径自走过。 “皇后娘娘手上拿着把剑是要做什么去?”凤伶俐似是好奇,“莫非皇后娘娘对练剑有兴趣?” 楚皇后不回答,凤云渺却回答了,“皇后娘娘当然不可能对练剑有兴趣,皇后娘娘是温婉淑女呢,可不像良玉郡主那么活泼率性。义父告诉你,她这把剑,是要拿去杀人的。” “义父何出此言?” “你忘了方才咱们在宫外听说的事了么?皇后娘娘的弟弟,犯了弥天大罪,不可饶恕。他一人犯错,还会牵连了楚家人,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必定觉得他这弟弟是个混账东西,这才打算亲自持剑去将他诛杀,表明楚家人深明大义的态度,这叫大义灭亲呢。” 凤云渺的语气慢条斯理,毫无起伏。 楚皇后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二人,开口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这般幸灾乐祸冷嘲热讽,是身为一国太子该有的修养么!我们北昱国的事,怎么就轮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你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敢做还不敢让人说?” 凤伶俐冷哼了一声,“北昱与南旭是友好之邦,北昱国的公主年纪轻轻香消玉郧,我等也觉得十分遗憾,替公主抱几句不平又有什么错?皇后娘娘你反倒恼羞成怒,态度如此恶劣,这是身为一国之母该有的修养吗?” “你——”楚皇后没有料到,这少年年纪轻轻竟如此牙尖嘴利。 “伶俐反驳得好。”凤云渺在一旁附和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咱们的确是没有什么修养,有的只是正义凛然,而皇后娘娘同样没有修养,既然大家都如此没有修养,那么说话之间也不必太过客气。” “是啊是啊。”凤伶俐笑道,“义父,咱们就不拖延皇后娘娘的时间了。” “嗯,咱们去找良玉郡主。”凤云渺笑了笑,转身离开。 凤伶俐紧跟了上去。 “义父,我说话的本事是不是有所提高?” “嗯,比从前高明了些,果然多看些书是有用的。” 二人身后,楚皇后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脸色铁青。 这凤云渺还真是晓得怎么气死人。 一想到她即将要做的事,心中又是一阵的悲怆。 楚朝。 这次,谁也救不了你。 …… 光线昏暗的铁牢之中,空气里尽是腐朽与潮湿的气味。 铁牢的墙角处,一名黑衣男子靠着墙壁而坐,衣衫褴褛,身上随处可见道道清晰的鞭痕。 回想起自己在君悦楼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吓破了胆。 他原以为宁子怡**给他之后,他便有极大的可能性娶到她,顶多看她发一通火,消气了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清白不在,也就愿意嫁给他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在他身下的竟然会是……一具女尸。 这视觉冲击性未免太过强烈,让他几乎软了。 那一瞬间,吓得他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逃离现场的时候,衙门的人就把他给拿下了,直接扭送了刑部。 以奸污公主的罪名扭送入狱。 宁子怡死了,他也不可能活着。 或许是知道了他们有活命的机会,牢里的人对他极为不客气,抽打了一番,他除了骂骂咧咧之外,竟也想不到任何说辞来替自己辩解。 宁子怡死在他的身下,这是事实。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他却是差点儿吓死。 莫非仙人托梦原本就是一场计谋?而他竟然傻乎乎地相信了,落入了他人设的圈套而不自知。 眼下,他该如何? 他还能有希望活命么? 才这么想着,忽听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下意识抬眼望去,便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朝他走来的女子一身素雅宫装,头顶凤冠。 “姐,你是不是救我来了?”他几乎狂喜,站起了身,将胳膊伸出栏杆之外,朝着来人挥手—— “姐,你快救我出去啊!我不想在这儿关着,他们打我,还不给我饭吃,我想出去,我想回家!姐,你是皇后,你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 楚皇后脚下的步子一顿,低垂着头。 楚朝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妙。 她不说话,莫非是没有办法? “姐,我不想死!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要"jian yin"公主,我发誓是她自己扑上来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若说谎就天打雷劈,既然是她自己扑上来的,我又怎么能抗拒得了?我真没想到她会死,哪有人在床笫之间那么轻易死掉的?这绝对是阴谋!阴谋!” “是有人要害我们楚家,有人要害我!”楚朝的手紧扣着铁栏,发了疯一般地喊叫,“你一定有办法为我洗脱冤屈!你倒是说句话呀!” 眼见着楚皇后不回答,楚朝的内心就越发不安。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楚皇后手中紧握的佩剑上。 方才只顾着和楚皇后说话,竟没有注意到她手中持剑。 “你带着把剑进来干什么?”他怔住,“你不是来探监的吗?你不是应该来救我的吗?你……带着剑进来干什么?” “楚朝。”楚皇后终于开口,念出了他的名字,“你连累了楚家,也险些连累了我,你犯的这个错误太大,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陛下不会宽恕你,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敢为你求情。” “你们为什么都不查查这件事的起因呢!”楚朝低吼出声,“宁子怡被人下了药,出现在君悦楼,而我也是被人引去了君悦楼,否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强迫公主!你们怎么不去查查幕后之人!” “查到了你也是难逃罪责!”楚皇后厉喝一声,“就算你是被人陷害,公主死在你身下也是事实,既然她死了,你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你说她是被人下药,那么你呢?你也被人下了药吗?既然你是正常的,为何就不把她推开?你就不知道躲吗?你有长脑子么!” “我……”楚朝哭丧着脸,“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她扑上来了,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了。” “愚蠢!你可知你的鲁莽酿成了多大的过错。你可知楚家上下都因为你受到牵连,我们若是敢为你求情一句,便要面临严厉惩戒!” “姐姐,你找太后啊!太后一向对咱们楚家挺好,公主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公主的母妃当年与太后娘娘还是斗过的呢,太后娘娘是不会心疼她的,但是太后娘娘心疼你啊。” “我见不到太后的面,或许太后并不想参与此事,又或许是陛下不愿意让我见到她。”楚皇后说话间,一步一步迈近铁牢,“弟弟,这次我真的救不了你了,我们楚家若是大义灭亲,还能得到从轻发落,我们不能救你,为了楚家着想,你……” 楚皇后说到这儿,将手中的佩剑递了出去,“你自己了断罢,我就不动手了,我重金收买了这狱卒,他在替我放风,他会对外说,眼见我亲手杀了你,以慰藉公主在天之灵,你若是体谅我,就自己动手罢。”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楚朝摇头,“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你不要再逼我了。”楚皇后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我不想动手,你……” “你怎么如此没用!你连我你都保不住!你还要亲手杀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你是为了巩固你的皇后之位,这才要表现出你深明大义的样子是吧?你怕你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你为了讨好陛下,这才要杀了我给他泄恨!” “你住口!”楚皇后厉喝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贪生怕死!杀你是为了保楚家,为了家族牺牲有何不可?不愿意为家族牺牲,又怎配称之为楚家人,你能不能在死前给自己留点儿尊严?瞧瞧你这懦弱无能的样子!” “我就是不想死!我要见爹娘,让我见爹娘!爹娘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你给我……” 未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楚朝目光呆滞,低头望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剑,又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楚皇后的目光之中,一派怨恨。 楚皇后凝视着他,神色凄凉。 最终,他还是逼得她亲自动手。 她一剑刺穿他的胸口,应该挺痛快的罢。 “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她道,“你要记住你的死是有价值的,楚家儿郎,不能如此贪生怕死。” 楚朝目光之中的恨意未散,死死盯着楚皇后的脸庞。 楚皇后迅速收手,将剑从他的胸膛中抽回。 楚朝的身形再也维持不住,轰然倒塌。 同一时刻,楚皇后也像是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楚朝临死之前的眼神,她记得清晰。 他分明是死不瞑目。 楚朝…… 你怎么能怪我。 怎么能恨我…… …… “郡主,我给你炖了药膳乌鸡汤,你尝尝。” 莲湖边上,颜天真坐着,手中正削着一个香梨,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 “雪枫啊,你可真是贤惠。” “郡主过奖了,不过是煮个东西而已,有什么好贤惠的。”雪枫将那罐汤搁在了桌子上,道,“方才听到宫人们的交谈,说是楚皇后亲手杀了弟弟,以慰藉怡长公主在天之灵,表现她深明大义的态度。” “看来楚皇后还是有点脑子的,这么做的确有利于平息众怒,陛下想必会从轻发落楚家。”颜天真道,“不过……亲手杀弟这个阴影面积可不小啊,她这今夜注定是睡不安稳了,真不晓得会不会做噩梦。” “活该。”雪枫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这么愚蠢废物的弟弟,若是换成我来杀,我这心可是不会痛的。” ------题外话------ ~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第123章 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雪枫的话,令颜天真笑出了声。 “雪枫啊,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并无,我是孤女。”雪枫说到这儿,垂下了眼,“我连自己的父母亲人是谁都不晓得,若不是殿下收留我提拔我,我如今多半还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叫花子,在我心中,殿下就是我的亲人。” “原来你没有兄弟姐妹,难怪你无法体会那种血缘之间的羁绊之情,不是轻易能割断就割断的。” 颜天真顿了顿,又道,“楚朝固然混账,楚皇后杀他内心也要经过一番挣扎才行,且,她这么做,未必会被家中人谅解。谁让楚朝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儿子呢。” 云渺这出一石二鸟之计,首先针对宁子怡,顺带拉着楚皇后下水。 如今楚皇后选择了杀掉楚朝,让楚家人不受其牵连,算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楚朝虽死,可这事儿依旧不算结束。”颜天真想了想,道,“宁子怡这个妹妹在小皇帝的心中并无分量,因此,小皇帝兴许不关心这起因,楚家的势力太大,经过这事打压了一番,他也是乐意的。但,皇后想必很关心这起因,或许她觉得弟弟是被人陷害,想要查明真相,为家族正名?” 宁子怡在君悦楼与楚朝发生关系并且死亡,看似是楚朝酿成的错误,但若是有心人细细一想,也会发现这其中疑点重重。 楚皇后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还会去追溯事情的起因。 宁子怡身中媚药,才会与楚朝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这仵作验尸时,是否能验出宁子怡体内的媚药成分? 她想,凤云渺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必定已经考虑周全,善后工作,想必也很妥当。 “郡主。”就在颜天真思索之际,耳畔响起了雪枫的声音,“南旭太子过来了呢,您抬头。” 颜天真听闻此话,立即抬眼朝前望去,见到来人,丹凤美目含笑眯起。 “云渺。”颜天真眼见着凤云渺走上了前,便将手中才削好的香梨切了一块,递给了他,“云渺,这梨子味道不错,你尝尝。” 凤云渺垂眸望了一眼,随即笑道:“天真,你若是不嫌麻烦,再给我另外削一个可好?” “为何?”颜天真挑眉,“跟我吃同一个就不乐意了?” 这没理由。 之前她喝过一口的茶,他也是乐意喝的。 她咬过一口的糕点,他也是不介意的。 “天真,梨子是不可分开吃的。”凤云渺给出了解释,“分梨,你觉得这寓意好么?” 颜天真一拍脑门,“分梨,分离?哎哟我去,还有这层意思,罢了,那我再给你削一个吧。” 雪枫在身后听得笑出了声,“郡主,太子,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沏一壶花茶来。” 雪枫说完之后,很识时务地走开了,偌大的荷花池畔,便只剩下颜天真与凤云渺二人。 凤云渺在颜天真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置的瓷罐,“这里头是什么?” “雪枫给我炖的药膳乌鸡汤。”颜天真说着,将那瓷罐的盖子掀开了,“还是趁热喝了罢。” 说着,便拿着汤匙舀了一口,递到唇边喝下。 鸡汤的咸鲜味道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药香席卷过舌尖,很是不赖。 “云渺,雪枫炖的这个汤味道不错,你也尝尝。”颜天真说着,便也舀了一勺递到凤云渺的唇边。 凤云渺启唇喝下,轻挑了一下眉头,给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评价,“还行吧。” “你这评价可是给低了啊。” “如果你换一种方式来喂,或许我会给出更高的评价。”凤云渺慢条斯理的说着,手肘支在桌子上,白皙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唇瓣,桃花美目之中笑意浮动,慵懒又多添一抹诱惑。 颜天真心中咯噔一下。 无师自通的抹唇杀。 她这会儿忽然发现,她的那些撩人招数,云渺已经会了八成。 她并没有刻意去教授他,可他就是无师自通了。 抹唇杀、壁咚杀、摸头杀、咬耳杀……就差一个媚眼杀。 想到这,颜天真忽然朝着凤云渺道:“云渺,你会不会抛媚眼?” 凤云渺听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话,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有些无言以对。 “云渺,你不妨试试冲我眨一下眼?” “不会。” “试一下嘛。” “不要。” 颜天真冷哼了一声,“不试就算了。” 凤云渺笑着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脑子里总是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抛媚眼这种事儿,还是女子做起来更自然一些。” “好了,说正经的,我想问你个事儿。”颜天真话说到这儿,神色也变得一本正经,“你先前设计宁子怡的时候,给她下的是媚药,这要是仵作验尸……” “天真是担心我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凤云渺不紧不慢道,“类似这样的事儿我干得多了,难道还会不晓得如何消灭线索么。” 颜天真听闻此话,微微一惊,“这样的事你干多了?莫非你经常给人下媚药?啧啧,看不出来你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人……” “我的意思是——坏事儿干得多了,我晓得该怎么善后。”凤云渺伸手捏了一下颜天真的脸颊,“你这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呢?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就为了来调侃我么。” 说到这,他唇角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下次给你下那种药,我来给你当解药,可好?” “别别别,我喜欢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我才不需要药物助兴,多没意思。” “死在君悦楼的宁子怡,并非真正的宁子怡。”凤云渺给出了解释,“真正的宁子怡,在中途被我手底下的人换了出来,关进了梅园里的暗室,仵作验尸的是冒牌货,冒牌货的身上是查不到媚药的,那是一个青楼花娘,死于突发恶疾,仵作即便查出了恶疾也无妨,他只会觉得是公主身上早有疾病。” “原来如此。”颜天真挑了挑眉,“那么真正的宁子怡……” “也在九泉之下了。”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宁子怡是被我以书信邀请到君悦楼,此事只有她的贴身婢女晓得,那婢女已经灭口,而君悦楼内的所有伙计以及掌柜,对于此事更是一头雾水,当初我让手下的人包下整个君悦楼,他并未泄露身份与真面目,他们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我们这来的。” 颜天真听过之后,便是一笑,“你做事,我放心。” “我所制定的这个计划,可不就是为了帮你出气的么?既解决了宁子怡,也惩罚了楚皇后。”凤云渺悠悠道,“天真是否该对我表示感谢呢?” “我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成不成?” “这不算是感谢,这原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无论怎样你都是要嫁的,你再拿来当谢礼,可就不厚道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谢礼?” “吃你的豆腐。” “不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我说我想吃豆腐,你亲手去给我做一盘,不要葱花不要蒜头,撒点儿辣椒。”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玩味,“天真是不是想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了?” 颜天真:“……” “我就知道你是想歪了。”凤云渺淡淡一笑,“若不是因为天真你的本质就是个流氓,又怎么会曲解了我的意思呢。” “你才是流氓呢!我若是刚才直接答应了,你肯定要占我便宜。” “你不能把我想成这样。” “你……”颜天真这一刻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她最是擅长骂人,面对她看不顺眼的人,她能骂到对方怀疑人生。 可若是面对云渺,那些脏话是无论如何也骂不出来的。 且,她的神色虽然懊恼,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恼。 最终,她也就只能轻叱一声—— “无赖。” …… 凤仪宫内,身着金红凤袍滚金边广袖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小憩。 她一手支着头,一手搁在软榻之上,广袖之外露出了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她紧闭着双眼,睡梦之中也微微拧着眉头,仿佛是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忽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名清秀宫女缓缓走近,到了软榻跟前,小声开口:“娘娘,夫人来了呢。” 楚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娘,夫人此刻就在寝殿之外,奴婢瞅着她的心情不妙,娘娘,您若是不想见夫人,奴婢就去将夫人打发回去。”宫女说道这儿,叹息了一声。 “将母亲请进来罢。”楚皇后道,“迟早也是要面对的,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 “是……”宫女退了下去,不多时,就带着一人进殿。 被带进来的女子,年岁约莫四十上下,身着棕红色华服,发上的珍珠钗彰显着十分浓厚的贵气。 这是楚家的当家主母,苗氏。 此刻,她的神情阴郁,到了楚皇后跟前,冷硬道:“妍儿,你真的亲自动手杀了朝儿?!” 楚皇后从榻上起了身,唇角挂着一抹苦笑,“母亲,他所犯下的罪行是不容原谅的,我若是不亲手杀了他……” “那是你亲弟弟!”苗氏厉喝一声,“你怎么就下得去手!我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是不是你做了皇后之后,你都一心想着保住你自己的地位,连亲生弟弟的死活都可以罔顾?甚至亲自动手向陛下表忠心?” “母亲,你晓得奸污皇女是怎样的罪?我若是不向陛下表诚意,楚家将会面临更严峻的惩罚。” “我不相信你弟弟会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被人陷害!” 苗氏气得唇色发抖,“我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他虽然平日里喜欢胡闹,花天酒地,但他还是晓得轻重缓急。他也曾告诉我他喜欢公主,他对公主可谓是百依百顺,绝不会做出强迫公主的事!你真觉得你弟弟蠢到那个地步?!” “他……他的确是被人陷害。我去牢狱里看他的时候,他是这么告诉我了,他说他是被人忽悠着去了君悦楼,而公主也是被人下了药……但是母亲,仵作检查公主尸首的时候,并未在公主身上检查到那种药物,因此,我根本不晓得要如何为他洗清冤屈……” “你明知道他是被人陷害,你还下得去手杀他?”苗氏瞪大了眼,“你还说你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这分明是急于向陛下表忠心,就选择舍弃了你弟弟的性命!说什么是为了保楚家,你都晓得是有人害他,你怎么不帮他!” “母亲,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 “啪!” 苗氏扬起手,一记狠辣的耳光挥在了楚皇后的脸上。 “娘娘!”一旁的宫女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朝着苗氏道,“夫人,你怎么能……” “怎么?当了皇后,我就不能打了?”苗氏冷笑一声,“你能当上皇后,还不都是靠着楚家?为娘原本对你寄予厚望,因为你是皇后,光耀门楣,为娘觉得自己生了个好女儿,却没有想到,你如今竟然变得如此冷血阴暗。” “夫人可真的是冤枉皇后娘娘了,在那种情况之下,皇后娘娘的态度也代表着楚家的态度,皇后娘娘大义灭亲,朝野上下也会说楚家深明大义,否则……” “什么大义灭亲!朝儿是冤死的,他一定死不瞑目。” 苗氏说到这儿,眼泪已经从眼眶子里涌了出来,指着楚皇后的手也在发颤。 “我们楚家对太后有恩,为娘早就告诉过你,平日里多和太后走动走动,她必定是偏爱你的,可你都在干些什么?你除了想着讨陛下的欢心,你还有什么其他能耐?明知你弟弟是被冤死的,你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你也不晓得来楚家找我们商量商量……” 楚皇后挨了一巴掌,又被这么数落了一通,眼泪终究也是憋不住了。 “母亲,你相信女儿,女儿真的是为了楚家着想。”楚皇后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陛下是不会偏帮我的,事到如今,母亲你还不明白吗?陛下一向乐于打压势力大的朝臣,平衡朝中的关系,咱们楚家实在是风头太盛,陛下正好借着这机会,让咱们吃一吃苦头……” 苗氏听闻此话,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开口的话却依旧冰凉,“不必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辩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楚家着想,那好,如今你弟弟已经死了,你就算没本事为他沉冤昭雪,也必须抓住这幕后之人大卸八块!要是你连给你弟弟报仇都做不到,你我母女的关系也就可以断了。” 楚皇后噙着泪水望着她,“母亲放心,女儿一定要查明真相,为他报仇。” “不将这幕后之人大卸八块,难以消我心头之恨!”苗氏咬牙切齿道,“这人要么就是你父亲的政敌,要么就是公主的敌人,先挑几个可疑的人去查查,若是查不清楚,就将可疑之人全解决了去,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若是被误杀就全当他倒霉,给我儿陪葬。” 苗氏此话一出,楚皇后道:“女儿倒是有个怀疑的人选,此人与公主和我的矛盾都较深,但我也只是怀疑,还并未确定。” “既然有这样的人存在,也该除了去!”苗氏冷声道,“别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连同楚家一起被那人算计了去,还赔上你弟弟的性命,那你可真是够废物!今后你若有什么敌人,趁早解决,斩草除根!” “她是……异国郡主。” 她原本是没打算再对颜天真下手。 一来,颜天真作为郡主,必定被鸾凤国人保护得很好;二来,颜天真既然都要滚出她的视线了,她又何必再费精力去对付她,能够眼不见为净也好。 但如今,母亲的一番话却是提醒她了。 颜天真与宁子怡都爱慕南旭太子。 那么——颜天真设计毁坏宁子怡的清白,完全是有理由的,再加上她平日和自己也不对盘,就顺带把楚朝一起算计了去,借此来让楚家遭受牵连。 “是异国的郡主,你就不敢动手了么?”前头响起苗氏的一声冷笑,“我不管是别国的郡主还是公主,害死了我的儿就要偿命!你若是不能给朝儿报仇,以后就别管我叫母亲!” 楚皇后静默了片刻,朝着苗氏道:“女儿一定设法为弟弟报仇。” 事情的发展,果真如她预料的差不多。 她一心为楚家着想,却也是得不到谅解。 母亲说她冷血,骂她是个废物。 呵。 怎么做都是错。 …… 夜凉如水,皎月当空。 听风阁南面的一间房屋内内,响起声声暧昧之语,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嗯……太轻了,用力点。” “唔,重了重了,轻点……” “好了好了,停下来罢……” “还痒不痒了?”紫檀木质的桌旁,凤云渺的手在颜天真背后抓挠着。 兴许是她的肌肤太过细嫩,难免就招来了蚊子,一晚上叫了好几回后背痒痒。 “现在好多了,没有一开始那么痒,也不知我这后背有没有被蚊子叮出包。”颜天真说着,撇了撇嘴,“要不云渺你给我涂点儿膏药,我怕回头又痒了。” “也好。”凤云渺的目光幽幽一沉,“你这衣裳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此话一出,颜天真轻咳了一声,道:“你帮我把雪枫叫来可好,我让她给我上药。” “为何不让我给你上药,一定要叫她?我离你这么近,擦个药多简单的事儿,还要特意去叫她一趟,麻烦不麻烦?” “那你万一又占我便宜呢?” “你不是已经习惯了么?为何又要多此一问?以你我之间的关系,这么一问倒是显得矫情。” “行行行,那就你帮我擦药。”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我这正好有消肿的药膏。”凤云渺说着,转身走到了柜子旁,从柜子上取出了一个瓷瓶,又回到了颜天真的身后。 颜天真已经将外衫褪下,解开了中衣的衣带。 才褪到了一半,身后的凤云渺道:“可以了,我能看见你背后的包了,不必再脱下去,省得你又要笑话我流氓。” 颜天真闻言,背对着他挑了挑眉。 她此刻可算是衣衫半解,光滑白皙的后背露了一半。 凤云渺这次倒是没揩油,从瓶子里掏出了药膏,涂抹在她被蚊子叮咬的肌肤上。 颜天真察觉到背后一阵冰凉,发出了一声感慨,“这药膏的感觉倒是不错,云渺,你的好东西果然很多。” “我这儿的好东西多到数不清,以后也全会是你的。”凤云渺给她擦完了药之后,道了一句,“可以将衣服穿回去了。” 颜天真将中衣拉好,系好了衣带,转头要去拿搁在桌子上的外衣,可这一转头,却发现她的外衣不见了。 “我的衣服呢?”颜天真背过了身去,这才发现凤云渺手中拿着她的衣裙,轻描淡写道,“你这外衣我要是不还给你,你今夜是不是就得睡在我这了?穿着一身中衣,你敢出门?”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才觉得你难得君子了一回,给我上药没有揩油,一转眼又变得如此无赖了。” 凤云渺闻言,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过来。” 他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太过晃眼,颜天真很没出息地就走上了前。 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走到了凤云渺的身前,自然是被他扯着手腕坐到了腿上。 颜天真低笑一声,也不抗拒,顺势靠在他的肩上,挑起他落在肩上的一缕发丝,挠他的下巴。 凤云渺低下头,抓住她作怪的手,一个俯头,吻住了她的唇。 唇上的气息原本还是带着些许凉意的,但很快随着辗转温热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唇齿间都是清幽的气息,引得她随着他一同纠缠起来。 牙关没有丝毫防备,被他探入,攻城略地。 如同往日那般温柔细致。 然而那紧密的气息与腰间的力道,却又让人感觉到一丝霸道。 颜天真的手搭着凤云渺的双肩,渐渐沉溺其中。 他一点点辗转在她的檀口之内,呼吸渐渐有些灼热,而后忽然推开了她。 在颜天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凤云渺又将她按回了怀里。 再这么亲热下去,回头没准又要滚到榻上去,之后再起一番争执。 谁上谁下,是他们争执了许久都得不出结论的一个难题。 今夜也不是什么良机,只因他说过了要带她出去玩。 颜天真很安静地靠在凤云渺怀中,伸手抚上了唇,似乎还有他残余的气息。 “可别忘了今夜是花灯节。”凤云渺的声线传入耳膜,“去把衣裳穿好了,我带你出去玩,错过了今夜的花灯节会有些可惜呢,虽然南旭国也有花灯节,但不同的国度,过节的方式想必也会不同。” 说着,将手中的衣裙递了出去。 “好。”颜天真轻笑着应了一声,接过了衣裙。 “我已经跟你大哥说了,今夜我带你去玩,他倒是放心。”凤云渺道,“看你大哥一点儿都不怕你被我吃了。” 颜天真应道:“嗯,他心宽。” 大哥哪里会怕她被云渺吃干抹净。 他是巴不得她把云渺给吃干抹净,觉得十分有面子。 回头把这事儿和云渺说说,他的脸色必定会很精彩。 …… 今夜,是帝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到了夜里,竟比白日里更加热闹,条条街道张灯结彩,满目璀璨繁华。 “难怪叫花灯节,你看看那一盏盏灯笼,可真漂亮。”颜天真同凤云渺携手走在帝都街道之上,所过之处,一眼望去随处可见高高悬挂的花灯,房檐上树枝上皆有。 除去节庆之日,平时这个点街道之上可是不会有太多人。 “来一来,瞧一瞧,诗词绘画换花灯。” 忽的,离二人身后不远出响起了吆喝声,二人回过神一看,便见不远的身后搭着一个台子,台子正中央插着一根杆,杆上是各式各样美丽的花灯,被微风拂动在半空中晃荡着,煞是好看。 颜天真眸光一亮,拉着凤云渺便走,“云渺,我们去看看,似乎挺有趣。” 言罢,牵着凤云渺的手便走了过去。 到了那台子前,花灯的主人已经挂上了几幅字画,这些都是路人所作,用来换取花灯。 许多才子便会趁着这个机会大展身手一番,作一幅字画,赢得众人喝彩,换取一张花灯送给心仪的姑娘。 “请想要花灯的上台来,以一幅诗词书画交换花灯,可题诗一首,也可作画一张。” “看来大叔是个文人墨客。”颜天真笑了笑,转过头朝身边的凤云渺道,“云渺,你可有兴趣?” 凤云渺望着她,唇角挑起一丝笑意,“你若是喜欢花灯,我便去帮你换一盏来。” 颜天真思索片刻,道:“不行,你的字画可是万金难求的,这花灯的价格也不贵,不划算。” “你若喜欢,管什么划算不划算?” “可是……我不想让你太引人注目。” 凤云渺:“……”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有一道黑色的纤细身影走到了台子边。 那黑衣女子一个轻轻跃身,便上了台。 “看来这位姑娘是有兴趣,请。”那中年男子示意黑衣女子看向杆子边的小桌子,那儿已经摆上了笔墨纸砚。 颜天真注意到了台子上的人,抬眸望去,这一看,眉头高挑。 那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秀丽的螓首下,白皙的锁骨晶莹玉润。她有着一双秋水明眸,浓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扬起,肌肤细润,秀而不媚。 这位可不正是妙衣坊的老,云霓秋? 颜天真可没忘记,这云霓秋是对云渺有意思的。 不过这位倒是不惹人反感,至少不出幺蛾子。 对于光明磊落的情敌,她还是乐于讲讲道理的。 云霓秋望着台下的凤云渺,轻轻勾了勾唇。 凤云渺自然是也注意到了她,面上并无表情,转头朝着颜天真道:“要不要换个地方逛逛呢?” 他晓得那女子对他有意思,只觉得颜天真看见她大概心里会不舒畅,便想着拉颜天真走开。 颜天真晓得凤云渺是在为自己着想,笑了笑道:“不必急着走开,咱们看看罢。” 眼看着云霓秋迈步到了那小桌边,伸手执笔在白纸上挥舞着。 她的身后,数不清的花灯高高悬挂,灯火透过外头的那层纱,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分外好看。 周遭的人仿佛忽然静了下来,望着那台上那女子提笔挥墨,此刻竟不忍打扰。 凤云渺倒是不想去关注,颜天真反而欣赏了起来。 这云老板还是挺有气质的,帝都之内,她的追求者想必也是不少。 片刻的时间过后,云霓秋终于落了笔,将桌子上的画纸提了起来,展示在众人的眼前。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所画的,是一张半身画。 画上的男子俊美如俦,黑发如绸般随意地披散在肩上,用玉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画笔将他的面部轮廓以及五官勾勒得十分细致,可见作画之人的用心,以及画技的精湛。 那光洁的额头下,纤长的睫羽都能被细致地绘画出,一双清冷又深邃的桃花美目被画笔勾勒得栩栩如生。 鼻梁挺翘,唇线轻抿,看似慵懒又傲慢。 颜天真望着那张画作,只觉得与秦断玉画给宁子怡的那张比起来,水平还真是差不多的。 这云霓秋也曾参与过四国交流会,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在画凤云渺这一点上,云霓秋完全可以挑战秦断玉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这位姑娘画的,似乎是南旭国的太子罢?” “是那位太子殿下,曾经有幸远远地见过一回,姑娘,你这画工了得啊!” 此时此刻,站在人群中的颜天真望着那幅画,唇角挑起了一丝笑意。 云霓秋这表白心意也太过明显了。 她显然是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云渺。 “姑娘,你这幅画甚好!”花灯的主人冲云霓秋道,“我这儿这么多好看的花灯,姑娘想要哪一个?随姑娘挑选!” 云霓秋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挑下了一盏花灯,而后跃下了台。 她挑选的这盏花灯之上,画的是龙飞凤舞。 云霓秋拿着那盏花灯拨开了人群,找寻到了凤云渺所在的位置,将手中的花灯递了出去—— “拿殿下您的画像去换取的花灯,现在就赠予殿下。” “本宫觉得在街道之上游玩,手中拎着个东西有些累赘,云老板还是自己留着罢。” 这话的意思便是拒绝了。 对于凤云渺的话,云霓秋似乎也不感到意外,将花灯收了回来,悠悠叹息一声,“我晓得殿下很快便要回国,这以后想要见到殿下只怕是不容易,便想着在殿下走之前,给殿下送个纪念品。” 云霓秋说这话时,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 试探一个男子的态度,便是要看他够不够干脆果断。 若是凤云渺收下她这盏花灯,她便决定,在南旭国之内也开个妙衣坊的分店,北昱南旭既然是友好之邦,那么她追随着凤云渺去南旭也是无妨的。 她晓得他有心上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下。 凤云渺的回答终究还是让她失望。 “但凡是本宫拒绝的东西,从来不会改变主意。” 凤云渺只留下这么一句简单利落的话,便牵着颜天真的手转身离开。 颜天真也什么话都不说,随着凤云渺走开了。 二人身后,云霓秋怔愣地望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 无缘吗? 真是令人伤感。 那样的男子,可不是靠着死缠烂打就能得到的。 或许,她出现得太晚。 云霓秋提着花灯转身走开,很快便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之中。 再说凤云渺拉着颜天真走开了,颜天真走着走着,忽然脚下步子一顿,随即一扯凤云渺的手腕就要往回走。 “天真,你要干什么去?” “云渺,我们走回那个台子,我得去把云霓秋的那幅画买下来,可不能让你的画像落入他人手里。” 宁子怡曾经就是收藏着云渺的画像终日犯花痴。 谁晓得她曾经是否对画像做过什么猥琐的事…… 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得不到真人就猥亵画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颜天真中途甩开了凤云渺的手,很快回到了台子边,冲那位花灯的主人道:“大叔,方才那位姑娘画的南旭太子画像,能否卖给我?” 男子怔住,“姑娘想要这幅画?” “是这样的,我对南旭太子很是仰慕,因此,想收藏这幅画。”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对面的男子。 “既然姑娘想要,那就给姑娘吧。”男子收了钱,自然是乐呵呵地同意了。 颜天真拿着画像,将画纸叠起,收入袖中,这才回到了凤云渺的身旁,挽上他的胳膊。 这一头二人在溜达着,身后不远处,宁子初站在人群之中,视线落在颜天真那只挽着凤云渺胳膊的手上。 “陛下。”身旁响起清凉的女子声音,“颜姑……” 说到这儿,仿佛觉得有些不对,便又立即改口,“良玉郡主她明日就要回国了,陛下终究是没有法子留住她了么。” “强行留她终归是不妥当的,若要她自愿,这似乎也很难。”宁子初顿了顿,又道,“梅无枝,之前让你寻个机会留在天真的身边,是因为朕对她不够信任,才想让你监视着她,之后朕就把这事给忘了,让你闲了好久。” “……属下一直在等待着陛下的吩咐,可陛下却一直不曾有新的任务给属下,属下的确是闲置了很久。” “现在有了新任务给你了,你去跟着她罢。一来,你功夫不低,可以给她做护卫;二来,你可以跟朕汇报她到了鸾凤国之后的情况,朕批阅奏章,闲暇之余也会想起她,总想了解她的近况。” 身旁的女子静默片刻,道:“陛下此举,是还不愿意放弃么?陛下当真是很喜欢良玉郡主。” “现在明白过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朕明明比凤云渺更早认识她,却没有捷足先登。”宁子初沉吟片刻,道,“若她不是鸾凤国的郡主,朕会强行留下她,可她如今的身份却不允许朕强留她,朕……总得为了北昱国的利息考虑。” “陛下说得是,属下会肩负起保护良玉郡主的责任,同时也会向陛下汇报她的近况,请陛下放心。”梅无枝说到这儿,余光忽然瞥见人群之中有异样。 有那么七八人,都是身着粗布麻衣,背后都凸起了一处,观其轮廓,倒像是藏在衣物之内的刀剑。 这些人若是分开走,倒还不惹人注意,可偏偏被人潮挤到了一起,眼尖的她便会觉得有些古怪。 这是杀手的惯用的藏兵器伎俩。 而就在这些人的不远处,凤云渺与颜天真停留在一处摊子前。 难道—— “陛下,你看那些人,衣裳内有凸起处,分布密集。若是我没有猜错,想必都是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杀手,前头不远处就是南旭太子与良玉郡主,陛下您看……” 宁子初当即望了过去,目光扫过人群之中那一伙古怪的人。 下一刻,他道:“看看那伙人的目标是谁,若是天真,再出手,若是凤云渺,就不必出手,趁机将天真带走即可。” 第124章 手感如何? 梅无枝闻言,应了声是,目光便锁定着前头那一堆人。 那些人的身影,已经渐渐逼近了摊子边的二人。 梅无枝与宁子初也迈出了步子,视线随着那群人的走动而游移,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颜天真与凤云渺二人,似乎还未察觉到身后的危机逼近。 “云渺,你看看这些泥人造型多好看?这帝都之内捏泥人的手艺人也不少,你说,让人给你我二人捏两尊如何?” 颜天真说到这儿,抬头朝着摊主笑道:“老板,你能按照我们的样子来捏么?” 摊主正要回话,颜天真身后蓦然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子声音—— “老板,你这泥人一尊多少钱?” 一个中年男子不由分说挤了上来,伸手便要去拿那摊子上的泥人,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泥人的那一瞬间,忽然毫无预警地一个拐弯,袭向了站在一旁的颜天真! 同一时刻,颜天真迅速将头朝后一偏—— 而男子袭出的那只手,被凤云渺扣住了手腕,一个箭步上前,白皙修长的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戳进了那人的双眼之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响彻上空。 泥人摊后的摊主也吓得惊呼一声,抱头蹲下了身子。 再说凤云渺将那袭击颜天真的男子戳瞎双眼之后,便听身后数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将颜天真往身后一拉,另一只手揪着那瞎了眼的男子,朝着他的同伙们扔了过去! 这么一扔,就砸中了两人。 然而,还剩四五人仍未解决。 “他们是冲着天真来的。”不远处,宁子初面色阴沉。 他方才看到了,那男子首先是朝着颜天真出手的。 颜天真面临危险,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正要迈出步子,身旁的梅无枝却伸手拦住了他,“陛下,你就莫要上前了,属下去。” 话音落下,身形也迅速闪了出去。 宁子初便站在原地观测着形式。 梅无枝出手也好,正好借此机会取得天真的信任。 这样的时刻,自己就不必再现身了。 与此同时,前方的打斗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凤云渺始终徘徊在颜天真的身侧,无论敌人从何种方向攻击,他似乎都游刃有余,自始至终并未与颜天真拉远距离。 杀手们起初都是只瞅着颜天真去的,兴许是察觉到了凤云渺太碍事,到了后头,竟一股脑地冲着他去了。 但凡是被他擒住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戳瞎双眼,发出阵阵凄厉惨叫。 凤云渺此举的确是起到震慑作用,令敌人上前的步伐犹豫了些。 街道边上的行人吓得四处逃窜,场面可谓混乱。 颜天真望着挡在前头的身影,凤眸之中不禁浮现些许笑意。 遭遇袭击之时,若是与他在一处,她还真是没有多少出手的机会。 拔下头顶上的发钗取了一人性命,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黑影迅速靠近,颜天真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望向来人的那一瞬间,却松了一口气。 此刻朝她而来的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位相貌俊得有些像男儿的女子,梅无枝。 女生男相这个特点,让人想不记住她都难。 这个女子,是宁子初的人,此刻出现必定是来当助力的。 颜天真晓得她是帮手,凤云渺却没有仔细去看,余光瞥见梅无枝的身影靠近了颜天真,视线并未接触到脸庞,他便只当是刺客同伙,伸出两指,照旧要剜眼—— “云渺收手!”耳畔响起颜天真的喊声。 凤云渺的手指已经逼近了梅无枝的脸庞,离双眼只剩下一块指甲的距离时,他将手指一屈,收了回来。 一来他看清了对方,之前被他认为是男扮女装的,后来证实了确实是女子。 二来,颜天真的那一声喊叫着实不低,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回了手。 梅无枝回过神来,不免有些心悸。 就差那么一点…… 若不是那南旭太子及时收手,她这双眼睛恐怕也要废了。 他剜人双眼的速度快到令她来不及反应。 过去的那些年里,少有这样心悸的时刻。 下一刻,颜天真走到了身前来,道:“你别恼,他是把你当敌人打了,幸好没出什么事。” 梅无枝回过了神来,道了一句:“我不恼,只是有些惊魂未定。” 话音落下,手中的佩剑弹出,身形如风一般窜进了人群之中。 颜天真忽然发现,没有她可以插手的地方了。 此刻敌人总共不过三个,梅无枝对上一个,凤云渺对上两个,她清闲了。 杀手总共八人,六人死于剜眼,一人死在她的发簪之下,一人则是死在梅无枝的剑下。 凤云渺每每剜去一人双眼,便会趁着对方暂时失去还击之力时,一掌击打在对方的心口,送上黄泉之路。 一场打斗终于画上了句点。 颜天真望着凤云渺那还在淌着血的手指,走上了前,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干净的帕子,拿起凤云渺那只染血的手,帮他擦拭着。 梅无枝在一旁望着这样的一幕,垂下了目光。 颜天真倒真是胆子大的,面对凤云渺这般残酷的杀人方式,竟也毫无排斥,反而温柔地帮他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如此看来…… 陛下的希望还真是渺茫了呢。 同一时刻,站在不远处的宁子初将颜天真这边的一切情形尽收眼底。 方才危急时刻,凤云渺以行动护卫她,而这一刻,她也以行动表示一种无声的温柔。 是一种不需要语言也能表述的柔情。 宁子初不愿意再看,背过了身,迈着步子走开了。 颜天真望着一地的杀手尸体,道:“我真是太容易挨刺杀了。” 不过,刺杀她的杀手,基本都是送人头。 “明日就要离开这帝都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来刺杀你,可见仇怨不浅。”凤云渺道。 “嗯,我对陛下宫中的那些后宫妇人们而言,几乎已经不存在威胁,她们实在没有必要再浪费精力来刺杀我,因此,是仇杀罢。” 颜天真说到这儿,便没有打算再继续说下去,只因此刻身旁站着一个外人,有些话总是不方便说的。 梅无枝的出现是个偶然吗? 她都已经要离开了,小皇帝还想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是放不下她,亦或者有什么其他目的? 无论如何,先装作不知。 颜天真替凤云渺擦拭完手上的鲜血之后,道了句,“云渺,你方才险些就误伤了帮手,幸好我提醒得快。” 颜天真此刻自然是不晓得,凤云渺早就见过了梅无枝。 “天真,其实这位帮手,我在许久之前见过一次。”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有一回我见你与她在大街之上行走,当时我还想着,你身边这位是不是个俏郎君。” “原来你见过啊。”颜天真笑了笑,道,“人家是姑娘。” 话音落下,转身走到了梅无枝身前,“梅姑娘,看来你我二人还挺有缘分。” 梅无枝道:“两回遇见姑娘,姑娘似乎都是被人袭击,看来姑娘树敌不少。” “是呢,我在这帝都之内的确是得罪了不少人的,不过以后这样的事或许就不会多了。”颜天真顿了顿,道,“毕竟我都要离开了,又会有几个人坚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梅无枝闻言,面上是有疑惑,“离开帝都,是要远行?” “是在异国定居,以后会回来的机会想必不多了。”颜天真冲着梅无枝笑道,“你出手帮我两回,我总该感谢着你的,看姑娘你衣着朴素,莫非生活拮据?不如这样,我赠予你丰厚的谢礼,让你衣食无忧啊。” “不必了。”梅无枝干脆地拒绝,“无功不受禄,两次也不过都是举手之劳……” “梅姑娘是个不爱财的人。”颜天真掩唇轻笑了一声,“我可否问梅姑娘一个问题?” “请问。” “你可有固定居所与收入来源?你若是没有,我给你介绍介绍,让你衣食无忧啊。” 颜天真说到这儿,又将梅无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唔,真是太朴素了。 这看上去就像是个落魄的…… 梅无枝听着颜天真的问话,怔了怔,随即道:“我居无定所,如今是在给大户人家做护卫,我除了有一身武艺之外,并无其他过人之处了。” “有一身武艺就够了,这也算是一个长处。”颜天真挑眉一笑,“给大户人家做护卫,还不如给我做护卫呢,人家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出十倍成不成?不瞒你说,我正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女护卫。”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凤云渺便接过了话,“天真,你若是需要女护卫,我可以给你两个。” 在凤云渺眼中,梅无枝自然是属于来历不明的那一类人。 “云渺,我看这位梅姑娘当真是挺顺眼的,想雇佣她一段时间,若是回头她真的令我很不满意,再解雇了也不迟啊。你可知有一个词叫做——试用期?” 凤云渺眉头一挑,“真的就这么想收她?” “嗯哼。”颜天真应了一声,随即又笑道,“咱们俩人光顾着在这说,还没有问问梅姑娘的意见,先问过她的意见再说罢。” 颜天真还并未打算将梅无枝的真实来历告知凤云渺。 既然梅无枝是小皇帝派来的,那么必定不是来害自己的,总归能起到些护卫作用,若是拒绝了这个梅无枝,难保小皇帝以后还不会再派其他人来。 她心中已经晓得了梅无枝的底细,有些时候自然就会提防着她,既要让她发挥护卫的作用,又要确保不会让她探听到一些机密之事。 已经暴露了的卧底,就不存在多少威胁了。 至于为何不告诉云渺,自然是怕他对这个卧底诸多刁难,尤其他对宁子初有些成见,弄死梅无枝都是有可能的事儿。 先放在身边观察观察罢。 “梅姑娘你考虑得如何?既然你就是做护卫谋生的,应该没有签卖身契罢?那么你可以跟你雇主谈谈离开的事儿,跳到我这来如何?我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了,你若是考虑好了,就到千里香烤鸭店内等我,我离开的时候会带上你的。” 梅无枝思索了片刻,道:“好,容我考虑考虑,明日给姑娘答复。无论考虑的结果如何,明日我都会去千里香等着你。” “好,那就先告辞了。”颜天真笑了笑,随即挽着凤云渺的胳膊离开了。 行走在人群之中,凤云渺道:“你与她不过才见了两回,又怎知她的品行如何?我挑选护卫历来都有严格要求,绝不是见了一两面就能决定的,至少应该将底盘查清楚。” “云渺,有些时候呢,是要看眼缘的。”颜天真悠悠道,“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居心叵测的人么?” “像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人,呆头呆脑。但武艺尚可,胆量尚可。” 险些遭他剜眼,她却也没有吓到腿软,更没有鬼吼鬼叫,他看得出她的心悸,但她还是很快地恢复镇定,迅速投入到了打斗之中。 有勇气与胆量的人,的确值得收纳。 这样的人,镇得住大场面,不会是容易退缩的怂包。 “要的就是这样,没有太多城府心机,空有一身武艺,这不也挺好的么?这身边总该有机灵的人与老实的人。若全是精得跟鬼似的手下,这也不合适啊。” “罢了,你喜欢就成。”凤云渺道,“我晓得你一向不会随便相信人,但我总是该为了你的安危考虑,这样,我这再派一个机灵的人给你,也能监督监督那梅无枝。” 颜天真道:“好。” 夜色深沉,繁华美灿的皇宫四处灯火通明,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不同宫外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皇宫之内依旧被宁静充斥着。 黑色金丝楠木书‘凤仪宫’的寝宫内,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翡翠玉作帘。逶迤倾泻的珠帘之后,有人轻抚琴音,指尖起落间音律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楚皇后原本在抚琴,指尖的琴弦忽然一震,听得一声清脆之响—— 琴弦断了。 白皙的指尖,也被琴弦割开了一道口子,溢出了鲜血。 “皇后娘娘,您的手……” 贴身宫女秋柔惊呼了一声,俯下身掏出了帕子替她擦拭。 “算了,一点儿小伤口而已。”楚皇后面无表情道,“这个时辰了,派出去的那些人也该有消息了罢。” “兴许再过会儿就会有人来通报了。”秋柔说着,帮楚皇后抹去了指尖的血液,“娘娘不觉得痛么?” “这么一点儿痛,对我而言早就无关紧要了。”楚皇后收回了手,不咸不淡道,“比起母亲那一巴掌,这伤口几乎让我感觉不到痛。” “夫人如今真的是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了。”秋柔叹息一声,“夫人不晓得审时度势,娘娘却是晓得的,可叹夫人并不了解娘娘心中的苦楚,娘娘亲手杀了公子,心中不好受,奴婢是可以理解的。” “他死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多么怨恨。”楚皇后苦笑,“楚家的男儿,怎么就那么懦弱。母亲身为楚家的主母,又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她心里只晓得那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我这个大女儿除了给家族争脸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呢。” “娘娘,您不妨试着硬气一些,身为皇后,即便是亲娘,也不能随意下手打,夫人虽然是您的亲生母亲,可她掌握您也等同于以下犯上……” “本宫除了受着,还能如何?难道让本宫去惩戒自己的母亲吗?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只怕是连父亲也不想认我了。” 二人说话间,寝殿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楚皇后抬眼看去,来人正是她的暗卫之一。 “皇后娘娘,派出去的那些人,都失败了,无一生还。” 楚皇后闻言,面上并未有异样,仿佛不觉得有多意外。 “失败就失败了罢,都是些不顶用的。本宫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还有一事……”那暗卫顿了顿,又道,“属下才从楚家得到的消息,据说是大夫人与老爷商议着,要把二小姐送进宫里来,夫人说,她会来找您谈谈,您到时候可得拉着二小姐一把。” 楚皇后静默。 片刻之后,她笑道:“大概是觉得本宫不顶用了吧,这才想着换个人进来博得陛下的欢心?二妹妹今年十五,如花似玉,古灵精怪,是个妙人。” 楚皇后的笑声之中似乎带着一抹凄凉。 “娘娘,这……”秋柔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二小姐与您一直不亲,从小就喜欢跟您抢东西,幸好您当上太子妃那年,她年纪还小,否则只怕又是想抢,如今二小姐长大了,心眼只会比从前更多……” “是,她什么都喜欢跟我争,她相貌比我好看,若不是当时她年纪太小,恐怕做太子妃的就是她,而不是我了。我虽然是太后钦点的太子妃,可当年太后也瞅着我那妹妹漂亮可爱,可惜她年岁实在太小,怕她不太懂事,便挑了我。” 楚皇后说到这儿,冷笑一声,“本宫能做到皇后这个位置,似乎靠的都是运气?” 正是因为楚家有恩于太后,太后才会点了楚家的女儿做太子妃,太子登基之后,太子妃便顺利成为皇后。 也正是因为当时她的年岁合适,妹妹年纪太小,这好处才落到她的头上。 说来说去,靠的还真都是运气。 或许是她的好运气都用完了罢,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愈来愈不如意,如今更是与家里的人产生了芥蒂。 亲手杀弟这一事,她分明做的是正确的选择,为何母亲还要因此而打骂她?为何母亲就是不信她? 入宫之后,与家里人的关系似乎也越来越冷淡了。 如今可谓是两边都不讨好,陛下一直就不喜欢她,楚家人对她也有了成见。 那么—— 她还需要去讨好任何人么? 想到这儿,再次开口,她的语气变得寒凉,不带一丝感情,“把二小姐的命给本宫取了,事成之后,本宫会给你丰厚的赏金,你将会是本宫最贴心的心腹。” 楚皇后此话一出,秋柔与黑衣人皆是微微一惊。 杀二小姐?! 二小姐与皇后娘娘,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妹。 “娘娘,这……”秋柔张了张口,终究道了一句,“娘娘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无论如何,我始终站在娘娘这一边,哪怕您众叛亲离了,您也还有奴婢。” “很好,本宫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楚皇后说到这儿,望向了前头的暗卫。“你能不能做到?” 暗卫道:“属下——可以!属下这就去办,必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 楚皇后摆了摆手,“下去罢。” 黑衣人转身离开了寝殿。 他的身影一路掠出了寝殿之外,脚下生风一般,但他没有料到的是—— 耳畔听到了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似乎有什么利器朝着自己袭击了过来,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拔剑去挡。 把那袭击来的暗器拿剑挑了开,可同一时,他觉得小腿一麻! 下一刻,一阵如针扎的疼痛感袭来,这让他再也稳固不住身形,从半空之中便直接摔到了地面之上。 发出扑通一声响。 同一时刻,左右两边落下两道人影,一人一脚踩踏在他身上! 他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两眼一翻,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啧啧啧,这楚皇后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居然连跟自己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妹妹都要杀。” “名门望族家中,太多这样的事儿了,骨肉相残原本就不值得稀奇。” “殿下怀疑是她派的杀手,果真还怀疑对了……诶,这个人怎么处理?” “先拎回去,由殿下发落吧。” …… 宽敞的庭院之内,树影婆娑,六道人影坐在石桌边上。 “明儿就要离开了,咱们就在这庭院之内开个小聚会。” 颜天真说到这儿,望着坐在对面的花无心,“尤其是花大师你啊,明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今夜的游戏你可得好好玩,莫要耍赖。” “阿弥陀佛,贫僧从来不耍赖的。” 花无心慢条斯理道,“贫僧现在怀疑,你会出些什么鬼点子来刁难贫僧,你看,你家兄长与雪枫,你肯定是不会刁难的。而云渺和伶俐,也想跟着你去一趟鸾凤国,这么说来,只有贫僧一人要和你们分别,你们别是想在告别前整我吧?” “花大师可别把我想得太可恶了。”颜天真挑了挑眉,“花大师可曾去过鸾凤国?美女如云,非常适合你这样的花和尚去游览一番。” 颜天真说到这儿,转头看着雪枫,“雪枫啊,在鸾凤国里头,和尚吃不吃香?” 雪枫道:“但凡是相貌过得去的,都吃香。” “花大师的相貌也不赖呀。”颜天真笑问花无心,“你不如也考虑跟着我们去?” “这个……嗯……还是你们先行罢,昨日贫僧的一位旧友捎信过来,贫僧得先去与她聚一聚,去鸾凤国的事儿,就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嘁。”雪枫轻嗤了一声,“什么找寻旧友啊,分明就是去找老相好。” “雪枫啊,咱们心里清楚就好了,不必戳穿他。”颜天真笑了笑,“今夜咱们玩游戏呢,讲究的是——诚实,在座的几位,要确保今夜都说实话,否则这游戏可就不好玩了,不说实话就没玩的必要。” “义母。”一旁的凤伶俐出声道,“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我纸牌都做好了,看。”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了六张厚纸牌放在桌上,五张空白,一张上头有图案。 “规则是这样的,咱们抽牌,看运气,抽中这张有图案的,他就是唯一的赢家,可以指定一个人回答问题或是做事。被指定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选择真心话,则由胜方随意问问题,那人必须全部如实回答;选择大冒险,则胜方随意出任何行为问题由那人尝试完成。” 颜天真的话音落下,尹默玄道:“这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为兄有个建议,那就是所问出的问题以及所指定的任务不可太过分,若是超出了底线……” “没错,是不能越过底线的。”颜天真笑道,“其他几位可还有意见?” 无人有异议。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那就开始罢。” “好,那就开始。”颜天真说着,将桌上的牌全打乱。 六人抽牌,第一轮的胜者是颜天真。 颜天真亮起了手上那张有图案的牌,指向了花无心,“花大师。” 花无心道:“贫僧选择真心话,你有什么问题就问罢。” “花大师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就问了。”颜天真朗声一笑,“你第一次"po chu"是几岁?” 此话一出,率先接过话的人是凤伶俐,“义母,"po chu"是何意?” “就是……” 颜天真正思索着该如何跟凤伶俐解释,凤云渺道了一句,“就是,第一次与女子睡觉时几岁。” 凤伶俐恍然大悟,“是这么个意思……义父曾说过好男儿不能随便与女子睡觉。” 花无心磨了磨牙,“颜天仙,你倒是怪会问问题的。” “呵呵呵。”颜天真笑道,“快点回答,老实回答。” “十八岁……吧。” 花无心这话一出,便察觉到了好几道玩味的视线投了过来。 厚颜无耻如花无心,这一刻也想低头了。 颜天真问的这叫什么问题,第一场就问这个…… “还挺早的呀。”颜天真望着花无心嘿嘿一笑,“果然是老司机。” 六人将牌全扔回桌面之上,重新抽牌。 这一次,胜者为凤伶俐。 凤伶俐当即指向雪枫。 雪枫怔了怔,随机道:“真心话。” “雪枫姐,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教我分筋错骨手?” 众人:“……” 凤伶俐的问题,算是最无聊的。 雪枫听着这话,忽然便是笑了,“看来小将军真的对这门功夫很有兴趣,这样罢,既然小将军也要一同去鸾凤国,那么就等到了鸾凤国之后,我教小将军几招。” “真的?!”凤伶俐的目光之中当即迸射出亮光,“多谢雪枫姐,更要多谢义母,若不是义母提议的这个游戏,我还没机会能学到呢。” 凤伶俐偷着乐,第三局游戏便又开始了。 这一次,胜者为尹默玄。 尹默玄指向凤云渺。 凤云渺的选择是真心话。 “除了你的亲生母亲之外,第一个与你牵手的姑娘是谁?扯谎是要遭雷劈的。” 颜天真听到这样的问话,挑了挑眉。 果然是亲哥,问的问题也都是为她着想。 凤云渺道:“你妹。” “贫僧可以证明。”花无心插话道,“他肯定是没有扯谎的。他从前不近女色,身边俊男如云,连手底下的人都没有几个女子,哪有姑娘跟他牵手?” 尹默玄闻言,道了一句,“挺好。” 下一局开始。 此局,胜者为凤云渺。 凤云渺唇角噙笑,望向了颜天真。 颜天真凤眸轻眨,“大冒险。” 面对凤云渺,她自然是敢于选择大冒险的。 无非就是被他吃豆腐揩油了。 她不介意在众人面前秀恩爱的。 但颜天真没有料到的是,凤云渺所提出的任务却是—— “天真,你当着众人的面说一句——云渺永远是上面的那一个。” 颜天真:“……” 我靠。 他居然会有这样的套路。 他永远是上面的那一个? 想得美…… 凤云渺此话一出,周遭的气氛顿时就寂静了。 尹默玄望着颜天真,目光之中浮现些许无奈。 傻妹妹,怎么就能选择大冒险,应该选择真心话才是。 “愿赌服输。”颜天真抽了抽嘴角,随即道,“云渺永远是……上面的那一个。” 这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话是这么说的,但以后想要怎么做,那可就不是云渺能说了算的。 她要是当不成上面的那个女王,想想都觉得有些没面。 游戏继续。 这一轮,胜者又是颜天真。 “你别再指贫僧了!”花无心道,“否则贫僧是要不高兴的。” “花大师,我本来是真的不想指你,可既然你这么说了,又让我想指你了。” “你……”花无心一拍桌子,“你狠,贫僧依然选择真心话。” “敢问花大师,迄今为止,你一共有过几个女人?” “你怎么老问这种问题?”花无心眼角抽搐,“能不能给贫僧留点儿**?” 颜天真挑眉,“反正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德性,你又何必害臊。” 花无心磨了磨牙,“八个。” “才八个?” “只有八个?” “本王还以为至少十几二十个。” “比我想象中的少。” 听着其他几人的反应,花无心不禁叹息了一声,“贫僧在你们眼中,就那么处处留情吗?” “姑且就相信花大师这一回吧。”颜天真低笑了一声,“下一局下一局。” “还说不是欺负贫僧来的,颜天仙,我觉着你分明就是想趁机挖空我所有的**。”花无心冷哼一声,“总是问些这样的问题,下回贫僧赢了,也要逮着你来问。” 下一局的胜者,果真是花无心。 “还真是贫僧赢了呀。颜天真颜天真!” 颜天真望着花无心那高兴的样子,心中猜测着他大抵也会问些没节操的问题。 果不其然,花无心问出的问题是—— “颜天仙,你就说。你与云渺,尝试过几种姿势?”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没做过,回答不了。” “你们还没……?”花无心瞪大了眼,转头望向凤云渺,“云渺啊,你让贫僧说你什么好呢?贫僧对你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啊……” 凤云渺皮笑肉不笑,“那就闭上你的嘴,别再问这种问题。” 花无心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纸牌扔回桌上。 兴许是花无心的运气来了,下一把的胜者依旧是他。 他所指的人,自然还是颜天真。 “花大师,你这报复心还挺强的呀。”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不过也无妨啦,我一向是玩得起输得起的,你问罢。” “呵呵,即使你们还没有发生那层关系,贫僧也觉得,你们之间的亲密接触必定还是有的。”花无心嘿嘿一笑,“我想请问颜天仙,可曾被袭过胸?” “袭了。”颜天真大方地回答,“你有本事,你就继续猥琐,看谁怕谁。” “伶俐,义父觉得这个游戏不太适合你玩。”凤云渺忽然出了声,道,“这样吧伶俐,你不如先回房中去休息。” 凤云渺话说到这儿,凤伶俐便站起了身,“好罢,我好像也不是特别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花大师为何笑得那么古怪。” “他那不是笑得古怪,是笑得龌龊啊。”颜天真抽了抽唇角,“说古怪,都是抬举他了。” 凤伶俐回房了,剩下的五人便继续游戏。 而令人感到不爽的是,这一把的胜者依旧是花无心。 “云渺,这次问你。”花无心总算不再逮着颜天真了。 凤云渺斜倪了他一眼,“真心话。” “颜天仙摸起来,手感如何?” ------题外话------ 抱歉,今天码字死机,丢稿两千多字…幸好我还能记得大致内容 为了补偿大家的久等,本章结束之后留言的前20名正版读者,打赏66潇湘币 第125章 怎一个污字可形容 众人:“……” 颜天真忽然发觉,这游戏是越玩越劲爆了。 问题也是一个比一个更加没节操,全都是涉及男女情事那方面的问题。 再说花无心那个问题出来之后,凤云渺面不改色,慢条斯理道—— “冰肌玉骨,手感极佳。”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花无心,你若是再问本宫这样的问题,休怪本宫下一轮问你尺寸问题。” 花无心眼角一抽,随即干笑道:“这就过分了,咱们玩游戏前可是说好的,这要求是不可太过分的,可不能越过底线。” “问尺寸问题,这就越过底线了?”凤云渺唇角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你不敢说,莫非是怕被人笑?” “我怎么会怕被人笑?我……”花无心说到这儿,惊觉自己有些失态,便又坐正了身子,立即换上了轻缓的语气,“贫僧只是觉得,这还有两位姑娘,咱们这问题可不能太龌龊……” “最龌龊的可不就是你?”雪枫皮笑肉不笑地反驳,“就你老"qing ren"最多,处处留情,最爱假正经的也是你。关于尺寸方面的问题,只要你敢回答,我们就敢听,何必顾及我们两个女子?我与郡主又不是外头那些娇柔造作的女子,有什么不敢听的。” “没错。”颜天真附和道,“花大师敢说,我们自然就敢听。” “好好好,算贫僧怕了你们了,合起伙来针对贫僧。”花无心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将手中的纸牌扔回桌面上。 新的一局开场,胜者为颜天真。 “这一次,我想指大哥。”颜天真望着尹默玄,笑道,“我猜测,大哥多半是会选择真心话吧?” 尹默玄笑了笑,“你问罢。” “我想问——”颜天真顿了顿,道,“大哥的心上人,大哥敢不敢说?若是没有,大哥就可回答没……” 颜天真的话音还未落下,尹默玄便出声打断,“这个问题,你从前是知道的,可你如今没有了记忆,我便再跟你说一次。” 稍作停顿后,他道:“女帝。” “女帝?”这个答案倒是把颜天真给小小地惊了惊,“是咱们鸾凤国的女帝?也就是大哥你的表妹,我的表姐。” “不错。” “鸾凤国女帝,似乎还没有立王夫。”颜天真身侧的凤云渺道,“据说后宫之中只有几位公子,她不好男色,勤勉执政,大舅子,还有机会争取一番。” 颜天真附和道:“摄政王恋上女帝,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了,大哥你给女帝做王夫得了。” 颜天真这话说完,尹默玄只是淡淡一笑,“妹妹,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女帝陛下心中有别人,为兄也有为兄的高傲,自然是不愿意入后宫的。” 颜天真听闻此话,叹息一声,“我晓得了,大哥是不想做第三者,你说她心中有别人,那为何王夫之位又空虚着?” “女帝陛下的心上人已经逝世好几年了,你可晓得坊间的传闻?关于咱们的陛下,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尹默玄轻挑眉头,“九五之尊,执掌乾坤,一世深情,寄亡人。”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不过这么看来,大哥还是挺有机会的。”颜天真道,“只盼着有一天女帝能放下过去的执念,与大哥成就一段佳话。” 逝去的心上人,大抵是最美好的。 活人跟死人争,难度可谓大。 不过,女帝即便是不恋上大哥,也不会轻易恋上其他人罢。 “那就借妹妹吉言了。为兄并不介意再多等她几年。”尹默玄的唇角扯出了一抹笑意,道,“今夜的游戏就玩到这儿罢,时辰也不早了,该歇息了,明日午时过后整顿一番,便可以上路了。” 尹默玄说着,便率先起身离开了。 “我总觉得大哥方才是在强颜欢笑。”颜天真一手托腮,悠悠道,“我的问题,兴许是提起他的难过事了……” “难过归难过,他并没有责怪你。”耳畔响起凤云渺 的声音,“他该晓得你是无心的,再有,大舅子看上去倒也不像个多愁善感的人,或许他只是一时的心酸罢,回屋平复一番心情便好。” 说话间,他伸手轻抚着颜天真的发丝。 “云渺,你叫他大舅子怎么就叫顺口了?”颜天真转过头,挑眉一笑,“这都还未定亲呢,你就叫得如此顺溜。” “迟早的事儿,早一些叫晚一些叫又有什么要紧。”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也可以现在就喊我一声夫君,我唤你一声媳妇儿?” “你们二位慢慢谈情,贫僧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们了,这时候也确实不早了,贫僧也要回去歇息了,告辞。”花和尚极有眼力劲地起身离开了。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雪枫也起了身,“太子殿下,郡主,我也回房去了,失陪。” “雪枫,你留步。”颜天真开口,唤住了她,“你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雪枫脚下的步子一顿,“郡主请问。” “你对大哥是何种感情?是与我一样当他是兄长?还是恋慕呢?” “雪枫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情,雪枫只想追随着殿下,殿下无论喜欢谁,雪枫都希望他能得偿所愿,殿下若是叫我做什么,我自然也不会有半分迟疑。”雪枫道,“我此生都以殿下马首是瞻,无论他做出何种决定。” “我明白了。”颜天真笑了笑,“大哥有你这样的心腹,真是幸运了。” “郡主,早几年我便听说书人说,在这世上,一厢情愿多于两情相悦,大多是苦苦追求没有结果的,因此,人不可执念太深,若是相互喜欢便该好好珍惜,一厢情愿也不可过多强求,郡主能遇上南旭太子,是巧缘,挺好。” 雪枫笑了笑,“郡主,我回房了。” 眼见着雪枫的身影走远了,凤云渺道了一句—— “她倒是心宽。” “她对大哥,盲目崇拜,且不求回报。”颜天真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俩在一起也挺不错,不过,似乎是不大可能了。” 大哥一看便不像是个花心人,若是对雪枫有意思,早该成一对了。 “她方才说,一厢情愿不可过多强求,这话倒是有理,不过,我方才在想——若你我之间,只是我单方面思慕你,或者是你单方面思慕我,你我二人会有怎样的结果?” “这个问题……”颜天真想了想,道,“我必定是不会强求的,若是我一厢情愿,你对我爱搭不理,我便会说服自己尽快抽身出来,我这个人素来是不喜欢委屈自己,对我不好的,我弃之敝履。又不是嫁不出去,何须犯贱。” 颜天真说到这儿,反问凤云渺,“那么云渺你呢?我若是不喜欢你,你当如何?你可会强求?” “这个说不准。”凤云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兴许我会耍点手段,来日方长,我素来就喜欢挑战难度,哪会不争取就选择放弃。” 话音落下,伸手勾住了颜天真的脖颈,勾到自己的身前,俯身就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值得幸运的是,你我都不是一厢情愿。” 颜天真顺势靠在他肩上,这一刻,并不言语。 夜风微凉,在这样宁静的时刻,相互偎依,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温馨。 忽的,有衣衫翻飞之声打破了静谧的空气。 颜天真从凤云渺的肩上抬起头,循声望去。 两名黑衣男子正一前一后地走来,落后的那个,手中还拖着一人,那人显然是昏迷了,就被他那么拖着行走,一动不动。 “看来他们是有收获了。”凤云渺笑了笑,“今夜街道上那批打算行刺你的杀手,我第一猜想是仇杀,便打算先从楚皇后查起,除去她之外,暂时也想不到其他与你结怨的人。” 等那两道人影走得近了些,颜天真这才看清那两人的相貌。 对于这二人,她是有印象的。 犹记得有一回,带着喜鹊杜鹃一同出宫,遇上了两个街头变戏法的男子,展示了大变活人戏法,将她直接变到了地下石洞里,与云渺相会。 准确来说是私会,只因那时他们的关系无法公开。 此刻走到她眼前的两名黑衣人,正是那日街头变戏法的两名青年男子。 “殿下,郡主。”二人见了礼,将手中提着的黑衣男子扔在了地上。 “殿下果真是神机妙算,今夜殿下在街道上遇见的刺客,果真与这楚皇后有关。” “我们在凤仪宫外不过埋伏了半个时辰,窃听到的事儿倒不少,此人是楚皇后的暗卫,专门负责给她报信,这暗卫楚家得来了消息,说是丞相与那丞相夫人寻思着要把二小姐送进宫里来为妃,楚皇后便让这名暗卫去取那二小姐的性命。” “楚家二小姐?那是与楚皇后一母所出的亲妹妹。”颜天真听着觉得有些意外,“我只听说过主母的女儿去坑害妾室女儿的,还真是极少听说一个娘胎里出来都会斗成这样。” 贵族男子家中大多三妻四妾,那些妻妾的儿女们,但凡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通常较为和睦,会联手去针对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这一母所出的,还能这般残杀,这实在是…… 令人都不晓得该说什么。 原本觉得楚皇后是个晓得为家族利益考虑的女子,兴许她对外人不好,可对楚家人却真是好,亲手杀弟也只是为保楚家利益,动手的时候或许连手都在颤抖罢。 现在她却冷酷地吩咐手下暗卫去杀自己的亲妹。 仅仅是因为她这妹妹要入宫与她争宠,她就容忍不了。 她对宁子初的这一份情,还真是不浅。 “如此说来,倒还真是没有冤枉了她。” 空气中响起凤云渺慢条斯理的清凉声音,“天真你明日就要离开,按理说对楚皇后已经不存在威胁,可她却还要派人行刺,大抵是因为她怀疑宁子怡与楚朝的事儿是你所设计的,她虽然起了疑心,却并没有证据指向你,于是便选择了背地下手,为她弟弟报仇。” “也只有这样的理由了。”颜天真悠悠叹息了一声,“云渺啊,我可是帮你背锅了呢。” “天真放心,临走之前,我还会再给她一个打击,让她晓得作死是要付出代价的。”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揉了揉颜天真的发丝,“我绝不会客气的。” 颜天真挑眉,“那么云渺想怎么做呢?” 凤云渺转头望向面前的两人,“你们俩去凤仪宫探听到的事儿有多少?全说出来。” “属下能从皇后与那婢女的对话中得到些讯息。似乎是那楚家的主母赏了楚皇后一个耳刮子,楚皇后因此心中难受,觉得她那母亲不可理喻。” 另一人接话道,“楚皇后似乎对楚家人极为失望,觉得弟弟懦弱怂包贪生怕死,不愿为了家族牺牲;觉得母亲不可理喻,看重弟弟而不看重她;觉得妹妹什么都想与自己争;又觉得自己的地位都是靠着运气才得来的,如今这好运气也全用完了……” “她说话凄凄惨惨,满是埋怨,自艾自怜,而后就不知怎么的,忽然恶狠狠地说了句——把二小姐的命给取了。这暗卫领命之后便退了出去,被我们二人逮了个正着。” 颜天真听着那二人的汇报,漫不经心道:“怨妇,这是真真正正的怨妇,云渺,即便咱们不去对付她,她迟早也要被楚家人给气死的。” 弟弟窝囊废,母亲重男轻女,妹妹好争,她那丞相爹也不站出来为她说句话,与她母亲商量着送她妹妹入宫,这分明是觉得她没有能耐,一切都要指望妹妹了。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与她的家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当然了,与你我二人也有关,不过我们原本就是她的敌人,敌人之间互相找麻烦也是理所应当,真正打击到她的,并非是我们对她的坑害,而是她家人的态度。” 若是楚皇后的家人不计较她杀弟这事儿,反而去赞同她,安慰她,她也就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的怨妇了。 可偏偏,在面临那么多的压力之下,还要被家里人如此打击,这就导致了她身边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孤立无援,她最终所会做的决定想必就是—— 要么毁灭自己,要么毁灭所有不赞同自己的人。 她的亲妹妹,就是她第一个要下手的。 她似乎没有退路,只能痛下杀手,清除所有阻碍。 她除了得到多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尊贵地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投胎不好,自个儿的德行也就那样,那就祈祷着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朝着身前的两名手下吩咐道,“龙攻龙寿,你们二人去把这黑衣人拖下去拷问一番,别给弄死。另,叫个死士去假扮楚皇后的暗卫,给宁子初报信罢。” “云渺,你是想要小皇帝得知楚皇后的所作所为?”颜天真挑了挑眉,“果然挺残酷。” “她的遭遇是很值得同情呢,不过,谁都可以同情他,唯独作为敌人的我们不可以。不论你的敌人有多可怜,都不可发善心,这是我的原则。”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因为在你落魄的时候,你的敌人是绝不会同情你的,反而更乐于打击,故而——咱们又有什么必要同情心泛滥。” “唔,有道理,在这乱世之中生存,心肠硬一点总归是没错。”颜天真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等会儿,云渺,你刚才说,你这两个手下叫什么名字?” “龙攻,龙寿。”凤云渺道,“怎么了?” “攻?受?”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带着些许玩味,“这两名字挺有意思,挺有意思,能告诉我是怎么写么?” 对面的二人自然是不晓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而听着颜天真这么问,自然是按着她的意思写下来了。 龙,自然是龙凤的龙。 攻击的攻。 长寿的寿。 “长寿的寿啊……”颜天真拉长了尾音,“不好听不好听,龙攻这名儿倒是霸气,龙寿,听起来小气了些。” “手下人的名字,都是抽签随意抽的,我可没那么多闲心思去给他们起名呢。”凤云渺笑道,“天真觉得龙寿的名字小气,那就让他改名罢,不如你给他赐个名。” “改个字儿就成了。”颜天真笑道,“把长寿的寿,改为承受的受,只因为这个字在我们家乡那儿显得大气,寓意好啊。长寿的寿,是真的有点俗气呢,抽了这么个名儿,也是运气不好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幽幽叹息一声,“就这么改罢,听我的总是没错的,你意下如何呢?小受?” 被颜天真点了名的龙寿怔了怔,随即道:“谢郡主赐名,从今往后,属下这名字就改成郡主所赐的名儿。” 其实,他心中是觉得,寿字比受字大气些的。 不过颜天真非说后者好听,他自然是不会与颜天真唱反调的。 “那就这样罢。”颜天真朗声一笑,“小攻小受,快些去做你们殿下吩咐的事儿罢。” 二人齐齐应了一声是,便都退下了。 “天真,你方才给龙寿改名的时候,为何笑得那般荡漾?”凤云渺揽过颜天真的腰肢,问道,“那名字真正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别忽悠我。” “云渺,你总该知道断袖之癖吧?就是十分唯美的那种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恋情。” “这叫唯美?!” “你大抵是不晓得,攻受这两字的真正含义,我就这么跟你解释吧,一对男男断袖,主动方称之为攻,被动方称之为受,简单粗暴点,攻是上面的那一个,受是下面的那一个,既然你那两个属下的名字如此有缘分,我自然就不介意给他们改得更有缘分。” 凤云渺:“……” 原来是将他属下的人给恶整了一番。且那两个也不晓得自己被整了。 真不知道她这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净是想些不纯洁的事儿。 而就在凤云渺腹诽之时,颜天真又笑道:“云渺,你可别觉得我不正经呢,我也就……偶尔不正经。” “偶而么?”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分明就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思想却像是身经百战似的。怎一个污字可形容。” “我哪有污?是你比我污……” 话未说完,便见他丰神如玉的脸孔直接压了下来,而后感觉唇上柔软一片…… 她怔然地眨了下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见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然闭上,羽扇般的睫毛翘而长,掩住了眸光里一池潋滟。 她的目光中也有了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凤云渺撤离了,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回房睡觉去罢。” “嗯。”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 …… 夜已深沉。 长央殿内,宁子初正要宽衣歇息,大太监林总管到了身旁,道:“原本是不该打搅陛下歇息的,可方才,皇后宫中有人前来求见,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要禀明陛下,老奴看他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儿,便觉得真是有什么要紧事,陛下不妨见一见他,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拖下去杖责。” “那就让他进来罢。”宁子初淡淡道,“皇后宫里的人朕倒也很是好奇。” “是。” 林总管退了下去,不多时,就领着一名黑衣男子进来了。 “见过陛下。” “起身罢。”宁子初道,“你是皇后宫中的守卫?” “回陛下的话,准确来说,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暗卫。”黑衣人垂着头道,“小的原本也是楚家人。” “原来是个暗卫。”宁子初轻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 “陛下,不瞒您说,皇后娘娘如今可谓是愈发癫狂了,不仅派人去刺杀良玉郡主,又吩咐小的回相府去暗杀二小姐,小的思来想去,觉得很是不妥,便想着来把这事禀明陛下……” “你说什么?皇后派人刺杀良玉郡主?”宁子初的目光豁然一冷,“你说的,可是今夜出现在帝都街道上的那批刺客?” “正是。”黑衣人怔了怔,“陛下也晓得此事?” “朕作为一个旁观者,岂会不晓得。”宁子初冷冷一笑,望着黑衣人的目光中带着些许锐利,“你这个暗卫倒是有意思,你这样出卖你家主子,为的是什么?你觉得朕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你的话?”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小的问心无愧,不怕陛下怀疑。”黑衣人又单膝跪了下来,道,“小的若是没有依据?又岂会来陛下面前胡说八道?” 宁子初依旧面无表情,“你继续说。” 他要听听这黑衣人的话中是否有漏洞。 “回陛下的话,起因是因为皇后娘娘杀了公子这事儿传到了楚家,夫人便立即前往宫中,与皇后娘娘争辩的过程之中,抽了皇后娘娘一耳光,使得皇后娘娘心灰意冷,娘娘亲手杀了公子,实乃深明大义,可夫人却并不体谅,反而又打又骂。” “这楚家主母还真是有意思。”宁子初冷笑一声,“她的儿子玷污朕的皇妹,皇后作为朕的发妻,大义灭亲,那是正确之举,这楚家主母反倒还去打骂她,莫非是觉得她那混账儿子死得冤枉?奸污皇女不该杀,那怎么样的罪名才该杀?” “公子历来便很受夫人的疼爱,兴许夫人是一时无法接受他的死讯……” “可笑,看来朕放过楚家还真是太便宜他们了。你再来说说,为何皇后要杀二小姐?” “只因老爷与夫人商量着要将二小姐送入宫中来,皇后娘娘心中觉得苦闷,只以为是老爷与夫人要放弃她了,便吩咐我去取了二小姐的性命,皇后娘娘若不是绝望,想必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楚家二小姐与她都是楚家主母所生,她竟然要你去杀那二小姐?”宁子初听得眉头高挑,“楚皇后这心胸,可比朕想象得还要狭隘一些,从前可不晓得她是如此狠辣的人,你倒是说说,你告诉朕这些,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若是被朕知道你有一句假话……”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假话!之所以来找陛下坦白这些,乃是因为……小的不想看见二小姐死。”黑衣人犹豫了片刻之后,才道出了实情,“皇后娘娘如今与楚家有些闹僵了,只怕是会做出不少疯狂的事儿,小的大着胆子来禀告陛下,只是希望陛下能阻止她……” “你是皇后的暗卫,却喜欢二小姐?”宁子初慢条斯理道,“朕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你与二小姐一同设计的招数,拿来对付皇后?” “陛下怀疑小的,小的当真也是无话可说,陛下,小的没有证据,唯一能提供的方法就是——陛下可以拿拿下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秋柔审文一番,她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忠心耿耿,对于皇后娘娘的事,她知道得可比小的还多,皇后娘娘吩咐小的杀二小姐时,她也是在场听着的。” 宁子初垂眸思索。 皇后的那个陪嫁丫鬟,的确是皇后的心腹之一。 看这黑衣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那般有底气,倒也不像是胡说八道。 可他也不能全然相信他的话。 “陛下,您还可以派人去查探皇后娘娘与二小姐的关系,她们当真是不和睦。”黑衣人道,“总之,陛下怀疑什么,便让人去查什么,小的但凡有一句假话,愿意以死谢罪。” “不如你现在就去死一死,朕也就相信你的话了。”宁子初慢条斯理道,“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性命,来证明你的诚意,你觉得如何呢。” 黑衣人怔住。 望着宁子初目光之中的寒凉,他笑了笑,“也罢,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小的自然照办,只希望陛下能阻止皇后娘娘发疯,能保一保二小姐,她当真是很危险,小到没话可说了,听凭陛下发落。” 宁子初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了声,“来人。” 话音才落下,立即便有两名太监踏入了寝殿之内,一个眨眼之间,便闪到了宁子初身前。 “你们两人,去密切监视着楚家的动静,最好是能混入楚家之内,去保一保那二小姐的性命,且看看是不是有人要去杀她。” 宁子初说着,冷眼看向黑衣人,“朕就暂且相信你一回,你不必回凤仪宫了,就暂且留在朕身边,皇后只会当你是任务失败,必定还会再派其他人去杀那楚家二小姐。”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陛下,不打算取了小的性命?” “若你真的说了假话,查明事实之后再杀你不迟。”宁子初的语气毫无波澜,“若你说的句句属实,朕倒是有理由再换一个皇后了,楚皇后这般脑子不灵光,心黑手毒,实在不配为一国之母,换个人来取代她的位置,比她合适的,必定大有人在。” 宁子初说着,转过了身,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皇后。 不论这个黑衣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她似乎都没有必要再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太过废物,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利益的皇后,顶什么用。 换个更顶用的人来做罢。 楚家不过死了一个公子,便成了一团乱麻,这还当真是要归功于楚家那溺爱小儿子主母。 真是慈母多败儿。楚家,也是时候垮了。 若不是今夜这个黑衣人的出现,他还没有这些想法,多亏这黑衣人的求见,让他总算是有理由扫除一些看不顺眼的人了。 …… 一夜很快过去,又迎来了一个黎明。 这一日,颜天真起得倒是不晚。 瞥了一眼屋子外的日头,行程大概还要几个时辰。 喜鹊与杜鹃照旧伺候她洗漱用着点。 “郡主,服侍了您三个多月,如今您就要离开了,奴婢还当真是有些舍不得您离开。” “是呢,放眼这六宫之中,想必也找不到像您这样平易近人的主子了。” “就我这暴脾气,还能得你们这么喜欢呐?”颜天真挑了挑眉。 “我倒是从不觉得郡主暴脾气,那是真性情罢?郡主的脾气再怎么不好,也就是骂我们几句,从不体罚我们,比起其他宫中随意打杀下人,我们仙乐宫中的这几人,可算是难得快活的了。” “我素来是不喜欢虐待人的,敌人除外。”颜天真悠悠道,“你们大概不晓得,我真是个和平主义者,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若不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不喜欢去害人呢。” “世界和平?”喜鹊怔了一怔,随即笑道,“郡主的这个心愿是挺让人钦佩的嘛,不过——还真是奢侈啊。” “的确很奢侈,所以是个无法达成的心愿,我也就是想想而已,这世上总有地方存在战乱,我在这皇宫之内锦衣玉食的同时,许多贫瘠的地方,多的是难民成群,所以,人活一世不可奢求太多,执念太深。” 颜天真顿了顿,道:“我也就是随便念叨,感慨感慨。” 世界和平? 怎么可能。 这样的情形几乎是不会存在的。 如今她所看到展示眼前的世界是:弱肉强食。 所以,云渺有一句话当真说的不错——敌人再如何可怜,我们既然与之对敌了,便不可心慈手软,只因为,对方绝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施以援手,你又何必同情心泛滥。 楚皇后,一个充满了悲凉色彩的人。 大概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对了郡主,陛下要给你们设宴饯行,再有一个时辰,宴席就要开始了,郡主快先去梳洗打扮一番吧。” “随便妆点就成了,不必急躁。”颜天真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燕窝粥,“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还够充足。” 这一头颜天真细嚼慢咽地享用着早点,另一头御花园的凉亭之内—— 一紫一黑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执棋对弈。 “陛下真是太客气了,竟还大摆宴席来为我们饯行。” 尹默玄落下了一子,慢条斯理道:“往后有机会,本王还会再带着皇妹来北昱国游玩,皇妹最是喜欢帝都街道上的糖人。” “北昱国自然是随时欢迎你们前来。”宁子初顿了顿,道,“王爷,你是天真的兄长,你们兄妹二人应该是说过不少心里话,朕想问一问王爷,天真可曾在王爷的面前评价过朕?” “这个……似乎是没有。”尹默玄道,“她并未提及过陛下,陛下若是想知道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印象,不妨亲自去问她。” “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么?” “没有。” “那她又是如何评价凤云渺?” “这……太多了,本王也不知从何处说起。” “……” 宁子初捏着棋子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方才落下。 尹默玄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思索了片刻,道出了一句:“陛下,天涯何处无芳草。” “王爷怎么也说起这样俗气的劝说词。”宁子初道,“你问朕天涯何处无芳草?朕却想回答,偏偏单恋你们尹家一枝花。” 尹默玄眯了眯眼,“是么?那陛下不妨先散尽后宫给本王瞧瞧?” ------题外话------ …… 尹默玄:我是不是666? 第126章 别了,北昱国 尹默玄此话一出,倒是让宁子初怔了一怔。 他自然是没有料到,尹默玄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 “王爷,你总该晓得后宫与朝堂之间是存在利益关系的,这众多后宫嫔妃们,朕并没有喜欢的,却不可将她们散尽,她们大多都是臣子家中的女儿,值得利用与监视,很多时候,可以从她们口中得到朕想要知道的讯息。” 宁子初顿了顿,又道:“放眼各大国,哪个皇宫之中不是美女如云?即便没有千百人,少说也该有几十个,身为帝王,又怎能不为皇家开枝散叶。”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尹默玄慢条斯理道,“我家妹子是个高傲的性子,她出生女权之国,她有资本选择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她可以左拥右抱美男环绕,又何必选择入你的后宫与那些女子争宠?” “王爷这话里的意思,朕怎么有些不明白?” 宁子初眉头轻拧,“你方才分明是说天真接受了凤云渺,凤云渺又怎会容忍她左拥右抱?再有,凤云渺也是一国太子,将来必定要继承皇位,扩充后宫,朕是否可以认为,你也不赞同他们二人在一起?” 尹默玄听闻此话,笑了笑,“不瞒陛下所言,本王是愿意认这个妹夫的。陛下你大概是觉得疑惑,为何良玉愿意接受他,而不愿意接受陛下你?凤云渺可以为了她而不纳妃嫔,陛下你却做不到,这么一来,本王选择偏向凤云渺那一边,似乎也没有错。” “将来继承帝位,他会选择不扩充后宫?” 宁子初轻嗤了一声,“不是朕有意针对他,朕觉得他这话倒像是忽悠,忽悠着王爷你与天真接纳他,若干年之后继承了帝位,天真早已是他的人,到那时他再扩充后宫,你们又有什么法子去阻止?他如今给予的承诺,兴许是想骗婚。” “陛下未免把他人想的太过阴暗。”尹默玄淡淡道,“本王又岂是那么好骗的,本王早已打听过,他过去的那些年不近女色,身为太子,身边一个妻妾也无,他并不晓得情爱是什么,遇上了我家妹子之后,他才尝到了这其中滋味,本王认为,良玉是完全可以镇得住他的。” “凤云渺此人可不简单,他也是善于权衡利弊之人。他该晓得臣子们的女儿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且将来作为君主,若是不为皇家开枝散叶,于理不合。” “陛下这话里的意思是,南旭太子将来必定会负了良玉?” “即便是他对天真一心一意,他也未必能做到不纳妃嫔,臣子们会施压,甚至谩骂天真善妒,这才导致了后宫无人,在种种压力之下,他必须选择扩充后宫。朕从前也觉得后宫中的那些女子实在是烦,但若是全舍弃了,不利于朕掌握她们家族中的事儿。” “陛下对她们就只有利用?没有一分真情?” “没有。”宁子初回答得斩钉截铁,“除了天真,朕谁也看不上,每个君王都有后宫佳丽,但并不是每个君王都风流成性,朕心里只欣赏天真一人,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朕这心里。” 尹默玄静默片刻,道:“本王看得出陛下对她是真心,但,本王只会尊重她的选择,她想要选择谁,自然是由她决定,任何人不可干涉,不论陛下你给本王怎样的利益,本王也是不会去妄图改变她的决定。” “朕寻思着要换一位皇后,王爷你可以考虑是否对天真进行一番劝说,朕这心中只装得下她,不会对其他女子有所留恋,朕留下她们的理由,朕先前已经说过了。若是为了天真一人散尽后宫,只怕会在朝中与民间引起轩然大波,对天真也可谓不利。”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难处,散尽后宫绝非小事,少不了要给她惹来骂名。但本王依然还是那句话,尊重她的选择,陛下不必再多费唇舌,本王回头再去替陛下问一回就是了。” 尹默玄给出了这么个答复,随即道:“咱们继续将这盘棋下完罢。” 宁子初闻言,便也不再继续说,将视线落回了棋盘之上。 天真,真想留下你。 但—— 似乎没有信心能留下你。 …… 眨眼之间,时至正午。 宁子初为鸾凤国众人饯行,设宴御花园。 落英缤纷的御花园内,一张张以白玉打造的方桌在艳阳的照耀下泛着着温润的色泽,在座之人便是鸾凤国众人与北昱国的些许朝臣,偌大的宴会之上,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 众人陆续入席,颜天真的座位被安排在尹默玄的边上,颜天真落座之后,便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果酒,替自己斟了一杯。 “你的酒量一直便是不错,这一点也随了父亲。”尹默玄道,“咱们鸾凤国的糖人手艺虽然比不上这北昱国,美酒却是不输的。回国之后,为兄将珍藏的两坛梨花酿送你尝尝。” 颜天真闻言,笑着道了一句,“多谢大哥。” “跟为兄还客气什么。”尹默玄说话间,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有个问题,为兄想问问你。” “大哥请问。” “若是一个男子家中妻妾成群,而那些妻妾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可利用的物品,他并没有半分留恋,他这心中只有你一人,这样的男子,你是否会考虑?” 颜天真听着这个问题,静默了小片刻,随即挑了挑眉,“大哥,你这是在帮陛下提问?” 被看穿了心思,尹默玄笑了笑,“为兄看得出,北昱国这小皇帝对你也是真心的,他留着后宫中的那些女子,也不过是为了利益考虑,他是个懂得算计的君王,且他不多情。” “大哥这话是不错,陛下宫中美女如云,但从来没听说过他宠爱谁,可见并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女子,他年少,却从不贪图玩乐,一门心思放在政务上,他的确不多情不风流,但……” 颜天真顿了顿,道:“正是因为他太会算计,这才会让我对他有所不满,他是个少年天才,这也仅限于在治国方面,在情感方面,他就是个白痴,他根本不晓得他做的某些行为会伤害到我,他只顺着他自己的心思,在我眼里,他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宁子初若是作为她的弟弟,她可以谅解他的那些任性行为。 但若是作为情郎,他是不合格的。 下毒,威胁,还试图打造金笼囚禁她,他曾经的这些想法,可真是在她心中留下一笔幼稚的印象。 但是下毒的事儿,她并不想告诉大哥。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给宁子初拉仇恨。 “为兄自然晓得你心中是装着凤云渺的,为兄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答应了北昱国皇帝帮他问上一问,回头将你的答复告知他也好,也好让他死心。” “还有一事,我想大哥是可以理解的。”颜天真慢条丝理道,“妹妹我就是善妒,心胸狭隘,容不下其他人分享夫君,哪怕这个人在他心中没有一丝地位,哪怕这个人只是他纯粹拿来利用的物品,我也是容不下的,云渺的手若是敢碰其他女子,我一定会剁了他的爪子,喂他那只白虎。” 尹默玄怔了怔,随即笑道:“如此霸道,甚好。让人晓得你是惹不起的,既然凤云渺招惹了你,他自然就要顺着你的意思,若是他将来敢负了你,你就带着为兄一同去找他算账罢。” “好。”颜天真应道,“若是他真敢对不住我,咱们整不死他的。” 二人说话间,宴席便也开场了。 颜天真的视线随意扫视了一遍在座众人,这才发现,今日楚皇后并没有出席。 她大概是快垮了。 视线在掠过宁子初时,顿了顿。 只因为宁子初也在看着她这边的方向。 四目相对,她这一刻能清晰地从宁子初的眼中看出不舍。 但,那又如何? 终须一别。 想到这,她举起了面前的酒盏,朝着宁子初遥敬一杯,“在皇宫中的这三个多月,承蒙陛下照顾,今日我要离开这北昱国,陛下,珍重。” 宁子初凝视着她许久,才举起了桌上的酒盏回敬。 他一言不发,饮尽了杯中酒。 颜天真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杯盏中的果酒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宴席举行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午时都过了,尹默玄朝着颜天真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应该启程了。” “大哥稍等我片刻,我与陛下还有几句话要说。” 尹默玄点了点头。 颜天真从座位上起了身,走向了宁子初。 宁子初眼见着她的身影步步靠近,只觉得她是要道别。 颜天真走到了他的身前,抬起了手。 宁子初这才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 是一个异常精美的锦盒。盒子的正面雕着大朵紫色曼陀罗,边缘是复杂精美的花纹。 “陛下,这是我的临别赠礼。” 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锦盒搁在了桌子上。 宁子初将盒子拿到了手中,想要打开,却发现竟然找不到开关。 他能看到盒子侧面缝隙的轮廓,一条贯穿整个盒身,将盒子翻了个面,这才看清了,盒子的最底下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里头了设置了十条细长的格子,每个格子上镶着一颗珠子。 他试着动了动那珠子,发现是可以移动的。 “这里头是……”他抬起眼,望向颜天真的目光之中带着疑惑。 “陛下,这个密码盒,原本是我要拿来捉弄你用的。你也晓得我心眼不大,报复心强,先前下毒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如今我却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矛盾,你就留着做个纪念罢。” 宁子初道:“此话何解?” “这盒子外头是紫檀木,里头是玄铁。刀劈不开,火溶不掉。想要打开盒子就只能解锁,这里头装着的是九龙图,却不是陛下想要的九龙图,而是一幅九龙腾飞的画,南旭国才子秦断玉的墨宝。” 宁子初:“……” 所以,她原本是想用这所谓的‘九龙图’来整治他,让他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来打开这个锦盒,最终打开了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空欢喜一场。 但是如今她却改变主意,跟他坦白了。 “陛下也曾被我讨厌过,也曾被我感激过,这样相互抵消,你我之间也就不存在什么恩怨,如今我当陛下是个友人,这个盒子,就留给陛下闲暇时把玩把玩,至于九龙图……从始至终都不在我的手上,我也就没法子给你了。” 宁子初手中握着锦盒,斟酌了好片刻,才道出了一句话,“何时再来北昱国?” “这个我也不晓得,我是个喜欢游玩的人,往后游山玩水,有机会自然会再来,品尝帝都街道上的糖人,顺便探望探望陛下,希望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已经将我放下了。” “你……” “陛下,学会放下罢,你还年少,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一个女子有所迷恋也属正常,再等两三年,你更沉稳些,你就会发现什么样的女子更适合你,终究不是我这样的女子。” “还有,以后再看上一个姑娘,切记要用心对待,威逼利诱这样的事儿可万万不能做,这是我给陛下的忠告。” “陛下,珍重。” 颜天真话音落下,朝着宁子初微微一拜,“告辞。”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 回到了尹默玄的身旁,颜天真道:“大哥,咱们启程罢。” “好。”尹默玄站起了身,朝着宁子初道,“多谢陛下款待,我等这就告辞了。” 言罢,领着鸾凤国的众人,与颜天真一同离席了。 宁子初手中握着颜天真赠予的锦盒,视线落在前头的那道火红身影上,眼见着她渐行渐远,终究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一刻竟觉得有些眼角酸涩。 多年不曾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 颜天真临走之前的话还回响在脑海中。 陛下,学会放下罢。 真的有那么容易放下么? …… 这一日,鸾凤国众人与南旭国众人一同离开皇宫。 “义父,你说这北昱国陛下也怪小气的,请他们吃饭不请咱们。” 坐在离开皇宫的马车之上,凤伶俐如此嘀咕了一句。 “你是觉得宁子初不给咱们践行,就是小气了?”凤云渺慢悠悠道,“宁子初向来任性,做事常常不管别人说他什么,义父作为他的情敌,他自然是懒得跟义父客套。” “义父,咱们都要离开了,最后再吃一回千里香烤鸭店的烤鸭如何?” “嗯。”凤云渺应了一声,“刚好你义母也要过去接个人。” 马车行驶到了千里香之外停下。 凤云渺与凤伶俐下车之时,颜天真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三人进了千里香之内,其他人均是在外头等候着。 颜天真一进千里香,目光扫视了一遍周围,便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梅无枝。 梅无枝也看了过来,起了身。 颜天真走到了她身前,笑问:“你考虑得如何?是否要与我同行?” 梅无枝道:“我已经与原来的雇主商量好了,解除了协议,承蒙郡主不嫌弃,即日起,就给郡主当护卫。” “好得很,我必然是不会亏待你的。”颜天真道,“你单方面解除协议,应该是亏了银子罢?” “也就亏了这个月的月钱。”梅无枝道,“不多,五十两银子。” 这年头护卫是个好差事,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上千两皆有,不似那些茶楼酒肆的伙计,每个月的月钱还不足十两。 贵族聘请练家子,素来不会太小气。 “我当初跟你谈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原来的雇主给你多少钱,我便给你翻十倍。”颜天真道,“那么从这个月开始算,你的月钱就是五百两。” “多谢郡主。” “客气什么。” 二人交谈之间,凤伶俐已经去吩咐酒楼伙计打包烤鸭。 凤云渺走到了颜天真的身旁,道:“等会儿启程,我与你同乘一辆马车,伶俐与玲珑同乘一辆,方才就已经派人去梅园接玲珑了。” “好啊。”颜天真笑着应了下来。 千里香的伙计将烤鸭打包好之后,众人便又继续启程了。 颜天真与凤云渺上了同一辆马车。 “总算能离开这破地方了,这心中可高兴?”马车上,凤云渺揽着颜天真的肩头,道,“今日那小皇帝为你们设宴饯行,想必很是恋恋不舍?” 他依稀能想象到,宁子初那依依惜别的模样。 “我与陛下终究是没有什么话可说,只简略地告别了一番。” 说着,颜天真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瞥了一眼车窗外头。 此刻马车已经驶出了帝都,视线所及之处,那遥远的城门,愈来愈小,直至看不见。 别了,北昱国。 …… 日头正高。 佳人阁楼顶的琉璃瓦在日光照耀之下,染上耀眼的光芒。 装潢华丽的卧房之内,焚香缭绕。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 有微风从半敞着纱窗之内灌入,拂过软榻上一道深紫色的身躯,吹得那人衣袖拂动。 “我说,你从一刻钟之前就在这收拾东西,你是想要作甚?要远行?” 史曜连望着前方那道人影。 软榻之前,那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史曜乾正在收拾细软。 “哥,我要去一趟鸾凤国。” “去鸾凤国作甚?那雇主的银子不是已经给你结清了么?” “我听那颜天真说,去鸾凤国吃软饭是最轻松的一门生计,我要去寻富婆求包养。” 史曜连听得眼角一抽,“你……你是要去给人当面首?出卖你自己的躯体么?” “不是,我只吃软饭不卖身,我自然是有办法的,这一点不用你操心,当小白脸兴许比当杀手更好挣钱。我先去试试呗,若是不理想,再重拾老本行,又或许,我可以一边当杀手接单,一边当小白脸,兴许我很快就能富甲天下了。” 说到这儿,他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屋子内回荡,泛着圈圈涟漪,音色慵懒又撩动人心。 史曜连翻了个白眼,“我看你真的是想钱想疯了,掉进钱眼里,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不然我怎么叫死要钱?”史曜乾挑了挑眉头,“我还没说你臭美疯了呢,满脑子都是胭脂水粉,有事没事就画眉上妆,骚包得很。” “外人说我骚包也就罢了,连你都这么说?!” “谁让你说我见钱眼开的?” “你难道不是吗?” “那我说你臭美也没说错罢。我敢承认我爱钱,你敢不敢承认你臭美又骚包?你花的胭脂水粉比我多,我赚的钱比你多,我看你一个月也未必能做一笔大买卖,挥霍还不都是我挣来的银子。” “懒得跟你争了!”史曜连冷哼了一声,“你想去你便去,别让人占了便宜就成,鸾凤国那地方女流氓多得是,许多贵女看见个俊男就想吃豆腐,就好比咱们帝都那些地痞见到漂亮姑娘就想调戏,总之,你得悠着些。” “你放一百个心,要是敢随便吃我豆腐的……”史曜乾唇角扬起一抹清凉的笑意,“就等着死罢,若是被杀的人里有姿色上等的,我便把皮剥下来送给你做人皮面具啊。” “好啊。”史曜连应了下来。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道:“那颜天真是良玉郡主,他的兄长又是摄政王,他那府邸里面必定金山银山堆积,这样的皇室成员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家。依我之见,你倒不如试着去让颜天真收纳了你,想必可以从她那儿捞到不少。” “哥,你的这主意我早就想到了,我也知道她钱多,可是人家不收我,我又有什么法子?” 史曜乾悠悠叹息一声,“她身边有个貌美的夫君,我也不能跟人家比呀,人家那身份地位多高,我又如何能与之匹敌,在他眼中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史曜乾话是这么说,目光中却是精光闪烁。 颜天真。 我总得勾引勾引你,看看你是否真的坐怀不乱。 “你随意罢,我也不怕你吃亏,你鬼点子素来就多,几乎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史曜连顿了顿,又道,“此去路途遥远,总得带着人照顾你的起居,我还在等一批货的到来,暂时走不开,等我得空了,便去鸾凤国找你。” “等你得空了,说不定我已经赚个盆满钵满。” “那最好了。” …… “云渺啊,你是不是还留了个死士在小皇帝身旁?” “嗯,伪装成了楚皇后的暗卫,专门负责给宁子初提供关于楚家的消息,宁子初暂时是相信他了,且,心中已经有了废后的打算。” 凤云渺说到这儿,轻挑眉头,伸手揉着颜天真的发丝,“可惜,咱们等不到看楚皇后被废了,宁子初是不会让她在这个位子上坐太久了,一旦拿捏到她命人杀亲妹的证据,便可以给她扣上一顶恶毒的帽子,作为废后理由,十分合理。” “嗯,泱泱大国是不容许一个德行有失,恶毒阴暗的女子为后,她被废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颜天真说着,靠在了凤云渺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肩,“其实我也善妒呢,且,我这心眼也不大,云渺,今日的宴席之上,我与大哥说,若是你这手敢去碰其他的女子,我便要剁下来拿去喂玲珑。” 凤云渺听得笑出了声,“你是找不到机会来剁我的手的。” “那最好了,看你这般信誓旦旦,有奖赏。”颜天真说着,伸手环上凤云渺的脖颈,将他的头往下拉了一些,对着他的唇叮了上去。 凤云渺见她主动献吻,不由得低笑一声,扣上她的腰肢,反客为主。 唇舌交缠,柔情蜜意。 二人忘了,此刻是在马车之上,这一路行驶未必全是经过平坦的路,偶有坑洼不平的地面,车轮有时也会碾过石块等突起物。 比如此刻,二人的唇瓣依旧胶在一起,倏然间车身一个剧烈震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颜天真被晃得身子朝边上一偏,头部瞬间磕碰到了马车的车壁,发出咚的一声响。 “哎哟” 颜天真叫唤了一声,抬手摸着被磕碰到的地方,有些龇牙咧嘴。 真他娘的痛! 凤云渺同样身子被马车震得歪斜,险些磕碰到了头,所幸手肘支撑在了马车的车壁,脑袋也就没有遭罪。 他的反应比颜天真快了一些,此刻眼见着颜天真痛呼,连忙就将她按进了怀里,去查看她头顶被撞到的地方。 “疼不疼?” 他掀开她的发丝,发现她脑门上的头皮处有一些红肿。 颜天真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闷声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真他娘的痛……” “我给你揉揉。”凤云渺叹息了一声,再次开口,语气中却携带了一丝笑意,“天真,这可不怪我呢,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我是可以来得及阻止你这脑门撞上马车,可偏偏是你在亲吻我的时刻,马车这么一震,可真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还好只是亲亲,不是玩车震,要不然后果可能更严重……”颜天真嘀咕了一声。 凤云渺听着她的话,自然是有些不明白,“车震?方才那一下,不就是车震吗?” 颜天真也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她自然是不想跟他说实话的。 如今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已经挺没节操,她可不想再加重一笔这样的印象。 于是乎,她只能含糊道:“嗯,方才车震了。真是运气不好。” “你总是吐出一些我听不太明白的词汇。”凤云渺望着她,桃花美眸微微眯起,“看来你原本的家乡还真是有意思。” “云渺,我方才不是已经解释了吗?” “我总觉得你说的车震,与我说的车震不是同一个意思。”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提问的时候,你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这让我觉得你并不是说真话,兴许这个词真正的含义十分龌龊,你不敢回答出来,这才选择了忽悠,我听清楚了你之前说的是——玩、车、震。” 说到这儿,他唇角噙着一抹凉凉的笑意,伸手掐着颜天真的脸庞,“告诉我,这个词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说。” 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颜天真心中只觉得—— 他真是太不好忽悠了。 他这脑子精明得很,只要是被他捕捉到了重要字眼,他似乎就想要刨根究底。 他该不会猜到了那是什么意思? “让我猜猜是什么意思……”凤云渺思索了片刻,道,“该不会是男女在车上做那种事。由于躯体交缠的震动,也带动了马车的震动,如此情况,称之为车震?” 颜天真瞪大了眼。 我靠。 他竟然能理解得过来? “从你的脸色我已经看出来,我理解对了。”凤云渺一手按着她的肩,脸庞缓缓凑到了她面前,与她鼻尖相抵,“天真啊,你是否被花无心给带歪了?为何我现在瞅着你跟他越来越相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隐藏深意。” “对对对,我就是让花大师给带坏的。”颜天真连忙解释着,“我与他交谈时,他常常说些不正经的话……” “你也别全赖给他。我晓得你是一直以来都对我有非分之想。” “我……” “你敢说你没有,你方才不是想着要跟我车震?” “我没有!” “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莫非你一直以来都在欺骗我的感情。” “不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但我没想过要跟你车震!” “这话说出来就显得虚伪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晓得你是不好意思承认,我也晓得,一直以来我都低估了你的豪放程度,从前还觉得你脸皮子薄,如今想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颜天真:“……” 与凤云渺这样的人狡辩,真是一件极其累的事。 “行,就我脸皮最厚,我最龌龊,我死不要脸,我流氓。”颜天真面无表情地吐出了这么一段话,随即挣脱开了凤云渺的怀抱,扭过了身,“您这么纯洁,不如离我远点。” 话音落下,只给凤云渺留下了一个背影。 她发现自己有的时候就不太讲理。 她脸皮厚没节操,这都是事实,可她却又不乐意被人指出来。 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少了罢。 人呐,就是要面子。 气氛寂静了许久,她听到了身后的声响。 是凤云渺挪了上来,从她的背后环抱住了她,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浅浅的呼吸喷洒下来,“这就生气了么?你大可不必气恼,有外人在的时候我绝不会揭开你的真面目,我总是要给你留面子的,有些话咱们私底下说说就好,面对我,你大可不必保留。” 末了,又添了一句,“哪怕你是个女流氓,我也认了。” 颜天真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我这么说,还不能让你消气么?”凤云渺说着,又凑得离她的耳畔更近了些,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耳垂,似乎是在亲吻她的耳朵,“你若是不开心,我补偿你。” 颜天真依然背对着他,“你想怎么补偿我?” “勉为其难,跟你玩一次车震?” “滚粗吧你。”颜天真反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谁要跟你玩车震?下车吧你,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下车,这是我的马车。” “你不下,让我下成不成?” “不成。” “……” 兴许是二人的声音不小,又没有经过刻意的压低,以至于,外头的人都能听得见。 紧随着马车策马奔腾的龙攻龙受二人,听着马车里传出的声响,对视一眼。 “殿下是不是和郡主吵架了?” “听着像是,但应该也不是,打情骂俏罢。这样的事例我也见得多了,只要他们没打起来,那就不算吵。” 龙攻道:“他们之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什么车震?” 龙受想了想,道:“方才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兴许正是因为如此,惹得郡主不高兴了罢。方才也听到郡主叫唤了一声,只怕是刚才那一震,她的头给磕到了?”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方才隐约听到了一声吃痛。”龙攻说到这儿,稍稍加快了马速,到了那驾着马车的车夫旁边,冲着那车夫喊道—— “你若是能避开凹凸不平的地面,就尽量避开,或者你提醒一下殿下与郡主二人,尽量避免车震,方才郡主被震到了头,你可晓得?” 车夫听闻此话,连忙应道:“是是是,小的一定注意。” …… 队伍行驶了大半天,眼见着天色就要黑了,众人自然是要找个落脚点歇息。 此刻众人途经的是郊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家客栈,便在这家客栈歇脚。 尹默玄吩咐手下人包下整个客栈,众人拴好了马车之后,便都进了客栈歇息。 颜天真一下车便想要沐浴,吩咐伙计准备热水,而后朝着雪枫吩咐了一声,“雪枫,我的行李似乎落在你的马车上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换洗的衣物。” 雪枫应了声好。 “姑娘,二楼的第一间,已经为您打好了热水。” 听着伙计的话,颜天真便一路上了楼梯。 雪枫则是去了马车上,从颜天真的行李内找了一套衣裙,拿着便要上楼。 她才踏上阶梯的那一刻,便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闯入了眼帘,按在了她手上的衣物上。 这人可不正是凤云渺。 雪枫想了想,便将手中的衣物递给了他。 凤云渺接过了,便上了楼。 “良玉这会儿应该是在沐浴吧?”身后蓦然响起了尹默玄的声音。 雪枫回过身,道:“这位太子殿下倒还真是主动。” “无妨,随他去罢。”尹默玄慢条斯理道,“等会儿用晚膳的时候,别让人去喊他们,在兴头上被人打搅可不好。” 雪枫怔了怔,随机道:“是。” …… 与此同时,二楼的客房之内,颜天真正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她正泡得舒坦又惬意,忽听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后从门外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天真。” “嗯?”颜天真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给你带换洗的衣物上来了。”门外的声音慢条斯理,说不出的好听。 浴桶之内,颜天真眉头一挑。 她明明是让雪枫带衣物上来的。 她晓得没有人敢随意进入她的客房,也就没有将门栓拴上,是为了方便让雪枫直接推进来。 结果,来的人反倒成了凤云渺。 颜天真还没出声,就听见空气中响起“吱”的一声类似于门开的声音,而后又是“啪”的一声,房门被人关上了。 再接下来,便是轻缓的脚步声…… 颜天真连忙转过头,望向屏风后面,一道熟悉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近…… “云渺,你怎么就自己进来了?”颜天真说话间,已经将身躯稍稍往水下沉了一些,只露出脖颈以上。 “怎么?”凤云渺已经走到了屏风旁,望着浴桶内的颜天真,面不改色,“我只是来给你送换洗的衣物,我若是不进来,难不成你还要直接走出去?” ------题外话------ …… 作者抖腿中:那些说要养文到离开北昱国的姑娘们,你们是不是可以回来看文了(ノ=Д=)ノ┻━┻ 第127章 青狐妖? 颜天真道:“我分明是吩咐雪枫去给我拿换洗的衣物……” “她临时有点儿事。”凤云渺打断颜天真的话,“于是在中途转手给我了,可见她对我十分信任。” 颜天真:“……” 雪枫临时有点事? 她怎么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那么不靠谱。她更相信是凤云渺抢了雪枫的差事。 “天真,你在害臊什么呢?” 凤云渺将手中的衣服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顺手拉了个凳子,在浴桶边直接坐了下来,“我将这衣物拿上来的时候,你大哥和雪枫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见他们十分认同我,已经将我当做你的夫婿了。” 说到这儿,他的视线落在颜天真那雪白的肩头上,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你整个身子都快缩到水里去了,莫非还怕被我看?又不是没有看过,委实不用如此……” “难不成我还应该站起来,让你好好观赏观赏?”颜天真轻嗤一声,“我若真的如此豪放,只怕某位仁兄心中又要觉得我脸皮厚没节操。” “我一定不会这么想的。”凤云渺接过话,“你就站起来罢。” “出去。”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方才在马车上说我的那些话,我记仇了,现在姑奶奶不乐意被你调戏,请你出去成不成?” “我说什么了我?” “你说我女流氓。”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跟我狡辩,是不是觉得有些太迟了?” “你一定是记错了。”凤云渺面不改色,“我从来都只会说你的好话,何时说过你的不好。” “现在才想着来讨好我,有些迟了呢。”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我洗得差不多了,要起身穿衣裳……” 话音还未落下,凤云渺又迅速接过了话,“我帮你穿可好?” “不需要。”颜天真说到这儿,用手掬起一捧水,朝着凤云渺泼了过去—— “让你出去就出去,还想赖在这儿调戏本郡主?门都没有。” 颜天真那水直接泼到了他脸上,而她那一番硬气的话语,也并未让凤云渺离开,反而是站起了身,上前一步就走到了浴桶旁,双手扣在了浴桶边缘,目光中的笑意有些危险。 他开口,语气依旧慢条斯理—— “天真,你信不信我把这浴桶直接掀翻?让你整个人一丝不挂?”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瞪眼,“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凤云渺说到这儿,双手稍稍施力便扣着那浴桶,微微倾倒…… 颜天真察觉到身下的浴桶在动,以凤云渺的能耐,他真的只需要一使劲儿,就能将整个浴桶掀翻了。 “云渺,你要真是敢掀,你可别怪我事后收拾你!”颜天真连忙威胁道,“我回头就去告诉大哥,你对我耍流氓。” “我可以反驳,是你刻意勾引。”凤云渺似乎有恃无恐,“反正大伙都晓得你我两情相悦,无论咱们怎么闹,他们也只会以为你我在打情骂俏,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颜天真:“……” 无法反驳。 就算云渺把她给吃干抹尽了,她事后去找大哥评理,大哥多半也是会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一句—— 妹妹,做得不错,睡了个异国冰清玉洁的太子爷,说出去那是十分有面子的事儿,大可不必苦恼。 所以,指望大哥和雪枫帮她讨回公道,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儿。 而就在颜天真思索期间,浴桶已经倾倒得愈发歪斜,桶里的水都快洒出去了。 “云渺,停!你有完没完!”颜天真呵斥一声,“你再这么不听我话,我要喊人了。” “你喊。”凤云渺不咸不淡道,“你这话根本就唬不住我。” 话音落下,他忽然就松开了力道,让浴桶回到了地面之上,趋于平稳。 颜天真松了一口气,只当是凤云渺听她的话,不打算再戏弄她了。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凤云渺下一句话却是—— “我忽然也想沐浴了呢,不如我们一起鸳鸯浴如何?” 话音落下,便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带。 “等会儿,这个浴桶不够大!”颜天真道,“一个人泡还差不多,两个人一起,这空间有点小,挤得难受。” “无妨,我不介意与你挤一挤,只要是同你在一处,我是必定不会觉得难受的。”凤云渺说到这儿,噙着笑意俯下了身,开口语气轻柔悠漫,“天真,一起泡,可好?” “……”颜天真望进他的那双桃花美目,里头泛着魅人的笑意。 他目光含笑的样子,煞是好看,给那原本就标致细腻的容颜更增添了一抹诱惑。 颜天真险些就没出息地点头了。 但她终归是保持了理智,道:“等咱们回了鸾凤国皇宫再一起泡浴池如何?浴池里头舒服,这浴桶实在是……” “好啊。”凤云渺欣然应允,“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欠我一场鸳鸯浴,到了鸾凤国皇宫之后履行承诺。” “行行行我记住了,那么现在可以把衣服给我了么?” 她晓得云渺是在占她便宜,这心中却不觉得气恼。 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宽恕。他无论再怎么阴险无赖,只要他待她真心,她可以放纵他吃豆腐揩油。 毕竟这也是他对她表示的一种情意。 虽然她这心中乐意接受,但表面上还是偶尔会反抗反抗。 虽然那反抗显得微不足道。 大概是心中最后的那一丝矜持在作祟罢。她的思想豪放,毕竟还是不曾经历过男女之事,在与云渺彻底结合之前,她总归还是要表现出一丝害臊,这才合理啊。 “我去外头等你。”凤云渺轻挑眉头,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一下,“我方才是逗你的,即便我再怎么急不可耐,也不会在这郊外的破客栈里对你做什么,这地方委实不是个好地方,没气氛。” 话音落下,凤云渺便转过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颜天真也从浴桶中站了起来,修长的双腿迈出了浴桶。 擦身子,穿衣裳。 穿戴整齐之后,这才走向了房门后,将房门打开,朝着门外等候的凤云渺道:“好了。” 凤云渺转过身道:“到饭点了,下楼用饭。” 言罢,伸手揽过了她的肩头便走。 颜天真同他一同下了楼,楼下的大堂之内,众人已经聚在一起用饭了。 尹默玄瞅了一眼衣着整齐的二人,算了算时间,凤云渺上去也不过片刻,看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殿下,您的如意算盘又没打成。”一旁的雪枫道了一句,“兴许这位太子殿下是个正人君子,没有与郡主成婚之前,不会乱来。” “我自然不是指望着太子乱来,我是……”说到此处,尹默玄的声线压低了些,“指望着咱们郡主乱来,如此一来,方能彰显气势。” “但郡主看着也不像是个乱来的?” 尹默玄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那就没法子了,终归这种事不是我能操心的,随他们去罢。” “郡主的事,可真是让殿下费心了。” 二人说话之间,颜天真与凤云渺也走上了前来,就在空着的两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颜天真才拿起了筷子,便听得客栈外响起一阵惊呼声。 “救命啊——” 是个男子的惊呼声。 且,这声音听在耳中,怎么就有些耳熟呢? 虽然是一声大声的呼救,嗓音却如珠玉撞击那般好听。 少有男子的声音如此清脆动人。 连救命都能喊得这么好听。 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颜天真连忙起身,朝着客栈外去。 “郡主,你干什么去?”雪枫原本想要问,可当她的问题问出口的时候,颜天真的身影也远了。 “本王方才听到了有人喊救命。”尹默玄道,“她大概是去看看情况。” “我方才好像是隐约听见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雪枫道,“即便是有人呼救,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的可怜人那么多,哪里管得过来,在这荒郊野外的,救了人回头被赖上了就不好了。” “这话是有理,不过看她那么积极的样子,显然不是单纯的见义勇为,没准是听着那声音判断出了是熟人。”凤云渺说到这儿,站起了身,也朝着客栈之外走去。 颜天真方才那一瞬间,神情是有些异样的,这呼救之人若是她素不相识的人,她想必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凤云渺想到这儿,桃花美目微微一沉。 莫非那男子与她关系匪浅? 可别又给他招来什么烂桃花。 再说颜天真,到了客栈之外,一个抬眼便看见了远处的几道人影。 四五名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正围着一名浅粉色衣袍的男子,此刻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太阳落山,天色有些昏暗,看容颜看得不大真切,颜天真却依旧能认得出那人是谁。 史曜乾。 男子驾驭粉色,可谓极难,这相貌若是长得不好看,穿出去就是贻笑大方。 史家那兄弟两人都是衣架子,无论穿着多么骚气,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 尤其是那病娇中又带着点柔弱的史曜乾。 此刻,他身边的那几名男子显然是找麻烦的,手中或是持着棍棒,或是拎着大刀,看样子像是山野强盗。 史曜乾这个家伙独自出门竟也不带些护卫,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样…… 一个拳头挥过去就晕了。 颜天真心中思索着,该不该出手救下这小白莲花。 在这荒郊野外的,若是救下他,免不了会被他给赖上。 他独自出行必然是危险的,救了他这一次,若是不带上他一同上路,他依然还会在遇到危险,就凭他那番容颜原本就是个祸害,若是遇上歹人,难免遭到一番凌辱,再被转手卖入青楼? 她总是不可能一直去救他,没那么多闲工夫。 也不想带着他上路,否则云渺只怕要闹脾气,为了一个不算熟的人和云渺发生口角,实在是不值得。 颜天真正思索着救还是不救,余光瞥见有一道人影靠近,海蓝色的衣抉轻扬,可不正是凤云渺。 “想什么呢,还以为你是急着出来救人的,结果你又站在这儿不动作。”凤云渺说到这儿,瞥了一眼远处的人,他只能看见一抹被围在人群中的粉色,便问了一句,“那人你是否认识?” “认识啊,不算熟悉,就是佳人阁老板,史曜连的弟弟,史曜乾。” “这名字听起来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想出手便出手,不想插手便回客栈去,还在这犹豫什么呢。” “云渺,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考虑么。” 颜天真一歪头,靠在凤云渺肩上,慢条斯理道,“相识的人落难,我通常是愿意施以援手的,可是这荒郊野外的,我若是救了人,难免要被赖上,我不想带着他上路,可我若是不带,他有极大的可能再次落难,故而——我救他这一次,也只是让他晚点落难而已,只要不带他上路,他迟早还是会落在歹人手里。” “你这脑袋瓜子里想的还真多。”凤云渺慢条斯理道,“纠结这么多做甚,想出手便出手,救了之后便不管,你管他将来会如何,即便是他明日再落难,也与你没关系,今日他落难正好被你给撞上了,你插手一回,便算是仁至义尽。” “有道理哟。”颜天真轻笑了一声,“所以云渺这是同意我救人了。” “原本我是不想管其他人的闲事,可我方才听你那一席话,显然是对那个人不甚在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介意,对我没有任何威胁的人,你想如何都行,随心罢。” 同一时刻,远处—— 史曜乾被围在人群中央,咬牙切齿。 方才远远地就看见颜天真的身影奔出了客栈,还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的声音,来救自己的,却没想到她站在那边好片刻没有动作,之后凤云渺又出来了,两个人也不知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 要救他,就赶紧出手,不想救他,干脆转身回客栈不就得了! 在那磨磨蹭蹭,还聊起天来了。 幸好身边的这群人都是他雇用的假土匪,若是真的土匪,就那俩人聊天的功夫,土匪们早就对他出手了,他为了不遭殃,只能显露出真本事。 真是让人有些生气呀。 看来颜天真并不是个见义勇为的性子。 不如再来点儿刺激的,且看看她会不会出手。 想到这,他朝着身边的众人道:“你们别光顾着做恐吓状,立即上手,来扒我的衣裳。” 受他雇佣的‘土匪们’,一听这话,自然只能照办。 有俩人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摩拳擦掌,将手抄着史曜乾的衣领伸去。 远处的人总算有了反应,只见那一袭红影掠了过来,史曜乾道:“你们几个全都上手,逼真一些。” 众人闻言,纷纷去拉扯他的衣裳,口中吐出十分不雅的词汇—— “嘿嘿嘿,这小白脸长得还挺俊俏。” “可不是么,先扒拉扒拉,看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长这么好看,不卖去青楼做小倌,可惜了。回头将他卖个好价钱吧,哥几个将银子分了喝酒庆祝。” 身处‘困境’的史曜乾,望着众人这阵势,双手抵在地上,连连后退,脸上惊恐之色显露无疑—— “你们不要过来,别过来!我把钱全给你们就是了,放过我,放过我……” “嘿嘿嘿,只拿你的钱还不够啊,把你卖了可能更值钱呐,看他穿的这身衣裳,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衣裳也挺值钱的,扒下来扒下来!” 众人说话间,便对着史曜乾上下其手。 史曜乾的余光瞥见那道红影近了,近了…… 似乎更近了。 颜天真征求了凤云渺的同意之后,便打算出手救这小白莲花,离得近些了,便看见他满面惊慌,神情一派绝望。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他转头望了过来,脸上有些发怔。 回过神后,他又大喊了一声—— “郡主,别过来,他们都是土匪!” 颜天真挑了挑眉。 哟呵。 小白莲花还挺好心,自己身处险境,还让她别过去? 常听人说双生子的性格全然不同,他哥是个脾气差的怪胎杀手,他倒还真是个好脾气的文弱公子。 一善一恶。 就冲着他这一份好心,救他也不算白救了。 眼见着一名土匪的咸猪手探到了他的衣领处,颜天真提起了手中的羽扇,朝着那人的手腕一挥—— 羽扇中藏着的暗钩立即划破了他的手腕,霎时,鲜血喷出。 “哪个混账东西,敢割老子的手!”那土匪低喝了一声,转头的那一瞬间,却是怔住。 身后的红衣美人倾国倾城,手中一把孔雀羽扇轻摇,那双丹凤美目,顾盼流转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 土匪低喃一声,“仙女……” “是啊,我是仙女下凡,来拯救你们这群堕落的家伙,还不快放开这位文弱公子,有多远滚多远,多多行善积德。” 颜天真此话一出,那土匪总算是回过了神,朝着身边的几人道:“弟兄们,你们看看这个美人,是不是会比这小白脸更值钱?” 其余几人从惊艳中回过神,道:“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漂亮,跟天仙似的,拿去卖都可惜了,不如自己讨回家做媳妇,老子舍不得卖啊……” “你们都给老子滚开!这女子老子看上了!”忽然有一人低喝了一声,将眼前挡着的两名同伙推开,冲着颜天真道—— “美人,你不如跟大爷我回家过日子吧,爷全家产都给你,可好?” “我先看上的!我先看上的!”身后依然有人叫嚣着。 颜天真望着眼前这阵势,翻了个白眼。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掩唇轻笑了一声,“你们是不是都想娶我?可我只有一个人,我也就只能嫁一个人,这可怎么是好?” 都说一笑倾城颜天真,她这一笑,更是让众人失了神。 这一刻,史曜乾都想翻白眼。 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与他所想象的过程完全不一样。 计划中,颜天真应该是大展身手,将这些流氓土匪统统撂倒,干净利落。 可他算漏了一点。 颜天真这般绝色姿容,这群市井流氓又怎会不动心,原本还是一伙的人,为了争颜天真,眼见着就要大打出手了。 现在似乎没有人来理会他了。 “小娘子,你嫁给我,我们这伙人当中,就数爷家财最多。” “嫁给老子!老子家中无妻妾,老子见过那么多女子,都比不上你漂亮,娶了你之后,必定一心一意。” “嫁我!嫁我!” “你们太吵了,我不知该听谁的。”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我喜欢英雄,你们打一架,谁赢了,我就嫁给谁。” 颜天真说这话时,并未察觉到身后一道海蓝色的人影靠近了。 而土匪们听着她这话,当即二话不说大打出手! 四五人扭打成一团,此刻再也没有人去顾及一旁的史曜乾,史曜乾连忙起了身,整理好了衣襟,退到了颜天真的身旁,“郡主你……真是好智慧,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说话间,他瞅到了一旁的凤云渺,道:“这位公子是……” 颜天真回了个身,看见凤云渺,笑道:“你何时走过来的?我都没有察觉。” “就在你说,谁打赢了你就嫁给谁的时候。”凤云渺不紧不慢道,“我现在就等着他们分出个胜负,我再撂倒赢的人。” 颜天真:“……” 这群市井流氓,上不得台面的,连她都能轻松打赢,对上云渺,还不是被虐的份。 想到这儿,颜天真笑出了声,“你跟他们较什么劲,我就是拿他们当猴耍。” “你的话都已经放出来了,我自然就要较劲。” 史曜乾眼见无人理会自己,便很是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扭打成一团的那几个地痞,兴许是打红了眼,有人已经十分不客气地抄起了棍棒,对着自己同伴的头狠狠砸下! 晕了两人,剩下的三人依旧在继续打。 不得不说,男子们打起架来还挺恐怖,有人被打吐了血,有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最终获胜的,是一名最高大的男子。 “小娘子……” 他才喊出了这么一句话,便见眼前人影一闪,就在他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一道厉害的掌风朝着胸口而来—— 排山倒海般的气压,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那一股无形的劲道震上了天。 而他也确实上了天。 凤云渺那一掌直接将他拍飞了,只见他那身躯从半空之中掠过,最终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之上,发出扑通一声大响。 不死也残。 “我就晓得,这最终的获胜者是我。”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天真,你说过的,谁赢了你就嫁给谁。” “唔,你这地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颜天真道,“你委实不用再三强调。” 颜天真这话,自然是让凤云渺心情愉悦。 眼见着土匪们都已经趴下了,颜天真这才走到了史曜乾身前,“我说,你这一介文弱公子,独自出门,身边也不带个护卫,你家兄长就不晓得阻拦你,也不晓得派人随身保护你?” “郡主可别怪我哥,我只跟他说了去友人家中玩一段时日,他并不知道我出了远门,我也不想告诉他。” “喔?”颜天真挑了挑眉,“那你是要干什么去?出远门为何就不能告诉他了,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史曜乾有些欲言又止。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颜天真不咸不淡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出手救了你,这接下来还有什么危险,你可就得自己去解决了,我好言相劝你一句,既然你没有自保的能力,你最好还是回家去,或者带些人贴身保护。” “郡主,我告诉你就是了。”史曜乾咬了咬唇,道,“我想去鸾凤国挣钱……” “噗嗤” 颜天真顿时笑出了声,“你要去给人做小白脸?我当初给你提的建议是——卖艺不卖身。” “我想挣大钱,不想挣小钱。”史曜乾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我这番容颜,在鸾凤国应该很受欢迎才是……” “的确。”颜天真点了点头,“那你随意罢,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若是缺盘缠,我倒是可以资助你一些,其他的忙,我可是帮不上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伸手挽住了凤云渺的胳膊,“云渺,咱们回客栈去吧,晚饭还没吃完呢。” “郡主!”身后的史曜乾唤了一声,“我看那客栈门外马车堆积,看样子你们是包下了整间客栈?” “嗯。”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如今天色昏暗,你大概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这样吧,客栈留你住一夜,明早起来你便离开,如何?” 史曜乾怔了怔,随即道:“好,多谢郡主。” 颜天真不再言语,挽着凤云渺便走开了。 身后,史曜乾望着前头两人的身影,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 很快便入了夜。 白日里的日光还是十分明媚的,不见阴暗,到了夜里竟也下起了雨。 在这样冷风瑟瑟的雨夜里,树影婆娑,带上了几分阴森之感,遍地流淌的雨水中,有青色的衣袍曳地,被雨水沾湿,冷月之下,那道青色的身影行走在庭院之中,背后忽然显现六条狐尾。 他的面容十分姣美,被雨水打湿的墨发有雨珠流淌而下,衬着那一身青衣与摇曳的狐尾,妨如夜里出行在雨夜中漫步的青狐妖。 行走之间,他听到耳侧传来了几道模糊人声,他顿住了脚步,下一瞬,身形在雨中快速掠过,如鬼魅一般的身影,转瞬之间遍消失在庭院之中。 “老板,今日包下客栈的那些人,可不像是单纯的贵族,倒像是皇家的人,尤其那领头的几个男女,看着就不简单。我听到其中有一名男子被人叫做殿下。” 开口说话的男子的声音压的很低,在雨夜之中几乎能被雨声淹没。 “咱们这次要干一票大的,若是成功了,那就是发了大财!” “是皇家的人又怎么了,咱们曾经也打劫过贵族,咱们什么时候怕过事?” “这伙人当中有个红衣姑娘,美若天仙,真是看她笑一笑,都觉得心要酥了,回头逮住了,给哥几个快活快活,嘿嘿……” 雨水的淅沥伴随着男子猥亵般的话语,传入夜色深处那人的耳中,让那双本是清澈的月牙眸里头,划过一抹寒凉的杀机。 月黑风高夜,果真是适合做些杀人放火的事情。 他望向那烛火通明的屋子,无边的黑夜中,那一片火光亮色分外扎眼,里头几个男子正筹划着害人之事。 那是客栈后院的厨房。 此刻在那客栈里头的人,就是客栈掌柜与伙计。 这家伫立在荒郊野外中唯一的客栈,竟然是一家黑店。 呵呵。 视线一转,落在搁在门口的竹篓上,他迈步缓缓地走上前,一脚将那竹篓踢翻—— 霎时,数条蛇扭动着身子钻了出来,在他的脚边盘旋着。 他将手伸入了衣袖之中,往身下撒了些粉末,那些蛇到了他的脚边,盘旋了片刻,便扭转开蛇身,似乎是不想靠近他。 黑店的惯用手段,要么就是放毒物杀害客人占有财物,要么就是放**香,迷晕了客人之后行动。 尤其是美貌女子若是倒霉进了黑店,那就不仅仅是损失财物那么简单,连清白也会丢失了。 这群混账东西,显然是看上了颜天真。 这倒也不奇怪,人送外号颜天仙,无愧天仙之名的美人儿,寻常男子又怎会不动心。 他踢翻竹篓的动作,自然是惊动了厨房里头正在密谋的几人。 “谁!”厨房内的几人正在商议着如何谋财害命,忽听门外有动静,直觉是被人听了去,阴狠的目光猛地射向门口,却在看清门口那人的瞬间,怔住—— 站立在门口的那道青色身影,背后竟然生出了六条狐尾?! 屋子的烛火打在那人雪肌之上,如白玉一般泛着莹润的色泽,最醒目的还是背后那六条毛茸茸的尾巴,他那被雨水打湿的墨发顺着肩头垂到了胸前,一张如玉的姣美脸庞,趁着那眼周处的淡淡青色胭脂,异常妖冶。 众人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也忘记了说话。 在看那人脚底下盘旋的小蛇,竟然也不敢靠近他?! 众人回过神之后,便是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妖?! 那鬼魅一般的身影。 诡异的六条尾巴。 妖冶不似凡人的容颜。 连蛇也畏惧他…… 这不就是妖么! “妖妖妖妖妖妖……妖怪!”有人哆嗦着道了一句,“这世上真的有狐妖……” 门口那青衣人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身形一闪,迅速到了他身前,白皙玉手直接扣上了他的脑门,稍稍一使劲,便将他那脑袋拧了一圈! 身旁的同伙们眼见着那男子脑袋被扭了,在看他双目圆瞪,分明是死不瞑目。 其余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恐,喊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 “妖怪杀人了!” 然而,屋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他们这般鬼吼鬼叫,在客房内休息的众人也是听不见的。 “再乱叫,就全都去死罢。”青衣人开口,声线不疾不徐,如珠玉撞击的声音,清脆动人,分外好听。 “不敢叫,不敢叫,狐妖大人饶命!”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只要您说,小的一定照办。” “小的一条贱命,恳请狐妖大人高抬贵手。” 众人连连求饶,低着头,不敢看青衣男子。 不管这是人还是个妖,他都是个可怕的家伙。 一出手,便轻而易举地拧了一个人的脑袋,这般行为,可算是在其他人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个恐怖画面,令人畏惧。 听着众人求饶的话语,‘狐妖’揪起了身后的一条尾巴,在手中把玩着,慢条斯理道:“本大人最近手头很紧,缺钱呢。” “钱?有有有有有!” “我愿意将我所有的钱财都献上,只求您放过我一条生路。” “我也愿意!我也愿意!我所有的家财都给你。” “真乖。”青衣人慢条斯理道,“那就都交出来罢。” “是是是!” “马上马上!”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藏在身上的银票全掏了出来。 青衣人瞄了一眼地上的银票,慢条斯理道:“你们总不可能把所有的银两都带在身上,你们的房屋之中必定还有。若是你们不说实话,莫非是要我一间一间地去搜?” “不不不,小的还没说完,小的住处是在对面那排房屋的最后一间,床底下的盒子里还有好几千两。” “我是倒数第二间,钱全藏在衣柜的第二层抽屉里。” “我是第一间,银票都压在床垫下。” “很好。”青衣人继续抚摸着自己的狐尾,悠悠道,“看来你们都很诚实呢,看在你们都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 话说到这,唇角勾起一丝阴凉的笑意—— “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呵呵……” 众人惊恐。 惊呼声还来不及溢出喉咙,便见眼前的青色身影一闪,下一刻—— 三道血柱齐齐喷出,溅了一地,开出朵朵血色之花。 青衣人冷眼扫过地上的尸首,起身走到了灶台边上取了一把刀,一只碗。 走到了一名死尸的身旁,蹲下了身,用刀将他脖颈上的伤口开得更大一些,让那血留的速度更快一些,拿碗去接。 这般皮糙肉厚的肌肤,他若是咬下去都嫌硌牙。 还是细皮嫩肉的女子更值得咬。 接了整整一碗血,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而后,擦了擦唇角的血渍。 这烦死人的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这血的味道,真是越来越腻了。 他又走到了水缸边,拿水瓢舀了一大瓢水漱了漱口,顺便洗了洗被血溅到的狐尾。 这狐狸尾巴的质量倒是不错,摸起来顺滑得很,还不掉颜色,买的值了。 接下来—— 该去找颜天真了。 ……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继续。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靴子上。 榻上的女子已经进入梦乡,呼吸均匀。 忽听窗外降下一道闪电,轰隆隆,这般电闪雷鸣的动静,让榻上熟睡的女子轻拧眉头。 真吵。 且,这样的电闪雷鸣,也足够掩盖有人破窗而入的声音。 一道青色的人影拖着六条尾巴,缓缓挪向了床榻。 从身后揪了一条柔软的尾巴,拿着那尾巴的尾端,就要去挠那睡梦中的女子。 可就在下一刻,她倏然睁开了双眼,目光之中一片警惕之色。 “轰隆——” 外头又是阵阵雷声,伴随着闪电,这一瞬间将屋子照亮了些。 颜天真睁开眼睛,印如眼帘的就是一条青色狐尾。 卧槽什么情况? 狐尾? 颜天真难得怔愣住了,只觉得自己是否还没睡醒。 “天真。” 榻前的人开口,声线酥脆动人—— “我是掩藏在你脑海深处的青狐妖……” 颜天真眼角一跳。 暗夜步出竹林桥,苍茫惊现青狐妖。 锦绣织缎裹素腰,半掩半开纤媚笑。 问题是—— 如今所在的也不是竹林桥,怎么就给她遇上了青狐妖? 再看这狐妖的相貌—— 卧槽! ------题外话------ →_→ 白莲乾:我喜欢cosplay,角色扮演。 第128章 你给我正常点 他一头如墨的乌发垂泄,有些湿润地贴在脸颊的两侧,可见不久之前才淋过了雨,那双月牙眸中好似深藏一汪碧湖,眼周处描着淡淡的青色胭脂,使得这双眼睛愈发妖娆。 不同于平日里的一身浅粉衣裳,此刻他穿的是青衣,却也极为好看,领口微敞,依稀可见晶莹锁骨,露在衣衫外的肤色似雪,他唇角轻扬,正朝着她浅笑。 白皙玉手抓着一条青色狐尾把玩着,还试图要用那狐尾来挠她的脸。 眼见着那条青色狐尾就要凑到自己的鼻尖,颜天真连忙伸手挥开—— “史曜乾,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你别以为你打扮成这番模样,我就认不出你!” 他这是在扮演青狐妖? 她曾经给他唱过一曲青媚狐,曲风妖媚,兴许就是这首歌给他带来了灵感,他闲着没事,扮起了狐妖。 单单论颜色的话,男子穿粉色其实比青色骚包得多,但此刻看他这番打扮,分明比平日里穿粉色衣裳更加妖娆。 还有那么一点儿骚气。 啧啧啧…… “天真,这是在梦里。”他开口,嗓音依旧清脆动人,比出谷的黄莺更加好听,“在梦境之中,你可以为所欲为,来呀——” 他拉长了尾音,轻抿着唇,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他的笑声似乎也带着魔力一般,如同羽毛拂过人的心田,在空气中泛着圈圈涟漪。 这般慵懒且诱人的笑声,听在耳朵当中,可谓是一种享受。 可颜天真并未被男色冲昏头脑,而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轻叱了一声—— “你给我正常点!你平日里那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可比现在这样顺眼多了,你怎么也学起了你哥不正经的那一套?!” 史曜乾将身子往后稍稍一仰,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搁在腿上,歪斜着身子,摆出一副分外慵懒撩人的姿势。 之所以歪斜着身子,自然是不想将那六条狐尾给压扁了。 面对颜天真的呵斥,他依旧轻笑着道:“天真,你怎么在梦中也这般严肃?在真实的世界里,你一本正经,不好男色,如今是在梦里,你大可不必如此严谨,放纵你自己便好。” “你……” “与我一起放纵,无论你想如何,我都是愿意配合你的。来呀……” “梦你妹啊梦!”颜天真的眼角剧烈一抽,“你真当老子傻到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即便这是在梦境里,我梦到的人也不应该是你!” “不梦到我?你还能梦到谁?”史曜乾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你是不敢承认,你内心深处想着我,才会梦见我,你想用咆哮来掩饰你内心中的惊慌,你觉得梦见了我,就是对不住凤云渺吗?没关系的,你在梦中如何过分,他都不会知晓。” “你还跟我装是吧,看来我不揪掉你的狐狸尾巴,你是不会现原形了。”颜天真说到这儿,立即下了榻,两步到了史曜乾身侧,俯下身便去揪他的狐狸尾巴。 史曜乾见着颜天真这架势,连忙道:“别揪我尾巴呀!” 连在一起的六条染色狐尾,很贵的! 然而他的阻止,对颜天真来说是不顶用的,只见颜天真揪住了一条狐尾的尾端,使劲那么一拉扯! “啊呀!”史曜乾惊呼了一声。 颜天真摸着揪下来的狐狸尾巴,白了一眼史曜乾,“你叫唤个什么,又不是真的尾巴,难不成揪下来还会让你觉得疼?!” 话说到这,她毫不客气地抬脚踢了一下史曜乾的臀部—— “狐妖大人,您的狐狸尾巴断了一条,怎么就没流血呢?嗯?” “你……你怎么可以踹人家那里。” 史曜乾摸着自己被踹的臀部,撇了撇嘴,“郡主,你可真是太粗鲁了。” 狐狸尾巴都被揪掉了,他自然是装不下去了。 颜天真将手中的狐尾丢到他脸上,“在背后粘六条尾巴,有意思么?大半夜的跟我装什么青狐妖,幸好老子胆够大。” “我……”史曜乾张了张口,此刻面上浮现一丝被拆穿的局促,“郡主,我可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想哄你开心……” “你这是什么说法?你扮个狐妖半夜来吓我,这是哄我开心?”颜天真抽着抽唇角。 “我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呀。” “惊喜个屁,惊吓还差不多,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一条狐狸尾巴,老子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在做梦。” 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其实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虽说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但她还是可以听见窗户破开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惊醒在睡梦中的她。 原本觉得窗户可能是被风拍开的,她也得去关上才行,而当她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自然是警惕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一条狐狸尾巴闯入了视线之中,她怔了怔。 她不觉得是梦,因为屋外的电闪雷鸣那么真实。 于是乎,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察觉到了疼痛的感觉,便可以彻底断定这不是梦境。 再之后看清了史曜乾的面容,便晓得是他在捣乱。 这一身打扮,再配上他的话语,勾引的意味未免太过明显。 他是真打算引诱自己去包养他? “郡主,你生我的气了么?”史曜乾这会儿也不搔首弄姿,坐正了身子,双手环上了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膝盖处,“这么轻易地就被郡主识破了,真是有些丢人。” “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你这段数的确是不高明。”颜天真走回了床沿边坐下,慢条斯理道,“我还以为你跟你哥终究是不同的,想不到你也喜欢玩这样的把戏,如此看来,你倒也是个有心机的。” “我……”史曜乾开口试图辩解,可张口的那一瞬间,却又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想了想,似乎是词穷了,便只能低下头,作失落状—— “我没什么好说的,郡主想怎么看待我,这都不是我几句话能改变的。” 颜天真挑了挑眉头。 这样的时刻,若是他费力辩解,反而显得心虚。 他摆出一副‘你爱怎么看待我都随便你,我也不解释’的态度,反倒让人觉得,兴许是对他有些误会,而他又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便选择了不辩解。 “史曜乾啊史曜乾,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你了。”颜天真托腮思考,“若不是今夜你做了这么一番打扮,来我房中,你在我心中兴许还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莲,但是此刻,我对你的印象却有所改变。” 史曜乾静默了片刻,道:“郡主,我平生很少算计人,值得我算计的人,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不低的。” “喔?那本郡主还应该觉得荣幸吗?” “我知道郡主心中对我已经有成见了。”史曜乾叹息一声,“郡主,我没有任何对你不利的想法,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边而已,郡主不愿意收我做面首,收我做个端茶递水的下人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要留在我身边?”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也看上我了……” “有何不可?”史曜乾大方承认,“我终究也是凡夫俗子一个,又如何能抗拒你这仙人之姿?” “你倒是实诚,可我是不会将你收留在身边的。”颜天真的语气不容商量,“你要晓得我如今可是有家室的,我与南旭国的太子在一起,他怎能容忍我身边有小白脸?以他的性子,是绝对不愿意头顶一片绿的。” “郡主,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出去罢。”颜天真伸手指向房门外,“今夜你扮作狐妖吓我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明日一早你就离开罢,你可别让我后悔今日救你,我救你是难得善心,你若是想要赖上我,这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 “原本我是想要博得郡主的好感,如今看来,是弄巧成拙了……” “你也不必太在意,我对你原本就是没什么感觉的,不喜欢也不厌恶,你在我眼中跟个路人甲并没有区别,人这一生会有许多过客,你只不过是过客之一。”颜天真的语气毫无波澜。 史曜乾:“……” 过客之一。 这话听起来,让他觉得自己好没存在感。 原来他在她的心目当中,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 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特殊的地方? 他并不平庸啊。 这颜天真还真是挺有本事,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就让他心潮起伏。 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他是不曾被人这么对待的。 大多时候,他都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人趴伏在他的脚下,就如同在后院厨房里,那群跪地求饶的掌柜伙计。 那种高高在上被人畏惧的滋味,很是不赖。 而像此刻这样被忽略,倒还真是不好受。 “给郡主造成的惊吓,我感到十分抱歉。”他道了一句,站起了身,“郡主好好歇着吧,我退下了。”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迈向了房门之外。 颜天真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他还顺手带上了门。 她这才回到了床榻边躺下,扯过被褥盖了上,闭上眼继续睡。 好在史曜乾闯入的这一小插曲,并未打扰她的睡眠,她依旧是安稳地睡到了天亮。 直到早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纱窗打在地面之上,颜天真将醒未醒之际,听到耳畔隐约响起吱呀一声,那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同一时刻,一缕香气蹿入了鼻翼中,这让她耸了耸鼻子。 那是——食物特有的香气。 她撑开了眼帘,一个白花花的包子闯入了视线之中,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勾引着她的食欲。 她伸手抓上那包子,余光瞥见床沿坐着海蓝色的身影,悠悠道了一声,“云渺,你可真淘气啊。” 话音落下,她便从榻上坐起了身。 凤云渺手中端着一盘包子,冒着微微热气,眼见着颜天真醒了,道:“先去洗漱再来吃罢,雪枫做的包子,厨房里还炖着燕窝呢,也是为你准备的。” “为何是她来做早点?”颜天真道,“这客栈的掌柜伙计干什么吃的,让他们去忙活就是了。雪枫是女官,又不是丫鬟。” 凤云渺道:“这事我正想跟你说呢。雪枫一早去厨房里催伙计做早点,结果你猜她看见了什么?这个客栈里,掌柜连同伙计共四人,全数死于非命,且有一人死状十分凄惨,整个头部被人扭转了半圈,还有一人几乎流干了血。” “莫非昨夜客栈遭到歹人洗劫了?”颜天真说到这儿,又改口道,“不对,若是真有强盗来洗劫客栈,总不会只杀那掌柜伙计几人,昨夜电闪雷鸣月黑风高,这是谋财害命的好时机呀,咱们自己人这边可有人员伤亡?” “并无。”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就死了那么四个人,咱们这边的人员,无任何伤亡,也无财物损失。” 顿了顿,又道:“派了几个人去查看现场,结果发现了厨房灶台底下的**香与绳索,以及厨房门口的竹篓,庭院之内徘徊着三四条色彩斑斓的小蛇,若是我们判断没错的话,这些东西,都是客栈的掌柜与伙计准备的。否则何必藏在灶台下呢?” “这竟然是一家黑店?”颜天真当即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香、绳索、包括蛇,这些可都是用来害人的,大半夜的他们四人为何全聚在厨房内?莫非是他们要密谋着谋财害命,以咱们这伙人为目标,那些东西都是为了拿来对付咱们的。” “不错,这个可能性极大,除此之外,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凤云渺道,“可惜他们很不走运,害人的事都没来得及做,便先去见阎王。” “谁这么见义勇为?”颜天真道,“会是咱们这边的自己人干的吗?” “一早就问过所有人了,并没有人站出来承认。”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这做的可是除暴安良的好事呢,竟没有人出来认,兴许真的不是咱们这边的人。” “这就有点儿奇怪了。”颜天真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会有谁敢做不敢认呢。” “反正咱们是没有损失的,又何须纠结太多,随他去罢。” 颜天真挑了挑眉,不再多言,下榻去洗漱。 吃过了早点之后,穿戴整齐,便随着凤云渺下楼去了。 尹默玄也正吃着早点,眼见着颜天真下楼了,冲她道:“再过一刻钟,咱们就继续上路。” 颜天真点了点头。 而就在下一刻,从后院处蓦地传来一声虎啸。 这声音可不小,让大堂内的众人都能听得清晰。 “怎么回事儿?”尹默玄下意识地望向了后院。 大堂与后院之间隔着一道门,他自然是看不清楚后面的情形。 “玲珑虽然是猛兽,但平日里有伶俐看管着,可是不会无故咆哮的。”凤云渺道,“听它这声虎啸,似乎是心情不好,又兴许是有人惹到它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连忙起了身走向后院,“去看看。” 凤云渺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处,便看见玲珑趴在一棵树下,而他的身旁站着凤伶俐,身前站着——史曜乾。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么?不要随便靠近玲珑,它不喜生人的靠近,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你还非要靠过来,他不吼你吼谁?” 凤伶俐望着史曜乾,语气有些不客气,“义母不过收留了你一夜,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离开了,我们等会也要启程继续上路。” “我……”被凤伶俐数落了一通,史曜乾垂下了头,“只是觉得这白虎实在漂亮,被你抚摸着的时候那般乖巧,我便想着靠过来看看。” “因为我与它熟悉,它都是我喂养的,自然就与我亲近。” 凤伶俐继续数落,“你莫非不晓得,猛兽都是生人勿近的?哪有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方才若不是我在这里,它兴许都朝你扑上去了,平日里若是有人不识好歹地靠近它,被它咬了也是该,若不是看在你与义母相识的份上,我也是不想管你的。” “我……”史曜乾咬了咬唇,神色有些落寞,“还是要多谢你,你说的不错,方才若不是你阻止,它或许就朝着我扑上来了,我看你与它那么亲近,我挺羡慕你的。” 兴许是被数落了一通,史曜乾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曲之意。 凤伶俐眼见数落地差不多了,便打住了,再次开口的话和善了一些,“有我在,它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还是快走罢。” 二人说话间,颜天真已经走上了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义母。”凤伶俐冲着她问候了一声,随即指着史曜乾道,“他方才想要靠近玲珑,玲珑自然是不依他的,眼见着一爪子就要拍上去,我及时阻拦了玲珑,它便咆哮了一声,就不再有动作了。” 颜天真抽了抽唇角,转头望着史曜乾,“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你这胆子倒是不小,这白虎连我这个女主人都不愿意亲近,你竟敢去靠近它,你以为这是只猫?” “我以为它很温顺。” “伶俐在给它投食的时候,它自然温顺,这并不代表它对任何人都没有脾气。”颜天真淡淡道,“你该离开了。” “郡主大可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史曜乾道,“到了鸾凤国之后,我便会主动离开,就是我如今有一个不情之情……” “我不答应。”颜天真并不等他说完话,便开口打断,“我并不欠你任何人情,且,我也帮过了你一回,你再有什么不情之情,可别跟我说了。” 她依稀都能猜到史曜乾的不情之请是什么。 而就在下一刻,史曜乾道:“我只是想随行,郡主,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你们的队伍少说几十来人,多一个人,也不算多罢?” 颜天真:“……” 果然是这个不情之请。 “你还说你不是要赖上?”凤伶俐在一旁道,“你这不等于是赖上了么?” “小兄弟,你可真的是误会我了。”史曜乾道,“我只是想随行,其余的事我都不会再麻烦你们,你们都可以不必理会我,我当真是不认得路啊,借着你们的队伍给我领个路,也不用担心遇到强盗土匪,到了鸾凤国之后我便会离开。” “你倒是挺会做打算的。”凤伶俐嘀咕了一声,“这事我管不着,你去问义父义母。” 言罢,俯身摸了摸白虎的头,道:“玲珑,我们该赶路了,回马车上罢。” 话音落下,便迈出了步子,而玲珑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迈出了几步,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凤云渺,凤伶俐脚步一顿,道:“义父,昨日收留的那个人想要随行,您看应该去怎么解决?” 凤云渺听闻此话,面上无甚表情,道了句:“你先带玲珑上车去罢。” 言罢,便走向了前头的颜天真与史曜乾。 凤云渺的走近,让史曜乾转过了头。 “太子殿下。”史曜乾拱手见了个礼。 “本宫方才听伶俐说,你是想随行?”凤云渺的语气毫无起伏。 史曜乾道:“太子殿下,我……” 凤云渺出声打断,“那你就随行罢,我们当你不存在就是了,不在我们眼前晃悠就成。” 凤云渺此话一出,不仅是史曜乾感到意外,就连颜天真都觉得诧异,向凤云渺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面对颜天真的不解,凤云渺也不多言,只是唇角轻扬,目光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颜天真见此,心中不禁思索。 云渺的性格,素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但凡是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他大多都是不友善的。 原本以为,史曜乾提出想要随行,会被凤云渺一脚踢开,或者命人将他抬走扔远些,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同意他留下。 云渺在打的什么算盘? 就在颜天真思考之间,凤云渺已经走上前来,揽过了她的肩。 “走罢,随我去大堂再喝两杯茶,就该启程了。” 凤云渺背对着史曜乾,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 巳时,队伍继续前行。 “云渺,你竟然会同意让他随行,这我倒是有些意外。”与凤云渺一同坐在马车之上,颜天真道,“我心想,你应该看他不太顺眼的。” “的确是不顺眼。”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天真以为我同意他随行是为何?我不过是想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颜天真轻挑眉头,“云渺觉得他有古怪?” “有。” “若他说的是实话呢?” “那就当我小人之心罢。我对人总是诸多防备的。” “也罢。” 队伍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驶出了郊外,到了人口较多的集市。 “这儿是北昱国边境的一座城池,过了这座城池,就算是彻底离开了北昱国的地界。”凤云渺说着,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望着街道边的光景。 这儿的街道,比起帝都的繁荣程度可是差得多了。 颜天真鼻翼间嗅到了一阵甜香味,摸了摸鼻子,道:“云渺,我好像又闻到了烤糖人的香味。” “想吃,便找个地方停歇下来,咱们晃悠晃悠,再有一个时辰不到,便又要用午饭,歇息罢,看看有什么要采购的。” “好啊。”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 队伍便又在一间客栈之外停歇下来。 颜天真拉着凤云渺在街道上晃悠,第一大要事自然是去买零嘴。 买了两根刚出炉的糖人,颜天真正吃着,却听路边的行人议论着一件事—— “咱们这朝廷的动作可真慢啊,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派人下来抓这花寡妇。” “是啊,她都作案半个多月了,害死二十来人,太猖狂了。” “据说县官早就已经派人去上报帝都那儿了,就是一直没个消息,再这么下去,我都想搬家咯,省得整日提心吊胆。” 花寡妇? 听着行人的议论,这女子似乎是个恶人。 颜天真来了听八卦的兴趣,便转头问卖糖人的妇人,“大娘,他们说的花寡妇是什么人呢?” 妇人道:“姑娘应该是外来人吧?在我们这个镇上的,可没人不知道花寡妇啊。” “是外来人,今日才到。方才听行人议论,觉得有些好奇。” “既然是外来人,赶紧离开此处就没事了,这花寡妇近日在镇上作案,一天杀一人,已经好些个男子遭到毒手。” 颜天真听到这儿,兴趣不禁更浓烈了些,“她为何要这么做呢?那些死去的男子有什么共同特点。” “她专门挑俊俏男子下手,手段极其残忍,但凡是遭她毒手的男子,都是被她挖了心,因此,每一位死者的心都不翼而飞,传言,她兴许是把那心挖去吃了。” “这么变态?” “可真是太吓人了呢,幸好我一介老妇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个镇上的年轻男儿,已经跑了好些,贵族家中都在招护卫,严守家门,就是为了防止家中的年轻公子遭到她的毒手。” “她的作案时间大概又是什么时候呢?” “她似乎是不分时间的,早中晚都极有可能。”那妇人说到这儿,将视线一转,落在凤云渺身上,“这位公子啊,你长得如此好看,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呀,您还是赶紧离开罢,别在这逗留了,如您这样的年轻公子,必定会是她的目标。” “听起来有点意思。”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可有人见过这女子的真面目?” “见到她真面目的人大概都死了罢,就是那些惨遭她毒手的年轻公子。传闻中她的相貌是挺好看的,否则也不会引诱着那些公子上当,且,死去的人身上都查出了"mi yao"。” 妇人顿了顿,又道,“听说她是一身花衣,有人在夜里听到她的哭泣声,打开窗户看街上。有穿着花里胡哨的女子走过,然后一个眨眼又给没了,真是吓死人了!有人听见她半夜哭嚎,口中喃喃着什么负心汉拿命来,便猜测她大概是曾经被男子给骗了,她自称是寡妇,再加上那一身花衣,花寡妇的称号也就由此而来。” “这样啊。”颜天真挑了挑眉头,转身望向凤云渺,“果然,负心汉是这世界上最惹人唾弃的一种人,把好好的姑娘就给逼疯了。云渺,你日后若是负了我,我可能也会变成第二个花寡妇的哦。” “又在胡言乱语。”凤云渺白了她一眼,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若是你负了我,我又该给自己起个什么称号?又该怎样去报复世人?” “开个玩笑,别当真。”颜天真揽着凤云渺的胳膊往回走,“如今这世道上的变态还挺多的,咱们出门在外,可得小心着些呀。” “那花寡妇若是有本事,就让她来。”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她若是真敢来,她会后悔的。” “听方才那大娘的话,我觉得她真有可能盯上我们这边的人。”颜天真想了想,道,“你,大哥,伶俐,再加上那随行的史曜乾,还有咱们这些人带的护卫里也有个别俊俏的儿郎,你说这美男成堆的,目标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一些?她不找你们找谁?” “那希望她第一个找上那史曜乾。” “……” 昨夜才下过了一场雨,今日的太阳便有些**,正午时分,众人便在客栈之内用饭。 用饭期间,尹默玄听得有人禀报—— “殿下,咱们的队伍里有三人中暑了。” “那就歇一歇罢,饭后休息半个时辰再上路。” “是。” “大哥,我跟你说一件今日在街道上听到的新鲜事。”颜天真一边喝着汤,一边将今日听到的关于花寡妇的事说了出来。 “花寡妇?呵,她若是有本事来,我就扭断她的筋骨。”雪枫冷哼了一声,随即道,“殿下,中午你午休的时候,我守着你。” 尹默玄轻咳了一声,望向了颜天真,“为兄觉得,应该多派几个人守着你与南旭太子,花寡妇若是要下手,兴许会挑最俊俏的那个。” “这也不一定吧?看个人口味呀。”颜天真道,“不晓得她是喜欢什么样的,有可能是大哥你这样的,也极有可能是云渺这样的,又兴许是伶俐那样的俊少年,再或者……史曜乾那样的小白莲,你们这四位才是重点保护对象。” “那史曜乾就不管他了,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若是真被花寡妇给看上了,那也是他倒霉啊。”雪枫顿了顿,道,“郡主,与其咱们在这设想她会对谁下手,倒不如离开此处得了,并非是我胆小怕事,我实在是不想让这样不相干的人耽误时间。” “可是队伍里有几人中暑了呢,就让他们休息休息罢,雪枫,你也莫要这么急躁,她若是真的来,咱们将她给除去了,也算是除暴安良啊。” “这么多人在,何必顾忌她一个女子。”尹默玄说着,站起了身,“我先上楼去歇息了。”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了饭桌。 尹默玄才走开,雪枫就连忙跟了上去,“殿下,我在门外守着你罢。” “我觉得她是不会来找我的。”凤伶俐道,“我去抱着玲珑午睡。” 颜天真闻言,当即笑了,“聪明聪明,这是个好办法,不如这样,你去队伍里看看还有哪几个年轻俊俏的,若是担心被花寡妇给看上,就都去睡在玲珑旁边,这样保险。” “好,我这就去。”凤伶俐应了一声,便也走开了。 “史曜乾呢?”颜天真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四周,并未发现史曜乾的身影。 “方才似乎是看见他上楼了。”凤云渺道,“不必管他。” “……” 与此同时,二楼走廊最后一间—— 史曜乾觉得天气太闷热了些,便将窗户给打开了,让窗户半敞着,能让外头的风灌进来。 吹着风,身上的闷热感散了些,他便行走到了榻边,直接和衣躺下。 队伍只休息半个时辰,再宽衣就太麻烦了。 他闭上了眼,打算小睡片刻。 正要入睡之时,却听得耳畔有异响,空气之中似乎多了一缕淡淡的香气,伴随着女子清脆的笑声。 “呵呵呵” 榻上的史曜乾眉头微微耸动。 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靠近了他,那女子一身水红色碎花罗裙,行走之间十分婀娜,走到了床沿边坐下,白皙玉手伸出,探向榻上那男子的面容。 踏上那紧闭着双眼的人,在这一刻倏地睁开了眼!目光之中满含警惕与凌厉,直射向床沿边的女子—— 可就在看清那女子的那一瞬间,他怔了怔。 “乾乾,是我呀。”女子开口,嗓音娇媚动人,伴随着轻笑声,“你防备个什么呀,人家又不会害你。” 史曜乾回过了神,挪开了视线,慢条斯理道:“不会害我,还给我下**香?” “人家跟你开个玩笑呢。”那女子说话之间,白皙细嫩的手探向了他的衣襟,“人家对你从来就只有非分之想……” “拿开手。”史曜乾的语气难得冷凝。 女子撇了撇嘴,将手收回。 “你就是这镇上人人畏惧的花寡妇?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喜欢玩掏人心的把戏。” “那些人是活该,太容易就被引诱了,不好玩,我就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坐怀不乱的,你说这还有什么意思呢?都是些色令智昏的男子,死了也不冤枉。” 女子轻哼一声,嗓音带着不屑。 “你是觉得不够刺激,对么?”史曜乾悠悠道,“这样吧,我给你挑个人选,保证具有挑战性,我想,你必定会喜欢的。” “谁?” “……” 大堂中央,颜天真同凤云渺用过了午膳之后,便也都上了楼。 才走到了楼道处,颜天真就听到一阵惊惶高昂的男子声音—— “鬼啊——!” 这道声音是……史曜乾! 这个时候发出惊恐之声,颜天真不由得联想到了花寡妇,连忙朝着身边的凤云渺道:“云渺,咱们快些去看看!” 说着,便迈出了脚步。 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能听到里头一场噼里啪啦声,倒像是在摔东西。 “别过来,别过来!” 史曜乾的惊恐之声不断。 颜天真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想要上前去踹门,门却在下一刻被人打开了,一道浅粉色的身影冲了出来,张开双臂便要抱上她—— 颜天真见此,当即想也不想地侧开了身子,一躲! 颜天真这么一躲开了,史曜乾似乎没能控制住节奏,脚下一个趔趄,便直接朝着她身后的凤云渺扑了上去。 凤云渺当即眉头一拧,抬手便扣住了史曜连的肩膀,直接朝着墙上一甩。 史曜乾就这么被拍到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整个人贴在墙面之上,缓缓滑落。 颜天真微微一惊。 云渺这下手可不轻啊,不知道这一下会不会把人给甩成内伤? 她上前几步,俯下身冲着史曜乾道:“你没事儿吧?” “呜……我就是害怕,想要找个人抱一把……” ------题外话------ —— 祝高考的孩子们考试顺利。 第129章 跟她玩玩而已 史曜乾的话一出,语气中都带着哭腔,似乎是没能忍住疼。 眼见着颜天真询问他,他便仰头看着颜天真,任由泪珠滑落眼角,那目光之中一派氤氲雾气,颇为楚楚可怜。 “疼死了……” 他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起身,才撑起了上半截身子,便又趴了回去。 “郡主,我真的好疼,浑身都疼,跟散架了似的,连动弹都觉得艰难……” 颜天真见着他这副委屈样,悠悠叹息一声:“谁让你刚才去扑上云渺的,他能不对你动手就怪了。” “我……原本是想要抱上郡主你的,你躲开了,我又收不住脚,就那么扑向了你身后的太子殿下。” 凤云渺将他的话听在耳中,桃花美目眯了眯,“你方才说,你是想扑天真?” 他的语气虽然并无多大起伏,声线却十分清凉,能让人清晰地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佳。 他话音落下,便迈着轻快的步子,两步走到了史曜乾身旁。 史曜乾此刻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说错了话,凤云渺必定会再补上一脚。 “我对郡主当真没有非分之想!”他连忙解释着道,“方才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我的情绪是被恐慌所支配,看到郡主,便觉得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下意识想要抓牢这根稻草。” “是么。”凤云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觉得本宫要不要相信你这番话?” “太子殿下为何不信我的话?” “你看起来可不太老实。”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本宫方才下手轻了,觉得这心中不太解气,为了让本宫心情舒畅些,你再做个小小的牺牲可好?” 话音落下,凤云渺当即抬起了靴子,想要朝着他的脸上踩去。 史曜乾一声惊呼,慌忙抬手去挡脸。 同一时刻,身后的颜天真迅速出手,抱上了凤云渺的腰身,稍稍一使劲便将他往后带了一步,让他那一靴子没能落在史曜乾脸上。 “云渺,别跟他一般见识,他都被你拍成这样了,再补上一脚可就真残废了。” “残废了?那也无妨,正好不用带着他随行,扔路边就成了。” “他已经吃了教训了。看他方才吓得不轻,你再这么踩下去,双重打击下来,他多半是得崩溃。” 凤云渺闻言,站直了身子,轻瞥了一眼颜天真,开口的语气难得清冷了些,“你在替他说好话,是心疼他?” 颜天真望进他那双桃花美目之中,里头似乎一点一点的汇聚了一汪寒池。 这是把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 “我心疼他个屁?我只是觉得教训人该有个度。”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惩罚哪里重,我看他像极了无病"shen yin"。”凤云渺说到这儿,转过了身,语气不咸不淡,“我不想因为外人与你争,再有下回,我会直接拧断他的手,或许我也该去跟雪枫讨教讨教分筋错骨手。” 话音落下,便迈开了步子。 “真生气了。” 颜天真嘀咕了一声,低头望着史曜乾,“我该说你什么才好?我最后再给你一次忠告,不要试图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哪怕碰一下也不成,你现在晓得云渺脾气有多不好,被拍在墙上的滋味如何?你自个说说。” 史曜乾眸光里的水雾未散,似乎是有些欲哭无泪,“太子殿下为何如此不通情达理……” “你不如反省一下自己。莫非你每次受到惊吓都要随便找个人来抱?你不觉得这样会显得有些唐突么?好在我也不是个特小气的,瞅着你挺倒霉,也不想与你计较。” “郡主,我……还是浑身都疼,你能不能找两个人来抬我?” 颜天真:“……” 被史曜乾那双含着泪光的月牙眸注视着,她看清了那目光里有的只是求助与无奈。 也是,若她把他丢这不管,便没有人会来管他了。 瞅着这小白莲花有些可怜。 于是乎,颜天真喊来了两人,让那两人将史曜乾从地上扶起,抬到了屋子里的榻上。 颜天真也进了屋。 因为她还有问题要问。 然而,一进屋,她便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浮动的淡淡香气,不是植物之香,不是食物之香,只嗅了些许进鼻子里,便觉得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当即后退到了房门外,朝着喊来的两人道:“这间屋子里兴许残留了**香,不宜久留,将他抬到隔壁屋去!” 颜天真话音落下,两人便将史曜乾转移到了隔壁屋子里的软榻上。 “我好像稍微缓过来了点,能自己动一动了……”坐于软榻上的史曜乾动了动四肢,道,“郡主方才说,我那间屋子里有**香残留?” 颜天真道:“莫非你没闻出来你那屋子里的古怪味道?” “郡主若是不说,我还真的就忽略了此事,我方才之所以大声惊呼,是因为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了眼前有人影晃动,依稀还能听见女子的笑声,我睁开眼去看,便见眼前站着一名穿着花俏的女子,今日我在楼下喝茶时,听人提起了一位叫花寡妇的女子,联想到了那花寡妇,顿时吓得我一身冷汗。” “那花寡妇竟然先看上你了……”颜天真面上挂着的笑容有些玩味,“你还能来得及大声呼救,倒也挺不容易。” “我隐约记得那花寡妇的相貌不赖,声音也好听,她靠近了我的床头,勾引的意味十分明显,可我一想起花寡妇便觉得害怕,无奈之下,我只能先假意与她客套,趁着她不防备才大声呼救,我砸碎了屋子里的东西,为的就是阻拦她上前来抓我。” 颜天真闻言,陷入了思索。 方才不远处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响,原来是史曜乾拿东西去砸那花寡妇,拖延她的脚步。 “我需要你跟我描述描述那花寡妇的特点。”颜天真道,“她朝着你下手没成功,或许会将目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她……很妖娆。”史曜乾顿了顿,道,“容颜虽然比不上郡主你,却比郡主你更有风情,声音娇媚,花枝招展,一身碎花衣裙,我也就只记得这些了。” 顿了顿,他又道:“当时我吓坏了,下意识地拿着东西就去砸她,不想让她靠近我,也就没认真去看她的模样,只管着呼救,之后我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便猜测是有人要来解救我。那花寡妇一听到声音便也跑了。” 颜天真挑了挑眉。 听史曜乾的描述,果真是一个相貌不赖且风情万种的女子。 难怪能对那么多男子下手成功。 美色,多少人过不去的一个劫啊。 “你小子走运了啊。”颜天真冲着史曜乾道,“兴许你的这番容貌也将她给迷惑了片刻,否则,我不觉得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能从她手里逃出来。” “我晓得自己的相貌也是极其好看的。”史曜乾低垂着眉目,道,“我应该比她生得好看。我晓得自己空有一身好皮囊,其他的一无是处,除了容貌之外,我再也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优点了。” “好像是这样。”颜天真起了身,“你好好休息罢,再小睡一会儿就该继续启程了,到了鸾凤国之后,我们分道扬镳。” 言罢,她便迈出了步子,走向房门外。 云渺那家伙貌似心情不好,得去哄一哄。 颜天真才准备走向凤云渺的客房,中途却遇上了凤云渺的那两名贴身护卫,龙攻龙受。 “郡主,殿下吩咐我等转告你,他要小睡片刻,不希望任何人前去打扰,郡主亦是,郡主若有什么事想说的,便等他醒了之后再说罢。” 颜天真轻挑眉头。 云渺这是脾气上来了,存心想要晾着她片刻。 也罢,随他。 …… 简洁雅致的客房之内,凤云渺坐于桌旁,将一块小小香料投放于香炉之中。 很快地,香炉的上空有焚香袅袅上升,飞散在空气中。 他这才起了身,行走到了榻边,直接和衣躺下。 他闭上了眼。 鼻翼中原本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不知不觉,那香气似乎变了些味道。 是有其他的香气闯入了,将原有的气味硬生生破坏。 然而,很快地,香气再度变化,变为最初的那一缕淡淡清香。 凤云渺的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忽听耳畔响起啪的一声,显然是有人破窗而入。 他不睁眼,依旧紧闭着双眸,睡颜静谧。 他似乎没有察觉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靠近了他,女子身姿婀娜,一身水红色碎花罗裙,行走之间腰肢摇摆,说不出的妖娆风情。 她走到了床沿边坐下,观赏着榻上男子的睡颜。 “好一个南旭太子啊……” 见到他这番容貌,只觉得先前那些男子通通都是凡夫俗子,对比立见高下。 云泥之别。 史曜乾那个家伙果真是没有忽悠她。 不过—— 他再三叮嘱自己要小心,不要着了凤云渺的道。 如今看来,这凤云渺分明也醉倒在她的**香里了。 可史曜乾提醒的时候那般认真,他一向很少看得起人,他说凤云渺不好对付,一定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儿,她霎时警惕起来,又从床沿上起了身,退开了两步。 以防万一,还是再给这凤云渺加上一味药。 想到这儿,她立即将手伸向袖中,掏出一把粉末就要朝榻上的人挥去。 而就在同一时刻,床榻上的凤云渺倏地睁开了眼,一个利落地翻身下榻,长腿一扫—— 扫到了对面那女子的手上,让她将拳头里握着的**香拍了她自个儿一脸。 “咳——” 她被呛得咳嗽了一声。 果然还是着了道了! 幸好,她自己研制出的**香,对她本人是不顶用的,每回要使用之前,她自己都会服用解药。 既然计划失败了,那就应该走为上策。 想到这,她当即转身要逃。 转身的那一刻,肩膀却被身后的人扣住。 她想要费劲挣脱开,却忽然发现—— 她的力气似乎被化解了大半。被凤云渺这般压制,丹田中的气都提不上来。 凤云渺扣着她的肩,稍稍使劲,将她往下一压! 被这样的劲道压迫着,她被逼得不得不屈腿跪下。 “这是怎么回事?!”花寡妇唇角抽搐,“为什么你没有中**香?” “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会用这种东西?”身后的人开口,声线如玉石撞击,清冷又好听,“本宫这屋子里点的焚香,名唤午夜清风,专门针对你们这些宵小歹人所用的**香迷情香一类,只要不是绝对顶级的,都能达到压制作用,我只能说你用的迷香委实不怎么样。” “你……”花寡妇磨了磨牙,“算你狠。” “事情还没结束。”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收拾完了你这,接下来就要收拾你的同伙了。” “我哪来的什么同伙?我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别狡辩了,史曜乾都已经招供,他被本宫一巴掌就拍到了墙上,想必受了不轻的内伤,他以为本宫要取他性命,情急之下便将你供出,他说你下一个目标会是本宫,且,你做的事儿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花寡妇:“……” …… 走廊倒数第二间客房之内,史曜乾正在小憩着,忽听耳畔响起‘啪’的一声,这声音实在不,正是有人破门而入。 史曜乾当即睁开了双眼,转过头。 是凤云渺带着两人进来了。 还不等史曜乾开口说话,凤云渺便已经朝着身后的二人发号施令,“将这个勾结采花女贼的小人给本宫拿下。” 凤云渺此话一出,史曜乾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抓我?我……” “你不必再争辩了,那花寡妇已经落网,她此刻就被绑在本宫的客房之内,已经招供了一切,你是她的同伙,之前你大呼小叫惊慌失措,也不过就是故装样子而已,你平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样,这无害的皮囊之下隐藏的却是卑劣无耻的心思。” 史曜乾眼角一抽。 花寡妇被捉拿了,拉他下水? 她可真是……没用! 早早地警告过她,对付凤云渺要千万小心,她被捉拿了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他一起连累? 还不到穷途末路,他可不能承认。 再说了—— 她干的事儿本来也与他没有关系! 他也是才来这个镇上,才晓得那女子化名花寡妇,她从前不叫这个名儿。 想到这,他连忙下榻,道:“太子殿下是否误会了什么?那花寡妇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就能是她的同伙,我也是今日才来这镇上,之前都是与你们待在一起。” “你也就这两天才与我们呆在一起,谁晓得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凤云渺望着他,目光之中带着洞悉,“早就料到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也容不得你再狡辩,拿下。”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龙攻龙受当即上前,走到了史曜乾身后,一左一右地扣出了他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乱冤枉人!我不是同伙,我没做过的事绝不承认,我问心无愧!”史曜乾一脸理直气壮地望着凤云渺,“你让我见郡主,郡主必定是有公道的人,不会如同太子你这样不讲理。” “别拿天真来说事,你想靠着忽悠她来脱身?”凤云渺的语气毫无起伏,“你晓得本宫为何答应让你随行?就是想看看你玩什么把戏,这一路也挺无趣,留着你看看能不能找点乐子。” “随太子殿下怎么说好了,反正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你敢发誓你从前与那花寡妇并不相识?” “我敢。” “好啊,那你拿什么发誓?” “我……” “拿你的命根子发誓,你与她素不相识,从无来往。若有半句假话,断子绝孙。你发誓。” “……” 史曜乾抬眼,便见凤云渺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那目光之中浮动的不仅仅是笑意,透着些许寒光。 要是说错了一句话…… “我发誓!我与那花寡妇素不相识,从未来往,若有半句假话,断子绝孙!” 史曜乾说着,神色有些气愤,“她的供词必定有假!她就是看我好欺负,想拉我下水,门都没有。” “唔,如此看来真是本宫冤枉了你了。”凤云渺略一思索,道,“这花寡妇还挺可恶的,幸好本宫没信她的话,看你发誓发得如此干脆,就且相信你一回,但本宫与你毕竟不熟悉,你这嫌疑还是没有洗脱啊。” “那……那殿下想要如何?”史曜乾这会儿有些局促不安,面上浮现出一抹无奈,“要我如何证明呢?” “不难。”凤云渺说到这儿,朝着史曜乾身后的二人道,“你们先放开他。” 龙攻龙受依言放开了史曜乾,站回到了凤云渺身后。 凤云渺抬手,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镶嵌宝石,看上去格外华贵。 “死要钱,你不是挺爱钱的么?你应该也是个识货的,这把匕首的成本有多高,你总该晓得,现在本宫就将这把匕首赏给你,不过——要等你拿着它杀了花寡妇之后。” 史曜乾怔住—— “杀……杀她?” “自证清白,就是这么简单。”凤云渺挑了挑眉,“她草菅人命,该不该杀?瞎冤枉好人,该不该杀?她险些就把你拖下水,害苦了你,你难道不应该给予报复?拿着这把匕首,一刀捅了她,事后这把匕首就归你了。” 史曜乾垂下头:“我……我不敢杀人,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我我……” “没用的东西。如你这样软弱无能的人,遭人陷害也是活了大该。现在你只有这么一个自证清白的方式,若是你下不了手,我们依旧认为你与她关系非浅,这才狠不下心。你去不去?” 凤云渺说着,将手中的宝石匕首扔到了史曜乾面前,“要么她死,要么你亡,你可晓得这个镇上的百姓有多憎恨她?杀她也算是立了一个功劳,民众会感激你的,不杀,那本宫就不想放过你了。” “太子殿下,你这是逼良为恶!” “就是要逼你怎么着?人这一生要面临许多艰难抉择。你连这么简单的考验都挺不过去,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史曜乾咬了咬唇,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终究是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她在哪?” “就在本宫的客房之内,龙受,你带他去。” “是。”龙受走到了史曜乾身前,道,“你跟我来。” 龙受将史曜乾带到了凤云渺的客房外,推开了门,“进去罢。” 史曜乾迈入了门槛,抬眼。 身着碎花罗裙的女子被绑在椅子上,她原本是低垂着头,听着有人进来了,便抬起了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怔了怔。 他怎么会来? “花寡妇,你……你为何污蔑我是同伙?”史曜乾说着,走到了她身前,“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拉我下水有什么意思?” “我……我没提起你啊。”花寡妇眼见着史曜乾走上前,瞥了一眼屋子外守着的龙受,将声音压得很低,“凤云渺跟我提起你,我只回了他一句:史曜乾是谁?我并没有说我与你认识啊。” 史曜乾:“……” 凤云渺,我草你大爷。 原来是想诈他的话。 没诈成功,就想逼他来杀人。 一连诈他两次…… 这第一次,他是靠着发誓蒙混过去了。 幸好死不承认。 不过,那誓言真是让他想骂娘,幸好他从来不相信什么誓言。再毒的誓发了也就罢了。 这第二次,难道真要他动手杀花寡妇? “小白脸,那太子是叫你来做甚?”花寡妇开口,这次的声线并未刻意压住,能让门外的人听得清,“该不会是来伺候姑奶奶我的吧?你这番容貌倒也合我心意……” “你住口!身为女子,怎能吐出如此无耻的话语!”史耀前说到这儿,扬起了手中的匕首,“你这妖女害人无数。今日我……我要替天行道。” 他说话有些底气不足,刻意表示出一种硬着头皮上场的架势。 装作第一次杀人,自然要显得紧张不安。 哪有第一次杀人就干脆利落不眨眼的? “替天行道?我看你拿着刀的手都在抖啊。”花寡妇慢条斯理道,“凤云渺还真是有意思,让你这么个文弱公子来杀人,谁知道他玩的什么把戏。”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再次压低,“他怀疑我们了,你必须做出行动来洗脱嫌疑,否则咱俩都得完蛋,拿着你手上的刀,捅过来,避开要害,肋下三四寸,不会致命,新手杀人,找不准要害很正常,快点。” 史曜乾扬起了手中的匕首,“妖女,你……去死罢。下辈子投胎可不能再做恶人了,还有……做鬼以后,别,别来找我!” 他的声线有些颤抖,将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发挥到淋漓尽致。 花寡妇目光之中带着笑意。 乾乾这家伙演戏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杀人的新手,可不都是这怂样。 “唉,老娘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小兄弟,你等会儿下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干脆利落些,别折磨我,好半天不让我死,太难受了,痛快点吧!” 她说完,便闭上了眼。 史曜乾扬起了手中的刀。 门外,凤云渺不知何时已经站定了,视线落在他颤抖的手上。 “快点儿。”凤云渺眉眼之间浮现些许不耐烦,“本宫数到三,你若是还不动手,有你好看的。一、二……” “啊——”史曜乾高喊一声,不等凤云渺的那声三数出来,手中的匕首已经落下,正中那女子的胸口! 霎时,鲜血四溢,那胸口中喷出的血液染了他一手。 “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啊啊啊啊啊!” 史曜乾大声尖叫着,扔开了手中带血的匕首,双手捂着耳朵,便奔向房门之外,口中哇哇乱叫,如同惊弓之鸟。 凤云渺眼见着他的身影冲了出来,便侧开了身子,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一路奔出来走廊,直奔下楼。 史曜乾一路奔跑一路鬼叫。 凤云渺面无表情道:“去看看花寡妇是否死亡。” 龙受进了屋子,到花寡妇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殿下,还有气儿。” 说着,又俯下身查看了伤口处,道:“避开了要害,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若是就这么放下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殿下,那史曜乾是头一回杀人,找不准要害,再正常不过了,您看……” “看来这花寡妇命不该绝,也罢,先留着。”凤云渺道,“把她救活,给她服毒,本宫看看是否能有可利用之处。” “是。” …… 再说史曜乾一路奔下了楼,众人听到了他的惊呼声,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此刻大堂里已经无人了,众人要么就是在客房里休息,要么就是在后院里,席地而睡,睡在玲珑的附近,以防止被花寡妇当成目标。 听到有人喊叫,众人自然就睡不下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谁在大喊大叫?” “好像是郡主捡的那个文弱公子啊。” “他鬼叫个什么?是否发生什么大事了。” 同一时刻,在自己的客房内歇息的颜天真也听到了声响,认出了那是史曜乾的声音。 那家伙之前被云渺拍到墙上,疼得龇牙咧嘴,还以为他会安分睡觉,这会儿却又有精神在那大呼小叫。 难不成花寡妇又找上他了? 这不至于吧……那花寡妇莫非就只盯着他一个人下手。 如此想着,颜天真便下榻出了房门。 听方才的喊叫声越来越远,史曜乾应该是奔到楼下去了。 颜天真便也下了楼,一路行至后院。 后院内歇息的众人见了她,纷纷问候。 “郡主。” “你们方才可有听到一阵喊叫?史曜乾现在在哪?” “听见了,他可大声了。”有人道了一句,“我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颜天真闻言,便晓得史曜乾应该没有来到这后院,又回到了大堂之内。 忽听到一阵水声,是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 颜天真转了个身,朝前望去。 那是厨房。 颜天真走了过去。 到了厨房外头,果真看见水缸边上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他将一双手都浸在了水缸之内,拼命地搓洗着。 “史曜乾?”颜天真喊了一声。 史曜乾转过身的那一刻,颜天真的额头微微一跳。 此刻,他那身浅粉色的袍子上沾染了点儿血迹,尤其是衣领处与袖口处的格外明显,再看他的脸颊,从下巴到耳朵,都有沾上些许血渍,使得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颜天真挑了挑眉,“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身上的这些血是谁的?” 史曜乾望着她,目光中有些朦胧水雾。 “别哭哭啼啼的,赶紧说!”颜天真一见他又开始可怜巴巴,呵斥一声,“你又不是个姑娘,别老是动不动就委屈。” 史曜乾别开了头,“太子殿下他……” “云渺他怎么了?他欺负你了不成?” “他逼我杀人……” 颜天真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此刻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问他吧!”史曜乾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水缸之内,似乎是要将脸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 颜天真转身离开了厨房,才走到了大堂内,就见楼梯上下来一道人影,转头望去,正是凤云渺。 “云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史曜乾说你逼他杀人?” “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凤云渺下了楼,走到颜天真身前,“花寡妇已经抓到了,我在自己的屋子内点了午夜清风,专门针对**香,我没有绝对的把握说花寡妇会来,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想不到她真的送上门了。” 顿了顿,他又道:“天真你想想,花寡妇作案多起都没有被逮住,可见是有点儿本事的,可她竟然连一个文弱公子都拿不下,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奇怪?” “史曜乾的说法是,花寡妇也被他的容貌所迷惑了片刻,他硬碰不行,只能智取,他好不容易与花寡妇拉开了距离,这才乱砸东西阻止她靠近,顺便大声呼救。” “没有证人的说辞,我是不会信的。”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我怀疑他就是怀疑他,于是我要诈他一诈,花寡妇并没有提起他,我却故意去跟他说花寡妇出卖了他,试探试探他的反应,结果他死不承认,还以断子绝孙来起誓。” 颜天真:“……” “为了避免你说我没有证据乱冤枉人,我就再试探一番,让他下手杀了那花寡妇,看看他的反应。” “那他什么反应?” “硬着头皮杀人,下手手法生涩,避开了要害处。”凤云渺笑道,“看起来好像是挺无辜,但我还是不相信他。” “云渺依旧觉得他可疑?” “我觉得他每句话都是谎话,直觉。” “那你为何还要试探一次又一次?” “我想看他露馅,但他就是不露馅。你兴许觉得史曜乾比他那怪胎哥哥好心得多,我却觉得,他比他那哥哥史曜连还高明得多。” “云渺果然很是多疑。”颜天真挑了挑眉,“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通常不会随意判断一个人的本质,我也是个演戏的行家啊,史曜乾在我面前,还真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无论动作还是言语,都那么自然。” “那只说明一个问题,他比你更加高明,一山更比一山高。”凤云渺不咸不淡道,“等着罢,我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既然他喜欢编织谎言,那么我就先配合出演,我看他什么时候露馅。” “随你。”颜天真耸了耸肩,又道,“那花寡妇,你打算怎么处理?送官府么?” “不。”凤云渺道,“花寡妇只要不再作案,时间一长,这个镇上依旧会恢复平静与安宁,若是把她交给官府,她必死无疑,她今日已经死里逃生了一次,那么我就再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 “我晓得了,你是想让她给你办事。” “先留着罢,我想着她应该是能发挥点作用,若是没用,再处理也不迟。” “那就这样罢,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继续上路了。” …… 未时,队伍继续前行。 花寡妇保住了一条命,却也是重伤,不得骑马,且不方便现身于人前,便将她塞进马车之内,由梅无枝看管着。 史曜乾也被扔进了马车之内。 花寡妇捂着胸口下方的伤口,龇牙咧嘴道:“你这小子下手不准,倒还保住了老娘一条性命,我得感谢感谢你啊。” 史曜乾低着头道:“不必感谢我,你没事也好,否则我怕是夜里要做噩梦的……” “你还挺好心的。”花寡妇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梅无枝,“这位女侠为何都不说话?” 梅无枝开口,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我不喜欢啰嗦。”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寂静了。 片刻之后,花寡妇道了句,“我不啰嗦了,我是伤员,理应休养。” 言罢,便靠着马车车壁睡了。 梅无枝也倚靠着车壁,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自然是十分无趣,便缓缓瞌上了眼眸,闭目养神。 忽的,风轻扬起了马车的窗帘,一阵落有若无的花香气蹿入了鼻尖。 使人的睡意越来越沉。 梅无枝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史曜乾将手伸到了她的耳畔,打了个响指。 没醒。 “好了,她睡着了。”史曜乾伸手拱了拱旁边的花寡妇,“你还好么?” “乾乾,你那刀子捅得好深啊……”花寡妇长长叹息了一声,瞥了一眼梅无枝,“她会不会忽然醒过来。” “没那么容易醒,至少咱们可以再聊一炷香。”史曜乾道,“我这是有上等的伤药,却不敢给你用,凤云渺既然留了你的性命,应该是会让手下人把你治伤的。” “他大概是觉得我还有用罢,这一回险些把自己的命给玩丢了。你当初让我提防着他是对的,真够刺激的。” “别拿刺激当好玩,很容易就玩脱了。”史曜乾说到这儿,磨了磨牙,“凤云渺,真他娘的阴险。” 被那一掌拍到墙上,他现在还浑身酸痛着呢。 “幸好你死不承认,看来抵赖这一招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你也对我动了手,他现在应该不怀疑你了罢?” “未必。我总觉得他是在等着抓住我的把柄,想消除他的疑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史曜乾顿了顿,道,“颜天真应该还是相信我的,我现在可不管凤云渺什么想法,若是颜天真彻底相信了我,凤云渺也是不能随便动我的。” “你看上了那郡主?也是,绝色美女……” 史曜乾闻言,怔了怔。 看上颜天真? 应该……没有罢。 “除了真金白银之外,没有什么我特别喜欢的东西。”他道,“只是觉得她的性格挺有意思,跟她玩玩而已。” 第130章 霸王硬上弓的游戏 “玩玩而已,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跟你玩了。”由于受伤不轻,花寡妇的笑容有些虚弱,却依旧带着打趣的意味,“我瞅着那位郡主似乎对你不大有意思,她的眼中,显然只有那南旭的太子。” “现在的确是如此。”史曜乾不紧不慢道,“以后会如何,还不得而知。” “你觉得你有本事让她变心?首先,从身份地位上你就不及凤云渺,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你与她也很难凑到一起去,再有,论长相……” 花寡妇说到这儿,轻笑一声,伸手挑了挑史曜乾的下巴,“乾乾啊,你这番容颜虽然好看,却也不能碾压他,他有气势,这恰恰是你没有的,你太柔弱无害,你装久了文弱公子,还能拿出气势来么?” 史曜乾斜睨了她一眼,将她挑着自己下巴的手拍开,“莫非女子都喜欢气势凌厉的男子?” “也不一定都是,鸾凤国的国风我还是有所耳闻的,男子的地位不如女子,女子大多喜欢你这样相貌俊俏的小白脸,粗野的汉子她们不喜欢,因此,想要在鸾凤国混得开,就得有这样一张白嫩秀气的脸,可是乾乾,那位郡主显然不喜欢弱气的男子啊。” 花寡妇略一思索,道:“我觉得你不必再总是装着文弱公子,你若是想要在鸾凤国捞钱,那你这么装下去倒也成,可你若是想要跟那位郡主玩感情,我建议你脱下这层柔弱的皮,拿出你的气势来,她眼光高呢,你若是没有气魄可不行。” “我方才就说过了,我最感兴趣的是真金白银。” 史曜乾淡淡道,“我是想着来鸾凤国挣大钱,顺便与颜天真玩玩的,这文弱公子既然已经装下来了,就不能太轻易现原形,否则那凤云渺又有理由来对付我,我绝对不能再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也是,那你且先装着罢。”花寡妇悠悠叹息一声,“我暂时是不好脱身了,只能先安分着些,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尽量与我少说话,别让旁人晓得你我是认识的。” “这一点自然无需你提醒,我明白,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罢?那我就让她醒过来。”史曜乾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梅无枝。 “让她醒罢,若是睡太久,她只怕也会起疑。” 史曜乾闻言,不再接话,冲着梅无枝一挥衣袖。 宽敞的衣袖,拂过梅无枝的鼻尖,能让她将袖子里头挥洒而出的粉末吸进肺腑中去。 他给她闻的,正是解除迷香的解药。 梅无枝悠悠转醒之际,察觉到自己方才睡着,便掀开了马车窗帘,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刚好离开北昱国的最后一座城。 从城内到城外,驾驶马车并不需要太久,一炷香足矣,看来她也只小睡了片刻。 如今,算是彻底离开北昱国的疆土了。 …… 另一辆马车上,颜天真倚靠在凤云渺的肩膀上,由于座位之上垫了一层厚厚的狐裘,使得马车行驶的震感不那么强烈。 颜天真嗅着从凤云渺身上传来的浅淡香气,嘿嘿一笑,“不是说要拿一瓶雪莲冰露给我用用么?我也想要你身上的这种莲香。” 云渺曾跟她提起过他沐浴用的东西,雪莲冰露,既是香露,也是药材,在沐浴之时加一点,能舒缓疲惫,有舒经活血散寒之用,又带芬芳之气。 长期使用这香露沐浴,不仅肌肤又白又嫩,身上也能自带莲香,浅淡又好闻。 颜天真趴在凤云渺的肩窝处,深呼吸,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怎么像只小狗似的。”凤云渺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我已经让人从皇宫里捎过来了,原本是应该送去北昱国的,现在咱们离开了,这地点便又要改到鸾凤国。送东西的人还得绕不少路。” “原来如此,那我就再等等。” 颜天真正说着,忽觉得有一阵马蹄声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耳畔,下一刻,窗帘外头有人道—— “郡主,王爷说您这一路上大概会觉得无趣,为了给您打发时间,让属下送了这本书过来。” 颜天真听闻此话,便掀开了马车窗帘,“什么书?” 策马的护卫将一本书册递给了她。 颜天真接过了那书册,打开。 只看了一眼,她便眉头高挑。 还以为大哥会给她看什么呢,原来是—— 尹家的族谱啊。每页都记载着一个人的身份信息,还附带图画,这画师的功力精湛,所画皆是半身画,容貌描绘得倒是挺清晰。 “这本书的确是值得看。”凤云渺道,“你没有良玉郡主的记忆,也总该学着认一认族谱上的人。” 颜天真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每页几乎都是满的。 这本书足足有一张煎饼果子那么厚啊,记载了至少几百号人。 七大姑八大姨、三姑六婆、表哥表妹…… 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头晕。 幸亏她的记性好,背书于她而言不算难事,上辈子也是背过不少资料的,不管是作为演员还是作为情报特工,好记性都是必不可少。 背是不难,但整天抱着这么一本书也是烦…… “是不是觉得有些闷?”一旁的凤云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问了一句。 “是啊,这东西的确能打发时间,不过……看久了肯定视觉疲劳。”颜天真说到这儿,转头朝着凤云渺笑了笑,“云渺,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那有一本春宫图册罢?” “你问这个作甚?” “你肯定有,我都听大哥跟我说过了。” “这个时候跟我提春宫图册,莫非你想看?” “有何不可。”颜天真大方地承认,“春宫图肯定比族谱好看,这族谱看一个时辰都会嫌烦,春宫图有些人抱着能看上一整天都不嫌烦。” “我会烦。”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看春宫图从来不超过一刻钟。” “反正你有看,我也想看,拿出来分享分享。”颜天真笑道。 凤云渺转头看着她,目光中浮现些许玩味的笑意,“真想看?” “你为何笑得如此荡漾?” “万一你看了之后把持不住,可怎么是好?” “我才不会呢,你给我拿出来!” 颜天真坚持要看,凤云渺自然也就不阻拦,俯下身,便从行李中翻出了那本‘风月十八式’。 这书名一看就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颜天真从凤云渺手中夺过了书,当着他的面,毫不扭捏地便翻开了看。 果然——香艳。 凤云渺见她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道:“你这副样子看起来,像是阅春宫无数的。” “唔,还好吧,我从前看的都比这个刺激。” 凤云渺听闻此话,凑到了她耳畔,鼻息浅浅喷洒—— “有多刺激呢,比如像上次那样的活春宫?” 颜天真看书看得起劲,听闻凤云渺的问话,下意识回答道:“差不多罢。” 以前看的是片,前些日子看宁子怡的那场倒是亲眼所见的现场版,相比较之下,自然是后者更刺激。 颜天真回答得随意,凤云渺却是目光一寒。 再次开口的话,变为一声呵斥—— “颜天真!” 这猛的一声呵斥,让颜天真惊了一惊,手中的书险些都给掉了。 “云渺,你做甚这么大声?我的耳朵都快聋了。” 凤云渺夺过她手中的书扔到了一旁,扣着她的双肩,将她抵在马车车壁之上,如玉脸庞凑近了她,眸光清寒。 “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看过多少男子的躯体?上回带你去看宁子怡与楚朝的床笫之欢,你说你是头一次看到活春宫,出于好奇心才想看,我信了。如今看来,你的话是忽悠我的,你方才说,你从前看的都比书上的刺激,那你究竟是看过多少呢?嗯?” 颜天真:“……” 该怎么跟他解释,从前看的都是片? “云渺,你听我说……” “回答我的问题。”凤云渺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庞,不放过她的一丝神情,“你到底看过多少?好看么?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谁被你看了身子,谁就得死。” “我实话与你说,我的确看过不少,但是……” 话未说完,便觉得眼前笼罩下一道黑影,凤云渺的身躯压了上来,将她按在了车壁上,一俯头狠狠堵上了唇。 一个十分凶猛的吻,辗转不息,外带啃咬。 颜天真蓦地察觉唇上一疼,丝丝腥甜的气息在口中萦绕,这使得颜天真闷哼一声。 她这一声闷哼,凤云渺是听在耳中的,却并未打算放开她。 唇齿交缠,席卷的全是腥甜的味道。 颜天真渐渐觉得喘息都有些困难。 好在下一刻,唇上的力道撤离了,凤云渺放开她,让她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随即抬手,修长的指尖拂过自己唇瓣上的一缕血丝,慢条斯理。 “你怎么跟只狗似地咬人?你都不听我将话说完么!”颜天真呵斥了一声,“我所看的活春宫,与你想象的不一样!” “与我想象的怎么就不一样?难道不是真实的男男女女在你眼前**交缠?一具具男子的躯体都看得清晰?” “是这样没错,但……” “我就是不准!”凤云渺打断她,“你不觉得污眼吗?有什么好看的!别人的身躯就那么好看?隐秘部位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这样让我心中十分不爽。” “我看的不是现场版!”颜天真急于争辩,声线之大,甚至盖过了凤云渺,“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稀有产物,是你们这不存在的东西,那是一种光盘,能够在一个方形盒子里倒映出画面,我们称之为看片,但凡是我们那里的成年人,看点这种东西都不足为奇,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你们那的人们竟然如此……” “如此放浪?那个世界本来就很浮躁,我说过了,这种现象不足为奇,像你我这把年纪的,大多数人都阅片无数,生活有的时候太枯燥,找几个好友看看活春宫,打发时间也是挺有意思的,谁还能没个好奇心呢?” “看片……”凤云渺斟酌着这两个字,道,“方形盒子还能映出真实的画面?有点儿意思,听起来倒是挺稀奇。” “如今咱们所在的这个时代,是没有那种东西的,过去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再提了,我所生活的地方,原本就与你们这讲究不同,在没有与你相识之前,我便是如此豪放。” 凤云渺听着她的话,静默了片刻,道:“你所说的我都相信,现在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能否如实回答我?” “你问。” “你在另一个时代的那些日子,称之为你的上辈子,你占用了尹良玉的躯体之后,便算是重活了一世,这一世你是只属于我的,那么上一世……你可曾属于过别人?” “没有。”颜天真斩钉截铁道,“我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真正喜欢的却只有你凤云渺一人,上一世,没与人谈过感情。”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信你。”凤云渺的神色有所缓和,“关于你曾经看了那么多活春宫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我就不想再追究了,但是我希望从今往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否则……”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唇角微微一抽。 她算是明白了,她看别人的身子就是踩了他的雷区。 他就会像一只暴躁的猫儿,炸开全身的毛。 大概是他觉得看别人的**太辣眼睛了。 罢了,不与他争辩了。他原本就是个有洁癖的人。 颜天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正要下榻,一只白皙玉手闯入眼帘,抚上她的唇瓣。 颜天真这才想起,经过方才的那一番亲吻,唇都给他咬破了,这会儿被他冰凉的手指拂过,觉得有些微微的刺激感,她‘嘶’了一声。 “疼么。”凤云渺摩痧着她的唇瓣,淡淡道,“这是一个小小的惩罚,我告诉过你了,我的心眼是很小的,若是我也看过许多女子的身子,你会不会觉得心中不舒坦。” “你要是看片,我绝对不拦着。”颜天真横了他一眼,“春宫画上的男女不也都光溜溜的?” “这不一样,都是虚拟的,他们原本就不存在这世间。”凤云渺道,“而你看过的那些活春宫,却是真真正正存在世间的人,你若是要看春宫图,随你怎么看都好。” 说到这儿,他伸手覆上了颜天真的手,抓着她的手便伸向了自己的衣领。 “你若真是那么寂寞空虚,何必去看别人的?看我就成,难道我会不比别人好看?”凤云渺的目光有些不善,“不看我去看别人,会让我觉得你很没品。” 颜天真:“……” 他这话想表达的意思似乎是—— 明明家里养着一只凤凰,你却要出去看野鸡。 “好好好,我不看别人了,就只看你。”颜天真挑了挑眉头,眼见着自己的手落在了凤云渺的衣领上,笑道,“我可以现在就看吗?” “随你。” “既然云渺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颜天真道了一句,朝他稍稍挪近了些,白皙的指尖勾着他的外衣,朝着一旁缓缓拨开…… 这慢条斯理的动作,又带着些许轻佻,这让她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是个流氓的感觉。 像是一个不正经的纨绔女调戏良家少男。 有那么一点儿刺激,又让人觉得有些……血液沸腾。 由此看来,她骨子里果真还是个流氓。 凤云渺也不出声打扰她,由着她扒掉自己的外衣,再去扒中衣。 雪白的中衣料子较为柔软,又轻薄,颜天真稍微拨开衣领,便能看清他莹白如玉的肌肤,锁骨若隐若现。 继续扒。 那肩头如同汉白玉雕砌而成,真是让人觉得能摸一下都是奢侈。 颜天真兴致大起,干脆双手并用。 正想着继续,却被凤云渺按住了手,“天真,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我现在让你看,你就再也不能去看别人的,我让你轻薄,你也就不能再去轻薄别人,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碰到我躯体的人,你必须遵守我给你定下的这些规则。” “好好好,有你这样的貌美夫君,我保证不会移情别恋的……” “我看你的举止有些像地痞流氓,只怕是你以后会花天酒地,整日想些风花雪月的事。”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哄骗我呢?你现在跟我做的这些保证,若是将来反悔了,可怎么是好?口说无凭的,我该如何才能信你。” 凤云渺衣衫半褪,说话时,一手又紧紧扣着颜天真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轻薄自己。 颜天真眼中只有凤云渺那半裸着的雪白上身,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嗔了他一句,“是你答应要让我看的,现在又阻挠着我,这回是你先勾引我的……” “是啊,就是勾引你。”凤云渺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的勾引比起那史曜乾的勾引,谁更胜一筹?” “当然是你,当然是你。”颜天真连忙回答着,却没想到这话一出,凤云渺的目光变得悠沉。 “他果然勾引过你。”凤云渺冷笑一声,将身上褪到一半的衣服穿了回去,开口的语气慢条斯理,却无端让人头皮一紧—— “天真不妨跟我说说,他是如何勾引你的?趁我不在么?我方才只是试探性地那么一问,若是他不曾勾引过你,你也就不会那么回答了。” 颜天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被男色冲昏了头脑,竟然不曾考虑凤云渺问出的那个问题—— 我的勾引比起那史曜乾的勾引,谁更胜一筹? 她应该回答:史曜乾不曾勾引过我啊。 可她的回答却是:当然是你,当然是你。 如此一来,可不正是说明了史曜乾曾经勾引过她,可他的勾引手段却比不上凤云渺高明。 正是因为凤云渺在她心中有地位,他只需要用点儿手段,她就上钩了。 可史曜乾在她心中无关紧要,因此,任凭他花招百出,她也是坐怀不乱,心中毫无起伏。 正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她勾引你,为何不告诉我呢?”凤云渺伸手掐着颜天真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你是怕我知道了,去找他麻烦?你还真是心疼他……” “休要胡言乱语!”颜天真拍开他的手,开口的语气有些不善,“我哪那么多情?我可不是心疼他,只是我觉得那事情无关紧要,说出来也只会惹你不高兴,那我为何要说呢?只要我晓得拒绝不就成了?我的追求者我自己会踢开,犯不着你来对付。” 此话一出,自然是起到了些安抚的作用,可凤云渺却没有打算就此作罢,“看我回头怎么收拾这混账东西。”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伸手抚上了颜天真的头,“我的天真是个奇女子,有阿猫阿狗觊觎也在情理之中,你能晓得拒绝诱惑,那自然是最好,但对于那些混账东西,我也该让他们吃点教训。” “随你随你,你高兴便好。”颜天真说着,那只被他抓着的手动了动,“云渺,我还能继续扒你衣服么?” “不行,为了惩罚你的不老实,我拒绝被你轻薄。”凤云渺将她的手轻轻甩开,将外衣也穿了回去,“下次吧,我总归是还会给你机会的,不用急于这一时。” “你怎么这样呢……”颜天真顿时不依了,扣着他的肩膀,就将他按回了马车车壁上,“我不依你,你引诱了我就该负责,我今天就要将你扒个精光!” 颜天真说到这儿,伸手擒上凤云渺的两只手腕,带着他整个人一个翻转,牢牢地摁在了扑着狐裘的坐垫上。 “身为女子,你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凤云渺被摁着,也懒得动弹了,悠悠道,“看天真你这架势,一副想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我若是要霸王硬上弓,你又能把我怎么着?”颜天真粲然一笑,“别人送上门来给我,我还不乐意接受呢。” “那我是否还应该感到荣幸了?”凤云渺挑了挑眉头,“我从没遇见过有女子像你这般霸道。” “那你喜不喜欢啊?” “还挺喜欢的。” “那以后咱们就经常玩霸王硬上弓的游戏,如何?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霸王,而你就是身娇体软易推倒的良家少男。”颜天真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伸手就去抽凤云渺的腰带。 既然已经在他心中添上了一笔流氓的印象,那就索性流氓到底罢。 反正他都说了他喜欢,那她就不怂。 扒扒扒。 这一刻不禁也有些心跳如鼓。 在马车上玩这种游戏,真是有点儿刺激。 说不定将来真的要玩车震? 天呐,越想越荡漾了…… 这一头,二人在玩着‘霸王硬上弓’的游戏,马车外头随行的人听着里头的动静,却以为是太子殿下与郡主打起来了。 “郡主与殿下是不是又吵了?” “好像是啊。” “这回可不像是打情骂俏啊,我听着马车里头的动静,别是动手了罢?” “就算真的是动手了,咱们殿下也是不会朝着郡主动手的,他必定是挨打的那一个,或许只有郡主单方面在动手?” “那可如何是好?咱们是不是该去阻拦阻拦?” “先别急着,这女子打男子很多时候也是有讲究的,尤其是打心仪的男子,大多时候这也是表示情意的一种方式,咱们若是阻拦,会不会扫兴呢?没准殿下是很乐意挨打的。” “那咱们就再听听罢。” 马车之内,颜天真早已将凤云渺的衣裳扒得凌乱。 二人只顾着玩闹,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外头的天色乌云密布,眼见着就要下雨了,尹默玄便下令让队伍暂时停下,他已经寻好了一处酒肆作为避雨处。 “云渺啊云渺,你之前总是喜欢捉弄我,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先前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足以压下人的说话声,这会儿马车一停下来,马车外的人也就将颜天真的话听进去了。 “郡主,该不会真的是打殿下了罢?他说要收拾殿下。” “我也听见了,看来他们这次吵真的?” 二人说话之间,尹默玄已经走了过来,道:“队伍都休息了,他们二人怎么就还在车上不下来呢。” “回王爷的话,郡主与太子似乎是吵起来了。方才郡主口口声声说着要收拾太子殿下,王爷你说,咱们该不该阻拦呢?” “吵起来了?”尹默玄轻拧眉头。 好端端的怎么会吵呢。 而且在下一刻,他听见马车之内传来了些许动静。 该不会——打起来了? 那凤云渺若是敢对良玉动手,非要收拾他不可。 想到这儿,尹默玄连忙迈出了步子,到了马车边上直接跃上了车,伸手一掀车帘。 映入眼帘的一幕,叫他毕生难忘—— 只见他那彪悍的妹子,整个人就这么跨坐在凤云渺的腰间,撕扯着他的衣物,将他的衣袍扯得凌乱不堪,连同头顶上的发冠都有些歪斜,有些许乌发散落在雪白的狐裘上,遮盖了凤云渺那雪白的肩头。 而他妹子那双手,就在人家那白皙如玉的身上游移,格外大胆。 格外流氓。 格外霸气。 尹默玄不禁挑了挑眉。 颜天真察觉到一抹亮光闯入,余光瞥见有人掀开了车帘,连忙转头去看,眼见是尹默玄,眼角顿时一抽。 “大哥,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了。”尹默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挺好的,不如你们继续?为兄吩咐下去,让人不要靠近这辆马车。” “别别别,大哥,我不想让人误会我与云渺在马车上有什么,这传出去,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 颜天真说到这儿,连忙将凤云渺的衣裳拢了回去。 “妹妹,你都把人家便宜给占光了,这下若是不负责都说不过去。看南旭太子对你如此温顺,为兄也就放心了,从前还觉得你镇不住他,如今看来,是为兄多虑了,呵呵……” 尹默玄说着,便放下了马车车帘。 颜天真:“……” 这会儿才意识到马车停下来了,他们的谈话,想必站在外头的人也都听见了。 她一世英名啊。 “天真,没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让人觉得你彪悍罢了。”凤云渺坐起了身,安慰道,“你我的亲事都将定下来了,就算是让他们误会了去又能如何?在我看来,无伤大雅。” “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流氓!” “敢做就要敢认。” “我……” “无妨,我不嫌弃你是流氓。”凤云渺揽着她的肩,将她按进怀中,“只对我一人耍流氓,可以接受。” 颜天真狠狠吸了一口他身上的莲香,不再言语。 罢了。 随人家说去罢。 才这么想着,便听马车外头响起了声声议论。 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能让她听得见。 “我还以为郡主与太子殿下真的是在吵呢,甚至以为他们动起了手,我真是太天真了。” “他们就是在打情骂俏。” “何止这么简单呢?兴许是发生了些不好描述之事……” “极有可能,看王爷方才的神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大概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 “我也想凑上去看,但是我不敢。” “听王爷说,好像是郡主把太子殿下的便宜给占光了?他们在里头这么久不出来,兴许是太子殿下在忙着穿衣服。” “真是看不出来,郡主平日里那般千娇百媚,竟如此主动,如此彪悍。” 颜天真:“……” 她这形象算是没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道浅粉色身影站立,听着前头护卫们的议论之声,面无表情。 颜天真把凤云渺……怎样了? 听着他们的议论,不知为何觉得这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先前半夜扮作青狐妖试图逗她开心,一番费力的勾引,也不能让她有所沦陷,甚至被她训斥了一番,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不是个好引诱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喜欢颜天真,他只是觉得,若是能引诱得了她,心中多少会有些成就感。 毕竟在引诱人这一方面,他从未碰过钉子。 他不甘心。 不太喜欢这种被人忽略的感觉。 颜天真。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一场雨下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停了,眼见着天边的日光又要冒出来,众人便又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两三日,除了避雨、三餐以及夜间睡觉之外,队伍都不曾再停歇下来。 “郡主,太子殿下,前头不远处便是鸾凤国的帝都城门了!” 听着外头车夫的提醒,颜天真伸手撩开了马车窗帘,探头去看。 高耸的帝都城门屹立在不远处,由于这几日接连雨天,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雾,那屹立在淡淡雾色中的城门,显得格外巍峨朦胧。 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这便是鸾凤国的帝都。 鸾凤国,真是一个令人期待又好奇的地方。 队伍驶进城门,两侧的兵士们便都纷纷单膝跪下,异口同声地高喊—— “恭迎摄政王殿下!恭迎郡主!” 被这样的方式欢迎着,颜天真不禁莞尔一笑。 马车行驶进了帝都,街道两侧的行人眼见着探头的颜天真,怔愣过后,便都议论了开—— “良玉郡主?那是良玉郡主啊!” “就是那位一直被藏在摄政王府里,不曾放出来的郡主。” “她那相貌可真是漂亮!” 颜天真坐回了马车之内,将撩开的窗帘放下。 现在听人夸起她的容貌,这心中已经是没有什么起伏的了。 这大概就是被夸习惯的感觉。 “云渺啊。”颜天真倚靠在凤云渺的肩上,道,“在鸾凤国以女子为尊,女儿家们大多不比外头的姑娘矜持,抢男人多半也是光明正大地抢,明目张胆地追求,你这番容颜仪态实在是太扎眼,这要是有人跟我抢你……” “你不会直接上手抽吗?”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是郡主,摄政王的妹妹,怎么能让其他女子抢了夫婿?谁若是敢跟你争,你大耳刮子扇她呀。” “这岂不是显得我很泼妇?”颜天真笑道,“你自个儿骂走人家,成不成?你看我,我的追求者我都是自个儿踢开,因此,你也总该有些表示,要是有追求你的姑娘,你自觉踢开罢。”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外头响起了车夫的声音—— “郡主,前边就是摄政王府了!” “到家了?真好。” 片刻之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了开。 “王府到了,请郡主下车罢。” 颜天真应了一声,便下了马车。 一抬眼,就被眼前的阵势给吓了一跳—— 金丝楠木书‘摄政王府’的匾额之下,站立着一排王府的下人们,而宽大的府门之后…… 一排衣着颜色各异的俊俏男子,个个容貌不赖。 这些个玉面公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颜天真忽然有了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不会是一堆面首罢? 大哥应该是不会给她准备这些人的,他晓得自己是不需要男宠的。 那么,可能是其他长辈准备的?亦或者管家。 这要是让云渺给看见了,不得炸了。 “恭迎殿下回府!恭迎郡主!” 听着众人的声声高喊,颜天真走上了前。 然后的一排俊男视线全落在她身上,面上皆是挂着浅浅笑意,可谓十分优雅端庄。 身后,凤云渺下了马车,走上了前。 一个抬眼,便看见了那一排男子,桃花美目顿时眯起。 这些个玩意是从哪来的? ------题外话------ 解锁新地图~进入第二卷。 推个朋友的现言——《空间重生之萌妻影后》/萝鲤玥 她是艺校的高三学生,因出境一部青春电影走红,却被誉为没演技的“花瓶”,处处被人议论欺凌。 当千年前的灵魂穿越到她的身上,巫蛊,修真,演戏,赌石……且看一代妖后化身21世纪少女,如何发家致富,创造的高能影后的传奇人生! 傅影帝:“茵茵,如果有一天我淹没在人群里,你能一眼认出我吗?” 乔若茵:“不能,我脸盲。” 傅影帝闻言脸色一沉,扯开被子,欺身而上。 “那这样呢,能牢牢记住我了吗?” 第131章 美男三万?你用的完吗 “天真。”凤云渺开口,语气似是没有起伏,“后面那一排是些什么东西?” 颜天真抬手揉了揉眉心,“云渺,我肯定是不晓得啊,兴许是——下人?” “下人?你何曾见过穿着如此得体的下人?一眼望过去衣料望去全是昂贵的丝绸,再看那束发用的发冠,不是银质就是玉质,这叫下人?” “云渺,你先别不高兴,我也不知情,得找人来问问才晓得。” 二人说话之间,尹默玄也才下了马车,走上前来了。 “怎么在这府外站着不进去呢?” 眼见着尹默玄走来了,颜天真连忙问道:“大哥,后面那排俊男是怎么回事?你总该晓得罢?” 尹默玄抬眼望向前方,瞥见门后的那一排俊俏公子,一时也有些疑惑,“他们是从哪来的,为兄也不晓得。” 闲杂人等断然不会出现在摄政王府,这些男子的出现,自然是有人安排的。 “哎呀,我来迟了,殿下,郡主,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随着一道轻笑声响起,有一道曼妙的身影轻轻拨开人群,闯入颜天真的人的视线中。 眼见那女子一袭杏黄色衣裙,柳眉杏目,鼻梁挺翘秀气,樱桃小口以水粉色胭脂涂饰,衬著莹白的雪肤,长发优雅地挽了一个流云髻,有几缕发丝俏皮地垂落在肩上。 颜天真将她打量了一番,视线落在她的胸前。 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女子的身段。 格外火爆,前凸后翘,虽然领口紧束着,那胸型却让人难以忽略。 比起那西宁国皇帝身边的大胸美人绿袖,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脸萌胸大,长腿细腰。 “郡主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那女子走到了颜天真身前,手中轻摇着一把绣花圆扇,冲她笑道,“好几个月不见郡主,莫非郡主不认得我了?郡主你快看看,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这些面首,喜欢不喜欢?” “小莹,后面那排家伙是你弄来的?”尹默玄挑了挑眉头。 “也不全是,有两个是晚晴郡主送来的,晚晴郡主得知咱们郡主要回来了,特意送来的见面礼。” 名唤小莹的女子轻举圆扇,掩唇笑道,“殿下,咱们郡主的年纪说小也不小了,该收几房男宠了,身为管家,我便自作主张帮郡主挑选了几个好货色,什么性格的都有,郡主看看喜欢哪几个,要是都喜欢,全收了也行。” 颜天真:“……” 她有预感,她若是真的全收了,那些男子必定会被云渺扔到河里去喂鱼。 “殿下郡主,咱们别站着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酒菜,咱们去府里坐罢?郡主不在的这些日子,小莹可是想死你了呢。” 说话间,余光瞥见了颜天真身后的男子,她怔住。 愣神了片刻之后,从惊艳中回过神,“郡主,这位是您的正室?” “噗嗤——”站立在一旁的尹默玄笑出了声,随后给出了解释,“这位可是南旭的太子,莫要失了礼数。” “南旭国的太子殿下?真是失礼失礼。”小莹连忙俯身见了一礼,“小女子起初不晓得您的身份,言语错误之处,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凤云渺斜睨了她一眼,不语。 这女管家挑的什么面首,一排过去就没几个好看的,眼光也就这样。 颜天真察觉到了凤云渺不悦的情绪,连忙道:“云渺,我腿酸着呢,咱们去府里坐罢。” 言罢,主动挽过了凤云渺的胳膊,朝着王府里头走去。 所过之处,众人都主动向着两边让开了路,视线也都随着二人的走动而游移,好片刻不曾回神。 “南旭国的太子?”小莹望着那二人的身影,转头冲尹默玄道,“咱们郡主跟他……” “准备定亲了。”尹默玄道,“本王没有早些提醒你,你不该去准备这些面首的。” “殿下,我知错了。”小莹垂下了头,“我若是早知道郡主会带回个容貌如此惊人的夫婿……就不让那些个男子来丢人现眼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良玉她根本不需要面首,无论你挑的容貌有多出色,都不必留着了。”尹默玄道,“她的夫婿身为泱泱大国的储君,她自然是不能纳侧室,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将这些人遣散,不过,晚晴郡主送来的两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赶走了呀,即便是不想要,也该郡主亲自还回去,咱们若是把人直接赶了,未免太不给面子。不如,就先留下这两个?” “也罢,这两人回头良玉亲自去还,其他人便遣散了罢。” …… “云渺,你先别恼,那些个男子我断然是不会收下的,回头打发走了就是。” “我不恼,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若是将来我的情敌都是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我真是看都懒得看了。这女子为尊之国,会有几个男儿有出息?” “大哥不就挺有出息的?” “摄政王只能有一个,其他的男子再有能耐,也是及不上他的。” “这不也挺好的么?说不定他们被你几句话就给吓跑了。”二人被迎进了大堂内坐下,只觉得空气中一阵香味浮动。 再看前头的白玉石桌上,摆满了几十道珍馐美味,饭香之气混合,勾引着人的食欲。 “赶路赶了这么久,倒真是有些饿了。”颜天真说着,便直接坐下来,拿起了筷子。 既然是在自己家中,就不用太拘礼。 拉着凤云渺在一旁坐下,颜天真的视线在桌上扫了一遍,定格在了一盆鸡汤上。 “来,云渺,喝点汤。”颜天真笑着替他盛了一碗,搁在了他的面前。 余光瞥见好几道人影走了过来,颜天真转头看去,是尹默玄等人。 还有方才的那位女管家,身后还跟着两名俊俏公子,衣着一黑一白。 “大哥,这些男子我都不要了,全将他们遣散了罢。” “为兄知道你不要,已经遣散了一些,但是这两个人是晚晴郡主送给你的,你若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赶走了,未免不给面子,总要等晚晴郡主来了,你亲自还给她。” 颜天真扫了一眼那两人,“也罢,回头我自己还给她。” 这鸾凤国的贵女之间还流行送男宠。 不过说实话,这鸾凤国……还真是俊男如云啊。 之前在大街上都能瞅到不少,晚晴郡主送来的这两位,容貌更是不赖。 那白衣公子相貌格外秀气,又透着些许儒雅。 那位黑衣公子唇角似乎始终挂着笑意,眉目之间有些风流姿态,看上去……不太老实啊。 那黑衣公子眼见着颜天真投来了视线,道:“郡主,我来服侍你用饭可好?” “不用不用,你站着就行,我用饭可不习惯有人伺候着。”颜天真道,“你们方才也听见我的话了,回头晚晴郡主来了,我要将你们二人送回去,如今且先留你们一留,你们自便。” “郡主的话,我们自然是听见了。可只要还在这府上一刻,我们便是良玉郡主你的人。” 凤云渺听到这,将手中的汤匙扔进了汤碗之中,瓷质的汤匙与碗相互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大舅子,你们鸾凤国的面首可不太懂事啊,送来之前可曾有好好教习记忆?见到客人不问候,面对异国皇室也不见礼,腰杆子挺得那么直,身为下等人,却有高人一等的错觉。” 凤云渺此话一出,气氛有一瞬间的寂静。 “瞧我这记性,我都忘记叮嘱了。你们两个,这是南旭国的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小莹冲着那二人低斥一声,那二人回过神来,自然只得下跪。 方才问候了摄政王与郡主,还真的就没问候这位。 “见过太子殿下。” 二人行过了礼,凤云渺却没有叫二人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了汤匙,喝着颜天真给他盛的汤。 颜天真晓得他这是在为难人,笑了笑,随即冲那两人道:“你们退下吧。” “是。”二人齐齐应了一声,随即起身退下。 “毕竟是晚晴郡主送来的人,也不可为难得太过,你看他们不顺眼,给他们吃点儿教训也就好了。”颜天真单手托腮,望着凤云渺,笑道,“打翻醋坛子了?” “吃饭。”凤云渺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夹了一筷子菜到颜天真的碗中。 “饿死我了。”忽有清朗略显稚嫩的男音在大堂外头响起,颜天真闻声望去,便见凤伶俐奔进了大堂之内,有些大汗淋漓,“才将玲珑安置在了后院,它倒是吃饱了,我还没吃呢。” “坐,随便吃,在义母府中不必客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下去。” “多谢义母。”凤伶俐笑着坐了下来。 才拿起了筷子,便听到耳畔响起清脆的女子声音——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小兄弟,我能不能掐掐你的脸?” 凤伶俐转过头,便对上了一张俏丽的容颜,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可不正是这摄政王府的女管家。 听着这女子的话,他当即吓得将头偏离了几寸,道了句,“姑娘请自重。” 义父说过不能随意与女子有肢体接触。 他这话一出,众人当即笑了。 小莹眼见着凤伶俐不禁逗,便也退开了一步,“好吧好吧,这么羞涩,我不碰你就是了。” 说到这儿,又看向了颜天真,“郡主和殿下今日回府,晚些府上必定会有客人来拜访的,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厨房多备些菜肴,还得带人出去采买些东西,郡主殿下你们吃着,我失陪了。”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了。 尹默玄将下人们全遣退了出去,这才朝着颜天真道:“良玉,为兄给你的那本族谱,你可要记得看,最好是能通通背下来,为兄自然会跟众人解释你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但总得会认人才行。” “大哥放心,我已经背下一部分了。”颜天真说到这儿,顿了顿道,“大哥,我想知道,那位晚晴郡主与我的交情如何?” 晚晴郡主自然也是在族谱上,是她叔父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堂姐,年方十九岁。 “晚晴郡主与你的交情不错,不仅是你的堂姐,也是你的闺中密友之一,若非如此,又怎会送你两个俊俏的面首?”尹默玄道,“为兄若是没有猜错,晚些她必定会过来,你失踪了好几个月,你那些闺中姐妹都会陆续过来问候,这几日必定是不会消停。” “我晓得了。”颜天真托着腮,悠悠叹息一声,“大哥,贵族女子之间送礼物,就这么喜欢送男宠?” “郡主,这是正常的事儿。”坐在尹默玄身旁的雪枫解释道,“尤其是交情好的闺中姐妹,送貌美男妾委实不算稀奇,去年晚晴郡主十八岁的生辰,她的闺中姐妹们总共送她男宠十八人,晚晴郡主风流,帝都之内,无人不知。” 颜天真:“……” 十八年华,收十八男宠。 身为鸾凤国的贵女,可真是艳福不浅,男宠养多了,一个月兴许都排不上一次侍寝机会。 凤云渺将颜天真有些异样的神色看在眼中,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怎么?天真羡慕了。” “休得胡说八道,我羡慕个屁,只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颜天真摇了摇头,“三夫四侍,又有何好?一家子里养这么多人,天天争风吃醋,烦都要被烦死。”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天真可别忘了,先前在那家黑店客房里答应过我的事。” “什么事儿。”颜天真一时没想起来。 这样的回答自然是让凤云渺不乐意,转头斜睨了她一眼,“你好好想想,沐浴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事?” 凤云渺强调了沐浴二字,颜天真当即就想起来了。 就在那家黑店的客房之内,她在浴桶之中洗浴,之后云渺就闯进来了,说是要与她一同沐浴。 她当时的回答是——等咱们回了鸾凤国再一起泡浴池如何?浴池里头舒服,这浴桶实在是空间小。 而凤云渺也欣然应允了。 她这会儿想起他说的话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欠我一场鸳鸯浴,到了鸾凤国之后履行承诺。” 欠他一场鸳鸯浴。 他若是不提醒,她兴许真的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记性果然好。 此刻在饭桌上这般暗示,分明是在提醒她,该兑现承诺了。 “云渺,我想起来了。”她轻咳了一声,“我没有忘记,我必定是要说到做到的。” 其余的人自然是不晓得,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尹默玄与雪枫都不去问。 凤伶俐却是没忍住好奇心,“义父义母,你们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凤云渺与颜天真齐齐回答—— “你不需要明白。” “吃你的饭就好。” “……” 众人用过饭之后,王府的下人便上了茶。 “离开帝都许久,这段时间也没去关心政事,下午为兄必须进宫一趟面见陛下,而良玉你舟车劳顿,便在府中歇息吧。” 颜天真应了声好。 尹默玄带着雪枫离开王府进宫了。 “义父义母,我要去看看玲珑。”凤伶俐也走开了。 颜天真原本打算去午休,却听得下人来报—— “郡主!晚晴郡主上门来了!还带了王丞相家的小姐过来了。” “来得这么快?”颜天真道,“将她们请进来罢。” 从她回府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 那晚晴郡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不过来得也正好,将她送的那两个俊男还给她。 想到这儿,颜天真又吩咐下人道:“上茶,顺便将晚晴郡主送的那两位公子带上来。” 婢女退了下去,不多时,颜天真便看见大堂之外两道女子身影缓缓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女子,穿一身湖绿色衣裙。生着一张十分姣美的瓜子脸庞,肤若白雪,面若桃李般,一头乌发垂泄肩后,头上装饰着小巧精致与衣裳同色的珠钗,额前一排湖绿色玉石流苏,刚好垂泄到了眉毛处。 浓眉之下,一双杏眼格外有神。 这番容貌,与族谱之上画的晚晴郡主画像重叠在一起,真人比画像自然是更多了几分神韵。 而走在她身后的那位女子,必定就是王丞相家的小姐了。 不得不说皇家的风水还是更好一些,晚晴郡主在姿容气质方面都更胜一筹,身后跟着的那位姑娘虽然容貌美丽,一身浅紫锦绣罗裙包裹着曼妙身形,与晚晴郡主站在一起,还是稍稍逊色几分。 “良玉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在外面疯玩了好几个月,可曾想过堂姐我?”晚晴郡主还未踏过门槛便开始高声说话,面上也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神色,而抬眼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容却是一滞。 她身后跟着的姑娘原本也想要说话,抬头的那一瞬间,与晚晴郡主一样怔愣住。 颜天真顺着二人的视线望去,她们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凤云渺。 颜天真收回了视线。 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云渺这番容颜若是不惹人稀奇,那才是怪事。 凤云渺自然是察觉到对面两道视线,却并不想迎视,也懒得问候,他倒是想看看颜天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颜天真轻咳了一声,“堂姐,该回过神了,你往你身后看看。” 这一出声,晚晴郡主的思绪回笼,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走了过来,正是她送给颜天真的两人。 “堂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想收男妾,这两名公子你还是领回去罢,改日我也会备一份厚礼给堂姐你。” “我算是明白你为何不要我送你的两人了,原来你身边有如此绝色美男?是你这几个月在外收的吗?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呢……” 晚晴郡主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颜天真的身旁,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这家伙你是从哪找来的呀?” “他不是我收的男妾,他是……” 颜天真正要解释着,晚晴郡主却急不可耐地打断—— “良玉,咱们姐妹之间可不能吝啬,我拿美男三十人,换你这位蓝衣公子如何?” “不换。”颜天真绷起了脸,“堂姐你都不听我将话说完,别说是美男三十人,就是三百人你也换不走的,不够分量。” “堂妹,你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啊?”晚晴郡主挑了挑眉,“那你就说说,你要怎样才愿意换?” “三十三百的,太小气了,怎么说也得拿个三万人。” “美男三万人?开什么玩笑,你用的完么你?你晓得三万人是一个怎样的数量?先不说咱们帝都之内找不到这么多俊俏男儿,即便是有,只怕你这王府也装不下。” 晚晴郡主说到这儿,轻哼了一声,“你直说你不想换不就成了吗?三万人,我去买去抢都凑不到这个数,十个男儿里都找不到一个俊的,三万,太夸张了你。” 颜天真笑出了声,“堂姐可不能说我是小气,这位不是男妾,是我的正牌夫君呢,即便是我愿意割爱给你,他也是完全有权利拒绝。” “他是什么身份?”晚晴郡主再次打量起了凤云渺,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番仪态的确不像是一般人,这样的好皮囊,像是皇家养出来的,莫非是异国的皇子?” “太子。”颜天真补充道,“南旭国的太子,哪是堂姐你想换就能换。” 晚晴郡主闻言,顿时撇了撇嘴,有些泄气地坐了下来,“那我可是没希望了。你说你这是什么运气,能给你拐来一个南旭国的太子?” “是他拐我还差不多,我以后可是要随着他去南旭国的。” “你……你这意思是要给他为妃?那这么一来,你可就不能三夫四侍了。” “三夫四侍有什么好?” “傻妹妹,你这一辈子只跟一个男子,你吃不吃亏呀你?姐姐我后院有男妾三十三人……” “你那三十三人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他一个呀。我要的是质量,不是数量,与其养一堆不成器的东西,只晓得争风吃醋,我还不如只跟着一个有魄力有能耐的,我可是很挑剔的。” “你……”晚晴郡主听得有些恼了,“也并非都是些不成器的,大多也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多才多艺……” “我不仅要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还要盛世美颜,文武双全,高冷腹黑,巧言善辩;文能提笔判污吏,武能沙场退众敌,什么都得会,不会就给我学,气场必不可少,在任何大场面都能镇得住,更要会镇得住我,那种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男子,滚粗吧。” 听着颜天真的一番言论,凤云渺的唇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晚晴郡主却是怔了怔,回过神后,道了句,“妹妹,男人要那么有用干嘛呀?像你兄长那样的男子,有几个也就够了。这可是咱们女子的天下呀,男子就该安分着些,好好服侍着咱们这些皇族贵族,运气好些的爬到正室的位置,那可就一辈子不愁吃穿,逍遥一世。” 颜天真:“……” 险些就忘了,这儿的女子是女权思想,地地道道的大女子主义。 跟她们谈男子气魄完全就是在扯淡。人家就喜欢窈窕淑男。 大哥能走到摄政王的位置上,还真是不容易呢,鸾凤国少有能受人敬仰的男子。 颜天真伸手揉了揉眉心,“我的事就不劳烦堂姐操心了,我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堂姐,你回头离开的时候,别忘了领走你那两个公子。” “领走就领走,不要拉倒,我自己用!”晚晴郡主冷哼了一声。 “道不同,不相为谋。”凤云渺开口,语气慢条斯理,“既然言论出现了分歧,那么便换一个话题,否则只怕这天是聊不下去了,你说呢?晚晴郡主。” 凤云渺轻瞥了一眼晚晴郡主,桃花美目之中带着些许锋利的寒光。 晚晴郡主咽了一下口水。 男色惑人,只可惜这个男子实在是……不好招惹。 看着他那张脸,总是难以躲开视线。 可是—— 身为南旭国的太子,总不能指望他像鸾凤国的男子们这样乖巧。 这番容貌在鸾凤国可谓抢手。 这性格却并不是太讨人喜欢。 “罢了罢了,我跟堂妹说的话全都是等于自讨没趣,我真是有些不明白,怎么出去了几个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良玉,你从前可不会这样跟我争。” “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堂姐见谅。”颜天真淡淡道。 “晚晴郡主,良玉郡主,我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的话倒是挺有道理的,既然言论之间产生了分歧,咱们不如换个话题罢,别聊关于男人的事了。”晚晴郡主身后的王家小姐,眼见着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也罢,不说这事了。”晚晴郡主绷着的脸色稍有缓和,“今日前来找堂妹,原本是想带着你去黑市逛逛,可我方才又想起,堂妹舟车劳顿,理应歇息歇息,就不带着你到处乱跑了,过两日再说。” 说到这儿,她瞥了一眼大堂之外,“今日的天气倒是挺不错的,你好几个月没有回府,我也就好几个月没过来,王府后花园的花想必都开得灿烂,咱们去看看罢?” “也好。”颜天真起了身,冲着凤云渺伸出了手,“云渺,咱们就陪堂姐去后花园看看花。” 凤云渺挑眉一笑,牵过了颜天真的手,便走向大堂之外。 望着前头两人的身影,晚晴郡主凑到了王家小姐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郡主,真的要这样么?怕是良玉郡主会不高兴的……” “别让她知道就好了,再说了,即便是给她知道了又如何?总不能因为一个男子伤了姐妹情谊,顶多跟我闹几天脾气就是了,总之,你就按我说的做。” …… “鸾凤国的女子,果然挺不一样,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与颜天真相携着手走在长廊之内,凤云渺道,“我在你们这儿应该不大受欢迎,你们这儿的女子,喜欢软弱些的男子,那些逆来顺受的废物兴许比我更抢手。” “女权与男权相对,自然是十分容易争论起来的了,男尊女尊,完全不同的两个国风,又是全然相反的思想,我应该庆幸自己不是个女权癌,在我看来灵魂都是平等的,何须有男女之分?” “我并非是绝对的男权思想,只要是有能耐的聪明人的确无需分男女,我并不觉得鸾凤国的国风有什么问题,只是,此地终究不适合你我呆着。” “我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都混得开。”颜天真低笑一声,“我走到哪儿,都是气焰嚣张的,云渺,你说咱们二人的性格,是否能度过磨合期?将来会不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呢。” “人这一生这么长,不争不吵又怎么做得到。”凤云渺伸手抚着颜天真的发丝,“我无法承诺你不与你吵架,但我能承诺的是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可以可以。”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响起一声惊呼—— “天呐,那是虎么?那么大一头,就那么搁在树下,也不找个笼子关着,回头伤人可怎么是好?” 这声音,是晚晴郡主发出的。 颜天真瞥了一眼不远处,玲珑正趴在一株榕树下,懒洋洋地休息着。 没有拴着,也没有拿笼子关着。 颜天真晓得玲珑是不会随意伤人的,虽是猛兽,却极有灵性。 “堂姐不必惊慌,那只白虎不会对府里的人构成威胁,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它自然也就不会来招惹你,它一日三餐都吃鸡,只要将它给喂饱了,就无需担心。” “那可是猛兽啊,怎么能让它如此自由,猛兽总会有发狂的时候……” “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堂姐莫非连我都不信?”颜天真不咸不淡道,“堂姐若是真的那么怕,就离它远一些,前头不远处就是花园了,走罢。” 四人穿过了长长的走廊上,上了一条花栏小道,便见周遭花团锦簇,落英缤纷,有不知名的奇花异卉环绕,这样的风景值得人停驻一看。 “良玉郡主。”身后那王家小姐忽然凑上前来,朝着颜天真道,“我心里藏着些话,想要与你说说,不知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颜天真闻言,道:“既然如此,那你随我去前头说说。” 言罢,转过身望向凤云渺,“云渺,我与王家小姐单独谈话片刻,你与堂姐就在这随便走走。” 说完之后,便转过身,与那王家小姐快步走远了。 凤云渺望着前头两人的身影,又察觉到身后有人凑了过来,不着痕迹地朝着边上退开一步,转身望着身后的女子,“晚晴郡主,你凑得离本宫这么近做甚?” “太子殿下可真是不解风情啊,我早就听闻你们这些大国的男儿也是风流,与我们鸾凤国的女子相差无几,放眼各大国,也就只有我们鸾凤国的女子最快活,喜欢谁,想要谁都敢于直言,不像你们那的女子唯唯诺诺,软软弱弱。” “郡主是不是对我们这些大国存在什么误会?谁说男儿皆风流?又是谁说女子皆软弱?莫要将蕙质兰心贤良淑德说成软弱无能,也莫要觉得三夫四侍男妾无数是一种高尚。” “哼,你们这些异国的男子,娶妻都喜欢娶那些柔情似水的女子,贤良淑德的女子在我们鸾凤国可是混不开的!你我二人自小接受到的礼仪教育不同,难免意见相左,我不想跟殿下争论什么,我只是……想对殿下你表达一下欣赏之情罢了。” 晚晴郡主说到这儿,又朝着凤云渺迈进了几分。 凤云渺唇角泛起一丝冰冷笑意,抽出腰间悬挂着的折扇,抵在晚晴郡主额间,阻止她继续靠近过来。 “若不是看在你是她的堂姐,本宫就不会跟你说话客气,晚晴郡主,不管你是站在哪国的国土之上,都要晓得‘要脸’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撬墙角这种事儿,放在什么地方都是无耻的。” 晚晴郡主脚步一顿,“太子殿下这话里的意思,本郡主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让那王家的小姐将她引开,不就是为了接近本宫,趁机挖墙脚么?这时候也没有外人在,就不必否认了罢?” 晚晴郡主听闻此话,掩唇笑道:“不愧是大国的皇家男儿,这心思就是敏锐,本郡主的想法,竟然也被你得知,也罢,那我就大方承认,虽然太子殿下你这性格不算讨人喜欢,可本郡主就是看上你这番容颜。” 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那么你与良玉的姐妹之情呢?被你置于何地?你在大堂之上,一口一个妹妹叫得那么好听,背地里却做这样的事,你倒还真不担心她回头跳脚?” “我自然是在乎姐妹情谊的,我若是不在意,又怎会送她两名俊俏男儿?” 晚晴郡主挑眉道,“我对她一向是不吝啬的,她对我不够大方,我也不想与她计较,再有,你是异国储君,可以三妻四妾,而我是鸾凤国郡主,后院男宠成堆,你我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我不愿意放弃我的快活日子追随你,你心中装着堂妹,也不可能与我有太多瓜葛。” “原来你也是个明白人。”凤云渺悠悠道,“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做这种撬墙角之事?” “我没有想过要与良玉抢你呀,我知道自己与你是不可能的,我又怎么会强求这段姻缘。”晚晴郡主笑得明媚,“太子殿下,我所求的,不过就是与你一夜风流啊,事后,咱们谁也不纠缠谁,这不就结了?” 凤云渺:“……” 一夜风流。 “身为大国男儿,就别婆婆妈妈的。”晚晴郡主说到这儿,杏眼轻眨,“良玉是我们鸾凤国的第一美人,爱慕她的男儿不可胜数,可我也不差呀,太子殿下,你不妨考虑考虑与本郡主……” “这种话你倒还真说得出口。”凤云渺面上不见怒色,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你可知良玉的心眼有多小?她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本宫当初可是答应过她,不欺瞒,不背叛,而你如今却是要本宫背叛她,你眼中的姐妹情谊未免太好笑。” 凤云渺的语气虽然没有波澜,眸底却是冷光浮动。 这个晚晴郡主。 欠收拾。 “太子殿下,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你怕良玉生气,咱们可以不告诉她,如此一来,她也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这叫偷情。” “我知道,可那又怎样?我又不介意,太子殿下,本郡主只求这么一段短暂的缘分,快活一夜之后便知足了,往后你我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各自不纠缠,岂不是挺好的?不插足对方的生活,这才是好"qing ren"呀。” 凤云渺闻言,忽然便是笑了,“也好。” 这个国度真疯狂,竟然把无耻当做高尚。 天真,若是你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题外话------ …… 晚晴:人家只想求"yi ye qing"。 云渺:我该怎么收拾这丫?在线等,挺急的 第132章 修理郡主 听着凤云渺道出那声‘也好’,晚晴郡主怔了怔,回过神后,面上当即浮现雀跃之色。 “太子殿下这是答应了?!” 她原以为这南旭太子傲慢得很,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她的提议,她还在搜肠刮肚想着该如何引诱他答应,却没料到,他竟然道了一句——也好。 想想也是,送上门的貌美女子,又会有几个男子狠心拒绝。 更何况,她再三强调事后不纠缠,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他应允。 “不过就是一夜风流罢了。”凤云渺的语气不咸不淡,“更何况郡主也说了,一夜过后便当做没有发生,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晚晴郡主闻言,顿时笑出了声,“真讨厌,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解风情呢,如今看来,太子殿下你还是挺多情的么。” 她说着,两步迈到了凤云渺身前,就要往他身上靠。 既然他都已经应允了,那么做些亲昵举止也无妨。 可凤云渺却是直接走开了,连一片衣角也不让她碰到。 晚晴郡主靠了个空,险些就没站稳。 “晚晴郡主可别忘了,良玉就在前头,这王府里也人多眼杂的,若是被人看了去可不好。” “原来你是在顾虑这个。也对,不能太明目张胆,那就晚上再说罢,夜里应该就没人打搅我们了呢。离这摄政王府十几丈之外,有个鱼香楼,亥时咱们就约在那儿,如何?” “好。”凤云渺淡淡地应了一句,迈出了步子。 而就在前头不远处,颜天真与王家小姐所谈的事,乃是关于尹默玄。 “郡主,我晓得自己的身份也是高攀了,但我是真心喜欢摄政王殿下的,郡主若是能帮一帮我,我必定十分感激。” “王姑娘,感情的事儿可是强求不来的。”颜天真望着眼前的女子,轻描淡写道,“你晓不晓得大哥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他要是对你有意思,你就无需考虑高不高攀的问题。” 这王姑娘一本正经地拉她过来,要与她单独谈话,结果说了一大堆,大致意思便是表达了一番对尹默玄的爱慕之情,希望自个儿能帮着牵牵线。 而就在交谈之间,颜天真察觉到,这王家姑娘说话不利索,同一个意思也要反复说上好几遍,略显啰嗦,尤其一句‘我是真心喜欢摄政王殿下,可惜我们王家高攀不上’反复强调了少说三遍以上。 她与自己都不是智障,理解能力也没有问题,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将事情反复强调好几遍,有何意思? 要么就是这王姑娘天生啰嗦,要么就是—— 她在刻意拖延时间。 兴许是她太词穷了,搜肠刮肚,也就只能想到那么些词,反复运用。 要真是头脑简单的人,只会以为这王家姑娘不善于表达,这才过于啰嗦。 可她颜天真偏偏就是个多疑敏感的人。 王家姑娘是在刻意拖延她的时间,有何目的? 莫非…… 这样的时刻,颜天真也就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了。 王家小姐与晚晴郡主走得近,可身份上还是悬殊,这王家小姐,是晚晴闺中密友的同时,也等同于是个跟班。 因此,对于晚晴郡主的要求,必然是照办。 颜天真心中狐疑,却也不想拆穿,只是面无表情道:“我会跟大哥转达你的心意,其他的我可就帮不了你太多。” “如此,多谢郡主了。”王家姑娘说着,望向了颜天真的身后,“郡主,咱们走太慢了,太子殿下他们已经上来了呢。” “正好咱们的事也说完了,其实,被他们听了去又有什么要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委实不用藏着掖着。” “郡主,我生来胆子就不算大,有些不好意思呢,呵呵。” 颜天真不再多言,转过身便站在原地,等着凤云渺走上前来,这才挽住了他的胳膊,继续朝前漫步。 将晚晴郡主与王家小姐甩出了些许距离,好让她们能有机会……密谈。 “晚晴郡主,还顺利么?” “顺利顺利,十分顺利。多亏有你引开了良玉,让我和南旭太子能有单独谈话的机会,我跟他说了我的提议,他已经应允了。” “郡主果然有本事,那就恭喜郡主得偿所愿,不过,良玉郡主那边,可别让她发现什么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被她给知晓了,肯定要闹。” “能不让她知道就最好,你们方才谈话的时候,她没有起疑什么罢?” “没有呢,我们一直聊到太子殿下走近了为止。” “那就好。” 晚晴郡主望着前头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良玉。 可莫要怪我,怪只怪——你身边这位太有吸引力,又是异国的太子,若是能与他一夜风流,那可真是赚大了呢。 四人在王府的后花园转悠了片刻之后,晚晴郡主便要告辞离开。 “堂妹,我一听说你回来了,就连忙过来看你,都忘了我府中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这会儿想起来了,我就先失陪了。” “堂姐慢走,别忘了带上你送我的那两个男宠,以后诸如这样的礼物,我可是不要了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领走,行了罢?” 晚晴离开之后,颜天真牵着凤云渺,到了附近鲤鱼池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云渺,你给我坦白从宽。就在我与那王家小姐谈话的同时,我那位堂姐跟你说了什么?”颜天真说话间,双手环胸,望向凤云渺的视线中带着探究。 “你果然也很敏锐。”凤云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挑了挑眉,“是不是那王家小姐与你谈话时说漏了嘴,被你察觉?” “倒也不是说漏了嘴,只是她太不善于表达,啰里八嗦,让我觉得极其不自然。我便猜想着她是否在帮晚晴拖延时间。” “唔,还真是给你说对了呢,那么你不妨再猜猜,你那好堂姐跟我说了什么?” “她果然是有所图谋的。”颜天真冷哼了一声,“听说鸾凤国闺中姐妹之间流行送男妾,她送我两名俊俏的男子,我还以为她跟我交情有多好,如今看来,我在她眼里也就那么回事儿,撬墙角这种事都做了,这哪里是把我当成姐妹。” “天真怎知是撬墙角?”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之中有些笑意,“兴许是说些别的呢,兴许是你误会了呢?” “误会?”颜天真白了凤云渺一眼,“鸾凤国的女子豪爽,一向不爱掩藏自己的心思,我那堂姐对你的心思那么明显,可她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权思想,如此一来,她断然是不会想着能与你有什么姻缘,玩暧昧的成分或许比较大,她想占你便宜?” 晚晴郡主喜欢男妾成群的快活日子,若是嫁给大国皇家男儿,这就意味着她要放弃这种日子,她是必定不愿意的。 鸾凤国的贵女,少有人愿意远嫁异国,大多从小被浇灌女权思想,只怕离开了国土就享受不到左拥右抱的待遇。 不想远嫁,玩玩暧昧,做个"qing ren"还是可以的。 “既然什么都被你猜对了,那我便无需解释。不错,你那堂姐的确是说,不想强求与我的姻缘,也不想与你争抢我,她所求的不过是……”凤云渺说到这,目光之中有些似笑非笑,望着颜天真,一字一顿道,“一、夜、风、流。” “果然如此。”颜天真轻嗤了一声,“这是想跟你约一炮,当炮友。来之前我就猜想到这鸾凤国国风十分豪放,却没有想到,豪放到这样的程度,一言不合就玩"yi ye qing"。” “的确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也让我有了心理准备。这接下来,若是再遇上更加放荡不羁的,想必也是见怪不怪。” “我那堂姐提出想与你一夜风流,你又是如何回复的?” “我回了一句……也好。” “也好?”颜天真凤眸一紧,“也好?!” “着急什么呢,你还怕我真跟她一夜风流不成?你当我是不挑食的么?哪怕是天真你想与我一夜风流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其他的阿猫阿狗。”凤云渺气定神闲道,“鸳鸯劫的作用,你没忘记罢?” “我当然是没忘记。” 鸳鸯劫,半花半虫,一雌一雄。 专为忠诚而生的情蛊。更多是用来约束男子,相比较对待男子的惩罚,对待女子的惩罚似乎更轻一些。 男方劈腿,与情妇一同死翘翘。 女方劈腿,只死情夫。 身上种着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怎会轻易忘记。 “我可不是怕你移情别恋,我只是讶异,你竟会有那样的回答。”颜天真挑眉道,“我以为你会直接冷嘲热讽,不予理会。现在看来,你似乎是想要教训她。” “你这堂姐太不是个东西,理应受到教训。我先应承下来,让她放松警惕,晚些自然会收拾她。” 颜天真笑了笑,“既然想玩一夜风流,那总该有个地点,你们将地点定在哪儿?” “距离王府十几丈之外的鱼香楼。亥时相见。”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已经想好该如何整她了呢,给她留下一个难忘的记忆,呵呵……” 如玉石撞击般的清脆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格外动听。 …… 很快便入了夜。 夜凉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十分清冷。 有几座高楼却依然灯火通明,在夜间最热闹的地方便是青楼楚馆,除此之外,便是几家名声较大的酒楼了。 鱼香楼便是其中之一,食材以鱼为主,以鲜辣味美而闻名帝都。 今夜,鱼香楼被人包了下来。 宽敞的大堂之内,只有一位蓝衣人坐着饮茶。 周遭空气十分寂静,倒茶之时,流水声都能听得清晰。 忽有脚步声自前头响起,凤云渺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湖绿色的身影,外罩黑色斗篷。 “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晚晴郡主又何必戴着个大斗篷掩人耳目。”凤云渺开口,语气轻描淡写。 “哎哟,太子殿下,你我二人这身份摆着呢,行事自然也不可太明目张胆,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去告知了良玉,那岂不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晴郡主说话间,已经走近了。 “原来郡主也晓得偷情是件麻烦事。”凤云渺依旧在慢条斯理地饮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这样如何,咱们约定好的一夜风流就此作罢。如此一来,你也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麻烦惹上身。” 晚晴郡主闻言,连忙道:“别别别,来都来了,你就要这样打发我走啊?从见着太子殿下的那一刻起,我便觉得心痒难耐,我冒着得罪良玉的风险来与你见面,你也该晓得我有多喜欢你了。” “本宫是否该因此觉得荣幸呢?”凤云渺说着,顺手从茶盘中取出了一只茶杯,倒满了一杯茶,推到了晚晴郡主的面前。 晚晴郡主粲然一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太子殿下比我先来了呢,我是否让你久等了?” “也没等多久,不过片刻而已。” 凤云渺轻抿了一口杯中茶,随即将茶杯搁下,右手轻抬,指尖缓慢地拂过唇瓣。 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让对面的晚晴郡主呆愣了片刻。 她中意的就是对面那人神仙般的容貌,此刻那薄唇被茶水浸染一番,呈现淡淡的水润红色,诱人采撷。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是撩动人心。 那双桃花美目即便清冷,顾盼流转之间,也是乱人心魄。 似神祗一般高傲。 又似妖精一般惑人心神。 让人心甘情愿为之倾倒。 能与他一夜风流,可谓真是走了桃花运。 凤云渺轻瞥了晚晴郡主一眼,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这家酒楼的茶不错,值得一品。” “嗯?对对。”晚晴郡主听着他这么说,便端起了面前的茶杯,顺着他的话道,“的确是好茶,你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一箱这样的茶叶。” “郡主真是有心了。” “对待太子殿下你,自然得要有心,方能显出诚意。”晚晴郡主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抬眸望着凤云渺,单手托腮,笑道,“太子殿下,咱们去哪一间?” 这话中的意味十分明显,便是打算切入正题。 正所谓**一刻值千金,她自然是有些迫不及待。 凤云渺听着她的话,面上无甚表情,起了声道:“二楼,本宫已经让人布置好了呢,晚晴郡主,请。” “太子殿下可真贴心。”晚晴郡主轻笑了一声,随着凤云渺上了楼。 同一时刻,一道红影从后院的侧门走出,眼见着那二人上了楼,便也迈出了步子。 凤云渺领着晚晴郡主到了走廊尽头,再看她的神色,目光之中已经带着些许茫然与朦胧。 是茶水中的药效发挥作用了。 凤云渺唇角轻扬,伸手拍开了眼前的门,道了一声,“晚晴郡主,进去罢。” 再看屋内,三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摩拳擦掌,蓬头垢面,眼见着前方出现的绿衣美人,口中发出一阵嘿嘿笑声。 其中有一人望向凤云渺,“爷,这位是个什么身份?我等与她共度良宵,真的没有问题吗?” “完事之后赶紧跑,莫要多逗留,好好侍奉这位小姐,让她尽兴。”凤云渺话音落下,便从衣袖之内抽出一叠银票,轻轻一扬手,洒进屋内。 张张银票在空气中飞舞着,屋内的三人皆一脸雀跃地伸手去抓。 “谢这位爷!” “我们一定让小姐尽兴!” 与此同时,晚晴郡主已经神志朦胧,望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便下意识伸手抱了上去,口中低喃着,“殿下,我可是想你想得饭都吃不下了呢。” 三名叫花子可不管她说什么,伸手便去扒拉她的衣裳。 “殿下,你好急切,也罢,能主动些也好,呵呵……” 屋内的女子笑着,任由身边的人褪去她的衣物,她似乎也兴致大起,伸手去扯对方的衣裳。 “你也脱,穿着这么多衣服做甚?” 门口的凤云渺不想再继续观望,便将房门给拉上了,将自己的视线与里头的场景隔绝。 接下来的场面必定很辣眼睛,还是少看为妙。 屋内的三名男子发出阵阵感慨—— “这位小姐还真是主动啊。” “哟,轻点轻点。” “这指甲可是太尖了呀,回头要修剪修剪。” “殿下,我分明没喝多啊,为何我看你像是变成了三个人?你在跟我玩什么把戏呢……”女子的低喃声从屋子内传出。 很快地,屋内便响起一阵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屋外,凤云渺一个转身,便对上了迎面走来的颜天真。 “云渺,这么一来,她可是不会放过你的。”颜天真听着屋里头传出的声响,道,“几个人?” “叫花子三人,必定能服侍好你这位堂姐。”凤云渺的语气不紧不慢,“她的后院养着男宠三十三人,撇开被她抛弃过的以及她在外猎艳过的,她至少也睡了三十三人,那么,再多三个人又有什么要紧?我想她大概也是不会介意的。” “是啊,已经睡过那么多人,再多几个也不嫌多,可问题是……”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曾经睡过的,至少也是有档次的小白脸,里头的三个可是叫花子呢,再怎么风流的贵女,也是挑食的。” 睡三个俊男跟睡三个邋遢乞丐,这感受可谓是天差地别。 前者自然是赚了,后者却是实打实的亏了,事后想想必定觉得很是膈应,恶心到不行。 “就允许她膈应我,不允许我膈应她么?天真不觉得有个这样的亲戚挺丢人?” “那也没办法了。”颜天真耸了耸肩,听着屋内的声响,扯过凤云渺的手腕便走,“咱回去吧,别在这儿听人家翻云覆雨。” “好,回去。”凤云渺轻笑一声,一手揽过了颜天真的腰肢,“我倒是很期待,她会如何来报复我呢。” …… 当清晨的日光透过纱窗,在地上洒落一片光辉之时,躺在地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当她一个转头之时,所见的情景立即吓得她花容失色—— 两名蓬头垢面的邋遢男子,正赤着身子睡在她身旁,相貌难看,鼻翼间还能嗅到一阵难闻的汗酸味。 她当即吓得惊坐起来,而就是这么一起身,便又瞄到了睡在另一侧的邋遢男子。 这一共是……三人。 她昨夜不是应该与那南旭的太子…… 不对! 昨夜进屋时,她就有些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今早醒过来,脑海中关于进屋之后的片段,十分模糊不清。 与凤云渺上了楼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关于凤云渺的任何记忆。 那么她昨夜…… 真的是与这三个邋遢不堪的男子共度了一夜?! 有了这个认知,她当即低吼一声—— “来人,给我把这三个混账玩意拿下!” 这一声喝出来,并无人回应她。 对了,这个地方是鱼香楼,她昨夜是只身前来,并没有带上任何下人,此刻就算她嗓门再大,也是喊不来人。 这一声喝,反倒是把身旁的三个男子喊起来了。 三人行过来的那一瞬间,接收到了她冰冷的视线,望着那张满面杀气的俏丽容颜,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立即爬了起来,随意拉好了衣服便要逃离。 怎么就忘了昨夜那位爷的叮嘱了? 完事后赶紧跑,不可逗留。 他们一开始的确不打算逗留,可奈何这位小姐体力实在太好,折腾了一宿下来,他们三人也有些累了,便都席地而睡,打算一早醒来便赶紧溜。 想不到这位小姐比他们更早醒来,看她这神情,三人便觉得再呆下去可会不妙。 眼见着三人想要跑,晚晴郡主当即呵斥一声—— “你们三个给我站住,别想跑!” 她要把这三个混账东西处死! 三人自然是不会听她的话,面对她的怒火,哪里还敢再留,忙不迭冲出了房门。 她想要起身去追,站起来的那一刻却觉得浑身酸痛无比,便又只能跌坐了回去。 被三个人压,想想也该知道起来之后不会有什么力气。 真是——气煞她! 凤云渺! 是了,一定是他,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这样整治她。 为何昨夜与他上了楼之后就神志不清? 必定是中了什么药。 在那之前,她喝过他递来的一杯茶,如今细想,与他见面之后,入口的食物就只有那一杯茶水,那么问题必定出现在那杯茶上,极有可能是被凤云渺下了药的。 若不是因为神志不清,她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地与三个叫花子发生关系! 她对他青睐有加,他却是这样对待她。 “凤云渺。”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咱们走着瞧!我尹晚晴必雪今日之耻!” 这一头的尹晚晴气急败坏,另一边的摄政王府之内,颜天真与凤云渺正坐在一起享用早饭。 “云渺,这个珍珠糕可真是挺好吃的呢,你多吃几块。” 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雪白糕点拿到唇边咬了一口。 而就在下一刻,凤云渺凑了过来,将她手中剩下的半块珍珠糕给咬去了。 吞入腹中之后,他道了一句,“味道确实不错。” 颜天真挑了挑眉。 二人正说着话,一道人影迈进了大堂之内,颜天真转头望去,正是那婀娜多姿的女管家。 她右手轻摇着一把绣花圆扇,到了颜天真的身前,“郡主,王爷昨夜说,今儿中午要在府里办个宴席,宴请的宾客有他的友人与你的友人,不过王爷一大早又有事出门去了,若是他中午之前不能赶回来,那就郡主你招呼客人罢。” “这样啊,那我晓得了。”颜天真应了声,“大概会有多少宾客登门?” “少说十几人,王爷的友人当中,好些都是没见过郡主的呢。”小莹说着,轻笑了一声,“王爷的几位友人,长相都很是不赖,说不定会有郡主喜……” 话才说到一半,便哽住了。 只因凤云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过来,那一眼,似是暗含警告,清凉得很。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王爷可是叮嘱过的,这位是郡主的正牌夫君,郡主已经决定远嫁南旭,那么……往后可不能再提收纳美男的事儿了。 方才一时没想起来这事,见着个相貌气度不赖的就想着要介绍给郡主收房。 “抱歉了郡主,是我考虑不周到了。”小莹轻咳了一声,连忙改口,“我忘记了,您已经有郡马爷了。” 颜天真听得笑了,“无妨,郡马爷气量不小,必定不会计较你的言语过失。” 凤云渺闻言,自然是不再言语,低下头继续吃着早点。 “郡主,你们先吃着。吃过之后让下人为郡主梳洗打扮一番,我这就去准备宴席了。” 言罢,转身离开。 颜天真吃毕,转头望向凤云渺,“中午要见客人,得梳洗打扮一番,云渺,你看我穿哪件衣服好?你来给我搭配如何?” “又不是要去挑选夫婿,穿得那么好看做甚,随意穿穿就是了,朴素一些便好,至于打扮,不施脂粉最好,发式随意梳个马尾就好。” “真的要这么随意呀?” “不然呢?除了我之外,你还想打扮给谁看?打扮得花枝招展吸引众人目光,有趣不有趣?” “行行行,我保证不盛装打扮,省得某位仁兄又要被醋海给淹没了。”颜天真说到这儿,站起了身,“这样吧云渺,我也不叫下人来了,你来给我打扮,你想如何都好。” “好啊,那就我来为你装扮。”凤云渺说到这儿,起了身,拉着颜天真的胳膊便走向了她的卧房。 从衣柜里翻出了一身简单的红色裙装,没有过多的点缀,“穿这个。” 说着,便扒下了她的外衣,将手中的衣裙直接套在了她身上。 穿好了衣裳之后,他将颜天真拎到了梳妆台前,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随即俯身拿起了桌上的木梳,探入颜天真那乌黑柔软的发丝间,替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颜天真靠着椅背,一双丹凤美目注视着铜镜中的男女,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一红一蓝。 “云渺,在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叫做,自古红蓝出cp,也就是红与蓝是很搭配的意思,天生一对。” “是么?这是否说明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凤云渺慢条斯理地说着,继续为颜天真梳着头。 他之前说马尾好看,这会儿帮着颜天真梳头,也真的就梳成了一束马尾,随意地拿了一条红色的发带扎着,再配上了几朵简单的头花。 颜天真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果然…… 非常随意又简单的一身装扮,比平日里的打扮还要简洁了几分。 不过…… 她也挺满意的。 毕竟这是凤云渺亲自上手。 “你看如何?”凤云渺双手搭着颜天真的双肩,望向镜中,“这身搭配怎样?” “真是简单啊。”颜天真轻挑眉头,“挺好的,就这样罢。” …… 眨眼之间,时至正午。 王府的庭院之内,十分宽敞,拿来做设宴的场地再好不过。 那一张张以紫檀木打造的方桌在艳阳的照耀下泛着着温润的色泽,在座之人还未聚齐,不过摆放了二十张座位,一半以上的座位已经有了人。 宴席虽然还未开场,乐师却已经在奏乐,空气之中回荡着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 今日所邀请的宾客,几乎都是权贵之家的子女。 小莹吩咐着众下人布置宴席,期间问了一句,“还有几位客人没来?” “晚晴郡主与王家小姐都没有来呢。” “晚晴郡主竟然没来?这就有些奇了,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再看看。” 在场宾客的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空气之中的谈笑之声一时也没有停歇下来。 已经到了饭点,尹默玄还未回王府。 “看来大哥真的是挺忙碌的,不过是请亲朋好友吃个饭,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不在,那就我来招待罢。” 颜天真与凤云渺说着话,已经走向了庭院之内。 二人的出现,自然是惹来了众人的注意。 原本还吵闹的气氛忽然间便是寂静了。 上一刻的喧闹,这一刻的安宁。 昭示着颜天真凤云渺的出现有多么不寻常。 男子们的视线,无一例外都落在了颜天真的身上,而女子们的目光自然是没有放过凤云渺。 “小莹姐,郡主带回来的这位殿下,还真是扎眼啊。” 听着婢女发出的感慨,小莹道:“是呢,人家一张脸怎么就能长成那样?神仙般的妙人啊,要我说这南旭国的风水也太好了,你可曾注意到跟着南旭太子的那位小公子,太可爱了,真想捏捏他的脸,可惜他不让。” “那位?我听说似乎是太子殿下的义子,是一位少年将军。” “哎哟喂,长得那么白白嫩嫩的,竟然还能上战场?那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啊。” “可不是么,不太好招惹呢,还有这位太子殿下,他只对郡主一人好脾气,对其他人理也不理。” “挺好的,不亏待咱们郡主就行了。” 这一头的二人在悄声议论着,庭院里的宾客席上,众人也从惊艳之中回过了神。 有一男子起身朝着颜天真道:“郡主,您身边的这位是……” “南旭国的太子殿下。”颜天真开门见山道,“在座的姐妹们可莫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不属于咱们鸾凤国,只是来做客几日。” 不得不说,颜天真此话一出,倒是给好几人泼了冷水。 “原来是南旭国的太子。” “那些大国的贵族男儿们,与咱们必定是没有缘分的了。” “真是可惜呀,没希望了。” “咱们本国之内若是有那么好看的男子就好了。” “偏偏是别国的,也就只能看看。” 众女心中都晓得与异国皇室没有缘分,一时有些唏嘘叹气。 毕竟那些男子为尊的国度,不适合她们呆着。 “良玉郡主,我今日带了个好东西过来,给大伙看看。” 宾客席中忽然有一人发了话,随即,有一名身着黑衣的英俊男子站起了身,手中扬着一个锦盒。 “咦。”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呗。” 听着身旁众人的催促,男子当着众人的面,将锦盒打了开,将锦盒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 颜天真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玉器,兴趣不大,可就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眼睛不禁也亮了一亮。 那位黑衣公子手中的东西是——一支箫。 尺寸与寻常的箫无异,让人兴致大起的,是它的成色。 那支箫通身泛着孔雀蓝的色泽,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隐隐有流光浮动,玉质堪称上上等。 “好东西。”颜天真身侧的凤云渺难得给出了一句夸赞,“隐约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有一支箫通身孔雀蓝,关于它的描述,都是十分高的评价,时隔多年,有些记不真切了。如今看来,应该就是那男子手上的那支。” “云渺,我觉得那支箫你很配。”颜天真轻挑眉头,抚上了自己脖颈上挂着的吊坠,“你送了我一条这么珍稀的项链,我也想要送你一件稀世珍品,我想办法,把那支箫拿来送你。” 颜天真才说到这儿,那黑衣公子便发话了—— “在下因缘巧合之下,得来了这东西,可惜,实在是不懂吹奏,留在我这手中也是暴殄天物,我今日就想给它找个新主人。” 黑衣男子的话音落下,立即有人道:“兄台这意思是想送人?是不是要在场的各位吹奏一番,比试比试,谁胜出就送谁?” “非也非也。这种比试的方法太俗气了,岂不是欺负那些不懂音律的朋友?”黑衣男子朗声一笑,“咱们就来玩一个游戏如何?在场的各位有兴趣的便都可参与。咱们来讲荤笑话,谁说的最有趣,这宝物就送给谁,怎样,是不是很公平?” 此话一出,有人顿时笑出了声,纷纷附议—— “好啊好啊,若是真的要比吹箫,像我这对乐器一窍不通的,可不就是没有希望了?虽然我拿来了也没用,能显摆显摆也是好的。” “对对对,这么好的东西,甭管拿到手上会不会用,能显摆也好!” “那好,我先说一个!”有一名身着紫衣的贵女开了头。 “从前,有一女子女扮男装去打仗,突来月事,血流股间,将军见状忙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女兵道:没事,没事。将军不信,强行扒下其裤子一看!大怒道:他娘的,命根都给炸飞了!还说没事?!” 她的话音,众人哄然大笑。 颜天真:“……” 不愧是鸾凤国的女子,说荤笑话都不带眨眼的,这要是放在其他国…… “我也说一个,我也说一个。”另一名贵女不甘示弱,“从前有一个好色书生,有一日在郊外,看到一貌美女子的衣领开得很低,春光外泄,戏言道:真是桃花盛开的地方!貌美女子听后,有些恼怒,撩起裙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还有生你养你的地方!” “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真是无趣。”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没觉得哪里好笑了。” “云渺,是你的笑点太高了,我来给你说一个。”颜天真说到这儿,朗声道,“诸位,且听我来讲一个。” “好好好,良玉郡主请说!” “洗耳恭听!” 颜天真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 “从前有一个仙女,她有一面魔镜,她每日都要问魔镜——魔镜啊魔镜,告诉我,谁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魔镜每次都会回答:当然是你呀,我的主人。 仙女不禁叹气道:唉,又有什么用?即使我的容貌无人能比,即使我有天下最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可是,给谁看呢?天天独守空房,好生寂寞。不可以!我要去人间寻找属于我的快乐! 仙女感慨过后,便下了凡,落在了一处很荒凉的地方。” 颜天真的这个笑话有些长。 她才稍作停顿,便有人催促道:“然后呢郡主?然后呢?” 颜天真道:“仙女看到一名汉子抱着一头牛在哭喊——我可怜的牛啊,你怎么就这么死去了,人家超想哭的,捶你胸口,大坏蛋! 仙女见此,心中不禁想到:好强壮的男人,他一定好有力气,竟然会为了一头牛痛哭流涕,他一定多情多义。 于是,仙女飞到了他的面前,发话道——这位公子,我是仙女下凡,我可以把你的牛儿复活,只要……只要你跟我做一次。 男子闻言,道: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只要能让我的牛复活,要我做什么都愿意,那就来吧。 于是,两人大战好几回合。 事后,仙女道:嗯,我很满意。 见仙女精神抖擞,男子道:仙女不必多说,再来便是!” 众人此刻都寂静了,认真聆听着颜天真的故事。 颜天真继而道:“终于仙女精疲力尽,男子还想继续,仙女已经体力不支,便连忙喊停——等等,让我……让我休息一下,你太厉害了! 男子听罢,冷笑一声:我不厉害?我不厉害,我的牛怎么会死呢?!” 颜天真话音落下,便拿起面前的杯盏,饮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气氛却是良久的寂静。 颜天真转头望向凤云渺,见他难得呆愣,望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颜天真笑道:“云渺,你听懂了么?” 凤云渺:“……” 他怎么会听不懂。 他只是想不到…… 颜天真竟然会想出这样的笑话。 同样想不到的还有众宾客。 颜天真的故事中,男子的最后那句话还在众人的脑海中回旋—— 我不厉害?我不厉害,我的牛怎么会死呢?! 而就在下一刻—— 宾客席中爆发出一阵狂笑,久久不曾停息。 ------题外话------ —— 卧槽,毫无预警停电一小时,还好没太晚。 话说,大家看懂笑话了么~ 第133章 上刀山下火海 这一回众人的笑声,可比前两回更持久,足以见得颜天真说的笑话已经超越了前头的两宁贵女。 宾客席上更是议论了开。 “想不到良玉郡主如此风趣。” “是呢,这结尾可真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这荤笑话说的可真好啊,比前边那两位小姐说的更加好笑。” 颜天真将众人的议论之声听了个大概,唇角也浮起淡淡笑意。 这个笑话……可真污。 若不是为了得到那支箫,她也不乐意如此自毁形象的。 再看凤云渺,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颜天真连忙问道:“怎么?该不会是被我说的笑话给吓着了?前边那两位姑娘说的你不笑,我说的你也不笑,那究竟如何才能把你给逗笑?” “不是不好笑,只是……”凤云渺顿了顿,道,“让人有些始料未及罢了,这样的结果还真是令人惊奇,再有,我可真是没料到,你的脑子里会装着这么……” 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了。 “这么污?挺龌龊的,是不是?”颜天真挑眉笑道,“没办法,既然是比赛讲荤笑话,要是不劲爆一点可就没意思了,我要么就不说,开口就一定要让四座皆惊,这样才有赢的胜算啊。” “那么后续呢?”凤云渺追问道,“我想知道,故事中的仙女最后怎么样了?牛的结局又是如何?” “这……没有后续了,笑话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只是拿来当笑话听的,还要什么后续?” “这故事还不够完整,你至少要将它编得完整一些。仙女与牛的结局你都并未交代,留下了一个悬念。” “你怎么就这么钻牛角尖?再编下去,必定越来越龌龊了。” “确实有些龌龊,这故事中的男子口味如此特殊,连牛都可以……” 凤云渺说到这儿,笑了笑,“故事可以这么接下去,仙女最终兑现了诺言,将牛复活了,不过这牛摊上这样的一个主子,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且他也不能每回都幸运地碰上仙女,因此,故事终究要以牛的死亡画上句点,这个男子注定要孤苦一世。” 颜天真:“……” 她没有料到,云渺竟然如此无聊。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他一人关心着故事的结局。 这是笑话啊!笑话还要什么圆满的结局?能将人逗笑就够了。 “良玉郡主的笑话着实太有意思,我等想不出更好笑的。” “是呢,好龌龊呢,不过确实好笑。” “在座的各位,是否还有人想要挑战良玉郡主呢?”手持玉箫的黑衣男子发话了,“若有人不甘心,则可站起来继续说,看看能否再将大伙儿逗笑,若是笑声持续时间不比上一个长,则是落败。” 黑衣男子此话一出,无人接话。 “既然没有人想要挑战良玉郡主,那么这场游戏就算是结束了。良玉郡主作为胜者,这支蓝玉箫就归她所有。” 黑衣男子说着,将手中的玉箫放回了锦盒之内,盖上之后,便交给身边的下人。 下人接过了那锦盒,快步走到了颜天真的坐席前,将那锦盒搁在了桌子上,随即退回到黑衣男子身边。 颜天真伸手抚上了锦盒,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王府下人招了招手。 下人看见了她的动作,连忙上前道:“郡主有何吩咐?” 颜天真压低了声音问道:“只是想问问你,那位黑衣公子是个什么身份?大哥的朋友太多,我记不清,收了他这么一份大礼,总得回个礼,礼尚往来嘛。” “郡主说的是。”下人回答道,“那位是南弦郡王,是镇安王家的公子,镇安王并非皇族中人,他曾在战场之上立下赫赫军功,十几年前便被先帝封了异姓王,是咱们鸾凤国难得的勇士。” “原来如此。”颜天真点了点头。 在鸾凤国这个小白脸成群的地方,英勇的男儿的确不多见,身居高位的男子可不多。 鸾凤国的军队,据说男女比例各半,那些个女兵打起仗来,比男子还彪悍。 鸾凤国盛产女巾帼,也算是向其他大国的人们证明了一点——女子未必不如男。 不过这国风……还是有些放浪啊。 “我方才说过了,觉得这支玉箫与你很配,要想办法取来送你,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到手了。”颜天真按着那锦盒,推到了凤云渺面前,“你送我一件珍宝,我也要送你一件。” “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讲究什么礼尚往来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收的可不是回礼,而是你对我的情意。” “没错没错。”颜天真笑道,“这是我对你的情意,你好好收着,好好保管。” 凤云渺唇角轻扬,“好,我可一定要好好收着。” “郡主,你这是要将这支玉箫转送给南旭太子么?”宾客席中,有人眼尖地发现了凤云渺与颜天真之间的互动,起哄般地问了一句,“原来良玉郡主不是自己想要这支箫,而是拿来讨南旭太子开心的呀。” “郡主方才还说,南旭太子是客人,只是在帝都之内做客几日,让我们不要有非分之想,如今,郡主你自个儿是否有了非分之想呢?” “就是就是,郡主打消了我们的念头,她自个儿却是忙着讨这位太子殿下开心,我怎么瞅着郡主是有意图的呢?难不成还只是单纯地送个礼?不像。” 颜天真将这些不正经的话听在耳中,面上无甚表情。 “不错,我就是要讨他欢心,又如何?我让你们不要有非分之想,是因为这个人我看上了,不乐意其他人来与我争,就是有人想来争,也争不过我。” 颜天真说到这儿,凤眸轻扫一眼在座众人,带着些许寒凉的警告。 “谁想跟我争?站起来,我可以给她机会。但是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跟我抢人便是得罪了我,你们自行斟酌。” 她的兄长是摄政王,作为摄政王的妹妹,若是不猖狂一些,哪能说得过去呢。 该狂的时候就要狂。 她想,以她兄长的地位,是没有几个人敢去轻易得罪的。 颜天真的身旁,凤云渺望着她难得狂妄的模样,目光之中的笑意浓烈了些。 作为摄政王府的第二个主人,她自然是该拿出气势来的,她如今所处的地位不低,得要镇得住场面。 不得不说,颜天真方才放出的两句话还是起到了不少镇压的效果,起哄的几名贵女都噤了声,不敢公然与她叫板。 可那黑衣公子却不是个安分的,出声道:“郡主对异国的这位殿下青睐有加,我等自然是不会说什么,毕竟这位殿下的容貌风姿的确让人动心,我只是想提醒郡主一句,咱们鸾凤国的贵女,与异国贵族男儿,几乎是不会结合的,他们三妻四妾,你们三夫四侍,你说,这乱不乱?” 此话一出,当即迎来了好几声附和—— “不错,南弦郡王说的有道理。” “咱们只能在自己的国土上逍遥,不远嫁异国。” “兴许良玉郡主心中也晓得与这位殿下有缘无分,只想求一段短暂情缘吧?” 颜天真听着底下的众多声音,只是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 “多谢各位的关心,本郡主的事情,本郡主自己会处理,无需他人指点。” 她与凤云渺的这段情感,在鸾凤国之内必定有人议论。 总不能听到一回就去解释一回,她可没那闲工夫。 最好的法子就是视而不见,她自己为所欲为,管他人怎么说。 兴许是颜天真的神情太过冷冽,那带头起哄的黑衣公子也噤了声,不再言语,只是一杯又一杯地自饮,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她,带着些许失落之色。 凤云渺将那黑衣公子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顿时了然,转头冲着颜天真道了一句,“那位南弦郡王,没准是你的爱慕者。” “我管他爱不爱慕的,我如今所处的环境,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爱慕者必定不可胜数,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凤云渺听得笑出了声,“真是不谦虚呢。” 她一贯不晓得谦虚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印象之中,少见她有谦虚的时候。 不过,他喜欢。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众宾客中便无人再瞎起哄。 由于今日午间的日光有些炎热,众人在庭院中坐久了便觉得额间冒汗,颜天真自个儿也察觉到了热意,算算时间,宴席开始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时辰,差不多也能散了。 想到这儿,颜天真开口道:“诸位是不是觉得有些闷热呢?咱们聊得也差不多了,诸位可自行离去,若是有人想留下来再与我说说话,就随我移步到凉亭之内。” 颜天真此话一出,便陆续有人起了身纷纷告辞离开。 南弦郡王并未离开。 “郡王是不是还有话与我说?”颜天真起了身,道,“那就随我去那凉亭之内罢,比较凉快。” 南弦道:“我想与郡主单独聊聊,不知可否?” 说到这儿,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了一旁的凤云渺。 颜天真也转头望向凤云渺,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凤云渺便道:“去吧,你的追求者你自己处理便好。” 听着凤云渺这样的回答,颜天真笑了笑,“好。” 想来云渺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不会再乱吃飞醋。 “南弦郡王,随我来。” 颜天真朝着几尺之外的黑衣男子道了一声,便率先走向了不远处的凉亭。 南弦自然是跟了上去。 到了凉亭里头坐下,颜天真道:“郡王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良玉郡主,你离开了几个月,怎么像是不记得我似的?” 颜天真闻言,道:“原来大哥还没跟你们说?我失踪的这几个月都在北昱国,我只记得最近三个月发生的事儿,从前的事几乎都没有印象了。” “这……怎么会这样?”南弦讶异道,“那关于从前的事儿,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么?” 颜天真摇了摇头,“记不起来,若是认真去想,还会头疼。” “难怪……”南弦道,“难怪你看我的眼神如此陌生。” “莫非我从前与你很熟悉?”颜天真面上似有疑惑,“我听大哥说,我在十六岁之前,都是养在深闺无人识,也就最近这一年多十分不安分,偷跑出去好几回,这帝都之内认识我的人其实不多。” “的确是不多,我也是最近这一年才与你相识。”南弦说到这儿,笑了笑,“良玉郡主,其实你与我的相识,十分有缘分。” “此话怎讲?” “初见你,是在画像之上。也就是在半年前,摄政王殿下参与了一场诗画大会,陛下也在场,才子才女颇多,大家便相互较量切磋,有一场比试是画美人,你大哥便画了一幅双美图,图中有两位女子,一位坐在秋千之上,正是陛下,另一位倚靠在秋千旁,那是你,他就是靠着这幅画夺得第一。” 颜天真闻言,笑道:“原来大哥也有如此风雅的时候。”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由于你一直养在深闺之中,大伙都不晓得那秋千旁的女子是谁,便追问摄政王殿下,殿下当时不愿意透露,只敷衍地回了一句,远房亲戚。” 南弦顿了顿,又道:“不怕郡主你笑话,我对郡主你一见钟情,便去追问殿下你的来历,兴许殿下看我顺眼,便告诉了我那是他的亲妹,不过,由于你母亲给你算过命,年满十八之前不可外出见人,否则会招来祸端,他这才一直不让你出门。” “原来是这么回事。”颜天真道,“大哥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呢,失踪的那几个月,我的确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幸好命大,或许是母亲在天之灵保佑,让我躲过了一劫。” 颜天真说到此处,心中不禁有些感叹。 良玉啊良玉。 你可真是红颜薄命。 若是听了家人的话都不外出,或许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了。 “郡主失踪的这几个月,可曾吃过苦?”对面响起南弦关切的话语。 “反正我已经平安归来,那几个月的事我都不想再计较了。”颜天真不想再与他长篇大论,只问道,“我想知道,我从前与你的关系究竟如何?” 南弦思索了片刻,道出了一句,“尚可。” “尚可是什么意思?你可得把话说明白了。”颜天真追问。 她可不想与其他男子有什么情感纠葛。 “自从见过郡主的画像之后,我便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真人,可是殿下他说,郡主绝不能外出,我若是真的那么想见郡主,他便回去问问郡主的意思,只要郡主你同意了,我便可以去王府与你见一面。” “那我是否同意了呢?” 南弦摇了摇头,“一开始你并未同意,但也没有直接拒绝,你说想要一幅我的画像,看看相貌是否能让你满意,若是看得顺眼,便与我相见。” “之后呢?” “我献上了自己的画像,郡主你看过之后,给了一个不高不低的评价,你说:还行,那就见见罢。之后摄政王殿下便将我邀入府中,与你见面,初次相见相谈甚欢,我心中还以为郡主对我也十分有好感呢。” 颜天真:“……” 好感?不见得。 一直养在深闺,难得见个外来人,觉得新鲜罢了。 “我们总共见过几次呢?” “五次,我能感受到,郡主每次与我相处都是十分开心的。” 南弦说到这儿,垂下了头,“夜里躺在榻上的时候,我还在想着,等郡主年满十八之后,是不是会来我府上提亲呢。第六次想要与你见面的时候,你却失踪了,你可知我心中有多着急?可我又不知该去哪里找你。” “南弦,你方才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颜天真伸手提起桌子中央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你都没有见过我的真人,不晓得我的性格与品质,凭一幅画像就说对我一见钟情,我能否理解为——是见色起意?” 南弦怔了怔,随即道:“不怕郡主笑话,郡主的美貌让我倾倒,我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想与郡主共结连理,今生今世,只对你一人忠诚。” 颜天真:“……” 不怕郡主笑话,郡主的美貌让我倾倒。 他这话意思可不就是:对,我就是见色起意,看中你这张脸,你的美貌征服了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表达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个外貌协会。 真是直接啊…… “南弦,你我之间还是算了吧,你看上了我,我却看不上你,如此一来,强求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还是另外择良配。” “良玉郡主,我是见色起意,你不也一样是吗?”南弦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庞,“我知道你为何看不上我,那位南旭的太子,容貌惊人,我晓得自己长得不比他好看,但是……” “没有但是!”颜天真打断他的话,不想给予他任何希望,“长得不好看,再怎样努力都是白费心思,我就是如此以貌取人,抱歉,本郡主不想考虑与你结合。” “你跟他不可能。”南弦绷着一张俊脸,“那些大国的贵族男儿,哪个不是风流多情?哪里有我们鸾凤国的男子忠诚?与异国男子结合,难免头顶一片绿,坊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好女不嫁异国男。” “也未必个个都是风流多情,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郡主,你不晓得那些男子的想法,在他们心中,女子都该从一而终,这样的说法,在鸾凤国女子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郡主,我是甘愿留在你身边服侍你的,你若是看上其他俊俏男子,也可收房,我不敢要求郡主一心一意,女儿当风流,我只是个男人,无权多说什么,自然要顺从妻主。” 颜天真听着南弦一席话,心中竟觉得有些暗爽。 女儿当风流,我只是个男人,无权多说什么。 这句话…… 真是让她想哈哈大笑。 要是给那些大国男儿听见了,必定都要啐一口—— 没出息的男人! 不过,鸾凤国国风就是如此啊。许多男子都是挺贤惠的。 鸾凤国这个地方,女子高高在上,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倒是不赖。 看着男子伏首称臣的模样,虽然心中觉得有些暗爽,但颜天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 “他与其他男子不一样,他不多情。好了,跟你说这些也是对牛弹琴。南弦,你回去吧,不要在我身上倾注太多心血了。” “郡主,我怕你遭受欺骗!那些大国男儿绝大多数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怕是会头顶一片绿啊郡主。” “你烦不烦?”颜天真呵斥一声,“本郡主就那么蠢笨吗?连看人都不会看,还用你在这指手画脚!” “我是怕郡主被情感蒙蔽了双眼。” “一派胡言,我这脑子清醒着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就是不甘心?对不对。” “对,就以南旭太子那相貌,必定招蜂引蝶,惹来烂桃花无数,郡主,时不时去清扫那些桃花,你倒是不觉得烦?” “他自己也会清扫的。” “怕只怕,他背着郡主,偷偷摘几朵桃花入怀中。”南弦一脸理直气壮,“他们都是这种德性,下流。”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其他大国男儿在你眼中都如此不堪?” “不错,就是不堪。” “我真是懒得跟你理论了。”颜天真冷笑一声,“原本不想耽误你,才让你死了这条心,哪知道你如此胡搅蛮缠,你要真那么不甘心,你找他理论去!” “去就去!”南弦似乎也来了脾气,冷哼一声,大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凤云渺。 颜天真伸手拍了拍额头,跟了上去。 这个南弦郡王真是死心眼。 再说凤云渺坐在树荫之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看着凉亭里的动静,眼见着颜天真与南弦都站起了身,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聊得不太愉快。 之后,便看见南弦鼓着腮帮子,一路走了过来。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看南弦那架势,莫非是来挑衅? 眼见着南弦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面前,凤云渺率先打招呼—— “这位郡王,有何贵干?” 眼见着凤云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南弦拱了拱手,“在下不才,想要与太子殿下理论一番。” “说。” “敢问太子殿下,在你们这些大国男儿的心中,女子是否该从一而终?” “对。” “那么男子多情花心,是不是合情合理?” “非也。”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本宫只管本宫自己,其他人是专情还是多情,与本宫又有什么干系?本宫无法左右他人的思想,也不爱瞎管闲事。” “太子殿下是不是想娶我们良玉郡主?” 听着南弦这话,凤云渺目光一沉,再次开口的话多了几分凌厉,“她一直是我的,怎么就成了你们的了?你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本宫?即便是你心里不甘心,你有资格来插手此事么?要插手,也应该是摄政王来插手,还轮不到你。” “我同样也是良玉郡主的爱慕者,怎么就不能关心她的终身大事?”面对凤云渺的轻嘲,南弦挺直了腰杆,“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没有资格,但我有一颗真心。” 凤云渺嗤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有多真心?” “我可以做到,只为郡主一人守身如玉。” “笑话,只要是有心之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没有什么难度,你倒是挑个有难度的来说。” 南弦望向凤云渺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之色,“太子殿下看上去二十出头,在其他大国之中,这个年纪的男儿,少说也有了好几房妾室。” “你以为,本宫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么?你当本宫是不挑食的?本宫可是挑剔得很,认准了一种口味,就不会再更换了。” “我始终不相信太子殿下能维持你那一颗真心,哪怕你能保持一时的忠诚,也未必是长久的,你出生的环境与我们不同,这就注定了,你与郡主在一起不会长久和谐,将来必定出现分歧。” “你脑子兴许有病。”凤云渺毫不客气地道了一句,“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听着二人的争论,颜天真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戏。 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义母啊,义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凤伶俐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左手捧着一把瓜子,右手边嗑着瓜子边看前边两人的争论。 “小将军,我来给你解释解释。” 一道清脆的女子笑声在空气中响起,凤伶俐的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凑了过来,转头去看。 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手持一把绣花圆扇,可不正是那个总想掐他脸的女管家。 他想也不想地,往颜天真的身后挪了挪。 “太子殿下那句话的意思是——夏天的虫子不可能和它们谈论冰冻的事,因为受到生活时间的拘限;井里的青蛙,不能和它们谈论大海的事,是因为受到生活空间的拘限;这意思大概就是和你聊不到一块去,太子殿下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小莹给出了解释,又道:“这南弦郡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他与人争论起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这边的几个人在看戏,前头的两人依旧在争论。 “殿下觉得与我聊不起来,莫非是心虚?”南弦望着凤云渺,笑道,“太子殿下这么快就没有耐心了呢,这不禁让我怀疑,您对郡主的耐心又能有多持久?” “你是一定要与本宫争个高下了。”凤云渺唇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你说你忠诚?那好,且先相信你,撇开你对她的忠诚不谈,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你只晓得忠诚,什么事也干不成,那你又有什么用?” “太子殿下未免把我想得太过一无是处。”南弦朗声一笑,“才情我有,武艺也尚可,太子殿下不如说说,想要与我比试什么?我必当奉陪。” “这个南弦,在云渺的冷眼之下还能笑得出来,有两下子。”颜天真嘀咕了一声。 “郡主,这南弦郡王,也是众多贵女喜欢的,追求者不在少数,他父亲镇安王在朝中有一定的地位,他们南家势力不小,这南弦郡王也算是男子中的佼佼者,否则咱们王爷也不会与他为友了。” 小莹笑着拱了一下颜天真的肩,“咱们王爷可不会跟废物打交道的。” “有道理。”颜天真点了点头,从凤伶俐手中捏了几颗瓜子。 “比文韬武略,只怕是要说本宫欺负你,本宫就怕这下手没个轻重,将你打残了可就不好了。” 凤云渺说到这儿,手掌紧扣着椅子的把手,下一刻—— ‘喀’ 椅子的把手被硬生生扭断。 凤云渺将扭断的把手扔到了地上,上头依稀能见五道指印。 那是用手掌硬生生地将木质的把手捏成那样子的。 厚实的木块都能捏成那样,更别说脆弱的人体了。 南弦望着地上那块椅子把手,暗暗心惊。 凤云渺的内功,他怕是比不上的。 这也难怪他会说出那句——怕下手没个轻重,将你打残了可不好。 真动起手来,兴许真的会被他打残。 “诗词书画,文韬武略,这些庸俗的东西就不比了,但凡是有点能耐的人都略懂这些,咱们来比点特别的,如何?” 凤云渺说到这儿,淡淡一笑,这一次的笑容倒很是无害,却并未让人心里放松。 “先说说你能为她做什么,咱们再来比什么。” 南弦想了想,道:“我能为群主做的事有很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凤云渺悠悠道:“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所畏惧?” “无所畏惧。” “好。”凤云渺唇角再次挑起一抹笑意,“那咱们就比上刀山下火海罢,来人,准备刀山火海。” 凤云渺此话一出,众人愣了。 刀山火海……怎么准备? 南弦也怔住了,“上刀山下火海,怎么个比法?”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走过用刀架成的山,踏过铺满炭火的路面,不得退缩,不得哭爹喊娘,硬着头皮也给我走完为止,你若是可以完成,本宫就敬你是条汉子,你若是做不到,就有多远滚多远。” “这个有点太狠了。”颜天真撇了撇嘴,“要真的比这个,岂不是得弄得满身伤痕了?” “那倒不至于。”凤伶俐在一旁道,“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都是对脚底的摧残,顶多脚废了就是,不至于满身伤痕。”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说的怎么这么轻松?脚废了这还不严重吗?刀山倒是还好,有点功夫总能挺过去,这火海,脚踩上去,不都变成烧烤了?” “义母,义父作出的决定,素来是没有谁能够阻止的,咱们除了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其他忙。”凤伶俐耸了耸肩,“你去劝他也没有用的,不信你就去试试看。” 颜天真自然是不想让凤云渺玩这种危险游戏,连忙走上前道:“别……” 她才开口,凤云渺便直接打断,“不必多说!我倒要看看你们鸾凤国的男子多么有骨气。咱们就都站在这等,谁也不能离开,防止耍赖。” 颜天真:“……” 凤云渺最终还是让人准备了刀山火海,不管颜天真在一旁如何劝说,都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一刻钟之后。 颜天真凤伶俐等人望着眼前的架势,咽了咽口水。 五丈长的刀山。 五丈长的火海。 所谓刀山。 是摆了五丈长的长椅,在椅子上每隔一指的地方大概留下一道凹陷的痕迹,使得刀的刀背可以紧紧扣住不滑落,若是不够紧实的刀山,人也站不上去。 因此,必须保持每把刀的刀背都能稳稳地插于椅子上,将刀锋的那一面露出,在日光照耀之下,泛着冰冷色泽。 至于火海—— 将燃烧的炭火堆积在了一起,足足堆了五丈长,半丈宽,空气中还能听见‘滋滋’炭火燃烧的声音。 那一条长长的火路,走近一些都觉得被那热气熏得难受,更何况是踩上去,会是何等煎熬。 “这这这……看着让人有些胆战心惊啊。”小莹拿着绣花圆扇的手抖了抖,“郡主,这么玩一圈下来,只怕脚都要玩烂了,咱们还是去阻止阻止?” “义父的性格我最清楚,你若是去阻拦,他必定要发火。非但不能打断他,反倒让他不高兴。” “那就放任他们这么玩?” “伶俐说的不错,他决定了的事一向很难改变主意。”颜天真定了定心神,道,“先看着罢,要是回头情况不对劲,咱们再阻止。” 只希望那南弦郡王早些退缩,如此一来,两人都不至于吃太多苦头。 凤云渺与南弦已经脱去了鞋,光着脚立于刀山之前。 “南弦郡王,你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上刀山下火海无所畏惧。那就开始罢。小心着点,这刀山还不算太难,后面的火海才是厉害呢。” 凤云渺话音落下,便一个跃身而起,稳当地立于刀锋之上。 南弦稍稍平复了心境,不甘落后,便也一个跃起,落在刀山之上。 站稳的那一刻,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足下的锋利。 幸好是习过武的,要是文弱公子站了上来,兴许就会脚下一个打滑,被刀锋削去一片脚底板。 这么一想,还有些瘆人。 凤云渺气定神闲地迈出了步子,每一步皆走得很稳。 南弦紧随其后。 然而,就算二人走得再稳,这刀锋始终是利器,身为**凡胎,与利器较量得久了,难免是要受伤。 走过将近一半的刀山,旁边观看着的人,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刀锋之上留下的丝丝血迹。 二人的脚底都已经在淌血。 南弦忍着痛,一步一步跟上凤云渺。 不就是皮肉之痛么,有什么不好忍受的,可不能被郡主看扁了他,王府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走完。 南弦虽然没有放弃,可面上已经有些绷不住了,额头冒着汗,脚下的步子越发小心谨慎。 略微领先的凤云渺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察觉不到一分疼痛。 愈走,脚下的血流越多。 日光照耀在染血的刀锋之上,有一种别样的好看。 这是两个男子勇气与毅力的象征。 每走一步,都是在承受刀割脚底。 凤云渺觉得,这不算什么。 终于落地的那一刻,他转身望向身后。 南弦倒是没有懦弱,还真就硬着头皮走完了,从刀山上跃下的那一刻,险些有些站立不稳。 凤云渺颇为好心地伸出手,扣上他的胳膊扶稳了他。 “勇气可嘉,这接下来,咱们去走走火海。” 言罢,扯着南弦,朝那铺着炭火的地面走去。 “云渺,别玩了别玩了!”眼见着二人走到了火海之前,颜天真连忙上前阻拦,“这个火海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你们二人的脚底都已经受伤了,还是去大堂上药罢。” “不行,说走就是要走,哪能退缩。” 凤云渺将颜天真轻轻推开,拉扯着南弦上前一步。 光裸的足,离炭火仅仅只有几寸距离。 凤云渺慢条斯理的道了一句,“踏吧,别怂。” 被凤云渺这样一激,南弦硬着头皮,一脚踩到炭火之上。 他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呼。 太…… 太烫了! 南弦踩了上去,凤云渺自然不会落后,雪白的裸足,就那么直接踩在了炭火之上。 “打住!” 颜天真低喝一声—— “所有人给我听着!去给我打水,把这火海给我浇了!” ------题外话------ …… 南弦:妈妈救我! 云渺:看你怂不怂 第134章 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颜天真这一声令下,周围的下人们都回过了神,纷纷跑开,依着她的意思去打水。 颜天真则是想要去拖拽凤云渺。 “烫死我了!” 南弦终究是忍受不住脚底处传来的灼烧感,几乎一蹦三尺高。 凤云渺踏于炭火之上,纵然脚底处传来的灼热感蔓延过四肢百骸,却依旧没有喊叫一声,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眼见着南弦蹦了起来,伸手按上了他的肩膀,让他老实地立于炭火之上。 南弦的一张脸几乎拧成了一团,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跳起来! 平生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 若说之前的刀山只是一个小小的磨炼,这火海可谓真的是煎熬。 凤云渺此刻按压他的肩膀,分明是要逼他认输。 “不要跳,说好的下火海,你若是跳起来可就没意思了。继续走。”凤云渺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大波澜。 “下什么狗屁火海,给我出来!”颜天真扯着凤云渺的手腕,“你再不出来,我可生气了!” 凤云渺转头望着她,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男子与男子之间的较量,你就不必管了。” “我就要管!”颜天真费力地拖拽着他,奈何她的力气实在是敌不过凤云渺,几乎使出了拔河的劲,也无法将他从炭火上拖出来。 “你出不出来!”颜天真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不给我出来,我也要来下这火海!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逼出来。” 说完之后,她松开了凤云渺的手腕,低下身就要脱靴子。 身后的凤伶俐望着这一幕,一个箭步上前阻拦。 “义母,你别啊!” “你给我让开!”颜天真甩开凤伶俐的手,俯下身扣上了自己的靴子。 看颜天真这阵势可不像是开玩笑,凤云渺只能妥协,此刻也无暇去管因为疼痛而将脸拧成一团的南弦,松开了按压着他肩膀的手。 南弦脱离了凤云渺的钳制,终究是大步踏了出去,跳离了炭火。 烫死了烫死了! 这下火海可真是要人命。 同一时刻,凤云渺俯身扣住颜天真的手腕,阻止她脱靴子,“不准脱!” “水来了水来了!”身后响起小莹的叫喊之声,“你们快点,赶紧地泼!” 下人们拎着水桶飞奔过来,纷纷将水桶中的水泼向了那一条火路。 哗—— 炭火遇水,瞬间熄灭。 凤云渺依然站在炭火的边缘,一手扣着颜天真的手腕,被下人们拿水这么一泼,泼了不少在他裤管上。 脚下原本还是一阵钻心的火燎之痛,这一刻却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火灭了之后,凤云渺第一时间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南弦,冷然道了一句,“你输了。” 南弦垂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的确是输了。 相比较他的蹦蹦跳跳,凤云渺从头到尾不曾失态,裸足立于炭火之上,这万分难熬的过程当中,他也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并未表现出一分畏惧与退缩。 他不像自己那样急于逃离,他就那么平稳地站着,直到下人们打水来熄灭了他脚下的火海。 这份毅力,寻常人当真是比不上。 这一刻,南弦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落败。 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厚着脸皮辩解。 “人们常把赴汤蹈火挂在嘴边,总是承诺着愿意为某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可真正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的又有几人,不过都是一群吹嘘之徒,光会说些好听的话。” 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紧紧地盯着颜天真,“现在你可是明白了?不能轻易相信一个人的真心,若是以后再有人说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给他摆上刀山火海,让他去展示给你看看。” “你想说你自己很能耐是不是?你想说你自己胆量有多大,毅力有多大,你证明了自己比他人更有气魄,可你知不知道,这是自残!” 颜天真甩开他的手,丹凤美目之中似有火苗跳动,“我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了吗?我知道你能做到,可我从没说过要你展示一番!我相信你的真心,相信你的毅力,你何必要这样让我难过,你不觉得痛吗?” “是有点痛,可那又如何?”凤云渺道,“所谓真心,若是连皮肉之苦都挨不过去,又怎么能够让人信服?” “哪有你这样证明自己的!”颜天真厉声反驳,“是不是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表达诚意,你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你可曾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在乎你的人看着你这样做,会有多难过?” 凤云渺略一思索,道:“不用难过,这样的皮肉伤,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真是懒得跟你说了!”颜天真恨恨地道了一句,扯着凤云渺的手腕便走,“跟我去上药!” 南弦眼见着颜天真将凤云渺拖走了,依旧立在原地,心中百味陈杂。 “来人,把郡王也扶到大堂里上药!”小莹招呼着下人去扶南弦。 南弦由着下人搀扶着,嘀咕了一声,“本王是不是挺没出息的?一点儿痛都要鬼哭狼嚎。” “郡王可别这么想,这疼痛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换做我也是受不了的,不是郡王没出息,而是那南旭太子爷太狠了啊,他对自己都能这么狠……” 小莹说到这儿,有些感慨,“也难怪郡主看得上他,寻常人可没他这么厉害。” “是啊……”南弦低着头,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我也受了伤,可是郡主的眼中只有他没有我,她甚至不对我说一句关切的话语。” 连关注都不曾关注,更别说关心。 “郡王,先别忙着难过了,上药要紧。我看您这脚受伤不轻,想必走起路来也困难,这样吧,你们两个,把郡王抬到大堂里。” 小莹才对着南弦身后的两人吩咐着,南弦忽然双臂施力,甩开了扶着自己的两个人,“不用你们扶!他都能自己走,我也能自己走,都别碰我!” 说完之后,他便迈出了步子。 由于脚底板被火燎伤,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黑漆漆的脚印子,夹杂着血液,让人不禁摇头叹息。 南弦郡王虽然不比那位太子殿下有毅力,但骨气还是有的,脚伤成这样都不让人扶。 “咱们郡主可真是了不得,能让两位身份高贵的男子为了她争成这样。” “是啊,说出去都令人羡慕,不过那位太子殿下……跟人一较高下的方式还真是不同寻常啊,依我看,很难有人赢得过他。” “说明咱们郡主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嘛,不过,郡主刚才显然是生气了。” 听着身后几位婢女的议论,小莹轻摇圆扇道:“这哪里是生气呀?那明明就是心疼,或者应该说心疼到气愤了,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在这议论,都做事去。” “那南弦郡王都伤成这样,义父站在火里的时间比他久,伤得肯定比他重。”凤伶俐望着不远处两人的身影,就要跟上去。 “诶诶诶,小将军你干什么去?”小莹一个跨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管家,你别挡着我,我要去看看义父的伤势。”凤伶俐说着,便要绕过她。 “你傻不傻呀!”小莹抬起手中的绣花圆扇,轻敲了一下凤伶俐的头,“太子殿下受伤了,郡主正心疼着呢,这个时候让他们独处,正是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你去凑什么热闹?可真没眼力劲。” “啊?”凤伶俐有些不明所以,“我看义母刚才是生气了,只怕她会将义父臭骂一顿。我若是去求求情,义母或许会心软。” “不用去,不用去。太子殿下他就是欠骂,让郡主骂一骂又怎么了?再说了,他受着伤,郡主再怎么闹脾气也不会不管他,这一点委实不用你操心了。” “真的么?” “废话!你呀,不懂事,就好好听听旁人跟你怎么说,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你可真是不了解姑娘的心思啊。” “……” 这一头小莹在教导着凤伶俐,另一边的卧房之内,颜天真已经拖着凤云渺到了床榻边,胳膊稍一使劲,就将他甩到了榻上。 凤云渺一只手撑着床沿,这才勉强稳固了身躯,望着满脸阴云密布的颜天真,轻挑眉头,“生气了?” “你觉得我不该生气?”颜天真开口,语气有些冷硬,“你说要准备刀山火海,我天真地以为你只是吓唬吓唬南弦,南弦勉强走过刀山,这已经算是不容易,接下来的火海他必定是没有胆子闯,你就放任他退缩不好吗?明明你们都可以不用上去,你却非要揪着他一起去受罪。” “我知道他没有胆子闯火海,这才故意激他,让他硬着头皮一脚踩上去,让他感受一下被烈火焚烧的滋味,让他清楚,逞强的后果,他既然敢放话,我就要他执行,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在你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凤云渺说着,冷笑一声,“这世间多少誓言都是空话?上刀山下火海,一个个说得那么轻松,有本事就真的给我上一次刀山,过一次火海,敢说不敢执行,都是孬种废物。” 颜天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我再强调一次,我知道你能做到,行了吧?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不阻止你与其他人较量,但是这种较量的方式,太伤身体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俯身拉过一旁的矮凳子坐下,伸手扣上了凤云渺的脚踝。 看了一眼他的脚底,让她眉头拧得死紧。 回想起站在火路边上的那一刻,她拼命拖拽他,他却不动弹,身躯站得笔挺,任由脚下踏着的火焰毫不留言地焚烧着脚底。 颜天真此刻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一丝烤焦的味道。 那是炭火将皮肉烧开的味道。 “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为何非要作死!”颜天真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此刻似乎又要冒出头顶,“把自己白嫩的脚丫子放在火上烧烤,好玩吗!” “不好玩。”凤云渺淡淡道,“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什么叫诚意,什么叫敢说敢做。” “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整个人串起来放到火上去烤,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烧烤!”颜天真恶狠狠地说着。 她这威胁般的话语,却是让凤云渺笑了—— “你舍不得的。” 颜天真没好气地道了一句,“说不定哪天我真能狠下心,好好地教训你一顿,省得自己被你气死。” “你曾说过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前者说的就像是南弦,后者说的便是我。既然我是被你偏爱的,自然有恃无恐。” “闭嘴!” “我就要说。”凤云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我今日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南弦,还有另一个目的,当时在场的王府下人众多,事后他们必定要议论,这件事情铁定是会被传出去的,让外人都晓得我有多不好惹,若是下次再有人来挑衅,说不定我会想出更狠的招数。” “我不管你对其他人怎么狠,但是你不能对自己狠!”颜天真说到这儿,扣着他脚踝的手又加紧了一分力道,“我就是见不得你这身细皮嫩肉被摧残,行不行?” 凤云渺微一挑眉,“你手劲太大了,抓疼我了。” “你也知道疼?你光着脚丫踩在火上的时候怎么不喊疼?现在我抓着你的脚,你却跟我说疼。”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手中的劲道松了几分。 从刀片上下来的那会儿,脚下就已经好几道血痕了,之后又踩进炭火里,就跟伤口撒盐几乎没有区别。 望着他那原本白皙的脚底板变得黑漆漆,心中很不是滋味。 “被烧焦的皮肉得切除,脚底板得削去一片。”颜天真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过程也挺疼的呢,我看你接下来这两天都躺在床上得了,脚都烤成了这个样子,哪都别想去了!” “躺着就躺着。”凤云渺唇角的笑意依旧,“你来照顾我的起居?一日三餐都喂给我吃可好?” “你想得美呢。”颜天真撇了撇嘴,“你必须给我保证,往后不要再玩这样危险的游戏。” 凤云渺闻言,并未接话。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非要我跟你大声,你才能听得进去吗!”颜天真低喝一声,“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都当耳旁风了!非得老子说一句我会心疼,你才能安生?” “好了,别恼。”眼见着颜天真炸毛了,凤云渺连忙安抚道,“我应了你就是了。” “你最好给我记着你说过的话!”颜天真冷笑一声,“说到就要给我做到,否则,我这也有惩罚人的方式,你说的不错,我是舍不得对你下重手,我可以选择对你不理不睬,比打你骂你更有用。” “唔,听起来还挺严重的,那我可得遵守承诺。”凤云渺坐正了身子,笑道,“我这伤势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幸好我这还有上等的膏药,能除疤,伤好了之后,我依旧是一身细皮嫩肉,这脚也会恢复白嫩的,无需担心。”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别老仗着自己有上等膏药就作死,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这身上要是留疤了,我会嫌弃你的。”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响起了敲门声,王府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郡主,大夫过来了。” “进来!” 房门被推了开,大夫进了屋,给凤云渺的脚底做处理。 颜天真全程就站在一旁看着,眼见着大夫手中的小刀将那烧掉的皮肉切割下来,心中不禁也有些拔凉拔凉的。 真是看着就疼。 云渺又是个能忍的,即使是痛,也不愿意喊出来让人听见,只是蹙着眉头。 这份忍耐力倒真是叫人钦佩。 处理好伤势,上了药之后,颜天真眼见着大夫将凤云渺的脚用白纱布裹了好几层,裹得像粽子似的,不禁又觉得好笑。 看起来真是太滑稽了。 处理完毕,大夫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开了药方子,这才退下了。 “云渺,纵然你有上等的膏药,这两天也不能下榻了,你这蹄子裹成这样,别想走路了。” 颜天真说着,在床沿边坐了下来,“这药和纱布必须每天都换一次,接下来的这几天都由我来给你换,我要是下手没个轻重,把你给弄疼了,你可不许喊。” “现在消气了吗?”凤云渺伸手抚上她的发丝,“从一进屋子里就气呼呼的,现在心情可有好一些?” 颜天真拍开他的手,“没有!” “我才是伤员,我需要安慰,为何反倒成了我来安慰你。”凤云渺说到这儿,倒头靠在了颜天真的肩膀上,道了一声,“你这脾气可是越来越不好了呢。” “哟呵,你还好意思说我脾气不好,不知道是谁暴脾气。”颜天真察觉到肩膀上一沉,原本还想把他给拱开,之后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就随他靠了。 原谅他这一次。 她抬起了手,学着平日里凤云渺摸她头的模样,轻抚着他的头,“说真的,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可好?” 颜天真都妥协到了这个份上,凤云渺自然是不会再贫嘴,道了声:“好。” 凤云渺安静地在颜天真肩上靠了片刻,之后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给我一个吻当安慰,有助于恢复伤势。” 颜天真听着这话,又想翻白眼。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双手捧起了凤云渺的脸庞,朝着他的唇上吧唧一口。 “太小气了。”凤云渺埋怨了一句,单手勾上了她的脖颈,一个倾身上前,捕捉到她的唇瓣。 颜天真的目光之中染上些许笑意,双手搭上了他的双肩,闭上了眼。 要是亲吻真的有助于疗伤,那就好了。 …… 尹默玄回到王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王府的下人们在忙着收拾‘刀山火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尹默玄望着那一排排长椅上的刀,又看了一眼地面上五丈长的炭火地,一脸疑惑不解。 他不在的这半天,府里发生了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雪枫,随手招了个下人来问情况。 “这些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刀山火海。”下人将凤云渺与南弦的比试过程说了个大概。 尹默玄与雪枫听着,觉得不可思议。 “还真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刀山下火海。”尹默玄说着,追问道,“太子殿下与南弦郡王怎么样了,伤势可严重?” “伤势应该不轻,大夫分别给他们看过了,南弦郡王在处理伤势的过程中,疼得龇牙咧嘴,之后下人拿来了毛巾给他咬着,这才熬过去了,据说是把烧伤的脚底板削去,流了不少血呢。” 下人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太子殿下那边,据说平静的很,从头到尾没见他喊疼,真是能耐。” “真是太疯狂了,头一次见到这样比试的,简直是在自己找罪受。”雪枫嘀咕了一声,“他何必用这样的方式呢?以他的功夫,与南弦郡王打上一架,必定是会获胜的,这么一来,也足够证实他本事了。” “雪枫,这就是你不懂了。”尹默玄笑出了声,“真男儿就是应该百折不挠,他若是和南弦打上一架,只能证明他武力高,可他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了胆量毅力,同样也是一种耍威风的手段,他这么狠,这以后还有谁敢跟他比试啊?” “也是。”雪枫抽了抽唇角,“南弦郡王也不知会不会退缩。” “会不会退缩,这可说不准,不过,他的信心必定是被打击到了。” 尹默玄说到这儿,转头问下人,“南弦郡王在哪?本王去慰问慰问。” “就在大堂之内。” 尹默玄闻言,便朝着大堂走去了。 身后,打扫炭火的下人们依旧在议论着—— “南旭的那位殿下可真是不好惹啊。” “是呢,一来就玩这么狠的,真不知道下次又会出什么样的点子。” “南弦郡王这次可是吃亏了。” 不远处的榕树之下,一道浅粉色的身影屹立着,将下人们的议论之声听在耳中,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上刀山下火海,凤云渺……你可真想的出来。” 鸾凤国的男子之中,少有英勇之人,南弦毕竟出身武将之家,算是个难得有骨气的,这要是其他人,没准就被凤云渺这一招吓得哭爹喊娘。 大国的贵族男儿之中,有胆量有毅力之人不在少数,这一点,是鸾凤国的男儿们都比不上的。 可鸾凤国的贵女们偏偏就是喜欢那种端庄优雅、百依百顺的男子。 像凤云渺这样的性格,在鸾凤国女子看来必定很新鲜,却又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 由于凤云渺受伤了,接下来的一日三餐,颜天真便都决定让下人端进卧房里来,与凤云渺一同用饭。 “云渺,这两日你不可吃太油腻的东西,最好吃得清淡一些,今日的晚饭呢比较简单,白菜土豆,有鲫鱼汤。” 颜天真说着,给凤云渺打了一碗汤,端着汤到了床沿边坐下。 凤云渺笑看着她,“要不要喂我吃呢?” “不喂,你自己吃!”颜天真冷哼一声,将碗塞进了他手里。 而后,她又走回了桌子边,夹了些菜到饭碗之中。 “我这手上端着汤,已经端不住另一个饭碗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看这样如何,你盛好饭坐到我旁边吃,咱们分吃一碗,你吃完一口,顺便再喂我一口,多省事?” 颜天真:“……” 真能耍无赖。 颜天真不想与他计较,便依着他的意思,盛好饭后坐到了床沿边,拿汤匙挖了一勺,塞进凤云渺的口中去。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惹来了凤云渺的一声埋怨—— “你怎么喂个饭还这么粗鲁呢?这么大一勺,险些要呛死我,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吗?” “别贫嘴了。吃饭吧你!” 颜天真说着,又递出了一勺,这一次的量小了一些,动作也比上一回温柔了不少。 凤云渺这才满意笑道:“这才对。” 颜天真不予理会,低头吃饭。 用过饭后,颜天真命下人来撤走了盘子,又吩咐他们准备了一些东西。 “去把黄瓜给我挤成汁,再拿些蛋清、珍珠粉、面粉和清水来。” “你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凤云渺坐在榻上,好奇地问道。 “自制面膜。”颜天真道,“整天到晚坐在房中陪着你,觉得有些无趣,总得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自己调个面膜。” “早些时候听你说过,似乎是美容养颜之用。”凤云渺说到这儿,笑道,“都这么天生丽质了,再美容养颜一番,可谓是锦上添花。” “这个时候知道说好听的来哄我开心了?”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我自己调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食材,你敢不敢跟我一起用?” “有何不敢?”凤云渺挑眉道,“我对你是极有信心的呢。” “那就好,调完之后我们一起敷。” 下人很快就将颜天真要的东西端来了。 “郡主,这些都是您要的。” 颜天真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材料,“没错,都退下吧。” 颜天真拿过了一个小碗,将每样材料都估着份量,乘进了碗里。 凤云渺就那么看着她将一堆东西搅拌在一起,搅拌良久之后,道了句,“大功告成。” 说着,端着碗走到了铜镜前,从碗里捞起糊状的物体,涂抹在自己脸上。 “天真,等会儿帮我也涂一层,我自己看不到,不晓得应该怎么涂。” “好好好。”颜天真替自己涂抹了全脸之后,便端着碗到了榻边坐下,开始往凤云渺脸上涂。 凤云渺感受着清凉的物体糊在脸上,笑道:“要敷多久?” “大概两刻钟。”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随即是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郡主,与您一起回府的一位公子,托我来给您传话,说是他要离开了,前来与您告个别。” “公子?”颜天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婢女说的是谁,便又问了一句,“哪位公子?” “身着粉衣,相貌很是好看。”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颜天真道,“让他进来罢。” 一身粉衣,相貌好看的男子,除了史曜乾还能是谁。 “这个家伙怎么还没走?”凤云渺道,“还以为他早就滚蛋了。” “当初说好了让他随行,来帝都之后就分道扬镳,后来队伍直接在王府外停了下来,下人们多半是把他也当成了客人,就迎进了府中,我也没多在意这事,既然他自己来道别,那不也挺好的吗?反正你也看他不顺眼,眼不见为净。” 颜天真话音落下,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推了开,一抹浅粉的身影闯入眼帘。 “郡……”史曜乾原本是想要问候,抬眸的那一瞬间却有些傻眼。 眼前那糊着满脸泥的两人,是颜天真和凤云渺? “郡主,你们为何要把泥糊在脸上?有什么作用么。” “这才不是泥,你可以称之为面泥,糊在脸上是有助于保养的,美容养颜,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往脸上涂什么?” 颜天真说到这儿,朝着史曜乾招了招手,“你哥那么臭美,你也学着保养保养呗,听下人说你是过来跟我道别的,这面泥我就作为临别赠礼了,来吧,我这用不完,丢了浪费,你也涂一涂。” 史曜乾:“……” 看着对面那两人糊着满脸泥的滑稽样子,一开始是觉得有些别扭的,可听颜天真一解释,似乎还挺有意思。 美容养颜之用?用了也不亏。 颜天真头一次邀请他做同一件事,他倒真还不想拒绝。 于是,他走上了前。 颜天真将手中的碗递给他,“你自己照着铜镜涂吧,涂满全脸就好。” 史曜乾依着她的意思,将碗中的面泥也糊了自己全脸。 “郡主,这个东西大概要多久才能洗去?” “不用等多久,两刻钟就好。之后拿清水洗干净就成。” “两刻钟的时间,光是拿来等待,还真是觉得无趣。”史曜乾道,“我的东西还未收拾,郡主,我先回房去收拾东西了,这两日多谢你的款待,也多谢你愿意一路捎我过来,欠你的这份人情,他日必定还上。” “人情还不还无所谓了,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颜天真很是无谓。 “你下巴这儿没有抹匀。”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下一刻,颜天真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下巴,将面泥轻轻抹平。 颜天真转头望向凤云渺,笑着道了一句,“你这额头上也没抹匀。” 说着,同样伸出了手,轻轻拂过凤云渺的额头。 这一刻,史曜乾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对面那两人,还真是越看越像一对了。 有了这个认知,让他心中觉得有些不爽。 为何不爽? 他也不知道,大概是不喜欢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吧。 “郡主,我先回去了,告辞。” 史曜乾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过身离开了。 凤云渺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前来鸾凤国,是为了谋生计,想要找个女富豪捞钱?” “是啊,他就是准备来做小白脸求人包养的,他觉得这是最轻松的挣钱方式,虽然我不敢苟同,但他要这么想,我也懒得管。” “我总觉得他想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凤云渺的语气有些清凉,“这家伙,倒是很符合这个国度女子的口味。” “放心吧,对这种类型的,我可是喜欢不起来的。”颜天真靠向凤云渺怀中,“想要求我包养的人多了去了,可我只想包养你,不过,你根本就不用我包养,唉。” “小心着些,别把面泥蹭到我衣服上了。” “郡主。”外头又响起了下人的喊声。 颜天真应了一声,“又有什么事?” “晚晴郡主到府上来了呢,想要见您。” “晚晴?”颜天真有些意外。 白天的一场宴会,原本是有邀请晚晴的,但她没有来。 或许是因为被凤云渺整了一番,与三个叫花子共度了一夜,身为郡主的晚晴又怎能不火冒三丈。 颜天真原本以为,这晚晴兴许会跟自己绝交了。 想了想,她道:“你让晚晴郡主在凉亭里等我片刻,我现在这模样,有些不方便出去见人。” 下人应了声是,正要退下,凤云渺却出声了—— “慢着。” 下人又顿住了脚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一趟南面的院子,本宫带来的人都暂住在那儿,你找其中一名穿着花俏的美艳女子,带过来。” “是。” 听着凤云渺的话,颜天真有些疑惑不解,“你找花寡妇做甚?”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 花寡妇被下人领过来的时候,一进屋看见眼前的情形,也有些错愕。 “太子殿下,郡主,你们这是……” “废话少说。”凤云渺道,“按本宫说的做,你现在立即换上一身浅粉色的衣裳,脚下的鞋垫厚四寸左右,把你这一头头发用银冠束起,做成男子的打扮,然后……” 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瞥了一眼桌上盛着面泥的碗,“把碗里的东西涂在脸上,全脸都涂,做好这样一番打扮之后,你再出门,离此处十几丈之外的湖边有个凉亭,晚晴郡主就在里头,你设法把她一脚踹进湖里,踹完之后马上就跑,听明白了吗?” 花寡妇怔了怔,“听明白了,但是太子殿下,请容我一问,为何……” “不要问原因,叫你去你就去,若是事情做不好,本宫就把你交给刑部,你过去犯下的那些事,足够五马分尸了。” “是,我这就去办。” 花寡妇应着,心中叹息一声。 乾乾啊,太子又在逼我害你了…… …… 夜间的风拂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 湖边的凉亭四角悬挂着彩灯,凉亭之内,一道湖绿色的身影坐着饮茶。 “你们郡主可有说她什么时候能出来见我?” 尹晚晴抿了一口茶之后,转头问身后的婢女。 婢女道:“郡主说她现在有些不方便见客,晚晴郡主再等候片刻吧。” 尹晚晴不语,低下头继续品茶。 忽听耳畔有脚步声响起,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过去,这一看,险些没吓着。 一道浅粉色的人影缓缓靠近,步履轻快,面目全非。 也不能说是面目全非。 那脸上也不知道糊着的是什么东西,怪异无比,在彩灯的照耀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什么东西?吓本郡主一跳!”尹晚晴冲着对面的人呵斥一声,“你是个人吗?是人为何把自己化成这个鬼样子出门吓人!” 尹晚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对面那人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到了她的面前,忽然就是毫无预警地伸出手,扣上她的肩膀。 “放肆——” 晚晴郡主的尾音还未落下,就被那粉衣人提了起来,一个扬手,甩到了湖里! 一旁的下人才回过神,顿时大喊出声—— “来人啊!有刺客!郡主落水了!” 再说粉衣人,把尹晚晴丢进湖里之后,便一个闪身开溜,片刻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35章 你要离开?不陪我吗 “快来人啊,晚晴郡主落水了!快来人!救郡主啊!” 眼见着粉衣人的身影消失地无影无踪,站在凉亭内的婢女继续高声大喊着,很快便将王府的下人们引了过来。 只听得扑通几声响,懂水性的人跳入了湖中,将水中挣扎的尹晚晴打捞了上来。 “咳!”尹晚晴呛了好几口水,一身衣裙**地贴在身上,一头乌发凌乱,好不狼狈。 “晚晴郡主,您还好吗?” “晚晴郡主快些去将这一身湿衣服换了吧,以免着凉了。” “本群主记得,刚才是一名粉衣男子将本郡主扔进河里去的,真是好大的胆子。”尹晚晴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句,而后低喝一声,“所有人给我听着!在这王府之内搜查一名粉衣人,他一定还在这府中!” 旁边站着的一名婢女闻言,连忙附和道:“对,我刚才也看见了。的确是一名粉衣男子,没有露脸,整个脸上都涂着泥巴,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总之他逃不出这个王府!”尹晚晴恨恨道,“将此事通知你们良玉郡主,既然我是在这王府之内被人袭击,她必定得为我主持公道。”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想害她。 …… “云渺,你让花寡妇装扮成史曜乾的模样,又吩咐她去凉亭内将晚晴扔进湖里,你这是陷害啊。” “这倒也不算是陷害。”凤云渺悠悠道,“我是在帮那死要钱,他不是一心想要跟着贵女过日子么?满脑子想着被人包养的事,我就帮他一把,他应该感谢我才是,我给他挑着这个人选,可不就是个有钱的主?” 颜天真听得有些好笑,“晚晴堂堂一个郡主,被人扔进水里,哪能不生气呢?你确定她逮到史曜乾之后不会兴师问罪?” “那就看史曜乾的运气了。”凤云渺道,“看看他有没有本事俘获那位郡主的心,看看他最终是会被收拾还是被收房。” 颜天真:“……” 最后是会被收拾还是被收房? 这一点还真是不好预料。 因为她并不了解尹晚晴,只见过一回,很难判断她的喜好。 史曜乾。 祝你好运吧。 她心知凤云渺一直都在怀疑史曜乾,因此,这次的算计,与其说是陷害,倒不如说也是一种试探。 若是尹晚晴不愿意放过史曜乾,史曜乾大概不会坐以待毙,没准就能看到他使出真本事。 他真的会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样无害么? 初见他的那一天,其实她真没有怀疑什么,可随着与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她也渐渐有了疑心。 尤其是他假扮青狐妖的那一晚,她察觉到他心思不单纯,这与他平时的表现有些矛盾。 虽然他费力辩解,只说是为了博取她的好感,她却并没有听信。 因此—— 今夜凤云渺让花寡妇去陷害史曜乾,她并没有阻止。 她也很好奇事情最终会如何发展。 才这么想着,便听得卧房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郡主,晚晴郡主方才在凉亭之内遇到袭击了!被一名神秘男子直接拎起来扔进了湖里。” 颜天真闻言,故做诧异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那晚晴郡主现在怎样了?” “被下人们救了上来,扶到了大堂之内休息,晚晴郡主今夜受了惊吓,希望郡主能帮她捉住袭击她的人。那人一声浅粉色锦衣,脸上涂着泥巴,让人瞧不到真面目,功夫应该很是不错,袭击完晚晴郡主之后就给溜了,没被人逮住。” “我知道了,你立即去吩咐厨房熬一碗姜汤给晚晴郡主,才落了水,要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以免着凉。我洗把脸就过去。另,让下人们四处搜索,把王府之内的所以屋子都检查一遍,能抓住袭击晚晴郡主的人,有赏。” “是。”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走远了,颜天真道:“云渺,咱们把脸给洗了吧,算算时间敷得也差不多了呢。” “好。” 二人将脸上的面泥洗过之后,颜天真嘱咐道:“你脚上的伤还没好,就给我安静地在这躺着,我去晚晴那边看看情况,晚些回来告诉你结果,不准下榻乱跑。” 凤云渺望着她那一副严肃的模样,笑了笑道:“依你就是。” 颜天真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一路去了大堂,踏进门槛便看见晚晴坐在椅子上,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的衣裳,头发依旧湿漉漉地散在肩后,由着婢女拿毛巾为她擦拭头发上的水。 “堂姐,我方才听下人说,你在凉亭之内遇到了袭击?” 颜天真走到了尹晚晴的身旁坐下,语气有些不可思议,“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我这王府之内一向没有闲杂人等,会是哪里闯来的人无故袭击你。” “我也觉得很是奇怪,那个家伙脸上糊着泥巴,根本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我只知道自己一回头就对上这样一个古怪的人,吓了我一跳,我冲着他呵斥了一声,那个家伙居然就上前来袭击我,抓着我的肩膀直接把我扔进了湖里,我连挣扎都来不及!” 尹晚晴说到这儿,有些咬牙切齿,“我好歹也是懂些拳脚功夫的,兴许是平日里不够勤快,对上今夜的这个粉衣人,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真是气煞我也。” “堂姐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命人全府搜查,若是能抓住那个神秘人,必定交给你发落。” “最好是能抓住他!否则我莫名其妙被人丢下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二人交谈之间,有下人端着托盘进来了。 走得近些了,尹晚晴才看清了那托盘里头姜黄色的汁。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姜香味。 “晚晴郡主,这是郡主吩咐厨房给您熬的姜汤,快些趁热喝了,以免着凉。” 听着下人的话,尹晚晴伸手端起那碗姜汤,转头朝着颜天真道了一句:“堂妹真是有心了。” “堂姐不用客气了,你在我府上发生这样的事,我心里自然是过意不去,好在你没出事,夜里湖水太冷了,可不能着凉,你快点喝。” 听着颜天真的催促,尹晚晴便拿起了汤勺,舀着姜汁喝。 下一刻,大堂之外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 “方才在书房之内听到外头一阵吵闹,一问才知道是晚晴落水,晚晴,可有大概?” 尹晚晴听着这道声音,转头望着来人,道:“让堂兄担心了,我没事。” “真是奇了怪。”尹默玄走上前来,眉头轻蹙着,“本王这王府守卫森严,可不是闲杂人等那么好混进来的,守卫说了,今夜平静得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那么晚晴落水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王府内的人做的。” “郡主,王爷,抓到一名可疑人!”大堂之外,忽然想起高昂的男子声音。 一听这声音,尹默玄当即转头道:“进来说话。” 一名黑衣护卫踏入了门槛,道:“王爷,我们方才在南面院子的一间房屋之内,发现了一名粉衣男子,我们把门撞开的那一刻,那男子正趴在水盆边上洗脸,我们走近一看,那水盆里全是泥!” 尹晚晴一听这话,当即站起了身,“肯定是他!袭击本郡主的粉衣人就是涂着满脸泥巴,你们这抓人的速度倒是挺快的,要是再慢一些,他洗干净了脸,换身衣裳,你们就认不出来了。” “晚晴郡主说的是,只怪他动作太慢,此人现在就被扣押在外面,郡主可要去审问审问他?” “审!当然要审问。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做。” 尹晚晴话音落下,一甩衣袖,走向了大堂之外。 颜天真挑了挑眉头,朝着尹默玄道:“大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尹默玄点了点头,与颜天真一同走了出去。 才踏出了大堂的门槛,就看到前头三丈之外,一名身着浅粉色锦衣的男子,被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地钳制着肩膀。 “那个人……”尹默玄眉头微拧,“不就是你半路上从土匪手中救下来的男子?你还同意了他随行,名字还挺好笑的,叫什么死要钱。” “对,就是他。”颜天真面上挂着迷茫之色,“真是奇怪呀,他与晚晴有什么仇怨,怎么会去袭击她。” “终究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与他也不算熟悉,谁知道他是否怀揣着什么目的。” 这边二人在交谈着,另一边,尹晚晴已经走到了史曜乾的面前。 史曜乾低垂着头,俨然一副无力反抗的姿态。 “低着头做甚?害怕吗?”尹晚晴冷笑一声,“抬起头来!” 对面的男子,在她的呵斥之下,缓缓抬起了头。 一张如玉的脸庞,光洁的额头之下,一双诱人的月牙眸中泛着无辜之色,开口的声线微微幽沉却柔和至极—— “请问……为什么要抓我,我做错了什么?” 尹晚晴看着他,这一刻竟然忘记了发火。 对面这个家伙,是除了凤云渺之外,第二个能让她心潮起伏的男子。 比起凤云渺的傲慢恶劣,眼前的这个男子柔弱又无辜,神态乖巧,可比凤云渺讨喜多了。 这番容貌,她府中的三十三位俊男,还真是没有一人比得上。 “听其他人对您的称呼,您也是一位郡主。”对面那人再次开口,嗓音依旧柔和,去珠玉一般清脆,有些撩动人心,“郡主,我做错了什么?” 尹晚晴回过了神,总算想起自己见此人的目的是为了审问他。 这个时候可不能见色起意,否则旁边围观的众人可要笑话她色令智昏。 想到这,她朝着史曜乾开口,语气有些冷凝—— “你把本郡主扔到河里去了,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我把你扔到河里去?”史曜乾一头雾水,“什么时候的事?我今夜就出了一趟门,是去找良玉郡主告别,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屋中收拾东西。” “狡辩,把我丢进水里的那个人,与你几乎是同样的个头,一身粉衣,脸上糊着泥巴。刚才王府的众人搜查全府,搜到你那间的时候正看见你在洗脸,你不就是想洗掉脸上的泥,再把衣服给换了,好让人找不到你?” 史曜乾听闻此话,眸底划过一缕思索。 果然…… 有人扮作他的模样去袭击这郡主。 同样一身粉衣,差不多的个头,脸上糊着…… 他从颜天真的房屋之中出来时,脸上的确是涂着面泥,他一路走回了自己的住处,这期间碰到的人也就只有两个王府下人。 只不过是两个小婢女,看他脸上涂着泥也微微惊吓了一番。 那两个普通的丫鬟应该是不至于陷害他的。 那么…… 史曜乾将视线越过了尹晚晴,投向了她身后的颜天真。 颜天真接收到他的视线,耸了耸肩,一副‘我也很纳闷’的模样。 史曜乾垂下了眼。 反正他心中已经怀疑了两人。 不是颜天真就是凤云渺,凤云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颜天真大概是选择了冷眼旁观。 “郡主,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任凭我说破了嘴,也是没有人会相信我。” 史曜乾叹息一声,“算我倒霉,我除了否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自证无辜的方式,我只想问一问郡主,如果我真的想要害你,我会蠢到回了屋子才开始洗脸吗?这王府里有鲤鱼池荷花池,随便找一处水源都可以立刻将脸洗干净,之后再回房慢慢打理,这才是明智之举啊。” 尹晚晴闻言,也开始思索起来。 不错,做了坏事之后还耽搁那么多时间,这的确有些不明智。 有点脑子的人,就应该尽快把会指向自己的证据消灭,比如脱身之后就把外衣脱了,随便找一处水源将脸洗了,之后再回房认真清理一番仪容。 把时间拖到护卫全府搜查,真的是犯蠢。 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蠢的。 “虽然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这也不能洗脱你的嫌疑,或许是你一开始犯蠢,之后才恍然大悟,故意跟我说了这么一套理论想撇清自己。” 尹晚晴面无表情道,“本郡主还是不能相信你,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有嫌疑了。” 史曜乾叹息一声,“我无话可说了。” “晚晴。”空气中响起尹默玄的声音,“听他这么说,你可有什么想法?本王也觉得或许他是被陷害,此人不是无脑之人,真想做坏事,也不会留下那么多证据才对。” “就算他是被陷害,我现在也不能放了他!”尹晚晴转头看向尹默玄,“堂兄,此人是谁?他住在你的王府中,是你的客人?” 尹默玄道:“本王与他并不相识,此人是良玉半路上从土匪手中救下来的,在府上也就住了两日。” “这么说来,还真是来历不明的人,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就更不能随便放了。”尹晚晴道,“堂兄,你看这样如何?这个人就让我带回去,放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居心叵测,若真的证实冤枉了他,再把他放了也不迟。” 颜天真将尹晚晴的话听在耳中,心里只觉得好笑。 尹晚晴……果然是看上史曜乾了。 说什么来历不明,不能随便放人,不过就是找个借口想要把他留在身边罢了。 她心中或许已经排除了史曜乾的嫌疑,却要找个理由把他留下,因此,嘴上只能说怀疑他。 颜天真自然不去拆穿她,只是将目光望向了史曜乾,“晚晴郡主给了你一个撇清自己的机会,你不如就留在郡主身边,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你是好是坏,她迟早能看出来。” 史曜乾迎视着颜天真,这一刻心中已经确信了。 他被陷害一事,与颜天真脱不了干系。 他曾跟她说过,想找个人来养他,希望这个人会是她。 她不同意。 所以…… 她这是帮他又挑了个人选吗? “既然晚晴郡主对我还存在疑心,那么我愿意留在郡主身边,让她看清我的真面目。”史曜乾垂眸道,“清者自清。”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尹晚晴说着,转头冲颜天真二人道,“堂兄,堂妹,我回府去了,不必相送。”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了。 “晚晴郡主。”史曜乾冲着尹晚晴道了一句,“郡主,你可否先在马车上等我片刻?我得回房去把行李拿走。” 尹晚晴道:“那你去吧,动作快点。” “多谢郡主。” 眼见着尹晚晴与史曜乾的身影都消失在视线之中,尹默玄道:“这个晚晴,说什么留在身边观察,依为兄之见,她分明就是看上人家了。” “不错,她找了一个漂亮的借口。”颜天真笑了笑,“不用管他们了,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个史曜乾,他来鸾凤国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求包养的,他去晚晴的府上,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绝对不会是袭击晚晴的那个人。”尹默玄望着颜天真,目光中带着一缕探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为兄?你知道内情吗?” 颜天真笑了笑,“这事情是云渺搞出来的,我只不过就是个看戏的。” “袭击晚晴的那个人是凤云渺派去的?” “嗯,这件事大哥就不用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云渺只是想帮晚晴和史曜乾牵牵线而已,咱们这府里没混进什么闲杂人等,你放心吧。” “罢了,的确不是什么要紧事,懒得管。这时辰也不早了,你若是没其他事就回房休息去罢,为兄困倦了。” “大哥困了就早些歇息去,我不困。” 颜天真催促着尹默玄回房去睡,尹默玄离开之后,颜天真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就看见史曜乾拎着包袱走了过来。 “郡主。”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开口的语气毫无波澜,“你满意了吗?” 颜天真听着他这话,挑了挑眉,“是你当初跟我说,你要找人养你的。” “所以郡主你就给我挑了晚晴郡主?”史曜乾说到这儿,又改口道,“不对,我今夜原本都打算与你告别了,你没理由这样整我才对,是太子殿下,原来他真的这么讨厌我。” “晚晴那里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颜天真道,“我这王府里终究是容不下你的。” “我明白了,那就如你所愿。”史曜乾背过了身,才要跨出步子,却又停了一停,道,“郡主,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话想跟我说吗?” 颜天真道:“你自己保重吧。” 她还能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郡主跟我没话说,我跟郡主却还有话说。”史曜乾道,“就算我去了晚晴郡主那里,我也依然会为你守身如玉,这样,他日或许还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总得留着一副干干净净的躯体回来见你。” 颜天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史曜乾,你不必如此,我跟你根本就没可能……” “告辞。”史曜乾不听她把话说完,一声告辞便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是迈出几步之后,他依然能听见身后传来颜天真的声音。 “白莲乾,我跟你不会有缘分,别回来找我了!” 史曜乾:“……” 白莲乾…… 她给他起的外号吗? 也是。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就像山野之中迎风摇曳的白莲花,乖巧无害没心机。 她说,跟他不会有缘分? 真的没有吗。 呵呵。 难说呢。 …… 史曜乾拎着包袱出了王府大门,就看见府门外停靠着一辆马车,马车四角悬挂琳琅珠翠,可谓豪华。 晚晴郡主,的确是个有钱的主。 马车前的车夫眼见着他走了过来,便掀开了马车布帘,“公子请。” “多谢。”史曜乾淡淡地道了一声谢,便上了马车。 马车里头,尹晚晴靠坐在车壁之上,眼见着史曜乾钻了进来,冲着他淡淡一笑,“你看上去,好乖巧的样子呢。” “我一介平民,面对郡主你自然是不能狂。”史曜乾望着她,月牙眸中流转着一片柔光,“希望郡主能够相信我的话,我与郡主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害你?” 尹晚晴唇角轻勾,“其实我已经相信你了,你不必多做解释。” “郡主已经相信我了?”史曜乾眸光轻眨,似是疑惑,“那为何还要将我留在身边观察?” 尹晚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你坐过来,别坐得离我那么远。” 史曜乾偏开了视线,“不敢。” “那你坐过来,你就坐过来!”尹晚晴道,“别让我再喊第三次。” 史曜乾闻言,不再抗拒,起身坐到了尹晚晴的身旁。 下一刻,他便觉得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他垂下眼。 “我知道你不是袭击我的那人,所以你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我不会对你用刑,更不会虐待你的。” 尹晚晴单手攀着史曜乾的肩膀,又朝着他靠近了一分。 “你以为本郡主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不为别的,只因为看你顺眼,想要找个借口留下你,就是这么简单。” 史曜乾听闻此话,转头望着尹晚晴,神色微讶,“郡主你……” “不要惊讶嘛,鸾凤国的女子不喜欢扭捏,也不矫情,看上了就是看上了,本郡主已经表明心意了,现在你倒是说说,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尹晚晴轻笑着,脸庞凑得愈发近。 史曜乾神色有些犹豫,“我……” 说话间,尹晚晴已经伸手捏上了他的下巴,望着那如三月桃花般的唇瓣,只觉得一阵心痒难耐,便顺着自己的心,想要亲上去。 史曜乾慌忙别开了头,扒下她的手,将她推开—— “我不是你们鸾凤国的男子,也不是你的男宠,别这样对我。” 尹晚晴被他这么一推,背部砸在了车壁上,有些疼。 “你——”尹晚晴面上起了怒色,“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这呵斥一出,史曜乾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神色倔强,一副不愿妥协的模样。 那双月牙眸实在太过清澈,只让人觉得,与其对视,都会被它所吸引。 尹晚晴望着他这副模样,忽然就没了脾气。 “是个倔强的美人啊。”尹晚晴笑道,“罢了,我不该这么着急的,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史曜乾。” 尹晚晴闻言,当即笑出了声,“死要钱?你爹娘也太会取名字了吧?” 史曜乾偏开头,似乎不愿多言。 “罢了罢了,我也不取笑你了,你说你不是鸾凤国的男子,那你是哪儿的?来这做什么?” “我是北昱国人,我来这……挣钱。听说相貌好看的男子在这混得开。” “你这意思不就是想要当小白脸吗!现在本郡主就给你这个机会啊。” “我不想卖身。”史曜乾道,“我想卖艺。” “哎哟,卖艺能赚到什么钱!”尹晚晴好笑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简单,你就留在本郡主身边,本郡主养你,你去打听打听,我晚晴郡主有多少家财。” “这……”史曜乾似乎有些动摇。 尹晚晴连忙乘热打铁,“给你一个考虑的机会,你若是愿意夜里来我房中服侍,我送你一箱夜明珠!这一箱夜明珠的价值,都能养活一整条街的人好几年!你自己考虑看看吧。” 史曜乾道:“那我考虑考虑。” 说着,将头撇向了另一边,做思考状。 “你好好考虑,做本郡主的人可是不会被亏待的。”耳畔,尹晚晴依旧在试图说服他。 史曜乾背对着尹晚晴,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抹笑意又隐去了。 天真啊天真。 想要养我的人这么多,为何就没有你呢。 …… 夜已深沉。 药香弥漫的房屋之内,灯火未熄。 “那史曜乾是不是被你堂姐领走了?”凤云渺靠在床壁上喝着药,问颜天真,“我看你那堂姐就像个见色起意的,应该会对他有兴趣。” “是啊,你真是神机妙算。他已经被带走了,这下你可满意了?终于不用总在你眼前晃悠。” “我自然是满意的,眼不见为净。”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他应该会感谢我的吧,我给他找了个这么好的生意。” “晚晴也不是个傻的,听史曜乾辩解了一番,心中已经打消了对他的怀疑,不过,她嘴上还是说着不信,偏要把史曜乾带回去放在身边观察。都是套路。” “随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只不过是个牵线的。”凤云渺将一碗药喝完了,搁在了床沿边上,“这药可真苦,难喝死了。” “良药苦口,你就别抱怨那么多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物,递到了凤云渺的面前。 凤云渺垂眸一看,是蜜饯。 外头裹着一层薄薄的纸,这是专门包蜜饯用的纸。 “红枣糖,好吃。” 颜天真笑着帮他撕开了外头的那层薄纸,递到了他的唇边,“吃下去就不苦了。” 凤云渺笑着将那红枣糖含了下去,甜味席卷过舌尖,将苦味盖去了大半。 这是较软的糖,很轻易就能咬开。 “好了,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睡吧。” 颜天真说着,起了身。 凤云渺拉扯住她的手腕,“你要离开?不陪我吗。” “咱们俩的亲事,还得由大哥上报女帝陛下,才能批下来,不是咱们俩随意就能定下的。”颜天真挑了挑眉,“南旭国这边,你不需要上报你们陛下吗?太子求婚可是大事。” “南旭国这边,我自己可以做主。”凤云渺道,“我独身了这么多年,臣子们盼着我快些娶妻,你与我门当户对,相貌才情样样不赖,我就不信他们敢说什么。” “鸾凤国这边,贵女通常不外嫁,坊间不是有句话叫——好女不嫁异国男?尤其我也是皇家的人,我要外嫁,必须得有女帝的批准。” “你们鸾凤国的女帝,也不知是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凤云渺悠悠道,“若是她不肯同意呢?” “大哥是摄政王,他必定会帮我争取的。” “咱们只是来做一个假设,要是她不批准,那你准备如何?” “唔……”颜天真想了想,道,“跟你私奔?” “很好。”凤云渺唇角轻扬,“你有这样的决心,我很欢喜。你放心吧,不至于走到私奔那一步,我可是要明媒正娶十里红妆,若是私奔,还怎么搞这么大排场?若是你大哥谈不成,我来谈。” “这么有自信。” “有。”凤云渺唇角的笑意依旧,“莫非你信不过我?” “信得过信得过。”颜天真道,“但我夜里还是不能跟你睡在一起,这毕竟是在王府之内,白天打情骂俏还好,夜里睡在一起,终归是不合适啊,咱俩这身份摆着呢,回头被人说三道四可不好。” 凤云渺松开了她的手腕,“在北昱国皇宫的时候,都是我夜里偷偷溜去你寝宫找你睡觉,现在我的脚受伤了已经不方便行动,你可以现在光明正大地离开,后半夜偷偷摸摸地溜过来,没有人知道咱们睡在一起的。” “好麻烦啊。”颜天真笑道,“分开几个晚上又没什么关系,我才不半夜溜过来呢,你自己睡吧。” 凤云渺斜睨了她一眼,“真是懒死了,你可知道,在北昱国的时候,我的住处离你的住处有多远?我每天趁着夜深人静溜去你那里,白日里天一亮就离开,反复多次这样,我可从来都没有抱怨过麻烦。” “对啊,我就是特别懒。”颜天真大方地承认,“好了好了,你快些睡吧,我也真有点困了呢,明早见。” 凤云渺不再言语,收回了视线,躺回榻上。 拉过了一旁的被褥盖在身上,转过了身,背对着颜天真。 颜天真无声一笑,转身离开。 踏出了屋子之后,她将房门关好了,踏着步子离开了。 北面的整个院子都是她的,有房屋十二间,凤云渺刚才所在的房间,正是她的卧房之一。 颜天真又挑了另一间大点的屋子睡,与凤云渺的那一间只隔了一个走廊的距离。 云渺啊云渺。 我不与你一起睡,你是不是就不高兴了呢。 …… 子时过后,万籁俱寂。 皎洁的月色透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空气中安静地只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忽的——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榻上的人动了动眼皮子,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凤云渺的睡眠一向浅,细微的动静都很容易醒来。 静谧的空气中,有门轻轻合上的声音,随后是……轻缓的脚步声。 一道纤细的人影,蹑手蹑脚地迈进了床榻,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她伸出了手,将榻上的人朝床的里侧推了推,挪看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躺下的位置。 她这才躺了上去,在黑暗之中摸索到了被褥的一角,扯了扯。 扯不动。 她也不着急,继续轻轻地扯着被褥,仿佛十分有耐心。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躺在床里侧的凤云渺身子一翻,整个身躯就直接压在了旁边的颜天真身上。 修长的身躯携带着被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狭小的空间之内。 空气中响起一声闷哼。 “云渺,你撞到我的胸脯了!痛啊……” 第136章 甩了那凤云渺 听着颜天真的那一声痛呼,凤云渺有一瞬间的怔然。 撞到了她的胸脯? 回过神之后,他稍稍撑起了身子,不再压着颜天真。 颜天真觉得身上一轻,连忙伸手捂住胸口。 他方才压了上来,不慎将胳膊肘撞到了她的胸脯,连带着肋骨也有些许疼痛,幸好疼痛持续时间不长,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天真,我不是故意的,我察觉到你躺在我身旁,便一个翻身压住你,原本是想与你开个玩笑……” 凤云渺此刻也有些无奈,开口的语气带着些许歉意,“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一开始的确是打着吃豆腐的主意压她的,翻身的那一刻,胳膊肘似乎是撞击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他原本以为,应该不至于疼痛才是。 那个柔软的地方也会疼吗? “不用你给我揉。”颜天真嘀咕了一声,“起开。安静躺着别来压我。”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的抱怨,连忙哄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下次会小心。” 说着,身躯一个翻转,回到颜天真身旁躺下,手滑落到了她的腰肢处,往自己这边一揽,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颜天真侧着身,靠进他的怀里,“你的脚底还疼不疼?” “有点儿。”凤云渺笑着亲吻了一下她的发丝,“你之前可是放话说不来的,想不到还是溜过来了。”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你真以为我那么懒?我要是不过来陪陪你,岂不是显得没心没肺?” 凤云渺低笑了一声,抬起了手,在黑暗中轻抚着她的脸庞。 他的唇落在她的眉心处,轻柔的吻游移过鼻梁、脸颊,最终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唇瓣。 颜天真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身,迎合着他的亲吻。 她知道他不吃点豆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片刻过后,颜天真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时辰真不早了,快些睡吧。” 黑暗中,听得凤云渺一声轻笑,“好。” 说着,揽着她腰肢的手更紧了一份,随即闭上了眼。 这一边的两人睡得安稳,另一边,尹晚晴的府邸之内,多处房屋灯火未熄。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空气中的议论之声却不停歇。 “新来的那个,你们都见过了吗?” “还没见着面,听说名字挺好笑的,叫什么死要钱,这么不雅的名字,说出来都是笑料。” “我见过了,那长相可真是不赖,看起来十分柔弱无害。你们说,这位新宠,能得宠多久?” “我猜,不会超过一个月。” “多了多了,应该是不超过半个月,那种温顺的样子,郡主很快就会失去兴致的。” “真是一群多嘴多舌的家伙。”树荫之下,一道浅白色的人影站立,听着前方屋子里传出来的议论之声,面无表情道,“一个个的都说着风凉话,也不过是眼红罢了。” 身旁的下人闻言,连忙附和一句,“公子说的是。” 白衣人道:“今夜,是新来的那个服侍郡主对吧?” “对。” “既然是新来的,就要懂规矩,回头得与他说说郡主的喜好,吩咐他一些该注意的。”白衣人说到这儿,转过了身,一路朝南行。 走到了一个宽敞的庭院之内,便听得寂静的空气中传出女子的笑声,分外清脆—— “乾儿,你别跑啊,看我不捉住你!”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白衣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他不应该来听动静的。 郡主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么。 他是第一个,亲眼见到其他三十二名男子的加入,目睹着他们从得宠到失宠,或许因为他是第一个,郡主对他多多少少会有点眷恋。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才这么想着,忽听前方响起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了。 他抬眸,眼见着一道浅粉色的人影走了出来,月色打在那人头顶上,衬着他的那张玉面,有一种朦胧之美。 粉衣人走了出来,身后的屋子里,笑声却还在继续—— “乾儿,你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白衣人将屋子里的动静听在耳中,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史曜乾,“你对郡主做了什么,你明明已经走出来了,为何她还在屋子里找你?” “白公子不必担心,只是给郡主用了点"mi yao"罢了。”史曜乾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白衣人身前,悠悠道了一句,“你进去吧。” 这句话,倒是让白衣人惊了一惊,“你说什么?” “白公子对郡主是真心,服侍郡主的机会,自然就留给你了。” 史曜乾慢条斯理道,“府里这么多位公子,我大多见过一面之后就记不清了,唯独白公子你留给我的印象较为深刻,看得出你比其他人懂事得多,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但凡是郡主点到我陪夜,都由你来代替我,她不会发现的。” “这怎么行?”白衣人眉头轻拧,“这么做是欺瞒郡主!” “你嘴上是斥责我,心中想必是挺高兴的吧?这也没有外人,就别装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代替我去服侍郡主,你乐意不乐意?” “你为何要这么做,府里这么多男儿,哪个不是挤破了头想要得到郡主的垂青,你既然是新来的,郡主对你的新鲜感还没过,你……” “少说废话,我不喜欢郡主,陪夜的机会让给你还不好?你不想要是吧,那我找别人去。” “别!”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白衣人也不客气了,“也罢,那就听你的,不过你这么做,会让我怀疑你接近郡主的意图。” 史曜乾挑了挑眉头,“郡主强抢民男,我又有什么法子抗拒?自然只能顺从,总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有,我平生最大的喜好是黄白之物。” “你只图钱财?!” “我的名字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若是你改天发现了我还有其他企图,再来质问我不迟,可若是你发现我目标单纯,那就不要来招惹我,最好能帮助我抵挡那些烦人的公子,你不是喜欢郡主吗?那就快点进去服侍,我点的**香,不会让她察觉到任何异样。” 二人交谈之间,房屋之内,尹晚晴的声音已经有些恼怒—— “史曜乾,你躲哪去了?给本郡主出来!” “快去,别磨蹭。”史曜乾揪着眼前的白衣人,将他朝着屋子的方向一推。 白衣人走进了那房屋。 一进门,便被尹晚晴抱了上。 “乾儿,你躲哪去了?我找你找半天,乖乖的别胡闹了,好好服侍我,明早就送你一箱夜明珠!” “郡主别急。门还没关呢,我先去关门。” 房屋之外,史曜乾眼见着房门被关上,不多时,屋内便响起一阵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史曜乾唇角轻扬。 “这种什么都不用干还能白拿钱的感觉,还真是爽呢。” 黑夜之中,他的笑声肆意又张扬。 找个靠谱的替代品,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替身,他又能牟取利益,不错。 这么想着,心情自然十分愉悦。 此刻四周无人,他便一个跃身,身子轻盈地腾空而起,足尖踩过房沿,只发出了细微的动静,最终落在一处屋瓦上。 他一手托着腮,仰望着星空,听着下边房屋里不时发出的暧昧声响,眸底冷光流转。 尹晚晴。 怎么配得上他。 …… 一夜转瞬即逝,又迎来了一个黎明。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颜天真就从凤云渺的榻上起了身。 掀开被褥下了榻,她迅速穿好了鞋袜与外衣。 动作虽不大,凤云渺却还是醒了。 “天色才亮,这个时辰府里的大多数人还没起,我现在就回房去,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你继续睡。” 说着,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房门后,打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顺手带上了门。 凤云渺见此,低笑了一声,而后又转了个身继续睡。 颜天真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屋,这个时辰王府之内果然很寂静,算算时间,还有大概一刻钟下人们就都会起来忙活了。 到了自己的卧房之外,他才想伸手推开房门,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良玉。你今日怎么会起的这么早?一大早上哪去了。” 听着这道声音,颜天真微一挑眉。 转过身望着来人,笑道了一句,“大哥,你可比我早。” “醒得早,又没有睡意,就不想再继续躺着了,这才起身来散散步,顺便想要看看凤云渺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尹默玄说着,走上前来,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没有外人,你跟为兄说实话,昨夜你是不是在他房中度过的?” 被怀疑到了,颜天真也不想辩解,“嗯,我就想陪陪他,又不想被人知道了说闲话,孤男寡女还未婚嫁,他又不是小白脸,我们自然就不敢太明目张胆。” 尹默玄笑道:“这样也好,话说回来,为兄这两天有些忙碌,也就没跟陛下提起你们俩的事,今日下朝过后,我就去跟她提一提。” “通过的可能性大吗?”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她应该是不会反对的,不过,她必定会先考察一下凤云渺的性格与品质,总不能随意就把一个郡主外嫁了。” “多谢大哥,我跟云渺的事真是让你费心了。” “你我兄妹之间何须言谢,对了,尹氏族谱背得如何?” 尹默玄这话一出,颜天真‘哎呀’一声,“我这两天都忘记看了,大哥放心,我今天一定会看,尽快背下来。” “你记东西素来很快,可惜就是太懒散了,从小到大就不爱念书,功课也多有懈怠,让你背个族谱这么多天过去也不背下来,就只知道玩。”尹默玄说到这儿,轻点了一下颜天真的额头,“白浪费了一个好脑子。” 颜天真被数落了一番,连忙道:“保证明天之前给你背下来。” “这样最好了。”尹默玄道,“凤云渺这时候应该是醒了吧?你要不要随为兄一同去看望他?” “大哥,我才从他的屋子里溜出来。” “你这意思是不去了?” “我不去了,你们二人聊。”颜天真笑着推开了自己房屋的门。 尹默玄也笑了笑,转身离开。 一晃眼半个时辰过去,王府的下人们都开始忙活了。 颜天真吃过早点之后出了房门,正准备去凤云渺的房间,穿过走廊之时,却瞥见不远处的石桌旁,婢女扎堆,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事。 颜天真一时有些好奇,便走了过去,没有出声。 走的近些了,才听见她们在议论着什么。 “哇,这个好看,这个好看。” “真刺激。” “原来断袖之间,也可以有这么多种姿势……” 听到‘断袖’二字,颜天真眯了眯眼,出声问道—— “你们在看什么东西?” 婢女们一听这声音,顿时惊得纷纷站起了身。 “郡主早!” “郡主,我们没有偷懒,我们这就干活去。” 说着,便纷纷转过了身,要走开。 “站住。”颜天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众人都顿住了脚步。 “拿出来。”她道,“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把你们看的东西拿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颜天真此话一出,一名婢女便低着头上了前,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中赫然抓着一本图册。 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 鸳鸳相抱。 颜天真唇角一勾。 春宫图册。 且—— 还是断袖春宫! 这鸾凤国的国风果然非同寻常,婢女们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凑在一起议论男男春宫。 这要是放在其他国,看春宫图可都是私下一个人偷摸着看的,哪敢议论。 颜天真翻开了一页,目光一亮。 乖乖,画功还真是不赖。 从人物神态、姿势动作到场景绘画,都十分用心。 花园草丛,断袖风情,还真是别有一番意境。 一旁的婢女见此,试探般地问了一句,“郡主也对这种断袖春宫感兴趣?” “尚可。”颜天真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北昱国都买不到这个书呢,你们是从哪得来的?” “这样的书册,黑市里一抓一大把,价钱不等,描绘越是精致的价格越高,买的人还不少。” “不错不错,我欣赏这种有水平的画师。”颜天真将书册放在桌上,开始认真观赏,白皙玉指指着书册上一名衣衫半褪的红衣男子,“高冷攻,做那种事情还能面无表情,这冷冰冰的样子,很有一种禁欲的味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来给你们上上课,上面的这个,叫做攻,下边的这个,叫做受,男男断袖,大多一攻一受,或者可攻可受。” “这个,一脸别扭,傲娇受。” “这个,笑容邪气,邪魅攻。” “我靠,这个居然还玩皮鞭蜡烛,绝对的鬼畜攻!” “这个,被压在下边,还想反抗,一脸倔强,女王受。” “这个画师真是个人才呀……” 颜天真感慨着,身旁的婢女们个个瞠目结舌。 回过神之后,便是朝着颜天真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郡主,您懂得可真多。” “郡主再接着跟我们分析分析呗,回头到了其他姐妹那边,我们还可以显摆一番。” “这本书还真是什么性格的都有啊,还有标注释意,我来给你们讲解讲解……” 颜天真似乎是说到了兴头上,而身边围着的婢女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个个神色好奇,不带一点羞怯。 而且在这样热闹的时刻,颜天真觉得后脑勺被人点了点,一道清冷如玉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的大哥尹默玄,是高冷攻还是腹黑攻?” “他呀?忠犬攻。”颜天真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当即转过了身,正对上凤云渺似笑非笑的脸庞。 “那我呢?”他冲她笑道,“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样的类型?” “呵呵呵……”颜天真干笑了一声,冲着身边的婢女们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各自忙活去。” 将婢女们都打发走了,颜天真起身扶上凤云渺的胳膊,“你怎么就下榻了,脚底板的伤有这么容易好?” “自然是还没好,但并不妨碍我走路。”凤云渺在颜天真身旁坐了下来,伸手一捞桌上的图册,随意翻了几页。 他的额头跳了跳。 “你居然喜欢看这种断袖春宫。”说到这儿,将手中的图册卷了起来,轻敲了一下颜天真的额头,“你能不能正经点?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你也看风月十八式啊,我说你什么了吗?你都能看春宫图,我也能看。” “我看的是正常春宫图,你这不是。” “都是不正经的东西,还分什么正常不正常!”颜天真白了他一眼。 凤云渺轻挑眉头,“我看那种书,是有利于以后你我二人的结合,话说回来……” 凤云渺说着,将脸庞凑近了她一分,低语道:“你还欠我一场鸳鸯浴呢,你打算何时兑现承诺?” “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赖账。只是……”颜天真瞥了一眼他的脚,“你这脚底板上的伤都还没好,还泡什么澡?伤口不能碰水,你只能擦擦身子。” “顶多再过两天就能结痂,到时候泡个药浴好得更快。我只是提醒你,莫要忘记了对我的承诺。” “不会忘的!”颜天真说着,笑了笑,“大哥说,今日下朝之后,要去跟陛下提一提我们二人的婚事,咱们就静候他的好消息罢。” …… 日晒三竿之际,明艳的日光透过白色的纱窗,打在床上熟睡的女子身上。 另有一名身着浅粉色锦衣的男子,坐在离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背对着她沏茶。 桌子搁着一副紫砂茶具,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拨到茶壶中,又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茶壶。 很快就有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床上的女子眼皮子动了动,紧闭着的眸子便缓缓睁开…… 尹晚晴睁开惺忪的睡眼,翻了个身正对着房门,望着桌子边那人的身影,唇角挑起一丝淡笑。 “乾儿,一大早就这么有兴致在泡茶?” 尹晚晴下了床榻,随手捞过挂在屏风上的外衣披在身上,便走到了桌边坐下。 “郡主,尝尝我沏的茶。” 史曜乾说着,将才倒好的一杯茶推到了尹晚晴的身前。 “好。”尹晚晴笑着应了一声,端起那茶杯,轻抿了一口,称赞道,“不浓不淡,味道刚刚好。你懂得可真多呢。对了,你起身,打开柜子的最后一层抽屉看看。” 史曜乾听着她这话,便站了起来,走到了柜子边上,按着她的意思打开了最后一层抽屉,里面摆放着一个紫檀木制的小箱子。 史曜乾几乎能猜到这里头是什么。 将手伸向了箱子的扣子,打了开。 顿时,一阵晶莹剔透的流光闪烁,有些晃眼。 一箱夜明珠。 尹晚晴果然是大手笔,说到做到。 “那里面都是大小不一的明珠,总共三十颗,都是不同地方产出的,也有异国产的,你可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史曜乾笑着站起了身,“郡主对待我可真好。” “本郡主是不是比良玉好多了?”尹晚晴悠悠道,“你是被她从土匪手中救出来的,对她想必会有些好感吧?良玉的相貌又极美,这一点倒是本郡主比不上的。先前我想留你在身边,你却犹豫着,是不是因为舍不下她?” “不瞒郡主,我对良玉郡主起初是有些好感的,但几天的相处下来,这好感也渐渐消磨得差不多了,良玉郡主不喜欢我,她眼中只有南旭太子,那位太子殿下视我为眼中钉,总是找着理由教训我,我能被晚晴郡主收留,还真是幸运。” “这个凤云渺的性格果然很讨厌。”尹晚晴重重冷哼一声,“傲慢肆意,目中无人,偏偏良玉还觉得他好,依我看,嫁给他才是受罪,少不了要被管着约束着,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我才不与他说话,那样的男子只适合做"qing ren",不可嫁。” 史曜乾听得笑出了声。 凤云渺那样的性格,鸾凤国女子大多不会喜欢。 这个尹晚晴,喜欢凤云渺的相貌,却又讨厌着凤云渺的性格。 “郡主,我有个请求。”史曜乾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下,张了张口,似乎是有些犹豫。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迟疑。” “我……接下来这两天,郡主可否让我休息?”史曜乾道,“不瞒郡主,在来鸾凤国的路上,我被那位太子殿下整得挺惨,他直接把我整个人提起来甩在了墙上,当时身上就起了好几处红肿,现在好几天过去了,身上的肿是消了,这内伤还没全好……” “他居然这样对你?”尹晚晴一拍桌子站起身,“过分,真是过分。” “郡主稍安勿躁。他是太子,我却只是个平民,我挨他一顿教训,也不好抱怨什么,我之所以告诉郡主,是怕自己伤势未愈服侍不好郡主,所以才想歇息两日,郡主这两日就找其他公子陪夜吧。” “现在的你不是平民,而是我晚晴郡主的人,他是太子又如何,我又不怕得罪他。”尹晚晴道,“也罢,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不用陪夜,你在凤云渺手上吃了那么多亏,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总该让他也吃亏一次。” “郡主可别莽撞啊,我怕你吃亏……” “你不用说了,我自有主意。”尹晚晴站起了身,“你休息吧,我去处理点事情,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便好。” 尹晚晴话音落下,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史曜乾眼见着她的身影走出了房门外,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有人要帮着他收拾凤云渺,这可就有趣了。 …… 日光照耀之下的紫央殿内充满了沉静的光辉,肃穆而高贵。 这是鸾凤国女帝所居住的寝宫。 琉璃瓦下的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红漆的大门半掩着,装潢华丽的内殿之中焚香缭绕,有翡翠珠帘逶迤倾泻。 珠帘后,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侧卧着一道身影。 她一身明黄色的繁美宫装,眉若柳黛,眸若杏子,鼻梁高挺而小巧,她单手支撑着额头,任由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线条柔美的雪白手臂,一头乌黑柔亮的发丝服帖地垂至腰际。 帘子外,传出了宫女娇脆的声音,“陛下,摄政王殿下来了。” 女帝道:“请他进来。” 这声线清朗而不失好听。 不多时,有脚步声从外头响起,女帝抬眼,透过珠帘依稀看到外头一道蔚蓝色的锦衣晃动。 “参见陛下。” “这又不是什么大场合,在朕的寝宫之内,表哥就不必太拘礼了。你一下朝就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尹默玄正想要回话,又有宫女小跑了进来,道:“陛下,晚晴郡主在外头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晚晴也来了?让她也进来。” 宫女又退了下去,将尹晚晴领进了殿内。 “平时朕这寝宫里也不常来人,这一来就来了两个。”女帝笑道,“既然是表哥先来的,那就表哥先说,晚晴你就待会儿再说。” “陛下,我今日过来,主要是想与你谈谈良玉的婚事。”尹默玄开门见山道,“良玉失踪了几个月,这段时间都是在北昱国度过,虽然只有三个月,她却遇上了她的姻缘,是南旭国的太子凤云渺。” “唔,异国皇室,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女帝想了想,道,“其他大国,总喜欢把皇家的女子拿去联姻,可咱们鸾凤国,皇女不外嫁不联姻,异国皇室男儿都三妻四妾,咱们的郡主若是与人共侍一夫,多不合适。” “对对对!陛下说的正是,我今日过来也是想说这件事。”尹晚晴连忙附和道,“良玉看上的那位南旭国太子,我也见了见,对他的印象真是有些一言难尽啊。” “晚晴,你在说什么?”尹默玄转头望着她,眉头轻蹙。 “堂兄,陛下,你们请听我一言。”尹晚晴一本正经道,“除去我们鸾凤国之外,其他地方的女子都讲究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一堆条条框框的破规矩!良玉若是外嫁,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其他各国对女子的约束实在太多,咱们鸾凤国的皇女可不能受半点委屈。” “这一点就不用你操心了。”尹默玄斜睨着他,“以良玉的性格,不会有人能让她受委屈的,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堂兄,你是不是犯糊涂了。”尹晚晴道,“咱们先不提受不受委屈的事,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就算她不受委屈,她也得忍受诸多束缚,不比在我们的国土上来得自由,她迟早得后悔。” “不见得。”尹默玄反驳道,“良玉一向随心所欲,不会管其他人说什么,再说了,你总是强调束缚的问题,你不就是想说,离开了咱们的国土就不能左拥右抱了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后院养着数量半百的男宠?” “我……” “行了,别吵了!”女帝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晚晴说的是有些道理,入乡随俗,良玉若是远嫁了,就享受不到在鸾凤国这样的自由与待遇了,她现在不后悔,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后悔。怎么偏偏就看上一个异国的太子?表哥你难道就不曾提醒她,帝王都有后宫佳丽无数,她受得了?” 女帝顿了顿,又道:“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封女候了,远嫁异国,这地位不是矮了一截吗?朕并不认为做太子妃有多风光。” “陛下,你所想的我也都考虑过,可良玉看不上咱们国内的男儿,连南弦她都看不上,陛下以为她还能看上谁?她喜欢意气风发有魄力的男子,她与那凤云渺之间的感情,已经算是牢不可破了,将他们分开,不觉得残忍吗?” “有什么可残忍的。回头多送她几个貌美俊男,让她晓得左拥右抱的感觉有多好,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尹晚晴说着,冷哼了一声,“依我看,她在异国呆了几个月,这思想都被异国女子带歪了,什么狗屁的从一而终?凭什么他们男子就能三妻四妾?女子红杏出墙还要浸猪笼,都是些低劣不堪的国风!要是将来我的男宠敢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全抓去浸猪笼!” “住口。”尹默玄轻斥一声,“别在这瞎胡闹!专一可不是什么坏事,你觉得左拥右抱好,别人可不这么想。我尊重良玉的想法,若是她将来后悔了,咱们再把她接回来就是。” “堂兄,你肯定是脑子糊涂了!嫁出去的女子,你说接回来就接回来?你以为凤云渺那么好说话,你想接就接?” “我想接就接。”尹默玄斩钉截铁道,“大不了就是打,有何畏惧。” “堂兄,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说服良玉,甩了那凤云渺!看看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良玉根本就镇不住他!我觉得南弦挺合适的,不如给南弦和良玉牵线,南弦有什么不好的?也就外貌稍逊色了一些,良玉一定是一时被男色迷惑了双眼。” “尹晚晴。”尹默玄开口,声线毫无波澜,“你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以后就不要叫本王堂兄了。” “堂兄,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待我?那凤云渺给你灌什么**汤,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珠帘后,女帝伸手揉了揉眉心,“晚晴啊,朕从你的话语中听出了诸多对南旭太子的不满,莫非他的品质很差?” “差。”尹晚晴道,“没有风度,自视甚高,目中无人,气焰嚣张。” “一派胡言。”尹默玄冷笑一声,“他只不过是对你没有好脸色,你就这样污蔑?你又不是良玉,他为何要对你好?风度为何要给你?眼中为何要有你?他对你冷漠何错之有?你也没什么大能耐,他看不起你也正常。” 尹晚晴脸色有些铁青。 “表哥说的是有些道理。”女帝道,“兴许他的温柔都是只给良玉,不给其他女子,晚晴你可不能因此就诸多贬低,若是他对你也极好,那不就是多情了?” “我……”尹晚晴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斟酌片刻,只能道了一句,“我也不过就是一片好心,我还不都是为了良玉着想么?堂兄居然这样数落我。” “你要真是为了良玉着想,就该尊重良玉的选择,不该对她的心仪之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人家对你不好,你就没一句好听的话,你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信。” 尹默玄数落完尹晚晴之后,冲着珠帘后的女帝道:“陛下若是觉得不好定夺,不如先见一见这位南旭太子。陛下亲眼见过之后,想必能看出他合不合适,与其听信旁人所说,倒不如亲眼所见。” “当然要见,想娶我们鸾凤国的皇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女帝思虑片刻,道,“其实南弦也很不错呢,应该也给南弦一个机会的,让他去与那南旭太子争一争。” 第137章 莲花般的妙人 听着女帝提起南弦的名字,尹默玄笑了笑,“南弦?已经被打击过一回了,不过,他应该还不会因此而丧失斗志。” “此话何解?”珠帘后传出女帝疑惑的声线,“被打击过一回?” “陛下有所不知,就在昨日,王府中举办了宴会,南弦听说良玉看上了凤云渺,心有不甘,便去与凤云渺叫板,放出狠话,愿意为良玉上刀山下火海,结果……他们还真就比了上刀山下火海。” 女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趣,“竟有这样的事?看来朕的消息有些不太灵通,隔着厚厚的宫墙,听不见这样的趣事。这上刀山下火海是怎么个比法?” “在椅子上挖缝隙,将刀背夹在缝隙中,刀锋向上,摆了五丈长,此为刀山;拿燃烧着的炭火铺在地面之上,铺五丈长,此为火海。凤云渺就是这么玩的,可惜当时我不在府中,无法目睹过程,下人们描述得倒是很生动,两人都走过了刀山,而当凤云渺拎着南弦到了火海前,南弦退缩了。” “那他们最后可有踏过那火海?” “南弦被凤云渺硬拽上去站了片刻,之后那火海就被良玉喊来下人拿水浇灭了,不让他们二人继续比下去,虽然这火海是没有走完,但胜负已分,是南弦输了,他还是缺少一些毅力。” 尹默玄顿了顿,又道,“以凤云渺的手段,南弦真的太嫩了些。” “唔,这凤云渺不愧是大国储君,玩得还挺狠,如此看来,南弦胜算不高。” 女帝想了想,道,“鸾凤国的男子,与其他大国男子原本就不能比,毕竟在我们的国土上,男子处于较为弱势的一方,少有英勇之人,咱们就不跟大国男儿比胆量了,比比智力以及其他才能还是可以的。” 尹默玄闻言,心中暗笑。 比智力或是其他才能? 凤云渺此人的城府,他无法探测,他只知道…… 这厮精通的东西太多了。 他根本就不惧怕有对手找上门,鸾凤国的男子,有勇有谋者甚少,对上他只怕是自取其辱。 “朕想好了,等这两日忙完了,抽个空在御花园中设宴,宴请这位南旭国的太子,看看他究竟是有几斤几两,看看他与良玉是否相配。你们二人就不必再为此事争执,朕自己会定夺的。” 珠帘外的二人闻言,齐齐应了一声是。 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女帝的寝宫。 尹默玄走在前头,不想理会身后的尹晚晴,尹晚晴却是追了上去,道:“堂兄似乎对我有不满?” 尹默玄脚下的步子一顿,“难不成,本王还应该夸奖你用心良苦?” “堂兄,你明明知道我与良玉的交情好,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像是我见不得她好一样。”尹晚晴冷哼了一声,“我是站在南弦这边的,我以为,南弦更适合良玉。” “平日里怎么就没见你与南弦有交情,这个时候帮他说话,分明就是拿他做借口,来表达你对凤云渺的不满。” 尹默玄斜睨了一眼尹晚晴,“良玉不喜欢左拥右抱,你也别拿你那一套试图去说服她,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你跟本王说实话,你昨日从王府带回去的那家伙,是不是成为了你的新宠?” 尹晚晴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堂兄倒是挺了解我的。” “袭击你的另有其人,你明明知道那史曜乾是被冤枉的,却非要说他有嫌疑,想要放在身边仔细观察,你这话也就糊弄糊弄旁人,糊弄不过本王和良玉。” “我也没打算糊弄你们两啊,当时王府之内的人众多,我若是直接将他收房,免不了要被人说我色令智昏,自然要找一个漂亮的借口,他被人陷害,我也正好有理由把他带走,何乐而不为?” “你以风流多情为荣,本王也不说你什么,这原本就是你自己的自由,但本王警告你,不要在良心面前胡说八道,试图将她变得跟你一个德性,你若是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以后真的就别叫我堂兄了。” 尹默玄说到这儿,冷然一笑,转身甩袖离开。 他身后,尹晚晴望着他的背影,大翻白眼。 女帝虽然没有同意这门婚事,但也并未说拒绝。 凤云渺还是有机会的。 凤云渺先前那样作弄她,她又在史曜乾那儿放出了话,要帮他报复凤云渺,那么唯一能让凤云渺吃亏的法子就是……阻止他和良玉的这门婚事。 这么一来,只能帮一帮南弦了,便宜了那小子。 “凤云渺啊凤云渺,你得罪我,我就要让你娶不到良玉,能气死你最好了。呵——” …… 摄政王府内,颜天真与凤云渺坐在树荫之下对弈。 “我这棋艺可是不如你的,你可别把我杀得太狠。” “那我直接让你赢了可好?” “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你让我悔棋一两次,给我指导指导倒是可以。” 二人正说着话,颜天真的余光瞥见一道蔚蓝色的身影,如风一般走来。 颜天真立即将视线投注了过去。 来人可不正是尹默玄。 “大哥回来了。”颜天真搁下了手中的棋子,唇角噙着笑意,等着尹默玄的走近。 眼见着尹默玄走了过来,在石桌边坐下,神态并不轻松。 颜天真连忙问道:“看大哥这表情,一点都不欢喜,莫非是陛下不同意这门婚事?” “陛下还未同意,但也没有直接拒绝。说是过两日得闲了要设宴御花园,考察考察你未来夫婿,这倒也不算坏事,今日让我不高兴的在于晚晴居然跳出来搅局,为兄和陛下谈事,她在一旁胡搅蛮缠,若是没有她,陛下没准能被我说服。” “晚晴搅局……”颜天真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她该不会是跟陛下说,云渺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与我不相配?” “正是如此。你猜到了?” “自然是猜到了,晚晴这么做不过是出于报复。”颜天真不咸不淡道,“有件事没跟大哥说,自从回国之后你就挺忙碌,我便觉得,有些小事就不必跟你说了,可现在我却不得不说,晚晴曾经背着我勾引云渺,意图一夜风流,之后……没能成功。” “有这种事?”尹默玄的脸色当即一沉,“她与你是堂姐妹,这种挖墙脚的事她竟然干得出来?无耻。” “大哥信我就好,总之她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希望大哥不会因为她的言辞而动摇了心思。若是连大哥都不支持我与云渺的婚事,那我岂不是头疼。”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为兄就不曾动摇过。至于晚晴……以后少跟她来往,从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她品质恶劣。” “我原本也就没打算与她深交。”颜天真笑了笑,转头看向凤云渺,“过两日陛下要设宴,咱们都得进宫一趟,你这脚底板……” “无妨。”凤云渺道,“我这儿多的是良药,敷上一层,鞋中再垫上一层棉絮,不影响我走路。” 说到这儿,他唇角轻扬,“到时候应该会见到南弦,我倒是很期待,他能不能走得动。” “在忍痛这一点上,南弦比不上你,但这宴会关系着良玉的归宿,他也一定会强撑着出现的。”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依旧,“我期待他还能放出什么狠话来。” 尹默玄失笑。 南弦……怕是不敢在凤云渺面前随便放狠话了。 …… 今日的日光明媚,又不**,正是出门逛街的好天气。 “梅子啊,这应该是你头一次来鸾凤国吧?看着这儿的风土人情,有何感想?” 颜天真与梅无枝走在帝都的街道上,双目扫视着帝都街道两侧的风景。 与北昱国一样的繁荣,不同的在于,贵女出行,身后跟着的不再是三两丫鬟,更多的时候是三两面首,当街搂着小腰捏着下巴也不足为奇。 就好比在其他大国的街道上,看到纨绔子弟调戏随行婢女,实在不值得惊讶。 梅无枝花了两天的时间,才适应了这儿的风俗,此刻听着颜天真的问话,如实道:“这个地方的民风,虽然奇特,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了,如今我也已经适应了。” “这是一个为女子牟取福利的国度。”颜天真说着,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梅无枝一眼,“你平日里就像根木头似的,又不喜欢打扮,相貌有些偏男子的俊俏,这要是放在其他大国,不容易找夫婿啊,还好,在鸾凤国这里,只有男人怕没人要,女子可不怕,我给你找个俊俏面首可好?” 梅无枝唇角似乎抽搐了一下,“郡主说笑了,我不需要。” “真是不开窍啊,也罢,等哪天你想要了,再来跟我说。”颜天真笑着道了一句,忽然间闻到空气中的甜香味,应该是——烤糖人的味道。 她喜爱甜食,当初在北昱国的时候,就对糖人格外热爱。 一个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摆着的糖人摊子,她当即走了过去,买下两根。 将刚出炉的糖人拿在手上,凑到唇边咬了一口,轻摇了摇头,“糖人,果然还要数北昱国的最好吃。” 梅无枝闻言,试探般地问了一句,“郡主对北昱国还有所留恋?” “只是想念街道上的零嘴而已,毕竟北昱国的特色美食,在其他国度可不是能随便吃到的。”颜天真回答的倒也随意。 “郡主只想念美食?可有想念的人?” “那倒没有。” 梅无枝无言。 陛下,这个女子对你没有丝毫想念,你是不是会很失望呢。 二人正逛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男子的嗓音,悠柔动听—— “郡主,这鸾凤国街道上的糖人的确比不上北昱国,糖炒栗子的滋味还是很不错的,要不要尝尝呢?” 颜天真转过了头,看清身后人的那一瞬间,眼角跳了跳。 身后的这个家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史曜乾吗?! 依旧是骚包的浅粉色衣袍,却比从前的更加华贵了,衣摆处绣着流云图纹,袖口处以金丝银线勾勒复杂图腾,衣领子上两颗盘扣,用的竟是琉璃珠。 这身衣裳,说是价值千金一点都不为过。 他的手腕处,玫瑰金色的镯子露在衣袖之外,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色泽。 以及那束发用的头冠……上头镶嵌一颗明晃晃的白东珠,荔枝般大小。 这一身珠光宝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被富婆包养! 人靠衣装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史曜乾的姿色原本就是上等,特意装扮一番,便显得更加耀眼。 珠光宝气,很多时候会彰显出一种俗气。 可对有些人来说,耀眼的装饰只会使得自身更加耀眼,不添俗气。 说白了还是看脸。 史曜乾显然就是那一类适合珠光宝气的人。 偏偏他打扮得这么贵气,那双月牙眸中依旧是一派清纯无辜之色。 “郡主,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有东西?” 他手上正拿着两包糖炒栗子,眼见着颜天真打量自己好片刻,不由得疑惑。 颜天真回过神后,打趣了一句—— “你这小日子过得还真是不错啊,看来我那位堂姐并没有亏待你,说是要把你抓回府里去观察,其实就是让你去享福的。” 尹晚晴真的是财大气粗。 她在史曜乾身上花的钱必定不少,就单单这一身行头,少说都能估出个几万两。 她后院中养着面首三十三人,要是每个都给他们这么花钱,能不穷就怪了。 或许……只有史曜乾有那个让她花钱的本事,其他人未必能有这样的待遇。 “晚晴郡主带我不薄,但是……”史曜乾说到这儿,笑着递出了手中的纸包,“我虽然身在晚晴郡主的府上,这心中想着的,却还是良玉郡主你啊。” “拉倒吧,你既然已经是晚晴的人,就安分守己地过吃香喝辣的日子,别再来跟我说什么不正经的话。” 颜天真并不去接他递来的东西,转过身便要离开。 “郡主且慢。”史曜乾伸手抓住颜天真的衣袖,“郡主可是在嫌弃我?郡主你莫非忘记了我说过的话,我心中既然有你,自然是不会随意跟其他人发生关系,我虽然在晚晴郡主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却没有让她碰我。” 颜天真闻言,顿时失笑,“晚晴那样的风流女纨绔,你不让她碰,她还愿意给你花钱?我怎么不知道她何时变得这么好脾气,难道她让你享受这样的待遇,就只是为了讨好你?” 史曜乾闻言,双目扫了一眼四周,确定这附近没有相识的人,这才稍微靠近了一分,朝着颜天真低声道,“我找了替身。” 颜天真挑眉,“替身?替你陪睡?” “对呀。”史曜乾轻笑一声,“她府中养着三十三位公子,大多都是只为了追求钱财利益,但也有少部分人是真心,我就从这里面挑出一个,心甘情愿地做我的替身去服侍她,还得帮我挡住其他公子来找麻烦,并且,晚晴郡主给我的赏赐,他半点也分不走。” 颜天真:“……” 这个家伙,还真是挺会算计。 陪睡还找人替,那人还是心甘情愿不收钱,把晚晴郡主伺候好了,她一高兴放出一堆赏赐,全被史曜乾拿了去,一点分红都不给替身。 好算计。 好小气。 “郡主是不是觉得我很有头脑?”史曜乾眉飞色舞道,“我这么做,可会让郡主对我有一分欣赏?我这挣钱的方式可是一点都不辛苦,哦不对,还是有点辛苦的,得动脑子啊。” “你以为这么做可以持续多久?你有自信一直隐瞒下去吗?” “大哥给我的迷幻香,甚是好用,吸入肺腑之后,一旦药效发挥,无论是谁站在你的眼前,都会幻化成你所想的人,只要那替身不拆穿我的招数,我又何必担心晚晴郡主知道真相?” “纸总会有包不住火的时候。” “郡主这是在关心我吗?怕我出事。” “好心提醒一句,莫要自作多情。” “郡主放心,我要是没有脱身的把握,也就不敢这么做了。”史曜乾说到这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盒,递给了颜天真,“这是我送给郡主的礼物,郡主收下吧,不要拒绝。” “若是金银珠宝,就免了吧。”颜天真并不伸手去接,“云渺应该不会乐意我接手其他男子的赠礼。” “不是那些俗物,是实用的东西。”史曜乾连忙道,“装着一些防身秘药,每一味药上面都有注解,还有我方才说的迷幻香,这些东西将来总会派得上用场,郡主何必拒绝?就算告诉那太子也无妨啊,若是送珍宝的确显得暧昧,可这些东西,是我作为谢礼送出的,感谢郡主这一路上的照料。” 史曜乾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又不是什么暧昧的东西,收着也无妨。 再说了,她对他的确也有救命之恩,还让他搭了个顺风车,收他的东西也算合情合理。 “防身之用?也罢,那就多谢你了。” 颜天真说着,接过了盒子。 这样的一幕,落在了不远处茶楼上的两双眼睛里。 “这个史曜乾,就是郡主从摄政王府接回来的,据说是良玉郡主半路上捡的,今日他送良玉郡主东西,难不成是旧情难忘?” “管他是不是旧情难忘呢,总之被我们给看见了,我们就不能放过这个跟郡主告状的机会。郡主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作为她的人,怎么还能跟其他女子纠缠不清?哪怕这个女子是郡主的堂姐妹,也不合理。” “是啊,以咱们郡主的性格,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必定要把这史曜乾抓去质问一番,让郡主觉得这家伙的心不是向着她的,如此一来,此人就必定倒霉。” “有道理!那咱们就别坐在这了,趁着这个家伙还没回复,先去跟郡主说明此事,看他回头还怎么狡辩!” …… 史曜乾回到尹晚晴的府上,就被下人告知要他去一趟书房。 一路走向了书房,远远地就看见书房里好几道人影晃动,除了尹晚晴之外,还有其他两人。 踏过了门槛之后,他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 尹晚晴坐在书案之后,脸色有些阴沉,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凉意。 “听下人说,郡主喊我来书房?” “史曜乾。”尹晚晴开口,语气不温不火,“你自己说说,本郡主待你如何?” 史曜乾道:“郡主为何忽然有此一问,郡主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他的面上没有异样,心中却已经有了思索。 作为尹晚晴的新宠,少不了要招人眼红。 尹晚晴对他的态度忽然有所转变,跟旁边站着的这两位公子一定脱不了干系。 出门前尹晚晴对他还是情意绵绵的,这会儿脸上就乌云密布,只怕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难不成…… 今天在街上和颜天真的相遇,被这两个家伙看了去?回府之后就添油加醋地在尹晚晴面前说了一通。 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竟然知道本郡主对你极好,为何还要和良玉纠缠!” 尹晚晴呵斥一声,“你之前是跟我怎么说的?你对她早就没有了好感,你现在是我尹晚晴的人,怎么还能跟她暧昧不清?你自己说!今日你在大街上都做了什么?” “我在大街上……”史曜乾面色似有疑惑,“我做了什么?” “你就别狡辩了!”身旁站着的公子道了一句,“我们亲眼看见你与良玉郡主拉拉扯扯,最后你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送给她,我说,你该不会是花咱们郡主的钱,去给良玉郡主送礼吧?” “血口喷人。”史曜乾轻瞥了他一眼,“你说我与良玉郡主拉拉扯扯,那你可曾听见我跟她说了什么暧昧的话?” “你在大街上,我们在茶楼上,哪能听得清?虽然不知你们说了什么,可你们的动作,我们的确是看在眼里,容不得你狡辩,你与良玉郡主有说有笑,还赠她礼物,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会让人嘲笑咱们郡主头顶一片绿……” “必加之罪,何患无辞。”史曜乾冷笑了一声,“我从来不想与人为恶,你们却要如此针对我,单凭几个动作就污蔑我与良玉郡主。” “那本郡主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书案之后的尹晚晴出了声,“容许你为自己辩解一番,若是你的理由不能够说服我,可就别怪我严惩你!” 尹晚晴说话间,目光也变得锐利。 史曜乾心中思索着,这尹晚晴的性格,他算是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并没有大智慧,可她十分多疑敏感,小心眼。 想要取得她的信任,还是要靠表演。 想到这儿,他毫不心虚地与她对视,理直气壮道:“郡主,我既然已经是你的人,那么就理应割舍与良玉郡主的一切关联,对不对?” “当然!” “那么——我将她曾经送我的东西归还,何错之有?” 史曜乾这话一出,身旁站着的两名男子拧起了眉头。 “在街上,你塞给良玉郡主的东西,难道不是你送她的礼物?” “你别在这装,你们分明拉拉扯扯!” “不明事实就在这胡编乱造,我看你们二人才是居心叵测!”史曜乾冷眼望向二人,“我哪里与良玉郡主拉拉扯扯?只是在街上看见了她,与她打了个招呼,她想要转身离开之时,我忽然想起有事要对她说,这才下意识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让她停留,这就算拉拉扯扯?果然龌龊的人,看在眼前的情景,也会想象成龌龊的。” “你——” “良玉郡主回过身之后,我从衣袖中掏了个盒子给她,是她昔日送我的。我曾经落在土匪手中,被她救过,她送了我一堆良药,当时心中很是感动,对良玉郡主也有了几分好感,便一直留着她送的东西,直到遇上了晚晴郡主……” 说到这儿,他看向了尹晚晴,月牙眸中一片柔光流转,“晚晴郡主对我是真的好,我不想辜负郡主对我的信任,如今身在郡主府,我也不怕有个什么大病小病,郡主身边自然有好的大夫,我也不想再留着良玉郡主的东西,今日在大街上遇见她,全还给她了,郡主,我何错之有呢。” 话音落下,他垂下了头,似是表达一种无声的委屈。 尹晚晴心中一动,回想起他刚才的情真意切,心中的疑虑顿时打消了大半。 “你说的可是真话?” “郡主若是不相信我,我还有一种自证清白的方式。”史曜乾说到这儿,微微俯身,“郡主保重。” 言罢,转身奔出了大堂。 “乾儿!你干什么去!” 尹晚晴微微一惊,心中觉得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史曜乾刚才的话语中,似乎有一丝决绝。 想到这儿,她立即追了出去。 奔出了书房的门槛,抬眼望向前方,所看见的一幕,却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目光所及之处,一道浅粉色的人影奔到了荷花池畔,纵身跃下! 眼见那道人影扎进了水里,尹晚晴才来得及发出一声—— “不要!” 可等她话说出来,史曜乾早就已经投了湖了。 “来人!来人!去给本郡主救人!谁先把他救上来,有赏!” 尹晚晴一声令下,懂水性的下人们纷纷跃进池里去捞人。 将史曜乾打捞上岸的那一刻,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咳了好几口水出来。 尹晚晴连忙俯下身,将他的身躯抱在怀中,“我都已经相信你了,你还跳什么湖!看你平时柔弱乖巧的样子,想不到这么烈性!被人冤枉,你好好辩解一番就是了,谁让你去寻死的?” “郡主,可是相信我了……”史曜乾开口,声线有气无力。 “相信你的,相信你了。”望着怀中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尹晚晴一阵心疼,“以后可别做这样的事了,吓得我一身冷汗!” “只是想跟郡主表示诚意,哪怕是鬼门关走一遭,我也认了……” “只怪本郡主还太年轻,是人是狗看不清!听信小人谗言责骂于你,险些就害了你,你放心,那两个狗东西,我这就让人割了他们的舌头!” “郡主,别这样。”史曜乾又呛了一口水,“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你着想……” “狗屁的为了我着想,分明就是眼红你的待遇,你才进府多久,他们就这样针对你?要是不严厉惩治一番,以后谁都想来欺负你,就拿他们俩来杀鸡儆猴,你不必多说了。” “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怎么还这么心慈手软!他们险些就害了你!”尹晚晴没好气的道了一句,“一点心机都没有,你该如何生存?动不动就寻死可不行,你给我听着,以后该狠的时候就得狠,有些狗东西决不能轻饶,来人!” 尹晚晴转过头,朝着身后的人呵斥一声,“把书房里那两个乱嚼舌根的狗东西,割了舌头,轰出府去!” 一刻钟之后—— 两个满脸是血的人,被扔出了郡主府。 一道浅粉色的身影缓缓走出府邸,手中拿着两袋银钱。 身后不远处,众人议论着—— “史公子也太好心了吧?那两位公子那样对待他,被郡主严惩了,他居然还要给他们俩准备盘缠?” “真是仁义,见多了阴险卑劣的嘴脸,史公子这样的性格,还真讨人喜欢啊。” “可不就是嘛。” “唉,你们这就没一个聪明人,没意思。”史曜乾轻叹了一声,走到了狼狈不堪的两人身前,蹲下了身。 “想要算计我,就要做好了被我反击的准备。你们这两个可怜的东西,没点脑子还想来算计老子,你们玩的这一套告状,真是玩得太拙劣了。” 被割去了舌头的两人瞪着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想骂我是吧?呵呵,省点力气吧,这些银两你们拿去,该吃吃该喝喝,好好享受人生中最后的两天时光,哦,我忘了告诉你们,给你们用刑的人已经被我买通,割你们舌头的那把刀上淬了毒,你们活不过两天了。” 地上伏着的两人闻言,惊恐地瞪大了。 而后—— 齐齐跪趴在史曜乾面前,连连磕头。 “求饶?晚了。我已经把心里话都告诉了你们,又怎么能让你们活着?你们虽然口不能言,但手还能写,很抱歉,我只能送你们两个见阎王。” “在你们死之前,我再最后跟你们吐露点心里话。” “你们郡主脑子也不太好用,我想,我应该很快就能掌控整个郡主府了。” “跟你们玩真的没有意思,我要不要去跟宫里的人玩一玩?或许他们的段数会更高一些,你们说,我有没有可能勾引到女帝呢?呵呵。” “开玩笑的呢,我还是喜欢良玉,可惜,她眼中没有我。” “滚罢,可怜虫。” ……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晚晴郡主为了新宠严惩两位公子的事儿,很快便在街头巷尾流传,一时之间成为茶楼饭馆的热谈。 茶楼说书的人们,都拿此事说得起劲。 “话说这帝都城内,出了一位莲花般的妙人,妙在何处呢?容貌绝世,性格温驯,内心洁白无尘,唯有这名字滑稽一些,姓史,名曜乾……” “听过听过,不就是晚晴郡主家那位?远远地看了一面,那小脸水嫩的……” “喜着粉衣,这颜色穿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我家有亲戚在郡主府上做事,提起这位公子,哎哟喂,夸的那叫一个多,宅心仁厚,面对陷害他的人,还能以德报怨,敌人落魄至极,他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反而送了两袋银钱呢,要是换成我,就上去赏两脚。” “他们府里的人送了他一个外号,白莲公子,寓意——如同白莲花一般无害。” “真是难得啊……” …… 这件趣事,自然没能逃过颜天真的耳朵。 正值上午,颜天真与凤云渺在吃早点,就听着送早点的婢女将这件趣事说给她听。 “奴婢今早去买菜偶然听到的消息,他们口中的那位公子,说的就是郡主之前半路上捡的那一位,之后到了晚晴郡主那里服侍,现在可真是太得宠了。” “白莲公子……”凤云渺目光之中浮现一丝嫌恶,“真是一个恶俗的外号,很是没品。” “莲花般的妙人?”颜天真抽了抽唇角,“之前我在北昱国的时候,也常常听人这么夸我,拿红莲比喻我。” “美若红莲,你担得起这个夸奖。”凤云渺喝了一口粥,道,“拿白莲比喻史曜乾,呵——” 最后这一声冷笑所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明显。 不屑。 白莲…… 说是黑莲,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不提他了,明日就要进宫赴宴去了,你这脚上的伤……走路可还会痛?” “还好,你不用总是担心我的脚伤。”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下人上前来通报—— “郡主,太子殿下,史公子来了,说是替晚晴郡主带些东西来给王爷,王爷不在府上,那郡主便代替王爷收吧。” “嗯。”颜天真淡淡地应了一声,“将客人请进来吧。” 下人退了出去,不多时,就把史曜乾领了过来。 “见过郡主,太子殿下。” 史曜乾颇为优雅地朝着二人见礼。 “不必多礼了,坐罢。”颜天真指了指对面的空位,眼见着史曜乾落座了,笑道,“恭喜啊,白莲公子,你这名声可是越混越好了。” “郡主说笑了,不过是旁人乱起的外号罢了。”史曜乾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随即道,“说来我与郡主还挺有缘分,你我都曾被夸作莲花一般的妙人,不同的在于——你是红莲,我是白莲。” “现在的人们还真是有趣。”凤云渺开口,慢条斯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作莲花。” “太子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史曜乾的神色有些愕然,“你为何要如此讽刺郡主?” 颜天真:“……” 这句话说出来,就很作了。 “你的自信,让本宫感到震惊。”凤云渺语气毫无波澜,“原来你觉得自己比郡主更配被人喻作莲花,原来郡主在你眼中成了阿猫阿狗。”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我理解失误。”史曜乾连忙改口,垂下了头,一副认错姿态,“郡主自然是配得上这样的夸奖。原来太子殿下是将我讽刺为阿猫阿狗。” 凤云渺道:“你能听得明白就好,就不用本宫再解释了。” 史曜乾依旧垂着头,袖子下的拳头却握紧了。 凤云渺。 别得意。 下人很快就上了茶,史曜乾端起了面前的茶盏,茶采入口,就蓦然察觉脚背一疼! 一股气压从脚背传来,蔓延到上身,直奔头顶。 这是——内功。 他原本可以抵挡,可他若是反击,岂不就露馅? 于是,他只能任由那股真气逼到脑门上,含在口中的茶,忍不住一口喷了出去! 正是朝着对面的颜天真喷的。 凤云渺眼明手快,一手揽过颜天真的腰肢,让她一个侧身,避开了迎面喷来的茶水。 “放肆。”凤云渺冲史曜乾冷声道了一句,“敢对着郡主喷茶,没有素养,以下犯上,来人,给本宫拿下。” 第138章 你高攀不起 史曜乾闻言,眼角略微有些抽搐,“太子殿下,刚才那一下难道不是你踩着我了吗?” “本宫踩到你?你在说笑。”凤云渺开口,声线毫无波澜,“本宫这脚底板都受伤了,哪来的力气再去踩你?你想要找借口,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才是。你朝着郡主喷了茶,这是事实,休要抵赖。” 凤云渺说话之间,已经有两名下人走到了史曜乾的身后,作势要去扣押他。 “我……”史曜乾眼见着凤云渺不承认,自然是拿他没办法,便将视线投向了颜天真,目光之中一派诚恳。 “郡主,你相信我,我方才真的不是刻意,茶水入口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有一股气从脚背冲到脑门上,这才忍不住喷的。” 他相信颜天真是个明白人。 就看颜天真会不会顺着凤云渺的意思来整他了。 而颜天真听过了他的话之后,朝着他身后的两个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本郡主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谅你也不敢。不过就是件小事,犯不着落个大不敬之罪。”颜天真淡淡道,“你说你这次来,是帮晚晴郡主带东西给大哥?” “正是。”眼见着颜天真不计较了,史曜乾笑道,“晚晴郡主前两日,与摄政王殿下发生了些口角,事后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让我带了些东西过来做赔礼,希望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既然如此,那就把东西留下罢,等大哥回王府之后,我自然会转交给他。”颜天真说着,低头抿了一口茶,“你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必要多做停留,不送了。” 颜天真已经下了逐客令,史曜乾自然就不再继续呆着,起身拱手道:“在下告辞了。” 眼见着史曜乾的身影走远了些,颜天真这才转头看一旁的凤云渺,“云渺,他今日也没招惹你,你又何必去刻意为难?” “他将自己比喻作白莲,将你喻作红莲,还说与你极有缘分,这话便已经是得罪我了,我找他麻烦又有何不可?” 凤云渺的声线有些阴凉,“我只是想要警告他,有些话不能乱说,他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与你站在同一个高度?自喻白莲,可笑至极。” “白莲公子这个外号,是旁人给他起的,又不是他自己起的。”颜天真笑出了声,“你总是淹在醋海里,他是晚晴的人,跟我注定没什么关系,你其实不用跟他一般见识的。” “我原本就是个很小心眼的人,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当着我的面跟你嬉皮笑脸,你不觉得他有些太狂了?” “我知道你看他不顺眼,所以将他赶走了,但是扣押就没有必要了,否则晚晴又得过来要人,回头又得跟她吵上一架。” “也就是吓唬他一番,没打算真的扣押他,浪费这王府里的饭食,刚才踩他的那一下也是试探,想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反抗,可惜让我有些失望,他没反抗。” 凤云渺回想起史曜乾喷茶的前一刻,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虽然神态有些异样,但也不能因此看透那家伙心中的想法。 那一刻,史曜乾可曾想过要反击? 他不觉得这家伙会是个文弱公子,这才想要试探他的功夫,可惜那一下没能试出来。 “究竟是他太能忍,还是他真的没有功夫?”颜天真眸中划过一缕思索,“如果刚才你踩他的那一下,他反击了,那可就真的是露馅了。他若是个有武艺傍身的人,又怎么会落在土匪的手里等我去救他?说明这是有预谋的,那可就真应该质问一番。” “不必想太多了,来日方长,同在这帝都之内,总还有遇上他的时候,每回遇上都去试探一次,没准哪天他就露出马脚了呢。” “也对。” …… “混账凤云渺,踩得老子脚都疼了。” 坐在行驶的马车上,史曜乾低声骂了一句。 凤云渺那猝不及防地踩了一下他,携带着深厚的功力,他既然决定了要忍,只能任由那股外力冲到头上,有了喷茶这样的失态举止。 他差点就没忍住要抵抗了。 要是那一下子露了馅,说不定就走不出王府了。 他们会联想到自己当初被土匪绑架是有预谋的,从而对他进行一番审问。 所幸他能忍。 原本只是凤云渺一人怀疑他,可现在他却发现,颜天真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十分疏离冷淡,不如初见那般谈笑风生,可见颜天真对他也起了疑心了。 如何才能打消她对自己的疑心呢? 真是有点儿伤脑筋了。 …… 郡王府内,和煦的日光照耀着宽敞的庭院,走廊之上,有黑色身影缓慢行走,每一步似乎都不太利索。 “郡王,别怪小的多嘴,您这脚底板受伤了,就应该在榻上躺着,为何要勉强自己走这么多路呢?” “本王就是要自己走,用不着你们管。傍晚要去宫中参加宴会,若是连路都走不利索,回头在陛下面前丢人现眼,本王的面子往哪里搁?” “是是是……”下人不再多言,走上前去想要搀扶他。 “用不着你们来扶,我自己走。”南弦挥开了下人的手,问道,“南旭太子那边情况如何?” “回郡王的话,那位殿下……据说跟个没事人一样,王府的下人们每天都能看到他跟郡主在庭院里走动,步履十分稳,看起来就不像个受伤的。” 南弦听闻此话,有些懊恼,“他受的伤应该也不会比我轻才是,同样都是**凡胎,为何他就比我更能忍?” 他记得凤云渺踩在炭火上的时间比他还长了片刻。 经过这次比试之后,良玉对那位太子殿下,应该也会更高看一些了吧? “郡王不必懊恼,虽然输了比试,却也不代表良玉郡主就一定要与那南旭太子结合,一切都还未成定局。咱们陛下答不答应这门婚事还不一定呢,毕竟咱们鸾凤国的皇女几乎都是不外嫁的。” “但愿能像你说的一样,陛下不同意。” 二人正说着话,又有下人上前来,道:“郡王,郡主今早又不吃东西了,您看这……” 南弦拧起了眉头,“真是不让人省心,大半年下来都瘦了一圈,还不吃东西。” 话音落下,便转了个身,朝着北面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一间房屋外,他也不出声,直接伸手就推开了门。 抬眼,正看见坐在窗边的女子,以及那桌子角落摆得整齐的几道饭菜,一看就知没有被动过。 “南绣,你怎么又不吃饭?!” 执笔的那少女闻言,头也不抬,笔尖依旧在画纸上勾勒着,日光透过纱窗打在她的身上,使得那白皙的肌肤在淡青色的衣裙之下显得莹润,如珠玉一般。 她一头如墨的黑发只是随意地散在身后,显得有些凌乱,那没有半丝妆容的容颜静谧而秀美,抿着的朱唇,显露出些许清冷的味道。 她很安静地坐着,偶尔还会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上一口。 “一点点小事,还要劳烦大哥过来。”南绣开口,语气有些平淡,“大哥的脚底不是还伤着吗?少走点路吧。” “你要是真关心大哥,就赶紧把饭给吃了,省得大哥总要亲自过来催促你。”南弦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迈着步子走到桌前,垂眸看了一眼南绣的画作。 画上的男子一袭锦衣,面容俊美,一双黝黑如墨的明眸有些高深,那高挺的鼻梁之下,唇线轻抿。 南绣手中的笔,蘸着丹青,在为那男子的衣服上色。 画中的男子,正是摄政王尹默玄。 “你总是在画他,隔几天就能画出一幅,书房里都快挂满了,可是他呢?他明明知道你对他的心思,这么久以来却也没对你有什么表示,妹妹,你死心吧。”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良玉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你都不去看看她吗?” “良玉……”南绣的笔尖停顿了一瞬,“她回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哥是不是忘记了,我跟良玉已经断交了。” “胡说。”南弦轻斥了一声,“你要是真的跟她断交了,也就不会在她失踪的那几个月心急火燎,茶饭不思。你心里还是有她的,姐妹情谊哪能说断就断?还是去看看她吧。” “我拿良玉当姐妹,她有拿过我当姐妹吗?”南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从前我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在她心中多少能有点地位,可她却说我配不上她的哥哥,让我离摄政王殿下远一些,她这样嫌弃我,还算什么姐妹?” “这……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良玉绝对不会嫌弃你。”南弦道,“你大概不知道,良玉失踪的这几个月,流落异国,失去了原有的记忆,这才一直不知道回家,性格也有所改变,没有从前那么顽劣,从前她养在深闺之中,王府里所有的人都捧着她惯着她,她难免脾气差了些,现在的她,好多了呢。” 南绣闻言,面上呈现一抹讶色,“失去记忆,性情有变?” “不错,你若是不敢相信,去看看她就知道了。既然她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你又何必太过耿耿于怀?如今正是你们二人修复关系的时候,你就别闹脾气了,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与良玉冰释前嫌可好?” 南绣静默了片刻,随即道:“好,我现在就去整理一番仪容,去见一见良玉。” …… “你的药果然还挺管用的,才短短几天的时间,都结痂了。” 雅致的卧房之内,颜天真在替凤云渺拆纱布,望着那脚底板上结痂的部位,笑道:“我现在要是戳一下,你会不会感觉到痛?” 凤云渺眉头轻挑,“你可以试试看?” “开玩笑的,我才不试呢。看这恢复情况,从今天起就不用再裹纱布了。我记得南弦的伤好像比你轻一些,也不知他如今的恢复情况怎么样。” “你很关心么?” “随口一问罢了。” “他应该不会好得比我快。”凤云渺道,“南旭国皇室的秘药雪肌丸,对于医治外伤甚是有效,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比其他大国皇室通用的上等金创药好上一倍不止。这王府里的药我基本上都看了一遍过去,没有能与之比拟的,摄政王府都如此,更别说他郡王府。” “我怎么听着你这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呢?” “情敌受罪,我难道不该幸灾乐祸?”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婢女的声音传入了屋内—— “郡主,南绣郡主上府求见。” “南绣?” 南绣郡主,又是哪一位? 不曾出现在尹氏族谱上。 姓南的郡主,也就只有那位战功赫赫的异姓王的女儿,南弦的妹妹了吧? 想到这,颜天真道了一句,“知道了,让南绣郡主在凉亭内等候我片刻。” 颜天真说着,将手中刚拆下来的纱布往边上一扔,道:“云渺,我要去见见客人,你是要在屋里休息呢?还是要随我一起去。” “随你一起去看看罢。”凤云渺打趣般地到了一句,“我很是好奇鸾凤国的贵女都是些什么德行,要都是像你那位堂姐那样,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颜天真失笑。 晚晴确实不讨人喜欢。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品质低劣了。 南弦的妹妹,不知会是什么样的。 两人一同走出了房间,前往几丈之外的凉亭。 凉亭之内,一抹青色的人影端坐着。 颜天真走近了些,才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 这个南绣—— 相貌很不赖,不施脂粉,却也清丽脱俗,眉眼之间透出些许冷淡。 颜天真在打量着她的同时,她也正看过来,目光扫视过凤云渺时,只是稍作停顿,便很快地挪开了视线。 颜天真顿时觉得稀奇。 好一个冷美人,见着云渺这样的妖孽都能无动于衷,相比较之前晚晴的反应,这南绣可真是太正经了。 眉眼之间毫无风流之态,该不会——不近男色吧?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大致就能看出性格了。 这南绣郡主绝对是鸾凤国贵女圈内的一股清流。 “良玉。”南绣开口,声音也有些冷冷清清的,“你……还记得我吗?” “看来南弦是把我的情况告诉你了。”颜天真笑了笑,在她的对面坐下,“从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指了指身旁的凤云渺,“这是南旭的太子。” “太子殿下,有礼。”南绣冲着凤云渺问候了一声,视线又落在颜天真身上,“良玉,我听说你打算远嫁?” “唔,你们是不是都不认同我的想法呢。也对,你是南弦的妹妹,自然是要帮着南弦说话的,你今日过来难不成也是来做说客的?要跟我念一堆大道理,跟我分析远嫁的利弊吗?” 颜天真说话之间,已经倒了三杯茶,自己拿了一杯,其余两杯分别推到凤云渺和南绣的面前。 “你真的跟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南绣望着她,唇角浮现一丝笑容,“良玉,现在从你身上还真是看不到一点娇蛮的样子。” “莫非我以前脾气很差,不可理喻?” “也不是,只是性格顽劣,比现在傲慢得多。”南绣说到这儿,言归正传道,“我今日过来可不是来当说客的,这是纯粹过来看望你罢了,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我无权干涉,我虽然是南弦的妹妹,他的感情大事我还是帮不了他多少。” “看望我?”颜天真笑了笑,“南绣,我从前与你交情如何?” 大哥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提起过南绣这个人,若是交情很好,又怎么会不提起? 若是交情很好,为何等到今日才来看望她?而不是在她刚回国的时候就过来探望。 “良玉,你以前都叫我阿绣。”南绣说着,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看来摄政王殿下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从前交情有多好。” “那可真是奇了怪,大哥还真的没有跟我提起过你,再有,我回国这么些天了,你为何迟迟不来探望我?晚晴都来得比你早。” “因为……我们断交了几个月。”南绣说到这儿,垂下了头,“十六岁那年相识,虽然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却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你过世的母亲说,你必须养在深闺中,未满十八不能出门见人,可你不听,因为好奇外面的世界,你就偷溜了出来,你第一次遛出来就遇上了我。” 颜天真听得来了兴致,“然后呢?” “那时候的你真是太可爱了,出门不带钱,吃霸王餐,还大声嚷嚷着我是郡主谁敢动我,饭馆的老板自然是不相信,以为你是骗吃骗喝的,觉得你这小姑娘相貌漂亮却满口谎话,想要把你训一顿,是我出现帮你付了钱,我们这才因此相识。” “原来我曾经还有这么丢脸的时候。”颜天真挑了挑眉。 “或许是你我之间有缘分吧,很聊得来,你告诉我你被关在了王府里十六年,我早知道摄政王殿下有个妹妹,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妹妹长得什么模样,直到你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晓得,原来被藏在王府里十六年的小郡主,相貌如此绝色。你母亲替你算了命,算命的说你命薄,非要把你关到十八岁才可。” “我应该是你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初次相遇,我们玩了一整天,最后恋恋不舍地分开。王府的下人也找了你一整天,所有的人都被罚跪,你回府之后,更是被你哥哥臭骂一顿,命人严加看管你,可你实在太顽劣了,居然又想办法溜了出来。” “前两次都是你自己溜出来的,后面的几回,都是我帮着你溜出来的。” “我们两个可把摄政王殿下气得够呛,最后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便说,允许我去府中找你玩,但绝对不能带你认识其他人,尤其是男子,万万不行。因此,我与你相识的事,连哥哥都没说呢,哥哥认识你还是通过画像,比我晚了一年。” “摄政王殿下十分谨慎,除了我之外,他又帮你选了几个朋友,都是他信得过的几个家族中的小姐,再有就是你的堂姐妹,外男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你,我哥能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要不是因为跟摄政王殿下有些交情,他肯定没有机会。” 南绣说了一大串,觉得有些口渴了,这才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听着南绣的叙述,颜天真单手托腮,“原来如此,从前的事,大哥也跟我说过,但说得不太详细呢,你可比他详细多了,话说回来,你说我们断交,是何原因?” “因为……你嫌弃我。”南绣说到这儿,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压抑,“之前有段时间,我有病……你说我配不上你的哥哥,让我离他远点,最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颜天真正喝着茶,听到这,险些没呛着。 从前的良玉有这么不可理喻吗? 因为南绣有病就嫌弃她? 南绣与她绝交,还真是有足够的理由啊。 想到这,颜天真干咳了一声,“我真的不记得了,曾经的我竟然有如此不通情达理的时候……我可曾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 “除了让我滚之外,也没做什么别的事了。” “……” “对不住。”颜天真觉得自己应该替良玉道个歉。 此话一出,南绣目光之中浮现一丝愕然,“你……跟我道歉?” “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从前不会随便跟人道歉的,即便是你做错了事,也不轻易致歉。” “我从前那么嚣张,会不会很惹人厌?” “不会。你脾气是不太好,可你也有其他好的地方,人哪会有十全十美的。” 南绣摇了摇头,“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前几日得知你回国,我心中还是挺欢喜的,可是,你曾经放出的话让我不敢来看望你,若不是今日大哥告诉我,你失去了记忆,性情变得比从前好许多,我也不会大着胆上门来了,如今我病已经好了,你不会再嫌弃我了罢?” “即使你的病没好,我也不会嫌弃你。能否容我一问,你得的是什么病?莫非是传染病?” “是……过去的事,我真不想再提了。我今日来此,也只是想与你冰释前嫌。” “也罢,以前的事就不提了。”颜天真顿了顿,道,“南弦的伤怎么样了?” “我看他走路都不太利索,有些费劲。”南绣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凤云渺,“太子殿下倒是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伤员,殿下的恢复能力还真是好。” “要是不借助药物,哪有那么好的恢复能力?”颜天真笑道,“南弦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太子殿下。” “大哥自己心甘情愿要比试,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他人。” 听着南绣的话,颜天真转头朝着凤云渺道:“云渺,把你那雪肌丸分两颗给南弦如何?” 凤云渺干脆地应了下来,“好。” 南绣闻言,面上浮现一丝感激之色,“那就多谢太子殿下送药了。” 南绣得了两颗雪肌丸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你这次给药给的这么干脆?” “你是看在南绣的面子上才要帮助南弦,我自然就给得干脆,总不能让你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若是拒绝了,岂不是让南绣看了笑话?” 颜天真闻言,笑着抱上了凤云渺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你会想着给我留面子,我心甚慰。” 凤云渺白了她一眼,“南绣所言,你可相信?” “信了大半,我觉得她没有理由来忽悠我。很显然,她喜欢大哥,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颜天真顿了顿,道,“我该去找大哥再求证一次。” …… 静谧的书房之内,尹默玄低垂着头,执笔写文章。 忽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是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 “大哥现在忙不忙?我有些事想与你谈谈。” 尹默玄听闻这话,搁下了手中的笔,道:“进来罢。” 房门被推了开,颜天真踏入书房之内,顺手带上了门。 到了书案前,她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大哥,今日南绣来府上找我了。”颜天真说到这儿,观察着尹默玄的神色。 “喔?她居然来找你了。”尹默玄的目光之中浮现些许讶异。 “大哥为何从来不跟我提起南绣?”颜天真追问道,“她曾经是不是与我交情很好的密友?” “是,你们曾经交情很好。”尹默玄沉吟片刻,道,“后来你们的关系崩了,你与南绣断交,既然你们已经没有了来往,为兄就觉得没有必要提起她。” “我真的就那么不可理喻?因为南绣有病就放弃了她?”颜天真有些哭笑不得,“我问她是什么病,她并不想说,我也就不刨根究底,大哥你一定知道的吧?不妨跟我说说,我绝不会说出去。” 尹默玄陷入了追忆。 那件事情,迄今为止应该也有四个月了。 那是一个雨夜。 他外出谈公事回府,下了马车之后,正要走进府邸,却听得耳畔响起一道温柔的人声—— “殿下。” 他转过头望着来人,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外罩一件雪白的披风,大病初愈的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南绣?你大病初愈,这样的雨夜,还是少外出为妙。你来找本王有何事?” 南绣笑了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他。 “殿下,这是我几夜未眠为您缝制的腰带,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 他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为何要说出‘最后一件’这四个字。 莫非以后都没有机会送了? 就在他疑惑之时,南绣开口了,“我与殿下没有缘分,殿下心里的人也不是我,我配不上殿下,良玉也不希望我再来打扰,因此,我以后应该不会再与殿下有什么来往了,这最后一件礼物,殿下就收下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是收下了那个锦盒。 “没什么其他的事了,我要回去了。”南绣道,“殿下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原本只想嘱咐她多加保重,却没想到,下一刻就从府中冲出一道人影,火红的裙摆摇曳着,正是良玉。 良玉奔到了南绣面前,竟然二话不说,扬手一个巴掌就扇在南绣的脸上! “你怎么还来纠缠我大哥!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来打扰他?你这个骗子!你与我来往,不就是为了要接近我哥?还有脸说将我当成了好姐妹,得了那种病竟然也不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嫂子,不要脸!” “良玉,你做甚!” 他上前就按住了良玉的肩膀,“南绣不是来纠缠我的,只是想来送我最后一件礼物,送完便走,你不要误会。” “是吗?”良玉撇了撇嘴,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没有道歉的意思,转身便走,“那就好,南绣,你给我听着,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我们摄政王府你高攀不起。” 南绣捂着脸庞,望着良玉的背影,面上有失望,也有气愤。 这一巴掌,她自然挨得不甘心。 “南绣,本王代替良玉向你致歉。她太无理取闹了。” “没……没关系。”南绣挤出了一丝笑容,“殿下,你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们,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了,我一直晓得殿下的作画技艺好,殿下能不能为我画一幅画,作为回礼给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他干脆地应下,“好。” “多谢殿下,那我回去了。” 南绣之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撑着伞转身离开。 在萧瑟的雨夜之中,她的背影十分落寞。 他回到书房之后,便准备了笔墨丹青,要为南绣作画,兑现他的承诺。 画到了一半,听到门外有响声,来人未经他同意就推门直接进来了。 在摄政王府之内,敢这么大胆放肆的,也就只有他的妹妹良玉。 “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打她打错了?” “的确是错了。”他道,“你没有理由打她,她并没有纠缠我。” “因为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我可真是要被她气死了,与她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才知道她是一个下作之人,她要是得一般小病也就罢了,你知道她得的什么病?花柳!一想到我跟她接触那么久,我就觉得一阵恶心!得了这种病还不告诉我,什么居心?” “那你也不该随便动手打人,身为名门贵女,得了这种病原本就是一个笑话,她选择了隐瞒,不对外说开也没有错。” “那她还好意思说与我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她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货色!得了那种病,还想当我嫂子?她脑子进水了吧!这些日子她对我这么好,必定都是有所图谋,她想着谋取我的信任,好让我在你面前给她美言几句,真是痴心妄想。” “你未免把南绣想得太坏了。她应该是真心想与你为友,再说了,南绣不是滥情之人,后院之中也没有面首,她得这样的病实在是太奇怪了,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苦衷?” “堂姐那么多男宠,你见她得病了吗?这帝都之内的贵女,面首成堆的也没见过有谁得病,因为那些男子都是经过大夫检查的,都是身子干净没有隐疾的,只有那些肮脏邋遢的流浪汉才会有花柳病,南绣得了这种病,想必是与一些不干不净的人接触过。真是想想就觉得膈应。” 良玉说到这儿,呸了一声,“我真是瞎了眼,才跟她为友,我真是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他无奈一笑,“南绣现在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你又何苦说些伤人的话?” “大哥的意思是怪我了?!”良玉气冲冲地上前来,看着他手下的画,二话不说就夺了过来,冷笑道,“你居然还画她?大哥该不会是对她动情了?你是不是脑子也进水了?她给你提鞋都不配!这鸾凤国也就只有陛下配得上你,你怎么能这么没品?对南绣那样的女子还能动恻隐之心?” 言罢,就将手中的画像毫不留情地撕碎。 “不要再跟她来往!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我就找机会离家出走,让你找不到我!这个南绣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哥哥南弦也想着跟我凑对,想都别想!这两兄妹就是想要高攀我们摄政王府,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良玉从来没有发这么大的火。 因为南绣的隐瞒,使得她对南绣憎恨。 若不是良玉无意中得知此事,南绣就能永远地隐瞒下去,不被人所知。 “良玉,南绣的这件事情万万不可声张,否则对她太残忍了,为兄答应你,不再与她来往,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你与她断交也就罢了,不要将她的事说出去,给她留点儿尊严,可好?” “行啊,只要她不在我面前晃悠,不来缠着你,我就不说,只希望她别给脸不要脸。” …… 思绪回笼,尹默玄望着对面的颜天真,道:“南绣的病……是一种传染病,堪称疑难杂症,我也说不太明白,严重可能会导致死人的,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他不想告诉良玉事实。 如今正好有一个让良玉和南绣修复友谊的机会,他就没有什么必要把曾经的事抖出来了。 “致死的传染病?”颜天真想了想,道,“若是至交好友,就算得了什么绝症,也总不可能弃之不顾,我从前……真是不可理喻啊。” “不必自责,你也有你的道理。你是担心南绣把病传染给我,才与她断交,这件事情不怪你,也不怪她,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这次回来,你们可以冰释前嫌了。” 尹默玄说到这儿,垂下了眼,“我还欠着南绣一幅画,是该还给她了。” “看来,我得给南绣准备一份致歉礼。”颜天真说着,转身离开。 …… 宽敞的庭院之内,南绣与南弦坐于桌边。 “大哥,这是太子殿下赠送的雪肌丸,有助于伤势恢复的,我终于晓得为何他的伤势比你重,还恢复得比你快,正是因为有这个药啊。” “原来如此,有劳妹妹跑这一趟,还帮我拿来了药。”南弦将那两颗雪肌丸收在手中,忽然想起了一事,又问道,“你跟良玉……怎么样了?” “应该算是和好如初了吧。”南绣唇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良玉好像比从前更讲道理了。” “冰释前嫌就好,只盼着你们之间不会再出现什么嫌疑,对了,我始终觉得,不必让她知道从前的事,否则只怕你们又得闹矛盾。” “她应该是不会知道的,我当然不会傻到跟她直接说,至于摄政王殿下……他同情我,想必也不会说给良玉听,我不想再被良玉嫌弃一次了。” “也好。”南弦点了点头,又道,“当初害你得病的那个混账东西,究竟是何人呢?”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南绣垂下了眼,目光之中迅速掠过一抹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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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天真踏进了御花园之内,所见到的情形却让她有些意外—— 宴会之上的鸾凤国臣子们,以女子居多,男子有少数,男子几乎都是独坐一桌,而女子……身边几乎都坐着俊美男子陪侍,或是倒酒,或是夹菜,格外乖巧。 “陛下设宴,居然还能将面首带到宴会上来。”颜天真笑道,“真是有意思。” 还以为在这种大场合上,大家都是会是一本正经呢。 “赴宴的臣子们,是可以带着一人贴身服侍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太轻浮的行为,顶多就是端酒夹菜,规矩得很。”尹默玄笑着解释道。 颜天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辣眼睛就成。 颜天真等人的出现,自然是让在座的宾客们都投去了视线。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头一回见到颜天真,目光便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位就是摄政王的妹妹良玉郡主,可真是好看,难怪见过她的几位小姐都说,她是我们鸾凤国的第一美人。” “能有幸见到她的人可不多啊,每个都在夸赞她的相貌如何好看,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我记得,这位郡主的命格似乎有些奇特?据说是十八岁之前不能出门见人,陛下曾经说过,要将她封侯,应该是在下个月底。这么说来还差一个月才满十八。” 尹默玄正好将这几道声音听在耳中,便朝着说话之人投去视线,笑着解释道:“多谢几位大人对良玉的关心,她太顽劣,之前就不听话偷溜出门好几回,在异国他乡险些遭遇劫难,好在最终无事,这劫难也算是过去了,如今就放她出来见人。” “原来如此,良玉郡主是吉人自有天相。” “话说回来,良玉郡主身旁那位,就是南旭国的太子殿下了吧?传言这位殿下俊美如神祗,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难怪会将郡主的心神给勾走了。” “纵然俊美绝伦,王爷,您也得三思而后行啊,须提醒郡主,异国男子可不是那么好驾驭的,更何况还是太子呢。” “关于良玉的终身大事,就不劳烦几位操心了,陛下自然会有结论。”尹默玄冲着几人客套般地笑笑,便收回了视线。 良玉想要外嫁,多得是人劝阻。 鸾凤国皇女外嫁,就如同其他大国的皇子入赘异国一般,令人惊讶,有些不太容易接受。 就看凤云渺有没有本事说服女帝了。 不管其他人是赞同还是反对,真正能做决定的人,还是女帝。 女帝此刻还未入席。 尹默玄与颜天真同席,凤云渺则是独立座位,坐于邻桌。 察觉到四面八方投递而来的视线,他无动于衷,只是转头朝着颜天真笑了笑,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颜天真回以一笑,又有些俏皮地挑了挑眉头。 尹默玄就坐在颜天真身旁,察觉到二人的眉目传情,有些失笑。 而就在此时,颜天真的余光瞥见一抹浅粉色的身影,下意识将视线投递了过去。 果然。 是史曜乾。 作为晚晴郡主的新宠,又是最近帝都之内广为流传的‘白莲公子’,尹晚晴自然是要把他带出来显摆一番,让其他人眼红眼红。 史曜乾紧跟在尹晚晴的身后,仪态优雅,步履缓慢,他的出现也夺得了不少视线。 这样妖娆男色,再加上乖巧无害的模样,自然就是众女眼中的香饽饽。 窈窕淑男,女子好逑。 若说云渺是带刺的玫瑰,史曜乾就是那盛放的白莲,在鸾凤国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后者更加引人垂涎,诱人采撷。 颜天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史曜乾所受到的关注度有多高,她并不感兴趣。 女帝未到,众人便都在谈笑,有人忽然说了句‘南弦郡王与南绣郡主来了’。 南弦……用了云渺的雪肌丸之后,是不是能走得稳些呢? 颜天真转头看了过去,南家两兄妹已经入席,南弦行走之间并未看出有什么异样,正常得很。 雪肌丸,果然神奇。 下一刻,忽听空气中响起一道尖锐高昂的男子声音—— “陛下到!” 此话一出,众人连忙起身,恭迎前来的女子。 颜天真望着从远处走近的那道身影,细细打量。 一袭明黄色裙袍曳地,她脚下的步履轻缓,广袖流云,裙摆上以金线刺绣勾勒出的龙飞凤舞图煞是晃眼,衣裳虽华丽却并不厚重,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 再看她的相貌,这个鸾凤国的君主,也不过才二十四五的年纪,黛眉星目,鼻梁挺翘,朱唇紧抿,颇为高雅贵气。 “是个练家子。”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走路很轻,仿佛脚不沾地,说明轻功不赖。” “你与我的关注点不同。”颜天真轻声道了一句,“你看,臣子们身边都有至少一名俊男服侍,女帝身后,却只有三五婢女,不见俊男,真是清心寡欲。” 大哥曾说,女帝的心上人在九泉之下。 九五之尊,执掌乾坤,一世深情寄亡人。 所以……这就是她不好男色的原因。 尹默玄离得近,将颜天真的话听在耳中,淡笑着道:“她后宫中的几位公子,都是摆设罢了。” 眼见着女帝入了席,众人异口同声道—— “恭迎陛下。” “诸位不必多礼,坐罢。”她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带着些许慵懒。 “谢陛下。” 众人坐下。 女帝的视线在宾客席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凤云渺身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听闻太子云渺是南旭国的第一美男,传言果然非虚,这一身气度也不比寻常人,难怪能勾走了良玉的心神。” 颜天真闻言,只觉得这陛下说话实在耿直啊。 “陛下过奖。”凤云渺望着女帝,唇角挂着优雅的笑意,“既然陛下这么开门见山,那本宫也就不绕弯子,陛下想必也知道本宫的来意。” “提亲嘛?”女帝轻描淡写道,“在座的年轻臣子们当中,但凡是男子都应该会对良玉有几分动心,朕若是就这样答应了太子,不给他们半点机会,岂不是显得不公平?” 女帝此话一出,当即有人附和道—— “陛下说的正是。” 颜天真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女帝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愿马上答应,说这话的意思大概也就是想要考察一番。 没准她接下来还会找找茬,给云渺增加一些难度。 “在座的男子们,若是有对良玉郡主动心者,站起来让朕看看。” 今日的宫宴上女多男少,除去臣子们带来的面首之外,也就只有十余名男臣子,此刻听着女帝的话,便纷纷站起身。 “微臣对良玉郡主一见倾心,愿入摄政王府,一心一意对待郡主。” “微臣亦是。” 颜天真单手托腮,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女帝这是一下子给云渺找了十来个情敌啊。 这些说对她动心的男子们,其中有一部分人真正的目的是要攀上摄政王府这根高枝,纯粹为了利益考虑。 也不乏是有人对她一见钟情,顺便还能跟摄政王府攀个关系。 南弦自然也是站起身的,此刻望着她,目光之中带着一缕淡淡的惆怅。 他在惆怅什么? 惆怅自己要远嫁异国么? “南旭太子,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想要良玉,可良玉只有一个,朕也很为难啊。”女帝悠悠道,“朕也不晓得该如何下决定,不如你们就自行商量商量。” 女帝说着,端起面前的酒盏慢条斯理地品着,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陛下还真是淘气。”颜天真朝着尹默玄语了一句,“她把问题全丢给了这些人,自己却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尹默玄笑了笑,“陛下的心思,有时候的确不好捉摸。” “既然陛下让我们自行商量,那本宫就不客气地发问了。” 凤云渺说着,目光扫视了一眼站起身的十余人,“想要娶良玉郡主,必然要拿出诚意,本宫与郡主在异国他乡日久生情,本宫的诚意她看得到,请问你们几位,在此前都没有见过良玉郡主的面,能拿出什么诚意?” “本王见过郡主好几回,爱慕郡主许久,这一点是众所皆知的。”南弦率先开口回答,“我愿对良玉郡主一心一意,无论将来发生何事,都不离不弃,这其中绝对不掺杂任何利益,相信摄政王殿下对我的为人也有所了解。” 尹默玄道:“南弦的诚意,本王还是相信的。” 南弦的话看似随意,实则讽刺那些意图与摄政王府攀关系的人,这才特意强调‘不掺杂任何利益’。 南弦的话,自然是有人反驳—— “南弦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说我们其他人都是为了攀高枝?!” “南弦郡王清高,也不代表我们其他人就是只贪图利益的小人。” 南弦不咸不淡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们又何必对号入座?你若问心无愧,就当没听见本王的话不就成了?” “唔,有道理。”凤云渺附和了一句,“南弦郡王的话一针见血,有人或许心虚了。” 话音落下,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方才说话最大声的两人,只见那两人目光有些闪躲,并不与他对视。 这心虚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想发笑。 “早在两日之前,本宫已经试探了南弦郡王一回,对他的真心并不抱有怀疑,不知其他几个有没有胆量,接受本宫的试探。” 凤云渺此话一出,四周皆响起回应—— “我对郡主乃是真心,不怕试探。” “能有机会与郡主这样的仙人之姿共结连理,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敢于尝试的。” “太子殿下请明说。” “那好,既然你们都说是真心,自然不能只说不做,你们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如何?”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方才几位信誓旦旦地说,不怕试探,我只问你们,愿不愿意为了良玉郡主吃苦?” “愿意。” “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 “不弃。” “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所畏惧?” 凤云渺此话一出,南弦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上刀山下火海…… 还来?! 再来就残废了! 凤云渺啊凤云渺,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方式来玩吗…… 而就在这些站着的男子当中,有些人还未听说南弦与凤云渺的那一场比试,听着凤云渺此刻的问话,皆是昂首挺胸。 “既然是要与郡主相守,理应为了她赴汤蹈火。” “哪怕是困难险阻,也要陪郡主一同度过。” 南弦听着这些理直气壮的话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些臣子当中,有好几个是文臣。 他好歹是出身武将世家,胆量总不会比他们更小。 这几个文臣,能不能挺得过刀山都不知道。 火海…… 这可真是他的一段伤心事啊。 凤云渺把用在他身上的招数,此刻拿来对付其他人。 正所谓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他此刻倒也有些期待,这些人回头会怎么丢人现眼。 首座之上的女帝,目光之中多了一缕笑意。 这个凤云渺…… 他这一招,能拿来对付多少人呢? “方才说话的几位大人,看上去貌似很有胆量,那就先从你们几个开始吧。” 凤云渺说到这儿,转头望向女帝,“陛下,请你命人在椅子上挖缝隙,将刀背夹在缝隙中,刀锋向上,摆五丈长,此为刀山;再命人拿燃烧着的炭火铺在地面之上,铺五丈长,此为火海,除了南弦郡王之外,其他人都去过一遍吧。” 颜天真听着这话,有些想笑。 同一个套路。 能拿来吓唬多少人? 凤云渺的话一出,四座皆惊。 在场众人中,有不少人都听过凤云渺和南弦的那场比试。 “太子殿下的这个提议倒是挺有意思,之前他与南弦郡王比过一次,听闻那场面很是刺激,令人胆战心惊。” “可不是嘛,我也是从下人那里听说的,府里的下人一大早去买菜,遇上了摄政王府里的婢女,寒暄了几句,就从她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没能亲眼所见,都觉得有些遗憾。” “今日能有机会看到了,我还真是有些期待。” 女子们谈笑着,似乎都很是赞同凤云渺的提议。 鸾凤国的女子不乏铁血之人,胆量与魄力皆有,有两名女将闻言,更是拍手叫好。 上刀山下火海,对铁血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刺激呢。 世上本就不缺喜欢刺激的人,更不缺喜欢看热闹的人。 凤云渺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笃定旁观者们会起哄。 “比啊!我要看。” “我也想看!听着就很刺激。” “不是都说愿意为良玉郡主赴汤蹈火吗?那就赶紧的证明,别光说不做啊,拿出南弦郡王的胆量,他好歹是过了刀山的。” 众女的声声起哄,让站着的几名文臣有些暗暗心惊。 上刀山下火海这个词,常听人挂在嘴边,大多时候拿来彰显出自己的诚意与忠心。 还真就没听过……真的摆出刀山火海的。 “鸾凤国虽然以女子为尊,但这并不代表男人就可以随意放空话,但凡是懂事的人,都理应遵守——言而有信这四个字,若是一个人只晓得吹牛,不以实际行动证明,这样的人,能被人看得起么?”凤云渺的语气轻描淡写。 “不能!太子殿下说得在理,大家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像孩子似的说大话。” “陛下,让他们比,若是他们今天不敢比,岂不是让太子殿下看了笑话?我们鸾凤国丢不起这个脸。”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那就比吧。”女帝笑了笑,伸手招来了宫人。 “按着太子殿下刚才说的,摆上那些东西。” 皇宫内的人办事速度十分利索,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所谓的刀山火海摆好。 “本宫前两日跟南弦郡王比过一次,我们二人脚底的伤都还未痊愈,我们过了刀山,却没有过火海,只因为火海被良玉郡主拿水浇灭了,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几个先把这刀山踏过去,决定踏火海时,再把本宫叫上,本宫带伤跟你们比。” 凤云渺这话一出,颜天真的眼角当即一抽,转头瞪视着他—— “你有完没完?你脚底都还没好,又要作死?” “作死的是他们,不是我。”凤云渺面不改色道,“说大话的是他们,我何时说过大话?” “那要是真的有人过了刀山,你还真要去再踏一次火海?” “当然了,话都放出去了,要是不执行,那我跟他们又有何区别,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你大爷的……”颜天真咬牙切齿。 “良玉,你先别担心。”耳畔传来尹默玄的声音,“你大概不知道,这其中好几个是文臣,他们绝对过不了刀山,你看到对面的两个女将了吗?她们已经被凤云渺的提议挑起了兴趣,有这两个人在,必定要催促着刚才放大话的那些人上去。” 尹默玄说着,笑道:“鸾凤国内女子本就比男子强悍,她们也就只对南弦另眼相看而已,比南弦有胆量的,你根本找不到几个。你等着看他们丢人现眼便是了,凤云渺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 “可万一有人真的挺过去了呢?” “那为兄就帮不了凤云渺了,只能让他去比。” “……” 二人交谈之间,那几名男子已经被女子们催促着到了刀山前。 几位文臣不曾习武,也不曾吃过苦,望着眼前那寒光凛冽的刀锋,只觉得站都有些站不利索。 有人大着胆子踩了上去,当即惊呼一声,又跳回了地上,抱着被刀锋割伤的脚丫,龇牙咧嘴。 还有更滑稽的,上去之后便双腿直颤,一个没站稳就从刀山上跌下,被锋利的刀锋削去了一片薄薄的脚底板,霎时鲜血淋漓,痛到昏厥。 “文臣想过这刀山,谈何容易啊。”尹默玄饮了一口酒,道,“今日没带雪枫过来,否则她应该很有兴趣尝试。” 颜天真望着那一个个在地上打滚的人,是觉得甚是滑稽。 果然还是高看了鸾凤国的男子。 这个地方女强男弱,男子除了在个头和身板上占了优势,其他地方几乎都不如女子。 男子想要立足,除非是高大威猛的魁梧汉子,才能摆脱做小白脸的命运。 有幸能当上文臣的,也经不起这样的吃苦考验。 女帝在首座上看了一会儿,终究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行了,不用比了,我鸾凤国的女子厉害,男子却根本没有能耐与其他大国男儿相比,我国的风水就是如此,看你们平时才华横溢的,到了这种时候也喜欢逞强,太子殿下正是拿捏住了你们的弱点,给你们设了个套。” 女帝说着,摆了摆手,“把这刀山火海都给撤了吧,受伤的几人都抬回他们自己的府邸去,闭门思过七日。” 宫人们依言,将场地进行了清理。 女帝瞥了一眼凤云渺,“太子殿下,你这着实有些不厚道啊,他们不擅长的东西恰恰是你所擅长的,这么个比法有失公平,你是大国储君,文韬武略样样在行,你这可不就是欺负他们吗。” “不错,是欺负。”凤云渺大方承认,“站在高处的人,不都是靠着欺负别人才上去的么?陛下,咱们是站在高处的人,要是不欺负别人,还怎么站得稳呐?” 凤云渺此话一出,周遭发出了几道窃笑声。 “好像有道理喔。” “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不矫情。” 女帝:“……” 欺负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这个凤云渺,口才怪好的。 “太子殿下,朕不否认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可正是因为如此,也让朕很是担心良玉将来的处境。” 女帝一本正经道,“良玉是朕的表妹,她的兄长协助朕办理国事,尽心尽力,自古帝王对待功臣皆有厚待,朕想让良玉这辈子过得自在,没有拘束,可她若是跟了你,到了你们那里,待遇又怎么会比在鸾凤国更好?” “莫非陛下觉得本宫会亏待她?还是陛下担心她受到条条框框的束缚?”凤云渺轻挑眉头,“陛下,你看这样如何?当着众多人的面,咱们就来立下约定,若是将来良玉在我南旭国受了欺负,被我亏待,你们可将她接回国继续享福,我绝不阻拦。” 凤云渺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都惊了一惊。 远嫁异国,说接回来就能接回来? 皇室联姻不是小事,说走就走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凤云渺竟然放出了这样的话。 身为储君,总不会信口开河。 有人问道—— “太子殿下,你们男尊之国不是最讲究礼仪规矩吗?女子出嫁就要从夫,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就会招人话柄,良玉郡主嫁过去做太子妃,受了委屈说走就走,你们的臣子难道不会说三道四,从中阻拦?”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凤云渺道,“规矩是人定的,本宫原本就不是个太守规矩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的太子妃诸多束缚呢?本宫今日放出这样的话,是为了告诉良玉,她背后是有两棵大树可以依靠的,若是哪一天良玉觉得本宫这棵大树靠不住了,大可以靠向另一棵,也就是摄政王府。” “说得好。”尹默玄笑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 话说到这儿,转头望着颜天真,“良玉,你可是听清了?要是觉得他靠不住了,就回来找为兄,天下之大,你的容身之处也不少,没必要委屈自己,明白吗?” 颜天真此刻也不知该以何种言语表露心情。 凤云渺与尹默玄,都让她甚是感动。 一个是情投意合的恋人,一个是护短的兄长。 天下之大,的确有她的容身之处。 于是,她朝着尹默玄莞尔一笑,“明白了。” 尹默玄转头望向首座之上的女帝,“陛下,相信你的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 女帝悠然道:“朕从来不做棒打鸳鸯这种事,既然如此,宴会结束之后,太子殿下与良玉兄妹二人留下和朕详谈,其他人就不必多管了。” 这话一出,几乎就算是同意了,只差商量婚期。 众人皆不再出声反驳。 南弦有些郁闷地垂下了头,一杯一杯地灌着酒。 “大哥,别喝了。”身旁的南绣按住了他的手,“醉酒伤身,还是想开些吧。” “不用管我。”南弦将南绣的手掰开,继续给自己斟酒。 南绣叹息一声。 “好了,说了这么久的正事,也该放松放松了,大家继续谈笑罢。”女帝说着,转头吩咐宫人叫舞姬来跳舞助兴。 颜天真正低头小酌着,忽听空气中响起了丝竹之声,一段曲调悠漫的乐声缓缓响起,随后,大概十余名身着黑色舞衣的女子缓缓踏步而来,到了正中央最宽阔的场地上,扬袖起舞…… 这种宫廷舞蹈,看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都不如她跳得好,她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看。 她继续品着果酒,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低下头饮酒的一瞬间,忽的听见利器破空声传进耳膜里,伴随着几声惊呼。 颜天真闻声,连忙抬起了头,朝着声源看去—— 十名舞娘当中,为首的那人手持利剑,身后的女子们也从腰间藏着的流苏里纷纷取出贴身软剑,朝着首座上的女帝袭去。 这些女子竟然都是刺客!混入宫中只为行刺。 这突来的变故,使得宴席上顿时一片慌乱,不会武艺的臣子们与面首们失态尖叫,纷纷起身呐喊护驾。 不远处,大批侍卫蜂拥而来。 女刺客们的时间不多,自然要速战速决,为首的女子动作倒是很快,势如闪电一般,手中的利剑直袭女帝。 再看女帝,面对这样的阵势,依旧不慌不乱,只是脸色有些阴沉,她迅速起身避开了那一剑。 持剑的女刺客见此,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身形极快。 宾客席上的两名女将欲上前护驾,却被其他的女刺客拦住了去路。 而尹默玄这边,阻拦的刺客人数还更多。 刺客都是奔着女帝去的,其他人自然是受不到什么威胁。 即使如此,众人还是恐慌地连连后退。 “郡主,这里好可怕,咱们退远一些可好?”人群中的史曜乾紧靠着尹晚晴,将惊慌失措的神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颜天真的身上。 颜天真从地上拾起了一把死去的刺客掉落的剑,帮着尹默玄一起对敌。 她的拳脚功夫一向不赖。 刺客当中最厉害的一人,当属袭击女帝的那人,身形极快,步步紧逼,女帝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刺客自然占了些优势。 再说人群中的凤云渺,绕到了一名女刺客身后,一掌直接打在她的后背上,只打得那人气血翻涌,再趁机夺过了她手里的剑。 海蓝色的身影跃起,从半空中闪过,落地之时,直接出剑,挑开女刺客袭向女帝的剑锋。 女刺客一见有人阻拦,想也不想地回身一砍,动作十分迅速。 凤云渺原本可以躲开,剑锋挥来的那一瞬间,却又刻意地放慢了动作,只是慢了那么一点儿,就被刺客的剑锋划破了胳膊。 霎时,鲜血溢出。 他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瘫倒在地。 刺客见此,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语毕,转身继续朝着女帝出剑。 而就在同一时,她背后的凤云渺一个鲤鱼打挺便起了身,站稳的那一刻已经高举起剑,朝着眼前的背影狠狠一掷! 利剑毫不留情地从女刺客的背后贯穿—— 女刺客双目圆瞪。 耳畔响起一道清亮如玉的声音,“兵不厌诈。” 女刺客的身影轰然倒塌。 “云渺,你受伤了!”颜天真远远地就看见凤云渺被女刺客刀锋所伤,连忙赶来。 “无妨。”凤云渺朝她低声道了一句,“我故意的,我为了救女帝受伤,她会不会记下我这个人情?同时也让女刺客放松戒备,以为我不足为患,便能轻易偷袭成功,一举两得。”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总是喜欢让自己身上挂点彩来达到目的。” “呵呵,我再让你看一出好戏,你先离开,站到尹晚晴的附近去。” 颜天真听着这话,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按照凤云渺的意思,起身走开了。 刺客头领虽然已经死亡,但依旧剩下三四人在垂死挣扎,场面还未能平息。 凤云渺的目光穿过人群,射向尹晚晴边上的那道浅粉色身影。 史曜乾的目光,似乎在追随着颜天真。 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从衣袖中摸出了他自制的小弯刀,伺机而动。 眼前晃动的人影太多了,要是伤到别人可就不好了。 他必须保证一击必中,在人群的空隙形成一条直线之时,就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终于,随着刺客的身影相继倒下,人群变得稀疏得多。 就是现在。 凤云渺手中的弯刀疾射而出,划破了气流,从人与人之间的空隙穿过,直射向史曜乾的后背! 史曜乾左边是桌子,右边是走动的侍卫,前边又是尹晚晴,在这样杂乱的情况下,他没地方可躲,想要避开小刀,就唯有——伸手去拦。 史曜乾自然是听见了不寻常的动静。 身后有利器袭来,势不可挡! 他想要侧身避开,这才发现竟然躲无可躲。 在这样混乱的时刻,刀剑不长眼,要是刀剑挥过来也就罢了,可是拿暗器袭击他,就显得有些刻意! 史曜乾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迅速回身,抬手截住了离自己后脖颈只有几寸距离的小弯刀! 这个时候要是不出手,就会被那小刀扎进后脖颈,后果实在有些不堪设想。 要是淬了毒,他岂不就完蛋? 实在没必要冒这样的险来继续伪装。 周围这么乱,会有人发现他的动作吗? “乾儿,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了尹晚晴的问话。 尹晚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看他忽然迅速转身,觉得有些疑惑。 “没什么,我刚才听到有人在我耳畔挥刀,没多想,就转过身去看一眼。”史曜乾解释着。 “是吗?”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女声,颇为熟悉。 史曜乾心中‘咯噔’一声。 糟。 “你好厉害呢,只是转身看一眼,就能伸手截下暗器。”颜天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扣上了他的手腕,望着他指尖夹着的那枚弯刀,不咸不淡道,“白莲乾,你还是露馅了。” 第14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史曜乾:“……” 这枚弯刀,果然是为了试探他用的。 听到声响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时间不等人,周围有太多障碍物让他无可躲避,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徒手去接。 他成功截获了暗器,这一幕却也被颜天真看在眼里。 而这枚弯刀射来的方向—— 月牙眸轻抬,穿过稀疏的人群,直射向两丈之外的那一抹海蓝色身影。 凤云渺也正与他对视,桃花美目之中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他在笑他终于露出了马脚。 “要不是遇见你,我都不知道身边存在着一个比我更会演戏的人,想想还觉得有些挫败。” 颜天真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史曜乾听得清晰,“你可真有能耐,一开始我是真的让你给骗了,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擅长表演的小白莲,与那些后宫妇人比起来,你高明多了。” 史曜乾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男人婊起来比女人更可怕。 回想起他曾经的那些言行,可真是——太作了。 之前在北昱国的皇宫内,严淑妃宁子怡楚皇后等人,都没有比他来得虚伪。 目前为止,也就见过一个跟他半斤八两的。 便是假良玉。 令人遗憾的是,让那假良玉给跑了,至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那个女子。 真想让那个女子与史曜乾飙一飙演技。 两朵令人发指的‘白莲花’。 “你跟我曾经见过的一位女子很像,她也是整天到晚装着无辜,那个女子也极有城府,在身处绝境之时,还能铤而走险逃出生天,我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只是你们给我的感觉都很相似,或许你们认识?” 颜天真朝着他笑,唇角的笑意却有些清凉。 史曜乾与假良玉,装傻充愣的本事都是一流,心机难测。 这两人若是相识,或者凑对,那可就真的有点可怕。 两朵绝世白莲婊,想想就让人觉得有些受不了。 颜天真这会儿都有些想捶自己脑袋。 从前还觉得这厮比他哥史曜连好多了,毕竟双生子大多性格相反,极有可能一善一恶,若他哥是恶,那么他就是善。 如今想想…… 他比他哥哥可是恶劣多了!史曜连跟他比起来,好对付多了。 “郡主,你要不要听我解释?”史曜乾低头望着手中的弯刀,道,“我的确是有武艺在身,我之所以深藏不露,是因为……” “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你说谎打草稿的速度也很快,我若再信你一句话,那我可真是脑子进水。”颜天真迅速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认定你是居心叵测,不必再狡辩。” “良玉,你们俩人究竟在说什么?”尹晚晴站在史曜乾的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便走上了前,挡在了史曜乾与颜天真中间。 她望着颜天真的目光有些不善,“良玉,乾儿已经是我的人,你已经有太子了,就别想打他的主意,也莫要当着我的面欺负他。” “堂姐听不懂我们的话,那我就来跟你解释解释。”颜天真面无表情道,“我还不至于没品到想打他的主意,你方才大概没有看见,你这位看似柔弱无害的乾儿,徒手接住了云渺投递过来的弯刀,徒手接暗器,你知道这样的功夫要练多久么。” 颜天真说话间,从史曜乾手中夺过了那枚弯刀,在尹晚晴面前晃了晃,“他武功这么好,还整天装着一副文弱公子的模样,如此深藏不露,你是不是应该怀疑一下他的居心。” “这……”尹晚晴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颜天真手中的暗器就是最好的证据。 史曜乾……从头到尾都在骗人。 想到这,尹晚晴转头望向身后的史曜乾,“你说你曾被土匪劫持,是良玉搭救了你,还带你上路,可你的功夫这么好,怎么会随随便便被土匪欺负,难道你连几个山野土匪都搞不定?你这样深藏不露,这样忽悠人,你作何解释?” “我……” 史曜乾垂下了头。 他已经暴露了。 颜天真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再相信他的任何说辞,甚至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 可尹晚晴竟然还愿意听他解释。 如此看来,今天也就只能指望尹晚晴帮他了。以尹晚晴的地位,想保他还是保得住的。 想到这,史曜乾伸手抓住了尹晚晴的衣袖,“郡主,我有苦衷,但是说来话长,眼下这混乱的情形,显然不是个解释的机会。” “还没想好该编什么样的谎话而已,正在打腹稿。”颜天真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堂姐,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是被男色蒙蔽双眼,妹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良玉郡主,就算我对你们有所隐瞒,我也没有半点对你们不利的意图。”史曜乾理直气壮道,“我与你相识这么久,可曾做过害你的事?” “那可不一定。或许你正在策划一个阴谋来等着我。” “郡主一定要将我想的如此卑劣吗?” “那请问你哪里光明磊落了吗?” 二人说话之间,最后一个刺客已经倒下,闹哄哄的宴会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史曜乾与颜天真也暂时停止了争执。 “陛下,刺客已经全数解决,本想留一两个活口审问,结果她们咬破了藏在牙齿间的毒囊,自尽了。” 死士自尽,再正常不过的事。死士任务失败之时,为了不给敌人留下线索,就会选择自我毁灭,掩护好幕后之人。 女帝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此刻已经整理好了仪容,淡淡道:“今日在场的侍卫护驾有功,宴会结束之后都去领赏钱罢。” 话说到这,又看向了凤云渺,“南旭太子为了搭救朕,被刺客伤了手臂,来人,立即传御医来!” “皮肉之伤,小事而已。”凤云渺道,“本宫如今倒是有一件大事要跟陛下说说,可能关系到陛下今日的刺杀。” “喔?”女帝听着他的话,面色当即严谨起来,“太子莫非有了什么线索?” “有。”凤云渺道了一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史曜乾,“晚晴郡主身边的那位,有极大的嫌疑。” 史曜乾眼见凤云渺指了自己,顿时眼角一抽。 今日刺杀,关他屁事?他跟女帝无缘无仇,刺杀她能有什么好处,这凤云渺分明就是趁机污蔑,公报私仇。 女帝顺着凤云渺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视线停留在史曜乾的身上,“太子倒是说说,为何此人有嫌疑?” “不瞒陛下,这个家伙是良玉在回国路上从土匪手中救出来的,之后去了晚晴郡主府上,他扮作文弱公子的模样,先后欺骗勾引两位郡主,勾引良玉不成,又去勾引她的堂姐。” 凤云渺说到这儿,清凉一笑,“我早就对他起了疑心,趁着今日的混乱试探了一番,试探的结果就是——此人武艺高强。有这么好的本领在身,却还会被几个空有蛮力、三脚猫功夫的土匪欺负,又恰好出现在队伍的附近,倒像是刻意等着良玉去搭救他。” “如此说来,他的出现是有预谋的。”女帝眉头轻蹙,“武艺高强,却还要装作弱小者,博取郡主的同情心,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居心,来人,给朕将此人拿下!” 女帝一声令下,当即有两名侍卫走到史曜乾身后,一左一右地扣押上他的胳膊。 史曜乾无力挣扎。 人多势众,周围好几名武将在场,外围又是一群侍卫,哪里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 在这样寡不敌众的时候,他所能指望的,还真的只能是尹晚晴。 想到这,他的眉眼间浮现些许无奈之色,视线投向了尹晚晴。 尹晚晴也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没有人会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哪怕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目前最喜欢的新宠,他欺骗她也是事实。 “郡主,对不起,以后大概是没有机会服侍你了。”他朝着尹晚晴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苦涩。 那双漂亮的月牙眸中,似乎含着些许不舍。 尹晚晴心中一动。 这家伙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她? 可他又知道自己难以洗脱嫌疑,因此,他那么无助。凤云渺处处针对他,会不会是刻意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的确骗了人,但这并不代表今天的刺杀事件就与他有关。 凤云渺这分明就是随口污蔑! 想到这,尹晚晴看向了凤云渺,“太子殿下,你指责他是骗子,这一点不错,可你凭什么说他与今日的刺杀事件有关?他骗人这件事,与今日陛下遇刺这件事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没什么必要的联系,但他值得怀疑。”凤云渺冷眼看她,“一个异国他乡的人,跋山涉水来你们鸾凤国,先后意图勾引两位郡主,故作文弱,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戏,这样的小人作为,难道不该怀疑质问?晚晴郡主这心可真够宽的。” “晚晴,因为他是你的人,所以你想要维护他?”女帝单手支额,不咸不淡道,“南旭太子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的话合情合理,刺客已经死光了,如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偏偏你身边就出了个可疑人,那么这个人就注定倒霉,他居心不良是事实,就算与刺杀事件无关,也难保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必须拿下!” “陛下,请听我一言。”尹晚晴连忙道,“这个家伙在我府里也待了好几天了,从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行为,既然现在大家都不信他,不如就将他关在我的府中,我亲自看管,陛下你可是信得过我的为人?晚晴这一生只想逍遥度日,从不涉党争,也从没想过图谋什么。” 女帝并未说话,似乎是在考虑着。 尹晚晴是皇女中的第一风流人,平生只对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感兴趣,实实在在的风流女纨绔,注定不成器。 她的确是没有野心,此刻站出来保史曜乾,也不过是为了男色二字。 “陛下可曾听过一句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时的恻隐之心,可能就会引来后患无穷。”凤云渺一开口便是煽风点火,“晚晴郡主色令智昏,相信陛下是个明白人。” “凤云渺!你有完没完?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推测,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来指证他图谋不轨。” 尹晚晴显然是被凤云渺惹恼了,直呼其姓名,愤然道,“他只是跟你有些过节,你就这么泼脏水,你这样心狠手辣,良玉跟着你只怕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颜天真听闻此话,轻叹一声。 愚昧。 说她是色令智昏,还真是没说错。 “晚晴,你太放肆了!”首座之上,女帝脸色有些阴沉,“先不管你身边这个男子是不是真的邪恶小人,你为了区区一介男宠,对着南旭太子大呼小叫,如此失态,你还真不嫌丢人现眼?太子是客人,哪容你在他面前如此无礼?” “陛下,太子就能随便冤枉人了吗?”尹晚晴面有不甘,“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说的都是对的!就允许他胡乱冤枉人,还不允许我站出来辩解几句?” “郡主,别说了。”身后响起史曜乾的声音,“陛下说得有理,我不过一介草根平民,你怎能为了我与太子叫板呢?若是因为我,让陛下对你有所不满,那我可真是罪过大了。” “你倒还是个挺会说话的人。”女帝冷眼望向史曜乾,“既然你这么通情达理,那你应该不惧怕被审,你若问心无愧,就进一趟大牢罢。” “陛下,再让我说一句。”尹晚晴朝着女帝的方向一跪,“我愿以郡主府所有家财担保,他与今日的刺杀事件无关,若是尹氏皇族因为他而遭受任何损失,就全都记在我晚晴的头上,我愿承担后果,让陛下将我郡主府抄家,一切家财上缴国库,可好?” 尹晚晴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就连颜天真与凤云渺都有些意外。 用整个郡主府来给史曜乾做担保?一旦史曜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即将面临被抄家。 “你——”女帝望着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那九泉之下的母亲要是知道你这样做,恐怕会被气得活过来。” 尹晚晴的家财,可排上帝都前十位。 她的母亲青萍公主在世之时喜欢经商,不参与朝廷斗争,因此,一生累积的财富无数,最后都由独女尹晚晴继承。 虽然她家财万贯,却不务正业,胸无大志,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区区男宠,拿母亲留下的万贯家财来赌。 “陛下,晚晴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你就答应我吧。” 众人回过神之后,纷纷唏嘘。 “晚晴郡主,此举真是糊涂啊。” “郡主,你该三思而后行,这个男子固然好看,也不值得你这样费心思啊。你喜欢美人,可以再接着找,没了他,日子不也是照样过?” 女帝将周围的声音听在耳中,望着尹晚晴那张倔强的脸,伸手揉了揉眉心。 “罢了,晚晴从来没有央求过朕什么,既然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可见她对这个男子极有信心,晚晴,朕现在就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尹晚晴道:“我不反悔。” “好,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你就将这个男子领回去,自己看管。”女帝道,“你可得好好看住他了,他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就要下狠手了,不能再心慈手软,否则最后倒霉的将会是你。是你保下他,你就要担负起他所造成的任何后果。” “是,晚晴明白。”尹晚晴朝着女帝的方向一拜,“谢陛下恩典。” 史曜乾身后,扣押着他的两个人松开了手。 经过刺客一闹,宴席之上已经是乱七八糟,众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喝酒谈笑了。 女帝道:“今日的宴会就到这了,摄政王与良玉,以及南旭太子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女帝的话音落下,众人便纷纷行礼告退。 史曜乾紧跟在尹晚晴的身后,随着她踏出了御花园,上了回郡主府的马车。 尹晚晴坐下之后,冷眼看史曜乾,心中觉得有些气不过,便扬起了手。 这样的举止,显然是想扇耳光。 史曜乾见此,闭上了眼,一副准备承受的姿态。 尹晚晴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今天保下你,不是因为相信你,只是对你有几分不舍罢了,你最好这几天给我老实呆在郡主府里,别有什么异常举动,否则,我就真不敢再对你心慈手软,以免被你连累,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史曜乾睁开了眼,“郡主不相信我?” “刺杀一事应该与你无关,至于你有没有其他的目的,本郡主也不知道。”尹晚晴冷声开口,“自古帝王皆多疑,凤云渺虽然拿不出证据,可他把你隐瞒武功一事揭发,已经足够让女帝对你有所不满,你装模作样,这是事实。” 史曜乾垂下了头,“我欺骗了郡主,郡主却还是保下了我。” “你要是知道感激我,就别再让人抓住把柄!省得连累我。”尹晚晴冷哼一声,“回去好好想想该跟我怎么解释,你深藏不露,接近良玉,是为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再跟我扯谎。” 史曜乾道:“当初我接近良玉郡主,真的只是因为喜欢她而已,那时候还没有碰上晚晴郡主……” 尹晚晴眉头一拧,“你……” “可我如今已经对良玉郡主没有好感,她心里没有我,我又何必作践自己。我感激晚晴郡主给我的一切待遇,尤其今日在陛下面前你那样为我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郡主。” 说到这儿,他抬头朝着尹晚晴淡淡一笑,“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的,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尹晚晴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在哄我。” “我会用行动证明的,我绝不会再连累郡主。”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 …… “下月二十,良玉满十八,要册封为女候,册封大典过后,太子再接她回国如何?” 荷花池畔的六角凉亭之内,女帝笑望对面的颜天真凤云渺两人,“你们二人看上去还真是挺登对,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朕就不好阻挠了。” “之前听摄政王说,陛下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假。”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本宫自然是不会辜负陛下与摄政王的信任,漂亮话本宫也就不多说了,本宫只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甚好。”女帝悠悠道,“晚些朕命内侍写一道婚书,至于婚期是什么时候,这个朕就不管了,你们看着定,定下来之后,告知朕就行,良玉是朕的表妹,她出嫁,朕总该备一份礼品。” 颜天真闻言,莞尔一笑,“谢陛下。”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转眼良玉都要嫁人了。”女帝似是感慨地道了一句,转头看尹默玄,笑道,“表哥,良玉都出嫁了,你是不是也该娶妻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沉寂了。 颜天真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大哥心里的人是女帝,女帝不会不知情,却还要问这么一句话。 尹默玄脸上倒是没有异样,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着急,反正不会没人要,我宁可就这么独身一人,也不想随便将就,此事陛下就不要再提了。” “唔,那朕就不多事了,御书房里还有些奏折没处理完,就不与你们聊了。”女帝说着,站起了身。 “恭送陛下。” 眼见着女帝的身影走远了,颜天真才冲着尹默玄道了一句,“大哥,你还想坚持多久?” “我也不知,顺其自然罢。你们也不必劝我。” 颜天真:“……” 一厢情愿,最是无奈。 …… 树影婆裟,被夜里的凉风拂过发出飒飒响声,显出了几分阴森。 寂静的庭院之内,有男子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对月独酌。 “良玉,原来我此生真的跟你没有缘分……” 南弦一边低喃着一边饮酒,一杯又一杯。 “别喝了!”空气中蓦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呵斥声,“回来就一直喝,宿醉伤身,你是想要明天头疼死么!” 下一刻,南弦手中的酒杯被人夺了去。 南弦转过头望着来人,笑了笑,“阿绣,来得正好,跟为兄喝几杯……” 南绣冷眼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壶,提起那酒壶便直接砸在地上。 “阿绣,你不喝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为兄的酒给砸了!” “不要喝了。”南绣冷声道,“陛下虽然同意了婚事,可他们还没有成婚,起码也要等到下月二十之后,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不会有机会了……”南弦打了一个酒嗝,“阿绣啊,她既然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再去死缠烂打,不能被她喜欢,也绝不能被她厌恶,我若是去祝贺她,说不定她还能对我有几分好感呢……呵呵……” 南弦的话音还未落下,便一头栽倒。 眼见他就要栽倒在地上,南绣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今天,是二十五了呢。 将醉到不省人事的南弦扶回了他的卧房内,南绣走开了。 不多时,她又回来了,这次回来,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花盆,花上一株开得妖艳的紫色花朵,不过婴儿拳头般大小,八片花瓣仿佛月牙的形状,火红的花秆子有一指长。 将那株花盆放在纱窗边上,由着月色透过纱窗打在花朵上,依稀能看清那花朵中央的花蕊,呈现出紫黑色,根根挺立,仿佛寒刺。 “紫月魔兰,你终于开放了……” 南绣低喃着,唇角浮现一丝诡异笑容。 …… 一夜转瞬即逝。 清晨,南绣坐于榻前,目光注视着躺在榻上的男子。 眼见着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目光不再如同平时那样澄澈,而是一派冷光流转。 “大哥,你醒了。”南绣悠悠开口,“有没有觉得头疼呢?” 榻上的男子蹙了蹙眉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没能坐稳,又险些倒了回去。 “他娘的,那个蠢货到底喝了多少酒!我这一醒来就头昏脑胀。” “不多,也就两壶烧刀子,半坛女儿红。” “酒量不好,还喝如此多,真是愚蠢。”南弦伸手扶了扶额头,“他为何要这么喝?” “因为良玉要远嫁了,他心里难过,便对月独酌借酒浇愁。” “他倒是舒坦了,宿醉的头疼却要我来承受。”南弦冷笑一声,“为了一个女人醉成这样,可真是没出息,与他共有一个躯体,令我感到耻辱。” 此刻的南弦,俨然不是平时的南弦。 依然是南弦的身躯,却是与平日里全然相反的性格。 南绣对此丝毫不感到讶异。 每个月的最后五天,就是南弦性情大变的时候。 这个时期的南弦,冷酷阴暗,心狠手辣。 “大哥不必气恼。我已经让人煮了醒酒汤,喝下去之后应该会好很多。”南绣说着,侧开了身子,指着纱窗边上的那盆花,“大哥你看,紫月魔兰已经开放了。” 南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一眼,便笑出了声,“甚好,这个东西养了半年,总算是给养开花了。其他两盆呢?” 南绣道:“其他两盆还未开放。” “那就先放着罢,这一盆可以拿去用了。”南弦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怎么用,你可会犹豫?” “不会的。”南绣说到这儿,忽然无奈一笑,“我们这么做,只怕另一个大哥醒来之后会不高兴呢。” “管他作甚,我这也是在帮他,这尹良玉简直是我们兄妹二人的灾难。” “可是大哥很喜欢她。” “蠢货喜欢她,我可不喜欢。弄死她我还高兴呢。省得这蠢货一想起她就要借酒浇愁,我这副好好的躯体迟早要被这蠢货弄垮。” 南弦说到这儿,想要下榻,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又是眉头一皱。 “脚底板为何如此疼?那蠢货又干了什么事情!” 方才醒过来的那一刻,头疼的感觉较为清晰,此刻双脚落地,才发觉连脚底板都在疼。 “他……干了一件挺有骨气的事情,外头的人们每每谈及此事,都要夸他英勇呢,上刀山下火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什么意思?” 南绣将南弦与凤云渺的那一场较量叙述了一遍。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一直这样作践自己?真是见了鬼了。赶紧让这个女人消失。我已经受不了这蠢货再为她干些蠢事。” “大哥,你不要总是蠢货蠢货地谩骂自己,再怎么愚蠢,那也是你。” “那不是我,我不会这么蠢!我只是倒霉地与一个蠢货共用一个躯体,每个月我只能存在五天,每每醒来,都要听你跟我说那蠢货干了些什么蠢事,真有些担心自己有朝一日被他气死,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不要苏醒。” “大哥想要的,恐怕神医也难以做到。”南绣悠悠叹息一声,“大哥不必太气恼了,反正这么多年,你不也习惯了吗。” 南弦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将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这才道:“你不必再迟疑了,这两天就找机会下手罢。” …… 摄政王府。 凤云渺的房屋之内,灯火未熄。 “殿下,你这脚底板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今夜再敷一次药,明晚下药浴就不成问题了,太早下药浴也不好,只怕会对伤口造成刺激,因此,得等伤口愈合的再好一些。” “知道了。”凤云渺单手支额,望着此刻站在身前的两名女子。 身着黑衣的女子,相貌较为冷艳,擅用毒。 身着白衣的女子,相貌清雅脱俗,擅医术。 “你们二人商量一下,谁去郡主的身边服侍。”凤云渺轻描淡写道,“这个选择的机会就留给你们。” 二女闻言,异口同声道—— “我去!” “我去!” “你们二人都想去?”凤云渺挑了挑眉,“医术可治病,用毒可防身,你们各自有各自的好,本宫身边也得留着一个人,这样吧,明日一早,你们自己去让郡主挑选,她想要选谁,谁就留在她身边。” …… 第二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伸了个懒腰下榻穿衣,朝着屋外喊了一声—— “梅子,去把早点给我端过来。” 梅无枝这个时辰早已守在门外,听着颜天真的呼喊,便将门推了开。 颜天真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梅无枝。 一黑一白两个女子端着托盘进来了,将放着早点的托盘搁在了桌子上,齐步走到了颜天真的榻前。 一人面容冷艳,一人面容清纯。 “你们……” 不等颜天真问话,二人便开口为她解惑。 “属下肖梦,擅长用毒。” “属下肖洁,擅长医术。” “太子殿下吩咐了,请郡主在我们二人当中选一个人跟随你。” “这样。”颜天真思虑了片刻,道,“医和毒,一个是救人,一个是害人。要论防身的话,还是毒药更厉害些。云渺武功高强,他自己就会防身,可是他经常身上挂彩,因此,他身边必须得留着一个大夫,而我的武艺不高,出门在外,得有一个会杀敌的贤内助,那就肖梦留下吧。” 颜天真的一番分析,对面两人也觉得有理。 “郡主放心,我必定是会护卫好你的。”肖梦笑道,“谁若是对郡主不利,我就毒死他。” “挺好的。”颜天真挑了挑眉,“那就这样吧,退下。” 这两位的衣着倒也很符合他们的职业。 肖梦黑衣,黑色阴暗,阎罗索命。 肖洁白衣,白色纯洁,救死扶伤。 两人退下之后,颜天真便穿衣洗漱吃早点。 将早点吃完,刚好有人来报—— “郡主,南绣郡主上门来了。” 颜天真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出去见她。” 说着,便起身迈出了步子。 随着下人去了大堂之内,南绣正坐着喝茶,眼见着颜天真出现了,起身道:“良玉,我今日来,主要是想恭喜你。” “恭喜我?”颜天真笑了笑,“是发自内心的恭喜吗?南弦昨天失魂落魄地离开,我以为,应该没有机会听见你们的恭喜。” “大哥昨夜回府之后,就借酒浇愁。”南绣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宿醉的头疼,让他今天早上连起身都不利索,虽然大哥心中失落,可他却也想跟你说一声恭喜。” 南绣顿了顿,道:“大哥的原话是——良玉既然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再去死缠烂打,不能被她喜欢,也绝不能被她厌恶,我若是去祝贺她,说不定她还能对我有几分好感。” 颜天真:“……” 这个南弦倒是心地挺好,平时也看得出来。 “大哥酒后吐真言,说是不想再纠缠你,既然他这么想得开,我们就自然不吝啬一声祝贺。” 南绣说着,走上前握住颜天真的手,“一别几月,再次相遇你却又要很快离开了,重逢总是如此短暂的,你远嫁异国,只怕以后我几年都见不到你一次。” 颜天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若是想念我,也可以去看望我,只要有充分的时间,想见面就不是难事,你也可以捎信过来,见不到面,咱们也能通过信件来问候。” 不管怎么说,尹良玉曾经伤害过南绣。 那么,她颜天真总该对南绣有几分弥补。 维持着这一份友谊,常常问候关心,大概就是对她最好的弥补。 “也对,只要不断了联系就成。”南绣笑了笑,“良玉,我真的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出门玩了,你有时间吗?咱们一同去踏青如何?城南有个梅花林,景色宜人。” “也好。”颜天真点了点头。 南绣道:“摄政王殿下忙碌,应该是走不开,你可以叫上太子殿下一同去。” “他那脚底板都没好,也就走路不成问题,就不带着他瞎溜达了。”颜天真道,“带上几个护卫出门就成了。” 南绣点头,“也行。” 颜天真吩咐下人准备好了马车,带上了梅无枝与肖梦。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城南的梅花林,众人下了马车,观赏着眼前的情景。 空气中都浮动着淡淡的梅花清香,清风卷着梅花花瓣,果然景色宜人。 “良玉,这个地方以前我们常常来,前边还有一棵姻缘树,有路人专门写了纸条,绑上丝带挂在树上,我们以前也写过的,我们去看看。” 南绣说着,牵着颜天真的手便跑,目光之中浮现些许追忆。 那是刚和良玉相识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们天真浪漫,在姻缘树下拉勾,说好一辈子做姐妹,福祸相依。 可是良玉,终究还是你先抛弃了我。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都成了空话。 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体会体会我曾经的痛苦。 二人身后,梅无枝与肖梦追了上去。 “两位郡主,你们别跑那么快,慢点……” 肖梦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前头奔跑的两人忽然一脚踩空! 没有人想到,那看似没有异常的地面,底下居然是虚空。 颜天真与南绣都掉了下去。 “我的天……”肖梦眼角一抽,“这种专门捕获野兽用的坑,也就只会出现在山林吧?谁他大爷吃饱了撑的,在这种地方挖坑!” ------题外话------ ~ 南弦:另一个我出来跟大家见见面 白弦掉线中。 黑弦上线。 第141章 记忆中的痛 再说颜天真,猝不及防地掉入深坑,坠落的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连忙看向下方—— 所幸,铺着一层稻草而已。 在山林之中,猎人用来捕获大型猎物的深坑里,常常埋有尖刺或者捕猎钳,要是给碰上这两样东西,那才是真的倒霉。 她能反应过来加伤害减到最小,南绣却反应不过来。 幸好,两人都落在稻草之上,身躯轻轻震了震,并没有受伤。 不过—— 颜天真察觉到腰部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扎着自己。 有那么一点儿刺痛感。 “什么玩意儿。”颜天真起身之后,望着摔倒在一旁的南绣,“你还好吗?” 南绣道:“还好,幸好这下面是一层稻草。” “郡主,你们没事吧?”头顶上空响起了肖梦的声音。 肖梦与梅无枝已经走到了深坑边缘,梅无枝二话不说,就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腰带,蹲下身子,将腰带的一边扔进坑内,另一头牢牢抓在手中。 约莫四五尺长的腰带正好垂落到二人的头顶上,只需一个伸手,就可以借着腰带出坑。 “等会儿,我刚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到了我的腰。” 颜天真好奇那稻草下有什么,便蹲下身将那一层稻草扒拉了开。 这一扒开,便看见了一朵隐藏在稻草里的花。 那是一株开得妖艳的紫色花朵,不过婴儿拳头般大小,八片花瓣仿佛月牙的形状,花朵中央的花蕊呈紫黑色,那花蕊看上去似乎有点儿尖。 刚才应该就是这朵花把她扎到的。 “这朵紫花长得可真好看啊。”耳旁响起了南绣的感慨声,下一刻,颜天真便看见她将手伸向了那朵紫花。 可不等南绣的手碰到紫花的花瓣,颜天真便伸手扣住南绣的手腕,“先别碰。这朵花虽然好看,但在野外,越是好看的奇花异卉可能越危险,就好比罂粟,看上去美丽却有毒。” 南绣怔了怔,“你刚才说你被这朵花刺到了,可你现在也没事啊。” “有些东西的毒性不是马上发作的,先上去再说,正好我带的护卫里面有一人精通毒术,问问她。” 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手帕,将那朵紫花包在了手帕中,这才抬起头,抓住梅无枝放下来的腰带。 梅无枝见此,使劲将她往上一拉。 同一时刻,颜天真纵身跃起,借着梅无枝的力,一下子便攀到了深坑边缘,再轻轻一跳,便上了地面。 两人配合默契,上来也就只是一眨眼的事。 梅无枝又将腰带放进坑里,准备拉南绣上来。 “小梦,我刚才在坑里被一朵紫花扎到了,也不知这花有没有毒性,你看看。” 颜天真说着,将包着紫花的手帕递给了她。 肖梦看了一眼,道:“郡主,此花我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这世间不为人知的奇花异卉有成千上百种,许多稀少的花卉还不曾记载在书籍中,就比如眼前这朵陌生的花。 “属下无法判断这花有没有毒,就让我来看看郡主是否中毒。” 肖梦说到这儿,便伸手替颜天真把脉。 “脉象十分正常。”肖梦想了想,道,“郡主是什么地方被花刺到了?” “腰部。” “那就让我再看看郡主被花扎到的部位。”肖梦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四周,“查看腰部需要宽衣解带,此地偶尔会有人经过,要是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郡主,咱们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 两人说话之间,梅无枝已经把南绣从坑里拉了上来。 “南绣对这附近应该挺熟悉的。”颜天真说着,转头朝着刚上来的南绣问道,“这附近有没有落脚点?小梦要帮我查看被花刺伤的部位,需要宽衣解带。” “有。”南绣道,“姻缘树边上不远处,就有座小寺庙。” “那咱们就过去。” 一行四人迅速前往姻缘树。 “按理说,若是花有毒,迟早要发作,只不过是发作快慢的问题。可这么好片刻时间过去了,郡主也没有出现半点异常,或许问题不大,最怕见血封喉发作迅速的毒性,那才是让人伤脑筋。” 颜天真将肖梦的话听在耳中,道了句,“有理。” 步行片刻,便见前头出现了一株参天大树,大树上挂满了飞扬的彩带,而那些彩带之上几乎都绑着纸条。 那棵树,就是姻缘树了。 姻缘树后果然有一座小寺庙,此刻无人。 四人走进了寺庙之中。 颜天真坐了下来,宽衣解带,由着肖梦帮她查看腰部的伤势。 果然—— 腰部的右侧方,出现了一块肿胀的紫色。 “郡主,这朵花果然有毒,可你的脉象又没有异常,说明发作缓慢,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肖梦说到这儿,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针包,“针灸逼毒,立即见效,郡主你坐好了,不要乱动。” 颜天真闻言,便挺直了身子坐好,由着肖梦在她的腰部扎下了八根三寸长的银针。 不过片刻的时间,银针的针头处就有些发黑,而颜天真腰部的那一块紫色,颜色也在逐渐变浅。 “银针已经把毒导出来了,就快解毒了,郡主再等等。” 眼见着颜天真腰部的肌肤恢复了白皙,肖梦这才将八根银针拔除。 “针头涂抹清热祛毒药物,这一般毒性解起来就容易了。”肖梦笑道,“郡主可以穿衣裳了。” 颜天真将衣服穿了回去,瞥了一眼搁在一旁的紫花,“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毁了最好。” 梅无枝闻言,当即上前一步,厚厚的鞋底踩在那紫花之上,碾了碾。 算是踩了个稀巴烂。 “没事就好。”南绣道了一句,转头望向肖梦,“解毒之后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要不要立即回去,吃个药调理调理?” “郡主放心吧,毒素已经解除就没有大碍,不需要特别注意什么。” “小梦啊,你这银针上用的是什么药,为何我觉得有点困?”颜天真说着,打了个哈欠。 肖梦道:“郡主,针尖上用的药,的确是有点儿安神作用,郡主会犯困也是正常的,不如咱们就回府去吧,改日再出来玩?” 颜天真打了个哈欠,“大老远地来这里,都还没逛几下子就碰上这等破事,若是现在回府,还真是白出来了一趟。” “那郡主想要如何?” “我打会儿瞌睡就好,小梦留下看护我们,梅子你去打点野味回来,咱们就在这梅花坞内烧烤,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良玉,我看你还是回去睡好了。”南绣道,“咱们改天再出来玩。” “无妨,我打个瞌睡就好。”颜天真说着,便要直接往地上倒。 “别躺,地板不干净。”南绣托住她要倒下的身子,“我坐着,你枕着我的腿睡便好。” “这多不好?你的腿怕是会麻。”颜天真道,“我知道这地方不干净,反正也就咱们这几个人,我又不怕毁形象。” “你不就眯一会儿吗?我还不至于腿麻,这寺庙太久没人清理,都是尘,回头弄得一头发都是,岂不是滑稽?” 南绣说着,朝颜天真挪了挪,让她躺下来便可以正好枕在自己的腿上。 “也罢,那我眯一会儿。”颜天真闭上了眼,“梅子打猎回来后,就把我叫醒。” 由于安神药的作用,颜天真很快便睡下了。 梅无枝去打猎,肖梦则是坐在了寺庙门槛处,背靠着寺庙的门框。 坐在门槛处视野开阔,要是有企图不良的人靠近,她也能尽早发现,迅速解决。 左眼的余光能瞥见寺庙里的二人,右眼的余光则是观测寺庙外的动静。 南绣背靠在寺庙墙上,望着腿上睡着的颜天真,抬手,轻柔地帮她整理额前那有些凌乱的发丝。 思绪似乎飞回到初见的那一天—— 她领着丫鬟走在大街上,忽然听到耳畔响起一道嚣张的女子声音,“我是郡主,你竟敢骂我是野丫头?” 她听着这声音,转头一看,是一名红衣少女与饭馆老板争吵。 那少女……可真美。 犹如初绽红莲,不带一丝脂粉气,却又那么明艳动人。 看起来还没成年的模样,再过几年必定能出落成倾国倾城的美人。 说自己是皇女? 这个可能性倒是挺大,皇家多出俊男靓女。 “你是郡主,我还是王爷呢!从没见过郡主还吃霸王餐的,你说你这个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说话怎么就不怕闪了舌头,你敢冒充郡主,信不信我带你见官!” 红衣少女听着饭馆老板的话,冷笑,“那你带我去见官试试看。” 望着那傲慢的少女,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想要与那少女结识,因为她看起来真不像个说谎的。 可是……皇家有哪位郡主是她没见过的呢?对这个少女实在是没有印象。 她感到好奇。 于是,她走上前去帮那少女解围。 一锭金子,成功封住了老板的口。 “你是谁,为何帮我?”红衣少女望着她道,“你应该让这老板带我去见官,让他们都给我磕头。” “磕头有什么好玩的,你小小年纪,脾气还真不小。”她笑道,“你说你是郡主,哪位郡主?皇家的郡主我几乎都见过,怎么对你就没有印象呢。” “我是……”红衣少女说着,犹豫了起来,“大哥平时就不让我出门,应该也不会希望我把身份说出去,罢了,不跟你说了,多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红衣少女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开。 她追了上去,“你究竟是不是郡主?你可知冒充郡主是怎么样的罪名?是郡主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告诉我。” “我跟你又不熟,凭什么信你。” “我是南绣郡主,你可以信我,我只是好奇,有哪位郡主是我没见过的。” “原来你也是郡主?那好吧,我告诉你,你可别往外说,别跟任何人说你见过我。” “好,我答应你。” “我叫良玉,纯良的良,美玉的玉,摄政王的亲妹妹。” “……原来如此,我可算是想起来了,摄政王殿下的确有一位养在深闺中的妹妹,原来你就是良玉郡主。” 难怪她从来没有见过。 摄政王,那个仪表堂堂指点江山的男子,在她心里已经扎根了好几年。 眼前的红衣少女率真可爱,又是她心仪之人的妹妹,这么一来,她自然对尹良玉又多了几分好感。 尹良玉一直被关在王府中,有些不通晓人情世故,这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也是能激发她兴趣的。 但同时,也不太安全。 “良玉,你出门在外身边也不带个人,就以你番容貌,小心被人拐骗了去。”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骗的吗?夫子早就告诫过我,出门在外不要轻易相信人。” “就算你不好骗,你独身一人也不安全,以摄政王殿下的地位,想打你主意的人实在很多,你不得不提防,这样吧,我送你回摄政王府如何?” “我才不要回去!好不容易溜出来,你让我回去?我被关在王府里十六年!就像坐牢一样。真不明白,一个算命的话他们怎么就当真了。” “你不该责怪你的家人,他们也都是为了你好,没人比他们更值得信赖。” “这倒是。”红衣少女嘀咕了一声,转头看她,“南绣,你既然也是郡主,那么是不是值得我信任一回?这样吧,你带我去玩一圈,天黑了再送我回王府可好?” 望着那少女目光中的期盼,她便应了下来。 “好。”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有啊,梅花坞今天有个庙会,这三天是帝都的梅花节,庙会一连举办三天,热闹得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听起来有点意思,带我去带我去!” 望着良玉急切的样子,她觉得很是好笑。 这个良玉……还是没有防人之心啊。 要是随随便便一个人扯谎说自己是郡主或者王爷,良玉是不是也就信了? “良玉,幸好你碰上的是我,以后可不能随便相信人,身为尹家的人,总会有一本族谱,我建议你牢记族谱上每一个人的相貌,这样以后若是遇到了骗子,也懂得分辨。” “有道理……等会儿!郡主不是都应该姓尹?为什么你姓南?” “我是个例外,因为我父亲是异姓王,帝都之内为数不多的勇士,有军功在身,不是正统尹氏血脉,你随便拉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好吧,我还是相信你了。” 与良玉玩乐了一整天下来,她轻易就取得了良玉的信任。 她也觉得心情愉悦,毕竟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有城府,难得碰上一个直爽率真的少女。 良玉有着一种不染凡间烟火气的灵动,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 她身上唯一让人不太喜欢的,大概就是她的傲慢。 由骨到皮散发出的傲气,言行之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傲,才导致了后来她们的决裂。 心高气傲的人,从来都只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 “南绣,你不是我尹家的姐妹,可你对我还不错,从今往后,我也拿你当姐妹,你得带我常常出来玩,否则我就会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这个当然不成问题。” 之后二人的交谈之间,她多次提及摄政王尹默玄。 既然与他的妹妹成了好友,她自然更希望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阿绣,你老提起我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他?” “嗯。”她大大方方地承认,“可是殿下从来不注意到我。” “阿绣,我老实告诉你吧,大哥喜欢的是咱们女帝陛下。” “关于这个传言,我也听过了,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应该是真的了,我果然没什么希望。” “别难过,陛下不喜欢大哥,据说陛下的心上人都死了好几年了,她还念念不忘,既然陛下对大哥没那个意思,大哥也是一厢情愿,你还是有点儿希望的,我回头帮你多说说好话。”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只要你常常带我出来玩,你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帮忙,咱们彼此之间可不能小气,不过……想要跟我大哥成一对,就再也不能寻欢作乐养面首,毕竟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做我嫂子,就必须一心一意对待我哥,你要是做不到就别跟我说了。” “我做得到!我从不养面首,我心里只有你大哥一人,其他人我是碰也不会碰的。” “此话当真?” “真的,你相信我。”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那么美好。 直到那一天。 她一觉醒来身处花园之中,身上有些难以启齿的部位感到灼痒与疼痛,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地身上就出现了一些类似花柳病的症状。 这让她大为震惊。 只有私生活糜烂之人才易得此病。帝都之内风流贵女不少,大多后院面首无数,也没听过谁得了花柳,只因为贵族人家挑选面首,都十分严格,确保身躯干净没有隐疾。这么一来自然不会有病。 她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 百思不得其解,她命人请来大夫。 大夫诊断,的确是花柳。 犹如晴天霹雳般,她一时脑子里有些空白,回过神后,自然要对大夫进行封口。 “这些钱,足够你保守秘密了吧?若是今日之事你敢说出去……” “不敢不敢,小人一定守口如瓶,郡主放心。” 万万没有想到,她与大夫的对话会被良玉听了去。 那一日,良玉又从王府里溜了出来,直奔她的府上。 良玉来过府上几回,她便对下人都吩咐,但凡是良玉郡主过来,无需通报,直接放行。 正是因为良玉的进出都畅通无阻,她才没有察觉到良玉靠近了房门。 良玉的出现让她心底一沉,良玉目光之中的嫌恶,如同冰锥刺骨一般,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将大夫遣退,走到良玉面前急于解释。 “良玉,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 “别碰我!”良玉避开了她的触碰,冷喝一声,“好你个南绣,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你曾经是跟我怎么说的?你说你愿意等我大哥接受你,你说你愿意为了他洁身自好,结果就是你得了这么恶心的病?” “良玉,相识一年多,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染上这种病。” “笑话!自己得病的原因自己还不知道?你编瞎话也不知道编得好一点,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良玉,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把这事查清楚……” “不必了!我不想再给你时间,让你编一些鬼话来忽悠我!南绣,你可真的是好心机,今日要不是我过来,或许这件事情就被你一直隐瞒下去了,我还傻傻地帮着你去大哥面前说好话,我都不知道自己险些就害了他。” “良玉,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你得了如此龌龊的病,让我如何信你?你总说你洁身自好,再看看你现在的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我总算是明白你为何一直对我这么好,你跟那些想打我大哥主意的女子没有两样,亏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想不到你才是最恶心的那一个。” 良玉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带着刺,让她气恼之余,也湿了眼眶。 “尹良玉,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姐妹?” “你还有脸跟我姐妹相称?我尹良玉此生不结交下贱之人,南绣,即日起我跟你一刀两断,你再也不要来找我。还有——不要再去骚扰我大哥,你没有资格,你连喊他的名字都不配,我现在就去大哥面前认错,怪我识人不清。” “良玉!不要告诉他,我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他!”绝望的情绪几乎要把她逼疯,她朝着良玉跪了下来,伸手抓着她的衣袖,“良玉,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我只求你这一次,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你告诉他我就没脸见他了,求你了良玉……” “就是要让你没脸见他!让你死了这条心!”良玉冷笑着甩开了她的手,“南绣你给我听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若是还敢在我们兄妹二人眼前晃悠,可别怪我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 “我从来没想过要高攀你们!我跟你说的话句句真心,你怎么就不信!这一年多来我对你哪里不好了吗?现在只因为这么一件事,你就要跟我恩断义绝,你以为这世上坦诚的人有多少?你以为现在围在你身边的那些人都是真心吗?” “南绣,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也只不过是我的玩伴之一,之前觉得你是老实人,才高看你一些,可如今我发现你的本质太虚伪了。多谢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再也不要轻信他人。” 良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眼见着良玉的身影远离视线,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虚伪。 下贱。 到头来在尹良玉心中也就只留下了这么几个印象。 这一身莫名其妙的花柳病到底从何而来? 上天居然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浑浑噩噩之际,抬头看到了屋顶上的房梁。 不如死了吧。 尹家兄妹,一个是她最好的姐妹,一个是她最喜欢的男子。 从今以后,这两个人都会厌恶她,远离她,或者将她的事宣扬出去,让她身败名裂。 花柳病,太屈辱了。 她解下腰间的衣带,抛上房梁。 搬来椅子站了上去,将头缓缓靠近了腰带,套上。 脚下一个使劲,将椅子蹬倒。 脖颈处传来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让她呼吸困难。 就这么去了也好,说不定良玉得知了以后心软,就不把她的事说出去了,还能落个干净的名声。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想不开做甚!”耳畔响起男子冷酷的声线。 下一刻,她察觉到肩膀被一只手扣住,那只手将她直接提了起来,让她的脖颈脱离了束缚。 落地之时,她有些站立不稳。 那只手的主人放开了她,任由她跌坐在地上。 她抬头。 是她的大哥南弦。 正好是月底,这几天正是他性情大变的时候,是他冷酷阴暗的一面显露出来的时候。 她道:“我得了花柳,良玉跟我绝交了,还要去告诉她哥哥。” “为了别人去寻短见,真是笑话!花柳病是绝症吗?又不是必死,你这内心实在是脆弱,没出息!欺负你的人,你就该反击,看不起你的人,你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厉害!死有什么用?只能证明你懦弱无能!” “良玉是我的姐妹,她哥哥是我的心上人,他们看不起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就让他们去死。”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走。我不会像你一样恶毒。” “哥哥是为了你好,听哥哥的,报复他们。”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至少也该让那个尹良玉尝尝厉害,这种狗屁姐妹还要来做甚?她把你逼到这样的地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恨吗?听为兄的,去打击报复,你这心中必定会觉得畅快,你若不信就试试。” “……” 思绪回笼。 再次回想起那段痛苦不堪的记忆,心里还是觉得如针刺一般疼。 良玉,你带给我的不仅是失望,还有绝望。 如果当初你愿意选择相信我…… 呵。 怎么可能。 你那么骄傲自满的一个人,从来都只觉得自己是对的。 良玉,我依旧不忍心要你的命。 但是—— 我要让你知道。 什么叫痛。 南绣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睡觉的女子,柔弱无骨的手,轻抚过她的发丝。 忽听前方有脚步声响起,她抬头一看,是梅无枝回来了,手中抓着几头山鸡。 肖梦道:“郡主说了,等梅子打猎回来之后就把她叫醒。” “良玉,醒醒。” 颜天真迷迷糊糊之际,察觉到有人轻拍着自己的肩膀,便睁开了双眼。 一睁眼,正对上南绣的笑容。 “良玉,你现在还觉得困吗?” 颜天真坐起了身,伸了个懒腰,“睡了一会儿,比刚才好多了。” 说到这儿,转头望着梅无枝手上的几只山鸡,笑道:“收获不错,那咱们就来生火烧烤罢。” 颜天真说着,便开始分配任务。 “南绣,你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就去和小梦捡柴火吧,梅子,咱们两来杀鸡。” “郡主会杀鸡?” “杀个鸡多简单的事啊。” “良玉,在异国他乡的这几个月,你似乎学了不少东西?” “嗯,你可以这么认为。” 众人各自忙活,不多时就生好了火堆,而颜天真和梅无枝已经把山鸡处理完毕。 颜天真找来了几根粗树枝将山鸡串起,拿了一根放于火上烧烤,时不时翻转。 “你们也学着我这样,烤一烤就翻转一下,否则就会烧焦的。咱们下次出来玩的时候记得带上调味料,配上烧鸡,味道会更好。” “郡主懂得可真多啊。”一旁的肖梦感慨道,“我还以为群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呢。” “看你们说的,好像烧鸡是多难的事。” 在野外生存,找食物是必备技能之一。 曾经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抓到了鱼,去了鳞片后就直接生吃了。 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如今过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再叫她去生吃那些东西,估计也会有些不容易了。 很快,烤肉的香味便散发在了空气之中。 颜天真看了一眼其他三人手上的烤鸡,笑道,“都差不多了,可以开吃。” 此话一出,众人便将烤鸡从火上拿开。 “好烫。” “好吃。” “好香。” 听着其余几人的赞叹,颜天真笑道:“有意思吧,很多时候自己动手做的东西,比酒楼里点的山珍海味好吃多了,别有一番趣味呀。你们别那么着急,让鸡凉一会儿。” 众人吃着烧鸡,时不时聊两句,一眨眼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良玉,你都吃到嘴角边了。”南绣笑着掏出了手帕,替颜天真擦拭着嘴角。 颜天真望着她的动作。 在睡梦中的时候,她似乎也能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柔地梳理着自己的发丝。 南绣做起这些动作的时候,似乎都十分自然,完全是出于习惯。 依稀能猜到她从前跟良玉的相处方式。 南绣对待良玉,有一种无声的温柔。 颜天真这会儿有些不大能理解良玉的想法了。 有这样一个朋友,为何当初不好好珍惜,还要在她得病之时远离呢? 就算是传染病,也不该与人绝交吧?顶多避免肢体接触也就是了,何必断绝来往。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颜天真率先站起了身,走向了庙外。 其余人自然都跟了上去。 坐在回去的马车之上,南绣掀开了马车窗帘,道:“良玉,我家就在前边不远处,我就直接下车了。” 颜天真点了点头,“好。” 将南绣送回了家之后,马车便行驶向摄政王府。 “郡主,咱们在前边的药铺停一停吧,太子殿下说了晚些要泡药浴,还差两味药材王府里已经没有了,咱们就到前面的药店去补一补货。” 颜天真应了一声好。 马车在药铺外停了下来,颜天真等人下了马车,走进了药铺。 这间陈氏药铺,是帝都之内最大的药商之一,药铺占地也十分宽敞,白日里都很热闹,这个时辰临近傍晚,这药铺里总算是不那么拥挤。 “掌柜的,这两味药给我直接包两大盒。”肖梦走到了柜台前,直接朝着掌柜的递出药单子。 “好勒,姑娘请稍等片刻。” 掌柜的转身就去抓药。 “姑娘,这味药材不够了,我吩咐伙计去库房再找找,你们再稍后片刻。” “好,那你快点。” “这边上有椅子,几位姑娘坐着等吧。” 颜天真等人闻言,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这家药铺倒是贴心,等候途中伙计还上了茶。 颜天真伸手便去提桌子中央的茶壶。 而就在这个时刻,一道浅粉色的身影迈入药铺之内。 “这位公子,需要些什么?” 才踏进药铺的史曜乾听着伙计的问话,才想要回答,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就看见了颜天真的身影。 史曜乾挑了挑眉头。 跟她还真是挺有缘的呢,在这都能碰上。 颜天真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将茶壶放回原位。 而她这样的动作,使得宽大柔软的衣袖稍稍滑落,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 那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上,一道月牙形状若隐若现。 史曜乾望着她的手腕,顿时吃了一惊。 那个标记……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撩开了自己的衣袖,望着自己那白皙的手腕处。 一抹淡淡的月牙痕迹,很淡很淡,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正是因为他对这个标记太过熟悉,才会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颜天真手腕上的异样。 正常人是不容易察觉到的,即使注意到了,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可他却深刻地知道这标记的由来! 紫月魔兰。 这个东西,能勾动他年少时的阴暗记忆。 这世上能让他怕的东西很少,紫月魔兰算是其中一样。 颜天真她……莫非也被紫月魔兰蛰了? 想到这,史曜乾当即走上了前。 “天真,你……” 这声呼喊一出,站在一旁的肖梦呵斥一声。 “放肆,郡主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郡主有两个名字,鸾凤国的人都管她叫良玉,其余人等都管她叫天真。 眼前的这个男子,是被太子殿下所厌恶的,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这男子心机深沉,花招百出,万万不可让他靠近郡主,以免他有什么不良企图。 颜天真转头望着走近的史曜乾,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作甚?”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史曜乾道,“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需要跟你单独谈谈……” “我不想跟你谈。”颜天真收回了视线,“你这个人谎话实在太多,花样层出不穷,你若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在这里直接说吧。” “我……” 史曜乾正要说话,忽听身后响起一声呵斥,“乾儿!你怎么又跟她见面?” 听着这声音,史曜乾只觉得额头都在跳。 尹晚晴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出现。 这么一来,那件事就更不适合说了。 “乾儿?你之前跟我保证过什么?你说你心中对良玉再也没有半分留恋,你现在又来找她做什么?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尹晚晴说话间,已经走上来拉扯史曜乾的手腕,“你给我回去!” 尹晚晴说着,瞥了一眼颜天真,“良玉,你知道过分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们只是偶遇。”颜天真斜睨了尹晚晴一眼,“是我先到这药铺,他后到,我们若是想要私会,会选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吗?拜托你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这样的偶遇都能被你联想成奸情,会让人笑掉大牙。” 一旁站着的肖梦附和道:“郡主说的不错,晚晴郡主,的确是你家这位先凑上前来的,你将他领走吧,我们郡主不想与他说话。” 史曜乾眉头轻蹙。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光这药铺的一亩三分地都不止三个女人,她们倒是争起来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尹晚晴在场,不利于他说出紫月魔兰的事。 看来…… 只能晚些私下去找颜天真谈谈了。 ------题外话------ ~ 白莲乾:我也很无奈啊 第142章 吃干抹净 “乾儿,当真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吗?”尹晚晴望着史曜乾,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愠怒。 史曜乾早已编好了理由,只道:“晚晴郡主可不要误会我,我走上前来,只是为了跟良玉郡主打声招呼,见到郡主若是不问候,岂不是失礼?总不能当做没看见,会让人觉得我不懂礼数。” 这个理由倒也算是合理,尹晚晴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只是这样吗?” 史曜乾叹息道:“郡主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会儿犯了糊涂?这药铺里每天进来的人都不少,我若是真想与良玉郡主暧昧,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颜天真正喝着茶,听着史曜连的话,险些没呛着。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会哄女人开心。 他对尹晚晴说的那一句‘郡主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会儿犯起了糊涂’,是有多么昧着良心啊…… 油嘴滑舌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尹晚晴糊涂的时候多了去了,就没见她聪明过几次。 而她的弱点也被史曜乾捕捉得很好。 就爱听漂亮话,尤其是被自家面首当着众多人的面夸,这虚荣心想必都要溢出头顶。 “是我急糊涂了。”尹晚晴果然很吃史曜乾这一套,脸上的郁闷情绪一扫而光,“我还不是担心你这心中一直惦记着良玉?” “没有的事儿。”史曜乾别过了头,似乎有些不高兴,“群主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就因为被我欺瞒了一回,对我的信任似乎也不复存在了。” “胡说,我还是相信你的。”尹晚晴伸手搭上史曜乾的肩膀,轻声道,“别不高兴了,说吧,你来这药铺里想买什么?我买给你。” “闲来无趣,想要研制一个美容配方,刚好差几味药材,郡主府里没有,就想着来这药铺里补货。”史曜乾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药单,“就是上面这些。” 望着史曜乾递出的药单,尹晚晴便更加相信他是纯粹为了买药才来的。与颜天真确实只是偶遇而已。 “好,都给你买下来,买完之后,我带你四处去逛逛,再给你添几件衣裳。” “郡主不必再破费了,衣裳我已经有很多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呢?我寻思着,给你添些别的颜色的衣服,虽然你穿着粉嫩的衣裳也很好看,我却更想看你穿别的颜色试试,再给你添个玉佩挂在腰间,更显贵气。” “那好吧,听郡主的。” 颜天真一边喝着茶,一边听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个史曜乾…… 光是给尹晚晴当小白脸,都不知道能捞多少油水。 不难看出尹晚晴着实家底丰厚,史曜乾从头到脚,从衣服到挂饰,没有一样不是上等货,这被包养的日子果然过得很滋润。 她有面首三十几人,对待其他人,会宠成这样么? 还在陛下面前拿整个郡主府的家财做赌注,保下史曜乾。 种种行为,不难看出她鬼迷心窍,智商不在线,神智也被男色所支配。 这样的人,真是懒得跟她说话了。 “几位姑娘,你们的药材都给你们抓好了。”前方忽然响起了伙计的声音,下一刻,两盒包好的药材就被搁在了桌子上。 肖梦付了账,转头朝着颜天真道:“郡主,咱们回府去吧。” “嗯。”颜天真应了一声,起身走开了。 史曜乾眼见着她的身影踏出了药铺,目光之中难得划过一缕懊恼之色。 若不是尹晚晴跟她身边的护卫在搅局,他就能把紫月魔兰的事说出来了。 可是在人多的情况下,不利于说这件事。 颜天真如今是信不过他了,因此,想要找机会跟她单独谈,除了潜入摄政王府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曾经编织过的谎言太多,使得他如今在多数人心中的印象就只有——虚伪、阴险、谎话精。 难得想要说件正事还没人听,都怀疑他是别有居心。 真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 “郡主,晚晴郡主身边的那个家伙还真是讨厌呢,满口忽悠,装模作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太子殿下先前嘱咐属下,遇到此人一定不能对他客气,要不是因为今日晚晴郡主在场,我真想冲他放个毒,让他尝尝厉害。”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肖梦将史曜乾给贬低了一番,“真是太看不惯他那个样子了。” “看不惯就别去看他了,毕竟是晚晴郡主的人,我与晚晴之间还保持着几分客套,因此,不能随便动她的人。” 颜天真说到这儿,目光中浮现一抹思索。 今日在药铺偶遇史曜乾,那家伙的神态看上去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平时,他总是摆着一副乖巧温顺的无害样子,大多时候云淡风轻,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正是因为他擅长于伪装,才不容易让人看破他的真实想法。 可是刚才在药铺里,他说与她想要单独谈的时候,那么一本正经。少见他如此正经的模样,似乎还带着一丝丝急切。 他会不会是真的有什么事要与她说?可是因为人多,所以又不方便说。 颜天真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准这家伙又是想使什么忽悠的招数,这才故装急切,想要引发人的好奇心。 毕竟这个家伙比她更擅长演戏,跟他比起演技,她都觉得自己有些略输一筹。他曾经多次骗过了她的眼睛,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一丝挫败感。 史曜乾啊史曜乾。 这个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别怪旁人不相信他的话,因为相信他的话,造成的结果往往就是——被他欺骗利用。 如果刚才在药铺里,他真的是想要跟她谈什么正事,没能说成,他必定不会放弃,事后或许会通过其他方式来告诉她,比如写信或者让人转达,这也是可以的。 如此想着,颜天真也就不好奇了。 马车在摄政王府外停了下来,颜天真等人下了车,便走回了王府中。 一进王府,便有下人迎了上来,道:“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子殿下在等您用饭呢!” 颜天真瞅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确实是饭点。 “好,我这就去。” 颜天真应了一声,便跟随着下人走向大堂。 大堂内的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桌边却只有凤云渺一人。 眼见着颜天真走进了,凤云渺那张美若神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开口语气不温不火—— “出去玩了大半天,开心么?” “还好。”颜天真笑了笑,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怎么不见大哥?” “大舅子有点忙,手上有些破事没处理完,让下人们将饭菜送到了书房去了。” “当摄政王果然是不轻松的,一回国就得忙一堆事。”颜天真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凤云渺的脸色。 他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 “你为何绷着一张脸,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 “我为何不高兴,你就不能动动你那机灵的脑子猜猜看?” 颜天真略一思索,道:“该不会是我和南绣出去玩没带上你,这才让你不高兴?” 凤云渺道:“这算是一个原因,你一玩就是大半天,你可知我待在这王府里好生无趣?” “虽然我不在,你自己也可以找乐子的嘛,莫非你就没有玩伴?” “大舅子忙着政务,不能与我对弈,下个棋都找不到对手;玲珑外形是只虎,本质像只猪一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我也不能指望它逗我开心;伶俐除了上战场厉害,干什么事脑子都不灵光,跟他玩都嫌累。” “哎哟,你直说想让我陪着你不就成了吗?绕这么大一圈弯子下来……” 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我是觉得你这脚底板伤还没全好,不想拉着你到处溜达,南绣邀请我出去玩,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以后可以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夹了一筷子菜到凤云渺碗中,“云渺,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越来越孩子气了,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得要我时时陪着你。” 凤云渺听闻此话,额头似乎抽动了一下。 “我哪里孩子气了?”他道,“不过是跟你抱怨几句而已,觉得你最近对我的关心少了些罢了。” “你是伤员,我不跟你争。”颜天真斜睨了他一眼,“我对你的关心从来就不曾少过,不就是出去玩了半天把你晾在王府里吗?你倒是说说,要我如何弥补?直说吧你。” 凤云渺闻言,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我想要怎样的弥补,你还会不晓得吗?” 颜天真这会儿忽然想起来,肖梦说他今晚要泡药浴的事情。 药浴…… 对了,很早之前她就承诺过了他,要跟他一起泡澡来着。 他刚才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她还欠他一场鸳鸯浴,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颜天真轻咳了一声,“我明白了,你无需再提示了,晚些你要泡澡的时候叫上我。” 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中笑意流淌,“好。” …… 是夜。 摄政王府南面的一处温泉洞内,水雾缭绕。 温泉湖上冒着白色的气泡,纯白的水汽袅袅上升飞散开来。池边怪石磷峋,树木参差,遮住了大半个温泉湖,四周一片静谧。 肖梦与肖洁挎着篮子,将篮子里的药材撒进浴池中。 肖洁道:“泡过这药浴之后,殿下脚底板的伤应该就好得差不多。只等除疤了。” 肖梦撒药的动作顿了顿,“今夜的药浴,是殿下一个人泡,还是殿下跟郡主一起泡?” “应该是一起,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郡主说似乎是欠了殿下一场鸳鸯浴。” “唔,殿下与郡主的感情可真是好。”肖梦说到这儿,唇角忽然勾起一丝略带邪气的笑意,“既然他们二人晚上要鸳鸯戏水,作为贴心的好下属,我应该能帮着他们增添点儿情趣。” 肖洁挑了挑眉,“你想干什么?” “在这药浴里加点东西。”肖梦说话间,摊开了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颗火红的药丸,“蜜里调油丹,增添闺房乐趣之用。” “不会是那种药吧?” “不是媚药。我说了,只是增添乐趣之用,对于提高那方面的兴致有点儿作用,咱们殿下哪里需要用到媚药这种东西。此药只用于助兴,能让彼此之间更加契合,抛开羞怯,最是适合初入情海的恋人,对老夫老妻就没什么大效果了。” “这样,算是个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了,殿下必定要夸奖我。”肖梦轻笑一声,将药丸投入浴池中,这才起身。 两人离开之后,凤云渺与颜天真便也过来了。 颜天真嗅着空气中浮动的淡淡药香味,道:“这药香闻着还挺不错。” “闻着不错,泡着会更舒坦的。”凤云渺牵着她的手到了浴池边,悠然道,“你先下池子,还是我先下?” “你先请。” “你的意思是要我先脱衣裳了?” “反正都要泡,还分什么先后。”颜天真说着,搭上凤云渺的双肩,将他的身躯扳了个方向背对着她,“云渺,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背对着我。” 凤云渺:“……” 他哪里会觉得不好意思。 真正羞怯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看她平时也没多正经,言行举止都挺豪放,真到了这样坦诚相对的时刻,她这脸皮子就开始薄了。 凤云渺也不戳穿她的心思,背对着她,伸手开始宽衣解带。 身后响起解衣之声,悉悉索索,无端地有些撩动人心。 凤云渺唇角轻扬。 她也在宽衣解带呢。 凤云渺才褪去了外衣与中衣,就听得空气中响起扑通一声。 他立即看向浴池当中—— 颜天真已经泡在里头了,水位就在她的锁骨处。 那一对雪白的双肩如同玉石雕砌一般,火红的肚兜绳结绕过白皙修长的脖颈,造成的视觉刺激感倒是不小。 凤云渺见此,不免有些心潮起伏。 而浴池内的颜天真,正靠在浴池壁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凤云渺赤着的上身。 如同一块上等白皙美玉,赏心悦目。 “云渺,要不要跟我比一比谁更白?”颜天真轻挑眉头,视线游移过凤云渺平坦光滑的腹部…… 下身还穿着裤子呢,什么也看不到。 颜天真心中叹息了一声,面上却没有表示出惋惜。 她是想把他看个光,但是……她知道没那么容易。 只是泡澡,又不是巫山**,贴身衣物还是得穿着的。 凤云渺在她的注视之下,跃下了浴池,朝着她缓缓靠近。 颜天真望着他,目光中浮现一丝笑意。 这可真是——温泉水滑洗凝脂啊。 那一头乌黑如墨的发丝已经被水浸湿,贴在了双肩两侧,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诱惑感。 那一双桃花美目中流淌着柔和的笑意,眼角微挑起的弧度勾魂摄魄,夺尽春花秋月的风情。 颜天真有一瞬间的晃神。 男色惑人啊。 “好看么?”凤云渺迎上了她的视线,已经游到了她的身侧,唇角轻轻勾了勾,将藏在水中的手臂抬起,修长的指尖抚上她的面颊,“你刚才说要,跟我比比谁更白。” “嗯。”颜天真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与凤云渺相贴在一起。 两只雪白玉臂的对比,竟然……没有多少颜色差距。 “哟,一样白?”颜天真挑了挑眉,“咱俩的肤色都差不多呢。” 凤云渺笑道:“肤色比完了,要不要再比比手感呢?”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颜天真便感觉腰间倏然一紧,是凤云渺的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捞。 二人身上原本就只穿着贴身衣物,彼此的温度都能够透过身上的那层薄衫,传递到对方身上。 “额,比手感?”颜天真只觉得他又想揩油了。 凤云渺搂着她的腰肢,忽然一个倾身就将她抵在浴池壁边,让她无处可躲,仿佛禁锢在他的怀中。 他喜欢这种能够牢牢抓住她的感觉,呼吸相闻,能够真实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鼻翼间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香,凤云渺目光一紧,伸手勾起颜天真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把玩。 搁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缓缓摩痧着她腰部的肌肤。 颜天真上身肚兜下身亵裤,腰部没有任何布料可阻挡,被凤云渺就那么直接掐在手中,感受着肌肤的细腻柔滑。 “云渺,我的腰有点儿痒,你别挠了……” 感受着凤云渺的手在她的腰部游走,颜天真忍不住发笑,“真的有点痒啊,你能不能老实点……” “不能。”凤云渺简洁明了地道了一句,随即头一倾,封住她的唇。 来摄政王府这几天,两人亲热的机会似乎不太多。 难得今晚泡在同一个浴池子里,要是不吃点豆腐也说不过去。 颜天真自然不会抗拒他的攻势,双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他的肩上。 她也抵抗不了他的诱惑啊。 两人唇瓣厮磨,愈发地缠绵悱恻,仿佛被胶在一起,难舍难分。 亲吻之时,颜天真忽觉得有一物撬开了齿探入口中,柔软又湿滑。 她的心神微微一荡,舌尖勾动那柔软的物体,一起缠绕嬉戏。 颜天真的主动,在凤云渺的心湖中荡起更多波澜,他渐渐有些不满足于唇齿交缠,想要将这火热的亲吻蔓延到其他部位。 于是,他顺着自己的心,唇瓣游移过她的脸颊、脖颈…… 脖颈上传来的湿润感,让颜天真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云渺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他似乎已经无师自通,撩拨起人来还真是厉害。 颜天真感受到凤云渺埋头细细地啃咬着她的脖颈,那样轻的力度,让她觉得有些酥麻。 而就在下一刻,凤云渺忽然抬起了头,朝她淡淡一笑,语调温柔。 “天真,我能听到你心跳加速的声音。” 说话间,他的手覆上了她的胸膛,“是因为我,才跳动得如此快吗?” 颜天真只觉得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又带着丝丝涟漪,仿佛带着那么些许调侃的意味,便冷哼一声,“是啊,因为你才心跳加速,春心都不知荡漾了几回了,这个回答你满意否?” “满意。”凤云渺轻笑一声,又将头埋了回去。 不知为何,今日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忍不住想要在她身上索取更多。 从前与她的亲热,几乎都是点到即止。 为何今天就按耐不住了……莫非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憋得太久,想要爆发? 凤云渺自然不会想到,是他贴心的下属在浴池子里加的助兴药物所致。 同样疑惑的不止凤云渺,还有颜天真。 此刻这样拥抱凤云渺,她应该感到知足才是了,为何还会觉得有一丝空虚? 当然不是心底传来的空虚,她的心中其实是知足的,欢喜的。 是躯体上传来的空虚之感。 这样的想法,让她暗暗一惊。 莫非是真的对云渺垂涎太久,才会有这样的感受? 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个流氓了。 凤云渺的亲吻,似乎如同一根渐渐燃烧的导火线,在她的身躯内点燃,火热却不灼人,这感觉还挺不赖。 她沉浸于这样的感觉之中,难以抽离出来。 凤云渺的唇依旧停留在她的脖颈上,视线接触到那火红的肚兜绳结,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前,用牙咬住了那结头,头一抬,便轻而易举地扯开。 颜天真蓦然觉得上身的贴身衣物脱离了,低头一看。 果然没了。 凤云渺那雪白的躯体已经逼近过来,并不急着索取,而是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道:“我们已经定下婚约了,你看,是要等到大婚之夜呢,还是现在……” 他的心里虽然有些躁动,却还是征求着她的意见。 颜天真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道:“随……随意吧。” 她早就不抗拒了。 或者应该说……她对他也已经肖想很久了。 “随意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个准确的回答。”凤云渺的呼吸喷洒在耳畔。 “就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还非要我说的那么清楚吗?你不知道我脸皮薄么?!” “噗嗤——” 凤云渺被颜天真逗笑了。 “好,你脸皮薄,那就由我来主动。” 征求到了颜天真的同意,凤云渺便也不再客气,一低头狠狠地吻住她,扣着她腰肢的那只手也不再安分,在她身上四处游移。 颜天真闭上了眼,感受着他的呼吸与体温,感受着他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凤云渺。 我今天必定要把你吃干抹净。 温泉洞外,凉风习习,温泉洞内,一片旖旎。 偶尔伴有声声人语—— “我的娘!云渺……我我我……能不能反悔?” “现在说反悔?恐怕来不及了。” “我痛啊!呜——” “那……怎么办?你若喊停,我就停。” “罢了罢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继续……” “……” …… 后半夜,颜天真醒来之时,身处雪白的狐裘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 身后是一具温热的躯体,腰上还搁着一只手。 唉。 总想着要把他吃干抹净,最后被吃干抹净的终究是她。 以后定要找个机会反扑才行,否则她这心里不甘心。 回想起前半夜的情形,这一刻倒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此刻身上的疲惫感依旧没消。 浑身酸疼,连翻个身都有些困难。 可她还是缓慢地翻了个身,一转头,就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她唇角轻勾,无声地笑。 虽然身躯是疲惫的,内心却是心满意足的。 眼前的这个男子,将会与她携手走过一生。 一个值得依靠值得信赖的家伙 她的手从被子下伸出,指尖抚上他的脸庞,游移过他精致细腻的五官。 那双惑人心神的桃花美目此刻是闭着的,然而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睫轻轻颤动,似乎是因为她的动作要醒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凤云渺紧闭着的双眸便缓缓地睁了开,初醒的他眸中带着丝丝懒倦,一睁眼对上颜天真的脸庞,目光中顿时被柔意所填满。 “现在感觉如何?身子还酸痛吗?” 凤云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替颜天真整理着脸颊旁凌乱的乌发。 “酸痛。”颜天真没好气地道了一句,“哪有那么容易缓解过来?这个问题你应该等明天再问我。” 凤云渺低笑一声,将她朝自己怀中揽了揽,怀抱着她依旧光裸的腰身,这一刻脑子里就没有不正经的想法。 他知道她很累。 他现在只想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什么也不做。 颜天真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轻叹一声,“为何这种事只有女子痛,男子就不痛呢,不公平啊……” “以后应该就不会痛了。”凤云渺亲吻着她的发丝,“除了这一次让你痛之外,我再也不会让你痛。” “这个保证倒是挺好听的。”颜天真低笑一声,“那你可得说到做到才行,以后都要好好待我,不可骗我、不可让我生气、不可让我伤心、不可让我落泪。否则,你就给我走着瞧。” 颜天真如今已经习惯跟他撒娇,说这些话时仿佛都很自然。 而凤云渺也笑着应了一句,“我永远不会让你哭的呢,除了在榻上。” 颜天真磨了磨牙,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个家伙,又开她玩笑。 这边的两人相拥而眠,另一边—— 摄政王府南面的庭院内,灯火全熄。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除了看门的守卫之外,王府众人几乎都处于睡梦之中。 而就在这样万分寂静的时刻,一道纤细高挑的人在庭院之中缓缓走动,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到了最后一间房门外,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的花寡妇睡得正香,却也是挺警觉的,一听敲门之声,便醒了过来。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敲她的门?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朝着门外道了一声—— “谁?” “是我。”门外响起的男子声音悠柔轻缓,颇为熟悉。 花寡妇听着这声音,立即掀开了被褥下榻,顺手捞过了屏风上挂着的外衣披上,走到门口去开门。 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这是扮的哪个丫鬟啊,这么丑。” 房门外站着的人赫然就是乔装过后的史曜乾。 史曜乾的声音,她能轻易辨识出来。 若不是他开了口,她还真的认不出他。 此刻的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一头乌发梳成了双马尾。这是摄政王府内丫鬟们的统一装扮。 再看相貌,实在是平庸得很,额头上一颗大痣,委实碍眼。 “这个丫鬟虽然长得不太好看,却是这王府里的老人,这么一来,四处走动也方便得多,不容易引起怀疑。” “这样啊,那你把她本人弄到哪去了呢?”花寡妇说着,侧开了身,“快些进来。” 史曜乾进屋之后,花寡妇便将房门关上了,并不点灯,借着纱窗外透进的微弱月色直接交谈。 “这丫鬟夜里正好出门买东西,我就把她给打晕了,丢在清冷的巷子里,反正这副尊容也不至于有人打她主意。” “所以……你早就混进这王府里来了?” “不错,我等到这个时辰才来找你,就是为了避开一切耳目,毕竟你也在凤云渺的掌握之中,被他用毒控制着,与阶下囚无区别,我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来寻你。” “乾乾来找我,是想到什么助我脱身的办法了吗?”花寡妇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史曜乾的肩膀,“你要是能助我脱身,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才不稀罕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守着童子之身。”史曜乾慢条斯理道,“我这童子之身要是破了,我就死定了。” “哎哟,我知道。你不就是被你那病给连累了吗?你的病迟早会好的,等你病一好,就不用过清心寡欲的日子了,到时候,咱俩就可以……” “滚罢,你身经百战,阅男无数,我嫌弃你。” “真讨厌。”花寡妇嗔了一声,不再调侃史曜乾,言归正传,“说吧,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目前我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来帮你脱身,你需要再耐心等等,我今夜过来找你,主要是想聊聊颜天真的事。” “颜天真有什么事?”花寡妇不禁疑惑,“颜天真的事情,你找我说做甚?” “先听我说。颜天真被紫月魔兰蛰了。” “什么?”花寡妇顿时惊诧,“紫月魔兰?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吗?你不是说十年之前你就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紫月魔兰?” “或许是有漏网之鱼,又或许……有人培植出来了呢。”史曜乾顿了顿,道,“我确定颜天真被紫月魔兰咬了,因为她的手腕处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痕迹,被紫月魔兰蛰过之后,就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所以……她会得跟你一模一样的病。” “不,她的情况可能会比我更严重。”史曜乾道,“被紫月魔兰蛰过之后,每隔七日就要吸食新鲜人血,否则身体就会出现异样,没有血液填充的身体会渐渐干枯,若是一直得不到血液补充,就会干枯而死,可只要及时补充,又可以渐渐恢复。但是——” “但是什么?” “受害者如果是处子之身,对于所要吸食的血液就没有任何限制,男女老少的血液皆可,这么一来,缓解病症也就不算太难。” 花寡妇听到这儿,追问道:“如果已经失去处子之身呢?” “补充血液要求变得苛刻,发作时间缩短一半。”史曜乾沉声道,“每隔三天就要补充一次,最多不能超过四天,而补充的血液,只能是与她交合之人的鲜血,没有与她发生关系的人,血液则不可用。”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童子之身的原因。 若是破了童子之身,事情就会变得棘手。 难不成让他每次补充血液时就要一个人发生关系? 那也太膈应人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不曾对女子动情,或许正是因为心中始终藏着一丝惶恐,若是将来他有了心上人,总不可能只喝那人的血,每隔三日就补充一次,对方根本就供不起。 他只能守着童子之身,随时随地都可取血,不受任何拘束。 但是颜天真…… 恐怕不能像他一样轻松解决饮血的事。 “乾乾,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花寡妇道,“你的发作间隔有七日,所需血液不受限制,而颜天真不过才三四日,只能饮凤云渺的血。” 顿了顿,她又道:“他们二人必定已经有了那一层关系,问都不用问了,今夜我还听凤云渺的下属们在谈笑,说他们太子殿下与郡主感情有多好,还一同泡温泉呢。” 史曜乾听到这儿,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顺畅。 凤云渺。 你得意忘形的日子可不多了。 “花大姐,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明天你找个机会,将紫月魔兰的事情告诉凤云渺,不必告诉颜天真。” 史曜乾开口,语气清凉,“凤云渺一定会救颜天真,至于他能坚持多久,那我就不知道了,起码半个月内颜天真是出不了什么事的,我再去寻找其他克制的法子,但愿会有所收获吧。” ------题外话------ 这章放糖了,虽然糖里含着玻璃渣~ 之前的章节没少放糖,咱们主角前行的道路必然不能一帆风顺,总要披荆斩棘,是吧~ 敲黑板:本章有鸳鸯戏水大福利,详情看置顶评论。 作为老司机的你们,该晓得我的意思,我要带你们坐过山车。 全文订阅的福利~ 第143章 他是她的药 。“寻找其他克制的法子?如此看来,你是纯粹想要帮那颜天真?” 花寡妇望着史曜乾,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玩味,“甚少见到你这样毫无所图地帮助一个人,乾乾啊,你该不会真的对她动心了吧?” 史曜乾斜睨她一眼,“你的话可真多,你只说帮还是不帮?” “帮帮帮,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吩咐的事我肯定得帮啊。”花寡妇掩唇轻笑一声,“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看上那郡主了?之前还说只是感兴趣,玩玩而已?” “说实话,我也不知自己对她是何种感觉。”史曜乾面上浮现一丝怔然,“只是觉得她这人挺有意思的,与我所见到的多数女子不相同,大概就是觉得她挺特别,看着顺眼,便帮她一回。” “嘁,姐姐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你这话可忽悠不了我,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何必不敢承认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位郡主对你倒是真没什么好感,尤其你的伪装穿帮了之后,她必定觉得你是个擅长装模作样的小人,你不图利益帮她一回,她可未必领情。” “无所谓了,现在不领情,说不定以后领情呢?”史曜乾不紧不慢道,“等她发现我真正能帮到她的时候,对我的印象必定会有所改变。” 花寡妇思索片刻,道:“你料想那凤云渺一定会救颜天真,却不想被颜天真得知此事,是担心颜天真知道之后,不愿意饮用凤云渺的血液?你想让凤云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耗,对他的身体损害极大,乾乾,你果然记仇啊。” “我自然记仇,之前在凤云渺手中吃了不少亏,桩桩件件我都记得,如今正好是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我也能看着他吃吃苦头,何乐而不为?” 史曜乾说着,笑出了声。 凤云渺。 是到了你该受罪的时候了。 …… 清晨的日光透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之上。 颜天真悠悠转醒之际,睁开眼睛看见的竟然是雪白的帐幔。 帐幔?!温泉洞内的软榻上是没有这东西的。 也就是说她如今已经不在温泉洞内。 颜天真坐起了身,目光中出现的朦胧之色便褪去了一些,她这才发现此刻所处的地方就是她自己的卧房。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云渺把她抱过来的。大概是她昨夜真的太累了,睡得沉了些,什么时候被他抱过来的都没有发觉。 颜天真想要下榻,却觉得下身依旧酸胀,连带着腰肢也有些不舒服…… 险些就忘了昨夜跟云渺在温泉洞内翻云覆雨,今早她哪还能有力气下榻。 想到这儿,颜天真不禁低骂了一声—— “混账云渺。” “为何趁着我不在骂我?”房门外响起一道悠漫的男子嗓音,“若是想骂,就当着我的面骂,我听着。” 下一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凤云渺端着托盘进了屋子,托盘上摆着的是热腾腾的早点。 颜天真眼见着他的身影走近,到了床沿边坐下,没好气地道了一句,“我骂你混账。” “我怎么就混账了?” “你倒是神清气爽的,我却连下榻都成了困难,我骂你几句泄愤成不成?” “当然可以,那你继续。” 凤云渺说着,端起托盘上的燕窝,用汤匙舀了一勺到唇边吹了吹,确定温度不那么烫了,这才递到了颜天真的唇边。 如此温柔贴心,颜天真顿时也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了,张口吃下他喂过来的东西。 既然他乐意喂,她也乐得清闲。 正吃着呢,敲门之声忽然响起,随即是婢女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 “太子殿下,被您关在南边院子的那位花姑娘,说是有事想要求见你。” “花姑娘?”颜天真轻挑眉头,“是花寡妇?” “不错,这女子办事能力尚可,却又不太老实,便被我下了毒,吩咐呆在南边的院子里,没有经过我的许可,不可四处乱走。” 凤云渺说着,吩咐房门外的婢女去将花寡妇领过来。 片刻的时间过去,那花寡妇便被领过来了。 “太子殿下啊,奴家求求您,就放了我吧!”花寡妇一进门便开始哀嚎着,“我最是受不了这种被闷在一个地方限制行动的日子,太子殿下,您究竟怎样才愿意放过我,直接开个条件成不成?” 凤云渺听闻此话,瞥了她一眼,“下人方才说你有要事求见本宫,这就是你所谓的要事?本宫只听到了一堆废话。” 花寡妇眼见凤云渺神态冷淡,连忙求助他身旁的颜天真,“郡主,奴家知道您最明事理了,奴家……” “别给我戴高帽子。”颜天真打断她的话,“你是受云渺控制的人,我可不能代替云渺做决定,你可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想管。” “我不就是犯了几桩命案么!太子殿下可知我杀的都是什么人?负心汉!我作案实属为民除害,朝廷若要判我,我无话可说,可我是在北昱国的国土上犯案,太子殿下与郡主又有什么立场来处置我?” 花寡妇言辞间颇为理直气壮,“我做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颜天真道:“负心汉固然可恨,可你也没有剥夺人家生命的权利,难道那些人负的都是你?你杀人就杀人,还把人家的心都给挖了,连个全尸都不留,闹得镇上人心惶惶,这叫为民除害?你对为民除害存在怎样的误解呢。” 花寡妇闻言,冷哼一声,“他们负的不是我,我只是在为那些被负心的女子讨回公道,至于我为何要挖心?因为他们没有良心,长着心也没用。这年头长得好看的男子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靠着一张脸到处骗女人感情。” “三观不正,无法沟通。”颜天真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人家跟你没什么怨仇的,你还非要取人家性命,这就叫草菅人命。做人理应恩怨分明。” “好好好,郡主说得是,我听进去了。”花寡妇说到这儿,笑道,“我以后不草菅人命就是了,郡主可否放了我?” 颜天真并不想理会她,低头从碟子上拿了块糕点吃。 花寡妇的话摆明了就是敷衍。 花寡妇唇角依旧挂着一丝讨好的笑意,视线瞥见颜天真手腕的某一处,唇角的笑意忽然一僵。 颜天真低着头吃糕点,并未看到她异样的神色。 可凤云渺却是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 这花寡妇是看见了什么,为何忽然变了脸? 他必须得问个清楚。 想到这,他朝着花寡妇道了一句,“没什么别的事就退下吧,说不定本宫哪天心情好就放了你了。” 花寡妇闻言,撇了撇嘴,道了声是,便起身退出去了。 她知道,凤云渺心中已经有了疑虑,事关颜天真,他这才不想直接问出来。 就等他回头来问了。 凤云渺陪着颜天真吃完了早点,这才道:“一大早就听几个使臣说是要与我商议回国的日期,我这就先找他们谈谈去,你歇着。” 颜天真点了点头,“好,我再躺一会儿。” 凤云渺离开了卧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转身一个抬眼,就看见不远处梨花树下的花寡妇,左右徘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凤云渺走上前去。 花寡妇察觉到了凤云渺的靠近,转头一看,道:“太子殿下,奴家能否借用您片刻时间,与您单独谈谈?” “正好本宫也有问题想要问你。”凤云渺扫了一眼四周,此刻也没什么人经过,这才问花寡妇道,“刚才在屋内,你为何神色古怪?似乎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正是要跟太子殿下说这件事。”花寡妇道,“太子殿下可曾听说过一种花,名唤——紫月魔兰。” “没听说过。”凤云渺道,“此花与你要说的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眼下我要说的事,太子殿下您必须重视。”花寡妇一本正经道,“此事可能关乎郡主的性命。” 此话一出,凤云渺顿时目光一寒,开口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冷凝,“有话就直说。” “刚才在屋内,无意中看到郡主手腕上的一个印记,那是一个若隐若现的月牙图案,印记很浅,太子殿下莫非没有发现?” “月牙图案?”凤云渺眉头轻蹙。 他并未发现。 昨夜与天真在浴池欢好,不曾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什么印记。 “看太子殿下这神色,是没有发现了,您只要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不过这月牙印记也不是一直存在的,遇水即消失,良久之后又会显现出来。” 凤云渺道:“那图案有什么来历?” 遇水便消失,难怪他昨日没有发现。昨日与颜天真泡在浴池中良久,即便上岸之后俩人身上也是湿漉漉的,那印记也就不容易显现出来。 “那图案,只有在被紫月魔兰蛰过之后才会留下,紫月魔兰是一种在这世间消失已久的毒花。”花寡妇顿了顿,道,“我现在就来跟您说说,被紫月魔兰蛰过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凤云渺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你说的话有多大可信度?本宫为何要相信你。” “太子殿下可以选择相信我一次,若是殿下不相信,过个三日您会知道我没有说谎!” 见花寡妇一脸理直气壮,凤云渺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谅她也不敢扯谎。 …… 上午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树叶,在树下的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桌边,两名女子对坐喝茶。 “郡主身边的那位梅姑娘,跟块木头似的,冷冰冰的都不爱说话啊。” 肖梦望着不远处在练剑的梅无枝,道:“跟她相处,会觉得特别闷。” “不爱说话的人也有一点好处,就是不会乱嚼舌头根,默默做事,这种人虽然闷,却并不让人反感。”肖洁道,“我就不喜欢那些嘴皮子太溜的人。” 两人正议论着,忽有下人走上前来,道:“肖梦姑娘,太子殿下说,让您和梅姑娘过去一趟,他有话要问你们二人。” 肖梦闻言,应了声:“知道了,这就去。” 语毕,站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梅无枝,喊她一同去凤云渺的住处。 “太子殿下,喊我们二人来有何事?” “本宫问你们,你们二人是贴身跟随着郡主的,你们与郡主出行时,可曾见过此花?” 凤云渺说着,在二人眼前抖出一张画像。 画像上所画的花十分妖艳好看,用紫色的颜料上色,八片花瓣仿佛月牙的形状,花朵中央的花蕊颜色较深一些。 这幅画正是花寡妇所画。 梅无枝与肖梦见此,异口同声道—— “见过。” “这朵花,正是昨日郡主掉下深坑时砸到的那朵,郡主还因此中了毒。”肖梦道,“不过太子殿下请放心,毒我已经解了。” 凤云渺目光中浮现丝丝阴郁,“郡主出行掉入深坑的事为何不报?” “太子殿下息怒。”梅无枝道,“郡主说了,不过一件小事,不想太子殿下担心,回头又在她耳边唠叨,再有,这花毒性不强烈,已经解了毒,她便觉得没什么必要再说。” 一旁的肖梦接过了话,“殿下,此花我真的从未见过,郡主被这花扎到了,我也没有疏忽,就近找了个落脚点查看郡主的伤势,用银针导毒法将毒逼了出来,之后就没有大碍了。” 凤云渺静默。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责骂下属似乎也没有必要。 银针解毒,那所谓的毒也就是个障眼法,解除之后身体暂时没有异样,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没有大碍了,之后就不会再管。 殊不知,毒性已经进入了躯体之内。 他又道:“那朵紫花呢?被你们扔了吗?” 梅无枝道:“被属下一脚踩烂了,郡主说那是个害人的东西,没什么必要留着。” 凤云渺:“……” 将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番,他再次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掉进深坑里了?” “那个深坑的出现得确实可疑,像是猎户捕捉大型野兽时才会用到的坑,可在梅花坞那样的地方不会有野兽出现,而且坑底下埋着稻草,这朵紫花正是藏在稻草中。” 肖梦顿了顿,又道,“当时并未多想,只觉得郡主摔落下去应该是巧合。要是真有人想害郡主,那人该如何保证郡主一定会掉进坑里?” 凤云渺目光中划过一思索。 埋在稻草下的紫月魔兰。 据花寡妇交代,紫月魔兰是在阴冷环境中生长,若说是生长在野外的稻草堆里,未免太过可笑。 这几日天气温暖,野外的稻草都是干的,那样的环境哪能适合紫月魔兰生长。 紫月魔兰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埋在稻草之中,只为了伏击掉落的人。 肖梦有句话说得倒是在理,那么大的梅花坞,若是真的有人挖了个坑,只为了害天真,他又该如何保证天真一定会掉进那坑里? 天真自己踩进圈套的可能性不大。 或许那个坑根本就不是为了她准备的,而她运气不好才踏了进去?人这一生总会有倒霉的时候,失足摔落某一处也不足为奇。 又或者—— 有人刻意将她引进了那个坑内,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了圈套。 想到这,凤云渺当即问对面的两人,“郡主是自己不小心踩进那个坑里去的吗?” 梅无枝捕捉到了凤云渺话中的关键词。 自己不小心? 不对。 她道:“太子殿下,咱们郡主当时是与南绣郡主携手奔跑的,南绣郡主说是要带她去看看姻缘树,拉着她便跑,之后两人一同跌落进坑里。” 凤云渺目光一沉,“南绣可曾被那紫花伤到?” “南绣郡主没事,是咱们郡主压到了紫花,被那花扎到了腰部。”肖梦顿了顿,接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太子殿下为何要问这些?郡主不是已经好了吗?莫非我解毒没解干净?” 凤云渺此刻还不打算将真相告知两人,只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你们不必多问了,本宫自然有本宫的考量,本宫将你们喊来问话一事,不要告诉郡主,以免她多想,你们就当今天没来过,明白吗?” 肖梦应道:“明白。” “梅无枝,你是天真的人,或许听不进本宫的话。”凤云渺瞥了一眼梅无枝,“但是今日之事,你须得听本宫的,你若是为了天真好,在她那里就什么话都不要多说,若是让本宫知道你多嘴,你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梅无枝垂下了眼,“是。” 将两人打发走了之后,凤云渺平静的神态终于有些维持不住,手握成拳狠狠的击打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紫月魔兰。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靠着吸食人血才能维持生命也就罢了,与人结合之后,毒性发作的间隔时间竟然也要减少一半,连带着所需要的血液,也只能从发生关系的人身上取。 天真是昨天白天才被紫月魔兰所伤,而他在昨天夜里就与她发生关系…… 实在是造化弄人。 他一人的血液能供她多久?等他坚持不下去了,她又该怎么解决饮血的事。 若是他能早知道这件事情,就断然不会与她发生关系,这么一来,她解决饮血的事也会简单很多,每每要发作就随便找个人来取血,这样她的性命还能维持很久。 可是现在…… 只有他才是她的药。 花寡妇交代了,目前只有饮血这一个解决方法,其他的方法暂时还没有人发现过。 他就不信找不到根本的解决之法。 至于拉她掉坑的人…… 南绣实在可疑,这个女子原先被尹良玉伤害过,难保她不会有报复之心,如今假意和解也不过是为了取得天真的信任,再伺机报复。 调查此事,还得先从南绣入手。 凤云渺踏出了房门,准备去一趟南家兄妹的府邸。 可他才踏出了几步,便看见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奔向了颜天真的卧房。 凤云渺朝着那人道—— “站住。” 那人听着凤云渺的声音,转头行礼,“太子殿下。” 凤云渺认得此人,是摄政王府外看门的。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 “回禀太子殿下,方才南绣郡主的丫鬟前来,一脸焦灼,说是南绣郡主遭遇了袭击,原本在大街上逛得好好的,忽然不知从哪冲出了几个黑衣人,将南绣郡主掳走了!” 凤云渺听闻此话,顿时眉头一拧,“掳走了?” “是啊,南弦郡王焦头烂额,命人四处寻找,已经派人去宫里传信了,他的父亲镇安王在边境驻扎,留在府里的兵不过区区百人,郡王觉得这些人实在不够用,便想着来咱们王府再借一批人帮着一同寻找,可是咱们王爷如今又不在府中,小的就只能来请示郡主。” 凤云渺听着守卫的话,道:“不必去请示郡主了,此事郡主必定会同意,你就直接喊一批人去吧,南面的院子里还有好些本宫带来的人,也一同叫去吧。” “是。”守卫应了一声,便转身跑开了。 凤云渺站在原地思索。 南绣被掳走了? 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掳走了,他正觉得她可疑,打算去找她。 如果真的是她算计天真,那么今天她被人掳走,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被掳走了,她就可以暂时躲避,让怀疑她的人找不到她的下落,无从盘问。 南绣…… 若真的是你,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凤云渺目光中寒芒闪烁。 转身走向颜天真所在的房屋,推开门的那一刻,目光中的冷意尽数退散。 颜天真昨夜被他折腾得有些厉害,如今还觉得身子酸痛,躺在榻上歇息。 听着他进来的动静,躺在榻上的颜天真稍稍睁开了眼,眼见着是他,便又将眼睛闭了回去,继续睡着。 今天她只想好好补一补觉。 凤云渺走到床沿边坐下,伸手将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理顺。 这一刻,心中有些自责。 如果不是他要拉着她去泡澡,如果不是他按捺不住将她吃干抹净,事情也就不会变得这么棘手。 这其中有他一部分责任。 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从紫月魔兰身上入手。 这个东西,在今天之前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花寡妇也说,这东西在人世间已经消失了多年,许多医书上关于这毒花的记载,少之又少。 想要再找一朵这样的毒花,都没地方可找。 真是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你是不是又无聊了?你若没事干,不如就上来躺躺。” 颜天真说着,将身子往床的里侧挪,给他让出了半张床的位置。 凤云渺躺了上去,将她捞进了怀里。 脑海中回想起花寡妇的话—— 每隔三日就要吸食新鲜人血,最多不能超过四日,否则身体就会出现异样,没有血液填充的身体会渐渐干枯,若是一直得不到血液补充,就会干枯而死。 距离她被紫月魔兰伤到已经有一天了。 明天、后天…… 后天中午看看她的身体是否出现异样,好让花寡妇的话得到验证。 关于紫月魔兰的事还是先不告诉她了。 ……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颜天真又睡到了日晒三竿,睁开眼睛时,纱窗外透进来的日光已经挺强烈了。 自从前两天在温泉洞里和云渺翻云覆雨之后,一连两天他都没有碰她,让她好好休息着缓一缓。 这以后习惯了那事,想必身子就不会再酸痛了。 想到与凤云渺的那一场缠绵,欢喜之余又觉得有些挫败。 欢喜的是,她终于与他彻底捆在一起,有了那层关系之后,感情自然也会愈发稳定。 挫败的是,她曾经总是放话说要当上面的那一个,想着自己能占据上风,到头来,还是下面的那一个,被他压榨得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这儿,便觉得心里有些不爽。 不压他一回,这心里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啊。 才这么想着,就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房门被人推了开,凤云渺照旧端着早点进来。 “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都快到中午,依我之见,你这顿吃完之后就不用吃午饭了。” 凤云渺将端来的托盘搁在桌子上,朝着颜天真道:“快些起床洗漱。” 颜天真掀开了被褥,下榻穿衣。 穿戴洗漱一番过后,这才走到桌边用餐。 “南绣还没有找到吗?”颜天真吃下一口饭,轻叹了一声,“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前两日得知了南绣被人掳走的事,她心中是有些不安的。 南绣这姑娘确实倒霉,似乎她身上就没发生什么好事。 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既然是被掳走的,想必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幕后人或许是求财,又或许是求些其他的什么东西,死不了的。” 他对南绣的怀疑,暂时也不方便告知颜天真。 既然要隐瞒紫月魔兰的事,自然就不能在颜天真面前说南绣有多可疑,再有,南绣留给颜天真的印象似乎不错? 想到这份,凤云渺问道:“你对这个南绣有什么看法?” “虽然与她不过相识了几天,我却能捕捉到一些她的情绪,她是把我当成了良玉,她对良玉的感情实在不浅,言行举止之间都透着一股温柔,不像是伪装。” “所以你就被她感动了么?”凤云渺淡淡道,“那是对良玉好,不是对你好,你大可不必对她有什么感激之情。还有,伤害她的人也是从前的良玉,不是你,你也不必对她有什么愧疚之心。” “良玉已死,我拥有了她的一切,对她身边的人自然也该给予一定的回报不是吗?大哥对我好,我是不是应该心存感激?同理,对待南绣也是一样的态度。” “大舅子毕竟是血脉至亲,又当哥又当爹,对他好是应该的,可是南绣……”凤云渺笑了笑,“总之你听我的,只要是跟尹良玉有过节的,你都必须提防,这世界心机深沉的人太多,你忘了史曜乾吗?他看起来多么无害,实际上又是个什么样的小人?同理,对待南绣也不可信。” 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点了点颜天真的额头,“重感情固然是好事,有些人你看不清本质,万万不可给予信任。” 颜天真陷入思索。 有理。 她的中心思想似乎不太正确。 在乱世之中的人们,心思总是更深沉一些,古人的谋略何其高,不可小觑。 在来这个世道之前,她总觉得没有几个人比她更擅长表演,难免内心膨胀了些,自我感觉良好。 她曾经也是个自负的人。 可经历了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让她看清了不少事情。 前世虽然学习了不少技能,毕竟是生存在和平的环境之中,混迹在娱乐圈那样的地方,大多人的本质她都能看清。 如今所在的这个时代,时不时就战火蔓延,格局动荡,这个时代的人们脑子太好用,影帝级别的人物实在不缺,史曜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已经上过了一次当,万万不能再上一次当。 南绣此人,还是先不信了。 如今身边的人里,能够完全信任的,就只有凤云渺和尹默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颜天真伸手掐了掐凤云渺的脸,“你的话我听进去了,放心,除了你与大哥之外,我不会再轻信他人,你说得不错,被人骗过了机会,是该长记性了。” “如此甚好。”凤云渺轻轻拍来她的手,“快点儿吃,别让菜凉了。” “好勒。” 颜天真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了筷子。 凤云渺的目光瞥见了她手腕上的某一处,心中一沉。 她那素来白皙细嫩的手腕,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痕迹,似乎像是有点儿发皱,像是肌肤缺水。 手背上依稀也出现了两道痕迹,很浅,只因为手背上的纹路原本就比较多,不容易看出来。 这莫非就是花寡妇所说的——得不到血液补充,身体会逐渐干枯。 很显然,花寡妇的话已经得到了验证。 凤云渺起了身,道:“厨房里还炖着药膳汤呢,你等着,我去给你盛来。”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卧房。 凤云渺一路行至厨房,吩咐厨房里的人将炖着的汤盛到瓷罐里,端着瓷罐便离开了厨房。 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卧房,他将门关了上,走到了桌边,将手中的汤搁在了桌子上。 将瓷制的盖子掀开,一阵药香味扑面而来。 这里头放了不少药材,药香味略浓郁,想必可以掩盖血腥味。 他将衣袖撩开,露出白皙的手腕。 从袖中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抵在手腕处,轻轻一划—— 霎时有鲜血涌出,流淌进瓷罐中,与药汤混合在一起…… …… 颜天真在卧房之中等了好片刻,直到房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抬眼望去,是凤云渺回来了。 “这个药膳汤可能不太好喝,但是你必须把它喝完,不许剩。” 凤云渺说着,将手中的瓷罐搁在了颜天真面前,“特别滋补养颜,喝下去对你有好处,不许嫌弃。” 颜天真将盖子揭开,闻着鼻翼间浮动的药香味,道:“这药香味有些略浓啊,该不会很苦吧。” “还好,我尝过了,一点儿苦而已。” 凤云渺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要监督着她喝完。 颜天真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随即砸了砸嘴。 凤云渺问道:“味道如何?” “你为何这么关心这药汤的味道?”颜天真看了他一眼,有些似笑非笑,“还叮嘱着我一定要喝完,看你这么在意的态度,该不会是你炖的吧?” 凤云渺道:“既然你猜到了,那就告诉我,味道怎样?” “实在不怎么样。”颜天真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必定会喝完的。” “那最好不过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就等着看你喝完。” 颜天真嘴上嫌弃着不好喝,心中却是挺欢喜的,果然也说到做到,将一罐汤喝得只剩下最后的药渣。 凤云渺十分满意,“很好,过几天我再给你炖一次。” “还来?!喝这么多药膳汤做甚啊,我又没什么毛病。” “就当我是闲着无聊想要下厨,你来给我试吃成不成,一般人还吃不到我做的东西。” “……” 颜天真无言以对。 …… 这天夜里,颜天真早早地歇息了,凤云渺则是约了凤伶俐,坐在庭院之内饮酒吃夜宵。 凤伶俐望着一桌子的下酒菜,有些惊奇。 “义父?今夜的下酒菜怎么这么奇怪?” 鸡血豆腐汤、芹菜炖猪血、剁椒鸭血…… 他记得义父平时是不爱吃动物内脏的。 “怎么?吃不下吗?”凤云渺夹了几块鸭血放入碗中,轻描淡写道,“这些东西确实不怎么好吃,不过勉强也能入口,起码对身体是有些好处的。” 凤云渺都这么说了,凤伶俐自然也就不再挑剔,也夹了几块到碗里吃。 “平时从来都没看见义父吃这些的。”凤伶俐道,“今夜怎么忽然就想起来要拿这些做下酒菜。” 凤云渺饮下一杯酒,道:“补血啊。” ------题外话------ ╮( ̄▽ ̄)╭ 大家不要声讨我,是该让咱们天真吃吃苦头成长成长,说实话古人的智商确实特别高,尤其在乱世里,总是不缺能搅弄风云的人,现代人才跟古代谋士一比,真的还是弱,我们天真不是那种无限开挂大杀四方的,总得有上当的时候,总得有成长的时候。 第144章 不准动,让我看看 “补血?” 凤伶俐听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为何要补血呢?莫非义父最近身体欠安啊?” 他的心思一向不够缜密,因此,凤云渺在他的面前倒也不用刻意隐瞒,只要不说得太直白,凤伶俐压根就不会明白。 与凤伶俐聊天无疑是轻松的,总是不必担心被猜疑,再加上他言听计从,凤云渺并不担心他泄露出去。 “义父最近身子骨的确不太好,不过这件事你万万不可告诉你的义母,省得她忧心。”凤云渺顿了顿,道,“我若是每天都吃这些东西补身子,被你义母知道,她必定要疑神疑鬼刨根究底。” “那义父到底哪里不舒服?义父的病严不严重?”凤伶俐追问着,神色浮现些许紧张之色。 “倒也不算太严重,但是我很需要进补。医书上有记载,拿这些鸡鸭猪血做药膳,补血健脾。你让咱们南旭这边的人,每天晚上都按照我给的食谱上的方法做,若是有摄政王府的人问起来,就让他们回答说是你想吃,别把义父给说出来,明白吗?” 凤伶俐点了点头,“明白了,咱们的人要是天天借用王府的厨房做这些东西,王府的下人就会觉得好奇,回头问起来,就说是做给我吃的,义母看我身体这么健朗,应该就不会怀疑什么。” “聪明。”凤云渺手中的银筷子轻击了一下碗头,发出一声脆响,“你可得帮义父隐瞒好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若是你不小心泄露出去了,以后玲珑的喂养工作,就换其他人来做。” “别啊义父,我跟玲珑已经相处得这么和睦了,你若是换个人去给它投食,它肯定不适应,对待不熟悉的人,它会闹脾气的!” “那你就把义父吩咐你的事办好,这样你与玲珑才能继续一起玩。” 凤伶俐连忙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义父放心。义父说是不想让义母担心,那么义父这病多久能好?我需要隐瞒多久呢?” “先瞒着罢,瞒多久算多久。你不必多问,义父得的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没那么容易好罢了。” 凤云渺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凤伶俐便也不再多问,低头继续吃着鸭血。 与凤云渺将所有的下酒菜都消灭之后,凤伶俐这才起身离开。 “义父,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回房睡了。” “去罢,以后每天夜里都来陪义父吃宵夜,看你这身板也不太结实,补一补总归是没错的。” “是……” 天天晚上吃鸡血鸭血猪血啊…… 就算是换着不同的法子做,迟早也得吃腻的吧? 也没办法了。义父的要求自然是得答应的。 眼见着凤伶俐离开了,凤云渺便也起身回房,回房之后却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点了烛火坐在桌边,望着桌上堆成小山的竹简。 这些竹简,记载千百种病症以及解决方法,都是他夜里吩咐王府的下人搬来的,据说是在书房里搁置了好些年,这些竹简少说也有将近百年的历史。 王府内的众人就没得过什么疑难杂症,因此这些东西毫无用武之地。 那么久远的时期,没准能查到紫月魔兰的踪迹呢? 想到这,他便伸手拿起了一卷,借着烛光迅速浏览上面的内容。 一卷接着一卷,不曾停歇,中途除了喝茶润润嗓子之外,便没有做其他的事。 花了约莫两个时辰看完了一半的竹简,也并没有任何收获。 眼皮子有些沉重,凤云渺便不打算再继续看,起身走向榻边。 …… 第二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才穿好了衣裳,肖梦便端着早点进来了。 凤云渺一连给她送了好几天的早点,刚才躺在榻上听见脚步声,她还以为来的依旧会是他。 “小梦,咱们太子殿下在做什么呢?吃过早点了吗?” 肖梦将早点搁在桌子上,听着颜天真的问话,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似乎还没起呢,平时他还笑话郡主睡到日晒三竿,今日他自己也睡这么迟。” “这个时辰了还没起?”颜天真望着窗户外的日头,觉得有些意外,“真是难得啊,他一向不喜欢睡懒觉的,要是换在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醒了。” “郡主还真是了解殿下。” “唔,相处得久了,对他的习性与喜好多少都会有些了解。” 颜天真说着,端起了桌上的托盘便走了出去。 “郡主您干什么去?” “我去找他共用早饭。” 下属们不敢吵醒他,她敢。 到了凤云渺的房门外,颜天真伸手轻敲了敲房门,“云渺,你还没睡饱么?” 而她这么敲一敲门,发现门开了一道缝,原来里头竟没有上锁。 颜天真索性将房门直接推了开,端着早点踏入屋内。 躺在榻上的凤云渺已经睁开了眼睛,桃花美目之中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眼睫轻颤了两下。 初醒时的他,面容静谧,目光朦胧,看着竟有几分可爱之处。 但很快的,颜天真就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恶寒了一下。 可爱…… 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还真是很违和。 下一刻,凤云渺从榻上坐起了身,望着颜天真笑了笑,“昨夜与伶俐吃宵夜,吃完之后已经过了丑时,太迟入睡,今日便无法早早醒过来。” “原来是这样,反正在这鸾凤国你也没什么要紧事,想睡就睡,不过你得先把早点给我吃了。” 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桌面上堆着的竹简,“这些都是什么?” 其实她一进来就注意到这些东西了,此刻才问出来。 随手拿了一卷竹简到眼前观看,原来这些竹简都是较为古老的医书了。 如今的医书大多都是纸质,甚少有用竹简记录。 “这些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你看这些做什么?”颜天真望向凤云渺,目光中带着好奇之色。 为何他摆了一桌子,都快堆积成山了。 面对颜天真的提问,凤云渺只是笑了笑,“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学一学医术。” 颜天真低笑一声,“你会的东西都已经那么多了,还想再学医?你也就这段时间清闲清闲,回国之后恐怕就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学医又速成不了……” “随便看看而已。”凤云渺回答得十分随意,随即下了榻,走到桌边坐下,与颜天真一起吃早点。 …… 日头正高,映照在琉璃瓦顶上,染出耀眼的光芒。 有微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吹拂过纱窗边上的一道人影,吹得那人浅粉色的衣摆轻摇。 史曜乾翻看着近百年来的古籍医书。 桌面上堆着厚厚的一摞,都是从尹晚晴的书房里搬来的。 他房屋的门虚掩着,并未上锁,听得耳畔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门被推了开。 在这个郡主府里,敢不经他允许直接进门的也就只有晚晴郡主。 史曜乾转过头,朝着来人淡淡一笑,“郡主。” “乾儿,这都半天过去了,你老闷在屋子里做什么?”尹晚晴走到了他的身前,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看这些破医书有什么意思,不如与我一同出去游玩,看看风景踏踏青多好?” “郡主,不是我不想陪您出去,而是我今日精神状态有些不佳,不想出门,还请郡主见谅。” “精神状态不佳,莫非身体抱恙?”尹晚晴连忙道,“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史曜乾道,“只是昨夜没睡好,不是身体抱恙,郡主不必担心,我今日是真的不能陪郡主出门了,改天罢。” 尹晚晴闻言,拉过椅子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不陪着我出门,我就觉得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了,。你方才说精神状态不好,不如泡个澡?” 尹晚晴说着,笑了笑,朝他又凑近了一分,“北院的温泉池,你还没跟我去过呢。” 史曜乾如今没什么心思跟她谈笑,听着她的提议,只道:“郡主,我没什么兴致,改天罢,你要是真觉得那么无趣,就找其他的公子陪你。” “你……你说什么?”尹晚晴拧起了眉头,“你让我去找其他人?我要是真找了,你不吃醋吗?” 史曜乾闻言,眸底悄然划过一抹讥诮之色,开口的语气却很是平静,“郡主府内这么多人,哪能让我一人整日霸占着郡主,郡主有时候也该关照关照其他人。”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尹晚晴望着他的侧颜,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乾儿,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你好心想要照顾着其他人的情绪?还是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我,也就不在乎我去找谁。” “郡主何处此言?” “不知为何,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情意。”尹晚晴淡淡道,“这府里哪个公子眼睛不是粘在我身上的,只有你,每回都是我主动找你,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你不懂珍惜,还是因为你心中依旧对良玉念念不忘!” 说到后头,她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你还说自己对良玉没有半丝留恋,我现在怎么就不信了呢?毕竟我曾经也被你骗过不是吗?” “你若不信我就把我赶出去好了!”史曜乾站起了身,似乎也来了脾气,头一回冲着尹晚晴发火,“整日疑神疑鬼,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只因为我欺骗了你一回,你对我的信任便也不复存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尹晚晴怔住了。 没有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史曜乾会忽然来了脾气,竟敢冲着她大呼小叫。 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他这是恼了? 很显然,是被人误会以后才产生的气恼。 奇的是,面对他这样的大不敬,她竟也不觉得生气,心中反而多了一丝新鲜感。 眼前的男子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绵羊,看着他那张容颜,纵使心里有火气也不想对着他发出来了。 “乾儿,你冷静些,我怎么会舍得把你赶出去呢?只是觉得你对我不够重视罢了。” 尹晚晴按着史曜乾的双肩,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坐好,“你可别怨我,大概是我心底觉得自己比不上良玉吧,她的相貌比我好看,要论地位,她如今的地位也比我高一些……” 尹晚晴说的话,自然带着试探的意味。 而史曜乾的反应也让她十分满意—— “良玉良玉,你老在我面前念叨着她的名字,不要再跟我提她了成不成!我好不容易将她忘了个干净,你却偏要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名字,莫非是郡主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想要寻个理由将我送回去?” “不是不是,你可不能这样误会,我才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呢。”尹晚晴连忙解释道,“我若不是因为在意,你还能说这些话吗?你万万不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说就是了,不说就是了。” 史曜乾冷哼一声,扭开了头。 “乾儿,我就先不打扰你了,让你一个人静一静。等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些了,再喊我一同出去玩。” 尹晚晴笑着道了一句,便转过身走开了。 离开之际,唇角挂着满意的笑容。 史曜乾眼见着她的身影离开了视线,这才冷笑一声,坐了回去。 真是个好忽悠的女人,脑子一点都不灵光,色令智昏,鬼迷心窍。 又翻看了良久的书籍,像是失去了耐性一般,将手中的书籍朝着身后一丢,直接丢到了角落里。 关于紫月魔兰的讯息,还真是不好找到。 紫月魔兰的出现也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这朵紫月魔兰的主人,是否会有彻底的解决方法? 这帝都之内想害颜天真的人会是谁? 会是他之前的雇主吗? 极有可能。 可惜——雇主与他并未面对面,虽然有金钱交易,彼此却都不知道底细,这个时候想要再去找之前的雇主,恐怕是没那么好找了。 杀手与雇主的交易一旦结束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关系,等同于陌路之人。 史曜乾单手托腮,望着眼前厚厚的一沓书,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些得看到什么时候去?找到解决方法的希望也十分渺茫。 颜天真啊颜天真……莫非你真的就这么红颜薄命吗。 有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你躲过了上一回的杀身之祸,却不好躲过这一次的紫月魔兰。 史曜乾思虑了片刻,伸手拿过搁在一旁的砚台,开始研墨。 片刻之后,执笔蘸墨,在白纸上写下短短一行字。 兄: 急事速来,鸾凤国帝都以南晚晴郡主府。乾。 …… 一晃眼便又到了夜里。 子时将至,厨房里的灯火未熄,翻炒之声不绝于耳。 “咱们小将军最近的口味有些独特啊。” “鸡血鸭血猪血……从前就没见他喜欢吃这些东西。” “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些东西应该也挺有好处吧?按照他给的食谱来做,倒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挺有食欲的。” 颜天真走到厨房之外,听见厨房里众人们的议论,顿时挑了挑眉。 “见过郡主!” “郡主怎么来了?” 厨房内的人见到颜天真的出现,纷纷问候。 “没什么事,只是想自己动手做一锅红枣莲子羹。”颜天真笑着走进了厨房,“你们忙你们的吧。” “郡主想吃红枣莲子羹,吩咐奴婢来做就好了。” “不用,闲着也是闲着,我自己动手。” 颜天真挽起了袖子,瞥了眼灶台边上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还真都是鸡鸭猪血一类的东西。 “你们刚才说这是伶俐要吃的?”颜天真道,“想不到他最近的口味如此特别……” 伶俐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就是瘦肉,对于动物的器官内脏不是很爱,这一点倒是与云渺很像。鸡鸭鹅对他来说,只有腿部的肉是他最感兴趣的。 “是的郡主,小将军说他就要吃这些,一连几天都这么吃。” 颜天真顿时觉得有些纳闷了,“都不换口味的吗?天天吃这些当夜宵……会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必须补血?” 煮过的动物血凝块蛋白质含量较高,十分补血,对身体有多种好处。 不过这东西也没有多好吃,若非必要,根本就不需要天天吃。 颜天真心中顿时有了疑虑。 而一旁的下人出声为她解惑,“小将军说他觉得自己身体还不够结实,想要长得更健壮一些,就想着补一补。” 颜天真:“……” 下人如此回答,她也就先不多想了,回头看见伶俐问一问就是了。 而她身旁的两个下人已经将那些菜端出了厨房,一路端向了凤伶俐的住处。 推开凤伶俐的房门,下人们这才发现凤云渺也在。 他手中正拿着一本剑谱,似乎是在给凤伶俐指导招式。 “见过太子殿下。” 凤伶俐道:“你们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不要打扰义父对我的教学。” “是。”下人们应着,将菜全都搁在了桌子上,这才退下了,顺便连房门也带上了。 下人们带着空托盘原路返回的途中,恰好遇上了颜天真。 颜天真手上拎着一个食盒,已经走过了自己的卧房,似乎要朝着凤云渺的住处去。 “郡主,你是要去找太子殿下么?太子殿下他不在自己的卧房中,他在小将军的住处。” 颜天真脚下的步子一顿,“在伶俐那儿?” “是呢,我们方才去送菜的时候,正看见太子殿下在给小将军指导剑术。” “我知道了。” 颜天真又转了个方向,朝着凤伶俐的住处走去。 正好这红枣莲子羹的分量也不少,伶俐可以一起吃。 穿过长长的走廊,远远的就看见对面一排房屋都熄了灯火,只有一间还亮堂着,那就是凤伶俐的住处了。 颜天真走上前,直接推开了门。 一抬眼就看见凤云渺与凤伶俐坐在桌边,吃着补血宴。 “你们吃夜宵居然不叫上我。”颜天真玩笑般地道了一句,走到了桌旁坐下,将手中的食盒搁在了桌子上,“这是我煮的红枣莲子羹,你们还能吃得下吗?” “吃得下吃得下。”凤伶俐十分给面子地回了一句,“只要是义母做的,就算撑着了,我也得吃下去。” 颜天真笑道:“这么给面子。” “当然了,这是孝道。” “……” 颜天真将食盒里罐装的莲子羹端了出来,由于一开始只准备了两个碗,她就只能盛了两碗,剩下的就连同瓷罐一起给了凤伶俐。 “伶俐,这些都是你的了。” “多谢义母。”凤伶俐笑着接过了莲子羹。 “话说,这几天为什么想起来要吃补血宴?你老实告诉义母,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颜天真询问道。 “没有的事,我身体好得很,义母不必担心,我觉得这些东西吃起来不错。”凤伶俐笑道,“今夜义父给我讲解剑谱,我便拉着义父一起吃,他平时不怎么吃这些,今天忽然一吃也觉得味道尚可。” 凤伶俐这么一解释,颜天真也就没有多想。 “身体没有大碍就好。” 二人交谈之间,凤云渺吃着颜天真煮的莲子羹,吃过之后,给出了一个不低的评价,“味道不赖。” “能得你这么一句评价,还真是有些不容易呢。”颜天真心知他挑剔,被他这么一夸,面上自然漫起了笑意,“你若是喜欢吃,我就常常煮。” 凤云渺欣然应允,“好啊。” 红枣也有益于补血。 三人吃着宵夜,时不时谈笑,转眼间,子时都已经过去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都该歇息了。”颜天真率先站起了身,朝着凤云渺伸出手,“走吧云渺,咱们也回住处去,不打扰伶俐休息了。” “好。” 凤云渺牵上了颜天真的手,离开凤伶俐的屋子。 一路走回了自己的住处,凤云渺在颜天真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回房后就早些歇息。” 话音落下便转过了身。 正要伸手推开房门,却觉得腰间一紧,是颜天真从他身后环抱住了他,将头抵靠在了他的背部。 “你这几天夜里……都没来陪我。” 看他今天夜里,好像也没有打算陪她的意思。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的话,目光中掠过一丝无奈之色。 他何尝不想夜夜陪着她。 这两天一直想着紫月魔兰的事,正好他清闲着,便打算将那些竹简全部看完。 哪怕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不能放过。 这几天他注定是闲不下来的。 不过—— 既然她提出来了要他陪着她,要是推辞,没准就会让她起了疑心。好不容易拿凤伶俐作掩护瞒过了她,可不能让她再怀疑到什么。 剩下的那些竹简,就等明天白天再看好了。 想到这,凤云渺转过了身,抱紧了颜天真,“这几天夜里不来陪你,不就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么?前两次你说被我折腾得累了,我都不敢去陪你。” 他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浅浅的呼吸喷洒,“现在是不是休息够了?我去陪你,可就不会放过你了呢。” 颜天真听着他轻薄般的话语,不禁笑了一声,“没个正经。” “我就是没个正经,对待你总是正经不起来的。” 话音落下,他将她打横抱起,抬腿蹬开了自己卧房的门。 “今夜就在我的住处睡吧。” 将她抱进屋之后,他道:“关门。” 他一双手都抱着她,自然只能由她来关门。 颜天真将门关上,顺便还拴上了。 凤云渺将她抱到了床榻边,俯身将她轻柔地搁在了榻上。 他的身躯也覆了上去。 但凤云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下一刻,颜天真忽然抱着他的腰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了身下。 “上一次我是输给你了,毕竟我没有经验,只能处于被动,这一回不如就让我主动?” 颜天真的话,让凤云渺笑出了声,“你可还真是热情呢,我都没说要跟你做什么,只是想单纯抱你来睡觉而已,你想什么呢?” “你——”颜天真磨了磨牙,“装什么正经啊你,睡都睡过了,还打算客气吗?反正我是没打算跟你客气了。” 话音落下,她的唇也随之落下。 在黑暗中也能捕捉到他的唇瓣,她真的是毫不客气的就啃了上去,辗转"yun xi"。 面对她主动的攻势,凤云渺目光一紧,揽着颜天真腰际的手更紧了几分,他自然是不愿意处于被动的,便启唇回应着她的亲吻。 他十分喜欢她热情的模样,丝毫不扭捏,只对着他一个人热情,这样很好。 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他们既然已经突破了那一层阻碍,那么今后在床笫之上自然也就不用客气。 与她缠绵,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但同时,也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宁可得不到她的身子,也不想让她深受紫月魔兰的伤害。 如果不得到她,她的性命也就不会受到威胁,在发作饮血的时候,也就不会受到诸多限制。 他不知道还能隐瞒多久,也不知他能坚持多久。 单凭他一个人,每隔三日供一次血液,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无法提供了。 因此——必须得到其他的解决方案才行。 眼下,只想与她珍惜每一日的时光,珍惜每一次的缠绵。 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辗转不息,口中清透的气息萦绕,愈发的缠绵悱恻。 凤云渺轻柔的吻,渐渐游移到颜天真的脸颊之上,而后是脖颈…… 二人厮磨了片刻,凤云渺倏然抬起头,正在颜天真纳闷他为何忽然停止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要不要点灯呢?我想看着你,这黑漆漆的……看不清呢。” “唔,点吧。” “好,等我片刻,我去点盏灯。” 凤云渺下了榻。 不多时,颜天真就察觉到视野一亮。 凤云渺回到了榻上,将床帐扯下。 明黄色的烛火透过幔帐,显出了几分朦胧,使得空气中的气息仿佛更加暧昧了几分,让二人的心都不再平静。 凤云渺的手扣上了颜天真的腰带,修长的身躯压了上去,将唇凑到了她的耳际,吐气如兰—— “还是我主动吧,你不行的。” 他这话一出,颜天真顿时恼了,“谁说我不行的?!” “反正我比你厉害。” “你胡说……” 未说完的话,被凤云渺落下来的唇堵了回去。 她没机会再开口了。 她察觉到他的手已经滑进了她的衣领内…… 颜天真的丹凤美目中,此刻泛上了些许迷离之色,眼见凤云渺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唇上传来的温润之感令她不由自主张开了口,原本揽着凤云渺脖子的手,游移到了他的衣领上,试图扯开。 她就不信了,她会输给他。 而她这般动作,引得唇上的力道加剧,分外霸道却又不失一分温柔,辗转在唇齿之间,极尽厮磨。 颜天真那原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朦胧而恍惚了。 凤云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剥落下来她的外衣,游移到了她的中衣上,将那中衣的衣带轻易扯了开,解了下来…… 床帐之外,散落了一地衣襟,幔帐浮动,遮掩了一室春色。 …… 一夜好梦。 颜天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光亮,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 她微微侧头,印入眼帘的便是凤云渺那静谧的睡颜,他此刻还在睡梦中,她便仔细的欣赏着他的睡颜。 他的这番容貌,还真是百看不厌。 在很久之前,她觉得自己不是个俗人,面对云泪那样的丑陋容貌,还能心生喜欢。 可如今他又觉得自己是个俗人,面对云渺这样的绝色容貌,总是难免心潮起伏,一双眼睛就盯在他脸上,不舍得挪开。 说白了还是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耳畔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唇角扬了扬。 就算昨夜是第二次,身上依旧有些酸麻,却比第一次好了许多。 这种事情,还真是一次比一次更容易适应。 颜天真试图要起身,却察觉到一只手正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际,她这么一动,凤云渺便悠悠转醒了。 一睁开眼睛对上颜天真的脸庞,他的唇角轻扬,扣着她腰肢的手捏了捏,“怎样?身子还会酸痛吗?” “还是有点儿,不过比上次好多了呢。”颜天真说着,试图把搁在腰上的那只手扯下来,“云渺,你别挠我痒痒,你明知道我怕痒的……” 他那只手不安分地对她又捏又掐,力度十分轻,还真的像是在挠痒,让她忍不住想要发笑。 她不说自己怕痒还好,这么一说,凤云渺似乎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越发放肆,甚至逐渐往上游移,时不时用指尖轻挠着她的肌肤。 颜天真不再跟他客气,直接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下,“你这手要是再不老实,我可就要掐你的肉了!” “放在你身上就老实不下来了,这我也没办法。”凤云渺眉头轻挑,身子又挪近了一些,双手揽住了颜天真的腰身,随后一个翻转,让自己在下,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之上。 颜天真:“……” 二人此刻身上都是没有半片衣料的,再加上初尝**带来的新鲜感与刺激感,很容易便会擦枪走火,又一发不可收拾。 她现在可真是没体力了。 于是乎,她懒洋洋地枕着凤云渺的胸膛,道:“你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吧,别再作弄我了,你应该知道我很疲惫……”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从他胸腔处发出的笑声—— “看看,在床笫之上,你也就这点能耐,我也没折腾你多久,你就喊着受不住了,那么轻易就喊累,你还觉得自己可以占据上风,别做梦了你。” 听着凤云渺的奚落,颜天真顿时不满,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咬,尖利的牙齿嵌入了肌肤之中,让凤云渺的笑声一止,闷哼了一声。 “你可别太得意了,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 “唔,你可以现在就让我后悔的,我不介意。”凤云渺慢条斯理道,“看你如此自信,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正好咱们都在这榻上,身上也没有一丝布料,你的雄心壮志可以得到很好的发挥了。” 颜天真:“……” 现在发挥?发挥个屁。 都快散架了都。 她打心里清楚,她想占上风是挺难的,可她在气势上却又不愿意输。 凤云渺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伸手抚上了她的乌发,道:“时辰不早了呢,咱们该起来了。” “再陪我躺一会儿吧。”颜天真说着,一个翻身翻到了床的里侧,而就在她翻身的过程中,不慎压到了凤云渺的另一只手臂。 凤云渺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这声音挺小,哼出来时似乎带着一声克制,却还是被颜天真给听到了。 刚才他手腕上的伤处承受的是她整个人的重量,那猝不及防的一下,让他没能把那声闷哼咽下去。 “怎么了云渺?”颜天真听到了那声细微的响声,连忙把凤云渺藏在被褥下的左臂拿了出来。 “没什么大碍。”凤云渺说着,便要将手抽回。 “不准动!让我看看。”颜天真死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回,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之上,这才发现他手腕处有一条大概一寸左右的伤口,涂着膏药,看上去像是新伤,都还没结痂。 “这是怎么回事?”颜天真问着,“何时受的伤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这么点小伤还需要说?太矫情了。”凤云渺笑了笑,“昨日和伶俐练剑,不小心被划到的。” ------题外话------ →_→ 在其他网站看盗版的读者,我请你自觉,不说话就好,不要来我的评论区和我的群里来打扰,否则我可能因为你的出现而感到心情糟糕,断更、弃坑、烂尾、然后写出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瘠薄东西,如果你还想好好看文,就请你保持沉默,要是你哪天觉得不好看了,默默弃文就好。 感谢所有不出现、让我不知道你们存在的盗版读者。 友情提醒:最近我的管理员美妞们比较愤怒,盗版出现在评论区或者加群,很可能被群喷并且问候全家的哦~ 第145章 把他给我扫出去 “你怎么就能这么不小心……” 颜天真握着他的手,端详着他的伤口。 这道伤口斜长,又有些弯曲的弧度,看起来的确像是打斗过程中被划伤的。 凤云渺将颜天真心疼的神情看在眼中,笑着道了一句,“真的不碍事,已经不疼了。” 他料到或许会瞒不住,因此,割腕取血的时候,他自然不能将伤口划成一条直线,而是刻意打了个弯,划得斜长。 这样不规则的伤口,看起来才更像是被误伤的。 他与她几乎是朝夕相处,还同床共枕,就算他刻意想要将伤口藏着,也不可避免会被颜天真发现。 因此,他必须做好被她询问的准备,确保回答的时候不出现纰漏。 “刀剑无眼,你以后可得给我小心着些,在外面跟人打架挂彩也就罢了,跟自己人练剑还能受伤了,真是太不小心。”颜天真冲凤云渺抱怨着。 凤云渺挑了挑眉,“就你这个唠叨劲,我以后可不敢随便受伤了呢,否则我这耳朵只怕是不能休息了。” “嫌我唠叨是吧?”颜天真轻捶了一下他的肩头,“我还想骂你不爱惜身体呢。你说,自从咱们来到这鸾凤国之后,你受过几回伤?你有哪一天是全身上下都完好无损的?你这脚底板上的伤也没完全康复吧?” 眼见着颜天真又开始翻起了旧账,凤云渺连忙道:“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以后一定会小心一些,你不必再数落我了。” “你最好给我说到做到,可别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你这一身细皮嫩肉要是因为受伤变糙了,我会嫌弃。” “为了不让你嫌弃,我可得好好爱惜自己这副躯体了。” “那是当然。”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止一人。 下一刻,屋子外的人敲门了,熟悉的嗓音传了进来—— “良玉,你是不是在里面?” 颜天真:“……” 此刻她所在的地方,是云渺的卧房。 昨夜与他缠绵一宿,原本想着今早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不想让人发现,却没有想到一觉睡到了日头高升。 这回,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了。 摄政王府的下人们大概都会晓得昨夜她与凤云渺共处一室了。 尹默玄此刻过来,很显然就是来求证的。 眼见瞒不过去了,颜天真索性大方地承认,“大哥,找我可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确定你是不是在里面。”尹默玄道,“雪枫今天起了个早,做了你喜欢吃的糕点,你们二人起了没?快些穿戴整齐过来开门。” 颜天真掀开了被褥,下榻穿衣。 二人花了片刻的时间穿戴整齐,颜天真这才走到门后,将门打开。 尹默玄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他此刻正双手环胸,悠然自得地站着,脸上的神色有些似笑非笑。 颜天真干咳了一声,“大哥看上去似乎心情挺好?” “喜事快降临了,心情自然就好。”尹默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不用不好意思,反正你们二人已经定下了婚约,你要是怕此事传出去让人觉得你不正经,为兄就会下令让府里的下人不要外传。” 说着,他又补充道:“其实传出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在咱们鸾凤国,女子风流从不会被人看不起,就算你们两人没有婚约,能和异国的太子一夜风流,传出去还会有不少人羡慕你的呢。” 颜天真:“……” 要是在异国,婚前发生关系,就会被人称之为有伤风化,尤其此等行为对女子不利,旁人会说: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 但在鸾凤国,这就称之为:女儿本色。 在这片豪放的国土上,言行举止果然随心所欲得多,也难怪这边的贵女都不想外嫁,不舍得脱离这种舒坦的日子。 颜天真思绪回笼之后,便侧开了身子,“大哥进来坐罢。” 尹默玄与雪枫进了屋,到了桌边坐下。 凤云渺早就坐于桌边,此刻已经倒上了几杯茶,朝着尹默玄所在的方向推了一杯。 “如今木已成舟,我这个做大哥的除了恭喜之外,还要给你们二人提个醒。”尹默玄端起茶杯,道,“尹氏皇族女子的生育能力极好,你们若是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就要早做准备,若是你们想要,那就当我没说。” 话音落下,他抿了一口茶。 “生育能力极好?”颜天真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哥,这生育能力极好,是指多好啊?” “其他大国的国君儿女成群,皆是不同的妃嫔所生,而鸾凤国的国君若是儿女成群,那就只是女帝一人所生。”尹默玄道,“咱们鸾凤国前女帝,也就是咱们的姑母,生了七女二男,因为当年的夺位之争,如今剩下的没几个了。” “她一个人生了九个。”颜天真抽了抽唇角。 这能耐着实不小啊。 尹默玄又道:“鸾凤国皇室百年以来有一种秘药,有利于女子怀孕安胎,几代人服用此药,使得之后的后代都有了这种体质,于是乎,尹氏皇族的女子生育能力都极好,生十个八个孩子并不困难。” “我可不想生那么多个。”颜天真道,“我不过一个闲散郡主,不需要太多儿女,不像女帝那么高产,生一堆娃出来,挑选最优秀的那个做储君,还真是累。生十个八个,岂不是十几年来都没个消停。” “的确如此。”尹默玄笑道,“虽然历任女帝的儿女都不算少数,但真正有能耐的不过一两个,多数都是只晓得混吃等死的。” “现任女帝,可有儿女?” “没有呢,她算是较为另类了,前几任女帝在她这个年纪,至少都有两三个孩子了。” “大舅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坐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凤云渺终于出了声,“尹家的女子生育能力如此好,自然是该有所防范,天真如今还小,我不希望她年纪轻轻就被儿女束缚着,生儿育女的事就晚两年再说罢。” 颜天真闻言,连忙附和了一声,“我也是如此想的。” “这个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就行了。”尹默玄站起了身,“前几日南绣被掳,陛下下令城门戒严,只能进不能出,以便于在帝都之内搜索,可到今天依然没有消息,这城门再戒严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为了一个郡主,而耽误帝都众多商人的生意。” “这么多人都堵在帝都城里出不去,商人们的货物滞留,时间一长心中想必窝火。”颜天真道,“大哥是想与陛下商量着,让百姓们照常进出罢?” “不错,南绣是功臣之后,陛下为她做到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总得考虑着百姓们的利益。”尹默玄道,“我现在便进宫一趟。”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云渺,我们吃早饭吧。”颜天真转头看向凤云渺,却见他若有所思,便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南绣郡主的失踪有些蹊跷罢了。”凤云渺道,“掳走她的人若是想图谋些什么,总该给她的亲人们传个信,提一些条件,到现在却什么消息都没有,莫非那些歹人掳走她图的只是美色?” “谁知道呢。劫匪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现在这个情况没有人帮得了她,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午间的阳光洒在巍峨的宫廷屋瓦上,紫央宫内,有身着雪白裙袍的的女子斜靠在软榻上,她眼睑低垂,睫毛卷翘密长地遮住眸光,似乎是有些困倦,任由一名宫女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捏着肩。 忽的,耳畔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宫女的声音响起,压得很轻,“陛下,南弦郡王在外求见。” 女帝原本还磕着眼皮,听闻此话便睁开了眼,淡淡道:“让他进来。” 宫人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便将南弦领进来了。 “参见陛下。” “免礼。”女帝依旧半瞌着眼皮,慵懒道,“有什么事?” “请陛下屏退左右,南弦有一事想与陛下单独谈谈。” 女帝听闻此话,便朝着身旁伺候的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宫女全退了出去之后,她道:“说罢。” “关于南绣失踪一事……”南弦顿了顿,道,“陛下为了找寻南绣,将城门戒严了,陛下此举,令我们南家人感动不已,南绣如今还没有半点消息,陛下,城门不可再戒严下去了,帝都内的人出不去,会影响到我国众多商人的利益。” “这件事情朕自然有考虑,你父亲是良将功臣,南绣作为功臣之后,朕关照关照也是应该的。朕原本就打算,今日再戒严最后一日,明日就是五月初一,城门不再戒严。” 说到这儿,她朝着南弦淡淡一笑,“想不到你会主动来跟朕提这件事,你能这么明事理,朕也是挺欣慰的。” “陛下过奖了。” 南弦说着,视线落在女帝头上的某一处,忽然道了一声—— “陛下别动!” 女帝望着他惊奇的样子,一时疑惑,“怎么了?” 南弦道:“陛下,你的发髻上掉了只虫子。” 女帝闻言,眉头微蹙,想要抬手去触摸自己的发髻。 “陛下别脏了手,我来给你捉。”南弦说着,迈出了脚步。 他两步就走上前来,女帝却朝他道了一句,“不用,朕自己来就……” 话还没说完,她便觉得眼前晃了晃。 似乎有一缕淡淡的清香传入鼻翼之中,让她一时有些神志朦胧。 怎么回事…… 我就在下一刻,耳畔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子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诱惑力—— “陛下,我来帮你整理发式。” 随即,她就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 “放肆!” 她低斥了一声,抬眸的那一瞬间,却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一身简单的白袍,简洁到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他有着霁月清风般的眉眼,眸色清寒,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像是随时就要羽化成仙。 “月光……” 女帝从怔愣中回过神,面上泛起一阵欣喜之色,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伸手就抱住了眼前的男子。 “月光,我好久都没梦见你了,今天终于又能见着你,这次不要太快走,可好?” 被她抱着的南弦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月光…… 原来女帝死去的心上人是叫这个名字。 “尹默玄啊尹默玄,可笑你一片痴心,忠诚不二,居然争不过一个死人。”南弦低喃着,话语中带着一抹轻嘲。 “月光,你说什么?”耳畔响起女帝的声音。 “没什么。”南弦伸手,轻抚上她乌黑柔软的发丝。 此刻她已经陷在幻觉之中,朦朦胧胧,将他当做了她心底的那个已死之人。 “陛下,你是不是很想念我呢。”他开口,语气依旧温柔如丝。 “我当然想着你,每每午夜梦回,都希望能在梦中见到你……”女帝呢喃着,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别那么快走,再多陪我片刻。” “放心,我不走,也不会只陪你片刻。”他的手穿过她的乌发,梳理着她的发丝。 “陛下,你是不是该下一道旨意,封我做你的王夫?” “什……什么?”女帝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向来是无欲无求的,为何会跟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南弦将她古怪的神色看在眼中,连忙解释道:“在梦中给我一个名分,又有什么要紧?你我能捆绑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南弦不知的是,就在此刻,尹默玄已经到了寝宫之外。 “参见摄政王殿下。” 紫央宫外的宫女朝着尹默玄问候着。 尹默玄道:“陛下在做什么呢?” “回殿下的话,陛下正在与南弦郡王议事。” “他们所谈的必定是关于南绣郡主的事,本王也是为了此事而来,你前去跟陛下通报一声,本王求见。” 宫女应了一声是,转身踏上了台阶。 她的腿还没跨过门槛,却被前方的一幕给惊到—— 陛下与南弦郡王竟然抱在了一起?! 莫非陛下看上了郡王? 这…… 现在前去打扰,是不是也太不识趣了。 摄政王殿下那边又该如何回复呢。 而就在宫女踌躇之际,尹默玄已经踏上了台阶。 他看出了那宫女的犹豫,立在门槛外止步不前,必定是因为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尹默玄快步上前,宫女察觉到他的靠近,道:“殿下,陛下和郡王他们……” 尹默玄的目光已经射向了寝殿之内。 只一眼,便让他目光一沉,低喝一声—— “南弦!你好大的胆子!” 南弦正抱着女帝,试图诱哄,由于宫女没有出声,他也就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此刻乍一听身后响起的声音,额头顿时跳了一跳,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挣脱开了女帝的怀抱,转身朝着来人一拜—— “殿下,你听我解释!我万万不敢对陛下无礼,方才真的是陛下抱上来的啊!我也不知陛下是怎么了,抱着我一口一个月光地喊着,我也不知那人是谁,我……” 他故作紧张地解释着,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局促不安。 尹默玄听着他的解释,冷厉的神色有所缓和。 视线转而望向女帝,多了一丝无奈。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记那个人? “殿下,你相信我!你对我的为人应该是了解的,我喜欢的是良玉啊!若不是陛下主动,我绝不敢……” “行了!本王知道了。”尹默玄斜睨了他一眼,“今日之事不可对外传开。” 他是相信南弦的。 南弦对良玉的真心有目共睹,他平日里也不是个放肆的人,绝对不敢对女帝无礼。 说是女帝主动的,自然可信。 “殿下放心,我不会去外面胡说的。”南弦说到这儿,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总觉得陛下有些不对劲……” “不用你说,本王也看出来了。”尹默玄望着神色恍惚的女帝,几步走上前道,“陛下,你可能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话音落下,便扬起了手,一个手刀砍在了女帝的脖颈上。 女帝身躯一倒,被他伸手接住。 “南弦,你先回去罢,陛下这有本王照顾着。”尹默玄背对着南弦开口,语气毫无波澜。 “是。”南弦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离开之际,磨了磨牙。 尹默玄,你又坏我好事。 尹默玄将女帝扶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下,朝着寝殿外站着的宫女扬声道:“传御医来,看看陛下是怎么回事。” “是。”宫女应了一声,转身跑开。 …… “陛下或许是太过疲惫,再加上夜里睡眠不好,从而导致精神状态不佳产生了幻觉。” 软榻边上,御医为女帝把脉,捋了捋胡子,道:“若是心中太思念故人,也会产生心病,从而出现片刻幻觉,陛下的身体并无大碍,老臣回头开个提神醒脑的方子就好。” “只是这么简单吗?”尹默玄道,“若是下次再这么产生幻觉可不好,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个……陛下或许是有心疾,再怎么好的良药都是没有用的,请恕老臣学艺不精,暂时还不知道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罢了罢了,你先去开药吧。” 尹默玄的目光注视着躺在榻上的女子,眉眼间浮现些许愁绪。 为何……与你相伴数年的我,却敌不过一个才与你相识不过数月的人。 你什么时候能不去想那个人就好了。 已死之人,何必执着? …… 一晃眼就到了夜里。 摄政王府的大堂之内摆了一桌的珍馐美味,坐着的人却只有颜天真与凤云渺。 “大哥为何不来用晚饭呢。”颜天真朝桌边站着的丫鬟吩咐着,“你去书房催催大哥,让他过来用饭,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郡主,王爷今日心情不太好,奴婢不敢去叫。他今日从宫里回来就阴沉着一张脸,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了,之后回了书房,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他。” “怎么会这样呢……”颜天真托腮思考着,“莫非是去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用饭吧。”凤云渺朝颜天真道了一句,转头又冲一旁的下人吩咐着,“不用去喊你们王爷了,回头打一份饭直接送到书房中去,不要打扰他,放下就走,切记不可多话,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是讨厌旁人在耳边叽叽喳喳。” “是。” 凤云渺夹了一筷子菜到颜天真碗中,“快些吃。” “你也多吃一些,我感觉你最近气色不太好。”颜天真同样夹了一筷子菜到凤云渺碗里,“伶俐一连几个晚上都在吃补血宴,我看他的气色比你好多了,不如夜里你也再去陪他吃一吃,你这小脸白的,都不红润了。” 颜天真此话一出,凤云渺自然是乐意,“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夜里我再去陪那小子吃补血宴。” 说着,他又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低语道:“今日夜里,还要不要我去陪你?” 此话一出,颜天真干笑一声,“今夜……我还是自己睡吧。” 男欢女爱,需要节制,不可过度。 颜天真的回答,让凤云渺低笑了一声,“也罢。” 夜里不陪她,他就有时间把那些竹简全看完。 目光落在她手腕处,那本该生长着印记的肌肤一片光滑白皙,看不出一丝异样。 趁着她入睡的时候,他给她下了些药,能让她睡得更沉一些,他趁机将易容膏涂抹在了她的手腕处,使得那一处的肌肤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若是不掩盖那个标记,必然会被她发现。 她一旦发现真相,恐怕就不同意饮用他的血液了,就以她那样的性格,是万万不愿意牵连他的。 他只能选择暂时隐瞒,让她还能多过几天轻松日子。 明日他要去一趟镇安王府。南绣不在,他便去试探试探南弦。 但凡有一点可能性,他都要去求证一番。 …… 这一日,五月初一。 镇安王府。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传出下人一声又一声的劝说—— “郡王,您不能再喝了啊。” “郡主失踪了,我们也很难过,您这么借酒浇愁也于事无补啊。” “郡王,郡主最讨厌你喝酒了,若是她回来看见你又这样,必定又要数落您。” 就在众人劝说之际,忽听房门外响起一声高喊—— “南旭的太子殿下来了!” “郡王!南旭太子上门来了!您得出去见见客啊郡王。总不能把太子殿下晾着不管吧?” “你们都别来烦我!”一声男子的声音携带着丝丝怒气,“吵死了,还能不能让我安静!” 南弦说着,扬起了手中的酒坛子,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之上。 酒坛破碎,发出一声脆响。 碎片四溅开来,有几片飞到了门口处,差点飞到了来人的衣角上。 凤云渺抬眼,看到的便是醉酒的南弦在骂骂咧咧。 “你说谁来了?南旭太子?是不是那个凤云渺?他来做什么?不见不见,轰出去。” 一旁的下人听得有些惶恐,“郡王,那可是太子殿下,怎么能把他轰出去?” “异国的太子,我就不招待了怎么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好看些,武功好一些?凭什么良玉就能看上他!” 南弦说到这儿,一挥衣袖又将桌子上的茶盘打翻。 “他来肯定是看我笑话的,不见!” “对,没错,本宫就是来看你笑话的。”空气中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子声音,清冷如玉石撞击,“南弦,你可真够有出息的啊,抢不到女人就在这喝酒解闷,自家妹妹失踪了,也不懂得去找,你这心性,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瞧瞧,我说什么?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来奚落我!你们还在等什么,是不是我镇安王府的人,是就把他给我扫出去!” 南弦话音落下,顺手扯过身旁的一个下人,朝着凤云渺丢了过去,“去,拿根扫把,轰了!” 下人自然是不敢,被丢到了凤云渺身前,也只能惶恐地退开。 就算是异国的太子,这身份也是摆着的,哪能随便冒犯。 “真是脑子有问题。”凤云渺望着南弦,目光中带着丝丝不屑。 这个南弦,没有什么能耐。 他字里行间所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晰。 他心里装着良玉,求不得,因此他要发泄,他不愿意将郁闷的情绪憋在心中,醉酒的确有利于发泄情绪。 胆量是有了,却没有谋略。 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家伙。 他对良玉的真心显而易见,绝对不会做害她的事情。 若是南绣暗地里做一些想报复良玉的事,必定是要隐瞒着南弦的。 如此看来,从南弦这里应该得不到什么答案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趁着他酒醉,或许可以问他几个问题。 “南弦,本宫想跟你聊聊。”凤云渺说到这儿,朝着周围的下人道,“你们先退下。” 下人们有些犹豫。 “怎么?担心本宫对你们郡王不利吗?本宫还不至于跟一个醉汉计较,退下。” 凤云渺这么一说,众人便只能退了出去,却也没退得太远。 凤云渺确保不会有人听见他与南弦的对话,这才开口问道:“南弦,本宫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南弦冷笑一声,“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已经得到良玉了吗?何必还在我面前晃悠?是想跟我炫耀?” “咱们就不提良玉的事了,来说说你妹妹南绣吧。”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她失踪了,你怎么不去找?” “阿绣……阿绣在哪里?”南弦似乎才反应过来,“对啊,我一觉醒来就没有看见阿绣……” 此刻虽然醉意上来了,却依稀还记得,醒来之时就看见枕头边上摆着两坛酒,是他最爱喝的桃花酿。 他心情原本就很不好,一想到良玉要远嫁的事情,便郁闷地掀开了酒坛的封口,想要一醉方休。 他从来都不酗酒,偶尔醉个一两回又有什么关系。 “你连你自己妹妹失踪了都不知道……”凤云渺瞥了他一眼,“罢了,我问你,南绣对良玉是否心怀怨恨?你告诉我。” “你什么意思啊?”南弦望着凤云渺,面上一阵莫名其妙。 凤云渺唇角噙着一丝阴凉的笑意,道:“你的妹妹南绣,设计害良玉,完事了之后,自导自演一出被掳走的戏码,你作为她的哥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么?你的妹妹,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你血口喷人!”南弦拍案而起,“阿绣不是这种人!阿绣说过,良玉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良玉毕竟伤害过她一次。”凤云渺继续道,“因此她极有可能怀恨在心,你仔细想想,她是否有过什么异常行为?可曾说过一些想要报复的话?” “没有!”南弦斩钉截铁道,“阿绣和良玉曾经决裂,但是良玉失踪的那段时间,阿绣也心急如焚!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报复良玉了,你怎么能胡乱冤枉人?” “喔,大概是本宫多心了。”凤云渺望着南弦愤怒的模样,心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他站起了身道,“看你的意思,南绣应该是个好姑娘,那这样吧,为了验证你说的话,你带本宫去一趟南绣的卧房,咱们看看她屋子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害人的东西。” “去就去!我妹妹才不会害人。”南弦起了身,率先走了出去。 由于脑子里始终带着几分醉意,他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却愣是没摔倒。 凤云渺被他领着去了南绣的卧房,伸手推开房门踏了进去。 一抬眼,便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男子画像。 画的正是尹默玄。 南绣的卧房,倒也十分简洁雅致,与一般大家闺秀的卧房无异,屋子里的陈设看上去都一目了然,能藏东西的地方似乎不多。 南弦倚靠在房门边上,有些昏昏欲睡,口中还念念有词—— “你不要乱碰阿绣的东西……千万不要碰她的花……嗝!” 南弦说话间,打了一个酒嗝。 凤云渺听着他的话,目光下意识地射向了墙上的那幅画。 千万不要碰她的画? 这是尹默玄的画像,南绣应该很是宝贝。 这幅画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凤云渺迈步走向了那幅画,将画掀了开。 画后面也是平坦雪白的墙面,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伸手在那块墙上轻轻敲打,试图找到机关暗格之类的东西。 然而并没有找到。 莫非她这间屋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 摄政王府内,颜天真午睡醒过来之后,一路走向了凤云渺的卧房。 走到了房门外,她直接将门推了开。 屋内空无一人。 他不在房中? 颜天真本想将门关上,却觉得有些口干,眼见着桌面上有茶壶,便踏了进去,走到桌边坐下倒茶喝。 视线接触到了书桌上那堆成小山的竹简,心中顿时有了思虑。 云渺说,他最近对医术感兴趣,闲来无事想要看看医书。 既然只是打发时间,何必这么用功?看这架势倒更像是想要查资料。 再有…… 如果真的只是对医术感兴趣,他身边就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肖洁,何不去问她?让她直接做个笔记下来给他看多省事。 颜天真一时好奇,便将手中的茶杯搁下,顺手拿了一个竹简来看。 粗略地浏览完一卷,便又拿起了另外一卷看。 这上面全都是记载一些疑难杂症以及处理方法。 颜天真将竹简放下,目光无意间瞥到角落里竹简堆下的一张纸。 那张纸被压在竹简下,只露出了一角。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纸上画着一朵紫花,十分妖艳好看,用紫色的颜料上色,八片花瓣仿佛月牙的形状,花朵中央的花蕊颜色较深一些。 只一眼,她就认出这朵紫花正是前几天扎到她的那一朵。 颜天真心中更加疑惑。 那一日和南绣出门踏青,误入深坑,被这朵紫花扎到了,经肖梦确诊,花上的确有毒,不过这毒素很快就被她清了,之后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常。 事后,她嘱咐肖梦不用将此等小事告诉凤云渺,省得他回头数落她,平白无故又要惹他不高兴。 但是现在,他的屋里却有这朵紫花的画像。 梅无枝应该是没有理由告诉他的,那就是肖梦了。 这个肖梦……还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要上报。 云渺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在她面前从来不提?居然也没数落两句,这就有些奇怪了。 颜天真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将手中的画收入袖中,转身离开了凤云渺的卧房。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个抬头,正看见不远处的肖梦和肖洁坐在树下的桌子边,两人低着头,似乎在忙着什么。 颜天真走近一些了,才看清了她们二人在包馄饨。 二人都察觉到了颜天真的走近,便齐齐问候了一声—— “郡主。” “嗯,在包馄饨呢?”颜天真走上前,笑道。 “忽然想起好久没吃了呢,郡主要不要回头也尝尝呢?” “好啊,不过现在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颜天真说到这儿,从衣袖中拿出了那幅画,在肖梦眼前晃了晃,“小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紫花的事情,你是不是告诉云渺了?” “我没……”肖梦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改口,“郡主我错了,是我多嘴。” 第146章 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肖梦说到这儿,垂下了头,以一种认错般的姿态道:“郡主若是要罚我,属下无话可说。” 当初郡主说,紫花一事不必告知太子殿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实在不需要上报。 而她也确实没上报。 她和梅无枝什么都没说,太子殿下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把她们二人叫过去盘问了一番,数落了好几句,最后又吩咐了一句—— 本宫将你们喊来问话一事,不要告诉郡主,以免她多想,你们就当今天没来过,明白吗? 她不知太子殿下心中有何考量,此刻郡主又来盘问,她也就只能说是她上报了。 直接承认,或许郡主心中就不会多想。 而颜天真并没有这么轻易就被忽悠过去,又继续问肖梦道:“那么这幅画又是谁画的呢?是你还是梅子?” 颜天真这个问题一出,肖梦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属下画的。” 她回答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没底。 太子殿下是不希望郡主多心的,可是现在……郡主显然是多心了,也不知接下来还会问些什么。 更艰难的在于——她也并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隐瞒郡主,太子殿下只吩咐了她们不要多话,却没有告知原因。 “原来是你画的啊。”颜天真笑了笑,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让肖梦微微一惊—— “那你再画一幅给我看看可好?” 肖梦:“……” 她并不擅长绘画。 郡主这一招显然是试探,分明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 “怎么?画得出第一遍,画不出第二遍?”颜天真开口,语气平淡,“小梦啊,在我面前扯谎,你还是嫩了点,这幅画不是你画的,你却要承认,是想掩饰些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吗?” 颜天真说到这儿,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看清自己目光中的清寒之色。 “小梦,云渺让你贴身跟随我,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现在我问你问题,你却不说实话,这样我可能就不太放心让你再继续跟着我了。” “郡主,我……”肖梦顿时有些无奈,眼见谎话被戳穿了,只能道出实情,“不是我有意欺瞒郡主,而是太子殿下不让我在郡主面前乱说话……” “他果然有事瞒着我。那这幅画究竟是谁画的?” “这个属下可就真的不知道了,殿下只是把我和梅姑娘叫去问话,问我们是否见过此花,我们如实回答了。” “你们两个人都没有提起,他这个不在场的人却主动提起了,会是谁告诉他的,他又为何如此在意,还要特地画下来……” 颜天真越想越觉得疑惑。 她被这朵紫花伤到的那一天,在场的也就只有四个人。 肖梦和梅无枝没有说给云渺听,南绣更没理由会说,那么云渺是从谁那里知道这花的存在? 他的屋中,记录疑难杂症的竹简堆成小山一样,莫非和这朵紫花有关系? 这朵紫花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她都已经解了毒了,为何他还要这么在意? 想到这,颜天真又问道:“你们谁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对面的两人摇头,表示不知。 “郡主,属下真的没有其他的事情隐瞒你了。”肖梦道,“希望郡主还能够信任我。” 颜天真闻言,冲她淡淡一笑,“放心吧,我依旧是信任你的,没什么其他的事了,我先回房去,馄饨煮好了记得分一碗给我。” “好勒。” “对了,小梦你给我听好了,我来找你问话的这件事,别去告诉云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帮他隐瞒了我一次,现在就帮我隐瞒他一次,这样才公平,你说是不是?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我,你就答应我。” “……” 在颜天真的注视之下,肖梦只能无奈地应了一声,“是……” 这隐瞒来隐瞒去的,到最后说不定还是瞒不住。 如果太子殿下不问,她就不说,如果问起来,那她也就只能如此回答。 颜天真一路走回了卧房,只觉得心中有好几个谜团。 凤云渺此刻不在府中,也不知他是去哪里了。 他此刻在做什么,这已经不是她所关心的了。 她关心的是这朵紫花的来历,以及他为何要隐瞒着她? 能被他隐瞒着的事,应该不是小事。 颜天真走到了房门外,才想推门入内,抬起手的那一刻,却顿住了。 就在这一刻,她又想起了另一件可疑的事。 云渺手腕上的那一处伤口,是新伤,应该就是最近这两三天留下来的。 伤口斜长,是被利器割伤,他说,是跟伶俐练剑的过程中不慎被划伤的。 这话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脚底板的伤都还没好全,虽然走路是不成问题,但也不至于上窜下跳地去练剑吧? 那她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属猴子的,如此好动。 手腕上有伤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这两天脸色还不太好,一点都不红润水嫩。 该不会是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不敢告诉她? 桩桩件件可疑的事情叠加,让颜天真忍不住想要求证。 于是乎,她转了个身,朝着凤伶俐的住处走去。 伶俐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这小子最听他的义父的话,他义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好在这小子城府不深,想必很容易套话。 …… 位于摄政王府南面的院落,供南旭国的众人们暂时居住,凤伶俐的屋子就在走廊的最后一间。 此刻,凤伶俐正在屋子内端详着一本剑谱。 在武功方面,他十分愿意用功,他对武学的追求几乎没有止境。 他看剑谱正看得认真,忽听房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来人竟然敲也不敲他的房门,直接就将他的门粗鲁地拍开—— “啪。” 发出一声脆响。 凤伶俐抬眼的那一刻,有些怔。 来人正是颜天真,此刻那张漂亮的脸孔紧绷着,彰显着她不悦的心情,再看她右手拿着一把戒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击打左手手心。 这样的阵势,顿时让凤伶俐疑惑,“义母,你做甚?你怎么拿着戒尺?” 戒尺,通常是学堂里夫子拿来打骂不听话的学生所用。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面前,道:“起身。” 凤伶俐虽然不解,却还是依着她的意思起了身。 而就在下一刻,颜天真又冲着他低喝一声—— “跪下!” 这一声低喝,可把凤伶俐吓得不轻。 “义母,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凤伶俐回过神之后,便是一头雾水。 今日的义母太反常了,也太凶悍了。从前可没见她这样发脾气。 “你做错了什么,还用我说?”颜天真冷笑一声,“我已经打过你义父了,接下来就要打你,你们俩人合起伙来欺瞒我,我若是不教训你们,以后在这个家里还有地位吗?你既然喊我一声义母,我就有理由训你,你接不接受。” 凤伶俐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义母,你若是想打我就打我吧……你可别打义父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你怎么还能打他?你要是生气了,拿我发泄就行了,我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颜天真听着凤伶俐的话,心中一沉。 云渺那个家伙果然有事隐瞒着她。 他定了定心神,努力不让自己的神色有什么异样,继续跟凤伶俐套话。 “你义父他身体怎么会不好?我看他的体格健朗得很,他当初跟我定情时就承诺过我,将来对我不能有任何欺瞒,若是他做错了事,我可以打骂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义母我一向彪悍,我还嫌打他打轻了呢。” “怎么可以这样!”凤伶俐难得朝颜天真大声说话,“义父什么都让着你,你就这样对他?他不就是隐瞒了病情吗?又不是去寻花问柳,他身子骨不好,你不照顾他也就算了,居然还对他动手,你太过分了?还要我跪你?不跪!” “你这小子,还跟我来脾气了呢你!”颜天真心情沉重,面上却还要装作气恼,扬起了手中的戒尺,“你就不怕我抽你?” “抽就抽!”凤伶俐的声线依旧没有压低,“看在你是我义母的份上,你抽我,我不还手,可你若是打完了我再去打义父,我就该好好思考着,这声义母究竟喊得值不值!” 眼见着凤伶俐也生气了,颜天真的神色有所缓和,再次开口,语气心平气和,“好,我谁都不打,只要你将你们所隐瞒的事情全告诉我,我就原谅你们这一回。” 凤伶俐闻言,有些不解,“你不是已经全知道了吗?” 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一惊,“义母,你……你该不会是来套我话的吧?” “现在才明白过来,已经晚了。”颜天真走到了桌边坐下,将手中的戒尺扔在了桌上。 “说吧,继续骗我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猜到云渺或许是身体不好,我先是去问了肖梦,肖梦不会撒谎,她的回答让我心里起疑,之后我想到了来问你,我也只是前来试探试探,想不到还真就试出来了。” “我可真是愚钝。”凤伶俐一拍脑门,“我一听义父被你抽了,我就急了……” 他一着急上火,无意中就将实情透露了。 “义母,你真是好阴险。” “不是我阴险,既然我已经怀疑了,自然要想办法求证,你和肖梦都经不起我的试探。” “义父肯定又要骂我笨了。”凤伶俐瞥了瞥嘴,也坐了下来,“我知道义父是病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病,他只告诉我不是疑难杂症,但不太好康复,所以他得吃补血宴,又怕被你知道了你会察觉什么,我就只能帮着他打掩护,说是我想吃,其实……那些东西都是他吃的。” “你这个掩护打得倒是好啊,如果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了这幅画,或许我也不会想这么多。” 颜天真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了那幅紫花图案,“伶俐,你义父有跟你提起这朵花吗?” 凤伶俐看了一眼画上的图案,摇了摇头。 “义父没有跟我提起这个。” “他跟谁都没有提起啊,看来他连你们也一起隐瞒了,他这保密工作做得可是太好了。”颜天真说着,站起了身,“伶俐,你若是关心你义父,今日我找你说的这些话你都不要告诉他,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明白吗?” 凤伶俐闻言,有些犹豫,“这……”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义父究竟生了什么病吗?我与他朝夕相处,我若是有心去查,很快就能查出来的,但前提是,咱们不能让他起了警惕心,否则他回头又要东扯西扯,我发现真相也就更不容易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拍了拍凤伶俐的肩膀,“我这是为了他好,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你心里清楚,我对你义父是有多关心的,如果他真的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我不希望他隐瞒,既然他不想说,我就只能自己去查。” 凤伶俐点了点头,“好,义父那里,我什么都不说。” “这就对了。”颜天真说着,又想起了一事,道,“对了伶俐,这两天你有跟你义父一起练剑吗?实话实说。” “没有。”凤伶俐道,“这两天我都是一个人在练剑,既然义母要我站在你这边,我现在就不隐瞒你了,义父今天出门前还吩咐我了,如果义母有问起练剑的事情,就让我回答说——我与他练剑途中不小心伤了他的手腕。” “这个混账云渺……”颜天真磨了磨牙,“他这么欺瞒我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也不知道,既然是义父的吩咐,那么我自然该听从。”凤伶俐垂下了头,“义父说我平时看起来老实,城府不深,我说的话义母肯定会相信,不会怀疑我的。” 颜天真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我确实很相信你啊,我今天来找你也就是试探试探,我猜测你或许知道些什么,毕竟你也很得他的信任。幸好你不是个狡猾阴险的,否则我就套不出话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但你若是个狡猾阴险的,我也就不会信你的话了,所以……只要是我起了疑心的,我就一定要查出来。” “义母,你可别生义父的气,他也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跟他吵的。” 颜天真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凤伶俐的屋子。 云渺啊云渺…… 你究竟想要掩饰什么呢。 …… 此刻的凤云渺,正坐在回摄政王府的马车上。 这一次去镇安王府,还真没有得到什么收获。 南弦喝得酩酊大醉,心里想的什么全都说了出来,字里行间都是对南绣的信任。 南绣的卧房也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凤云渺心中思索着,这件事情,是不是该告知尹默玄。 尹默玄要是知道了,该是何种感想? 马车依旧在行驶着,凤云渺鼻翼间闻到一阵甜香味,便朝着马车外的车夫道了一句,“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凤云渺道:“街道两侧是不是有糖人、糖炒栗子之类的玩意?” 外头的人回答道:“是的殿下,您说的这两样都有。” “你去买一些回来。” 天真就喜欢吃这些东西,买回去给她吃,她应该是会欢喜的罢? …… 凤云渺回到了摄政王府后,便拎着买来的零嘴一路走向颜天真的卧房。 到了她的屋外,他直接推开了门,看到的便是—— 她正坐在桌子边,桌面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云渺,来得正好。尝尝这馄饨。”颜天真眼见着他进来了,冲他笑道,“小梦和小洁做的,我刚才尝了尝,挺好吃。” 颜天真说着,视线落在凤云渺手中的两个纸袋上,“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喜欢吃的,猜猜看。”凤云渺也走到了桌边坐下,冲她笑道,“刚才出去走了走,就顺便买点东西回来给你吃。” 颜天真夺过了他手中的两个纸袋,拿到鼻子前闻了闻,立即就猜出来了。 “是糖人和糖炒栗子。”颜天真笑着打开了一个纸袋,“糖人得赶紧吃,这天气有些热了,不吃就要化了。” 颜天真说着,便捏了一根放入口中。 凤云渺见她吃得欢乐,也笑了笑,拿起搁在碗里的汤匙,舀了一颗馄饨尝了尝。 颜天真问道:“吃起来怎样?” “还行吧,我还是更喜欢吃你的莲子羹。” “这还不简单么?晚上再给你做。” “好。”凤云渺笑着应了一声,拿过来装着栗子的那个纸袋。 一连剥了好几颗他都没吃,而是拿了只茶杯装着。 颜天真道:“怎么不吃呢?” “我对甜点倒也不是很爱,剥给你吃。” “这么贤惠?” “除了你之外,我从不给任何人剥瓜果点心。” “也没给你父母剥过?” “他们自己会互相剥的,没我什么事。他们所求的,不过是希望我能找个好媳妇,是该让你见见他们了,晚些我就写封信,将你我二人的喜事告诉他们。” 颜天真闻言,连忙问道:“你爹娘性格是怎样的?好歹也是当过帝后的人,是不是很严厉呢?” “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婆媳关系是这世上最难的,俗话说,柴米油盐酱醋茶,婆媳过招乱成麻。” “哪有你说的那么棘手。”凤云渺顿时失笑,“你信我就好,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先放宽心。”颜天真说着,将椅子朝他挪了挪,啃着糖人,一头倒在他的肩上,“我已经失去了双亲,往后,我就拿你的爹娘当我的爹娘看待了。” 凤云渺道:“如此甚好,正是我所希望的。” …… 一眨眼,便又是一日的时间过去。 这一日,又到了颜天真喝药的时候。 摄政王府的厨房之内,凤云渺望着手腕上的伤口思索。 他跟天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接下来总还会有巫山**的时候,他的身上若是留下了伤口,自然不可避免会被她看见。 这个伤口就让它自然好,他得换个地方再放血,新伤就拿易容膏来遮一遮,让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这么一来也就不至于被怀疑。 “太子殿下,药膳汤已经盛进瓦罐里了。”耳畔响起了厨子的声音。 凤云渺转过了头,厨子已经将那罐汤提了过来。 凤云渺接过了汤,转身离开厨房。 经过颜天真的房屋时,他并未停留,而是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他不知的是,就在他去厨房的期间,有一道人影走到了她房屋的纱窗边上,将窗户上的纱戳了一个洞,方便观看到屋子里的情形。 这人便是颜天真。 趁着屋子里没人时做手脚,自然是比较方便,做完这个小动作之后,她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内。 等了好片刻,也没见凤云渺把她的药膳汤端过来。 她听到屋子外响起的脚步声,很轻,只以为是他来了可,可那脚步声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走开了。 她将门开了一个缝,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海蓝色的衣角消失在视野中。 就是云渺。 自从昨天她起了疑心之后,他便密切关注着凤云渺的一举一动。 今日中午用过午膳之后,他又说给她炖了药膳汤,炖就炖吧,吩咐下人去端过来就好了,为何要自己亲自走过去一趟? 她心中疑惑着,却并没有问出来,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情的模样,她就是要他放松警惕,这样才方便她去查探。 她觉得他的行为很有问题。 他说了要去厨房端汤,端了之后为何要经过她的房门? 他真的就以为她什么也不知情,就能随便找些借口来搪塞。 要是在平时,她完全信任他的情况下,还真的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生活中有许多小细节是会被忽略的,可若是在疑心重的情况下,就不那么容易被忽略了。 于是颜天真走出了房门,去往凤云渺住处的途中,特意绕远了一些,直接绕到了他的纱窗之后。 蹑手蹑脚,步履如猫,确保不会让他听到一点儿动静。 鸟叫蝉鸣,也正好能给她作掩护。 之前在他屋子的纱窗上留下了一个小孔,此刻还真的就派上了用场了。 她连呼吸都控制得很轻,目光透过了那个小孔,直射向屋里。 凤云渺就站在桌子边上,桌上摆着一个瓦罐,瓦罐上空还冒着热气。 这就是他炖给她的药膳汤。 他想做什么? 颜天真眼也不眨地观察着,身躯纹丝不动。 而下一刻,屋子里发生的事却让她瞪大了眼,险些就乱了呼吸。 幸而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确保不能被他发现,就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能发出半点声响,省得被他听见,出来查看动静。 屋内,凤云渺正拿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这一次划的伤口,在旧伤的上方两寸处。 颜天真眼见着从他手腕处溢出的鲜血,缓缓地流淌在了那罐药膳汤里。 心中震惊到无以复加。 为什么给她的汤里要加他的血? 他这么做必然是有道理的。 他手腕上的那道旧伤,谎称是和凤伶俐练剑的时候不慎被划破的,其实也是他自己割伤的吗? 好片刻的时间过去了,手腕上的血液还在流。 颜天真衣袖下的拳头攥紧,几乎要将指甲嵌入血肉中。 真想就这么冲进去打断他。 但—— 不行。 他的血已经流了,就不能白费。 她要好好理理思路,不能就这么莽撞地冲进去。 伶俐说他身体不好,每晚都吃补血宴。 原来……这才是导致他需要补血的原因。 原来……有病的人不是云渺,而是她。 他是为了给她治病,才编织了那么多谎话,因为他心里清楚,要是她知道了真相,绝对不愿意拖累他,绝对不愿意让他流血。 他房屋内那些堆积成山的竹简,上面记载众多疑难杂症,他这两天都在看,她还疑惑着他为何变得如此用功,其实……都是为了给她治病吧。 还有那紫花图案。 如果她真的有病,她总该想想病因,一直以来她的身子骨都算不错,也没有受过什么伤,最近受了一次伤,就是和南绣出门游玩踏青的那一天,掉入深坑之中,被那朵娇艳的紫花刺伤。 之后肖梦分明是帮她解了毒了,身体一直也没有出现异常,她就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健康的。 但是到了这一刻,她不得不去思量那朵紫花的来历。 云渺还特地保留了紫花的图案,这紫花一定大有来头。 颜天真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锋利的指甲已经划开了掌心的肉,等她察觉到了刺痛感,她才低下头,将手掌张来。 掌心已经在淌血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才用指甲把自己给戳伤了。 这么一点儿小伤,跟云渺的伤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颜天真觉得鼻子一酸,眼眶中似乎传来了温热感,视线又回到了屋内。 凤云渺已经停止了放血,又走到了柜子处摆弄着瓶瓶罐罐。 她眼见着他拿出了两个小瓶回到桌子边,挖出其中一个小瓶的膏药涂抹在伤口处,那应该是止血用的。 之后,他又从另一个小瓶中取出了膏药,覆盖在了那伤口之上,轻柔按压了一会儿,那一处疤痕竟然就消失不见了。 那是——易容膏。可用于改容换貌隐藏瑕疵。 颜天真不再继续观看,转身离开,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步履要迈得轻缓。 这一次喝药,离上一次也就只隔了三天。 也就是说再过三天之后,他又要做同样的事情? 想到这儿,她便觉得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迈不动。 她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只能饮用他一人的血?她是不是应该跟他摊牌? 以他的行事风格,说开了之后,他必定不会放她离开,没准强逼她喝药,灌也要给她灌下去。 这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不想拖累他,那就干脆悄无声息地离开,以免被他关起来强行喂药。 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他大概什么都做得出来。 颜天真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想要收拾收拾心情,却觉得连强颜欢笑都有些困难。 等会儿云渺来了,她能挤出一个笑脸给他吗? 她一贯晓得该怎么表演,演绎面部表情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可如今她心中的惊涛骇浪还未平息,她根本没法保持自己的心情平静。 凤云渺的观察力一向敏锐,为了不被他看出什么,她只能避免与他正面交谈了。 她控制不住眼眶里传来的泪意。 忽的,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颜天真当即转过了身,走到了榻边,迅速脱下了鞋躺在榻上,扯过一旁的被褥盖上。 凤云渺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背对着他躺着的颜天真。 “怎么吃饱了就睡呢。” 他将手中的瓦罐搁在了桌子上,几步走到了床榻边,在床沿坐下,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听人说,一吃完就睡是会发福的。” “发福就发福,我还嫌自己太瘦了呢。”颜天真费力地克制着情绪,使自己的声线没有太大起伏,“大概是昨天夜里没睡好,现在很困倦。” “起来,先把汤喝完了再睡可好?”凤云渺的声线再度响起,“这可是我给你炖的汤,旁人都喝不到的,你若是不起来喝,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我一定会喝的。”颜天真道,“现在应该还挺烫的吧?放着让它凉一会儿。” “也好。”凤云渺的手游移到了她的脸颊上,轻轻挠着,“那我就不打扰你午睡了,你可要记得把这些汤给喝了。” “嗯。”颜天真轻轻应了一声,“你要不要陪我躺会儿?” “我就不躺了,你睡罢。” 凤云渺说着,起身离开。 颜天真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又听着他将房门关上,这才从榻上坐起了身,掀开被褥下榻。 走到了桌边坐下,望着眼前那罐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心中苦涩难当。 这是他拿血做的汤药,她怎么能浪费一滴。 将那罐汤拉到了眼前,她的手握上了汤匙,舀起了一勺,吹了吹,这才放入口中咽下。 温热的汤汁划过喉管,进入肺腑之中。 嘴里苦涩。 心中更苦涩。 云渺…… 如果我真的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只能让你用鲜血来给我做药的话…… 那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你了。 如果不喝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望着眼前的那罐汤,她的脑海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先留着,不喝。 她想知道,若是她不喝药,她的身体会产生什么异常情况。 等发作时间到了,再喝药缓解应该也不迟。 …… 另一边,晚晴郡主府内,史曜乾正同尹晚晴坐在树下对弈。 史曜乾望着棋盘上的布局,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这个晚晴郡主还真是不学无术,盘盘都输,盘盘惨败。 就算让她几步,到头来结果也还是一样。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落下一子,定下了输赢。 “郡主,你输了。” “乾儿好厉害呢。”尹晚晴颇为赞赏地看着他,“乾儿精通得可真多。” “郡主谬赞了。”史曜乾客套着。 就在二人交谈期间,忽有下人奔上前来,“郡主!府外来了一位公子,和史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听闻此话,史曜乾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坐在他对面的尹晚晴却是觉得惊奇—— “你说什么?外面有个跟乾儿一模一样的人?” “是啊郡主,乍一看我还以为就是史公子呢,可史公子分明就在郡主府内没有出去,我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史公子的兄弟。” “那位是我的孪生哥哥。”史曜乾看向了尹晚晴,“大哥或许是想念我了,才千里寻亲过来探望我。郡主,我可否把大哥迎接进来?让他小住一段时间。” “当然可以。”尹晚晴笑道,“有个和乾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我倒要见识见识。” 史曜乾闻言,慢条斯理道:“郡主,你我也就够了,可莫要打我兄长的主意。” “不会不会。”尹晚晴连忙道,“本郡主有你就知足了,其他人即便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也未必有你这么讨喜的性格啊。” 史曜乾闻言,笑了笑,“有郡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府中的下人将史曜连领过来时,引得尹晚晴笑了 “果然是一模一样,不过你们二人的气质相差甚多,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史曜乾,“乾儿,你这位兄长太骚包了,我不喜欢,放心吧,我绝不会打他的主意。你们兄弟二人很久没见,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你们聊着罢。” 言罢,转身离开了。 史曜连瞥了一眼尹晚晴离开的身影,道了一句,“真是没眼光。” “这不挺好的吗?莫非大哥还希望被她看上,让她连你也一起收了?”史曜乾笑出了声,“她说你骚包。也没说错啊,你看你这眼角抹的胭脂,看看你这眉毛画的,妆容感比她还重。” “你们都不懂欣赏,我也就不跟你们争辩了。”史曜连坐了下来,“说吧,找我来有什么急事?” 听着这问话,史曜乾便不再说笑,一本正经道:“紫月魔兰又出现了。” “什么?”史曜连微微一惊,“在哪儿?” “没有见到,我只是看见有人被它咬了。正是颜天真。” “颜天真?”史曜连怔了怔,随即笑道,“这不挺好的吗?之前我被她整了,这心里憋着一口气没处发,现在她被紫月魔兰咬了,好极了,让她吃吃苦头呗。” 第147章 大不了一起死 听着史曜连那有些幸灾乐祸的话语,史曜乾难得给了他一个白眼,“哥,她整你那次也不过就是恐吓你,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又何必如此记仇?” “你竟然帮她说话?”史曜连顿时觉得惊奇,“你这脑子是不是糊涂了?你我二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何时对敌人心慈手软过?你现在却叫我不要记仇,这是什么道理?” “她算哪门子敌人,顶多跟我们有点儿过节罢了,说是敌人还不至于。” “但凡是整过我史曜连的人,我都记着!”史曜连冷哼了一声,“原本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找个机会也教训她一顿,现在不用我出手,她也不会好过了,她竟倒霉得被紫月魔兰给咬了,呵呵,我怎能不幸灾乐祸。” “别笑了。”史曜乾面无表情道,“我找你来,可不是为了笑话她的。” “怎么,还不让我笑了?”史曜连有些纳闷地望了史曜乾一眼,“一段时间没见,你似乎变了。” “我哪里变了?” “对颜天真的态度变了,你似乎很不乐意看到我取笑她,你从前可不会这样关心一个外人。”史曜连说到这儿,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上她了?” “哥,我与你实话实说,我不想看到她死,大概是她让我觉得有趣,我希望她能继续活着,这样我的日子也不至于无聊。” “觉得有趣?你直说你对她有好感不就得了?还拐弯抹角的。”史曜连嗤笑了一声,“真是想不到,你这么喜欢玩弄人心的家伙,竟然也有看上一个女子的时候。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好看吗?” “我从来都不是很稀罕她的美貌,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接下雇主的杀单去刺杀她,那时候与她不相识,只想着能挣一大笔钱财就好,之后与她结识,一次次的相处,让我发现了她的许多过人之处,她的定力可真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我。” 史曜乾说到这儿,语气中似乎透着一股不甘心的味道,“我勾搭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为何她颜天真就是我勾不到的,若是没有凤云渺,我应该早就得手了罢。” 颜天真让他察觉到了一丝挫败感。 他虽然守了二十五年的童子之身,被他引诱过的人可真不在少数。 男女皆有,大多时候就是为了任务。 用这副柔弱无害的俊俏皮囊接近他的目标,伺机诱杀对方,事成之后,大把的银两也就到手了。 他享受这种诱杀目标的感觉,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落入他的圈套之中,心中难免生出一丝优越感。 这么多年来,对他死心塌地的人可真不在少数。 如今尹晚晴也算是一个。这个帝都之内出了名的风流女纨绔,如今眼中也就只有他一人,其他公子都靠边站了。 面对任何人,他都自信,唯独在面对颜天真的时候,心中那丝优越感没有了。 她对他太冷淡了。 她越是冷淡,他反而越想要靠近。 她越是不屑,他就越想要吸引她的目光。 或许只有博得她的好感,才能让他有胜利的感觉。 他都还没有体会到他期待的那种感觉,又怎么能让她轻易死了呢? 不能。 绝不能让她死。 “我算是明白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史曜连轻哼了一声,伸手敲了一下史曜乾的脑门,“你说你,你怎么也犯贱起来了?人家对你爱搭不理的,你反而想贴上去,等你真正得手了,你就不晓得珍惜了。” “会是这样吗。”史曜乾挑了挑眉,“得到她的青睐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可好奇了,但前提是,她能活着让我去勾搭她,要是翘辫子了,我可就郁闷了。” “哪有那么严重?毒发时随便找个人吸血不就成了,死不了……” 史曜连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等会儿,被紫月魔兰咬过之后,最是忌讳与人行男女之事,像你一样守身如玉那就最好,可要是与人交合了,那可就……麻烦了。” “我正要说这件事呢。”史曜乾顿了顿,道,“她不会像我一样守身如玉的,毕竟她有真心喜爱的男子。” “她都跟别人好上了,你还稀罕她做什么?!死要钱,你这脑子大概是进水了,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一个有夫之妇,她配得上你吗?” 史曜连说着,冷笑一声,“还有!你这童子之身可得继续守着,破了你就麻烦大了,你这心里还是别想着颜天真了,她死不死跟你没关系,反正你们二人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难得欣赏一个女子,只想帮她保住性命罢了,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史曜乾不咸不淡道,“我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我一向是个明智的人,不需要哥你提醒我怎么做事。” “她如今只能饮用凤云渺的血了吧?每隔三天饮用一次,每次的量大概得有半个碗那么多,凤云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的。”史曜连道,“想保住她的命也不难,反正她是郡主,收纳男宠还不是简单的事?收十来个就够用了,每个人一个月只要轮一次给她贡献血液,供得起。” “她宁可死也不会做这种事的。你让她跟那么多人相好,这是在侮辱她的人格。” “人格重要还是命重要?” “在我看来,她必定是更重视人格的,宁可下九泉也不会同意与这么多人发生关系。若是真的发生了,凤云渺作为大国储君,头顶一片绿,与她之间的婚约也就作废了。” “既然你不认同我的方法,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隔着大老远你把我叫过来,就只是为了跟你探讨这个问题?” “其实……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大概能对她有点用,等她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还能帮她续一续命。”史曜乾说到这儿,望向史曜连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期盼,“哥,能不能把你的三色冰蚕借我用用……”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史曜连便沉下的脸,“不能!给她用,也太浪费了!” “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成不成?” “不成!这东西又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你要给她用,我就是舍不得。” 史曜乾:“……” 看来,他得花点儿时间做说服工作了。 …… 摄政王府。 “原来,不喝药的后果竟然会是这样的……” 颜天真低喃着,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处。 她那素来白皙细嫩的手腕,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痕迹,似乎像是有点儿发皱,像是肌肤缺水。 手背上依稀也出现了两道痕迹,很浅,只因为手背上的纹路原本就比较多,不容易看出来。 难道…… 发展到最后,会变成鹤发鸡皮,步入苍老状态? 又或者……她会越来越枯瘦,越来越干瘪? 会不会死呢。 这一刻,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眼下的日子这般美好,是个人都舍不得离开这人世。 她有家、有亲人、有云渺。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可是……她现在碰上了性命攸关的难题。 云渺每隔三日就要放一次血,每次都出血量还都不少,长此下去,他的身子也会越来越虚弱。 他再怎么补血,也补不回他自身血液的缺失。 为何一定就要他的血? 其他人的血就不行? 要是这取血条件不受限制,她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给她献血。 不能只从凤云渺一个人身上取。 她又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仔细观察着手腕上那些发皱痕迹。 果然更皱了。 肌肤似乎也失去了水嫩,变得有些干。 她俯下头,掀开了裙摆。 果然…… 腿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她抬眼,望着桌子上那一罐已经凉了的药,端了过来,喝下。 喝到只剩罐底的一点儿药渣。 片刻之后,再看手臂上的那些发皱痕迹,已然恢复到原本的细皮嫩肉,看不出一点儿异常。 果然与她想的一样,药一喝下去就能得到缓解。 这一刻,她迫切得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病。 但她不能去找凤云渺,要是和他说开了,他必定会有所准备,她想要离开就很难了。 她应该先去打听一下关于那朵紫花的事。 为了不让凤云渺起疑心,那个紫花图案她已经放回了他的屋里,压在了原处。 依稀还记得那个图案是什么样子的,她可以自己画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颜天真就摆上了笔墨纸砚,按着脑子里的印象,又画了一张紫花图。 画好之后,她便收进了袖子里,打算出个门。 市井之中,不乏有江湖人走动,说不定就能打听到呢。 此次出门,她只能带上梅无枝。 梅无枝虽然是宁子初的人,现在也算是听从她的,不会去凤云渺面前泄露什么。 颜天真穿过了走廊,打算去往梅无枝的住处。 行走途中,却听到有人喊她—— “郡主。” 颜天真转头去看,喊她的人正是花寡妇。 颜天真淡淡回了一句,“何事?” “郡主,奴家想跟您商量一件事。”花寡妇说着,走上了前来。 颜天真道:“有话直说。” “就是……”花寡妇说到此处,唇角的笑意迅速敛起,朝着颜天真出手! 颜天真眉头一蹙,一个侧身迅速避了开,伸手欲擒花寡妇的手腕。 花寡妇的动作倒也十分快,眼见着一下袭击不成功,便迅速退开一步,顺手折下头顶的一根树枝作为武器。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颜天真冷眼看她,“在摄政王府里竟然还敢跟我动手?” “我只是想挟持你去威胁凤云渺,让他放了我!”花寡妇冷声道,“我只是想要自由,你要是好心你就放了我,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当初是你先得罪他的,你自己不走运被他抓了,能怪得了谁。”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不是被他下了毒吗?我现在就算放你出去,你也挺不过多长时间吧?一旦不按时服用解药,你就玩完了。” “所以我要抓了你去换解药!”花寡妇说着,再度发起了攻势。 眼见着她的树枝袭来,颜天真扬手,一个手刀砍在树枝上! 树枝并非利器,很轻易就能斩断。 而她也确实把树枝斩断了。 同一时—— 藏在袖子里的紫花图案,也因为这一番打斗甩了出来。 眼见着颜天真的袖子里抖出了东西,花寡妇下意识瞧了一眼,这一看,怔了怔。 紫月魔兰?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 当初乾乾说,紫月魔兰的事只能告诉凤云渺,这么一来,凤云渺就得用自己的血为颜天真做药,让他受受罪。最好是不让颜天真知道,否则她就会阻挠凤云渺。 但是现在…… 颜天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再说颜天真,将花寡妇异样的神色看在眼中,连忙问道:“你为何一直盯着这幅画?你是不是认识画上的这朵花?” 听着颜天真的问话,花寡妇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颜天真这么问,就表示了她还不完全知情。 但是她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郡主,你应该很想知道此花的来历吧?真巧,我刚好知道。”花寡妇忽然朝着颜天真笑了笑,“我似乎不用再挟持你了,可以跟你好好谈谈。只要你能放我自由,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诉你。” 颜天真陷入了思索。 这个花寡妇终究不是敌人,放了也无妨。 “先说说吧。”颜天真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自然会想法子放你走。” “为何不是你先给我解药?我再跟你说呢。” “我只知道云渺对你下了毒,却不知道下的是哪一种毒,又该怎么给你找解药?” “连解药都没办法提供给我,让我怎么相信你?回头我说了,你却出尔反尔,那我岂不是亏了。”花寡妇冷哼一声,“你要真的有心放我,就得拿出诚意来。” “看来你是信不过我了。”颜天真面无表情道,“你可以选择挟持了我,去威胁云渺,和他撕破脸,顺便再把摄政王府给得罪了,你就算得到了自由,也会成为通缉犯,我大哥完全有理由逮捕你。” “你——”花寡妇磨了磨牙,“我应该相信你吗?”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这一次。”颜天真道,“咱们本来也没什么仇怨,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罢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告诉你就告诉你吧。”花寡妇说到这儿,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画纸,“这朵紫花,是一种挺可怕的东西,名唤紫月魔兰,自阴凉处生长……” 花寡妇花费了片刻时间,对颜天真叙说了自己对紫月魔兰的了解。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目前还没有听说过。” 颜天真听了花寡妇的话,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紫月魔兰……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东西。 靠着饮用人血才能过日子,中毒者与吸血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最艰难的在于不能行男女之事,她在不知自己中毒的情况下与凤云渺发生了关系,可算是与他真正地捆绑在了一起,除了他的血管用之外,别人的都不管用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东西确实害人。”花寡妇道,“不过这东西确实在世间消失很久了,就算还有它的存在,也是极为稀少的,你会碰上它,可真的是倒霉。” “人不可能永远地幸运下去。”颜天真定了定心神,又道,“真的就没有其他的缓解办法了吗?三天提供一次血液,供血的人能坚持多久?” “每次要提供的分量都不少,怎么也得小半碗,每三天就放一回血,依我看,最多撑不过一个月。吃些补血的东西,其实也不会有太大作用的,再好的良药,也弥补不了血液的缺失。” “是啊,这么做太伤身了,人体的血液是有限的,经不起这样的流失……”颜天真苦笑道。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就该早做决断,不能再拖拖拉拉。 她自己挺不过去也就算了,决不能再赔上一个凤云渺。 “花寡妇,你再给我两天时间吧。”颜天真心中有了决定,道,“我会想办法为你解毒,两日之后,再放你离去。” “你也想在那个时候走,对吧?”花寡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双手环胸,悠然道,“我倒是挺欣赏你的个性的,你不想拖累他,所以选择了离开,你想再与他相处这最后两天,趁着下一次发作之前跑掉,对吧?” “不错,他的血只能救我一时,不能一劳永逸,我又何必让他受那个罪?”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的。”花寡妇干咳一声,“你生在这女权之国,大可以收纳男宠,你多收几个,让他们给你做药……” “笑话。”颜天真冷笑一声,“我要是做出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在践踏凤云渺的真心,同样也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 这个方法她是知道的。 但她注定是不能接受的。 再有,她被凤云渺种了情蛊,除了凤云渺之外的男子若是碰了她,必死无疑。 这种祸害别人又轻贱自己的事情,几乎是考虑都不用考虑的。 “唔,看来是我多嘴了。”花寡妇耸了耸肩,“我应该猜到的,你也是个专一的性格。可惜了,情比金坚,也敌不过生离死别。” 花寡妇说到这儿,心中有些感叹。 乾乾啊,你看上的这位郡主只怕是活不长久喽。 “没什么别的事了,你回房吧。”颜天真道,“你可要管好你的嘴巴。对于今天我们俩之间的谈话,不可泄露出去。” “放心吧,我没那么愚蠢。我只想要自由,其它的事都与我无关。”花寡妇说着,转身离开。 颜天真也转身迈开了步子。 走之前,应该给他留一件纪念品。 一路走回自己的卧房,中途遇上了下人跟她问候。 “郡主。” 颜天真脚下的步子一停,问道:“这府里有没有红豆?” “有啊,郡主要红豆做什么?” “去拣一盘好看的红豆,送到我的卧房中来。” “是。” 颜天真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坐下。 不多时,婢女就把拣好的红豆送过来。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那一盘红豆,果然每颗的形状都挺不错。 她将手伸了上去,挑拣了一些更好看的出来。 …… 同一时刻,摄政王府的书房之内—— “我接下来要与你说的这件事情,十分严重,你是她的大哥,我便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严重的事情?” 尹默玄坐于书案之后,望着对面的凤云渺,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打认识凤云渺以来,这家伙似乎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神态,几乎没见他紧张过。 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呈现出一种绷着的、让人感到十分不轻松的情绪。 连他都觉得不轻松的事情,会有多严重? 尹默玄不安的同时,也更加好奇。 下一刻,就见坐在对面的凤云渺抬起了手,手中拿着一张画纸。 “这个东西,大舅子有没有见过?” 凤云渺说着,将那幅画搁在了桌上。 尹默玄看了一眼,道:“这朵花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听你这话,想必是第一次见。”凤云渺面无表情道,“此花名唤紫月魔兰,具有十分阴毒的作用。” “那……这跟良玉有什么关系吗?莫非良玉中了这东西的毒?” “不错,接下来我就来跟你说说,这东西所造成的后果是怎样的……” 凤云渺将颜天真所面临的危险解释了一番,毫不意外地,看见尹默玄的神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这简直……” 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有时候危险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无法避免。”凤云渺道,“这件事情我还不想告诉她,我想让她再过一段轻松的日子,若是告诉了她,以她的性格,只怕她会跑了。之所以来告诉你,是因为我已经束手无策,希望能多一个人一起想办法。” “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简直阴毒至极。”尹默玄的眉头拧得死紧,“好好的,怎么就会遇上这个东西。” “还不是拜南绣所赐。”凤云渺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她拉着天真奔跑,可不一定会掉进那个坑里去,这件事情南绣必须负责任,她难以洗脱嫌疑。” “可是南绣她已经被人掳走了,毫无音讯。” “如果这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就是为了逃避我们的追查。” “这……”尹默玄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虽然拿不出证据来指证她什么,但她的嫌疑是有的,从前她与良玉是很好的姐妹,之后决裂,如今又和好,难保她心中不会生出什么怨恨……可我们即使怀疑她,如今也不知道去哪找她。” “我今早去了一趟镇安王府,特意去查看了一下她的卧房,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凤云渺顿了顿,道,“我建议可以从南弦下手,试试看能否逼南绣现身。” “从南弦下手?”尹默玄略一思索,道,“我是相信南弦的,他是真喜欢良玉,绝不会害良玉的,就算南绣作恶,南弦应该也没有参与。” “或许他是无辜的,我也没打算把他怎样,我有一计。可以试探试探南绣,南家兄妹二人的感情应该不错,南弦要是出了个什么好歹,还怕南绣不出现?” “说说你的计策是怎样的。” “派些高手在镇安王府外监视,南弦总会有出门的时候,设法给南弦下点药,让他卧病在床,收买几个大夫前去为他治病,对外称他是得了重病,且看看,能不能引出南绣。” “这个法子可行。”尹默玄立即赞同,“要真像你所说的,南绣是自己玩失踪试图躲避我们的追查,让南弦一出事,她大概就会心急,悄悄前去探望病情,要是她真的出现了,就可以将她直接拿下。” “就看看南绣对南弦有几分关心了,她若是一直不出现,要么就是她太狠心,要么就是——我真的冤枉了她。”凤云渺不咸不淡道。 “若是你真的冤枉了她,本王会亲自上南家,跟南弦表示歉意。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按你的计划走,现在咱们就该谈谈为良玉治病的事情。” 凤云渺道:“我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我……”尹默玄正视凤云渺,望着他目光中的清凉之色,叹息一声,“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我要说的话了?” 凤云渺开口,语气冷冽,“你觉得我会同意你的想法?” “凤云渺,单凭你一个人,根本供应不起,只怕你根本挺不过一个月。”尹默玄说到这儿,手握成拳,重重地捶在桌上,“我看你们两人相处的那般好,你以为我忍心叫人插足?但是如今我必须为良玉的性命安危考虑,找一两个人来跟你分担,可好?” “你想都不要想。”凤云渺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我不会同意让任何人碰她,她也不会同意,以我对她的了解,你要是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只怕她会跟你发火。” “我现在只在意她的性命。”尹默玄拍案而起,“我妹妹生在女权之国,多找两个男子伺候她又有何妨?总不会有人说闲话,你不同意,难道就要罔顾她的性命吗?” “我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但我绝不允许她与人有染,这是我的底线。” “凤云渺,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 “没有但是!没得商量!” “你疯了。”尹默玄绷紧着一张脸,“为了她的性命着想,就不能牺牲点什么吗?” “我跟她都不可能同意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提了,我宁可让自己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流干,坚持到无法再坚持为止,也许一个月后,她干枯而死,我失血过多而死,这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胡说八道!我绝不会让她死!”尹默玄低喝了一声,忽然便是安静了下来,坐回了椅子上。 二人良久无话。 终于还是尹默玄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凤云渺,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凤云渺听闻此话,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尹默玄,“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的那一纸婚约还是作废吧,你回你的南旭国,另择一位贤良端庄的太子妃,良玉的事情不用你管了,她留在鸾凤国,做她的郡主,我会给她收纳几名俊男提供血液给她,你就当你从来没有认识她,既然你无法接受她与人有染,那就分了吧,不必在一起……” 尹默玄的话音还未落下,凤云渺便已经冲上了前,二话不说,一拳便挥了上去——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尹默玄自然不会白白挨打,面对凤云渺的攻击,他也还了手。 “我说的是鬼话,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固执!你跟良玉不合适,我若是去向南弦提起这件事,他必定二话不说就同意!” “你们鸾凤国的男子大多都是窝囊废,哪来的资格跟本宫相提并论!” “你厉害,就回你的南旭国去!别在我们鸾凤国呆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放过良玉!” “我就要你妹妹!她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大不了就一起死了,怕什么!” “要死你自己去死,不准拉着良玉!”尹默玄冷喝一声,抄起一旁的凳子就朝着凤云渺的身上砸了过去。 凤云渺想也不想,伸手捞过一旁的花盆,反击。 “你混账!” “你才混账!” “你还敢骂我……我让你骂!” 原本雅致的书房,因着二人的打斗,顿时变得凌乱不堪,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响。 这动静实在是不小,自然是把王府的下人们引过去了。 “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书房里传出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像是打起来了。” “南旭太子不久前才进了书房,是太子跟咱们王爷打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 下人们全都围到了书房外,听着里头传出的响声,有人伸手将房门推开了一道缝,只看了一眼,便瑟缩了一下脖子。 “真的是他们在打,东西全都砸烂了……” “真是奇了怪了,太子殿下跟咱们王爷关系一直不错的,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呢。” “你们全都围在这干什么!”忽听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众人回过头一看,来人正是雪枫。 “雪枫姐来得正好,太子殿下和咱们王爷打起来了,您看是不是该进去劝劝?” 雪枫听闻此话,连忙走上了前,将房门打了开。 屋内的状况果然十分激烈。 打斗的那两人似乎拼的全是蛮力,在对方身上拳打脚踢,像是一味地在发泄。 雪枫抽了抽眼角。 “殿……” 才开口道出了一个字,便听到尹默玄低喝一声—— “全都给本王滚开,谁若是上前来,有他好看的!” 说这话的同时,他连砚台都抄起来了,正想往凤云渺的身上甩,凤云渺就抬腿踹了开,让他砚台上的墨汁倒了尹默玄自己一身。 “你以为拼蛮力,你就打的过我?”凤云渺冷笑一声,“若不是看在你是她哥哥的份上,我就跟你拼上内功,一掌把你打穿到屋顶上去!” 他们二人今日打架,拼的的确全是自己力气,不携带一丝内功。 内功伤人,稍有不慎就打成重伤半死不活。 蛮力伤人,受的大多都是皮肉伤,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痛,却又容易康复。 他们二人都极有默契地用蛮力打斗。 “你这么有自信,看来还是我打得不够狠。”尹默玄阴沉着脸,一脚踹了过去。 凤云渺同样抬脚踹他。 两人踹在一起,齐齐被对方的力道逼得后退一步。 雪枫望着这样的情形,退了出去。 “劝不住了。我得去找郡主。” 郡主应该是能劝住的。 …… 再说颜天真,此刻自然是不知书房内发生的事情,正坐在自己的卧房内串珠子。 红豆,寓意是相思。 她用五十一颗红豆串成手串,想要留给凤云渺做纪念。 正串着,忽听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了—— “郡主,你在里边吗?” 是雪枫的声音。 “我在。”颜天真应了一声,“有什么事?” “太子殿下和王爷在书房里打起来了!”雪枫道,“我们劝不住,郡主,现在只能你去劝了。” “什么?他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颜天真微微一惊,放下了手中的珠子便起身去开门。 与雪枫一同奔向书房,还没到书房门口就能听到里头传出的声响。 下人们在门口围成了一堆,却也没有人敢进去。 颜天真上前拍开了房门,看到的便是—— 一地狼藉。 再看那正在打斗的两个人,连发冠都歪了,一改平日里高雅贵气的形象,对着对方拳打脚踢。 “住手!”颜天真冲着两人低喝一声。 两人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依旧没有停止下来。 他们二人打得正激烈,这会儿大概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颜天真见此,便直接走上了前,眼见着凤云渺的拳头又要挥到尹默玄脸上,伸手便拦截—— ------题外话------ ╮( ̄▽ ̄)╭ 同志们,我不开心了,因为你们最近养文了…… 第148章 别离难忍忍别离 颜天真紧扣着凤云渺的手腕,此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们两这是在闹什么脾气?竟然把书房砸成了这个样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还非要动手,这鼻青脸肿的,走出去都不好看!” 颜天真说到这儿,扯着凤云渺的手腕将他拉到了一旁,与尹默玄隔开了些许距离,避免二人再次动手。 凤云渺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他是你的兄长,原本我应该让着他点儿,可他说的话却让人恼火。” “他说什么了?” “他觉得你我二人不适合在一起。”凤云渺说到这儿,斜睨了一眼尹默玄,目光中含着丝丝警告的意味。 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自然是——别说出实情,随意编个理由就成。 他相信尹默玄不会鲁莽地道出事实。这厮应该也是希望天真还能再过一段轻松的时光,哪怕这段日子不会太长,至少不会有任何压力。 而尹默玄果然也随意编了个理由,“为兄就是看不惯他那臭脾气,我好歹也是你的兄长,他对我说话却丝毫不客气,我心中不爽,就想着口头为难他一下,哪知道他竟然动起了手。” 颜天真听闻此话,蹙了蹙眉,转头望向凤云渺,“云渺,你先动的手?” “他想做棒打鸳鸯之事,我怎么就不能动手。”凤云渺的回答颇为理直气壮,“我对他已经算是客气了。” “本王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想口头为难你一下,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并非发自内心。”尹默玄面无表情道,“可你却对本王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我也没见你下手有多留情,我又何必太留情?” “你……”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颜天真出声打断二人的争执,“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于你们二人发生的口角,我不感兴趣,现在最重要的是——上药!这里乱七八糟的,换一间屋子休息。” 颜天真说到这儿,转头朝门口站着的众人吩咐道:“别在门口杵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来几个人把这书房收拾一下。” 颜天真吩咐过了之后,便喊上尹默玄凤云渺两人,去了隔壁间的干净屋子。 “我给云渺上药,雪枫,你帮大哥上药。” “你们俩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打架似的,幼不幼稚。” “你看看这额头上的青紫,还有这手臂上的伤痕,出门都会让人觉得滑稽。” 颜天真一边数落着二人,一边给凤云渺的额头上擦着药。 将药抹匀了之后,用指腹轻轻地揉着。 “还疼不疼?”颜天真问着。 凤云渺道:“自然是有些疼的。” “知道疼就好,不要再有下次了,你们二人争执不休,最为难的必定是我,我可不晓得要帮谁。”颜天真没好气地道了一句。 “不晓得要帮谁,那就谁也不帮,站在一旁看就好。”尹默玄冒出一句话,“为兄是不会怪你的。” “大哥说的哪里话,你们二人要是动起了手,我哪能站在一旁看热闹,自然是要上前去劝阻。”颜天真说着,有些无奈地瞥了尹默玄一眼,“大哥,你也真是的,你为何要说出我与他不适合在一起这样的话,这话显然就是踩了他的雷。” “我……”尹默玄顿了顿,叹息一声,“罢了,为兄认错就是,说这句话是为兄的不对,良玉,就别再逮着这句话来数落为兄。” “人都会有不经大脑思考说出气话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再怪大哥,只是希望大哥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不说了,你放心罢。” 颜天真给凤云渺的额头与胳膊上过药之后,问道:“还有哪受伤了吗?” “腿上还有好几处隐隐作痛,想必也青紫了。”凤云渺道,“但我现在不方便掀开衣摆,还是等你我二人独处的时候,你再给我上药罢。” “你不就是想说本王在这里妨碍你们吗?本王不呆在这里就是了。”尹默玄说着,站起了身走向房门之外。 雪枫见此,连忙端着药瓶追了上去,“殿下,药还没上完呢……” 眼见着尹默玄与雪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颜天真转头朝凤云渺道:“把衣裳脱了。” 凤云渺听着这话,目光中浮现一丝笑意,“如此急不可耐?他们一走,你就想要与我亲热。” “我是想看看你身上其他部位有没有伤痕!”颜天真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还有闲工夫来言语调戏我?脱了!” 凤云渺挑了挑眉,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褪去了外衣与中衣,颜天真也就看清了他整个雪白光裸的上身,分布着好几块青紫痕迹。 “怎么这么多伤痕啊?你们两个真的是……”颜天真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怎么下手就没个轻重。” “他身上的伤痕应该比我更多。”凤云渺道,“他打不过我的。” “……” 颜天真面上呈现无奈之色,心中更是无奈。 她依稀能猜到他们为何打架。 平日里他们都挺和睦的,能让他们动起手,想必是挺严重的问题。 如今最严重的问题……应该就是她的病了吧? 云渺暂时将她的病情隐瞒下来,是想让她过得轻松些,不让她有心理压力,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他的血来做药,也就不会遭到阻挠。 而他心中也知道,他放血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顶多只能坚持一段时间,因此,他总得找帮手,总得有人帮他一起琢磨这个难题,一起想法子。 他理所当然地去找尹默玄,作为她的哥哥,他有权利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他们二人都在为她的性命发愁,不同的在于,凤云渺有个不可触及的底线,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知道还有另一种解决方法,却不会用。 因为这个法子对他和她来说,都是耻辱,他们二人之间,是绝对不能插足其他人的。 尹默玄却不会这么想。 作为她的兄长,他只想保住她的性命,不想考虑更多问题,他得知多找几个男子伺候她就能解决难题,他自然想要实行。 云渺和他意见相左,两人不可避免会争执,甚至大打出手。 或许是大哥觉得他不近人情,这才说了一句——你们二人不适合在一起。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罢?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们动手。 她没有理由责怪任何一方。 颜天真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太多异样,唯恐被凤云渺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指尖沾着膏药,涂抹在他胸口的青紫部位。 “你这手劲有点大了。”凤云渺道了一句,“轻点儿可好?” 颜天真听闻此话,似乎是故意要与他作对,非但不轻点,反而在那青紫的部位按了按。 忍来了凤云渺的一声:“痛。”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每回受伤的时候都不喊痛,我一给你上药,你就开始装模作样地叫唤着痛?” “受伤自然是会痛的,在外人面前,可不好意思叫唤。”凤云渺笑着握上了她的手,“在你面前就不需要隐忍了,我叫唤给你听,你是不是得心疼心疼我?” 望着他那双桃花美目中的笑意,颜天真心中一紧。 这家伙……还真是懂得该怎么故作轻松。 要不是因为当初无意间看到了那紫月魔兰的图案,勾起了她巨大的好奇心,或许到现在她都被蒙在鼓里。 若是她没有发现事实,她依旧可以再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却让他一人独自受罪。 好在……她发现了。 “我当然是心疼了,所以……为了今后不再让我心疼,你可不要再轻易受伤了。”颜天真说着,捞过了放在一旁的衣裳,道,“上好药了,把衣服穿上。” “不穿。”凤云渺扯过她手上的衣裳,丢在了一旁,将她的手腕一扯,让她在榻边坐下,随即压着她的肩膀,身子一倾,顺势将她压在了软榻上。 “我都不穿,你也别穿了。”他笑着道了一句,伸手就去扒她的衣领。 颜天真自然晓得他要做什么,眯了眯眼,“现在是白天,天还没黑呢!你就不能等夜里吗?” “做那事一定要分白天黑夜?” “也不是,只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夜里兴致更好。” “我会向你证明这个说法是错误的。”凤云渺继续扒着她的衣裳,“与我在一起,随时都能让你有兴致。” 颜天真:“……” 也罢。 只剩下这两天了,多缠绵几回,记着他带给她的感觉。 也算是无憾了。 “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思走神?”凤云渺不经意间瞥见颜天真的神情,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顿时有些不悦,“莫要走神,看着我。” 颜天真回过神来,望着他笑道:“我方才只是在想,白日里翻云覆雨,到了夜里,还能不能有那个精神了?” “我有。”凤云渺道,“你不用管,躺着就行了。” “不行!”颜天真道,“你让我在上面一回行不行?” 说话间,抓着他的双肩就要翻身。 “别闹。”凤云渺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伸手钳制住她乱动的双手,“你还想着来压我呢?只怕你没有那个能耐。” “你……” “听话。”凤云渺将头埋在她的肩颈处,“我会带给你很好的感觉的,相信我可好?夫人。” 这一声夫人,可算是叫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她一向不喜欢太腻人的称呼,此刻的这声“夫人”,可谓是恰到好处。 “好吧,相信你了。”她也冲着他笑,“夫君。” 虽然还未举行大婚仪式,心中却早已默认了这夫妻关系。 颜天真喊出的称呼,自然让凤云渺很是满意,将她的中衣剥落,视线接触到她雪白的肩头以及莹润的锁骨,他目光灼灼,桃花美眸中似是有一小簇火焰跳动,他紧紧的盯着她,呼吸离得如此之近,连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一个俯头捕捉到她的唇瓣,轻咬轻吮,轻柔地摩痧,温柔又细致。 这一下嘴,自然就舍不得放开了。 颜天真闭上了眸子。 唇瓣紧紧相贴,紧密得无一丝缝隙,辗转厮磨。 她的手主动环上他的脖颈,由着他褪下她的衣物,主动攀附着他,与他纠缠。 良久的亲吻过后,他的唇游移到了她的颈窝间,在她雪白的肩头留下了一道湿润的红痕,而后渐渐游移着向下…… 感受着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体温。 这一刻,二人都不去想其他,尽情放纵。 …… 颜天真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傍晚。 榻上仅有她一人,没有凤云渺的踪影。 她便自行下榻穿衣,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卧房,她要去完成那一串还没有穿好的红豆手串。 同一时—— 凤云渺与尹默玄坐在湖边的凉亭里,此刻已心平气和。 打过一场之后也算是发泄了,如今相对而坐,倒是没有什么火气了。 “你这脸肿得比我还难看。”凤云渺饮茶,望着对面的尹默玄,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 “你也好不到哪去,额头上的青紫还在,真难看。”尹默玄面无表情道,“兴许是你长得比本王好看了些,即使脸上青紫了,也比本王好看。” “本宫不想再与你动手了,省得她刨根究底地询问原因,生出疑虑。”凤云渺顿了顿,道,“你平心静气地听我道一句,你所提出的条件,我还是不同意。” “好,你不同意,本王也不想与你多说。就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等你身子虚弱之际,本王自己去跟良玉说,把选择的机会留给她,看她想要怎么做,你不得干涉,可好?” “真是笑话,本宫为何就不能干涉。” “凤云渺,做人莫要太过分了。” “尹默玄,你懂什么叫真情吗?真情就是无惧生死,本宫接受的就只能是……一对一的情感,背叛感情之人,我最是不屑。” “就你懂!我怎么就不懂了!”尹默玄似乎又被凤云渺的话激起了怒火,拍桌而起。 “我陪伴尹殇骨多久,算都算不清了!自我年少起,这个表妹就在我心中,我亲眼见着她从不争不抢的洒脱性格,变得满腹心机,她的骨血被一点一点地熬成一个君王,这过程中,少不了我的陪伴与辅佐,这不叫真情叫什么?!” 尹殇骨,鸾凤国当今女帝的名字。 凤云渺道:“你与她走得这么近,竟然还得不到她的心?” “大概是造化弄人吧,在她心中我也就只是兄长了,她看上了一个才与她相识几个月的男子,但不幸的是那人英年早逝了,我原以为她没有弱点了,披荆斩棘登上王座后能励精图治,却没想到她近几年愈发无心朝政,时不时就要想起那个已死之人。” 尹默玄说到这儿,又有些颓然地坐下,“坊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若是良玉不在了,你也很难再碰到一个令你心动的女子,因为已死之人,在你心中会是最美好的样子,难以忘却。” “看来是我误解了大舅子了,对不住。”凤云渺此刻倒也不吝啬致歉,“大概是你与我所生长的环境终究不同,言语之间才会产生分歧,你虽然是这片国土上最尊贵的男子,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女子风流不是错,因为你自小已经被这样的思想所灌输,我三言两语是纠正不了的。” “你生在男权之国,我生在女权之国,在你们的国土上,不也觉得男子三妻四妾是应该的么?” “我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凤云渺道,“我母亲自小给我灌输的想法便是——风流即是错,不论男女,处处留情原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你能有这样的领悟倒是挺不容易。”尹默玄不紧不慢道,“我认同你的想法,可我依旧不愿意让良玉就这样香消玉殒。” “先别太消沉了,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凤云渺道,“我已经叫人守在镇安王府外了,一旦南弦出门就立即对他下手,将他重病卧床的消息放出,南绣一旦出现,立即将她拿下,没准这个毒妇手中就有紫月魔兰的解药。” “要真能像你说的这样,那就最好不过。” …… 镇安王府。 “郡王,您昨日实在饮了太多酒了,喝点姜茶提提神吧。” 南弦望着下人端上来的姜茶,伸手接过。 宿醉的头疼,让他大半天才缓过神来。 良玉远嫁的事情对他造成了一个不小的打击,南绣失踪的消息对他来说又是第二层打击。 “我昨日醉酒,依稀记得南旭国的那位太子似乎来了。” “是的郡王,您还和他发生了些争执,那位太子殿下进门的时候,您还扬言要让人拿扫把将他轰出去……”下人说到这儿,干咳了一声,“幸好那位殿下说,不跟您这个醉汉计较,若是这位殿下小心眼,告到陛下那里去,陛下回头也要数落您失礼的。” “原来我喝醉的时候做了这么些丢人的事……”南弦喝下了碗中的姜茶,伸手揉了揉眉心,“我还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语吗?” “您也就只是朝着那位殿下叫嚣了几句。” “他心里大概会觉得本王滑稽可笑……”南弦想了想,道,“还是有些丢人啊,本王得去摄政王府跟他赔个不是,好让他知道本王是个明事理的人,省得他从此将本王当成疯子看待。去,准备马车。” 南弦朝下人吩咐着,整理了一番着装,这才出门去了。 坐上了前往摄政王府的马车,心中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良玉…… 远嫁异国以后,大概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吧。 感慨了一番之后,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现在还有让他更烦恼的一件事。 南绣失踪,生死不明。 劫走她的人要是图钱财,为何到现在为止还不朝着镇安王府发出消息,好让他拿着赎金去换人啊。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总让他觉得事情不简单。 莫非劫匪还有更大的图谋? 南弦才这么想着,背后靠着的马车倏然间一个剧烈晃动,晃的他险些从座椅上掉下来。 “怎么回事!”南弦坐稳了身子之后,朝着马车外的车夫轻斥一声。 “路有些不平,让郡王您受到了惊吓,真是抱歉。”马车外的男子声线悠漫,嗓音清朗。 而南弦听着他的声音,却是蹙了蹙眉。 不对! 声音不对! 南弦伸出手,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布帘,正对上一个伟岸挺直的背影。 他怔住。 片刻之前,他吩咐了下人准备马车,那下人的身形十分枯瘦,也算是个熟面孔,就是他王府内的人,而此刻背对着他的这人身形却很是健硕,腰板挺直,分明就不是他原本的车夫! 南弦几乎想也不想地,冲着眼前那人就要打出一拳! 那人分明是背对着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子一偏就躲避了开。 南弦一拳打了个空,身躯一个不稳,栽倒在了马车内。 “你是什么人!”南弦冲着眼前的人低喝一声,“敢把我王府内的下人调包,有两把刷子,你是想要挟持本王?” “郡王您大可放心,我不是来劫持您的,也不是来要您的命,只是……”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一个回身,朝着南弦的脸庞迅速撒出一把粉末! 南弦只觉得一阵浅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吸入了肺腑之中,令人昏昏欲睡,头昏脑胀。 而且渐渐失去了意识,昏迷之际,还能听见那男子的声音…… “让您睡个几天罢了。” 为何…… 要让他睡个几天呢。 再说那驾驶着马车的男子,已经调转了个方向,往回走。 一路将马车行驶到了镇安王府外,他便一脸焦急地下了马车,朝着府门口狂奔而去。 意料之内的,被门外的守卫拦下来了。 “什么人?看清楚了,这是镇安王府!哪是你能随便乱闯的。” “大哥,马车上的人是你们郡王啊,还不赶紧的将他抬进去!” “什……什么?郡王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啊,我就是个街边摆摊的,方才你们郡王颤颤巍巍地就倒在我摊子边了,我见他情况不对劲,连忙去扶他,他只来得及说让我送他回王府,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糟糕,郡王想必是遭到袭击了。” “我也觉得应该是,你们赶紧将他扶进去吧。” …… 第二日,南弦郡王重病一事传遍大街小巷。 传闻,南弦郡王出行途中遭人袭击,倒在一摆摊小贩边上,小贩将其送回府中。之后,南弦郡王便一直持续着昏迷。 上门诊断的大夫当中,几乎无人能诊出原因。 其中有一名大夫言,像是多年前见过的一种不治之症,具体解决方法还未可知。 “镇安王府最近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人了?先是南绣郡主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再是南弦郡王重病在床,药石无医。” “这也太倒霉了吧?镇安王镇守边疆,一双儿女留在帝都之内享福,却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就一个个都出了事,真是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同一时,摄政王府之内也在议论着这件事。 “南绣郡主还没找到呢,南弦郡王又出事了,最近是不是有人盯上了他们镇安王府啊?” “敢找镇安王府的麻烦,来头不小。” “听说南弦郡王得的是不治之症?他还这么年轻啊……太可惜了。” 颜天真一打开房门,听到的便是这样的议论。 此刻又是日晒三竿了,所以凤云渺依旧没有放过她,在榻上滚了许久,今早难免就起得晚了些。 听到南弦重病的消息,她有些惊讶。 遭人袭击?之后昏迷不醒…… 按照逻辑来说,他这所谓的重病,不是他本身有问题,而是被人下药导致的吧? 才遭遇袭击就重症昏迷,怎么听都像是人为的。 会是谁跟他过不去。 还有南绣失踪一事…… 想到南绣,颜天真目光之中划过一抹冰冷之色。 南绣。 那一株埋在稻草下的紫月魔兰,会是你捣的鬼么? 之前花寡妇把关于紫月魔兰的事全跟她说了,此花在阴冷环境中生长,在温暖的气候之下不利于生长。 若说它是生长在野外的稻草堆里,未免太过可笑。尤其现在是五月天,天气温暖,野外的稻草都是干的,那样的环境,根本就不可能长得出紫月魔兰。 那紫月魔兰埋在稻草之中,只为了伏击掉落的人。 而将她带到那个坑里去的人,是南绣。 南绣失踪一事也奇怪得很。 按理说劫匪绑架贵族是为了求财,南绣被绑架了好几天,镇安王府也没有收到劫匪的信,劫匪也不说要拿多少赎金去换他们的郡主。 南绣啊南绣。 你的失踪,会不会只是为了躲藏呢。 因为你知道,我迟早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去,为了不面对我,你才要自导自演一出被劫走的戏码,让我不知道去哪找你才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如今南弦重病,你是不是应该回王府去看望他? 他得了不治之症,你还能放心地在外躲避吗? 如果你还惦记着这个哥哥,你现身的时候,也就是你落网的时候了。 …… 帝都三里之外,有一座十分醒目的火红山峰,人们称之为——红凤山。 这座山峰像是披着一件红衣,山腰处好似一片红色锦缎般的山路,那是成片的红色杜鹃花盛开,绵延着看不到尽头,宛如十里红尘。 天际有几许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那片红色之上,微风掠过之时,那一片大红随风轻颤,宛如万丈红浪翻滚,装饰着这山间路径煞是好看。 就在这清静的山路之上,一名身着湖绿色衣裙的女子坐在台阶上吹笛。 笛声悠悠绵长,却带着些许惆怅。 忽听耳畔有衣带翻飞之声响起,女子的笛声一滞。 下一刻,身后落下一道黑影。 “郡主,不好了!”黑衣人道,“郡王出事了。” “大哥?他怎么了?” “郡王他……遭人袭击,得了重症,从昨日傍晚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来。好几名大夫为他诊断,均没有诊出病因,还有一人说像是多年前遇到的一种不治之症。” “什么?”南绣捏着笛子的手紧了紧。 大哥他怎么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属下在市集上打听了一番,据说郡王昨日傍晚出行,出行途中遭人袭击,倒在一摆摊小贩边上,小贩将其送回府中。之后,郡王便一直持续着昏迷。” 黑人顿了顿,道,“府里的人找到了当时驾驶马车的车夫,车夫说自己在驾车的途中被人打晕,眼前一黑,打晕他的人将他丢在了路边,他根本就没看清是谁出手。” “看来是有预谋的,做得这么滴水不漏……”南绣垂眸思索,“大哥的人缘一向不差,平日里也没有谁与他为敌,会有什么人这样害他。” “郡主,眼下该怎么办?”黑衣人道,“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回去看望郡王?” 南绣陷入了思索。 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对她有些不利。 紫月魔兰的事……良玉应该是会怀疑到她的头上的。 她玩失踪,就是为了不去面对良玉,让她找不到自己。 良玉会不会猜到她是自己设计了一出被劫持的戏码? 或许会猜到吧。 大哥卧病在床,良玉会不会猜到自己会回去看望大哥,而后——安插眼线。 她一旦回去,说不定就会被逮住了。 南绣想到这儿,忽然又猜测到另一个可能性。 大哥重病一事,该不会只是用来引诱自己现身吧? 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敌人,唯一值得猜测的就是,良玉怀疑到了她的头顶上,想用这个方法试探她,看她是不是会出现。 但如果……大哥真的得了重病呢? 真是令人费解。 “郡主。”耳畔又响起黑衣人的声音,“郡主是在思考着要不要回去吗?” “想回去,却又怕这是个陷阱。”南绣顿了顿,道,“只怕这是引我现身的一个计策,要真是这样,回去等于自投罗网。但又或许是我想太多……” “郡主如果担心这一点,不如乔装一番。”黑衣人道,“黑市之中有易容师,晓得改容换貌之术,郡主去换一张脸,假扮成大夫如何?” “这个法子倒是可行,每日进出王府的大夫那么多,多我一个也不多,无论怎样,我还是应该回府一趟。” 南绣说到这儿,起了身,“随我一同下山去吧。” 二人下山之后便去了黑市,南绣找到了易容师,花费重金更换了一张平凡的容颜。 走出黑市之后,天色已经暗了。 夜间光线不好,若真的是有什么埋伏,只怕逃跑也不容易。 还是等明日白天再去吧。 …… 夜凉如水,雅致的房屋之内,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氛。 男子的轻喘夹带着女子的低吟,一室旖旎。 “云渺,我很累了。” 翻云覆雨之后,颜天真躺在凤云渺的臂弯里,转过身侧对着他,不愿让他看到目光中的不舍之情。 最后一夜与他同床共枕了。 凤云渺搂上了她的腰身,道:“睡罢。” “嗯。”颜天真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 …… 第二日,清晨的日光透过纱窗洒进屋内时,颜天真便悠悠转醒了。 今日她起了个早,凤云渺都还没醒过来。 她将手伸到了床单下,摸出了一颗药片。 将那药片含在口中,她凑到了凤云渺的面前,低头吻上了他。 凤云渺还在睡梦之中,察觉到唇上传来的湿润之感,意识便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晓得是颜天真在亲吻她,自然轻启唇齿,迎合着她。 颜天真趁机将口中含着的药片顶入凤云渺的口腔之中。 凤云渺神志朦胧之际,察觉到口中有一点儿异物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口中化开了,这让他颤了颤眼睫毛,就要醒过来。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那原本就要清醒的神志,忽然就变得更加朦胧,一阵强烈的昏沉感袭来,让他睁不开眼。 敏锐如他,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颜天真的意图。 她给他下"mi yao"! 她…… “天真……”他只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便彻底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颜天真给他吃的"mi yao"十分厉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他的神智不可能敌得过药效发作。 颜天真伸手,白皙的指节抚上他的容颜,颇为眷恋。 收回了手之后,她掀开被褥下了榻,穿戴整齐之后,走到了桌边。 从衣裙内侧的口袋中翻出了那串红豆手串与一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 纸条上写的是——此物最相思。 无论我在这世间的哪一个角落,你凤云渺的名字已经印在我的心底,无法抹去。 颜天真走向了房门之外,迈出门槛之际,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榻上睡着的凤云渺,这才关上了门。 接下来—— 她要履行对花寡妇的承诺。 颜天真一路走向南面的院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看到肖梦与肖洁坐在石桌边上整理药材。 察觉到了颜天真的走近,二人齐齐回过头,问候一声。 “郡主早。” “嗯。”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句,“小梦啊,那花寡妇身上的毒,你去给她解一解,这女子挺可怜的,之前被男子骗了感情,如今又沦为阶下囚,我方才去说服云渺放了她,云渺同意了。” ------题外话------ →_→ 不算虐的,大家淡定点。 推个文哈。 《独宠萌妻:病娇影帝是精分!》作者:卿不语 叶澜是个富二代,一个混的比较惨的富二代。 别人靠着家里的关系在圈子里面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她被人骂,被人踩,成了艳照门的女主角不说,最后还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好在她重生了。 重生之后,叶澜打算洗心革面做一只好鸟……哦不,好人。 抱紧亲爸,亲弟,一切想要破坏他们感情的势力,不约!我们不约! 要出轨的男友咱们先踹为敬! 要踩她上位的队友,出门左拐,您老快滚。 演演戏,跑跑综艺,走走T台什么的,一不小心十八线小明星成为国民女神? 这还没完。 网文界超级大神?神秘天才原创歌手?…… 当所有马甲都被爆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是她是她,还是她! 第149章 你怎么能走! 肖梦闻言,并未多想,起身道:“好,我这就去给她解毒。” 肖梦走开了之后,颜天真又朝肖洁吩咐着,“云渺昨日与大哥打架,身上多处地方有伤,我便让他在榻上躺着,我去厨房给他炖一锅药汤,差不多得炖上一个多时辰,我等会儿要出门一趟,一个时辰后你去把汤盛好了端给他喝。” 肖洁应了一声是,随即道:“郡主要出门闲逛这么久,是不是该把小梦带上?毕竟她擅长用毒。” 颜天真不想被肖洁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便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自然要带她和梅子一起去。” 说着,便在桌边坐了下来。 静坐了片刻之后,肖梦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花寡妇。 肖梦道:“郡主,我已经给她解完毒了。” “多谢郡主还我自由之身。”花寡妇朝着颜天真福了福身,“之前多有得罪,难得郡主宽宏大量不计较,奴家感激不尽。” “漂亮话就不必说了,我这个人本来就恩怨分明,虽然你得罪了云渺,可你这阶下囚也当了这么久了,是该得到释放了。”颜天真说着,冲她摆了摆手,“你走吧。” “好好好,我这就走,郡主您多保重,后会有期。”花寡妇笑着道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小梦,我要出去逛逛,你和梅子陪我吧。”颜天真道,“你现在就去她的住处喊她一起。” “好。”肖梦应着,便去往梅无枝的住处,喊上了梅无枝。 三人走出了摄政王,在帝都的街道边上闲逛着。 颜天真的目光扫过了街道两侧,最终定格在一个卖糖人的摊贩上,便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身后,肖梦冲她道:“郡主你跑慢一点,可别给摔了。” 颜天真的脚步十分快,奔到了那摊子前,就买下了三根糖人。 趁着身后的两人还没跟上来,她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在其中一根糖人上撒了点"mi yao"。 她不知道离开云渺之后她还有几天的日子可活,能过一天是一天,因此,防身用的东西和盘缠还是应该带一点。 临走之前,她揣了些银票在兜里,也带了些防身用的"mi yao"。反正这些东西携带都方便。 身后的两人跟上来了,颜天真便转过了身,口中叼着一根糖人,双手各自向二人递出了一根糖人。 下了"mi yao"的那一根,她递给了肖梦。 肖梦自然不会想到她在糖人上做了手脚,笑着接下了,“谢郡主。” “谢什么,跟我混自然是该吃好喝好,只要是我买好吃的,总会有你们的一份。”颜天真笑着,继续啃糖人。 肖梦将糖人拿到了嘴边,张口咬下了一块。 然而,糖人入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喜好钻研各式各样的毒,对药物都会有些敏感,此刻她能清晰地察觉到,这香甜的糖人身上,另有一种令她熟悉的味道。 那是——"mi yao"。 她下意识地将口中的糖人吐掉,十分惊讶地望着对面的颜天真,“郡主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觉得眼前一晃,脚下有些站立不稳。 她虽然吐掉了糖人,糖人身上的药物却已经在舌苔上化开,药效已经发挥了。 颜天真见肖梦都快站不稳身子,便干脆利落地扬起手,在她的肩颈处一砍—— 肖梦两眼一翻,彻底陷入了昏迷。 颜天真扶住肖梦倒下的身躯,朝着旁边还处于惊讶中的梅无枝道:“去雇一辆马车过来,让车夫一个时辰之后将她送回摄政王府,不要立即送她回去。” 梅无枝回过神,自然是有些不能理解,“郡主,你为何要这么做?” “等会儿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再告诉你这么做的原因。” 梅无枝不再多问,转身去雇马车。 马车过来之后,便将肖梦搁在了马车上,梅无枝特意吩咐着车夫,要等一个时辰过后再驾车。 “走吧。”颜天真道,“先去衣店,把咱们身上这身行头换了。”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二人便随意找了一家衣店,颜天真挑了两套男装,与梅无枝换上。 换好了衣服之后,颜天真带着梅无枝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窄巷内较为冷清,不太经常有人路过。 颜天真这才放心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从荷包内取出了两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把这人品面具换上。”颜天真朝着梅无枝递出一张。 这两张人皮面具都是十分平凡的容貌,搁在人群里,绝不会被注意到的。 “郡主,为何要离开摄政王府?”梅无枝对这个问题当真好奇。 看颜天真准备得十分齐全,分明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她。 颜天真并未马上回答梅无枝的问题,只道:“没来得及早点通知你,原本我是想一个人离开的,后来转念一想,还是把你一起带上吧,我若是不在了,你留在摄政王府也挺尴尬。你应该没什么东西落下吧?” “没有,也就落下了些银子。”梅无枝说着,看了眼自己右手上的剑,“只有这把剑,我走到哪带到哪,其他东西都不是太重要。” “那就好,你落下的银子,我回头补偿你就是。”颜天真顿了顿,道,“我也不想跟你解释太多,我就这么跟你说,我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不想拖累云渺,也不想让大哥费神,我若是继续留着,有人迟早得被我拖累死。” 颜天真回答得不算详细,只是简略地说明了离开的原因。 “好端端的,郡主怎么会得怪病?” “人倒霉起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得怪病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听颜天真这样的回答,梅无枝也很识趣得没有刨根究底,“郡主不带肖梦,是怕有她在你就走不了,毕竟她一开始就是太子殿下那边的人,而我与她不同,我只听你的吩咐,不会将你的行踪泄露出去。” “对,这就是我要带你走的原因,我知道你不会妨碍我。”颜天真背靠着墙面,笑了笑,“还有……我不想独自一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间,有你在我身边,还能给我收尸,是吧?” 颜天真此话一出,梅无枝微微一惊。 “郡主,你就这么肯定自己会离开人世?” “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逢凶化吉。”颜天真道,“这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我已经想开了,这种节骨眼上想不开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梅无枝静默了片刻,道:“郡主吉人自有天相。” 她向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说不出什么太会安慰人的话。 颜天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想不到在人生的最后关头,会是你陪着我一同走过,若是过几天我真的翘辫子了,你要将我的骨灰带回摄政王府,我身上的所有财物都留给你,哦对了,这个东西不能给你……” 颜天真说着,抚上了自己脖颈上带着的项链,“这是云渺送给我的,其他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这条项链,是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拿来给我陪葬未免太可惜,你将我的骨灰交给大哥,把这条项链交给云渺。” 梅无枝闻言,叹息一声,“是,我明白了。” “现在咱们就去找家酒楼坐下来。”颜天真慢条斯理道,“饱餐一顿之后,去镇安王府。” 颜天真说着,转身迈出了步子。 梅无枝跟上了她的脚步。 郡主命不久矣,这个消息来得未免太过突然。 必须要找个机会,将这事飞鸽传书告知陛下。 二人一同走出了巷子,穿过喧闹的人群,朝着前头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走去。 行走之间,颜天真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老熟人。 还是两个老熟人。 右侧方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边上,一紫一粉两道身影并排站立,几乎是差不多的个子,差不多的身板。 这个角度看不清他们的正面,却可以看得清侧颜。 几乎连侧颜都一模一样。 这对骚包的孪生兄弟又凑到一起了。 而就在他们周围,不少女子站立着,一边欣赏着美男一边议论—— “那粉衣公子有点眼熟,好像是晚晴郡主家的。” “对对对,晚晴郡主的那位新宠,就爱穿浅粉色,是我见过能将粉色穿得最好看的。” “旁边那位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你们觉得是哥哥还是弟弟。” “管他是兄还是弟,先去问问,看是不是名草有主,我想收他。” “你想得美!依我看,晚晴郡主大概会将这对孪生兄弟都收下。” 听着众人的议论之声,颜天真觉得好笑。 史曜连和史曜乾这两个家伙……站在一起必然受到不少关注。 都是俊俏迷人,却性格迥异。 颜天真从二人的身后经过,并没有做任何停留。 史曜乾买好了糖炒栗子,一个转身,视线从颜天真的脸上掠过,亦没有任何停留。 而就在下一刻,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 “乾乾。” 听着这道声音,史曜乾当即转过头,正对上花寡妇的笑脸。 史曜乾觉得有些惊奇,“你不是一直被关在王府内?今日怎么出得来?” “我已经得到自由之身了,是那颜天真放了我。”花寡妇笑道,“她还挺讲信用的,哦对了,她已经离开摄政王府了,你之前说想救她,你想到法子了吗?” “她离开了?”史曜乾一惊,“她离开凤云渺……” 那她就没几天可以活了! “她得知了真相,自然是会选择离开的。” “她怎么知道真相的?谁告诉她的!”史曜乾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冷眼看花寡妇,“该不会是你告诉了她真相,以此作为条件,要她放你走?” 他不想让颜天真得知真相,就是为了防止她生出逃跑的心思。 可是……事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 “是我告诉她真相的。”花寡妇悠悠叹息一声,“这事可不怪我,是她自己怀疑的,既然她已经起疑了,她就一定会想各种方法去求证,那我还不如就直接告诉了她,省得她纠结,顺便获得了自由。” “你——”史曜乾磨了磨牙,“你就不能编点儿谎话忽悠过去吗?她离开摄政王府,她就活不了几天了!” “你以为她那么好骗?我又不像你那么会表演,说谎都不打草稿。”花寡妇嘀咕一声,“人家说谎话,心里要编好久的,容易心虚,哪像你啊,满口谎话,还能理直气壮的……” “罢了,事已至此,懒得跟你争。”史曜乾面无表情道,“她离开了王府,你知道她的去向吗?” “知道啊,你关心她,我也被她放了,我自然是该了解了解她的动向,她离开之后不愿意被人找到,自然要乔装一番,她女扮男装,还戴了人皮面具,从你身边经过你都不知道呢。” 史曜乾眼角一抽,“什么?她从我身边经过了?” “是啊,她就直接从你面前走过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 “别急啊,她去前面那家酒楼了,你现在过去找她,也来得及。” “……” …… 颜天真与梅无枝在酒楼不过呆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酒楼。 “随我去药铺,买两个药箱子,再随便装些药材,如今伪装成大夫十分容易进镇安王府。” 从昨天傍晚开始,镇安王府内的下人就在大街小巷四处张贴悬赏,但凡能救治郡王者,重金酬谢。 颜天真与梅无枝背着药箱到镇安王府外时,看到的就是陆续有人在王府门口进进出出。 进去的便是看病的,瞧过之后束手无策,自然就出来了。 颜天真与梅无枝也走上前。 “在下行走江湖数十年,瞧过的病人无数,得知郡王重病,想来为郡王诊断诊断。”颜天真一本正经道。 守卫自然是不拦着,“请。” 这两日在王府进出的大夫没有上百也有八十了。 二人踏进了府门,由下人领着去了南弦所在的房屋。 颜天真进了门,抬眼便看见屋内大夫扎堆议论,依稀听了几句专业的分析,却没太听懂。 在医术这方面她从未学习过,此刻也就只能不懂装懂。 她走到了床沿边坐下,学着平日里大夫把脉的模样搭上了南弦的脉象,面色严谨,状若在思考。 南弦虽然昏迷着,脸色却不苍白,看着真不像是个有病的。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冲着颜天真笑道:“这位大夫,你把过脉后,有什么看法没有?” 颜天真摇了摇头,状若苦恼。 那中年男子又道:“公子是哪条街上的大夫?可有开医馆?这王府内的管家可是说了,但凡是有在帝都内开设医馆的大夫来给郡王看病,每人都可以去领十两赏银。” 颜天真闻言,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我是外地来的,偶然间看到了悬赏才来,这十两银子算是与我无缘了。” 那中年男子闻言,倒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而就在下一刻,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颜天真的余光瞥见一道人影靠近,抬眼望去。 是一名相貌秀气的年轻大夫。 那大夫与她对视,客套一笑,“这位公子,若是您看病看完了,麻烦挪个位,让我来给郡王瞧瞧。” 颜天真闻言,起了身道:“请。” 颜天真退到了一旁,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方才的那名中年男子又走了过来,跟那位年轻的大夫搭话。 他们俩人谈话的内容,与刚才那中年男子跟她所谈的几乎没有不同。 颜天真目光中掠过一抹思索。 这个中年男子是什么来头?为何每个大夫来把脉,他都要上前搭话?好心提醒一句——有在帝都之内开设医馆的可以去领赏钱。 这位年轻的大夫也说自己是个外来人,并没有在帝都之内落脚。 那中年男子又走开了,走到了桌子边坐下,颜天真这才发现,那中年男子提着笔,似乎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床沿边坐着的那位年轻大夫起了身,似乎是想要离开。 中年男子当即上前阻拦,“公子,你不能走,身份不明者,且先留下来,其余身份明确的大夫,可自行离开。” “你什么意思?”年轻的公子蹙了蹙眉,“我想走,怎么就不让我走了呢?” “就是不能走,但凡说自己是外来人的,均不能离开。需要留下来排查身份后才可离开,公子,你请回去坐着吧。” “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在欺负外来人?你们打算把我留在这儿多久?” “公子稍安勿躁,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留下。” 中年男子说着,指了指颜天真与梅无枝,“那两位大夫也是外来人,在帝都之内没有落脚,也不能走。” “这是什么破道理。”那年轻的公子似乎是有些气愤。 颜天真听到这儿,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呵。 掉进云渺和大哥设的圈套里了。 所有不明身份者,全被扣留,很显然是要从这些来历不明的人里面寻找什么人。 但凡是在这帝都内有医馆的,有点儿名气的大夫,就能轻松来去,因为他们的身份十分明确,熟悉他们的人不少,也就不在排查范围之内。 至于那些自称是外来人,不在帝都之内落脚的大夫…… 南绣极有可能混在这些人当中。 南弦重病一事,必定会引来南绣。 而南绣既然玩起了失踪,自然就不会以真面目现身,想要来看望哥哥南弦,也得乔装一番。 如今进镇安王府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大夫的身份进来。 她能想到的主意,南绣当然也能想到。 伪装成大夫容易,拿出个身份却不容易,凭空捏造出的大夫身份,在帝都之内没有经营,没有为人看过病,甚至不被任何人所知晓,理所当然的就上了可疑人名单。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就是要对这些可疑人‘查户口。’ 查清楚每一个人的底细。 这下可不好办了。 这身份该怎么编造才好…… 信口拈来的身份,要是查出来言不符实,恐怕就要进大牢。 若是她情急之下泄露了真实身份,估计就要被扭送回摄政王府。 她不能回去。 要是在这些可疑人里能先查出南绣就好了。 把她查出来之后,其余人自然都能得到释放。 她现在才明白过来,所谓的南弦重病……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袭击他的人大概就是大哥或者云渺手下的人,也不知是给南弦下了什么药,让他一直昏睡不醒。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身份不明的外来大夫,查出了约莫十余人。 全被扣留。 才十个人啊,很快就会查到自己头上了…… 这其中有绝大部分人是真的有大夫背景的,随便说一些曾经救治过的病人也能排除嫌疑。 南绣啊南绣。 哪一个才是你呢。 同一时,镇安王府外—— “她来镇安王府做什么呢。”史曜乾立于王府两之外的大树树荫之下,身躯倚靠着树干。 花寡妇指出了乔装过后的颜天真与梅无枝两人,他便一路跟随着两人,想看她们二人要干什么去,却没想到她们进了镇安王府。 听闻,镇安王府最近不太平,郡主失踪,郡王重病。 所以——她来此的目的,莫非只是单纯地探望一下那位重病的郡王? 进去都快半个时辰了,也没出来。 “我说,你站在这儿干等着有什么意思?”身后传来一道不满的抱怨声,“站得我两条腿都酸了,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自己走,你一个人等着吧。” “你想走就走罢。”史曜乾慢条斯理道,“我在这儿继续等着就好。”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看见王府内有大批大夫走出来。 史曜乾便试图在这群人里寻找颜天真的身影。 可惜,并没有找到。 她还在里面? 史曜乾终于有些等不住了,便走上了前。 意料之内的,被府门外的守卫拦下。 “我是晚晴郡主府上的人。”史曜乾道,“我听着晚晴郡主的吩咐,特地来探望探望南弦郡王。” “这几日除了大夫之外,任何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出王府,你说你是晚晴郡主的人,请出示晚晴郡主的腰牌,方可进去。” “这么麻烦……正巧我也是个大夫,让我进去呗。” “你一会说自己是晚晴郡主的人,一会儿又说自己是个大夫?” “晚晴郡主的人就不能是个大夫了吗?” “你……” “我什么我?让我进去。我要是图谋不轨,你再去禀报晚晴郡主不迟,我可警告你了,你若是把我得罪得狠了,回头看晚晴郡主怎么收拾你!” 史曜乾说着,将他直接推了开,大步跨了进去。 史曜乾这嚣张的气焰唬人倒是挺管用,被他推开的那名守卫原本还想再拦,却被其他守卫拉住。 “算了算了,让他进去吧,得罪晚晴郡主不划算,若他是个骗子,他铁定倒霉。” 史曜乾进了王府之后,便揪了个人给他领路,将他带到了南弦的住处。 此刻南弦的屋内十分清净,只有一名中年男子坐着,提笔在书写着什么。 史曜乾的视线落在南弦身上。 还以为他的榻前会围着一堆大夫,想不到此刻都没人了。 那么颜天真去哪里了? 想到这,史曜乾走到了那中年男子面前,这才看清他写着的东西。 徐大夫,男,辰时三刻进入府,个高约六尺,黑色粗布麻衣。 金大夫,女,辰时四刻进府,个高约五尺八,白色罗裙。 陈大夫…… “来这王府看个病还得登记?”史曜乾挑了挑眉,“是担心有人图谋不轨意图加害郡王?”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登记,有在帝都落脚的本地人几乎不用登记,老夫所登记的皆是外来人,身份不明者,回头要一一排查身份。” “原来如此,那么这些人现在在何处?” 身份不明的大夫……这其中肯定有颜天真与梅无枝。 临时装扮,她们根本捏造不出什么背景,一查就露馅了。 “这些人都在后院,顶多扣留他们一两日,一旦查出身份背景无异常,皆可释放。”中年男子说着,抬起了头,“你也是来给郡王看病的?请说说你贵姓,所属医馆……” “不用查我,我是晚晴郡主府上的人,今日过来主要是探望探望郡王。”史曜乾慢条斯理道,“郡王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唉,真是个令人失望的消息,但愿郡王吉人自有天相,能挺过这一关。”史曜乾装模作样地道了一句,便转身离开,走向后院。 对于来历不明者,查户籍查得那么严谨,颜天真应该很快就会暴露。 暴露了也好。 送回摄政王府去,还能再多活一段时日。 他有些好奇她会是什么表情。 远远地看见前边排着一条约莫二十人的队伍,队伍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搁着个脸盆。 旁边站立着多名守卫,监督那些来历不明的大夫一个个地走到那桌子前——洗脸?! 让一群人排队洗脸? 这叫哪门子排查方式…… 史曜乾思索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既然要排查可疑人的身份,就要防止这些人当中有人使用易容术。 那个脸盆里装着的水,极有可能就是卸除易容膏或者人皮面具的药水。 有意思。 这么谨慎的方法……是谁想出来的呢? 史曜乾的目光落在队伍的末尾。 乔装过后的颜天真与梅无枝正是排在末尾。 她们……大概也快露馅了。 眼见着一个又一个人洗过了脸,都没洗下什么东西,直到—— 轮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公子站在水盆前,并未有动作。 “愣着干什么?快洗脸!”一旁的守卫催促着,“赶紧的,别耽搁时间。” 那年轻公子闻言,俯下了身,双手搭着水盆,眼见着就要将头埋进去。 而就在下一刻—— 他忽然抄起桌子上的水盆,朝着一旁站立着的守卫们泼去! 这猝不及防的一泼,把守卫们泼成了落汤鸡。 他又将水盆甩了出去,拔腿就跑! 人群末尾处,颜天真目光一凛,不做他想,立即追了上去! 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 是南绣! 她乔装成大夫进了王府,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有扣押外地人的这一流程,刚才的那个节骨眼上,她猜到了那盆水是卸除人皮面具用的,这才心虚得不敢洗脸,朝着守卫泼水拖延他们的脚步,趁机逃走。 绝不能让她逃走! 颜天真追了出去,梅无枝便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守卫们眼见三个人跑了,只以为这三个人都心里有鬼,连忙大喊着—— “抓住那三人!别让他们跑了!这三个人都有问题!” 史曜乾眯了眯眼。 颜天真和梅无枝他认得出来。 最先泼水的那位年轻公子又是什么人?为何颜天真一看见他跑了,就对他紧追不舍? 史曜乾只觉得心中一团疑云,便也朝着远处的三个人追了上去。 “又来了一个乱跑的!那男子又是谁?” “去通知王府外的人,紧闭府门!千万不要让这几个人给跑了!另,去摄政王府通知王爷,他要抓的可疑人出现了。” “所有人听着,一间一间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守卫中领头的那人发号施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便带领着众人开始搜寻。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外——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下了马车,朝着府外的守卫道:“马车上的那位姑娘是这府上的吧?有人吩咐我将这位姑娘送来摄政王府。” 守卫一听,当即走到马车前去,跃上马车掀开了布帘,就看见躺在里头昏迷不醒的肖梦。 “肖姑娘?不是跟郡主一起出去的吗?怎么昏迷着被送回来了……” 此时此刻,王府的厨房之内,肖洁按照颜天真的吩咐,将炉子上炖的汤盛好了,便要送去凤云渺的卧房。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还没走到凤云渺的房门之外,就听“啪”的一声响,是里面的人直接将房门踹开了。 “颜天真!” 一声气急败坏的低吼自空气中响起。 肖洁一听这声音,显然是夹杂着怒气,连忙跑上前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颜天真在哪?”凤云渺显然是怒气高涨,可气怒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 “郡主……郡主她出门去了。” “出去多久了?” “大概快一个时辰了,走之前她还吩咐属下,说是厨房里炖着汤,过一个时辰之后要把汤盛出来端给殿下你喝。” “她可有带人一起出去?” “有,梅姑娘和小梦。” 肖洁的话才说完,就看见凤云渺的脸色又变了变。 此刻,他的目光正注视着前方。 肖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也愣了。 肖梦昏迷着挂在一个下人的身上,被那人一路扶了过来。 肖洁连忙上前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有一辆马车停靠在王府,车夫说有人吩咐他将肖姑娘送回来,肖姑娘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怎么叫都叫不醒。” “她这是中了"mi yao"了,你们当然叫不醒!”肖洁扶过了肖梦,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从衣袖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针包,立即为肖梦解除"mi yao"药性。 “快点让她清醒,本宫有问题要问她。”凤云渺的脸色一片阴寒,“今天早上,郡主离开之时可有说什么?” “郡主也没说什么,也就只吩咐了我一个时辰之后给您送汤。”肖洁说着,忽然想起来一事,道,“殿下,花寡妇是您同意放的吗?” 她此刻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看殿下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再看昏迷中的肖梦,还有…… 之前颜天真逼问了肖梦一些问题,还不许她告诉太子殿下。 前前后后联想在一起,愈发觉得郡主是有什么计划的。 “本宫没同意要放了她。”凤云渺蹙眉,“是天真放了那女子?” “郡主说,是您同意的……这话是从郡主口中说出来的,我们也就没多疑,小梦按着她的意思去给花寡妇解了毒,将她放走了。” “看来,是这花寡妇将所有的事情泄露给了天真,作为交换条件,让天真放了她。”凤云渺目光中浮现一抹杀机,“真是个混账东西!坏我的事,从今往后,若是再遇到此女,杀无赦。” “是……”肖洁应着,将扎在肖梦头顶上的银针一抽,结束了针灸。 肖梦悠悠转醒。 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回想到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惊呼道:“郡主她给我下"mi yao"!” 转过头,就对上一脸阴沉的凤云渺,肖梦垂下头,道:“殿下,你罚我吧,我没能跟住她,我不知她去了何处,等我发现自己中药时,已经来不及了……” 凤云渺气怒之余,心中漫上一丝无力感。 颜天真。 你为何要走…… 你怎么能走! “把她给我抓回来……”他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这句话,“不把她抓回来,你们也别回来。” “凤云渺!”右侧忽然响起一道男声。 凤云渺转头去看,说话之人正是尹默玄。 “你的方法奏效了!刚才镇安王府的守卫来报,上门的大夫中发现一批身份不明者,而且在这群人当中有三个可疑人,在查验身份时跑了,守卫们将他们全堵在王府里,挨间搜查。” “南绣总算是上钩了吗。”凤云渺冷笑一声,“去镇安王府。” ------题外话------ 同志们,这个真不虐,一没狗血误会二没出轨三没失忆,这只是风浪荆棘而已,居然有说要给我寄刀片的,还有诅咒我长膘的,一点都不乖巧…… 反正本文不失忆不出轨不死主角。 有些孩子太不淡定,配角一出来作妖就要求配角出局,这样配角的存在具备什么意义?只会让书龄高的读者笑配角段数太低太辣鸡,没点儿鸟本事就被主角搞死,出局也是需要过程的好么,今天出场,明天被虐,后天出局,是不是太草率了→_→ 当初假良玉出来没几章,评论区也是声声谩骂,让她早点死,结果变身白莲乾一键洗白,现在还有喊着让白莲乾去死的吗?没有。 你可能有暂时的厌恶与痛恨,不代表这样的情绪会一直持续下去。 不要太轻易给配角贴标签,大家都淡定点吧…… 第150章 在我看来,这不是连累 若是此行可以捉到南绣,逼着她交出紫月魔兰的解药,颜天真所面临的难题也就可以得到解决。 他如今最担心的是——紫月魔兰这个东西究竟有没有解药。 据花寡妇交待,紫月魔兰极其阴毒,目前为止还并未听说过有什么克制方法。 “我已经吩咐下人备了马车,我们立即前去。”尹默玄走到了凤云渺的身前,“良玉在何处?带上她一同前往。” 他所想的便是此行能逮住南绣,直接拿到解药。 可凤云渺下一刻的回答却让他大惊失色—— “她离开了,就在一个时辰前,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什么?离开了?”尹默玄的脸色甚是难看,“她怎么就走了……难道她都知道了?” 颜天真这时候离开,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 她一旦离开凤云渺,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现在只能先去镇安王府,不能错过捕捉南绣的机会。”凤云渺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朝着肖梦肖洁二人吩咐道,“你们就负责带人去寻找郡主,先从茶楼酒馆一一排查。” “带上本王的令牌去。”尹默玄说着,扯下腰间挂着的腰牌,“若是强行搜查,必定会引起民众不满,带上本王的令牌,就有了搜查权,不会有人敢阻挠。” “是,我们这就去。”肖梦接过尹默玄递来的腰牌,同肖洁转身离开。 尹默玄与凤云渺便一同走向王府之外。 上了马车,一路前往镇安王府。 …… 此时此刻,镇安王府之内已是一派混乱。 王府的各个角落均有守卫走动,由于可疑人的出现,南弦郡王屋外便加重了防守。 颜天真一路追赶着那落荒而逃的年轻公子,追赶途中,才晓得这镇安王府有多大。 毕竟是立下军功的异姓王,王府占地面积颇为广阔,虽然不比摄政王府大,却比寻常王侯将相府邸大得多。 这王府是南绣的家,南绣自然是熟悉王府之内的每一处地方,想要找个躲藏之处,太简单了。 于是乎,颜天真追到北面的院落时,追过一条走廊的拐角处,便跟丢了。 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找不到南绣的身影。 她对这镇安王府可没多少印象,追赶南绣的同时又要躲避守卫的搜捕,听着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便知道是守卫们追赶上来了。 眼下不知南绣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她与梅无枝应该去何处躲藏? “郡主,守卫们快追上来了。”梅无枝与颜天真一同奔跑着,目光直视前方,“再往前已经没有路了!” 十丈之外,就是高墙。 等到她们两人被逼到角落处,这么多的守卫,可以将她们直接包围。 她们自然是不会有性命危险,顶多就是被拆穿真面目送回摄政王府。 可颜天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往右!”颜天真低喝了一声,拐了个方向。 然而,整个王府之内出动的人少说也有半百,二人奔跑片刻,前头不远处便又出现了六七人堵住了去路。 二人连忙躲到了柱子后,避开那些人的视线。 “郡主,咱们大概是跑不掉了。”梅无枝道,“想跑倒也不难,恐怕得伤人了……” “这么做不妥。你想想,咱们就才两个人,走动的守卫这么多,被逮到的可能性十分大,逮住了之后,咱们若是不暴露身份,就会被当做刺客拿下,他们对我们不会客气,但若是暴露了身份……” 颜天真说到这儿,有些哭笑不得,“我堂堂摄政王府的郡主,假扮成大夫来镇安王府,还在这里伤人,这说得过去吗?我该拿什么样的理由做借口?只怕外人听了会觉得摄政王府与镇安王府不和睦,难保不会有人借此挑拨两家关系,做事要考虑后果。”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除了来镇安王府查探虚实之外,根本无事可做。 她在等南绣的出现,而南绣果然也乔装出现了。 可惜,她如今面临着被逮捕的风险,南绣却并不一定会被逮捕,毕竟这是在南绣自己的地盘上,这王府内若是有密室存在,南绣就能躲得过。 至于她和梅无枝,不能在这王府内伤人,否则镇安王府的人一定会找大哥讨说法。 事到如今,能跑掉就最好,跑不掉……也就只能老实被抓。 颜天真才这么想着,余光却瞥见浅粉色的影子一闪,下一刻,身前落下一道熟悉的人影。 正是史曜乾。 此刻,他立于她三尺之外,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颜天真望着他的神色,心中便知自己在史曜乾面前已经暴露了身份。 “着急吧?”史曜乾冲她淡淡笑着,“眼下,是不是怕被抓?” 颜天真面无表情,此刻也无暇去问史曜乾为何认得出自己,只冷淡道:“你是来落井下石的?” “不不不,这次我真是来帮你的。”史曜乾听着耳畔的杂乱脚步声,道,“守卫马上就追来了,十丈之内,这么点儿距离,你觉得自己还能逃掉吗?” 颜天真道:“如果你是来说风凉话的,那么你闪远一点。” “我说是来帮你的,你怎么就不信呢?”史曜乾撇了撇嘴。 “你觉得——如今你说出的话在我这能有多大的可信度?” “既然你不信,我也就只好以行动证明。”史曜乾冲她莞尔一笑,“今日我就来助你脱身。” “这么好心,有什么条件?” “条件啊……”史曜乾略一思索,道,“原本我真没打算跟你提什么要求的,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提了,你叫我一声乾哥哥,我就帮定你了。” 颜天真:“……” 身后跟着的梅无枝唇角也抽搐了一下。 这个姓史的……是想趁着这个节骨眼调戏郡主? 颜天真动了动唇,终于开口。 吐出的三个字却是—— “神经病。” 史曜乾唇角的笑意僵了僵。 不觉就罢了,不至于骂人吧? 真是倔强,竟然不请求他。 是不信,还是不屑? 颜天真说完之后,扯过梅无枝的手腕,继续朝前冲出去。 史曜乾眼见着她又不理自己了,磨了磨牙,跟上。 “郡主。”奔跑途中,梅无枝低声道,“其实方才可以答应他,让他得意忘形一番,先祝我们脱身,之后再教训他也不迟。” “放心吧,他应该还是会出手的。”颜天真道,“不信你等着看就是了。” “郡主就这么坚信他会出手?” “这个人他就是犯贱。我跟你说,你越不想搭理他,他越想让你搭理他,越想找存在感,这一点我已看透了。既然我已经确定他会出手,又何必委屈自己喊他一声好听的?” “……” 这附近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二人的奔跑,很快就吸引来守卫的注意力。 “他们在那!抓住他们!” 前方的守卫涌了过来。 距离愈来愈近。 而就在这个时候—— “嘭!”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爆裂之声,声音并不算大,却也不小。 那声响之后,空气中顿时弥漫上一层淡淡的白雾,众人陷入白雾之中,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丈之外男女不分,三丈之外人畜不辨。 史曜乾早已捕捉到了颜天真与梅无枝所在的位置,趁着空气中物色浓厚,他到了二人的身后,双手各自扣上一人的肩膀,提着就跃上了空中。 颜天真察觉到脚下一空,耳畔有细微风声作响,额前的发丝都被吹得凌乱。 史曜乾这个家伙……还挺有能耐的。 就连梅无枝也叫唤了一声,“好高明的轻功。” “那是自然。”史曜乾轻笑一声,“就凭镇安王府里这群酒囊饭袋,还奈何不了我。” 身后不远处,王府众人依旧被困在迷雾之中。 而史曜乾带着二人落在走廊上,视野一片清晰。 “这迷雾弹的效果最多也就只能维持一刻钟,随着时间消逝越来越淡。”史曜乾望向颜天真,“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去?要离开此处吗?” 颜天真道:“还不能离开,我在找人。” “找人?” 史曜乾这才想起来,之前颜天真是追着一个男子在这王府里乱跑,此刻也没见着那男子半个影子,应该是给追丢了。 他不禁好奇道:“这个家伙是什么人?” “是镇安王府的主人之一,南绣郡主。我一直在等着她的出现,眼下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先不跟你说了。” 颜天真说到这,转头朝梅无枝道:“咱们现在就去打晕两名守卫,换上他们的衣服,就可以跟着其他人一起搜查。”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在此停留了。”史曜乾的视线望向了东南方向,慢条斯理道,“你们看,人手似乎又增多了,要走还是趁着现在走,晚一些只怕你们走不了。” 颜天真顺着史曜乾的视线望了过去,这一看,面色微变。 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清一色的藏蓝色侍卫装,是摄政王府守卫最明显的标志。 大哥来了。 云渺……想必也来了,他身上的"mi yao"这个时候已经失效了。 这两人的到来,让她真的不敢多做停留。 要是这一次被抓回摄政王府,再想要跑出来可就比登天还难。 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抓南绣。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在这王府里。 既然如此,还是先离开比较好,暗中关注着他们,若是南绣被捉交出了紫月魔兰的解药,她再出现也不迟。 要是他们抓不到南绣,拿不到解药,她也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思索了一番,颜天真道:“梅子,咱们先离开吧,摄政王府的人来了,不利于我们继续停留。” “这就对了。”史曜乾道,“你若真那么想躲开凤云渺,就要避免与他正面相对,才是明智之举。” 颜天真听闻此话,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关于她的事情,这厮究竟知道了多少? 连她想要避开凤云渺他都清楚。 “出去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先离开这儿再说吧。”史曜乾悠然道,“你真的可以选择相信我一回,若是信我就跟着我走,我带你们从守卫最薄弱的地方离开。”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目光中有些狐疑。 “还怀疑我呢?你觉得到了现在我还能图你什么。”史曜乾悠悠叹息一声,“从前我老说谎,你倒是信了,如今我说实话,你却不愿相信。你说你都命不久矣抱着必死之心了,我还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颜天真冷眼看他。 “我就是如此神通广大。”史曜乾挑眉,“要不要信我一次?” “也罢,信你一回。”颜天真道,“将死之人,无所畏惧。” 大不了就是一死了。 她如今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视死如归。 只求不拖累了凤云渺。 “很好。”史曜乾转过身,“那就跟着我走,我身上还带着好几颗烟雾弹,带你们离开这王府,毫无压力。” 颜天真与梅无枝二人齐齐迈开了步子,跟上他的脚步。 同一时刻,凤云渺与尹默玄的身影已经踏进了王府内。 “不是说出现了三个可疑人吗?”尹默玄发问道,“一个都还没抓住?” “回殿下的话……还没。” 尹默玄眉头一蹙,“这么多人抓三个人,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抓到?王府养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吃的?” “殿下请息怒,大伙儿已经在一间一间搜了,那三个可疑人实在狡猾,也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尤其是最先逃跑的那一个,才追了没两下就跟丢了。” 尹默玄冷笑一声,“躲起来了?也罢,就让他们躲,本王让人把这镇安王府围个三层,让他们插翅难飞。” “你倒也不必动怒。”尹默玄身侧的凤云渺此刻倒是冷静了下来,淡淡道,“这王府是南绣的家,在自己家里寻找躲藏之处,太简单了,她随便找个密室秘道钻进去,你就是喊上千个人来搜,也未必能找到她。”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尹默玄顿了顿,又道,“三个可疑人,一个是南绣,其余的两人会是谁?她的帮手吗?” “随便抓住其中一个问问不就知道了。” 二人正交谈着,身后走来了一名守卫,道:“两位殿下,有件事倒是很奇怪,就在不久之前,有一名粉衣男子,自称是晚晴郡主府中的人,说是郡主派来探望郡王的,我们也就不拦着,但是刚才大伙儿在搜查可疑人的时候,这位公子也在王府内乱跑,跑着跑着就没影了……” “粉衣公子?”尹默玄问道,“这人长得什么模样?” “相貌很是不错。” “史曜乾。”尹默玄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这个家伙乱跑什么,莫非他跟那几个可疑人有关系?” 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尹默玄脸色一沉,转头望向凤云渺,“此男子阴险卑鄙,擅长装模作样,原先还假扮柔弱试图留在良玉身边,我便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之事又有他的参与……本王现在怀疑他与南绣关系密切。” 凤云渺略一思索,摇了摇头,“不会。” “怎么就不会了?我们抓可疑人,他跑来搅什么局?” “他对天真,肯定是有图谋的,但我相信更多的是爱慕之情,而不是谋害之心。此人鬼扯的功夫一向很好,谎话连篇,甚有自信,勾搭女子很有一套,随随便便就勾了个晚晴郡主,这就让他更不甘心,为何他使尽手段都勾搭不到天真,他对天真,有几分求不得的哀怨而已。” “是这样吗?” “同样都是喜欢天真,我又怎么会看不出谁对她有意思?宁子初、史曜乾、南弦,这几个人都生不出害她的心思,只是想得到她。” “要真如你所说,那这史曜乾乱跑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人的心思还真不是好猜的,即使你抓住了他,他也未必跟你说实话,他扯谎的功夫你又不是没见过。” “始终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肯定的。”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凤云渺与尹默玄也不闲着,与众人一同搜查。 凤云渺才踹开了一间房屋的门,就听到有人来报—— “太子殿下,西南方向忽然出现大片烟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烟雾弹?”凤云渺眉头轻蹙,“这个时候用上这个东西,还真是有点儿头脑。” 烟雾弹是市面上不太好买的东西,偶尔会在黑市出现,行走江湖的人就喜欢采购这玩意防身,遇到危险之时在地上炸响,生出大量烟雾,迷惑敌人视线,有助于逃脱。 但也不是谁都买得起,毕竟这东西有点贵,一颗只能用上一次。 “他们是想翻墙逃跑了。”凤云渺冷笑一声,“没那么容易,王府外还有一层防卫呢。” 与此同时,颜天真那边,三个人已经摆脱追兵,跳上了高墙。 高墙上设有防飞贼用的尖刺,只能将脚卡在尖刺与尖刺之间的缝隙,这么一来,保持身体平稳就有些不太容易。 “他娘的,这外面怎么还这么多人……” 史曜乾朝下望了一眼,忍不住低咒一声。 王府外围的守卫自然是看见了墙上立着的三道人影,连忙喝道—— “大胆狂徒!还不速速跳下来束手就擒。” “束你爷爷喔。”史曜乾冷哼了一声,从衣袖中掏出最后一枚烟雾弹。 “最后一颗了。” 史曜乾说着,扬起了手。 不等底下站着的守卫再次叫嚣,他就将烟雾弹朝着地上狠狠一掷! “嘭” 这一声响虽然成功阻挠了附近的守卫,却也惊动了不远处的守卫,纷纷涌了过来—— “抓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颜天真三人冲出了烟雾范围,身影也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站住!别跑!” “再不停下,我们放箭了!” “王爷有令要抓活的,射他们的腿,避开要害处。” 弓箭手们一边追赶,一边将箭搭上弦。 这一条路段不属于人口密集处,只要瞄准了目标放箭,也就不怕误伤民众。 几名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 可就在下一刻—— “哗——” 头顶上空忽然毫无预警地泼下了水,猝不及防,浇了他们一身。 水珠顺着额头流下,鼻翼间依稀还能闻到臭味。 “呸!什么味啊?这么臭。” “好像是臭水沟的味道。” “呕——” 几人被一身臭味熏得不行,回过神来,想起来还有更要紧的事,连忙抬头去看,目光所及之处,却已经找不到那三个可疑人的身影。 “可恶!” …… 史曜乾带着两人拐进了另一条街的街角,这才背靠着一棵大树停歇下来,喘会儿气。 “追兵应该已经追不上我们了。”他道,“方才听到他们说要放箭,之后就没有了声音,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阻拦。” “我也听见了。”颜天真道,“似乎是有人在帮我们,否则只怕是还要被追上一段时间。” “感谢本大爷吧,若不是我急中生智,端了一盆臭水沟里的水去泼他们,你们没准就一个人腿上挨一箭。”一身冷哼自前方响起。 史曜乾听着这声音连忙抬头,朝着来人淡淡一笑,“哥,你不是说不等我吗?原来你没有走开。” “原本是想走开的。但是转念一想,毕竟你还是硬闯进去的,若是你在那王府里出了个什么事……” 史曜连走上前来,干咳了一声,“你要是出事了,就没人赚钱来给我花了。” 史曜乾:“……” “原本我是等得挺不耐烦的,谁知道你小子在那里面磨蹭什么,磨蹭这么半天,正打算离开,就忽然听到有一大队人马靠近,转头一看,正是凤云渺领头,这凤云渺跟你不对盘,难免要找你麻烦的。” “今天运气好,没碰上他。”史曜乾笑了笑,“要是碰上他,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响起了梅无枝的惊呼——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史曜乾闻声,连忙回头。 正看见颜天真一手扶着额头,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好在梅无枝扶住了她,才没让她跌倒。 史曜乾眉头一拧,走上了前,二话不说就抓起了颜天真的手腕,掀开她的衣袖。 “你干什么!”梅无枝顿时有些不满。 “我猜她是发作了,看看她的症状而已,否则你以为我这时候还有闲心思来占她便宜?” “是怪病发作了吗……”梅无枝眉眼间浮现一抹忧虑。 史曜乾的视线落在颜天真的手腕上。 这一看,倒是有些惊讶。 月牙图案呢?被紫月魔兰咬过的人,手腕上应该有这样一个图案才对。 但是此刻在颜天真手腕上却找不到。 史曜乾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原因。 大概是凤云渺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生怕手腕上的图案引发她的怀疑,就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将那个图案隐藏了起来。 再看手腕与手背上的肌肤,原本白皙细腻,此刻有些微微皱起,出现干枯迹象。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有血液补充,否则她就挺不过明天中午了。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把她送回摄政王府。”耳畔响起了史曜连的声音,“你送她回去,凤云渺自然会救她。” “可她不想回去。”史曜乾道,“我若是现在把她送回去,她得恨死我不可。”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史曜乾略一思索,道:“还有,直接找凤云渺讨血,给他写一封匿名信,他一定愿意献血的。” “你觉得这么做,颜天真就不会恨你了吗?” “相比较把她直接送回摄政王府,找凤云渺讨一回血显然更值得被原谅,送她回去就意味着她会失去了自由,跟凤云渺一起耗死了为止,找凤云渺讨血,能再拖延三天时间,凤云渺也死不了的,顶多身子虚弱一些罢了。权衡利弊,还是第二个方法好。” 史曜连:“……” 他无话可说。 “哥,送匿名信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要我去!” “我将她们两先带回府里去,她们如今女扮男装,我就说是我的两位朋友,借府上暂居一段时日,以我在郡主府的地位,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主的。我闲不下来,而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自然你去。” 史曜乾顿了顿,又道:“你若是觉得不甘心,付钱给你也是可以的,跑一次腿,你要多少银子?我从郡主府的帐房里直接取了给你。” 史曜连:“……” 他这个弟弟如今可真是财大气粗。 …… “殿下,有三个人跑了,没追上,其中有一名男子身着粉衣,就是那位声称自己是晚晴郡主府的人,还有两人没看清长相。” 凤云渺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桃花美目眯了眯。 史曜乾带着两个可疑人跑了…… 那这王府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史曜乾跟南绣绝不会是一伙的,那么他带走的那两个人里,应该不会有南绣。 留在王府里还没跑掉的那个人就是南绣了。 莫非跑掉的那两个人,跟南绣也没什么关系? 那么那两个人假扮大夫进来又是为了什么……和史曜乾一前一后进来,又一起离开,走的时候都不带南绣。貌似跟南绣真的没有联系。 忽的,他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转头朝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把那张记载着可疑人的名单拿来给本宫看!” 下人应了声是,跑开了。 不多时就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张白纸黑字。 “殿下请过目。” 凤云渺接过了那张纸,打开。 目光扫过一个个人名,最终定格在了一处。 严大夫,男,巳时三刻进入府,个高约五尺二,黑色锦衣。 木大夫,男,巳时三刻进府,个高约五尺一,白色锦衣。 都是巳时三刻,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之内。 五尺二,五尺一…… 就是梅无枝与颜天真的身高! 严大夫,谐音颜。 木大夫,取自梅无枝的梅字左半部分。 凤云渺手握成拳,狠狠捶打在一旁的椅子上。 “喀——”的一声,椅子因着他的劲道,直接裂开成了两半。 颜天真,你就真不打算回来了吗? 之所以会联想到逃走的那两个人是颜天真梅无枝,是来源于他对颜天真的了解。 颜天真既然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想要离开,那么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之内,她绝不会坐着等死,总该做点有意义的事。 聪明如她,也会怀疑到南绣的头顶上。 南弦重病,她就女扮男装成大夫,进来打探虚实,也能看看是否能引出南绣。 而她想不到,这王府里对身份来历不明的大夫盘查那般严谨,苦恼之际,她碰上了史曜乾。 这也就是史曜乾为何会乱跑的原因,他要带她离开这王府。 颜天真知道了自己到来,自然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被抓回摄政王府之内,失去了自由。 生怕连累了他。 颜天真,你怎么就不明白。 在我看来,这不叫连累。 而是共患难。 你就这样一直跑…… 这才是让我心累。 凤云渺恼怒之际,尹默玄走了过来。 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椅子,他道:“发生什么事了?” “混进王府的那三个可疑人。分别是南绣、天真、梅无枝。”凤云渺道,“天真她们已经被史曜乾带走了。” “什么?竟是这么回事……”尹默玄回过神来,立即道:“如此看来,史曜乾跟南绣果然没什么关系,他这次捣乱只是为了帮良玉脱身,我现在就去找他要人!若是不把良玉交出来,有他好看的。” “先别去,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眼见着尹默玄要离开,凤云渺伸手扣上了他的肩,阻止他前行,“现在若是浩浩荡荡地过去,只怕是会被她们察觉到,不等你靠近,她们又要转移地点了,她们还不知道行踪已经被我发现,就让她们先放松警惕吧。” “那……离良玉病情发作还有多久?” “今天一定会发作的,顶多撑不过明天中午。”凤云渺冷静了下来,道,“史曜乾既然帮她逃脱了,就不可能会老实地把她交给我们,你现在就算去要人,他也可以抵赖假装不知情,晚晴郡主被他灌了**汤,对他信任得很,回头又因为他跟你大吵,你不嫌烦?非但要不到人,还得听泼妇骂街。而且,你并没有权利搜查皇族的府邸,要搜还得经过陛下批准。” 顿了顿,又道:“既然有更简单的方法,何不静下心来等候时机?史曜乾不会直接交人,也不会看着天真发作而置之不理,他现在唯一可能用到的办法,就是找我要血。” 凤云渺的话音才落下,便有一名守卫奔跑进来,到了他面前道—— “太子殿下,有人将一封匿名信挂在飞镖上,射在了王府门口的柱子上,信上标记着要您过目。” 凤云渺这一刻已经猜出了信中是什么内容,接过了信件打开。 果然。 要救颜天真,请将血液装于小瓶之内,悬挂在距离王府十丈之外小巷中的榕树上,爱信不信。 “口气还挺嚣张。”凤云渺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尹默玄过目。 尹默玄看了一眼,道:“你猜对了。” “就按他说的做。这取血的人就算不是他本人也一定是个高手,因为他猜得到,我会让人设埋伏,不设埋伏就不符合常理了。”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清凉的笑意,“派几个高手去附近埋伏,故意输给那取血的人,让他能够顺利离开,而且——对他不要客气,能砍几下就多砍几下,但切记,一定要让他顺利离开。” “就按你说的办。”尹默玄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天真一定会责怪史曜乾,少不了要对其一阵怒骂。”凤云渺道,“她会意识到留在史曜乾身边不妥,会再次跑掉,我们只要命人在晚晴郡主府附近盯着,等她出来就直接拿下,多简单?避免大动干戈。同时,以挟持郡主的罪名,逮捕史曜乾。” 尹默玄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一阵钦佩之感油然而生。 这个家伙……还真是聪明。 好在与他不是敌人,否则跟他斗起来,损失大了。 “就按你说的办。”尹默玄道,“将良玉接回府中,必须将她软禁起来,让她再也不能跑出去。” “大舅子,南绣还躲在这王府之内,让众人不要放松警惕,如今知道真相的也就咱们几个人,就对外宣称这个没逃脱的人是要谋害郡王的歹人,引发镇安王府内众人的怒气,这样他们才会更加努力地搜查,不搜到可疑之人势必不甘心。” “好,本王会吩咐下去,这王府内的守卫必须守牢了,再搜不出南绣,就让人拿铲子来把墙给掘了,看看能不能发现密室或秘道。” …… 距离镇安王府十丈之外的小巷内,史曜连躲在一处破屋之中,透过破碎的窗户观察着外头的情景。 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目光便锁定了一个人。 那人东张西望,手中提着一个瓷瓶,瓶子上套着绳索。 他走到了小巷之内的榕树边上,便将那吊着瓶子的绳子挂在了树枝上。 史曜连唇角一勾,足尖一点,蹿了出去—— 第151章 命是我的,我说了算! 紫色的身影,如一道轻烟般穿过破碎的窗户,直奔那挂在树上的小瓶。 .. 浓密的树叶因着他这番动作,飒飒发抖。 那悬挂着瓶子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一片冰冷的面具映入眼帘之中。 等他回过神之时,史曜连的身影已经卷着那小瓶跑了。 他戴着面具现身,自然是不担心被凤云渺手底下的人给认出来。 不过,他的离开并不顺利。 “咻” 耳畔听到有破空之声,很显然是有利器袭击过来,史曜连几乎想也不用多想,朝着边上一躲! 一支利箭蹭过了他的衣袖,钉在了前方的大树树干上。 来取药果然不是个好差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凤云渺一定会派人在附近伏击。 想要抓住他,从他口中得知颜天真的下落? 想得美。 要是被凤云渺手底下的人给逮住了,说出去都觉得有些丢人,他必须顺利将药带回去,否则死要钱又要笑话他办不好事。 “咻” “咻” 又是一连两道破空声传来,他几乎不用多想,一个仰身,就看见那两支箭从他的头顶上空穿过—— 他连续躲避,虽然都避开了箭羽,却也耽搁了点儿时间,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足够身后的人追赶了上来。 统共四人,看他们的身法与速度,就知道不是三脚猫功夫。 他将手伸入衣袖中,试图掏一枚烟雾弹来脱身。 可这么一掏,却发现衣袖里头空荡荡的。 不妙。 今儿出门换了一套新衣服,上一套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都忘了掏出来。 这下只能跟他们直接杠上了。 “想抓你大爷我,哪能那么容易。” 史曜连冷笑了一声,便与他们大打出手。 其中的一人在与他过了几招之后,便撤出了打斗,站在一旁道:“龙攻,你们三打一,我就站着看,等待时机出手袭击,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把他耗到精疲力尽。” 史曜连听着这话,心中顿时不爽,没忍住骂了一句—— “凤云渺这阴险小人,手底下带出的人也都卑鄙无耻。” 能把偷袭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诶,你好好说话!怎么就卑鄙无耻了?”倚靠在墙边上的龙受一边欣赏着打斗,一边道,“所谓偷袭,就是在敌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袭击,而我已经说出口了,意图在给你提醒,我如此光明磊落怎么就成了卑鄙无耻?还有,你骂我就算了,还骂我们殿下,今天一定要把你的门牙打下来。”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们以为本大爷是那么好对付的?”史曜连嗤笑一声,“别以为你们四打一就胜算大了,只要不是凤云渺亲自前来,本大爷无所畏惧。” “你的意思是殿下亲自来了,你就会畏惧?原来你内心深处如此惧怕并且仰慕殿下。” “仰慕你奶奶个腿!” “哟哟,恼羞成怒了,怕了就是怕了,还不敢承认,今日要是我们殿下过来,你一准吓得屁滚尿流,五体投地。” 史曜连着实没有料到,凤云渺手下的人会这般无耻。 打架途中说些气人的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不能上了当。 这一架打得可算是不轻松。 ……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史曜连一脸阴沉地走出了小巷。 身上多了十几道伤痕,皆是皮肉伤,虽没受什么严重的内伤,这些皮肉伤也够他记仇许久。 一身华贵的紫衣也因为打斗而多处破裂,像块破布似地披在身上。 唯一完好无损的地方也就是脸,只因为脸上带了面具,打斗过程中有个家伙揍了一拳上来,没能把面具打落下来,反而自己疼得鬼叫。 他这银面具可不是一拳下来就能瘪的,好在有面具,否则今日只怕是要破相。 那四个家伙被他各自赏了一掌,都没能打到要害处,四人眼见着打不过,便也都很识趣地撤离了。 今天这场打斗算下来,谁也没捞着好处。 凤云渺…… 你他爷爷的,这笔账迟早要跟你算。 …… 装潢雅致的房屋之内,史曜乾站在榻前,望着躺在榻上的颜天真道—— “看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把这人皮面具揭下来洗洗灰尘如何?也能透透气。” 颜天真如今虽然身子有些虚弱,意识倒也还算半清醒,开口的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得清晰,“好,梅子,你来帮我把人皮面具摘下来洗洗。” 从镇安王府逃出来奔跑了一路,自然是有些狼狈的,此刻这人皮面具粘在脸上也不好受,洗洗面具再洗洗脸,会觉得舒坦得多。 梅无枝走到了床沿边坐下,用药水卸下了颜天真脸上的面具,走到了水盆边上去清洗。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来人敲响了房门—— “姓史的,开门!” 男子的声线,清朗中夹带着一丝蛮横。 史曜乾听着这道声音,不咸不淡道:“林公子找我有何事?” 门口这个姓林的看他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这个时候过来八成是找麻烦来的。 “听说你随便就带了两个外人进府,并未征求过郡主的同意,你这眼里还有没有郡主?你才来多久,就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眼见着史曜乾没有开门的意思,门外站着的林公子似乎十分不满,也不再征求史曜乾的同意,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房门原本就是虚掩着的并未上锁,他先敲一敲门,只是客气,史曜乾不开门,他便粗鲁地直接破门而入。 “姓史的,你……” 来人的目光越过史曜乾,视线接触到了躺在榻上的颜天真,顿时一惊,“这……这是良玉郡主?” “然后呢?”史曜乾望着他,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面上不见半丝慌张,“你想说什么?” “你竟敢背着咱们郡主与良玉郡主有来往?好你个史曜乾啊!群主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竟还三心二意,与良玉郡主暗通款曲,你简直无耻下作!” “喔。”史曜乾淡淡地应了一声,“你尽管去晚晴郡主面前告状,去罢。” “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觉得郡主看到这样一番情形后还会选择相信你?呵,史曜乾,你给我等着!” 那林公子放下一句狠话之后,便转过了身。 颜天真从始至终并未说过一句话,在林公子转身之际,替他默哀了一声。 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离开人世。 果不其然。 林公子一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史曜乾的手就伸向了桌上的茶杯。 将茶杯在桌角上一磕,捏着一片茶杯碎片,朝着前方的那道身影投掷而出! 碎片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那林公子的后脑。 “是你自己找死的哦。”史曜乾的声线依旧不紧不慢,“你乐于找死,我就送你一程。” 林公子背对着他,双目圆瞪。 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劳烦梅姑娘关个门,别让人看见。”史曜乾一手支额,慢条斯理道。 梅无枝一言不发,从始至终面无表情,走到门后把门关了上,又回到水盆边去清洗人皮面具。 史曜乾望着地上那已经咽气的男子,脑海之中划过一个想法。 眼下大哥还没有回来,这又刚好有新鲜的血液可以用,不如先试试看? 想到这儿,他便又拿了一只茶杯,走到那林公子身旁蹲下。 划破他的手腕,取了一杯血。 “刚死的人,这血液还是新鲜的呢。”史曜乾端着那杯血回到榻边,朝颜天真道,“天真,不如试试吧,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颜天真听闻此话,倒也没有反抗,坐起了身,将手从被褥下伸出,去接史曜乾递来的那杯血。 淡淡的血腥味在鼻翼间萦绕,是一种令人不太舒服的气味。 她并没有犹豫,将那杯血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舌尖有腥甜的味道席卷而来,这味道可真不怎么好。 下一刻,梅无枝已经走上前来,给颜天真递出了一杯茶水,能压一压口中的血腥味。 对于颜天真饮血的事,她心中自然是感到惊讶的,此刻却并没有多问。 之前听到史家兄弟二人在交谈,似乎在说——去找凤云渺讨血。 那个时候她心中便有了疑虑,猜想着颜天真的病情。 她不知为何颜天真得喝凤云渺的血,可颜天真离开的原因她已经心知肚明。 她不愿意当累赘,这才视死如归。 “感觉怎样?”史曜乾冲颜天真问着,瞥了一眼她的手腕。 皱起来的地方依旧没有恢复原样,似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感觉不怎么样。”颜天真摇了摇头,“应该是没什么用的。” 从她晕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大概是发作了。 身躯开始出现干枯迹象,身体里的力气似乎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明日中午大概就是她的死期。 紫月魔兰,要起人命来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果然是没用,也罢。”史曜乾道,“你先躺着休息。” “史曜乾,我现在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颜天真望着他,目光之中带着探究,“我的事,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说到这儿,不等史曜乾回答,她便笑了笑,“花寡妇告诉你的对吗?你们俩果然从一开始就是认识的,还总装着不认识。” 最早紫月魔兰的消息是从花寡妇口中透露出来的,她便觉得,花寡妇是把这消息泄露给了史曜乾。 史曜乾道:“不错,是她告诉我的,她说是你放了她,顺便将你的困境也告诉了我。” 史曜乾心中叹息一声。 又骗她了。 其实……这事可不是花寡妇告诉他的。 相反,是他告诉花寡妇的。 但这一点,他不想说。 可不能被颜天真察觉到,是他让花寡妇刻意把消息透露给凤云渺的。 若是她知道真相,心中必定会责怪他了。 因此,他只能忽悠着,“我刚从她那知道你被紫月魔兰咬的事,心中震惊得很。” 颜天真道:“生死有命,我看开了。” 史曜乾望着她冷静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放心,我会想法子救你的。” 说过这句话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句话中所包含的语气竟是发自内心的柔和。 颜天真也有些讶异地望向他,“你……” 然而,不等她将话说出口,史曜乾便扬起手刀,在她脖颈处一敲。 此时此刻的颜天真已经无力反抗,只能被他打晕了,躺在榻上。 站在一旁的梅无枝见此,脸色顿时一沉,“你做甚!” “你要是为了你家郡主好,就别在这大呼小叫的。”史曜乾不咸不淡道,“我自然是不会害她的,我将她打晕,也是为了能让她配合,我老实告诉你,她现在需要凤云渺的血液才能活下去,她若在清醒的状态之下,她能愿意老实喝血吗?” 梅无枝听闻此话,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她自然也是希望颜天真能活下去的。 算算时间,送出去的信在今夜之前应该能传到陛下手上了罢? “大哥还不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史曜乾低喃着,“凤云渺接到信之后,必定会按照信上写的做,并且一定会派人去信上所说的地点进行拦截,大哥自然也会有所提防才对,遇上拦截的人放颗烟雾弹也就能脱身了,为何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说到这儿,他看了一眼梅无枝,“梅姑娘,我必须在这屋子里守着,省得再有林公子这样的人来捣乱,我走不开,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出门一趟,去接应接应我大哥可好?我担心他取血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好。”梅无枝心里晓得,史曜乾不会对颜天真不利,便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转身走向房门后。 才把门打开,一个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的一道紫影走来,身上多处地方挂彩,颇为狼狈。 “不用去接应了,他已经回来了。”梅无枝道。 “回来了?”史曜乾连忙起身走向了房门外,视线落在史曜连身上,抽了抽唇角。 眼见着史曜连走近了,他才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史曜连冷着脸,没好气道:“与凤云渺派来的人动起了手,四打一,你觉得我能毫发无损?” “你为何要与他们动手?直接甩个烟雾弹脱身不就完了?” “换了身新衣服,口袋里的东西忘记掏出来了。” “……”史曜乾静默了一瞬,开始数落起他,“这就是臭美造成的不良后果。你说你衣服也没脏,一天换好几套,更换次数太频繁,时不时就会忘记把口袋里的东西掏一掏,你以后最多一天换一次行不行?” “你倒还好意思说起我的不是?我是为了什么才搞成这样?还不是给你办事!” 史曜连磨了磨牙,将带回的瓶子塞到史曜乾手中,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史曜乾:“……” 罢了。 晚些再去安慰安慰这位坏脾气的兄长,眼下还是先就颜天真要紧。 想到这,他便转过了身,回到床沿边坐下,将昏迷的颜天真扶了起来,让她背靠着床壁。 望了一眼手中的瓶子,去了瓶塞,便拿到她唇边,缓缓喂下。 由于颜天真是昏迷着的,没有意识吞咽,这喂血的过程也就不太顺利,好片刻才灌进去一点点。 “梅姑娘,你过来托着她的下巴,让她仰着头,能把血液流进喉管之中。” 史曜乾朝一旁的梅无枝吩咐着。 梅无枝走上前来,按着他的意思做了。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一瓶血液总算是见了底。 “好了,就等她醒过来了。”史曜乾说着,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处。 那一片发皱干枯的肌肤,已然恢复到原本的细皮嫩肉,看不出一点儿异常。 果然只有凤云渺的血液最管用,一喝下去就能得到缓解。 …… 颜天真再次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幔帐。 记得昏迷之前,史曜乾给了她一个手刀,将她砍晕了。 这个家伙打晕她作甚? 颜天真翻了个身,看到的便是趴在桌边睡着的梅无枝。 她觉得有些口干,便坐起了身,掀开被褥准备下榻倒水喝。 而就在这个时刻,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怎么忽然就很精神了? 身体的力气似乎也恢复过来了。 她连忙低下头,掀开了自己的衣袖。 手臂上的那些发皱痕迹,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 她当即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便出声叫醒了梅无枝。 梅无枝原本就只是浅眠,被颜天真一叫就醒了过来。 “郡主,怎么了?” “史曜乾那家伙在哪儿!”颜天真阴沉着脸,“这还是原来的那间屋子,也就是说咱们还在晚晴的府上,云渺应该还不知道我在此处,总不可能跑来给我喂血……” 史曜乾若是跟凤云渺动手,应该也是没有胜算的。 因此,排除掉他强行取血的可能性。 应该是他找了凤云渺,而凤云渺知道是拿来救她,必定不会拒绝。 可凤云渺没有找上门来…… “梅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的。”颜天真望向梅无枝,开口的语气有些冰冷,“说。” “他……”在颜天真冰冷的注视之下,梅无枝心知瞒不过去,自然也就老实交代了,“给太子殿下写了一封匿名书信,信上说了,把血液装在瓶子里送去指定的地点,这么一来太子殿下也就不会知道你在此处了。” “可恶。”颜天真磨了磨牙,准备去找史曜乾算账。 迈出了两步,又想起自己此刻是真面目,不能就这么直接走出去。 梅无枝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道:“郡主,你的人皮面具挂在屏风上,已经清洗干净了。” 颜天真便又走回了屏风边上,取下那人皮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 才把面具戴好,就听得房门外响起脚步声。 颜天真的目光盯向房门处。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进门的人正是史曜乾。 他的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个瓦罐。 “醒了?”史曜乾冲着她淡淡一笑,“醒了就把这罐里的汤喝了吧,补身子。” 史曜乾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桌边,才把手中的托盘搁下,对面的颜天真便冲上了前,朝他挥出一拳。 他早有准备,抬手一挡。 “天真,你怎么这般蛮不讲理?我好心救你,你却来跟我动手。” “我需要你救吗?”颜天真冷笑道,“我早说了,生死有命!一个将死之人,死就死了,何必活着拖累其他人?” “凤云渺也不会希望你死的。”史曜乾淡淡道,“我只是找他要这么一回血,他又死不了,我粗略一算,他至少还可以给你提供半个月,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死?咱们可以先拖着这段时间,等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也就不要他放血了。” “我艹你大爷!”颜天真另一只手又挥出一拳,“你说的倒是简单,他又不是你男人你当然不心疼他!我想死想活只能我自己做决定,凭什么要你来插手?你是我什么人?我要你管我的闲事了吗?” “我就是想管,你能把我怎么着?”史曜乾慢条斯理道,“你想死是你的事,我不想让你死是我的事,你又有什么权利来干涉我做出的决定呢。” “命是我的,我说了算!” “那可不行呢,我这个人从来不管别人说什么,我怎么想就怎么做。” 史曜乾说着,朝着颜天真莞尔一笑,“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责怪我也于事无补,我哥去取血,带了一身伤回来,是被凤云渺派出的人伏击的,好在,那几个人都没追上来,大哥戴了面具也没被认出来,你不用担心凤云渺会找到你,他若是知道你在这儿,早就和你哥杀过来了。” 颜天真收回了手,在桌边坐了下来,此刻心情倒是平复了一些。 虽然对史曜乾的做法十分不满,但若是在镇安王府里没有史曜乾的帮助,她早就被云渺和大哥抓回去了。 史曜乾的确是想救她。 好在,史曜乾没有把她直接送回摄政王府。 “你之前帮过我一回,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但是没有下次了。”颜天真冷声道,“再有下一回,你真的别怪我跟你不客气,你给我听好了,不准再去找凤云渺。” “好好好,不找不找。”史曜乾应得倒是爽快,“我可不想你恨死我呢。” 反正他心中已经想到了另一个法子帮她续命。 不过,必须要有三色冰蚕才可实施啊。 大哥不给,这可真让人有些伤脑筋。 “我知道你不想回摄政王府,这才没有泄露你的行踪,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一进门就要对我动手,真是让人难过啊。” 史曜乾状若息般地道了一句,伸手将桌子上的托盘推到了颜天真面前,“你至少还能再活三天,这三天你就别亏待自己了,吃好喝好睡好就成,把这汤给喝了罢。” 颜天真接过了汤,道:“史曜乾,我现在出门有些不方便,你能否派人去打听打听镇安王府里的情况?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抓到那个‘可疑人’。” “好,我会派人去打听。” 颜天真又想起了另一个事,“对了,之前你进镇安王府的时候,你就这么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去了,顶着你这张真面目,之后你带我和梅子跳墙逃跑,也被守卫看到了你的真面目。” 顿了顿,又道:“这么一来,必定有人会指出你,很快就会来抓你去审问,我和梅子都没有暴露身份,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刺客了,你带着‘刺客’逃亡,这一点你要怎么自圆其说?” “这个嘛……我自然也是有办法忽悠过去的。”史曜乾笑道,“我的确是大摇大摆进去的,也光明正大地在里面乱跑,有几名守卫自然是记得我的脸,回头也会来问,我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 “此事与我无关,镇安王府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孪生哥哥史曜连,在守卫们抓可疑人的这期间,我从未离开过镇安王府一步,好几个公子可以为我作证,我哥做下的事,我不背黑锅,也不想负责任。” 史曜乾此话一出,颜天真与梅无枝均是唇角抽搐,望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又带着些许鄙视的意味。 这黑锅就这么甩给史曜连? “你们不用这么样看着我,我虽然甩了黑锅给他,但他也不会出什么事,毕竟他不会在这帝都之内久留。” “他会帮你背这个黑锅吗?” “已经在背了,事成之后,我要付他辛苦费的,他还没说出具体数额,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狮子大开口。” 颜天真:“……” 同一时刻,府门之外—— 史曜连穿着一身浅粉色锦衣,面对着眼前的大批守卫。 这浅粉色看着怎么就这么碍眼……总觉得与他的气质不搭。 可是为了背黑锅,也就只能这么穿了。 “对!就是此人!我亲眼看着他进了镇安王府,我还阻拦他了,他野蛮地将我推开,理直气壮得说自己是晚晴郡主派来的人,之后就在王府里捣乱,还带走了两名刺客!” “他真的在晚晴郡主府上,莫非晚晴郡主与那两名逃脱的刺客有什么关联?” 面对守卫的质问,史曜连面无表情,颇为镇定从容。 “哪个狗东西,说本郡主与刺客有关联?站出来!”忽听空气中响起一声女子的低喝。 下一刻,一道湖绿色的身影从府内跨了出来,那女子肤若白雪面如桃李,正是晚晴郡主。 此刻她阴沉着脸,望着眼前的人群,“谁刚才说的本郡主与刺客有关联?” 这一刻倒是没人敢出声了。 “郡主请息怒,那位兄弟应该也是无心说的,我等奉王爷之命,前来捉拿您府上的史公子,也就是这位。” 为首的一人说着,指了指史曜连。 “他?”尹晚晴瞥了一眼史曜连,抽了抽唇角,“你穿乾儿的衣服做甚?你穿得一点都不好看,他们要抓你,是不是你犯了事?我说,你能不能别到处闯祸,你看看你这张脸跟乾儿一摸一样,你犯错,人家回头就把脏水泼到他身上去!” “郡主,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不是你府上的人吗?” “绝对不是!我府中的确有一位公子,跟他相貌一样,他们是孪生兄弟,我府中的这位,温顺又安静,就在镇安王府出事的这段时间,他都没有踏出过王府一步,好几位与他在一起的公子可以作证,你们所看见的在王府内捣乱的那一位,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人。” 尹晚晴说着,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大概是这对兄弟闹了矛盾不和睦,哥哥做了坏事就想让弟弟背黑锅,本郡主不管,此事与乾儿无关,这个人你们想带走就带走,随便审问,本郡主没有意见!” “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这位公子,你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史曜连闻言,冷笑一声,“对!所有的坏事都是老子干的,老子救走的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刺客,只是两个小毛贼而已,混进去,只是为了求财,没想过害那位郡王,他都半死不活了还害他做甚?爱信不信。” 对面的人道:“既然你都承认了,那你就说那两人现在在何处?速速如实招来,盗窃罪虽不小,却也罪不至死,跟我们走一趟,如何处置你们,就由摄政王殿下说了算!” 史曜连道:“我怎么知道那两个人在哪,我们逃出去以后就兵分三路了。” “直接抓去审问,别磨蹭了。”尹晚晴说着,将史曜连朝着众人一推,“真是的,还以为你们兄弟二人感情有多好,想不到你这个哥哥这么居心不良,该不会是嫉妒弟弟的日子过得比你好,就想着来害他?门都没有!” 话音落下,尹晚晴一甩衣袖,转身进府,“关门!” 史曜连被众人扣押走,神态依旧镇定从容。 这个晚晴郡主…… 果然没脑子。 不过—— 她似乎对他那阴险老弟动了真情了。 …… 镇安王府之内的搜查依旧没有停止。 凤云渺坐在树边的躺椅上,听着手下的人来跟他汇报—— “太子殿下,那位自称是晚晴郡主府上的人,已经抓到了,不过,晚晴郡主已经否认此人是他府上的,她说,此人是他府中一位公子的孪生哥哥,他犯的事与郡主府没有任何关系,殿下您看……” 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这个黑锅背得好啊…… 史曜连认罪,史曜乾就直接从整件事情里摘出来。 只需对外宣称兄弟二人关系不好,哥哥嫉妒弟弟得来的荣华富贵,心生不满,所做的事都是为了陷害弟弟,那么弟弟可就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身为受害者,是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好你个史曜乾啊。 又扮演了一次无辜。 凤云渺才这么想着,又有一人来报,那人步履匆忙,神色慌张—— “太子殿下!从郡主府抓来的那个人逃脱了!我们正准备将他锁起来,他就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来炸我们,炸出了一大团烟雾,同样的招数,之前在翻墙的时候他也用过一次,这一次我等还是没能防得住,请殿下责罚。” 事情的发展在凤云渺意料之中。 史曜连才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呢,背完了黑锅就跑,更显出他做贼心虚,如此也就更坐实了史曜乾的清白。 兄弟二人玩了这么一招,到头来谁也没损失,顶多史曜连被满城追捕,这对他来说委实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他又不在这帝都之内定居。 凤云渺摆了摆手,“跑了就去追捕,顺便在大街小巷贴几张悬赏令。” 他一点都不关心这兄弟俩玩什么把戏。 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对付他们。 他的目地——只是等着颜天真出来罢了,除了颜天真之外,没有人值得他浪费时间与精力。 史家兄弟这两个混账东西,往后有空再收拾。 凤云渺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傍晚了。 夜幕降临,天真,你是不是应该现身了? …… 雅致的房屋之内,浮动着淡淡茶香。 颜天真沏好了一壶茶,便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纸包打开,拿了些药粉,涂抹在一只茶杯的边缘。 “郡主,你这是……” 梅无枝看到她的动作,几乎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 “这里不能呆了,咱们得转移。”颜天真道,“史曜乾这个家伙虽然复杂了些,但我能看出他是真心想要救我,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能与他呆在一起。” 否则,下一次发作,说不准他又去找凤云渺。 既然她能再多活三天,那就继续活着罢。 但她真的不想再靠着凤云渺的血续命了。 史曜乾嘴上答应着不会再去找凤云渺,谁知道他的话有没有可信度。 她若是跟史曜乾提出要离开,只怕这厮也不会轻易同意,倒不如就不提,直接把他放倒了省事。 才这么想着,就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隔着门板都能闻到茶香。”史曜乾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房门被推开,“难得你有闲情逸致来沏茶,我想讨一杯来喝。” 颜天真闻言,漫不经心地取了一只茶杯递给他,又取了两只杯子分别递给自己和梅无枝。 为自己和梅无枝各自倒上一杯之后,她才将茶壶搁下,冲着史曜乾道:“要喝自己倒。” 史曜乾挑了挑眉,伸手拎过茶壶。 第152章 自己走,还是我捆你回去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镇安王府那边还没消停呢,那么多人来来回回地找,也没能搜到那所谓的可疑人。” 史曜乾说话间,已经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之前似乎听你说,你追赶的那人是南绣郡主,现在我确信你这话是真的了,能躲开那么多人的搜捕,藏得如此隐蔽,八成就是钻到哪处密室里去了,也就只有对王府地形熟悉的人才办得到。” “不错。”颜天真附和道,“也不知等她落网还需要多久。” “密室虽然隐蔽,但总会缺少食物,就算有吃的喝的,时间一长也会坏了,她总得出去找吃的,一直憋在密室里也会憋死她。” 史曜乾说着,将茶杯端至唇边,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水,“这个南绣郡主,外界传闻她失踪了,如今回趟自己的家里,还要乔装打扮,被自己府里的下人当成歹徒抓,东躲西藏,这个节骨眼上还不以真面目示人,究竟在心虚着什么呢……” “你自诩聪明,不妨猜猜原因。”颜天真面无表情道,“她为何要设计一出自己被劫持的戏码?为何那么担心暴露身份?我又为何要对她紧追不舍?动动你这机灵的脑袋瓜子,想一想呗。” 颜天真的神情没有异样,垂下了头继续喝茶,余光却注视着史曜乾的动作,心中道:赶紧的喝。 只有把他放倒了,她才能畅通无阻的离开。 史曜乾这会儿却又不急着喝茶,而是在思索着颜天真的问题。 “传闻良玉郡主与南绣郡主是好友,如今在我看来,这传言有假啊。这南绣必定是做了亏心事,她跟你之间应该是存在矛盾吧?” 颜天真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梅无枝,“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了吧?” “郡主,我可真没有想到南绣郡主会害你。”梅无枝目光中浮现些许无奈,“一开始听你们在说紫月魔兰,我自然是不懂,此刻我猜到了,就是你与南绣郡主一起掉进深坑之中,那朵刺伤你的紫花吧?起初我还在纳闷着她做了什么亏心事,此刻才反应过来,真是迟钝啊。” 颜天真对南绣忽然转变的态度,足以说明南绣做了对不住她的事,而她唯一可能下手的机会——大概就是上个月月底的那一次踏青了。 之后,颜天真与史曜乾的对话中多次提到紫月魔兰,多半就是埋在坑里的那朵紫花了。 “拿紫月魔兰害你的人居然是她,真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史曜乾说着,轻抿了一口茶,“这个女子演戏的功夫应该也很不赖,能害到你,可见是取得你的信任了。” 颜天真望着他喝茶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史曜乾还在继续说着:“她这一招可谓狠,不是直接要你的命,却是要你痛苦地活着,你可曾想过她为何要这样对你的原因?” 这南绣是个聪明人,行事却不够严谨,心态有些浮躁。 做害人之事还能留下破绽,说明这计划本身就不太高明。 既然她已经取得了颜天真的信任,来日方长,害人的机会多的是,她却偏偏要选择这么快下手,这是有多等不及啊…… 之后策划的一场失踪,目的只是为了逃避颜天真的质问,而南弦重病的这个消息放出去,又让她不得不回来探望。 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个圈套?一个引她出现的圈套而已。 或许是她心中是起疑的,可她终究放心不下兄长,还要来亲自看一看才放心,倒也不算灭绝人性? “我与她之间的事,我就懒得说了。”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就算我现在说了,你恐怕也没有机会听完了。” 颜天真此话一出,史曜乾自然是惊了一惊。 她冒出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的,他便知道了原因。 只因为他眼前的景物晃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原因,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从进屋到此刻,唯一入口的东西也就只有手中的这杯茶。 “你的这只茶杯我做了手脚,就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在茶杯的边缘涂抹了"mi yao"。”颜天真淡淡一笑,“我也没说要请你喝茶,你便自己主动提出来了,这茶水要大家一起喝,自然就不能下药了,在茶具上下药,更不容易引起怀疑呢。” 他的茶杯,就是她递出去给他的。 那时她的神态十分自然,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自然是不会让史曜乾怀疑到什么。 史曜乾磨了磨牙,“颜天真,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真是阴险对不对?”颜天真站起了身,“人生在世,总有不少较量,总会遇上不好对付的人,在我的印象当中,最不好对付的就是你跟凤云渺,就你们俩套路最深,可我哪能次次都让你们赢?你们也会有上我当的时候。” “你……” “别说话了,你还是睡一觉吧。”颜天真说着,走到了史曜乾的身侧,“不久前你才把我劈晕了一次,为了回报你,这次我也把你劈晕。” 话音落下,她便扬起了手,一个手刀落在史曜乾的脖颈上! 史曜乾两眼一翻,趴倒在桌边。 颜天真转身走向房门外,“梅子,咱们走吧。” 二人离开屋子之后,颜天真顺手带上了房门。 已经入夜了,这时候正方便悄悄溜走。 府邸的正门是有人把守的,从正门出去免不了要被盘问一番,因此,最好的逃离办法就是翻墙。 二人在黑夜之中走动,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避开了耳目,绕到一处较为荒凉的院落。 “郡主。这高墙之上也设有尖刺,要小心些。”梅无枝仰头望着立在墙上的尖刺,月色打在那些尖刺上,染出一层冰冷的光泽。 梅无枝一个跃起,靴子卡在尖刺的缝隙中间,紧接着朝外纵身一跃—— 轻而易举地翻过了高墙。 这样的动作对颜天真来说同样没有难度。 没有梅无枝那样稳妥的轻功,她便先攀上高墙边的一棵树,踩着树枝跃到了墙头,同样卡在尖刺缝隙之中,一个跳跃就稳稳地落在地面之上。 但颜天真没有想到的是,她站稳的那一刻,就听身后传来了许多脚步声。 “不好了郡主,这些人是来追我们的,快跑。” 几乎想也不用想,背过身便开始急速奔跑。 颜天真此刻心跳如鼓,却不是因为剧烈奔跑造成,而是因为——慌张。 那些人的衣着,并不是郡主府的人,而是摄政王府的人! 摄政王府的人怎么会埋伏在晚晴的府外呢。 难道—— 来不及思索,余光就瞥见一道人影闪过,如疾风一般,越过了她和梅无枝,就落在了她们二人的对面。 一身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海蓝色锦衣,身形修长笔直,肌肤若羊脂玉凝般,好似被月色笼上了一层纱,月色正打在他的头顶上,映照着那人浑然天成的细腻五官,彷如神祗。 他望着她,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开口的语气却没有温度—— “还想往哪跑?” 颜天真:“……” 身后追赶着的众人已经逼了上来,将她的后路拦截。 前方那一人给她的压力,比身后这么多人给予她的压力大得多。 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她道:“云渺……” “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捆回去?”凤云渺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她却听出了这其中一丝压抑的怒气。 也许他心中是怒气高涨,却忍着不对她发火。 颜天真才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听得对面响起一声怒喝—— “把郡主捆了!” “不用你捆。”颜天真道,“我自己走。” “方才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不说话,现在选择来不及了。”凤云渺面无表情道,“捆了。” 颜天真:“……”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离开晚晴郡主府就会被他逮住。 凤云渺一声令下,颜天真身后的人便拿来了两捆绳索,将颜天真与梅无枝一同捆了。 此刻的挣扎已是徒劳,颜天真与梅无枝也就都不动弹了。 “太子殿下。”有人道了句,“郡主乔装成这样,您怎么还能认得出来?” “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凤云渺冷笑一声。 “太子殿下,之前镇安王府内出现三名可疑人,见过他们的王府管家,便将他们的模样都画了下来,其中逃走的两人,貌似就是郡主与他身边这位啊……” “郡主身患重病,一时想不开就逃离了摄政王府,她想去探望重病的南弦郡王,却又不敢以真面目现身,便只好乔装一番。”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哪知道这探病的过程中,碰到了仇家史曜连,被认了出来,史曜连便挟持着她们两人离开镇安王府,她们设法逃脱,躲在晚晴郡主府内。” 凤云渺说到这儿,望着颜天真,“我说的不错吧?这史曜连擅闯王府,挟持郡主,罪无可赦,理应游街示众,施以绞刑。” 颜天真道:“云渺,不……” 不等她说完,凤云渺便开口打断,“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必多做解释,先随我回去再说。” 颜天真又道:“那史曜连……” “他跑了,你不必担心,我必定要把他抓回来严加惩治。”凤云渺说到这儿,一双桃花美目盯着她,目光之中暗含警告,“先随我回去再说。” 颜天真:“……” 云渺原本是想要对付史曜乾,可如今史曜连已经站出来替弟弟背黑锅了,那么他就干脆顺水推舟,把罪名扣在史曜连的头上。 擅闯王府,挟持郡主……这罪名实在不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想要开口为史曜连辩解,却被凤云渺屡屡打断,分明就是不想让她说出实情。 他这是铁了心的要去为难史家兄弟。 他原本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在污蔑陷害他人这一点上,他十分擅长。 他刚才看她的那一眼暗含警告,想要表达的意思分明就是——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就是要污蔑人,你不准再戳穿我,跟我唱反调,有你好看的。 她还能说什么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他争,铁定是争不过他的。 只能先回去,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谈了。 捆她的人还真是不客气,捆上了好几圈,还捆得紧。 眼见着凤云渺一步一步走上前来,伸手扣上捆在她身上的绳子,拖着她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走到了马车前,由于行动受限,跨上马车有些不太容易。 凤云渺将她拦腰抱起,推进了马车之内,随后也上车了。 马车一路行驶向摄政王府。 颜天真靠坐在马车角落,只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不妙,便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寂静。 凤云渺显然是还没消气,都不想跟她说话了。 “为何不见大哥?” “他还在镇安王府里找南绣。” “大半天过去了还没找到,这南绣还真是会藏。” “不错,她比你会藏。” “……” 南绣确实比她会藏。 从失踪到现在,好些天了也没被人抓住,即使泄露了行踪,也能找到躲藏之处。 不像她,才跑了没两天又被逮到。 “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在晚晴的府内?” 在镇安王府里被追捕的时候,她并没有跟凤云渺打过照面,追赶她和梅无枝的人,都把她们当成了刺客而已。 云渺连见都没见到她们,怎么就断定逃走的那两个人就是她们。 “听到手下的人来汇报发现三个可疑人,一开始还并没有联想到你们。”凤云渺不咸不淡道,“之后史曜乾的出现,让大舅子怀疑他与南绣有来往,可我却不这么认为,我能万分确定他带走的两个人里没有南绣,他跟南绣不可能会有密切关系,因为他不会害你。” 凤云渺说到这儿,朝着颜天真挪进了一些,凑到了她的耳畔,“多亏了那一份可疑人名单啊,我特意吩咐人查户籍,给南弦看病的大夫那么多,只要不是本地人,就通通记下来,衣着外貌包括个子这些都不能有遗漏,起初只是想筛选出一部分跟南绣身高相似的人,毕竟鞋底的厚度有薄有厚,总会有点误差。” “然后,你就发现了我跟梅子的身高,联想到跑掉的两人就是我们……”颜天真抽了抽唇角,“我哪能猜到你连这个都要记,早知如此,我就把鞋垫高几寸。” 她身高五尺二,也就是一米七以上的高挑个头,有这样的个子,实在不必要穿鞋底太厚的鞋,薄底穿着走路都舒坦。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暴露了身份。 “我得知你们身份的那一刻,并没有急着去抓你们,你晓得原因吗?”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了解你啊,你不会在这郡主府待下去,你一定会自己跑出来,既然如此,就等着你自己送上门,何必去闯郡主府,跟尹晚晴那个泼妇浪费时间。” 颜天真静默不语。 回想起之前,史曜乾还自信满满地说—— 你不用担心凤云渺会找到你,他若是知道你在这儿,早就和你哥杀过来了。 史曜乾果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凤云渺。 凤云渺知道她在哪,却也没有马上杀过来,因为他沉得住气。 他也是要她放松警惕,不急着转移,等她出来便一举拿下。 颜天真心中叹息一声,只觉得有些无奈。 这样就被捉了,还真是很不甘心呢。 还是心平气和地与他谈谈吧。 “云渺。” “嗯?” “你说你十分了解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何离开你的原因。” “知道。” “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来管我,你就让我心满意足地过完最后这段日子不好吗?为何非要陪着我一起受罪,让我连死都不能安心。” “闭嘴。”凤云渺阴沉着脸打断她的话,“你明白同享福与共患难的意思吗?若是只能有福同享,不能有难同当,那这样的感情还真是儿戏。” “道理我都明白,但是……” “没有但是!既然我有能力让你多活一段时日,就绝不会让你早早地离开人世。”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别打断!”颜天真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凤云渺你给我听着,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但你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在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注定要死,那我就不能在死前还拖累着你,每隔三天半碗血,你哪来那么多血给我喝!你再怎么进补也无用!” “那又如何。”凤云渺这会儿也平静了下来,冲颜天真挤出了一个笑脸,“我只想继续看着你在我眼前活蹦乱跳,能蹦一天是一天,我不想考虑任何后果。” “你……” 颜天真才开口,凤云渺便伸出了手,将她按进怀里,“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责怪你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不要自作聪明。你以为你走开了我就不用三声,却不想想,我会不会伤心。” “心里的伤口,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治愈的。”颜天真闷声道,“身子要是垮了,万一留下病根……” “治愈不了的。”凤云渺道,“你看女帝,她的心上人死了几年了,她心里的伤治愈了吗?并没有,否则她为何就不接受你大哥?说什么心中的伤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治愈,全都是扯淡。” “或许是因为这时间还不够长呢,等个十年八年十几二十年,应该也就缓过来了……”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现在就是在胡言乱语。”凤云渺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道,“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再跑了,我与你大哥已经商量好了,要将你软禁起来。” “别软禁我。”颜天真的额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我不跑就是了,说不定这两天就能抓到南绣了呢……”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凤云渺道,“必须软禁,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只能在摄政王府内活动,不能踏出王府大门一步。” “这和笼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 “是你逼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颜天真:“……” 凤云渺是铁了心的,要跟她耗死。 可无论他怎么说,她都不认同他的想法。 可是他又那么固执,她劝说不动。 再过三天,又到了她饮血的日子。 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自我了断,干脆利落。 眼见着颜天真不说话了,凤云渺道:“你这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些什么呢?该不会想着自寻短见吧?” 颜天真眼角剧烈一抽。 这厮能不能别这么会猜! 他往往猜得都太准了。 “以你的性格,倒是极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凤云渺说着,伸手抚上了她的发丝,“你想这么做也可以,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寂寞的。” 颜天真顿时一惊,从他的怀中抬起了头。 “凤云渺,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是南旭国的太子,将来要继承……” “我看起来像是个在乎江山社稷的人吗?”凤云渺挑了挑眉,“或许有点在乎吧,但跟你比起来份量还是不够的,南旭国没了我,也不会垮的。” 颜天真蹙了蹙眉,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却忘了此刻自己上身被绳索束缚着,这样的挣扎自然是没多管用。 凤云渺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安分地扭动着,便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改为捧起了她的脸颊,一个低头捕捉到她的唇瓣,封住。 不想再听她说些他不喜欢听的话了。 颜天真心中觉得无奈,此刻除了被动地接受,还能如何? 她想说话,想要反驳他的观点,想要阻止他任性的行为,他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叼着她的红唇,辗转"yun xi"。 吮吻她的唇瓣片刻,便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颜天真那微抿着的唇齿被撬了开,接受凤云渺进一步的侵袭。 这个吻湿润而猛烈,他不断地进攻她的唇舌,令她很快就招架不住,又觉得晕头转向了。 她不想再被动下去,便也主动给予了回应。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如此短暂的分别,再次重逢,令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惶恐,怕她再一次丢失。 只有紧紧的拥抱,呼吸相闻,才令人觉得真实。 良久之后,凤云渺终于放开了颜天真,让她能够得以喘息。 马车的速度似乎也变得缓慢了,直到马车外的车夫道了一句—— “殿下,到了。” 凤云渺解开了束缚着颜天真的绳子,“被绑着的感觉不太好受吧?这次只是让你吃一点教训而已,下次若是再跑,再被我捉回来,我就真的要拿个笼子来关你了。” 颜天真:“……” 被凤云渺牵着回到了王府内,凤云渺并未马上回屋,而是牵着颜天真走向了南边的院子。 南边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远远的就看见榕树之下趴着一只雪白的大家伙,而就在他的身前,黑衣少年蹲着在给它投食。 “玲珑……义母失踪了,你说义父能不能把她找回来?” 凤伶俐对着玲珑低语着,而就在下一刻,玲珑忽然抬起了硕大的虎头,琥珀色的眸子越过了他,盯着他身后。 凤伶俐见此,下意识地转过了身,这一看,面色一喜—— “义母回来了?” “是啊,义母没本事,被你义父抓回来了。” 颜天真说话间,察觉到玲珑瞪视着她,便也瞪了一眼回去,“看什么看,你眼睛大就了不起吗?” 从她一走近,玲珑的一双虎眼就注视着她,胡子轻轻抖动着。 她依稀能察觉到玲珑不满的情绪。 “它这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凤云渺解释道,“你一失踪,全府上下火急火燎,我急急忙忙地去寻你,你惹得我如此担忧,坐立不安,食欲不振,玲珑作为我的宠物,是不是应该表达出对你的不满?” “好好好,怪我,怪我。”颜天真这时候自然是不再辩解了。 而凤云渺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惊了一惊—— “玲珑,从明天开始,她去哪儿你最好都跟着她,熟悉她身上的气息,要像熟悉我的气息一样,这么一来,她若是再次丢失了,你还能靠着你那灵敏的鼻子寻找到她呢。” 凤云渺说着,蹲下了身,伸手去抚摸着玲珑的虎头,“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不必跟来,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你必须紧紧地跟着,明白吗?要是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从今以后你真的就不用吃肉了。” 颜天真有些哭笑不得,“你至于吗?” “我方才仔细的想了想,终究还是不忍心限制你太多,你那么喜欢自由的一个人,我怎么能让你一直呆在王府里,都不放你出门?” 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做个最坏的打算,假设我们在一起的时日不多,你想玩就要让你尽情去玩,可我要担心你的安危,又要担心你耍花招给跑了,我就必须得想个法子看紧你,让玲珑做你的护花使者,不错。” “你让我带着一只白虎招摇过市吗?” “有何不可,莫非你觉得它不够威风?还是长得不够好看,带出去会让你丢人?” 听着凤云渺这话,玲珑拱起了身子,走到了颜天真的身前蹲下,抬头盯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瞪得老大。 “不是不是,我没说它不好看,相反,它十分好看,也十分威风,但是……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太张扬。” “不用做太多的解释,解释过多就显得心虚,我会怀疑你依旧想要逃跑,这才不肯同意。”凤云渺面无表情,“我已经对你十分宽容了,若是你不答应,那我就只能选择软禁你。” 颜天真静默了片刻,道:“我真是怕了你了。”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这样,就算你独自出门,我也不用太担心了。”凤云渺道,“说句不谦虚的话,一个玲珑,能顶多少个梅无枝,我算不来。” 颜天真无言以对。 出门在外有玲珑跟随着她,她若是想跑,只怕会被一口叼住,叼回王府。 “之前不想让它招摇过市,的确是不想太招人注目,玲珑是天山白虎,稀有的灵性动物,想打它主意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想抓它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放它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毕竟它已经闲得太久了,一连几个月都无所事事,不知道养了多少膘。” “我也算是它的女主人了,一直以来都没跟它亲近,是时候跟它打好关系了。”颜天真说着,也蹲下了身。 伸出双手,捏上玲珑那硕大的虎脸。 玲珑难得安分了,并未挣扎。 大概是因为凤云渺在一旁,它才如此乖巧。 “好了,明日再来和它玩吧,现在你应该去沐浴,方才在马车上,摸你头发的时候摸了一手灰尘。”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真是邋遢。” “这一整天下来我跑了多少路,身上能不沾灰尘就怪了。” “没有人叫着你跑,还不都是你自己想跑?” “我……” “赶紧的,去沐浴更衣。我可不想抱着脏兮兮的你入眠。” “行了行了,我这就去,别嫌弃了。” …… 温泉洞内,水雾缭绕。 湖面上冒着白色的气泡,有纯白的水汽自湖面袅袅上升,飞散开来。 颜天真静静地半浮在湖面之上,温热的湖水在她的身周微微荡漾,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由凤云渺帮她清洗着。 凤云渺坐在岸上,此刻正从一个瓷瓶里挖出了些许膏状物体,擦在颜天真的头发上。 颜天真鼻翼间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问道:“这是什么洗发膏?可真好闻。” “用百合花制的,香味淡雅宜人,猜到你会喜欢。”凤云渺说着,双手开始拿着她的乌发搓。 片刻的时间,就搓出了细腻丰富的泡沫。 “云渺,我听着声音,怎么感觉你像是在搓衣服?” “我从来没有帮人洗过头发。”凤云渺顿了顿,道,“衣服这么搓能洗干净,头发这么搓,自然也能干净了。” 颜天真听得笑出了声,“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 “我帮你洗头发,以后你也得帮着我洗。” “那是必须的啊。” 凤云渺搓好了她的发丝之后,便将手伸到了她的头皮之上,用指腹开始轻柔按压着。 “我也不知这样的手法对不对,我的手劲若是重了,你提个醒。”凤云渺道,“曾经看见母亲躺在庭院中的藤椅上,一头乌发散着,父亲站在她的身后,就这么帮她按压着头部,据说缓解疲劳,很舒坦。” “唔,确实。” 云渺家的家教可真好啊。 颜天真心中道了一句。 他的双亲相亲相爱,他看得久了,心中自然而然地也会跟着他父亲学习。 凤家男子的优良思想:疼媳妇。 以后她和云渺要是有儿子,也要这么教他。 颜天真这么想着,忽然心中漫上一阵失落。 她怎么就忘了……她能活多久还不知道。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凤家留下一个血脉。 她忽然就没有信心面对他的双亲了。 父母心中,都是为了子女着想的,若是他的双亲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会不会逼着他们俩人分开? “云渺。”颜天真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怅然,“你知道我现在担心什么吗?” “什么?” “你是独子,我如今没办法给你留下一儿半女,你们家的血脉,总不能在你这一代就给断了,你的双亲恐怕是不愿意接受我了,这一点,我倒也能理解。” “你不用管。”凤云渺道,“这脑袋瓜子里为何总要想那么多?怕我没有子嗣?这一点真不用你操心,别忘了伶俐是跟我姓的,他的子女我跟我姓,他是我凤家人。” “你还真把他当你儿子了啊?”颜天真原本还觉得有些惆怅,一听云渺的话,顿时想笑了,“你就比他大七岁!你还真好意思当他爹啊你,我觉得他不应该喊你义父,喊你哥,或者师父还差不多。” “我与他的关系是改不了的了,父子就是父子。”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们凤家是有后的,因此,你不需要有压力。” 颜天真:“……” 伶俐毕竟是义子,没有真正上的血脉关系。 她知道凤云渺是想安抚她,干脆也就不去跟他唱反调了。 感受着头部被他的指腹轻轻按压,她缓缓瞌上了眼皮,惬意地享受着这一刻的舒坦。 凤云渺…… 与你在一起的时光虽然不算长久,却真是觉得不枉此生。 颜天真蓦地睁开了眼,“云渺,明日我们一同去镇安王府,我要亲自去找南绣,不管紫月魔兰究竟有没有解药,我都要把她找到。” 颜天真说到这儿,目光之中寒芒闪烁,“我不管良玉当初是怎么对待她的,良玉的家人,我会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但良玉犯下的错,我可不承担责任!她南绣害的是我颜天真,我要是不复仇,岂不是亏了。” “你能这么想,很好。”身后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她还躲在王府之内,虽然不知在哪个角落,但她没有办法一直躲避下去,她总得解决饮食问题,看看她能憋多久,把她揪出来,我一定会为你出气。” 第153章 没节操的惩罚 “眼下正是放松心情的时刻,咱们就先不提某些可恶的人来影响心情了。”颜天真试着将心情平复了一番,道,“帮我洗完头发之后,你也下来泡泡澡如何?” “正有此意呢。”凤云渺笑着道了一句,用手掌捞着水浇在颜天真的头发上,清洗着那些丰富绵密的泡沫。 花费了片刻的时间将她的头发洗干净,凤云渺也褪去了衣裳,进入浴池之中,和颜天真并肩倚靠在浴池壁上。 颜天真转头望着身侧的凤云渺,他那一头被水浸湿的乌发垂泄在背后与肌肤紧密相贴,瘦削的肩头露在水面,白皙而光滑。 他的侧颜弧度颇为赏心悦目,浓密的睫毛卷翘若羽扇一般,可真是美男如画。 欣赏他的容颜,还真是永远都不会腻味的。 颜天真伸出了手,白皙细嫩的指节搁在凤云渺的肩上,轻点着,“你这身皮囊,让我好羡慕。” 凤云渺听着她这话,不紧不慢道:“已经不记得这是你第几回夸我皮肤好了。”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身为女子的我也会自愧不如,我从来不想承认自己的容貌输给谁,但在你面前,我还是要服个输的。” 颜天真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阵水花迎面扑来,夹杂着凤云渺悠然的声音,“别再说我比你好看的话了,身为男子,总被夸赞相貌,可不是什么太光荣的事儿。” 身为男子,还是喜欢被夸英武、睿智、器宇轩昂之类的形容词。 “让我夸夸又怎么了?还泼我。”颜天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心有不甘,便伸手捞起浴池里的水,也朝着凤云渺泼一脸。 凤云渺擒住她的手,挑眉,“只是觉得你老拿些夸女人的话来夸我,就不能说些我爱听的么?” “那你喜欢听什么样的夸赞?” 凤云渺略一思索,道:“高大威猛,威武雄壮?” “噗嗤——” 颜天真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抱歉,我实在不想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你这身板,实在跟威武雄壮这四个字不沾边啊。” 这瘦削的肩头与纤细的腰身,算哪门威猛。 凤云渺见她笑得欢快,桃花美目眯了眯,“你是在笑话我瘦弱?” 颜天真还未回话,便觉得腰间忽然一紧,是凤云渺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按。 二人在水中自然是一丝不挂的,此刻肌肤相贴十分亲密,彼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不准笑话我,即使我真的不够威猛,也不要说出口。”凤云渺搂着颜天真,将她抵在浴池壁边无处可躲,头一倾,封住她的唇,辗转不息。 颜天真:“……” 明明长得像个受,内心却想做总攻。 高大威猛有什么好?一身爆发的肌肉,摸起来硬邦邦的,她还真不喜欢那样的手感。 凤云渺如今这样就挺好,这身皮囊摸起来滑不溜手的,又白又嫩。 回头得跟他说说,可不能朝着糙汉发展。 良久之后,一吻结束了,凤云渺抚着颜天真的脸庞,道:“现在咱们就来算算帐罢,你自作主张离开了我,虽然我将你找了回来,我这心情却依旧不算美妙,你需要对我有所弥补。” “怎么弥补?”颜天真的语气虽是疑问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想。 而凤云渺接下来的回答,与她所猜想的过来也没有差别—— “肉偿。” 说完,他俯下头,埋头在颜天真白皙的脖子上啃吻,力道不轻不重。 颜天真:“……” 原本还平静的心,因着凤云渺的动作而变得有些躁动。 任由凤云渺的吻从脖颈上渐渐游移着向下…… 正是因为所剩下的时间不多,才更要珍惜与他在一起相处的时光。 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她不想亏待他。 “云渺。”颜天真的双手攀着他的双肩,道,“先说好了,我若是喊累,你就要放过我。” “放心,我有分寸。”凤云渺应着 察觉到颜天真的身躯有些轻颤,凤云渺低笑一声,“已经经历了好几回了,还是摆脱不了紧张么?放轻松些,交给我就好了。这次我可能不会对你太温柔,谁让你之前害我担惊受怕。” 颜天真道:“我……” “不必多言。”凤云渺打断她的话,“良辰美景,可不要浪费时间了。” 话音落下,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一室旖旎。 …… 北昱国。 长央殿内灯火未熄,少年君主趴在书案之上,望着眼前的一堆奏折,眉目间浮现些许怅然之色。 终日都要面临着这些东西,颜天真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人陪他解闷了。 漫漫长夜,总是禁不住怀念她还在的时光。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她的一颦一笑,浮现她长袖起舞的模样。 她离开之后,宫中也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歌女和舞娘,却没有一人的嗓子比她好听,也没有谁的舞姿比她美妙。 舞王音仙,岂是一般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 宁子初正陷在回忆之中,前方想起了林总管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扯回,“陛下,梅姑娘传来的信。” 这话一出,宁子初当即抬头,“拿来!” 林总管上前,将手中一个小小的卷纸递给他。 宁子初接了过来,将那张纸摊开。 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掌狠狠击打在桌面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凤云渺!朕还以为你有多会照顾她,却让她面临如此险境……” 望着宁子初大动肝火的模样,林总管惊了一惊,“陛下,怎么了?” “天真有危险,梅无枝信上说她命不久矣。”宁子初阴沉着脸,“给梅无枝回信,让她想方设法,把天真带回来,朕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 凤云渺,既然你照顾不周,不如就换朕来照顾。 …… 温泉洞内,弥漫一室云烟。 热情褪去之后,凤云渺为颜天真清洗身子,上岸之后,他自个儿随意地披了一件外衣,拿了条干净的毯子将颜天真的身子一裹,打横抱起,走回了卧房。 这个时辰已经是后半夜了,王府内的众人们也都歇息了,两人都衣衫不整地回房,倒也不担心被人看了去。 颜天真懒洋洋地呆在凤云渺的臂弯中,打个哈欠。 “云渺。”颜天真嘀咕道,“我真的好累。” 凤云渺望着她眉眼间的疲惫,自然知道她累,便冲她笑了笑,“我说话算数的,我有分寸,看你累了我就放过你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白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分寸?我之前喊累的时候也没见你放过我,我今晚喊了几次累,你数过了么?非要把我折腾到精疲力尽,才肯停歇。” 她大致算了算,喊了有五六回。 前面几回凤云渺完全忽略了,或者说,不是忽略,而是完全听不进去。兴致高涨之际,压根就不愿意停下来。 这样的惩罚方式,还真是…… 没节操。 现在她还能依稀回想起前半夜的一些片段。 “云渺,我累了,咱们睡罢。” “我看你精神还好,你这声累喊得并不真实。” “我真的累。” “我没看出来。” “不来了不来了,休息吧!我想睡……” “我看你并非是累了,而是困,困与累是两码事,你想犯懒而已,你若是真的那么犯困,就趴在我肩上睡一会儿。” “云渺,我……” “别喊了,乖,等会儿就让你歇息。” 诸如这样的对话。 她说累压根起不到半点作用,直到她当真疲惫不堪,动都懒得动一下时,凤云渺才相信了她的那句‘累’。 原来在他眼里,累是那么理解的。 到了虚脱无力,翻身困难时,那才能叫累。 “对不住了,夫人。”凤云渺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明天夜里,让你少受点儿累。” 他轻吻着她的额头,目光中笑意闪烁。 他想对她一直好下去,也不要求她如何回报,只要她肉偿。 此生想要睡的人仅一个颜天真而已,若是在榻上还要让着她,岂不亏大了? 颜天真此刻也懒得数落他,静静地窝在他怀中。 她从凤云渺这儿得到太多了,她自个儿知道,在榻上受点儿累,其实也没什么。 放眼其他贵族男儿,大多三妻四妾的,每夜都能睡不同的女子,再旺盛的精力也不愁无处发泄,凤云渺就她这么一个,她可不得累点儿么。 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将来是未知的,她能活多长时间也无法估计,跟凤云渺多滚几次床单,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她不否认,在面对凤云渺的时候她就是个女流氓,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凤云渺抱着她进了屋,此刻没有点灯,月色透过纱窗打在桌子上,映照着桌子上的一串……什么东西? 看着像是珠子呢。 凤云渺走近了些,这才看清了那是一串红豆手串。 手串下边还压着一张纸,月色太微弱,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你没有发现我送给你的红豆手串?”颜天真望着桌子上的那串手串,依旧摆在原来的位置,像是没有被人动过。 头顶响起凤云渺的声音,“醒来的那一刻,心中愤怒,直接冲到了门外想要找寻你的踪迹,哪有闲心思去看桌子上放着什么东西。你送我红豆,是代表着相思?” “是啊,原本以为要跟你分别挺久的,一直以来也没有亲手做过什么东西给你,就给你做了红豆手串。” “下边压着的那张纸上写的又是什么?” “此物最相思。” “我不喜欢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凤云渺道,“我只想看心中的那个人出现在我眼前,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才是一种令人美妙的感觉。而思念的感觉,累。” 颜天真无言以对。 “你送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收着,更何况是你亲手做的,我会好好保管。”凤云渺说着,走到榻边将她放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时辰不早了,睡罢。” “嗯。”颜天真应了一声,而后往床的里侧挪,给凤云渺空出了位置。 凤云渺见此,无声地笑了笑,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将颜天真捞进怀中,闭上了眼。 颜天真嘴上喊着累,躺下来却也并未马上睡着。 不多时,就听着身后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凤云渺比她先一步入睡了。 她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这才闭上眼。 时间若是能停留在这一刻,也好。 …… 次日,颜天真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光亮。 又是新的一天。 她微微侧头,凤云渺静谧的睡颜映入了她的眼帘。 昨夜在温泉洞内的激烈战况,使得身上又有些酸麻,颜天真试图要起身,却察觉到一只手正紧紧地扣着她的腰际,她这么一动,凤云渺便悠悠转醒了。 醒来望着她的那一刻,桃花美目之中一片笑意浮动,开口的话也带着几分打趣,“还有力气下榻走路吗?” “你太小看我了。”颜天真磨了磨牙,“我至于连路都走不动吗?没那么废物。” “这说明我的惩罚还并不够严重。”凤云渺凑近了她,在她的耳畔轻呼了一口气,“真正的严厉惩罚,是让你无法下榻,只能缩在床上哪都去不了,这么一来还真就不用担心你逃跑了。” 听着他这话,颜天真抽了抽唇角,“那种事情要是不懂节制,身子也会出毛病的!” “怕什么,反正我们有好的大夫。” “你……” “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试图再一次逃离。”凤云渺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我多得是让你双腿发软的办法,让你连迈出房门都觉得困难。”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静默了片刻,道:“愈发觉得你我之间的相处,像我上辈子看过的狗血言情剧。” “什么意思?”听到陌生的词汇,凤云渺自然疑惑。 “就是围绕着一对"qing ren"所书写的长篇爱情故事,起起伏伏、有甜有虐、喜泪参半。情节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在主角的情路之上出现诸多坎坷,你看着他们甜甜蜜蜜了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能猜到接下来必定有阴谋针对二人展开,于是又开始分分合合,争争吵吵,甚至——生离死别。” 颜天真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人生往往就是这么戏剧性的,你看着那些故事,会觉得复杂,但生活却比故事复杂得多。” “看故事往往图的就是乐趣,何必写那么多阴谋诡计与生离死别?”凤云渺轻挑眉头,“活在现实当中的人已经觉得不轻松,看个故事也得不到轻松的心情,这写书人是什么心态呢?” “大概是心理变态,自己找不到对象,就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哪怕是她笔下的有"qing ren",她也不愿意温柔对待。”颜天真笑了笑,道,“咱们就稍微理解理解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将你我二人的故事编写下来。”凤云渺道,“只留下开心的部分,那些伤感的便通通剔除,留给后人观看,令看者心情愉悦,不至于沉闷。” “等你有那个闲情逸致再说。”颜天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时辰不早了,起床吃早点,然后去镇安王府。” 凤云渺闻言,便也掀开了被褥,下榻穿衣。 洗漱一番,用过早点之后,二人便乘坐着马车前往镇安王府。 镇安王府外,一圈守卫依旧如雕塑一般站立着。 “大舅子昨夜没有回去,而是就在这住了一夜,抓不到南绣,他也不甘心。” 马车在镇安王府外停了下来,凤云渺牵着颜天真下了马车,迈进了王府之中,“回头见到了大舅子,记得跟他认个错。”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颜天真撇了撇嘴。 凤云渺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他就在那儿。” 颜天真抬眸,正看见不远处的梨树下,尹默玄坐着吃早点。 颜天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他走去。 尹默玄的余光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了头。 颜天真的出现并没有让他觉得多意外,他知道凤云渺一定会将她抓到。 颜天真走近了,不等她开口,尹默玄便开口呵斥了一声—— “你这个野丫头,说跑就跑,害得为兄心急,全府上下因为你的丢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在凤云渺把你抓到了,看你还敢不敢再跑。” “大哥,云渺昨夜已经训斥过我了,你就犯不着再训一遍。”颜天真坐了下来,叹息一声,“我现在是没有机会跑了呢。” “就该把你软禁起来,让你哪都去不了。” “别,我不想当笼子里的金丝雀。”颜天真笑道,“大哥不必再警告我了,我现在没想着跑,只想着这两天能够抓到南绣,说不定我的难题就能解决了。” 尹默玄的脸色有所缓和,“吃过早点了吗?” “吃过了才来的。”颜天真说着,扫了一眼四周走动的人,“这么多人搜查,应该是每一间都搜查过了吧?” “整个镇安王府至少搜了三遍。我看南绣真的是钻到墙里去了。”尹默玄顿了顿,道,“我已经派人去黑市走一趟,去寻找擅长奇门遁甲机关术的人才,密室机关也都是人创造出来的,总有精通这方面的人。” 凤云渺走近了,听到二人的谈话,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擅长机关术的家伙。” 凤云渺说到这儿,冲着颜天真笑了笑,“你也见过的。” “谁?”颜天真道,“我也见过的?那就是咱们的共同朋友,我想想……” 凤云渺直接抛出了答案,“就是那个不正经的花和尚。” “花大师竟然擅长这个?”颜天真倒是有些惊奇了,“他也有这样的过人之处……” “前几日收到了他的海东青传信,说他就在鸾凤国的边境,说不定会来找我们聚聚。” “找我们聚聚?说得倒是好听,我看他就是想来过风流日子的,毕竟在这片国土上,他那样的相貌倒也算是抢手,没准又能多添几个老相好。” “我给他回了信,告诉他我们如今就在摄政王府,希望这厮脚程能快一些,这两日就能赶来。”凤云渺道,“让他来尝试着破解机关,找到南绣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现在,我们也别干坐着,先去南绣居住的院子里瞧瞧。” 凤云渺说着,率先迈开了步子。 “大哥你慢慢吃着,我们先去看看。”颜天真说着,起身跟上了凤云渺步伐。 “云渺,我记得之前是追着她,到南面院子的那一条走廊之后才给追丢的。”颜天真道,“当时所有的大夫都要经过洗脸检验是否易容,她当然是心虚得不敢洗,掀翻了水盆就跑,我和梅子一路紧追,追到前边那一处就再也找不到她的人影,那附近必有机关。” “好,我们就去那个路段看看。” 颜天真带领着凤云渺,走到了之前追丢南绣的那条走廊,到了拐角处才停留下来。 “就是在这个地方。” 凤云渺的目光扫过了眼前一排排房屋,“先从第一间开始。” 话音落下,便直接一脚踹开房门,踏了进去。 这第一间房屋,看上去一目了然,并没有过多的摆设。 像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四处都是灰尘,地板上诸多脚印,应该都是守卫们搜查留下来的。 凤云渺走了一圈之后,道:“布置太简单了,不像是个会设机关的地方,下一间。” 推开的第二间的房门,这一间摆设倒是多了一些,同样都是遍布尘网,地面上乱七八糟的脚印重叠。 颜天真走到了一处书柜边上,目光扫过一样样陈设。 为何她第一眼会注意到柜子?因为在她印象之中,许多密室机关都是柜子上的某一件物品,那物品看上去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只有一个特点——不能移动。 当初在佳人阁,她无意中发现史曜连的密室里面悬挂着许多张人皮,就是因为她触发了柜子上的机关。 柜子上摆着的东西一向很多,机关藏在这当中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忽的,她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处—— 一尊巴掌大小的玉观音。 这样的古玩自然是不值得稀奇,她注意到的是玉观音上留下的痕迹。 这屋子因为太久没人居住,所以物件蒙尘,这一尊玉观音也不例外,然而,它本该是遍布灰尘的,却有两处地方光滑白皙,那轮廓看起来像是——指印。 正是因为有人握上了它,才使得它身上的灰尘被手指擦掉了一些。 颜天真伸出了手,轻轻握上了那尊玉观音。 果然—— 她的手指刚好能贴合那两处白皙无尘的地方。 “云渺!”颜天真朝着身后的凤云渺喊了一声,“你过来看看。” 凤云渺闻声,走到了她的身后,目光落在她的手,与那一尊玉观音上。 “你看这一尊观音,本该是蒙尘的,但是这两处地方却留下了指印。我的指节刚好可以贴上去,留下指印的,一定是一双女子的手,女子的手才会这么娇小纤细。” “不错。”凤云渺的目光在其他物品上扫了一遍,道,“所有东西上都沾着灰尘,只有你手上这一尊观音留下了指印……” 颜天真握上了那观音身,左右施力,试图能将它扳动。 往左边转不行,那就往右边转。 然而——转不动。 “你不一定要这么左右拧动。”凤云渺挑了挑眉,“不如试试上下?随便哪个方向都试一遍。” 颜天真依着他的意思,上下施力,之后又朝着各个方向都施力了一遍,那尊观音依旧纹丝不动。 “他大爷的,这玩意究竟怎么开呀……我就不信它真的只是个摆设,既然是摆设,为什么是不能挪动的?” “绝不会是个摆设,这应该就是个机关的开启处。”凤云渺道,“你松手,我来试试。” 颜天真松开了手。 凤云渺将手掌覆了上去,指节对上了观音身上的指印,试着用力一捏—— ‘喀’ 观音身凹陷了两处,同一时—— 整个书柜朝左边缓缓挪动。 “这机关怎么这么怪胎?拧不开转不动拔不起,用捏的?”颜天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瞥了凤云渺一眼,“这样你都能猜到,你这脑回路跟设计者一样奇葩。” “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的。”凤云渺冲她淡淡一笑,“考虑问题的时候,多一些设想,说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了呢。” 凤云渺说话间,那书柜已经完全挪动开了,印入二人视线的,是一条密道。 “我走在前头,你跟在我身后。”凤云渺说着,率先踏了进去。 既然有机关,总该防范着里头是不是有陷阱。 密道里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却并不黑暗,反而隐隐透出光亮。 “密室里应该有夜明珠,用于照明。”凤云渺牵着颜天真的手,注视着脚下的地面,前边似乎是空的? 走得近些了,依稀能看清是一段阶梯。 “小心,别松开我的手。”凤云渺提醒着颜天真,牵着她一步一步踏下阶梯。 镇安王府这么大的占地面积,要是不做一些密室还真是可惜了。 脚下的这段楼梯有些长,好在,并没有踩到陷阱。 二人行走了片刻之后,眼前豁然明亮。 脚下的地面变得平坦,前方是一道朱红色的小门,门上有两个小小的纱窗,亮光就是从那里面透出来的。 凤云渺从始至终没有放松警惕,走到了门后,将门缓缓地推开。 没有陷阱,有的只是——三条岔道。 头顶上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绽放着柔和的光晕,温暖却又不刺眼。 “想不到这王府的地下室四通八达。”颜天真道了一句,“可别像迷宫一样绕来绕去,否则绕上个大半天,咱们也找不到南绣。” “眼下该作出选择了。三条岔路,走哪一条?”凤云渺转头望着颜天真,“由你来选择可好?” “这我还真是有点选择困难啊。”颜天真伸手摩痧着下巴,“哪一条有危险,哪一条没有危险,都是未知。” “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密室最大的用处是用来藏东西,而不是用来杀人的,因此,不必有太多压力。”凤云渺笑了笑,“随便走罢。” “那就中间。” “好。”凤云渺微一挑眉,牵着她踏了进去。 这个地下室的装潢虽然简洁,成本却并不低。 不以火把作为照耀道路的工具,用的全是夜明珠,小一些的只有葡萄大小,用在窄小的密道之内,而宽敞些的地方就拿拳头大小的来照耀。 一路无险。 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又是一道门的轮廓。 凤云渺依旧警惕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的房间,这间屋子整洁到只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搁着一个白瓷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目了然。 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就只有那个瓶子了。 二人几步走上前,拿起了那个瓶子。 把瓶子拿起来了,这才发现瓶底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瓶身上只有三个字——凝血丹。 凤云渺打开了瓶塞,将鼻子凑上前闻了闻。 有一股十分奇异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腥甜味。 颜天真则是拿起了那张纸条打开。 看清上面的内容,顿时惊诧—— “凝血丹,用于缓解紫月魔兰之毒,每回发作服用一颗,立即见效。” “云渺,这里面是紫月魔兰的解药。”颜天真望向了他手中的瓶子,“但并不是一劳永逸的解药,是具有时效性的,你快倒出来数数看有多少颗。” 凤云渺将瓶子中的药丸全倒在了手掌心里。 统共十颗而已。 “十颗,也够用上一个月了,纸条上的内容若是真实,我至少还能再坚持一个月,这么一来也不需要你再为我献血。” 颜天真欢喜之余,又有些狐疑,“会是真的吗?这瓶药出现在这里,怎么就显得有些刻意……” 为何就不是一劳永逸的解药?而是具备时效性的,能给她续命一个月。 还附注了说明? 怎么看都像是在这里故意摆上了一瓶,顺便解释一下这药丸的用处。 “是刻意。”凤云渺眼眸一眯,“若只是单纯的药瓶,倒还不值得怀疑,偏偏还附注了说明,压在瓶子底下,摆明了就是给人解释的。” “是南绣所为。”颜天真顿了顿,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明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应该不至于拿毒药来假装解药害我了,这么做太多此一举。” 这瓶药,应该是真的解药才对。 她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不用南绣再害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或许可以信一信。”凤云渺端详着手中的药,道,“她确实没有必要再害你,若是想要你死,她干等着就行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上一瓶解药,或许是还没决定让你死呢?又或者——她自己也在犹豫不决。” “真是个矛盾的人。”颜天真道,“也罢,反正我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成,我如今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毒药也不怕。” “还有其他两条岔道,再去看看。”凤云渺说着,拉着颜天真走出了密室。 走过其余的两条岔道,依旧是没有任何危险,依旧是两间空荡荡的密室,没有任何收获。 凤云渺道:“不可能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只是我们探索不到这几间屋子的奥秘罢了。” “那不如就先上去吧?再打转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颜天真提议着。 “也好,上去之后,让人死守这间房屋,这王府的密室大概不止这么几处,等花无心那家伙来了,看他有没有本事全找出来。” 二人走向来时的阶梯,离开了这神秘的地下室。 另一边,敞亮的密室之内—— 南绣倚靠在墙边坐着,一手放在膝盖之上,另一手垂落着,任由手腕上的血蜿蜒流下,流淌在一只白玉碗中。 寂静的密室之内,静得只能听见血液滴落之声—— ‘嘀嗒’ 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儿。 直到血液盛了半只碗,南绣这才收回了手,扯下了裙裾的一角,对手腕进行一个简单的包扎。 将那半碗血拿到身前,与瓶瓶罐罐摆在一起。 又拿起了另一只干净的碗,干净的小勺,从眼前摆放着的瓶瓶罐罐中依次取量,和在一起。 最后舀了三勺血液,与药材搅拌在一起。 凝血丸,就是这样制成的。 紫月魔兰,由她的鲜血浇灌养成,她的鲜血,可比凤云渺还管用。 凤云渺的半碗血,是一次的量,她的半碗血,做成药丸,是一个月的量。 “良玉啊良玉,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她一边调制着药丸,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笑声萦绕在整个空荡的石室内,泛着圈圈涟漪,显出了几分阴森诡异。 …… 颜天真与凤云渺离开了那间屋子,顺便也将密室路口关了回去,让书柜归位。 一个抬眼,看见尹默玄走了过来。 “大哥。”颜天真冲他道,“让人将我们身后的这间屋子严加看管,这间屋子里有密室入口。” “密室?”尹默玄诧异,“还真让你们给找到了?有什么发现了?” “没有发现南绣的踪迹,不过,有点儿收获。”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瓶子展现在他眼前。 ------题外话------ ~抱歉啊同志们!今天的章节一个没注意又翻车了,所以修改延迟更新,见谅。 第154章 别过来别过来! 尹默玄的视线落在颜天真手中的瓶子上,“这是何物?” 颜天真道:“凝血丹,用于缓解紫月魔兰之毒,每回发作服用一颗,立即见效。” 颜天真话音落下,不意外地看见尹默玄惊诧的神色。 “这是你们在密室里找到的?这一瓶里面有多少份量?” “十颗。我们分析着,这应该是真的解药。”颜天真顿了顿,道,“我原本的处境就很不妙,没有解药就必死无疑。因此南绣实在没有理由再给我下毒,她送上这么一瓶解药,大概是还不想我死。” “你大概三天发作一次,十颗解药也就能撑一个月。”尹默玄的脸色此刻依旧没多好看,“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了,南绣给的这解药是具有时效性的,那么她手中是否会有一劳永逸的解药?真是可恶,明明就与她站在同一处府邸,却找不到她的人影。” 这让尹默玄觉得有些挫败。 “大哥不必太忧虑了,至少这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不用烦恼。”颜天真朝着尹默玄挤出一丝笑容,“镇安王府占地如此广阔,不多做些密室,岂不是可惜?或许……我们可以问一问南弦?身为王府的主人之一,总不会连王府有多少间密室都不清楚吧?” 颜天真说到这儿,转头望着凤云渺,“南弦重病是你们俩搞的鬼,你们应该有办法能让他醒来?” 凤云渺道:“询问南弦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我也早就想过,但……现在他根本醒不过来。” 颜天真顿时纳闷,“此话何解?既然是你们搞的鬼,怎么会没法让他醒过来?” 尹默玄接过了话,“为了使得他的重病更加逼真,我们给他下了一剂猛药,黑市里都很难买到的西域"mi yao"五日倒,没有解药,中药者一旦睡着就是睡死了过去,睡满五天五夜,谁也没法叫醒他。” 颜天真:“……” “我们若是不下这剂猛药,万一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唤醒他,我们引出南绣的计划岂不是泡汤。”凤云渺道,“要的就是无人能解,连我们下药的人都解不了,他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后天夜里才能醒来,这期间,敲锣打鼓火烧眉毛,他也不会醒。” “这就让人很无奈了……也就是说这两天可不能指望南弦给我们提供帮助。”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也罢,顶多再等上两天,到时候花大师也会来,南弦也会醒,不愁捉不到南绣,但我们必须保证,在这两天之内南绣不会跑了。” “放心,我定会叫人牢牢看紧了这王府,让她插翅难逃。”尹默玄冷笑道,“我还就不信她能遁地。” 颜天真点了点头,“为了防止有什么突发情况,这两日我和云渺就暂居镇安王府。” “也好,我两日都没去上早朝,明日应该去了,这两天或许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能一直呆在这镇安王府。” “大哥有事就去忙吧,这里有我和云渺就好了,看你好像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想必昨夜很晚才睡吧,不如先回王府去补个觉。” “那好,我先走了。” 眼见着尹默玄转身离开,颜天真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低下头叹息一声,“总觉得大哥的日子过得一直不轻松。” 老大不小了,也没娶个媳妇,整日忙里忙外,朝政上的事情多,一方面又要操心着妹妹,感情路也不顺…… 似乎在他身上,就没发生过什么太顺心的事儿? 人人都羡慕他摄政王的地位,却不知他这摄政王当得有多累。 或许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个位置,之所以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因为想要辅佐心里的那个人,陪同她一起指点江山,看她君临天下。 要是这女帝的位置换个人来坐,他这摄政王大概也就当不下去。 “其实他可以轻松一些,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卸下重担。”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确实勤快,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做一个闲散王爷,现任女帝上位有他的功劳,作为功臣,这待遇必定不会少,地位也不会低。” “他若是不当这个摄政王,与陛下之间的来往也就少了,相反,他当了,等同于多了一层羁绊,他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来往密切,相处的时间也长。可是陛下这颗凉了许久的心,他始终捂不热啊。” “或许是缘分还没到呢,你也不必太感慨了。”凤云渺揽过了颜天真的肩,“看多了别人的一厢情愿,方知两情相悦有多可贵,因此,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要紧的。” “嗯。”颜天真轻轻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相拥片刻之后,凤云渺命人去将肖梦与肖洁传了过来。 “你们二人,来检验一下这瓶药。”凤云渺将那一瓶凝血丹搁在了桌子上,“我要知道这药丸是否添加有害药物,你们最好能快些琢磨出结果。” “是。” “云渺啊,之前我逃走了,你可有责骂她们二人?”颜天真猜想着,她的离开,必定会有人因此而受到迁怒。 尤其是肖梦,贴身跟随着她的,把她给跟丢了,是否会因此而受到惩戒呢? “骂是骂了,还没想好要怎么惩罚。” “别罚了别罚了,这事真不怪她们,只能说她们太相信我了,否则也不会上我的当。”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这事儿我可以不追究,你若希望她们不再被我责骂惩罚,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自然就不会有人承受我的怒气,否则,我很难保证会不会迁怒他人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还是这么直接的威胁。” “对,就是威胁你。”凤云渺大方承认。 “你真的是……”颜天真白了他一眼,“给你做下属还真是倒霉,这般不讲道理。” “郡主可别这么说了。”站在一旁的肖洁插了一句,“在太子殿下手底下办事,待遇还是极好的,只要不犯错。” “你们错在太相信我,可是,相信我不是应该的吗?这么算下来,似乎也就没有错。”颜天真笑了笑,“这件事我说了算,我说不罚就不罚。” 颜天真此话一出,自然是引来了二人的感激。 “也罢,此事就依你。”凤云渺说话间,手指挑起颜天真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我十分建议你下午带着玲珑出去逛一逛,相信你会有一番体验。” 颜天真眉头高挑,“你这意思是你不陪我出门了?” “不错,我还得守在这王府内,避免有突发状况发生,我若是离开了,这儿群龙无首,有个什么状况谁来指挥呢?” “也好,那就让我独自体验一番,带着白虎招摇过市的感觉。” 很显然,凤云渺对玲珑,比对任何人都要信赖。 他曾说一个玲珑能顶多少个梅无枝,算都算不来。 这么有自信…… 午饭过后,颜天真便依着凤云渺的意思,独自出门了。 在她离开之后,凤云渺招来了两名贴身随从,吩咐着 “龙攻龙受,远远地跟着郡主,不要靠太近,回头将她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禀报给本宫听。” …… 颜天真踏出镇安王府之后,本觉得应该回一趟摄政王府去牵玲珑,却没有想到,余光瞥见一道硕大的白影一闪,下一刻,身边落下一庞然大物。 转头一看,正是那只威武雄壮的白虎。 “哟,你还懂得自己找过来呢?”颜天真笑着伸手,想要去摸它的头。 可就在手指离它仅有一寸距离时,它头一偏,躲闪开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颜天真有些不满地望着它,“咱们也算是相识许久了,碰都不让碰一下?” 玲珑与她对视,琥珀色的眼眸圆睁,似乎不太友好。 伶俐曾说过,对待不熟悉的人,它都是不愿意亲近的,陌生人的靠近,会令它发起攻击。 伶俐与玲珑之所以能和睦相处,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投食与照顾。 只有让它感受到了温暖,它大概才会放下戒心吧。 现在 就算她是女主人,毕竟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它,它对她疏离,这也在情理之中。 若不是云渺吩咐它跟着她,或许它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她。 与动物打交道这种事,不能心急。 想到这儿,颜天真朝着玲珑挤出了一个笑脸,“随我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颜天真说着,率先迈出了步子。 她知道玲珑一定会跟上来。 因为它不会忤逆凤云渺。 玲珑果真也紧跟在她的身后,步伐优雅。 没走多久,颜天真就察觉到街道两侧投来的许多异样目光。 好奇、惊讶、恐慌…… 有些距离比较近的人,甚至躲远了些,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急于躲避。 “天,老虎啊!” “这只白虎看上去可真漂亮啊,不过……就这么走在大街上,难道不会伤人吗?” “看上去还挺老实的呢,你看它紧跟在那位姑娘身后,没有想要攻击人的意思,大概是训练有素,不同于外面那些野兽,见人就咬。” “这位姑娘好生漂亮,真想上前去与她说说话,可惜……” “要去你去,我可不敢去。” 颜天真将周遭人的议论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云渺让她带着玲珑出门,还真是能起到许多作用。 一来,作为护花使者。 野兽的能力比起人来终究还是高了一些,并且会让歹人有畏惧感,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 二来,防止有人跟她搭讪。 即便路人认不出她是良玉郡主,看她这一身行头,也能晓得她的家底不差,家财不少,必定会有那些职业小白脸贴上来勾搭,求她包养。 有玲珑在,还有几个人敢上前? 钱跟命比起来,自然还是后者重要,面对玲珑这样的威胁,想要与她搭讪的男子大多都会选择知难而退,而不是铤而走险。 可偏偏还是有不知趣的人会出现。 “天真。” 一道悠柔醉人的男子声音自头顶响起,颇为熟悉。 这么有杀伤力的嗓音…… 她抬头一看,正对上酒楼二楼窗口处的那道粉色身影。 史曜乾正将头探出了窗外,冲她笑道:“要不要上来喝两杯呢?” 刚好在这酒楼之上用饭,就听到楼下响起些许喧哗,好奇心驱使之下看了一眼,便看见颜天真带着白虎招摇过市。 那只是凤云渺的白虎,看似老实,实则格外凶悍,不喜陌生人靠近。 今日居然被天真带着来逛街了…… 这般招摇过市,还真是不太像她的性格。 或许……是凤云渺的意思? “我们二人吃饭吃得好好的,你叫她上来做甚?”正对面,响起男子不满的声音,“你真就那么喜欢跟她打交道?” 史曜乾回过头,望着坐在对面的人,低笑一声,“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每回遇见她都没好事,我为何要待见她?她能给我带来什么福报?” “……” 再说颜天真站在酒楼下边,听着史曜乾的那句邀请,原本想要拒绝,却见史曜乾又将头缩回窗户内了。 下一刻,又见他将头伸了出来,依旧朝她笑得一派和善,“我请客,来不来?” “白吃白喝,我自然是乐意的,不过……”颜天真说着,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玲珑,“你确定我能带着这个家伙上楼?” 带着玲珑进酒楼,必定引发恐慌。 “这有何难?”史曜乾轻笑一声,“等着。” 说完,便又将头缩了回去。 颜天真双手环胸,心中思索着史曜乾怎么做。 他该不会是想……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见酒楼大堂里,伙计们与一桌桌的客人交谈着,交谈了几句之后,客人们纷纷起身离开,走向酒楼之外。 没多久的功夫,客人们便都走光了,留下空荡荡的大堂。 伙计们凑在一起议论。 “你去请那位姑娘上楼。” “凭什么我去啊,你怎么不去?那么大一只白虎蹲在门口。” “你不是一向胆大吗?” “胆大不代表我不要命啊。” “我看那只白虎倒也不是很凶悍,那姑娘应该能管得住它才对,敢带它上街,就说明它不会随便伤人,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有人说着,便大着胆子迈出了步子,朝门口挪了过去。 “姑娘,楼上有位公子把我们整间酒楼都包下来了,请您上去。” 伙计站在门槛之后说话,满脸强挤出笑意,却又不敢靠近。 自然是因为忌惮颜天真身后的那只白虎。 颜天真看出众人的窘迫,笑道:“你们若是害怕,可以离我远一些的,它不会随便咬人。” 众人听闻此话,如何大赦,纷纷站远了。 “那姑娘您自己上二楼吧,请恕我们招待不周了。” 要不是因为楼上那位公子出手大方,他们还真不想迎接这样携带猛兽的客人。 “走吧玲珑,随我上去,有好吃的。”颜天真说着,迈出了脚步。 玲珑跟上了她。 颜天真走到了楼梯口,脚下的步子一顿,转头朝着楼下大堂的伙计吩咐道 “先给我来十只黄焖鸡。” 十只,应该足够它饱腹了吧? 颜天真走过长廊,抬头就看见前方有一间雅间的房门大敞,依稀从里头传出说话声,其中就有史曜乾的声音。 原来这雅间里还不止他一个人。 颜天真走到了房门处,朝里看了一眼,笑道:“哟,死要脸,你也在?” 史曜连如今算是通缉犯,敢这么冠冕堂皇地在酒楼之内用饭,倒也真是胆大。 但很快的,颜天真就晓得了原因。 因为她瞥见了桌子角落上搁着的一张人皮面具。 史曜连大概就是戴着这玩意儿在帝都之内走动,这雅间里没有外人,他才把人皮面具揭下来透透气。 “颜天真,我发现每回碰上你都没好事。”对面传来一声冷哼,“只希望今天你不要再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才好,否则我可真是要恨上你了。”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碰上我就没好事?”颜天真挑了挑眉,“难不成我刻意害你了?” “就算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也给我带来了麻烦。”史曜连白了她一眼,“你害我被尹默玄通缉,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罪名?擅闯王府挟持郡主,我他大爷的什么时候挟持过你?我看在死要钱的面子上,帮你取了一回药,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现在是不是该挟持挟持你,好对得起凤云渺给我冠上的罪名!” 史曜连说着,便气不打一处来,起身便走向了颜天真。 反正这莫须有的罪名已经落下来了,今日就挟持挟持她! 找凤云渺大敲一笔,狮子大开口,让他赔个惨。 “哥,你好好坐着成不成?” “不成!我今天就要挟持她。你不必再为她说话。” “我不是想为她说话,而是担心你的安……” 未说完的话,被一声呼啸打断。 史曜连原本已经逼近了颜天真,正欲伸手去擒她,却没想到门口骤然闪现一道硕大的白影,先是冲着他咆哮一声,紧接着就跃到了他的身前,与他大眼瞪小眼 史曜连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惊愕了一瞬间,回过神后,连连后退。 怎么就忘了,颜天真身后还跟着一只白虎! 刚才只见颜天真一人站在房门口,那一瞬间还真的就忘记了白虎的存在,只觉得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没有多想便要上前去抓人。 哪知道一声虎啸迎面而来,虽然没震破他的耳膜,却也能让他听得肝颤。 此刻,那雪白的庞然大物迈出了步伐,高昂着头颅,琥珀色的眼眸携带着锐气,犹如威严的帝王一般,释放着无形的压力。 “别过来别过来!”史曜连退到了椅子边上,索性跳到了椅子上,连忙将手伸入了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 据说能放倒十只大象的蒙汗药,对这只白虎应该也管用。 正准备对着白虎撒药,下一刻,让他震惊的事情却发生了 只见那白虎一个跃起!速度快如闪电一般,它那么轻而易举地一跃就已经超过了他的头顶,在半空中伸出虎爪,直接拍开了他手里的瓶子! 装着蒙汗药的瓶子从他的手中脱离,直接飞出窗外 坐在对面的史曜乾也是一惊。 这白虎……成精了么? 居然知道跳起来去拍开药瓶子,显然是察觉到了那药瓶子可能对它存在威胁。 它的头脑,何其机灵。 史曜连被吓呆了。 白虎已经落了地,一双眼眸瞪视着他。 真真正正的虎视眈眈。 “你已经进入了它的菜单选项。”颜天真欣赏着史曜连的窘境,双手环胸,颇为云淡风轻,“它正在思考着,应该从你身上的哪个地方先下嘴。” 相较于史曜连的惊慌,史曜乾倒是不急不躁。 他想,颜天真应该只是存了吓唬的心思,并没有打算真的让白虎伤人。 既然如此,那他就旁观罢。 “颜天真,你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史曜连冲着颜天真呵斥道,“前两天你从镇安王府逃跑,我好歹也帮你抵挡了追兵,你一声谢都没有,任由那凤云渺诬赖我,也不帮我解释,如今还要放虎咬人?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第一,我并没有任由云渺诬陷你,我是帮你解释过的,可他不听,他铁了心要找你麻烦,我也没辙第二,不是我放虎咬人,而是你先来招惹我,玲珑作为我的护花使者,攻击你也很正常第三,你说我没有人性,那我是不是应该做点没人性的事情,好对得起你这评价?” 颜天真说着,将史曜连从头到尾扫视了一番,“让我想想,先攻击你哪个部位好呢?你这么臭美,最在意的仿佛就是你这张脸……” “你想干什么你!” “你说每回碰上我都没好事,我如今就是想要将你说出的话变成事实。”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死于话多?我若是你,就服个软,绝不硬碰硬。” “死要钱,你是死的吗?!这种时候怎么就不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史曜连转头就冲着史曜乾大骂一声。 “哥,你自己犯险,就别拖我下水了,我可不想招惹这只白虎呢。” 面对史曜连的责怪,史曜乾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你有时候真是没脑子,天真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只要你服个软就没什么事,你为何非要逞能?倘若此刻站在你对面的不是天真,而是你的仇家,你早就身首异处了。你到什么时候,都学不会一个忍字。” 史曜连:“……” “知道忍辱负重这四个字怎么写么?为了更美好的将来,忍受一时的屈辱没什么要紧的,若是今日我面临这样的场景,叫我跪下我都跪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当然了,我这话的意思可不是让你去报复天真,毕竟她没让你下跪磕头。” 史曜乾说着,又慢条斯理地低下头饮了一口茶润嗓子。 颜天真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史曜乾。 这个家伙,果然是比他哥机灵多了。 “颜天真,算我怕了你了。”史曜连总算是愿意服软,虽然依旧铁青着脸色,开口的语气却不再强硬,“我不该跟你大呼小叫,我错了成不成?能不能把你这只白虎拉走?” “不行呢。”颜天真慢悠悠道,“总觉得你这道歉没什么诚意。” “那你还想怎么样!” “嗯?又绷不住情绪了?又想骂人了?” “那……你究竟要我如何,才能不整我?你不会是真的要我给你下跪磕头?” “唔,这倒还不至于,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嘛,我不会让你下跪磕头的,放心。”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看你能不能说些让我开心的话,没准我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 “这个太简单了,不就是夸奖么。”史曜乾笑着望了史曜连一眼,“随便想就能想到了。” “比如?” “这你都不会?在哄女人这一方面,你还真是差劲啊。”史曜乾清咳了一声,道,“可以这么说:你的美,由内而外活血养颜,冰清玉洁惹人怜。青翠的柳丝,怎能比及你的秀发碧绿涟漪,怎能比及你的眼眸,你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妩媚得体的举止,优雅大方的谈吐,令人印象尤为深刻,你站在何处,何处就是一道风景。” 史曜连:“……” 颜天真:“……” 真肉麻。 史曜乾不亏是当之无愧的嘴皮子溜,伶牙俐齿,外加油嘴滑舌,擅长给人灌蜜糖。 也难怪晚晴郡主被他哄得飘飘然,对他死心塌地,不再眷恋其他男宠。 会说话,也是这个世道上的生存技能之一。 “被你这么一夸,感觉这虚荣心都要溢出头顶了。”颜天真挑眉一笑,“你夸的不算,我就要听他说。” 颜天真将视线又转回史曜连身上,“他已经给你做过示范了,现在我就要听听你怎么说,不许剽窃他的话!你若是说不出口,我就让玲珑一爪子拍花你的脸!说到做到。” 史曜连磨了磨牙,望着身前那只双目圆瞪的白虎,终究妥协,硬着头皮开口道:“颜天仙……” “嗯?” “颜大美人。” “嗯?” “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亭亭玉立雍容华贵仪态大方面若桃花呵气如兰一笑倾城。这样……可以放过我了吗?”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把能想到的赞扬女子美貌的词全组在一起,一口气念出来,真是……好干啊,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无。 这样的溢美之词拿去勾搭姑娘,姑娘一准觉得你没诚意没情商。 同样是在夸人,这兄弟俩人的表述能力怎么就差这么多。 史曜乾满面春风,咬字节奏平缓,声线温柔如丝。 史曜连绷着一张脸,仿佛和尚念经背诵课文。 “捉弄你真是没什么意思,话题终结者。”颜天真仰头叹息一声,“玲珑,别管他了,去一旁呆着吧,等会儿就有鸡吃了。”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便听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伙计的声音传了进来 “姑娘,您点的十只黄焖鸡都好了。我们给您放在门口成不成?” 颜天真笑道:“好。” 玲珑在这里,都没人敢进来送菜了。 “玲珑,你的午餐就在门口,十只鸡都是你的,去罢。” 玲珑对鸡似乎有着不小的兴趣,一听颜天真这么说,便麻溜地转身跑开了,几步就跃到了雅间外,埋头享用美味。 史曜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颜天真走到桌边,伸手不客气地就拔下了一个鸡腿啃。 “你终究还是被凤云渺抓回去了。”史曜乾冲着她莞尔一笑,“还打算再跑么?我可以帮你的。” “暂时不打算再跑了。话说回来,你应该没想到自己会被我放了"mi yao"吧?” “这个还真没想到。你居然将"mi yao"涂抹在茶杯边缘,让人防不胜防。” “我想离开,又觉得你不会让我轻易离开,干脆就把你迷晕了省事,哪知道我一翻墙就被云渺给逮住了。他早就在外面守着,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当初你还信心满满地说他不会发现我在何处,结果……你还是猜错了。” “真是失策。”史曜乾叹息一声,“这只白虎应该不仅仅是给你做护卫的,它也在帮凤云渺盯着你,凭它的敏捷速度和反应能力,你想跑,太难了。” “你们二人聊着罢,我走了。”坐在一旁的史曜连冷不丁道了一句,便起身要离开,迈出两步,看到房门口的玲珑,又折了回来,走到了窗户边上往下看。 “你这是打算跳窗呐?”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不待见我?也罢,你不用走,我走就是了。玲珑吃鸡的速度很快,等它吃完我自然也就离开。” 史曜连瞥了她一眼,“我什么话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待见你了?” “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你不需要用语言表述,我已经能看出你对我的不耐烦。” “……” 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 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咀嚼声。 颜天真望着房门外的玲珑,见它吞下了最后一只鸡,便起身走了出去。 “吃饱了吧?走,咱们去别处逛逛。” 眼见着颜天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史曜乾转过头,难得对史曜连流露出不悦的情绪 “真就那么不待见她?” “怎么?对我的行为有所不满?”史曜连不咸不淡道,“我还没怪你胳膊肘往外拐呢,她捉弄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看戏?” “我知道她不会伤你,难得看到你窘迫的神态,看看戏又怎么了?” “果然是胳膊肘往外拐,跟着外人一同来看我的笑话。”史曜连冷笑一声,起身朝着房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身后响起史曜乾的问话,“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我只是想要教你,凡事要学会忍耐,莫要逞能。” 史曜连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我需要你教我怎么生存吗?别忘了谁是兄,谁是弟。” “你是兄,我是弟。但我并不觉得你比我聪明,也不觉得你比我有能力,更不觉得你比我懂生存。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对!老子没用!就你厉害!整天搁别人面前装模作样,连骨气是什么都忘记了,靠着一张伶牙俐齿走遍天下,就你能,行了吧?我还是再出去历练历练,不用你再来说教。” 史曜连忿忿道了一句,甩袖离开。 留下史曜乾独自在雅间之内,面对满桌菜肴,逸出一声叹息。 史曜连负气离开之后,越想心中越觉得不甘心。 跟史曜乾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像今天这样吵过。 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争吵。 颜天真…… 你的出现果然只会给人带来烦恼。 你今天又捉弄了我一回,我该怎样回报你才好? 史曜连踏出了酒楼,视线穿过汹涌的人群,落在远处的一道红影身上。 颜天真还没走远。 带着一只白虎招摇过市,使得周围的路人纷纷远离她,众人起初还觉得恐慌,之后眼见着那白虎安分得很,似乎也就不那么恐慌,许多目光落在它的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吓死我了,真怕它忽然咬人啊。” “不过它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很凶?” 史曜连听着路人的话,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野外的兽,与家养的兽是不一样的,同样凶残,不同的在于,前者随意伤人,后者不随意,只要不去靠近它,应该就不必担心它会来攻击你。 除非它的主人指挥它来攻击你。 史曜连望着远处的那一人一虎,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若是这白虎在街道上随意伤人引发恐慌,颜天真是否就要被众人所指责? 当然是。 身为贵族,也没有随意伤人的权利,尤其是在街市之中制造混乱者,被平民百姓所抱怨,就算女帝与她是亲戚,也会给予她惩罚,否则国法就不成样了。 “颜天真,这次我就来给你惹个麻烦,看你怎么解决,哼。” 第155章 白虎的身价 颜天真自然不会知道史曜连此刻心中所想,算了算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便想带玲珑回镇安王府。 正好经过卖糖炒栗子的摊子,颜天真便停留了下来。 “老板,栗子来两斤。” “好勒。” 颜天真正等着摊主称栗子,余光瞥见一道黑色人影走近,那人也冲着摊主道:“来一斤糖炒栗子。” 摊主笑呵呵地应着,“好,这位公子请稍等。” 颜天真斜睨了一眼边上的人,“你怎么跟来了?” 此刻站在她边上买栗子的黑衣男子,正是龙受。 “太子殿下命属下远远地跟着郡主您,莫要前来打扰,但此刻属下不得不来打扰,方才郡主你离开了酒楼之后,一名紫衣男子远远地盯着你的背影看了好片刻,恐怕有不良企图。那家伙步履轻盈,走路好似脚不沾地,应该有一身好功夫,属下前来请示郡主,是否需要动手?” 颜天真听闻此话,自然是一瞬间就猜到了那紫衣男子是谁。 从酒楼里踏出的紫衣男子,盯着她的背影…… 除了史曜连之外,不会有其他人。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记仇了吧? 八成是的,看他对她的态度,那么不友善,再加上她整了他,他这心里必定不甘心。 史家兄弟二人都不是善茬,尤其白莲乾,杀人于无形。 但,她十分有自信地认为,白莲乾目前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 毕竟他对她是确实存在好感的。 但这个死要脸……难说。 没有任何情感基础的情况之下,她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得罪他的人而已。 他会想到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报复她? 颜天真思索之间,对面的老板已经将两个纸袋递了过来—— “姑娘,您的糖炒栗子给您盛好了。” “好,多谢。”颜天真接过了栗子,转身之际,朝着龙受低语了一句,“暂时不要行动,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若是他真想对我不利,你也不必急着去攻击他,伺机拉下他的腰带,让他出个丑,记住,别动粗,让他出丑就好,完事之后赶紧跑。” 要真论起武力,龙攻龙受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史曜连的对手。 跟他硬拼,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因此——完全不用与他多费时间,让他受伤,还不如让他出个洋相。 她算是有些摸清他的性格了。 史曜连的确很对得起他这个名字,死要脸,他不仅仅爱惜他那张容颜,他也很要面子。 颜天真边走边剥着栗子吃,脚下的步子看似漫不经心,心中却没有放松警惕。 忽听身后有细微的破空之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气流袭击而来。 但那东西并不是袭击她来的,而是袭击玲珑去的! 玲珑行走之间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虎身迅速朝着边上一跃—— 避开了击打过来的那颗石子。 琥珀色的瞳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似乎是想逮到那袭击他的人。 而就在下一刻—— 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破空声,少说有七八枚石子朝着不同的方向击打了来,所有石子的目标都直指玲珑! 这下子,玲珑即便是反应能力再快,也不能一次性闪避这么多石子。 颜天真目光一凛,抬眸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 这一眼,就让她扫到好几名来不及收弹弓的人,这些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全都是叫花子。 一群拿钱办事的人,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出手,这么一来,玲珑又该去攻击谁? 好个死要脸。 自己不出马,拿钱请别人出马,分布在不同的方位,企图激怒玲珑,让它大闹街市?! 颜天真这些想法在脑海中闪过仅是一瞬间,与此同时,她身边的玲珑也暴怒地发出了一声虎啸—— 这一声虎啸,可是把路人给吓得不轻。 原本这庞然大物就够吸引人的注意力,此刻再这么咆哮,足以引起恐慌。 若说一开始它的乖巧让众人觉得没有多大威胁,此刻它这么一发威,已经吓得周围不少人连连后退,甚至拔腿狂奔。 平民百姓,哪有不惧怕猛兽的? 颜天真眉头一蹙。 糟糕。 再这么下去,她必定面临众人的指责。 带猛兽过街引发恐慌,这要是有人认出她是良玉郡主,逮着这个机会就可以参她一本了。 朝堂之上看大哥不顺眼的人应该不少,她带虎上街扰民,很有可能成为一个把柄。 她必须想个法子,缓解眼前这样的情形。 不远处,史曜连望着颜天真的窘境,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老虎都带上街来了!” “起初看那只虎乖乖跟在她身后,还以为是训练有素的,这会儿怎么忽然就发威了,看它那凶悍的模样,像是随时要咬人啊,赶紧走吧,走远点儿。” “这姑娘这么胡来,是不拿人命当回事吗?衙门的人怎么就不给管管?” 路人们正议论着白虎身边的女子,下一刻,却见她忽然奔到了一处小摊边,抄起了锣,回到了白虎身边。 颜天真手上的木槌,对着玲珑的头轻轻一敲。 “别嚎了!”颜天真低斥一声,在它身旁蹲了下来,“你是听得懂人话的,对吧?你给我听好了,咱们现在遇上麻烦了!有人故意攻击你,要让你大闹街市,你要是真发飙了,官兵就有足够的理由将你捕捉,这里人这么多,不是你发飙的地方,接下来听我的,否则你就倒霉了!” 颜天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对着玲珑威胁了一番。 她能确定这家伙通人性。 但并不确定,它在这一刻会不会听她的话。 而玲珑似乎将她的话听得进去,并没有再咆哮,只是抬头冲着她瞪眼。 “乖,就听我这一次!回去之后我一定在云渺面前好好表扬你,这一次你要是不听我的,咱们就一起倒霉了。你要是愿意听我的,就仰天咆哮一声。” 下一刻,一声虎啸响彻街市上空。 同一时,伴随着声声敲锣之声—— “来一来看一看,走过路过别错过!大家别慌别慌,方才只是它跟你们打招呼,没有要伤人的意思哟!大家若不信,请看,我让它给你们打个滚,跟你们问个好。” 万天真说到这儿,手中的木锤指着玲珑的虎头,“来,玲珑,打个滚给乡亲们看看。” 玲珑一双虎目圆瞪。 颜天真又道:“快点,我以后天天在你男主人面前夸你,包你吃香喝辣!” 玲珑耷拉下脸,身躯朝着地上一倒,翻了个滚。 这一个打滚,倒是让原本警惕他的众人们稍稍放松了下来。 “这白虎还真听人话呀?” “原来只是跟我们打招呼来着,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咬人了。” 颜天真眼见着起了点缓解气氛的效果,连忙再接再厉地敲锣,“大家千万不要恐慌,我担保我家白虎不胡乱伤人,带它出来只是为了卖艺的,信得过我的乡亲们请上前来,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颜天真说着,蹲下了身,细嫩的手掌从白虎头顶拂过,“玲珑啊玲珑,想不想被夸奖?周围这么多人,正是你表现的大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呐。” 话音落下,颜天真扬声道—— “诸位请看,我这白虎毛色雪白柔软,眼瞳呈琥珀色,通人性,乃是极为稀有的灵虎之一,有胆大的英雄好汉没?上前来与它抱个拳问好,它必定伸出爪子与你相握,算是回了问候!” 颜天真之所以敢做出这样的保证,乃是因为许久之前就见过玲珑在凤云渺的命令之下与宁子初握手。 此刻也就只能用这一招来消除众人的警惕心。 颜天真此话一出,围观的民众又是觉得有些惊奇—— “能触碰它,还能与它握手?” “真不会被它扑上来咬一口吗?” “不会不会!谁被咬了就算我头上!胆小的别来,胆大的来!赶来试验者,不收钱。”颜天真一边说着,一边给玲珑顺毛,低语着,“勉勉强强伸个爪子握一下就成,别给云渺和我丢脸。乖~” “有意思。”空气之中蓦然想起一道男子的轻笑声,“在下就来做这个试验者。” 这道声线清朗又低沉,颇有磁性。 颜天真抬眸,望向来人。 来人一袭黑色滚金边华服,衣摆处有繁琐复杂的图纹刺绣,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贵气。 再看相貌—— 上上等。 他身形颀长,眉目轩昂,神色带着三分揶揄笑意,七分不羁,乌黑如墨的乌发被一顶黑玉冠绾起,只余下些许散落肩头,一双星眸斜挑,眸色浓黑,令人无法看透其中情绪。 那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上挑,彰显着他此刻的心情应该不错。 很显然,他对玲珑有兴趣。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玲珑面前,冲它抱了抱拳—— “这位虎兄,不知是否能有荣幸跟你握个手?” 颜天真见此,抬手拱了一下白虎的身躯,催促的意味十分明显。 白虎抬眸,望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始终面含笑意地望着它,面上不见半丝慌张之色。 对视片刻之后,侧卧着的白虎终于拱起了身子,朝着他伸出一只虎爪。 男子轻挑眉头,伸手握上。 这一人一虎握手的友好场景,令旁观者发出一阵感叹—— “还真的握手啊?” “这只白虎好生乖巧,难怪这姑娘敢带它上街呢。” “我也想握手,我还想摸它的头。” 就在众人说话之间,白虎已经抽回了爪子。 “好了好了,大伙已经看见了,我这白虎不伤人,颇友善,但也不是能轻易触碰的,这第一位敢上前来试验的公子分文不取,接下来若有意与白虎握手,请交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平民百姓来说,也是十分高昂的价格了。 “十两银子?太贵了太贵了!” “能不能便宜一些?” “不能,我家白虎的身价可不止这么点呢。”颜天真悠闲道,“一口价,十两银子握一次手,我要是把价钱喊得太便宜,它招待客人都招待不完了。” “说的是有些道理,但还是太贵了。” “不值得不值得。” 颜天真暗自得意着,忽听耳畔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娘亲,我好想抱一抱那只老虎。” 颜天真循声望去,是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好奇,清澈的眸子望着那硕大的白虎,不愿挪开视线。 而她身后的妇人在劝着,“孩子,那是猛兽,太危险了呢,而且摸一次就得要十两银子,实在太贵了,为娘没那么多钱给你玩了。” 女孩闻言,小脸上浮现些许失望,却很明事理地不再提了。 颜天真见此,灵光一闪。 眼下就有个法子,能让玲珑获得更多的赞扬。 想到这,颜天真冲着那女孩笑了笑,冲她招了招手,“小妹妹,勇气可嘉,现在就让你来抱一抱这白虎,你敢不敢?” 那女孩闻言,眼眸中似乎迸射出一抹亮光,但很快的,又黯淡下去,“姐姐,你收钱太贵,娘亲没钱。” 颜天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看着你这么有勇气的面上,分文不取,若是换成其他成年人,十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真的么?不要钱的?” “不要钱。你来就不要钱。” “好啊,我……” 那女孩正要兴奋的上前来,却被她身后的妇人按住了。 很显然,妇人不敢让她前去冒险。 颜天真看出了妇人脸上的犹豫,笑道:“这位大姐不必担心,我既然敢在这里放话,自然是信心十足,你家孩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自然负责任,此刻她想与这白虎亲近,满足她这个心愿如何?这样的机会,以后可不会再有了。” “娘亲,我真的很想抱一抱它,你就让我去吧。”女孩恳求着,“我相信这个姐姐。” “可是……” “让她去罢。”与那白虎握过手的黑衣男子道,“若是你家孩子出了什么意外,我赔偿你万两黄金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贵气的男子果然财大气粗。 颜天真望着那说话的黑衣男子,轻挑眉头。 这位仁兄,很显然对玲珑有着极大的好感。 黑衣男子这话一出,那妇人总算是愿意放开手中的女孩。 小女孩一脱离妇人的手,便迈开了小短腿,朝着白虎奔了过去。 那妇人神色依旧有些紧张,眼见着那女孩到了白虎面前,张开双手,整个人就扑倒在它身上。 白虎十分安静地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身躯,在它的背上打起了滚。 颜天真满意地望着这样一幕,唇角轻扬。 她知道玲珑在某些必要的场合,是很识抬举的。 私底下它或许对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愿意给她三分薄面。 再有,小孩是最纯净无辜的,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身为猛兽,也晓得爱幼,对待这么小的孩子难免会多几分宽容,几分耐心。 “玲珑,尊老爱幼,是身为猛兽的必备素质。”颜天真轻抚着白虎的头,悠悠道,“今儿表现不错,回去一定好好犒劳犒劳你。” 女孩依旧在它背上欢快地打滚,笑的一派灿烂。 身后不远处的妇人望着这样一幕,也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下一刻,更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硕大的白虎抬起了爪子,伸向了那女孩的头顶,学着大人一般,轻轻地拂过。 这般温柔,惹得众人连连称赞—— “它还会摸头呢。” “真是我见过最温顺的白虎了。” “这白虎真是机灵得很啊……” 最终,女孩在妇人的劝解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白虎。 “孩子,别玩了,这白虎不是咱们的,咱们该走了。” “呜……我真的好喜欢它,娘亲,我们也去养一只好不好?” “……” 颜天真成功化解了众人对白虎的恐慌。 “真是个有灵性的家伙。”黑衣男子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望着卧在地上的白虎,“这位姑娘,我给你万两黄金,你愿不愿意割爱?” 颜天真抬眸凝视着对方,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位兄台,你觉得我这只白虎的身价,仅仅万两黄金?” “唔……那你开个价。”黑衣男子面上依旧挂着笑意,“价格再翻上几倍,我也是愿意接受的。” “一万万两。”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少一文钱都不行。” 此话一出,男子便晓得她这是拒绝出售了。 一万万两,这已经不算是狮子大开口,而是寻他开心,几乎不容商量的拒绝之词。 “是我唐突了。”黑衣男子悠悠叹息一声,“既然与这只白虎无缘,那在下也就不强求了。” “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估不出价格的,我家这只虎,哪怕我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也不会拿来卖。”颜天真笑着道了一句,转身迈开了步子,“走吧玲珑,回去了。” 玲珑迈出了步伐,紧随着颜天真离开了。 同一时—— 街角处的史曜连将整个过程目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他的本意是想激怒那白虎,好让它在街道上生事,扰乱民众的安宁,制造恐慌,使得众人对它心生畏惧,对颜天真严加指责。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开,颜天真的名声自然就不好。 总有人会认得出她是良玉郡主,回头街道之上便会流传着——良玉郡主骄横跋扈,带虎过街扰民,视人命如草芥,实乃荒唐。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颜天真会想出这样一招来消除众人的畏惧之心,让众人心中的恐慌,被兴趣和新鲜感所代替。 尤其是在那白虎跟孩子玩闹过后,围观者都开始称赞它了。 这个颜天真…… 脑子转得倒是快。 史曜连心中正不爽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男子声音—— “公子,你身后掉了一个钱袋,这是不是你的?” 史曜连听着这话,自然是下意识地转身低头。 哪里掉了钱袋? 我就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迎面一阵白色粉末袭来,扑了他满脸! 史曜连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只觉得有诈,连忙屏气了呼吸,不将那白色粉末吸入肺腑中。 可就在同一时,他觉得腰间一紧。 察觉到了有人袭击他,自然是一个反身回击! 对面那人又迅速松开了手,跳离了他。 下一刻,只听‘哧啦’一声,仿佛布帛裂开的声音。 与此同时,史曜连觉得自己裤腰带一松。 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顿时察觉到一阵凉飕飕之感。 “哈哈哈……” “得手了,快跑!” 一左一右同时响起的两道男音,原来刚才是两个人前后夹击。 得手了之后又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而他此刻也根本没有心思想着要去追哪一个,因为—— 他的裤腰带断成了两截! 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打算来袭击他的,却没想到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的裤腰带。 而刚才那一阵白色粉末,也不是"mi yao",只是最普通的面粉而已。 他几乎想也不想的,便俯下身拉裤子。 幸好这外裤里头还有亵裤,还不至于让他春光乍泄。 但是—— 在大街之上被人砍断裤腰带,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屈辱! 失去了裤腰带的束缚,他便只能双手提着裤子,颇为滑稽。 周遭响起了不少路人的窃笑—— “哈哈,这个人怎么回事,裤子连裤腰带都不扎。” “拿手提着裤子,真傻啊……” “这举止看上去太猥琐了,总觉得是流氓,或者脑子不正常的人。” 史曜连脸色铁青。 究竟是什么人这样整他?! 这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整颜天真的同时,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整治的目标。 而最令他不爽的在于:他整颜天真并没有成功,却被两个不知名的混账玩意儿整成功了。 这一天真是衰。 衰极了! 这一头,史曜连气急败坏地拎着裤子,准备找一家衣店钻进去换身新衣服,另一头,龙攻龙受二人已经找到了颜天真会合。 “郡主,按您说的,扯下了他的裤腰带,让他当街掉了裤子,惹来路人嘲笑,此刻应该正狼狈地提着裤子去买新衣。” “他以为我们要与他打架,哪里知道我们要去扯他的裤腰带,裤子掉落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可惜了,外裤里还有亵裤,否则就能看他裸奔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哪有人裤子里不穿亵裤的。” 颜天真听着二人的话,只觉得颇为好笑。 史曜连啊史曜连,跟姑奶奶斗,你确实还嫩了点,只有被收拾的份。 斗不过白莲乾,还怕斗不过你? 呵。 …… 街心处,清风茶楼。 二楼雅间之内,有年轻的男子倚靠着纱窗端坐着,正用茶匙将茶盒里的茶叶慢慢地拨到茶壶中,随即拿过一旁的水壶,将不久前才烧开的水倒入。 不多时,浓郁的茶香便从壶口中散发出来,浮动在空气之中。 房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踏入屋内。 坐着的男子当即起身,朝着来人单膝跪下—— “陛下。” “起身罢。”黑衣男子走到了桌边坐下,拎起茶壶径自倒着茶。 此刻脑海中所浮现的画面,还是方才那只机灵的白虎。 传闻,天山白虎能听人语,体型硕大、速度灵敏、性子凶残。 他能确定,今日所见到的那一只就是天山白虎。 这般有灵性,说是寻常的虎都叫人不太敢信。 唯一与传言不相同的一点就是——并不让人觉得它凶残。 或许,它还没真正展现出它凶残的时刻。 与那红衣女子相处之时,它是那么的温顺乖巧。与那小女孩玩闹时,那么地体贴。 真让人有些难以想象,它凶残起来会是何等模样。 “属下大胆揣测,陛下此刻是否在想那只白虎?”正对面响起随从的声音,“关于天山白虎,书籍上也很少有记载,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外形特征,但有一点确实不是秘密,那就是它十分通晓人性。” “那依你之见,今日在街道上的那一只是不是?” “应该是。” “今日指挥白虎的那名红衣女子,长相貌似还不错,去查查她是什么身份,应该挺好查。” “长相貌似还不错?陛下,您的这番评价真是有些对不起她的相貌了,属下斗胆一言,她比皇后娘娘还要美上三分。” “诶,反正漂亮女人在朕眼里都差不多,朕不懂欣赏。”黑衣男子说着,伸手摩痧着茶杯,慢条斯理道,“不是都说这鸾凤国盛产美男吗?朕来这已经三日了,一个像样的都没见着,所谓的盛产美男,真是笑话啊。” 坐在对面的随从轻咳了一声,“这鸾凤国的俊男,比起咱们东陵国,确实也没好上多少,此行,恐怕要让陛下失望。” 黑衣男子静默片刻,道:“你去挑选一些能入你眼的,画于纸上,拿来给朕看看,若是连你都看不上的,就不用拿来给朕过目了。” “是……” …… 日头正高,镇安王府的大堂之内,下人来回穿梭,将一盘盘美味佳肴摆上了桌。 凤云渺已经在桌边静坐了片刻。 若是没有等到颜天真回来,他不会动筷。 “太子殿下,郡主外出回来了。”大堂外响起了婢女的声音,凤云渺一个抬眸,便看见远处一道火红的身影缓缓走来,身后还紧跟着一道硕大的白影。 颜天真的走近,使得凤云渺的桃花美目含笑眯起。 “回来了?” “嗯,回来了。” 颜天真了一声,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下。 “我出个门,带着玲珑你还不放心,要龙攻龙受远远地跟随着我?”颜天真边说着边盛汤。 “我能虽然不在你身边,却也想要了解你出行后的一举一动,这不是监视,这是关心。”凤云渺拿起筷子夹了几块排骨到颜天真碗中,“这两个没用的家伙,居然暴露了。” “不,他们的暴露是有原因的,不是他们没用,而是他们发现了有人企图对我不利,特意来请示我需不需要动手。” 凤云渺听闻此话,桃花美目有些危险地眯起,“何人?” “史曜连。”颜天真道,“是这么回事……” 颜天真花了片刻的时间,将今日出行后所发生的事,简略地叙述了一遍给凤云渺听。 “多亏了玲珑给面子,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颜天真说到这儿,有些感叹,“平时看他挺小气的,摸都不愿意给摸一下,关键时刻还是挺识大体的,今日要不是它配合得好,恐怕就要引起民愤了。” “它对外一向小气,幸好它这脑子还不笨,懂得权衡利弊。”凤云渺轻瞥了玲珑一眼,“在大是大非面前晓得先放下自己的臭脾气,赢取更多的利益,不错嘛。” “可不是。”颜天真附和着道,“要是今日它不配合我,就光它那一声咆哮,就足矣惹得人心惶惶,这要是有人认出我是良玉郡主,对我的名声以及对摄政王府都极为不利。” 难怪世人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民心何其重要。 王侯将相,在众多百姓的面前,有时也不得不低头。 今日玲珑之所以得到赞扬,是因为它的举止取悦了围观的百姓,尤其是最后它与小女孩的那一场玩闹,更是锦上添花,令人觉得暖心。 孩童与猛兽和谐相处的情形,足以大力度消除众人的恐惧,使得他们心中只剩下新鲜感与惊奇。 如果他们的恐惧感占了上风,便会对她进行责骂,同时,玲珑也不可避免会被群起而攻,因为它的存在可能威胁着众人的性命安危,只有给它贴上一个无害的标签,才能平稳众人的情绪。 玲珑看似不好相处,实则聪明绝顶,懂得暂时放下架子,赢取众人的好感。 这是一只心机虎。 常听人说猫科动物大多有心机。 颜天真说着,拿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到玲珑面前。 这么一小块排骨自然是不够它塞牙缝的。 颜天真的视线扫过餐桌,最终定格在了一盘猪蹄上,她直接伸手将整盘猪蹄端起,正打算喂给玲珑,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凤云渺—— “你吃不吃猪蹄,若是要吃就夹几块去,剩下的我打算全给它。” 凤云渺挑眉,“我不吃,一整盘都给它吧。” “好。”颜天真笑着将盘子放下,玲珑便低下头开吃。 “今日之事,不仅仅是玲珑识时务,这当中也有你的不少功劳啊。”凤云渺看向颜天真,目光之中带着赞赏的笑意,“若不是你反应快,想出这样的方法,你们此刻大概还在面临着众人的指责。”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清凉的弧度,一声冷笑逸出,“虽然最终没闹出什么事,但始作俑者依旧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个史曜连,真是太烦人了……” “他好不到哪去,我已经报复过他了。”颜天真脑海中想象着史曜连扯裤子的滑稽场面,不禁笑出了声,“对待他这种要面子的人,犯不着施展武力,你打得他一身伤,都比不上让他丢个脸来得管用。” “既然这样,下次便让他更丢脸好了。”凤云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这次只是让他掉个裤子,下次就让他裸奔如何?让他丢脸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应该会很有意思。” 颜天真轻咳一声,“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会的。”凤云渺笃定道,“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他裸奔一会。” “……” …… 史曜乾独自离开酒楼之时,一个抬眼,便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一身紫衣,正站在卖糖炒栗子的摊边。 正是易容过后的史曜乾,由于如今被通缉,他只能顶着一张平凡的面孔在帝都之内走动。 史曜乾冲着那人走了过去,到了他身旁,“这臭美的毛病还是没改,上个街都要换两套新衣服。” “你以为我吃饱撑的上个街换两次衣服?!”史曜连转头恶声道,“还不是因为我的裤子……算了,不说了。” “你的裤子怎么了?” “被刮破了个洞行了吧?穿着破破烂烂的不好看,自然换一身新的。” 二人说话间,摊主已经盛好了一袋糖炒栗子递了过来,“公子,您要的糖炒栗子。” 史曜连伸手接了过来。 身旁的史曜乾也探出了手,伸进了纸袋子里。 史曜连原本没打算阻拦,却听得史曜乾道了一句,“天真也很喜欢吃这个,确实好吃。” 史曜连当即将纸袋拿远了些,让史曜乾的手捞了个空。 “天真天真,以后在我面前能不能不提这个女人?”史曜连冷声道了一句,转身直接走开。 “哥,你现在为何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是你不可理喻!” 眼见着史曜连的身影走远了,史曜乾悠悠叹息一声,转头朝着摊主道:“再给我盛一袋栗子。” “好勒。”摊主笑着盛了一袋栗子,递给史曜乾,“史公子,您不用给钱了。” “为何?” “史公子宅心仁厚,整条街道上的人都知道,上次买栗子您给了一整锭银子,不等我找钱您就走开了。这次就不收您钱了。” “那……多谢了。”史曜乾冲着摊主优雅一笑,转身走开。 史曜乾不知的是,就在他走开之后,一名年轻男子走到了摊子前,问道:“老板,刚才那位公子是什么来头?” “他呀,晚晴郡主家的史公子,人送外号白莲公子,在这几条街上很出名的。” “白莲公子。”年轻男子低喃了一声,“总算有个长得像样的了,在陛下那应该能交差了……” ------题外话------ ~ 咳,新出场的东陵国皇帝,重要男配之一。 然后——可不可爱? 第156章 玲珑,快跑! 年轻男子的低喃声,摊主没太听清,便疑惑的问了声,“公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给我两斤炒栗子。..” “好勒。” 年轻男子买下了两袋栗子之后,便转身走开,目光投向远远的前方,史曜乾的身影依旧在视线之中,还未消失。 卖栗子的老板说,这粉衣男子在这几条街道上尤为出名。既然如此,要一幅他的画像应该就不是难事? 史曜乾此刻还不晓得自己被人盯上,一路漫步着走回郡主府,心情并不太轻松。 他少有郁闷的时候,这种情绪在过去的几年里都没有出现过了。 颜天真虽然回到了凤云渺身边,所剩下的日子依旧不多。 他想要在她走投无路之际,给她递上一根救命稻草。 史曜连手中的三色冰蚕,便是一款续命的良药,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救命蛊,冰蚕养在极寒之处,一旦脱离了冰冷的生存环境,打进人体内,它就只剩下半年的寿命。 起码在半年内,可保人不死。 他如今所烦恼的就是——该如何从史曜连手中拿到那只冰蚕? 史曜乾思索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郡主府之外。 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 “乾儿,今天又去哪里逛了?” 史曜乾回过神来,抬眸冲着眼前的女子淡淡一笑,“在街上随意逛了逛,买了些糖炒栗子,这栗子味道不错,郡主尝尝?” “好啊。”尹晚晴笑着接过了他递来的那袋栗子,“乾儿,跟你说件事,我与平日里交好的几位贵女商量好了,要出去游玩一段时间,少说也得十天八天,你与我同行,如何?” 史曜乾听闻此话,当即笑着应下,“郡主要带我出去游玩,我自然是乐意,何时动身?” “明日动身,你去收拾些行囊。” “好的。”史曜乾应着,面上一片欣喜的笑意。 尹晚晴以为他心情愉悦,笑着挽过了他的胳膊,“别人我都不带,就只带你去。” “郡主对我可真好。” “那当然。”尹晚晴拽着他往大堂走去,“该用午饭了。” 史曜乾任由尹晚晴拽着他走,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出游? 还至少十天八天。 他当然不会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他只想停留在这帝都里哪都不去,以免颜天真那有什么突发情况。 纵然心中不想去,面上却还要维持着欢喜的神色,嘴上答应得也快,这么一来,尹晚晴就什么也不会怀疑。 等明日要出行时,装个病也就蒙混过去了。尹晚晴总不会带着一个病人上路。 等尹晚晴离开之后,这郡主府内群龙无首,便是他史曜乾说了算。 …… 镇安王府内,颜天真与凤云渺用过了午饭之后,便坐在王府的花园中小憩。 并肩坐在花栏小道边的长椅上,颜天真倚靠着凤云渺的肩膀,伸出了手,纤细的指尖轻刮着他的下巴。 “云渺,日光下的你看起来就像一尊美玉,那么不真实呢。” 下巴被颜天真的手指挠得有点儿痒,凤云渺垂下了眸子,望着她那白皙细腻的手,“你的爪子挠得我有点儿痒,这是在调戏我?” “嗯,还没调戏够呢。”耳畔响起一声轻笑,下一刻,他的脸庞被她捧了起来,抬眼的那一瞬间,就看见她的脸凑了上来,那如三月桃花一样的唇瓣压了下来,覆在他的唇上。 凤云渺见此,桃花美目轻眨了一下。 对于颜天真的主动,他自然是十分乐意接受。 他也闭上了眼眸,回应她的热情。 唇瓣辗转之间,尽是清幽的气息,惹得颜天真想撬开凤云渺的牙关继续探索,但没想到的是,他突然一个转过头阻断了亲吻的进行。 颜天真正疑惑着,下一刻就见他捂住了口,开始咳嗽。 这一咳嗽,就是一连咳了好几声。 “这是怎么了?”颜天真眉头蹙起,“是着凉了吗?” 习武之人的身体大多健朗,凤云渺虽然瘦削,与他在一起这么久,还真没见他生病过。 “有点感染风寒而已,不碍事。”凤云渺望着颜天真那略微紧张的神色,笑了笑,“是人难免都要生病,小病而已,不必在意。” “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咳嗽起来了。”颜天真嘀咕着,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是不是因为体虚,这才容易患病?” 十日之内,他已经放了三次血。 这三次的血量加起来……可真不少啊。 这样的失血自然伤身,虽然她并没有钻研过医术,也晓得血虚会引发一些病症。 虽然常年习武,却也经不起太多的血液消耗,他如今大概是处于一种半虚弱状态,稍有不慎着个凉,自然得病。 “我哪里体虚了?只不过是不慎着了个凉而已。”凤云渺慵懒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太久没生病了,得个风寒也不奇怪。” “我倒是觉得,你这次生病与你放血有关……” “胡言乱语,风寒跟放血有什么联系?” “别试图安慰我了,你当我真那么好忽悠?我虽然没学过医,却也有常识,当一个人的失血量达总血量的两成时,就会影响人的生命活动,再多一些,达到三四成时,便会危及性命了。” “短时间之内失血过多,才会像你说得如此严重,我好歹每次还间隔了三天,不至于如此脆弱。”凤云渺说到这儿,绷紧了脸,“你总是为了我放血一事而自责,就连我生个小病也要将责任往自己头上扣?” “我……” “别小题大做了,我不想再听你自责的言辞,更不要对我说出任何致歉的话。” “……” 颜天真望着他的脸色,心里明白,再纠结这个话题,他会生气了。 此刻应该换个话题。 “我觉得你穿得有些少。”颜天真说着,站起了身,“我去给你拿个披风来。” “别去,这艳阳高照的,身上挂个披风未免有些太热。”凤云渺想要拉扯颜天真的手腕,可颜天真的步伐比他的手快,他伸出手时已经捞不到她的衣角。 凤云渺抬头,瞄了一眼天上。 眼瞳被日光刺激得有些不好受,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今日这天气……还披什么披风。 “回来。”他朝着颜天真的背影道了一句,“不用去拿披风了,我去榻上躺着成不成?” 这个时辰正好适合午休。 “也行。”颜天真又折返了回来,“那就到榻上去休息。” “要不要一起躺下来?” “我就不躺了,每天都睡那么多,我可以陪着你说说话。” “……” 凤云渺大概真的是困倦了,上榻以后,与颜天真没聊上多久,便睡着了。 颜天真替他掖了掖被角,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才把门关上,一个回身便看见肖梦与肖洁挎着篮子往外走,颜天真便出声喊住了她们。 “你们挎着篮子这是要去哪?” 肖洁道:“郡主,我们要去城北的野菜林里挖苦菜。” “挖苦菜?” “给殿下炖的药膳汤里,就缺少了苦菜。” “这东西我以前好像也吃过,虽然味道不怎样,营养还是挺好的。”颜天真说着,朝着二人迈出了步子,“我跟你们一起去,云渺睡了,我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三人便一同往镇安王府外走去。 行走之间,颜天真察觉到身后有呼啸之声而来,转头一看,便见一白色庞然大物奔到了身后。 对了,云渺曾经吩咐过玲珑,她有出门之时,它要紧紧跟随。 果真是十分敬业的护花使者。 带上它就等同于几十个保镖贴身跟随。 好在下人准备的马车够大,坐下三个人之后,也能再卧下一只白虎。 去野菜林的一路上闲得无趣,颜天真便想拿玲珑打发时间。 伸手想要去抚摸它的头,毫不意外的,被它一个偏头躲开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昨日在大街之上不是已经摸过了吗?今天又不让摸了?”颜天真冲它笑着,“偏要摸。” 这马车之内的空间也不大,任凭玲珑怎么躲闪,终究也不能逃避她的‘魔爪’。 颜天真的手不客气地按在了它头顶上。 玲珑也不跟她客气,一个挥爪将她的手拍开! “你脾气怎么这么大?还敢打你女主人?”颜天真的双手直接揉上了它的虎脸,“你怎么能这么过河拆桥呢?我才在云渺面前夸奖过你,一转头你又不愿意跟我亲近了,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地过来蹭蹭我?” 玲珑一双虎目瞪着她,流露出来的情绪似乎不满。 “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个家伙就是不记恩。”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放开了它。 玲珑扭开了头,似乎也不太想搭理她。 颜天真倚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不再执着于和玲珑玩闹。 安静地坐在一旁的肖梦肖洁二人见此情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那样的画面,郡主和玲珑都那么孩子气。 小孩儿吵架就是这样,扭开头,互相不理睬。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马车终于抵达了野菜林。 三人一虎跃下了马车,朝着前头广阔的林子走去。 颜天真三人拿着小锄子挖野菜,玲珑自然是没事可干,在野菜地里乱跑。 经过颜天真身前时,颜天真将手中一颗刚挖起的野菜朝着玲珑身上丢了过去! 野菜根部还带着泥土,砸在玲珑雪白的皮毛上,硬生生地破坏了几分美感。 它那一身雪白柔软的皮毛,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颇有光泽,好看得紧。 被颜天真这么一砸,它似乎是恼了,转头朝着颜天真咆哮一声。 “叫什么叫!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你不成?”颜天真瞪视着它,满脸得瑟,“你也可以捞一根野菜起来拍我脸上啊。” 常言道,弱肉强食,欺软怕硬。 身为猛兽,自然也会瞧不起那些胆小怯弱的人。 虎是兽界的强者,玲珑是通人性的虎,更少不了傲气。 她笃定了玲珑不会伤她,便开始胆大包天地对它进行各种调戏和作弄。 她总是希望它能看得起她。如今,它只是看在云渺的面子上才来保护她而已。 它并没有将她当成主人,只是纯粹地当成一个保护对象。 所以……想要引起它的注意力,跟它打成一片。 玲珑显然不懂她这些心思,只是将她的行为当成了挑衅,迈开了步伐便朝着她狂奔而来。 颜天真站起了身,冲它张开双臂。 “来吧,拥抱……” 话音还未落下,玲珑已经奔到了她身前,一个跃身,一爪子拍在她脑门上! 这力度不算重,但也不轻,将颜天真整个人拍得站立不稳,朝着一旁栽倒。 它的爪子上也粘着泥巴,弄得颜天真灰头土脸。 颜天真:“……” 这家伙报复心还挺强啊。 颜天真坐起了身,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泥巴,转头白了玲珑一眼。 玲珑站在离她五尺之外,抖了抖身上的毛发。 这样的动作,仿佛是在得瑟。 “你这个臭家伙。”颜天真挖起地里的泥土朝着它砸了过去! 玲珑这次显然是有了防备,一个轻松的跳跃,躲避了开。 颜天真继续扔。 玲珑总是十分轻而易举地躲开。 就这样好几个回合下来还没停歇,一人一虎仿佛乐此不疲。 “难得看到郡主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在一旁挖苦菜的肖洁笑出了声。 肖梦道:“玲珑对郡主的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呢,郡主那么捉弄它,也没见它暴怒。” “或许它不敢怒?” “大概是觉得新鲜,除了太子殿下之外,素来没有人敢去挑衅它的威严,这要是外人,早就身首异处了,也就对待郡主它有如此耐心。” 片刻的时间过去,颜天真也有些累了,便坐在地上轻喘。 既然难以博取玲珑的好感,能跟它打出感情也是不错的。 “郡主。”耳畔忽然想起了肖梦的声音,“有个碍眼的家伙来了呢。”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转过了头。 几丈之外,一道浅粉的高挑身影缓缓走来。 肖梦是云渺那边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史曜乾是不速之客。 眼见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玲珑庞大的身躯顿时横在了眼前,将史曜乾的身影挡去了大半。 “玲珑,你先去一边玩吧。”颜天真冲着它道了一句,“这位不是仇家,犯不着太提防,我倒想听听他要干什么。” 说着,便站起了身。 再说对面那人,走到了一丈之外,便不敢再前进了。 “你有什么事儿?”颜天真冲着对面那人高声道,“你是恰好路过这里?还是特意来找我的?” “我……”对面那人顿了顿,瞥了一眼颜天真身旁的白虎,“能不能先让你身边这大家伙走开?万一他扑上来……” 此话一出,颜天真面上似乎浮现出一抹怔愣,下一刻,丹凤美目眯起。 “死要脸,你以为你穿你弟弟的衣服,我就认不出你了?” 颜天真这样的反应,顿时让对面的人惊起。 “见鬼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史曜连几乎想要挠墙。 他自认为十分努力地伪装成史曜乾,面对着他不待见的颜天真也摆出了笑脸,可纵然这样,还是被识破。 才跟她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就被看穿了?! “你一点儿都不淡定,就你这道行,还想假扮你弟弟?”颜天真轻嗤,“作为白莲乾的兄长,你难道就不了解他?他宠辱不惊,心里想的什么从来都不愿意让人看出来,可你呢?看见白虎的那一瞬间,满脸都写着——我好害怕。” 史曜连:“……” 颜天真还真是擅长于捕捉人的情绪。 “若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史曜乾,绝不会泄露出紧张的情绪,他知道我一定不会让白虎乱伤人,哪像你?迫不及待地就让我将白虎赶走。” 颜天真唇角噙着冷然的笑意,“假扮成你弟弟前来,意欲何为?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好再次找机会报复我吗?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是……” “颜天真,你别欺人太甚!”史曜连一声怒喝打断她的话,“带了只白虎就在这耀武扬威,你以为大爷我真怕你不成?” “对,我就是在耀武扬威,你奈我何?看看眼下的形势,究竟谁处于优势,谁处于劣势?你还敢这么跟我大呼小叫,果然是教训吃得不够多,不长记性。” 听着颜天真状若威胁的话语,史曜连冷哼一声,“我老实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今日之所以假扮成我二弟前来,也不是为了要给你设圈套,我只是想作为他,来跟你放一些绝情的狠话,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他,最好是相见陌路,不再来往。” 颜天真只觉得颇为好笑。 谁纠缠谁? 她哪一日哪一时哪一刻纠缠过史曜乾?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反驳,身后的肖梦便大骂出声,“你这人脑子有没有毛病,究竟是谁纠缠谁?我们郡主有我们太子殿下,谁稀罕你们兄弟俩?我到现在都没分清你们俩谁是谁,反正没一个脑子正常。” “你……”史曜连正要回嘴,却见颜天真眉头一拧,低斥一声,“先别吵了!先联手抵御外敌再说。” 就在她们与史曜连争执的这期间,远处闪现了大批黑人,显然是找麻烦来的。 “什么?”史曜连见颜天真的脸色不对劲,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见汹涌而来的黑衣人,朗声一笑,“呵,颜天真,不用我找麻烦,就有人帮着我来找你麻烦了呢,依我之见,这些人的目标必定是你这个郡主。” 很显然,此地最有身份的人就是颜天真,其余的人都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 史曜连自然是不想出手,他是十分乐于欣赏颜天真的窘境。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那群黑衣人落地之后,有一部分人竟是朝着他冲来的! “干,冲老子来的?”他讶异。 这一回,幸灾乐祸的人便换成了颜天真。 “死要脸,这下你可是没机会看好戏了,呵呵。” 然而她也笑不了多久,只因为剩下的那一半黑衣人,是朝着她冲来的。 很显然,她与史曜连都是他们的攻击目标。 这下子颜天真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想要找她麻烦的,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大哥的政敌,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刺杀来刺杀去的早已不算稀奇,官员家属们自然都会受些牵连。 想要找史曜连麻烦的,又会是出于什么原因? 没准是晚晴的敌人,把这死要脸当成白莲乾了。 此刻颜天真也没工夫思考太多,自然是解决敌人要紧。 好在有玲珑这个好帮手,一起一跃,就能轻易扑倒上前来攻击的敌人。 颜天真这边有三人一虎,还算是占了优势的。 史曜连那边却是孤军奋战,以寡敌众自然会有些力不从心。 这批黑衣人的数量实在不少,略一估算,少说也有四五十个。 一次能出动这么多人,这幕后之人必定是个很有钱的主。 肖梦擅长撒毒,打斗期间只需求瞅准时机往对方脸上挥洒出毒粉,对方便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片刻的时间也能消灭两三人。 打斗期间,有两名黑衣人窃窃私语—— “统领,良玉郡主那边只怕是干不过了,那只白虎着实太凶猛,上前就是去送死。” “不用担心,输不了的,呵呵。” 颜天真那边的敌人已经在逐渐减少。 直到有一人冲着颜天真挥来了拳头—— 那人身轻如燕,显然是黑衣人当中的佼佼者。 眼见着拳头就要砸到颜天真脸上,忽听耳畔响彻一声虎啸! 下一刻,硕大的白影迎面扑来,朝他张开血盆大口! 那黑衣人见此,非但不惊慌,反而做出了一个十分找死的动作。 他的那一拳头直接朝着玲珑砸了过去。 结果便是整条手臂落入玲珑的口中,被玲珑狠狠一咬一扯,将他的整条左臂硬生生扯下! 霎时,血液飞溅。 颜天真却在这一刻感到了不妙。 不对! 那黑衣人为何会做这么一个找死的动作? 看那黑衣人功夫不差,在玲珑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完全可以迅速躲开,要是躲得快,没准还不会被咬着。 哪怕最终逃不过玲珑的虎口,他也该有求生**才对,怎么还会主动把手臂往玲珑嘴里送? 仿佛无所畏惧,视死如归。 这让颜天真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也证明了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玲珑在咬下了那条手臂之后,速度似乎有所减慢,与平时的风驰电掣比起来,显得十分迟钝,似乎力不从心。 “糟糕。”颜天真立即喊叫出声,“那黑衣人必定在自己的身上下药了!主动送上门给玲珑咬,玲珑咬下他的同时也就上了当了。” 颜天真此话一出,肖梦肖洁齐齐一惊。 “怎么会这样?” “卑鄙无耻。” 肖梦啐了一口,一个抬眼间,看见远处又出现了十余人,那十人一共分成两组,每组的五人都牵着一张大网,飞奔而来。 “艹,敢情不是冲我来的,是冲玲珑来的啊。”颜天真眼见玲珑的行动越来越迟钝,磨了磨牙,上前踹了它一脚,“赶紧跑!用你最后剩下的力气,跑啊!” 它已经中招了,就注定支撑不了太久。 再这么拖延下去,对它只会更加不利而已。 这些黑衣人起初都攻击她,便是要营造出一种将她当成目标的错觉。 哪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玲珑。 攻击她,引来玲珑的护卫,让一名死士前来牺牲,断了一条胳膊,让玲珑上了当。 好险恶的用心。 谁他妈的想出这样的主意……还真是个人才。 眼见着那十个手持大网的黑衣人越来越近,颜天真冲着玲珑咆哮出声—— “跑啊!愣着干什么!我们已经跑不了了,你能跑就赶紧的跑!再不走连你也要被抓!用你最后的力气跑回去找云渺,快点!” 天山白虎不愧是天山白虎,中了药也不会立即倒下,还能坚持着继续攻击敌人。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它的力气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此刻再不跑,只怕跑不了。 就算它中了"mi yao",它的速度也比人快,这是猛兽天生的优势,具有人永远也比不过的速度。 前提是……它真的不能再继续消耗力气了,时间拖得越久,它越无力。 “还不走!” 颜天真见玲珑还不离去,几乎快把嗓子喊哑了。 终究没忍住,上前又给了它一脚—— “跑啊!长点脑子行不行!” 她知道玲珑不是笨,只是它不想走。 它总算也会有舍不得她的时候。 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玲珑转身奔跑开了,片刻的功夫就跑出了几丈之外,还回过头来看了颜天真一眼。 由于中了药的缘故,使得它的行动比正常的时候减缓了一半左右,可就算是如此,那些黑衣人也没能追得上他。 史曜连寡不敌众,终究是支撑不下被擒住了。 “你大爷的,你们二十个打老子一个啊,要不要脸!” 关键是这二十个人里面还有个别功夫不错,简直要令他抓狂。 “公子莫生气,我们可不是想对你不利,而是抓你去享福的呢。” “我享你奶奶个腿!” “啧啧,都说白莲公子温文尔雅气度非凡,此刻看来,还真是传言有误啊。”领头的黑衣人叹息一声,“可见白莲公子您平日里擅长伪装,使得外人对你的印象都是极好,此刻恼火,竟然爆起了粗口。” 史曜连听闻此话,眸底冷光一闪。 白莲公子……这不就是他弟史曜乾的外号吗? 姥姥的。 敢情这伙人真正要抓的是他弟,此刻却把他当成他弟给抓了。 既然如此,索性先不解释,看看这群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今日他们的出现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抓他,还有那只白虎。 “头儿,没追上白虎。” “那白虎实在是不可小觑,如此厉害的"mi yao"竟然也不能让它倒下,只是让它的行动有所迟钝,他还能挣扎着跑出老远,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领头的黑衣人闻言,只能叹息一声。 “这样都抓不到它,真是没辙了……哦对了,抓不到白虎也无妨,把良玉郡主抓回去呗,主人有难,白虎怎会坐视不理?只要良玉郡主在我们手里,一切应该都还有转机。” 说着,他转头望着颜天真等人。 她们此刻依然被二十余名黑衣人包围,挣扎不了多久。 “谁说白虎的主人是良玉郡主。”史曜连冷哼一声,“明明是南旭太子凤云渺的。” “竟是这样?还以为天山白虎的主人就是良玉郡主呢。”黑衣人头领挑眉,“良玉郡主应该与南旭太子关系不一般吧?否则天山白虎怎会贴身跟随她,还听她的吩咐?” “当然不一般,他们二人定下了婚约。”史曜连不咸不淡道,“若是你们想让南旭太子拿白虎换良玉郡主,我劝你们还是省省。” “为何不行?莫非他舍不得?未婚妻还比不上白虎重要?”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未婚妻当然重要,可惜他这未婚妻原本就命不久矣,这良玉郡主有重病在身,活不了多久了,南旭太子又怎么会为了这快死的人,拿心爱的白虎去交换?赔了夫人又丢了白虎,这样划不来。” “好像有点道理……” “这是真理。”史曜连面无表情,“这个良玉郡主抓了也是白抓,一个快死的人抓去当人质有什么意思呢?你看看你们为了抓她,折损了多少人手?到头来也得不到什么利益,还不如就收手,赶紧地撤。” 他在这个时候选择帮颜天真说话,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若是颜天真因为他这番话而脱身,颜天真多半会感激他,就算不亲自来救他,也会将这个消息告知史曜乾,让史曜乾来搭救他。 若是颜天真跟他一起被抓,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好处。 他倒是希望她能脱身,她要是长点良心应该也不会冷眼旁观。 然而事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 史曜连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黑衣人头领依旧没有打算要撤的意思。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这良玉郡主都必须要抓,我们折损了这么多人手,我们主子必定不高兴,这良玉郡主抓回去就算没用,拿来出出气也是可以的。” “那你们还得再折损几个人。” “都已经折损几十个了,再多几个又有什么要紧?” “……” 颜天真那边,三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寡不敌众,最是无奈。 今日这批黑衣人,人手充足,有备而来,失去了玲珑这个最好的帮手,场面逐渐变得不乐观。 但是颜天真并不后悔让玲珑走。 肖梦虽然擅长撒毒,但也不能十成十的命中,总有个别身手灵敏的能避开。 就好比此刻,她对上了两个高手,一左一右夹击,一人一掌分别打在两个肩头上。 拍晕了。 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轰然倒下,颜天真转头去看。 肖洁也晕了。 眼下,就剩她一个站着的了。 一对二十。 这他妈的。 颜天真道:“用不着打晕我,我自己会走。” 这话的意思,便是妥协休战。 “郡主是个识时务的。”黑衣人头领朗声一笑,“来人,将郡主与这位公子绑起来,押进马车里。” …… “真是想不到,有一天会跟你一起共患难。” 坐在奔腾的马车之上,史曜连白了颜天真一眼,“每回遇见你都没好事,这是真的,真的没有一回遇见好事!每次都是倒霉。” 颜天真这次无力反驳。 确实如此。 史曜连遇见她,几乎就是倒霉,接连不断的衰事。 也难怪他会不待见她。 他大概觉得她是他命里的衰星,只想离她远远的。 “死要脸,今日的事情你可不能怨我。”颜天真斜睨了他一眼,“今日是你自己找上我的,你还敢说是我的错?” “我只是想以我弟弟的身份,和你断绝来往而已,你这个女人命里带衰。” “我一点都不稀罕你弟,本郡主是名花有主的人,不做红杏出墙之事。” “既然不稀罕,那就离他远点,最好就不要来往了。” “好啊!”颜天真应得爽快,“我几乎不主动去找他,你得问问他,是不是喜欢来找我。” “哼。” “哼。” 二人一路斗嘴。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请郡主与公子下车。”马车外的黑衣人倒是挺有礼。 颜天真与史曜连下了马车,此地似乎处于一座园林之内,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桂花清香。 颜天真扫了一眼四周,是数不清的桂树,一眼能看得到头。 十几丈之外设有高高的围墙,这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桂花园。 帝都之内,何处有这么大的桂花园? 可惜她来这帝都也不是很久,否则说不定可以判断此处的地形。 “二位,请随我来。” 耳畔响起黑衣人头领的声音。 二人自然只能跟着他走。 前方五丈之外,有一栋耸立的阁楼,三层之高。 这黑衣人大概是要带他们去见这幕后主人。 随着黑衣人走进了阁楼之内,上了二楼的阶梯,黑衣人伸手推开了门。 霎时,一阵酒肉香气扑面而来。 颜天真抬眼的那一瞬,有片刻的怔愣。 两丈之外,搁着一把黄金打造的椅子,椅子上的俊美男子一身华贵黑衣,以手支额,面含笑意。 第157章 酒里有毒? 这个男子,便是上午在大街之上提出要拿万两黄金买玲珑的人。 此刻令颜天真怔愣的,不仅仅是因为与这男子有过一面之缘,更重要的原因在于—— 这男子的身后,有一左一右两名俊俏男儿服侍,二人皆生得眉清目秀,一人为他捶肩,一人为他扇风。 不仅如此,地上还匍匐着一个,衣衫半褪,正在摆着酒盏。 这画面看起来太让人浮想联翩。 这是…… 不折不扣的断袖啊。 忽听耳畔响起几道嬉笑声,颜天真循声望去,这一看,又是眼角微抽。 左侧方有一个约莫一丈长、半丈宽的水池,池水之中,两名俊俏男子嬉笑着互相朝对方泼水,使得水花四溅,有几滴挥洒过空中,落在颜天真的脚边。 颜天真闻着鼻翼间萦绕的酒香味,丹凤美目望向那一池水—— 不,这池子里装的不是水! 是酒啊! 难怪这空气中的酒香之味如此浓郁,站在门口都能闻得到。 水池边上还十分整齐地摆着一个个圆盘,绕着水池摆了一圈,盘中装着色香味俱全的肉,肉香混合着酒香,何等奢侈。 就光这一池子酒,都要花费不少钱财。 而且这酒水接触空气的时间长了,也会变了味,因此,不能超过太久的时间就得更换一次。 这个男子是在效仿商纣王的酒池肉林么?! 不同的在于,商纣王是把各种动物的肉割成一大块一大块挂在树林里,而这个男子却是让人摆在盘子里,围成了圈。 但她如今所在的这个时代,是史书上不存在的时代,人们并不知道商纣王这样的人物。 这个男子只是恰巧跟商纣王一样奢侈罢了。 似乎……也一样荒淫。 但至少商纣王的性取向没有问题。 这一刻,颜天真仿佛明白了他抓史曜连来的用意。 “用这样的方式将二位请来,似乎是有些失礼了,不过也实属无奈之举。” 对面那黑衣男子率先开口问候,说话期间,地上匍匐着的俊男递给他一杯酒盏。 他伸手接过了酒盏,吩咐了一句,“给两位客人也上酒。” 那俊男应了一声是,便从地上起了身,端着托盘到颜天真与史曜连身前。 “梨花酿、桂花酿、桃花酿、梅花酿、杏花酿……随两位挑选。” 颜天真扫了一眼面前的酒盏,慢条斯理道:“请我们来就只是为了喝酒,顺便观赏一下你的奢靡生活吗?” 不等对面的男子接话,史曜连也不客气地道了一句,“说什么用这样的方式请我们来,实属无奈之举。我就问问你,你怎么就无奈了?” “若是不用这样的方式,你们又怎么会来?”黑衣男子似乎不太介意二人的态度,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酒盏。 “为了请你们来,花了不少的代价呢,此次出动六十余人,十六人死于白虎口中、八人死于中毒、十人死于刀剑下,五人重伤六人轻伤,由此看来,你那只白虎可是贡献了一半的战斗力呀。真是厉害。” 黑衣男子说话间,目光在史曜连身上流转着。 “没能抓到它,你是不是很失望?”颜天真唇角挑起一丝笑意,忽然迈开了步子,朝着前方那黄金座椅上的男子缓缓走去。 眼见着她走上前来,男子的眼眸警惕地眯起,却并未开口阻止。 看这女子的笑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那双丹凤美目顾盼流转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魅色,又有些许狡黠,让人一时猜不出她心里想的什么。 “虽然你没能抓到白虎,但你也不亏,因为你抓到了我啊。”颜天真冲着他粲然一笑,这明媚的笑容,使得他身后的两名俊俏男儿都有些晃神。 这个红衣女子,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那双凤眼过分妖娆,一颦一笑皆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面对这样的倾国艳色,黑衣男子却没有半分着迷,开口的语气慢条斯理,“我对你那白虎有着极大的兴趣,你说没有抓到白虎,抓到你也不亏?分明亏了,你并不值得我折损这么多人。” “我怎么就不值得了呢?”颜天真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可知本郡主是这鸾凤国第一美人?多少人期盼着能与我相处,都没这个机会呢。” 话音落下,她轻笑一声,大着胆子伸出了手,要去撩那黑衣男子的发丝。 她只是想证实心中的猜测。 下一刻—— 对面的男子毫不客气地抬袖,挥开了她伸来的手! 很显然,不吃她色诱这一套。 颜天真也迅速退了开,心中顿时明了。 真是个断袖啊。 方才刻意引诱,只是想确定,他是个断袖还是个双。 如今看来——这家伙并不愿意接受女子的触碰? 面对她都能坐怀不乱,这断袖断得也真够彻底。 好极了。 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件好事,至少目前不必担心清白问题。 但史曜连…… 能不能保住清白可就不一定了。 “第一美人?这是谁给你评的称号。”对面传来男子的一声笑,下一刻,便见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卷画像,在颜天真面前抖开,“此人比你好看,他排第一,你顶多排个第二。” 颜天真的视线投向那幅画。 画上的粉衣公子长身玉立,面容姣美,弯着一双月牙眸,呈现十分好看的弧度,分外妖娆。 这画的可不就是史曜乾吗。 史曜乾与史曜连,二人在相貌上虽然无甚差别,气质上还是当属史曜乾更勾人。 他的目光总是澄澈的,天生携带着几分单纯无辜,他的眼神太会骗人,眼里全是戏。 有一种清纯与妖娆的结合体,如同山野中摇曳的白莲花,令人总是会对他生出几分怜惜。 史曜连就不同了。 臭美骚包,妆容感重,有那么一丢丢骚气,云渺也曾说他娘气。 但他本人并不娘,相反,说话粗野得很,常常谈吐不雅。 这黑衣男子真正想要寻找的人分明是史曜乾,可他的属下却抓了史曜连,谁让这二人是孪生兄弟,不好分辨。 如果这人只是冲着脸去的,那倒真的没多大差别了。 颜天真思索期间,黄金座椅上的黑衣男子已经站起了身,迈出了步子,在经过她身旁时没有做半刻停留,直接朝着史曜连走去了。 这一刻,颜天真不得不承认,她有些不厚道地想看好戏。 想看死要脸被调戏的窘境。 然而她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只因那黑衣男子忽然顿住了脚步,在距离史曜连三尺之外停了下来,俊美的脸庞原本是噙着笑意的,这一刻却有些微沉。 “你身上脂粉味儿怎么这么重?” 他望着史曜连,如此问了一句。 史曜连冷眼看他,“有脂粉气又怎么了?” “我最讨厌女子身上的那股脂粉香。”男子开口,说话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来人,把他给我按进酒池里,洗干净身上的那股脂粉香。” 他一声令下,史曜连当即被两名护卫押下,押着他去往酒池。 史曜连虽然无力反抗,口中却并不顺从—— “老子身上有脂粉香,关你什么事!老子就觉得这气味好闻!” “恶俗。”黑衣男子冷嗤一声。 事实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美好,还以为画上的这粉衣公子会令他很满意,见到真人之后,只觉得事实和他期许的相差太多。 走过颜天真身旁时,他还刻意做了停留。 “他身为男子,身上的脂粉香味竟然比你还重。” 颜天真闻言,慢条斯理道:“天生丽质,不爱修饰。” 眼见着史曜连被人按进了池子里,周围的人都朝着他身上泼水,让他瞬间就成了一只落汤鸡,在水中挣扎着,却无力游上岸。 今日他脸上并没有妆,只因为他要假扮成史曜乾,穿着史曜乾的衣裳,他自然不能带妆,一带妆就露馅了。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竟然也有脂粉气,大概是他长年累月跟那些东西打交道,身上难免沾染了气味。 他应该是想不到吧,意气风发如他也会有今天。 “听手下的人说,天山白虎虽然听从你的吩咐,你却不是它真正的主人,而是它主人的未婚妻。”耳畔传来低沉的男声。 “然后你想怎样?叫它主人拿它来换我吗?我可告诉你,我身染重病……” “命不久矣了是么?”男子打断她的话,“所以,你想说你原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它的主人犯不着为了你再做牺牲,否则亏大?你以为这样的说辞能够让我相信?” 男子说着,朝她展露一抹阴测测的笑意。 “你若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算要死了他也不会弃你不顾,咱们就来测测你这未婚夫的真心如何?我给他两天时间,两天之内不带着白虎前来,我就……” 颜天真冷笑,“杀了我?” 男子摇头,“不,侮辱你。” 颜天真心中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却不见焦灼,依然维持着笑意,“侮辱我?你亲自上?来吧。” 面对一个断袖,她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来嘛,看你长得也不错,我还不至于寻死觅活,长得丑就不行了。” 男子听闻此话,目光中浮现一抹嫌恶,“你想什么呢!我说的侮辱不是巫山**,是要把你扒光了挂到城门!我亲自上?你想得美。” 此话一出,颜天真面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了,“艹你祖宗十八代!” 对方的回答也让她甚是无语,“我祖宗十八代早就在地下了,你若有本事,挨个艹,我不拦你。” 颜天真霎时体会到什么叫不要脸。 正常人听到‘艹你祖宗十八代’,难道不应该回骂一句脏话么? 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说要给云渺两天的时间。 距离她下一次服用紫月魔兰的解药,不能超过后天。 她必须尽快想法子脱身才好,最好今明两天就能脱身。 这男子是个断袖,若是云渺亲自前来…… 不妙。 万一被纠缠上,恐怕会麻烦不断,这黑衣男子绝不是省油的灯,且他的身份也绝对不简单。 她跟云渺还有要紧事呢,两天之内南弦就会醒过来,需要他提供帮助逮到南绣,没时间陪这个死断袖瞎折腾。 云渺不能来。 事到如今,只能指望另一人。 一个有闲情逸致、愿意帮她、并且聪明绝顶的人。 我就在下一刻,酒池里传来了两道人声—— “爷,这男子身上的脂粉气竟然洗不掉。” “尤其他背后纹着的这朵花,用酒水怎么冲洗,颜色还是如此鲜艳,脂粉之气似乎更浓郁了。” 颜天真听着觉得好笑。 史曜连这个家伙居然还在身上纹身了? 洗不掉的脂粉气……听着可真有趣。 “别白费劲了,你们洗不掉。”史曜连冷哼,“我一贯喜欢清新脱俗的脂粉香气,我背后的这刺青,就是将胭脂水粉嵌入肌肤之中,你想靠着洗把它洗掉?门都没有。” 颜天真没想到史曜连对胭脂水粉的热爱程度高达这个地步。 “洗不掉?那就干脆削下来。”空气中响彻一道冷然的男子声线,“把那刺青整块削下来,不要有一星半点的残留。” 这话一出,史曜连顿时惊起—— “我背后纹刺青,与你何干!” “看不顺眼。”黑衣男子回得十分蛮不讲理,“我看不顺眼的东西,毁了便是,不管那东西属于谁。” “你这个混……” 史曜连怒上心来,眼见着跑不掉,索性也不客气,想要破口大骂。 却被颜天真打断—— “慢着!” 颜天真望向黑衣男子,“你想毁掉他身上的刺青,无非就是因为讨厌他身上的脂粉气,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讨厌的地方,是么?” 黑衣男子略一思索,道:“性格也不是很喜欢,与我所想象的相差甚远,初见画像,还以为是温润翩翩佳公子,想不到……” “你傻。”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们抓错人了都不知道,画像上的那一位的确是个翩翩公子,可不是这个德性。” 颜天真此话一出,黑衣男子总算正眼看她,“你什么意思?莫非酒池里的那个家伙,是将容貌伪装成画像上的人?” “不,他的容貌没有经过一丝伪装。”颜天真轻挑眉头,“这是一对孪生兄弟,兄长骚包,热衷于胭脂水粉,脾气暴躁,谈吐不雅;弟弟就完全不一样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此话一出,对面的男子自然是觉得有些意外。 “画像上的人是弟弟,号称白莲公子,人如其名,白莲花一般的清纯无害,可你们抓到的人却是他的哥哥,只能说是你们运气不好喽。” “有意思。”黑衣男子唇角轻扬,“这兄弟二人感情如何,让那白莲公子来换他兄长,可行否?” “应该可行。”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可以试试啊。” “你这般好心,还特意提醒我是抓错了人,意欲何为?这让我感觉你的目的可能不太单纯。” “不单纯个毛啊,只是不忍心看那家伙身上的刺青被挖掉而已,刺青连着皮肉,整块挖掉,不觉得太残忍么?” “看不出来你有这般好心。” “本天仙一直这么心地善良又善解人意的。” “……” …… 镇安王府内。 凤云渺端坐于大堂之上,俊美的脸庞上阴云密布。 肖梦肖洁二人,是被抬回来的。 他并不知道,颜天真趁着他午休之际与肖梦肖洁外出挖苦菜,他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敲门之人正是凤伶俐。 凤伶俐在他休息的时候前来打扰,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意识到可能情况不妙。 凤伶俐道出来的消息,果然也是个坏消息。 三人一虎出门,回来的却只有白虎,不见其他三个人的踪影。 且,白虎回府之时,行走已是颠三倒四站立,站都站不稳。 很显然是在外遭人暗算,靠着最后所剩不多的力气与意志奔跑回来,回来的那一瞬间自然就放松了,庞大的身躯就直接趴在了地上,昏睡不醒。 经诊断,口中含有大量"mi yao",掰开它嘴巴的那一瞬间,还有一阵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从它口中提取出了一些碎肉,皆是来自于人的身上,携带"mi yao"。 将药下在自己身上,引白虎前去撕咬? 真是好算计。 府中有下人得知颜天真等人去了野菜林,他第一时间就吩咐了众人前去寻找,结果只找到了昏迷的肖梦与肖洁,将她们抬了回来。 此刻整个大堂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直到凤伶俐的身影出现,才打破了寂静。 “义父,她们两人说,今日出行遇到了大量黑衣人,少说数量也有半百,分为两批,第一批人手持刀剑,第二批人是两个小队,手拿大网,显然是用于捕获大型野兽,这伙人的目标并不是义母,而是玲珑,抓不到玲珑,这才抓了义母。” 凤伶俐稍作停顿,又道:“与义母一起被抓走的人,还有那个叫什么……史曜连!玲珑已经醒了,只不过意识还不是很清醒,那"mi yao"的药效十分持久,不好清除,想要它完全清醒,还得再等上一等。” 凤云渺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义父,此事可不能怪玲珑啊,玲珑的性格咱们也都知道,绝不会为了自己逃走弃义母不顾,是义母知道它中了"mi yao",坚持不了多久,怕它被捕这才赶它走,肖梦说当时的情况很不容乐观,与其被一网打尽,还不如让它先跑呢。” “确实是天真会做的事。”凤云渺出了声,语气毫无波澜,“这暗地里究竟有几股势力在伺机而发,我身边的人或物,总是那么容易让人盯上。果真是不让我清闲。” “义父,眼下该怎么办?我们不知要去何处搭救义母。” “对方要的是玲珑,抓了天真只是去做人质,接下来大概会提出让我拿玲珑去交换,天真的性命自然不会有危险,她有利用的价值,对方至少会以礼相待。我们不能慌。” “对,他们应该不会把义母怎么样的,想要玲珑,至少得确保义母好好的……但是眼下,我们需要知道她被关在什么地方,这个讯息应该从哪里获取?绑匪会写信给我们吗?” “绑匪自然希望我拿玲珑去换,但是天真恐怕会从中阻拦,她一直都那么视死如归,她不想我为难,不知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 他真正担忧的,不是绑匪对颜天真不利,而是颜天真自己对自己不利。 如今,最能威胁到颜天真性命的,就是颜天真本人。 她总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就不想拖累任何人。 忽的,脑海中划过一抹想法,凤云渺站起了身,向大堂外走去。 “义父,你去哪儿?” “晚晴郡主府。” 史曜连也被捉走了,那么作为史曜连的弟弟,史曜乾又怎会不心急? 绑匪抓史曜连,图的会是什么? 史曜乾这家伙脑子比他哥哥好用得多,或许这次可以找他合作一回。 …… 郡主府内。 “公子,郡主说这梨花糕味道十分好,便让厨房送一盘来给您尝尝。” “知道了,下去吧。” 史曜乾瞥了一眼眼前精致的糕点,伸手拿了最上头的那一块,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却咬到了……什么东西? 他朝着手中的糕点看了一眼,有类似纸条一样的东西露出一角。 他将整块糕点掰了开,里面果然藏着一张纸条。 什么人会用这样的方法给他送信?真是隐蔽啊。 然后摊开纸条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白莲公子: 令兄在我手中,若想要他性命无忧,申时独自前来城东桂花园。 史曜乾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 抓走他哥哥的人,会是谁? 这个人行事还真是谨慎,竟然能让手底的人混进郡主府的厨房内送信,不惊动任何人,只让他一人过目。 玩的什么把戏都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这一趟必须得去。 城东桂花园? 城东那么大,有几处桂花园? 先去最大的那一处再说罢,对方既然说了要独自前去,就不能带人直接闯了,否则只怕史曜连性命受到要挟。 想到这,史曜乾便站起了身,朝着郡主府外走去。 踏出了府门没几步,余光瞥见有人影一闪,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落在面前。 “要去哪儿?”对面那人开口,语气清凉。 史曜乾有些意外地望着眼前的凤云渺。 凤云渺会主动找上他,问他去哪儿? 而下一刻,凤云渺便开口为他解惑—— “天真和你的兄长,被一堆不明来路的黑衣人抓走。” “天真也被抓了?”史曜乾讶异,“你也收到信了么?” “目前还没有收到。莫非你比我先收到?” “确实。纸条上说,让我独自一人前往城东桂花园。” “就没找你要什么东西?” “没有,这一点我也觉得疑惑,信上并未说让我带什么东西前去交换,只让我过去。” 凤云渺道:“一同去。” “也罢,既然我们身边都有人落在这神秘人手中,过去的恩怨就先既往不咎,先联手对付共同的敌人再说。” “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信上只说了让我独自前去,你该如何隐藏?” “不隐藏,我有一计,到时候见机行事。” …… “颜天真,你说这家伙是个什么来头?” “家财丰厚,一身贵气,颇有贵族风范,但他应该不是这鸾凤国内的人,鸾凤国内的风水养不出这样的人物。” “我知道了,这片国土上的风水只能养出小白脸,十个男人里面九个废。” “话不必说得如此难听,你为何不说十个女人里面九个强?” 酒池边上的两人在闲谈着,史曜连的目光时不时望向那黄金椅子上的黑衣男子,似乎想在对方身上瞪穿一个洞。 敢下令挖他身上的刺青,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死断袖……该不会是想打死要钱的主意吧。”史曜连咬牙切齿。 “这还用问吗?很显然是啊。你弟真的比你抢手很多,你想过原因吗?你是不是该好好反思反思,你不如他的地方太多了。” “要你管。” 二人依旧争执。 忽有一人推门而入,小跑到了那黑衣男子面前,“爷,人来了。” 这一声‘来了’,让颜天真与史曜连对望一眼。 史曜乾来了? “来了?”黄金椅上的黑衣男子轻挑眉头,“那就请进来。” 前来通报的人面上有些古怪,“爷,您应该是只请了一个人,对吧?” “废话。”黑衣男子冷声道了一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来了几个人?” “两个。不知道该请哪一个进来啊。” “请画像上的那一个,这还需要问吗?另一人又是谁?问清楚身份没有?” “爷,就是您画像上的那一位,来了两个!一模一样啊,这让属下如何分辨?这史家兄弟究竟是有几个人啊,全长得一模一样……” 听着这话,颜天真与史曜连都有些怔愣。 两个史曜乾? “这是怎么回事?”黑衣男子转头望向史曜连,“你到底几个兄弟?不是双生子吗?怎么还有一个?” “谁说只有两个了?三个,就是三个。”史曜连起初也疑惑,此刻只觉得大概是史曜乾想出的计策,自然不会拆穿,只道,“反正我们三个长得都一模一样,性格却都不太一样,你要是真那么多问题,把他们俩叫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黑衣男子转过头,朝着前来通报的人道:“去,把他们全都喊进来。” 那人退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两人进来了。 一浅粉,一海蓝,一模一样的容貌。 颜天真望着那道海蓝色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凤云渺。 这身衣服,正是云渺白日里穿的那一身。 他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进来,就是为了让她能认得出来吗? 信上应该是说明了只能让史曜乾一人来,云渺也想来,便想出了这么一个计策。 伪装三胞胎?这么一来都不需要刻意躲藏。 正常人必定分不出这兄弟三人谁是谁,这黑衣男子的属下们大概也都懵逼了,只能全放进来。 云渺和白莲乾,也有合作的时候啊。 再说那黄金座椅上的男子,盯着对面的二人看了好一会儿,又拿着手中的画像比对。 身着浅粉色锦衣的那一位,观其气质,儒雅无害,仿佛一张纯净的白纸,眼神清澈,不含一丝杂质。 身着海蓝色锦衣的那一位,眼神较为清冽,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那眸光仿佛一池寒潭,神秘又深邃。 眼前的这两位,比起在酒池里的那一位都更具备吸引力。 黑衣男子顿时起了浓烈的兴致,“画像上的这位叫史曜乾,我只说了让他前来,为何你们二人一同来了?” “因为我的名字,与二哥有些相似,史曜谦。”蓝衣公子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我们不清楚,你想找的究竟是乾还是谦,为了避免麻烦,干脆一同前来,问你究竟要找谁,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放了我们的大哥。” 颜天真此刻很是想笑。 云渺鬼扯的本事还是挺不错的。 黑衣男子端详着二人片刻,忽然笑出了声,“既然两个都来了,那就干脆两个一起留下,谁也不用离开了,至于你们的大哥……他身上的脂粉气息实在是让人厌恶,留着也是无用,可以放他走。” “多谢阁下高抬贵手。”史曜乾开口,声线轻慢悠柔,“你可以提条件了,要我们二人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黑衣男子说到这儿,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这一抹笑意,有些阴邪。 “来人,给两位客人上酒。” 他的话音落下,黄金座椅后便站起来一人,手端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杯酒盏。 那人衣衫半褪,正是之前匍匐在他脚下的调酒人。 他端着那托盘走到对面的二人身前,“两位公子,请。” “将这两杯酒喝下,就放了你们的大哥。绝不出尔反尔。” 颜天真几乎能猜到那两杯酒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死断袖。 还想两个一起收啊。 凤云渺与史曜乾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在他们来之前,已经设想了好几种事情发展。 还以为这神秘人是有所求,或许是图某一样物品,又或许是想让他们为他办什么事。 但他们还真没有设想到—— 此男子竟然是个断袖。 眼前的这两杯酒……不用猜都知道里面下什么药了。 二人转回了头,极有默契地齐齐伸手,端起了酒盏。 却并不急着喝。 凤云渺抬眸望着对面那人,“我似乎在哪见过你。” 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便觉得有些许熟悉,但仔细去想,脑海中却又搜不到关于这个人的讯息。 或许是时隔多年,脑子里的印象淡化了。 但他一定是见过此人的。 “见过我?”对面那人挑了挑眉,“兴许是缘分呢,那就更该喝下这杯酒了,为了这样的缘分,也该干一杯,你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他也端起了搁在桌子上的酒杯,冲着对面的两人遥敬一杯。 颜天真此刻心中是有些紧张的。 这座阁楼之外都是黑衣男子的人,史曜乾和云渺已经深入虎穴,这时候若是想要抗拒,只怕是有些不容易。 就算他们在这桂园外有援兵,他们身处阁楼内,也很难全身而退。 眼下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让对面的黑衣男子放松警惕。 喝下这两杯酒,就不会被为难。 但是……这清白就很难保证了。 “二哥,你说这酒里要是有毒可怎么办?”凤云渺望着手中的酒杯,眉眼间浮现些许思索,“要是咱们两个都毒死了,两条命换大哥一条命,值不值得?” “怎么会有毒呢?你可真是多虑了。”黄金座椅上的男子笑出了声,“还以为你们是聪明人,早就已经晓得我的意图了,此刻竟然担忧酒里有毒?就算有毒又怎样?在我的地盘上,你们谁也跑不掉的。” “我先喝。”凤云渺朝着史曜乾道,“我若是喝下去无事,你再喝。” 言罢,将那酒杯端到了唇边。 他的衣袖较为宽大,此刻衣袖滑落到了手指处,足以遮挡他的一些小动作。 他方才故意拖延着时间跟对面的黑衣男子讲话,在这期间,袖子里的手在找寻着"mi yao",涂抹了一些在指尖。 幸好他有出门在外携带防身药物的习惯。 他将"mi yao"抹在了酒杯边缘,此刻,随着酒水一同饮入口中。 若是只有他一人中招,史曜乾留着力气,还能顶些作用。 若是两个人都中招了,那才是不妙呢。 眼见着凤云渺喝下了酒,颜天真心中‘咯噔’一声。 酒水入口,凤云渺还做了吞咽动作。 黄金座椅上的黑衣男子见此,低笑一声,“果然识趣。” 史曜乾依旧端着酒杯,望着凤云渺的神色,想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异常。 果然—— 他似乎有些站不住脚,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史曜乾当即望向黑衣男子,“你不是说没毒吗?他这是怎么了?!” “真的没毒,无须担心。”黑衣男子说话间,已经起了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了凤云渺身前,俯下了身,似乎要去搀扶。 然而,还不等他的手触碰到凤云渺的衣袖,凤云渺蓦然抬头—— “噗——!” 口中的酒水尽数喷出,喷了对方一脸。 ------题外话------ …… 酒里的药是什么,你们肯定懂啊 第158章 不想我死,就听我的! 。这猝不及防的一喷,怔住的自然不只是黑衣男子。 颜天真与史家兄弟二人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的,便想到了凤云渺的用意。 凤云渺在这黑衣男子的地盘上如此放肆,想必是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凤云渺伸出了手,迅速扣上了对方的肩! 那黑衣男子脸一沉,回过神的第一时间自然是想要反击,挥出去的拳头却也被凤云渺空着的另一只手拦下,仿佛没有力度。 “你……”他惊觉自己体内的力气流失,被凤云渺喷了一脸的酒水,竟然有些使不上劲? 而凤云渺的情况也并不乐观,体内的力气同样在减少,是因为他口中同样有**的残留。 离二人最近的史曜乾见此,当即将手中的酒杯一扔,身影一闪到了黑衣男子身后,扣住了他的胳膊往背后一拧! 周围的护卫们这才反应了过来,纷纷涌上前来,剑拔弩张。 “都别动!不想你们主子有事就老实点!”颜天真厉喝一声,几步快速奔到了凤云渺身旁,冷眼扫向四周的众人,“反应慢半拍,就注定你们今天困不住我们,难道你们还想罔顾你们主子的性命,上来强攻?” 这样的威胁一出,众人自然是不敢乱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 眼见着局势有变,史曜连自然是十分欣喜,同时却也有些疑惑。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死断袖递给他们两个人的酒里掺的是**药物才对。 凤云渺先喝了下去,假装做了吞咽动作,实则依旧含在口中,又故装瘫倒,惹得对方来扶,只等对方靠近,便一口喷在他的脸上。 被他这么一喷,黑衣男子竟然就使不上劲了,被轻而易举地制服。 “这酒里面下的……难道不应该是媚药?” “是那种药没错。”凤云渺慢条斯理地说着,抬起了手,指间捏着一枚药丸,口服了下去。 “你这吃的又是什么药?” “九转**散的解药,刚才趁机将九转**散抹在了酒杯的边缘,我喝了下去,自然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此**可通过口鼻进入,一旦沾上了便会逐渐渗进肌肤里。失去力气,无法运功。”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这厮被我喷了满脸酒水,自然中招,刚才的那一瞬间,我与他都失去了内力,只能用蛮力比拼,好在史曜乾反应够快,及时制住了他。” “好极了,总算不用受这混账玩意儿的控制。”史曜连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伸手便挽起袖子,一副想要打人的阵势。 被这黑衣男子抓来实在憋屈,若是不报复,他这心里都不舒畅。 黑衣男子此刻处于下风,倒也不慌不忙,抬眸望了凤云渺一眼,“你很聪明,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扭转局势,不过——你们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把我怎么样?” 说到这,他唇角的笑意有些猖狂,“我若是出了个什么闪失,只怕你们也别想走出这栋阁楼了。” 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凤云渺自然明白他是有恃无恐。 眼下还是在他的地盘上,还是在他的包围圈里,他自然有猖狂的资本。 不想与此人耗费太多的时间,凤云渺当机立断,“我们放你,你放我们,各自退让一步,如若不然,两败俱伤,谁也别想讨到好处,你自行斟酌。” 这厮要是个聪明人,必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各自退让,目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若是谁都不让,得僵持到什么时候去? 黑衣男子略一思索,道:“也罢,这回就算你们运气好,不跟你们僵持。” 双方各自有筹码,互相牵制,这么一直僵持下去,的确对谁都没有好处。 今日注定不会有什么收获,来日方长。 “吩咐你手下的人,给我们准备两辆马车,准备好之后,我们会押着你走到阁楼之外,上马车的那一刻,我们自然会将你丢下,下次再见,再争个高下如何?” “好啊。”黑衣男子将凤云渺的话听在耳中,欣然应允,“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下回你们要是再落进我手里,绝不会让你们有逃走的机会。” “那就下回再试试看,究竟谁倒霉。大话都别放得太早,省得下次输得太难看,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脸上无光。” “……” 与黑衣男子协商之后,凤云渺四人押着他出了阁楼。 黑衣男子的下属们已经准备好了两辆马车。 “我与天真先行,你们二人垫后。”凤云渺望着史家兄弟二人,“看在是我出主意的份上,你们二人也为我善后一次,等我与天真的马车走远了,你们再将这家伙放了,省得他耍什么花招。” 对于凤云渺的话,史家兄弟二人并无意见。 今日之所以能脱身,的确是多亏了凤云渺。 因此,让他先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他们可不想欠他人情。 “依你。”史曜乾淡淡道了一句,“你们先行。” 凤云渺牵着颜天真上了马车。 眼见着二人乘坐的马车远去了,被史曜乾扣着的黑衣男子冷哼了一声,“真会算计……你们分明就是双生子,还非要骗我是三胞胎?先走的那个,显然跟你们不是兄弟。” “当然不是。”史曜连道,“我们可没有那样的混账兄弟。” 史曜乾道:“哥,上马车。” “好。”史曜连应了一声,跃上了马车。 史曜乾扬起了手,一个手刀将黑衣男子劈晕,身影一闪,也跃上了马车。 “驾!” 马车十分迅速地驾驶而出。 身后的众人纷纷踏出了脚步,去搀扶地上昏迷的黑衣男子。 望着前方疾驰的马车,咬牙切齿。 “陛下这次,多半气得不轻。” “那伙人实在狡猾,下回再遇,定不能饶。” …… 颜天真同凤云渺回到了镇安王府,第一时间便去看了玲珑。 玲珑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趴在一株梨树脚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颜天真走到它的身前,蹲了下来,“莫非**还没解除?怎么看起来没精神。” “非也,它这不是无精打采,而是心情郁闷。”凤云渺道,“毕竟它少有遭人暗算的时候,你看它平日里都趾高气扬的,无人敢挑衅它,这次被人算计,对它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打击。” “这情绪可真是太丰富了,从前难以想象动物的喜怒哀乐是什么模样,如今算是见识到了。”颜天真伸手轻抚上了白虎的虎头。 这一次,它并没有躲开。 它难得友善地注视着颜天真,不再像平时那样瞪着眼。 “不用太难过,换作我是猛兽,送上来的人不咬白不咬啊,你依旧是很厉害的,虽然中了招,也没被捕捉。”颜天真安慰着它,“不必对自己太过苛刻。” 是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是兽。 动物的脑子再如何机灵,面对狡猾的人类,也还是会吃亏的。 凤云渺正是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才没有对玲珑给予处罚。 颜天真抬起手肘,撞了一下凤云渺的胳膊,“你倒是安慰它两句啊,这个时候你的安慰比谁都管用。” 凤云渺闻言,笑了笑,俯下身轻敲了一下玲珑的虎头,“这次不怪你,不必太郁闷。” 颜天真倒是挺懂得收买人心。 不,虎心。 “这一次被掳走,不过就个把时辰的事,咱们就当做没有发生,不必告诉大哥了。”颜天真道,“省得他回头又来说教。接下来这两天我不打算出门,我要在这王府里,等着南弦醒来。” ……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过。 这一天的傍晚,南弦总算是醒了。 一连昏睡五天五夜,醒过来的那一刻,自然还是觉得头昏脑胀。 “郡王,您可算是醒过来了!” 耳畔响起婢女欣喜的声音,“肖洁姑娘的医术还真是厉害,这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的病,能被她医好。” “什么?”南弦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脑,“我究竟昏迷了多久?我只记得,在街道上遭遇陌生男子的袭击,昏迷之前,依稀听到他说——让我睡上几天。” “郡王,你昏睡的这几日,外界都传闻你是重症不愈,但其实你只是深度昏迷罢了。”站在榻前的肖洁道,“郡王昏迷这事很是蹊跷,对方袭击了你,却并没有对你不利,也不曾对王府进行勒索,实在奇怪。” 南弦道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 肖洁垂下了眼,掩下目光中的笑意,“这两日王府里混进了歹人,为了保证郡王的安全,太子殿下与良玉郡主都暂守王府,上百侍卫搜查,也没能抓住那个可疑人。” “良玉就在我府上吗?”南弦的目光中迸发出一抹欣喜。 此刻他在意的,并不是这王府里混进了可疑人。 而是——良玉担心他的安危,暂居王府。 但很快的,他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不是只有良玉,还有那凤云渺。 他依旧不能自作多情。 或许,只是良玉看在他与摄政王交情不错的份上,施舍一下关心罢了。 “郡王,良玉郡主吩咐了,在您醒过来之后问您一个问题。”肖洁的声音传入耳中,“请问郡王,您这王府之上的密室有多少间?机关分别在什么地方?” 此问题一出,南弦讶异,“问这个作甚?” “就在您昏迷的这期间,有人混入王府中试图对您不利,那可疑人暴露了身份,惹来了众人的追赶,但遗憾的是她溜了,在拐过一个走廊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拐过一个走廊就消失了。这歹人竟然知道我王府内的密室所在?莫非就是我府上的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或许就是您府上的人想要图谋不轨呢。郡主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密室通道,可那密室里一目了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这才来询问郡王,是不是还有其他密室?” “有。”南弦掀开了被褥,下了榻,“王府之内大大小小的密室十余间,良玉郡主在哪?带我去见她,我去一间一间地开启密室,务必要将这个可疑人抓住问个清楚。” “好,郡王请随我来。” 此刻正是饭点,颜天真与凤云渺正在用晚饭。 忽听手下人来报,南弦郡王醒了,正在走来的路上。 “总算是醒了。” 颜天真抬头,便看见远处的南弦,在肖洁的带领之下走了过来。 眼见着南弦走上了前来,他似乎直接忽略了凤云渺的存在,径直坐了下来,朝她开口,“良玉,这两日,真是麻烦你了。” “何出此言?” “阿绣失踪至今未归,我又昏迷不醒,多亏了有你帮我看着这王府……”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看在你与大哥的交情上,我也得帮。” 既不想告诉南弦真相,又不想让他误以为她对他多么在意,这个理由自然是最合适的。 南弦在听了她这个回答之后,目光中划过一抹失落之,“若不是因为我与摄政王殿下关系尚可,你是不是就……” 就不会关心我。 剩下的话他并未说出口。 说得太过直白,就徒增了几分尴尬。 凤云渺从始至终并未看他,仿佛他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计。 颜天真清咳了一声,“在你昏迷期间,有个可疑人貌似钻进了你们王府密室,此人肯定图谋不轨,必须把她揪出来。” “我知道了,你手下的人已经告诉我了。我想问你,被你发现的那一间密室是哪一间?” “南面院子的那条走廊,第二间房屋,机关是一尊玉观音。除了这一间,我们没有找到其他密室。” 南弦听闻此话,陷入思索。 “你是这王府的主人,自然知道其他密室的存在,密室与密室之间是否有通道?那人不可能跑得出王府。” 南弦起了身,“我带你们一间间地去找。” “好。” 颜天真与凤云渺也起了身,跟上了南弦的步伐。 在南弦的带领之下,查探了约莫十余间密室。 然而,一无所获。 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南弦低喃着,“一共就这些啊,我不可能遗漏的,绝对不可能。” “你再仔细想想。”颜天真此刻的脸也不太好看,“还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发现的那一间,因为可疑人就是在那附近消失的。” 还有一件事情她并未说出来。 紫月魔兰的解药也是在那间密室发现的。 南绣分明是故意把解药放在那里等着他们,这就证明了她一定就在附近活动。 可是那密室里一目了然,别说是藏人,藏只兔子都藏不住。 除非——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机关。 眼下真的就只能指望南弦。 如果连他这个主人都找不到,更别说是她和云渺这两个外人。 她自然不能把真相告知南弦,以免他包庇南绣,紫月魔兰的事也不必要告知,反正他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良玉,那可疑人就在我的府上,我自然着急想要把他揪出来,可是,我真的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南弦苦恼,“所有的密室都带你们走过一遍了,真的没有遗漏。” 南弦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颜天真自然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也许你真的没有遗漏。”凤云渺出声道,“果然还是得指望花无心来一趟了,南弦郡王应该不介意本宫找个高人前来破解机关?说不定能找到一个连你都不知道的地方。” 南弦想了想,道:“不介意,既然是太子殿下请来的人,我自然愿意接待。” “那就好。”凤云渺牵过颜天真的手走开了。 南弦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心中觉得一阵沉甸甸的。 也许—— 真的应该放下了。 …… 是夜。 万籁俱寂,树影婆娑。 南面的走廊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踱步,推开了第二间房屋的门。 踏进了屋内,借着微弱的月走到了角落的柜子边上,握上了那一尊玉观音。 指节对上了观音身上的指印—— 喀 观音身凹陷了两处,同一时,整个书柜朝左边缓缓挪动。 进了密道,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下了阶梯,推开了前方朱红的小门。 眼前是三条岔道。 三条岔道分别通向三间密室,每一间都是空荡荡的,一目了然。 不过…… 人往往总是会被眼前的表象所欺骗。 进了最中央的那间密室,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整间屋子整洁到只摆放着一张桌子。 他走向了那张桌子,将桌子搬开。 伸手在墙面上的某一处轻轻按下,弹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有一个凹陷的形状,形似长命锁。 他从脖子上摘下了佩戴着的长命锁,对准了那个凹陷处,放了进去。 “笃——” 眼前的墙缓缓朝右挪开,展现出了另一个空间。 迎面一阵血腥之气扑来。 他抬眸,目光惊愕。 “阿绣,真的是你?!” 这王府内的所有密室都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只有如今所在的这一间别有洞天。 这间密室,只有他跟南绣可以打开。 母亲离世之时,给他们兄妹留下了一对长命锁,这间密室的锁孔也是按照长命锁的形状打造,他如今脚底下踩着的,就是一座金库。 是母亲毕生的积蓄,全藏在这儿,也是他们兄妹二人共同拥有的财富,五五分。 “大哥,果然只有你能找到我。”南绣倚靠在墙角,此刻唇有些发白,透出些许虚弱。 可她依旧朝着他淡淡一笑,“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对?” “你究竟在干什么?我怎么闻到血腥之气?” 南弦踏入了密室,走近了才发现南绣手腕上受了伤,只是粗略地撕下裙子做了包扎,此刻血液已经渗透了衣料,难怪会溢出血腥味。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南弦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探究,“我怎么愈发不明白你了,良玉他们口中的可疑人就是你,你回自己家为何还要乔装打扮?被自己家中的下人追捕,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他自然没有怀疑到南绣,只以为是他这王府里出了奸细,因为常年在这王府里做工,所以无意中被人家发现了密道也不算稀奇。 可就在带着颜天真找完所有的密室之后,他开始迷茫了。 就算是他身边出了奸细,也绝不可能知道每一间密室的位置。 所有的密室里都找不到那个可疑人。 唯有一间密室,他没有说出来。 一间只有他跟南绣可以打开的密室,绝对不会被外人所知晓。 就在那个时候,他怀疑到了南绣,他心中觉得古怪,于是就想着在夜里亲自前来求证。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大哥,这件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你为何不能现在解释,我现在就想知道原因。这些日子你失踪了,你知道全府上下多么担心你的安危?到底是谁拐走你的?这些日子你经历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大哥,你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你解释。如果你不想我出事,最好按照我的意思来做,眼下,你必须助我离开王府。” “你才回来,又想去哪里?” “不想我死,你就听我的!否则我就完蛋了!你若是现在不听我的,你就只能等着来给我收尸了!” 南绣如此狠戾的威胁,顿时让南弦一惊。 她说得这么严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南弦顿时也不敢问太多,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好,你说,我要如何做?” “帮我找一套王府下人的衣裳来,这样我才能顺利地离开。” “好,那你何时再回来?” “再说,我会和你保持联络的,但是大哥你要跟我保证,不能把我与你联络的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将不再与你联络。” “好,但是回头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一个黎明。 这一日,镇安王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劳烦通知太子殿下一声,贫僧花无心前来求见。” 门外的守卫望着眼前那眉清目秀的和尚,侧开了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子殿下早有吩咐,若是花大师前来,可直接入内,请。” 花无心笑着点了点头,踏进了王府之中。 被王府内的下人迎接去了大堂,静坐片刻,凤云渺便出现了。 “云渺啊,我跟你说,这鸾凤国的女子还真是热情啊,我今日走在街道之上,好多眼睛粘在我身上,还有姑娘上前来与我搭话,说想要摸一摸我的脑门,想不到贫僧在这帝都之内能如此受欢迎……” 眼见着花无心一脸陶醉的回忆,凤云渺有些鄙夷,“你十分享受被人调戏吗?” “那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这些女施主颇有眼光,懂得欣赏贫僧的俊俏,阿弥陀佛。” “别在这沾沾自喜了,快些帮我去解决问题。”凤云渺说着,直接扯着花无心的衣领便走,“跟我来。” “诶,你慢点慢点,我自己会走,别揪着我,你说你这人真是的,我赶了那么远的路,也不让我休息会儿,也不请我吃顿饭,茶都没喝上两口就拉着我来给你办事。” “你要是能办成事,想喝多少茶吃多少饭,随你高兴。” 凤云渺带着花无心一路走向南面的院子。 踏上了走廊,拍开了第二间房屋的门,“你不是擅长破解机关吗?给我破解破解这间屋子里的奥妙。” 凤云渺故意不给出任何提示,由着花无心自己找寻机关。 花无心这回也正经了起来,开始在屋内走动。 “这柜子上摆着这么多东西,杂乱无章的,这种地方藏着机关的可能性挺大。” 花无心说话间,伸出了手,手指拂过一件件物品,最终落在了一尊玉观音上。 “不错,这么快就发现了机关,比我和天真用的时间少。” “你都知道机关所在了,还找我来破解个屁?” “要真是有那么简单,哪里需要找你?真正神秘的在里面呢。” 他始终觉得这间屋子最有古怪,因为只有这间屋子有南绣活动过的迹象。 虽然里面的三间密室都一目了然,但也不能确定,这密室后是不是也别有洞天。与其自己带人一阵瞎找,倒不如找个擅长的人前来破解。 花无心开启了密室机关,踏进了密道之中。 凤云渺紧随其后。 他想知道,这花和尚有没有发现奥秘的本事。 …… 另一边,雅致的房屋内,颜天真悠悠转醒。 这是在镇安王府,不是在自己家中,她与凤云渺也就没有歇在一处。 穿衣洗漱完毕,才打开了屋子,便有婢女恭候在门外,朝她道:“良玉郡主,我们郡王请您一同去共用早点。” “太子殿下起了么?” “太子殿下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起了,太子殿下的朋友也上门来了,此刻他们二人正在南面的院子议事,郡主您用过早点之后再去找他们。” “也好。” 颜天真应了一声,随着婢女前往大堂。 南弦已经坐在了桌边,桌上摆放着好几道精致的点心,两碗燕窝粥。 颜天真在桌边坐了下来。 “良玉,怎么几天不见你,你似乎瘦了?” “大概是最近夜里没有休息好。” 被紫月魔兰的事折腾得东奔西走,能不瘦就怪了。 虽然是南绣犯下的错误,但她对南弦并没有怨恨。 那些若是知道南绣害她,想必也会很震惊? 颜天真低头吃粥。 才吃了一半,便听得有下人前来报—— “郡王,太子殿下说有要事,请您前去南面的院子相商。” 南弦喝粥的动作顿了一顿。 颜天真也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应该是他们有什么新发现了,咱们这就过去。” 颜天真说完,率先转身走开。 南弦自然是跟了上。 …… “你看看这个凹陷处,像不像长命锁的形状?再仔细看,这上面还刻有纹路,精细繁琐,这样的钥匙,想要打造都很是艰难啊,没个几年的时间真的别想打出来了。” 密室之内,花无心端详着墙上开出的暗格,发出一阵惊叹。 “这样的设计可真是不错啊,这么高明的锁匠,不多见。” 花无心只顾着感慨,凤云渺目光中却是波涛涌动。 这个南弦…… 昨日对他们有所保留。 他还真就不信,南弦会不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在这样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 凤云渺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南弦与颜天真一同走来。 “云渺,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了?” 颜天真凑上前,望着墙上开出的那一个暗格,怔住。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机关。 她当即转过头望着南弦,眸光里带着审视,“南弦,这个机关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但是这里面不可能藏人。”南弦迎视着颜天真的目光,“这间密室,是母亲留下来的藏金库,是留给我与阿绣的,钥匙就是我与阿绣身上的长命锁,除了我们兄妹二人之外,不会有人能够打开,所以我猜测,混进王府的这个可疑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凤云渺望着他,目光锐利,“如果这可疑人就是你妹妹呢?你敢说她进不来?” “休得胡说八道!”南弦当即反驳,“不可能是阿绣的,这是她的家,回自己家里哪里需要偷偷摸摸?” “如果是她做了亏心事呢?偷偷摸摸也不奇怪。” “太子殿下不要说笑话了。你干什么?你……” 就在他说话间,凤云渺已经走上前来,揪过了他的衣领。 “你现在立即给本宫把这间密室打开!” “你让我打开我就打开?你说话这般不客气,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你开不开?” “我不开又如何,这是我家!你还想在我家把我怎么着!” “阿弥陀佛,你们别吵啊,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颜天真见情况有些不妙,连忙上前劝阻。 “好了,不必争执,南弦你把密室打开成不成?我们只是看一下而已,你还怕我们乱动你的东西?” “既然是良玉要求的,我自然不会拒绝。”面对颜天真,南弦没了脾气,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命锁,按在了墙上的凹陷处。 密室立即开启。 众人踏了进去。 “不是说藏金库吗?为何空荡荡的。”凤云渺瞥了南弦一眼。 南弦道:“你脚下踩着的就是金子,你若不信,直接把你脚下的地板撬开。” 其余人听着他这话,才察觉到了地面是有些松动的。 凤云渺俯下了身,拆开了一块地板。 映入眼帘的,当真是明晃晃的金条,摆放得十分整齐。 “无论你们踩在这间密室的哪一处,脚底下都是黄金。”南弦道,“现在相信我的话了?这间密室之所以如此隐蔽,正是母亲考虑周到,密室藏金一事,我们从不对外公开。” 凤云渺将掀起来的那块地板盖了回去。 他自然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南绣就是躲在这间密室里。 她虽然有地躲藏,但是她难以脱身,因为整个镇安王府,都在他和尹默玄的监测之中。 他们的人随处可见,南绣想要逃脱,只能经过伪装。 但是,她当初自投罗网的时候可没有任何准备,这才会被逼得困在密室里好几天。 或许她能有本事找到食物,但她绝对不可能走得出大门。 后门都出不去。 但凡是王府里通往外界的通道,全部封锁,进出的下人们都要经过检查。 唯一能帮助她逃脱的人,恐怕就只有南弦了。 南弦作为镇安王府的主人,来去自如,行动随意,这就是十分方便南绣借助他逃脱。 但是南弦不会愿意承认,除非有证据让他无法抵赖。 不如——诈一诈。 想到这,凤云渺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密室之内走动,走过墙边,指甲悄悄在雪白的墙上刮出一些粉末。 经过墙角处时,他蹲下了身,将指甲里的粉末洒在了地上。 “南弦,你说,这间密室里不会有人活动对吗?” 凤云渺背对着南弦,如此问着。 南弦道:“不错,除了我与阿绣,没人进得来。” “这样啊……”凤云渺背对着他,从地上抹了一把白粉末,“那这金创药又是怎么回事呢?谁会在你这密室里疗伤啊?” 南弦听闻此话,心中顿时一惊。 金创药? 怎么会…… 昨天夜里,将这间密室的门开了两个时辰,确保能将血腥味散干净,又把南绣用过的东西都收拾了,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现在凤云渺却说,地上有金创药残留?! 对了,阿绣的手受伤了。 会不会是她之前用的时候,洒了一些到地上…… 粉末状的药物在涂抹的过程中,总是难免会掉渣。 他明明记得他清理干净了所有的东西…… 凤云渺根本不给太多时间让南弦思考,一个转身,两步走到了他面前,直接揪起了他的衣领—— “我们之前那么信任你,你却在这鬼话连篇?!你绝口否认南绣进来过,那么这金创药残留到底是谁留下来的?除了你跟南绣,还有谁?难不成还是鬼?这几天你都处于昏迷之中,绝不能来,那你告诉本宫,除了南绣还有谁?谁!” 南弦被凤云渺如此逼问,额后冒出了冷汗。 “还有,还有……我……我不知道!” 凤云渺唇角轻扬,“你心虚得冒汗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59章 可怕的真相 “南弦,你对我们果然不坦诚。” 将南弦此刻泄露出的紧张看在眼中,颜天真并未觉得有多意外。 南弦帮南绣打掩护,情理之中的事儿。 毕竟是自家妹妹,有求必应,就像大哥对她一样,南弦对南绣,同样的理。 总不能指望南弦亲自抓着南绣到他们面前,给他们审。 “事到如今,狡辩已经不存在任何意义。南弦,你最好是老实交代一切,否则,你们南家只怕是要把摄政王府得罪个彻底。” 凤云渺说着,松开了南弦的衣领。 “你们为何这样执着于抓阿绣?” 眼见着瞒不过去了,南弦自然也就不再装傻充愣,“阿绣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这话的意思,是承认你放走她了?” “是……的确是我放走了她,发现她的那一刻,我也十分惊讶,但她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解释,只要求我帮着她离开,否则就得去给她收尸。我除了帮她,我还能怎么做?” 南弦说到这儿,有些无奈地看向颜天真,“阿绣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你们二人不是交情挺好的么?为何……” “原本我与她之间的事不想让你插手,在我看来,她犯错就是她的错,与你无关,可你现在既然追问了,那我就告诉你。”颜天真正视着南弦,一本正经道,“她给我下毒,这是不是在逼我与她为敌?” “这不可能。”南弦大惊失色,“她怎会做这样的事?” “难不成还是我冤枉诬陷她?你想想,她若不是心虚,她跑什么?她若不是心虚,为何回自己家中还要偷偷摸摸,不就是为了躲我?南绣当然不会告诉你她做过什么,她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她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迁怒你,但我与她之间必须做一个了断,你阻拦不了。” 事到如今,就算她不说,南弦也会想方设法去探索南绣的古怪举动。 既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疑惑,她就干脆给他解惑了,省得他回头又误会些什么。 南弦不愿意相信,但此刻却又不得不相信。 颜天真有句话说的不错,南绣若不是心虚,跑什么?躲什么? “阿绣怎么会这样对你……”南弦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蓦然抬头,“她对你下毒,那么你身上的毒……” “还没全解,暂时可以得到缓解,目前我所剩下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若是你那好妹妹不出现,那我就得上黄泉路喽。”颜天真的语气云淡风轻,不见焦灼,“若是你知道南绣躲藏在什么地方,请你务必告知。” 她知道,南弦是不希望她出事的。 但,南弦也不会希望南绣出事。 南弦如今可以说是左右为难。 一边是心仪的女子,一边是亲妹妹,两人敌对,无论站在谁那一边,他都会陷入纠结。 如果他只做一个旁观者,他又会心中难受。 颜天真自然知道他为难,却懒得开口安慰他。 她自己的性命安危都是个问题,可没有闲情逸致去开导别人。 “阿绣虽然被我放走了,但我不知她如今的落脚点是在哪。”南弦低垂着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真的无法提供她的所在地。” “姑且信你一回,你妹妹大概是觉得你靠不住,才不把自己的落脚点告诉你。我们也就不逼问你了,不过,需要借你做一做诱饵。” 听着身后凤云渺的话,南弦眉头微蹙,“你什么意……” 话音还未落下,便觉得有一只手扣上了他的肩,力道之大,似乎都要把他的肩头捏碎。 “你放开我!” 南弦自然是十分不乐意被凤云渺钳制着,便试图挣扎。 他讨厌这种无力还手的感觉! “你不是我的对手,咱们不是早就较量过的吗。”耳畔想起凤云渺的一声轻嗤,“想要引你妹妹出来,还需要你的配合,难道你不想救良玉?” “我当然想救良玉,但我也不能让阿绣落入你们的手里!”南弦脸色一沉,“以太子你的手段,阿绣落在你手里只怕就没命了。” “敢犯错,就要敢于承担后果,作为她的兄长,你自然是可以姑息她,可我作为良玉的夫婿,绝不姑息。这次就算你不配合,也得配合。”凤云渺冷笑一声,手中的劲道加重了一些。 此刻怒上心头,自然是不愿意对南弦客气。 南弦自然不会老实地帮着他们来引南绣出现,那就只有用强硬的手段来控制他。 “南弦,是她先对不住我的。”颜天真面无表情道,“因此,接下来我想要做的事,不接受任何批判,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良玉,我求你,我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她害我的时候有念过情分吗?!你现在却要我心软,未免也太过好笑。” “凤云渺,你能不能放开我!”南弦偏过头,冲着背后的人呵斥一声,“你捏得我肩膀都快断了,这好歹是在我的府上,你怎么能如此蛮横?” “本宫耍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区区一个郡王,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本宫叫板?” 南弦怒极。 事隔多年,再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力反抗的感觉,令他无奈的同时,也生出了更多的怒意。 为何……为何他总是被人控制的那一个?!为何他从来就不能站在高处俯视别人!为何总是有人当他好欺负! 真想…… 把这些试图欺负他压制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像碾死蚂蚁一样,狠狠地碾死! “放开我啊——” 他忽然怒吼一声! 同一时刻,丹田之中提起一股气,真气在四肢百骸流窜而过,直蹿上头顶。 身后,扣着他肩膀的凤云渺微微一惊—— 他之所以能让南弦动弹不得,正是因为他将功力凝聚于指掌之间,朝着南弦施压,而南弦敌不过他,这才被克制。 但是此刻! 眼前那本该被他制服的人,却反过来制他了。 只因为他察觉到,体内有一股气似乎从丹田窜到手臂,再流过手掌,输送进了南弦的体内—— 南弦在吸他的功力?! 扣在南弦肩上的那只手,此刻仿佛被紧紧粘在了他身上,无法抽离。 凤云渺当机立断,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朝着南弦的背部一拍! 成功将自己和南弦分开。 但他也因此急退两步,吐出一口鲜血。 刚才与南弦的那一场较量,乱了真气,内力有些控制不住了。 五脏六腑之中真气乱窜,受了内伤,就不可避免地喷血了。 “云渺!”耳畔想起了颜天真焦灼的声音。 下一刻,凤云渺便觉得身子被人一扶,正是颜天真上来扶他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一开始分明是你制住了南弦,为何会突然……” 颜天真的话音还未落下,只听得耳畔扑通一声。 转过身一看,是南弦倒下了。 很显然,凤云渺的那一掌也让南弦受了伤,陷入了昏迷。 “太古怪了。”凤云渺望着躺在地上的南弦,“方才他暴怒的那一刻,竟然在吸我的功力?这种功夫……是失传的。” 颜天真怔住,“吸别人的功力?” 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仿佛前世看的武侠故事。 “在他人攻击你时,只要有身体上的接触,便等同于形成了一座桥梁,而对方的功力,就会通过躯体接触被源源不断地吸过来,称为噬功法,顾名思义,就是吞噬他人的内功,跟强盗差不多。” 花无心总算从怔愣中回过了神,解说道:“这种功夫十分阴邪,就是旁门左道,并且已经失传了许多年,之前只在书上见过,我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真是古怪了,南弦竟然会这种功夫?”颜天真望着躺在地上的南弦,有些不可思议,“从他之前的表现看来,绝不是个武功盖世的人,他刚才似乎只是一瞬间的爆发?” “不错,是瞬间爆发的,仿佛受了刺激一样。”凤云渺目光中划过一抹思索,“以南弦的性格,要是真的武功盖世,早就反抗了,刚才他自己好像都有些控制不住,或许,他根本就不能得心应手地运用这门邪功。” 花无心有些感慨,“这功夫有些可怕,要是练得好,那可真的就难逢敌手了啊,不过,这么厉害的功夫自然会有弊端,很容易走火入魔,一旦控制不住,那就是引火**。” 花无心说到这儿,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为我剃度的方丈大师,在教习我们武功的时候,多次告诫我们不要去沾染那些邪门功夫,其中提到一种内功心法,名字倒是好听,叫——缥缈心经,噬功法似乎就是缥缈心经里的一种上乘武功。” “缥缈心经?”凤云渺想了想,道,“花和尚,我想要了解这门功夫,你能否帮我打听打听?” “了解这玩意儿干什么。”花无心挑了挑眉,“你不会是也感兴趣了吧?” “不准练。”颜天真当即接过话,“这种乱七八糟的武功,风险大。” “不是要练,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顺便想要探索一下克制之法。”凤云渺说着,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南弦,“这厮练这么邪门的功夫,要是以后打不过他,他又执意要庇护南绣,岂不是给我们添麻烦?” “如果你只是想要了解,自然可以。”颜天真又一次强调,“但你要答应我,你不能碰这门功夫。” “颜天仙言之有理,吸走别人的功力,这就像抢别人碗里的食物,抢多了或许会有成就感,能不能消化却是个大问题,要是一不小心撑死了……善哉。” “这个道理我自然晓得,不用你们再强调了。” …… 一行人离开了地下密室,将昏迷的南弦也拖走,丢给了王府下人去照看。 凤云渺受了伤,被颜天真带回了卧房歇息。 花无心则是离开了王府,去往黑市。 黑市中有一种职业名为包打听,靠着卖各类消息而挣钱,只要不是太隐秘的事,打听起来都不困难。 花无心去而复返,也就只花了半个时辰。 “打听到了,这个噬功法,果然邪门!” 花无心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着茶润嗓子。 “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缥缈心经,失传了至少五十年以上,菩光寺内据说有残本,就是我剃度的那个寺庙啊!而且这个残本,好几年前就丢失了,噬功法是缥缈心经里最邪门的武功,等级分为三重。” “这第一重,就是将敌人的功力吸走,却不能收为己用,等于浪费;这第二重,是可以吸收敌人的三分功力,有利于自身修炼;这第三重,可以吸收敌人的七成功力,一旦吸走了你的功力,就可以被他所掌握,与自身的功力相融合,运用自如。” “真是强盗。”颜天真道,“不知南弦修炼到第几重,看他也不像是个很厉害的,大概徘徊在一二重?” “要只是在一二重徘徊,那还好。”花无心沉吟片刻,道,“若是他突破了第三重,我们全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修炼武功的途中,应该会碰到瓶颈吧?”颜天真又问,“你说它邪门,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有得到,必然要有付出。” “这代价自然是不小,有一个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在练功突破第二重时,体内的真气会有很大的波动,在经脉之中四处乱冲,练功者会忽冷忽热,肌肤痛痒无比,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要是挺不过去,那就七窍流血而死。” “不知南弦练到第几重了。”颜天真思索着,“看他武艺也没多高强,除了今天爆发一次,在平时都不是云渺的对手,应该还没突破第二重吧?” “想要知道他有没有突破第二重,也不难。看看他身边有没有亲人出事就知道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突破第二重境界,有一个必须迈过去的坎。我刚才就说了,会步入走火入魔的边缘,内息全乱,无法避免。” 花无心稍做停顿,又道:“唯一的自救办法,就是推宫过血,把自己身上无法融合的功力转移到别人身上,方能自保,被转移的这个人,必须是血脉亲人,否则无效。” 颜天真怔住,“那被他传功的人……” “死倒是不会死,但是五脏六腑都会受到侵蚀,身上多处部位感到灼痒与疼痛。可能还会伴随许多红斑与水疱,以及发热、头痛等症状。所剩寿命不会超过三年。” “我怎么听你这形容,这么像花柳病?” “唔……症状是很相似,但不是花柳病。只是被传功后的后遗症,此病不难治,真正损害的是五脏六腑,传功之后,那人的五脏六腑已经进入衰竭,注定是活不了太长了。” 颜天真闻言,陷入了追忆之中。 初见南绣的时候,南绣说:她曾经生了重病,而良玉因为她有重病,嫌弃她,与她断交。 之后特地去询问了大哥,南绣当初到底得了什么病,大哥只说了是一种传染病。 花柳病,也是一种传染病。 细思极恐。 如果当初良玉是因为南绣得了花柳病才与其断交,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从前的良玉心高气傲,骄纵任性,若是误会南绣得了花柳病,与其绝交并且对其深恶痛绝,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你是否在想,南绣曾经到底得了什么病?”耳畔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很显然,凤云渺与她想到一起去了。 南绣说过自己有病,却没有细说究竟是什么病,想来是因为难以启齿,花柳,这两个字本身就是让人厌恶的。 此事虽然没有传播出去,但对南绣的人生依旧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姐妹决裂,同时也让她觉得离心仪的男子更远了,远到几乎无法触及。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但其实…… 她从来就没有得过所谓的花柳病。 她至今应该还是清白之身,但是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南弦……”颜天真面上挂着难以置信,“你竟会是这样的人吗?” 实在难以想象,这兄妹情深的背后,隐藏着这样一个可怕的真相。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花无心面上挂着不解之色。 “花大师,我问你,噬功法练到第二重,必须要牺牲一个亲人吗?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没有,我早就说过了,阴邪的武功虽然厉害,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不低的,这噬功法,就是以血脉至亲为代价,才能练成。练这门功夫的人,要么就是没心没肺,只为了自己着想,不为其他任何人考虑;要么就是与血脉至亲有仇,牺牲起来自然也就不心疼。” “南弦的血脉至亲,只有两个。”凤云渺接过了话,“母亲早逝,父亲镇守边疆,他若是想要找个人来助他练功,唯有牺牲妹妹南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真的难以想象……南弦会这样对待南绣。” 在她的认知里,南弦和‘阴险’‘狠毒’这两个词几乎是不沾边的。 他是个难得的痴心人,一门心思只想着良玉,他也是个好兄长,即使知道妹妹南绣犯错,也想要庇护,不愿意他人伤害她。 这样的南弦,居然会练那种邪门的功夫,并且在走火入魔的时候,传功给南绣达到自救的目的,不顾南绣的安危,甚至不顾她的名誉?! 传功之后的后遗症,症状与花柳病极其相似。 明明不是花柳,却被人认作了花柳。 就连大夫诊断出来都是花柳。 南绣自己也信了。 尹良玉尹默玄两兄妹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因为误解,对待南绣自然而然地会选择远离。 尹家兄妹二人,一个是她的心仪之人,一个是最好的姐妹,被这样的两个人所厌弃,所造成的打击是不用说的。 尤其良玉的性格那么傲慢,在认定了南绣有花柳病之后,选择了绝交,并且制止南绣与大哥来往。 南绣在经历过这样的事之后,性格有所改变,会在两种选择之间徘徊。 第一种选择,万念俱灰心如死水,一死了之。 第二种选择,心理扭曲,对身边人开始实施打击报复,以一种‘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态生活着。 良玉的不信任与嫌恶,让她心生怒意,这才会拿出紫月魔兰设下陷阱,用来报复。 “艹,最倒霉的是我啊。”颜天真低咒一声,“如果一切真是想我想的这样,我完全有理由找南绣索要解药。” 尹良玉是尹良玉。 颜天真是颜天真。 她拥有了良玉的一切,亲人、地位、财富,也包括良玉招来的仇恨。 或许是看她白拿了太多东西,上天才要让她吃这么一个大亏。 她终究不是良玉,良玉曾经犯下的错误,她拒绝承担后果。 如果当初南绣面对的是她颜天真,而不是尹良玉,结果必定是截然不同的。 她自认为自己不会像良玉那样轻易舍弃了朋友。 良玉对待朋友太不信任,不曾交心。 真正交心的姐妹,是不可能会因为花柳病而分开的。 良玉在面对南绣这一事件上,没有任何安慰与谅解,有的只是鄙夷和远离。 这一点,良玉是有过错的。 南绣虽扭曲,过错却不应该都由她一人承担。 最大的罪魁祸首,是南弦。 他为了自救牺牲妹妹也就罢了,为何连事实的真相都不说出?就那么让南绣继续误解下去,让南绣身边人也对她进行误解,酿成南绣的悲剧。 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不可思议。 南弦,你这个兄长当得何其讽刺? 简直混账! 虽然被南绣所坑害,颜天真这一刻却是有些替她打抱不平。 最尊敬最信任的兄长,变成危害自己的罪魁祸首,这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令人难以接受。 追溯来源,南弦才是始作俑者,与其说南绣心灵扭曲,倒不如说南弦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事到如今,南绣依旧把他当成最信任的人。 南弦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尊敬。 这一刻,颜天真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她转了个身,朝着房门外走去。 “颜天仙,干什么去?” 花无心问出了声,却没有得到颜天真的回答。 颜天真的身影早已经迈出了门槛,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此刻应该有一种杀人的冲动,是该让她去好好发泄发泄。”凤云渺说着,下了榻,“可不能让他把南弦给打死了,否则南绣就引不出来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说的大概就是南绣了。 但无论如何,南绣的行为不值得原谅。 南弦……更是该死。 …… 颜天真攒着火气冲到了南弦的卧房,抬腿踹开了房门。 南弦时刻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正坐在桌边倒着茶喝。 一见颜天真进来了,便抬起头。 “良玉,你看上去很气恼,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颜天真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二话不说揪起了南弦的衣领。 “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亏你平日里端着一副关心南绣的样子,背地里却做那么狠毒的事情,你身为郡王,荣华富贵,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要去练那种乱七八糟的武功?你是觉得练绝世武功好玩吗?随随便便牺牲一个亲人,混账!” 颜天真怒喝一声,一拳甩在他脸上! 南弦只觉得惊讶得很,却并没有还手。 打他的人是他的心上人,他自然不会还手。 “良玉,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蒜?!你他妈的,害了你妹妹不说,还把姑奶奶我也给连累进去了,我今天要是不揍得你遍地开花……” “良玉,你冷静点!”南弦叫喊出声,“你说我害了阿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啊,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绣是我的亲妹妹,我害谁也不至于去害她。” “不肯承认是吗?好,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你的噬功法是怎么练的?”颜天真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你可别跟我狡辩,说你没有练过,之前在密室里,云渺都感觉到你在吸他的功力了。” “噬功法?”南弦一头雾水,似乎是有些茫然。 这样无辜的神色落在颜天真的眼中,让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娘的,比死要钱还会演啊!我看他平时就很会演,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这么会演怎么就不上天!” 颜天真再次挥出一拳! 她的演技输给白莲乾,白莲乾比起南弦,都稍稍逊色了? 瞧这装无辜装的。 白莲乾当初被她看穿真面目,都懒得装了。 这个南弦,还能装得下去! 这一次南弦却不愿意挨打了,伸手截下颜天真的拳头。 “良玉,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动怒,你说的话我很多都听不懂,你就不能静下心来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这样上来就打,我心里不甘。” 二人争执之间,凤云渺已经走进来了。 将南弦的话听在耳中,他也觉得甚是好笑,“南弦,你的脸皮能厚到如此程度,本宫也觉得很是讶异,你的解释已经不具备任何说服力,何不干脆承认了?” “让我承认什么?”南弦蹙眉,“良玉刚才说我害了阿绣,还连累了她?你倒是说说我做错什么了。” “你不承认也无妨,这不影响我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拿你引南绣出来,她如今还不知道真相,应该对你还是关心的,等她出来了,本宫一定会好心告诉她真相,然后把你交给她处置,再来处置她。” “你什么意思!” 南弦的话音才落下,又被凤云渺扣上了肩。 “有本事你就再吸一次我的功力,让我看看你这噬功法的第二重有多厉害。”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你放开我!” 这一次,凤云渺并未感觉到自己的功力被吸走。 他想,或许是南弦还驾驭不了这门内功心法,不能运用自如? 南弦被他拿绳子吊了起来,吊在横梁之上。 “阿弥陀佛,云渺你办事总是这么粗暴,这样不好不好……” 门外响起了花无心的声音。 “少说废话,进来看看他这间屋子里是否有机关,缥缈心经没准就藏在这儿。” “什么缥缈心经,我屋子里哪有这种东西?”南弦双手被吊着,怒视着底下的凤云渺,“你虽然身为太子,却并不是本国的太子,我岂容你说绑就绑?你放我下来!” “你不是练成了绝世武功吗?想下来就自己下来。”凤云渺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如果你的水平还不够你自救,那你就吊着吧,本宫暂时不会伤害你的性命,还要靠着你引南绣。” “岂有此理,我鸾凤国的国土之上,怎容你一个异国人作威作福!我必定要将今日之事禀报女帝陛下。” “你告本宫作威作福,本宫还想告你们南家谋害郡主,看看你们女帝陛下会如何定夺。” 南弦脸色铁青。 阿绣害良玉,的确是犯了罪。 同样身为郡主,良玉郡主的地位却比南绣郡主高得多,一个是正统尹式血脉,一个是功臣之后,女帝必然是向着良玉。 南弦终于安静了下来,看着底下那颗明晃晃的脑袋在屋内移动着。 这个和尚貌似挺有能耐,什么机关都能给他找出来。 花无心此刻已经移动到了床榻边上,伸手在床柱子上摸索着。 忽然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他的动作一顿,而后——按了下去。 “喀” 听得空气中响起一声脆响,紧接着,床底下的地面似乎弹出了一个暗格。 “多亏了今日有贫僧在,否则这么隐秘的地方你们可是找不到的。”花无心说着,弯下了腰,将手伸进了暗格里。 床底下黑漆漆的,是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因此看不清暗格里是什么东西。 花无心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本书册。 书角摸起来还有残缺感。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什么,将那本书掏了出来! 果然—— 是菩光寺丢失的缥缈心经残本。 “缥缈心经啊,果然在你这里。”花无心说着,往后翻了几页,果然看见了噬功法的修炼方法。 凤云渺走到了花无心的身旁,拿过了他手中那本书,粗略地浏览了一番,面上展露一抹凉薄的笑意。 抬头望着那被吊起来的南弦,晃了晃手里的书本,“现在你还有何话好说?菩光寺丢失的武功秘籍都在你这里,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南弦望着凤云渺手中的书册,说出的话让三人齐齐鄙夷—— “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我的床底下还有这么个机关。” “阿弥陀佛,郡王,请恕贫僧直言,你这抵赖的说辞实在是……” 太拙劣了。 就像忽悠三岁小孩一样。 物证都已经被搜出来了,真不晓得他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南弦,我想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装模作样。”颜天真冷眼看他,“你已经暴露了,还不承认?抵赖的话,适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如今证据就在我们手上……” “良玉,你听我说。”南弦注视着她,目光中一派认真,“我知道你们一定对我存在什么误解,或许你们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话,但我真的不知道床底下有这么一个机关,也不知道这本秘籍的存在。” “喔?你这么无辜?你想说窃取秘籍的人不是你对么?那就物归原主如何?让花大师把这本秘籍交还给菩光寺主持。” 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锁定在南弦的脸庞上,想要捕捉他的异样情绪。 然而,南弦十分坦然,“不是我的东西,要来也没用,你们自然可以物归原主,并且帮我解释一番,这东西真不是我偷的。” 南弦的坦然,令众人有些意外。 他怎么能在做了亏心事之后,还这么云淡风轻?一副‘我清者自清,问心无愧’的模样。 仿佛一切事情真的与他无关,仿佛他十分无辜。 敏锐如凤云渺,也陷入了疑惑之中。 难道真的不是他? 南弦的态度,实在太问心无愧。 之前在密室里试探了他,用墙壁上刮下来的灰假装成金创药,随便一诈,南弦就紧张了,并且承认了自己放走南绣。 南弦的狡诈程度绝对不高,若是做错了事被人发觉,他极有可能心虚,目光闪躲并且语无伦次。 但是此刻,他那么坦然。 他从头到尾都在替自己辩解,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语言错漏。 这让凤云渺不得不设想一个新的可能性。 “或许,还有另一个人在捣鬼。”凤云渺道,“有一个隐藏起来的人,是我们至今没有发现的人,可能南家兄妹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贫僧赞同。”花无心点了点头,“南弦郡王应该没有说谎,与其说他是始作俑者,倒不如说他也是一颗棋子。” “你们能信我就最好不过了。”南弦道,“我南弦可以对天发誓,无论我害谁,都不会害阿绣,不会害良玉,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题外话------ 这几天的剧情我估计大家不是很喜欢,真渺发糖少,麻烦事多,因为每个配角都不是弱鸡的存在,所以,不想给某些配角太草率的结局。 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猜到南绣的结局吧,反正这是一个充满悲凉色彩的角色。 然后,抢楼活动—— 本章节发布之后留言抢楼,奖励如下: 前5名,奖励128潇湘币。 后15名,奖励88潇湘币。 注:童生等级之下不予奖励,重复楼层跳过。 第160章 不允许有人害你 “发誓就不必了,看你的模样,的确不像扯谎。.” 颜天真这会儿静下心来,开始斟酌着南弦话里的真实性。 之前在气头上,只觉得他句句都是抵赖,但此刻认真想想,他并不擅长于装模作样。 他要是真那么会演,在密室的时候也就不会被云渺随便一诈就说出了真相。 所以——他们真的对他存在误会? 可他明明就练了噬功法,他怎么就否认了呢? 他有苦衷?还是他也被人操控? “南弦,你说你不会害我和南绣,我可以暂且相信你,但是你必须跟我解释,为何今日你跟云渺在地下室动手的时候,他感觉到你在吸他的功力?你明明练了旁门左道的武功。” “良玉,我是真的不知道……”南弦的语气有些无奈,目光之中也添了些许愁绪。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想说出来,我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丢人,怕是会被你们鄙夷。但是如今你们怀疑我怀疑到了这个份上,我就不得不说了。” 南弦顿了顿,道:“大夫曾说过,我可能患有精神失常。” 颜天真抽了抽唇角,“精神失常?” “大夫是这么说的,我一直不太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怎么会精神失常……” 南弦低喃着,“可你们又说我练了旁门左道的武功,我完全没有印象,再加上之前,府里有些下人说我每个月最后五天情绪暴躁易怒,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每个月的最后五天?”颜天真捕捉到了关键字眼,追问道,“在这五天之内,你的情绪会失控吗?” 她想要确认—— 南弦究竟是精神病还是人格分裂。 精神病是严重的心理障碍,还会表现出思维障碍与行为障碍。 人格分裂,并不属于精神失常。 第二人格往往也具备正常的思维和逻辑,不一定就是弱智了。 “阿绣曾说过,在那几天之内我的脾气会比平时差,而且当我月初真正清醒之时,不会记得那几天发生的事,我们请来了不少名医,没有人能治好我这病,大夫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把那几天直接睡过去,一觉醒来,我便又神志清醒。” 南弦说到这儿,叹息一声,“原本这种事我是不想说出来的,阿绣也建议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说,莫名其妙的怪病,可能招来他人异样的眼光,幸好我的精神失常是每月固定的那几天,而不是随时的。” “你这或许不该叫精神失常,而是精神分裂。”颜天真回过了神,有些哭笑不得。 南家兄妹,竟都这么倒霉。 南弦身上竟然存在着第二人格,这个人格究竟是做过多少亏心事?以至于他的第一人格完全不知情。 这对南弦来说,无疑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这样的敌人该如何消灭? 杀敌等于杀自己。可若是什么措施都不采取,又等于是放纵第二人格胡作非为。 南家兄妹二人真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什么倒霉事都沾上了。 “云渺,你把南弦放下来吧,我有必要跟他普及一些学问了。” 南弦有权知道自己第二人格的存在。 哪怕这是个让他不太能接受的事实,他也应该知道。 …… 将南弦放下来后,四人便静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议事。 颜天真将脑海中所记住的,有关于精神分裂的种种,都说给了南弦听。 “颜天仙,你又不是个大夫,怎会知道得如此之多?”花无心面上浮现一抹不可思议,“这种病症,我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种病症少有,但确实是存在的,这一点你们不用怀疑。我看到过的古籍上就有记载真实的事例,绝不是信口拈来。” 颜天真说着,正视着南弦,“我对你说的这些,你信是不信?” “我会分裂……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南弦似乎依旧没能回过神,“我要如何才能治愈这种病呢?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疯子,好像会随时发疯,无法自制。” “我还不知道目前有什么很显著的治愈方法,这种病,真的只能看你自己的运气。”颜天真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觉得你无法控制自己,担心另一个你会做些与你背道而驰的事,那么你真的可以使用一个方法,就是把最后那几天睡过去,让那个家伙醒不过来。” “这个方法不一定奏效。”静默了许久的凤云渺插了话,“一个人不可能在自愿的情况下睡上五天五夜,想要把那几天睡过去,唯有靠"mi yao",你觉得沉睡真的可以控制那个家伙永远不会出现吗?长时间的压抑是否会让他暴躁?没准他会延迟几天再出来,这么一来也就打乱了原本的规律。” 南弦的脸色有些难看,“此话……似是有理。” “不如这样,你造个大铁笼子放在你这房中,每月的最后五天就把自己关进去如何?对外宣称你是身体抱恙,找几个可靠的人来照料你的三餐便好,这么一来,能把那个家伙释放出来让他透透气,又能够确保他不胡作非为。” 凤云渺此话一出,颜天真与花无心皆是赞同。 “这个法子,比沉睡好。”颜天真道,“可以一试。” “贫僧也觉得不错。” 南弦还有几分犹豫,“这……” 作为一个人,却要关在大铁笼子里,像是关押囚犯一样的方式,这实在是有些滑稽狼狈。 不过,他更害怕自己在精神异常的期间做出一些无法控制的行为。 “也好。” 还是同意了凤云渺的提议。 “好,接下来,需要你配合一件事。”凤云渺说着,站起了身,缓步走向南弦,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南弦望着他脸上的那一丝笑容,无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知道了。 他们想利用他引出阿绣。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阿绣。 “南弦,这包毒药是你自己吃,还是我逼你吃。”凤云渺说话间,抬起了手,指间夹着一个药包,“本宫说过不会要你的命,但你必须配合,要让南绣知道,她的离开会连累到他的哥哥,这一次,我依旧要南绣自己送上门来。” 上一次南弦‘重病’,南绣乔装打扮回来看他。 这一次南弦中毒,南绣自然会意识到,他们已经打算拿南弦的性命要挟她。 她没有理由不回来。 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也必须跳。 南弦脸色有些铁青,正打算说话,忽听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道人声传入—— “良玉郡主,方才在府门外,有一枚飞镖携带着信件钉在了柱子上,信上写着要您过目。” “我的信?”颜天真道,“进来。” 门外的人推门而入,将信件递给了颜天真。 颜天真拆了信,摊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良玉: 请勿伤害我兄,你与我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酉时独身来红凤山山脚下,你我做个了断。若执意要伤害我兄,你便以命相偿,双方两败俱伤。 南绣。 颜天真眯了眯眼。 酉时独自前往红凤山? 原本他们想引南绣出现,想不到南绣自己送了信来,邀她相见。 南绣主动要求见面,倒也可行。 她应该知道南弦如今的处境,如同人质,若是她胆敢伤害自己,也就会威胁到了南弦的性命安危。 颜天真正思索着,一只手闯入了眼帘,夺过她手中的信。 正是凤云渺。 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凤云渺冷笑一声,“分明是我们要引她现身,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你独自前往,难道不应该是她亲自登门?” “她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危。她要是主动登门,我们自然不会放过她,可她现在邀请我出去和她见面,她的安危也就有了保障。她倒是聪明。” 颜天真笑了笑,“我决定前去和她相见,我觉得,暂时不能把她逼得太狠,总要给她留点喘气的机会,让她觉得,我不想跟她斗个不死不休,和她谈一谈罢。” 或许是南绣的经历太可悲,如今对待她,比之前少了些憎恨。 有些时候,不能让敌人觉得你要把他逼死。 要让他觉得——事情还不是那么糟糕,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这样他才不会孤注一掷,鱼死网破。 “我不放心你就这么一个人去。”凤云渺道,“既然她只是想要保证自己安危,那我们就依着她的意思,去她指定的地点与她相见,多我一个人,又有什么要紧?” “你不能去,万一有阴谋呢。”颜天真当即拒绝凤云渺的提议,“我可以去,我原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我还真就不怕被人害。再说了,南弦还在你的手上,你还担心南绣会对我不利吗?我们双方都是有筹码的。” “不要总是拿你命不久矣这一点来堵我的话。”凤云渺走到了她身前,桃花美目中流露出不悦之色,“就算你命不久矣又如何?冒险的事,我还是愿意陪同你一起,绝不畏惧。” 听着他的话语,颜天真自然是觉得心暖。 可她依旧不会让他一起去。 “云渺,你总是这般让我感动。” 颜天真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我想努力活下去,不想让你孤寂。” 凤云渺抬手抚上她的乌发。 这一刻,无声的温馨。 二人相拥的这一幕,落在南弦的眼中,他自然是觉得有些刺眼,索性偏过了头,不去看。 他知道他和良玉没有多大可能了。 但他依旧不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感情抽离出来。 花无心悠悠叹息一声,“阿弥陀佛,你们二人总是这般腻歪,贫僧……” 正想说一两句抱怨的话,却在下一刻,瞪大了眼。 他眼见着颜天真抱着凤云渺的那双手底下,冒出银光。 那是一枚小小的银针,只有半根手指的长度。 颜天真捏着那枚银针,扎进了的凤云渺后腰! 花无心:“……” 原来她这一抱,是有预谋的。 凤云渺察觉到背后一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颜天真,你又算计我。” 这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上一次被她算计,是她亲吻他的时候,趁机将"mi yao"顶进他口中。 这一次她换了个招,趁着与他拥抱的时候暗算他。 “我算计你总是很容易就能得手,因为你对我不设防备。”颜天真说着,扶着他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了。 之前找肖梦讨了些防身用的东西,肖梦给了她两瓶药和一捆小针包,每根针不到一寸的长度,适合在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进行暗算。 针尖涂抹了烈性"mi yao",只需片刻的时间就能让人使不上劲。 想不到,这第一次使用就用在了凤云渺的身上。 “对不住了云渺,我还是不让你一起去。”颜天真这一刻有些不敢迎视凤云渺的目光,朝着花无心看了一眼,“花大师,劳烦你帮我照看他,有你在我放心。” “恩弥陀佛,既然你对贫僧如此信任,贫僧自然是不会让你失望的,云渺,我一定会照看好的。” “先口头感谢一下花大师,等我回来之后自然会再备上一份谢礼。”颜天真说着,转身打算离开。 “颜天真!”身后响起凤云渺的一声厉喝。 颜天真叹息一声。 被她算计,他铁定是不开心的。 他总是想着要与她一起共度难关,但她却不想他以身犯险。 颜天真转回了身,走到了凤云渺身前,冲他笑了笑,随即低下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望着颜天真那固执的模样,凤云渺自然晓得说不动她,便转过了头看花无心。 “花和尚,去给我把肖洁喊来,解我身上的"mi yao"。” “阿弥陀佛,我可是答应了颜天仙,要帮她……” “我让你现在就去给我喊肖洁来,立刻,马上。”凤云渺注视着他,目光之中带着怒色,“南绣诡计多端,我不能让天真就这样独自去见她。” 花无心静默。 多年相识,也算是了解凤云渺的性格了。 说一不二。 要是不顺着他的意思,只怕事后会被他修理。 “罢了,我去给你喊人。” 花无心叹息了一声。 颜天仙,贫僧要对你失信了。 …… 再说颜天真离开王府之后,便快马加鞭前往红凤山。 她的速度要是不快点,只怕云渺就会追上来了。 他并不指望花无心真的能看得住凤云渺。 她的本意,也就只是想拖住凤云渺一会儿,让他追不上她罢了。 她拖延的这些时间,已经够她跑出好远。 红凤山,位于帝都三里之外。 颜天真策马到了山脚下,便勒住马,观看眼前的景色。 这座山峰像是披着一件红衣,山腰处好似一片红色锦缎般的山路,那是成片的红色花儿开放。 天际有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那片红色之上,微风掠过那一片大红随风轻颤,宛如万丈红浪翻滚,煞是好看。 真是一片好看的景色。 “好看吧?我也很喜欢这座山,景色宜人,水草丰美。”忽听身后响起一道女子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好听,携带着丝丝清凉。 久违的声音。 颜天真转过了头。 身后,一袭青衣迎风飞扬,周遭还有数十名黑衣人。 果然,一来就被包围了。 此刻正值傍晚,日光不如中午**,照耀在人身上,暖暖的。 南绣那一头如墨的黑发只是随意地散在身后,没有过多的装饰,那没有半丝妆容的容颜静谧而秀美,抿着的朱唇显露出些许清冷的味道。 “南绣,这些日子似乎瘦了些?” 颜天真开口,第一句话不是谩骂,而是打招呼。 她的开场白,让南绣也有些意外。 原以为她心中已经恨死了自己,想不到,还能跟她打招呼。 “你也瘦了,良玉。” 南绣望着马背上的人,淡淡一笑,“你们没有把大哥怎么样吧?” “自然是没把他怎么样,我们对人质可不会太刻薄。” 颜天真说着,翻身下了马。 “你说想要做一个了断,那么我问你,如何了断?” 她想,南绣目前应该是不想让她死的。 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给她送药,一送就是一个月的量。 或许,是想跟她谈判些什么? “先坐下来谈谈罢。”南绣慢条斯理道,“我心中藏了不少话想跟你说,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聊天。” “好啊。” 二人席地而坐,这一刻什么也不讲究,任由沙土弄脏了裙子。 南绣身后的黑衣人递来了两小坛酒。 南绣接了过来,提了一坛推给颜天真。 “良玉,你虽然涉世未深,但你的酒量是真的挺不错,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八岁那年第一次偷喝了母亲酿的果酒,觉得味道甚好,虽然之后你醉了大半天,醒来之后还依旧怀念着那个味道,从那之后你就变得十分喜欢喝果酒,年纪轻轻就尝遍美酒。” 南绣说着,撕下了酒坛的封口,“今日我给你准备的,是梨子酒,你喜欢喝的。” 颜天真闻言,便也撕开了封口,捧着酒坛子到了唇边饮下一口。 香醇的酒味萦绕在舌尖,夹杂着清甜的梨味,舌本回甘。 “好酒。” “当然了,不好的酒又怎么会拿来与你共饮。” 南绣朝着颜天真莞尔一笑,“憎恨我吗?” “当然。”颜天真凝视着她,“但不全是憎恨,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从前我与你那么要好,如今却走到这样的地步,我不禁要反思反思,曾经的我是不是太不可理喻。” 颜天真此话一出,南绣有些瞠目结舌。 似乎没有料到颜天真会说出这样的话。 颜天真自然猜到南绣会讶异。 她如今就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唤醒南绣对良玉的情谊。 南绣对良玉是在乎的,哪怕恨,也恨得不够透彻。 想要打击报复,却又不忍心置之死地。 若是真正恨得透彻,应该是巴不得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又怎么会在对方走投无路之际,递出一颗救命稻草。 那瓶药,真可以算得上是救命稻草。 颜天真不禁猜测着,南绣对良玉究竟是存在一种怎样的病态友谊。 她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 我把你当做最好的姐妹,信任你,爱护你,你也必须要拿我当回事,这样才公平,若是你不信任我,抛下我,那你就是背叛了友谊,理所当然地要接受我的报复。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绝交了就是绝交了,老死不相往来,何必报复? 南绣很偏执。 她始终坚定地认为,良玉和她绝交就是大错特错。 她明知道良玉涉世未深,骄纵任性,又为何要如此计较? “你不必惊讶,你没有听错,我的确在反思,我在反思自己曾经是不是对你太过苛刻,也许,我还欠你一句道歉?” 颜天真心中对南绣的做法十分不认同,面上却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模样。 如果良玉跟南绣认个错,南绣是否会心软? 此行就是为了想办法骗解药,先试探试探南绣的态度再说。 “道……道歉?”南绣总算是回过了神,冲着颜天真冷笑了一声,“你现在想起自己错在哪了吗?你不是失忆了吗?需不需要我跟你讲讲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 此刻,南绣脸上的情绪有了十分明显的波动。 “尹良玉,你知道我最恼恨什么吗?我视你为最好的朋友,可我在你眼中却一文不值,你说过我只是你的众多玩伴之一。之一这两个字,让我明白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有多低,大概就是可有可无吧。” “我是你的之一,你却是我的之首,我也有不少的朋友,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排行首位。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要故意说出那些话来刺激我。” “你又骄纵又任性,因为你从出生开始就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为郡主,活得比公主还风光,陛下又要封你做女候,你这辈子过得何其快活?你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的不平凡,这些我都不嫉妒,反而为你感到开心,我与你来往,也不是想要高攀,更不是为了利用你接近你哥哥,我只是纯粹喜欢你那干净的笑容而已。” “名门贵女大多心思深沉,我不喜欢看她们那种充满算计的嘴脸,你的率真就显得尤为可贵,我期盼着能走进你的心里,我就一直谦让着你,可是最终换来的却只是你的嫌弃。” 颜天真听着南绣讲述了一大串,心中起了些波澜。 南绣是因为对良玉付出了太多,得不到回报,再加上被刺激,这才导致了扭曲吗? “你说你要跟我断交,我挽留你了,毫无作用,我不知自己为何得花柳病,我解释了,你又不信,我苦苦哀求着你不要将此事告诉你哥哥,再给我留一点尊严,你也不答应,我说你没心没肺,你承不承认?” 颜天真:“……” 她承认个屁。 她此刻就只能做一个倾听者,听着南绣像倒垃圾一样的,把所有的不满以及愤怒说给她听。 她低垂着头颅,一副反省的态度,也不开口去反驳,任凭着南绣数落。 “你总觉得我是为了接近你哥哥才去接近你,可见你一点都看不清我的为人,我对你的好,在你看来就只是谄媚?” “也许是你生来地位就高,我这种功臣之后毕竟不是正统皇室,论起地位还是差了你一大截,也难怪你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知道吗?我曾经寻过短见,不过没有成功,被大哥阻拦下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情绪,我总算没有了寻短见的念头,病好了之后,我还想着再去跟你解释解释的,你的一巴掌却彻底摧毁了我,我已经落魄至此,你还要赏我一巴掌,你对我的态度就像对待一条狗!” 南绣说到这儿,忽然冲上前来揪住颜天真的衣领。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是你先对不住我!我对你打击报复也是理所当然!你这辈子就是活得太快活,才不懂体会他人感受,我总该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痛苦,你应该体会体会我曾经的崩溃,这种感觉如何?好受吗!” 颜天真任由她拉扯着发泄不满。 人呐,火气攒得太久,总该适当爆发爆发。 “所以……是不是我死了你就痛快了?”颜天真凝视着南绣的脸庞,“你希望我死吗?” 南绣怔了怔,随即放开了颜天真,冷笑,“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品尝痛苦品尝得还不够多,还不够久。你知道我给你的那瓶药是怎么做的吗?里面混合了我的血,你的身躯里如今也存在着我的血液,你不是嫌弃我吗?现在要不要嫌弃嫌弃你自己?” “你的血?”颜天真凤眸眯起,“你的血也能用?” 还以为只有云渺的血才能用。 “紫月魔兰,是我以鲜血浇灌,我的血自然是良药,不过……也并不能起到彻底解毒的作用,我不会告诉你要怎样彻底解毒的。”南绣冷哼了一声。 “我也没指望你能告诉我。”颜天真道,“毕竟你那么恨我,恨不得我生不如死。” “我不是……”南绣张了张口,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我为当初的那一巴掌道歉,对不起。”颜天真道,“希望我这一声道歉能让你心中好受点。” 良玉打出去的那一巴掌,的确不应该。 良玉欠了南绣一巴掌,她倒是愿意帮良玉来还。 “若是你觉得我这声道歉没诚意,你可以打回我一巴掌,这一巴掌的确是我欠你,你打回来我不还手,但也就只让你打这么一次,一次而已。” 南绣又是怔住。 “你真的是良玉吗……”南绣的目光中漫上一丝狐疑,“这绝不像是良玉会说的话,良玉要是能说出这种话,天都要塌下来了。” 良玉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傲。 良玉几乎不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 “我就是良玉,你若是不相信我,找个人来检验检验我这张脸是不是戴了面具。”颜天真道,“我说过,从前的事我真的不记得,大概是流落在异国的这几个月,让我的心智变得成熟一些,不像从前那样刁蛮任性了。” “呵,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忘记从前的事就好了。把所有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忘记你带给我的痛苦,忘记你。可我偏偏就是记得那么清楚!” 南绣说到这儿,扬起了手。 颜天真闭上了眼。 为求解药,能屈能伸。 就让她打这么一次而已。 然而,片刻的时间过去,南绣的巴掌也没落下来。 “算了,我何必要跟你这种人计较。”南绣嗤笑一声,收回了手,“打你又有什么用,你带给我的痛苦不会因此抹去。” 颜天真闻言,目光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的计划,似乎成功了一半。 南绣对良玉,依旧残存着几分柔情。 或许南绣自己都没有发现,又或许她不愿意承认? 颜天真才这般想着,忽听耳畔传来异响,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她抬眸一看,正前方五丈之外的地方,涌来了大批灰衣人。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数量约莫有二三十个,而南绣带来的人不过十个。 “这是怎么回事?”南绣自然也听到了动静,转头一看,当即脸色一沉。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人吗?”她又转头望着颜天真,目光冰冷。 颜天真否认,“我可没带人来,我的确是独自前来的,云渺想要跟上都被我阻止了。” “那这些灰衣人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那群灰衣人已经蜂拥上前来,与南绣的人动上了手。 有三五人越过了黑衣人的防卫,手中的刀剑不客气地朝着颜天真招呼了过去。 “我艹,这不是来营救我的,这是来杀我的!” 颜天真十分干脆利落地截住了一人的手,夺过了他的兵器。 “现在你还敢说这些人是我的人吗?”她朝着南绣道,“你先躲远一些吧。” 南绣可不能出事,她要是出事,解药可就泡汤了。 看在解药的面子上,也只能护卫一下南绣了。 南绣出生武将之家,自然不会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武艺不精,好歹也会些花拳绣腿。 然而,她那点儿功夫对上这么多找事的人,自然是不够用的。 颜天真眼见着一人的剑逼近了南绣,脑海中灵光一闪。 以她的速度,完全可以将那把剑挑开的。 但她还是刻意放慢了些速度,装作来不及反击的模样,将南绣一把推了开,让敌人的剑锋划伤了自己的手臂。 这一招,云渺当初在救女帝的时候也用过。 明明可以毫发无伤,却偏偏就是要制造些伤。 这么一来,可以激发被救之人的感激之心,让她感谢你的同时,多少也会添些担忧。 苦肉计,最适合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使用。 果然,南绣被推开了之后,眼见着颜天真受了伤,心中不禁紧了紧。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良玉也会为她付出些什么。 正是因为从来都没有奢求过,忽然发生就会令她觉得震惊不已。 如今的良玉,是真的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过错了吗? 又或者—— 只是故意想博得她的好感,借此来换取解药? 但很快的,南绣就否定了第二个想法。 不能,不能这么误解。 她不能像良玉当初误解她那样,误解如今的良玉。 这么一来,她岂不是变得跟良玉一样没心没肺? 救了就是救了。 在刚才那么紧急的时刻,救人是出于本能的意识,良玉的确是真的想救她。 南绣思索之间,耳畔又响起颜天真的喊叫声—— “你还不赶紧走,你这三脚猫功夫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赶紧得走吧,你可不能出事,你若是出事,我的解药可就泡汤了。” 颜天真就这么直白得说了出来。 南绣有片刻的怔愣。 她果然还是这么率真坦诚。 她莫非真的只是为了解药才来搭救? 不,人往往都是嘴硬的。 如今的良玉,心中应该是对她存了几分愧疚之心吧? 今天得了一句道歉,一次搭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抑郁心情似乎有所缓解。 “你怎么还不走?愣在这里干什么!三脚猫功夫又不顶用,你能不能赶紧走,别在这给我当累赘?” 颜天真的叫嚣,再一次传了过来。 “你又在嫌弃我了。”南绣眉头微拧,“我要让你知道,我非但不会成为累赘,我还可以带着你逃走。” 她发现了,这群灰衣人的主要目标真的就只是良玉。 他们都只围着那一道红影,有经过自己身旁的,才会顺便来攻击一下自己。 南绣将手伸入衣袖中,摸出了一个青瓷小瓶。 紫月魔兰花蕊所炼制而成的毒液,洒在人的身上,可摧毁人的神智,令他们发癫发狂,见人就咬。 就让他们互相撕咬罢。 南绣瞅准时机,迅速到了颜天真的身后,将瓶子里的毒液朝着周围的灰衣人挥洒而过! 毒液洒到了他们的脸上头上,让他们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 “快走!”南绣扯过颜天真的手腕,迅速奔跑。 颜天真奔跑期间,听到身后响起声声惨叫。 转头一看,只见那些被毒液沾染到的灰衣人们,逮着同伴就开始撕咬饮血,仿佛都化为野兽一般。 “你手上总是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毒物。”颜天真朝着南绣道,“不是痛恨我吗?为何又要带我逃?” “是你先对不住我,我并不觉得自己害你有错,但我不允许其他人害你,能害你的只能是我,其他人有什么资格来害你。我也不会丢下你独自逃亡,若是我像你当初抛弃我一样抛弃你,那我跟你又有什么区别?” ------题外话------ 推荐朋友文——反派boss,放过我! 作者:临渊慕鱼 简介:樊期期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死。 所以在听起来很高大上的主神系统找上她,让她做时空清道夫的时候,她欣然答应了。 于是樊期期开始了不停穿越时空生活,她希望找到,或者培养出一个,能够结束她漫长而无聊生命的勇士。 然而―― 反派一号:期期!就算是上天要你死,我也要推翻老天!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反派二号: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为了这样肮脏的我去死……期期,我不配,但是为了你,我会好好活着,从今天开始,所有伤害你的人,都要死! 男主一号: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美好善良的女子,我好像爱上你了。 男主二号:给我天长地久的机会,好吗? 樊期期:啊啊啊让我去死! 第161章 就算疯了,也是你逼的 颜天真听着南绣的话,这一刻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 南绣的话,让她真的不晓得该如何接。 我不允许其他人来害你,能害你的只能是我。 我不会丢下你独自逃亡,若是我像你当初抛弃我一样抛弃你,那我跟你又有什么区别? 南绣啊南绣,这就是你表达在乎的方式吗? 你自认为自己有情有义,殊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三观不正。 “不允许其他人来害我,我应该对你表示感谢吗?” 颜天真开口,语气不疾不徐,“你说,是我先对不住你,这一点我承认,但你不觉得你打击报复的手段太狠了?我当初只是想与你绝交,你却是想让我生不如死,我不顺你意,你就要我命,南绣,你说我没心没肺,你又能好得到哪去?” “我何时说过要你的命?我从没打算让你死。” 二人依旧在奔跑,脚下生风一般。 风吹动着二人的衣裙摇晃,穿过坎坷不平的山间小路。 双腿没歇着,嘴巴也不歇。 “是啊,你是没有打算让我死,你想让我品尝痛苦的滋味,体会你曾经体会过的崩溃情绪,那么我问你,你打算让我品尝多久,你可曾想过要帮我解脱呢?” 颜天真依旧本着讲道理的心态。 “我还没有想好。”南绣道,“你根本体会不到我曾经的崩溃,就算我这样害你,你身边也有那么多支持你的力量,而当初的我,除了大哥以外,几乎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好了,那些人追不上我们了,可以暂时停下来休息休息。”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奔跑,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回头一看,没有人再追上来,也就不必再狂奔了。 颜天真背靠着茁壮的树干,南绣则是坐在湖边的大石上,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天真望着南绣的背影,将手伸入了衣袖中。 此刻南绣背对着她,她便有机会做一些小动作。 之前放倒云渺的迷针,也可以对着南绣使用一次。 南绣身上携带着多少毒物还不知道,跟她硬碰,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如就趁她不备将她迷晕带回王府,多省事。 颜天真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将一根迷针藏在了指缝之中。 正打算行动,却听南绣忽然道了一句—— “良玉,如果当初你愿意听我解释,而不是放完狠话扭头就走,你我二人也就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吧?如今我依旧不能原谅你当初的绝情,而你也不能原谅我对你的算计,你我之间,回不去了。” 颜天真迈出了脚步,走到她身后,“你在怪我当初的绝情,也罢,那我就承认,昔日的我的确没心没肺,但——要论狠毒,我可比不上你毒。” 良玉误解南绣得花柳与其绝交,却并没有把这事宣扬出去,只是告诉了最信任最依赖的大哥,站在良玉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这么做无可厚非。 良玉虽不可理喻,终究还是给了南绣一个面子。 “南绣,或许曾经的我对你不够好,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而你,却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报复我。” “你何止对我不够好?你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或许我在你眼中连一条狗都不如,对待小狗你还不一定说丟就丟,对待我,弃如敝履。你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你这样背叛我与你之间的情谊,当然要接受惩罚。” 南绣的语气里携带了一丝冷凝,“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恶毒!怪只怪你尹良玉倒霉,摊上了我这么一个恶毒的朋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大概生了一副蛇蝎心肠,你若是对我好,我自然对你掏心掏肺,你若是对我不好,我这条毒蛇可能就会伺机咬你一口。” 见南绣如此大方地承认,颜天真倒是有些意外。 还以为她会为自己辩解几句。 想不到,她自己也在数落自己。 “良玉,你一直活得那么无忧无虑,不知人世险恶,不食人间烟火,因为你的大哥给你提供了这样的生活,你真的很幸运。” 南绣凝视着颜天真,目光中透出些许追忆,“正是因为我知道你涉世未深,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我一次又一次地谦让你,可是,我做的这些在你看来,似乎都只是刻意讨好你的方式,你大哥固然是我的心上人,我对你也不是虚情假意的,你为何要对我存在那么深的误解?” “我已经为过去犯下的错误道过歉了。”颜天真面无表情,“我流落异国他乡几月,不记得从前的事,我归来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找机会与我修补关系,重拾昔日那份友谊,可就在我真把你当做朋友时,反而遭到你的暗算,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是因为你这个划桨人操作不当,这难道怪我?” “难道就因为你失忆了,我就应该毫无条件地原谅你?那要是今天我失忆了,你能原谅我之前对你的所作所为吗?不能!错了就是错了,失忆又如何?这不能作为被原谅的借口。” 南绣的情绪似乎又很不平稳,说话间身躯轻颤。 很显然是火气就上来了,只差揪过颜天真的衣领把她一头按进水里去。 颜天真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头顶响起雷鸣—— 轰隆隆。 蔚蓝的天幕之中,雷电交集,上一刻还是傍晚,日头还没全落,这一刻日光就已经被乌云完全遮挡,视线所能接触到的亮光瞬间黯淡了许多。 这是倾盆大雨的前兆。 “要下大雨了,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说。” 颜天真说着,挽起了裙摆打了个结。 这山间小路原本就不平,大雨这么一下,必定要留下一些水坑,穿着长裙实在太累赘,便只好将裙摆打结,不至于拖泥带水。 “这附近似乎是有几间破屋子的,可以去避避雨。” 南绣说着,扯过颜天真的手腕便走。 颜天真原本还想拿迷针放倒她,此刻却只能暂且收了迷针。 回头下雨要是下得稀里哗啦,她还得背着昏迷的南绣在大雨中狼狈行走,想想都觉得累人。 这山路实在不好走,只能等这场雨停了再说。 “看,前边不远处就有个小屋。” 南绣抬手指着约莫十丈之外的一个茅草屋,“去那儿避雨……啊!” 说话间,她脚底下一个打滑,身躯立即站立不稳就要栽倒。 前边是一段下坡路段,这要是滚了下去,可就滚进底下的小溪里了。 由于南绣拉扯着颜天真,她脚底打滑,连带着颜天真也差点栽倒! 幸亏颜天真眼明手快,一手揽住了身边一棵树,另一只手拖拽着南绣的身躯,不让她滑落下去。 然而,由于施力较大,袖子中有一物抖了出来,顺着下坡滚了下去。 颜天真眼见着那东西滚出了自己的视线,此刻却抽不开身去拿。 “解药掉了。”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这一天天的还真是倒霉。” 为了救南绣,赔掉一个月的解药。 还是划算的。 被她拖拽住的南绣,听着她那一句‘解药掉了’,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该不会是紫月魔兰的解药吧?” 颜天真‘嗯’了一声,随即开始拖拽着她。 顺着下坡路段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有一条浅浅的溪流,正是因为水浅,才危险。 若是水深倒还好,她懂水性,掉下去完全可以游上岸,水浅人则无法浮上水面,一头栽下去,便会磕在溪水中的怪石上。 这个高度滑下去还是十分有危险性的。 她不得不救南绣。 “不用担心,解药还有。”南绣道,“就在那间地下藏金室里,大哥的长命锁可以开,左上角的地砖之下还有一瓶,只要撬开那块地板就可以发现。” 这对颜天真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那还好,我还不会这么快死。”颜天真说话间,已经快要把南绣拖上来了。 但二人没有想到的是,远处闪现了约莫十余名灰衣人,冒着大雨而来。 依旧是之前试图杀害颜天真的那批人。 “糟糕,这群王八犊子居然追上来了。”颜天真咬牙切齿,“真是有毅力,还以为将他们甩开了呢,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还要紧追不舍。” “我的人没能拖住他们。”南绣被颜天真拖回了平坦的地面之上,道,“你最近还有得罪什么人吗?” “我想不通,除了得罪过你还得罪过谁,哦对了,之前得罪了一名黑衣男子,是个死断袖。不知会不会是他怀恨在心来杀我。” 颜天真说着,想起了之前南绣对付灰衣人用的毒液,“你之前洒的毒液挺好用的,还有没有?” “那是紫月魔兰的毒液,已经用完了,正是上次扎你的那一朵,被你身边的女护卫踩烂了,我觉得浪费,之后便又捡了回去拿花蕊提炼毒液,刚才已经全部用掉了。” “那就没辙了,走为上计。” 除了跑,暂时别无他法。 …… “乾儿,看你这几天都一副有心事的模样,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究竟想的什么?” 郡主府内的饭桌边上,尹晚晴关切地询问着坐在身旁的史曜乾,一边说着,一边往他的碗里夹菜。 “我没有什么心事,或许是最近感染了风寒,整个人没有精神气罢了。”史曜乾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郡主不是说要出游吗?” “你生病了,我可就没有心思去玩了,我跟我那几位姐妹说了,把行程暂缓两天,等你病好些了再一起去。” 史曜乾闻言,眸底掠过些许懊恼之色。 这个尹晚晴。 就那么执着于要带他出门去玩? 就颜天真如今的情况,他还真是没什么心思去游玩,只想留在这帝都之内。 尹晚晴当初提议将带他出游,他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临行前却装了病,本意是想要尹晚晴不带他上路,尹晚晴若是不在这府里,府里就是他说了算。 可是眼下—— 尹晚晴竟然拖延了行程? 他可不想跟她一起上路。 想到这儿,史曜乾道:“郡主可别怪我扫兴,我如今真是没有兴致出游,我这边一两天的也好不了,郡主还是自己去玩,不用挂念我了。” “那怎么行?你不好起来,让本郡主如何玩得安心?一两天好不了,那就五六天,就算再拖个十天八天又如何?” 尹晚晴说到这儿,望向史曜乾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乾儿,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出门?” “没有的事,郡主可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扫了你的兴致。” 尹晚晴不再说话。 沉寂的气氛持续了片刻,直到——白公子的到来。 “来了?坐罢。” 尹晚晴朝着他淡淡开口,随即转过头问了史曜乾一句,“乾儿,前天晚上我给你看了我背后的疤,你说能有个法子祛除,是一种专门针对疤痕的膏药,两天已经过去了,你这膏药调理得怎么样了?” 史曜乾怔了怔,随即笑道:“请郡主再给我几天时间。” 前天晚上,尹晚晴依旧是点了他陪夜。 但,一直以来他的替身就是那白公子。 这白公子对尹晚晴真心实意,哪怕是做个别人的替身也无怨无悔。 这白公子有着一手好厨艺,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懂得祛疤。 但很快的,史曜乾便发现了不对劲。 坐在对面的白公子,朝着他投递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史曜乾接受到这样的眼神,当即暗道一声不妙。 白公子为何神色异样,难道…… “史曜乾,你能欺瞒本郡主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本事不小啊。”一声冷笑,自尹晚晴的口中逸出,“本郡主这么随便一试探,你就露出了马脚。本郡主背后从来就没有疤痕!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史曜乾目光一沉。 他又没和尹晚晴睡过,也没看过她的身子,鬼知道她背后有没有疤痕。 刚才她那么随意的一句话,他没有多想就接了,等看见白公子异样的神色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已经晚了。 如尹晚晴这样色令智昏的人,竟然也会有聪明的时候。 真是太小看她了。 “史曜乾,你从来就没有跟我同床共枕过,对不对?”尹晚晴望着他,目光冰凉,“一次都没有,对吧?否则你怎么会连我背后有没有疤痕都不清楚!我就纳闷了,为何你每次都起的比我早。为何我每次醒来你都不是躺在我身旁,而是坐在床沿边,或是在沏茶。” 史曜乾无法狡辩。 这种时刻,狡辩已经不存在任何意义。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尹晚晴气得连双肩都在发抖,“前几日,我让人把你的洗浴用的梨花香露换成西域特有的紫兰香露,我一共就买到了这么两瓶,一瓶自己留着,一瓶给了你,其他公子都没有!” 史曜乾顿时了然。 原来……是这么露馅的。 为了不让尹晚晴起疑,他和白公子所用的洗浴用品,是一模一样的味道,这么一来两人身上的气息相同,也就不容易分辨了。 他晓得自己的洗浴用品被换过了,当时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哪里有心思去管那洗澡用的东西。 当时,正是他和大哥为了颜天真吵架的时候。 他心烦意乱,之后又接收到了绑匪的信,信上说大哥被掳,他就慌忙和凤云渺赶去救人。 这么火烧眉毛的事情摆在眼前,让他顿时就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 若是他闲着,他一定会想起香露的事儿。 他素来就是个细心的人,难得他也有大意的时候。 “当天夜里与你睡,闻到的还是之前的梨花香露,再看你浴池边的紫兰香露,分明就用了一些,按理说你身上的味道已经换了。那时我就意识到了,睡在我身旁的人不是你,让下人随便一打听,方知最初你们俩用的是同一种香露,原来你们两人是串通好了一起来忽悠本郡主。” 尹晚晴说到这儿,拍桌而起—— “史曜乾,你好大的胆子!一次又一次欺瞒本郡主,吃我的,用我的,在我府里一手遮天,这些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怎敢欺骗本郡主的感情!” 她对他这样纵容。 却没有想到一直与她同床共枕的人竟然不是他。 他找了个替身来伺候她。 这就表明了他一点都不在意她。 “你怎么不说话了?词穷了吗?你不是最能说会道?我问你,你是在为谁守身如玉?是不是为了良玉?你心里就只有良玉,从来就没有本郡主!” 尹晚晴怒喝一声,一挥袖将桌上的碗碟全甩到了地上。 “我不是在为任何人守身如玉,只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史曜乾终于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欺瞒了郡主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呢。我想要图利益,却又不想付出,我图你的财富,却又不想出卖自己的躯体,那么我就只好给你下迷幻药,让我的替身来与你夜夜笙歌,你若是没有发现就好了,你开心,我也开心,这算不算是——善意的谎言?” “混账!你简直放肆!” 尹晚晴怒上心头,扬起手,眼见着一巴掌就要落在史曜乾脸上,史曜乾一个侧身,轻松躲避了开。 “虽然对你有些抱歉,但我还是不愿意被你打。” 史曜乾轻描淡写道:“既然郡主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咱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受我欺瞒,因为你不会再看见我了。” 史曜乾说着,起身迈出了步子。 “你站住!”尹晚晴怒喝一声,“骗完了本郡主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让你走,你当本郡主是什么?是玩物?” “不是玩物,只是一个移动的金钱库。”史曜乾背对着她,“我天生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最喜欢黄白之物,你供我财富,我又怎会把你当做玩物?” 只是当成一个傻子罢了。 玩物还不至于。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尹晚晴冷笑一声,“多少钱买你一夜?说!” “多少钱都不卖。”史曜乾道,“你就别想着能得到我了,我对你委实是提不起兴趣啊。我是很喜欢钱,但还不至于为了钱而出卖躯体。” 命比钱重要。 童子之身,非守不可。 “你不能走,不准走!”尹晚晴冲了上来,扣住他的胳膊,“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良玉?良玉对你一点儿都不好,你又何必到她面前去犯贱!你知道府里有多少公子在我耳旁念叨着,说你和良玉关系匪浅,见面虽没有肢体接触,却也眉来眼去的,这些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现在,你要离开我去找她吗?” “放手。”史曜乾低头看了一眼尹晚晴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留不住我的,你这郡主府的守卫再多,我也是想走就走。” “我不让你走,你要是敢走,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尹晚晴的手收紧了些,低喃道,“就算你跑出去又如何,你不会有机会见到良玉了……” “你说什么?!” 史曜乾的目光豁然一冷。 尹晚晴的最后那一声呢喃,他没有错过。 什么叫做——不会有机会见到良玉了。 “怎么,你害怕我做些什么?”尹晚晴与史曜乾对视,捕捉到了他泄露出的一丝紧张情绪,冷笑,“你果然很在乎她。” “你与她虽然都是郡主,但你谋害她也是罪。”史曜乾冷眼看她,“你疯了不成?” “我没有疯,就算是疯了,那也是你逼的!良玉她所拥有的一切,哪样不比我好?她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为何还要来跟我抢你?” 她自认为这辈子就做了一件对不住尹良玉的事情。当初看中了那凤云渺的长相,但也只是一时起了色心而已,之后勾搭不成,反被整了一番,她气过之后,也就放弃了再与之纠缠。 再后来,遇到了史曜乾。 这家伙才是真正能让她有感觉的人。 对他,她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的耐心,或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罢。 她后院男妾成群,从来没有一人能让她如此上心,如此留恋。 可是为何…… 他对她就如此无情。 还不就是因为她跟他之间隔了一个良玉吗? 如果没有了良玉的存在,一切是否就会不一样。 “疯妇。”史曜乾反手擒住了她的手,拧到身后,“说!你把她怎么样了?” 尹晚晴痛呼一声,“疼!” 一旁的白公子见此,连忙上前劝阻,“史曜乾,你好大的胆……” 话音未落下,就被史曜乾一掌拍到了墙边。 他拧着尹晚晴的手臂,加重了一分力度,“说!” “痛死了!我说我说……今日她独自一人策马前往红凤山,难得她身边无人护卫,我便雇了三十名杀手去红凤山,也不知现在是否得手,这还不都是你逼的!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混……” 未说完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史曜乾一个手刀砍在她脖颈上,将她击晕了。 “要是她出了事,你就去陪葬。” 朝着昏迷的尹晚晴如此道了一句,史曜乾转身离开。 尹晚晴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将来必定还有能利用的地方。 可若是她派出去杀颜天真的人得手了,他一定送她去见阎王。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 史曜乾的身影在雨中飞快穿梭。 颜天真去红凤山做什么?还是独自一人去的。 尹默玄与凤云渺竟然没一个去陪着? 难道她又是自己自作主张离开的吗。 这样大的雨,山路泥泞崎岖,无论是对杀手还是对她而言,都是困扰。 颜天真,你可不能出事。 希望你能坚持到我赶去搭救。 …… “良玉,我有些跑不动了。” “那怎么行?若是不跑,你有把握跟那十个人干上?二对十,胜算有多渺小。” “可是……我真的跑不动。” 南绣奔跑之余,气喘吁吁。 由于之前放血做药的缘故,如今自然是有些体虚,奔跑了许久,都有些跟不上颜天真的脚步。 她的力气大概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也对,他们都是精壮的男子,体格必定是比我们女子好。” 颜天真说话间,瞥见了不远处的一座山洞,道:“你若是跑得累了,就去那山洞里歇息歇息,我负责把他们引开,反正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应该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他们必定是会追着我的方向去。” 南绣闻言,有些错愕地看着颜天真。 她想吸走敌人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脱离险境? “你不用这么惊讶地看着我,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是为了解药,我也就不假惺惺了。你若出事了,我可就真的没救了。因此,我只能先设法保全你的安危,再考虑自己如何脱险。” “就真的只是为了解药吗?如果你跟我之间没有这么一层羁绊,你是不是就不会管我的死活?”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得看人。若是与我没有交情的,我何必管他死活?若是与我有交情的,怎么着都得管一管吧。” 二人说着,已经走到了那山洞之外。 颜天真正想扶着南绣进去,却听得山洞之内传来一声虎啸! 这声音实在高昂,令人听得不禁都要腿脚发麻。 “不好,这是老虎的洞穴。”南绣脸色一变,“这红凤山山脚下是有野兽出没的,如今下了大雨,野兽自然也要避雨,快走!” “回来,别急着走。”颜天真抓紧南绣的手腕,当机立断,“你就坐在这洞穴边上,不要轻举妄动,切记无论发生什么都别乱动,野兽只会先攻击对它来说具有威胁性的人,只要你不动,它暂时就不会搭理你。” “那你呢?” “我要进去引它出来,对付那群灰衣人,你想,灰衣人手上都有兵器,他们来势汹汹,就他们那阵势,野兽看见了不得扑过去?只会认为他们是想要侵犯它的地盘,不信你就等着看。” 南绣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这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颜天真冲她笑了笑,“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法子,不如就铤而走险。我要让那群王八犊子自乱阵脚。” 颜天真说着,按着南绣的双肩,让她坐在洞穴边上。 “南绣。”颜天真注视着她的双眼,“如果这次我们能够脱险,回去之后,你是不是要考虑救我?如今能救我的也就只有你。” 南绣一时回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你慢慢想。” 颜天真也不再逼问,站起了身。 身后再度传来一声虎啸。 颜天真依旧站在洞口处,没有想要挪开的意思。 第一声虎啸,应该只是警告。 洞穴里的老虎大概是刚吃饱喝足的,在避雨休息时,不希望有任何人或动物侵犯它的地盘,于是在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便咆哮一声,以达到威慑的作用。 若是刚才她和南绣跑开,老虎未必会追。 兽,也会有吃饱喝足想要休息,懒于捕猎的时候。 而这第二声虎啸,大概就是动怒了。 这些,都是曾经听伶俐说的。 伶俐对于猛兽的了解,可是不少,谁让他喂养玲珑的时间那么长呢? 她站在洞穴外不离去,显然已经惹怒了洞穴内的大家伙。 那大家伙接下来应该就会实施进攻,以显示它作为猛兽的威严。 果不其然。 颜天真听到身后有呼啸之声而来。 她早已全身戒备,朝着边上的一处草地一扑,打滚了好几圈。 刚刚好避开了老虎的袭击。 趁着打滚的空档,也看清了老虎的样子。 一只棕色条纹大虎,就是最常见的山林野兽,并无特色。 果然还是玲珑漂亮多了。 那老虎一双虎目盯着打滚的颜天真,就想要扑上去。 忽的,它动作一滞,转而看向了另一边。 它所注视的方向,十名灰衣人提剑奔来。 颜天真早已滚到了一旁的草丛中。 那群穿灰衣服的王八犊子刚好追上来,她将老虎从洞穴中引出,这群王八犊子理所当然地要成为炮灰。 此刻她已经滚到了乱石杂草中,老虎这第一眼看过来未必就能发现她,它自然更乐意去攻击前方那群快速移动的东西。 再说那群灰衣人,原本是追赶着颜天真上前来的,忽然看见颜天真朝着草地扑上去打滚,心中自然是觉得莫名其妙。 之后看见一只大虎从洞穴中冲了出来,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老虎!这可如何是好?攻还是撤?” “方才觉得依稀听到了一声虎啸,还以为是从远处传来的,想不到就是这洞穴里发出来的。” “撤只怕是来不及了,已经惹恼了它,它就不会放过我们,这样,一半人留下来拖住它,另一半人随我去追良玉郡主。” 这一边的灰衣人们商量着,颜天真已经带着南绣跑出了一段距离。 “那只老虎至少能拖住他们一半的人,他们留下的人要是少了,对付不了那只老虎,要是多了,则浪费人手,所以他们会选择分为两队,应该五五,或是六四。” 听着颜天真的话,南绣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她们已经将那群灰衣人甩出很远的距离。 果然,有五个人成功越过了老虎,追了上来。 “你说的不错,果然拖住了一半,那剩下的这五个……” “不急。”颜天真道,“只要还留着体力,就不怕对付不了他们。” 然而,很快二人便又遇上了一个难题。 前方是一个十分陡峭的下滑坡,一眼竟然望不到底。 只能依稀看清底下汹涌的河流。 “这……”颜天真望着那斜坡,心中有些犹豫不定。 “南绣,你懂水性吗?” 南绣摇了摇头。 颜天真眉头微蹙。 由于长时间奔走在山林之间,她们二人的体力都有些不足了。 她现在只能保证,她自己跳下去后还能游一段时间,再多带一个人恐怕就是问题了。 这种情况,不该冒险。 “先和他们硬拼,实在不行就跳。”颜天真当机立断,转过了身。 云渺留给她的那个刀囊,里头还有不少小刀。 此刻也没有什么大兵器,就只能拿这小兵器先顶顶。 颜天真一手握上一只小弯刀,递了两只给南绣,“东西小了点,也就只能勉强用用了。” 这种节骨眼有兵器用就不错了。 回头杀个敌人,抢下对方的兵器就是了。 望着对面的那五人,颜天真冲上了前。 这群灰衣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团伙,招式用得都差不多。 颜天真与灰衣人打成一团,南绣站在边上看着,只觉得十分惊奇。 良玉的拳脚功夫什么时候练得这么好了? 犹记得,当初良玉的哥哥要教她习武,她一直疏于练习,与自己一样,也就只会一些花拳绣腿。 但是此刻—— 她的每一次出手,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跳跃,都十分敏捷又有力度,这实在不像是从前的良玉。 流落在异国他乡的几个月,她究竟学了多少东西? 不等她多加思考,只见一名灰衣人游走到了颜天真的身后,就要挥剑。 南绣几乎没有多想,将手中的弯刀朝着他的脑门投掷去! 那灰衣人动作一滞,条件反射地转过身,临死之前将手中的长剑朝着南绣挥了过去! 南绣惊呼一声。 ‘叮’ 随着一声脆响,那只长剑被袭来的小弯刀给打偏。 是颜天真出的手。 颜天真晓得南绣的功夫不高,便缓缓地挪到了她的身旁。 “我来护你,你只管找时间偷袭就好。” 南绣正要应一声好,却在下一刻瞪大了眼,将颜天真推开—— “良玉闪开!” 颜天真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本该打在她身上的那一掌,落在了南绣的肩上。 颜天真万万没有想到,她先前刺穿了后背倒下的那一人竟然没死,还能爬起来再给她一掌。 南绣与她面对面,自然就能看到她身后的动静。 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居然把她推开了。 那一掌落在南绣肩上,她那身子当即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顺着下坡,滚落到底下那汹涌的河水中。 “南绣!” 南绣不会水。 这么一落水,只怕是凶多吉少。 南绣。 她保护南绣,只是为了解药。 而南绣推开她,是出于本能。 南绣啊南绣,你的心思为何就这么复杂。 颜天真心中百感交集,此刻也不知对南绣是恨多还是怜悯多。 好像…… 不是很讨厌了。 此刻不是她感慨的时候,身后那群王八犊子还没消停呢。 “你们这帮狗崽子!” 颜天真厉喝一声,手中的弯刀朝着那名偷袭的灰衣人投掷而去! 弯刀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灰衣人的眉心。 “我看你还不死。”颜天真冷笑一声,同时一个侧身避开左面袭来的一把剑。 跟这群王八犊子拼了。 颜天真本以为接下来还有恶战,却没想到,余光骤然瞥见一抹海蓝色的影子,那速度犹如风驰电掣,掠过两名黑衣人的身旁,便带飞出两道血液—— 两人的身影轰然倒塌。 颜天真望着出现的那人,当即大喊出声—— “云渺,留个活口!” 第162章 云渺震怒 凤云渺在这个时候现身,可谓是她的救星。.. 若是他能来得再早一些,就更好了。 他若是在南绣跌落之前就赶到,多好…… 颜天真这一刻并未对凤云渺有任何埋怨,她心知没有资格怪他来迟。毕竟是她给他下了"mi yao",拖延了他的脚步,此刻他能寻到她,已经很不容易。 五名灰衣人,一人死于南绣的偷袭,一个人死于颜天真手上,凤云渺一出现便是瞬间解决了两人,此刻,仅剩一个活口。 那人眼见着凤云渺倾刻间取了两名同伙性命,心知躲不过去,便将剑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想抹了自己的脖子。 而凤云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长腿一伸便将他的剑踢开,上前一步就扣紧了他的下颌,以防他咬舌自尽。 “你之前用来暗算我的迷针,还有没有?”凤云渺转头朝着颜天真问了一句。 “有。” “给他来上一针,让他没有力气自尽,我好审问他。” 颜天真依着凤云渺的意思,给灰衣人扎上了一针。 这是敌人里仅存的活口,可不能让他给死了。 “你是老实交代呢?还是我严刑逼供。”凤云渺望着眼前的灰衣人,唇角噙着一抹冷然的笑意,“本宫此行并未带刑具,但,依旧有办法对你用刑。” 话音落下,只见他那白皙玉指探向了灰衣人的手指,食指与拇指捏住对方的指节,一个使劲—— ‘嘎啦’ 是指节被捏碎的声音。 灰衣人闷哼一声,却依旧不开口说话。 凤云渺倒也不急不躁,捏上了他无名指的指节。 ‘嘎啦’ 又是一声。 灰衣人仍然闷声不吭。 凤云渺似乎颇有耐心,继续对他的手指进行摧残。 按照顺序依次捏碎指骨,从中指摧残到大拇指。 “还挺能忍,是个素质不错的杀手。” 凤云渺冷笑一声,“按指骨没用,来试试颈椎骨可好?”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手迅速探向了对方的后背,指腹抵着对方的脊柱,狠狠一按—— “啊——” 灰衣人终于抑制不住地叫喊出声。 脊柱被按断所带来的疼痛,远胜于手指被捏碎的疼痛。 眼前的男子似乎是将他当成了玩具,极有耐心地对他身上的骨头进行摧残,从小痛到大痛,都让他品尝一遍。 对方没有携带任何刑具,他那双莹白如玉的手,却相当于一副刑具。 令人畏惧,直到脑门都冷汗连连。 颜天真将凤云渺的举止看在眼中,有些许怔然。 平日里凤云渺在她面前展露出来的,大多是柔情与迁就,她都快忘了他冷酷的神情是什么样。 他在她面前至少收敛了五分的脾气,七分的杀气。 难得看到他一副如同阎罗索命般的残酷模样。 他并不急着将敌人扼杀,而是一点一点地进行折磨,而后满意地看着敌人从一开始的隐忍,到最后的失声痛呼。 他在等着敌人向他投降,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灰衣人痛呼出声的那一刻,已经输了一半。 在面临着这样残酷的刑罚,他没有力气自尽,终究只能选择屈服。 凤云渺的手,慢条斯理地在他的脊背上游移,每游移过一寸,便狠狠一按—— ‘嘎啦’ 这样的声音听得多了,颜天真都有些头皮发麻。 许多杀手组织的规矩,是不能出卖雇主。 有些人被迫做杀手,全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杀手头目的手上,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任务失败便要自尽的规矩。 杀手一死,雇主的讯息也就不会被泄露,杀手泄露雇主讯息,是坏了规矩,一旦传出去就不利于这个团伙的生意。 更甚者,有些组织将杀手从孩童培养到成人,多年来灌输忠于组织的思想,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团伙卖命,至死方休。 但凤云渺显然不会考虑别人的难处,本着一定要逼问出真相的心态,对灰衣人进行折磨。 “接下来,试试肩胛骨好不好?” 凤云渺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谈一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 灰衣人额头上布满汗珠,嘴唇颤抖,分明是痛到极致。 眼见着凤云渺将手落在他的肩胛骨处,就要用力按下去,他终究是妥协。 “晚晴……郡主。” 他费力地道了一句,“给个痛快。” “早说不就好了么。”凤云渺笑了一笑,长臂一伸,拾起了地面上的一把剑,干脆利落地抹了灰衣人的脖子。 “晚晴,竟然是她。”颜天真有些意想不到。 她跟晚晴之间,别说是深仇大恨,小恩小怨都是没有的。 “晚晴平时从不针对我,昔日也并未与我爆发过矛盾,她竟然会雇佣杀手要我的性命。南绣害我,理由是良玉背叛了与她的情谊,理应接受惩罚,虽然这样的思想有些扭曲,但她终究是没有对我下死手,可是晚晴竟然……” 南绣下的是狠手,可她的内心依旧会不由自主地受情感所支配,她真就没想过要取命。 晚晴下的,可真是死手。 这些灰衣人对她可谓是紧追不舍,纵然大雨磅礴,也本着格杀勿论的心态,面对猛虎袭击也不退缩,只为追上她,除掉她。 尹晚晴找的这个杀手团伙,还真是敬业得很。 “你与尹晚晴之间从未有过恩怨,但,她极有可能因为某个人而对你不满。”凤云渺给出了一句提示。 “死要钱?”颜天真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我与那厮有什么关系?平日里来往都不多,更没有过任何肢体接触,尹晚晴这醋未免也吃得太没道理,简直不可理喻。” 平时只觉得这个堂姐是个色令智昏的糊涂蛋,不学无术,脑子不灵光,对她的印象大概也就只有这些。 看不出来她会有着一副蛇蝎心肠。 “你可明白,‘占有欲’这个词的含义。”凤云渺冲着她淡淡一笑,“正如同我对史曜乾极度不满,尹晚晴同样有理由对你不满,但不同的在于,我走进了你的心中,让我觉得情敌的存在微不足道,可尹晚晴并未走进史曜乾心中,你的存在,对她而言是极大的威胁,人生七苦,其中有一苦就是——求不得。” 若是尹晚晴也能走进史曜乾心中,让史曜乾献出一颗真心,或许尹晚晴就不会想着来杀天真。 能够得偿所愿,是一种十分愉悦的心境,这种情绪足以消磨戾气,对待情敌的憎恨也就相对来说少一些。 正如同史曜乾的存在,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他晓得颜天真的心在他这里。 求不得,只会让人长久的压抑郁闷心情想要爆发,戾气更重,直至心生杀意,一门心思只想着能铲除情敌。 “人生烦恼,不过十二字。”凤云渺伸手轻抚着颜天真的发丝,“放不下、想不开、看不透、忘不了。” “我发现自己真是太招人恨了。”颜天真状若叹息地道了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个尹晚晴,不比南绣聪明。”凤云渺道,“自然会比南绣好对付得多,话说回来,南绣不是应该与你在一起么?为何此刻不见她的人影?” “她……落水了。”提起南绣,颜天真止不住地叹息,“我都已经快要把她说服了,却遇上这帮王八犊子对我们紧追不舍,南绣如今生死未卜,你看那底下的汹涌河流,她又不懂水性,恐怕是凶多吉少。” 南绣落水的那一刻,她根本来不及去抓,杀手们不依不饶地逼下来,等打斗结束之后,再下河去救人显然太迟。 先不说体力够不够,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南绣已经不知道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解除了"mi yao"之后,便一路追赶过来,到了红凤山山脚下,看见几名灰衣人如同野兽一般对其他人进行撕咬,还有几名黑衣人在场,显然是两方敌对势力,我逮了个人逼问,他朝我指了南面的方向,说是他们的郡主与你一起逃亡,有一伙人在追赶你们,我便一路寻了过来,好在能来得及救下你。” 凤云渺说话时,神色难得泄露出一丝紧张,“若是我再来晚一些,只怕……” “不怪你,你依旧来得不算晚,就算你来晚了,那不也是我自找的吗?” 颜天真无奈一笑,“是我自作主张,我担心南绣会有什么阴谋,这才不愿意让你过来。而事实证明,南绣对良玉的感情,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厚一些,她只是不甘心,在被抛弃之后,心境变得扭曲而病态,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有希望说服她的,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她设想过多种和南绣见面之后的情形,却还真没有想到会与她共患难。 撇开南绣心理扭曲这一点,她是个仗义的性子,危难之际绝不会弃好友不顾。 “我总算是明白她的想法了,她自认为自己十分有情有义,接受不了良玉的没心没肺,觉得付出过多得不到一丝回报,这才想要品尝报复的快感,可她报复之后,却并没有感到痛快,反而陷入纠结。” 颜天真顿了顿,道,“她可能患有抑郁症,需要开导,若是不去开导她,反而去责备她报复她,她会选择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相反,你只要能让她尝到一丝温暖,她很容易被打动,我就是想要靠着打动她来换取解药,眼见着都成功一大半了,这群王八犊子却破坏了我的计划,实在可恨!” 南绣的一句话,此刻还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响—— 我不会丢下你独自逃亡,若是我像你当初抛弃我一样抛弃你,那我跟你又有什么区别? 南绣正是嫌弃良玉不重视友谊这一点。 凭什么她那么在意。 凭什么良玉云淡风轻。 南绣会舍命救良玉,良玉会舍命救南绣吗? 不会。 她颜天真,也不愿舍命救南绣。 南绣可恨,也可敬。 现在,也不知她能不能有生存的可能性。 “你对她的印象似乎有所改观。”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原以为她是个恶毒心肠,想不到你竟能打动她?” “是挺恶毒,但也是实打实的仗义,对她,没有之前那么憎恨了。” 颜天真说话间,无意间瞥见自己的手腕上起了皱。 该吃解药了。 凤云渺显然也注意到了,“先吃一粒解药缓缓。” “现在没得吃了,只能回镇安王府再吃。”颜天真道,“南绣之前给的那一瓶解药,我是随身携带的,之前途经一处下坡路段,她不小心脚底打滑了,我为了救她,不慎将那瓶解药从衣袖口带里抖落,她告诉我,王府藏金室里她还给我留了一瓶,左上角的地砖打开就是了。” 颜天真说着,站起了身,“我们这就回去。” 然而,她才迈出了两步,身躯便晃了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凤云渺眼明手快地扶稳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毒性一旦发作便会体力不支,更何况她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打斗,这么一来身躯必然感到很疲惫。 凤云渺几乎没有多想,就要划破自己的手腕。 颜天真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伸手擒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要浪费,咱们快些回去就行了。” “无妨的。走出这山路还得花费不少时间,再加上回去,恐怕得超过一个时辰,怕时间拖延得久了你会不好受……” “我说回去就回去!”颜天真推开他的手,“我不要你的血,我要坚持到回王府,我要藏金室地下的那瓶解药,你要是敢放血,我跟你没完。” 眼见着颜天真态度强硬,凤云渺只好妥协,“好,我背你出去,这你总该答应。” 颜天真道:“好。” 此刻的雨已经比之前小了许多,但依旧没有停息,山路仍然湿滑又泥泞。 凤云渺背着颜天真,脚下的步子依旧踩得很稳。 颜天真双手搭着他的肩,将头倚靠在他的背上。 “云渺。” “嗯?” “我可以确定南绣是想要救我的,但是如今她凶多吉少,做个最坏的打算,如果她已经不在这世上,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救我,我最多只能活一个月。” 凤云渺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继续前行。 “我不会让你死。” 颜天真笑了笑,蹭了蹭他的背,“生死有命,即使再强悍的人类,也无法摆脱生老病死,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又如何能挣扎得出来?” “别跟我说什么生死有命,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必须要有强烈的求生**,没准事情会有转机。” “你这话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你自己?” 颜天真低笑了一声,“我是有很强烈的求生**啊,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与南绣周旋,好不容易打动了她,可是她偏偏就落水了,这下我可就真的无奈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找到她吗?就算找到了,是活人还是尸体?” 凤云渺不语。 “云渺,我们不该抱有太美好的幻想,南绣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她若死了……唉,倒是希望她能活着,我也不想死。” 颜天真趴在他的背上,眼角无声地淌落一滴泪珠。 她一直都有求生**。 她若是没有求生**,就不会在见到南绣后,隐忍住心中的怒火,诚恳地致歉。 她想打人,想把南绣拍进石头缝里去。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再激怒南绣。 她必须代表良玉认错,必须低头,必须好言相待,将南绣内心深处对良玉的感情重新挖掘出来。 她努力了,几乎就快要成功了。 那几个灰衣人…… 为什么要毁掉她最后的希望。 她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如今恨已经没用。 恨,是一种消磨精神的情绪。 原本剩下的时日就不多,为何要在憎恨中度过? “云渺,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你说。” “如果我终究会离开你,你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 “回答我啊。” “恐怕不能。” “不行,我不能让你们凤家绝后,不能这么自私,我在的时候,你必须一心一意对待我,我若是不在,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守活寡。你不能对不起你爹娘。” “我们凤家,还有伶俐延续香火。” “他跟你们终究没有血缘关系,你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颜天真苦笑着,“你好好活下去,我真的不会怪你,这是我所希望的,你过得好,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安乐的。”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又怎能去寻找第二春。”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们成婚。” 颜天真:“……” 她知道他很固执。 说一不二。 良久,她道出了一句—— “依你。” 娶她是他的心愿,她必须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她翘辫子之后,他还可以选择续弦。 她不怪他。 毕竟在她活着的时候,他从没亏待过她。 “云渺,你这一生之中,重要的人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你爹娘,还有伶俐啊,玲珑啊,这么多人,总能让你有些牵挂,为了这一份牵挂,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知道了。”凤云渺应了一声,“啰嗦。” “你回答得这么干脆,是不是敷衍我啊?” 颜天真说着,缓缓瞌上了眼皮。 总觉得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 凤云渺又背着她行走了许久,好片刻后,喊了她一声。 “天真。” 没有听到回应。 凤云渺微微一惊,将她从背上放了下来,见她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伸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让他拧起眉头。 这发热的现象若是一直持续下去,可是大不妙。 他抬眼扫了一遍四周,不远处有间破落的屋子,连忙抱着颜天真,脚下生风一般掠了过去。 到了那破屋子之内,发现漏雨的地方也不少,但好在角落里还可以栖息,铺着干草,房檐上只破了一点儿,偶尔漏下几滴雨。 凤云渺抱着颜天真,搁在了干草之上。 划破了手腕,第一只空闲的手掰开了她的嘴,让血液能够顺利流到她的口中。 颜天真由于仰着头的缘故,被迫做着吞咽的动作。 迷迷糊糊之间,觉得口中一阵腥甜。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嘴巴被捏着,发不出声,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 凤云渺,你这个混账。 答应了我,要背我回去吃解药,又出尔反尔。 但是眼下,她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也就只能被动地接受。 等她醒了之后,一定要好好数落数落他。 凤云渺给颜天真喂完了血之后,撕下衣摆,给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处理。 他想要站起身帮她去接一点水来喝,起身的那一刻,却觉得眼前有些晃。 近段时间,失血过多,对他的身子总会造成一些影响。 虽然不至于卧病在床,偶尔也会觉得疲惫,精神气不足。 他可不能再倒下,他要带她回王府。 起初担心南绣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他就没有带多余的人来这山脚下,怕是带的人多了会打草惊蛇,变成他的累赘,便选择了独自前来。 他自以为可以顺利搭救颜天真。 意料之外的一件事,就是颜天真掉落了解药,这让他不得不放血来救她。 若是她的解药没有掉,此刻他们应该就已经顺利离开红凤山,在回王府的路上了。 事实,总是那么不如人意。 不过,他坚信自己能够坚持带着她回去。 他用手掌接了一些雨水,俯下身灌进颜天真的口中,淡化她口中的血腥之气。 她说过,不喜欢血的味道。 他又撕下了衣摆,用雨水拧干之后叠起,敷在她的额头上,想要散一散她额头的热意。 “很快就不难受了,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回去。” 凤云渺柔声说着,伸出了手,用指腹擦拭颜天真嘴角的血渍。 “云渺。”颜天真低喃了一句。 “我在。” “你这个浑……” “数落我的话就不用说了。”凤云渺打断她,“好好睡上一觉,回去之后再骂罢。” 凤云渺的话音才落下,忽听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 他目光一凛,当即回过身。 本以为会是冲着他发来的暗器,却没想到,那东西其实是投掷到了门后,发出了一声响—— “嘭!” 空气中骤然弥漫大量的烟雾。 烟雾弹在水中是炸不开的,遇水就废了,这屋子虽然破,却也有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只要在那地面干燥处炸开烟雾弹,还是管用的。 烟雾弥漫开的那一刻,凤云渺几乎是没有多想,便要去扑到颜天真的身上。 唯恐来人会对她不利。 然而,有一只手却阻断了他的前进,在他的手要碰触到颜天真的那一刻,将他甩了开! 他欲反击,身后又伸来了一只手,朝他发起了攻击。 这是两个人!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烟雾正浓,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靠着听声辨位来进行攻击。 凤云渺原本精力就不充沛,如今视线又被烟雾阻拦,手上的动作愈发力不从心。 不能让他们带走颜天真! 他的意志虽坚定,奈何力气与速度都已经有所减弱,正擒住了对面的一只手,就察觉到了脖颈处猛地遭受一击—— 身后的人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脖颈处。 他终究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来人将他击倒之后,也并未急着离开。 片刻的时间烟雾散尽,显现出两道人影。 一深紫一浅粉,长身玉立。 可不正是史家兄弟二人。 “真是不好对付,放了血还得我们前后夹击这么久才倒下。”史曜连望着地上昏迷的凤云渺,语气有些感慨,“要不是因为他体力不支,我们跟他动手,讨不到好处的。” “这厮对待天真,倒还真是情真意切,可惜他依旧没有办法能够救得了她。” 史曜乾说着,看了一眼躺在干草上的颜天真,俯下身。 颜天真的眼皮子动了动,似乎是想要睁开。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是听到了打斗声。 云渺在和谁打? 史曜乾自然是不愿让颜天真醒来被她骂,便从衣袖里取出了个瓶子,倒了些粉末在手心里,朝她的脸上挥洒而过。 让她睡得再沉一些。 “哥,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给我三色冰蚕吗?”史曜乾抬眸望着史曜连,目光中带着一丝恳求,“是不是非要我跪下求你,你才愿意给我?” “你……你对她是认真的?”史曜连沉着脸,“你不可以对女子动情的。” “不是不能动情,只是不能发生关系罢了,我又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你又何必担心?我也是爱惜性命的。” 史曜乾再一次恳求,“从小到大,我都很少求你,这一次我想求你,把冰蚕……” “拿去。” 史曜连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朝着史曜乾扔了过去。 史曜乾伸手接过。 “原来你一直都带在身上,是早就准备好了要给我?”史曜乾的目光中似有笑意。 “为了这一只冰蚕,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多谢大哥。” 史曜乾打开了小盒,盒中央一只小小的蚕映入眼帘。 三色冰蚕,顾名思义,是有三种颜色。 尾端透明,中间浅白,头部雪白,周身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冰霜,还挺好看。 就连摸上去,都有冰凉之感。 三色冰蚕一旦打进人体内,便会开始迅速结成冰霜,整个人进入休眠状态,连同意识也陷入长期沉睡,同时,身体之内的所有毒素停止蔓延,时间可达半年之长。 半年之后清醒,恢复到昏睡前的状态,身体内的毒素开始继续蔓延。 无论身体内有着多么难以清除的毒素,都可以用三色冰蚕进行冻结,让毒素完全凝滞,毒素不扩散,人体自然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三色冰蚕便是有这样的本事,让全身上下进入休眠状态的同时,又毫无副作用。 “你顶多只能给她续命半年,而且这半年之内,她就像个活死人一样,不能说话不能动,你跟她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见,半年之后她才能醒过来,这半年里,你想做什么?” “能拖延半年的时间也好啊,只要人不死,就还有希望。”史曜乾道,“三色冰蚕起源于东陵国,这片国土上存在着不少神奇的毒物,盛行巫蛊之术,或许可以去找找,有什么东西能够克服紫月魔兰。” 顿了顿,又道:“就算短时间之内找不到克服紫月魔兰的法子,也能再多找几只冰蚕,来弥补你损失的那一只,顺便可以让颜天真一直续命下去。” “若是一直都找不到能救她的方法,你打算让她当活死人当个几年?” “当个几年的活死人,若是能换来下半生的健康,我觉得这一点也不亏呀。” “……” 史曜连无言以对。 “哥,你说,真情这个东西,可以坚持多久?”史曜乾望着凤云渺,若有所思,“我们带走颜天真,凤云渺必定会四处找寻她,你觉得他大概能坚持找寻多久?在他寻找颜天真的这段时间之内,会不会碰上另外一个心仪的女子,移情别恋?”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了解凤云渺。”史曜连想了想,道,“一年半载应该是还能坚持的?” “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史曜乾伸手摩痧着下巴,“你想,颜天真深受紫月魔兰的困扰,若是没有凤云渺的血,暂时也寻不到其他解救之法,他并不知道我们会拿三色冰蚕给颜天真续命,一段时间找不到人之后,他或许会以为颜天真已死,就算他不这么认为,他身边的人也会这么跟他说,劝他放下。” “然后?” “让他遇上一个与颜天真长相十分酷似的女子,如何?”史曜乾笑道,“没准他会把对颜天真的思念转移到那个女子的身上,那个女子会作为颜天真的替身,留在他的身边。” “你为何要玩这样的一场游戏?”史曜连瞥了他一眼,“真无趣。这个凤云渺,我讨厌得很,你也十分讨厌,咱们在他手上吃了好几次亏,不如……” “不能杀他。”史曜乾连忙道,“若是杀了他,颜天真醒来之后得知他死了,第一个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我可不想与她反目成仇。” 史曜连笑道:“我没说要杀他,你急什么。好歹是个一国储君,这身价必定不低,将他绑起来,勒索南旭国,狮子大开口,要个千百万两银子怎样?” “你怎么忽然变得比我还爱钱了。” “这么好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抱歉了哥,这次不能让你做生意了,我一点也不想暴露行踪,咱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吧。” 史曜乾莞尔一笑,“知道我为何要安排一个与颜天真相似的女子吗?我想让这个女子代替颜天真,哪怕只是做个替身,只要凤云渺收了她,就等于是背叛与颜天真之间的情感,颜天真清醒过来之后,还能接纳凤云渺吗?” 颜天真的性格,他算是摸清楚了。 对待感情十分一心一意,他多次勾搭她不成,正是因为她的心里有凤云渺,这才容不下其他人。 杀了凤云渺有什么用?颜天真依旧不会忘记他,反而会使得她对凤云渺的情更加深沉,没准就陪着他一起下黄泉了。 即使她愿意活下来,恐怕也很难有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能超越凤云渺。 唯有让颜天真主动放弃凤云渺,让她失望、失落、让凤云渺从她的心中消失,这样,即使凤云渺死了,她也不会跟随,因为不值得。 让她主动死心,她这心里才能容得下其他人的存在。 他想要策划一场游戏,来试探试探凤云渺那所谓的‘一心一意’。 在失去了颜天真之后,遇上一个与颜天真神似的女子,他会怎么做? 史曜乾想着,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凤云渺,我很期待你的背叛,你若是背叛了,我会感谢你的。” 史曜连站在一旁,听明白了史曜乾的意思,道了句,“阴险。” “我一直把这种评价当做是夸奖,人要是不聪明,又怎么能阴险?” “……” …… “义父去救义母还不回来,又不准让人跟着,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宽敞的庭院内,俊秀的少年坐在梨花树下唉声叹气。 花无心坐在藤椅上吹着风,安慰般地到了一句—— “你义父是觉得,带多了人怕打草惊蛇,怕成为他的累赘,这才独自前往,他又不是头一次独自行动,你就不必担心了,以他的能耐,出不了什么事的。” “可是这天都黑了,还没回来,这个时辰光线不好,该不会是在山里迷路了吧?” “他不至于迷路,要真是迷路也不必担心,明早天一亮估计就回……” 花无心说到这儿,忽然一顿,望着前头出现的那道人影,“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凤伶俐神色一喜,连忙朝着花无心的视线看了过去。 “义父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莫非没有找到义母?” 凤伶俐望着前方那道单薄的人影,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等凤云渺走近了,看清了他的脸色,凤伶俐又是一惊。 此刻的凤云渺面无表情,目光中却是杀机弥漫,周身散发着一种戾气,仿佛无形的剑刃,刺得人头皮发麻。 花无心也惊吓到了,“这……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 “乔装打扮,换上夜行衣。”凤云渺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凤伶俐有些呆滞,“义父是有什么行动吗?” 凤云渺冷然一笑,“血洗晚晴郡主府。” ------题外话------ →_→ 反正后面没有狗血虐恋,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要养文也别跟我说,我不听。 我笔下的云渺,我会好好爱护他的节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63章 血洗郡主府 凤云渺此话一出,对面的二人自然是齐齐一惊。 . “血洗……” “晚晴郡主的府邸?” 二人好片刻没有回过神。 先前不是说这南绣郡主才是罪魁祸首?与晚晴郡主又有何关系? “等等等等……云渺,你是不是说错了?”花无心又问了一遍,“这晚晴郡主与你有何恩怨?竟让你说出要血洗府邸这样的话,莫非她和南绣郡主有什么瓜葛?还有,颜姑娘为何没与你一起回来?没找到?” 凤云渺望着他,此刻目光被一派凉意所充斥,如同冬日池水,“我没有说错,要的就是她尹晚晴的命。” 他只是再次重复了他的决定,并未跟花无心多做解释。 “呵呵,云渺,你冷静点,这种事是不能草率决定的,你听我一言……” “你是佛门中人,我不带你杀生,这儿没有你的事,无需你多言,你若是想要大慈大悲劝我回头是岸,就滚出我的视线。” 凤云渺的语气冷若冰霜。 他不再看花无心,转而望向凤伶俐,“换上衣服,召集人手,一刻钟之后,王府十丈外的小巷集合。” 凤云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身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二人,望着他的背影,猜测他做出决定的原因。 “南绣郡主惹的事,他若真是来气,不是应该找镇安王府的麻烦么?怎么会去针对晚晴郡主……” 花无心说到这儿,转头有些无奈地望着凤伶俐,“你真要跟他一起去?这一去,又是无数冤魂要在世间游荡……” “花大师,你就别跟我讲那套大道理了,义父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义父的命令,我不得违背,你难道没看出他此刻的情绪已是震怒,如今我除了站在他身边听从他的吩咐,已经没有什么能帮上他了。” 凤伶俐说完,转身迈步离开。 徒留花无心站在原地,悠悠叹息一声。 与凤云渺相识这么久,除了身披战甲之外,几乎就没有见到过像今夜这样凌厉的杀气。 一旦杀气外溢,便是血流成河。 …… “郡主,您今日夜里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吃点儿吧。” 灯火通明的卧房之内,一身白衣的俊秀公子拿着碗筷,轻哄着坐在身边的女子,“郡主,就算您在气头上,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子,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抓到史曜乾了吗。”尹晚晴开口,语气有些木讷。 “没有……”身旁的白公子叹息一声,“这个家伙有着十分高明的武功,身法很快,他在打伤了我又打晕了您之后立即逃离,他平日里就出入自由,府外的守卫也不晓得要去拦他,都还不知道他犯了事,等我喊人去抓他时,他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哪有那么容易。”尹晚晴冷笑一声,“等我捉住了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郡主放心,回头就将他的画像张贴到大街小巷,指认他是刺客,将他抓获者,重金悬赏。如此一来就很好抓了,除了咱们府上的人之外,还多的是人帮我们。” “这个主意倒是可行,此事你立刻去办,记住一定要活口。” “是,郡主先吃饭吧……”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有下人奔跑上前来。 “郡主,刚才有个小孩跑到了府外,将这封信交给了小的,说是一定要给您过目,小的问他是谁给您送信,他说他不知,对方给了他一锭银子之后就离开了,只嘱咐了他一定要交此信送到您手上。” “小孩送信?” 尹晚晴有些疑惑,将信件接了过来。 信上书写几个大字,赫然是:郡主亲启。 尹晚晴望着这字体,怔了怔,“这是他的字体……” 说着,她连忙将信件拆开了。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却传递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讯息。 郡主,若还信得过我,请听我一言,今日府上恐会有血光之灾。深夜已至,请速速逃离府上,切莫逗留,否则只怕引来杀身之祸,勿张扬,此乃忠告。 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这就是史曜乾的亲笔信。 “血光之灾,杀身之祸……”尹晚晴斟酌着这几个字眼,眉头蹙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有人想来刺杀我?” 这信上的内容,能不能相信? 她这府邸好歹也是一座郡主府,又不是闲杂人等想闯就闯。 这封信看起来像是警告,却也没说太清楚。 这会是史曜乾的把戏吗。 尹晚晴才这么想着,就听得远处响起一阵惨叫声。 惨叫声隔得虽然远,却一连响起了好几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尹晚晴顿时一惊。 怎么回事?! “郡主莫慌,我出门看看。”身旁的白公子如此说了一句,便起了身,走到房门之外。 远远地便看见前头火光大亮,似乎是府门外的守卫在与人恶战。 白公子脸色一沉,“哪里来的贼寇,竟如此大胆,连郡主府都敢闯。” 说话之间,有人急急忙忙地冲上前来。 “白公子,不好了!府门外的一伙黑衣人好生厉害,这才片刻的时间,守卫们已经快抵挡不住了,请郡主示下,应该如……如何抵挡……” “蠢货!这种时刻还要请示郡主?难不成要郡主帮着你们提防那伙人?保护郡主才是关键的!调派所有的人手去府门外,务必给我将这些大胆狂徒通通拿下!” “是……”来人颤抖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白公子正要回到卧房之内,正迎上了踏出房门的尹晚晴。 “怎么回事?” “郡主,大事不妙了,有一伙十分厉害的黑衣人攻击王府,守卫们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听着白公子的话,尹晚晴眉头拧起,“莫非真像史曜乾说的,我今夜会有杀身之祸。” “郡主,此刻狂徒已经杀上门了,为了郡主的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先转移……” 二人交谈之间,又听到有人上前来报—— “白公子!快守不住了!这伙黑衣人总共就才二十余人,已经斩杀了弟兄们三四十人,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在府门之外,有几名黑衣人竟然跃上了高墙,朝着守卫薄弱的地方进攻,这下可如何是好?” 尹晚晴脸色一僵。 “他们所使用的兵器除了刀剑之外,还有带绳索的飞爪和弓弩,看上去像是训练有素的,作战经验十分熟练。”来人苦着一张脸,“请郡主转移吧!” “这群人眼里简直没有王法!皇城禁卫军呢?这么大的动静,还不够引起外人的注意吗?按理说也该传到街上巡逻的卫兵耳朵里了!” “郡主,他们若是早就拟好了计划前来攻击,想必会刻意把巡逻的卫兵引得离咱们这远些,让他们来不及前来援助,这一招,在兵法上称为声东击西。” 白公子说到这儿,扯着她的手腕便走,“郡主,今夜这府邸只怕是守不住了,咱们必须弃府而逃!” 尹晚晴气得咬牙切齿,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白公子奔跑。 “慢着。” 尹晚晴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个时候就算从后门走,说不定也会被逮个正着。” “说得也是。”白公子略一思索,道,“有了,后院那个荒废的酒窖!” 尹晚晴怔住,“酒窖?” “郡主您忘了吗?两年前您嫌那个酒窖太小,就换了个大的,将收藏的美酒全都转移到了新的酒窖,那个小的也就废弃了,这两年都没用,里头想必不干净,但应该够安全,我是最早进这府里的,后面来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说话间,他已经拉扯着尹晚晴奔向了后院。 寻到了那个废弃酒窖的位置,白公子将那酒窖的盖子掰开,便有一阵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底下说不定长霉了。 但此刻除了躲在这儿也别无他法。 尹晚晴心知此刻不应该嫌弃,也就硬着头皮跳下去了。 跌落在了潮湿的土地上,难闻的气味让她眉头大皱。 她从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落魄的时候,今夜却被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逼到这个境地。 心中觉得有些恐慌,幸好,此刻还有个人陪着她。 “白路,你也下来!” “郡主,梯子,底下应该有个梯子,你将梯子架上,我也好顺着梯子将这盖子盖上。” 尹晚晴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梯子,将梯子架在了酒窖口下。 白路踩在了梯子上,将酒窖口封闭了。 周遭一片黑暗,鼻翼间都是腐朽潮湿的气息,熏得人难受。 依稀能听到远远地传来刀剑斩杀之声。 伴随着声声惨叫—— “走水了!” “走水了!” “这群混账东西!难不成还想烧我的府邸?”尹晚晴怒由心生。 “幸好方才没有躲在密室里,否则这一把火下来,咱们也没命了,如今躲在这草地之下,庭院宽敞,火势没那么容易蔓延过来。” 惨叫之声是从前院传来的,这后院自然更晚遭殃。 与此同时,郡主府外—— “天呐,郡主府被人洗劫了!” “还起火了!” 此刻虽然夜色深沉,偶尔还会有路人经过,瞥见这样的一幕,纷纷惊起。 天子脚下,洗劫郡主府,委实太猖狂了些! “快走快走,去通知那些巡逻的官兵。” “真是奇了怪了,这附近怎么就没有巡逻的人呢,这郡主府变成这样,都没人前来管管?” 府外,路人奔走相告。 府内,横尸遍地,哀鸿遍野。 “发现晚晴郡主的踪迹了吗?”为首的黑衣人长身玉立,冷凝的声音自黑色面巾下传出。 “没有。” “继续找。” “是!” 后院的地窖之内,尹晚晴瑟瑟发抖。 听上面的声音,很显然,她这郡主府已经失守。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头顶掠过,她知道,这些就是攻击她府邸的人。 好在这酒窖处于柔软的草坪之下,白路方才在盖子上铺满了青草,这才顶着盖子关上,就算脚踩上来也与踩在草坪中无差别。 正常人都是呼啸而过,不会有谁特意踩一踩哪块地面有异样。 即便是知道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尹晚晴依旧觉得手脚冰凉。 白路在她身边安慰着—— “郡主别怕,不会有人能想到这个地方的,他们应该只会把注意力放在屋子里,这块草坪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头顶之上,响起人的交谈声—— “还没有找到晚晴郡主吗?” “前院后院都找了,没有。” “或许是躲在哪个密室里了吧,殿下有令,前院后院全烧了,等到皇城禁卫军赶到,这房子也能烧掉大半了。” “是!” 头顶上的人似乎又分散了开来,脚步杂乱。 “殿下……”尹晚晴斟酌着这两个字,“难道是……” “守卫方才说,这伙人有着熟练的作战经验,都是训练有素的,不过才二十个人,从他们袭击到此刻还不到半个时辰,行动这般迅速敏捷,可见是个精英队,若不是摄政王殿下手底下的人,那就可能是……” “凤云渺。”尹晚晴咬着牙,“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跟我有恩怨!” 这骤然拔高的声线,吓得白路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郡主你小点声,虽然咱们在这酒窖里,声音大了上面也会听到动静的。” 尹晚晴而是在平稳情绪,虽然心中惊涛骇浪,再次开口的声音却小了不少。 “你说的不错,放眼咱们帝都,手底下能集结这么多高手的没几人,又被称之为殿下……除了尹默玄之外,就是南旭的凤云渺。尹默玄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堂兄,他若是知道我害良玉,或许会手刃我,但他不会残忍到在我府里大开杀戒。” 此时此刻,她已经断定了今夜这伙人是凤云渺领头的。 “他会这样对待我,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我派人杀良玉的事……如果良玉安然无恙,他不至于做得这么绝,他这样屠戮,难道良玉……” 尹晚晴说到这儿,冷笑一声,“看来良玉是死了,才会激起他这样的雷霆之怒。” 下一刻,头顶上空再度响起了人声—— “皇城禁卫军来了,撤!” 这是一声略带稚嫩的男子嗓音。 “这声音,听起来像个少年,不是成年男子的声音。”酒窖下,白路如此道了一句,面上有些不可思议,“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居然会参与这样的行动……” 年纪轻轻,鲜血满手。 “凤伶俐。”尹晚晴冷笑一声,“凤云渺的义子,武艺超群的少年将军,还不到十六岁,早就听说过了,我果然是没有冤枉了他们。” “禁卫军总算赶来了,郡主,我们算是躲过一劫了。” 此刻,府邸之外,大批卫兵蜂拥而来,冲入郡主府。 “快!先救火!找找看还有没有活口,务必找到郡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领头的那人一边指挥着身后的人,一边扫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惊愕。 尸横遍地。 鼻翼间萦绕的,都是浓烈的血腥气息。 眼前的尸体,大多都是郡主府内的守卫、还有些奴才丫鬟、以及衣着华贵的男子。 “什么人这么厉害,半个时辰之内血洗了郡主府。” 领头人说着,朝着身后的守卫呵斥一声,“这附近难道都没巡逻吗!这夜深人静的,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还是一些路人过来报告,我才晓得要过来救援,可是现在也显然迟了!若是陛下怪罪下来,谁来担这个责任!” “头儿,是这样的,我们今夜的确有巡逻到这附近,忽闻远处响起两道女子的呼救声,弟兄们听到有人求救,自然都赶过去了,那两名女子似乎是遇到了强盗,我们与那几个强盗纠缠了许久,也就没听见郡主府这里的动静……” “那几个强盗呢?拿下了没有!” “跑……跑了。” “废物!这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故意设计好的阴谋,将巡逻的卫兵引远了,刻意制造一些动静,你们与那伙强盗纠缠,却不知郡主府陷入了危机……会是什么人敢这样造次。” 这一头,禁卫军在施救,另一边,后院的高墙之外,众多黑衣人齐聚。 一条条带着钩爪的绳索,抛上了立着尖刺的墙头,黑衣人们借着绳索,步伐从墙上呼啸而过,迅速攀爬到了墙头,纵身一跃—— 动作整齐一致,飞快地撤离。 唯有两道身影,从地面上直接跃起,无需借助任何工具,身轻如燕地落在了墙头,身影一闪,就掠出了老远,在寂静的黑夜中如同鬼魅一般。 “义父,没有发现晚晴郡主的踪影,她逃得倒是快。” 凤云渺听着这话,并未出声。 目光之中凝聚一池寒潭。 尹晚晴,这次让你逃过了一劫,可见你命不该绝。 也罢。 就看看你什么时候来实施报复,只要你现身,便是难逃死劫。 …… 经过众多禁卫军的施救,郡主府内的大火终于得以熄灭。 一场大火,烧毁房屋十余间。 一场血洗,地上横尸数百人。 “报,火势已灭,前院八间房屋被烧毁,后院五间。” “报,没有发现晚晴郡主的踪迹。” “报,死亡人数一百二十三人,皆是王府守卫、下人以及晚晴郡主的二十九名公子。” 领头人疑惑,“郡主不是应该有三十三名公子吗?” “之前听说,有两人是被赶出了府,还有一人前几日离奇失踪,总共剩三十位,今夜应该是有一位与郡主一起逃了。” “这样……看来郡主是逃过一劫了,若是她安然无恙,明日应该就会现身了。留下二十人清扫府邸处理尸首,其他人等回归岗位。” …… 酒窖之下,尹晚晴听着头顶上的动静,从交谈声中可以听出,是禁卫军们在处理尸体。 “郡主,我们没事了,但是——不能现身。” 耳畔想起了白路的声音,“此事若是找陛下去讨公道,只怕会没有结果。” “难道陛下还会保不住我?” “我的意思是……南旭太子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必定是有恃无恐。郡主你拿不到任何证据来指认他是幕后黑手。再有,摄政王与他是亲家关系,他只要告诉摄政王殿下,是郡主你谋害良玉郡主,摄政王自然是与他站在一起,他不会放过你的。” 白路说着,叹息一声,“他们俩人站在一起,郡主你斗得过他们吗?” 尹晚晴低喃着,“这帝都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处了吗……” “没有。”白路道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尹晚晴有些颓然地坐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面临这些……” “郡主,咱们回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撤离此处吧。” “离开了这鸾凤国,我还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你容身之处,但是这鸾凤国帝都内,没有。” 良久的寂静。 尹晚晴终究做出了决定。 “好,离开此地。” 她冷笑,“凤云渺屠我全府上下数百余人,毁我家园,这笔帐我一定要跟他算,我尹晚晴有生之年,定要报仇雪恨!” …… 凤云渺等人撤离了郡主府,便以最快的速度奔至一处阴暗的小巷,将身上染血的夜行衣全部脱落,丢至一处废弃宅院之中。 而后,分成五路。 二十人聚在一起,目标未免太过明显,分成多个小队,则不容易引人注目。 凤云渺与凤伶俐,连同龙攻龙受留在小巷之内,直到有一人驾驶了马车过来,这才全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回摄政王府。 马车上安置了一桶清水,以便于清洗身上的血腥之气。 凤云渺将双手浸入桶里。 清冷的水,洗涤着手上的血迹。 “义父你小心些,别让手腕上的伤口碰到水。” 凤伶俐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只做了一个简单粗略的包扎。 凤云渺注视着水桶。 看着指尖的血迹飘荡在清水之中,犹如一条红绫荡漾。 片刻的时间,清水被染红了。 他并没有觉得畅快淋漓。 沉闷的心情,并没有得到一丝缓解。 他在山脚下的破草屋里醒来之后,没有发现颜天真的踪迹,这让他怒从心生。 他以为,他可以带她回来。 可就在他放了血之后,遭遇了两人的袭击。 那俩人放出了烟雾弹之后,对他进行前后夹击。 他不曾听到那两个人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们长的什么模样。 但是他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有个家伙,最喜欢用烟雾弹。 尹晚晴派出的杀手,史曜乾或许会得知,前往搭救。 毕竟他与尹晚晴住在同一屋檐下。 或许他就是瞅准了时机,眼见着自己失血,体力不充沛,这才趁机放了烟雾弹,迷惑他的视线,从他手里抢人。 他知道史曜乾不会害颜天真。 但是,他将颜天真带走,颜天真下一次毒发应该如何缓解。 南绣给她留了一瓶解药在王府的藏金室内,她至少还能活一个月。 史曜乾会不会去拿这瓶解药?他知不知道这瓶解药的存在?颜天真会不会告诉他? 史曜乾。留着你,果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南绣跌落汹涌河流中,生死未卜,这世界上也就只有她知道该怎么救颜天真。 颜天真说,她好不容易打动了南绣。 所以,他不动镇安王府,以免南绣脱险归来之后,看到镇安王府出事,再度被激怒。 镇安王府,他只派人监视,不袭击。 但是尹晚晴,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深夜袭击她的府邸,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却还是让她给跑了。 “义父,你莫生气了。”对面响起凤伶俐的声音,“那郡主跑了,没准会去向女帝陛下求救,求她主持公道,只要她现身,咱们就还能想办法再杀她一次。” “现身?”凤云渺嗤笑一声,“你觉得,她还会蠢到现身吗?她得罪了我,只要我把事实告诉尹默玄,她就又得罪了摄政王,这样她还敢露脸,是不是找死?又或者她天真地以为女帝可以庇佑她一辈子?她也不想想,自己算老几。” “这……那她会离开帝都吗。” “会。”凤云渺笃定,“她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留在这,她会选择先离开,回去之后,派些我们的人去城门之外盯着,都应该知道她长什么样了,一旦发现就格杀勿论,谁能把她的项上人头带回来,就等着升职。” “是。”凤伶俐应了一声,“回去后我就吩咐下去。” 又是片刻的时间过去,马车在摄政王府外停了下来。 凤云渺等人下了马车,朝王府内走去。 才踏进了王府,便有下人上前来道:“太子殿下,我们王爷说了,若是看见您回来了,请去他的书房一趟,有事与您相商。” 凤云渺听闻此话,并未作声,朝着尹默玄的书房去了。 走进了书房,便发现房门是半敞着的,他索性也不敲门,就直接推了进去。 尹默玄坐在书案之后,望着走进的凤云渺,目光之中带着审视—— “你今夜干什么去了?” 凤云渺走上前,开口的语气毫无波澜,“我干什么去了?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 “你……”尹默玄拧起了眉头,“南面的院子里住的都是你的人,今夜忽然就被凤伶俐召集了十几人出去,我就猜到了你们是有什么行动,却也没急着问,我知道你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不会有什么遗漏,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 “我没有打算隐瞒你,让你知道了又如何?你知道我今夜的行动,你会戳穿我吗?会将事实泄露出去吗?如果你会,那你就太叫我失望了。” “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尹默玄的眉头拧得更紧,“本王知道你做事一向有理由,就算是看在良玉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你做的事抖出去,你就是知道了本王会袒护你,才有恃无恐,你屠杀晚晴府上百余人,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是我和她有深仇大恨,是我们和她有深仇大恨。”凤云渺冷笑,“她派人杀你妹妹,你管不管?” 尹默玄一惊。 “晚晴杀良玉?” 虽然惊诧,但他晓得凤云渺说的不是假话。 如果不是尹晚晴做出了不可原谅的行为,凤云渺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绝。 他现在更关心的问题是—— “良玉怎么样了?我派人去镇正安王府找她,并未找到,问了她的贴身护卫梅无枝,她说她不久前刚刚得知良玉失踪,你出去寻良玉,最后是一个人回来的,是不是良玉她……” “她失踪了。我找到了她,本想将她带回来,却还是被人将她从我身边带走,若是我没有猜错,就是史家兄弟。她告诉我,她此行有不小的收获,那就是她与南绣的关系有所缓解,她似乎说服了南绣。” “那么南绣呢?” “她们两被尹晚晴派出的人追杀,在雨中逃亡,被逼至一处下坡路段,南绣为了救她,被杀手打进了河流中,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尹默玄伸手揉了揉眉心。 被凤云渺这么一说,真是叫人心情烦闷。 “就当南绣还活着,在没有得到解药之前,我不会动镇安王府,南弦还有利用的价值,派人盯着他就是了,但是尹晚晴没有任何价值,我杀她,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凤云渺说到这儿,厉喝一声,“若不是她派人去搅局,事情也就不会转变到这样的地步!眼见着天真的活路就在眼前,她却要把这条活路斩断,她不死谁死,我屠她全府,并没有一丝后悔!我还嫌杀得不够痛快。府里的人都死光了,就她躲过一劫,凭什么她的运气就这么好呢?” 尹默玄少见凤云渺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大多时候,凤云渺都是很理智的。 他沉着冷静,城府高深。只有在事关良玉安危的时候,他会失去冷静,变得暴躁易怒。 一个人可以被另一个人轻易牵动情绪,必然是十分的在乎。 凤云渺的行为,他可以体谅。 “也罢,屠了就屠了,这件事情不会泄露出去,你们做得十分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本王也会守口如瓶。” 尹默玄顿了顿,道:“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 他如今也很是迷茫。 良玉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也让他心底深处产生了一丝无力感。 在这片国土上,他站在权力的高峰,可即便是如此,也没能耐救得了他的妹妹。 这让他感到挫败。 在针对良玉中毒这一事上,他所发挥的作用,可比凤云渺少得多了。 因此,无论凤云渺做了什么,他都没有理由责怪。 他血洗尹晚晴的郡主府泄怒,合乎情理。 他原本就是这样不好惹的性格,说一不二。 “接下来自然是要斩断尹晚晴的活路。我已经吩咐人去城门外盯着,一旦发现她的踪迹,杀无赦。”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找良玉?” 尹默玄问出的这个问题,凤云渺也回答不上来了。 红凤山位于帝都之外,史家兄弟二人会把颜天真带到何处,他不知道。 他们也不会留下任何踪迹给他寻找。 “南绣还在镇安王府的藏金室里留了一瓶解药,镇安王府我已经叫人盯紧了,若是史曜乾会去取药,他就进得去,出不来。” “那若是他不去呢?” “再让我想想罢。” 凤云渺靠在椅背上,眉眼间显露出些许疲惫。 尹默玄望着他的脸色,视线瞥见他手腕上的粗略包扎,心中晓得他已经很累了。 或许是心情太糟糕,使得他一点都不困倦,否则,这样的情形下,早该睡倒了。 “你才受了伤,又带人去夜袭郡主府,这么折腾一番下来,力气想必所剩无几,你应该好好休息了。” 凤云渺不语。 “休息罢。”尹默玄试图说服他,“良玉瘦了,你也瘦了,你需要休息,有充沛的精力才好找良玉,否则,等你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她看你衣带渐宽日渐消瘦,心中该会有多难受。” “我睡不着。”凤云渺道,“我的脑子并不想让我休息。” “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急事了,良玉暂时没有消息,南家你有派人盯着,城门之外也派人盯着,你已经可以闲下来睡一睡了。” 尹默玄说着,起身到了他身旁,“凤云渺,本王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不该提议让良玉接纳其他男子为她献血,为了此事还与你打了一场,如今想想,这和棒打鸳鸯没有什么区别,良玉能得你这样的良人,这也是她的幸运。” “可我觉得,她的不幸却比幸运要多。” “先别想这么多了。”趁着凤云渺没抬头,尹默玄扬手在他脖颈上一劈。 “你睡不着,本王来帮你一把,打晕了也就睡着了。” 凤云渺并未防备,自然被击晕。 “来人,送太子殿下回房休息。” …… 万籁俱寂,冷月高悬。 寂静的林间小路上,马车疾驰。 “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该找家客栈休息休息。” 史曜连驾着马车,眼见着远处有灯光,朝着身后道了一句,“前面就有一家就在那歇息,此处已经距离帝都五十里之外,凤云渺找不到我们。” “那就在前面停靠罢。”马车之内,史曜乾应了一声,“他不知道我们的去向,自然不会乱找,这会儿应该忙着找尹晚晴的麻烦,不解决尹晚晴,他肯定睡不好觉。” 第164章 青丝白发 “你还好心写信去提醒了尹晚晴。 ..”史曜连的语气里似有笑意,“该不会是经过了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你对她也有点儿动心了吧?” “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浪荡公子?”面对史曜连的调侃,史曜乾回答得漫不经心,“我好心去提醒尹晚晴,一来,是因为这个女子对我够好,她的存在总会给我带来利益,她派人刺杀颜天真,这一点我十分不悦,在得知此事的那一刻,我便做出了一个决定,若是杀手成功了,我便要她给颜天真陪葬,若是杀手没有成功,那我就留她一命。” 略一停顿,他又道:“二来,我并不想让凤云渺称心如意,我就是想气他,看他不顺心,我就高兴了。” 情敌互相找麻烦,这原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 这一刻脑海中浮想起凤云渺背着颜天真走过山路的画面,心中便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他在得知颜天真有危险之后,立即喊上了史曜连前晚红凤山。 冒着大雨,顺着泥泞的山路寻找,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但就是没有颜天真的,心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等他们找到颜天真的时候,凤云渺已经在她身边了。 凤云渺又是比他早了一步。 他们并没有靠近,而是躲在树丛中观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不会被凤云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亲眼目睹了凤云渺对着仅存的那名灰衣人用刑。 他也从凤云渺那儿,学到了一套新的折磨人的法子。 捏碎十指指节,压碎脊柱,隔着一寸压一下,那滋味必定十分令人难忘。 而在凤云渺这样的折磨之下,那灰衣人果然很快就承受不住,招供了出来。 以他们之间的距离,自然是听不到灰衣人的声音,但好在可以看出他的口型。 根据他当时的口型,可以辨认出‘晚晴郡主’这四个字。 尹晚晴被出卖了,凤云渺自然就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之后,趁着凤云渺失血,袭击了他,顺便将颜天真也带走,这么一来,凤云渺在醒过之后必然暴怒。 凤云渺怒,倒霉的铁定会是尹晚晴。 “若换成我是凤云渺,我也一定会杀尹晚晴泄愤,这火要是憋在心里发不出去,会憋死。”马车外,史曜连道,“虽然你通知了尹晚晴,可这个女子实在不怎么聪明,她最后能跑得了吗?” “她若是躲不过这一劫,我也没辙,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了。”史曜乾慢条斯理道,“她活着或许会对我有用,死了我也不心疼,给她写封信提个醒也只是举手之劳,你以为我真就那么在意她的性命。” “你呀,还真是有点无情。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能看出那尹晚晴对你十分不错,再看颜天真,她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 “你一定要说些让我不高兴的话吗?”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我本无情。”史曜乾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从前,除了你这个亲哥之外,我对谁都无情。” “如今却要再加上一个颜天真。”史曜连冷哼了一声,“若是你的身子没毛病,我倒真不是很介意你跟她在一起,可你别忘了你是有毛病的!女人这个东西,你最好别沾上。” “你用不着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我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客栈到了!” 史曜乾说着,勒马停车,“下车罢。” 三人下了车,便住进了客栈里头,订了两间房。 虽说是订了两间,但实际上,三人住进了同一间。 颜天真是昏迷着的,自然得有人看着。 “居然要我睡地上,我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睡地上了。” 望着在地上铺被褥的史曜乾,史曜连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史曜乾瞥了他一眼,“唯一的一张床,只能给她睡,莫非你还想和她睡?” “我才不要跟她睡呢!我宁可睡床底下。”史曜连恶声道,“你也不准跟她一起睡!” “我像是那种随便跟人睡觉的人吗?我们分明订了两间房,你若是不想睡地上,你可以去隔壁睡床啊。” “不行,我不放心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你半夜把持不住爬上她的榻……”史曜连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有我看着,你能规矩点。” 史曜乾额头跳了跳,“我在你看来就那么饥不择食吗?” “说不准啊。” “……” 片刻的寂静之后,史曜连有了一个新的提议。 “我们睡榻上,让她睡地上行不行?” “不行。” “重色轻兄。”史曜连埋怨了一句,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终究还是依照着史曜乾的提议,二人睡在了距离床榻五尺外的地面上。 吹熄了灯火,依旧有月辉透过纱窗打进室内,正打在史曜乾的头顶上。 “是不是觉得很不自在呢。”史曜乾道,“还是床榻更舒服些,是罢?” “废话。”史曜连翻了个身,“别提床,一提床我就心烦意乱,过去的日子里,我一向很少这么谦让旁人。” “我知道你不是在谦让她,而是在迁就我。你嘴上虽然说不出几句好话,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迁就着我。”史曜乾笑道,“我知道你也在担心着我身上的毛病,你放心,我深知紫月魔兰有多可怕,早就练就了一身好定力,不会破戒的。” “女色,的确吸引人。”史曜连悠悠叹息一声,“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此生都不会被女色所迷惑,想不到还是栽在颜天真这里了,你难得看上一个女子,人家还看不上你,我就想问,她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漂亮……” “别光看长相,还有其他特点呢。她还能歌善舞、身姿曼妙、胆识过人,她也很擅长表演,虽然我演戏的本事比起她略胜一筹,但我依旧不能否认她的出色,这么多优点全加在一起,她就已经脱离了平庸二字,这样的妙人为何不能喜欢?” 史曜连:“……” 若是史曜乾不说出来,他还真就没发现颜天真这些优异之处。 大概就是因为不喜欢罢。 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漠视,不去关注。 史曜乾是因为喜欢,才去关注,才会给出这般高的评价。 “我不管旁人是怎么评价她,在我看来,她已经算是女子当中的佼佼者,若是有人嫌弃她,我倒要看看那人有什么比得上她的地方。” 史曜连听闻此话,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挺嫌弃她的。” “理由。” “你方才说的那些优点我都承认,反驳不了,但有一点,你不可忽略。她真的命里带衰,命运多舛,遇上她总是没有好事,衰星附体,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史曜乾静默片刻,道,“你说的这一点,不能成为我放弃她的理由,我不知道我与她将来会如何,我此刻只能明白一点,那就是我不想让她死,我想尽我所能救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或许她真的不会看上他。 但,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放弃挽救她。 打动她,对他来说是一个难题,但是值得挑战。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找乐子的方式了,人生在世,总得有些困难的挑战。 …… 北昱皇宫。 夜色深沉,依旧有几处宫殿灯火通明。 宫里宫外有如同雕塑一般的卫兵屹立,成列的禁卫军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皇宫安危。在月辉的清光之下,染出夜色的深幽与沉静。 养心殿内,宁子初正要宽衣歇息,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转头一看,正是太监总管老林。 “老林,还有什么事儿?” “陛下,有梅无枝的传信。” 宁子初原本还面无表情,一听这话,神色便有了波动,“是天真那边有什么新动静了吗?” 老林将信递了上来。 宁子初迅速摊开了信纸,浏览完信上的内容之后,脸色有些难看。 陛下,这两日属下一直在寻找时机想要带走郡主,苦于没有机会,南旭太子盯得紧,不等属下有所行动,郡主便失踪,听闻是被人掳走,至今不知去向。 “被人掳走,不知去向。”宁子初拧起眉头,“为何朕想把她带回来就这么难。”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中浮现些许迷茫之色,“先前梅无枝就传信说她命不久矣,如今又下落不明,难道这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朕和她,此生缘尽了吗。” 林总管站在旁边听着这话,叹息一声,“陛下,需要给梅姑娘回信吗?” “回。”宁子初道,“先让她别回来,凤云渺总会想办法找颜天真的,不过凤云渺此人多疑,恐怕不会留她,这样,让她留在摄政王府,跟着尹默玄,天真一旦被凤云渺找到,尹默玄也会得到消息。” “是。” 林总管退下之后,宁子初上了榻,这一刻已经没有了睡意。 脑海中浮现颜天真的音容笑貌,以及与她相处的一幕幕。 她在离开了北昱皇宫之后,并未安稳度日,反而麻烦不断,一波三折。 还不如当初呆在北昱皇宫中,那般逍遥自在,即使有人找她麻烦,他身为君王,总能帮着抵挡。 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颜天真,离开朕而跟了凤云渺,本就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若是还能再见到你,朕不会再轻易放弃了。”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一个黎明。 凤云渺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是躺在榻上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幔帐。 这才想起来,昨日与尹默玄谈话,被一个手刀劈晕了,目的是为了让他休息。 睡了一觉,精神果然好了一些。 掀开被褥下了榻,他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凤伶俐,他身旁还搁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几道精致的点心。 “义父,你醒了。”凤伶俐听到开门声,便转过了头冲着凤云渺打招呼,“吃些早点吧。” “你为何坐在阶梯上?” “摄政王说,义父这两天太疲惫了,需要休息,我端了早点过来,却不敢打扰,就坐在这门口等着义父醒过来。” “端进来罢。” “是。” “派去城门外截杀尹晚晴的人可有消息?” “目前还没有。” “南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也没有。” 凤云渺吃着早点,蓦然间觉得胸口处抽疼了一下。 凤云渺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怎么回事儿? 凤伶俐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义父?” “心口抽痛。”凤云渺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凤伶俐闻言,连忙起身,“我立即去喊肖洁过来看看。” 同一时刻,帝都五十里之外—— 两道修长的身影立于榻前,眼见着榻上的女子从头到脚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三色冰蚕已经在她体内开始结霜了,体内的毒素也会停止蔓延,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活死人,开始进入沉睡,你准备将她安顿在哪?” “先去东陵国再说罢。”史曜乾道,“此处咱们就不要逗留了,毕竟离鸾凤国近,吃过早点之后就出发吧。” “好。” …… 摄政王府内,凤云渺的心口依旧在抽疼。 这抽疼并不剧烈,却依旧令他觉得难受。 莫非他的身子也出毛病了? 再说凤伶俐奔出了房间之后,就急忙前晚肖洁的住处。 他脚下的步子极快,穿过长廊,一个拐弯之际,却撞上了一人。 但他并未撞疼,似乎撞到了一处柔软的地方,惹来对方“哎哟”叫唤了一声。 他连忙退开了几步,这才看清了,撞到的人正是这王府的女管家小莹。 “小将军,你作甚急急忙忙的?撞到我胸膛上来了,有点儿疼。” 小莹有些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对不住了管家。”凤伶俐一本正经地致歉,“义父身体不适,我急着去找肖洁。” 小莹见他似乎没把撞到自己胸膛的事放在心里,顿时觉得没趣。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不得沾沾自喜。 这少年还是太不解风情了。 “等会儿,你说你要去找肖姑娘?你找不到的,两位肖姑娘都出门采购去了,我刚才就看见她们踏出了府门。” “这么不巧。”凤伶俐嘀咕了一声,道,“这样吧管家,你先喊个王府里的大夫去义父那儿看看,我还是要去街上找肖洁,让她看过之后才放心。” “好,我这就给你叫去。” 凤伶俐出了摄政王府,才走出了不到十丈,就瞥见了肖梦与肖洁的身影。 除了她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人。 日光之下,那一颗明晃晃的脑袋实在太过醒目,可不正是花无心? 凤伶俐走近了些,才看到那两人是在挑菜,花无心则是在一旁给建议。 “胡萝卜可买,还有这蕨菜,这些都是有利于调养气血的,最适合你们殿下吃……” 凤伶俐连忙走上前,“肖洁,你快跟我回去看看义父,他说他胸口一抽一抽地疼,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毛病。” 二女闻言,连忙结了帐,跟着凤伶俐走了。 以后想着要跟上,却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回头,耳朵就被人揪上,这一下可真是让他猝不及防。 正要回击,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脸色一僵。 身后的女子身姿婀娜,一身水红色碎花罗裙,面容美艳,颇有韵味。 “你这个死和尚,总算是让我给碰上你了,又在这勾搭漂亮姑娘,还一勾搭就是两个,你是准备脚踩多少条船?你还真就不怕翻船了淹死你!那两人还都是凤云渺身边的,你以为她们很好惹吗?” “放手放手,怜花,这是在大街上,你这样揪着我的耳朵,实在是有伤大雅……” “别叫我怜花,叫我花寡妇!”身后的女子冷笑一声,“你也怕丢脸啊你。” “花……寡妇?” “对啊,我夫君姓花,可是他死了,我可不就成了寡妇吗?” “你这是在诅咒我啊!” “你这个负心和尚,当初说好了不离不弃,骗着我给你取出了身上的鸳鸯劫,之后就立马狠心离开,幸好老天有眼,让我逮住了你,走,咱们回去再把鸳鸯劫给种上!” “别别别,我不种,放手!”花无心从她的手中挣扎开了,“用这样的东西强行束缚一个人,有何意义!” “怎么就没有意义?分明很有意义。” “阿弥陀佛,贫僧是佛门中人……” “我呸!若不是你的负心薄幸,也不会让我立誓除尽天下负心汉,葬送在我手上的那些性命,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你……”花无心拧了拧眉头,终究叹息了一声,“我与你之间的事,回头再说,我得先去看看凤云渺,方才伶俐说他身体有恙,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我先看过他后再说罢。” “不行,你先乖乖地去跟我把鸳鸯劫种上,之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着你。”花寡妇冷笑着,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 “咦,难道我没带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索不到,她瞪了花无心一眼,“我记得你手上好像还有一对,拿出来!” “没有了。”眼见着花寡妇没带,花无心的神色轻松了许多,“这情蛊,我已经赠予了凤云渺,分别种在了颜天真与凤云渺身上,这下我也没辙。” “混账!这么珍贵的情蛊,你随随便便就送人。”花寡妇低咒了一句,“这凤云渺和颜天真之间,倒是让我好生羡慕,你对我,要是能有凤云渺对颜天真一半的好……” 花寡妇说到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等会儿,刚才你说,凤云渺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是。”眼见着花寡妇神色有异样,花无心追问道,“怎么了?” 花寡妇答非所问,“你先回答我,颜天真此刻在何处?” “她失踪了,下落不明,你问她做什么?” “这样……我想起了一件事,颜天真已经命不久矣了,若是颜天真死了,她体内的情蛊不及时取出来,也会死。鸳鸯劫这一对情蛊,从出生就是一起生长的,彼此之间都有感应,如果其中的一只情蛊死去,另一只就会躁动。” 花寡妇顿了顿,又道,“鸳鸯劫寄居在心房处,一方死亡,伴侣会哭泣,凤云渺之所以感到心口抽疼,极有可能是他体内的雄蛊在躁动,在哭泣。” “不……不会吧?”花无心有些没回过神,“难道颜天真她……” “给凤云渺把把脉就知道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心绞痛,那就是生病了,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要是检查出他身体没有什么毛病,那就是体内的情蛊在躁动,他就必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你确定吗?” “你可以算算时间,情蛊哭泣躁动大概会维持半个时辰左右,但对人体不会有什么影响,除了痛之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害处,痛过之后就好了。” …… “肖洁,义父他怎么样了?” 雅致的卧房之内,凤伶俐眼见着肖洁替凤云渺把脉,有些着急地询问着。 “奇怪了,殿下说心口抽痛,可是我这把脉却没把出什么异常……”肖洁嘀咕着,“脉象平稳,不像是有什么病。” 凤云渺道:“方才管家找来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一连两个大夫,都说他没病。 但是他这心口依旧一抽一抽地疼,并没有停止下来。 这让他也觉得有些诧异,从前不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形。 “我来试试。” 肖梦说着,也替凤云渺把了脉。 得出的结果与肖洁相同。 “脉象真的没有问题。”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真是奇怪了……” 议论之间,一道身影自门外踏进,正是花无心。 花无心一开口,就是询问凤云渺的病情。 “怎么样了?是有什么病?” 肖梦与肖洁摇了摇头。 “没病。” “脉象没有异常。” 花无心心底沉了沉,又追问了一句,“你除了心口抽疼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症状吗?” “没有。” “持续时间大概有多长了?” “已经有一刻钟了。” “那就再等等罢。”花无心道,“等持续时长达到半个时辰,我再跟你分析。” 在没有确定花寡妇所说的事之前,他不会随意下定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凤云渺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为何一定要等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才说,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我现在不敢说,就再等等罢。” 他不敢说。 如果真像花寡妇说的那样,对凤云渺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眼见着花无心犹豫不决,凤云渺心中自然越发疑惑,却也没再追问。 终于时间又过去了一刻钟。 从心口疼痛到此刻,大概半个时辰,凤云渺逐渐察觉到心口抽痛之感似乎轻了许多,逐渐消弭。 “似乎不是那么疼了。”凤云渺说着,抬头望向了花无心,“你仿佛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 “云渺,我要与你说的这件事,或许会让你难以置信,但……的确是事实。” 花无心难得十分正经,脸色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模样,“你之所以感到心口抽痛,是鸳鸯劫的雄蛊在你体内哭泣,它躁动了,所以你会感到痛,这时间正好会持续在半个时辰左右,除了痛之外,不会对你造成其他影响。” 花无心的严肃,让凤云渺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是为何?” “鸳鸯劫是一起出生的,彼此之间都有感应,在平时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若是其中的一方死亡,另一方就会在宿主体内躁动,这是情蛊表达悲伤的一种方式。” “你……说什么?”凤云渺的脸色有些阴沉,“难道雌蛊死了?” “只有这个可能性,否则雄蛊就不会如此反常,因为它感应不到雌蛊的生命迹象。雌蛊死亡,就代表着它的主人死亡了……” “胡言乱语!”凤云渺当即反驳,“情蛊死亡能说明什么?你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推测?” “这不是我的推测,这是事实!难道你觉得我会拿颜天真的性命来跟你开玩笑?我断然不会如此缺德。” “花大师,你说义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凤伶俐从震惊中回过神,也觉得颇为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除非她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你们面前!” “不会的,义母不会出事的……史家兄弟两人虽然很讨厌,但他们也不会让义母出事的。”凤伶俐不断重复着,“肯定不会的……” “姓史的固然不会害她,但是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能不能保得住她?如今颜天真下落不明,你们就怎么知道她一定安然无恙?或许就是出了意外……” “不会!”凤云渺呵斥一声,“我昨天才给她喂了鲜血,不会这么快出事。” “可你们现在找不到她的人!”花无心脸色有些铁青,“我也不希望我所言是真的,我只是想将这个事实告诉你们,因为你们有权知道真相,我总不能隐瞒着,让你们漫无目的地去寻找,让你们耗费时间,耗费精力去找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我不相信。”凤云渺道,“除非我亲眼看见她的尸首,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信。” “你能不能醒醒?莫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 “没有但是。只要我没见着人,我就不信。” “不信拉倒!你觉得我会骗你们?或许我不是个老实人,但我从没骗过你们。事实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希望你们好好静静,尽快从这段悲痛中走出来。” 花无心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我也不信。”凤伶俐有些颓然得坐下,低喃着,“我不信……” 他嘴上说着不信,心中却是难受。 或许他在欺骗自己。 花无心少见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他说这些话是认真的,绝不是玩笑话。 肖梦与肖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凤云渺低垂着眼,无人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良久的寂静之后,终究还是凤伶俐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义父。” 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凤云渺却道:“都出去罢。” 他的语气平静,却似乎带着些许压抑。 凤伶俐不再做声,与其他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出门之时,还不忘把房门也带上了。 此刻周身无人,凤云渺便掏出了那一串颜天真送给他的红豆手串。 “花无心不会骗我,但或许他的判断就是错误的。” 凤云渺望着手中的手串,“在没有亲眼见到你的人之前,我绝不会相信。” “就算找不到你,也得找到史家兄弟问问清楚。”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无论如何都要还给你的。” 他注视着手中的那串红豆。 桃花美目之中,泛上一层淡淡的氤氲雾气。 良久,终有泪珠滑出眼眶,流淌过脸颊,滴落在手中的红豆上。 …… 凤云渺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一个时辰。 而就在这期间,凤伶俐将花无心的话,转达给了尹默玄。 尹默玄自然也是震惊良久,不愿相信。 “不可能!你义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不相信,除非亲眼见到人。” “本王也不相信!这世上时时有意外,那蛊虫或许也因为意外死了,与良玉无关!” 尹默玄试图平息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对尹晚晴愈发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尹晚晴,同为尹家的人,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良玉失踪的这笔账,本王必须算在她的头上!” 可气的是,派去城门口盯着的人至今没有消息回复。 莫非那尹晚晴还留在帝都之内? 她若是敢现身,就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该用午膳了。”门外响起了婢女的声音。 “不吃!”尹默玄厉喝一声,“滚!” 门外的人被他这一声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退下。 而凤伶俐的腹部,却在这样的时刻发出了几道声响。 “罢了,传膳!”尹默玄又朝着门口的人吩咐了一声,转头望向身旁的凤伶俐,“你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吃好喝好长身体的时候,本王可不能苛待了你。” 凤伶俐摇了摇头,“王爷与义父不吃,伶俐也就不吃了。虽然我这肚子有些不争气,但我的心情其实很不好,咱们就一起挨饿吧。” 尹默玄:“……” 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我们一起去你义父房中看看罢,把他也一起喊来用午膳,咱们要是都饿死了,谁去找良玉。” “好。” 二人说着,便齐齐起了声他厨房门,前往凤云渺的住处。 到了凤云渺的屋外,凤伶俐伸手敲了敲门,“义父。” 无人回应。 是不在,还是不想搭理人? 凤伶俐又敲了敲门,“义父,你可还在?” 依旧没有回应。 尹默玄见此,直接伸手拍开了房门! 房门未锁,只是掩着,他这么一拍自然就给拍开了。 拍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尹默玄与凤伶俐齐齐一惊—— 此刻正值中午,明艳的日光透过纱窗,映照在紫檀木质的桌上。凤云渺一手支额坐在桌边,日辉映照着他那一头绾梳整齐的发丝,泛出有些刺眼的银白色。 三千青丝,皆成雪白。 “义父……”凤伶俐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到的画面还是与之前一模一样。 凤云渺那一头本该是乌黑如墨的发丝,如今皆成银白。 并没有折损他那一番俊美如神祗的容颜,只是衬托出了些许病态。 些许愁绪。 尹默玄也怔愣了许久。 凤云渺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个时辰,也就才一个时辰的时间,竟然…… 二人此刻都立在门外,忘了踏进去。 凤云渺抬眼望着伫立在门外的二人,开口的声音清冷如玉石撞击。 “你们二人为何这般古怪地看着我?” 尹默玄不知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 凤伶俐犹豫了片刻,才道:“义父,你的头发……” “换了个颜色,就让你们二人惊奇至此?”凤云渺抬手,将背后一缕发丝拨到身前,拿到眼前看了看,“好像也不是很难看。” 门口站着的二人无言。 难看倒是不难看。 只是让人平添了几分难受。 在茶楼酒肆之中,说书人倒是有说过一些才子佳人的情爱之事,倒也有听过一夜愁白发的。 或者是在经历了情伤与悲伤之后,白了发。 “你们不用多虑,我并未想不开,在没有找到她或史家兄弟之前,我必然是会好好地活着,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 尹默玄叹息一声,“用午膳罢。” “好。”凤云渺并未拒绝,起了身。 …… 三人一同去了大堂,尹默玄便吩咐下人上菜。 小莹带领着下人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珍馐佳肴摆上了桌,这才朝着尹默玄道—— “王爷,郡主身边的那位护卫梅姑娘,如今无处可去了,眼下还没有找到郡主,我想,应该让她留在咱们王府里,等郡主回来了,再去跟随郡主是不是?她刚才过来找我,问我她是否有资格留下。” 尹默玄道:“当然有资格留下,既然是良玉带来的人,哪有赶她出去的道理,你去回复她,就让她在王府里安心呆着。” “好。” 尹默玄拿起了筷子,朝着对面的两人道:“别愣着了,动筷罢。” 凤云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却不是给自己吃,而是夹到了凤伶俐的碗里。 “自你喊我义父的那一天起,你也就是我凤家的人,我虽然对你时常苛刻,时常数落,却从没拿你当外人,你义母时常说我过分,明明只比你大了七岁,却要你认我做义父,而不是兄长。”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伶俐喊一声义父,从来不觉得委屈。伶俐知道义父从没把伶俐当作外人,伶俐生是凤家人,死是凤家魂。” “好。”凤云渺道,“那么你是不是会给凤家延续香火?将来你的儿女也是凤家人,我不需要你孝敬我来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以后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孝敬我的双亲,可好?” 凤伶俐怔住,“义父,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义父如此强悍,定不会被人所害。” “你只需要答应我就行了,若我不在,我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回报给我爹娘可好。” “这自然是应该的!” “那就好。” 凤云渺唇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坐在对面的尹默玄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凤云渺,你为何忽然说这些话?” “没什么。”凤云渺道,“用膳罢。” 他要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可不能一蹶不振缠绵病榻。 寻找颜天真,是他的目标。 在这个目标没有达成之前,他绝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若是最终证实了花无心所言是真话,那么,他会把没解决完的事解决了,没收拾完的人收拾了,之后—— 就可以去寻找她了。 颜天真,我终究还是要去往有你的地方,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向往。 天堂地狱,黄泉奈何,终要化作枯骨,同居一处。 ------题外话------ →_→ 三色冰蚕:天真没死的呀,只是我把情蛊冻住了!2333333 第165章 太子归来(一更!) 夜凉如水,人声寂寂。 朦胧的月,在巍峨的城墙之上洒下一片月辉。 破落的房屋之内,月光透过半敞的窗,映照房屋中央一袭白锦衫的俊逸男子。 “郡主,我的提议你可考虑好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房屋角落,尹晚晴咬牙切齿,“这种出城的办法太屈辱了!” 凤云渺血洗了她的郡主府之后,她心知自己在这帝都之内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便听从白路的建议,打算先离开此地。 禁卫军们在清扫府邸,他们趁着府里的人不多,便从酒窖中爬了出来,收拾了一些盘缠,趁夜离开了府邸。 他们暂时没有落脚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住客栈,便在这条清冷的小巷中寻了一处破旧的屋子,一看就是失修已久,许久没有人打理过的。 “真是没有想到,我竟然如此一败涂地,我派人去杀良玉的事情竟然会被他们知道……说好的杀手不泄露雇主的讯息,言而无信!” 她恼,她恨。 郡主府经过一场血洗,这样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瞒得住民众,更何况当时还有好些路人看在眼里,于是天亮后,这件事情就从街头传到了巷尾,成为茶楼饭馆中的热谈。 人人都在惋惜,说她晚晴郡主倒霉又可怜,说天子脚下,那下手之人有多猖狂等等。 之后,街角许多地方张贴出了悬赏令,悬赏令上所写的内容大概就是——晚晴郡主失踪一事,令陛下感到焦灼而担忧,若有人能寻回郡主,赏金千两。 这些悬赏令,都是摄政王府里的人贴出去的。 从字眼上看,说得十分好听,倒像是在担忧她的安危。 其实这悬赏令与通缉令无差别,一旦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去上报,尹默玄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会对她嘘寒问暖,暗中却会伺机除掉她,为良玉报仇。 所以,她万万不能出现,不能被任何人捕捉到她的踪迹。 茶楼饭馆不可进,客栈也不可住,只能委屈点在这破落的小屋里面暂时落脚。 出城也是个难题,白路猜测,凤云渺和尹默玄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是会派人在城门外盯着,一旦暴露了踪迹,必定要被追杀。 白路想到了一个安全性高的出城办法——躲在粪桶之中。 粪桶和泔水桶出城只会进行粗略的检查,尤其粪桶,城门守卫几乎掀都懒得掀,只有在城门戒严之时会盘查。 “郡主,若是你能同意我的法子,今夜我们就可以出城,我已经去打听了,今夜有二十车粪桶出城,前往十里之外的菜园。” “太恶心了!你为何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咱们就不能去泔水桶里吗!” 泡在剩饭剩菜的池子里,也好过泡在粪池中。 与后者比起来,前者环境简直好得太多。 “郡主,大型车队出入城,都是要面临盘查的,只有粪桶车守卫不会检查得太仔细,在城门没有戒严的情况下,他们顶多看一眼就过去了,毕竟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躲在这种地方。” 白路说着,叹息一声,“性命重要,还是洁癖重要?又或者你想在这帝都里躲躲藏藏一辈子?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尹晚晴不语。 想到大半截身子都要泡在那种地方,她已经觉得想要作呕。 但白路说得不错。 这是有效并且简单的一个法子。 尹默玄和凤云渺不会给她活路,这帝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待下去。 她终究妥协。 “那就按你说的办……离开帝都之后,我们去哪儿?” “郡主想去哪儿?” “离开这女权之国,无论去任何一片国土上,都不会比在鸾凤国快活自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 要不是因为呆不下去,她怎么样都不会舍得离开这片国土。 “郡主,随我去东陵罢,我仅剩下的一位亲戚就在东陵国了,我们可以先去投靠他。” “依你。” …… 半个时辰后,二十车粪桶陆续出城。 守卫检查的速度十分迅速,显然不愿意身上沾上臭气。 “过过,赶紧的!” “臭死了。” 暗处,响起议论之声。 “殿下有令,要密切关注着出城之人,同时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件可以藏人的东西,你说这晚晴郡主,会不会躲在粪桶之内?” “噗嗤,好歹是郡主之尊,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吗?” “那可不一定,殿下说了,她不会留在帝都之内,这里已经不是她能呆的地方,她得躲躲藏藏到几时?必定是要想尽办法离开,我觉得这二十车粪桶不能放过。” “有理,为了谨慎起见,咱们应该跟上去探一探。” “留下一半人继续盯着,其余人随我一同前去检查。” 话音落下,五道黑影齐齐掠出。 脚下如风一般,落在搭载着粪桶的车上,将粪桶一个个掀开。 忍着熏天的臭气,也要将这二十车粪桶检查完毕。 五人动作很轻,确保不会引起车夫的注意。黑夜之中,夜行衣最是不容易被人发现。 检查过后便又聚到一起。 “我早说了,这不可能藏人。” “万一呢?殿下说了,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将剑插进去探一探,这样最放心。” “也罢。” 五人各自检验四个粪桶,甚至都将剑插进去探了探。 验过之后,再次齐聚。 “没有异常。” “我这也没有。” “我早说了,谁会藏在这儿……” “我受不了了。” “撤。” 五道人影齐齐飞离。 片刻之后,最后一车粪的桶盖被人掀开,探出了两颗脑袋。 两人齐齐翻出了桶,从车上跃下,由于站立不稳,落地之时便打了几个滚。 “呕” 尹晚晴上吐下泻。 就在那粪桶外的人说要将剑插进来时,白路几乎想也不想,就捂住了她的口鼻,带着她直接埋进了粪池子里,躺在了底部。 外面的人虽然将剑插了进来,但粪池的高度,终究高过了剑的长度。 检查的人虽然谨慎,却也不会将手伸入,他们因此而躲过了一劫。 虽然是躲过了一切,这心底的创伤……只怕是好不了。 尹晚晴起身之后便拼命狂奔,试图寻找水源。 这些粪桶原本就是要运到菜园,途经山郊野外,自然也就有河流。 寻到了一处河流,她想也不想,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今日的屈辱,铭记在心。 鸾凤国,她迟早有一日要回来! 这一边尹晚晴顺利离开了帝都,另一头,史家兄弟二人已经离开鸾凤国的边境,踏出了这片国土。 宽敞的马车之内,周身被冰霜覆盖的女子安静地躺在软榻之上。 身旁,一袭浅粉锦衣椅靠着车壁,低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希望此趟东陵国之行,能有所收获。” …… 眨眼已是十日过去。 摄政王府南面的庭院之内,多人齐聚。 “今早接到赵大人的传信,说是咱们陛下这两日缠绵病榻,身体不适,却还要忙于处理政务,依我之见,应该让太子殿下回去才是。” “不错,陛下身体抱恙,太子理应监国。可我看太子殿下并没有打算回国的意思,咱们是不是该去提议他这两日决定好回国的行程。” “太子殿下在这鸾凤国已经逗留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国了。” 人群身后,凤伶俐将这些对话听在耳中,叹息一声,“他们说得也有道理,义父出来已经许久了,总不能一直停留在他国国土上,这于理不合啊。” “他与颜天真的婚事原本都定下了,要不是这后来出了这么多意外,如今应该已经回了南旭国完婚。” 身旁的花无心摇了摇头,“真是造化弄人,阿弥陀佛。伶俐,这几位使臣说的都有理,若是你们陛下身子健朗,云渺他还可以闲上一闲,可如今传来了陛下抱恙的消息,那就必须得回国去了。” “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晚些我也会去劝劝义父。” “我倒觉得不用你劝,云渺应该是懂分寸的,如今颜天真不再,他停留在鸾凤国也没有多大意义,除了寻找颜天真之外,他眼下只有两件事情还没做完,一是杀晚晴郡主,二是找南绣郡主,这两件事情,摄政王也会做的,所以——云渺可以离开了。” “也对。”凤伶俐想了想,道,“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了,对了花大师,你还要在此地停留吗?我们回国之后,你想去何处?是不是该回香泽国去了。” “贫僧也许久没有去南旭国了。”花无心笑道,“贫僧一介闲人,在香泽国也不过是挂个天师的头衔,每年逢过年之时陪着国主去祈祷上香一回,也就没什么要紧事了。前去贵国做客,你们欢迎不欢迎?” 他原本来这鸾凤国,见识了一番此地女子的热情与豪放,走在大街之上都有女子前来勾搭,那种感觉令他觉得新鲜,十分不赖。 他自然是不太舍得就这么离开,但是……奈何有个泼辣的女子对他紧追不舍啊。 随着南旭国的队伍离开,那花寡妇应该不敢来找麻烦? 凤伶俐自然是不知花无心的心思,笑道:“自然是欢迎的,那花大师就与我们随行罢。” 凤伶俐说着,便转过了身,打算回自己的住处。 而这么一个转身,就看见身后五尺之外,站立着一道杏身影。 那女子明眸皓齿,柳眉杏目,正冲着他笑。 凤伶俐走上前,道:“管家,你可是有事?” “能不能不叫管家了?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你都是这么喊我的。”小莹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那……小莹姐,有什么事吗?” 小莹注视着他片刻,叹息了一声,“与小将军相识一场,如今你就要走了,想着来给你送个东西作为纪念。” 说着,她抬起了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条剑穗。 采用银与紫的丝线交织编织,以扁圆形玉佩作为吊坠,丝线穿过玉佩两端的孔,在玉佩下垂落一寸左右的流苏,煞是好看。 简洁却又不失雅致。 “好漂亮。”凤伶俐毫不吝啬地赞扬,“这块玉佩看上去成极好,应当很值钱。” “你就只注意到了这一点吗。”小莹翻了个白眼,“先前看到你在庭院之中练剑,行云流水一般,就知道你擅长用剑,你这柄剑是好剑,却少了个剑穗,我便花了几天时间给你做了个,只盼着你别嫌弃我的手工。” “这是小莹姐亲手做的?”凤伶俐有些讶异,随后笑道,“小莹姐可真是客气。” “这不是客气!” “小莹姐真是大方。” “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大方……唉,你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小莹说到这儿,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或许再过两年你就明白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凤伶俐回答,转身便走开了,步伐轻快。 凤伶俐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冲着她的背影道:“小莹姐,谢谢!” 小莹脚下的步子一顿,回过头,冲他莞尔一笑。 凤伶俐又紧接着道:“不过,你以后可不要再掐我的脸了,拿人手短,我便让你掐上这么一回,义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啊。” “……” 小莹翻了个白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就不应该指望这个少年心里会有悸动。 他还是太单纯了。 “啧啧啧,伶俐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花无心走到了凤伶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你如此不解风情,以后很难娶到媳妇。” “娶媳妇,这种事对我来说也太遥远,义父二十二岁遇上义母,我一切皆以义父马首是瞻,我也要到了这个年纪再娶媳妇。” “有你这样马首是瞻的吗?”花无心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些事情不能这样效仿的,尤其是终身大事,岂能儿戏?你要是对人家姑娘有好感,你可得说出来。” 凤伶俐一头雾水,“我没对谁有好感啊。” “方才那位女管家,如花似玉,身姿曼妙……” “这个我倒是不曾注意……我见过的漂亮姑娘太多了,若是每一个都有好感,就成了义母最不屑的那种**人了,不行不行,男女情事,还是应该慎重又慎重。” “唔,那位姑娘年龄似乎比你大上几岁,也难怪你不感兴趣了,如此姿你都不动心,或许你喜欢那种娇俏可爱的黄毛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花无心一边摇头,一边走开了。 凤伶俐也懒得去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回屋收拾了行礼之后,便前往凤云渺的屋子。 推开房门,便看见凤云渺在沏茶,他身后的床榻上,放着整理好的行李。 这让凤伶俐觉得有些意外,“义父,你已经收拾好行囊了?” “君王卧病,储君岂有不回国之理。这么些天过去了,也没有尹晚晴的半点儿消息,多半是已经逃出去了,史家兄弟二人想必也不在这片国土上,继续在此停留,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说的也是,义父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你吩咐下去,让那所有人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明早出发回国。” 凤伶俐应着,“是。” 第二日一早,凤云渺领着南旭国的众人,陆续离开了摄政王府。 王府门前,尹默玄亲自相送。 “你放心,镇安王府那边我会看着,你我都继续寻找良玉和史家兄弟,我若找到,必定通知你,你若找到,也要知会我。” “好。” “后会有期,妹夫。” “后会有期。” …… 凤云渺所带领的队伍赶路十分迅速,除了夜间留宿之外,几乎没有停歇。 终于在第四天的中午抵达南旭国帝都。 凤云渺回了皇宫,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探望卧病在榻的皇帝。 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帮忙处理剩下的政务。 太子归来,原本不是大事,可那满头银发一时引起朝臣议论。 “远行了一趟,归国之时青丝白发,这当中是发生了什么?” “先前听闻,太子在外停留多时,乃是因为看上了鸾凤国的良玉郡主。” “女权之国,皇女不外嫁的道理大家都晓得,这郡主能愿意远嫁?” “现在先别管她愿不愿意远嫁了,人都不知所踪了,想嫁也是嫁不成了。或许太子殿下这满头银发就是因为那良玉郡主,难得看上一位女子,却与之无缘,也是无奈。” “咱们南旭又不是没有美女,回头宴请太子殿下,寻几个绝美人给殿下瞧瞧,若是殿下不喜欢,咱们再接着换,呵呵。” …… 湛蓝的天空之下,金黄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瓦顶之下,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之上,书东宫二字。 此时窗户半敞,有细细的微风吹进,拂过桌边那道瘦削的身躯。 这两日的奏折,都是凤云渺在批。 “义父,外界对你的头发……猜测颇多。”凤伶俐坐在书案之前,“肖梦与肖洁就上街采购了半个时辰,就听到了好几种不同的说法。有说您是愁白发,还有说,是因情伤而白发,还有更离谱的,说是义父练了邪功,走火入魔……” 凤云渺闻言,面上并无表情,很显然对这些传言不感兴趣,“你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就先退下去罢。” “有。”凤伶俐道,“户部尚书金大人说,想要宴请义父,义父远行多日回来似乎消瘦了些,他昨日打了些野鹿,说是十分补身子,想邀请义父前去尝尝。” 凤伶俐顿了顿,又道:“义父若是不喜欢那种场合,我随意找个借口推脱了就是。” 凤云渺道:“不用推,应下来。” 凤伶俐怔了怔,随机道:“是。” 转眼就到了傍晚。 城东尚书府内,一片热闹。 尚书大人宴请太子殿下,排场自然是大,设宴的地点就定在自家庭院。 来来往往的仆人丫鬟忙碌着,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摆上美酒穿梭于庭院中,酒席遍布还伴有悠悠琴曲。 金尚书所宴请的宾客已经来了大半,众人到各自的席位上坐下之后便开始谈笑。 “许久没有吃野味了,今日能得到金大人的邀请,不胜荣幸。” “咱们可都是沾了太子殿下的光。” 众人正谈笑着,忽听一声—— “太子殿下来了!” 众人连忙起了身,转头望向不远处缓步行来的男子。 那一袭海锦衣,随着他的走动,衣袖轻拂,他的步履轻缓而漫不经心,正如他给人的感觉,淡漠又慵懒。 一头银白的发丝被玉冠高束着,只余些许散在肩后,光洁的额头下,深邃的桃花美目如同深不见底的海一般,流转着一片神秘清冷。 纵然青丝白发,也是风华不减。 众人纷纷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凤云渺淡淡道了一句,“诸位不必多礼。” “太子殿下,请上座。”金大人笑着迎上了前,冲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凤云渺被领到了首座之上坐下,望着桌上香味俱全的野味,“金大人还真是有心了。” “太子殿下回国之后,可真是比从前消瘦了。下官打的这些野味,不敢说是绝顶美味,但配上一些珍稀药材,必然是很好的补品,给殿下补补身子。” 凤云渺漫不经心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拿到口中品尝。 眼见着凤云渺动筷子,金大人便又朝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去,把昨日我挑选的那些美人喊来,献上歌舞助兴。” “是。”下人应声而退。 不多时,空气中响起了悠扬的丝竹之声。 而后,有九名身姿曼妙的女子缓缓入场。八名粉衣,一名红衣,均是轻纱遮面。 为首的那女子,一身火红的紧身束腰衣裙,勾勒出美好的身段,衣领处绣着精致的牡丹花,以红纱遮面,面纱之上一双秋水明眸,她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以深红的珠花雕饰。 轻纱掩着她的面容让人看不见,但也似乎能想象得出这女子一定极美,再看轻纱之下,锁骨晶莹,隐隐可见胸前的沟壑。 众宾客望着这女子,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这样的尤物,舞姿想必很是不赖。 那一双含情目真是水波**,格外勾人。 凤云渺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口中吃着野味,目光却是落在手腕上的那串红豆上。 从不曾停止过去想她。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说他偏瘦削,希望他能多张几两肉,如今,非但没长肉,反而更瘦削,衣带渐宽。 她若是看见了,大概又会数落他了。 今日这顿野味,要真是补身子能长肉,他倒是不介意多吃一些。 耳畔,悠扬清澈的丝竹之声,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他却没什么心思去认真聆听。 他虽然对眼前的歌舞没兴致,却并不影响舞娘们的热情。 在众人的眸光下,那九名女子缓缓起舞。 领头的红衣女子显然与其他女子不同,就连舞姿也奇特了几分,她被众女簇拥着舞动,那一身红衣格外显眼。 琴音渐响,只见她一个旋身跃起,向后一扬,宽广的水袖抛出两道长缎,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身体也随着韵律翩翩起舞。 那华美柔软的舞衣,在摇曳之间裙摆晃动煞是好看,一起一跃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舞,确实好看。 坐在宾客席上的凤伶俐望着这样的舞蹈,有些许怔然。 他今日是与凤云渺一起来的,凤云渺被请到了首座上,他则是与其他宾客坐在一起。 此刻他注意着红衣女子的舞蹈,只觉得这舞姿…… 与昔日的义母有五分相似。 曾经,四国交流会上,她一支水袖舞艳惊四座,一曲红颜劫令人赞叹。 从此,舞王音仙的头衔就挂上了 今日这名红衣女子的舞,像是效仿了当日义母的水袖舞,有四五分相似。 不过想想也是,当日的那一场四国交流会,多少人观赏,会被人学了去也不足为奇。 再说那名舞动的红衣女子,一双秋水明眸不曾离开过凤云渺身上,眼见着凤云渺无动于衷,便大着胆子上前,袖子里的红缎有意无意地从凤云渺面前拂过。 凤云渺原本是不去注意,蓦然察觉到一条火红的袖子闯入眼帘,下意识抬头去看。 正前方那红衣舞娘扭动的身姿,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熟悉。 效仿了颜天真。 竟然也能给她学了几分像。 凤云渺桃花美眸眯起。 这女子,是金尚书刻意安排了讨他欢心的吗? 不对,金尚书并未离开过南旭国,也没有眼福看过那一场四国交流会,这个女子或许不是他安排的。 红衣女子眼见着凤云渺的视线投递了过来,眉眼弯起,抬手摘下了蒙面的轻纱。 面纱揭晓的那一刻,周围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凤伶俐望着那红衣女子的相貌,有些惊愕。 这个舞娘,不仅舞姿学了颜天真的几分像,就连长相,也有那么六分相似。 颜天真的绝被众人所承认,更是鸾凤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她若说自己是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只要有与她五六分像的容貌,那也是上等的美人,令人称赞。 此刻周围的赞美之声不断,显然都是在表扬那名红衣女子。 “哎哟,金大人这是哪里找来的舞娘,这容貌这身段,可真是令人大饱眼福。” “这番容貌,真是稀有的绝啊。” 金尚书听着众人对舞娘的夸奖,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 昨日他海选美人,为的就是今天在凤云渺面前献舞,若是能讨凤云渺的开心,被他看中了哪一个,那自然是极好的。 将美人送与太子,这往后太子殿下对他自然会有些关照,起码会比对别人好上几分。 他心知这位太子殿下不近女,寻常的美人必定是瞧不上,想要能入他的眼,自然要寻一些极品的货。 昨日海选美人,这红衣女子在人群当中,一眼就被他看中,只因为她这番容貌实在是扎眼,想不被注意都难。 金尚书将目光投向了凤云渺,只见凤云渺此刻也把视线投在那红衣女子的身上。 金尚书心中窃喜,只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凤云渺至少也该对这女子感兴趣了才对。 而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那女子似乎也大胆了几分,舞动之间,缓缓凑上前来,眉眼之间一片妖娆风情。 曼妙的身姿,离凤云渺的坐席越来越近。 凤云渺望着她,似乎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 她自然也就更大胆放肆了些,只觉得自己是勾起了对方的兴致,便到了凤云渺身旁,宽大的袖子似乎就要拂过凤云渺的肩膀。 凤云渺的手,慢条斯理地剩下了眼前的一盘菜,扣在了盘子的边缘。 下一刻,变故陡生—— 一盘子菜连油带肉,整盘扣在了那红衣姑娘的脸上,惹得她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 ------题外话------ ~ 二更晚上七点! 晚晴:为什么我不选择易容术,而是要选择藏在粪桶里,这当然是为了给你们解解气 推个文—— 淡粥《天后,忠犬已到请签收》 双洁宠文,苏爽虐渣 推崇传统音乐的当红歌手秦笙偏偏“娶”回了一个长着金发和八块腹肌的洋女婿; 卡斯特:自打我入坑以来,就独得女神恩宠。这后宫粉丝千千万,女神偏偏独宠我一人,于是我就劝女神,一不定要雨露均沾。可她呢,非是不听呢,就宠我,就宠我 总裁版:污力天后和她的金发小忠犬 文艺版: 听一首歌,看一场球赛,来一场跨国的甜蜜恋情。 知音体: 俊美的男神哦,为了她漂洋过海; 美丽的少女呀,我该拿什么来追逐你那动听的声音! 朋友圈版: 惊!一名外国金发美男子抵达我国,竟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66章 将她的名字刻于骨血中(二更) 凤云渺的这一举动,令在座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先前这红衣女子在他面前卖弄风情,并未见他流露出不悦之色,还以为他对这名女子也有几分兴趣。 毕竟是个不多见的美人,舞姿又是如此曼妙。 那女子显然也起了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心思,大着胆子上前了,结果却是被扣了一盘菜在脸上。 这一刻,周遭十分寂静,鸦雀无声。 丝竹之声停止了。 场地中央跳舞的女子们也都噤若寒蝉,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那位被凤云渺扣了一脸菜的女子,也慌忙跪了下来求饶。 “太子殿下恕罪,小女子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请殿下明示。” 原本还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能有个攀龙附凤的机会,此刻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却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凤云渺的那双眼睛,未免太过冰冷。 她这相貌,与良玉郡主有五六分像,就算他不接受,也不至于动怒才对。 “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倒还真是会装无辜。”凤云渺嗤笑一声,“来人,拖下去,施以鞭刑。” “殿下饶命!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痴心妄想,不该试图引诱殿下,奴婢只是……奴婢只是过怕了苦日子,一心想要求荣华富贵,求殿下饶恕。” 那女子连连求饶,有些泣不成声。 她啜泣的声音也十分动听,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旁观的人都不禁生出了怜悯之心。 这般姿色,太子殿下都能无动于衷,可见不近女色的传言毫无半点夸张。 众人心中腹诽着,却没敢说出来。 “这样啊,那么你跟本宫说说,你这支舞是从哪里学来的。” 凤云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语气中不见怒意。 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低着头道:“四国交流会上,有一位姑娘夺得了魁首,舞王音仙的头衔全挂在了她身上,传言她有绝色容貌,身段婀娜,在那场四国交流会之后,她的舞姿便被许多姑娘效仿,虽然跳不出她的风采,但只要能学个三四分像,也是挺不错的。” “你何止舞姿学了她几分像,就连长相都有五六分像。”凤云渺唇角噙着一抹冷然的笑意,“抬起头来。” 迫于凤云渺的压力,红衣女子自然是抬起了头,此刻面对那张俊美如神祗般的脸孔,却不敢有非分之想,更多的是焦虑不安。 凤云渺的视线紧盯着她的脸庞,“你这张脸,是否经过易容伪装?这是你的本来面目吗?” “我原本就长这样。”红衣女子连忙道,“小女子万万不敢拿一张假脸在太子殿下面前晃悠,太子殿下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来验一验。” 凤云渺见她神态不心虚,心中信了几分。 这女子看上去倒不像个胆大的,大概是不敢说谎。 但她的出现却又不像是偶然。 凤云渺将目光投向了金尚书,“金尚书安排这样的一个女子来献舞引诱本宫,是何用意?” “下官不敢。”金尚书有些惶恐,“下官心知太子殿下清心寡欲,下官……下官听闻民间说起太子殿下那一头银发,说是殿下受了情伤所致,下官就自作聪明,寻了几个上等的美人来,本意是想给殿下解解闷,想不到惹了殿下不高兴……” 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他都觉得脑门后有些冒冷汗,也就不敢胡扯。 他自然是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并无险恶目的,却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凤云渺垂下了眼,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这姓金的看来只是单纯想要讨好谄媚,寻找这个女子来,也不过是看中了这个女子的相貌。 天真才失踪不久,便有个与天真相似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妄图引诱他,这让他觉得背后是有人在教唆指使。 金尚书多半是不知情,只是无意中帮着幕后人推波助澜罢了。 幕后人会是谁呢? 史家兄弟的可能性极大。 那史曜乾早就对天真有非分之想,掳走了她,又寻了个冒牌货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是想让自己把对天真的思念和爱恋转移到这个冒牌货身上么。 真是卑鄙又拙劣的计策。 他又怎会上当。 “太子殿下,小女子以后再也不敢犯,小女子自知配不上殿下,以后不在殿下面前晃悠就是了,求殿下饶我一命!” 耳畔再度响起那女子的求饶声。 “也罢,就饶了你这一次,退下。” 凤云渺倒是很好脾气,不再计较。 “多谢殿下!”那女子连忙惶恐地退下了。 宴席继续进行,红衣女子的事,众人都很识趣地不再提起。 宴席结束之后,凤云渺将凤伶俐叫到了身前。 “将刚才那名红衣女子好好审问一番,看她是否知道史家兄弟的去处,若不是史家兄弟指使她,就让她说出幕后指使,要是什么都问不到,就杀。” 刚才在宴席之上,当着众人的面,他做出一副宽恕的模样。 他心中自然是不打算宽恕的。 顶着与颜天真五六分相似的容貌卖弄风情,做些丢人的事,他又岂能容忍,自然是杀之后快。 怪她倒霉。 凤云渺回到东宫之后,便有宫人上前来报,“太子殿下,莫主司求见。” “让她进来。” 宫人退了下去,片刻之后,领着一名青衣女子进来了。 这女子约莫双十年华,眉若柳黛,面如桃李。 正是尚衣司的总管莫曦瞳,专门负责制造管理宫中衣裳鞋帽。 “殿下你可还记得,两个多月前吩咐下官做的一件事?您说北昱国的妙衣坊有一件镇店之宝,十分让人惊艳,名唤刹那芳华,以红色为主。让下官也制一件以红色为主的衣裳,且看看会不会逊色那件刹那芳华。” 莫曦瞳说着,将怀中揣着的锦盒搁在了桌子上,“殿下交代的任务,下官已经完成了。” 凤云渺望着眼前的锦盒,伸手打开。 一片明艳的丹红色映入眼帘。 “此裙名唤——丹绸。东方有桃蚕不食桑而食桃叶,两年一吐丝,织出来的丝绸白而微带点点丹红色浅纹,触感丝滑柔软,几乎可贴在皮肤上,中有淡淡桃花香弥漫。东方有人言,丹绸触之似少女肌肤,闻之似处子幽香。” “不错。”凤云渺的手触上了那裙子的衣料,“你的任务完成了,她如今却不在。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一定好看。” 莫曦瞳垂下了头,“郡主一定会回来的。” “会的。”凤云渺道,“等她回来穿。” “那……下官再多做几件。” “可以。”凤云渺略一停顿,又道,“你刺绣的手艺闻名帝都,针线活你称第二,无人敢认第一,除此之外,听闻你刺青的本事也很不赖?” “刺青我也是会的,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帮本宫在这胳膊上刺一幅画。”凤云渺道,“一朵红莲,风景如何随你搭配,只有一个要求,图案看起来像颜天真这三字。” 莫曦瞳怔了怔,随即道:“以字为画,在坊间称之为艺术字画,这样的刺青,下官倒是会刺。” “那就帮本宫刺上一幅罢。” 凤云渺望着手腕上的红豆手串,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想将她的名字刻在骨血之中,伴随着他。 …… 秋去冬来,弹指一挥间,又是一年冬季。 十二月十二,是东陵国国君选秀的日子,宫里宫外一片热议。 冬季气温较为暖和,艳阳高照却也不热。暖阳下的莲湖格外静谧,湖面上栽植了各种莲花品种,绽放的莲朵朵娇艳展姿,更有大小不一的荷叶漂浮在湖上,绿意衬出花颜,更显莲花风情。 莲湖边上,身着金红凤袍的女子坐着,白皙如玉的手搁在桌子上,任由眼前清秀的宫女为她的指甲涂着蔻丹,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 “今年的秀女怎么样?比起往年,是不是会更出色些?” “回皇后娘娘的话,依奴婢看来,这秀女是一年比一年好看,个个水灵,虽然都不及皇后娘娘的风姿,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姿色,陛下还没看过,娘娘要不要先看一看?” 赵皇后听闻此话,冷哼一声,“你们每年都这么说,结果还不是让陛下失望,让本宫失望?数百名秀女,能看顺眼的都挑不出两三人。本宫没什么心情去看了,除非陛下喊本宫去。” 她的话音才落下,并有一名宫女小跑着过来,到了她面前,“皇后娘娘,陛下邀您去御花园中,观赏他新得来的一件乐器。那乐器的模样倒是很好看,奴婢也是第一回看见。” “什么乐器?这么稀奇。” “似乎叫——凤首箜篌。像琴,却又不是琴,琴头宛如凤首,外形装饰十分华丽,拨一拨琴弦,音色柔润,可惜没有了会弹,陛下正发火着呢。” “凤首箜篌……听名字就觉得不平庸。”赵皇后笑了笑,起身道,“摆驾御花园,去看看。” 一路前往御花园,隔着远远的距离,便看见花园中央宽阔的地方,摆着一尊个头不小的乐器,一袭黑色的修长身影站在乐器旁,胡乱拨弄着。 走的近些,还能听见那空气中响起杂乱无章的乐曲,十分刺耳。 这琴弦拨动的声音倒是好听,只不过,这弹奏之人太没章法了。 “陛下,您这弹的这叫什么曲子啊?” “朕不会弹,只是随便把玩把玩。”黑衣男子转过了身,冲着她莞尔一笑,“皇后要不要来试试?” 赵皇后观赏着眼前的乐器,悠悠叹息一声,“这东西臣妾也是第一次见,不会弹,真是让陛下失望了。听闻陛下十分想要找一个会弹奏此乐器的人,陛下看这样如何?将那群秀女喊过来,看看有谁能弹得出名堂。” “有道理,她们已经进宫好几个时辰了,也被朕冷落了好几个时辰,现在就将她们全喊来。” 他说着,便吩咐随行太监,将百名秀女宣来御花园。 片刻之后,数百名佳丽齐聚花园,站得笔挺又整齐。 她们望着那站立在箜篌之后的男子,视线久久没有挪开。 眼前这位,便是当今陛下。 他身形颀长,眉目轩昂,一张俊美的脸庞犹如刀削斧刻一般。 那张俊俏面容,噙着几分不羁的笑意,乌黑如墨的乌发被一顶黑玉冠绾起,只余下些许散落肩头,一双星眸斜挑,眸色浓黑似夜。 “诸位美人,机缘巧合之下,朕得到了这乐器,名唤凤首箜篌,你们有谁能用此乐器弹奏一曲,立即获得晋封!弹奏最出色者,妃位自然就比其他人高,谁愿意上来试试?”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封妃如此草率?只看一个琴艺? 听闻这位陛下是出了名的任性,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小女子愿意一试。” 有人大着胆子站了出来,走到了那凤首箜篌旁,原本想要按照弹琴的方法来试着弹,弹出几个节奏之后,才知道这法子行不通。 “难听死了。”皇帝眉头拧起,“拖下去,斩了!” 众人大惊。 弹奏难听,可以用才艺不佳的理由轰出皇宫,但实在罪不至死。 就这样随便斩首,实在暴虐。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那女子连连求饶,却还是被侍卫架了起来。 “慢着。”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陛下,我若是能弹奏一曲,让您满意,是不是就可以放过这位秀女?” 第167章 仙妃(一更) 皇帝听着这声音,目光从人群之中扫过,“何人说话?” 下一刻,人群正中央有一条纤细的手臂举起—— “陛下,是民女在说话。” 皇帝望着那只高举的手臂,那女子所在的位置并不靠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连相貌都看不清楚。 他道:“站出来说话,站到朕的面前来。” “好的。” 对方应了一声,便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步履轻缓。 所有秀女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视线接触到她容貌的那一刻,周遭发出了不少赞叹声。 行走的那女子身段纤细高挑,纤腰盈盈不堪一握,一身雪白广袖长裙,裙摆之上点缀朵朵百合花刺绣。 她不只是身段好,就连容貌也格外出色。 她的五官极为精致细腻,琼鼻樱唇,额头饱满光洁,长睫卷翘而浓密,一双丹凤眉目眼角斜勾,分外魅人。 她身上的装扮并不繁琐,虽简洁却很是雅致,就连妆容都十分淡,可就算如此,也难掩绝佳姿色。 她就那么云淡风轻地,走到了那位冷峻国君的面前,欠了欠身,“小女子苗云凤,见过陛下。” 皇帝望着她的面容,此刻有一瞬间的怔然。 倒不是被她的美貌所惊艳,而是—— 这女子带给了他一丝熟悉感。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像一个人。” “像谁?” “鸾凤国的第一美人,良玉郡主。你与她有七八分相似。” 时隔将近半年,他依然记得那个女子。 那个能够号令白虎、狡黠又口齿伶俐的女子。 算算时间,大概五个多月之前,他去了一趟鸾凤国,目的只是为了猎艳,当时看上了一个粉衣公子,顺带也看上了一只机灵的虎,那虎还是赫赫有名的天山白虎。 为了得到那只白虎,他绑架了白虎的女主人良玉郡主。 可到了最后,他没得手,反而被摆了一道。 算是跟那位良玉郡主结下了梁子。 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子,跟良玉郡主还真是像极了。 “陛下说我与她相似,那么我斗胆问一句陛下,她美还是我美?” 苗云凤,不,或者应该说是颜天真,此刻唇角噙着笑意,望着眼前的男子。 她化名苗云凤来参选秀女,原本的那番容貌,经过史曜连的巧手改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史曜连起初按照她的容貌做了一张人皮面具,之后在人皮面具上面进行微调。 修改不大,将鼻翼调宽了些,额头调低了些,嘴唇调得丰满了些,连带着眉毛与眼周处也稍作了修饰。 比起原来的相貌,稍微逊色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儿而已。 毕竟原本的相貌着实是黄金比例,五官组合在一起,几乎挑不出毛病。 史曜连的原话是—— “这张人皮面具花费了我将近半月的时间,做工极为精细,轻薄,没有我特制的药水难以卸除,再加上这原本就是用你的容貌改造,戴起来便显得更加自然,就算是易容高手,也不能用眼睛识别出来,除非他摸到你脸上的皮。” 此番混入秀女之中参加选妃,为的是拿到东陵国皇室的秘药——紫苏果。 选妃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因为东陵国的这位国君,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且……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看得顺眼就能封妃,看不顺眼,是死是活全凭他一句话。 就如同刚才那个弹奏箜篌的秀女,只因为弹奏弹得不好听,就获了死罪。 东陵国皇室姓半,现任国君单名一个宸字,虽喜怒无常甚至有些狠戾,却能够将东陵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一点倒是与宁子初很像,同样都是任性的君王,不同的在于宁子初还是个少年,难免会有孩子气的时候,而半宸成熟得多,性取向也十分不正常。 当然了,他断袖这一点,没几个人知道。 再聪慧的女子,也无法成功讨得一个断袖的欢心。他选妃也就只是做做样子,并未放在心上,也并未认真挑选,哪怕是貌美如花多才多艺,也不能得他另眼相待。 “那良玉郡主或许要比你美上几分。”半宸注视着此刻站在眼前的女子,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笑意,“你方才说,若是你的弹奏可以让朕满意,就让朕放过这位秀女。” “不错。”颜天真也冲着他莞尔一笑,“陛下答不答应呢?” “可以,若是你真有这个本事,朕可以应了你的要求放过她,再遵循之前的承诺,封你为妃,朕素来言而有信。” 半宸说到这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可若是你弹奏不出让朕满意的曲子,你说,朕应该怎么惩罚你?这惩罚可不会比上一位秀女轻。” 他咬字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可这话却还是让人听起来充满了危机感。 周围的秀女们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颜天真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上一位秀女惹恼陛下,陛下下令处斩,陛下说我的惩罚不会比她轻,那么我倒是想问,还有什么比死更严重的惩罚?” “当然有了,比如生不如死,将你的四肢卸下来,与你的人分别挂在木头架子上风干,派人在边上看着,给你随时上药止血,给你喂饭喂水,起码要超过三天才会咽气,如果有好药能吊着你的命,撑个十天八天的也绝对不会是难题。” 半宸说着,目光紧盯着颜天真的脸庞,试图在她脸上寻找恐惧的情绪。 而颜天真也并未辜负他的期待,美丽的小脸一拧,看似一副惶恐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没有半丝颤抖—— “陛下这么说,民女倒是有点害怕了,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民女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不会退缩。” 她说这话时,丹凤美目之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宛如一汪静湖。 这让半宸顿时起了点兴趣。 眼前这个女子故作惶恐,但分明就是丝毫不感到慌张。 或许她故作惶恐,只是为了给他一个面子,让旁人晓得他这个君王是有威严的,而她被他的威严所震慑。 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会希望自己的威严能给人带来压力,令人臣服惶恐。 颜天真身后的众秀女们自然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这女子着实好心。 刚才陛下下令把秀女处斩,那一刻众人几乎都不敢大喘气,想不到在那种时刻,竟然还有人敢站出来多管闲事。 应该说这女子是太善良,还是太傻。 如今她可算是自身难保了。 除非——她真能用这凤首箜篌弹奏出什么天籁之音。 “陛下,臣妾倒是觉得这个秀女挺有胆色,面对陛下的威严,她虽然有惶恐,却并不畏缩,与其他人比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不同,就让她弹奏一曲吧。” 在一旁静坐了许久的赵皇后忽然出了声。 此刻,她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那个大胆的秀女,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真的惶恐吗? 不。 她看起来分明有恃无恐。 大概是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民女就献丑了。”颜天真说着,走到了那凤首箜篌的旁边,道,“陛下,别看这乐器个头大,站着弹奏是不标准的,应该坐着弹,而且是坐于侧面,劳烦陛下赐座。” “来人,赐座。” “谢陛下。” 颜天真坐了下来之后,拨弄了一下琴弦试音。 “以桐木做框架,音色柔润,好琴。”颜天真莞尔一笑。莹白的手指抚上琴弦。 箜篌,怎会难得倒她。 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见识过,她却是早就见识过的。 “铮——”一声曲调弹开,音色清脆柔润。 那芊芊玉指拨出的旋律缓徐低回,带着几分轻曼的优雅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琴音荡开圈圈涟漪…… “还真是个会弹的,难怪敢站出来。”半宸唇角轻扬,开始仔细聆听。 除了悠扬动听的旋律之外,还伴有娓娓动人的歌曲——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歌曲一出,倒是让许多人都发怔了。 陛下只让她弹奏,并未让她唱曲,她却自己唱出了声,分明是有意要表现一番。 而她的歌声也实在好听,音色高扬,似乎有一股道不明的穿透力,词句婉约,听在耳中是一种享受。 这一刻无人出声打扰她,都在静静地聆听着她唱曲。 颜天真口中的吟唱还在继续。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 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 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 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 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缠绵悠长,深情动人,令人不禁陶醉其中。”赵皇后给出了一句极高的评价。 “唔,这个女子唱曲的功夫还真是不错。”半宸说着,转头望向赵皇后,“那依皇后你之见……” “陛下金口玉言,如今既然承认了她的能耐,那就自然要兑现诺言了。”赵皇后粲然一笑,“封妃。” 颜天真一曲结束,将手收了回来,转头望向了身旁的帝后。 “不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听得满意不满意。” “满意,满意。”赵皇后冲她笑得很是友善,“这位妹妹不仅才艺过人,歌喉也是一等一的,这宫中的歌女,大概没有人唱得比你好听,就冲着你这歌喉,陛下也不会忍心责罚于你。” “民女谢过陛下,皇后娘娘的恩典。” “朕言而有信,放过刚才的那位秀女,将她赐给你做宫女如何。” 半宸望着那坐在箜篌旁的美人,面带笑意,“这凤首箜篌也赐给你了,除了你之外,似乎也没有人擅长这个乐器,朕想问你,你是不是早就见识过这个乐器?哦不对,应该说,你曾经学过,否则也不会如此胸有成竹。” “民女在多年之前的确接触过这个乐器,不过这个乐器在这世间极为少见,今日还有缘见到,在陛下面前献丑了一回,正是民女的荣幸。”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半宸挑了挑眉,“苗云凤,你为一个陌生女子出头,可见你这心地不错,秉性纯良,你又才艺过人,朕若是不封你为妃,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半宸说到这儿,转头望向赵皇后,“皇后你觉得,应该给她赐个什么封号好呢?” 赵皇后略一思索,道:“这位妹妹美若天仙,不如就赐‘仙’字。” “那就依皇后之见。苗氏温恭谦雅,端庄得体,生得美若天仙,倾城绝色,今册封为——仙妃,位居二品。赐住瑶华宫。” 颜天真起身谢恩。 “谢陛下恩典。” 仙妃。 真是一个不雅不俗的称号啊。 若不是为了获取这东陵国的皇室秘药,她可不会想出参与选妃这样的主意。 云渺啊云渺,你不会怪我的罢? 暂时就给这断袖皇帝做皇妃,终归也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她要在一个月之内取得秘药,一得手就立即走人。 这断袖皇帝对女人没兴趣,与他的皇后倒是相敬如宾,看来帝后之间不存在矛盾。 “越看越觉得这位妹妹顺眼,在今年的秀女当中,就属你格外出挑。”赵皇后轻笑了一声,转头望向皇帝,“陛下,要不要再挑一两位?这才挑了一个,未免也少了点,宫中姐妹也就才十余人,比起其他大国,咱们这后宫太空虚了。” 半宸听闻此话,打了个哈欠,“朕有点乏了,不想挑了,皇后你看着办,你要是有看得顺眼的,便挑一两个。” “陛下累了就去歇息吧,接下来就由臣妾帮陛下挑选两位出色的秀女。” “好。”半宸起身离开,并未再多看一眼颜天真。 颜天真自然是巴不得他不关注自己。 这断袖皇帝顶多也就是对她的歌喉赞赏而已,留下她也不过就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听听曲子吧。 她的目光望向了赵皇后。 东陵国的这位赵皇后,比起北昱国的那位楚皇后,看起来倒是和善得多。 但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和善而已。 宁子初的那位楚皇后中人之姿,表面端庄娴雅淡漠如水,实则心狠,且小心眼,很是记仇。 而这位赵皇后—— 大概双十年华,拥有一张十分标致的瓜子脸型,双颊呈淡绯色,若桃李一般,鼻梁挺翘,唇若涂脂。 美艳非凡。一颦一笑,皆有一股风情韵味,看上去倒不像是死板的性格,眉眼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格外友好。 此刻她正冲着自己笑,一副满意的模样。 她真的这么友好吗? 该不会是当着皇帝的面友好,背地里做些心狠手辣之事。 短短的时间之内,她已经给这位皇后贴上了一个标签——笑面虎。 这种笑面虎不得不防。 “来人,带仙妃娘娘下去梳洗打扮,将瑶华宫收拾好了,好让仙妃住得安心。” 颜天真被宫女们带了下去,没有目睹接下来的选秀过程。 反正她也不关心。 穿过了皇家的园林,被带往她的寝宫——瑶华宫。 “娘娘,瑶华宫离皇后娘娘的寝宫很近呢,短短的路程,十分方便娘娘您去与皇后娘娘打交道。”领路的宫女笑着道,“皇后娘娘看上去挺喜欢您的。” 颜天真闻言,心中觉得好笑。 这宫女,似乎是皇后身边的人,选秀时是跟在皇后身后端茶递水的,被皇后叫来领路。 这宫女的话是有什么用意?让她去讨好赵皇后? 赵皇后。 越发觉得你不简单了呢。 瑶华宫是个不错的地方,占地区域十分广阔,与当初在北昱国时所居住的仙乐宫比起来,毫不逊色。 进了寝宫之后,宫女们便忙碌着帮她准备洗浴用品和换洗的衣物。 “仙妃娘娘,您可以去沐浴更衣了。” “好。” …… 水雾缭绕,湖面上冒着白色的气泡,有纯白的水汽自湖面上袅袅上升,弥漫着一室云烟。 颜天真静静地半浮在湖面之上,温热的湖水在她身周微微荡漾,这种被暖意所包裹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过去的五个月,她都是被冰霜所包裹的。 三色冰蚕,只剩下最后一个月的寿命。 三天之前,她在一张软榻之上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史曜乾。 她自然是情绪愤怒,冲着史曜乾便骂。 “我发烧之际听到耳畔有打斗之声,原来就是你们在与云渺打斗!他放了血救我,由于好几次的损耗,累积在一起使得他身体虚弱,你们就这样趁人之危,我就问你,你为何要掳走我?” 史曜乾望着她,开口的语气十分平静,“我是为了给你续命。” “什么续命?” “我能有办法延长你半年的寿命,凤云渺他有办法吗?他的血都不够你撑一个月的,你们要是就这样耗下去,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面临生命危险,我自然是不心疼他,可他愿意为你牺牲却还是救不了你,既然如此,我就应该出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延长半年寿命?”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从榻上坐起了身,起身的那一刻,却将身上的被褥抖了下来,这让她顿时感觉到一阵寒冷。 好冷。 “你是不是觉得很冷?虽然快入冬了,但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你的体温会比平常人低得多,天气稍微有点儿凉,你都会觉得十分寒冷,因为你感受到的寒冷会比别人多两倍。” “这是什么原因?” “你体内有三色冰蚕,你可曾听说过它?打入人体之后,它只有半年的寿命,它可以控制体内一切毒素的蔓延,只要有它在,你体内的紫月魔兰之毒会暂时停止蔓延,你不用担心突然毒发。” “有这样的事……你什么时候给我用的三色冰蚕?” “五个月之前。” “五……五个月?!”她大惊,“现在是几月份了?” “十二月中,你沉睡了五个月,整整一百五十天。” “我靠,五个月不吃不喝我都没死。” “三色冰蚕就是如此有能耐,它会让你的身体整个进入休眠,却又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如果不是因为它只有半年的寿命,你真的可以带着它过一辈子,不过,你需要忍受平常人双倍的寒冷,冬天会比较不好过。” “云渺……云渺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你现在不能去,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还要再回南旭国吗?这样又得要浪费四五日的时间,你所剩下的时间,每一天都十分宝贵,绝对不能在赶路之中消耗。” “南旭国……”她低喃着,“也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也应该回国了,你们把我从他身边带走,他寻我寻不到,必定很是着急。” “你留在他身边,他也救不了你,我为何不能带你走?不告诉他,对他也有好处,身为储君,你要他放下江山社稷不管,天涯海角四处寻找你一个快死的人?凤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他要是出点意外,南旭国的储君都找不到候选人。” 她静默了良久,道出一句,“那我现在是在哪儿?” “东陵国。三色冰蚕一个月后就会死了,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它制造冰霜的能力已经逐渐减弱,白天八个时辰你会保持清醒,因为它要休息,不再制造冰霜,子时过后的四个时辰,你体内的冰霜又会开始蔓延,让你进入沉睡。” “原来是这样……” “我在这东陵国之内五个月,总算是打听到了,东陵国皇室秘药紫苏果,抗世间千百种毒花,但凡是植物之毒,皆能被它所化解,只要能得到这紫苏果,以后去野外碰上任何毒花毒草都不足为患,想要取到这个秘药,就要混进皇宫。” “紫苏果……” “不错,剩下的这一个月时间之内,务必拿到这紫苏果,你就别想着凤云渺了,等你拿到了这东西再去想他也不迟,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是再想着去找他,又是浪费时间。” “好,先设法取得紫苏果再说,但我必须要和云渺通信,告诉他我如今安然无恙,让他放心。” “好,我这有飞鹰,可以帮你传信。” 思绪回笼。 五个月,这一睡就睡了五个月。 凤云渺,这五个月,你过得可还好? 史曜乾答应要帮她传信,这一点她自然是不会相信。 史曜乾虽然有心救她,却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大概是真的喜欢她,因此,不想让她与凤云渺在一起。 他不会帮她传信,她只能自己去传。 史曜乾若真是那么好心,当初就不会偷袭云渺带走了她,他若是没有私心,就应该和云渺商量。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史曜乾与凤云渺是水火不容的。 想看两厌。 她总共写了十封信,暗地里雇了十个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前往南旭国送信。 她就不信了,史曜乾能把这十个人全都拦下来。 她心中自然是责怪史曜乾的,但她……确实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若是跟他翻脸,显得她忘恩负义,毕竟他对自己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如果没有那只冰蚕…… 唉。 救命之恩最是难忘,就算心里很想打他,也没有立场出手。 所以,她总是不喜欢欠人情。 有时真想和史曜乾翻脸,但想想体内的那只冰蚕,也就先不和他闹脾气了。 如今实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拿到东陵皇室秘药紫苏果。 她有求生**,她要活下去。 现在不能和凤云渺相见也无妨,顶多忍受一个月的相思。 云渺,你可要等着我。 等我活着回去找你。 感受着周身的那一股暖意,颜天真惬意地闭上了眼。 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泡在这浴池里,脑海中就不禁想起昔日和凤云渺在浴池中打情骂俏,那个时候的日子可真是愉快。 人最大的烦恼,果然就是性命之忧。 颜天真不知的是,此刻身后有一道人影缓缓迈进,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来人的身段纤细曼妙,正是赵皇后。 赵皇后行走之间,只觉得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氲蕴的热气缭绕周身,漫弥着淡淡的云烟。 她继续往里走去,直到眼前出现了巨大的浴池,池边似有曼妙人影晃动,再走近一些,便清晰地看到了如羊脂玉凝般的肌肤,在热气蒸腾之中,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美感,只觉得如梦似幻。 那女子乌黑柔顺的长发由于浸浴的原因,此时湿润地贴在了肩头,双肩如雪如玉,她长睫卷翘半磕着眼,静谧地让人不敢打扰。 “谁!” 颜天真此刻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当即转过了头。 这一看,就看到了一张花容月貌。 颜天真松了一口气。 是皇后。 还好不是那断袖皇帝。 虽然那皇帝对女人不感兴趣,她却也不希望自己被他看了去,被男子看终究是吃亏的,哪怕她现在只露了一对肩膀,半浮在湖面上的画面也是活色生香。 “仙妃妹妹,你今日刚得了册封,本宫就过来看看你,听闻你在沐浴,本宫想起来了,本宫那里有上好的牡丹香露,准备赠予你的。” 赵皇后说着,便抬起了手,朝颜天真晃了晃手上的小瓶。 颜天真客气地道了一句,“多谢皇后娘娘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也不知她送的这香露,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用了之后肌肤出现过敏、疹子或者一系列不良反应,岂不是着了她的道。 看那断袖皇帝对这皇后的态度,就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绝对不是个善茬,应该不好招惹,她要是想整谁,那断袖皇帝多半也不会说什么。 没听说过他有哪个宠妃,这赵皇后的权力绝对不小。 虽然是个笑面虎,但比起那个断袖,应该也会好对付一些。 从皇后这里……会不会有机会刺探到紫苏果的所在? 颜天真心思百转千回,赵皇后却没像她想得那么多,只是静静的欣赏着她的仪容。 浴池中的美人,双颊被热气熏得微红,鼻尖微微挺翘,玉颈白皙而修长,浴池中的水漫到了胸口之上,裸露的肌肤温润而莹泽。 “仙妃妹妹,你好美啊。”赵皇后在浴池边缘坐了下来,“就在你今日弹唱之时,本宫就注意到你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颜天真颇为谦虚道,“我不过就是这嗓门好了点,除此之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能耐,皇后娘娘才是端庄得体,国色天香。” 赵皇后挑了挑眉,“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皇后娘娘觉得我哪里不真心了吗?” “你宠辱不惊,沉着冷静,本宫觉得你不是个简单的,便让人去调查了一番你的背景,调查的结果是,你只是一介卖鱼女,背景很干净。本宫问你,你一个卖鱼的,怎么会弹奏凤首箜篌?你看上去一点儿平民的气息都没有。” 楚皇后的目光有点锐利。 颜天真笑答:“为了选秀,为了飞上枝头做凤凰,自然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这说法听起来倒也合理。 许多平民为了攀龙附凤,都会特意去学些本事。 “仙妃妹妹,你这肌肤可真好,让本宫好生羡慕。”赵皇后忽然就改了话锋,伸手探向了颜天真的下巴,挑了起来,“你的美丽,让本宫都差点沦陷了。” ------题外话------ ~ 二更七点哈! 之前有说我要快进键半年后的妹子,你们站出来看看,是五个月后~猜错了吧 第168章 如此肉麻(二更!) 赵皇后此话一出,让颜天真的额头跳了跳。 这又是什么套路? 赵皇后心中存着猜忌,前来试探倒也合理,她起初还觉得这皇后也就是表面上笑盈盈的,内心兴许是个蛇蝎毒妇。 笑里藏刀,最是该防。 但是此刻,她挑着自己的下巴,谈吐竟然有那么点点儿……暧昧? “仙妃妹妹在想什么呢?”赵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颇为柔和,又带着丝丝笑意,“该不会是觉得本宫不怀好意吧?” 颜天真将头朝后一仰,这个动作可以让她的下巴从赵皇后的手中脱离出来,“皇后娘娘,请先去外头等候我,待我穿戴整齐之后,再与您说话。” “咱们这样也可以说话,你可以慢慢洗,本宫不催促你。”赵皇后一双明眸轻眨,“仙妃妹妹,你似乎在提防着本宫?你放心,本宫是不会对你不利的。” “皇后娘娘说话倒是直接,显得我小人之心了。” 不知为何,被楚皇后那双秋水明眸盯着,颜天真觉得沐浴都有些不太自在。 “真是好看。”楚皇后端详着颜天真的容颜,“陛下不喜欢,本宫喜欢。” “皇后娘娘……”颜天真挑眉,“您不觉得自个儿的言辞有点儿不恰当吗?” “哪里不恰当了?本宫一向是快人快语的。”楚皇后笑着起了身,“好了,先不逗你了,本宫去外头等你,你快点出来就是。” 话音落下,她便转过身走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颜天真微微蹙眉。 这个赵皇后真是难以琢磨,完全看不出她想的什么。 颜天真破水而出,上岸之后穿戴整齐,这才走了出去。 “仙妃娘娘,皇后娘娘就在偏殿处,她说等您洗浴好了,就过去一趟。” “知道了。” 颜天真被宫女领着去了偏殿处,一抬眼就看见赵皇后坐在狐裘铺着的地板上,面前摆了一排的瓜果点心。 “仙妃妹妹来了?坐罢。尝尝这西域送来的瓜子和香蕉,与市面上卖的不一样,好吃得多。” 楚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剥了一根香蕉,朝周围的宫女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随后又朝着颜天真招了招手。 这般友好,让颜天真心中起了警惕,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十分从容地走上前了。 在楚皇后的身旁坐下,楚皇后就将手中的香蕉递给了她,“来,吃一口。” 如此献殷勤,颜天真自然不会欣然接受,推辞道:“哪能劳烦皇后娘娘给我剥水果,我自己来就好。” “你这个丫头,你还怕本宫害你不成?”赵皇后冷哼了一声,在那香蕉上咬了一口,“你看,本宫吃下去还不是好好的?来,吃一口。” “皇后娘娘,你吃过了……” “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颜天真:“……” 这个皇后,私底下竟然这么随意,完全没有半点皇后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循规蹈矩。 颜天真径自拿了一根香蕉剥开,咬了一口。 这香蕉入口十分清甜,肉质一点都不烂,也不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口感,果然挺好吃。 赵皇后凑了上来,“这些水果,只有本宫才有,其他宫都是分不到的,各国进贡的贡品,也都归本宫管辖,仙妃妹妹要是以后缺什么,尽管和本宫开口就是。” “多谢皇后娘娘。” “眼下也没有其他人,你我之间的称呼不用这么生分。”赵皇后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畔轻笑着,“你可以喊本宫的名字,丹儿。” 颜天真手一抖,险些把香蕉给掉了。 这皇后如此套近乎,套近乎的方式还十分肉麻,弄得跟相识多年的姐妹似的,真不知她有什么目的。 才这么想着,又听皇后在耳畔道:“在这个皇宫之中,除了陛下之外,就是本宫说了算,仙妃妹妹若是想在这宫里混得好,就得跟本宫维持好关系才是。” 赵皇后说话之间,搭在颜天真左肩的那只手游移到了她的右肩,一把揽住,“仙妃,本宫实话告诉你,在这个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妃子有讨好陛下的本事,陛下最尊敬的永远是本宫,你们都别想着爬到本宫的头上,否则下场是很惨的。” 赵皇后在她耳畔吐气如兰,“当然了,你们这些妃子可以私底下斗,本宫就全当是看戏了,无论你们怎么斗都好,本宫或许会帮着顺眼的那个,如今这后宫姐妹一共十八人,本宫看你最顺眼,你识趣点儿,本宫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赵皇后话音落下之后,便靠在了颜天真的肩膀上,纤纤玉手从她的肩上游移着往下。 颜天真一把擒住她的手,面无表情,“皇后娘娘,你说话就好好说,别整这么肉麻的把戏行不行?如果你是来宣示你的地位与权力,我信了,往后我不会随便招惹你,更不会想要取代你的地位,你放心。” “你怎么这么严肃啊?”赵皇后在她肩上蹭了蹭,“妹妹,你身上的气息可真好闻。” 颜天真抽了抽嘴角。 赵皇后整个人都快挂到她身上了! 虽然同是女子,她也很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感觉。 于是乎,颜天真毫不犹豫地扒拉开赵皇后的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这个女子太肉麻了。 分明就不熟悉,还整得像好闺蜜似的,随便摸随便抱,她自个儿还觉得一点都不唐突。 她此次前来,不就是为了给一个下马威吗? 然而颜天真这一次猜错了。 “仙妃,你可真不识好歹!” 这一刻赵皇后像是变了个人,不复之前的温声细语,神色变得凌厉,就连开口的语气都变得清凉。 “本宫喜欢你,是你的荣幸,你还敢将本宫推开?” “你说什么?”颜天真望着她,“你难道不是来给我下马威的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身为正室,自然体面,我就没想过要跟你争什么。” 为何皇后会说出——本宫喜欢你,是你的荣幸。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赵皇后秀眉蹙起,挪到了颜天真面前,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你怎么就这么迟钝呢!本宫看上你了你都不知道,非要本宫说得那么直白?讨厌。” 颜天真:“……” 看上她了…… 看上她了?! 这这这…… 这东陵国是造了什么孽,帝后一对断袖! 变态。 皇帝爱好男,皇后爱好女。 这两怪胎还真是天生一对,也难怪二人相敬如宾,敢情都是一路人。 这东陵国皇帝的后宫佳丽,其实都是给皇后挑选的吧?皇帝自个儿半点兴趣都没有,他便很是大方地留给皇后找乐子。 难怪选秀女这种事都让皇后来。 后宫佳丽十几人,这赵皇后估计是玩腻了,如今看中了自己这个新来的,这么快就过来献殷勤。 起初还没有发现她的古怪,还以为她是不怀好意来着。 就算她对自己有肢体接触,也以为她是故作肉麻。 颜天真此刻很想翻白眼。 都说真爱无国界,年龄不是问题,甚至连性别都不是问题。 她不会鄙夷,但她也完全接受不了。 她能接受的只能是正常人的感情。 她太直了,掰不弯的。 “皇后娘娘,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荒唐吗。” “荒唐什么?陛下不也是如此吗?”赵皇后颇为理直气壮,“本宫实话告诉你,陛下不喜欢女子,本宫不怕你说出去,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事情泄露出去是会要人命的。” 颜天真花费片刻时间消化了事实。 她早知道皇帝断袖,此刻为了不让皇后起疑,便只能故作惊讶,“陛下不喜欢女子?皇后娘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本宫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何不喜欢英俊潇洒的男儿?”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为何要喜欢男人?当然了,我说的不包括陛下,毕竟他不是正常男人。”赵皇后半倚靠在软榻上,摆了一个撩人的姿势。 “仙妃,你想想,与一个身娇体软、貌美如花、身带体香的女子一起相处,有什么不好?温香软玉在怀,好生快活。女子大多痴情,不会背弃感情,男子却不同,他们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女子红杏出墙的事例极少,男子三妻四妾却十分常见,男人太脏了,所以,像本宫这样的聪明女人,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皇后娘娘,你这话不对,男子中也有痴"qing ren",你怎能把所有的男子都一概而论?” “本宫从没见过痴"qing ren",就算痴情,那也只是一时的,男人永远不会拒绝主动送上门的尤物,除非那个男人像咱们陛下一样,对女人不感兴趣。”赵皇后朝着她笑,“仙妃,不要喜欢男人,会受伤的。” 颜天真自然是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这赵皇后一看就是三观扭曲。 看她这模样,没准从前是因为男人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 懒得与她争辩了。 “皇后娘娘说的兴许有道理,不过我目前真的无法接受您,您想想,我一开始是冲着陛下来的,我又哪能这么快移情别恋?皇后娘娘您总该给我些时间。” “也是,哪个选秀的不是冲着陛下来的呢。”赵皇后撇了撇嘴,这会儿情绪似乎平复下来了,“本宫刚才说了,陛下不喜欢女子,你别白费劲了。” “就算如此,我也无法将陛下从心里赶出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呐。”颜天真捂着自己的胸口,神情有些悲戚,“为何陛下就不喜欢女子……我仰慕了那么久的陛下,竟然是这样的。” “他真的不喜欢女子,本宫不会骗你。”赵皇后悠悠道,“既然你一时忘不了陛下,本宫也就不逼你逼得太紧,你好好考虑清楚,想要在这宫里混得下去,你可别指望陛下,最好还是指望本宫,哼。” 赵皇后说完之后,便起身走开了。 颜天真在她身后道:“恭送皇后娘娘。” 总算是把这怪胎皇后给说走了。 这对帝后这么奇葩,应该如何从他们那里获取紫苏果的信息呢。 至少也要取得他们当中一个人的信任。 讨好赵皇后不是一件难事,但前提是必须出卖节操。 她想象不出跟女子亲热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是直的。实在接受不了。 如果她没有遇到凤云渺,或许还能试一试,可她已经和凤云渺定情,那就注定了她迈不过这个坎。 得再想个法子才行。 …… 御书房内,半宸正在翻阅奏章,忽听宫人前来禀报,皇后来了。 “请皇后娘娘进来,其他人全都退出去。” 赵皇后踏进了御书房,宫人们便全都退离了。 “丹儿,新册封的那个仙妃,你可还满意?” “满意是满意,可她不愿意接受我,还说什么心里一直装着陛下,仰慕着陛下,哪怕知道陛下不喜欢女子,一时也无法移情别恋,这让臣妾说什么好呢?” “皇后你信了她那番鬼话?看来你还是太好忽悠了些,摆明了就是拿这话来挡你。”半宸笑了笑,“此女不简单,朕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到对朕的情意。” “或许是她表现得不明显呢?她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陛下。” “试试她不就行了?夜里招她侍寝,看她什么反应。” “陛下,仙妃是我看上的,您不能动她。” “朕才不稀罕呢,只是想试探试探她,看她说的究竟是不是?或许她参加选妃别有目的,呵。” ------题外话------ ~ 真真:我该怎么获取这对变态夫妇的信任?挺急的,在线等。 ~ 推荐好友月亮喵的新文《盛世田园之夫凭妻贵》 见义勇为却芳魂早逝,魂穿古代农女,顾朝颜感觉压力好大。 上有泼辣慈爱的祖母,下有沉默温柔的表姐,门外还有恶毒婶娘虎视眈眈,想将自家儿子过继过来。 顾朝颜挽起袖子,该斗的斗,该调教的调教,誓要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不曾想穿越了,还绑定了个功德系统,想要过目不忘?想要貌美如花?想要延年益寿?赚取功德买买买! 种种田,赚赚钱,一不小心就成为了大穆第一善人。 一不小心,就混成了大穆最尊贵的人,朝颜痛心疾首看某男:“说好的妻凭夫贵呢?”怎么反过来了? 男主微微一笑:“我觉得夫凭妻贵也挺好的。” 第169章 滚下床,睡地上去(一更) 入夜时分,颜天真用过晚膳之后,宫女们便备上了瓜果点心。 颜天真望着桌上的那一叠瓜子与香蕉,随手拿了一个香蕉剥着吃,味道与之前皇后说的贡品香蕉一模一样。 这皇后倒真是不小气,没亏待她。 在吃的这一方面,她素来很有口福。 当初在北昱国皇宫的时候,吃的荔枝也是贡品,宁子初知道她喜欢吃,几乎就全送进了她的仙乐宫,这么一来,其他宫也就少了些口福。 如今身处东陵国,吃的还是这么好的东西。 颜天真正吃着,一片蔚蓝色的衣角忽然闯入眼帘,她抬眸一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她今天刚刚封妃,皇帝派了十个人来她这宫里伺候,目前为止,还没全眼熟。 “娘娘,需要小的给您剥瓜子吗?” 面前站着的小太监开口,声音竟然十分耳熟。 颜天真愣了一瞬,随即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冲她笑得眉眼弯弯,“小钱子。” “噗嗤” 颜天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史曜乾这个家伙真是有本事啊,竟然能混进东陵国皇宫的太监堆里,还被派到了她这寝宫里来。 颜天真将其余的人全都遣退了下去,只留下眼前的小太监。 “仙妃娘娘,我就知道你能顺利选上的。” “别打趣我了,算来还是我运气好,若不是因为会弹奏这凤首箜篌,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能选上,毕竟这皇帝不喜欢女子,我长得再漂亮也无用。” “即便是不喜欢女子,他总得做做样子,选妃总要选姿色上等、多才多艺的,你还是很有机会的,若是连你都不能选上,就更别提其他人。” “你对我的评价还真是高啊。” “那当然了。” “尝尝这香蕉,味道不错,据说是贡品。”颜天真说着,拔了一根下来扔给了史曜乾。 “贡品?吃起来会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与寻常的会有不同,你可知这水果都分三六九等?” “唔,的确香甜,口感极好。”史曜乾边吃着,边道,“咱们要找着这个紫苏果,我建议先从两个地方下手,一个是皇帝的寝宫,一个就是他的御书房,这两个地方平日里是最为机密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出入,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这一点我也能想到,但不论是去哪个地方,都有难度。”颜天真说话间已经吃完了一根香蕉,又拔了一根。 “对了,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今早在街角看到有告示,说是皇宫之内又要收一批新的太监宫女,老规矩,查身份背景,家世清白者,无染病者皆可入宫,我自然报了个名。” “我比较好奇的是,净身那一关你是怎么过的?” “花钱买的。”史曜乾挑了挑眉,“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他并未说实话。 他练过闭阳宫,能将男子身上最私密的部位隐藏,正是因为有这一项本领,曾经扮女人才能有恃无恐,不怕验身。 净身那一关,对他而言实在太好过,他直截了当告诉净身的人,自己曾经因为意外而伤了命根,之后被大夫连根切除保住了性命,正是因为失去了命根,这才选择来宫里当差。 净身的太监一看他裤裆平平,自然也就不怀疑了,还觉得省事。 哪怕脱干净了验身,他也不会有丝毫慌张。 知道他会此项本领的人,只有哥哥史曜连。有些本领实在没必要泄露出去。更何况,这种本事说出来也挺难为情,怕是会让颜天真觉得好笑。 因此,他便选择忽悠过去,说是花了钱。 “皇宫这么森严的地方,还能花钱买?据说挑选宫人这一关过程也很是严密谨慎,这年头想做个宫女太监,都是要经过重重把关的,你竟然花个钱就能过去?” 颜天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没错,但并不是所有机构都能靠钱走后门。 尤其皇宫这样的地方,最是忌讳混入闲杂人等,做太监,净身这一关是必不可少的,净身房内外也会有不少人看管着。 “这个世道上穷疯的人多的是,多少人铤而走险为了钱,花小钱过不去,我花大钱还不行吗。反正我就是这么进来了,你看看你当上妃子都如此容易,我做个太监又有什么好稀奇。”史曜乾轻挑眉头。 “也是。你能来协助我自然是极好的,子时过后,我的身体便会结霜陷入沉睡,这样的事情若是被帝后知道,于我不利。你能混在我身边当差,应该就会懂得随机应变。”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你陷入沉睡之后,为了防止出意外,我必定会呆在你身边看住你。” 史曜乾说话间,瞥见颜天真发髻上的一支钗子似乎没有插好,有半截已经掉出了发髻。 他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要帮她将那支发钗固定。 然而—— 颜天真躲开了。 在他的手离她的头仅有一寸距离时,她毫不犹豫地一偏头,避开了。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下意识不喜他的触碰。 心中有些失落,史曜乾收回了手,“你发髻上的那根钗子要掉了。” “这头发是宫女梳的,应该是她没弄好。”颜天真抬起了手,自己固定了发髻。 “天真,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问罢。” “你离开凤云渺将近半年,若是在这期间,他喜欢上了别人,背叛了与你之间的感情,你是否会选择放弃他?另择良人。”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颜天真斩钉截铁道,“他不会。” “或许他以为你死了,他喜欢别人,也不算是对不住你。” “那也不可能在半年之内。”颜天真道,“我若真的死了,我不会阻拦他再找,凤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我不能自私地让他孤独终生,他还有父母,这凤家的香火必须延续下去,但是,在半年之内移情别恋,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怎么着也得过个三五年。” 史曜乾不语。 他的确是问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早在五个月前带走了颜天真之后,他便安排了一个与颜天真容貌相似五六分的女子,试图去勾搭上凤云渺。 而这个如意算盘终究是没有打成,那个女子如今已经在九泉之下。 这世道之大,想要找眉眼相似的人倒也不难,他找了那样一个女子,费了不少功夫,终究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可见还是小看了凤云渺。 “白莲乾,我欠了你一条命,可目前我还想不到该怎么还你这个人情,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帮忙。”颜天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史曜乾笑了笑,“我遇到难处,自己会解决,还真就没有开口求人的时候。你若是想还我的人情,不如就跟我谈一段感情。” “你又在说笑了,你我之间没有缘分。” “你就这么笃定没有缘分吗?” “你……”颜天真正想数落他几句,忽听寝殿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便噤了声。 史曜乾也连忙从椅子上起了身,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旁。 颜天真抬头往下来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宫女,此刻脸上挂着一派喜悦的笑容。 “恭喜娘娘,今夜陛下点了娘娘侍奉。” 颜天真额头跳了跳,随即道:“本宫知道了,退下罢。” 宫女退下了之后,史曜乾笑出了声。 “侍寝?不是断袖么?竟然也有那方面的需要。” “是断袖,按理说他不应该碰女子。”颜天真略一思索,道,“虽说是个断袖,但总还是要做做样子,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对外宣扬,因此,他召妃嫔侍寝可能是为了打掩护。” 她可以万分肯定,皇帝不喜欢女子,甚至不太愿意触碰女子。 他尤其反感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五个月前,被他掳走了一次,在不知道他是异国皇帝的情况下冒犯了他,也试探了他一回。 他的态度十分明确,他嫌弃女子。 就算是绝美的美人,他也是不会有兴趣的。 然而身为帝王,由不得他任性,他要是不点妃嫔侍寝,外界早就流言四起了。 至于这侍寝的过程是怎么样的…… 盖着棉被纯聊天? 有可能呢。 “就算他不想对你做些什么,只想跟你说说话,也是没有机会的,子时过后你就会陷入沉睡,如果那时候他在你身边,那就不好解释了。” 史曜乾说到这儿,唇角轻扬,“幸好有我在,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难题。你安心找个地方沉睡就是,我来帮你解决侍寝的问题。” “你想怎么解决?” “我装扮成你的模样去应付他,他根本不会碰女子,我自然也就不会暴露,你不必担心。” “你演戏的本事极好,这一点我自然不用操心,但你可有考虑过身高问题?虽然这皇帝与我们不熟悉,他也应该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身高差都看不出来,你比我高出的这一截,也太明显了。” 容貌可以伪装,声音可以伪装,甚至连语气神态都可以模仿,但是这个子…… “我敢假扮你,自然就有恃无恐。”史曜乾顿了顿,道,“你若是相信我,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沉睡去吧,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 “我还是想知道你要怎么解决。”颜天真注视着他,“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让我知道?” “你若非要追问到底,我就告诉你。”史曜乾眼见着颜天真好奇心重,心中明白,要是再遮遮掩掩,恐怕就要引起她的疑心。 还是告诉她罢,她应该不至于怀疑自己与曾经的假良玉有什么关系。 毕竟都是那么久远的事了,她要是真的怀疑,他也有办法狡辩。 “你可有听过缩身法?也称之为缩骨功。是运用内气内功缩小了骨之间隙,全身之骨头有顺序地叠排紧密,人的身体自然就小了,我用这一门功夫,可以缩小自己的个头,不会引起那皇帝的怀疑。” 颜天真微讶,“这你也能行?” 缩骨功,她当然听过。 武侠故事本里面,关于缩骨功的记载也不少。 但她没有想到史曜乾会拥有这样的本领。 这个家伙会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啊…… “这会儿你脑子里是不是想着,我挺有能耐的?”史曜乾冲她挑眉一笑。 颜天真不喜欢看他得瑟的样子,便回了一句,“嗯,你是我见过除了凤云渺之外,最有能耐的。” 提起凤云渺的名字,史曜乾自然就不太乐意,“我比他差劲吗?” “你的武功其实不比他高,你们兄弟两人联手才把他打倒,论起单打独斗,你不是他的对手。” “不提他了。”史曜乾将这个话题打断,“就按我说的计划走罢,把你的人皮面具脱给我,我来扮你,你放心,我会让这个死断袖再也不敢点你侍寝。” “这么厉害?” “我就是这么有自信。” …… 深夜时分,人声寂寂。 眼见着亥时就快过去了,瑶华宫里终于踏进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拜见陛下!” 宫人们纷纷行礼。 “都起身罢。”半宸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宫人们,“你们娘娘呢?” “回陛下的话,娘娘正在寝殿里头等着陛下呢。” “嗯。”半宸淡淡应了一声,“你们就在这外头守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进入。” 他的身影踏进了寝殿之内,身后的宫女们十分识趣地帮他关上了门。 鼻翼间有淡淡的清香萦绕,闻起来似乎像是牡丹的芬芳。 牡丹香露,是之前他赐给皇后的。 皇后对这个仙妃倒真是不错,什么好东西都拿给她用了。 这个仙妃…… 总觉得她进宫是别有所图,而不是单纯地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 选妃的时候,所有秀女看着他的目光都是热烈的,欢喜的,这个女子却没有,她太镇静。 她的身份是一介民女,但她实在不像个平民百姓。 是家中的教养太好,还是她身份造假? 皇后派去查探的人来报,她就是个卖鱼的,在帝都街道上还挺有名,平时生意很不错,许多人就是冲着她的美貌去照顾她的生意。 这个背景看起来干净得很。 可他对她依然有所猜忌。 看看她今夜什么反应就知道了。 若真是个心怀叵测的,他必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同一时刻,罗帐之内—— 史曜乾装扮成颜天真的模样,侧卧着。 他相信他给颜天真制造的背景不会有问题。 来帝都五个月了,早在颜天真没有醒来之时,大哥就用她的长相做了张人皮面具进行调整,最初是给一名女下属戴,让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在街道上卖鱼为生,这一卖就是五个月,街坊邻居谁都知道了。 这样貌美如花的容颜,传遍几条街也不奇怪,之后生意就很是火爆,直到颜天真醒来的那一天,那张人皮面具自然就由颜天真来戴。 所以,丝毫不用担心颜天真的背景被查。 不过这个皇帝实在太多疑谨慎,就算背景查不出任何问题,他或许也不会打消心中的疑虑,毕竟一个人身上的气质是很难隐藏的。 颜天真的气息,实在不像平民。 不管皇帝心中有没有起疑过,今夜,他都要让这个皇帝……相信自己的这位仙妃娘娘别无所图,只是纯粹仰慕他才进宫的。 只有表现出对一个男人的尊崇和爱慕,才会让这个男人暂时打消猜忌。 此刻的空气十分寂静,静得可以听到轻缓的脚步声。 史曜乾没有任何迟疑,开口唤道—— “陛下~是您来了么。” 这声音实在轻柔动人,让听者犹如被一根羽毛拂过心田。 可半宸听着,却不觉得心中悸动,反而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这个女子…… 白日里,还是那么正儿八经的,怎么一到夜里,嗓音就变得如此酥骨动人。 他偏偏就是不喜欢女人的这种声音。 又作又浪。 望着罗帐里那一道半卧着的曼妙身影,半宸走上前,扶开了眼前的幔帐轻纱。 柔软的床榻之上,佳人侧卧,一身水红色中衣十分轻薄,肌肤胜雪,锁骨晶莹。 就连笑容也是格外甜美动人。 “陛下,您来了。” 佳人美目轻眨。 半宸轻咳一声,“爱妃竟然如此迫不及待,衣裳就穿了这么点儿,就不怕着凉了吗?” 榻上的美人闻言,掩唇轻笑,“被陛下的体温所包裹,哪里还怕着凉?” 半宸:“……” 果然不像是大家闺秀说的话。 大家闺秀学习礼仪廉耻,大多格外矜持,哪里会像这个女子说话这般露骨。 “陛下,让臣妾来帮您更衣罢。” 对面的美人说着,从榻上坐起了身,白皙玉手伸向了他的衣领。 半宸抬起手,挡住她伸开的手,“白日里看爱妃还十分震惊,弹奏箜篌之时更是端庄优雅,想不到夜里竟然如此主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陛下,您这就取笑臣妾了,当着众人的面,臣妾自然是要表现良好,此刻只有咱们两人,面对陛下,臣妾自然要露出真实的面目。” 红衣佳人说着,便想要靠近他的怀里。 半宸往边上迈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你对朕就这么坦诚吗?白日里看你也没对朕流露出几分情意。” “陛下怎么会看不出臣妾的情意?臣妾对陛下仰慕多时,今日得以入宫,又被陛下封了妃,心中实在喜悦!陛下若是不相信臣妾的话,臣妾就拿行动来表达了,陛下,你帮臣妾脱,还是臣妾自己脱?” “……” “陛下,来嘛。” 红衣佳人说话之间,手已经伸向了眼前男子的腰带,试图扯下。 “坐好!”一声低喝。 “是陛下要点臣妾侍寝的,臣妾早已做好了准备,一定要侍奉到陛下满意为止,陛下,可以不用太怜惜臣妾的。”女子的声音略带一丝委屈。 “……” 半宸觉得事情有些超脱预料。 这女子的热情,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还有那如狼似虎的目光…… 仿佛要用眼神把他的衣服给扒了。 这让他心中莫名不爽。 这个仙妃…… 太放浪了! 皇后这是什么眼光,竟然会看上这样的女子,简直不知矜持为何物。 或许皇后只是单纯看中了这女子的美貌。 而下一刻,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那女子扑了下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就将他往榻上压。 别看她身姿纤细,这力气还真是不小,猝不及防的一下,居然还真就被她给压到了。 “陛下,亲亲……” 眼见着那红唇就要凑到了他的脸庞上,他吓得大惊失色,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将身上的女子掀到了一边! “你放肆!竟敢试图轻薄朕,就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被她训斥的美人一听此话,顿时苦着一张脸,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布满了氤氲雾气,似乎下一刻就能落下泪珠。 “陛下自己喊人家侍寝的,怎么这会儿就骂人了呢,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呜……” “别嚎了!”望着对面那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半宸非但没有一丝怜惜,反而厉声呵斥,“你一个姑娘家,如此不知廉耻!朕还没主动,你竟敢主动上手!谁给你的胆子?” “陛下平日里政务繁忙,已经挺累了,这种事情又怎么好让陛下再主动?臣妾想来主动服侍您,让您放松放松。” 半宸拧起眉头,“你真就那么喜欢朕吗?” “那当然,这天底下的女子,谁不想要陛下的宠爱?” “你明知道朕……你不是已经从皇后那听说了朕的癖好了吗?朕不喜欢女人,你若是敢将此事泄露出去,要你的脑袋。” “臣妾不会泄露,臣妾也不在乎,只要陛下能与臣妾温存一夜,了却臣妾的一番心愿,臣妾做什么都愿意的啊!” “让你去死,你可愿意?” “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但是死之前,请陛下好好怜惜,臣妾从来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之前从书本上看到了一些,做起来应该也不会难,陛下,**一刻值千……” “住口!”半宸打断她的话,“朕今夜会在你这里学习,但是你不要妄想对朕做些什么,再敢来非礼朕,朕就让人把你拖出去斩了。” “臣妾不非礼陛下,陛下非礼臣妾就好了。”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难道深爱陛下也是一种错吗?” “滚下床,睡地上去!” “……” 这一夜,一人睡床,一人睡地,就这么睡到了第二日上午。 半宸起了个早,一下榻就看见睡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单,正背对着他侧睡,衣裳不整。 露着一小片雪白平坦的美背,下身修长又纤细的小腿也露在被子外面,勾引的意味十分明显。 真是放荡啊…… 有些嫌恶地从她边上绕了过去,他大步流星,跨出了寝殿之外。 这瑶华宫,真是不想再来第二趟。 之前的那些妃子,他让她们循规蹈矩,她们绝不敢造次,点了她们侍寝,让她们乖巧地替他捏腰捶腿,手绝对不敢在他身上乱摸。 夜里也十分老实地睡在地上,等到天一亮,伺候他洗漱更衣。 这个仙妃,实在是让他很不满意。 竟然敢挑衅他的威严,试图对他上下其手。 要不是因为丹儿对这个女子有意,真想把她砍了。 可他答应了丹儿,绝对不能动这个女子。 最好是丹儿也对这个仙妃不满意,改天直接找个理由处死就是了。 真糟心。 半宸怀着糟糕的心情离开了瑶华宫,寝殿之内,睡在地上的美人缓缓坐起了身,将身上的衣物整理整齐,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意。 死断袖。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瑶华宫。 史曜乾起身之后,便穿戴整齐,去往偏殿。 颜天真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快苏醒了。 昨夜,她睡在偏殿的一间杂物间之内,这间杂物间被搁置了许久,上了锁,外头遍布蛛网,可见许久没有人来。 钥匙就在他手上,除了他之外也没人能打开,除非强行撬锁。 他抬眼看了一遍四周,确保附近无人,这才开了锁,推了进去。 颜天真果然已经醒了。 史曜乾将门关了上,将身上的繁美宫装脱了下来,露出里头的太监服饰。 接着,又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还给了颜天真。 颜天真接了过来。 “昨夜是个什么情形?有没有被那死断袖占了便宜?” 史曜乾笑道:“我自然是不会被他占去了便宜,反倒是他被我占了不少便宜。” 颜天真挑眉,“此话怎讲?” 史曜乾将昨夜的大致情况跟她叙述了一遍。 “你也太能演了……你是怎么对着一个男子演出这么肉麻的戏?” “我这心里虽然膈应,但我知道,他只会比我更膈应,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他吃亏比较多,我自然也就克服了自己的心态。”史曜乾慢条斯理道,“很多事情,只要你拉得下脸皮来做,就不怕做不成。” 颜天真无言以对。 要是昨夜换成她,她绝对拉不下脸皮。 她没法背着凤云渺与别的男子上演情深戏码,这是她的心理障碍,难以克服。 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史曜乾的内心足够强大。 脸皮也足够厚。 “昨夜真是多谢你了,被你闹了这么一出,那死断袖估计是怕了。” “他想杀我的心都有了,不过,最终还是没拿我怎样,大概是一时想不出要拿什么样的理由来给我定罪。”史曜乾笑道,“他自己大概也觉得,一个仰慕他的女子没有什么罪。” “还有一个理由,应该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这才不动手。” 颜天真想起赵皇后对自己的态度,至今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呢,赵皇后对我挺有意思的,大概也正是因此,皇帝在被你那样调戏之后还没起杀心,因为他要给皇后三分薄面。” “你说什么?”史曜乾眼角难得抽搐了一下,“你说那皇后对你……” “这对帝后都是十足十的怪胎,说出来大概也很难让人相信,皇帝不喜女人,皇后不喜男人,于是两人就一拍即合,一同走上了不被世人所认同的道路,玩刺激,真逗。” 颜天真说话间,已经将人皮面具整理好了,“咱们去吃早点罢。” “真是稀奇事了,身为一国之君还断袖,这就已经让人觉得荒唐,就连皇后也是这个德性……这东陵国皇家的风水还真好啊,竟养出了这样的怪人。” 史曜乾说到这儿,有些郁闷地瞥了一眼颜天真。 现在不仅要防男人对她有非分之想,就连女人都得防了。 赵皇后……可真是荒唐。 …… “陛下,昨夜在瑶华宫宿了一夜,可有什么发现吗?那仙妃进宫,是不是别有所图?” 御书房内,皇后将刚刚熬制好的燕窝端上了桌,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别提了,昨夜朕差点就吃亏了。” 想起昨夜在瑶华宫的经历,半宸蹙了蹙眉,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子,“丹儿,你什么眼光?那种轻浮的女子你都喜欢?你难道只看长相,不看其他?” 皇后闻言,有些讶异,“仙妃妹妹轻浮?这不会吧,我看她正儿八经的。” “她正经个屁,昨夜那番情形还历历在目,朕想起来就觉得不爽,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下令把她斩了!” 二人说话间,有宫人上前来报。 “陛下,仙妃娘娘求见,说是亲手给您熬了鸡汤。” “不见,叫她滚。” ------题外话------ ~ 二更七点! 第170章 出宫(二更!) 半宸此刻的脸色有些阴云密布。%D7%CF%D3%C4%B8%F3 他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女人。 “陛下何必如此暴躁?仙妃给您炖了鸡汤,这是她的一番心意啊。”坐在一旁的皇后笑道,“即使陛下现在心情不好,也不该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才是。” “那就将她的汤送进来,她的人就不必进来了。”半宸朝宫人吩咐道,“你去回了仙妃,就说朕政务繁忙,没空见她,她的好意朕就领了,退下。” “是。” 宫人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了进来。 “陛下,娘娘她已经回去了,这鸡汤得趁热喝。” “放下,出去。” 等到御书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时,半宸冷哼一声,“朕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丹儿,你要不要喝?” “要要要。”赵丹儿轻笑一声,伸手端过那碗鸡汤,“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舀了勺汤喝下,赞扬道:“她不仅貌美如花,才艺过人,就连这厨艺也很不赖。” “也就你觉得她好,朕刚才说了,她放浪轻浮。” “这有什么的?她若是能对我放浪轻浮,我还巴不得呢。”赵丹儿有些嗔怪地瞪了半宸一眼,“偏偏她只对陛下献殷勤,对臣妾就正儿八经。” “……” 转眼到了正午。 瑶华宫内,有宫人鱼贯而入,在饭桌上摆了一道道珍馐佳肴。 “你们都退下,本宫不习惯用膳的时候这么多人盯着,留下小钱子在一旁服侍就行。”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史曜乾便在饭桌旁坐了下来。 “一起吃吧。”颜天真道,“你的手段倒是高明,经过昨夜,那断袖皇帝连看都懒得看我,今日我去送鸡汤都见不到他的面,可见心里对我十分嫌恶。” 这今后大概是不会召她侍寝,她也落个清静。 “帝后当中,你必然要选择一个人去亲近,否则还怎么打探紫苏果的下落?这皇帝你是断然不能亲近了,皇后倒是可以。”史曜乾顿了顿,道,“你必须像我一样克服心理障碍,我与皇帝同为男子,我都敢非礼他,你与皇后同为女子,她又有特殊癖好,你可以……” “我很难克服这样的心理障碍,我的内心终究不如你的强大。”颜天真放下了筷子,“我在心里想着凤云渺,身体上也不愿意背叛他,我想象不出跟一个女子打情骂俏是什么样的画面,我终究是一个正常人。” 还摸不清那赵皇后的尺度有多大。 她有特殊癖好,那么她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若是可以,我很想代劳,但……若是她在我身上乱摸,我可就露馅了。”史曜乾耸了耸肩,“性命最要紧,我希望你可以硬着头皮去试一试,否则,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凤云渺也不会知道。” “我不是怕被他知道,只是我……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个坎,我的底线是,美人计可以用,但不能吃亏。” 颜天真的话音落下,气氛陷入了寂静。 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颜天真道:“不如试试苦肉计。” 史曜乾怔住,“苦肉计?” “同样都是吃亏,不同的在于,一个要克服心理洁癖,一个是要受皮肉之苦,二者相比较,我宁可选择后者。”颜天真笑了笑,“皇后对我有意,我若是为她受个伤,她会不会心疼?” “如果这样还是不能获取她的信任呢?”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别忘了我也是个会演戏的,虽然在这方面逊色你,却也能骗过不少人。不过……你得狠下心对我下手才行。哦不,你不用动手,还是让你哥来吧。” 颜天真说到这儿,注视着史曜乾,“在我的计划里,我必须要受个伤,而且这伤绝对不能轻,让你来动手,怕是你下不了重手,让你哥哥来,他应该能做到。” 史曜乾:“……” 史曜连他当然做得到。 让史曜连对颜天真动手,他应该会很乐意。 “大哥对你一直有些不满,觉得你带给他太多霉运。”史曜乾唇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你让他对你动手,是想让他出出气?” “算是吧,他总说碰到我就没好事,这三色冰蚕也是他割爱拿出来的,那我就让他出出气,让他戳我一刀,这么一来,也就有利于缓解他郁闷的心情,是不是?” “你就不怕他下手太狠,要了你半条命吗?” “反正也欠了你们一条命,如果没有这只冰蚕,我说不定早就翘辫子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要是真那么报复心重,随他。” 颜天真说完之后,便低下头开始吃菜。 史曜乾望着她,轻轻叹息一声。 她的胸怀,有时候倒是挺宽广的。 回头他得跟大哥好好说说,下手要有分寸。 用过午膳之后,颜天成便前往皇后的寝宫。 赵丹儿身为六宫之主,有随意出入宫门的权利,也有权赞同或者否决其他人的出宫请求。 东陵国皇宫的宫规是,贵妃阶位以下的妃嫔,出宫需要向皇后请示,不可自作主张。 颜天真想出宫门,自然要前去请示。 一路走向凤栖宫,到了宫殿外,颜天真朝着宫人道:“瑶华宫仙妃,求见皇后娘娘。” “仙妃娘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那宫女前去通报,很快便去而复返,“娘娘请进。” 颜天真踏进了寝宫之内,闻到了浮动在空气中的淡淡茶香。 “妹妹今天怎么有空来探望本宫了,来坐下喝茶。” 正对面,赵丹儿巧笑盼兮,冲着颜天真招手。 颜天真走上前道:“此次前来,是想跟皇后娘娘请示出宫,我家中还有兄长,我做了皇妃,日日珍馐佳肴,兄长却还没过上好日子,就想着回去看看他,给家里补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赵丹儿单手托腮,笑望着她,“听说你家以打渔为生,你之前摆摊卖鱼,有许多客人是冲着你这张脸去照顾你的生意,现在你不在了,家中生意想必会有所消减吧?” “正是,我担心兄长生意不好,想着回家跟他唠嗑几句,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你出宫是为了探亲,本宫没有理由否决,不过……你能不能带本宫去你家里转转?本宫在这宫里憋得久了,日日都吃山珍海味,想换换口味,今早喝了妹妹你做的鸡汤,回味无穷,听说你也很擅长做鱼,不如就邀请本宫去你家中吃顿便饭?” 赵丹儿提出的这个建议,可谓是给颜天真提供了便捷。 这次出宫,原本是想要跟史曜连商量计策,之后再找个机会,把赵丹儿引出宫,在宫外动手。 皇宫里面实在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可她没想到,赵丹儿会自己提出想跟她出去逛逛。 想想也是,身为一国之母,她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大概就是自由,束缚在这皇宫之内,总会想要出去排解排解烦闷的心情。 “妹妹,你想什么呢?”眼见着颜天真不回答,赵丹儿又问道,“是不是你家中有什么不方便的?本宫不能去。” “当然不是。”颜天真连忙道,“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有些没回过神而已,想不到皇后娘娘会屈尊降贵,去我家那种小地方。” “这有什么的?在皇宫大院呆久了,外面的小地方本宫还觉得新鲜。” 赵丹儿站起了身,“那咱们就各自换上简单点的衣服,一起出去。” “好。” …… 两人一同出宫,各自带上了一个随从。 颜天真带的自然是史曜乾,赵丹儿则是带着她的贴身宫女。 四人乘坐着马车出宫,行驶了大概一刻钟之后,颜天真掀开了马车窗帘,道:“前边的那个宅子就是了……对,就这停下。” 马车停了下来。 赵丹儿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略微寒酸的小宅子,“这就是你家吗?” “不错。娘娘稍等,我前去叫门。” 颜天真踏出了步子,前去敲门。 “大哥!你们在不在?我回来了。” 与此同时,宅子里头—— 轻风过窗而入,拂过室内的轻纱飘扬,铺着雪白狐裘的地面上,一名俊美的男子侧卧。 他身着深紫长袍,清瘦的腰身扎着同色腰带,宽大衣袖下的手指修长白皙,此刻正拿着杯盏在小酌,食指摩痧着酒杯的边缘,透出了几分慵懒。 “公子!是颜姑娘在敲门,还带了客人过来,那客人看上去像是有来头的。” 这宅子的高墙之上留有缝隙,宅子里头的人可以透过缝隙看到门外站着的人。 “要带外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的,快点快点,换衣服,把这些珍贵的东西都收起来!把那陈旧的桌子和锅碗瓢盆摆上,快快快!” 史曜连一边吩咐着,一边将身上的名贵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寻常的粗布麻衣,再以最快的速度卸去了脸上的妆容,在四肢与脸部涂抹上一层黝黑的膏状物体,使得整个人的肤色看上去都呈现黝黑。 最后,在唇上贴上了两撇小胡子,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了大门后,他将大门打开,正对上颜天真的笑脸。 “大哥!”颜天真凑到他身前,捶了一下他的肩,“几日不见,又黑了很多。” 史曜连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天天打渔不经晒,哪像妹妹你这么天生丽质,怎么晒都晒不黑,话说回来,妹妹你做了妃嫔,为兄也该尊称你一声娘娘了。” “大哥可别这样,这不是在宫里,咱们还是兄妹相称,叫什么娘娘。” “这位就是你的兄长啊。”右侧传来一道女子声音,“你们家的风水可真好,一身寒酸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俊俏的长相,你兄长的相貌也算不错,就是黑了些,若是能白点儿,必定是个美男子。” 史曜连听着这声音,忍住磨牙的冲动。 老子白得很,本来就是美男子! 但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叫嚣着,并未说出来。 他最是讨厌外人对他的长相指指点点,就算是他刻意扮丑,也不喜欢让人说。 他转头望向说话的女子,面上十分客气,“这位是……” “皇后娘娘。”颜天真在一旁道,“大哥别声张,皇后娘娘今日来我们家中做客,还不快去备些好酒好菜。” “皇……皇后娘娘?”史曜连面上呈现一副惶恐的模样,连忙道,“草民拜见……” “这大门口的就别行礼了,本宫不想声张。”赵丹儿打断他,“本宫就想来仙妃妹妹的家中吃个便饭。” “娘娘请进。” 众人到了大堂之内坐下,史曜连道:“皇后娘娘,草民这就去准备些拿手好菜,不过草民这家中人手有点少,只有两位亲戚在,这家里也没多少菜,需要出去采购,上菜速度或许不快,请娘娘谅解。” 赵丹儿道:“无妨。” “小钱子,你去帮忙吧。”颜天真朝身后的史曜乾道了一句。 “是。” 史曜乾应了一声,与史曜连一同离开。 …… “你们在搞什么?来之前都不通知一声,害得我急急忙忙换衣服换妆!还把皇后带到家里来,让老子去伺候她?” “你小点儿声。”史曜乾瞥了身旁的人一眼,“我们也没想到皇后会跟过来,自然也就来不及通知你,幸好方才没有露馅,我跟你说,我与天真临时制定了一个计划,需要你出手。” 史曜连冷哼了一声,“我凭什么让你们使唤来使唤去的。” “哥,你就别闹脾气了,这次的计划……是让你捅天真一剑。” “什么?”史曜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你分明就听清楚了。” “捅她?真的假的?”史曜连面上浮现一丝振奋的笑意。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171章 杀猪般的惨叫 捅颜天真……这种事情放在平日里还真是想都不敢想。. 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很不喜欢这个女子,可偏偏他的弟弟就是喜欢,这也就导致了他有火没处发。 他不想因为一个区区颜天真,就与史曜乾闹翻。 但是此刻史曜乾却告诉他,让他去伤颜天真? 嚯嚯…… 这是打算让他出出气么。 憋了这么久的气能够得以发泄,那心情必然是很舒爽。 “你真是毫不掩饰你此刻喜悦的心情。”史曜乾面无表情,“看看你此刻这副嘴脸。” “我可没说过要拿她怎么样啊,这回是你们自己要求的。”史曜连双手环胸,挑了挑眉,“说吧,什么原因?” “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天真取得皇后的信任,想要获取关于紫苏果的信息,自然要从帝后下手,这东陵国皇帝不是省油的灯,又谨慎多疑,这皇后比起皇帝,大概好对付点,更何况这皇后本就对天真有一丝好感,咱们要做的,就是将这点儿好感扩大。”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苦肉计。让颜天真为了她而受伤。”史曜连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只要跟我说明具体计划就好。” “哥,我可先提醒你了,天真之所以让你动手,是因为她足够信任你,同时,她也明白你下手不会太轻,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下手务必要有分寸,不可伤她太重。” “知道了知道了,她本来就是个快死的人了,要是再把她捅得半死不活,回头不还得救治?我才不想徒增麻烦了,绝不会下手太重,行了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啰嗦了,你听着,我们的计划是……” …… “皇后娘娘,这几样都是我大哥的拿手好菜,糖醋鲤鱼、香辣鱼头,清蒸黄花鱼。” “看上去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呢,本宫要动筷了。” “娘娘请。”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便看见赵丹儿身后的贴身宫女伸出了手,指间赫然握着一枚银针。 颜天真心中自然晓得这是为了试毒所用,面上却还要装作疑惑,“这是……?” 身为一介‘民女’,她自然不应该知道皇家人用菜前的规矩。 此刻就要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好奇样子。 “这是规矩,但凡是出了宫门,用菜前都要先拿银针试菜,银针可识别出毒性。”宫女道,“还望仙妃娘娘见谅。” 在皇宫中,用膳前的每一道菜,御厨都会先试过,在宫中用菜,安全性是十分高的,可出了宫门之后,就要有另外的防范措施。 银针试毒是最常见的。 “原来是这样,是我孤陋寡闻了。”颜天真垂下了头,展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样。 赵丹儿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道:“仙妃妹妹,本宫并非不信任你,只是规矩如此,希望妹妹不要太往心里去。” “皇后娘娘不必跟我解释,您这么做自然是对的,皇后娘娘凤体金贵,容不得有一丝闪失。” 颜天真说着,不等那银针戳进菜里,便迅速用筷子将每道菜都吃了一遍。 “诶……”赵丹儿来不及叫住她,她就已经一道一道地试了过去。 颜天真道:“我相信在自己家里吃饭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所有的菜我已经试过,娘娘不必多虑,吃吧。” 赵丹儿望着她埋头吃饭的样子,唇角轻扬,“你还是太单纯了,本宫自然不是怕你哥哥下毒,而是怕会有宵小之辈混入你家中投毒,如本宫这样身居高位的人,随时都会招来他人的暗害,不得不防。” “原来如此,是我愚钝了。”颜天真谦虚道。 这赵丹儿倒也十分谨慎多疑。 “妹妹,你这身板太纤细了,多吃些菜。” 赵丹儿十分热络地给颜天真的碗里添菜。 “多谢娘娘,娘娘您也吃。” “你家兄长的手艺不错,吃惯了珍馐美味,觉得今日这餐饭格外可口。” “娘娘过奖了。” 史曜连那家伙哪里懂得做饭,他一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碰最多的就是胭脂水粉。 那个骚包要是会下厨,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今日这一桌子菜,都是他们的属下做的,全都是些家常菜而已,并没有多么可口,赵皇后却吃得津津有味。 “唔,似乎是有点儿撑了。” 吃过之后,赵丹儿站起了身,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许久没有这种吃撑的感觉了。” 颜天真道:“那咱们出去散散步罢,多走些路也就不会撑了。” “好主意,走。” 二人离开了宅子,并肩行走在帝都的街道之上,赵丹儿看着街道两侧的繁荣,笑道:“每每出宫,看见这样繁荣昌盛的民间状况,都不禁要感叹咱们陛下治国有道。” “那是自然的。”颜天真附和道,“百姓安居乐业,必定都对陛下感恩戴德。” 死断袖虽然脾气古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暴虐,但他在治理国家这一点上,还真是不赖。 算算时间,再有一会儿史曜连就该出手了。 二人行走之间,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便齐齐抬头去看。 大概三丈之外,路人扎堆,似乎是在观看什么热闹。 “前边好像有热闹可以看。”颜天真如此道了一句。 赵丹儿显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走,咱们上前去看看。” 二人挤入人群之中,身后随行的史曜乾与宫女自然紧跟不舍。 “原来是投壶游戏。”赵丹儿望着眼前的情形,笑道,“好久没有玩这种游戏了呢。” 投壶,以盛酒的壶口作目标,人站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 此刻,正有三个人站在对面比赛。 “看上去很好玩。”颜天真道,“我们等会儿也来玩一玩可好?” “自然是好……” 赵丹儿的话音还未落下,忽见对面的一人举起了箭矢,不是朝着酒壶里投掷,而是以疾风之势投向了她! “小心!”颜天真喊了一声,眼明手快地将赵丹儿推开! 这个史曜连是怎么回事,说好了扮成刺客用剑来袭击,怎么就安排了投壶的人来刺杀。 他是料准了赵丹儿会上前来看热闹? 下一刻,只见对面投壶的那三人纷纷拾起了酒壶里的箭矢,目光齐齐投向了赵丹儿。 很显然就是冲着她去的。 周遭围观的民众们纷纷惊呼着逃窜。 “不好,这几个不是我们的人。”颜天真的耳畔响起史曜乾的一声低语,“计划有变,这几个人显然是另一方势力,真是太不凑巧了。” 颜天真额头一跳。 有其他的势力捣乱,这是在意料之外的事。 史曜连他们已经在这附近埋伏好了,这个时候通知他取消计划,怕是来不及了。 她根本就走不开,要是脱离了赵丹儿的视线,恐怕就会被怀疑。 “史曜乾,你等会儿假装与我们失散,去通知你哥暂时取消计划。” 自己人安排的一出假刺杀,碰上了真刺杀,那场面怕是控制不住。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颜天真觉得有些意外。 三名刺客各自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弓弩,将手中的箭矢搭上,对着赵丹儿三箭齐发。 赵丹儿见此,丝毫不见慌张,反倒是笑了一声,眼见着三支箭羽袭来,也不躲避,直到那三支箭射到了她的面前—— 双手各自截住了一支,最后的那一支,以齿叼住! “我靠。”颜天真不禁嘀咕一声,“小看她了。” 刚才在人群里,还十分好心地推了她一把。 如今看来,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推,她自己都能应付过去了。 原以为一国之母都是大家闺秀,自幼习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少有动武的时候。 赵丹儿却不只是个花瓶。 还是个练家子。 如此看来,这三名此刻对她而言就完全是小意思,根本就不需要出手相助了。 颜天真乐得在一边看热闹,面上还要故作惶恐,一副担心的模样。 “看来计划不必取消,这几个刺客根本伤不了赵皇后,他们跟我们一样,小看她了。”史曜乾嘀咕道,“我现在倒是担心一点,我们手下的人,对上赵皇后或许要吃大亏。” 那也没法子了。 很多时候,有得必有失。 在二人‘惶恐无措’的目光之下,赵皇后与她的贴身宫女已经跟三名刺客动起了手。 “怎么就来了三人,这是有多小看本宫。”赵丹儿说话间,身躯腾空而起,双脚夹住一名刺客的头颅,随着她的身躯一个旋转,那刺客的头颅也被拧了半圈! 颜天真低声道:“照这个速度,再片刻的时间就能解决完。” 果不其然。 从被袭击开始,到解决三名刺客,都不足一刻钟的时间。 赵丹儿的武力值不可小觑。 “皇后娘娘,您是高手啊。”眼见着最后一名刺客倒下,颜天真奔到了赵丹儿的身旁,面上呈现出钦佩之色,“没想到看似柔弱的您,竟然如此威猛。” “方才吓到你了吧?”赵丹儿颇为熟络地挽上颜天真的胳膊,“你放心,与本宫一同出门,本宫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危,他们都是冲着本宫来的,应该也没时间去搭理你。” “我也不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啊,方才,其实也挺担心皇后娘娘……” “看出来了。”赵丹儿轻笑一声,“刚才在人群中,箭羽袭来的那一刻,你立刻就把本宫推开了,可见你反应也挺快。” 颜天真道:“从前杀鱼杀多了,眼明手快,我这速度可都是抓鱼练出来的。” 赵丹儿正要再说话,余光却瞥见右边数十道身影持剑而来,当即目光一凛,“怎么就还没完没了了?今日出行真是晦气。” 说着,退开了几步,“仙妃,你自己躲好了,别跑出来,本宫的麻烦还没解决完呢。” 话音落下,转身面对着那数十道人影,冲了出去。 颜天真望着领头的那人,一身灰色麻衣蒙面,只露一双好看的月牙眸。 这是史曜连。 终于来了。 赵丹儿加上贴身宫女,就两人,两个人对上十个人自然也是有点吃力的,打斗了一会儿,貌似谁都没能占上风。 史曜连自然是没使出真本事的,若是他发起狠来,赵丹儿可不一定吃得消。 “这皇后还真是不好对付。”史曜连压着嗓子道了一句,指向了颜天真的方向,“那个女人是跟皇后一起出来的,把她抓了!” 史曜连一声令下,当即有两名属下撤出了打斗,奔向了颜天真的方向。 颜天真故作惊吓,惊呼一声就要跑开,却被一个人扣住了肩膀。 “救命啊——” 高亢的女音响彻。 赵丹儿一个回身看见这样的一幕,拔下头上的发钗,打向那名蒙面人的胳膊! 蒙面人被迫收回了手,下一刻就察觉到一道人影降落身后,一转头,正对上赵丹儿充满肃杀之气的脸庞。 赵丹儿正要出手,忽然察觉到身后一股气压袭来,排山倒海一般,连忙回过身,正迎上了史曜连的一掌! 一掌就打在她肩膀上,打得她气血翻涌,后退数步。 正好退到了颜天真身前,颜天真连忙扶上了她。 “娘娘,都怪我,是我连累你了……” 颜天真面上一副感动的模样,心中其实也有些触动。 这个赵丹儿,虽然人不太正常,对她倒还真是不错。 百忙之中还要抽开身回来救她…… 此刻赵丹儿落于下风,正是史曜连出手的好机会。 赵丹儿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利剑就朝着她的胸口刺了过来。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手伸向了腰间掏出三枚飞镖。 敌人的剑势势不可挡。 大不了就让他捅上一剑,自己趁机发出暗器取了他的狗命就是。 可赵丹儿万万没有想到,身旁的那道人影忽然挡到了她的面前,迎上了对方的利剑! 她一惊。 在这种紧要关头,仙妃居然会站出来帮她挡?! 心中一时触动,她并未多想,空着的那只手伸出,绕到了颜天真的身前,徒手接利剑! 史曜连的剑,只差半寸就可以没入颜天真的胸膛。 可偏偏就被赵丹儿扣住了。 那白皙细嫩的手,得使出多大的手劲和内功才能扣住他刺过来的利剑? 有鲜血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地淌落。 “你们太小看本宫了!”赵丹儿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三枚飞镖射出! 这种情况之下,史曜连不得不丢了剑,连忙躲闪。 这事情有些超出预料。 原计划是这一剑必须刺到颜天真,达到苦肉计的目的。 可他没有想到赵皇后出手如此迅速,竟敢徒手接利刃。 要不是这赵皇后手劲够大,再加上他没有下狠手,他那一剑,可以直接削了赵皇后半个手掌。 这个皇后……对颜天真还真是维护。 又或者她太有自信。 史曜连思索之间,赵丹儿已经将他的剑拿在手上,毫不客气的朝着他投掷而出! 这个家伙显然是蒙面人的头领,若是他死了,蒙面人恐怕也就会自乱阵脚。 史曜连才躲开三支飞镖,还未站稳,又见利剑袭来,连忙再次闪躲。 他竟然处于被动状态,这连续的躲避,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更倒霉的事还在后面。 赵丹儿的贴身宫女瞅准了时机,眼见着史曜连站立不稳,在他身后就出手偷袭! 史曜连再次慌忙躲闪,这一次却没能躲开,被一掌打在背上,险些喷出一口血。 颜天真身后,史曜乾唇角一抽。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大哥竟然如此被动。 这个时候就该撤。 他们真是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赵丹儿,以为这十个人就足够,但真正能与赵丹儿匹敌的就只有史曜连,其他人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事。 赵丹儿已经瞅准了史曜连为目标。 为了不造成更多的损失,这个时候撤离就是明智之举。 史曜连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危机。 赵皇后这个疯娘们,这么不好对付! “撤!” 他朝着周围的蒙面人喊了一声,便迅速转身离开。 赵丹儿也受了伤,肯定是不会追上来的。 史曜连一声令下,所有人便齐齐撤退。 “受个伤就不好,真乃本宫见过最怂的一批杀手。” 赵丹儿冷哼了一声,瞥见地上的三支箭矢,正是先前的那一批刺客袭击她的。 她立即俯身捡起,朝着前方撤退的那伙黑衣人全投出去—— 一人避开,撞到了身旁的那人,使得那人的大腿遭袭。 那人没法站稳,一个趔趄扑倒了前边的人,使得最后一支箭矢穿过了人群的空隙,钉在了某人的臀上。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 那人被手下一左一右地架起,狼狈逃离。 史曜乾眼角剧烈抽搐。 那个被射中屁股的人…… 是大哥! 今日本该是颜天真受罪,最倒霉的人却变成了史曜连。 背后挨一掌,屁股挨一箭。 颜天真这个本该受创的人,却毫发无伤。 赵丹儿这个本该毫发无伤的人,却伤了肩膀和手掌。 史曜乾静静叹息一声。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虽然这过程有些不可思议,但结果却并没有偏离预想。 赵丹儿若不是相信颜天真,也就不会干脆利落地出手,用自己的手掌给她做挡箭牌。 这个赵丹儿还真是懂怜香惜玉。 有着一副美艳柔弱的皮囊,内心却是一个铁汉。 “皇后娘娘,您的手!” 颜天真似乎才回过神来,故作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回过神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检查赵丹儿的伤势。 赵丹儿的肩膀挨了蒙面人一掌,手掌又被史曜连的剑划破。 颜天真摊开她的手掌心,有两道长长的伤痕,贯穿了整个手掌,还在淌血。 徒手接利刃,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虽然明知道这赵丹儿是个怪胎,颜天真心中还是有些感动。 毕竟这伤是因为她才受的。 努力憋出了几滴眼泪,那泪珠从眼眶中流淌,滴在赵丹儿的手掌上。 “傻丫头,你哭什么呢?本宫又没大碍。” 赵丹儿出声安慰道:“你也看见了,本宫是很强悍的,这些皮肉伤对本宫而言不足挂齿,你不必因此难过。” “皇后娘娘,您可真是勇敢,不像我这么没用……”颜天真的声线带着些许内疚,“若不是因为我给娘娘拖后腿,你也就不必这么受苦了。” “说什么呢?是本宫自己甘愿的,又不怪你,再说了,利剑袭来的那一刻,你是想帮本宫去挡的吧?” 赵丹儿望着颜天真,唇角浮现一丝笑意,“这个世上,愿意真心对本宫好的人很少,你如此柔弱,却也十分勇敢,你想用你那微薄的力量来保护本宫,本宫很感动。” “娘娘,是我感动才对,是我连累了你……” “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既然都是自愿,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走罢,去医馆,让大夫处理一下伤口就好了。” 赵丹儿说着,搭着颜天真的肩膀跨出了步子。 史曜乾紧随在二人身后,大翻白眼。 这个赵皇后,他算是见识到了。 女儿身男儿心。 怎么偏偏就生为女子?不当男人真可惜。 铁汉柔情,怜香惜玉。 等等…… 不会是个男扮女装的吧? 他曾经也扮过女人,扮得也是十足十的像,没人认得出来。 这个赵丹儿,会不会与他一样。 史曜乾此刻心中很是怀疑,这个赵皇后的真实性别。 不如让天真想个法子去验明正身。 …… 颜天真与赵丹儿去了医馆,大夫处理过伤势之后,颜天真便劝诫赵丹儿先回宫。 “皇后娘娘,这宫外的大夫不比皇宫的御医,您这伤还是赶紧回去让御医看看吧,听说太医院里有许多民间没有的药材,会让伤好得快,并且不留疤。” 她要先把赵丹儿劝回去,再回宅子去看看史曜连的伤势。 经过这次,史曜连肯定对她更加不满了。 “的确,宫里的上等金创药在民间是没有的。”赵丹儿道。 “那您就快些回去处理罢,此事宜早不宜晚,这细皮嫩肉的可万万不能留下什么疤痕。” “你这是心疼本宫了?” “唔,是。晚些我回宫去看望娘娘,这次回家,也没来得及跟家里人多说几句话,我还有些舍不得回宫。” “既然如此,你就再回去与你家里人寒暄吧,本宫先行回宫了,你说好的要来探望本宫,可别忘了。” “不会忘。” 眼见着赵丹儿离开了,颜天真转头朝史曜乾道:“赶紧回去看看你哥。” …… 雅致的房屋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公子,我要上药了,您忍着点。” “啊——” “公子,你可别咬着了自己的舌头,叼一块毛巾吧。” “呜——” 史曜连整个人趴在榻上,忍受着从臀部传来的剧痛,由于口中叼着毛巾,他无法叫喊出声,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 真他大爷的,疼死他了! 赵皇后那个疯妇,竟然如此难缠! 最可恶的就是那个颜天真! 原本想着今天捅她一剑出出气,让这一直以来憋在心中的火气能够宣泄,这么一来他心情就会好些了,往后看颜天真,也就不至于太碍眼。 但,事情终究还是不如人意。 似乎一碰上颜天真,他身上就接连不断发生倒霉的事? 真是太衰了。 再碰上她之前,可从来就没这么衰过! “公子,我要给您贴膏药了,这膏药有些刺激感,但有助于伤口恢复,或许会有点疼,您忍着点。” 大夫的话音落下,史曜连又感受到从臀部传来的阵阵刺痛! “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我屁股都快炸了!” 史曜连终于忍不住拿下口中的毛巾,破口大骂。 “公子,实在对不住,我已经很轻了。这药确实刺激,主要是您这箭伤太深了,半个月之内,您最好不要再有剧烈的动作,能躺在榻上歇息最好。”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给老子止疼啊?嘶……他娘的赵皇后,这疯娘们最好祈祷自己有朝一日不要落在我手里。” 大夫说膏药会有些刺激感。 果然十分刺激,疼痛一阵一阵地传来。 史曜连正觉得糟心,忽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打开。 “哥,你的伤势如何?” “别让颜天真进来!” 一来他不想看见颜天真,二来,受伤的部位有些私密,更不能让人看。 “公子,膏药已经贴好了,可以盖上被子了。” 大夫说着,扯过一旁的被褥给史曜连盖上了。 史曜乾这才转头望向房门外,“天真,你可以进来了。” “说了不准让她进来!我不想看见她这个衰人。” “今日的事怎么能怪天真?是我们低估了那皇后,没有料到她如此铁血。” “那也是你们的错,没有摸清对方几斤几两就制定计划,你们的错!” “哥,这计划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她的勇猛,如果不是她敢徒手接利刃,我们的计划不会有问题。” “错了就是错了,别狡辩。嘶……” “对,我们的错我们的错,我们不狡辩。不不不,我一个人的错,成不成?”颜天真走到榻前来,叹息一声,“史曜连,我没有想到,今日又会害你倒霉,原本是想让你刺一剑,既能让我达到目的,又能让你宣泄一直以来对我的不满。” “说得可真好听。”史曜连冷哼一声,试图想要坐起身,想起自己臀部的伤,似乎不方便坐,便只能半侧着身,冷眼看颜天真,“你害我倒霉了好多次,这次为了帮你,我又伤成这样,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一旁的史曜乾出了声,“哥,你……” “你别说话,这是我和她的事!”史曜连打断他,“难不成你要怪我自己倒霉?要不是为了帮她,我能这么倒霉?凭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不错,是我害你倒霉。”颜天真说话间,朝着他伸出了手,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匕首。 “史曜连,既然我今天躲过了一劫,让你受了这个苦,你就把这一笔账记上,我始终欠你一刀,这一个月之内你先别还给我,等我拿到了紫苏果,你再把这一刀还给我如何?别捅死了就成,你也可以一刀捅在我臀上,我不会报复的。” 颜天真话音落下,便将手中的匕首搁在了床榻上。 “看见这把匕首,你就会想起我今日的承诺。我保证这辈子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捅一次,并且,一定会让你得手,不会再让你倒霉,可好?” 史曜连望着榻上的匕首,冷哼一声,“你保证有什么用?就算你让我捅,我弟弟不会同意,凤云渺要是知道了,肯定想扒了我的皮,我还得面临着被他追杀。” “史曜乾无权干涉我做出的决定。”颜天真道,“到时候咱们俩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动手不就行了?我当然不会把真相告诉云渺,我承诺了不报复,就是不报复。” “好,这可是你说的。”史曜乾扣上了榻上的那把匕首,“这一刀,我迟早有一天要你还回来。” “好啊。”颜天真笑了笑,“那就祝你早日康复。” 颜天真话音落下,便转过身踏出房门,“傍晚你们都休息吧,这一顿饭我来做,吃过之后我就要回宫了。” “我来帮你。”史曜乾说着,便要跟上去。 “站住!”史曜连叫住了他,“让她去,你上前去凑什么热闹。” “你有时候对她态度未免太过恶劣,你明知道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也跟她脱不了干系。我讨厌她,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我又不是她的追求者,凭什么惯着她?” 史曜连冷哼一声,躺回榻上。 史曜乾转身,踏出房屋。 进了厨房,颜天真正在忙活着洗菜。 “大哥说话一向不太好听,你可以不用理会他。” “好歹他送了这只冰蚕给我,冲着这一点,我也得让着他些。” 颜天真悠然道:“有些人是吃软不吃硬的,正如你大哥,你若是对他态度恶劣,他反而记仇,相反,你要是跟他服个软,他可能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不会那么计较了,你看我经常挨他骂,他也没暗地里对我做过什么,他就是嘴上喜欢骂,随他。” 史曜乾闻言,笑了笑,“好像是这么回事。” “嘴不饶人,心未必毒,心不饶人,则嘴上甜。宁交一帮抬杠的鬼,不结一群嘴甜的贼。”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再说了,他确实是因为我的计划而受伤,他发脾气也是合情合理的。” 史曜乾笑出了声。 “白莲乾,你会杀鸡吗?” “呃……杀鸡怎么杀?” “给死要脸炖个鸡,现杀的好,市面上卖的可不一定新鲜呢,这样吧,你给我打下手就好了。” “好。” …… 傍晚时分,颜天真从厨房内出来,将一道道佳肴摆上了桌。 史曜连不方便下榻,史曜乾便将饭菜送进了他歇息的屋子,这才回到桌边坐下用饭。 史曜乾夹了鱼香肉丝到碗里,才吃上了一口,便咳嗽了两声。 辣…… “怎么?你吃不得辣?”颜天真望着他的模样,道,“这道菜要是不放点儿辣不好吃。” 这是云渺特别喜欢吃的一道菜。 她下意识就煮了这一盘。 “不好意思,忘了问你们的喜好了。” “无妨,我吃别的就好了。”史曜乾又扒了两口饭,忽然放下了筷子,起身道,“我腹中有些不舒服,先去一趟茅房,过会儿就回来。” 史曜乾说着,便迅速迈出了脚步。 颜天真望着他那有些急促的步伐,心中也是疑惑。 刚才史曜乾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一向云淡风轻,即便是碰上内急这种事,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 怎么回事呢。 颜天真起了身,站到了房门外,望下史曜乾离去的方向。 不是朝着茅房去的。 他是要去干什么? 颜天真踏出了脚步,跟了上去,却要维持这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避免跟得太近被发现。 史曜乾竟然直接就出了大门。 此刻天色已经快暗了,他忽然急忙出门,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史曜乾行走之间,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手背上起的淡淡褶皱。 其实他想坚持到吃完那顿饭才出来的。 他早就感觉到身体不适,然而,又不想被颜天真察觉出异样。 此刻有些忍不住了。 血,他要血。 走过了一个拐角处,迎面就险些撞上了一个年轻男子。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啊,差点撞到你大爷!” 对面的人倒是挺蛮横,差点被史曜乾撞到,便朝着他骂了一句。 他大概不会想到,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史曜乾伸手就扣上了对方的脖子,动作快而狠,拖拽着他直接到了一旁的窄巷。 “呃……” 男子想要发出声音,却被他扼住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史曜乾手中用力收紧,将他的脖子拧断。 而后—— 低下了头,一口咬了上去。 腥甜的味道入口,使得全身都舒畅了不少。 暗处,颜天真望着这样的一幕,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史曜乾在喝血。 他竟然也要喝血。 而且他是随便路边抓个人就能吸。 紫月魔兰…… 他也被紫月魔兰咬过吗? 此刻,正在饮血的史曜乾自然不知颜天真在暗中观看,他只是毫不留情地吸食着身前人的血液,完事之后,便松开了他,让他的身躯轰然倒地。 ------题外话------ 、 看盗版,还要来吐槽我的,你要脸吗?受过高等教育吗?念过书吗?有中国版权意识吗?你觉得不好看,你直接弃文了行不行?多的是好书等着你看,别看我的拙作了行不行?本人二十出头,社会阅历浅,写书难看又怎么了?来我的评论区撒野,禁言你十年八年信不信。 第172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二百五 史曜乾抬起了手,修长白皙的指拂过唇瓣,将唇角的血渍擦拭掉。 口中尽是腥甜的气息萦绕,想喝点儿茶水来压一压。 他就出来了这么小片刻,和去一趟茅房的时间差不多。 史曜乾转了个身,正准备往回走,抬头的那一瞬间,身躯却僵了一僵。 两站之外的树边,一道水红色的人影站立,风轻拂起她的衣袖飞扬,她就那么看着他,面无表情。 史曜乾莫名心中一紧。 他没有想到,颜天真会跟出来。 方才他喝血的那一幕被她看在眼中,她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该来的躲不掉,既然被看见了,那就——解释。 史曜乾定了定心神,跨出了脚步。 到了颜天真的身前,他道:“你都看到了。” “是紫月魔兰吧?你也被这花伤过,这才导致了你需要饮血?”颜天真注视着他,目光之中带着审视,“你藏得倒是够深,与你相识了这么久,才知道你也被紫月魔兰害过。” 史曜连随便抓个人就能吸血,很显然,他是童子之身。 被紫月魔兰咬过的人,一旦破身了,那就棘手了。 除非这个人愿意多找上几个伴侣,轮流献血,这么一来,也就不会出现供血不足的情况。 史曜乾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以他的性格,他会选择守身如玉,这么一来,服用血液也就不会受到限制了。 “不错。我们都是被紫月魔兰刺伤的人,不同的在于,我比你幸运了一些。”史曜乾冲着她笑了笑,“天真你放心,拿到紫苏果之后,我绝不会跟你争抢,毕竟你比我更需要,我已经过了很多年的吸血日子,我习惯了。” “我明白你的心意,也看得出你对我好,不过眼下,我更想要求证一个问题。” 颜天真的目光紧盯着他的双眼,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神看透他的内心,“有件事情我至今记忆犹新,半年多之前,出现了一名与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咱们就称她为假良玉,这个假良玉最大的特点就是会装模作样,极其狡猾,并且,她住在宫里的那几天,宫中发生一起惨案,有一名宫女被吸干了血而死亡。” 史曜乾听着她的话,心中叹息一声。 他应该猜到的,她就是这么敏锐。 “这个假良玉狡猾到什么地步呢,她冒牌货的身份都已经坐实了,她还十分有恃无恐,并且成功逃亡,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在她假冒我的这期间,我们还特地上了一趟佳人阁,找了你哥哥史曜乾,原本是想跟他探讨一些关于易容的问题,他却十分热心地跟我们介绍了一件东西,叫做美人蛊。” “这个美人蛊虽然神奇,不过用法倒是挺恶心的,据说,利用大量蛊虫可以改变体型和相貌,当时就觉得十分匪夷所思,如今看来,果然是吹的。” “美人蛊应该根本就不存在吧?死要脸的易容技术太过高超,这一点我是见识过的,连云渺都无法识破,也难怪他可以在那胡说八道。” “早就觉得你与假良玉很像,看似柔弱无害,可因为你是男子,她是女子,就很难把你们二人联想到一起,毕竟你个子这么高。这年头矮个子想要伪装成高个子,鞋底增厚就行了,高个子若是想要伪装成矮个子,该怎么做到呢?这个答案,我也是从你这里才得知的,缩骨功,对吧?” 颜天真冷笑,“你如此聪明,却还是百密一疏,你不该跟我透露你练过缩骨功,你装扮成我的样子去膈应那个断袖皇帝,当时我依然没有想起假良玉这事,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直到刚才看见你喝血,我才猛然想起,之前那个被吸血而死的宫女,原来是你干的。” 史曜乾无言相对。 颜天真的逻辑与思路都已经十分清晰,这个时候再狡辩也是徒劳。 颜天真所能罗列出来的证据太多了。 被吸血的宫女、缩骨功、他和假良玉的性格、再加上插足此事的史曜连…… 种种漏洞全都联想在一起,真的就不难发现他是假良玉。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百密终有一疏。 “你说的都不错。”他道,“是我。” “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假良玉会是一个男人,所以从来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可命运还是安排了今天这一出,让我看见你喝人血,这样的一幕让我脑海中的思路瞬间都清晰了。” 颜天真望着他,“为何要假扮我,妨碍我与大哥相认?” “那个时候与你们都还不熟悉,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都只为了一个财字。”史曜乾道,“我与我哥都是杀手,我出任务比他多,每回出马几乎都是万无一失的,要我假扮你的这个雇主,出价很高,在我与你不熟悉的情况下,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那你告诉我雇主是谁?他为何要你怎么做?” “雇主是什么人,这我还真的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同样他也没有见过我的真面目,就算在人群中擦肩而过,也未必认得出来,杀手与雇主的交易,在有些时候会保持神秘,可以不露脸。” 史曜乾顿了顿,又道:“他只是让我拖延你们回国的行程罢了,兴许是你大哥的政敌,想要谋划什么,这才要拖住你大哥的脚步,以免你大哥坏了他的事。我这么说,你可相信?” “信。我知道你喜欢黄白之物,有很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财。”颜天真面上依旧无甚表情,“最后一个问题,在这假扮我之前,是不是你刺杀的我?我只记得自己醒来的那一刻是在青楼,要不是被人害,我断然不会到那种地方,只可惜,我不记得醒来之前的事了。” 她要再确认最后一件事情。 真正的良玉是不是死在史曜乾手中。 正是因为良玉死了,她才会借着她的躯体重生。 她曾经想过,一旦找到害良玉的人,要帮良玉报仇,算是答谢她给了自己一副躯体。 但如果这个人是史曜乾…… 她还欠着史曜乾一条命,又有什么立场找他报仇。 “不是。”史曜乾连忙否认,“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会承认。” 他自然不会承认。 他也不敢承认。 他曾经害过她,为了取她的性命与雇主达成交易。 他给她下毒,在她死之前还想着利用她挣最后一笔钱,便将她卖入青楼,他以为她活不了太久。 但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还能活着离开,活着被宁子初带回了北昱国皇宫里,成了宁子初身边的红人。 不过,她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连自己郡主的身份都不记得。 他不怕她突然恢复记忆,只因他在动手的时候,是蒙面的,就连之后把她卖进烟花之地,都没有露出过真面目。 如今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他,都只不过是她的一番推测罢了。 能抵赖的,自然就要抵赖。假良玉的事情抵赖不掉,那就承认。 至于杀她的事,没有被她抓住任何漏洞,那就死不承认。 颜天真,对不住,我还是要继续骗你。 若是承认了,只怕会将你越推越远。 “除了假扮你之外,我没有再做过其他对不住你的事。”他理直气壮道,“你若是不相信我,我也没辙,我知你对我的信任一直不多,辩解是我的事,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你的事。” 史曜乾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不见一丝心虚与闪躲,只是定定地看着颜天真。 “真的不是你吗?”颜天真心中依然有些不确定。 假良玉事件,她以为会和良玉死亡之事有关。 她的推测是,史曜乾与雇主交易,杀了良玉,之后才要伪装成良玉,呆在尹默玄的身边。 但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良玉死了,这副躯体就由她颜天真来支配。 除了凤云渺之外,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尹良玉和颜天真的差别。 可是史曜乾如今却理直气壮地否认,没有下过杀手? 她确实也拿不出任何证据与漏洞。 她应该再相信他吗? “你可以再信我这一次。”史曜乾望着她,月牙眸中一派诚恳,“我从来没有对你下过杀手,我史曜乾敢对天发誓,不曾害过你性命,若违此誓,不得……” “行了行了,不用发毒誓了。”颜天真打断他的话,“这一次我就信了你。其实,就算真的是你,我也不能拿你怎样,我还欠着你一个大人情还没还,我又有什么资格找你算账,哪怕要算账,也应该找你的雇主。”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史曜乾身为杀手,不过就是一把雇主手中的利器。 冤有头,债有主。 “反正不是我。”史曜乾道,“我可以帮你查。” “再说吧,如今连活下去都是问题,哪来的心思再去想着报仇。”颜天真转过了身,迈出了步子。 史曜乾跟上她的脚步。 回到饭桌边上坐下,相对静默了片刻,颜天真道:“史曜乾,你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紫苏果我自己想办法拿,不劳烦你再给我提供帮助了。” 史曜乾夹菜的动作一顿。 “我想过了,我自己的事,不该浪费你们兄弟二人的宝贵时间,因为我,你多次与你哥发生争执,这也难怪他越来越讨厌我,因为你胳膊肘往外拐。” 颜天真顿了顿,又道:“昔日,你们都是拿钱替雇主办事,实在没有理由在我这做免费苦工,这样,你们耗费的这五个月时间,包括今日行动受伤人员的医药费,加上你的出场费,再加上三色冰蚕,你估个价。” 史曜乾:“……” 估个价…… “你要把这一切当成是一场交易?”史曜乾面无表情,“可我偏偏不想当成一场交易,我做这些,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心罢了,你又何必要算得这么清。” “我实在没有理由白白接受。”颜天真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与其心里过意不去,倒不如跟你们算清楚,三色冰蚕的这个人情,我肯定是记上了,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也损耗了不少钱财罢?以往你们给人办事,收费的价格是怎样的?” “不收你的。”史曜乾的态度显然很坚持,“我看你现在也不会有钱付给我们。” “给你们打个欠条,我欠的债,凤云渺帮我还。” 这世上也就只有凤云渺,可以让她心安理得地索取与依赖。 她在外欠下一笔巨款,凤云渺想必是眼也不眨的,就把她还了。 “我说了不收,就是不收,此事不必再提。” “她既然想给钱,为何不收?收了!”右侧忽然响起一道男子的嗓音,“她说得有道理,我们兄弟为她忙前忙后,收一笔辛苦费又怎么了?今日出动了十个人,被赵皇后那个疯娘们打伤了好几个,颜天真,你若真是那么有心,就给我买最上等的药,你不是要包医药费吗?” 史曜乾转过头,望着被人架出来的史曜连,额头上的筋跳了一跳。 不得不说史曜连这个家伙真是好动,就连受了伤,也不愿老实在榻上呆着,而是让手底下的人弄了个担架,担架上铺有狐裘,他就那么侧卧着,被人抬了出来,右腿在担架外晃悠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受伤了为何不好好休息?还要出来……” 对于史曜连和颜天真开口要价一事,史曜乾自然是十分不满。 “手下的人报告说,你们俩吃个饭全不见了,我心中一时好奇就出来看看,就听你们谈起钱的事。”史曜连挑了挑眉,“老弟,你不是外号死要钱吗?你那么爱财,何必拒绝这一笔财富?她既然有心要给我们辛苦费,接受了就是,我心安理得。” 史曜连说到这儿,视线又转向了颜天真,“二百万两。” 史曜乾眉头一拧,“你……” “住口。”史曜连打断她的话,“你不接受我接受,这银子我全收了就好,正好让我这郁闷的心情得以缓解,我那只三色冰蚕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我收她这个钱,难道太多了吗?凤云渺堂堂太子,总不会拿不出这个钱。” “不多。”颜天真莞尔一笑,“在我看来,还少了点儿呢,这样吧,再加五十万两,总共二百五十万两,我给你打欠条。” 史曜连听闻此话,先是怔了一怔,随即道:“行啊,你既然愿意多给,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不知颜天真为何会想要多给五十万两,这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他乐意接受。 “因为二百五是个吉利的数字。”颜天真一本正经道,“在我们那里,就是有这么一个说法,这个数字可以给人带来好运,尤其你最近有些倒霉,因此,给你个好彩头,助你摆脱霉运,从今以后,你就是二百五了。” “有这样的说法?” “当然了,不然我为何要多给你五十万两,你总说我衰,我就给你凑个吉利的数字还不行吗,即使这只是民间说法,好歹也是个好的寓意。”颜天真的语气颇为诚恳,“我这样说,你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算你有点良心。”史曜连冷哼一声,“也罢,既然是个吉利的数,那本大爷就接受了。” “希望你以后可以摆脱霉运,做一个快活自在的二百五。” “哼。” 史曜乾:“……” 他自然是不愿意收颜天真这笔钱。 但此刻看来大哥似乎心情不错,若是他再多话,只怕又要让大哥心情不佳。 罢了。 大哥要收,就随他去收。 他自己分文不要。 …… 用过饭后,颜天真与史曜乾便回了皇宫。 才踏进了瑶华宫的宫门,就有宫女上前来报—— “仙妃娘娘,您回来了,方才皇后娘娘又派人送了好些瓜果点心过来,还有好几匹绫罗绸缎,就连裁缝也派过来了,说是要按照娘娘您的身形定制几套好看的新衣。” “皇后娘娘可真好,过会儿我就去她宫里谢恩。”颜天真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要歇息一会儿,留下小钱子来给我捏捏肩就好。” “是。” 直到寝殿之内只剩下颜天真与史曜乾,史曜乾才开口道:“我怀疑这位赵皇后的真实性别。” “你是觉得她太像汉子了吗?你想说她可能是男扮女装?” “有可能。我曾经也扮过,你们没有任何人识破我的男儿身,可见,我的伪装手段还真是挺高明,这位赵皇后,没准跟我是同一类人。” “我倒觉得,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像你一样的怪胎,你跟个戏精似的,像你这样的人要是再多几个,啧啧……” 史曜乾绝对堪称戏骨级别的。 赵丹儿……会是第二个史曜乾吗? “我看她的个子也不是太高,总不可能她也练过缩骨功。”颜天真道,“她给我的感觉,是个真女人,举手投足之间,蛮有韵味的。” 虽然赵丹儿打起架来像个汉子,可她平时还是极有女人味的。 “男人也有个子矮的呀,这样吧,为了防止你吃亏,你试着去验明正身。”史曜乾提议道,“若她真是个男子,她老跟你动手动脚勾肩搭背,你这便宜都不知道被占了多少,若真是女子,那倒不是太要紧了。” “是女子,你就觉得可以动手动脚乱揩油?”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亲密,应该不是太难接受,许多闺中姐妹不都是整天牵手拥抱,还一起泡澡来着?一男一女则格外暧昧。” 颜天真:“……” 白莲乾果然是个大直男。 被异性接触就格外暧昧,被同性接触……就当成是好哥俩或者好姐妹,心里那道坎也就过去了? “你要我去验明正身……”颜天真挑了挑眉,“岂不是要对她动手动脚?” “不这样,又该怎么分辨男女?我当初假扮女人时,胸前所用的材质是软雪胶,手感不错,但比起真的胸脯,质感还是要稍微硬一些的,你是女子,自然会懂得分辨真假。” 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带着两个假胸,是不是会很累赘呢?” “有点儿,算是比较厚重的人皮面具,一直粘到后背,粘性极好,不会脱落。”史曜乾清咳了一声,“当时雇主把你的尺寸报给我听了,那假胸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你看起来那么纤细,胸脯果然也没什么分量。” 颜天真:“……” 聊起这种话题,好生尴尬。 她胸前没料又怎么了! 眼见着颜天真不说话了,史曜乾的月牙眸中浮现些许笑意,“抱歉,我不该提起这种事的。” 有时候打趣她也觉得挺有意思。 “无妨,就按你说的办,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挺好奇这位皇后娘娘的真实性别。” 赵丹儿…… 我依然觉得你是个女子。 但……还是想要验证一番呢。 夜幕降临,颜天真便前往凤栖宫。 到了凤栖宫外,宫女并未拦她,笑着道:“仙妃娘娘来了,就自行进去吧,我们皇后娘娘说了,无需通报。” 颜天真挑了挑眉,踏了进去。 寝殿之内的软榻上,赵丹儿一身明黄色繁美宫装,贵气十足。 她的左手手掌,裹着厚厚的白纱布,此刻正单手支额,笑望着颜天真缓缓走近。 “你果然来探望本宫了。” “皇后娘娘是因为我受伤,我又怎么能不来探望。”颜天真望着她的手,“那么深的伤口,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啊。” “不用担心,有上等的伤药,不超过半个月应该就能愈合了,过个十天八天就可以不用纱布,之后就是除疤。” 看赵丹儿说的云淡风轻,颜天真道:“您可真是会忍疼,换成寻常女子,摔个跤都会叫唤。” “本宫从小就像男孩子,喜欢动刀动枪,又耐得住疼痛,看着男子们意气风发的模样,好生羡慕,只可惜身为女子。” 赵丹儿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你也该知道,本宫这颗心是男儿心,只恨自己缺少了男儿该有的物件,困在这深宫之中,好生无趣,时而看着春宫画里的美女们,再看看自己的下腹,本该是平坦的地方,仿佛立起了一根幻肢。” “噗嗤——” 颜天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犹记得在上一世,有许多人不满意自己生来的性别,有些女子想要成为男子,有些男子又羡慕女子,于是他们便会选择一条路——变性手术。 可惜了这个时代并没有这样的技术,否则或许可以满足赵丹儿的心愿。 她谈起自己的心愿时,丝毫不觉得难为情,那么坦然,可见她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我想做男人。”赵丹儿长长叹息一声,“下辈子再不要做女人了,女子多辛苦,又要生儿育女,又要每个月都来月事,尤其是这夏天一到,上边流着汗,下边流着血,你说这多糟心!本宫要是个男人,就可以左拥右抱,身边美女环绕,声色犬马,好生快活。” 颜天真道:“皇后娘娘很有想法。” 敢于想正常人不敢想之事。 不满足于做女子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对待。 这个世道对于女子太过苛刻,又要她们恪守妇道,又要她们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又要她们善解人意,容忍夫君左拥右抱,不可生出嫉妒之心。 凭什么。 就凭男尊女卑。 就凭这是个男子当家作主的世道。 即使世道残酷,女子们遭受不公平对待,也总会有那么些个女子,不甘如此付出,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获得尊敬,想要混到风生水起。 她颜天真算一个。 赵丹儿也算一个。 赵丹儿比她更有想法,她想要获得的不仅仅是尊敬与荣耀,她更是天马行空地想要加入男子的阵营,想要享受男子该有的待遇,时间一长便陷入幻想,渴望变成男人。 这是一个她根本就达不成的心愿。 幸好她遇上了怪胎断袖皇帝,两人一拍即合,断袖皇帝对她也算好,或许是欣赏,又或许是把她当成了知己。 赵丹儿,可真是个奇女子。 “仙妃会不会觉得本宫有毛病。”赵丹儿悠悠道,“若是可以做男子,本宫愿意折寿半生,可惜啊,没有办法。” “我不觉得娘娘有毛病,相反,有些佩服。”颜天真笑道,“不同于那些逆来顺受的女子,更不同于那些心态扭曲的深宫怨妇,娘娘你……很奇特。” 对待这样的怪胎,她心中竟然会生出一丝好感。 赵丹儿这样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在为女子伸张正义,为女子打抱不平,为女子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气愤。 怪胎之人,也有可爱之处。 “仙妃果然不同于其他女子。”赵丹儿轻笑了一声,起身下榻,“先前也有几名妃嫔,在听过了本宫的想法之后,流露出了十分震惊的情绪,之后,看本宫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但是你不同,你在惊讶了过后,竟然会赞赏于我。” “人总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觉得娘娘的想法有什么毛病,不过话说回来,娘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多少人?这种事可不好泄露出去啊。” “把本宫当成怪物看的,本宫下令剜眼割舌,这么一来她们也就不会泄露出去。”赵丹儿说话间,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了颜天真,“有几个比较识趣的,心知自己躲不过,也就接受了本宫,对待这样的,本宫自然会给她们活路。” 颜天真不语。 果然怪胎的共同特点,就是不拿人命当回事。 史家兄弟如此,半宸如此,赵丹儿也是如此。 这大概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里,一个不好改变的定律。 弱者注定要被强者生吞活剥,可能一个眼神、一句错误的话、一个神情,就葬送了性命。 “仙妃,本宫真的很欣赏你,你就不能接受本宫么……” 赵丹儿正说着,忽然一个趔趄朝前再倒。 她这件凤袍的裙摆有些长,一不留神就给踩到了,自己绊了一跤。 颜天真见此,连忙伸手,同时,脑海中灵光一闪。 眼下正是一个验身的好机会。 “娘娘小心!” 她呼喊了一声,接住了赵丹儿栽倒的身躯,手掌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对方的胸脯上。 由于赵丹儿重心不稳,身躯的重量几乎压在了颜天真手上,颜天真也就趁机捏了一把她的胸脯。 手感十分真实。 身为女子,她自然可以判断真假。 史曜乾说过,假胸最好的材料就是软雪胶,但比起真的还是会稍微硬一些,手感会有明显差别,只适合拿来伪装,不适合真的下手去捏,否则就露馅。 如今看来,这位皇后娘娘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她早就信了,不过既然有机会验一验,自然就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更加保险。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颜天真连忙扶着她站稳,收回了手,“方才情况紧急,一不留神就冒犯了娘娘……” “不碍事。”赵丹儿望着她,眉眼之间一片笑意流转,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你要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你的也给本宫碰碰?” 颜天真连忙退开一步,“皇后娘娘,我虽然感激您之前救我那事,可我这心里还是忘不了陛下,唉。” “你怎么还想着陛下。”赵丹儿冷哼了一声,“陛下的心是石头做的,你根本没办法捂热,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二人说话之间,有宫女上前来报—— “皇后娘娘,陛下方才派总管大人前来转告,明日西宁国的队伍就要到了,西宁公主联姻事关两国的邦交,西宁国皇帝也亲自来了,请娘娘明日好好接待那位西宁国公主。” “知道了。”赵丹儿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告陛下,本宫一定好生接待着。” “还有一事。”宫女道,“陛下说了,明日宫宴,最好能有些新奇的歌舞表演,那西宁国皇帝身边有个美女绿袖,歌舞一绝,明日必定会有所表现,咱们东陵国可不能落了下风,希望娘娘能安排一出,能和那位绿袖姑娘一较高下。” “这些个人整天就喜欢攀比。”赵丹儿冷哼了一声,“陛下又是个极度要面子的,听说那个绿袖十分有能耐,之前有所耳闻,她在四国交流会上,只差一点点就能拿下舞王音仙,想要找个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不太容易。” 颜天真听闻此话,道:“皇后娘娘,若是能比得过那位绿袖,有什么赏赐吗?” 绿袖。 好久不见的绿袖啊。 印象之中,有两位女子的歌舞,挺妙。 一位是戎国的南宫仙,一位就是西宁国的绿袖。 一别半年,许久没有见到这两人。 绿袖的表演至今还记得,如果当初四国交流会上没有她颜天真的存在,舞王音仙这两个头衔,绿袖至少也能拿下一个。 那西宁国的皇帝段枫眠也来了,可不能被他看出真实身份。 半宸能骗过去,这段枫眠应该也能骗过去才对。 “赏赐必定是会有的,咱们陛下总是不甘比旁人差,四国交流会上,我们东陵国都垫底了,陛下气了好一阵子,这次这个西宁国皇帝前来,又想要臭显摆,真是……” 当国君的,有几个不爱显摆。 炫耀手下的人才,炫耀身边的美人。 这是作为国君最常见的显摆手段,尤其是在异国贵宾面前,这么显摆就显得很是拉风。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颜天真道,“若是咱们这皇宫之内,没有能与绿袖一较高下的人,那就由我出马,娘娘对我可有信心?” 她最擅长水袖,但若是真要比试,水袖绝对不能展示出来,一展示就被他们认出自己是颜天真了。 她需要表演其他的,与之前风格不太相同的,这么一来才能忽悠得过去。 “本宫怎么就忘了,仙妃你能将箜篌弹奏得那么好,又有着一副好嗓子。”赵丹儿笑望颜天真,“本宫对你是有信心的,要是你能给陛下争脸,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呢。”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的。” …… 夜深人静。 子时将至,颜天真躺在床榻之上,即将陷入沉睡。 与之前一样,她感受着身子逐渐冰冷,从胸口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寒意,蔓延开。 那股寒意流淌过四肢百骸,让她的身子有些轻颤。 因为她要忍受正常人双倍的寒冷,因此身上的被褥盖得十分厚实。 可就算是这样,冰冷的身躯依旧冰冷,并不会因为躺在被窝之中而感到温热。 凤云渺。 我传递给你的信,你是否收到了? 这一刻,想念你的体温,想念你的拥抱。 床榻边上,史曜乾静静地凝望着颜天真。 此刻寝殿之内烛火已经熄灭,透过打进纱窗的月色,他依稀也能看到她的面上漫上一层雪白。 “你这心里,是不是没有一刻停止过去想念凤云渺。” 此刻颜天真已经陷入了沉睡,听不到他的说话声。 “可是我不想让你与他见面,也不想让你与他传信,不想让他知道你身在何处。” “颜天真,对不住,我就是这么卑鄙的人。” 他走到了桌边坐下,脑海中回想起白天在宅院之中,手下人汇报给他的事情。 趁着他不在颜天真的视线之内,手下人将截获到的十封信交给了他。 “颜姑娘在宫外之时,属下们几乎没有停止过盯着她,颜姑娘十分谨慎,派了十个不同的信使,从十个不同的方向前往南旭国送信,她大概是觉得飞鸽传书安全性不够高,便使用了人力,这些是截下的信,请公子过目。” 他打开了每一封信件。 每一封的内容都一模一样。 只有短短两行字—— 我在东陵国皇宫,安好。思君不见倍思君。 “十名信使,从十个不同的方向出发,天真啊天真,你如此谨慎,不还是被我全都拦截下来了吗。” 他将那十封信件全部烧光了。 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阻拦颜天真与凤云渺见面。 凤云渺寻不到颜天真,颜天真也会主动去寻找他。 现在她走不开,等她拿到紫苏果之后,她也会迫不及待的去寻找凤云渺。 他终究是没法阻拦他们相聚。 手下也提出了这个疑问—— “公子,颜姑娘现在走不开,可她一旦达到了她的目的,还是会走开的,公子,你何不干脆就让她传信给南旭太子,有南旭太子在,颜姑娘想要的东西说不定会更容易到手一些。” “你懂什么,我为何要给凤云渺创造这样的机会?不错,多一个凤云渺自然更好办事,但,我也有自信能办到,不过就是多费些时间与精力罢了,我要让颜天真记着,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我帮着她脱离险境,她身边的人是我,不是凤云渺。” 凤云渺。 你要是有本事,你就自己找过来。 呵。 ------题外话------ ~ 死要脸:当个二百五我还当得这么高兴。 白莲乾:我是个心机boy 第173章 不要对朕有非分之想 一夜过去,直至第二日辰时,颜天真身上的冰霜渐渐退散,直至消失不见。%D7%CF%D3%C4%B8%F3 她悠悠转醒。 冰霜刚刚褪去,这身上的寒意却还没有散,她依旧觉得有些冷。 此刻寝殿之内只有她一人,她便掀开被褥下榻洗漱,又多添了一件外衣。 踏出了寝殿,迎面一阵凉意袭来。 这个季节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她却已经觉得很冷。 这是三色冰蚕唯一的不足之处,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忽听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她正要转过身,却察觉肩上微微一沉。 一条雪白的披风披在了肩上,这一瞬间暖和了许多。 “天气凉了,你要多注意才行。”身后响起了史曜乾的声音,“明日开始就要给你准备汤婆子和暖炉了。” “这要是不明真相的外人,只会觉得我孱弱。”颜天真笑道。 “那就让他们以为去吧。”史曜乾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太久没有活动筋骨了,适当活动活动也好,你可以在闲暇之余练习舞蹈,这么一来身子会更暖和些。” “运动的确是个不错的取暖方式,这次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颜天真笑了笑,“昨日我与皇后闲谈,从宫女那里得知,西宁国的公主前来联姻,西宁国的皇帝还亲自来了,他身边有个能歌善舞的美人,而东陵国这个断袖皇帝爱面子,希望这皇宫里有人能够赢过那西宁国的美人,好给他争脸。” “听起来,是一场国君与国君之间的攀比啊。那西宁国的美女能有多大能耐?赢过她对你而言应该不会是难事吧?” “你对我就如此有信心吗?” “那是自然。”史曜乾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当初那一场四国交流会举办得轰轰烈烈,我却没有机会看到你的风采,真是觉得有些遗憾呢。” 四国交流会举办的期间,他正在南旭国的黑市里卖艺呢。那时候就是假扮成她,引她哥哥尹默玄前去搭救,拖延尹默玄的回国行程,这是雇主的要求。 坊间传闻她美若红莲,歌舞一绝。 可他真的没有见识过。 即使如此,他依然对她有极大的信心。 “我的确是一路被人夸过来的,可是那西宁国的绿袖也不差。” “她能得你这么一句不低的评价,看起来也是有两把刷子,可是那又如何?不还是输给你了吗?手下败将。” “我若是正常发挥,自然有信心能赢过她,但……我绝对不能拿我最擅长的来跟她比,不能被他们认出来东陵国的仙妃就是鸾凤国良玉郡主,否则,东陵国这对帝后绝对会怀疑我的用心,找我算账。” 尤其她早就跟断袖皇帝有恩怨,真实身份必须隐瞒下去。 “那你想要怎么做?”史曜乾挑了挑眉。 “我想赢过西宁国的那美女,得到断袖皇帝的嘉奖,又不想在比试的过程中被故人认出来。”颜天真道,“所以我必须改变风格。” 同样都是舞艺超群,她的水袖一甩出来,绿袖没准一下子就把她给认出来。 因为当初在四国交流会上,她是绿袖最强劲的对手,绿袖对她想必很难忘。 “天真,我倒是有个法子。”耳畔想起了史曜乾的声音,“你不一定要亲自出马,你不如就在这皇宫里面找个天赋好、基本功扎实的女子,亲自教习,让她能够赢过西宁国的绿袖,这么一来,你同样功不可没,也不用怕暴露。”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要能让那死断袖拉风一回,是不是我亲自出马委实不重要,只要让他知道是我的功劳就行。”颜天真唇角轻扬。 东陵国在四国交流会上是垫底的,半宸因此气了好一段时间。 今日的宫宴之上,段枫眠要是再显摆,半宸多半是想宰人的心都会有了,他必定会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 今日就让他赢一次,反转一局。 “此事,我去找赵丹儿商量一下。” …… 凤栖宫内,帝后双双从榻上坐起。 半宸昨夜正是宿在凤栖宫。 “丹儿,你昨天半夜又抢被子。” “臣妾的睡相一直不是很好看,陛下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那你磨牙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昨晚又磨牙?唉,陛下你要是觉得烦,下回我睡地上就是了。” “那倒不用。” 半宸说着,掀开被褥下榻穿衣。 他不喜女人,赵丹儿不喜男人,因此,但凡是他们一同睡,那就的确只是单纯躺在一起睡。 互相不触碰对方,互相不侵犯。 甚至连暧昧都是不存在的。 他从未把赵丹儿当做一个女人看待,在他的心中,赵丹儿更像是他的知己,他的兄弟。 有这样的一个皇后,能让他省不少事,不仅能帮助他处理宫中内务,又不争风吃醋,还情愿帮着他打掩护,真乃贤内助。 赵丹儿的皇后地位,无人可撼动。 外界都传言帝后感情极好,确实也极好。只不过,这感情并不是男女之情。 “正午时分,西宁国的队伍应该就会进入宫中了。” 半宸披上了外袍,慢条斯理道,“今年的四国交流会,胜者是北昱国和南旭国,我们东陵国与西宁国都是输家,我们还是垫底的那一个,西宁国那段枫眠,但凡是出行,走到哪都要带着他那个能歌善舞的绿衣美人,不显摆显摆,他这心里就不舒服。” “你们男人之间的攀比,就一定要用身边的女人来,真是无趣。”赵丹儿悠悠道,“这个绿袖有什么能耐我没见识过,不过她挺有名,陛下你若是想要这次扬眉吐气,可以指望一下仙妃。” “她?”半宸挑了挑眉,“险些忘了,这个女子唱曲还是很好听的,嗓音清脆动人,就是不知道她这舞跳得怎么样。” “看她身段柔软又曼妙,舞姿肯定不赖啊。臣妾也会跳舞,不过……不太擅长,也不喜欢学。” 她自认为自己长着一颗男儿心,自然就不喜欢唱歌跳舞,只喜欢舞刀弄枪。 但她身为皇后,若是没有才艺就说不过去了,因此,有些不喜欢学的东西还是得学。 “陛下,仙妃娘娘在宫外求见。”门槛之外,响起宫人的一声通报。 “这个仙妃,一大早来干什么。”半宸转头看向赵丹儿,“她来这凤栖宫,应该是为了见你来的,朕不想看见她,你们聊。” 自从上一回被仙妃‘轻薄’过之后,他一点儿都不想再看见她。 赵丹儿自然晓得半宸对仙妃的排斥,笑了笑,道:“恭送陛下。” 又朝着宫人吩咐道:“把仙妃娘娘请进来。” 半宸踏出了门槛之后,自然免不了要看见走上前来的颜天真。 “参见陛……” 颜天真一声问候还没说完,半宸便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不曾有半丝停留。 连打招呼的机会都不给她。 颜天真挑了挑眉,径自走向寝殿之内。 赵丹儿已经穿戴整齐,眼见着她走进来了,冲她笑道:“你今日这么早就过来找本宫,所谓何事?” “自然是想要帮咱们陛下出风头的。”颜天真道,“今日迎接西宁国使臣的宴会上,想让陛下高兴高兴,我有意安排一出歌舞,想要博得全场喝彩,把那绿袖姑娘的风头抢了去。” “喔?”赵丹儿顿时来了兴致,“什么样的歌舞?能不能先让本宫见识见识?”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皇后娘娘一个问题,娘娘,您是否有学过舞?基本功如何?之前看娘娘您打刺客,那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是你愿意学舞蹈,必然十分灵动。” 不管是武还是舞,只要掌握了速度与力度,演练起来都会有很不错的效果。 赵丹儿是个练家子,身手灵活,对于力度的把握肯定不差。 “基本功尚可,但本宫从来没有用心过,能跳出什么好看的东西?本宫就喜欢那些刀枪棍棒。” “那么我斗胆就请娘娘用心一回如何?就当是为了陛下,为了东陵国在异国使臣前的颜面,请娘娘您用心,跟我学一回。” “咦,既然你能歌善舞,你直接出马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本宫来学呢?你身为陛下的妃嫔,你给他长脸,他应该也高兴。” “皇后娘娘,你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我有心让你出风头,两位国君在攀比自己身边的女人,皇后娘娘,您身为一国之母,给陛下争光,不是合情合理吗?我弹唱,你起舞,配合默契,一起接受赞扬,可好?” 颜天真望着赵丹儿,目光之中一片诚恳。 她想,她的理由足够充分,赵丹儿不会拒绝才是。 这样的法子,既能让东陵国反转一局,又不会让段枫眠与绿袖把她认出来。 赵丹儿果然也同意了下来。 “既然仙妃妹妹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就给你这个面子。” 赵丹儿冲着颜天真淡淡一笑,“现在就让本宫见识见识,你的舞姿。” “那我就献丑了。” 颜天真勾唇一笑,扬起了袖子。 她缓缓抬手,广袖轻扬,动作轻慢而优雅,下一刻,一个旋身,已足尖为轴心旋转开来。 节奏忽然就快上了不止一个层次。 轻快、灵动,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赵丹儿坐在桌边,托腮静静欣赏,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仙妃。 果然很仙。 …… 正午时分,西宁国使臣仪仗队进入东陵国皇宫。 宫宴设在金陵殿,帝后同席,与西宁国皇帝段枫眠的座位并排。 以两位贵妃为首的高阶宫妃位于帝后席的两旁,臣子的席位分别居于帝王之下左侧。 颜天真的品级算是较高的,座位较为靠前。 来来往往的宫人忙碌着,端着托盘穿梭于酒席中,偌大的宴会之上,好不热闹。 颜天真察觉有一道视线望着自己,便抬眼看了过去。 可不正是久违的段枫眠。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黑发如绸,以一个小巧的玉冠束起,额头光洁饱满,眉梢斜飞,面如冠玉,眸若星辰。 一别半年多,再次相遇,他也没多大变化。 不过,他应该是不会认出她的。 段枫眠的身侧站着一道湖绿色的身影,那女子身形高挑,一身湖绿色裙装将身躯包裹得丰盈又曼妙,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这样的身段,可谓令男子亢奋,女子羡慕。 绿袖。 也是一点都没变啊。 颜天真的视线并未在二人身上停留太久,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神色始终平淡无波,仿佛与他们并不相识。 “绿袖,你看那个女子。”段枫眠朝着身后的人道了一句,“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呢?” “当然了,我也是一早就注意到她了,与颜姑娘可真像啊,但……并不是颜姑娘。”绿袖说着,又连忙改了口,“不,应该称呼颜姑娘为良玉郡主才是,颜天真这个名字,是良玉郡主失忆期间用的。” “想不到啊。”段枫眠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道,“北昱国小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歌女,竟然会是鸾凤国的郡主,她回归国土认祖归宗,宁子初心里想必很不舒服。” 当初还觉得有些羡慕宁子初。 然而宁子初也没有把握住这个美人,终究还是让她离开了。 听说…… 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是南旭太子凤云渺。 回到西宁国之后,这些事情他就不关心了。 他对颜天真自然是感兴趣的,当初也试图想要把她拐跑,但是这个女子实在不好拐,他也就没在她身上多费心思。 他从来不会被女人给耽误。 但是……如今看到一个与颜天真容貌相似的女子,还是不禁会勾动起心中的回忆。 回忆起当初颜天真在四国交流会的擂台上,那般意气风发,艳惊四座。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能免俗。 绿袖虽美,终究还是比颜天真逊色。 绿袖望着段枫眠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觉得有些闷。 底下坐着的那位娘娘,大概是勾起陛下的某些回忆了。 那位良玉郡主,注定会成为陛下脑海中一道难忘的美好记忆。 “西宁皇远道而来,朕备上了美酒佳肴招待,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空气中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子嗓音。 段枫眠回过头,朝着半宸淡淡一笑,“东陵皇真是客气,听闻东陵皇日理万机,清心寡欲,这后宫之中似乎是有些空虚,朕的皇妹前来联姻,也能让你这后宫热闹点儿。” 段枫眠说着,视线一转,落在了宾客席中的某个座位上。 “皇妹,起身来,让东陵皇见一见你。” 被段枫眠点名的女子站起了身,冲着半宸优雅一笑,“见过陛下。” 她一身水蓝色衣裙,个头不算高,身姿十分娇小玲珑,一双杏眼颇为水灵,笑容甜美。 “公主不必多礼了,坐罢。” 半宸说着,瞥了一眼段枫眠身后的绿袖,“东陵皇,你身后的这位,就是十分有名的绿袖姑娘了罢?这相貌这身段,丝毫不逊色皇家的金枝玉叶,外人不知情的,会以为也是个公主呢。” 那西宁国公主虽是个美人胚子,论长相与韵味,都及不上这绿袖。 “呵呵,东陵皇说笑了,既然你给绿袖的评价这么高,不如就让绿袖表演一番,给宫宴助助兴可好?” 段枫眠的笑容格外温和。 半宸同样在笑,“好啊。” 回过头时,朝着身旁的赵丹儿低语了一声,“朕就知道,他就喜欢臭显摆。” “陛下,是你先夸人家的。” “朕不夸她,她也会找机会表现,皇后你可是答应了朕的,不能只让她抢了风头。” “陛下放心,仙妃妹妹想了办法扳回一局,今日一定要压绿袖一头,不能只让他们西宁国显摆。” “最好是这样。要是仙妃敢给朕丢人,朕就把她丢到河里去喂鱼。” “……” 这一头,帝后二人在窃窃私语,绿袖已经走到了场地中央。 段枫眠唇角浮动着淡淡的笑意。 四国之中,就属这个东陵国最缺乏人才。 四国交流会上,无论是诗词还是歌舞,都没一个出色的,全都垫底了。 就连这东陵国宫中的歌舞,都是十分乏味,看不下去。 半宸将段枫眠的神色看在眼中,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真是看不惯这种得瑟样。 不就是身边的女人会唱会跳,有什么了不起的。 比人才比不过,比国力,东陵国也是不会逊色西宁国的。 但……四国交流会的确让他很是丢脸,至今想起来还觉得一肚子火。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绿袖抱上了一把琵琶,纤纤玉手,抚上了琵琶弦。 颜天真也有些期待绿袖会表演些什么。 然而,当绿袖弹出一个前奏之时,她怔住了。 好熟悉的旋律啊。 绿袖奏出的琵琶曲,带上了几分快意与回旋的荡漾,清越的琵琶音荡开圈圈涟漪…… “西风夜渡寒山雨 家国依稀残梦里 思君不见倍思君 别离难忍忍别离 狼烟烽火何时休 成王败寇尽东流 蜡炬已残泪难干 江山未老红颜旧” 绿袖的吟唱,满带柔情又不失感染力。 周遭众人不禁有些如痴如醉,就连半宸与赵丹儿听着,都觉得心中有些感触。 狼烟烽火几时休,成王败寇尽东流。 这作曲之人,怀抱的是一种十分和平的心态。 只愿这世界没有战争,安定祥和。 这样的曲子被人吟唱出来,听者自然会觉得心中有些感触。 尤其身居高位者,感触会比一般人更深。 身在乱世之中,狼烟四起,打打杀杀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且,就算是打赢了又如何,最终还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成为历史。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众人静静地聆听,颜天真却抽了抽唇角。 这首歌,可不就是她在四国交流会上夺魁的那一首《红颜旧》。 这个绿袖的唱腔真是学得十足十像,她原本就有一副好嗓子,能把这曲中的感情都唱出来。 “忍别离 不忍却又别离 托鸿雁南去 不知此心何寄 红颜旧 任凭斗转星移 唯不变此情悠悠——” 绿袖最后一字唱出,拖长了尾音,使得这音色更醉人了几分。 这一曲结束之后,宴席上先是寂静的一瞬,随即,便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拍掌声。 东陵国的众人们也都在为她喝彩。 “之前就对这位绿袖姑娘有所耳闻,今日听她歌一曲,这歌声果然动人。” “这首曲子虽然听起来有点儿悲凉,所表达的却是一种渴望天下太平的心态,只愿这世间无纷争杀戮,想不到绿袖姑娘身为女子,会有如此胸怀。” 半宸回过神之后,将视线投向了颜天真。 颜天真接收到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能比她拉风吗? 颜天真冲他淡淡一笑,无声表达出一抹自信。 红颜旧,只不过是她所学的众多好歌中的一首。 怕什么。 她多的是好歌好舞,绿袖想学还学不完呢。 有本事就全学了去。 “绿袖姑娘的歌声果然十分动人。”颜天真也抬起了双手替她鼓掌,“不知这一曲叫什么名字呢?” 绿袖望向了她,淡淡一笑,“红颜旧。” “连曲名都这么好听。”颜天真道,“绿袖姑娘可真是人才,能作出如此动人的曲子。” 绿袖怔了怔,随即笑道:“这……不是我作的曲子,这也是我学来的。” “喔,这样啊……”颜天真莞尔一笑,“本宫不才,亲自创作了一曲歌舞,也想在众人面前献丑一番,绿袖姑娘可要看好了,回头点评点评才是。” 颜天真决定今日不要脸一回。 她的歌,当然没有一首是她原创,可她说成原创,又有谁能否决。 昔日目睹过四国交流会的人,都只会以为那首红颜旧是颜天真创作。 今日绿袖唱了这首歌,虽然博得了全场喝彩,但……就偏要说她是学别人的。 而自己这个‘原创’,若是能打败她,岂不是更拉风。 “陛下,能否让人把那台凤首箜篌抬过来?臣妾来唱曲,皇后娘娘起舞。” “自然是可以。” 半宸吩咐宫人去抬凤首箜篌。 “这个乐器,倒是从未见过。”段枫眠望着那被人抬来的凤首箜篌,挑了挑眉,“贵国居然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乐器。” “此琴不仅在造型上很是奇特,就连名字也很好听,琴弦拨出的音色柔润,十分悦耳。” 颜天真到了箜篌前坐下,望向了赵丹儿,“来吧,皇后娘娘。” 赵丹儿起了身,走向场地中央。 她今日所穿的衣裳不是那么繁琐,一身牡丹红罗裙,明艳又轻便,十分适合起舞。 颜天真的手指拂过琴弦,悠悠绵长的曲调从指间逸出,旋律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般奔放,清逸无拘,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 赵丹儿按着颜天真之前教给自己的动作,挥袖起舞。 一起一跃之间婀娜轻盈,舞动的身影灵活翩然。 身为练家子,在力度这一点上自然占据了优势,把控得当,紧紧地跟着颜天真的节奏 一个转身,足尖为轴心轻点地面,裙裾飞扬。 同一时,寝殿上空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 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 都说你眼中开倾世桃花 却如何一夕桃花雨下……” 她刻意把声音压得低沉了一些,不似平常那么嘹亮清脆,却带着那么一丝丝磁性。 听在耳中,不失一种奇妙之感。 她的音色可以变化无常,这是她的优势。 音色有所变化,也就不怕段枫眠与绿袖会听出什么名堂来。 毕竟他们也只听她唱过两首歌。 “问谁能借我回眸一眼 去逆流回溯遥迢的流年 循着你为我轻咏的上邪 再去见你一面 在那远去的旧年 我笑你轻许了姻缘 是你用尽一生吟咏上邪 而我转身轻负你如花美眷 那一年的长安飞花漫天 我听见塞外春风泣血……” 颜天真的歌声暂告一段落,拨动着琴弦的手却并未停下。 赵丹儿的舞动不曾停歇,那及腰的长发在空中拂过,柔软的腰肢扭动,令人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绿袖的神色有些波动。 这个与颜天真相似的女子,本事竟然也没比她差多少。 音色与颜天真有所不同,甚至不比颜天真来得清脆,可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有感情。 对,她们所唱的歌曲都十分有感情,歌声好听的人不少,能唱出感情的人却不多。 这样的唱功,少有人能达到。 “轻嗅风中血似酒浓烈, 耳边兵戈之声吞噬旷野 火光里飞回的雁也呜咽 哭声传去多远 那首你诵的上邪 从此我再听不真切 敌不过的哪是似水流年 江山早为你我说定了永别 于是你把名字刻入史笺 换我把你刻在我坟前 飞花又散落在这个季节 而你嫁衣比飞花还要艳烈 你启唇似又要咏遍上邪 说的却是我愿与君绝——”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颜天真指尖琴音再度变化,那快意回旋的曲调渐渐放慢了节奏,变得悠远绵长,是要收尾了。 大殿中央,赵丹儿的舞步渐渐放慢,与颜天真的琴音节奏配合一致,玲珑翩然的身姿,万分优雅而柔和。 琴音停止的那一刻,赵丹儿的舞步也收起了。 二人的神色均是泰然自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一曲一舞,契合地可谓天衣无缝。 在座众人无不心旷神怡,回过神之后便齐齐鼓掌,掌声经久不歇。 真是一场万分精彩的表演。 “仙妃娘娘与皇后娘娘配合如此默契,真是让臣等大开眼界。” “皇后娘娘在此前并未展示过舞姿,今日有幸能见到,可真是臣等的福气。” 东陵国的臣子们自然是不吝啬称赞。 有人道:“方才仙妃娘娘说了,此曲乃是她自己所创,绿袖姑娘的那一曲却不是,这么一来就有失公平了,绿袖姑娘,不如你也唱一曲自己所创?” “我……”绿袖顿了顿,道,“绿袖并无太大的才能,自认为比不上仙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就不献丑了。” 她虽然能歌善舞,但她本人所创作的歌舞拿出来,根本就压不过这两人。 她何必自取其辱,倒不如干脆果断点认输,也能给人留点儿好印象。 “绿袖姑娘,这是认输了吗?”赵丹儿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了她身前,“绿袖姑娘很谦虚呢。” “皇后娘娘的舞姿,绿袖拜服。”绿袖微微俯下头,做谦虚状。 赵丹儿唇角轻扬,越过她直接走回了自己的席位。 仙妃出马,果然是必胜。 回到了半宸身边坐下,半宸当即给她递上了一根剥好的香蕉。 “丹儿,你居然也会挑这么好看的舞?朕还以为你只会耍刀弄枪。” 不难看出半宸的心情很好。 “为了给陛下争脸,我只能学点我不爱学的东西了。好在这一次是咱们赢了,今天的功劳都得算在仙妃的头上,陛下回头可得好好赏赐她,给个好脸色。” 赵丹儿低声道,“若是今日没有她,所有的赞美都被那绿袖拿去了,这段枫眠脸上不得笑开了花?” “说得也是。”半宸道,“也罢,回头就去问问仙妃,看她要什么赏赐。” 绿袖退回到了段枫眠身边,低头不语。 段枫眠并未责备她什么,只是道了一句—— “希望有一日,你自己能创出精彩的歌舞,别总是去学旁人的。” 绿袖垂下头,“是。” 此刻有些心潮起伏。 这么些年来,陛下只责备过她两次。 一次是说她不如颜天真。 一次是说她不如这个仙妃。 这个仙妃与颜天真容貌那么相似,唱歌也都一样好听,可明明不是同一个人,难道——是姐妹? 颜天真也是良玉郡主,不曾听说过良玉郡主有亲姐妹啊。 宴会的后半段十分平静,段枫眠与半宸寒暄了几句,说的都是些客套话。 宴会结束了之后,段枫眠与西宁国的众人便被领着去了歇息处。 东陵国的众人们也都相继离开,到最后只剩下帝后和颜天真。 “仙妃,今日你的表现倒是很不错,朕一向赏罚分明,你现在就说说你想要什么?” 听着半宸的话,颜天真垂下了头,故作羞怯状。 半宸连忙补充了一句,“除了侍寝,其他的要求你随意提。” 他担心这女人又对他有什么想法,想着先断了她的念想再说。 颜天真当然不会直接提出要紫苏果。 皇室秘药,通常只拿来救身份十分尊贵的人,就以她如今的地位,想要这东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要是换成赵丹儿来讨,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性。 因此,她不能急。 还是想办法混入御书房和皇帝寝宫,她自己去偷。 可不能让皇帝早早就察觉到她的目的,省得他多疑,对她采取措施。 于是乎,她只能伪装成一副羞涩的模样,道:“臣妾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陛下让我随时都能去侍奉陛下,比如给您磨墨啊,为您捏捏肩啊,端茶递水的,能够亲近陛下臣妾就很知足了,可不敢想着能占到陛下太多便宜。” 赵丹儿听着她这么说,冷哼了一声,“你对陛下还不死心?真是的。” 半宸也表现出一副不乐意的态度,“仙妃,你就那么喜欢朕吗?” “难道我表达出的喜欢不够明显?”颜天真冲他眨巴着眼,“说不定什么时候您就被我打动了呢。” 半宸:“……” 这个女人真是烦。 她是不是总想着来占他便宜,吃他豆腐。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偏偏还杀不得。 而且——君无戏言。 想到这儿,他只能烦躁地一挥手,“准了!朕允许你在朕的面前晃悠,但你绝对不可以对朕有非分之想!否则,朕一定让你人头落地。到时候就算皇后求情也没有用。” 颜天真乖巧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死断袖。 真当老子稀罕你了。 …… 傍晚时分,颜天真前往半宸的寝宫。 得了他的准许随身伺候,宫人自然也就不拦着她。 进了寝宫之后,被宫人告知,半宸正在浴室里沐浴。 寝殿边上有个小门,打开便是一条通道直通浴室。 他在沐浴? 是刚开始沐浴呢,还是已经沐浴完毕? 若是刚开始就好了,她便有时间在他这寝宫里翻上一翻,可不能被他给逮到。 颜天真这么想着,便打开了小门,直接走了进去。 眼前一片的氤氲热气,穿过一片薄薄的云雾,就看见眼前的浴池里,一道人影半浮在湖面上。 半宸正泡着澡,察觉到了有人走近,回头一看,脸色当即一变。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再多看一眼,朕……”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颜天真连忙惶恐地应着,转身跑开。 他正洗到一半呢,还没穿上衣服。 擦身子,穿衣服,都是需要些时间的。 颜天真迅速回到寝殿之内,开始检查寝殿之内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书柜、衣柜、抽屉…… 她全都翻上了一遍,之后又把翻过的东西按照原来摆放的位置全都归位。 没有。 颜天真翻得有些累了,索性就在床榻上坐下,顺便连被褥也翻一翻。 翻开枕头、床单…… 看见了床板上有一块四方形的轮廓。 她伸手抚上,正打算按下去,却听见空气中有脚步声。 她连忙把床铺好,枕头被褥全都归位,而后——侧卧在榻上,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 同一时,几尺之外的那个小门开了。 下一刻,一声暴喝响起—— “你敢上朕的床!是不是又想勾引朕?滚下来!” ------题外话------ ~ 本章歌曲出处:小曲儿《上邪》 第174章 膈应死你 这一声喝的声线可真是不低,颜天真故作惊吓地颤了颤肩,随即又朝着半宸挤出一个笑脸。 “陛下,臣妾又没有非礼您,陛下您不让臣妾靠近,臣妾就只好来这张榻上感受陛下您的气息,睡陛下睡过的地方,臣妾也就知足了。” 颜天真说着,还将头伏在枕头上嗅了嗅,面上显露一副陶醉的模样。 天知道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恶心到了。 可若是不表现得这么肉麻,被这个死断袖怀疑到她的动机,那可就大不妙了。 因此,她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膈应死他。 利用他讨厌她的心理,只需要那么一两句肉麻的话,就能让他心里不爽一阵子。 史曜乾曾说过一句真理:很多事情,只要拉得下脸来做,就不怕做不到。 她拉不下脸去真的亲近半宸,但,硬着头皮说肉麻话,对她而言并无压力。避免肢体上的触碰,靠着一张嘴忽悠人,有何难? “朕再说一遍,滚下来!” 半宸确实被颜天真给膈应到了。 这个放荡不羁、轻浮又无耻的女子,整日肖想他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他的床榻都敢爬,还一脸陶醉地嗅着他睡过的枕头…… 天。 为何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半宸的目光落在那枕头上。 回头得把枕头给扔了。 颜天真将半宸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觉得好笑。 果然,在他心中,厌恶的情绪占了大半,足以把猜疑淹没。 她越是表现出对他的爱慕,他对她的猜忌也就会更少一些。 他对她,目前只有嫌恶。 只要不被他怀疑,她不介意表现得更肉麻一些。 “陛下,臣妾有一个请求。”颜天真将手中的枕头抱起,一双凤眼含情脉脉地望向半宸,“陛下可否将这个枕头赏赐给臣妾?臣妾夜里枕着它睡觉,嗅着它上面残留的陛下的气息……” “拿去拿去!”半宸毫不犹豫地答应,“你立即带着这个枕头,滚出朕的视线!” “陛下,人家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大声。” “你滚不滚?你别以为有皇后给你撑腰,朕就不会罚你!” “今日的宫宴之上,我有功无过,陛下有什么理由来责罚我?” “你企图对朕行不轨之事,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当然不够。一来,我并未对陛下有过肢体接触;二来,我原本就是你封的妃嫔,对陛下你有爱慕之情,这何错之有啊?”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半宸冷笑一声,“只要朕看你不顺眼,你就别想过得快活,滚。” 颜天真望着他,目光中泛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可即便是如此,半宸也没有半点怜惜之心,依旧冷眼看她。 颜天真吸了吸鼻子,下了榻,抱着枕头一路走向寝殿之外。 经过半宸身旁时,还刻意停留了下来,凑到他的身旁嗅了嗅,道了句—— “陛下,真香。” 话音落下,连忙拔腿开溜,趁着半宸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奔出了寝殿之外。 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半宸站在原地,一脸便秘般的神情。 颜天真在心中大笑。 死断袖,膈应死你算了。 这一次来半宸的寝宫,虽然找骂,让他对自己的讨厌更上一层楼,但也有了那么一点收获。 床板上的那一个按钮,她没来得及按下去。 下次一定要找机会,看看是否通过那个按钮能发现机关。 再说颜天真离开之后,半宸从她那一句“陛下,真香”回过了神,胃里不禁觉得有些翻腾,连忙走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仰头灌了下去。 脑海中回想起颜天真那些无耻的行径。 抱着他的枕头,嗅着枕头上他残存的气息。 以及那如狼似虎的眼神…… 还有那一句句轻浮不知矜持的言语。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什么时候能寻个借口,弄死她。 弄死她,丹儿会跟他翻脸吗? 或许会。 丹儿啊丹儿…… 你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 颜天真拎着从半宸寝宫拿走的枕头,一路回到了瑶华宫。 才踏进了门槛,便闻到一阵甜香味。 颜天真怔了怔。 这个味道…… 久违的糖人味,夹杂着糖炒栗子拌蜂蜜特有的香味。 “这些是你喜欢吃的零嘴,今日正好看见有其他宫的人出宫采购,便给了他们一些银两,托他们买来了这些东西,这糖人带回来还有点温热,快些吃吧。” 史曜乾说话间,端着托盘上前来了。 颜天真望着托盘里的一碟栗子和两根糖人,“算算时间,应该有半年没吃了。” 沉睡五个月,醒来之后就一门心思想着紫苏果的事,早就把平日里喜欢吃的这些零嘴忘到了九霄云外。 再有,现在住在皇宫里,皇宫里是没有这些路边摊吃的。 “知道你喜欢吃。”史曜乾笑了笑,视线瞥向了颜天真手中的枕头,“这个枕头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拎着个枕头在路上走。” “这个事情说来就有趣了,边吃边说。” 提起枕头,颜天真就不禁想起,她临走前看见半宸那一张铁青的脸。 想想就觉得格外好笑。 “今天硬着头皮干了一件挺肉麻的事,险些就把自己也给膈应到了。而且这趟去了半宸的寝宫,有了一个发现,可惜没来得及继续探索下去……” 颜天真将事情的始末叙述了一遍给史曜乾听。 “这不就是我当初教你的道理吗?有些事情,必须拉得下脸去做。”史曜乾笑道,“干得漂亮,被你这么一闹,你非但没有半点吃亏,还能把他膈应得够呛。” “能说出那么无耻的话,我也是挺佩服自己的。”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枕头随手朝着边上一扔。 那死断袖睡过的枕头,她一点都不稀罕。 不过有句话说得倒不是假话,那死断袖沐浴所用的香露气味不错,这才导致了她经过他身旁时,说了句‘陛下,真香’。 史曜乾笑道:“虽然你只是装模作样,但我并不建议你把这个枕头乱扔,万一什么时候那皇帝到了你的寝宫里,发现你对他的枕头如此不在意,难免就会多想了。” “有道理,这破枕头我还得留着,就收进柜子里去好了,要是哪天那个断袖真的来了,我再把这枕头拿出来,摆到床榻上。” “你说他睡的床板上有玄机,而你当时已经来不及打开,那么,你就得再寻个机会打开,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寻找紫苏果的希望。” 史曜乾一边说着,一边剥着栗子,剥了好几颗后,并不自己吃,而是堆在了碟子的角落。 颜天真见此,道了一句,“你别给我剥,你自己剥的自己吃了吧,这种事我不习惯有别人帮。” 史曜乾的动作顿了一顿。 不习惯有人帮…… 要是这人换成了凤云渺,她应该就很习惯了吧? “原本就不是给你剥的,我只是习惯了一次性多剥几颗,慢慢品尝,吃一颗剥一颗,觉得麻烦。”史曜乾说着,挑了挑眉,将刚剥好的栗子一口咬下。 颜天真咬着糖人,只觉得香甜的味道席卷过舌尖,果真是久违的熟悉。 回头要再找个机会,探索半宸的那张床。 若是真能因此找到紫苏果,那可就太好了。 云渺,算算时间,我送出去的信,你快收到了吧? …… 夜幕降临之际,颜天真用过了晚饭,便踏出了寝殿之外散步。 一个时辰前才把半宸气得够呛,今夜可不能再去骚扰他,否则真把他逼急了,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等他气消了,或是心情好了,再寻思着去接近他。 她许久没有一个人散散心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途经一座假山,依稀听到有人的说话声。 其中有一道不算陌生的男音—— “皇妹,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前来联姻,就莫要摆出一副惆怅的模样,对待东陵皇,要像你们初见之时那样笑,今日在宫宴上表现得就挺不错。” 这是段枫眠的声音。 此刻,他应该正是在和西宁国的公主说话。 这个公主,今日在宫宴之上见过一回,当时只觉得娇俏可爱,但此刻听段枫眠的话,似乎只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 颜天真原本没什么兴趣听这兄妹二人的话,可接下来那公主的话中却提到了一个人,这让她不得不停下来继续听。 或许是她的脚步太轻,又隔着些许距离,这兄妹俩人也就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皇兄,你早就对我说过,身为公主就该有随时准备联姻的觉悟,终身大事几乎是没法自己做主的,皇妹原本也觉得,一切听凭皇兄的安排,可偏偏让我遇见南旭国那位殿下,我这心里就始终无法平静……” 颜天真听着这话,额头微微一跳。 南旭国那位殿下…… 南旭国就一个太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公主,再无其他皇子,她口中的殿下,必然就是凤云渺了。 听她的意思,她原本是想做一个乖巧的公主,听从皇帝的命令随时联姻,可因为遇上了南旭国太子,这心湖就无法平静下来,也就不愿意再做一个联姻工具。 很有想法,很有主见。 凤云渺啊凤云渺。 我不在的这五个月期间,你身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怎么就认识了这西宁国的公主。 “你都已经来了东陵国了,就断了其他的念想罢。”段枫眠的声音再度响起,毫无波澜,“那凤云渺长着一张令女子倾倒的容颜,可这东陵国的皇帝不也是俊美无比?难道堂堂九五之尊,还配不上你。” “他是皇帝,怎会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才对,我这心里既然有了别人,又怎么能侍奉好这东陵国的皇帝?” “心里有人,那就把这个人忘了。你以为每一个联姻的公主都是心甘情愿的么?多数也是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人,但她们依然会选择为皇家牺牲,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总会有可以放下的那一天。” “我……” “皇妹不必再多说了,朕再跟你强调一遍,这东陵国已经来了,你就无法回头了,除了嫁给东陵皇,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 颜天真将二人的对话全听在耳中,此时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段枫眠起身走开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颜天真连忙躲进了假山洞内,避开与段枫眠碰面。 听着耳畔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便知道是段枫眠走远了,她这才从假山洞内出来。 段枫眠,果然很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那不容商量的口气,分明就是不给妹妹一丝反悔的机会。 颜天真正准备离开,忽听不远处响起了啜泣之声。 这声音实在不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到。 最是无奈帝王家。 公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这个鸾凤国的郡主果然够快活,被逼联姻这种事几乎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就算要嫁,也得是她心甘情愿地嫁。 身在鸾凤国,何其潇洒。 颜天真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何况这位公主看上的是她男人,听着她在那儿哭泣,自然是没想要去安慰。 颜天真走回了自己的寝宫。 这一夜,依然是在冰封中度过的。 第二日清晨,颜天真身上的冰霜化去,便从榻上起身,穿衣洗漱。 颜天真没有想到的是,赵丹儿会主动找她出宫去闲逛。 “仙妃妹妹,这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咱们再去宫外逛逛可好?” 赵皇后换上了一身简便的轻装,倚靠在颜天真寝宫的门槛外,冲她笑着。 颜天真走上前道:“皇后娘娘今日这么有闲情逸致?” 眼见着颜天真上前了,赵丹儿低声道:“不是本宫有闲情逸致,是本宫答应了陛下,要招待东陵国来的那位公主,你知道陛下不喜欢女人,更是懒得去亲自接待,就让本宫尽这地主之谊,带那位公主去帝都的街道上逛逛,本宫也不喜欢她,既然要出去,就带上你一起。” 颜天真:“……” 原来这赵丹儿是觉得,跟那位公主出去玩没意思,这才要带上自己,好让她有兴致。 “皇后娘娘为何就不喜欢那位公主?”颜天真道,“莫非她很不讨喜吗?” 赵丹儿闻言,笑着伸出了手,轻点了一下颜天真的额头,“她没你漂亮,没你有趣,本宫还是更喜欢你。” 颜天真顿时无言。 “皇后娘娘,您以貌取人。” “那是当然,本宫喜欢长相极美的女孩子。” “……” 一刻钟之后,颜天真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这一次并没有带上史曜乾,只因为赵丹儿带上了八名护卫随行,太监宫女便一个都不带,她是被赵丹儿直接从瑶华宫里拉出来的。 史曜乾那会儿刚好不在。 “有劳皇后娘娘与仙妃娘娘陪我一同出门闲逛。”西宁国公主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放于腿上,这十分端庄的坐姿,与颜天真和赵丹儿全然不同。 颜天真觉得,在马车里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坐,便歪歪斜斜地倚靠着马车壁,而赵丹儿更是随意,直接倚靠在颜天真的肩上,剥着香蕉吃。 西宁国公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还未跟皇后娘娘和仙妃娘娘介绍自己,我名唤灵芸。”段灵芸道,“往后,还请皇后娘娘与仙妃娘娘多多关照。” 这态度倒是十分谦虚,颇为知书达理。 正统的金枝玉叶,应该就是这样,有礼仪,懂规矩。 “灵芸公主真是谦和。”赵丹儿悠悠道,“来,吃根香蕉。” 赵丹儿顺手递了一根香蕉给她。 段灵芸婉拒了,“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灵芸在马车上不喜欢吃东西。” 赵丹儿翻了个白眼,转手递给了颜天真。 颜天真接过那根香蕉,十分不客气地剥开吃了。 赵丹儿面上顿时有了笑意,“仙妃妹妹你说,咱们回头去哪里玩?” “这宫外有许多可口的小吃,咱们在宫里都是吃不到的,不如咱们就找一条街,从街头吃到街尾。” “好啊好啊。” 二人聊得开心,段灵芸似乎插不上话。 马车在一条繁华热闹的街头停了下来。 颜天真与赵丹儿率先跃下马车,赵丹儿又低语了一句,“她跟个闷葫芦似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跟这样的人外出游玩,容易扫了兴致。” 她的声音格外小声,段灵芸自然是听不见的。 段灵芸似乎习惯了优雅,就连下马车的动作也慢慢吞吞。 不仅如此,脚踩地的那一刻,她还一个不慎崴了脚,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或许是因为这马车有些高,再加上无人搀扶,一不留神就没踩稳,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受伤的脚上,让她一个趔趄就要朝前栽倒。 赵丹儿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都懒得伸手去扶。 摔个狗啃泥都跟她没关系。 下个马车能摔成这样,简直可笑。 颜天真倒是好心地上前一步,一伸手就接住了段灵芸的身躯。 “公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多谢娘娘。”段灵芸的眼眶里憋着泪,“我的脚好疼啊……” “这是崴了脚了。”颜天真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有一家医馆。 “巧了,前边就有医馆,咱们直接进去了让大夫给你看看。” 颜天真扶着段灵芸进了医馆,让大夫给她看脚伤。 “两位姑娘,请稍等片刻,老夫这里还有个病人要换药,他受了箭伤,伤口发炎,马虎不得。” 段灵芸倒也十分善解人意,“既然他更严重,那我们就等上一等。” “哎哟,大夫你轻一点,痛……” 那受了箭伤的病人在换药的过程中龇牙咧嘴。 颜天真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过去,这一看,却微微一惊。 这个病人…… 是她雇的信使之一! 此刻,他正躺在床榻之上,额头上冒着汗珠,可见这换药的过程对他来说十分煎熬。 因为剑伤在胸膛正中央,这个位置发炎,自然是不能马虎。 他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既然他受伤了,那信自然就没送出去。 他在送信的过程中,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颜天真此刻很想上前问上一问,可段灵芸就在场,不能被她听了去。 只能等下找个机会问了。 幸好赵丹儿看段灵芸不顺眼,没有一同来医馆,这会儿想必是在街道上自己逛着。 大夫终于给那个病人换好了药,又嘱咐了他不要乱动,这才走到段灵芸身旁来。 “姑娘,现在可以给你看了。” 大夫说着,便蹲下了身,准备给段灵芸看脚伤。 “姑娘放心,你这不严重,只是有点错位了,老夫给你复位就好,或许会有点疼,你忍着。” 段灵芸点了点头,神色似乎是有些紧张。 可见她也是个怕疼的。 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脚上,颜天真趁机走到了那受了箭伤的男子身旁,问了一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男子望向她,瞪眼,“姑娘,是你……” “嘘。”颜天真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头望向段灵芸,此刻大夫正在帮她按摩着脚踝,马上就要进行复位。 段灵芸压根就没看过来。 颜天真这才放心,朝男子说道:“小声点,听着,你的医药费我全包,再给你些银子作为受伤补偿,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送信过程中遇到麻烦了吗。” “我一路快马加鞭前往南旭国,可是,我才离开咱们这帝都不远,就莫名其妙被人射了一箭,我根本也来不及看清到底是谁,我跌下马之后就昏迷了,醒过来的时候,是好心的路人带我去看了大夫,及时处理伤口,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男子说到这时,颜天真的身后响起段灵芸的一声呼喊—— “啊!” 复位的那一瞬间要承受不小的疼痛,段灵芸没忍住,喊出了声。 颜天真并不关心她的情况,继续询问眼前的男子,“然后呢?” “然后,姑娘你给我的信就不见了,我只能回到了这帝都内,昨晚这伤口又发炎了,这才过来看。姑娘,处理箭伤,我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呢。”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塞到男子的枕头下。 被人袭击,只拿走了他身上的那封信…… 史曜乾,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做。 史曜乾果然狠。 他是不是派人把那十名信使都拦了下来? 其他的那九个,有没有一个人能顺利到达南旭国? 或许不会有。 他下的是杀手。 这个信使被一箭射了胸膛,避开了要害处,又及时处理,这才活了下来,否则就得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史曜乾啊史曜乾,你为何总要做这些令我反感的事。 你以为,我不会知道吗。 可偏偏我就是知道了。 颜天真握紧了拳头。 想去找史曜乾算账,但,不行。 他既然那么想隐瞒她,那就让他以为他隐瞒成功了。 她就装作不知道,这么一来也可以让他放松警惕,她才能有机会继续给凤云渺送信。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闹翻,要是闹翻了,史曜乾只会更加加倍提防她。 如今他大概觉得他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他想断了她和凤云渺的联络,可真是想得美。 颜天真转头望向段灵芸。 这会儿,大夫正在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例如少走路,注意饮食清淡等等。 段灵芸十分认真地在聆听。 颜天真转过头,继续朝那个男子低声道:“再帮我一个忙,你再找二十个人帮我送信,信上只要写一句话:我在东陵国,安好。落款是红豆就行,你帮我完成这一件事,我给你黄金千两,绝不食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个信使大难不死,史曜乾肯定不会知道。 今日还要感谢段灵芸受了伤,她扶着段灵芸来医馆正好就碰上了这个存活下来的信使,她与这个信使的交谈,史曜乾能知道就有鬼了。 这次,必定万无一失。 “好,这事我答应了。” 信使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黄金千两,堪称一笔难以触摸到的巨款。他只要找二十个人去跑腿,便能拿到这么一笔钱,自然乐意。 颜天真转身走开,回到了段灵芸身旁。 “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呢,只有一点不舒服。”段灵芸说着,缓缓站起了身,“今日都怪我不小心,一出门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扫了你们的兴致。” “话可别这么说。”颜天真笑道,“不扫兴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一点儿都不扫兴。 颜天真扶着段灵芸走出了医馆。 “仙妃娘娘,刚才大夫帮我复位时,你似乎与那受了箭伤的男子在交谈?你与他认识吗。” “算是认识吧,我在做皇妃之前,是这大街上的一名卖鱼女,他好几次来照顾生意,刚才一进医馆,我就觉得他眼熟,仔细想了想,就想起来了。” “仙妃娘娘竟然是出身民间?”段灵芸有些诧异,“娘娘你看起来,像是出生名门望族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颜天真笑了笑,“可我确实就只是一个卖鱼的,或许是天天被人说我像贵族,如今还就真过上了皇家的生活。” “仙妃娘娘的心地可真好。”段灵芸道,“如今身为皇妃,竟然也不摆架子,还去慰问一个平民。” “我这人,一向不是很喜欢摆架子。” 颜天真说话间,已经看见了不远处在吃烤丸子的赵丹儿。 赵丹儿这个皇后娘娘,当得可真是随意。 段灵芸受了脚伤,她竟然看都不来看一下,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太有个性。 “皇后娘娘,似乎不喜欢我。”段灵芸垂下了头,“皇后娘娘大概是觉得我太扫兴了。” “别这么想,皇后娘娘她只是贪玩,她在宫里闷得难受,平时管理六宫之事也没少辛苦,咱们也多体谅她一些吧。” “嗯。” “你们两个终于出来了。”赵丹儿眼见着二人走近了,挑了挑眉,“灵芸公主,本宫觉得你不适合走太多路了,不如先回马车内休息,或者先回宫?” “我还是先回宫吧,今日劳烦皇后娘娘和仙妃娘娘……” “以后都要姐妹相称,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赵丹儿说着,朝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先送公主回宫。” 段灵芸离开了之后,颜天真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你不喜欢她表现得也太明显了点,你连客套都不客套一下?” “本宫确实不喜欢她,一点儿活气都没有,与这样的人一起相处,太没意思了。”赵丹儿说着,扯过颜天真的手腕便走,“咱们自己去玩,这下可没人跟着扫兴了。” 颜天真:“……” 这么一玩,就玩到了日落西山。 颜天真回到了瑶华宫,才踏进门槛就闻到一阵茶香。 是史曜乾正在沏茶。 “今早被皇后拖着出宫,没来得及叫上你,她带了八名护卫随行,二话不说就把我给拉走了。” 颜天真说着,走到了桌边坐下。 史曜乾将一杯茶递给了她,“无妨,只要没遇上什么危险就好。” “哪来那么多的危险。”颜天真笑了笑,“我今天特意又去吃了糖炒栗子和糖人,对了,西街有一家烤丸子味道也十分不错,下回请你吃。” 纵然内心深处对史曜乾极度不满,此刻在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一丝。 史曜乾会演。 她也会演。 她可不能让史曜乾看出半点儿不对劲。 “好啊。”史曜乾也朝着她笑,“这皇宫里经常会有宫人出宫去采购,你要是喜欢吃,我下次再喊人给你带。” “多谢多谢。”颜天真抿了一口茶,又道,“对了,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帮我跟云渺传信,这都好几天过去了,不知这信传到了没有,若是他有回信,你可一定要给我看。” “会的。”史曜乾道,“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史曜乾面上没有波澜,心中却有些起伏。 她明明就不相信他,还要特意问上这么一句。 她以为他不知道那十个信使的事儿。 她心里大概是觉得,她派出了那十个人就万无一失吧? 殊不知,十封信已经被他拦截了下来,全部毁掉。 十名信使,无一生还。 天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计划能成功。 你可知,这一个月之内你都别想看见凤云渺了。 你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帮你拿来。 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凤云渺并不在你身边,而是我在你身边。 这样……你才会把我记得深刻。 此刻,颜天真低头品茶,心中思索着史曜乾心中的想法。 白莲乾,你大概是觉得,我不知道你对那十名信使动手的事。 你是不是以为,那十个送信的都死翘翘了。 你以为我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那你就这么以为下去吧。 …… 第二日晨起,颜天真等着半宸下朝之后,便去往他的寝宫。 特意炖上了鸡汤,以显示出自己的贤惠。 当然了,这鸡汤里放了史曜乾给她的‘安神散’。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mi yao",只是一种有助于睡眠的药物,服用此药物,只会觉得十分想睡,却又不会有那种中了"mi yao"后的昏沉感。 睡下之后,也不会进入深度睡眠,还是与平常睡觉无异,只是没那么容易被吵醒罢了。 所谓安神,其实也就是安睡。 当然了,敲锣打鼓大声呐喊,还是会醒的。 颜天真踏进半宸的寝宫时,半宸正躺在藤椅之上,由着深厚的宫女帮他捏肩。 “陛下~”颜天真唤了他一声,“我给您炖了鸡汤。” 半宸的额头似乎跳了一下,“你怎么又来了,你是不是就那么闲不住。” “陛下,后宫众姐妹,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哪个不是闲着的?”颜天真挑了挑眉,“就算我十分清闲,这心里也是一刻都放不下您,陛下日理万机,我也没什么可以帮您的,便给您炖了鸡汤,您趁热喝。” 半宸总算是睁开了眼,瞥了一眼颜天真手中的汤,“鸡汤放下,人出去。” 颜天真像是没听见他最后说的那三个字,望向了他身后的宫女,“你下去,本宫来替陛下捏肩膀,本宫的手法肯定比你好。” 那宫女闻言,有些犹豫,“陛下,这……” “那你退下,换她来。” 半宸将宫女遣退出去,朝着颜天真道:“你果真会捏肩膀吗?” 他这肩膀确实有些酸疼,宫女给他捏,也没什么感觉。 颜天真抬起双手,摩拳擦掌,“臣妾可以试试啊,陛下,我来了。” “停!”半宸呵斥一声,“别动!别过来!” 颜天真站定了,眨了眨眼,“怎么了陛下,有什么问题吗?” “朕还以为你真的会捏肩,眼下看来,你分明就是想对朕动手动脚!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一脸龌龊的笑意!滚。” 半宸的脸色有些阴沉。 颜天真耷拉下肩膀,“我没想对您动手动脚,您误会了。” 对他动手动脚? 呵呵。 要是真有机会,她想给他来个分筋错骨手。 “误会什么?你的厚颜无耻,朕又不是没见识过。”半宸冷哼一声,“你能不能掩饰掩饰你那邪恶的目光,以及那无耻的笑容?朕都怀疑自己在你脑海里,是不是已经被你非礼了千万遍。” 颜天真:“……” 我忍。 “陛下,我才没有呢。” “别狡辩了,滚出去。” 第175章 三封信(一更) “陛下非要说我厚颜无耻,我也不知该怎么辩解了。”颜天真叹了一口气,“这样吧陛下,让我看着您把我辛苦炖的汤喝下去,我就离开,可好?” 半宸闻言,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鸡汤。 鼻翼间都是鸡汤的香味儿,夹杂着淡淡的药香,闻起来的确让人挺有食欲。 “这是药膳吗?” “是。里头加了不少名贵药材,正是因为如此,才想让陛下喝下去,有益身心健康。” 颜天真说到这儿,又大着胆子端起鸡汤走到了半宸身前,“这个汤炖好之后,臣妾也亲自尝了一口,味道挺不赖。陛下,我喂您喝?” “放下,朕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半宸说到这儿,眼眸眯起,“你说你尝过了?你让朕吃你吃过的东西?” “不是不是,臣妾是从锅里打到碗里,尝过之后觉得不错,这才另外打了一碗给陛下。”颜天真连忙解释着,“我哪敢与您共用一只碗?” 半宸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朝着颜天真伸出了手。 颜天真只得将碗递给了他。 亲眼见着他将碗端到唇边喝了一口,随即眉头微拧,“这哪里好喝了?闻着倒是挺香的,喝在嘴中一股药味儿,你还好意思说味道不赖,真能自夸。” “陛下,都说了是药膳了,总会有点儿微苦的。”颜天真莞尔一笑,“陛下勤勉,难免会疲乏,这药膳喝下去,定会有一个好的睡眠,若是睡不好,您大可来找我的麻烦就是。” 她说的是实话。 安神散,就是让人睡熟过去。 就算半宸此刻让太医来检验,检测不出"mi yao"的成分,自然也就不能拿她问罪。 她说了——要给他一个好的睡眠。 可不就是为了他好吗。 半宸倒也没疑神疑鬼,如今在他看来,颜天真就是变着法子讨好他罢了。 无论她怎么讨好,他对她也是喜欢不起来的。 就在他喝汤的这会儿工夫,颜天真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寝殿,瞥见某一处,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她已经寻到了一个可以留下来的借口。 “陛下,您这墨就快没了,我来给您磨墨,放心吧,我绝不会打扰到您的。” 颜天真说着,便迈出了步子走向书案。 半宸这次倒也没叫她滚出去。 无论是她磨墨,还是宫女来磨墨,这都不重要。 只要她不叽叽喳喳地说话,他还是允许她为他做一点儿事的。 颜天真到了砚台边坐下之后,果真就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就等着半宸喝过汤之后犯困了。 片刻的寂静过去之后,半宸也将一整碗鸡汤喝完,一个不经意间,瞥见坐在书案旁的颜天真,她正侧对着他,莹白如玉的指尖捏着墨块,在砚台上慢条斯理地磨着。 她侧颜的弧度十分美好,脖颈白皙修长,静坐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 这个女人安静起来,不说话的时候倒也挺赏心悦目。 可她一说话,无耻本性似乎就暴露无遗。 颜天真似乎察觉到了他投递过来的视线,转过头冲他莞尔一笑,“陛下,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也挺好看的?” 半宸额头上的筋跳了一下,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一般好看,并无特色。”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论容貌,你比不上丹儿。” “是是是,我自然是比不上皇后娘娘的。” 颜天真笑着回了一句。 其实,单论长相,赵丹儿并没有比她漂亮。 赵丹儿,是美艳与英气并存,这种气质在女子身上并不多见。 人的审美总有不同,兴许是因为赵丹儿言行举止像个汉子,而这断袖皇帝正好又不喜欢女人,在他看来,赵丹儿就很是顺眼。 赵丹儿除了没有男子该有的东西,从性格到内心,皆与男子差不多了。 上天欠她一副男儿身。 “陛下总说自己不喜欢女人,可我看您分明就挺喜欢皇后娘娘。”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她女儿身男儿心,不矫情不造作,与陛下是良配。” “即使丹儿的性格像个汉子,可她终究还是个女子,朕虽然欣赏她,却不能接受她。”半宸道,“朕说过不会喜欢女人,就是不喜欢。” “为何就一定不能喜欢,或者不能试着去喜欢?” “朕的事情,是你可以过问的吗。”半宸的目光微凉,“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过问,仙妃,朕提醒你一句,你皮子紧着点,你一旦失去了皇后这个靠山,你这脑袋可能就不会在你脖子上了。你可别以为皇后会一直这么护着你,她也会有腻味的时候。” 颜天真闻言,连忙故作惶恐道:“是臣妾冒失了,臣妾再也不敢胡言,请陛下谅解。” 半宸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又是好片刻的寂静过去,半宸渐渐觉得困意袭来。 此刻他正坐在藤椅之上,由于犯困,便下意识地仰头,靠上了椅背。 这个坐姿十分舒适,也很适合拿来睡觉。 迷迷糊糊之间,脑海中浮现一人的容颜。 那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病弱苍白。 那是他的父皇。 父皇临终之前,对他说的话是—— “记住,宸儿,不要把心交给任何一个女子。” “宸儿谨记。” 父皇,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记着你的话。 心不动,则不痛。 我不会像你一样悲凉。 半宸的眼皮子缓缓合上。 颜天真一个转头,看见的便是半宸仰躺在藤椅上,已经睡过去了。 颜天真起了身,走向他。 安神散已经发挥了作用。 他会熟睡到怎样的程度呢? 史曜乾说,只要动静不是太大,就不易醒。 然,熟睡终究不是昏迷,因此一定要格外注意声音的分贝。 颜天真将手伸到了半宸的耳畔,打了个响指。 没醒。 颜天真又咳嗽了一声。 半宸依旧未醒。 颜天真开始哼起了小曲。 半宸这次倒是有点反应,动了动唇。 颜天真连忙噤了声,仔细观察。 唱曲这点儿分贝会把他吵醒吗? 好在,半宸眼皮子未动,只是唇间溢出了一声呢喃—— “父皇……” 颜天真听着这一声呼唤,轻挑了挑眉头。 他这是做梦梦见东陵国先帝了。 “如此俊男,怎么偏偏就是个断袖,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真不知你这脑子里装的什么。” 颜天真嘲笑了他一句,便转身走向了他的床榻。 之前为了表示出对他的爱慕,找他讨了他睡过的枕头,此刻床榻上俨然又放了个新枕头。 此刻回想起自己那时的肉麻,颜天真依旧觉得有些恶寒。 将被褥和床单都翻来,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之前的那一个按钮。 颜天真并不迟疑,伸手就按了下去。 下一刻,只听“喀”的一声,位于床榻前的地砖竟然给弹出来一块。 这块地砖下原来是空心。 颜天真连忙俯下身,将那块地砖整个掀起,等她看清了地砖下的东西,抽了抽唇角。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锁眼。 机关内还要再设一道锁,这大概就是双重保险吧。 最是讨厌这样的情况,好不容易解开了一道难题,又要面临一道新的难题。 这个钥匙该怎么拿到,目前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就算是拿到了钥匙,打开了锁,万一这下面藏着的不是紫苏果,那就真的是白费心机了。 不过……这地方已经足够隐蔽,拿来藏皇室秘药,显然很合适。 颜天真将地砖盖了回去,坐回到床榻之上,将床单和被褥整理好,看起来没有被人翻过的痕迹,这才起了身。 原本想要离开,她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又顿了顿,折返到了床榻边,拿起床榻角落叠好的披风。 身为断袖皇帝的‘爱慕者’,在他睡着之时给他盖一件披风,避免他着凉,可不就是温柔体贴的一种表现。 举手之劳而已。 就让他这么一直自以为是下去吧。 …… “怎么样,得手了吗?” “你那安神散的确是管用,趁着他睡着,我也顺利地打开了机关,可机关之下还有一道锁,需要钥匙。” “果然,紫苏果不是那么容易就到手的。” 对于颜天真的话,史曜乾倒也不是很意外。 一开始也没想过拿紫苏果的过程会简单,正因为早有了心理准备,如今才不觉得失落。 “先不急,这才过去了几天。”颜天真道,“我还有不少的时间可以拿来找钥匙。” “若实在没有机会,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史曜乾挑了挑眉,“挟持赵丹儿,直接和半宸摊牌,看看这个皇后在他心里够不够分量。” “这个法子有一定的风险,首先这皇宫之内是他们的地盘,容不得我们随意撒野;其次,赵丹儿的本事你是见识过的,她可不是弱女子,没那么好挟持。” 颜天真顿了顿,又道:“硬碰硬不成,只能智取,凭赵丹儿对我的信任,我若是对她放"mi yao",应该也能得手,可……我还不想走到那一步。” 利用他人的信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到最后只怕也未必成功。 挟持赵丹儿威胁半宸,等同于和东陵国撕破脸。 要是被他们彻查身份,查到自己就是良玉郡主,鸾凤国和东陵国,只怕就要起火花了。 “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颜天真沉吟片刻,道,“我最想用的方式,是偷。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最好不要让他们怀疑到我的头上,不与他们翻脸,我不想造成任何不良后果。” “你说出的大道理,我无法反驳。你对赵丹儿,是不忍心下手,对不对。” 史曜乾注视着颜天真,目光之中带着洞悉。 “站在赵丹儿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我对一个女子很好,甚至为了救她而受伤,事后对她也没有半分责怪,反而越来越好,我这样对她,却还要被她伤害,被她算计,按照我的脾气,我会把她一巴掌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你容易心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史曜乾不咸不淡道,“赵丹儿对你好,也许只是一时的感兴趣。你也不想想,她可不是把你当成姐妹对待,而是有特殊癖好,没准哪天她就对你失去了兴致,一次两次的好,你就这么容易感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无法做到像你一样铁石心肠。”颜天真终究没忍住,开始数落起史曜乾,“你常常把他人对你的感情作为利用工具,莫非在你眼中,最重要的始终都是利益?” 尹晚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与尹晚晴有着无法化解的恩怨,但不可否认,尹晚晴对史曜乾是真的好,掏心掏肺,说不定都要为他解散后院俊男了,可史曜乾对待她却是利用、欺骗、丝毫不念及尹晚晴对他的好。 面对颜天真的数落,史曜乾一时无言。 片刻的寂静之后,才道:“你要学会取舍,事关自己安危。” “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你说赵丹儿对我的好可能只是一时兴趣,至少她现在对我好,至少,她对我是真好,我能伤害她吗?” 挟持赵丹儿,用她的性命与半宸谈判,这事儿她做不来。 她不能把赵丹儿变成第二个南绣。 南绣的事情,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可谓不小。 南绣的扭曲,是源于良玉的没心没肺。 她颜天真既然不赞同良玉的做法,就绝对不能成为像良玉一样的人。 她讨厌晚晴是一回事。 不赞同史曜乾的想法,是另一回事。 尹晚晴固然可恨,史曜乾也着实把‘卑鄙无耻’这四个字展示得淋漓尽致。 对心上人和兄长之外的其他人,他可以做到铁石心肠、冷酷无情,利用他人的信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她颜天真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可,她不愿做太狠。 东陵国的这一对帝后,已经被她蒙骗。她甚至想要偷对于他们来说宝贵的东西。 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可她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犯这个错误。 要是在犯错期间,和帝后的关系恶化,那简直是错上加错,终究会演变成死敌。 因此,她必须处理好和帝后的关系 绝对不能让‘恨’这个字,围绕着他们三人。 半宸如今对她顶多是讨厌,谈不上恨。 丹儿对她,是一种不正常的感情。 “你说我铁石心肠?不错,我的确铁石心肠。” 史曜乾的声线毫无波澜,“你想说的应该还不止这点吧?我还卑鄙无耻,阴险毒辣呢。我做事从不考虑他人感受,只求能达到自己目标,我可以利用一切对我好的人,也并不觉得良心难安,除了你和我哥之外,没有任何人值得我心软。” 颜天真顿时无言。 史曜乾这样的品质,实在不值得学习。 “道不同,不相为谋。”颜天真道,“我与你,果然还是不适合一起交流。” “我晓得你不会认同我的做法,但我现在必须跟你说一说我的计划。” 史曜乾面无表情,“十天之内,你若是还找不到钥匙的线索,我可就真的要对赵丹儿下手,你别问我计划过程,我绝不会告诉你,我既然决定了要拿到这紫苏果,必然要使尽手段,我做事不像你一样顾前顾后。” “你……” “你若想要数落我,随你。”史曜乾摆出一副无谓的态度,“任凭你怎么数落,我也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天真,你还是少费些口舌罢。” 话音落下,他转过了身,“我知道你对我颇有成见,我也不留在你这儿碍眼了,让你静一静。” 眼见着史曜乾的身影走出了寝殿之外,颜天真径直到了一杯茶,端至唇边一饮而尽,试图想要用茶水来抚平内心的暴躁。 史曜乾。 可不能让他乱来。 …… 一晃眼,又是三天的时间过去。 这一日,颜天真正坐在鲤鱼池边喂鱼,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便下意识转过了头。 这一看,顿时笑出了声。 赵丹儿端着一盘不知是什么东西,拖着长长的裙摆就一路奔跑过来,额头与脸颊上都沾了黑漆漆的灶灰,那模样一点也不像皇后,就像个山野村姑。 “仙妃妹妹,本宫头一次尝试做烧饼,想要与你一同分享分享。”赵丹儿说着,将手中的盘子搁下,“可能有点儿焦,不过还是香香脆脆的,你尝尝呗,其他人可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皇后娘娘,你这脸都快成花猫了,一路跑来也不晓得擦一擦,被人看去了,多滑稽。” 颜天真说话间,从衣袖中掏出了手帕,递给了赵丹儿。 赵丹儿冲她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本宫看不见,你给本宫擦擦。” 颜天真笑了笑,并未拒绝,用手帕将赵丹儿脸上的灰蹭下来。 “妹妹,本宫最近得闲,心血来潮在学厨艺,你想想有没有什么爱吃的,跟本宫说说,本宫试着做。” “皇后娘娘怎么能亲自下厨?” “这有什么的,刀枪棍棒都使得,柴米油盐怎么就沾不得?你犯不着跟本宫客气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啊,本宫尽量满足你。” 望着赵丹儿脸上的笑意,颜天真的心情却不轻松。 丹儿。 真不希望有朝一日被你讨厌啊…… 若是你知道我曾经骗你,算计你,你会如何? …… 南旭国。 湛蓝的天空之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瓦顶之下,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之上,书‘东宫’二字。 殿外,黑衣少年如疾风一般奔跑上来,被宫人伸手拦下。 “小将军,太子殿下正在休息,您不可进去打扰。” “我有要紧事要禀报义父。”凤伶俐道,“你让开。” “这……” 下一刻,寝殿之内传出一道清凉的男音—— “让他进来。” 宫人收回了手,由着凤伶俐跑了进去。 “义父,有件怪事。”凤伶俐望着侧卧在软榻上的男子,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我收到了三封来信,分别是三个不同的信使前来送信,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结果打开一看,三封信的内容都一模一样。” 凤伶俐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三封信件,“每封信上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我在东陵国皇宫,安好。署名是红豆,义父,这红豆是何人?你认识的人我几乎也都认识了,从来就没见过这个红豆,你说这人送信送那么多一样的,有什么意义?” 凤伶俐这话一出,凤云渺当即从榻上坐起了身,冲他伸出了手,“拿来!” 凤伶俐把信件递了上去。 义父的情绪竟然有了波动。 许久没看到他脸上出现镇定以外的其他表情了。 这个红豆,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短短的一句话,就能让义父如此不平静。 在凤伶俐的注视之下,凤云渺迅速拆开信件,望着信上所书写的内容。 并不是颜天真的笔迹。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署名。 红豆…… 这个署名出来,他立刻就知道是她。 凤云渺的目光,不禁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红豆手串上。 回过神后,他连忙抬头望向凤伶俐,“送信的信使呢?” ------题外话------ ╮( ̄▽ ̄)╭ 作者家里大扫除,二更晚点儿上,亲们晚八点后来刷新哈 第176章 等着我(二更!) “那三名信使都被我留下来用饭,我询问他们为何要送一模一样的信,他们的回答皆是受人之托,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其中原因。只说了让我一定要把信交到义父您的手上,这皇宫守卫森严,他们进不来,便全都送进了我的宅子里。” 凤云渺道:“现在立即带我去见他们。” “好。”凤伶俐应了一声,再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义父,这个红豆究竟是什么人?” “是你义母。”凤云渺按压住心中澎湃的心绪,起身走向寝殿之外。 他一定要找那几名信使问个清楚。 他找了她这么久,五个月以来没有她的半点儿消息。 但他从未停止过寻找她。 如今她终于主动送来了消息。 这五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为何要在东陵国皇宫。 她能撑过五个月,必定是找到了什么良药。 当初是史家兄弟将她掳走,莫非这兄弟俩人真有救她的方法? 五个月过去了,她今日才和他取得联络。 他就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颜天真,你可知我有多想念你。 时隔这么久才跟我报平安,这应该不是出自于你的本意。 真想听你当面说说,你这五个月的经历。 …… 蔚蓝的天幕,云霞沉沉。 凤云渺与凤伶俐乘坐着马车出了宫,去往凤伶俐在宫外的宅子。 那是一座桂园。是凤伶俐十五岁生辰之时,凤云渺赠予他的生辰礼物。 凤伶俐平日就在东宫与桂园来往。 马车在桂园外停了下来,二人下了车,便看见门口停着八匹马。 “诶,我离开的时候,这儿只有三匹马,去了趟皇宫回来,竟又多了五匹。” 凤伶俐正疑惑着,看门的下人便跑上前来,朝着二人行了礼。 “我问你,这几匹马是怎么回事?” “小将军,就在您离开了之后,陆续又来了五名信使。”下人道,“我也纳闷着,今天这一天怎么就收到这么多信,可既然人来了,我们便都领进去了,等着您回来处理。” 凤云渺听闻此话,眉眼中划过一抹思索。 伶俐进宫时带着三分信,眼下又多出了五封信。 大概还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才想到这儿,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在经过他的身后时,停了下来。 “吁——” 马背上的男子勒住了马,一个翻身下马,到了府邸门前。 “请问,这里是凤小将军的住所吗?” “你又是来送信的么?”凤云渺瞥了他一眼。 他几乎是一猜就猜到了这个男子的来意。 “正是,我从东陵国来,有人托我将这封信转交给太子殿下,可我压根见不到太子殿下的面,听闻太子殿下的义子就住在这儿,那就劳烦小将军代为转交。” 那人说着,目光落在凤伶俐身上,道:“这位应该就是小将军了吧?” 眼前的这个少年,与小将军的年龄对得上。 凤伶俐朝他伸出了手,“信呢?” “在这儿。”对方说着,从包袱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他。 凤伶俐立即就把信给拆开了,摊开一看,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内容。 我在东陵国皇宫,安好。署名红豆。 “又是这句话。”凤伶俐看向凤云渺,“加上这一封,已经是第九封了,这后面不知道还有没有……” “她如此谨慎,必定是在提防着什么人。”凤云渺道,“或许她是担心送信的途中会遭到阻拦,担心这信送不到我手上,这才派出了这么多人,确保万无一失。” 凤云渺说着,转头望向了信使,“何人托你送信。” “熟人,我家隔壁的老林,他也是受人之托,受谁的托我就不知道了,他只是给了我银子,让我跑这一趟。” 凤云渺闻言,转头望向凤伶俐,“这后面若是还有送信的,全接待了就是,每人赏黄金百两。” 凤伶俐应着,“是。” “还有,收拾行囊,这两日准备出发。” “义父是要去东陵国吗?” “不错。”凤云渺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行,定要带回你义母。” 天真,等着我。 ……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处? 情之至……” 瑶华宫内,响起娓娓动人的女子声音。 一道浅蓝色的身影经过宫门之外,听到这歌声,脚下的步子一顿。 “真好听啊。”段灵芸发出一声感慨。 瑶华宫,是仙妃的居所。 这位貌美动人的娘娘,有着这样的一副好嗓子,竟然也不得宠。 她所唱的歌曲,似乎是在表述一种情意。 是对东陵皇的情意吗。 段灵芸迈出了步子,走向了瑶华宫。 “烦请通知你们仙妃娘娘一声,本公主求见。” “公主稍等。” 殿外的宫女福了福身,便转身踏了进去。 不多时,她又出来了,冲着段灵芸笑道:“公主,您可以进去了。” 段灵芸踏进了寝殿之内,抬眼便看见颜天真坐在凤首箜篌旁,双手才从琴弦上收回来。 “灵芸公主,坐罢。” 颜天真招呼段灵芸坐下,还不忘了给她倒上一杯茶。 “先前脚崴了,得了娘娘照顾,看得出娘娘十分平易近人,今日偶然经过这瑶华宫外,听见娘娘的歌声,心中有些感触。” 段灵芸轻抿了一口茶,“娘娘是不是有心事?这歌声好听,却似乎寄托了一种情思。” “公主果真是个心思敏锐的人。”颜天真唇角轻扬,“公主似乎也有心事,你说,咱们要不要互相倾诉呢?” 这位灵芸公主,十分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她摆脱不了联姻的宿命,一门心思想的却是凤云渺。 颜天真忽然起了一种八卦的心思。 不知这位公主对云渺的喜欢达到了何种境界。 试试看能不能套一套她的话。 想到这,颜天真叹了一口气,“公主,你看看我,像不像个深闺怨妇?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这……” 段灵芸有些犹豫。 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像的。 “本宫在这宫里不得宠,陛下不喜欢我,承蒙皇后娘娘照顾,这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可是我这心里,却十分地空虚。” 颜天真垂下了眼眸,展示出了低落的情绪,“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曾经也有一段美好的感情,在进宫之前,我曾以为我与那个人有一段情缘,可惜……我不得不服从家人的命令,成为秀女来选妃,当了娘娘,也没觉得多快活。” 段灵芸闻言,怔了怔,“娘娘的经历,竟然与我类似。” “你身为公主,联姻是你难以摆脱的使命。”颜天真望着她,“公主这心里也有其他人罢?与我一样无奈。” 大概是出于‘同病相怜’的缘故,段灵芸眼见着颜天真先说了,便也不隐瞒她,承认了她的猜测。 “嗯……其实,我也不是甘愿入宫的。” “我明白的,最是无奈帝王家。”颜天真道,“能让公主魂牵梦绕的那个男子,应该很不一般吧?我之前那位也是,他很出色,很迷人,令我至今难忘。” “巧了,我也是。” 颜天真说得情真意切,段灵芸便对她放下了戒备,也实话实说了,“虽然事隔已久,我依旧还记得他的英姿风采,当初若不是他,我或许……会出事呢。” 颜天真听到这,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想法。 听这位公主的意思,是被人给英雄救美了? 云渺啊云渺,你英雄救美的情形会是什么模样。 “听公主的意思,他似乎是对公主有恩?” “嗯。昔日的我十分贪玩,与另一位顽劣的皇兄一同游山玩水,竟然就给遇上了劫匪,对方有好几十个人,我们带的护卫根本就扛不住,最终全进了劫匪窝。” 段灵芸的目光中浮现一丝追忆,“劫匪头子看中了我的相貌,想要强娶我做压寨夫人,我先假意答应了下来,想着能够趁机逃脱,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我想要把劫匪头子灌醉,却反被他们灌了酒,险些……**。” 颜天真听着她的讲述,挑了挑眉,“而就在这样的时候,一位如同天神般的男子从天而降,三两下半就将劫匪一窝端,拯救了公主你,以及你的清白,是不是?” 段灵芸闻言,微微讶异,“娘娘怎会知道。” “如此狗血又常见的英雄救美桥段,怎么会猜不到……”颜天真嘀咕一声。 “狗血?”段灵芸显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没什么,我是说,这样的经过不难猜到。”颜天真笑道,“可见那男子十分英勇,公主就是这样对他一见钟情了?” “不,当时的确心存感激,并且对他十分欣赏,真正动心的那一刻,是他为了保护我,自己负伤了,他没有一句抱怨,不喊一声疼,他真的好强悍,好有风度。” 颜天真:“……” 段灵芸说的这是凤云渺吗? 深表怀疑。 为了保护她,自己负伤……这哪里像他会做的事儿。 颜天真磨了磨牙。 ‘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与凤云渺几乎是不沾边的。 他救段灵芸,绝对不是因为怜惜。绝对不是。 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让他不得不救。 这个段灵芸,该不会误会什么了罢?可别误会云渺对她有意思。 想到这儿,颜天真连忙问道:“听起来确实很让人感动,公主,他可曾对你表明心意?” 段灵芸闻言,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他显然不是如此冒失的人,刚认识就表达心意,这不是显得唐突了吗?” “公主这意思是,他心里其实是中意你的,却不敢表达出来,怕吓着了你?”颜天真打趣般地问了一句。 段灵芸垂下了头,“我……我也不知道。” 颜天真朝天翻了个白眼。 凤云渺啊凤云渺。 你要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看我不让你连续一个月睡床底下。 颜天真心中觉得不爽,面上并未表露出来,依旧笑道:“这些日子以来,本宫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里话的人,今日与公主对话,觉得很是投缘,你我的经历也是如此相似,希望公主不要把我们今日的对话泄露出去啊,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段灵芸道:“我自然是不会出去乱说的,请娘娘放心,我们互相帮对方保守秘密。” “嗯。我还要提醒公主一句。”颜天真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重情固然是好事,但也要有自己的高傲,他若是对你有意思,你倒也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可他若是对你无意思,还望你早日放下。” “我放不放下已经不重要,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段灵芸嘀咕一声,起了身,“若是我还能再见到他,若是他会对我表明心意……”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颜天真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你想得美。 ------题外话------ 、 云渺:你们听我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算了,后文再解释 第177章 替代品(一更) “灵芸公主,这天快黑了,是时候用膳了,公主不如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如何?” “不了,多谢仙妃娘娘的好意,皇兄应该还等着我用膳了,先失陪了。” 段灵芸推拒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来人,送灵芸公主。” 段灵芸离开了之后,有宫女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佳肴摆上了桌。 颜天真照旧将所有的人都遣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史曜乾。 “你今日故意去套那公主的话,结果是不是让你挺失望的。”史曜乾坐了下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你对凤云渺的信心过大了,他并不只是对你一人好。” “我跟段灵芸的对话,你听见了?”颜天真斜睨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喜欢窃听他人交谈?” “你与这位公主没有交情,与她坐在一起谈话,绝对不是单纯客套,我心中一时好奇,就想着听一听。”史曜乾眉梢轻挑,“习武之人,听觉总是会比较敏锐些,我听觉自小就好,靠在窗户边上就能听见你们的谈话。” “听见就听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云渺身为储君,做些除暴安良的事,这没什么不对,他救段灵芸,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你说得倒是轻松,只怕你这心里不轻松罢。”史曜乾道,“救个人的确不能说明什么,可他为了其他的女子受伤,这你也毫不在意吗?”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并未亲眼所见这经过,自然也就不会责备他,我会问他要一个解释,我也信得过他。” 在史曜乾面前,她不会表现出对凤云渺有一丝不满。也绝不会对凤云渺产生质疑。 “既然你对他这般有信心,那我也就不多话了。吃饭。” 用过晚饭之后,颜天真独自走出寝殿之外去散心。 凤云渺,你应该收到我的信了? 这一次,绝不可能再失败了。 若是你急着来寻我,不出五日,我们应该就会相见了。 颜天真行走之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御花园,大概是因为此处景宜人,下意识就走过来了。 此刻天还未全暗下来,经过荷花池时,她便停留了下来,趴在栏杆边上观看着。 摄政王府内,也有这么大的一个荷花池。 她失踪了这么久,大哥想必也很焦灼? 颜天真并不知,此刻,右侧不远处的凉亭之内,一道月白的身影站立,正注视着她。 “仙妃……”那人低喃了一声,“真是越看越像了。” “陛下是想说,这位娘娘像颜姑娘。”身后站立着的贴身随从道,“确实相似,但依属下之见,颜姑娘的容貌风姿似乎更胜一筹,四国交流会上的风采着实令人难忘。” “这倒是。”段枫眠笑了笑,“不是谁都能与颜天真相比。但……这位也不差。你说,在朕的后宫之中,怎么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妙人?” 他与众多帝王一样,都有三宫六院。 然,他的三宫六院之中,并没有哪个女子让他十分满意。 就连绿袖……这么多年过去,也都有些乏味了。 “属下偶然也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是这东陵国后宫空虚,东陵皇清心寡欲,常常宿在赵皇后的凤栖宫,甚少去其他嫔妃的住处,由此看来,这帝后的感情十分深厚,其他妃嫔都备受冷落。” 随从说到这儿,看了一眼不远处荷花池畔的那道人影,道:“即使这仙妃娘娘生着一副花容月貌,也是受冷落的那一个。” “真是可惜了,倘若在朕的后宫里,想必不会被冷落。”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脚步。 此刻,站立在栏杆边上的颜天真目光扫过那一池荷花,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几尺开外的一朵半开荷花上。 那荷花只开一半,一半未开,粉的花瓣微张,较之盛开的荷花更多了一丝风情。 原本想伸手去摘来玩,伸手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了似乎有人靠近,便转过头看了一眼。 见到来人是段枫眠,便规规矩矩地施了个礼。 “西宁皇。” “仙妃娘娘,这么有闲情逸致来赏荷。” 段枫眠低笑了一声,转头望向一丈外一朵盛开的荷花,便足尖一点飞离了岸边,衣带轻跃,脚上踏过好几片荷叶,一个迅速俯身,在那朵荷花梗处一掐。 紧接着,一个旋身而起,再借着之前踩过的荷叶掠向岸边,做完这一切不过片刻的时间。 站定之后,他手持摘下来的那朵荷花,递给了颜天真,“仙妃娘娘方才伸出了手,是不是想要摘荷花呢?朕给你挑的这一朵,好看不好看?” 颜天真并未伸手去接,垂下了头,道:“西宁皇,这是在东陵国的皇宫,要是被人看见你为我采摘荷花,只怕就说不清楚了。” “此处花圃紧凑,不靠近一些是看不见的。”段枫眠说着,扫了一眼四周,“这会儿没人经过,你不用担心,再有,你看这天也快黑了,即使被人看到此处有人影,也未必看得清就是你与朕。” “西宁皇这话的意思,怎么听着就这么容易让人误会呢。”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说什么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这话听起来有些心虚啊。” 像是想要发生点什么似的。 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应该避嫌么? 可他分明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仅如此,话里还带着某种暗示,似乎要表达的意思是——就算发生点什么,也不要紧的。 “你不用误会,朕就是那个意思。”段枫眠望着她,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晓得,朕想要表达什么。” 他说着,举起那朵盛开的荷花,轻点了一下颜天真的鼻子。 颜天真嗅着那鼻翼间流连的芬芳,朝后退开了一步,“西宁皇,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吗?” 颜天真心中早就晓得,段枫眠不如表面上看上去温文尔雅,却没有想到,还挺会撩。 一位多情帝王。 该正经时很正经,该风流时,很风流。 迄今为止,她已经见过了三国帝王。 无论是宁子初,还是段枫眠,半宸,在治理国家这一点上,应该是不相上下。看东西南北这四国的国力,都相差不大。 先不论他们的性格如何,他们都很勤勉。 宁子初偶尔会有些孩子气的任性,对男女之情迟钝得很。 半宸则是个十足的怪胎,有特殊癖好,面对绝美女也能坐怀不乱,真乃国君中的一股泥石流。 段枫眠是最像君王的。 善治国,善撩妹。似多情,似薄情。 “唐突?”对面响起段枫眠的轻笑声,“朕也知道自己唐突啊,此刻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接受朕的唐突?” 他说这话时,还朝着颜天真迈近了一步。 颜天真又退开一步。 段枫眠的勾搭方式还真是很突然,简单粗暴,直面主题。 连客套话都懒得多说几句。 或许君王大多都天生具备这样的自信,以为在女子面前,形象十分高大。 君主撩妹,成功的可能性也确实不低。 但……她是撩不动的那一个。 “西宁皇,本宫作为东陵国的嫔妃,自然要忠于东陵国的陛下,您的暗示我听懂了,您请回,刚才您说的话,我可以当做从来就没听到过。” 她回答得正儿八经,拒绝得干脆利落。 “何必这么快拒绝朕?你在这宫里,应该过得不太开心。”段枫眠似乎挺有耐心,面上始终维持着温润的笑意,“帝后情深,其他妃嫔备受冷落,也包括你。你有这样的一副花容月貌,以及令人沉醉的歌声,东陵皇不喜欢你,你可觉得委屈?” “不委屈。”颜天真面无表情,“真是没有想到,西宁皇也会做撬墙角这种事。” “朕是君王,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过不了美人关,又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你若是生在西宁国,断不会被这样冷落。老死宫中,不觉得憋屈吗?” 段枫眠轻挑了一下眉头。 颜天真心中在笑,面上却还得绷着。 段枫眠那意思分明就是——你在这皇宫里没人疼没人爱,迟早要变成深宫怨妇,朕对你挺有好感的,不如从了我,朕不会让你空虚寂寞冷。 啧啧啧。 这要是换成寻常的深宫怨妇,过久了空虚寂寞的日子,没准就答应下来了。 对方也是一国之君,俊美多金,也懂怜香惜玉,有这样的优异条件在,何愁撩不动女人心。 段枫眠望着眼前的女子,继续抛出诱惑的条件。 “若是你愿意考虑考虑,夜里朕来寻你,朕竟然敢来拐你,自然就会有后招,你不用担心东陵皇找你麻烦,或许你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只是摆着的花瓶罢了,碎了丢了,他不会心疼。你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等待着你的,是数不尽的空虚时光。” 眼前的女子,对半宸来说,大概真的就只是一个花瓶摆设。 而对他段枫眠来说,是一个替代品。 颜天真给他带来的遗憾,兴许能让这个仙妃填补一些。 这张与颜天真七八分相似的容貌,总是容易勾动起他对颜天真的回忆。 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在四国交流会上那一场被无数喝彩包围的歌舞,注定会是他脑海中一道绝美的风景。 时隔半年,依旧难以忘怀。 那个女子的美,由内而外从头到脚,无一处地方能挑出不足之处。 难怪总被人称为天仙。 是他有生以来所见到的,唯一一个能担上倾国倾城这四字的女子。 不仅具有仙女般的美貌,她身上还有一种寻常女子少见的气势。 她并不是小鸟依人的那一类女子,依稀记得她眉眼之间有些若有若无的张狂之,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分大气。 得不到颜天真本人,或许他真就应该找一个替代品,来弥补他的遗憾。 “陛下,容我考虑考虑。”颜天真道,“陛下应当不会强人所难?” 段枫眠这样不依不饶,不如就先答应了下来,省得他继续纠缠。 下一回他再提出来,接着敷衍他。 拒绝不了,又不能暴露了真实身份,不如就装作纠结犹豫,反复敷衍。 或者——她可以试着找个帮手来,抵挡段枫眠的攻势。 “朕不喜欢强人所难。”段枫眠笑着,再一次递出了荷花,“希望你不会让朕等待太久呢。” 颜天真这一次伸手接过了荷花。 段枫眠说——不喜欢强人所难。 是不喜欢。 而不是不会。 硬拐别家皇帝的妃子,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还真是……荒唐呢。 “朕就不打扰你赏花了。”段枫眠临走之前,留给她一个包含笑意的眼神。 那眉眼弯弯的模样,倒也挺迷人。 眼见着段枫眠走远了,颜天真把手中的荷花顺手一丢,丟回到荷花池呢。 被凤云渺撩过之后,面对其他人的撩拨手段,都觉得不咋高明。 颜天真走出了御花园,一抬眼,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拿着剪子在给一株盆景修剪枝叶。 通过侧面,都能认出是史曜乾了。 颜天真快步走近了他,“小钱子,你是不是又偷听我跟别人说话了。” “是啊,你如此受欢迎,我担心你被人占去了便宜,可不得盯着点么。”史曜乾慢条斯理道,“段枫眠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这说明我的隐蔽功夫还是不错的。” “确实不错,连我都没有察觉。”颜天真呵呵一笑,“这个时候给我来这样一朵桃花,还真是不好处理呢,这段枫眠要是继续纠缠,等同于是在妨碍我。” “他是一国之君,不能在异国停留太久,应该再待上几天就离开了,最迟灵芸公主封妃之后,也会离开。我看他对你的兴趣似乎挺大,万一他想要把你拐去西宁国,那就麻烦了。” 颜天真道:“我绝不能让他妨碍我办事。” 要是段枫眠对她兴趣不大,那还好说。 她倒是希望,这么一拒绝,段枫眠就不强人所难了。 可他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到。 万一真的想拐人,她可得提防了。 “找个帮手。”史曜乾道,“你把此事告诉赵丹儿,她应该会帮你。” “她的确会帮我,可我认为,告诉半宸会更有用。”颜天真略一思索,道,“半宸虽讨厌我,可他身为一国之君,要是妃子被拐,岂不是丢人。” 一旦关心到脸面问题,半宸可就不会坐视不理。 “也成。”史曜乾颇为赞同,“险些就忘记了,此事关乎着他的脸面,你若是死了,他或许不会有反应,可你若是被拐了,他铁定有反应。就让半宸去应付段枫眠,咱们省得去应付。” “那就这么办。” 说行动就行动。 颜天真直接去往半宸的寝宫,一路上揉着自己的眼眶,将眼周揉得通红,彰显出委屈愤慨之感。 此刻,半宸正与赵丹儿坐在寝宫之内对弈。 “陛下,仙妃娘娘求见。” 不等半宸回答,赵丹儿便抢先道:“让她进来。” 半宸闻言,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颜天真被宫人领了进来,双眼通红。 “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你这眼睛是怎么了?红彤彤的,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赵丹儿率先注意到了颜天真的双眼,连忙问道,“你告诉本宫,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把宫人们全遣退出去,我再说。” 赵丹儿遣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现在你可以说了。” “请陛下与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颜天真愤慨道,“西宁国陛下他……欲对我不轨。” 半宸原本没想要搭理她,听到这,总算抬头看了她一眼,“段枫眠看上你了?他的眼光竟然如此奇特……” 颜天真面无表情,“陛下不生气?” “朕觉得挺好笑的,那段枫眠看起来倒是个正经的,想不到,如此不理智,这看人的眼光……” “陛下,重点是他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把重点放到什么地方去了?”赵丹儿板起了脸,“不理智的是你,这时候亏你还笑得出来。” ------题外话------ ~ 二更八点后~...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78章 是他吗?(二更) 经赵丹儿这么一提醒,半宸似乎回过了神来。. 险些就给忘了。 这仙妃在他看来的确只是个摆设,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他这宫里的东西,岂容他人想拿走就拿走? 段枫眠此举,根本就是不尊重他。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便有些沉了。 “皇后说得有理,朕宫里的东西,若是被人随意拿走,朕的脸面往哪搁。” “陛下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仙妃,你倒是把事情的始末叙述一遍,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颜天真心中嘲笑着半宸反应迟钝,脸色却依旧维持着愤慨,“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自己与段枫眠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根本无需添油加醋,就足够让赵丹儿的火气高涨。 “岂有此理!这西宁国的皇帝竟然如此荒唐,平日里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却没有想到,暗地里这样耍流氓。” “他既然这么缺女人,朕倒是不介意再送他几个。”半宸唇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意。 心中盘算着要整治段枫眠,又瞥了一眼颜天真,“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你真的宁可老死宫中,也不愿意随他离去?与他去西宁,这日子必定不会难过,你又何必留在朕的宫里遭受冷落?时不时还要听朕几句骂。” “心在东陵国,人自然也要在东陵国。”颜天真顿了顿,道,“虽然不被陛下喜欢,但日子过得也安宁,承蒙皇后娘娘照顾,无忧无虑,我舍不得陛下与皇后娘娘。” 半宸听了自然是无动于衷,赵丹儿却是喜上眉梢,“妹妹果真舍不得本宫?” 颜天真道:“皇后娘娘在我心中,就像我的亲姐姐一般。” 赵丹儿撇了撇嘴,“那我若是变成男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娘娘,在陛下面前这么说,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就说,愿不愿意?” “可能会考虑。” 反正她也不可能变成男人。 赵丹儿听得开心了,笑道:“妹妹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想法子,帮你治一治那西宁皇帝。” …… 夜深人静,皎月当空。 颜天真坐于床榻之上,感受着身体之内的冰冷,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就快要到子时了,冰蚕又要开始活动。 “睡吧,这有我看着,你不必担心。”床榻前,一道修长的人影站立,“我在窗户里侧和房门处挂上了小铃铛,若是有人潜入,必定会发出声响,我已做好了准备,不让来人接近到你的床榻。” 段枫眠白日里说不喜欢强人所难,也给了颜天真考虑的时间,可他会不会夜探寝宫,这一点无法确定。 他若是铁了心地想来勾搭,极有可能会做那偷香窃玉的事。 不得不防。 “我快撑不住了,我睡了,有劳你。” 颜天真缩进了被窝之中,全身逐渐被寒意包裹,胸口处开始蔓延出淡淡的一层冰霜…… 不消片刻,整个人被冰霜覆盖,陷入了沉睡。 史曜乾拉了把椅子坐下,也闭上了双眼。 夜里他也需要休息,若是今夜没有人过来,他也就能睡一个好觉,可若是有人过来,牵动了他设下的那些铃铛,发出声响,就扰了他的睡眠。 段枫眠,看你来不来。 你若是敢来,有你好看的。 史曜乾的睡意才上来,就听见窗户外响起了动静。 他倏地睁开了眼,戒备了起来。 周遭一片黑暗,只有纱窗透进些许稀薄的月色。 窗外,依稀能看到有人影晃动。 “哧” 有什么东西穿破了纱窗。 史曜乾起了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纱窗后。 那刺进来的东西,是刀锋。 这纱窗被他从里面扣上了,外面的人自然是扒不开窗户,于是乎—— 对方想用刀子把纱窗锯开?! 奇的是,虽然在锯窗户,这声响却不大,刀锋割开木板的声音十分细小,可见这把刀削铁如泥。 史曜乾眼见着那刀锋划开木质的窗户,直到划破了他挂在窗户内的铃铛绳子。 “叮铃铃” 铃铛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刀锋顿住,不再前行。 外面的人或许也听见了声响,愣住了。 史曜乾的手已经打开了窗户内的扣子,将窗户一掌拍开! 最好能拍烂外面的人的脸! 窗外的人显然也是个反应极快的,眼见着窗户拍开了,一个后仰躲开了那扇过来的窗户。 这下要是躲不开,就直接拍到脸上去了。 史曜乾看清了窗外那人的模样,额头上的筋抽了一下。 来人不是段枫眠。 一身明黄色的罗裙,身段十分纤细,由于月色微弱,长相有些看不大清。 可即使没看清脸,史曜乾也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那裙裾上绣着金凤,除了正宫皇后之外,这宫里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在衣服上绣金凤图案。 赵丹儿怎会来半夜扒窗户?! 不等史曜乾反应过来,窗户外响起了一声埋怨—— “妹妹,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窗户险些就拍到我脸上了。” 很显然,赵丹儿是把拍窗户的人当成了她的‘仙妃妹妹’。 她自然不知史曜乾的存在。 史曜乾也乐于扮演颜天真。 模仿颜天真的声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他一定要阻拦赵丹儿进来,否则被赵丹儿看见床榻上被冰封的颜天真,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想到这儿,他学着颜天真的嗓音,朝着窗户外的人道:“皇后娘娘,怎么会是你?我以为来的是西宁皇,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本宫还不是担心他半夜来对你行不轨之事,这才想要来找你的,有本宫在,他肯定不会得手啊。怕你睡了,又不忍心打搅你,就想出了割窗户这样的主意……” 赵丹儿说着,走上前来,“妹妹,你就让我进去吧。” 史曜乾连忙拉上了窗户,“皇后姐姐不必担心,这寝宫之内我已经布置了点机关,要是有人敢闯进来,铁定倒霉,今夜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您可以回去了。” “什么机关啊?本宫想看看。”赵丹儿拍打着窗户,“你就让我进去,妹妹,你看天气这么凉,你忍心让本宫站在这外面吹风吗?” “皇后娘娘,请恕我不能留您在这过夜,我真的想睡了,您也回去吧,多谢您的关心了。” “……” 听着窗户外响起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史曜乾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皇后没有坚持闯进来。 史曜乾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后半夜,再也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第二日清晨,颜天真身上的冰霜散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一转头就看见坐在桌旁的史曜乾。 “昨夜……” 不等颜天真的问题问出,史曜乾开口回答,“昨夜段枫眠并未过来,来的是赵丹儿。” “是她?你拦住了?” “我当然是拦住了她,你可知她昨夜用小刀锯窗户?我学着你的声音,问她为何过来,她说她放心不下你,怕段枫眠半夜找来。依我看,她也是想占你便宜来着。” 史曜乾轻嗤一声。 “她或许是真的想要保护我吧。”颜天真挑了挑眉,“她不生为男子,真是太可惜了。” “做女人有什么不好?做男人又有什么好?是女人,就该喜欢男人,是男人,就该喜欢女人,有何不对?” 在他看来,赵丹儿这个女人,真是病得不轻。 怎会有像她这样的人,不满意自己的性别。 是男是女,打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从出生起就要接受这个事实。 这是不可扭转的。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你何必管人家那么多。”颜天真想了想,又道,“也不知这接下来她还会不会来,我担心我被冰封的事迟早要被发现,我们又要提防着段枫眠,又要提防着赵丹儿,倘若有一天这事瞒不住了,我便告诉他们,我生有怪病。” “也罢。”史曜乾道,“只要不被人察觉到你的真正意图,说是怪病也无妨。” …… 一晃眼,又是三日的时光过去。 短短三日,发生了不少事。 颜天真依旧时不时在半宸寝宫晃悠,装作贴心的模样,端茶递水磨墨,却始终没有地砖钥匙的线索。 她好几回在半宸喝的茶水里下安神散,在他熟睡之后对寝宫进行一番摸索,均是无果。 西宁国灵芸公主册封贵妃的时日定在十二月二十五,也就是两天之后。 这一日,赵丹儿又拉着颜天真上街闲逛,坐于马车之上笑得合不拢嘴。 “仙妃妹妹,我跟你说个有趣的事,你必定会觉得好笑,就是那调戏你的西宁国皇帝,他在一个月之内,举不起来。” 颜天真起初还未反应过来。 举不起来…… 难道是…… 回过神之后,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赵丹儿。 “你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本宫告诉你。”赵丹儿趴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他的饭食里不好做手脚,那就在他的洗澡水里做手脚,只需要一颗丹药。” 赵丹儿说着,摊开了手,手掌中赫然躺着一颗雪白的药丸。 “本宫高价从西域商人手上买的,一共就三颗,这丹药名唤——欲求不满,听名字就晓得这作用必定好龌龊,口服,可达三月不举,外敷效果则大大减低,缩短到一个月,在他的洗澡池子里化开了,药粉也会渗入他的肌肤发挥作用。” 赵丹儿嘿嘿一笑,“他会有那方面的渴望,但是——举不起来。那种感觉必定很不好受。” 颜天真:“……” 这作用,果然与名称十分符合。 太猥琐了。 有需求却又得不到纾解,绝色美人站在他面前都无可奈何。 赵丹儿这一手,果然狠。 “本宫说了要给你出出气,自然是说到做到。陛下还说了,晚些要给他送几个美人去,可惜呀,他无福消受了。” 颜天真听到这儿,不厚道地笑了。 这对帝后整人的花样果然不一般。 “仙妃妹妹,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烤鸭店,咱们去尝尝味道可好?” 颜天真才准备应声好,马车忽然一个剧烈颠簸,让她的头差点磕到了马车板。 同一时,马车外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 好在她及时扣紧了车窗帘,稳固住了身子。 赵丹儿一头撞在了她的肩上,哎哟一声。 “混账东西,怎么驾马车的?!” 赵丹儿朝着马车外头的两名护卫呵斥一声。 “主子,刚经过了一个拐角,险些就撞到对面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行驶速度很快,我与对面那车夫齐齐转了个方向,本想错开,却还是不小心擦边撞上了。” 赵丹儿闻言,掀开了马车车帘,“对方人呢?撞了我的马车就想这么直接走了?门都没有!” “往街心的方向去了,那辆马车看上去也挺豪华,对方像是急着赶路,属下都来不及骂,他就直接驾驶过去了。” 赵丹儿闻言,伸长了脖子朝后看。 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奔腾,马车顶上四角悬挂着琳琅珠翠。 目光所及之处,也就这辆马车好看些,必定就是刚才跟她们碰撞的那一辆。 “赶着去投胎还差不多,撞了本宫就跑,看本宫不收拾他们。”赵丹儿冷笑一声,“追上去,断了那匹马的马腿!” “娘娘,这个没必要。”马车内的颜天真道了一句,“咱们是出来玩的,何必去跟人较劲,对方也不是刻意的,犯不着去追究……” “不能不计较。你刚才险些就磕到了头,本宫这头也撞到你肩膀上了,就是他们的错,本宫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看我不让他们摔个人仰马翻。” 赵丹儿说着,吩咐护卫转头追上去。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赵丹儿是个火爆脾气,只能由着她去了。 马车继续疾驰着,直到护卫道了一句,“主子,他们在前方的酒楼停下来了。” “咱们也停。”赵丹儿道,“回头趁着他们不注意,给他们的马儿下点泻药。” “是。” 颜天真坐着也没事干,索性就掀开了窗帘,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倒霉蛋得罪了赵丹儿。 而她一个抬眼,就看见从马车上跃下的一道身影。 一身海蓝色的锦衣,身形修长笔挺。 这个背影,让她怔了怔。 但很快的,她的视线又被那人的一头银发吸引了过去。 午间的日光明亮而和煦,照耀着他那被银冠束起的发丝,有一半的头发并未束起,自然垂泄在肩后。 颜天真的瞳孔颤了颤。 这个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会是他吗? 而就在下一刻,马车上又跃下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不过才十五六岁。 伶俐! 他们果然找过来了。 不到四天的时间,必定是马不停蹄,一路上都没多少休息时间。 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果然是凤云渺。 可是他的头发…… 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头乌发,全白了。 颜天真此刻恨不得冲上前去与他们会和,可赵丹儿就在身边,现在若是冲上去,被赵丹儿知道她和凤云渺的关系,可就不妙了。 她不能鲁莽。 抑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想起刚才赵丹儿吩咐护卫去给他们的马下泻药,她连忙道:“皇后娘娘,得罪你的是人,何必拿马去撒气?他们要是在这酒楼订下客房,不赶路了,你给马下药也整不到他们,他们会发现的。” “说的也是。”赵丹儿道,“那本宫就去买通了酒楼的厨子,让他给他们的饭菜里下泻药!整死他们去。” “皇后娘娘,咱们能不能不这么整人了?”颜天真面无表情道,“原本出来玩,这心情还挺好的,你却偏偏要与他们计较,浪费我们玩的时间!不就是马车被撞了一下?咱们俩又没少根毛,你还如此小心眼。” “从来没有人能得罪本宫的。”赵丹儿板着脸,“他们冲撞本宫,本宫就要拿他们问罪。” “那你就去找他们麻烦好了,我自己回宫去。”颜天真冷哼了一声,便要起身。 “别别别,妹妹,你怎么就生气了?明明是他们不对在先……罢了罢了,你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 第179章 我好想你(一更) 面对颜天真的不满,赵丹儿选择了妥协。.. “你说得不错,咱们是出来玩的,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扫了兴致,算他们运气好。” “这就对了。”颜天真莞尔一笑,“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新开的那家烤鸭店?” “对,现在就带你过去。” 赵丹儿说着,便吩咐护卫调转马车头。 颜天真心中盘算着,要想个借口离开去找凤云渺。 被赵丹儿带去了烤鸭店,与她坐下来吃了一会儿,颜天真道:“皇后娘娘,我又有些想家了,我今夜就想在家中住上一夜,明早再回宫里去,可好?” “自然是可以。”赵丹儿笑道,“那你要不要请本宫去你家中坐坐?” 颜天真猜到了她会如此说,便故作犹豫。 “怎么了?”赵丹儿见她迟疑着没有开口,撇了撇嘴,“是不是妹妹不欢迎本宫去……” “当然不是。”颜天真连忙解释着,“皇后娘娘对我这般好,我又怎么会不欢迎你去,只是……我家中人都是平民百姓,从未见过大世面,看见皇后娘娘,总是诚惶诚恐,担心伺候不周,不敢有丝毫怠慢。我不忍看着他们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模样。” “本宫明白妹妹的意思了,本宫这个外人,会给你们带来不便……” “皇后娘娘,改日我亲自给您做几道家常小菜赔罪可好?” “好好好,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本宫也不好叫你为难,本宫就自己回宫去,不去你家里打扰了。”赵丹儿挑了挑眉,“那你要记得,亲手做一顿饭菜给本宫吃,不准忘了。” “绝不会忘。” 吃过烤鸭之后,赵丹儿便率先回宫了。 颜天真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庆幸着赵丹儿如此好说话。 赵丹儿十分有个性,虽然脾气暴躁,可若是能被她看得顺眼,她就十分亲和,毫无架子。 能被她看得顺眼,也不容易啊。 目睹着赵丹儿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颜天真便转过了身,迈开了步子奔跑。 这一刻,脚下生风一般。 凤云渺,一别数日,你对我有多想念? 颜天真跑过了半条街,在一家酒楼之外停留了下来。 酒楼前还拴着一辆马车,正是之前凤云渺坐着的那一辆。 颜天真走进酒楼,才跨进了门槛,便有伙计过来招呼—— “请问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我找人。” 此时此刻,二楼雅间之内,凤云渺与凤伶俐正在用饭。 “义父,你快多吃些菜呀,你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要是被义母看见你这瘦削的模样,又该心疼了。” 一连三日,几乎是马不停蹄。 头一天的夜里都没有休息,第二日众人实在疲惫,凤云渺这才下令休息。 然休息也不过才两个时辰,便又继续赶路。 终于在这一天的中午,抵达了东陵国帝都。 正常情况下,本该是五日的路程,由于赶路迅速,缩短到了三日。 众人风尘仆仆饥肠辘辘,凤伶俐这才提议,找家酒楼用饭,稍作休息。 他与凤云渺单独一间,其余人则是全去了隔壁。 点了一桌的美味佳肴,凤云渺似乎也并没有胃口,只是慢条斯理地饮着花茶。 “你们快些吃,一刻钟之后就出发去皇宫。” 由于休息时间短暂,凤伶俐连忙低头迅速扒饭。 正吃着,忽听雅间外响起了脚步声。 下一刻,有人敲响了房门。 “谁?”凤伶俐朝着外头问了一句。 门外的人并未说话。 凤伶俐又道了一声:“何人在外面?怎么不出声?” 房门外,颜天真平复着振奋的心情,正准备出声,却听见了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显然是凤伶俐坐不住了,要上前来开门。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四目相对,对面的那少年瞪大了眼。 “义母……”他低喃了一声,随即又否决,“不,你不是,你只是与她长相相似……” 七八分相似,他也能认得出不是本人。 义母本人更加好看。 然而下一刻,对面那女子做出的动作却让他瞠目结舌。 她抬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开口的声音是久违的熟悉,“我就是你义母,不是旁人。” 话音落下,又笑着捏了一把凤伶俐的脸,“好久不见,长得越来越俊了,马上就要十六了吧?” 凤伶俐:“……” 真的是义母! 与此同时,纱窗边上的凤云渺也将视线移到了房门外,心潮起伏。 是她。 真的是她。 还不等他找过去,她就自己找过来了。 凤云渺想要看清门外的人,却被凤伶俐的身躯挡住了视线。 门外的二人依旧在交谈着。 “义母,你这相貌不是你本来的,你易容了?” “嗯,不想使用真面目,又不想伪装得太丑,就在原本的相貌上做了修改。” “你为何一离开就是五个月?五个月与你失去了联络,你可知我们心中有多焦急和煎熬?义父找你找了五个月,没有你的半点消息。” “说来话长了,此事我一定会跟你们解释,不是我不想联络你们,而是我根本无法联络你们……” 颜天真顿了顿,道:“伶俐,我有许多话想要跟你义父说,你有什么疑问,晚些我都会给你解答,现在,你去别处转转可好?” 凤伶俐自然是个识相的,大步踏出了房门,“我再去开一间客房休息休息。” 他心中晓得,这样的时刻,他不该打扰义父义母的相聚。 他们之间必定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思念。 凤伶俐离开之际,凤云渺已经起身,走向了门外的颜天真。 颜天真跨进了屋内,顺手带上了门。 四目相对,皆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澎湃。 凤云渺的身躯,近了。 颜天真大步跨了出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久违的怀抱。 他身上依然是那股干劲又淡雅的莲香。 凤云渺伸手环紧了她的腰肢。 “我好想你。”颜天真闷声道了一句,“你应该更想我吧?我一睡就睡了五个月过去,醒过来的那一刻,都不知今夕是何夕。” 对她而言,他与她分开的时光并不长久。 因为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睡过去了,她清醒的时间只有十日左右。 她的思念,不会比他来得深刻。 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没有她的存在。 凤云渺紧紧的环抱着她,扣着她的腰身,“前几日收到了你的来信,我就猜测着这五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能与我取得联络。你说你睡了五个月过去,为何?” “在与你分别之后,我就陷入了沉睡,史家兄弟将一只冰蚕打进我的体内,冰蚕在我体内结霜,可以抑制全身毒素的蔓延,将我整个人冰封,陷入了休眠状态,我当了五个月的活死人,醒来的那一刻,才知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光……” “原来他们带走你,还是有点功劳的。”凤云渺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我总算见到你了。” 不难听出他的声线中携带着一丝颤抖,代表着他此刻不平稳的心情。 颜天真从他怀中抬起了头,“云渺,你的头发……” 还不等她问出心中的疑问,他便一个低头,堵住了她的口。 唇上那清凉又柔软的触感,也是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 这个亲吻,仿佛在宣泄着思念,分外缠绵。 颜天真在他的攻势之下,很快便有些恍惚了,张口迎合着他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在她檀口中探索。 唇瓣纠缠,辗转不息,他甚至不愿给她喘息的机会。 良久的时间过去,他才松开了她,她的唇瓣都有些嫣红微肿了。 凤云渺的呼吸并不平稳,指腹轻抚过她的唇瓣,“不尽兴。” 说着,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衣领处,毫不犹豫地扯开她的衣襟。 颜天真并未阻拦他的动作。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与她何止是小别。 分别都将近半年了。 这雅间之内角落就摆着现成的软榻,很适合做某种运动。 颜天真也伸出了手,解开了他的腰带。 扒开他的衣领时,目光又难免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她眸光轻颤,“我还是想问你,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很难看么?”他问着。 “不难看。”她摇头,“你无论怎样都是不难看的,但是……好好的一头青丝,变白总要有个原因吧?” 她心中其实也有了猜测。 是因为她吧。 愁白发,悲白发,青丝成雪,绝大多数原因都是与心情有关。 印象中他从来不会有压力,也就只有她会给他带来压力吧。 她伸手,撩起他的一缕发丝在指尖轻抚。 全是银白色,不见一根黑。 手感依旧是十分顺滑的。 他银发的模样也很好看,银发更增添了神秘之感,似乎脱离了凡人的气息,更像谪仙了。 但她还是喜欢他黑发时的样子。 毕竟乌发代表着一种健康。 他这一头银发,会时时提醒着她,她曾经给他带来的伤害与痛苦。 “爱上我好像是一件很累的事。”她道,“史曜连总骂我是衰神,现在想想,他似乎也没有骂错。” “即使累,也爱。”凤云渺将她打横抱起,“既然是我自己选择的,又怎么会在意累不累。” 颜天真落在他的怀抱中,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点遮蔽物了。 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道:“你禁欲这么久,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那什么……” “不用怕。”凤云渺冲她展露一抹笑颜,“适应适应就好了。” 颜天真:“……” 被凤云渺搁在了软榻上,眼见着他的身躯覆盖了上来,他的亲吻,从脖颈处开始蔓延着往下。 即使分别这么久,他也没有特别急切,动作依旧是温柔细致的,没有简单粗暴地直奔主题。 想来,是怕她不适应。 也是。 他们之前欢好的次数也并不多,在这一方面,都不算是太熟练。 凤云渺总是很主动的那个,大概是春宫画看得多,几次欢好过后就能掌握节奏,引领着她,体验着男欢女爱的美妙之处。 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伸出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膀,也开始给予回应。 她的回应对他来说自然是激励。 颜天真主动攀附着他,与他缠绵。 雅间外,凉风习习。 雅间内,一片暖意。 事实证明,一别许久,再次征战床榻,凤云渺的体力很是吓人。 起初颜天真还是十分清醒的,并且十分愿意配合,再之后,由于凤云渺不间断的攻势,使得她倍感疲倦。 她不得不认输。 “云渺,我很累了,你让我睡一会儿。” “你睡着,我不妨碍你。” “你不停下来就是在妨碍我……” “你睡你的觉,我做我想做的事,你若是能睡着,我绝不会叫醒你。” “你……这样让我怎么睡得着。” 颜天真有些哭笑不得。 想了想,还是随他去了。 就当是补偿。 …… 日头将落之际,凤伶俐从客房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察觉到自己午休竟然就睡了这么久。 他应该睡了有两个时辰了。 凤伶俐伸了个懒腰,下了榻,走向凤云渺所在的雅间。 这都一个下午了,义父义母叙旧应该也叙得差不多了吧? 两个时辰,已经足够说很多很多的话。 走到了凤云渺的房门外,凤伶俐抬手敲了敲门。 “义父,你们聊完了吗?天快黑了,是不是应该吩咐厨子去准备晚饭?你们想要吃什么菜?我去跟他们说。” 雅间内,凤云渺平稳着呼吸,道:“我们还未说完,你们不要有任何人前来打扰,一个时辰之后再送饭进来。” 门外的凤伶俐道:“那……点什么菜?” 凤云渺望向身下的颜天真,“晚饭想吃些什么?” 颜天真倦倦地道了一句,“糖醋排骨,红烧牛肉,鱼香茄子……我现在就想吃,别等一个时辰后了,我饿了。” 她要是现在不说饿,只怕凤云渺还不会放过她。 而她喊了一声饿之后,凤云渺果然打算放过她了。 对着门外的凤伶俐报上了颜天真说的那些菜名,听着门外凤伶俐离开的脚步声,这才在颜天真唇上轻吻了一下,“这一回合结束,就不来了。” “嗯。” 颜天真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雅间的隔音效果好不好啊……要是被人听见了动静,怪不好意思的。”她埋怨了一句。 “这门板应该够厚了。”凤云渺低笑了一声。 颜天真:“……” 皇宫与王府的房屋,隔音效果就挺不错,而这种酒楼雅间那就难说了。 日落西山之时,凤云渺扶着颜天真从榻上坐起来,十分体贴地帮她穿戴衣物。 “你送来信上说,你在东陵国皇宫,我原本是想要去皇宫找你的,没想到你会自己找过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酒楼的?” 床榻之上,他们都十分投入,并没有交谈这些问题。 此刻热情褪去了,才开始交谈起了正经事。 “你可还记得中午的时候,你们的马车与另一辆马车发生了擦边碰撞?当时我就在马车上,与东陵国的皇后在一起,她是个暴躁脾气,你们撞了她的马车就走,她心有不甘,便想要回来教训你们,我掀开了窗帘想要看是哪个倒霉蛋,就看见了你和伶俐。” “这样也能造成你我的相遇,真是缘分。”凤云渺轻抚着她的发丝,“你去东陵国皇宫中是想做什么?史家兄弟那两个混账东西又在何处?” 颜天真将三色冰蚕的作用叙述了一遍,又解释了混入皇宫中的目的。 “紫苏果……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凤云渺说着,从外衣的衣袋中翻出了一个药瓶,“这是南绣留在藏金室地砖下的那一瓶药,我走的时候带上了,这瓶药我一直留着。” “真好,我又能多活一段时间。”颜天真覆上了凤云渺的手掌,“这些日子,真是让你担心了。” “能再找到你就好,不必自责。你改变了容貌混入东陵国皇宫中,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你说之前与皇后在一起,莫非你委屈自己做一个宫女伺候别人?” 凤云渺说到这儿,桃花眉目眯起,“这段时间,可有受委屈?” ------题外话------ ~ 发糖啦~~二更八点后,如果迟了点也别打我,这是个预计时间,我尽量不超时 第180章 你别气(二更!) 颜天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告诉他,自己并不是去当宫女,而是去做皇妃,不知他会有何感想。 早在见面之前,她就料到了这事铁定瞒不住,她必须跟他坦白。 可真到了要解释的时候,她心中依然会担心引起他的不满。 “云渺,我……”犹豫了片刻,她道,“我在皇宫内的身份,并不是宫女。” 凤云渺听到这,顿时明白了过来,凝视着颜天真,开口的话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去当娘娘了?” “我沉睡了五个月,清醒过来的那几天,正好就赶上了宫中选秀女,我当时并没有迟疑,就报名了,而我也成功选上了,被封为仙妃。” 颜天真连忙解释着,“我要是做宫女,必定行动不便,还得被人管着,要是当娘娘,权力会大一些,更方便我办事。而且,这东陵国的皇帝对我当真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我没有被占去半点儿便宜。” 颜天真说到此处,将头靠在了凤云渺的肩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东陵国的仙妃就是鸾凤国的良玉郡主,等我拿到了紫苏果就离开,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仙妃了,你别气。” 凤云渺静默。 他生气,但他理解。 他能够体谅颜天真的行为。 不过就是挂着一个皇妃的头衔罢了,她既然说了没有被占去便宜,他自然不会冲她发火。 她也是为了尽早解毒,和他相聚。 想到这,他抱紧了颜天真,“我不生你气。” “当真?”颜天真仰头望着他,“我以为,你会介意……” “事关你的性命安危,我哪能不体谅你。即使要算账,我也应该找皇帝算账。” “他真的不喜欢我,平时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在我看来,你给他做妃嫔就是便宜他了。说的不好听一点,也就只是个妾,你都还没嫁给我,就给别人做妾了,我的心里有火没处发,就只能找他发。”凤云渺冷笑一声。 “忘了告诉你,这皇帝其实你我之前就见过了。”提起半宸,颜天真便觉得有些好笑,“就是之前那个死断袖,掳走我和史曜连的那位,他不喜欢女人,因此,我才会放心地给他做妃嫔,我就是笃定了他对我没兴趣。” “是他?”凤云渺有些讶然。 虽然东西南北四国是友好之邦,可他还真就没有见过东陵国的皇帝。 竟然就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断袖黑衣男。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好男风。 “多亏了他是个断袖,我压根就不用担心该怎么应付他,他从来不会召我侍寝,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就是主动送上门他也不会要的。” 凤云渺的脸有所缓和。 东陵国皇帝不喜欢女人,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至少不必担心自己的女人被轻薄了去。 “怎么样?这心里是不是舒服点了。”颜天真轻笑了一声,随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起来,“我已经都跟你解释完毕了,现在就换你来跟我解释。” 凤云渺见她忽然就绷起了脸,有些不明白,“我需要解释什么?” “我说个名字,你就应该晓得要跟我解释什么。”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段灵芸。” 段灵芸对凤云渺的爱慕,正是来源于凤云渺的英雄救美。 不仅是英雄救美,还为了救她自己受伤。 这件事情自然是得问他要一个解释。 但颜天真没有想到,凤云渺的脸上呈现出一丝茫然,“谁?” “段灵芸。”颜天真又重复了一遍,“段灵芸是谁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凤云渺想了想,道,“没有印象。” “这怎么可能?你都救过人家了,你竟然也能忘记了?那是西宁国的公主,曾经与皇兄一同游山玩水,结果碰上了一群强盗,被劫去了山寨,你为了救她,自己负了伤。我这么说,你想起来了吗?”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你也会有这么怜香惜玉的时候。” “想起来了。”凤云渺道,“应该就是那群被劫的人当中,那个穿红嫁衣的女子,当时她被逼着嫁给强盗头子做压寨夫人,与强盗打斗的过程中,依稀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公主。” 凤云渺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会受伤,就该怪她。” “此话怎讲?不是你自愿救她的吗?” “那伙强盗实在是太猖獗,作为太子,剿匪是我必须做的事,那伙人被官府盯着很久了,终于摸到了他们的老巢,我便带上了人直接去剿灭,救下被他们劫持的人,只是顺便。” 凤云渺说到这儿,拧起了眉头,“我让伶俐指挥着那群被劫持的人退到一旁,哪知道有个穿嫁衣的女子吓得横冲直撞,妨碍我们剿匪,听着她的鬼叫都觉得心烦意乱,伶俐好心,想要把她拖到安全的地方,她敌友不分,吓得想要挣脱,两人差点被强盗砍到,我为了救他们,没有顾及身后的刀剑,后背让人砍了一道五寸长的伤口。” 颜天真:“……” “当时的情形太混乱了,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伶俐是去救她的,伶俐硬拽着她要避开刀光剑影,好心反而被当成了驴肝肺。” 颜天真抽了抽唇角,“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凤云渺又道:“那女子的年纪顶多比伶俐大两岁,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那女子年纪小,敌友不分,胆小如鼠。” “过去两年了啊……”颜天真想了想,道,“两年前,段灵芸也就十五岁,小姑娘一个,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呀,她误把伶俐这个好心的少年当成了坏人,而你在她眼中,却成了天神。” 十三岁的伶俐就是一根小嫩葱,双十年华的云渺才是个俏郎君。 对于十五岁的少女而言,打心里会更敬佩比自己年长的男子。 这是因为年纪小,段灵芸当时大概也是吓糊涂了,满眼只关注着凤云渺,凤云渺的行为,在她的眼里成了救她。 毕竟当时她是被伶俐拖拽的,很容易产生错觉。 “她应该感谢的是伶俐,而不是我。” 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原本就是刀剑无眼的地方,她还横冲直撞的,如同惊弓之鸟,若不是伶俐,我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她,我亲眼见着一把刀砍向了他们两,没有多想,就上前去挑开了,依稀还记得她当时投给我一个感激的眼神,她想多了。” “所以……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又不想与她结识,又何必去问她的名字?我最烦这样捣乱的,若是伶俐因为她受伤,我一定反手给她一刀。那件事情之后,伶俐也被我教育了一番,千万不该多管闲事,有些人自己送死还要连累他人。” 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捏起了颜天真的下巴,与她对视,“你居然会知道这件事,莫非是那位公主告诉你的?” “正是。”颜天真挑了挑眉,“她跟我说,她心中有一个忘不了的人,曾经在她危险之际英雄救美,还为了救她负伤,那英雄俊美如天神一般,她一直记着呢。” “我用不着她记。”凤云渺冷哼一声,“她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这才导致了你误会我,还以为我对别的女子怜香惜玉,我绝不会怜惜这样一个鲁莽糊涂的胆小鬼。” 话音落下,在颜天真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以后不要随便听信他人胡说,能让我怜惜的女子也就只有你一个,为了防止你我之间产生什么误会,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我就见死不救,如何。” “噗嗤,别这么说,你是储君,为自己博得好名声是应该的,救人无错,是她错了。”颜天真笑道,“我这心里一直是信任你的。” “我怎么不觉得你信任我,你方才分明是质问的口气。” “那是我故意跟你耍脾气来着,就等着你来哄。” “那你想要我如何哄你?”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今日夜里再来好好哄哄你?你想用什么样的姿势,都由你来决定。” 颜天真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这哪里是哄我?受益的不还是你吗?” “莫非你不喜欢?”凤云渺将头凑近了,与她鼻尖相抵,“我看你分明也很是享受……” “……” 时隔数月不见,他对她耍起流氓,还是这么熟练。 用过晚饭之后,凤云渺便让人买了两顶轻纱斗笠,带着颜天真离开了酒楼。 他们二人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地闲逛。 “这附近有开温泉铺子的吗?”凤云渺朝颜天真问了一句。 “有,偶然间听人提起过有个温泉山庄。” “那就好,我们一同去泡一泡温泉,我包下整个庄子,今夜就只有你我二人,那么大的地方鸳鸯戏水,是不是很?” “你怎么又想那事,这才休息了没一个时辰。” “你怎么如此没用,体力这么差。”凤云渺掐了掐她的腰身,“你这样是满足不了我的,得好好补身子,多多锻炼增强体力。要不然,就吃点儿助兴的药……” “我才不吃呢!”颜天真有些懊恼地回了一声,“与其说是我没用,倒不如说是你不知满足。” “我过了半年的和尚日子,你怎么就不晓得心疼心疼我呢。” “……” 她无话可说。 二人到了温泉山庄,凤云渺喊来了老板。 “今夜这个庄子内,只能有我和我的夫人,闲杂人等都不能出现,包括老板你们一家。” 凤云渺说着,将一张银票递了出去。 老板低头一看,毫不犹豫地应下。 “这位爷,您放心,今夜整个庄子就是你的,这是大门的钥匙,您收好了。” 凤云渺接过钥匙,斗笠下的唇角轻扬。 老板收了银子,办事便十分利落,一刻钟之内,整个温泉山庄便只剩下颜天真凤云渺两人。 老板一家子离开之时,连两条看门犬都牵走了。 “今夜这个山庄之内,别说是人了,连个动物都没有,当然了,飞鸟鱼虫这个咱们就不算了。” 凤云渺说着,摘下了斗笠,揽过了颜天真的腰肢,走到了一处温泉边上,“之前在酒楼之内,你说雅间隔音效果或许不好,怕人听见。今夜我就包下了整个温泉山庄,任凭你喊破了嗓子,也不会让人听见。” 话音落下之时,轻咬了一下颜天真的耳垂,“你自己褪下衣物,还是我帮你?” 颜天真转头望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就在这儿?” 这四周毫无遮蔽,一眼望去是一个又一个温泉池。池边只有几寸高的花花草草,怪石嶙峋。 他居然想出这么新鲜刺激的玩法——在室外寻欢。 这温泉山庄之内多的是露天温泉,男子泡温泉,穿着裤衩子便可以直接下水,女子泡温泉,则是有隐蔽的温泉山洞,与露天温泉隔开。 “我们从没尝试过在室外……” “所以,今夜就试试。”凤云渺说话间,手伸向了她的衣领,“偶然间在**上看见这样的情形,为何每次都要在室内那样狭小的空间呢?在这样视野开阔的地方,应该别有一番趣味。” “好……那就试试。” “之前都是在榻上,今夜在这露天温泉,咱们以后也可以试试其他地方,比如桌子、藤椅、花丛……” 颜天真唇角微抽,“我建议你以后还是不要看**了。” 他一看这东西,就想寻求更多花样。 她就怕她招架不住。 “那是有益身心健康的东西,为何不能看?难道你不喜欢玩更多花样?” “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想过。” “口是心非。” “……” 她真的没想过! 又是几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过去,颜天真累趴在了凤云渺的肩上。 “我不来了,不来了……” “最后一次。” “我不要……今日多少次了?你数过没有。” “数什么数?高兴就好。” “我不……” 抗议之声,最终淹没在唇齿间。 “天真,我看你体力不济,还是吃一颗丹药。”凤云渺望着软成一滩泥般的颜天真,笑着从外衣口袋中翻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火红的药丸。 “这是肖梦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研制而成的助性药丸,名唤缠绕,对身体没有任何不良作用,她找过十对男女试验过了,很安全,来,吃一颗。” 颜天真摇头似拨浪鼓。 “我不吃,别给我。” “真的很安全,不必担心。” “我不怀疑它的安全性,但是,事后我必定会很累啊……” “那就记住我带给你这种疲惫的感觉,来,吃了它。” “不吃不吃。” 眼见着颜天真抗拒,凤云渺轻挑眉头,“那好,你不吃,我吃。” “啊别别别,还是我吃。”颜天真有些哭笑不得。 看他此刻神清气爽毫无疲惫的模样,他要是再吃下去,还得了。 不如她试试,且看看会不会提一提精神气。 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颜天真吃下了那颗火红药丸。 “它的名字叫缠绕,这意思便是紧紧攀附,纠缠不息。” 凤云渺勾着她的腰肢,到了自己身前,“让我看看,这药究竟有多厉害。” 话音落下,又一次堵上颜天真的唇。 …… 子时未到,颜天真几乎被榨干了所有的力气。 缠绕果然很厉害,能让她在一个时辰之内兴致十分高昂,扫除了疲惫的状态,但药效散尽之后,就恢复了疲惫感。 或许应该说,比之前更加疲惫。 想想也正常,毕竟这种运动做多了,难免会累。 这药丸,便是让服用者在固定时辰之内,保持着精神力与体力。 但是现在…… 她想哭。 “凤云渺,你要是再不让我休息,我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颜天真冲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意,“子时就快到了呢,我将要陷入冰封之中,你有本事就继续来,看看冰蚕会不会把你一起冻住啊?” ------题外话------ ~ 持续发糖,补偿这些天以来的清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81章 想跟你一起化作冰雕(一更) 凤云渺:“……” 若是颜天真没有提醒,他都还没注意到子时将至。. 她即将陷入长达四个时辰的沉睡。 沉睡期间,全身被冰霜所覆盖,会失去所有知觉。 而他若是不抽身离开,会不会…… 跟她一起被冰封了? 冰蚕在她的身体内,能够将与她接触的人一同冰冻吗? 很难说。 “不如,试试?”凤云渺冲颜天真挑了挑眉,“我也很好奇,会不会把我一起冰……” “别,这种事有什么好试的?”颜天真原本还想吓唬凤云渺,哪知凤云渺好奇心如此重,玩心如此大,他竟然想要试试? 这要是真的一起冰住了,那姿势简直是难以想象。 而且,不知道是否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损害。 此刻他们二人的身躯依旧是紧密相连,若是他那隐秘部位被冻住,对那方面的能力不知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仿佛看出了颜天真的迟疑,凤云渺低笑一声,“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担心我能力方面的问题?”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若想试,随你。”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猜中她心中的想法。他对她的了解,让她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不爽。 这心里想到什么邪恶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了…… “那我就真的要试试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咱们要不要继续?让我感受着你身躯的变化,我想看你是如何被冰封。” 颜天真:“……” 有时候真觉得他有恶趣味。 在冰蚕工作的时间段做活塞运动,亏他想得出来。 凤云渺似乎无所畏惧,正准备继续,却被颜天真阻拦。 “等会儿,冰蚕好像要开始活动了,我已经察觉到胸口处传来一阵寒意。” 她说的是实话。 此时此刻,泡在温泉之中,她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身躯开始变得冰凉。 “云渺,你走开。” 颜天真将手搭上了凤云渺的双肩,将他一把推了开,便要爬上岸穿衣。 然而凤云渺并不给她机会,伸手扣上了她的手腕,稍一使劲就将她扯回了怀中。 他也能感受到她肌肤的冰冷。 “这下子,真成冰肌玉骨了。”凤云渺怀抱着她,道,“别挣扎了,就这样吧,让我抱着你。” “万一,万一你真的也被冻住……” “无妨。” “你真是……”颜天真还想再数落他一两句,却觉得神智越来越模糊了。 凤云渺仔细观察着她,只见她的肌肤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开始向着全身蔓延开来。 他怀抱着她,也能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一层薄薄的冰霜能穿过他们肌肤之间的缝隙,将他跟她隔开了。 他此刻明白了,冰蚕制冷,只会针对她一个人。 就算他抱着她,也不会连他一起冻住。 原本还是一具温香软玉的躯体,此刻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冰雕了。 就连温热的温泉水都化不开。 他试着拿指甲刮了刮冰层,也刮不下一点冰渣子。 既然如此…… 那就这样吧。 凤云渺倚靠在了温泉壁上,怀抱着一尊冰雕,缓缓瞌上了眼皮。 温热的池水,逐渐变得冰凉。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一池热水都凉了。 颜天真,本意是想跟你一起化作冰雕,可既然冰蚕不给面子,那就……靠着你呆上一夜好了。 …… 第二日辰时,颜天真身上的冰霜化去,感受着和煦的日光照耀在身上,带来一片暖意。 不过……也就只是上半身暖而已。 下半身泡在冰凉的水中,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上边暖下边冷,是不是可以称为冰火两重天? 身上还靠着一具冰凉的躯体,肩膀也被人握着。 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一片明晃晃的银白色。 凤云渺的一头银发,在暖阳的照耀之下颇有光泽。 他此刻正靠在她的肩上,还未醒过来。 颜天真伸手抚上了他的银发,感受着那丝绸般柔滑的触感。 等会儿…… 他昨夜就在这池水里待了一夜?靠着她睡了一夜?! 那不得冷死了。 她是冰的,水是凉的,他身上还未着寸缕,会不会着凉? 颜天真连忙伸手探向了凤云渺的额头。 冰冰凉凉,并没有发热的迹象。 还好,没发烧。 “云渺。”颜天真捧起了他的脸颊。 凤云渺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你难不难受?你怎么能这样?你抱着一块冰泡在冷水里,若是生病了怎么办?” “我的体质哪有那么孱弱。”凤云渺望着她,桃花美目中带着初醒的慵懒和朦胧之色,“别说是一块冰,哪怕你变成一团火,我也敢靠近你,拥抱你。” “你神经病。”颜天真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下次不准这样了,想抱我多的是时间,我变成冰雕的时候就别来抱了。” 眼见颜天真板着脸,凤云渺不想惹恼她,便答应了下来,“好,依你。” 颜天真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快点上岸把衣服穿上!” “现在还不想穿。”凤云渺说着,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双手抱紧了她的腰身,“再做一次运动,咱们就上岸了。” “还来?!” “就一次。” “不要,我要留着力气走路。” “你走不动,我抱你,或是背着你。” “不行,我今早还得回宫,不能再继续逗留了。”万天真这一次毫不妥协,将凤云渺的手从身上扒开,急忙上岸去了。 凤云渺见她慌张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也知道怕。 以后若是想要整治她,用一个方法就行了。 他的外衣口袋里收着一个瓶子,里面还有好些颗‘缠绕’。 这样的好东西,应该让肖梦多备上一些。 二人穿戴整齐了之后,便齐齐离开了温泉山庄。 回酒楼的马车之上,颜天真依然倍感疲倦,便靠在了凤云渺肩上。 凤云渺眉眼间不见半丝疲惫,反而颇有神采。 “天真,你这体力必须提升提升。” 颜天真连翻白眼都懒得翻。 她实在想不通,明明凤云渺才是主动的那一方,为何他做这么多运动也不会累。 并且他还十分不知足,不满意。 她不胜腰力。 “想要长久维持一段好的关系并不容易,但只要每晚都做点什么,就会变得很容易。感情也会十分稳固,不如,我们让它变容易?”凤云渺在她耳畔低着,呼吸浅浅喷洒。 “不胜腰力。”颜天真磨了磨牙,“我多年练舞,这么柔软的躯体也扛不住你的攻势,算你厉害,我怕了你行不行?我能不能请你以后适可而止?” 凤云渺静默片刻,道:“没有你在的时光,我总是没有需求,可一旦与你接触,便容易点燃我的热情,没办法。” 颜天真无言。 这厮说的话怎么总是那么让人不好反驳。 回到了酒楼之后,二人依依惜别。 “我得回宫去了,昨日跟皇后说今早回宫,要是不回去,只怕她问东问西。” “去吧,我会去找你的,我若是去东陵皇宫做客,东明皇帝必须接待我。” “那死断袖好男风啊,我怕他看到你之后会生出什么邪恶的想法。” “放心,我会整他的。” 凤云渺说着,在颜天真唇上轻啄了一下,“去罢。” 颜天真离开了酒楼,返回皇宫。 回到了瑶华宫内,史曜乾正拿着一根扫帚,慢条斯理地扫着寝宫。 “你怎么扫起地来?平时看你都不干活的。” 在宫里的时候,史曜乾常常跟随在她的身侧,在其他宫人眼中,自然就是她身边的红人,他即使闲散下来,也不会有人敢去说什么。 “在这皇宫里待得久了,真是够闷的。你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便想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史曜乾说着,丢下了手中的扫帚,走到颜天真的身前。 “你昨夜没有回宫。”他望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干什么去了?” “昨日跟赵丹儿一起出宫,然后我跟她说,我想家了,想回家中呆一晚,让她先回宫。”颜天真轻描淡写道,“我为何要在宫外待一夜呢?因为我要去见一个人,你不妨猜猜是谁。” 她并没有打算隐瞒史曜乾。 凤云渺必然会进宫,既然这样,说假话也没有什么意思,自然就实话实说了。 “你跟皇后说想回家,但我知道你绝不可能是去见大哥。”史曜乾面无表情道,“凤云渺找来了?” 为何会猜到是凤云渺?因为他看出了颜天真眉眼间的神采。 许久没有在颜天真的脸上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 但是今天颜天真一回宫,他就能察觉到她愉悦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从何而来?也就只有凤云渺能带给她了吧? “是,他找来了。”颜天真拉过了椅子坐下,“你是不是觉得挺意外?也挺失望。” 颜天真此话一出,史曜乾眉头微拧。 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拦下十名信使的事。 “史曜乾,你救我,我自然感激,但这并不代表我信任你。”颜天真注视着他,“我沉睡了五个月,醒来之后,我问你是否愿意帮我传信给凤云渺,你答应了,可我不觉得你会做到,我便自己又找了十个人帮我送信,结果却是都被你拦截了下来。” 史曜乾:“……” 她果然知道了。 “这件事情自然让我很不满,但,在你面前我还得装作不知情,这么一来你也就不会太警惕。为了万无一失,我又派出了二十人送信,总算是送到了。” 颜天真说着,给史曜乾递上一杯茶,“你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拦我与凤云渺见面,这让我很烦躁。” 史曜乾并未接过那杯茶。 “昨夜你和他在一起?”他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平静。 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烦闷之感。 在与颜天真相识之前,他以为自己不会被人带动他的情绪。 但这一刻,他真的心中有火。 “自然是和他在一起,子时我变成了冰雕,他抱着冰冻的我过了一夜,早晨醒来还是手脚冰冷的,他这样的举动,又能让我心中有不少的感触。” 稍作停顿,她又道:“我不想耽误你,这才想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能轻易牵动我喜怒哀乐的,也就只有凤云渺,其他人再好,也无法心动了。” “那么我为你做的事情,你可曾有过一丝感动?”史曜乾望着她,目光中难得泛上丝丝冰凉。 “感谢,但不感动。”颜天真迎视着他的目光,“你看我如此铁石心肠,是不是应该放弃我了?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与你没有缘分。” 颜天真始终保持着举茶杯的动作,“你心中似是有火,要不要喝口茶降降火?” “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到紫苏果。”史曜乾冷眼看她,“你想要,就拿自己来换。” “你在说笑话。我就算以身相许,你也不能跟我怎么着,你不是还得守着你那童子之身?” “我从没打算要对你做什么,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即可。”史曜乾道,“我没有任何需求,也不需要发泄**,我想要的,只是陪伴。” “抱歉,我无法答应你。”颜天真颇为干脆地拒绝,“你愿意过和尚日子,可我不想过尼姑生活啊,两个人的结合,缺了男欢女爱,就不完整了。” 史曜乾:“……” 她说这话分明就是故意气他。 她明知道,他不能与女子发生关系…… “我的确欠了你人情,但我不会拿自己来还。”颜天真又道,“这样吧,就看看我们谁有本事先拿到紫苏果,若是你先拿到了,你自己用吧,你也身中紫月魔兰之毒,你也很需要这个东西,何必只为了我考虑?你也该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我习惯了自己这些年来的饮血日子,我想拿紫苏果,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没打算为自己考虑过。” 史曜乾望着颜天真顿在半空中的那只手,接过了她手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颜天真,你欠我的,不愿意拿情来还,那我就自己从你身上索取了。” 话音落下,他将茶杯往地上一摔,一个闪身到了颜天真面前,伸手迅速扣上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他的目光紧盯着她的唇瓣,俯下了头。 颜天真目光一凛,并不躲避,抬起靴子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背! 既然力气敌不过他,无法挣脱,那就只能想个法子分散他的注意力。 史曜乾果然吃痛,掐着颜天真下巴的力道松了几分。 颜天真趁机一个偏头,挣脱了开。 史曜乾并没有因此放弃,修长的手掌紧扣住她的肩膀,再一次朝她压了下来。 颜天真毫不犹豫地挥出手,想一个耳刮子糊到他脸上去。 想占她的便宜,必然就要付出代价。 真没想到史曜乾也会有强迫她的时候。 他不能做男女之事,他所想的应该就是揩油。 她丝毫不让。 挥出去的手掌,也被史曜乾擒住。 一只手被擒着,一只肩膀被压着,整个人就这样被按在椅子上。 颜天真冷笑一声,继续出脚! “不要逼我踹你某些部位。”她低喝一声,“放开!” “不放。”史曜乾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意,“睡不到你,也得亲到你才行。” “滚开!”颜天真的脸色铁青,提起膝盖直袭史曜乾的下腹。 史曜乾正准备提膝抵挡,忽听宫外响起一声高昂的喊声—— “皇后娘娘驾到。” 史曜乾微微一惊,连忙放开了颜天真,后退数步。 颜天真起了身,向他投递了一个眼刀。 “看姑奶奶回头怎么收拾你。” 史曜乾偏开了头,规规矩矩地站着。 赵丹儿,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寝殿之外,踏进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那一身金灿灿的凤服,头戴凤冠,迎面扑来的贵气昭示着来人高贵的身份。 “参见皇……” “参什么参,免了。”不等颜天真的招呼打完,赵丹儿便上前一步扶起了她。 “哟,妹妹,你这寝宫里怎么这么乱?茶杯碎片一地,这要是不小心把你给割伤了多不好。” 说到这儿,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史曜乾,“你这下人是怎么当的?也不晓得收拾收拾,罚你今天不准吃饭。” ------题外话------ ~ 二更八点后哈 第182章 还在生我的气?(二更) 史曜乾心中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一丝异样。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的也是刚刚进来,正准备收拾呢。”史曜乾说着,俯下身清理地上的茶杯碎片。 赵丹儿不再理会他,将视线落在了颜天真身上,笑道:“仙妃妹妹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本宫的事啊。” 颜天真闻言,当即笑出声,“皇后娘娘这么快就要我兑现诺言了。” 之前在宫外,她把赵丹儿打发回来,承诺了她有空要烧几道家常小菜给她吃。 今日赵丹儿大概是闲不住了,便过来找她。 “我看你也不忙碌,这才过来找你,今日的午膳,就在你这里用了。” 颜天真自然是应允了,“好,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娘娘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既然是妹妹你下厨,做什么菜自然就是你拿主意,本宫肯定都吃得下。” “好,那我就自己拿主意了。” 颜天真踏出了寝殿,并未多看史曜乾一眼。 史曜乾将地板收拾干净了之后,也退了出去。 赵丹儿的目光放在果盘之上,挑了根香蕉吃,并没有多注意到他。 史曜乾一路行至厨房,还未走近,就听见里头传出颜天真的声音。 “你去把菜给洗了。” “你去烧火,火势不要太旺。” “你去把茄子和土豆削皮。” 她正指挥着宫人们帮她打下手。 史曜乾踱步到了厨房之外,抬眼看了进去。 厨房里头被一片轻雾笼罩,颜天真的身影来回走动,穿着一身锦绣罗裙似乎也不介意沾染上油烟,袖子挽到了手肘处,白皙细嫩的手捏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青菜,动作十分娴熟。 她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用手背粗略擦拭了一遍,便又继续专注着锅里的菜。 史曜乾目光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她身为郡主,按理说应该是娇生惯养才对,想不到愿意进这种油烟之地,不在意被烟尘沾染,这样看她,似乎多了一种亲和力。毫不矫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会时不时地注意她。 今日在寝殿内对她做出的那番举止,她应该是生气了罢? 他也少有那么唐突的时候。 若是去跟她认个错,是不是可以求得谅解? 颜天真做饭炒菜都十分干脆利落,片刻的时间,一道菜就装进了盘里。 史曜乾踏出了脚步,走到她的身后。 “娘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颜天真听着他的声音,并未回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用。” 此刻周遭的宫人都在忙碌着,史曜乾便凑到了颜天真的耳畔,低语一声,“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颜天真压根懒得理会他。 谁被揩油能不生气? 除非是心中认可的人。 正如凤云渺,再怎么对她耍流氓她也是不会抵触。 而其他人,她是半点豆腐渣也不愿意让人吃。 “小钱子,你走远些,别妨碍本宫烧菜,这厨房的人手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你。” 颜天真一边说着,一边给锅里倒油。 而就在这时,一名端着水盆的宫女从她身后走过,一个不慎撞到了她,使得她手中的油瓶没拿稳,哗啦一下倒出了不少,还有些许溅在灶台的火上,顿时冒出一阵火花。 热油四溅,发出噼里啪啦声。 史曜乾眼明手快,一把拉过了颜天真,将她扯到了身后,而他拉扯颜天真的那只手腕上,被溅到了好几滴热油,立即就起了泡。 颜天真只有衣服上被溅到两滴。 “没事?” 这会儿颜天真也不好意思再对史曜乾甩脸,望着他手腕上被烫的好几滴水泡,红通通的,看着就疼。 正是因为他拉扯她及时,才帮她挡去了这几滴飞溅出来的油。 若是他没有出手,也就不至于被烫。 “赶紧去上药。”颜天真道,“现在就去,别耽误了。”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在上药之前,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个人。”史曜乾说话间,冷眼看向那端水盆的宫女。 那宫女还呆立在原地,端着水盆的双手有些发颤。 史曜乾走到她的身前,一伸手便掀翻了她的水盆,让盆中的清水洒了她一身—— “走路连眼睛都不长,这么大的地方还能给你撞到了娘娘,你可知刚才那一下,若不是我出手快,被烫伤的就成了娘娘,这油要是溅到身上还好,要是溅到了脸上,只怕你百死莫赎。” 那宫女被水泼了一身,狼狈地跪下求饶。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冒冒失失,犯了错之后求个饶就没事,那规矩岂不是形同虚设?”史曜乾冷笑一声,“来人,拖下去,二十大板。” 在宫中,五十大板要人命,二十大板则去半条命,体格差些的,筋骨断裂也不少见。 “钱公公,别……娘娘都还没说话呢。”那宫女朝着颜天真磕头,“娘娘放过我,奴婢再也不敢了。” 颜天真面无表情,“拖下去,就按照钱公公的意思办。” 若是她真的饶了这个宫女,尴尬的岂不就成了史曜乾。 主子还未发号施令,下人便做主,通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这下人太过猖獗不知分寸,要么就是太得主子信赖,有恃无恐。 她不能否定史曜乾作出的决定。 否则周围的人便都会嘲笑他以下犯上,不把自己这个娘娘放在眼里。 这么一来,他在这宫里的日子就未必好过了,旁观者只会觉得他越俎代庖。 若是按照他的意思办,他就还是她身边的红人,其他宫人看到他,便会敬重以及畏惧。 那名冒失的宫女被人拖了下去,颜天真又吩咐着其他人将烧好的菜端出去。 走过史曜乾身侧,道了句,“跟我来。” 史曜乾跟上了她的步伐,被她领着去了偏殿。 颜天真从角落的柜子上拿出一个药瓶,转身递给了史曜乾,“你快些上药。” 史曜乾冲她莞尔一笑,“你要不要帮我呢?”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意思十分明显。 不帮。 “罢了罢了,我自己来。”史曜乾接过了药瓶子,在桌边坐了下来,左手拿着瓶身,给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撒药。 “今日在寝殿里发生的事,不生气了?”史曜乾顿了顿,道,“我也是一时气上心头。” “不生气?你当我那么好脾气。”颜天真斜睨了他一眼,“我带你来上药,是因为你这伤为我而受,若不是你拉开了我,也就不会被烫伤,要是这事与我无关,我才懒得理会你。” “真的吗?如果我不是为了拉扯你才受伤,而是自己不小心被溅到,你就不管我了?” “那当然。” “……” “上完药之后,你就自己休息去。”颜天真不咸不淡道,“我要去陪皇后娘娘用膳了。” 话音落下,不等史曜乾回话,便转身离开。 若不是因为欠着他的人情,她真的不想再与他有交集。 颜天真一路走回了主殿,踏进寝殿之时,就看见赵丹儿趴在桌子边,双眼扫着桌子上的菜肴。 “皇后娘娘,我也不擅长做什么山珍海味,这都是些家常菜,茄子土豆红烧肉,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眼见着颜天真,赵丹儿端起了笑脸,“本宫方才尝过几口了,很合胃口,就等着你来一起吃。” “皇后娘娘可以先吃,何必等我。” “本宫要是风卷残云吃个干净,等你回来就没得吃了。” “皇后娘娘有这么大的饭量吗?” “你不信就等着看好了。” 事实证明,赵丹儿的饭量绝对不小。 颜天真做的四菜一汤,她大概吃去了七成,连带两碗米饭,两根香蕉。 “妹妹,你下次能不能多烧点儿菜?本宫觉得今日的菜有点少。” 颜天真有些意外,“看您这身板,并不丰腴,想不到这饭量……” “本宫一向能吃,无论吃多少,对身形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山珍海味吃腻了,平时也就只吃得下一碗饭,今儿来妹妹这里,竟能吃下两碗。”赵丹儿笑道,“妹妹真是心灵手巧厨艺好。” 颜天真笑出了声,“多谢皇后娘娘夸奖,我并没有娘娘说得那么好,做饭烧菜,很多女子都会。” “那可不一定呢。看看那些大家闺秀名门贵女就没几个会的。”赵丹儿挑了挑眉,“那灵芸公主,绣个花扎到了手指都要怪叫几声,就那么一点儿血还要包扎,昨日林贵妃对本宫说,请她吃个饭客套客套,菜汁溅了一滴在身上,就眉头大拧,连忙起身去换衣服,就跟要她命似的。” 赵丹儿说着,瞥了眼自己袖子上的一丝油渍,道:“就这么一点痕迹,旁人也看不出来,本宫才懒得马上去换。” 颜天真:“……” 这便是汉子与淑女的区别。 赵丹儿不喜段灵芸娇滴滴的性格,于是乎,看她就百般不顺眼。 “话说回来,灵芸公主明日也要封贵妃。”颜天真道,“在她封妃之后,西宁国皇帝是不是也该走了?” 她只盼着段枫眠快点走,别留下来碍事。被他看上,被他纠缠,可不就是妨碍了她。 这要是被云渺知道了,又要燃起火药味。 巴不得段枫眠赶紧滚蛋得了。 “他这两日应该得走,他妹妹封妃之后,他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赵丹儿道,“你是不是怕他又来纠缠你?或者半夜来偷香窃玉?别怕,他举不起来。” 颜天真轻咳一声,“也是,我并不担心他会对我做些什么,但还是看着他走了才安心。” 除去段枫眠的事情之外,她还有些不放心另一件事。 凤云渺的出现,对段灵芸而言,只怕是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段灵芸就要封妃了,册封过后,她能够放下对凤云渺的执念吗? 难说了。 最好是能放下,如若不然…… 要倒霉的。 …… 傍晚时分,御书房的门被打开,有宫人端着菜盘鱼贯而入。 半宸这两天政务繁忙,就连用膳都是在御书房,不曾挪步。 用饭之时,身旁的大太监前来通报—— “陛下,宫门外的守卫方才收到了一份帖子,是南旭国太子命人递来的,说是他得闲出游,途经东陵国,想要来拜访拜访陛下。” 半宸闻言,接过帖子。 打开帖子一看,上面写的都是些客套话,大致意思便是想要来友国走动走动。 “既然是友,自然就该接待,传令下去,要是他的车驾入宫了,就领他去凉风阁暂居。” “是。” 半宸吃着饭,望着手中的帖子,目光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南旭国太子。 素有南旭国第一美男之称的凤云渺。 可惜了是个储君,将来也是个帝王,不好打他的主意,若是影响了两国的邦交,就划不来了。 不知有没有机会调戏调戏。 …… 天将暗,御花园内便是人声寂寂。 一道水的纤细身影在御花园中踱步着,面带愁容。 明天,就是她要封妃的日子。 皇兄的命令不能违抗,身为西宁国的公主,联姻的宿命也无法逃脱。 或许她命该如此,老实做个皇妃,了却此生。 正郁闷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男子声音,悠柔轻缓—— “公主似乎很不开心。” “谁?”段灵芸连忙转过了身,就看见不远处的花圃后站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由于天较暗,她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孔。 “公主不必靠近,听我说就行了,若是你想要过来看个究竟,我便离开。”对面那人慢条斯理道,“请公主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否抗拒做皇妃?” 此话一出,段灵芸微微一惊,“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的声音并不熟悉,但为何能够看穿她的想法? “公主不必探究我的身份,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了。”对面的人轻笑一声,“你若是想要摆脱你的宿命,就得听我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我离开就是。” 对方说着,便转过了身。 “站住。”段灵芸终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叫住了那人,“你为何要帮本公主?你有什么目的?你又怎会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我不仅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自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中意的是南旭国的那位太子殿下,是不是?你可知他最迟明日就会入宫。” “什么?他来了……”段灵芸有些意外。 凤云渺明日要过来。 她明日要封贵妃。 “公主是不是觉得心中很是郁闷呢?被心上人亲眼目睹着自己做了皇妃,这么一来,你们的缘分就更淡薄了。”对方轻笑了一声,“你先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你怎么帮我?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唔……你可以给我钱,很多很多的钱。” “你只要钱吗?” “嗯,价格的事情我就先不跟你谈,先送你一个见面礼。” 花圃后的男子说着,右手举起了一物,抛给了她。 这一桩生意,就算拿不到一文钱,他也是乐意交易的。 可他若是不要点什么东西,就怕这公主疑神疑鬼,干脆就狮子大开口,回头开个高价,这么一来也能打消对方的疑虑。 就让她以为他只是一个纯粹为财的人好了。 段灵芸接过了他扔来的东西,想要打开。 “在这里打开不太合适,万一要是有人经过了,你收拾都来不及,你还是回宫去慢慢看。” 花圃后的人说着,转过了身,“我回去算算价格,下一次见面,我会告诉公主你需要付给我多少钱,哦对了,你找不到我的,只需要等我找你就好,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步子。 段灵芸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便提起他扔给自己的包裹,转身离开。 …… 瑶华宫内,颜天真坐于桌旁,桌子上搁着一碗药酒。 “娘娘,没有找到钱公公。偏殿和后花园都去找了,不知钱公公在什么地方。” “这个小钱子,又跑哪去了……” 颜天真嘀咕着,忽听身旁的太监道了一句,“娘娘,钱公公回来了。” 颜天真抬眸望着来人,“去哪儿了?” “方才去御花园里散散心。”史曜乾笑道,“娘娘找我有何事?” 颜天真道:“这是我让宫人去太医院拿的药酒,据说对烫伤很有帮助,你拿去喝。” ------题外话------ ~ 白莲乾:我其实还有很多外号,比如心机乾,作死乾,我要造作啊!来自单身狗的愤怒...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83章 朕觉得与你十分投缘(一更) 史曜乾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药酒,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多谢娘娘关心。”他说着,走上了前。 “用不着感谢本宫了,你是为了本宫才受伤,本宫理应关心关心。” 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二人都是这么正儿八经的对话。 史曜乾端起了那碗药酒,尽数饮下。 药酒虽苦,心中却不觉得苦。 即使知道她是因为欠了人情才表示关心,他依然觉得心情不错。 想打动她,是一件艰难并且长远的事。 他自认为自己有那个恒心与毅力。 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个凤云渺,她的心房大概也不会这么难攻破。 段灵芸,希望你不会叫我失望。 …… 又是一夜过去,迎来了新的一日。 这一天,颜天真从榻上醒了过来,穿戴整齐之后,便出了宫门。 自从身体里住着一只冰蚕之后,每次早起都是冷飕飕的,只要看见窗外的日光和煦,她便想要出门沐浴阳光。 她喜欢那种日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在寂静的长廊上漫步着,正要经过前方一个拐角,就听见拐角后响起宫女们的谈笑声。 “你们看没看见那位南旭国的太子?太俊了,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并不是黑的,是银白的,但还是很好看啊。” “我今早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进了凉风阁,这地方都是给异国贵宾住的,我猜是哪位大人物,一时好奇就想看一看,远远地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人,那长相别提有多好看了,之后才知道是南旭的太子。” “听你们这么说,我也想去瞧一瞧,就怕没机会。”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咱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偷偷看。” “可不能被太子殿下发现了,否则多难为情。” 颜天真将这些对话听在耳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个小宫女年纪都不大,不足双十年华,一个个的都是小花痴,见着俊俏男儿就忍不住春心荡漾。 云渺今日这么早就入宫了,可惜白天人多眼杂的没有机会和他相聚,只能等入夜了悄悄见面。 话说回来…… 凤云渺进宫,与半宸的相见是必然的。 这断袖皇帝,也不知会不会打他的主意。 这死断袖要是够理智,就不应该明目张胆,毕竟事关两国的邦交,他堂堂一国之君好男风这种事要是传开了,实在有损威严。 死断袖,你最好别自找不痛快。 …… 雅致的寝宫之内,焚香缭绕。 段灵芸坐于桌边,注视着摆在眼前的锦盒。 昨夜在御花园中偶遇神秘人,神秘人丢给了她一个包裹,包裹里面装的,正是此刻摆在她面前的锦盒。 锦盒的第一层摆着一颗药丸,药丸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吃下药丸,可致脉象紊乱,但实际无疾病,可装病,将册封之日延期。 这皇宫里的册封,也是讲究规矩的。 一来,必须择黄道吉日。 二来,不得见血。 三来,不得有疾病缠身,否则也视为不吉利。 她并不是没想过装病,但她实际无病,太医一来诊断不就露馅了? 但是此刻,在她面前就摆着一颗能致使脉象紊乱的药丸。 那个神秘人到底可不可信? 他所说的话又有几分真? 段灵芸思虑良久,还是伸手拿起了那颗药丸。 那神秘人应该没有理由害自己,他的声音太陌生了,不像是与她相识的人。 而且这锦盒还分着好几层,第二层与第三层还有其他古怪的东西,必定还有其他的用处,他说了会再找过来。 那么,就信他这一次。 段灵芸吃下了药丸,好片刻的时间过去,并没有感到身体不适。 可她必须得装一装,否则就浪费了这颗药丸。 于是,她喊来了人。 “来人……” “公主有何吩咐?” “本公主觉得身体十分不适。”她扶着自己的额头,道,“你立即去请太医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被请来的太医替她诊断,果真诊出了脉象紊乱。 她又信口胡编了几句,说自己头痛难忍。 “公主的病,或许是头疾,从前可曾脑部受过创伤?” 段灵芸摇头。 “公主,陛下看望您来了!”耳畔响起了宫女的声音。 段灵芸抬眼看去,段枫眠走上前来,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 对于段灵芸得病一事,他显然有质疑。 “皇兄,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早醒来头疼欲裂。” 段枫眠闻言,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医,“你给公主诊断的结果如何?” “回陛下的话,公主确实身体有恙,老夫这医术还不算高明,不能具体查出是什么病症,或许是头疾,这病可不太好治,缓解了一次过后,隔段时间也会反反复复,想要彻底根治并不容易。” “怎么会这样。”段枫眠拧起了眉头,“先给公主止疼再说,想办法让她的症状得到缓解。” “是。” …… 段灵芸疾病缠身的事,不消片刻便传到了半宸的耳朵里。 “病了?”半宸听着宫人的禀报,并没有多在意,“那就将册封延期,再挑个近一点的黄道吉日不就得了,退下。” 他的态度十分随意,可见一点儿也不关心册封一事。 “陛下,好歹人家也是要当贵妃的,你能否别这么随意?”坐在一旁啃香蕉的赵丹儿道了一句,“她疾病缠身,你该去看看,哪怕是客套两句也好。” “朕不想去,没有兴趣,劳烦皇后替朕去慰问慰问。” “怎么又让我去?陛下明明知道我看她不太顺眼。” “朕也不喜欢她啊。朕日里万机政务繁忙,皇后你比较清闲,你去。” “……” 赵丹儿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反驳他那句——日理万机政务繁忙。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御书房外看门的太监上前来了。 “陛下,南旭国太子在外求见,说是来拜访您。” 此话一出,半宸眼尾轻挑,“请他进来。” 宫人退了出去,半宸这才转头朝着赵丹儿低语一句,“凤云渺来了。” “凤云渺……”赵丹儿面无表情道,“看陛下这有些振奋的模样,莫非这位是个美男。” “丹儿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了,你连南旭国第一美男的传闻都没有听过。” “臣妾又不喜欢男人,又为何要去关注哪里有美男?”赵丹儿冷哼一声,抬眼望向御书房外。 南旭国第一美男,她倒要看看有多好看。 不多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被太监领进来了,眼见着那人的步伐跨过门槛,慢条斯理。 他的身影逆着光,有些瘦削,十分笔挺。走得近些了,便能看清他的容貌。 即使如赵丹儿这样不好男色的女子,也稍稍惊艳了一番。 他的面容好看得不像凡人,精美细腻的五官浑然天成,从眉到唇,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和煦的日光打在他那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 有清风过窗而入,拂过他的衣袖轻轻摇曳着,散在肩后那银白的发丝也轻轻飘荡。 赵丹儿率先回过了神,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这男子的长相还怪好看的。 可惜了,是男子。 她的心里起不了波澜,陛下应该会挺喜欢的吧? 想到这儿,赵丹儿转头观察着半宸的神色。 果然,他一双眼睛就那么放肆地盯在对面那人身上,唇角牵起的弧度,分明就是很满意。 “陛下,别让贵宾干站着,是不是该招呼人家坐下。” 赵丹儿出声提醒着,试图想让半宸回过神来。 这南旭国的太子的确不同凡响,光是一张脸就十分赏心悦目,尤其那一头银白的发丝,更是衬托出了清冷的味道,使得他看起来没有凡人的烟火气,倒像是一尊天神。 可即使这位殿下再如何俊美,她也要说服半宸,最好不要去打对方的主意。以免影响两国交情。 半宸回过神来,便吩咐宫人搬来了椅子。 “太子殿下,坐。” “多谢东陵皇。”凤云渺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坐下了。 “太子说,自己是外出游玩途经这东陵国,看来你还挺有闲情逸致,既然不忙碌,那就不妨多待几天如何?朕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领你看看东陵这儿的风土人情。” 听着半宸的话,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东陵皇如此客气,本宫就不推辞了。” “夜里,朕会为你设宴,以展示我东陵国的好客,我们四国的友盟之约缔结数百年,太子在朕的宫里就不必太拘谨了。” “东陵皇的美意,本宫心领了。” 二人一来一去的客套话,让赵丹儿听着觉得甚是无趣。 “陛下,臣妾这就去看看灵芸公主。”赵丹儿起了身,道,“陛下与太子殿下慢聊。” “去吧。” 赵丹儿离开之后,御书房内便只剩下两人。 半宸依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凤云渺,凤云渺在他的目光之下,并未觉得不自在,只是凉凉地回了他一句,“东陵皇这么看着本宫干什么?莫非本宫脸上有东西?” 当初整治这断袖皇帝的时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如今总算是想起来了。 他年少时看过四国君王画像,当时,半宸与宁子初都还没有登上帝位。 他对半宸的那一丝丝熟悉感,来源于东陵国的先帝,这对父子长相十分酷似。 也难怪他会觉得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此刻,与半宸面对面,半宸也认不出他就是曾经整治过他的人。毕竟那时候自己是顶着别人的脸。 “坊间传闻你有着神祗一般的容貌,朕起初还觉得是夸大其词,今日一看,果然是传言非虚啊。”半宸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朕觉得有些自愧不如罢了。” “东陵皇真是说笑了。” “诶,朕可不是跟你客套,实话实说罢了。”半宸从书案后站起了身,踱步到了凤云渺面前,“不知为何,朕觉得与你一见如故,十分投眼缘,你我两国又是友盟,从今往后,朕也就与你兄弟相称了。” 半宸说话间,似乎想要将手搭在凤云渺肩上,作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真正的兄弟情谊,勾肩搭背并不少见。 可凤云渺心中晓得半宸是个什么德性,起身避开了他的触碰,“东陵国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不要这么随意,该严谨些。” “朕对待朋友,一向就是这么随意。毫不严肃。” “你随意,可本宫不随意。”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初来乍到贵宝地,大概是不适应,昨夜没睡好,本宫这就回凉风阁补个觉,东陵皇你日理万机,本宫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话音落下,他便十分果断地转过了身,踏出御书房外,只给半宸留了一个背影。 留下半宸在他的身后,磨了磨牙。 凤云渺,若不是看在你是一国太子,朕可不对你这么客气。 这厮的外貌深得他心,若是不占点便宜就让他走了,似乎不大甘心。 该寻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半宸的头脑,开始就着这个问题运转起来。 …… 凤云渺离开了御书房之后,便一路走回凉风阁。 这断袖跟平常人就是不一样,光是一个眼神就比平常人来得邪气又玩味。 他若是真敢想些什么不该想的,铁定要他好看。 凤云渺穿过一条清幽的长廊,瞥见了不远处走来的一道水蓝色身影。 那女子眉如柳黛,眸如杏子,鼻梁高挺,水蓝色的衣裙随着走动摇曳,线条柔美的白皙肌肤宛如芙蓉,一头乌黑柔亮的发丝服帖地垂至腰际。 凤云渺觉得对面那女子有点儿眼熟。 想起来了。 正是两年前,妨碍他剿匪,险些拖累了伶俐的少女。 他对这个西宁国公主唯一的印象就是:胆怯。 刚才在御书房里,皇后不是说要去看她?此刻她怎么就走到了凉风阁附近,这么一来,皇后自然是见不到人了。 凤云渺脚下的步子没有停下来,很快就与段灵芸碰面。 经过她身旁时,他并没有一丝停留,想要直接走过。 段灵芸见此,出声叫住了他,“太子殿下请留步!” 被她叫住了,凤云渺脚下的步子一顿,等着她的下文。 “太子殿下,你还记得我吗?”段灵芸试探般地问了一句,“两年前……” 不等她将话说完,凤云渺便回了一句:“若是道谢,就不必了,两年前已经谢过了。” “与太子殿下也算是相识一场,再次相遇自然要打声招呼,殿下这两年过得可好?” 凤云渺原本不打算与她有过多交流,想要直接走开,踏出步子的那一刻,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稍作停顿。 他无心招蜂引蝶,蜂蝶却会在他身边盘绕。 天真曾说,不喜欢,就不要寄予任何希望。 言语间若是能浇灭对方的热情,那便最好,省得以后费脑子。 “本宫自然是过得不错,公主看起来似乎也成长了不少。”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听说公主就要成为这东陵国的皇贵妃,本宫先在这儿给公主道个喜。” 段灵芸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这算什么喜事…… 对她来说,分明算是烦恼。 他给她道喜,这就表示了他对她的确没有存在任何想法? 两年前的那一场英雄救美,莫非只是她自作多情? 她以为……他对她至少是有好感的。 莫非两年的时间过去,他就忘了最初的感觉? 她不介意给他提个醒。 “太子殿下,两年前你为了救我而负伤,这人情我一直记着……” “喔,关于此事,本宫需要跟你提个醒。你谢错了人,与其谢本宫,倒不如谢本宫的义子伶俐,两年前你将那个拖拽你的少年当成恶人,殊不知他只是好心想带你脱险,若不是他,本宫也不会注意到你,当初本宫冒险救下你们二人,也是怕他有了闪失。” ------题外话------ ~ 二更十点~~ 同志们,今天有聚餐,回去都要晚饭后了,因此二更会比较晚,十点后再来看吧~早睡的同志明天看吧~ 第184章 快过来啊(二更) 凤云渺的话,令段灵芸一怔。. 他不是为了救她? 他真正关心的只是那个拖拽着她的少年。 “你欠伶俐一句道歉,也欠他一声谢,当年你只谢了本宫,没有谢他。” 那时,剿匪过后便匆匆离去,没有多做停留,也并没有与段灵芸等人有过多交谈。 人生中的过客那么多,哪还会想到有再次见面的时候。 若不是颜天真告诉他,他都不知这个公主对他芳心暗许。 她可真是许错了。 “原来是这样……”段灵芸的目光中充斥着失落,“如果不是那个少年,殿下就不会出手相救了吗?” “如果不是他,本宫根本不会注意到你。你要记得跟他道谢,否则你这一国公主陨落异国他乡,多悲戚。” 话音落下,凤云渺便转身离开,留下段灵芸在身后,失魂落魄。 眼见着凤云渺的身影离开了视线,她垂下了眼眸。 原来,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原来,她一直是被忽略的,都是沾了那个少年的光,才让他出了手。 怀着有些低落的心情回了住处,被宫人告知,皇后已经在她寝宫内等候多时。 她收拾了一番心情,前去给赵丹儿问安。 “见过皇后娘娘,灵芸不知娘娘在此等候已久……” “你不是患有头疾,身体不适么?竟然还有力气出门闲逛。”赵丹儿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公主,你当真身体不适吗?” 面对着赵丹儿有些锐利的目光,段灵芸垂下了头,粉拳握起,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道:“太医看过之后,吃了药,感觉好了一些,在榻上躺着实在太闷了,便想着出门去走一走。” 赵丹儿挑眉道:“原来如此,那就祝愿公主你快些好起来,可不要再错过了下一个册封的黄道吉日。” “是。”段灵芸应着,“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都快是自家人了,自然关心你。”赵丹儿说着,站起了身,“好了,既然你现在无大碍,本宫也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恭送皇后娘娘。” 赵丹儿离开了段灵芸的住处,便前往颜天真所在的瑶华宫。 颜天真这时正躺在藤椅上沐浴着日光,并没有发现赵丹儿的走近,颜天真身后站着的宫女发现了,正要开口提醒颜天真起来迎接,却看见赵丹儿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出声。 宫女便噤了声。 颜天真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有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来人似乎走到了她的身旁,这才停留下来。 颜天真当即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张花容月貌。 “皇后娘娘?”颜天真正要起身问候,却被赵丹儿按了回去,“不是什么大场合,就不用拘礼了。” 赵丹儿说着,又吩咐身旁的宫女再搬来一张藤椅,与颜天真并排靠着。 坐下来之后,将闲杂人等全遣退了。 “今日要举行皇贵妃册封仪式,按理说皇后娘娘也该在场,怎么会得闲来我这?” “你这消息果然是来得慢了些,今日的册封仪式取消了。” 颜天真闻言,自然是疑惑,“为何?” “那位公主病了,这日子自然就不吉利了,只能延迟几天,另择吉日。” “这么不凑巧?”颜天真轻挑眉头。 此刻想起来了,这宫里的册封仪式是有忌讳的,不能见血,也不能撞上疾病。 段灵芸在这个节骨眼生病,可不就是犯了忌讳。 她是真的病了,还是刻意拖延? 颜天真此刻不得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且下来赵丹儿说出的话,却为她解答了疑惑。 “这个灵芸公主可不如表面上看上去老实。”赵丹儿冷哼了一声,“今日在御书房听到她生病的事,陛下让我前去探望一番,本宫去了,却没有见着她人,便派出了宫女去找她,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一个身体抱恙的人,竟然晃悠去了凉风阁附近,与南旭国的那位太子来了一场偶遇。” 颜天真凤眸眯起。 偶遇? 只怕是她刻意等候着与凤云渺相遇吧? 这装病竟然装得如此不走心,骗过了宫里御医的眼睛,还按捺不住要去见凤云渺,真是太沉不住气。 敏锐如赵丹儿,就不难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本宫派出去的宫女找到了她,却并没有打搅她与那南旭太子的交谈,他们也不过说了寥寥几句话,南旭太子就走开了,徒留灵芸公主一人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的背影,你说,这两人之间是否有不单纯的关系?” 颜天真:“……” 赵丹儿会这么怀疑,也是合情合理的。 她自然是想帮凤云渺澄清,但以她此刻的身份,并没有立场帮他澄清。 可不能让赵丹儿察觉到她和云渺之间有不一般的关系。 “段灵芸回来之后,本宫询问她去了何处,她自然是随口忽悠,本宫也并未当面拆穿她,本宫想看看,接下来她还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她要是真和异国太子不清不楚,我们东陵国可丢不起这个人。” 身为东陵国的皇后,她不会允许一个和外男勾结的女子留在皇宫之内。 这皇宫之内的妃嫔们,属于半宸和她。 要是她们与别的男子有关系…… 呵。 绝不能忍。 颜天真望着赵丹儿冰冷的侧脸,心中想着,应该跟凤云渺提个醒,省得他被那段灵芸给连累了。 虽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不知内情的人难免就会生出什么误会,就好比此刻,赵丹儿怀疑他们两人的关系。 段灵芸要是继续再胡搅蛮缠,就必须收拾她了。 …… 同一时刻,段灵芸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打开了神秘人所赠锦盒的第二层。 第一层的那颗药丸十分有用,已经成功帮她拖延了册封仪式。 她如今还不是半宸的皇妃,还并未与半宸捆绑在一起,她只是西宁国的公主,没有夫家。 这么一来,她是不是就还有机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若是她接受了册封,那就是半宸的人了。好在……如今她只属于她自己,还不属于任何人。 第二层锦盒内的东西,是一张假皮,以及一张画纸,还有两个小小的瓷瓶。 她将那张假皮拿了起来。看出了是人脸的轮廓,莫非这就是坊间传闻的人皮面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 将人皮面具放在了一旁,摊开了那张画纸,看清了画纸上的东西,让她顿时疑惑了。 画上是一名长相极美的女子,容貌十分像……仙妃? 不对,不是仙妃。 这画上的女子比仙妃还要美貌,仙妃都稍稍逊色一些了。 再看那两瓶膏药,分别在瓶身上写着易容膏与卸容水。 易容膏,是配合人皮面具使用的? 段灵芸心中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便试着将易容膏在脸上涂抹了薄薄的一层,拿起那张人皮面具盖在脸上。 面具又薄又精致,与脸上的膏药一贴和便粘住了。 她试着整理了一番,将面具弄得服帖,将多余的易容膏从边缘挤了出来刮掉。 人皮面具应该就是这么贴的吧? 事实证明她的步骤并没有做错,不过才片刻的时间,人皮面具就紧紧地吸附在那脸庞上。 再看铜镜中的自己,颇为吃惊。 此刻她的容貌,已经和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再仔细端详着那幅画,这才发现,画像的右下角处标注着—— 鸾凤国良玉郡主,凤云渺的心上人。 她的心沉了沉。 他有心上人…… 神秘人把这些东西给她,莫非是要她顶着别人的脸孔,去见凤云渺? 男子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时,几乎是有求必应,乐于亲近,也会温柔体贴。 有了神秘人给的这些东西,她就有机会和他亲近,得偿夙愿。 可是……这么一来就算是得到了想要的,也像是做贼一般,偷了别人的容貌,一点都不光彩。 可要是用她自己本人的容貌,凤云渺又那么不屑一顾。 她的目光投向了第三层格子。 里面是……迷情药。 能让人暂时丧失了神智,恍恍惚惚,内心深处勾动起最想见的人或事,与这张人皮面具一起使用,可谓是很妙啊。 这是她唯一可以和凤云渺亲近的机会。 她是不是该把握? …… 夜幕降临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迈进了凉风阁。 段灵芸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特意换了一身宫女的服饰。 这天色阴暗的,不会有人去关注一个宫女。 她手中挎着一个食盒,走到了凉风阁外,朝着看门的人道:“陛下命我来给太子殿下送些御膳房刚出炉的糕点,我们东陵国的美食,太子殿下之前想必没有吃过。” 半宸的确是吩咐御膳房给凤云渺送点心,被她给遇见了。 正愁着找不到借口来接近凉风阁,机会就送上门了。 她尾随着送点心的宫女,趁着对方一个不注意将她敲晕,代为送点心,并且在点心里下了神秘人给的迷情药。 看门的宫人将她领去了凤云渺的房屋外。 “太子殿下,陛下命人来给您送点心了,说是太子殿下没有吃过的,让您尝尝。” 房屋内,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进来罢。” 段灵芸推开了房门,此刻心跳是有些快的。 她低着头将糕点搁在了桌子上,“太子殿下慢用,奴婢告退了。” 凤云渺从始至终并未抬头看她,而是在灯光之下翻阅着书籍,一个宫女,自然是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力。 段灵芸退了出去,带上了门,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附近徘徊。 趁着周围无人,她又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凤云渺的卧房外。 凤云渺卧房的纱窗是半敞着的,这也就方便她观看里头的情形。 想要看清他有没有吃下糕点,却又怕被他发现,她只能小心翼翼。 她自以为小心翼翼,却依然没有躲过凤云渺的耳朵。 凤云渺早已察觉到了有人影在纱窗外晃动,却并不急着把对方揪出来。 对方显然没有高明的功夫,连落地无声都做不到。 绝对不会是刺客与飞贼,这两类人身手都是很灵活的。 那道人影看上去挺纤细,似乎扎着两个羊角辫,这是东陵国皇宫里宫女最常见的打扮。 难道…… 凤云渺的目光望向了桌子上的食盒,唇角轻扬。 他接起了食盒盖子,拿出了一块糕点,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窗户外的段灵芸见此,面上浮现出一丝成功的欣喜。 凤云渺察觉到纱窗外的人走开了,这才低下头,将口中的糕点吐了出来。 不多时,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段灵芸已经走到了凤云渺的房门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推开了房门。 书案后的凤云渺抬起了头,注视着她。 “天真……”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朦胧,“是你吗?” 段灵芸走向了他,每迈出一步,心跳都增快了一分,“是我。” “你离开了我这么久,可知我有多想念你?”凤云渺依旧怔怔地望着她,开口的语气深情无比,“我总是期盼着能与你相聚,娶你回去做我的太子妃,你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的地久天长,我都给你。” 段灵芸脚下的步子一顿。 他对那个女子的深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身为皇家的男儿,竟会愿意对女子做出这样的承诺? 世间竟有如此专一的男子,出身帝王家,却毫无风流心性。 “天真,过来。”凤云渺抬起了右手,朝着她伸出,“走近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一次我希望你再也不会离开我,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你我,谁敢阻碍,谁就死。” 他的左手搁在书桌下,正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就等着对面那个冒牌货靠近。 撕下她的整张脸皮。 人皮面具带真皮,全撕下来。 听说史曜连就很擅长这门手艺。 他也来试试好了。 正对面,段灵芸听着他的话,心中一紧。 他把她当成了心上人,说出了这么一番饱含深情的话,可是这话……却让她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谁阻碍他,谁死。 她应该为了得到他,冒这样的风险吗? 她要是酿成了这一步的错误,只怕……万劫不复啊。 “天真,你怎么还不过来?”对面传来凤云渺万分轻柔的嗓音,“快过来啊。” 他的匕首已经饥渴难耐。 段灵芸迈出的步伐有些沉重。 凤云渺朝她伸出的手就在眼前。这一刻,却没有胆量去握。 她忽然转过了身,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逃离此地。 正准备迈出步子,却听身后响起了一声凤云渺的呼喊—— “别走。天真,回来看看我。” 这声线温柔如丝,勾动人心。 段灵芸握紧了拳头,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他。 “我不是天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痴心妄想……” 话音落下,她低头捂住了脸庞,奔跑出去。 泪水模糊了双眼,从指缝中流出。 身后,凤云渺举起了左手握着的匕首,挑了挑眉。 居然退缩了啊…… 是她太胆怯?还是真的良心发现? 段灵芸一路奔跑,不知不觉又奔到了御花园,在一处无人的地方跌坐下来。 一时的鬼迷心窍,险些就害了她。 她怎么就没有去想想后果…… 原本还以为,若是和凤云渺促成好事,他醒过来之后,也该对她负起责任。 就算是她借用别人的脸孔偷来的幸福,也没关系。 但是……不可能。 她的想法太过可笑。 凤云渺绝对不是仁义的君子,她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他对那个女子的执念。 那种执念,足以让人疯魔。 “我是公主,我怎么能犯贱。” 段灵芸内心忽然就顿悟了。 她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宿命,她心仪的人不会接受他。 那就不去白费心机了。 她应该回去好好静一静。 正准备往回走,却听身后响起一道男子声音—— “你为何在此处?莫非你退缩了?” 正是那个神秘人的声音! 段灵芸转头看他,“你是来害我的,不是来帮我的。” “我怎么会是来害你的?我分明是要帮你实现心愿。” “不需要。”段灵芸开口,语气十分平静,“母妃自小教导,礼仪、廉耻、道德、修养。这些东西我本来还有,差点就丧失了,如今,我要找回来,而你没有,因此,你没有资格与本公主做交易。” 第185章 你是让朕心动的女子(一更) 花圃后站着的史曜乾怔了怔,似乎没有料到段灵芸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冷笑一声,“你这般清高,为何之前就要同意与我合作?” “只是本公主一时迷失罢了。”段灵芸平复了一番心情,冷漠道,“你这鼠辈鬼鬼祟祟目的不纯,还想引本公主与你一起同流合污,门都没有。” “你也不见得有多高尚,只是你胆怯罢了。你今日放弃与我合作,他日必定会后悔。” “本公主想要的,绝不会靠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与你来往,真是自降身份。”段灵芸说到这儿,迅速起身奔向了花圃后的那道人影,“你到底是什么人?连脸都不敢露!” 史曜乾自然是不会让她看到真面目,一个转身迅速闪出,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段灵芸不懂武功,自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 既然看不破对方的身份,留在此地已无意义,她应该快些回去将脸上这张假面具换下来,恢复她的本来面目。 于是她也转了个方向,迅速离开。 史曜乾甩开了段灵芸,便放慢了脚步,慢条斯理地行走。 他这一身太监服饰,原本就不用心虚。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即将走出御花园之时,一个抬眼,视线正对上一道修长的身影。 海蓝色的衣袖随风轻扬,俊美无瑕的面容,可不就是凤云渺? 好久不见的凤云渺。 他出现在这个地方……莫非他知道了?! 还以为凤云渺已经中了迷情药的招,但是此刻看他的眼神分明就十分清醒。 他是清醒着的,却没有去找段灵芸的麻烦,因为他想跟上段灵芸,看看她究竟是与什么人谋划。 段灵芸没半点武功,就那么冒冒失失地奔跑,不被追赶上就怪了。 “本宫察觉到了有人在卧房附近鬼鬼祟祟,心中觉得好笑,是哪个刺客或者飞贼身手这么不灵活,既然对方能力如此低,不如就先放虎归山,再跟出来看看,想不到啊,居然是即将成为贵妃的灵芸公主。” 凤云渺说话间,缓缓走向了史曜乾,“你这混账玩意好几回算计着本宫,今日就换本宫算计算计你,如何?” 史曜乾眉头微蹙。 很显然,凤云渺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也是,他的伪装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凤云渺。 “我算计你又怎样,兵不厌诈。”史曜乾气定神闲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我都是同一类人罢了,你埋汰我,我也很是看不顺眼你。” “你终究比不上本宫高明。”凤云渺找到了他身前,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从你找的帮手,本宫就能看出你的不明智,你找了一个呆头呆脑胆小怯弱的公主,能成什么事?本宫身边可没有如此无能之人。” “不错,这一次是我失策,想不到段灵芸如此没有胆量。”史曜乾回以清凉一笑,“太子殿下想要怎么反击我呢。” “你说呢?”凤云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本宫直接在这要了你的命,神不知鬼不觉。” 话音落下,便迅速出手! 史曜乾微微一惊,一个侧身迅速躲避了开。 “凤云渺,你要搞清楚了,颜天真的命都是我救的,她曾说欠着我这个人情要还,你却想要我的命,就不怕她知道了,找你算账?” “我为何要让她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即使她问起来,我也可以否认,你就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人世间吧。”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史曜乾又险险躲开凤云渺的攻击,身形如风一般,迅速朝着御花园外掠出去。 单打独斗,他很快就会落于下风,因此,此刻他能想到的方法只有—— 喊人。 凤云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太监动手,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必遭受指责,他只要随便找个罪名安在自己头上即可。 但这么一来,事情总会传开,颜天真便会知道了。 凤云渺必然会顾虑着颜天真的心情,总不会再对他痛下杀手。 “来人!有刺客!” 史曜乾朝着空气大声呼喊。 身后传来凤云渺的一声冷笑,“你想引人来?本宫说你是刺客行不行?” “当然可以呀,说我是刺客,将我就地正法,你完全可以这么做。”史曜乾朗声一笑,“所有人都会相信你的话,可天真不会相信,她若是看到我的尸首,就会明白是你要置我于死地,你若不信就试试。” 史曜乾说着,脚下生风一般,继续呐喊。 他的喊叫声很快就吸引来了附近巡逻的侍卫。 凤云渺已经快要追上他了。 南面的方向忽然大亮,是侍卫们听到了动静,举着火把冲过来了。 凤云渺的身影已经逼近了史曜乾,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 史曜乾气血翻涌,身躯飞出三丈之外—— 落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同一时,侍卫们已经赶来了。 “哪有刺客?!” 看见倒在地上吐血的史曜乾,领头的侍卫蹲下身来,“方才是你在呐喊有刺客?” 身后有人道:“前面那位,是南旭国的太子殿下啊。” 众人齐齐问候—— “见过太子殿下。” “方才听见有人大喊有刺客,太子殿下,可曾看见什么可疑人?” 凤云渺走近了,瞥了一眼地上的史曜乾? 这厮可真是狡猾。 现在要他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这么一来,南旭太子杀死刺客的事,明早在宫里就能传开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哪会没有人说出去。 这么多侍卫也封不了口,杀一个刺客有什么好封口的? 史曜乾一死,颜天真自然会第一时间怀疑他。 再怎么说史曜乾也是为她续命的,颜天真绝不会同意他下杀手。 “没有刺客,也没有可疑人。”凤云渺开口,语气慢条斯理,“本宫方才在御花园里散步,一时兴起就练功了,这奴才一惊一乍的,非要说本宫是刺客,本宫听着心烦,就给了他一掌。” 凤云渺这么一说,自然是没人敢质疑。 太子打宫人,谁能说什么呢。 只要是宫人犯错,要了命也不为过。 “原来是这个小太监有眼无珠,冲撞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看着处置吧。” 领头的人说了一句,后边又有人道—— “这位好像是仙妃娘娘宫里的钱公公,打狗也得看主人吧?是不是得去跟仙妃娘娘说一声……” “罢了,本宫不与他计较。”凤云渺转过了身,“下次让他眼睛睁大点,看清楚些。” 话音落下,便迈出了步子。 今日没能要了史曜乾的命,也让他伤得不轻。 且先这样吧。 史曜乾躲过一劫,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就知道凤云渺不会杀他。 不过…… 他那一掌可不轻,只怕是打伤他的骨头了。这会儿还觉得全身都疼。 凤云渺,走着瞧。 …… 凤云渺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戌时。 才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便有宫人过来通报,半宸邀请他去赴宴。 专门为了迎接他设的宴,不好推辞,他便带着凤伶俐一起去赴宴了。 这一场宴席人倒是不少,除了东陵国的一些大臣外,西宁的段枫眠兄妹二人,包括颜天真,都在场。 颜天真的品级不低,自然是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席。 “今日是为了欢迎南旭太子的到来而设宴,西宁皇还未回国,朕就一并请上了,四国交流会时咱们没能聚在一起,今日正好弥补了这个遗憾。” 半宸说着,朝着凤云渺遥敬一杯。 “东陵皇,客气了。” 凤云渺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四国交流会,东陵皇没去还真是有点可惜了。”段枫眠道了一句,“今年的四国交流会,可比往年都精彩得多。” “那段时间朕太忙碌了,没有机会前去。”半宸悠悠道,“听人说,确实是很精彩,以往四个魁首都是四个人,今年却被两个人平分了。” 说到这儿,满含笑意地看了凤云渺一眼,“南旭太子夺下了诗圣神笔,可真是才华惊人。” “诶,南旭太子固然惊才绝艳,最惊人的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奇女子,夺下了舞王音仙。”段枫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颜天真所在的位置,“东陵皇,你这位仙妃,与那奇女子长相十分酷似。” 颜天真眼见他们说着就说到了自己,谦虚道:“我已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了,选妃当日,陛下就告诉我,说我与鸾凤国良玉郡主相似,西宁陛下说的那位奇女子,也是良玉郡主吧?” “唔,不错。”段枫眠挑了挑眉,“仙妃娘娘可别误会什么,朕绝对不是要拿你与她比较,你们自然是各有各的好处。” 颜天真面无表情道:“我倒也不怕被拿去比较,我原本就不如那位郡主多才多艺。” “谁说的?良玉郡主是良玉郡主,仙妃是仙妃,各有所长。”半宸身旁的赵丹儿连忙道了一句,“仙妃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在本宫看来,你就是独一无二的,若是有人总想拿你与那位郡主比较,你大可当做耳旁风就是了。这人铁定是没事找事,嘴巴太闲。” 赵丹儿此话一出,空气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寂静。 段枫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赵皇后……说话简直太不客气,身为一国之母,竟然半点都不讲客套,这不摆明了,就是说他嘴巴太闲没事找事? 他刚才只不过是想起颜天真当日的风采,随口一说罢了。 说仙妃与那奇女子相似,不也等于是一句夸奖吗? 与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相似,有何不好?等同于是间接夸奖了她的美貌。 他已经强调过了,绝不是要拿两个人做比较。 赵丹儿还非要争辩。 凤云渺见此情形,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有些疑惑。 东陵国的这个皇后,与天真的交情似乎相当不错。 颜天真容易讨男人喜欢,也正是因此,是女人公敌。 少有能与颜天真交情好的女子,只因她走在一条铺满荣誉夸赞的道路上,这就难免会引起同性的嫉妒,异性的爱慕。 赵丹儿对颜天真的维护,让凤云渺觉得有些稀奇。 这位赵皇后倒不是个肤浅之人。 “皇后,你说话注意着些分寸。”半宸转过头,轻斥了赵丹儿一句,“皇后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说话太不中听,这一点你可要改改了。” 这句话听着像数落,语气中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静默了许久的凤云渺道了一句,“皇后娘娘是快人快语之人,这种豪爽的性格,在宫廷之中可不多见,东陵皇,你有福气啊。” 此话也等同于是赞同了赵丹儿那一句话。 颜天真喝着果酒,憋着笑。 都在怼段枫眠了这是? 段枫眠也不过就是随意说了一句话,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把自己弄得如此尴尬吧? 她如今的身份是仙妃,因此,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及颜天真,她自然要表现出被对比的不满,这样才能让人区分开她与颜天真。 让人晓得——仙妃是仙妃,颜天真是颜天真。 “今夜设宴,原本就是图高兴,诸位可别发生什么口角,咱们以和为贵。” 半宸说着,朝段枫眠遥敬了一杯。 他的心中也在暗笑。 他虽然极其不喜欢仙妃,可再怎么说也是属于他这皇宫里的,段枫眠想给他戴绿帽子,想都别想。 丹儿的反击,很好。 看着段枫眠处于尴尬境地,一张嘴说不过多张嘴,他自然觉得心情不错。 段枫眠大概也不是真的喜欢仙妃吧? 只是将他当成了那个女子的替代品罢了。 仙妃,似乎一直活在那个女子的光芒之下。 这么一想,她是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她也总被人夸像第一美人,美貌被认同,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值得开心的事。 但不幸的是,她始终被那个女子压制着,因为她不如那个女子,那个女子的名字总是会影响着她,或许她一生都要听到有人常常提起那个名字,时间一长总是会烦躁的。 就看她能不能想得开了。 …… 宴会的后半场,风平浪静。 直到宴会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颜天真在床上躺下之时,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就剩半个时辰了……云渺还会过来吗? 不来也好,否则没说上几句话,她又冻成冰了。她不想再让他抱着一尊冰雕入眠。 颜天真正打算睡下,却听到有人敲窗户。 颜天真睁开了眼,掀开被褥下榻。 云渺还是过来了。 跟他说上几句话,再打发他回去。 颜天真走到了窗户后,将窗户打开了,准备对凤云渺笑脸相迎,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意却凝固了。 虽然月色稀薄,她也能将对方的容貌看个大概。 不是凤云渺,而是段枫眠。 “今日宴会之上,你是不是生气了?”段枫眠开口,语气温润,“朕绝对不是要拿你同她比较,你们容貌相似,这是事实,朕本意是想夸奖你,容貌美若仙子。” 颜天真:“……” 还以为这家伙情商很高,如今看来,还是差点火候。 他用错了方式。 女人喜欢听的话是:你很漂亮。 而不是:谁谁谁特漂亮,特有能耐,你跟她差不多。 有些心胸宽广的人大概就不介意被比较。 偏偏她这人心胸就不宽广。 虽然她们说的始终是自己,但她……还是要闹一闹别扭,这才符合她的个性啊。 “或许在西宁皇的心中,始终惦记的人都是她,既然如此,西宁皇又何必要来招惹我?” 颜天真说着,就要把窗户上。 “别关。”段枫眠一只手抵着窗户,不让颜天真关上,开口的语气更柔和了些,“她是让朕惊艳的女子,你才是让朕心动的女子,半宸不喜欢你,朕喜欢,朕可以对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提颜天真了,如此,你可消气?” 颜天真闻言,冷哼了一声,“那你倒是骂她一句,给我听听?” 段枫眠:“……” ------题外话------ ~ 云渺:姓段的,等着。 作者:二更八点~~~ 第186章 别抱了,冷死你(二更!) 他还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 “陛下不是说喜欢我吗?”颜天真趴在窗台边上,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喜欢,那么为了我骂一声其他的女子又有何不可?或许陛下只是嘴上说着喜欢,当不得真……” “朕所言自然是真心话,不过朕以为,随意漫骂他人并不合适。” “说白了,陛下还是舍不得骂,这让我不得不怀疑陛下的诚意了。” “你一定就要如此无理取闹吗?” “我就是如此无理取闹的人,西宁皇看清我的本质了吧?时辰不早了,请您回去休息。” 颜天真说着,便要继续关窗户。 此刻,颜天真与段枫眠都没有意识到,不远处正有人将他们的举止看在眼中。 凤云渺本想夜探颜天真寝宫,一路上避开了巡逻的守卫,却没有料到,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见有一道人影趴在她窗户边上。 那是何人? 走得近些了,他便根据对方的衣着和身形判断出是段枫眠。 想不到到段枫眠也会半夜做些偷偷摸摸的事,他来找颜天真,意欲何为? 眼见着颜天真要把窗户关上,段枫眠一只手又抵着窗户板不让她关,给人带来的视觉感受便是——男方死缠烂打,女方不愿理睬。 这姓段的竟然也打她的主意。 凤云渺心中自然有火。 距离子时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与颜天真所能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绝对不能让段枫眠再继续停留。 不如就把巡逻的侍卫引到此处,逼着段枫眠离开。 凤云渺这么想着,自然也就付出了行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另一头,段枫眠依旧在对着颜天真说好话—— “朕一向很少对人有如此耐心,可见你的确对朕有吸引力,朕就快要回国了,你真的就不想考虑考虑跟朕走?” “西宁皇,真是抱歉呢,我并不想离开东陵皇宫,我晓得什么是礼仪廉耻,三从四德,不敢给我们陛下戴绿帽,您请回。” “话虽如此,可他对你不好,你又为何要留在这受苦?”段枫眠显然不是个容易放弃的,“跟着朕,可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呢。” 颜天真的耐心已经快要被磨完。 要不是因为对方是个皇帝,就一拳头拍在他脑门上! 段枫眠在追求女子这一点上,还真是锲而不舍,采取温柔攻势。 而她已经不想奉陪了。 他还拿手顶着窗户不让她关上。 那就把他的手一起夹了! 且看看他敢不敢找她算账,撬别家皇帝墙角这种事他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知道,除非他不要面子。 颜天真正想发狠,忽然察觉到不远处有火光浮动,隐约传来侍卫们的怒嚎声声。 莫非这宫里又混进了刺客或者飞贼? 眼见着那火光移动了过来,颜天真连忙朝着段枫眠道:“西宁皇,你转头看看你背后,侍卫们举着火把巡逻过来了,约莫是这宫里又发生了什么事,被他们看见可不好,你快回去吧。” 段枫眠转头看了一眼,果真看见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 段枫眠转头笑道:“不如让朕去你的寝宫里暂时躲避?” “不可以。”颜天真十分干脆果断地拒绝,“西宁皇,你若是再不走,可别怪我大声喊叫这里有刺客。” “你……”段枫眠的脸色黑沉了下来,“真是无情,朕就不相信收服不了你。”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段枫眠前脚刚走,颜天真便看见又有一道人影闪了过来。 来人闪到了她的窗户前,问都不问,就直接跃上窗台翻了进来。 颜天真并不阻拦,因为来人是凤云渺。 她连忙将窗户拉紧扣上,转过身道—— “云渺,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 话还没说完,凤云渺的身影就笼罩了下来,一低头就封住了她的唇。 将颜天真那句还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颜天真:“……” 凤云渺吮吻她的唇瓣片刻,便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她那微抿着的唇齿被撬了开,接受凤云渺进一步的侵袭。 在亲吻这件事上,凤云渺如今可算是愈发熟练,经验十分丰富,舌尖如同灵蛇一般蹿入,滑进颜天真滑嫩的口腔之中,与她交缠在一起。 这个吻湿润而猛烈,凤云渺不断地进攻,令颜天真很快就招架不住,觉得晕头转向。 他勾着她的腰身一路走向床榻,亲吻却依旧在继续,她被他带着走到了床沿边,他一个俯身就压了上来,将她压在了被褥上,将这个吻加深。 良久的时间过去,颜天真觉得喘息有些困难,想从他的唇齿间挣脱开。 可凤云渺并不给她挣脱的机会,手也十分不规矩地游移到了她的衣领处。 察觉到颜天真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才放开了她,唇瓣分开之际,牵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要抓紧了。”凤云渺说话间,已经扒开了她的衣领。 “你也知道时间不多,就别想着那事了。”颜天真有些哭笑不得,擒住他作怪的手,“我们就聊聊天不好吗?回头我变成冰雕了你就离开吧,千万别再抱着我睡一夜了。” “我们可以一边做快活事一边聊天。”凤云渺轻笑一声,“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滚床单,对,就是滚床单。” “明天再来吧,今夜就休息休息。” “我来都来了,你忍心让我难受吗?”凤云渺说着,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姓段的那家伙浪费我们相处的时间,我心里不满,你补偿我。” 颜天真:“……” 原本今夜是真的想休息的,可如今被凤云渺点燃了热情,她便猜到应该是休息不了了。 唉…… “我跟你说正经的,天天这样也不好,可否隔一两天?” “我体力很好,不需要隔天。” “我体力不行啊。”颜天真此刻也就只能认个怂。 “无妨,我会想办法给你补身子的,让你的体格越来越好。” 颜天真顿时无言。 年轻的体格,就是如此任性。 再加上属下里又有好的大夫,不用担心身体出什么毛病,这就导致他更加肆无忌惮。 一场巫山**结束过后,颜天真安静地躺在凤云渺的臂弯之中。 银发与乌发的缠绕,仿如两个人的宿命,紧密交缠。 颜天真半眯着眼,一个侧身,便有一缕银发闯入了视线中。 她伸手抓住了那缕头发,用手指缠绕把玩。 “云渺,有想过染发吗?” “嗯?” “问问肖梦或者肖洁,用无毒无害的黑色染料,把你这一头银发染回乌发。” “为何要染发?你不是说这个颜色不难看吗?” “每次看着都觉得心疼。”颜天真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呼吸浅浅喷洒,“这头发是因为我白的,看着心里就不好受。” “心疼啊?很好,我就不染,你继续心疼去,要是觉得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在床笫之上就别亏待我。” 这话听得颜天真磨了磨牙,一口就咬在他白皙细腻的脖子上。 年纪轻,不知节制! “好了,趁着你现在还清醒,我要来兴师问罪。”凤云渺伸手抚上了她的头,“来跟我说说,段枫眠为何来找你?” 都说**一刻值千金,在榻上翻滚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提其他人,这会儿休息了,就开始说起了正经事。 “段枫眠?这厮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也觉得很是意外。”颜天真轻挑眉头,“帝王多情,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在我看来,这段枫眠比半宸可正常多了,话说回来,半宸有没有对你不正经?” “他就算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我也不会给他机会,现在我们聊的是你,而不是我。”凤云渺说到这儿,语气中似乎蕴含着不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否跟史曜乾相处得挺和睦?” “他?和睦算是和睦吧,我与他可没有半点不正当的关系,清醒过来的那一刻,我也十分想找他算账,可若是没有他,我也不能活到现在……” 颜天真说到这,叹了一口气,“我欠他一条命,这人情,若是能找个机会快些还就好了,我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对了,我答应了死要脸,给予重金酬谢,他们帮我做的事就当成一场交易来看,我欠他二百五十万两,没钱还,打欠条了。” “我帮你还。”凤云渺接过了话,“你在外欠的债,我可以都帮你还上。” 颜天真笑着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好啊。” “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就无债一身轻。”凤云渺悠悠道,“我帮你还债,那就成了你欠我的了,二百五十万两,你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随时拿去,但是,你得还给我。” “我们俩之间你还给我算钱?”颜天真的额头跳了一下,“我花你的钱又怎么了?花不得吗?” “还没成婚,花不得。”凤云渺的语气中携带着笑意,“如今我的家财,你半点儿也拿不到手上,你我之间是有实无名啊,连个名分都还没有,就想从我这拿东西了?不行。” “不行就不行,我找大哥。”颜天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她与他,有夫妻之实,却没有夫妻之名。 这就被他拿来当借口调侃她。 她知道他一定会帮她还,但他也会因此提出些‘过分’的要求。 果不其然,凤云渺又道:“你不必气恼,我又不会逼债,我的财物你随便拿,不用你拿等价银两来还,只需要你陪我做些热身运动,即可抵债。” 颜天真:“……” 果然…… “天真,其实挺划算的呢。”凤云渺抱紧了她的腰身,“你想,无论婚前还是婚后,咱们都是要办巫山**的大事,这是不可缺少的,如今我虽然没有将家财全交给你,对你也不小气啊,这等好事,你是不是该接受?” “说得好像我占便宜了似的……” “本来就是。这世上辛苦挣钱的人多了去,谁能有你挣钱轻松?陪我睡,要多少银子都可以拿去,你对我而言,可不就是无价之宝?” 颜天真抽了抽唇角。 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虽然他表达得十分邪恶,可确实就是这么一个理。 尤其最后那四个字,确实让她的心房颤了颤。 无价之宝…… 她是他的无价之宝。 唔,听着还挺舒坦。 颜天真心中乐着,想要再跟他说点贴心的话,却突然觉得从心口处传来一阵寒意,渐渐朝着全身扩散。 “云渺,放开我,冰蚕又要开始结冰了。”颜天真摆动着身躯,想要从凤云渺的怀抱中挣脱开。 “不要挣扎了,等你结冰,我自然就放开你。”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再抱一会儿。” “别抱了,冷死你。” “冷不死。”他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即便是冷死了,也不怪你。” “又在胡说八道!” “我从来不会对着你胡说八道。”凤云渺依然拥抱着她,没有松开丝毫力度,“我所感受到的,只是肌肤表面的冷,而你却是从内到外的冷,你一定觉得十分难熬,既然如此,我忍受着一点点冷,又有何妨。” 颜天真心中有所感触,安慰道:“我没事的,这么长时间,早就习惯了,我每天都被冰蚕冻着,也不会着凉,因为我的体质已经适应了,你不必担心我啊。” “那就让我也学着适应。”凤云渺察觉到她的身躯渐渐冰凉,抱得更紧了些,“是不是很冷?” “还……还好……” 颜天真的身躯开始结霜,眼皮子也缓缓盖上了。 “云渺,放开……” 沉睡之前,她如此低喃了一句。 凤云渺并没有放开。 直到冰霜把两人的肌肤完全隔离。 他无论拥抱得有多紧,冰霜都会穿过他与她之间的肌肤缝隙,只将她冰封。 对于三色冰蚕而言,他是一个阻碍物,冰蚕会隔绝一切阻碍物,将宿主紧紧包裹。 凤云渺缓缓合上眼皮。 即使你化作冰雕,我也想抱紧你,大不了一起冰封。 若是你化作火焰,我也想扑上你,大不了——灰飞烟灭。 …… 第二日,天色未亮,凤云渺便从颜天真的被窝中出来,看了一眼还未化冰的颜天真,转身离开。 等她化冰,天色就亮了,到时候离开万一被人撞上了可不好。 趁着现在这灰蒙蒙的天色,他翻窗离开了瑶华宫,去往他的住处,凉风阁。 于是乎,颜天真醒来之时,身旁就没有了凤云渺的人影。 摸了摸他躺过的地方,是冰凉的。 他是否在她冰封之后就回去了? 最好是这样。 颜天真洗漱用过早点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史曜乾这个家伙,似乎离开她的视线许久了。 这家伙还在她这宫里吗? 正好周围有宫人经过,颜天真便随手喊了一个人来询问。 “你可有看见小钱子?” “钱公公昨夜似乎很早就回房了,今天还没见着他。” 回房了? 颜天真去往史曜乾所在的卧房,到了房门外,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小钱子。”她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颜天真不再等待,直接推开了房门。 一抬眼就看见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史曜乾。 颜天真立即走上前。 这家伙的警觉性一向很高,总不可能她那样敲门他都睡不醒。 颜天真走到床沿边一看,这才发现史曜乾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颜天真微微一惊。 这脸色似乎不正常啊。 摇晃了他两下,也没见他醒来,颜天真便吩咐人去喊御医来看。 “仙妃娘娘,他受了挺严重的内伤,气血不足。” “那你可有法子医治?” “老夫可以开些调理身子的药,受这样的伤,至少三个月之内不能再干活。” “本宫知道了,有劳你了。” “娘娘客气了。” 御医退下之后,颜天真便吩咐人去煎药,让人将药给史曜乾喂了下去,一刻钟之后,他便醒了过来。 颜天真让闲杂人等都退开,这才询问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史曜乾张开口,说话依旧有些没力气。 “是……凤云渺。” “云渺?他为何打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他打我不奇怪吧?” “……” 颜天真思索片刻,道:“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为何你会觉得是我干坏事?” “直觉。” 第187章 驱逐出宫(一更) “你直觉我会干坏事?”史曜乾望着颜天真,唇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我在你看来,人品就如此不好?” 颜天真实话实说,“你的本质就是如此阴险,喜好搞事,你让我如何把你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 “好一个本质如此阴险。 ..”史曜乾笑了笑,也不否认,“不错,我就是干了坏事,你的直觉十分准确。” 话音落下,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颜天真。 在他和凤云渺之间,颜天真只会选择相信凤云渺。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继续争辩。再怎么狡辩都是徒劳。 “那你倒是说说,你干了什么坏事,能让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颜天真追问道,“你最好如实交代,你若不说,我也会去问他。” 史曜乾静默着,开始思索。 若是她去问凤云渺,只怕凤云渺会添油加醋? 即使那厮不添油加醋,实话实说,也足够让颜天真火冒三丈。 “你放宽心,我可没想伤害你的云渺,只是我很想妨碍你们罢了。” 史曜乾背对着颜天真,淡淡道,“我鼓励西宁国公主去大胆追求他,并且给她支了个招,让她顶着你的容貌,带着迷情药去找凤云渺,让那位公主得偿所愿,可惜她太懦弱,凤云渺也没上当,我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颜天真面色骤然一沉,“你在搞什么?这种无耻行径简直令人发指!整天一出又一出地折腾,你是真以为我欠了你的人情,就不会跟你翻脸?” “你这意思是要跟我算账了?”史曜乾从榻上坐起了身,颇为冷静地望着颜天真,“要不要杀我泄恨?” “你们知道我不会动手,就犯不着说这种话来激怒我了。”颜天真冷笑一声,“你救过我,我不会杀你,但——从今往后,我真不想再看见你了。” “你欠我的人情还没还。”史曜乾道,“你不想看见我,怎么还我的人情?” “等你有需要我办事的时候,可以再喊我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除此之外,你就不用来找我了。” “那我现在就要你还我的人情。”史曜乾理直气壮,“我现在就要你办事,我的要求就是——我依然还要在你面前继续晃悠,而你必须搭理我,这个要求很简单吧?” “不答应。”颜天真道,“还人情就要速战速决,如此拖拖拉拉,会让我很困扰,你慢慢想,等你这伤养好之后,我就把你驱逐出宫。” “你休想把我驱逐出宫。”史曜乾冷哼一声,“我也要紫苏果,你还不肯给我机会拿吗?你若是执意想要把我赶出宫,可就别怪我在东陵国皇帝面前捅破了你的身份。”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颜天真恶声道,“你有这种烦人劲,纠缠别人去,保证能给你缠到!姑奶奶我不想奉陪!你想去半宸面前捅穿我的身份,去啊!你去告诉半宸,去告诉赵丹儿,告诉他们我的目的,咱们就一起玩完。” “我就算告诉了他们,我们也能脱身。怕什么?再说了,就算一起玩完了又如何?我这个人要是发起狠来,什么疯狂的事都会做出来。” 史曜乾半开玩笑般得说着,“你要真想把我赶出去,就得承担后果。” 他的话音落下,颜天真已经大步上前来,拔下了头顶上的发簪,直抵他的喉管——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颜天真冷眼看他,“我这个人要是发起狠来,我也很疯狂,不会顾及任何道德,也不会记着欠你的人情,我直接送你下地狱,做一回忘恩负义的人。” 史曜乾并不躲避,闭上了眼睛。 似乎很笃定颜天真不会下手。 颜天真扬起了手。 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脖颈上。 史曜乾眼角一跳,一头栽倒。 颜天真走出了他的房门外,脸上阴云密布。 “来人!”她厉喝一声。 附近有宫人听到她的声音,上前来道:“娘娘有何吩咐?” “小钱子冒犯本宫,以下犯上,立即遣送出宫。” 听着这话的宫人闻言,自然是有些诧异。 钱公公一直以来都十分得娘娘的信赖,想不到,这才没过上几天风光日子,就要被驱逐出宫。 “是。”宫人应着,进了屋。 “娘娘,钱公公他晕倒了。” “直接抬出宫外。” “是。” …… 眼见着史曜乾被抬走了,颜天真收拾了一番心情,准备继续去骚扰半宸。 离冰蚕死亡还剩半月有余,得抓紧时间了。 半宸喝了好几回下了安神散的鸡汤,并未觉得身体不适,反而觉得睡眠好了许多,因此,她便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送汤。 今天的目的,是要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翻一遍。 作为君主,他的寝宫自然是很大,她翻了好几回,也没能把所有地方都翻个遍。 翻过之后还得整理,将所有碰过的东西都归位,避免被他怀疑。 打定了主意,她便端着鸡汤,去往半宸的寝宫,继续扮演着贤惠体贴。 但颜天真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趟过来,会给她碰上凤云渺。 端着鸡汤,还未跨过门槛,就看见寝殿之内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深黑,一海蓝,正在对弈。 颜天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端着鸡汤走上了前。 “陛下今日这么有闲情逸致,是政事都忙完了吗?” 颜天真说着,转头朝凤云渺问候了一声,“南旭太子也在,真巧。” 凤云渺听着她的声音,并不抬头,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之上。 “本宫似乎闻到了香味,仙妃娘娘是端什么美味过来了。” 他问得漫不经心,颜天真正想要回答,半宸却抢先了一步—— “是鸡汤。太子殿下可有兴趣?” “这是炖给东陵皇的鸡汤,本宫自然是不会有兴趣的。” “朕连续喝了好几日这个汤,都快有些腻味了,虽然这味道不算太好,不过有利于睡眠倒是真的,太子殿下可以试着喝一回。” “东陵皇真是好福气啊,每日都有人这样细心照料。” 凤云渺说着,瞥了一眼颜天真,“本宫以后若是要娶妃,也要娶像仙妃娘娘这么贤惠的。” 颜天真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云渺知道她常常给半宸送汤,这心里果然是不高兴了。 之前忘记跟他提起这件事,回头得跟他解释解释。 “太子殿下,过奖了。”颜天真面上还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半宸身上,“陛下与南旭太子要下棋,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把手中的汤搁在了桌子上,“陛下回头趁热喝吧。” 云渺也在,这就不方便她继续留下来骚扰半宸了。 “等等。” 颜天真才踏出了两步,身后便响起半宸的声音,“明日中午,朕与皇后要去帝都外的寺庙上香祭祖,祖宗留下的规矩是要在那过上一夜,朕与皇后不在宫中的这一日,六宫暂且由你打理,你看如何?” 颜天真闻言,推辞道:“陛下您可真是太抬举我了,皇后娘娘下边还有两位贵妃姐姐,管理六宫这样的权利,怎么着也不该落在我头上。” 这么大的后宫,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破事,在那些妃子看来,拿到这个权利都是好差事,可对她来说就是个麻烦,明日帝后不在宫中,她要把这两人的寝宫翻个底朝天! 她哪有时间去管大大小小的事。 “这是皇后的意思,她觉得你可以。”半宸道,“既然皇后信任你,那你就揽下这个差事,也就一天的时间,难道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真的没有。”颜天真撇了撇嘴,“陛下,我出身民间,许多规矩都还没学好,您忽然给我这么大权利,我……有些不太适应。” 她的理由自然是合情合理。 “既然你没这个自信,也罢,那就把这差事交给两位贵妃了。”半宸的态度显然也很随意,“退下吧。” 颜天真踏出他的寝宫,松了一口气。 管理后宫,是皇后的差事,想也知道不会太轻松。 她还是多争取点时间,做她想做的事。 颜天真才走出不远,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喷嚏。 “南旭太子该不会是着凉了吧?”半宸望着对面的人,开口的语气带着关切,“你一来朕这宫里做客,就着了凉,这让朕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说着,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鸡汤,“你不如把这碗鸡汤趁热给喝下去,暖胃,暖身。” 颜天真还能听见二人的对话,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 然而她现在并没有立场对凤云渺表示关切,只能继续踏着步子离开。 他真的着凉了吗…… 该不会是昨夜又抱着她这一尊冰雕抱了许久。 凤云渺,你若真是这么不听话,可别怪我以后都不让你进屋了。 …… 一转眼又迎来了夜晚。 颜天真猜到今夜凤云渺会来,便坐在床沿边等着他来敲窗户。 果不其然,窗户真的被人敲响了。 颜天真起身走向纱窗后,“谁。” 可别又是段枫眠,得问清楚了。 “还能是谁?”外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夫君我。” 颜天真伸手拉开了窗户,眼见着凤云渺就要跃上来,又连忙把窗户关上一半,不让他进来。 “做什么?让我进去。” “我问你,你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 “你昨夜是不是抱着变成冰雕的我过了一夜?” “没有。” “想忽悠我,哪有这么简单。”颜天真轻嗤一声,将窗户又关紧一分,关得只剩下一个缝。 “不许关上。”凤云渺伸手扒着窗户,“你连我都不让进了?” “你既然不听我的,我就不让你进。” “我没有不听你的。”凤云渺稍一使劲,就将窗户又扒开了一大半,“你听我说正事,白天半宸说明日要去帝都外上香祭祖,这是一个机会,明天我就在宫外动手,乔装打扮,去劫持他。” “什么。”颜天真挑了挑眉,“帝后出城,自然是会带着大批人马护卫,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 “我什么时候怕过冒险?”凤云渺轻笑一声,“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你就留在这宫里,将帝后的寝宫都翻上一翻,无论是你得手还是我得手,都好。” 凤云渺说着,右手提起了一个锦囊递给颜天真,“这里头装的是**香和人皮面具,方便你办事。” “好吧,那你可要小心着点,安全最重要,若是不能得手,就赶紧撤。” “自然是安全第一,我会毫发无损地回来见你。”凤云渺说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把窗户打开,让我进去。” “不让。”颜天真的态度似乎十分坚决,“除非你跟我说实话,你昨夜到底是不是抱着我睡了一夜?” “没有,只是抱了一会儿。” “真的?” “真的。” 凤云渺说着,不顾她的反对拉开了窗户,直接跃了进去。 “你放一百个心,我绝不会着凉。” 话音落下,拉紧了窗户,扣上。 他人已经进来了,颜天真自然不会轰他出去,转身要回到床榻边,却被他拦腰抱上。 “你是不是天天给半宸煮汤喝?” “那汤里面我下了药!我绝不是关心他体贴他!” “猜到了,因为今天那碗汤是我喝的。他客气地想要让给我,我也就不推辞,喝过之后竟然觉得睡意上来了,你是添加了少许"mi yao"吗?” “不是"mi yao",是史家兄弟给我的安神散,这玩意似乎市面上不太常见,只会让人陷入深度睡眠,但不是昏迷。” “原来如此,真是便宜了半宸,我都没喝过几回你煮的汤。” 他说着,将手伸向了颜天真的腰带,意图解下。 “放手,明天有行动,今夜休息。” 颜天真强行扒拉开他的手,迅速奔向床榻,钻进了被褥中,将自己裹成了一团。 凤云渺:“……” 罢了。 今夜休息,不做运动。 …… 一夜好梦。 这一日的清晨,帝后乘坐马车出宫,前往帝都外的寺庙。 车驾后,半百护卫跟随。 这其中就有凤云渺。 今日的行动,并未带上凤伶俐。 伶俐是个少年,个头不算高,混在成年男子当中目标未免太明显。 他只带上了龙攻龙受,趁着一大早,就埋伏在了侍卫们的住处外。 侍卫总管点了五十个人,放倒其中的三个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易容,便粗略地乔装了一番,紧跟在队伍最后。 他们是清点过人数之后才做的乔装,自然也就不用再面临一次检查。 队伍出了宫门,一路朝着帝都外去。 帝后的队伍,排场自然是大,街道上也经过了清扫,两侧的摊贩也都将位置往后挪开,空出一条大路。 一路风平浪静,直到队伍出了城门—— “嘭” “嘭” 一连好几道炸响声在空气中爆开,这让人群后的凤云渺眉头微蹙。 空气被一层淡淡的雾色笼罩,这是——烟雾球。 在他的计划里,不应该有这东西的出现。 他既然有信心拿下半宸,就不需要再借助这个道具了。 这东西的出现,自然是说明了有其他人也盯上了这支队伍。 除了姓史的那个混账东西,他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毕竟他已经见史曜乾使用过好几回。 他们也想插一脚? 门都没有! 而这样突发的变故,自然也让护卫们起了警惕。 “这是什么东西?” “护驾!”随着有人高喊一声,侍卫们整齐一致地将帝后的马车包围,手握上剑柄,蓄势待发。 从白雾中依稀出现黑色人影,一个又一个,朝着马车涌了过来。 “有刺客,上!” 大半的侍卫们蜂拥而出,有十人留守在马车边上。 “岂有此理。”赵丹儿掀开了马车窗帘,望着外头的情形,冷笑一声,“看我不给这群大胆狂徒松松骨。” 话音落下,也不等半宸拦她,纤细的身子直接从马车车窗蹿了出去! 有一道十分轻快的黑衣人影,从另一个方向闪出来,直接落在了半宸的马车前。 凤云渺望着那身型,也不知是史家兄弟中的哪一个。 毕竟那俩混账东西连身高都差不多。 作为侍卫之一,他毫无顾忌得冲上了前,剑从鞘出,朝着那道人影砍了过去! 要是在这场打斗中把他砍死,那可真是极好的。 不过……还是挟持半宸要紧。 “护驾!护驾!” 其他侍卫们也纷纷上前,帮凤云渺一起对付那黑影。 那道黑色人影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人自然是有些困难,被逼得连连后退。 凤云渺趁机抽开了身,直蹿进马车内—— 手中的剑,横上了半宸的脖子。 半宸竟然也没躲开,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朕让你感受一下飞上天的感觉。” 话音落下,右脚一动。 “喀” 凤云渺站立着的那块木板蓦然弹出! ------题外话------ ~ 二更八点~ 第188章 我只要我的女人安好(二更) 这一下自然是让凤云渺有些猝不及防,他并未料到半宸的马车里还设有机关。. 被脚底下踩着的那块木板弹起,他连忙一个反手将剑朝上,这么一来,冲上天的同时也就捅破了马车顶盖,整个人从马车内飞跃到上空约莫三四丈。 连带着马车顶盖整个掀起来。 要是方才那一下他没有及时出剑,恐怕会被马车顶盖撞个眼冒金星。 半宸还真是做好了准备的。 凤云渺坠落之时,瞅准了边上的一株大树,足尖一点树干用于减缓坠落速度,落地之时,便站稳了身躯。 瞥了一眼史家兄弟那一边,数十人正和侍卫们打成一团,宫廷侍卫们比起那些整日在刀口舔血的杀手,自然弱些,但胜在数量够多,还能再抵挡一段时间。 凤云渺刚才那一下已经暴露了,马车旁的侍卫们纷纷冲向了他这个假侍卫,其中就有龙攻龙受。 他们两人还并未暴露,自然就继续伪装成侍卫,假意与凤云渺过了几招,被他很是随意地踢开。 正打斗着,凤云渺察觉到身旁落下一名黑衣人,正想反手一剑,却没想到那黑人并不攻击他,反而帮着他抵挡前来的侍卫。 “你是哪个。”凤云渺冲他问了一句。 那人开口,面巾下的声音轻慢低柔,“你说呢?” 这声音一出来,凤云渺自然就明白他是谁了。 史曜乾。 这么骚包的声音,除了他还能有谁。 史曜连虽然爱美如命,格外风骚,声音比起他弟还是阳刚了一些。 “既然你我的目的相同,不如就先一起行动,拿下这东陵国的皇帝,看他愿不愿意把东西交出来。”史曜乾在凤云渺的身后道,“我知道你功夫比我好,这样,你去抓皇帝,我去抓皇后。” 凤云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合作的机会,“好。” 三方势力,其中一方作为共同目标,另外两方自然可以先达成合作。 合作成功之后,自然便要开始争抢战利品了。 “好,那就这样,我手下的人会尽量掩护你,你去拿下皇帝给我看看。” 史曜乾话音落下,又砍倒了两名侍卫,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的那一道金灿灿的身影。 赵丹儿的一身凤服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金黄色。 他的兄长史曜连已经逼近了她。 他才受了内伤,有些力不从心,也就只能瞅准机会偷袭了。 半宸显然也在马车里呆不住了,马车缺了顶盖,他便直接窜上了车顶边缘,冷眼看下方一干人等。 其中有一道身影,身轻如燕,势如闪电一般,正是刚才在马车里拿剑指他的那人。 居然能混进侍卫堆里,可见此人之前就在皇宫里了。 半宸的目光,随着那道人影游移。 眼见着他的剑刺穿一名侍卫的肩膀,半宸足尖一点,飞跃出去! 正落在凤云渺的剑上。 同一时,凤云渺抽回了剑,再次朝着半宸挥了出去。 半宸不慌不忙,与他正面对上,过了几招之后,有些暗暗心惊于对方的功力。 对面这厮,有些不好对付啊。 身后的侍卫们还在喊着护驾,接连冲了上来。 凤云渺的视线越过了半宸,朝着侍卫群里的龙攻龙受使了个眼色。 龙攻龙受心领神会,忽然就齐齐出手,砍伤了身旁的侍卫,两把剑一左一右地穿过了半宸的——胳肢窝。 半宸眉头一拧。 他这侍卫群里到底混进了几个奸细?! 喊着护驾,结果竟然也是冲着他来。 趁着他分心的这一瞬间,凤云渺唇角轻扬,又一次将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半宸两边胳肢窝下各自夹着一把剑,脖子上又横着一把剑,如此境地,可谓是腹背受敌,难以挣脱。 他的脸色自然因此黑沉了下来,“看来你们都是盘算好了来算计朕,你们有何目的?” 他知道这群人绝不是来杀他的,他们的目光之中并无杀气,此刻这样挟持着他,倒像是想要跟他谈判些什么。 “东陵皇,早就听闻,你们的皇室秘药十分神奇。”凤云渺开口,声线刻意压得低沉了一些,“九五之尊的性命,换一颗灵药,总能换得到吧?” “原来你们是为了紫苏果而来。”半宸开口,语气不咸不淡,“如此珍贵的东西,朕自然是不可能带在身上。” 凤云渺追问道:“那在皇宫的什么地方?” 凤云渺与半宸交流的期间,时不时还关注着史家兄弟那边。 赵丹儿依然还没有被拿下。 正常情况下,史家兄弟二人联手,所发挥的作用不可小觑,赵丹儿是不会有胜算的。 可是今日……史曜乾内伤未愈,陷入这样的打斗场面,自然是力不从心,顾虑自身安危要紧。 史曜连和赵丹儿动手,竟然也没能讨到好处。 “东陵皇的皇后,还真是挺生猛。”凤云渺道,“这么能打的女子可是不多了。” 要是能把帝后一起拿下,自然是最好。 以帝后的性命换一颗紫苏果,何愁换不到? 史曜乾身上负伤,不敢上前,一直在伺机寻找偷袭的机会。 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史曜连竟然渐渐落于下风。 只见史曜连步步后退,已经被赵丹儿逼到了茁壮的树干旁。 身旁有属下想要上前来帮忙,也都被剩下的侍卫们阻拦。 史曜连的背部已经抵上了树干,退无可退。 赵丹儿趁机抬起右脚,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腿竟然抬高到了头顶处,脚踝直接砸在了史曜连的肩膀上—— 这一个利落的抬腿下劈,将史曜连劈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同时,上来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用剑架在了史曜连的脖子上。 史曜连:“……” 史曜乾:“……” 赵丹儿这个疯妇,这么能打! 这样的变故,让凤云渺也没有料到。 这赵皇后,武功高强得像个男人。 尤其她还穿着那身金灿灿的凤服,这样繁琐的衣着,也能让她抬得起腿,腿能抬到头顶那么高,可见柔韧性极好。 史曜连竟然会败在她手上。 此刻侍卫的数量约莫还有二十人。 黑人的数量不过五人。 史曜乾无奈之下,只能退到凤云渺的身后。 若不是凤云渺之前将他打成内伤,他也不至于让大哥一人与赵丹儿对抗。 原本还想着,凤云渺抓皇帝,他们抓皇后。 可是竟然……输了。 凤云渺这边已经抓了皇帝做人质,赵丹儿那边却也抓了史曜连做人质。 这下可就麻烦了。 “真是混账,还蒙着脸呢,本宫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赵丹儿双手叉着腰,吩咐着旁边的人将史曜连的面巾扯下。 史曜连出门在外行动,戴人皮面具是必不可少的一件事,他从不愿意让自己的真实面目在行动中暴露。 因此,赵丹儿扯下了他的面巾,看到的也并非真面目。 只是一张平凡无奇的容颜罢了。 史家兄弟二人一向乐于做双重保障,易容之后又蒙面,是他们惯用的方法。 “你们竟然如此没用。”凤云渺毫不客气地鄙夷了一句,“抓人不成反被抓,看给你们能耐的。” “我们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史曜乾的脸色自然不好看,“早知道就我们来抓皇帝,你去抓皇后。” “依我看,让你们抓谁你们都抓不成。”凤云渺冷笑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后的武功,也就比朕差一点点。”被架着脖子的半宸气定神闲道,“小看皇后的人,下场通常都会很惨。” 史曜乾无言。 之前见识过赵丹儿的功夫,徒手接白刃,那时只觉得这女子就是力气大,有胆量。 今日再交手,才知道这女子少说也练了十几年的功夫,一点儿都不可小看。 赵丹儿的身手,只比半宸差一些。 难怪…… 史曜乾叹了一口气。 他跟大哥联手才能打得过凤云渺,凤云渺抓半宸也得费点功夫。 大哥的武功还不比他好。 在他们这五个人当中,大哥竟然垫底了。 若是按照武艺排顺序,凤云渺为首,半宸居第二,他对上赵丹儿可不一定输,大哥却是输定了。 大哥心中必定很难过吧。 史曜连的心中着实很难过。 出门在外,他自诩高手,今日却小看了一个女子,被对方如此压制。 他曾经小看过颜天真,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被摆了一道,被吊起来打。 今日小看了赵丹儿,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被对方一个抬腿劈得站不稳,以至于此刻被人用剑架住了脖子,任人宰割。 为何他碰上的女人都是这么可怕。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抓本宫是不是?哪那么容易给你抓到。”赵丹儿猖狂一笑,转头望向凤云渺,“立即放了陛下,否则本宫就将你们的同伙就地正法!” “不放。”凤云渺慢条斯理道,“皇后娘娘想要把他就地正法,那就随你。” 史曜连的死活,他一点都不关心。 决不能因为史曜连毁坏了计划。 凤云渺的话一出,史曜乾当即道:“你不能这样!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一起行动,如今大哥被抓,你就如此冷漠?你可知,那只蚕就是大哥忍痛割爱的?我知道我在你面前说不上话,那只蚕的恩情,你是不是应该记一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不能指名道姓。 凤云渺自然能理解史曜乾的意思。 其余人听得自然是一头雾水。 谁也不知道,‘那只蚕’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他忍痛割爱啊,这么看来是应该记一记他的人情。”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你看这样如何,你既然如此关心他,不如就用你自己去换他?跟皇后娘娘说说能不能换个人质。他若是能被换出来,我可以确保他的安危。” 比起史曜连,他更加讨厌史曜乾。 换人质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史曜乾怔了怔,随即道:“也可。” 凤云渺道:“那就去吧。” “你住口!”被束缚着的史曜连大喝一声,“用不着你出这样的馊主意!你不救拉倒,老子又不求你。” “这么硬气?那就不关我事了。”凤云渺挑了挑眉,搭在半宸脖子上的那把剑没有挪开一分,“我要紫苏果,干脆点,给不给?” 说着,又转头望向赵丹儿,“你觉得,你们陛下的性命值钱,还是紫苏果值钱?你们若是不交出紫苏果,我绝不会放过东陵皇,至于你手上的那位人质,他自己也说了不用我救,那么你想如何都好。” “你……”赵丹儿的眼角跳了跳,“即使是强盗劫匪,也总该讲点义气吧?你们是一起行动的人,这点义气都不讲,本宫若是真的杀他,你就不难过?” “不难过啊。”凤云渺毫不在意,“有什么可难过的。我要紫苏果,是为了救我夫人,夫人的性命自然是比合作伙伴值钱多了,死一百个同伙,也比不上一个夫人。” 赵丹儿啐了一口,“重色轻友。” “我是这种人。”凤云渺大方承认,“不仅重色轻友,而且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卑鄙阴险、不讲义气,千万不要与我说什么仁义道德,我只要我的女人安好,其他人死就死呗。” 赵丹儿:“……” “我不想再与你们多费口舌,一句话,给还是不给?”凤云渺说话间,锋利的刀锋已经划破了半宸脖颈的肌肤,顿时就有鲜血溢了出来。 “住手!”赵丹儿低喝一声,“你若是敢动陛下,本宫马上将你的同伙砍死!” “我已经动了。”凤云渺冷眼看她,“你要砍就砍,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啊。”赵丹儿冷笑一声,转身抽过身后侍卫剑鞘中的剑,就要对着史曜连砍下去。 “住手!”史曜乾出声阻止,“皇后娘娘且慢,我再与我这位同伙商量商量。” 赵丹儿动作一顿,冷眼看他。 史曜乾走到凤云渺身后,冲他低语道:“不要逼我将你的身份喊出来,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你们两国之间,可能就要引起战火,再也不能和平共处。” 东陵与南旭,本是友国。 若是南旭国太子挟持东陵国君主,这友盟之约也就破了。 他知道今日是拿到紫苏果的好机会。 可他绝不能舍下他的兄长。 他只能说服凤云渺放过东陵皇,紫苏果……还会有机会。 凤云渺若是执意不放,以赵丹儿的脾性,真的会杀了他的兄长。 “你想威胁我?”凤云渺注视着史曜乾,目光寒凉,“错过了今日这个机会,我可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盼来一个好机会,我为了救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你哥哥对我而言有什么用?为了救他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你当我是善男信女?滚。” “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史曜乾目光阴沉,“那可就别怪我了,我兄长若死了,我也要你这辈子都不好过。” 话音落下,他转头望着赵丹儿,“皇后娘娘,你听好了,我身旁的这位,他的真实身份……” 赵丹儿听到这,连忙追问:“他什么身份?快说。” 听对方的意思,那挟持半宸的家伙应该是个人物。 难不成,是其他大国的什么人? 若是能知道他的身份,一定要他好看。 史曜乾并未马上说出来,转头看凤云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用东陵皇换我大哥回来?” “不换。”凤云渺依旧不改主意,“我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更改。你想说,你就大声说出来。” 凤云渺说到此处,语气变得更加清凉,“你以为我会担心两国之间引起战火?你只要敢说,我拼了命也会把今日在场的人全屠杀殆尽,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史曜乾脸色微微一变。 凤云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身受内伤,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你;东陵皇此刻就在我手上,任我宰割;赵皇后跟我单打独斗,也绝对胜不过我;更别说你那个废物大哥,在场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我为何就不能把你们全杀光?” 话音落下,他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仿如地狱修罗般阴凉残酷。 第189章 你想耍赖!(一更) 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史曜乾此刻也并不敢怀疑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凤云渺丝毫不惧怕他的威胁,或者应该说是有恃无恐。 此刻的凤云渺,的确可以轻松地解决半宸,而深受重伤的自己在他的攻击下也扛不住两招,接下来的赵丹儿或是史曜连,对上他也并无胜算,更何况史曜连也被赵丹儿打伤了。 凤云渺只要肯拼命,就不愁解决不了他们这几人。 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他带来的两个死士也足够抵挡了。 史曜乾想到这儿,有些咬牙切齿。 若是他没有受这么重的内伤,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可偏偏眼下的情形就是对自己这一边十分不利,与凤云渺叫板,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 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说服东陵国的帝后,交出紫苏果。 “东陵皇,你也看见他的态度了,他连同伙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可见他对紫苏果势在必得,他根本不愿意拿你去交换同伙,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紫苏果,你何不拿出来?否则只怕他发起疯来谁都拦不住。” 史曜乾终究还是决定不说出凤云渺的身份。 他当真不想和凤云渺鱼死网破。 “好了,你们不就是想要紫苏果?放了陛下,本宫给你们!”赵丹儿冷哼了一声,望向凤云渺的方向,“等本宫回去拿来,你们就在此地等着,不可动陛下一根汗毛。” “皇后娘娘如此识时务,很好。”凤云渺淡淡道,“那就请皇后娘娘去将紫苏果取来,可别趁机带帮手过来,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在东陵皇脸上划几道口子,哦对了,皇后娘娘也别想着拿假东西忽悠我,我晓得该如何分辨真假。” “呵,你们为了拿到这东西,果然是下了不少功夫。”赵丹儿冷笑一声,视线一转落在半宸身上,神色多了一丝无奈,“陛下,你将钥匙给我吧。” 她始终还是关心着半宸的安危的。 原以为抓住了一个人质,可以用来要挟对方,可对方竟然如此不讲义气,她断然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 只能妥协。 皇帝的性命安危,比起皇室秘药而言,自然是更有价值。 望着赵丹儿忧心忡忡的模样,半宸叹息了一声,将手伸入了衣袖的口袋中。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摸出了一把银质钥匙,丢向了赵丹儿。 赵丹儿接过了他扔来的钥匙,迅速到了一匹马身旁,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驾驶着马疾驰离去。 剩下的侍卫们依旧在看管着史曜连,两把冰冷的利刃就那么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望着赵丹儿策马离去的身影,目光之中浮现懊恼之色。 他总是栽在女子手上。 以后可再也不能随意小看女子了。 …… 赵丹儿一路上马不停蹄,驾驶着马匹进了皇宫,到了半宸的寝宫外才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刻,颜天真刚好也在来的路上,远远地便看见一道金灿灿的身影策马疾驰,直奔半宸寝宫。 除了帝后之外,还有谁敢穿那么金光闪闪的衣服? 那人翻身下马的那一刻,她便可以确定那就是赵丹儿。 她这个时辰急急忙忙地回宫,莫非是云渺的计划成功了? 应该是。 帝后出城烧香祭祖,赵丹儿却这么焦灼地回来,再加上她狂奔进半宸寝宫,这就不难猜出,半宸落在凤云渺的手上。 云渺必定是拿半宸的性命作为要挟,来要求赵丹儿交出紫苏果。 赵丹儿不得不妥协。 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她也不必要在这宫里东翻西翻,等着云渺的好消息就是了。 想到这儿,颜天真便站着不动,目光停留在半宸的寝宫外。 赵丹儿进去了没多久,很快便出来了,又一个翻身回到了马背上,调转马头离开。 颜天真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果然是朝着宫外去。 紫苏果,她等着。 …… 帝都外的一片空地上,凤云渺等人依旧在僵持着。 “朕站着觉得有点累了。”半宸道,“朕想坐下来。” 话说到这,瞥了一眼坐在树旁的史曜连,“那家伙都可以舒坦地坐在树下,凭什么朕就得站着。” “怎么着?你是皇帝还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史曜连冷哼一声,“你搞清楚,现在你我二人都是人质,哪有人质还分高低贵贱的?我坐着怎么就妨碍你了?你是皇帝又如何?还不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史曜连此一出,得到的回应便是半宸的一记眼刀。 “你竟对朕如此无礼。方才你的同伙已经说过了,他不在乎你的死活,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紫苏果而已,既然如此,朕现在就命令侍卫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口没遮拦。” 半宸放出这样的话,史曜连唇角的那一抹冷笑自然就凝固了。 身为君王,有着卓越的地位,这也难怪在成为人质的同时,还能如此嚣张地发号施令。 这种地位的悬殊,让史曜连的心情十分不爽。 他是民,他没有任何权利,他在遇到困难之时,在乎他死活的也就只有他弟弟。 除了史曜乾之外,这世上大概真的没有人关心他。 属下对他是敬畏,并不能说有多么死心塌地。 而半宸和凤云渺不同。 他们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昂首挺胸,收不住傲气,他们站在权力的顶端,他们的身份可让无数人听从他们,他们的死活被无数人所在意,他们落难,多的是人关心他们的安危,他们身边多得是可以支持的力量。 他才明白,权力是何等重要。 偏偏他就不是出生在权贵之家,没有机会体验这种感觉。 君贵民轻。 他沦为人质,他的生死,被凤云渺和赵丹儿当玩笑一样地议论着,似乎他的命就是如此轻贱,死了就死了。 同样作为人质,半宸高贵得多,凤云渺下手都要有几分忌惮。 这一刻他十分不满意自己的出生。 他的身世,真是平凡啊。 他忽然想要摆脱这种平凡。 若是今日可以逃过一劫,他要有一个新的追求了。 蓦地察觉到眼前有银光一闪,他抬头就看见一名侍卫站在他的身前,手中剑在日光照耀之下泛着银色流光。 这侍卫正是准备听从半宸命令来割他舌头的。 “住手!” 空气中响起史曜乾的一声低喝,“东陵皇,你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可你如今作为人质,哪还能如此嚣张?你有什么权利发落另一个人质?你若叫人在他身上留下伤口,我必奉还!” “皇后已经去拿你们想要的东西了,你们想要得手,自然就不能把朕怎么样,朕这个人质已经当不了太久,对面那厮,恐怕没这么容易解脱。他惹朕不高兴,朕处置他又怎么了?” “我就偏不让你处置,作为人质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惹怒了我,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 凤云渺听着二人的争执,压根就懒得插话。 他不想再跟这几人浪费时间浪费口舌,拿到紫苏果之后,他便迅速撤离。 对面还有约莫二十名侍卫,以及史家兄弟带领的几名杀手,虽说都是些虾兵蟹将,解决起来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掉的,何必没事找事。 忽听不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凤云渺转头看了一眼,正是赵丹儿策马奔来。 这个赵丹儿,办起事来还真是挺干脆利落。 “吁——” 赵丹儿的马匹在一丈之外停下,她手持一个小小的锦盒缓缓走来。 “你要的紫苏果。” 赵丹儿说着,当着凤云渺的面将盒子打开,让他能够看清盒子里的东西。 “紫苏果,呈紫色,葡萄般大小,特点是圆润坚硬,含在口中好片刻才能化。”赵丹儿道,“本宫敢拿东陵国的运势起誓,这颗紫苏果绝对货真价实,绝无虚假。” “皇后娘娘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 “你现在立即就放了陛下。”赵丹儿说着,将手中的盒子盖上,拢在手掌心,“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本宫数到三,一起放手,哪一方若是不松手,就天打五雷轰。” “我十分赞同皇后娘娘想出的这个主意。”凤云渺说着,一手扣上了半宸的肩膀,手指依旧抵在半宸的喉管处,避免半宸挣脱开。 半宸被这样钳制着,自然是不能够轻举妄动。 “你数。”凤云渺道,“等你数完,同时松手。” “好。”赵丹儿应着,便开始数数,“一、二、三!” 话音落下,两人果真都十分守信地松开了手。 赵丹儿将紫苏果朝着凤云渺抛了过去。 凤云渺松手之后,将半宸往赵丹儿的方向狠狠推了过去,同一时,迅速出手夺过那半空中飞来的锦盒。 可就在同一时刻,身旁站着的史曜乾身影一闪,到了几尺开外,朝着半宸的后脑勺撒了一把粉末。 半宸自然察觉到有轻飘飘的物体落在自己的后脑,顿时火了。 这帮小人又在他背后搞什么动作? “你干什么?!”赵丹儿朝着史曜乾的方向呵斥一声,“你刚才朝着陛下撒出的东西是什么?” 半宸已经回到她的身旁,伸手便抚向自己的后脑,拿到眼前一看—— 不知名的白色粉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手掌心有些发痒。 不仅如此,头皮也开始一阵阵地麻痒。 “陛下不必担心,我下的这个可不是毒药,只是会让你的头部奇痒无比,你最好不要用手触摸这粉末,否则连手心也会一起发痒呢。” 史曜乾说到这儿,略一停顿,又道:“哦对了,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是不服用解药,你这一头乌发便会一撮一撮地脱落,直到变得光秃秃为止。” 史曜乾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帝后齐齐脸色一变,大骂出声—— “混账东西!” “找死是不是?” 身为一国之君,顶着一头光秃秃的脑袋出门,何其滑稽可笑? 凤云渺望着这样的一幕,面无表情,“你们的恩怨你们慢慢解决,我就不奉陪了。” 话音落下,朝着身后的龙攻龙受道:“撤!” 留下史家兄弟那两人跟这对帝后慢慢玩。 他要回去找他的天真了。 凤云渺三人的身影迅速离开,而半宸这个时候也无暇去顾及他们。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史曜乾身上,眸底的怒气显而易见,周遭的气压令人不寒而栗。 可面对他这样的怒气,史曜乾依然不急不躁,“东陵皇,怒上心头只会导致你头发掉得更快,我劝你最好还是冷静一些,好好考虑着是不是该放了你手上的人质。” 刚才凤云渺将半宸推出去的那一刻,他急中生智,想起了身上还带着痒粉。 可惜痒粉的数量不多,用来对付一个人足矣,对付多人就实在不够用了,他在打斗期间不使用,自然是因为不想浪费。 总不能把这东西用在那些虾兵蟹将身上。 用在大人物身上,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半宸那会儿刚好就背对着他,很适合他下手,若是面对面,他倒还真没有信心使用。 只要是功夫比他高强的人,在警惕心足够高的情况下,都能够躲避开。 谁让半宸被凤云渺推出去的那一刻,警惕心不够高呢?他是觉得自己那一瞬间脱离了险境,也就没有想到背后还会有人袭击。 “真是够阴险的,本宫还是小看了你们。”赵丹儿冷笑了一声,当机立断,“一手交人,一手交解药,就像刚才那样,本宫数到三,一起出手。” 对于赵丹儿作出的决定,半宸并未反对。 他受不到这种痒痒感,更加不愿意自己顶着一头秃瓢去见人。 “好,解药在这儿。”史曜乾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瓶子,道,“请皇后娘娘开始数数吧。” 赵丹儿将史曜连提在手中,出声道:“一、二、三!” 二人齐齐做出要放手的动作,然而赵丹儿在松开手的那一刻,又立即将史曜连的衣领抓回到了手中。 史曜乾作势要扔瓶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假动作。 这一回,二人竟然是一起耍赖了。 “皇后娘娘,你想耍赖。” “你才耍赖!” “你先耍赖。”史曜乾悠悠道,“之前用紫苏果换陛下,您没有耍赖,是因为您觉得陛下的性命至关重要,不敢冒险。这一次您却想耍赖,是觉得陛下的头发不重要吗?” 史曜乾说到这儿,朗声一笑,“看来皇后娘娘十分乐意看见东陵皇秃头。” “丹儿。”半宸出声道,“朕的头真的很痒,你别跟他们耍来了,这家伙贱命一条,比不上朕这一头青丝!” 赵丹儿磨了磨牙,“知道了,我不会再耍赖,再来一次,一、二、三!” 赵丹儿这一次倒是真的没有耍赖,十分干脆果断地将手中的史曜连推了出去! 史曜乾也将手中的瓶子丢了出去,同一时,伸手接过了史曜连的身躯。 “哥,快走!” 史曜乾说着,拖拽着史曜连便开始狂奔。 同一时,赵丹儿也打开了史曜乾丢过来的解药瓶子,往里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空的! 说好的不耍赖,竟拿了个空瓶子过来! “岂有此理,竟敢戏耍本宫!”赵丹儿朝着着周遭的侍卫低喝一声,“去给本宫把那几个无耻狂徒抓起来,就地正法!” 她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们齐齐冲出。 然而,史家兄弟即便是在受伤的情况下,逃离的速度也是他们追赶不上的。 更何况,所带领的杀手还剩下几人在二人身后帮着掩护,与冲上前来的侍卫们打斗片刻,成功为二人争取了逃亡的时间。 “原来你身上还带着痒粉。”史曜连道,“若不是有这个东西,或许你没那么容易救下我。” “只剩下最后一点了,都拿来对付那皇帝。”史曜乾笑出了声,“我扔给他们的瓶子,就是痒粉用完后的空瓶,痒粉哪有什么解药,泡一个时辰的冷水就解决了,也不至于脱发,只是奇痒无比罢了,他们可真傻。” ------题外话------ ~ 二更八点后来看哈 第190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二更!) “你总笑旁人傻,我看你也挺傻的。”史曜连道,“你今日的行动,不也还是为了颜天真?你明知她的心不在你这儿,还总是为了她忙前忙后,你做的这些事,她可会记在心里?” 说到这儿,他冷哼了一声,“来时看见凤云渺,我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他既然亲自出马了,我们就不必再行动,可你还是执意要行动,结果呢?我险些就因此丧命。” “让你身陷危险之中,是我的不对。若是你今日出了个什么闪失……” “自责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不想听。我只是想要提醒你,颜天真不会记着你的好,等她解除了紫月魔兰的毒性之后,便会跟凤云渺双宿双飞,她哪还会去想你为她做过什么,你趁早死心了吧。” “类似这样的话,你已经提醒过我许多次了,犯不着再反复强调。”对于史曜连的数落,史曜乾似乎很不在意,“既然已经决定要救她,自然就不能放弃,她也早告诉过我,她与我没有缘分,但……我依然不能弃她的性命安危不顾。” “你就是鬼迷心窍了。” “那你就这么认为罢。” “……” …… 瑶华宫内,颜天真坐在梨花树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如今,就等着云渺带回消息了。 耳畔忽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颜天真循声望去,是一名宫女急匆匆地跑来。 “仙妃娘娘,大事不好了!”那宫女脸色焦灼,“陛下与皇后娘娘去上香祭祖的途中遇到了袭击……” “怎么会这样?那他们二人可有受伤?” “受伤倒是没有,只不过陛下觉得头部奇痒难忍,正喊御医前去诊断,娘娘您是不是该去探望探望?” “自然应该去探望。”颜天真说着,站起了身,“本宫现在就去。” 头部奇痒难忍……莫非是半宸被云渺下了什么药? 云渺应该是安全脱身了,紫苏果想必也已经到手了。 半宸那边,自然是应该去慰问慰问。 颜天真一路去往半宸所在的寝宫,还没踏进门槛,便看见里头人头攒动,半宸的床榻前围了一群太医,扎堆在一起议论着。 “这药粉一旦沾到就奇痒无比,这就不太好琢磨了。” “陛下,不如试着去洗洗头,试试看能否把头皮上的药粉都洗下来。” 太医们商量着,连忙吩咐宫女去打水。 宫女打来了温水到床沿边,半宸便一头扎了进去。 下一刻,又“哗”的一声,从水盆子里抬起了头。 “洗头有什么用!朕只觉得头更痒了!”半宸此刻十分狂躁,“你们若是不能给朕解决这个问题,朕要你们好看。”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无奈。 “陛下,不如试着用上洗发膏,没准就能洗得下来。”颜天真给出了意见,“或许这药粉粘性太强,咱们平时洗浴用的东西具有清洁作用,而且,无论是痒还是痛,用热水都是不明智的做法,冷水能镇痛,没准也能止痒?” 颜天真给出这样的一个提议,靠的的确是猜测。 在肌肤感到痛痒之时,冰冷的水可以起到一定麻痹作用。 “仙妃娘娘此法可试试。”有太医附和道,“头为诸阳之会,不宜常用冷水刺激,久则伤阳,百病丛生。尤其现在还是冬季,因此,臣等并没有想到让陛下用冷水洗,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陛下可否试试?只洗这么一次,应该不碍事。” “也罢,那朕就试试。”半宸面无表情道,“顶多也就是找个凉了,总比现在这样奇痒难忍好,来人,给朕打一盆冷水来,不要加一点儿温。” 宫人退了下去,又打了一盆冷水上来。 半宸再一次将头埋进了水里。 这一次他并没有再叫嚷着痒,而是泡在水盆里不愿意出来了。 很显然,泡在冷水中真的可止痒。 半宸就那么趴在床沿边上,泡上了好片刻。 “陛下,若是觉得不痒了,就赶紧抬头,这样的天气可不能贪凉。”有御医提醒道。 半宸就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将头发全部泡在冷水中,连带着整个头也埋进去半个。 又是好一会儿时间过去,他才抬起了头,道了一声—— “舒坦。” 话说到这,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颜天真,“你总算是帮了朕一个忙。” 颜天真听着这样的一声夸奖,面上端起笑容,“能帮到陛下,我自然是很高兴,陛下现在可还觉得头痒?” “还有点儿,但比之前好太多了,看来还得再泡上一会儿才行。” 半宸说到这儿,冲着颜天真挑起一个笑容,“想不到你随随便便想出来的法子还真管用,你刚才提议用洗头膏洗去头皮上的药粉,配合凉水,效果说不定更好。朕这么趴着,实在是觉得累,这样吧,朕去藤椅上躺着,你来帮朕洗。” 颜天真:“……” 她这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 除了凤云渺之外,她可从没帮其他男子洗过头发。 半宸显然是觉得她帮上忙了,这才大发慈悲,‘恩赏’她伺候他一回。 在皇宫里,能伺候他可不就等于是一种恩赏吗。 可她并不想伺候他,但她又不能说‘不’。 那就让他自己收回成命吧。 她正好也掌握了他的弱点。 “我来帮陛下洗头?好啊!”颜天真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笑得跟朵花似的,搓了搓手,“多谢陛下抬举,臣妾马上来。” 说着,便挽起了衣袖,唇角勾起了一抹自认为十分邪恶的笑意。 能多邪恶就多邪恶。 果不其然,半宸一看到她这模样,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改口道:“罢了,朕才想起来,你从来都没有帮朕洗过头,你这按摩力度的掌握,肯定是比不上宫里的嬷嬷,还是请个按摩手法厉害的嬷嬷过来。” “陛下是不相信臣妾吗?”颜天真撇了撇嘴,“臣妾可以学!嬷嬷能做到的,臣妾也能做到。” “朕说不用就不用。”半宸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颜天真服侍自己,“你退下罢。” 颜天真面上流露出失望之色,“那就祝愿陛下快些摆脱头痒的烦恼。” 话音落下,便垂着头离开了。 无人看见她转身之际,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死断袖,想让姑奶奶我给你洗头。 想得到美。 颜天真踏出半宸的寝宫,就遇上了赵丹儿。 赵丹儿已经褪去了那身金灿灿的凤服,改为穿上一件牡丹红袖金边的宫装。 “见过皇后娘娘。”颜天真冲她施了一礼。 “妹妹不必多礼,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我听闻你们在途中遭遇了歹人袭击,心中焦灼着呢。” “妹妹不必担心,我们没有受什么伤。”赵丹儿道,“陛下只是被对方给撒了一把药粉在脑门上,之后就感觉头部奇痒难耐,一路都在难受。” “陛下正在用冷水泡头,用于缓解,这个方法似乎很有用,皇后娘娘就不必担心了。”颜天真说着,面上浮现一抹愤懑之色,“如今这刺客可真是越来越猖獗了,朗朗乾坤之下,竟敢行刺帝后。” “今日袭击我们的,不是刺客。要真是刺客,我与陛下恐怕就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不是刺客?”颜天真面上浮现诧异之色。 “应该说是强盗才对,他们是来打劫的,不是来取我们性命的。”赵丹儿说到这,冷哼一声,“一群狡猾无耻之徒,不能将他们捉回来,真是遗憾。” “他们想打劫什么?莫非是像陛下与娘娘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颜天真表现得极为好奇。 “打劫东陵国皇室的宝贝,具体原因本宫也就不跟你说明了,反正被他们得手了去,不过……”赵丹儿说到这儿,笑了一声,“被他们拿去又能如何,他们也不会有机会用上,他们敢这样对待陛下,本宫也要气死他们才好。” 赵丹儿的这句话说出来,让颜天真心中微微惊诧。 赵丹儿这话的意思是—— 东西是真的,但抢走东西的人没机会用。 这是为何…… 颜天真心中有谜团,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好奇也得适可而止,若是好奇心表现得太重,也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好了仙妃妹妹,本宫不跟你说了,本宫要进去看看陛下了。”赵丹儿说着,拍了拍颜天真的肩膀,“改天得空了再跟你唠嗑唠嗑。” 赵丹儿越过颜天真走了。 颜天真却还在思考着赵丹儿说的那番话。 究竟……什么意思。 莫非有诈? 她得赶紧去见一见凤云渺。 颜天真想起凤云渺之前给自己留着人皮面具,便一路回到了寝宫,准备顶着他人的面孔去跟他见面。 然,才踏进了寝宫的门槛,便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迅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颜天真回头一看,对上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孔。 但是那人的目光却很熟悉。 气息,也很熟悉。 颜天真扫了一眼四周,此刻无人经过,便朝着来人道:“进来。” 将那人领着进了寝殿,到桌旁坐下。 “你这又是扮的哪个人?”颜天真望着眼前那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手中竟还提着一个食盒,挑眉问道,“这里面又是装的什么东西?” “这人是御膳房的,方才与他擦肩而过,就记住了他的样子,顶着他的脸孔大摇大摆地进来,说是来给你送点心,自然就没人阻拦。” 凤云渺说着,将食盒搁在了桌上,拿下了最顶上的两层,道:“你看。” 颜天真望向食盒中央,躺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凤云渺道,“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颜天真说着,伸手拿过了那个锦盒。 “好消息是,咱们心心念念的紫苏果拿到了。” “坏消息呢?” “盒子打不开。” “……” 颜天真没能掰开手中的锦盒,便将那盒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盒子的最底下,刻着繁琐又古老的图纹,用缝隙切割成了九宫格,而九宫格之内,是许多可以移动的小方块,圆的方的三角的,什么奇形古怪的形状都有。 这他大爷的是个密码盒啊…… 之前她也送过宁子初一个密码盒,盒底是可挪动的珠子,将珠子各自归位到正确的地方,便可以打开。 此刻她手上的这个盒子,设计显然更加丧心病狂。 九宫格,每一个格子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图案。 更令人抓狂的是,整个盒子也就巴掌大小,可想而知,九宫格之内的拼图究竟有多小。 颜天真拿得更近了些,仔细看了一会儿,也没能看清晰上面的图案。 其实这上头的图案纹路十分精致,但是——太小了! “多看一会儿,眼睛都要瞎了,这东西得拿放大镜来破解罢?” “我可真是没有料到赵丹儿会留了这么一手。”凤云渺道,“我试过许多种方法,用刀劈,用火烧,可就是无法打开,这盒子所用的是玄铁材质,和当初你送给宁子初的盒子一样,是无法用蛮力打开的。” 赵丹儿拿这东西跟他交换半宸时,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并且拿东陵国的运势来发誓,这是货真价实的紫苏果。 给他看过之后,她就将盒子盖上了。 应该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将盒子底下的图案打乱,这么一来,就需要破解。 好个赵皇后。 任谁也不会想到,装紫苏果的盒子看起来会有如此大的玄机。 单从外表上看,这盒子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因为机关是长在底部的,赵丹儿拿在手上,底部对着掌心,他根本就看不到这盒子上设有机关。 他拿到东西的那一刻,便撤退了,回宫之后才发现这盒子无法打开。 上面的图案实在是太小了,若是不借助工具,想要破解实在太难。 “唉,这些小方块比我的小指甲盖还小,什么图案压根看不清,我真的很需要一个放大镜。” 但是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高倍数的放大镜。 琉璃都不常见。 更何况具备放大功能的玻璃。 “是我大意了。”凤云渺道,“我亲眼看见了紫苏果,亲眼看着赵丹儿扔了过来,接过之后竟然就没有多想。” “这事可不能怪你,换做是我,也不会想这么多。” 这么小的盒子还要搞这样一个机关,简直是鬼斧神工。 “不对,或许不是赵丹儿将图案打乱的,而是我自己把图案打乱的。”凤云渺拿过了颜天真手上的盒子,试着摇晃了几下,便发现九宫格里的图案随着剧烈晃动会挪动位置。 赵丹儿是解密过后,才拿给他看的。 她往半空中那么一抛,他稳稳地接住,那一瞬间还不一定会打乱图案,可之后在他撤离的过程中,盒子在衣袖里随着他的奔跑晃动,能不打乱就怪了。 “你想说,剧烈晃动会改变方块的位置。”颜天真单手托腮,有些无奈,“就算这里面没有紫苏果,这个盒子的价值也绝对不低了。” “这世上不缺能工巧匠,明日我去黑市走一遭,看看是否有人能破解。”凤云渺说到这儿,略一停顿,又道,“或者去问问有没有你说的……放大镜?” “对,一定记得要问。”颜天真道,“这就是一个十分缩小版的复杂拼图,肉眼无法辨识准确图案,我们必须要借助这个工具,这种工具一定存在,否则当初这个拼图又是怎么做的?” “好,我一定会记得问。”凤云渺说着,将锦盒。收进了衣袖中,“今夜,我要探一探皇后寝宫,没准能找着你说的放大镜?” …… “陛下,你这头还痒不痒?” “不了。” 半宸泡了半个时辰的冷水头,只觉得头皮一阵清爽,再也没有一丝痒感。 “那几个混账东西的目的是紫苏果,虽然被他们拿去了,但他们绝对无法破解盒子的奥秘。”赵丹儿轻描淡写道,“陛下你说,他们会不会再一次找上门来?” “最好是找上门来。”半宸冷笑,“朕要亲自逮住那人,打断他的腿。” ------题外话------ ~ 让大家久等了,看在我更新不算少的份上,原谅我迟更—_—|| 赵丹儿:本宫的智商一直很高 云渺:居然还有这种操作?欺负我单纯 第191章 故人相见(一更) “他们拿紫苏果是为了救人,他们打不开,就一定不会死心。这几人一开始是混在侍卫堆里,这就说明他们原先就在宫里了,否则也就混不进来。”半宸道,“等着吧,他们一定会再出现……阿嚏!” 正说着,就打了一个喷嚏。 洗了半个时辰的冷水头,果然是受凉了。 “陛下泡了那么久的冷水,大概是着凉了。我立即吩咐御膳房去熬姜茶,暖身驱寒。” “有劳皇后了。”半宸悠悠道,“今日真是又一次见识了你的机灵。” “陛下过奖。”赵丹儿莞尔一笑,“陛下可别因为我的机灵喜欢上我。” “朕不喜欢女人。”半宸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朕拿你当姐妹看待。” “是兄弟。”赵丹儿纠正道,“我不喜欢做女人,前天夜里做梦,还梦到自己变成男儿身。” 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变成男儿身就好了,仙妃妹妹闺阁寂寞,我还可以去慰藉慰藉。” “……” …… 是夜。 凤栖宫内,灯火通明。朦胧月辉洒在宫殿的琉璃瓦顶之上。 一道修长瘦削的黑色身形行走在屋瓦之上,若猫一般悄然,又如同鬼魅般迅速。 到了屋檐边,他垂眸看着守在门口两侧的侍卫,白皙的手握拳伸出,松开之际,细微的粉末物体散落而下—— 若雕塑一般的高大侍卫轰然倒地。 黑影从宫殿的屋顶之上一跃而下,落地悄无声息,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迷烟竹管,探入窗户纸里,随后将蒙面的黑巾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庞。 人皮面具再加一条蒙面巾,双重保障。 他将唇抵在管上轻轻一吹,随后将竹管收了回来,黑巾遮回了面上,这才轻轻打开房门迈步而入。 凤云渺原本以为赵丹儿会在这里头休息,哪知道进来之后,空无一人。 刚才的**香算是白用了。 都这个时辰了,赵丹儿不睡觉还能去哪儿? 罢了,这个时候她不在,就先将她这卧室翻上一翻,若是她忽然回来,再躲藏也不迟。 凤云渺这么想着,便开始行动。 用敏捷的行动,将衣柜抽屉箱子全都翻上了一遍,最后挪到了床榻边上,开始翻枕头被褥。 并无收获。 天真口中的‘放大镜’,也不过就是她的推测,这东西究竟有没有存在赵丹儿的寝宫中,也不能确定。 兴许是藏在机关暗格里? 凤云渺才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喝—— “来人!本宫这寝宫里进贼了,给我搜!” 是赵丹儿回来了,她看见晕倒在地的侍卫,自然就起了警惕心。 凤云渺并不多想,一个跳跃,身子从地面上腾空而起,攀上了宽大的房梁,将瘦削的身子紧贴着房梁,隐藏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赵丹儿踏过门槛,扫了一眼自己屋内的情形,一张俏颜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衣柜和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来人是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会是今天夺走紫苏果的那人吗? 她猜到那人应该会回来,要么找她,要么找半宸,从他们二人这里获取破解盒子的方法。 在她这房里乱翻一通,有什么必要? 那盒子又没有钥匙,只能靠着破解图案才能开启。 难道—— 那人是想找紫晶琉璃? 赵丹儿目光中划过一丝冷意。 紫晶琉璃,具有放大物体的效果,无论是任何东西,拿紫晶琉璃来看,皆能扩大数十倍。 也就能看清那盒子底下的图案,将图案拼凑完整,打开盒子。 这个东西的存在,鲜为人知。 那个家伙竟然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并且试图来偷吗? 想都别想。 忽听房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是大批侍卫涌到了门槛外。 “皇后娘娘,我等来迟了。” “给本宫搜,这凤栖宫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谁要是能搜到这贼人,升职。” “是!”侍卫们齐声应着,立即分散开了。 凤云渺躲在横梁之上,维持着十分平静的呼吸声。 呼吸不乱,频率不快,赵丹儿也就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这卧房虽大,陈设却不算复杂,能够藏人的地方也没几个,赵丹儿走了一圈之后,没有听见异常的动静,便转身走开了。 很显然,她以为贼人早已不在这里。 赵丹儿虽然离开了,房门却还是大敞着。 “禀告皇后娘娘,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 “禀告皇后娘娘,除了您这一间卧房外,其他地方都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或许那贼人已经离开了?” 赵丹儿听着众侍卫的禀报,慢条斯理道:“不一定是他离开了,或许是你们没本事找到罢了,今夜本宫就睡在偏殿,你们几个就给本宫守夜。” 赵丹儿说着,随意点了几个站在最前头的侍卫,又转身朝着宫女吩咐道:“去把本宫的卧房收一收,乱七八糟的看着就心烦,收拾干净。” “是。” 赵丹儿离开了正殿,去往偏殿。 今夜的凤栖宫,加强了戒备。 凤云渺躺在横梁上,将外头的一切动静听在耳朵里。 赵丹儿已经起了警惕之心,加强了防范。 今夜必定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还是快些离开要紧。 …… 鸾凤国。 摄政王府。 “轰隆——” 原本还是寂静无声的夜里,忽然响起一道惊雷,雷光有一瞬将屋子外头漆黑的夜色照亮,同时也惊醒了书桌边上单手支额浅眠的男子。 “轰隆——” 又是伴随着一道惊雷响起,不多时屋外便想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有些喧吵。 尹默玄望着桌上点燃的烛火,目光有些恍惚。 自从良玉失踪了之后,这王府里寂静得多了,还是她在的时候热闹些。 他与凤云渺也许久没有联络了。 忽听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房门被人敲响了。 “王爷还没睡吧?奴婢炖了燕窝。” 尹默玄道:“进来。” 房门开了,一名眉清目秀的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中搁置的碗上空还冒着热气。 “王爷吃过之后再睡吧。” 丫鬟说着,将托盘搁到了他的面前。 尹默玄冲她摆了摆手,“下去罢。” “是。” 丫鬟退了出去,正要关上房门,却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转头一看,来人正是雪枫。 “雪枫姐。”她问候了一声。 “嗯。”雪枫淡淡地回了一声,便越过了她,走向房门之内,还不忘朝她吩咐了一句,“关上门退下吧。” “是。”她应了一声,伸手拉上了房门。 雪枫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走到了书桌前,朝着尹默玄面露喜色,“殿下,有郡主的消息了。” 雪枫不知的是,书房之外,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轻手轻脚地靠近,正是刚才那去而复返的丫鬟。 她关上门之后走开了,让雪枫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之后又马上折返了回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 这么一来,书房内的人自然就不知道她偷听了。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子时了,又是大雨滂沱的,按理说大伙都该休息了,雪枫却还要在这个时辰过来,显然是有什么要紧事,她便想过来听一听。 而她也果然听见了一件要紧事—— “就在一刻钟之前,我接到了黑鹰传信,是南旭太子传过来的密信,信上写着他已经找到了郡主,郡主暂时平安无事,请殿下你不用担心,但是,这件事情不可声张,他让我们还是装作不知情,不可向任何人透露,等他把郡主带回来。” “当真?”尹默玄神色一喜,“良玉真的还活着,而且平安?” “当真。”雪枫说着,将手中的信纸递出,“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何南旭太子不让我们声张,为何不马上将郡主带回来?他在信上并没有说明原因。” “这封信主要是报平安的。”尹默玄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道,“我许久没有跟他联络了,毕竟我们都不是闲人,除了良玉之外,我们已经没有其他话可谈。不过,凤伶俐和小莹倒是有联络,都是一般的问候和唠嗑,三天之前,小莹还收到了伶俐的书信,说凤云渺在去往东陵国的路上。” “东陵国?莫非郡主在东陵国?” “肯定是。”尹默玄的语气十分笃定,“凤云渺没有在信上说出良玉的所在地,也不曾说要什么时候带她来,这就表明他们现在一定走不开,他让我们不能将此事泄露,就是怕被人知道良玉在东陵国,既然如此,你我就守好这个秘密,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是,我明白了。”雪枫点头,面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意,“郡主没事就好,咱们就等着和她相聚了。” 书房外的人影,将尹默玄与雪枫的一切对话听在耳中。 听过之后,转身悄然离开。 雨声正好掩盖住她慌乱的脚步声,可见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 一夜过去。 第二日,王府的下人们照常早起做事。 一抹杏黄色的身影倚靠在树边,手中正拆着着一个信封。 有两名路过打扫的丫鬟见此,凑了上去。 “小莹姐,是不是那小将军又给你来信了?” “小莹姐,你是不是真的挺喜欢他?我总觉得他有点儿太嫩了。” “嫩怕什么?我看中的就是这少年的单纯,你们不觉得很可爱么?他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小莹说着,打开了手中的信件,只扫了一眼,唇角的笑意就凝固了。 身旁的丫鬟凑上了前,很不识相地将信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小莹姐,我最近发现了一种十分好吃的糕点,菊花糕,我很想请你吃,可是你我相距这么远,请不到你,我把做法写给你,你自己试着做来吃。你准备好干菊花、枸杞子、白糖、蜂蜜……” “无聊。”小莹将手中的信件一拢,阻断了丫鬟的阅读,“这小子,我想跟他好好谈谈人生大事,他给我写什么菜谱……” 犹记得之前和凤伶俐的几次传信,有一回也是让她哭笑不得。 她问凤伶俐,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自己在他心中能排上第几位。 凤伶俐的回答是—— 义父第一、玲珑第二、义母第三、武功第四、兵法第五、美食第六、朋友第七、小莹姐就排个第七吧。 这么靠后…… 小莹正惆怅着,忽听身后响起一声柔和的女子嗓音—— “管家,我想回老家一段时间。” 小莹转过头,望着来人,笑道:“秀珠啊,你是不是想家了?这还没月底呢,要不你等月底领完这个月的工钱再回去。” 对面的清秀丫鬟闻言,摇了摇头,“不行,我奶奶重病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她,不能再等了。” “这样啊,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虽然还没到月底,我也可以提前给你结工钱,你这趟回老家恐怕得花不少钱,我就不扣你工钱了。” “多谢小莹姐!” …… 一刻钟之后,结了工钱的秀珠离开了摄政王府,走向了街市。 雇佣了一辆马车,将刚结的工钱递给了车夫。 “这些银子,去一趟东陵国够不够?” “够了够了,还有余呢。姑娘准备什么时候上路?” “现在就去。” “好勒,姑娘请上马车。” 秀珠坐上了马车,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掀开了马车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 看着摄政王府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 默玄哥哥,我服侍了你几个月,终究还是要面临分离。 默玄哥哥,我会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良玉。 …… 东陵国。 颜天真一觉睡到日晒三竿,从寝殿中踏出时,一阵清凉之感扑面而来。 皇宫经过昨夜一场雨的冲刷,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颜天真伸了个懒腰,迈出了步子。 不远处的桂树下,三五宫女扎堆,也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皇宫里,最八卦的永远是宫女太监,就连各宫主子的消息来源也都是这群人传出来的。 颜天真走近了些,也就听到了她们说的话。 依稀听到谁死了? “你们在这议论什么呢。”颜天真出了声,“谁过世了?” 宫女们立即停止了议论,转过身纷纷问候。 “娘娘早。” “本宫刚才似乎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新鲜事。”颜天真道,“说来给本宫听听。” “户部尚书周大人去世了,他原本就年迈,前段时间缠绵病榻,昨天去了。他在朝为官几十载,尽职尽忠,陛下一直都信任这位大人,得知他过世了也十分难过,陛下几日前问过这位大人可有什么心愿,可以允他一个条件,周大人说,他家中有一位独女,想要请陛下照顾……” “喔,明白了。”颜天真挑了挑眉,“不就是想将女儿送进宫里为妃么?这么一来,周家还是光耀门楣。” “娘娘,您说对了。陛下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周小姐今天中午就要被接进宫来了,她的品级……”宫女犹豫了一瞬,道,“恐怕不会比娘娘你低。” “这样啊。”颜天真笑了笑,“没什么事了,你们忙去吧。” 宫女们原本以为颜天真会失落,却没有料到她一副如此不在意的模样。 对新来的竞争对手,她似乎也不太感兴趣。 这位娘娘,可真是够乐观的。 宫女们散开了之后,颜天真悠悠叹了口气。 又有一个不明真相的可怜姑娘进宫了。 半宸这厮又不喜欢女人,再漂亮的姑娘给他也没用。 颜天真也就只是这么惋惜了一下,并没有再多想。 可等到午间那位周姑娘进宫时,颜天真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周小姐,这位是仙妃娘娘。” 领路的宫女指着颜天真,朝着身后的白衣美人道。 她们正好与颜天真在御花园中偶遇,周小姐还并没有得到册封,看见颜天真自然要问候。 与颜天真眼神接触的那一刻,她明显愣了。 那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惊愕,颜天真并没有错过。 “见过仙妃娘娘。”周小姐在宫女的提示下,福了福身。 “周小姐不必多礼。”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女子,笑道:“周小姐见到本宫的那一瞬间,似乎愣神了,莫非我们从前见过?” ------题外话------ ~ 高能预警:本章两个故人都出现了~ 二更八点 第191章 宫外幽会(二更!) “不,我今日是头一次见到仙妃娘娘,从前不曾见过。..” “那你为何要愣神?”颜天真轻挑眉头,道,“你看到本宫的那一瞬间,神色明显不对劲啊。” “我只是觉得娘娘有点儿眼熟,娘娘的容貌与鸾凤国第一美人良玉郡主相似。”对面的女子解释着,“一开始还以为见到了那位郡主,后面仔细一看,不是。” “本宫已经记不清楚,你是第几个说本宫与良玉郡主相似的人。”颜天真道,“总是听人提起这位郡主,还真是想见一见啊,周小姐是见过她真人吗?” “其实我并没有见过真人,只是在画像上见过。不久前家中附近举办过一场诗画大会,我去看了看,有人画下了良玉郡主。就看过这么一次,我便记住了。” “原来如此。”颜天真冲她和善地笑了笑,“周小姐叫什么名?” “单名一个婉字。” 周婉说着,又朝着颜天真欠了欠身,“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要去见陛下了。” “去吧。”颜天真淡淡一笑。 周婉越过她,走开了。 颜天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总觉得这个周婉没对她说实话。 方才她问话的时候,对方的回答有些不自然。 并不是所有人说谎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尤其在她这个会演的人面前说谎,稍微脸色有点不对劲,就会被发现端倪。 这个女子……会有什么古怪呢。 …… “周小姐,前边就是御书房了。” 宫女领着周婉,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大房屋。 周婉跟随着宫女的步伐,余光瞥见右侧的凉亭里有两道身影,下意识望了过去。 这一看,就让她目光一沉。 两丈开外的亭子里,凤云渺与凤伶俐坐着说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自然是听不清那两人说的什么。 周婉收回了视线,垂下眼帘,掩盖住目光中的滔天恨意。 凤云渺。 毁她家园,屠她全府,这笔账,终于是有机会可以跟他算一算了! 走着瞧。 周婉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御书房,不再去关注凉亭里的二人。 “义父,咱们何时可以带着义母离开这东陵国?”凤伶俐饮着花茶,朝坐在对面的凤云渺道,“遇见她总要装作不认识,还得喊什么仙妃娘娘,总觉得别扭得慌。” “别这么沉不住气。”凤云渺轻晃着手中的茶杯,“你要切记,与她说话不可太亲切,将她当成一个陌生人看待,能不见面最好就不见面,这样一来你也就不至于心理别扭,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们与她是相识的,懂么?” “放心吧义父,我绝不会不会坏事的。”凤伶俐道,“就像义父你说的,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这么一天,我也就不怕自己说错话了。” “嗯。” 二人正交谈着,凤云渺的余光忽然瞥见有一物体朝着自己飞了过来,他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截—— 截下了一个纸团子。 朝着东西丢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纤细的背影。 那是他所熟悉的背影。 此处位于御花园外的鲤鱼湖旁,枝繁叶茂,此刻周围也没什么人经过,她躲在树丛中朝他扔纸条,扔完之后马上离开,这么一来,倒也不会被人发现。 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将手中的纸团子摊开了。 上面只有寥寥一行字。 半个时辰后,宫外望江楼相约。 凤云渺收起了纸团子,起身道:“伶俐,你先回住处去,我要出宫一趟。” “义父要去何处?”凤伶俐道,“不如也带上我一同去吧,在这宫中憋了好几天,想要出去走走。” “我是要和你义母出去幽会。”凤云渺轻挑眉梢,“你也要跟着去吗?” 此话一出,凤伶俐连忙改口,“那我就不去了……” “这就对了,你若是觉得无趣,就自己在庭院之内练剑,晚些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些吃的。” 凤伶俐笑道:“好。” …… 颜天真去跟赵丹儿请示了自己要出宫,赵丹儿自然是同意了。 “妹妹早去早回吧,今日本宫就不陪你去了。”赵丹和倚靠在藤椅上,悠悠道,“昨日遇袭,和人打了一架,虽然没受伤,可疲惫是真的,今日我是蹦哒不动了,就不陪你去逛。” “那您就睡吧,日落之前我会回宫的。” “嗯。” 颜天真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裙,便出了宫门。 好几天没有跟云渺一起在宫外玩玩了。 她在纸条上标注的地点是望江楼,那是帝都之内最近才开的一家酒楼,菜色不错。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望江楼外停了下来,颜天真进了望江楼,定下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进了包间之后,她便靠在纱窗旁,白皙玉指捏起伙计端上来的花生米,放在口中嚼着。 她的目光透过半敞着的纱窗,望向楼下。 等候了片刻,街道边上的一抹人影吸引了她的视线。 凤云渺依然穿着他最喜欢的海蓝色,脸带半块银色面具,慢条斯理地走向了望江楼外。 他这样她也能认得出来。 颜天真唇角轻扬,从装有花生米的碟子里捻起了一粒,朝着楼下那道海蓝色的人影就砸了过去。 花生米命中了凤云渺的肩膀。 凤云渺抬眼望向二楼,看到的是一只白皙的手,伸出了食指与中指,跟他比手势。 他无声一笑。 颜天真曾经说过,这个手势代表着喜悦与胜利。 她还朝他比过许多特殊的手势,比过大拇指、比过小拇指、也比过中指。 各种手势所代表的含义不同。 大拇指代表的是赞赏。 小拇指代表的是鄙视,他惹她不高兴的时候,她就会冲他比出这个手势。 中指,代表的是——喜欢。 她是这么解释的。 同一时,二楼包间内的颜天真喝着茶水,等待凤云渺前来。 才坐了片刻,就听见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她唇角轻扬。 来了。 她起了身,缓缓走向门口。 凤云渺并不敲门,直接推开了房门。 颜天真正好躲在房门与墙面的角落里,凤云渺这一抬眼就看不见她的人影。 “天真?”凤云渺喊了一声。 方才在楼下,明明看到她给自己比手势。 这会儿却没看见她的人影,莫非是出去了? 凤云渺正想着,忽听门后有动静,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背对着颜天真,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我在这儿!”身后响起一声她的大叫,同一时,背上一沉。 她整个人就那么跳了上来,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背上。 凤云渺将手背到身后,托住她的双腿,慢条斯理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变得喜欢玩这种幼稚的吓人游戏?” 颜天真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是想吓你玩玩来着,可你也没被吓到啊。” “我听见动静了。”凤云渺悠悠道,“想要瞒过我的耳朵,可是很不容易的呢。” 颜天真挑起一缕他的银发,给他的下巴挠痒痒,“在宫里咱们相见一次多不容易,每次都要等你半夜来爬窗户,白天见面的机会不多,我就想着跟你白天出来玩玩,顺便去趟黑市逛逛,看看能不能买到放大镜?” “嗯。”凤云渺应了一声,“你真的瘦了,背起来比从前更轻了。” “从前我也十分苗条。”颜天真蹭了蹭他的脸颊,“你也不能再瘦下去了,否则就不好看,你看看你这腰身这么纤细,我都怀疑你能不能背得动我了。” “怕我背不动你,那还不至于?”凤云渺轻笑了一声,“不如换个姿势,你从我的背后绕到我的面前来?我能托着你,完成某些比较高难度的动作呢。” “这……”颜天真抽了抽唇角,“这有些不太好吧?” 眼下的这个姿势是十分温馨的,若是从背后绕到了他的身前,那就是和他正面对上,双腿得夹紧他的腰身,那种姿势…… 实在是太暧昧。 会让人忍不住想做些更暧昧的事。 而凤云渺并不给颜天真多加考虑的机会,背着她,就将她抵到了墙面上。 “云渺,你干什么?” “我想试一种我们从来没有试过的姿势。”凤云渺道,“请你来配合我,可好?” “不……不好。”颜天真说着,一抹潮红从脖颈爬到了耳根处。 “难得白天出来宫外幽会,怎么能不做一些让人愉快的事?” “我是带你出来逛街的啊,不是带你来这外面偷情。” “你用错词了,这怎么能叫偷情?”凤云渺反驳,“你我才是夫妻,有夫妻之实,只差一场婚礼而已,你与那断袖不过就是挂个名,用的并非真实身份,完全不作数,你和我的鱼水之欢,天经地义,何来偷情一说?” 凤云渺说着,语气变得有些清凉,“以后不准用这个词汇了,你要牢牢记住你夫君是谁,跟夫君亲热能叫偷情吗?”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用错词汇了。”颜天真连忙改口,“我方才没想好就说了,毕竟如今你我连见面都是偷偷摸摸,不敢让人知道。” 她与凤云渺,确实已经和夫妻无差别了。 只是他们如今并不能光明正大,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还是只能这么……私会。 她刚才口误说了一句偷情,他炸毛了。 跟夫君之外的男人野合,才叫偷情。她的夫君是他,因此,这一句口误,可真不对。 差点就踩到他的雷区了。 “你我迟早能光明正大。”凤云渺的声线再次响起,“十里红妆、天价聘礼、举国同庆、缺一不可,我总会告诉世人,你颜天真是我凤云渺唯一的妻。” “好好好。”颜天真又蹭了蹭他的脸颊,“别计较我刚才那一句口误了。” “我自然是不会跟你计较。”凤云渺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不过我这心里还是不太高兴,你需要做点什么来安抚安抚。” “唉,我真的只是想跟你出来玩啊。” “把新姿势练习一遍,一遍就好,完了之后你想去哪玩都可以。”凤云渺轻笑了一声,“好不好?” “一定要练习吗?” “要的。” 凤云渺说着,将颜天真从背上放了下来,一个转身,伸出双手分别抵在她的左右两肩上,让她的背紧贴着墙。 颜天真处于墙面和他的胸膛之间,这让她不禁生出了一种被禁锢的感觉。 同时,似乎也带来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她本以为她自己就是女王的性格,想不到,被这样霸道的方式对待,竟然也很受用?! 凤云渺有他温柔的一面,也有他霸道的一面。 他的感情,格外霸道。 这么看来,离她翻身做女王的日子似乎更加遥远了…… “这个时候你还走神,想什么呢你?”凤云渺低斥一声,一口啃咬在她的唇瓣上。 颜天真:“……” 凤云渺浅尝辄止,忽然放开了她的唇,“你根本就不知五个月以来我有多想念你,如今拥抱着你也并不觉得满足,也许只有在你我紧密相连的时候,我才能有满足之感,听着,这不是耍流氓,我只是想要感受你的温度。” 颜天真嘀咕了一句,“这哪里不是耍流氓,这就是耍流氓啊……” “你若非要这么想,那我也不解释了。”凤云渺十分干脆利落地开始拉扯她的腰带,“我就是想要得到你,非常想。” 颜天真听着他这话,心中已经接受了。 她失踪了那么久,再一次被他找到,已经不能带给他安全感。 所以…… 如今的他比从前更加热情,再也找不到一丝青涩。 他与她的相识,其实并没有超过一年。 而在这期间,她还缺席了五个月。 原来情感经历真的可以让一个人转变巨大,犹记得初见凤云渺的时候,他又青涩又纯情,被她亲个一两下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最初他根本不会说这些撩动人心的情话,他只会写一句——我心悦你。 但是现在…… 甜言蜜语,简直是信口拈来。 “我忽然有些怀念我们刚定情的那时候。”颜天真挑了挑眉,“那种青涩的恋情,真的很美好,你那时候,多矜持啊。” “矜持能干什么?能当饭吃吗?我不需要那种态度。” “你以前就是这种态度啊。” “现在不一样了。”凤云渺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感情自然也会由浅变深,正如我对你的态度,也会从青涩转变为热情,你怀念从前的我,只怕是找不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把颜天真身上的衣裳都褪下来了。 托举着她的双腿,让她背靠着墙面。 他站得十分笔挺,唇角的笑意深深,“夫人,你就别故作正经了,你分明也很期待,也很好奇。” “胡说,我哪有?” 面对即将到来的侵犯,颜天真心中的确是有一些紧张,一些好奇,外加那么一点儿……期待。 被他说中了,她却不愿意承认,依旧十分正经,“我只是想要配合你罢了,我曾经给你带来的伤害,必须补偿你。” “你没有给我带来伤害,你带给我的只是快乐。”凤云渺莞尔一笑。 “可是我让你青丝白发。” “无妨,无论青丝还是白发,都不影响我的长相。” “……” 感受着凤云渺温热的肌肤贴了上来,颜天真主动攀上他的脖颈。 她忽然就明白了那句成语的意义——死而无憾。 真的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颜天真缓缓闭上了眼睛,迎合着凤云渺带给她的暴风雨。 …… 热情褪去之后,颜天真腿软地趴在地上的一堆衣物中。 凤云渺十分贴心地倒上了一杯茶,递到她的面前。 “这种姿势似乎有些累,咱们下次换一种不累的?”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跟姿势没关系,跟时长有关系……” 凤云渺悠悠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第193章 偷窃(一更) 颜天真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仰头灌下了一大口。%D7%CF%D3%C4%B8%F3 凤云渺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肌肤,依旧带着还没有全褪去的淡绯色,那艳若桃李般的双颊,更增添了一丝妖娆风情。 凤云渺的目光沉了沉,挪开视线,开口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天真,快把衣裳穿上。” 再这么看下去,他又想把她压在墙头,再战一场。 反正他有的是体力。 就怕她筋疲力尽。 颜天真听着他那不平静的语气,抬头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嘀咕了一声,“禽兽。” “你再骂我一声禽兽试试看。”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我不介意真的化身禽兽呢。” 颜天真不再说话,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穿上了中衣之后,她道:“云渺,我想沐浴一番,再出去逛。” 刚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墙边大战后,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想要将身上的汗液冲洗一番,让身子清爽了再出门。 “正好,我也想要沐浴一番。”凤云渺冲她笑了笑,“一起洗?” “不。”颜天真干脆果断地拒绝,“我让伙计搬个水桶上来,我独自洗,你出去,你若是也想沐浴,自己去再开一间房!” “为何要这样?”凤云渺轻挑眉梢,“一起沐浴,互相搓背按摩,这不是挺好的吗?” “不要。”颜天真的语气不容商量,“你一动手动脚就没完没了,我方才已经满足过你了,不想再被你揩油,我沐浴你出去。” 凤云渺:“……” 他还想着继续打商量,“我保证,只给你搓背按肩膀,不会做其他的事。” “不要。” “你当真就不相信我吗?” “不信。”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颜天真态度如此坚决,凤云渺只得离开了包间。 看来…… 以后不能让她太累了。 偶尔控制,偶尔放纵,这么一来,她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抱怨了。 颜天真吩咐伙计打来了水,独自在包间里沐浴,凤云渺则是又另外开了一个包间单独沐浴。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两人洗浴完毕,这才又凑到了一起。 凤云渺递给颜天真一顶白色轻纱斗笠,自己则是带上了另一顶黑色的。 这样出行不容易让人发现了身份。 离开酒楼之后,二人一同并肩前往黑市。 黑市的入口是一条窄破的巷子,尽头处的小破屋内设有地下阶梯,一路顺着阶梯往下走,便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市场。 在日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这个市场被明黄色的灯火光笼罩着。 “此处鱼龙混杂,有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价格大多不便宜。” 凤云渺说着,牵紧了颜天真的手,“我之前就来过一回,是为了买易容膏,这东西用得快。” “放大镜这种东西,得去杂货铺看看。”颜天真说着,拉扯着凤云渺朝一处人口聚集的地方走去,“那里似乎就是个杂货摊子,去看看。” 二人挤进了人流之中,颜天真冲到了老板面前,“你这有没有一种,具有放大功能的玻璃?” 老板愣了愣,随即笑道:“姑娘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是一种可以将物体放大的、类似于琉璃一样的东西,拿着它随便照一个物体,那那物体会在你的视野里变大。”颜天真颇有耐心地解释着,“我这么说,你能不能听得懂?” “姑娘说的话,我听懂了。这种东西,像我这样的小店是不会有的。”老板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倒是有听过一种东西,与姑娘说的十分相似,叫紫晶琉璃,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啊,据说透过它可以将十分小的东西看清楚,而且,是特别清楚。” “那你知道哪里有卖这种东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二人离开了杂货铺子。 “虽然买不到,但也不算是没有收获。”颜天真想了想,道,“既然是珠宝,那么它的外形极有可能就是一个首饰,皇后会不会将它随身带在身上……” 赵丹儿具有男儿心性,因此不如寻常姑娘那么爱美。对于穿着打扮,并不是十分讲究,可她贵为皇后又不能打扮得太过随意,因此,还是得带些饰品在身上的。 头饰、项链、手镯……这些物品里面会不会包含了紫晶琉璃? “你与那赵丹儿,似乎是有点儿交情?”凤云渺轻笑了一声,“你正好可以去找她闲谈喝茶,顺便观察观察她的首饰,同为女子,这件事情你做比我做更容易,若是让我去接近她,我是做不到的。” “唔……的确。” 颜天真并不敢告诉凤云渺,赵丹儿是女儿身男儿心。 接近赵丹儿,也要面临着被揩油的风险。 唉。 不过,被女子占便宜,总比被男子占便宜更容易接受。 硬着头皮上吧。 …… 日落之前,颜天真回到了宫里。 她自然是不能和凤云渺同行,于是她就先行了一步。 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炖了一锅鸡汤,在鸡汤里下了安神散。 史曜乾给她的那瓶安神散,就剩下小半瓶,之前的大半瓶都拿去给半宸吃了。 端着药香扑鼻的鸡汤一路前往凤栖宫,才跨过了门槛,就看见赵丹儿仰靠在藤椅之上,与一名雪白衣裙的女子说着话。 那女子是——周婉。 颜天真的走近,让对面的两人转过了头,周婉连忙站起了身行礼。 “见过仙妃娘娘。” “周小姐不必客气了。”颜天真冲她淡淡一笑,视线一转落在了赵丹儿身上,“皇后姐姐,要不要尝尝我炖的鸡汤?之前都是给陛下炖,今日,也给你炖上了一罐。” 赵丹儿闻言,自然是面露欣喜之色,“好啊,妹妹你可算是想起本宫了,之前你总是给陛下送汤,看得我眼馋。” 颜天真笑了笑,将鸡汤端到了桌上,“我并不知道周小姐也在这儿,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只端一份汤过来了,也该请周小姐喝上一碗才对。” “仙妃娘娘真是和善,一点儿架子都不摆。”周婉站起了身,道,“我是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现在我就要回家一趟,处理父亲大人的身后事,先失陪了。” “去吧。”赵丹儿道,“把家里该打理的事打理好,三天之后入宫,与灵芸公主一同接受册封。” “是。” 周婉离开了之后,赵丹儿端起了颜天真送来的那碗鸡汤,尝了一口,夸奖道:“很香,妹妹你别干站着了,坐罢。” 颜天真在她身旁落了坐,悠悠道:“我要恭喜皇后娘娘,又添了一位新的后宫。” “有什么好恭喜的?这位周小姐,本宫也不大喜欢。”赵丹儿笑道,“妹妹以为本宫都不挑食吗?” 话说到这,伸手轻点了一下颜天真的额头,“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多姐妹里,本宫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偏偏你还没心没肺的,不常来看望本宫,今日来给本宫送汤,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颜天真轻咳了一声,“皇后娘娘,我是正常女子,爱好男。” “我知道。”赵丹儿冲她莞尔一笑,“本宫的目标,就是想让你变得跟本宫一样不正常,你说,咱们两个相依相伴,彼此关爱,这有什么不好?你干嘛总要在男人身上花心思?男子薄情又多情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天真不再试图与赵丹儿争辩。 这位皇后娘娘的中心思想是——男女结合只是为了繁衍后代,女女才是真爱。 她恨不得变成男人,可惜她达不成这个心愿,就想把她看顺眼的女子掰弯,进行一番洗脑,然后,与她长相厮守。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眼见着赵丹儿喝下一整罐鸡汤,还舔了舔唇,“妹妹,你这鸡汤还有没有?挺好喝的,下次别带这么一小罐来了,直接整锅端来吧。” 颜天真的唇角抽了一下,“好。” 赵丹儿凑近了她,一手揽上她的肩膀,打了个小嗝,道:“妹妹,你一定要追求男人吗?能不能改改你的爱好?” “皇后娘娘,这个真的不好改。” “为什么不能改呢?本宫也会待你很好的,你看本宫什么时候对你苛刻过了?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妃子归顺了本宫,她们都不敢忤逆本宫,只有你脾气最不好了,可偏偏本宫还是最喜欢你呀。” “皇后娘娘,我可以把你当做我的姐姐。”颜天真依旧态度坚决,“你的确是少数对我好的女子,我很感谢你。” “唉。”赵丹儿趴在她的肩头上,“妹妹,你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皇后姐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有很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告诉本宫,本宫要是有,就给你。”赵丹儿道,“说不定你就会被本宫感动了,愿意和本宫在一起。” 颜天真怔了怔,随即笑道:“皇后娘娘,我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那等你想到了再说吧……” 赵丹儿趴在颜天真的肩上,缓缓瞌上了眼皮。 颜天真猜到大概是安神散要发挥作用,便没有再出声与赵丹儿说话。 寂静的空气,更容易催发人的睡眠。 要是一直说话说下去,恐怕就不容易睡着了。 片刻的寂静过后,耳畔响起了赵丹儿均匀的呼吸声。 “皇后娘娘。” 颜天真轻喊了一声。 赵丹儿没有半点儿醒过来的迹象。 颜天真又耸了耸肩膀,赵丹儿依旧没有反应。 颜天真这才放心了,将她轻轻扶起,让她躺在藤椅之上。 目光扫过她的头顶和脖颈。 她的头上一顶凤冠,三支钗子,两枚珠花。 脖颈上,一串精致的海珠项链。 颜天真翻开了她的衣袖,看见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 脖子跟手腕上,应该是藏不了紫晶琉璃的。 那就去头顶上的那些东西里找找。 颜天真起身绕到了她的身后,弯下了腰,开始观察她头顶上的饰品。 赵丹儿头上那一顶金光灿灿,贵气奢华的凤冠,是多少女子为之心动的东西啊。 虽然她不是很心动,但也忍不住要称赞一下这凤冠的精致做工。 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每一根羽毛的轮廓都清晰可见,金凤后延伸而出的发箍,可以紧紧地扣在头顶之上,不易掉落。 那金黄的色泽,贵气又华丽。 蓦地,一抹紫光闯入了眼帘。 是从那发箍之内透出来的紫光。 颜天真仔细观察着这一顶凤冠,将眼睛都凑上前去看,终于在那发箍的缝隙里,看见了一块紫色晶体状。 似琉璃一样的材质,外表又平坦又工整的切割面,清晰光滑,紫里透金,是因为它被束缚在了金冠中,这才透出了金冠的颜色。 紫晶琉璃。 一块高大上的宝石放大镜。 该如何拿下来呢? 只能先把整个凤冠放下来再说了。 颜天真这么想着,便也伸出了手,将赵丹儿头顶上的凤冠缓缓解开。 赵丹儿用凤冠盘发,头发没有了凤冠的束缚,便都散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肩后。 颜天真将凤冠托在手中,寻思着应该把它怎么拆解。 紫晶琉璃能放得进去,自然也就能拿得出来。 正打算动手拆金冠,正前方蓦地响起推门声,伴随着一道女子的惊呼声—— “仙妃娘娘,你在做什么?!” 颜天真听着这道声音,骤然一惊。 抬头望向前方,来人正是周婉。 周婉原本已经走出了凤栖宫,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又想起了有东西落在凤栖宫里忘记带上,便去而复返。 宫女也没拦着她,因为她原本就受到了皇后的接见,才离开又回来,也就不需要再次通报。 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回来就看见赵丹儿躺在藤椅上睡着了,而她身后站着的仙妃手中拿着她的凤冠在把玩。 颜天真也没有想到,周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原本是想要尽快拿到紫晶琉璃,拿了之后,立即将凤冠给赵丹儿戴回去,可凤冠到手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不好拆解。 再有,想要面见皇后的人,都要经过通报,宫女通常都不会直接推门进来,会十分规矩地站在门外询问。 哪知道周婉就这么直接推进来了,问都不问一声。 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规矩吗? 但此刻,颜天真并没有立场指责周婉。 因为她自己犯了一个比周婉更加严重的错误,动了皇后的凤冠。 比起周婉的不懂规矩,自己可是放肆多了。 “仙妃娘娘,皇后娘娘的凤冠怎么可以随便把玩?”周婉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熟睡的皇后,“皇后娘娘这是睡着了吗?是皇后娘娘允许仙妃娘娘动她的凤冠吗?” “皇后娘娘要休息,你不得大声喧闹。”颜天真板起了脸,“周小姐,你没有学过宫里的规矩,也该学过正常大家闺秀的规矩罢?在皇后娘娘歇息的时候,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儿声。” “不对,我说话这么大声,皇后娘娘怎么还没醒?”周婉看了一眼空着的瓦罐,视线一转又看向了颜天真,目光中带着一抹洞悉,“皇后娘娘该不会是在喝了仙妃娘娘的鸡汤之后,才昏睡过去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颜天真目光一沉,“你还没册封,就像凌驾于本宫的头上,质问本宫?” “不敢。但我真的怀疑皇后娘娘是被下了药了!”昨晚说到这儿,两步冲到了赵丹儿面前,伸手就要去摇晃赵丹儿。 颜天真自然不会让她得手,伸手拦截—— “放肆。你敢打扰皇后休息?” “是谁放肆?还不一定呢!”周婉又拔高了声线,“仙妃娘娘莫非是心虚了,不敢让我推皇后娘娘?” 颜天真正要接过话,却听赵丹儿嘀咕了一声—— “吵什么呢……” 赵丹儿缓缓睁开眼皮,看见的便是颜天真抓着周婉的手,而颜天真的另一只手上,拿着她的凤冠。 赵丹儿望着颜天真,“妹妹,为何手上拿着本宫的凤冠?” 颜天真面不改色,“我实在是挺喜欢这顶金冠,拿在手中把玩把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皇后姐姐责罚。” “皇后的凤冠是能随便把玩的吗?”周婉眉头微蹙,“仙妃娘娘,您此举,会让人误会您觊觎皇后娘娘的位置啊。” “好了,别吵了。”赵丹儿面无表情,注视着颜天真,“妹妹,你真的很喜欢这顶凤冠吗?” 第194章 借你玩几天(二更!) “我的确是喜欢,但并不是想要夺取,只是想……把玩把玩。%D7%CF%D3%C4%B8%F3” 颜天真说到这儿,垂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既然已经被抓了个现行,那就干脆承认她对这顶凤冠有想法。 不能让赵丹儿发现她的真实目的,她只能说——她看上了这个凤冠。 毕竟皇后的凤冠,是天下人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如今,她就要表现出一副自己俗不可耐的模样,若是赵丹儿因此对她失望,那也没法子。 她宁可被赵丹儿讨厌,也不想惹她怀疑。 若是被怀疑,更加麻烦。 “皇后娘娘可别怪我多嘴了。”站在一旁的周婉道,“方才我想要叫醒皇后娘娘,仙妃娘娘却百般阻拦,皇后娘娘实在睡得太沉了些,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仙妃娘娘端给您的鸡汤里是否下了什么料?” “我哪有下什么料?这鸡汤是跟陛下一模一样的配方,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找太医前来检验一般,看看我这鸡汤里面是否下了"mi yao"。” “既然仙妃娘娘如此理直气壮,那的确是该找太医前来验一验。”周婉说着,看向了赵丹儿,“皇后娘娘,不如请一位太医来吧。” 周婉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话说出来,惹来的是赵丹儿一个冰冷的眼神。 “本宫在和仙妃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你一个尚书之女,即使册封为妃嫔,也是居于本宫之下,仙妃犯错,本宫自会教训,还轮不到你来说她。” “皇后娘娘……”周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我是在为您着想。” “本宫自有判断,就不用你来多话了,你也是今天才进宫,你怎知本宫和仙妃之间的关系?如果本宫不介意她动了凤冠,你又想扯出什么大道理?”赵丹儿的语气毫无波澜。 周婉大感惊诧,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皇后不介意妃嫔动自己的凤冠…… 这实在是奇事。 赵丹儿的话,让颜天真也觉得有些意外。 听这话的意思,她是真的不介意?不生气? “皇后娘娘……” 颜天真正想要说话,却被赵丹儿给打断了,“凤冠的事等会儿再说,本宫要先问问周小姐为何去而复返?” “回禀皇后娘娘,我是回来拿东西的。”周婉道,“今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赏了一株灵芝,原本想要带回去给母亲用,走的时候忘记带了,便又折返了回来。” “既然这样,那你就拿走灵芝回去罢。”赵丹儿淡淡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还有,刚才的事,本宫不希望传出什么闲言碎语,若是被本宫给听见了,本宫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周婉应了一声,带着灵芝离开了。 眼见着周婉的身影跨出了门槛,赵丹儿这才转头望向颜天真,“妹妹,你还记不记得本宫之前问过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的回答是没有。这段对话,距离此刻还不到一个时辰,可见,你并没有对本宫说真心话。” 颜天真垂下了头,“让皇后娘娘失望了,我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皇后娘娘说,我要的东西,只要是你有的,就会满足我,可我却不敢对皇后娘娘提起这一顶凤冠,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资格拥有它。” 颜天真说着,白皙细嫩的手轻抚着手中的金冠,“天下间,应该没有几个女子不爱这一顶凤冠罢。” “本宫一向不是个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你喜欢这一顶凤冠,本宫却并不是很稀罕,若是可以,送给你都不要紧,可是这不合规矩。” 赵丹儿的语气很是平淡,不带半点儿怒气,“你以为头上顶着这个沉甸甸的东西,很有趣吗?做六宫之主也没有什么好的,本宫想把凤冠送给你,陛下不会允许,国法也不会允许,想要得到凤冠,除非坐上这个皇后的位置。” “我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颜天真连忙道,“我看上的,只是这一件饰品,而不是皇后娘娘的位置。” “既然如此,借你玩几天倒是无妨。”赵丹儿道,“送给你是不行的。” “借我玩几天?”颜天真怔住。 她并没有想到赵丹儿会对她如此宽容。 皇后凤冠,借她这个妃嫔玩几天? “不错,不能送,但是能借。”赵丹儿淡淡一笑,“三日之后,周婉和灵芸公主要接受册封,那一天,本宫也要出现在册封仪式上,在这样重大的场合,必须戴皇后凤冠,那时候妹妹就得要归还了。” 颜天真回过神来,垂下了头,“皇后娘娘就不怪我乱动你的东西吗?还是这样重要的东西……” “对本宫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饰品,并不是很重要,既然不重要,又为何要怪你?”赵丹儿慢条斯理道,“本宫只是有点不高兴,你对本宫不够坦诚,连你要的东西不敢告诉本宫,说明你的心里对我根本就不信任。” “不是。”颜天真否认,“不是不信任,只是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太唐突。” “你还是不了解本宫啊。”赵丹儿笑了笑,“你回寝宫的时候,记得拿个盒子装,可别让人给发现了,否则你我二人都要被笑话。” “这个我晓得,多谢皇后娘娘。” …… 颜天真拎着装有凤冠的锦盒一路走回自己的寝宫,心中还是有点不平静。 赵丹儿对她委实也太宽容了一些。 把凤冠借给她玩几天……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惊讶的同时,心中也难免欢喜。 取出凤冠内的紫晶琉璃,破解那装着紫苏果的密码盒子,这么一来,她身上的毒性也就解除了。 欢喜的同时,心中也难免生出些许愧疚。 她骗赵丹儿的次数太多了,这让她心里难安。 解毒之后,她应该给赵丹儿准备一份大礼的。 这一头颜天真走回了寝宫,另一边的凤栖宫之内,赵丹儿坐在书桌之后,提笔作画。 墨汁在白纸上一笔一笔地勾勒着,完成了画作之后,她招来了贴身宫女。 “看看本宫画的这幅画,如何?” 宫女望着眼前的画,是一个头饰图案,与赵丹儿之前所戴的凤冠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在于,赵丹儿把凤凰改成了孔雀。 “娘娘,这个头饰十分好看啊。”宫女赞叹道,“娘娘是按照凤冠的模样画下来的?” “对,凤头改成了孔雀头,凤尾改成孔雀尾。”赵丹儿悠悠道,“凤凰是百鸟之王,孔雀也就仅次于凤凰了,你出宫一趟,去把当初雕刻凤冠的师傅请来,本宫高价聘请他,再帮本宫雕一个孔雀金冠,要像凤冠一样精致漂亮。” “是。” …… 颜天真回到了瑶华宫内,便将自己关在了卧房中。 打开了装有凤冠的锦盒,将凤冠给取了出来,便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拆解它,拿到那藏在头箍里的紫晶琉璃。 赵丹儿可真是她见过最随意的皇后了。 她把凤冠借给自己把玩,连紫晶琉璃都没有取出来,是因为信任自己吗? 又或者她是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会发现藏在头箍里的紫晶琉璃。 颜天真拿着凤冠端详了一会儿,便发现了头箍下的几处开口,有两处缠绕的金丝是可以拧开的。 将金丝拧开了之后,头箍有了松动,她将手伸了进去,十分顺利地取出了紫晶琉璃。 这颗紫晶琉璃呈椭圆形,比槟榔的个头大一些,呈紫色半透明,有着钻石切割工艺般的平滑镜面,泛着淡紫色的流光,煞是好看。 颜天真将它拿到了自己的右眼前,果真看见寝殿内的陈设被放大了数倍。 图案十分清晰,堪称高清。 这块宝石放大镜,堪称稀世珍宝。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拿来照那个密码盒了。 不过,那个密码盒一直在云渺手里。 颜天真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差不多也入夜了,等夜色更深一些,云渺应该会找上门来吧? 那就再等上一等,等他来了,一同破解那密码盒底的图案。 …… 是夜。 颜天真在床榻上躺着不睡,静候着凤云渺的到来。 而凤云渺果然也来了。 有人在她的窗户上连续敲了六下,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这就表示着窗户外站着的人是凤云渺。 颜天真立即下榻去开窗户,让凤云渺翻窗户进来。 将窗户关紧之后,颜天真拉着他的手走到了桌边,点燃了烛火,“云渺你看。” 黑暗的卧房被火光照亮,同时,凤云渺也看清了颜天真手里握着的东西。 “紫晶琉璃?”凤云渺挑了挑眉头,“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你给拿到了?这过程是怎样的呢?” “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我差点就以为不能得手。”颜天真粗略地解释着,“今日在给赵皇后炖的鸡汤里下了安神散,偷拿下了她的凤冠,被逮了个正着,我就找了个借口,说我喜欢她的凤冠,奇的是,她并没有责怪我,反而说愿意借我玩上几天。” “愿意借你玩?”凤云渺也觉得有些意外,“这个赵皇后居然如此随意吗?她就这么信任你?” “她的确就是这么随意的,我都有些没回过神。” “皇后最重要的两件东西,就是凤印和凤冠,这个东西她居然愿意借给你把完,可见你们的交情实在不一般。” “云渺,把装着紫苏果的那个盒子拿出来,用这紫晶琉璃照一照底部的图案。” 凤云渺闻言,将手伸入了衣袖中,掏出了那小盒。 将紫晶琉璃拿到了右眼之前,盒底的图案果然变得清晰! “扩大数倍之后的图案,看起来可真是顺眼多了。”凤云渺看了一会儿,道,“虽然图案变得清晰了,但还是十分复杂繁琐,这上面的图腾和符号杂乱无章,想要拼凑整齐,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我看看。” 颜天真拿过了紫晶琉璃,对着盒子的底部照。 果然—— 虽然看清楚了所有的图案,却还是乱七八糟的。 一堆看不懂的图文符号,都不知道是什么时期的文字。 梵文?甲骨文? 都不是。 方块的形状又包含了圆的方的三角的,想要拼凑成一副完整的图案,真的需要时间。 毕竟他们手上没有原图,只能靠着图案的吻合来拼凑。 方块比指甲盖还小得多,用指腹来挪动,一不留神就会挪动好几块。 “这个方块不能拿手指来移动,需要拿针来。”凤云渺道,“手指比方块大得太多,很容易拼着拼着就打乱了。” 说到这儿,他又瞥了一眼跳动的烛火,“你这卧房里的烛火也不能亮太久,子时过后就应该熄灭了,要是亮一整个晚上,显得太突兀。” 后半夜,几乎整个宫里的灯火都该熄灭了,要是只有颜天真这一间亮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里面干什么。 “这个拼图不适合晚上来拼,对眼睛不好,通宵拼又怕引起旁人的注意。”颜天真略一思索,道,“子时过后,咱们就熄烛火吧,明早天亮了再来拼凑。” “交给我吧。”凤云渺道,“我即便是废寝忘食,也会把这个图拼出来。” “唔……要不明天我来拼?若是我失败了,后两天你再来。你与我之间,谁的拼图能力更好还不一定呢。” “也好。”凤云渺道,“明天夜里,你再交给我。” “好。”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内,二人对着盒底的图案琢磨了一阵子,也就拼凑出了一个角落。 “这十块方块应该就是在这个左上角位置。”凤云渺放下了紫晶琉璃,揉了揉眼,“还有一百多块呢,今夜就到这儿了,睡罢。” 这个时辰,颜天真差不多也该被冰封了。 “好,睡罢。”颜天真应了一声,回到床榻边解衣躺下。 不多时,身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凤云渺在她身旁躺下,将厚厚的被褥盖在了她与他身上,一只手揽着变成冰雕的她,闭上了眼。 …… 第二日,颜天真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凤云渺。 凤云渺将紫晶琉璃与盒子都留了下来。 颜天真一整日都没有出门,拿紫晶琉璃对着盒底的图案琢磨一整日,来来回回拼凑了不下十遍,终究还是错误的。 太繁琐太复杂。 揉了揉眼睛,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又黑了。 夜里凤云渺又过来,拥着她睡了一夜。 “云渺,我没成功。” “无妨,明天就换我来。” 第二日一早,凤云渺带走了那两样东西。 当天夜里,凤云渺并未来敲窗户。 直到第三天夜里,凤云渺又一次敲响了颜天真的窗户。 “天真,我试了好几十种方法,都是错误的,许多方块都可以进行吻合,但方向并不正确,拼到后面会发就是错误的,于是,我把所有试过的方法都画了下来,将这一百八十块方块上的图案也画了下来,并且在盒底做了标记,这些方块的图案已经记在我的脑子里。” 凤云渺说着,将紫晶琉璃递给了颜天真,“我已经不需要这块紫晶琉璃,明日你就可以将这东西连同凤冠还给赵皇后。” 颜天真接了过来,道:“云渺,这两日可真是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以后就好好补偿我。”凤云渺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睡罢。”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一个清晨。 这一天,到了该归还凤冠的日子。 册封仪式在中午,于是乎颜天真一大早就带着凤冠去往凤栖宫。 “皇后娘娘,物归原主。” 颜天真捧着装有凤冠的盒子,搁在了赵皇后的面前。 “妹妹,玩了三天的凤冠,可过瘾了。” “过瘾了。”颜天真笑道,“多谢皇后姐姐的宽容。” “本宫早就说过了,本宫最疼你了。”赵丹儿说着,转过了身,抱出了另一个盒子,“想送你一顶凤冠,可惜于理不合,你不是皇后,就不能佩戴凤凰饰品,否则也会招来流言蜚语。” 顿了顿,又道:“凤凰不能戴,孔雀还是可以的,孔雀也很美丽。” 话音落下,揭开了盖子,她从盒子里捧出了一顶孔雀金冠,“给你做的,好不好看?来戴上试试。” 第195章 复仇(一更)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孔雀金冠,好片刻没有回过神。%D7%CF%D3%C4%B8%F3 孔雀的美丽,也就仅仅亚于凤凰。 赵丹儿手中捧着这一顶金冠,与那凤冠的做工几乎没有差别,华丽又贵气,唯一不同的也就只是将凤凰改作孔雀。 “本宫觉得,你戴着一定好看。”赵丹儿缓缓走到了她身前,扯过她的手腕到了铜镜边,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本宫给你戴上,咱们来看看好不好看。” 赵丹儿轻笑着,伸手替颜天真摘掉了头顶上的装饰,散下了她一头青丝。 “妹妹这发质可真是柔软顺滑。”赵丹儿拿着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着,替她盘好了头发之后,这才拿过了那一顶孔雀金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金冠的发箍扣紧了颜天真的头发,赵丹儿又另外拿了两支头钗做装饰,整理完毕之后,望着铜镜中的人,笑道:“多好看?一顶金冠,外加两支钗,就能将你衬托得更加贵气美丽。” “皇后娘娘。”颜天真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道了一句,“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你只需要知道,本宫肯定是真对你好的。”赵丹儿挑了挑眉,“正午的册封仪式上,你就戴着这一顶金冠出席,让旁人看着本宫与你之间的关系有多好,如此一来,就不会有几个人敢得罪你了。” 颜天真应了一声,“好。” …… 和煦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桌边,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正是今日要接受册封的两位主角。 “今日你我二人一同接受册封,公主的品级比我高上一等,这往后还请公主多多关照。” 周婉望着坐在对面的女子,笑得十分友善。 “陛下这后宫里也不过才十几位姐妹,风平浪静,你犯不着紧张。”段灵芸道,“咱们只要安分守己,过平静日子就好了。” “公主此言差矣。这后宫表面看似风平浪静,谁知道暗地里是不是尔虞我诈?就比如某些人,看上去十分无害,内心的险恶却不容易看出来,公主可不要被表象欺骗了才好。” “你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段灵芸神色疑惑,“你是在指什么人?” “我不敢说得太具体,我只能这么提醒公主,小心仙妃娘娘才好。”周婉说到这儿,刻意压低了声音,“本来觉得她和善又平易近人,可事实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总之,公主千万不要与她走得太近,好话我就说到这儿,公主信或是不信,看你自己。” 周婉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留下段灵芸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周婉这才进宫几天,就和仙妃掐上了? 她应该相信周婉吗? 不,还是再看看。 …… 周婉与段灵芸分别了之后,便一路走回自己的住处。 她虽然还没有接受册封,寝宫已经定下来并且收拾好了。 正走着,余光却瞥见了一道人影,她抬眼去看,这一看,却愣住了。 那道人影是仙妃。 那人慢条斯理地迈着优雅的步伐,头顶孔雀金冠,那一顶金冠在日光的照耀之下,色泽越发明亮耀眼。 仔细一看,那金光和凤冠的差异之处,实在不大。 孔雀与凤凰,都是美丽而高贵的,在外形之上,凤凰自然是稍胜一筹,可孔雀也不差。 约莫四五丈之外就是凤栖宫,看仙妃行走的方向,似乎才从凤栖宫里出来。 这仙妃,前几日动了皇后的凤冠,今日又戴了一顶差别不大的孔雀金冠,如此招摇,一点儿都不担心赵皇后记恨她? 为何觉得这仙妃的神态与性格似曾相识? 她长得像良玉,就连性格都有点儿像良玉啊。 周婉才这么想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似乎一个不经意地看了过来,就与她眼神相对。 颜天真原本是打算回自己寝宫的,这下子瞄到了周婉的人影,也就朝她走了过来。 周婉站在原地不动,眼见着对面那人一步步走近。 此刻还没有接受册封,她依然要行礼。 “见过仙妃娘娘。” “周小姐,恭喜啊,很快你就要与本宫平起平坐了。”颜天真冲她展露了一抹笑颜,“周小姐觉得,本宫头上的这顶金冠好看不好看?” “好看。”周婉面无表情道,“娘娘花容月貌,自然很配得上这样的华贵的饰品,不过我想问仙妃娘娘一句,您在皇后面前这样招摇,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顶孔雀金冠就是皇后娘娘赠与我的礼物。皇后娘娘知道我喜欢凤冠,但以我的身份,并不能拥有凤凰雕饰的珠宝,于是她就命人打造了这一顶孔雀金冠送给本宫,意在告诉其他人,她与本宫之间的关系是极好的。” 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能与皇后娘娘保持如此友好的关系,真是幸运。” “原来如此。”周婉垂下了头,“之前对仙妃娘娘多有得罪,还请娘娘谅解。” 对方的话显然是在警告她,背后有皇后做靠山,不可轻易去得罪。 这傲慢又略带张狂的性格,真是跟良玉好像呢。 若不是因为良玉已经死了,她真要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不是良玉假扮。 神韵与气势,都像。 “本宫还有其他事,就不与周小姐闲谈了。”颜天真说着,转身走开了。 周婉望着她的背影,脸色微沉。 打心里十分讨厌这个仙妃。 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良玉的影子。 就算良玉死了,她对良玉的憎恨也不会消弭! 如果没有良玉,史曜乾就不会与她翻脸,不会离她而去。 如果没有良玉,她也就不会遭受那样大的厄运,被屠了全府上下,被烧毁了家园,流离失所,流落到这异国他乡来。 如今的心思,就只有报仇。 这个仙妃实在碍眼得很,有机会就一起除掉,眼不见心不烦。 …… 很快便到了午间的册封仪式。 今日的册封仪式倒是十分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段灵芸一身桃红色宫装,周婉一身粉红色宫装,前者为贵妃,衣着颜色艳丽些,后者为妃,衣着颜色稍微淡些。 颜天真目睹了册封仪式全程,觉得无趣,十分想打瞌睡。 她单手撑着额头,半瞌着眼眸,神态十分慵懒。 这样的一幕落在许多人的眼中,有人私下悄悄议论了开。 “仙妃娘娘还真是随意,这么隆重的仪式,竟然打瞌睡?” “在这样的仪式上打瞌睡,是对两位新册封的娘娘不尊重。” “是不是该让宫人叫醒她?” 半宸也将颜天真打瞌睡的模样看在眼中,朝着身旁的赵丹儿道了一句,“你看仙妃,多没规矩?所有人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就她歪着头打瞌睡。” “她打瞌睡的样子也很好看。”赵丹儿道,“你忍心把她吵醒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这不合规矩。” “册封仪式都快结束了呢,就别较真了,随她去吧。” 半宸不再说话。 罢了,随她。 册封仪式结束之后,赵丹儿走到了颜天真身后,轻拍了拍她的肩,“妹妹,该醒了。” 颜天真豁然睁眼,这才看到眼前的人群差不多都要散了。 “册封仪式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回宫去睡了。” 颜天真站起了身,低声道:“皇后娘娘,我并不是困倦,只是觉得这仪式太无趣,这才看得想睡。方才已经睡够了,想出宫去玩玩。” “以后想出宫就不必请示本宫了,随时可以出去,若是要在外头过夜,就需要请示本宫。” 颜天真闻言,面色一喜,“谢皇后娘娘恩典。” 出宫无需请示,这对她来说可真是个方便。 …… 昨夜与凤云渺约好了,今日册封仪式结束之后,在宫外相见,她先行一步,凤云渺隔一刻钟再出来相约的地点依然是望江楼。 若是她前脚刚离开,凤云渺后脚就跟上,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还是间隔一段时间比较好。 马车在望江楼外停了下来,颜天真下了车之后,便进酒楼定下了包间。 而她的身影,正好落在对面酒肆的两双眼睛里。 周婉被册封之后,便向皇后请示回家收拾东西,因此也出了宫,与颜天真正好是前后脚。 “看,那个就是仙妃。”周婉指着进酒楼的那道背影,朝着身边的白衣男子道,“和良玉真的很像,与她面对面,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白衣男子,正是半年前带她逃离郡主府的白路。 她的男妾之一,也是最早跟着她的。 她尹晚晴,本是鸾凤国潇洒自在风光无限的郡主,却被凤云渺逼得走投无路,藏在粪桶中才得以自保,之后来到了东陵国,隐姓埋名。 前段时间得了个机会,找了一个新的身份。 周婉,尚书之女,生着一副如花似玉的面容,可惜红颜薄命,生了一场大病,命不久矣。 家中人遍寻名医无果,最后听了江湖郎中的话,要带她去郎中家‘驱邪’。 这名江湖郎中正是白路买通的,对着周家人忽悠了一番,让他们以为周家小姐只是邪祟缠身,驱逐了邪祟之后大病自然痊愈,周家人也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结果自然是——那周家小姐进了鬼门关,而她尹晚晴改容换貌,顶替周家小姐的身份,成为周家人。 周家人对江湖郎中感恩戴德,把他的话当了真,以为周婉摆脱厄运,便大肆庆祝。 她知道凤云渺在宫里,就要趁着他还在,找他复仇。 “若是早知道黑市里有易容高手,当初又何必委屈自己藏在粪桶中?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样屈辱的自保方式。”周婉说着,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我的厄运以及我所遭受的屈辱,都是凤云渺带给我的,也都怪尹良玉!” 她与尹良玉是堂姐妹,从小到大也没有生出要害她的想法。 因为她们一直以来都不存在利益冲突。 她们唯一的冲突,大概就是史曜乾。 也正是这个冲突,往日的情分也就化为乌有,让她起了杀心。 “如果不是良玉抢了我喜欢的,我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良玉已死,我这心里还是恨她。” 话音落下,她狠狠灌了一口酒,目光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望江楼,“这个仙妃,实在是讨厌,一看见她我就难免会想起尹良玉,她们太像了。” 身旁的白衣男子望着她气愤的模样,道:“既然这么讨厌,那就眼不见为净。正好她现在出宫了,不在皇宫里,也方便我们动手。” “正有此意。”周婉道,“今日就在这宫外要了她的命,算她倒霉了,谁让她长着这样一张脸。” “既然如此,我立即就去安排人手。我一定让她命丧望江楼内。” “好,你去安排。” ------题外话------ ~二更八点后 第196章 为她挡箭(二更!) “姑娘,您想要点些什么菜?” 望江楼二楼包间之内,伙计询问着颜天真。%D7%CF%D3%C4%B8%F3 “把你们这酒楼里的十道招牌菜全上了,喔对了,别这么快上菜,我还要等一位朋友来,一刻钟之后你们再上菜,再来一壶桃花酿。” “好勒。”伙计应着,退了出去。 颜天真单手托腮,目光穿过半敞着的窗户,观看街道两侧的风景,静候着凤云渺的到来。 此时此刻,凤云渺乘坐的马车才从皇宫里出来。 今日出行,带上了凤伶俐。 凤伶俐憋在宫中无聊许久了,上一回出宫,说要给他带些好吃的也忘了带,今日没打算与颜天真在宫外做暧昧之事,带上凤伶俐也无妨。 他这两日确实没什么心思折腾颜天真,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破解紫苏果的盒子上。 此刻坐在马车之上,他依旧左手握那锦盒,右手指间拈着一枚两寸长的针,对盒底的图案进行拼凑。 拿针尖拨动着盒底的方块,他的神情静谧而专注。 “义父,你的眼神可真是好使啊。”凤伶俐在一旁道,“我就盯着看了那么一会儿,就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一共就巴掌那么大的锦盒,盒底容纳一百八十块方块,又都是些看不明白的符文,难免令人头晕眼花。 “拼凑这个东西,考验的就是耐心与毅力,眼神是其次的。”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一开始我也看不明白这上面画的什么,可经过了两天的拼凑,这方块的具体图案已经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没有了紫晶琉璃作为工具,单靠人眼的确是增加了难度,可他已经能把盒子底部的图案与脑海中放大过后的图案相对应,这么一来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没有了紫晶琉璃,考的就是记忆力了。 “义父这记性可真好啊。”凤伶俐道,“我相信义父必定能在短时间之内拼凑出来。” “那你就别多话,不要打扰了我的思绪。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得再与我说话,否则我就要将你的嘴巴用布塞住。” “……” …… 望江楼的包间之内,颜天真起身走了出去。 还没上菜前就喝了太多花茶,此刻就十分想去茅房。 去了一趟茅房之后,颜天真往回走,刚要踩上楼梯的那一刻,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道略微熟悉的女子声音—— “伙计,去烧一桶热水,我要沐浴。” “好勒,姑娘请先上二楼包间等候。” 这女子的声音…… 有些耳熟呢。 颜天真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酒楼门外,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子正被伙计领着准备上楼。 那女子朝前看,一眼就看见了楼梯下站着的颜天真。 她怔了一瞬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良玉……” 颜天真听着这个名字,目光微微一紧,立即走上前扯过那女子的手,道:“跟我来。” 说着,便拉着那女子上了楼。 那女子也并没有挣脱开她的手,由着她拉。 颜天真带着她去了自己所在的包间,关上了房门。 “良玉,真的是你?” 耳畔响起那女子的声音,她的声线显然不平静。 颜天真缓缓地转过头,望着眼前那张陌生的脸庞,“你是……南绣?” 从她见到自己那一刻的难以置信与喜悦,从声音,从语气,还有那些熟悉感,她可以猜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南绣。 那么温柔地喊出一声“良玉”。 除了南绣之外,不会有其他女子。 “是我。”南绣将手伸到了脸颊边缘,缓缓揭开了一张假皮,露出人皮面具下的真实面貌。 “真的是你。”颜天真望着眼前那张熟悉的容颜,“我还以为你死了。” 在此之前,与南绣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红凤山的山脚下,她们被尹晚晴派出的杀手追杀,南绣为了救她,被杀手一掌打进了河流中。 她以为南绣凶多吉少,想不到会在东陵国再次遇见南绣。 “我也差点以为你死了。”南绣注视着颜天真,“一别将近半年,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样的方法能撑过这半年,摄政王府里的人都不相信你死了,我也就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顿了顿,她道:“半年前我落水,并没有因此而丧命,而是被汹涌的河水冲到岸边,我庆幸我没有在河上漂流太久,我自己爬起来了,一路走过帝都城内天都已经黑了,我听到了晚晴郡主被屠府的消息,同时,也知道了你失踪的消息。” “追杀我们的人,就是晚晴派来的。”颜天真道,“云渺大怒,这才会在她的郡主府内大开杀戒,不过……她跑了,从那夜之后就没有在帝都之内出现,至今杳无音讯。” “那这将近半年的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三色冰蚕,打入人体之内,可让人身体内的毒素停止蔓延,有效期只有半年,所以我还活着,但是……也不算安全,我依然有性命之忧。”颜天真说着,朝着南绣淡淡一笑,“半年前你舍命救我,这就说明你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我死的,对不对?” 南绣垂下了头,不语。 算是默认了颜天真的话。 “你千里迢迢从鸾凤国赶来东陵国,是为了找我吗?”颜天真继续追问,“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我一直没有回家,因为我觉得回家也没有意义,你哥要是知道我回家了,一定不会放过我。不瞒你说,我就是戴着刚才那张面具,装扮成小丫鬟在摄政王府做工,很幸运地被分配到了你哥的院子,这么一来也就能常常见到他了。我之所以知道你在这,是因为偷听到了他和雪枫的谈话。” “原来如此。” “我混在王府里,这样我就不会错过你的消息,也能常常看见你哥,一有你的消息,我就过来了。” “那么……你是来救我的?”颜天真挑了挑眉,“你是想来告诉我,紫月魔兰的毒有什么一劳永逸的解法?” “我……” 南绣正准备说话,却听楼下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救命啊!杀人了!” “快跑啊!” “啊——” 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与惨叫,让颜天真顿时拧起了眉头。 楼下什么情况? 她直觉有不好的预感,正好楼道口离这间屋子近,便打开了房门,冲出去看。 这一看,让她微微一惊。 楼下大堂的客人都跑光了,掌柜与伙计躺在了血泊之中,十名布衣蒙面人持刀站在一起,有两人拎着坛子,往地上倒着什么东西? 颜天真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空气中的气味,当即脸色一变,“不好,那是油!他们要放火烧酒楼。”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这群歹徒竟然直接持刀闯酒楼,砍杀了伙计与掌柜,吓跑了大堂内所有的客人。 太猖獗了。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来打劫的,若是来打劫,就应该去抢财物了。”身旁的南绣道,“他们是想杀人,莫非是跟这酒楼的掌柜有恩怨?”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先跑再说。”颜天真扯着南绣的手腕往回跑,“不能从大门出去,否则就被那些歹徒砍个正着,回刚才的包间,从二楼窗户往下跳,我先跳,我在下面接着你。” “好。” 二人回到了包间之内,颜天真奔到了窗户边上,将窗户完全拍开,正准备往下跳,却瞥见了对面酒肆屋顶上,趴着七八人,正举着弓弩对准了她的窗口。 颜天真连忙将窗户关上,扯着南绣躲到了墙边。 同一时—— “咻!” “咻!” 连续两支箭穿破了纱窗,射在了门板上。 颜天真当机立断,“去走廊尽头的一间,我就不信还有埋伏。” 话音落下,拖着南绣就跑。 跑过了走廊尽头,就看见不少房客往楼下冲,个个惊慌失措。 往楼下冲,其实也是死路一条。 到了走廊尽头的包间,颜天真踹开了房门,拍开窗户。 一抬眼,就看见对面街道的榕树里藏着两人,手中的弓弩就搭在树枝之间,对准了她所在的窗口。 颜天真迅速避开。 “咻!” “咻!” 两支箭羽疾射而来,射了个空。 那些埋伏的人根本就不给她爬上窗户的机会,只要她一露头,他们就立马射箭,毫不迟疑。 “刚才看掌柜的与伙计都死了,还真就以为是他们的仇家,眼下看来,这伙人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颜天真冷笑了一声,“对面街道上埋伏的人,就拿着箭对着二楼的窗户,显然就是预防我跳窗逃走。” 对面街道上好几处埋伏,正对应着二楼的每一间包间窗口。 这望江楼正好处于街心之中,每打开一个窗,对面都有可以设埋伏的地点。 比如屋顶,比如大树。 这群人是有备而来啊,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她的命。 南绣一路奔波,才到来这帝都,在这东陵国之内压根就没有什么仇家,对方不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我们难得可以相聚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话,为何每次说到关键处,都会有人前来打断。”南绣道,“半年之前,也是说到了关键处,就被尹晚晴派来的杀手打断,今日又是这样的情形……” “当务之急是先跑出去再说。”颜天真扫了一眼包间,发现可以用来充当武器的也就只有——筷子。 她一个箭步走到桌边,抄起了桌上的筷子筒,“我们直接冲下楼,跟那群王八犊子干上,你武功不好,躲在我的身后就好。” 说着,便扯着南绣跑出了包间,奔向楼道口处。 一楼大堂已经着火了! 蒙面人点火之后,并没有在一楼留恋,而是齐齐奔出了酒楼。 颜天真看见几道迅速撤退出去的身影,目光一凛,几乎没有多想,从筷子筒里抽出了两根,朝着刚奔出门口的两人背后疾射出去! 两根筷子分别命中了最后那两人的后背,二人的身影齐齐倒地。 火势已经越来越大,再不冲出去就来不及。 颜天真与南绣齐齐奔下楼梯,向着酒楼之外冲去。 酒楼外,路人惊慌失措地喊叫—— “走水了!望江楼走水了!” “杀人放火了!” 正对着酒楼大门的酒肆屋顶上,趴着七道身影,七把弓弩齐齐对准了酒楼之外,只等着里头有人跑出来,一击必中。 被困在酒楼之内的两人离门口还有几步的距离。 而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头顶上空“喀啦”一声,宽大的横梁已经被火苗烧断,掉了下来。 落在二人的身前,发出了砰的一声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另一边的街道上,凤云渺与凤伶俐所乘坐的马车依然在行驶。 凤云渺专注地在破解盒底的图案。 凤伶俐闲得无趣,又不敢与他搭话,便掀开了车窗帘,看着街道两侧的风景。 凤云渺两耳不闻窗外事,手中的银针挑着锦盒底部的方块,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似乎——就要成功了。 天真若是知道他用三天的时间破解了锦盒,必定会很开心吧? 就剩下最后五块方块,几乎是不用再多加考虑,他迅速用针拨着方块,让方块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凤伶俐闻着从街道边上传来的糖炒栗子香味,吸了一口气,“好久没吃糖炒栗子了。” 话音才落下,只听见耳畔响起一声“喀”。 这声音不怎么大,却还是被他听见了。 他转过了头,就看见凤云渺右手扣上了锦盒的盖子,将锦盒打开,露出了里头躺着的紫色小果子。 “义父,你打开了?”凤伶俐面上顿时漫出喜色。 这下可好了,义父不用再废寝忘食地整日琢磨着这个盒子。 “是,我打开了。”凤云渺将盒子里躺着的紫苏果拿出来,握在手心中。 天真,我拿到紫苏果了。 你会很高兴罢? …… “南绣,我们去后院淋水!” 望江楼大堂之内,颜天真眼见着火势巨大,不好冲出去,一个转头看见了后院的门被烧开了,门掉落了下来,让她看清了院子中央的水井。 与南绣奔跑到了水井边上,迅速打了两桶水,将自己与南绣浇了一身。 浑身都是水水,从大火中穿过,也就不怕被大火焚烧了衣裙,否则火舌席卷过衣物和头发,人也就跟着烧起来了。 “我们一人提着一桶水往外冲。” 颜天真说着,拎起了水桶。 准备用这两桶水从头灌到脚,带着一身的水奔出去,将伤害减到最低。 南绣自然是按照她的意思照做,拎着水桶紧跟在她的身后,二人跨过了地上那根着火的横梁,冲向了酒楼之外。 “这条街上的官兵办事效率可真差,火都烧得这么久还不来,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些人的饭碗都砸了。” 颜天真气急败坏地说着,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酒楼的门槛。 然而—— 耳畔听到有破空声响起,颜天真抬眼望去,看见的便是七支箭朝着她射来,她当即急退两步,退回酒楼之内,同时朝身后跟着的南绣大喊,“先别出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七支箭都射在了酒楼门槛处。 她刚才要是稍微退得慢一点,脚都能给射瘸了。 “咳咳” 耳畔响起南绣的咳嗽声,似乎被浓烟呛得难受。 “这群王八犊子是铁了心的要让我死在火海中,我一出去就射我。”颜天真磨了磨牙。 身上已经快被火烘干了,她便又将水桶举到头顶,淋了自己一身。 “南绣,这一次是我连累你了。”颜天真转头望着身旁的南绣,“一时半刻也出不去,你现在就把彻底解除紫月魔兰毒性的方法告诉我,然后,我掩护你跑出去,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应该不会管你。” “咳咳!”南绣又被浓烟呛得咳嗽了两声,“对面有埋伏,你该如何掩护我?你不怕自己一出去就被射成筛子?” “我拿着两个水桶先顶顶,勉强当盾牌用用。”颜天真道,“现在没有别的方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就算我身上中个几箭,也总比被火烧得灰飞烟灭好。” “好,我告诉彻底解毒的方法。”南绣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锦囊,递给颜天真,“方法就在这里面了,你一看就懂。” “好!”颜天真收下了锦囊,“我先出去给你开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记得快点跑,与我相反方向,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不会理你。” “嗯。”南绣点了点头,目光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颜天真不再多言,拎着两个空了的水桶,冲了出去。 大街上的人们被乱箭吓得纷纷跑开,众人都只顾忌着自己的安危怕被误伤,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冒着危险去搭救酒楼内被困在火海中的两个姑娘。 颜天真奔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对面屋顶上的人瞄准了她,齐齐射箭—— 颜天真跳着躲开了几支箭,另有几支箭射在了两个水桶上。 屋顶上的几人不依不饶,继续射箭,几乎是不间断的攻势,不愿意给颜天真喘息的机会。 颜天真连连避开了几箭,由于之前在酒楼内吸了不少浓烟,此刻已经觉得有点头晕脑胀。 为了逃离火海,耗费了不少力气,接连避开了几波攻势之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又是一波箭雨射来,颜天真避开了大半,有一支箭却没能挡住,射在了她左边的肩膀上—— “嗤” 颜天真有些站立不稳。 对面的攻势,还在继续。 十丈之外,一辆奔腾的马车疾驰而来。 又一次的数箭齐发,颜天真眼见着箭羽射来,却没有力气再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忽然奔到了她身前,张开双手拥抱住她。 “嗤” “嗤” “嗤”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接连响起,这让颜天真恍惚的神智顿时清醒,她抬眸望着眼前为她挡箭的人,目光之中一片难以置信。 “南绣,你怎么没走?!” “我一直就没有走。”南绣开口,语气轻柔,“我怕你不能躲避敌人的攻势,我怎么会独自逃走?很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是不会抛弃你的,我不会像你当初放弃我一样放弃你啊。” 颜天真惊愕,“不是,其实我不是良……” 她想说她不是良玉。 但是如果这时候说出来,只怕是会刺痛南绣的心。 她应该残忍地告诉南绣,良玉早就死了吗? 颜天真愣神之间,耳畔又响起破空声,夹杂着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嗤” “嗤” “嗤” 南绣的背后已经插着十来支箭羽。 “良……良玉……”她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出来,“我……曾经对你做了恶毒的事……我用紫月魔兰伤害了你……但,但是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只是想你……陪我一起痛苦……我曾经很恶毒……我……我现在后悔了……你还能原谅我吗?” “嗤” “嗤” 说话间,背后又多了两三支箭。 对面屋顶上的人显然是一通乱射,试图让颜天真面前作为人肉盾牌的南绣倒下。 南绣口中流着鲜血,身躯却站得十分笔挺,“我给你挡了这么多箭,是不是不欠你了……” 同一时刻,她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声马儿的嘶鸣。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上跃下两道身影。 “天真!” “义母!” ------题外话------ ~ 南绣,一路走好。 八月初,送币了~ 本章发布之后前十名留言的正版读者(秀才以上),奖励88潇湘币。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197章 南绣之逝(一更) 凤云渺与凤伶俐没有想到,赶来的这一刻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颜天真抱着一名背后插着十几支箭羽的女子,她的肩上也中了一箭,而她身后的望江楼在大火之中燃烧,火舌已经窜到几丈高。 凤云渺顺着射箭的来源处望去,就看见对面屋檐上趴着的七道身影。 “该死。” 他低咒一声,一脚踹向身旁的马儿的蹄子! 马儿受了惊,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带动着马车奔腾了出去,奔腾途中,正好拦截住了又一波的箭羽。 “嗤” “嗤” 飞射出的箭羽,全都刺进了马车的车板上。 凤云渺一个跃身而起,踩过马车车顶,一个纵身又落在马背之上,手中的缰绳狠狠一拉,勒住了马匹。 马车正好挡在颜天真与南绣的身前,作为坚固的盾牌,抵挡所有来袭的箭羽。 凤伶俐已经冲向了对面屋顶上的人,势如闪电一般。 凤云渺勒住了马匹之后,身子也掠了出去,眸底杀意汹涌。 定要将这群人撕成片片! 两人的出现,让屋顶上的众人起了警惕之心。 “不好,她们有帮手来了。” “这两个人看上去不太好对付,撤!” 他们原本是以颜天真为目标,这会儿她面前有大型马车挡着,他们已经射不着人,当务之急自然是自保。 正准备撤离,却听身后响起一声少年的低喝—— “伤我义母者死!一个都别想跑!” 凤伶俐的话音落下,已经揪住了一人。 左手紧扣着那人的肩膀,右手握成拳,朝着那人的脑部狠狠打去! 他的动作快又狠,根本不给对方反应过来的时间。 其余的人才转过身,就眼见着一个脑袋从半空中飞过,带出一片红白液体。 鲜血混合着脑浆,溅到了好几个人的衣服上。 众人大惊。 这少年竟然一拳就打飞了人的脑袋,力气实在大得吓人。 这么一惊吓,脚下的步伐也就慢了一分,又有一人被扣住了后脖颈提了起来,他转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张俊美如神祗的脸孔。 一张无可挑剔的白皙玉面,魅人的桃花美目之中,毫不掩饰的杀机与戾气。 “你们真是活腻了。”凤云渺开口的语气毫无波澜,手中的动作却颇为凶残,将功力运于右臂之上,提着手中的人朝远处狠狠一甩! 那男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击在了远处的高楼之上,瞬间鲜血淋漓,不成人形。 真正意义上的被拍成了肉饼。 这一边两人在诛杀敌人,另一边的马车之后,颜天真颤抖地举起手,擦拭着南绣唇角不断溢出的血。 凤云渺赶来了,她们不必再担心有箭羽来袭。 可是——南绣已经活不了了。 “你不欠我什么了。”颜天真道,“我不恨你了,不恨了……” 两次的舍命相救,已经足以化解她心中的怨恨。 南绣的确给她带来了痛苦,可她用自己身躯为她挡了两次灾难。 上一次,她为救自己,被杀手一掌打进了汹涌河流之中,生死未卜。 这一次,她为救自己,以背为盾,身中数箭,必死无疑。 再也没有能够存活下去的机会了。 还有什么理由去恨她。 “良玉……还记得我刚才给你的锦囊吗?拿出来。”南绣的声音有气无力,“快点……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我要告诉你——怎么解除紫月魔兰的毒性。” “在这儿。”颜天真从衣袖中取出了锦囊。 南绣道:“快点……打开。” “好。”颜天真将锦囊打开,取出了里头的东西。 取出来的那一刻,她却有些不明白了。 一个李子那么大的琉璃瓶子,瓶口处的塞子接了一根细细的管子。 颜天真还来不及细想,南绣就已经牵着那根管子,对着自己的心口插了上去。 颜天真顿时一惊,“你干什么?!” “伤你的那一朵紫月魔兰,是我用血养的。”南绣朝她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之前用手腕上的血做药丸……可以为你延缓毒性,若是想要彻底解除毒性……要用我的心头血。从心口处抽出的血液……最是有效,一劳永逸。其实……我打算救你,也就没打算自己还能活着……” 说话间,从她心口处流淌出的血液已经顺着那根细细的管子,流入了琉璃瓶中。 颜天真这一刻没能忍住泪意。 南绣连取心头血用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她是真没打算活着了。 “良玉,你回家之后……告诉你哥哥,在我住的那间屋子里……我给他绣了一个荷包,可是没有完工……我想绣一对并蒂荷花……还差了几朵荷叶,我急着来找你……没有绣完,也就没有机会送出去了……本来想着,和你一起回去……绣完之后再给你心头血……如今……怕是没有机会绣完了……” “我会告诉他的,我会帮你转交给他,没有绣完也不要紧,他一定会留着做纪念的。” “我在摄政王府……化名秀珠。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与他匹配……” “不是没有资格,只是没有缘分,你有资格的。”颜天真抱着她坐了下来,让她侧躺自己的怀中,不去牵动她背后那些箭羽。 南绣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琉璃瓶,眼见着琉璃瓶里的血液渐渐增多。 颜天真颤抖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你听我说,你有资格,你从来没有得过花柳病,你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的那些症状像是花柳,但绝对不是花柳,我已经找到了害你的人,并且他已经交代清楚了,是他练了邪功,走火入魔,把毒素传到了你的身上,才引发了那些症状,跟花柳病无关。” 她必须告诉南绣事实,但她却不敢告诉南绣,害她的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南弦。 “真……真的?”南绣口中一片鲜红,说话断断续续,目光中也带着难以置信。 “真的,你从来就没有花柳病。”颜天真一手托着她,一手轻柔地拂过她的发丝,“这一切,不怪你。” “真好。”南绣唇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在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之后……我们还能冰释前嫌……不容易。良……良玉,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是想和你……和你做好朋友,我再也不会害你了……你……你也不要随便抛弃我?行不行?我……最怕被人抛弃了……” “行。”颜天真抽了一下鼻子。 “良玉,别……别哭……其实我是自作自受……不值得你流眼泪的……我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害你……还不是因为我……我小心眼……我从来舍不得要你的命,我……我拿自己的血给你做药,想让你离不开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重要性……” 南绣的呼吸愈来愈微弱,目光却还紧紧盯着手中的琉璃瓶。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她要看着这个瓶子装满她的心头血。 不装满,死都不瞑目。 颜天真的眼泪流淌在她的手背上,听到耳畔有脚步声走近,也并没有抬头去看。 凤云渺与凤伶俐解决完了所有的敌人,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南绣身中数箭,侧躺在颜天真怀中,面上毫无血色,一只手紧紧握着装有血液的琉璃瓶,瓶子已经快要装满。 那瓶子里接的是她的心头血。 “义父,她在干什么?” 凤伶俐才问出口中的疑问,凤云渺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吵。 南绣是为颜天真挡的箭。 此刻这样的举动,必然是有原因的。 莫非——彻底解除紫月魔兰毒性的方法,就是要用养殖者的心头血? 原来除了紫苏果之外,还有这样的解决方式。 终于,琉璃瓶里的血液装满了。 南绣这才抽出了插在心口的管子,将琉璃瓶递给了颜天真,“快点……快点喝啊……让我看着你解毒之后,我再去死……快点……成全……成全我这个心愿。” 她的眉眼之间只剩疲惫感,早已失去了活力和生机。 她的目光却坚定又带着期盼。 颜天真没有犹豫,接过了她递来的琉璃瓶,仰头喝下。 一口气喝完,这才低头望着南绣,“我喝了。” “好……很好。”南绣有些艰难地抬起手。 颜天真握住她的手。 “我这辈子……活得太糟糕了。”南绣缓缓瞌上了眼皮,“良玉,你……好好活着。”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她已经说不出口。 她的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枯竭殆尽,终于不剩一丝力气。 良玉,最怀念我们初相识的时候,你天真无邪,我也心思纯净。 如果…… 你我之间没有那一场变故,我们的友谊应该可以一直走下去罢。 若来生还能再做姐妹—— 我不会忍心再伤你一丝一毫,我会护着你,危险之际,像今日一样奋不顾身地冲在你的前头。 你说要掩护我先逃走,只为了换取紫月魔兰的解除方法,你不知道,我早就已经打算挽救你的性命。 我哪里会真的留下你独自逃亡。 最好的朋友,值得拿性命守护。 良玉,我为曾经的过错而忏悔,很幸运能得到你的谅解。 良玉,保重…… 带着我对你的祝福,好好活下去。 颜天真望着南绣闭上了双眼。 临终之前,南绣紧紧地抓了一下她的手,似乎是在诉说着不舍。 然后—— 无力地滑落。 颜天真将头埋在了南绣的肩颈处,流出眼眶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肌肤。 她已经感受不到南绣的一丝呼吸。 南绣…… 在害过我之后还能被我所心疼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一人了罢。 你从来都不是个恶毒的人。 你只是太偏激、太执拗、太怕被伤害。 你报复良玉,终究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性命挽救良玉。 我不是良玉,也要代替良玉,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义父,官兵来了。” 听着凤伶俐的话,凤云渺转头看了一眼,果真看见不远处一群黑压压的官兵赶了过来。 “真是一群办事拖泥带水的家伙。”凤伶俐道,“楼都烧没了才赶过来,真不知道朝廷养他们干什么吃的。” “先不管他们。”凤云渺俯下身,朝着颜天真道,“天真,我们先走罢,官兵来了也已经不顶用了,反而会揪着我们问东问西,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处理你的伤势。” 颜天真抬起头,“不能把南绣留在这,我要带着她的骨灰回鸾凤国。” “好,让伶俐背着她。我背你,我们快走。” “好。” 以凤云渺和凤伶俐的轻功,很快就甩开了所有的官兵。 二人奔过了好几条街,窜进了一条街角的医馆里。 医馆的大夫望着到来的客人,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凤伶俐背后的南绣,摇了摇头,“这位姑娘身中这么多箭,救不活了,你们可以为她办理后事了。” “废话,人都已经没了。”凤云渺背后的颜天真道,“没让你救她,让你把她身后的这些箭全拔了,认真地拔,就像对待正常病人一样,我们是要安葬她的。” “好好好,老夫明白了。”大夫应着,又道,“这位姑娘,是不是应该先处理你肩上的箭伤?” “你把药给我,腾个地给我,我来为她处理伤势。”凤云渺说着,瞥了一眼南绣,“你处理这个姑娘背后的箭就可以了。” 颜天真的箭伤在肩膀上,处理伤口就得褪下衣物,把肩膀露出来。 他是绝对不允许其他人瞥见她身上的肌肤。 就算是年迈的大夫也不行。 大夫听他这么说,便将药箱子给了他,领着他去了隔壁的小屋。 凤云渺将房门关上,便牵着颜天真到了床榻上坐下。 “我要拔箭了,会有点儿疼。” 听着凤云渺语气里的心疼,颜天真道:“我忍得住,你拔。” 凤云渺握住了箭羽的尾端,迅速一抽! 颜天真闷哼一声。 “忍着点儿,我为你清洗伤口再上药,上药之后就会好多了。” “嗯。” 由于疼痛,颜天真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却并没有喊叫。 接下来,凤云渺为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又小心翼翼,包扎结束之后,怀抱着颜天真,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痛不痛?” “当然会痛。” “那为何不喊出来呢?” “以前也受过这种程度的伤,习惯了不喊叫。” 凤云渺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今日,是我来晚了。” “不怪你,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又不会未卜先知。”颜天真眉眼间带着疲倦,“可惜了南绣……” “她背后总共十三支箭,她竟然也能强撑着一口气给你放血,可见她救你的心十分坚定。”凤云渺顿了顿,道,“原本我还想着要怎么收拾她……” “不要恨她了,她的人生太悲惨了。”颜天真道,“她不欠我什么了。” 南绣临终之前的话,实在感人肺腑。 她们终究还是冰释前嫌。 可惜的是,才见面就面临着永久的分离。 南绣永远地离开了,以后,这个世上再也不存在着南绣这么一个人。 “好,听你的,看着她为你挡了十三支箭的份上,不记恨她。”凤云渺说着,举起了手,在颜天真面前摊开了掌心,“你看这是什么?” 颜天真低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惊。 凤云渺的手中,赫然躺着一颗紫色小果。 “紫苏果?”颜天真抬头看他,“你破解了锦盒?” “不错,就在马车上破解的。”凤云渺轻抚着她的发丝,道,“我花了三日的时间破解了盒子,本想让你高兴高兴。” 不曾想到最终帮她解毒的人会是南绣。 但,只要她安好,是谁帮助她的并不重要。 “你破解这个盒子,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你拿到紫苏果,我不仅仅是高兴,也心疼你这么费劲。”颜天真拿起他手上的果子,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啊,我拿不到解药的时候愁死人,一有就来了两。” “你能安好,才是最重要的。”凤云渺说到这儿,目光中漫上一丝寒意,“今日那些埋伏你的杀手被我和伶俐杀光了,留下了一个活口逼问雇主的下落,他回答不上来,说是一个相貌端正的白衣男子,具体身份不明确。” “相貌端正的白衣男子……”颜天真冷笑一声,“就光是这样一个特征,能猜得到是谁?” 根本就没有头绪。 不过—— “我在东陵国认识的人并不多,他们要杀的应该是仙妃。”颜天真道,“我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应该想一想,我作为仙妃的时候,得罪过几个人。” “还有一件事。”凤云渺又道,“你身上紫月魔兰的毒性已经彻底解除,那么那只冰蚕,到了夜里还会继续将你冰封?能不能将它提前取出来?” “它应该还剩下十来天的寿命。”颜天真道,“即使无法取出来也不要紧了,我顶多再被冰封十来天。” “既然已经不需要它了,就不该让它继续留在你的体内冰冻你,我不想让你再感受那样的寒冷,被冰封,一定很冷。” 颜天真垂下眼,不语。 是挺冷的。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也已经适应了。 “问问史家兄弟,能不能把这只冰蚕取出来。”凤云渺道,“你应该知道他们的落脚点,晚些就带我找上门去。”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把南绣葬了罢。” “好,依你。” 颜天真与凤云渺离开了小屋,回到了医馆大堂内。 南绣背后的十三支箭已经全拔了出来,搁在一起,箭头染着血液,昭示着她的勇敢。 颜天真望着静静趴在榻上的南绣,背后十三个血窟窿触目惊心。 虽然已死,大夫还是依照颜天真的意思,像对待正常病人一样对待她,给她上了药。 她的血液已经凝固了,不再流出。 颜天真坐在了她的身旁,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拨开,指尖触到了她脸上的肌肤,是凉的。 “打盆清水来,我想给她洗洗脸,将她的遗容整理干净,再送她一程。” 凤伶俐应了一声好,打了一盆清水端到了榻边。 颜天真拧湿了毛巾,将南绣脏兮兮的脸擦干净了,毛巾沾上了她唇边的血迹,再度放入清水中,将一整盆水都染红了。 “换水。” “梳子。” “再买一身干净好看的衣裙来罢,这身衣服太邋遢了。” 颜天真为南绣打理好了妆容,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 正如初见她那一天,她不施脂粉,也清丽脱俗。 凤伶俐雇来了一辆马车,四人一同乘坐马车,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郊外。 颜天真举着火把,亲手将南绣的遗体火化。 南绣躺在鲜花搭成的架子上,双手交握搁在腰间,安详又静谧。 火化仪式完成后,颜天真将她的骨灰装进一个精致的瓷罐中,捧在怀里。 “我会带你回鸾凤国,带你回南家。” “等我找到幕后黑手,十三支箭全还给他,一支也不会少。” ------题外话------ ~二更八点后~ 第198章 人情债(二更) “现在,你应该带我去史家兄弟的落脚处了。 .”凤云渺揽着颜天真的肩,“紫月魔兰的毒性已经彻底解除,这两天我们就可以准备回国了。” “嗯。”颜天真应了一声,“跟我来,我带你去。” 三人回到了马车上,凤伶俐驾驶着马车离开了郊外。 在颜天真的指引之下,马车到了一处荒凉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他们的落脚点就在此处。” 颜天真说着,下了马车,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 不多时,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名年轻男子。 颜天真认得眼前的这人,正是史家兄弟的手下之一。 这男子也认得颜天真。 “我想见你们家两位公子。”颜天真朝他道,“还请你去告知一声你们公子,我有要紧事。” “姑娘稍等。”男子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此时此刻,宅院的阁楼之内,史曜连坐在铺着丝绸的地面之上,饮着美酒。 史曜乾侧躺在榻上,道:“给我递一杯过来。” “你不能喝。”史曜连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大夫说了,有内伤在身不得饮酒,等你痊愈了之后为兄再陪你喝。” 说到这儿,他冷哼了一声,“你是纯粹馋了想喝酒,还是打算借酒浇愁,颜天真不来探望你,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史曜乾面无表情,“她都把我赶出宫了,她也说了不想再跟我来往,你觉得她会因为我受了内伤来探望我?” “不想再跟你来往?呵,欠着咱们兄弟俩的人情没还,就想着一刀两断,还欠着我二百五十万两银子没给,哪能任由她说断就断?先把欠着的都还清了再说,她要是忘记了,我不介意提醒凤云渺,叫他还钱。”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起。 “大公子二公子,颜姑娘上门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找你们。” 听着属下的声音,史曜连一挑眉头,“哟,才说到她呢,她就来了?” 说着,转头笑问史曜乾,“你说她是来探望你的,还是来还钱的?” “那得等她进来后才知道了。” “也对,去把那位颜姑娘请进来。”史曜连朝着屋外的人吩咐了一声。 “大公子,来的不只是颜姑娘一个,她还带上了南旭太子和一个少年过来,您看是不是要一起请进来?” “凤云渺也来了啊……没准真是来算钱的。一起叫进来。” 躺在榻上的史曜乾听着这话,顿时笑出了声,“你现在竟然变得比我还爱钱。” “开玩笑,那么多银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史曜连冷哼了一声,“这一大笔,我们可以花很长时间。” “……” 不多时,屋外响起了好几道脚步声,属下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进来,“大公子,客人到了。” “推门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颜天真率先踏了进来。 史曜连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仙妃娘娘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请问您是来还人情的,还是来还钱的?” 史曜连的话音才落下,颜天真身后便掠出一道人影,那人影直接到了他的面前,提起他的衣领。 “再让我听见你喊出仙妃娘娘这四个字,我割了你的舌头。” 凤云渺开口的声线异常凉薄。 仙妃娘娘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半宸的妃子。 他最不乐意听见的就是这四个字。 等离开了这东陵国,颜天真就是南旭太子妃,再也不是什么仙妃。 史曜连望着凤云渺那双寒光凛凛的桃花美目,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武力悬殊,顿时妥协。 “行,我说错话了成不成?劳烦太子殿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识实务者为俊杰。 干不过凤云渺,自然不能再去试图挑衅。 “本宫可以不跟你一般见识,毕竟天真欠过你们的人情,看在她的面子上,就不动你们。”凤云渺松开了史曜连的衣领子,“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三色冰蚕该如何取出来?” “取出来?”史曜连怔了怔,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是不是颜天真已经解除了紫月魔兰的毒,所以你不想要那只冰蚕了?” 想想也是,紫苏果落在了凤云渺的手上,颜天真因此而解除了毒性,又何必要忍受每天子时过后的冰冻。 “不错,她已经没事了,不需要冰蚕了。冰蚕只剩下十来天的寿命,我不想让她再承受寒冷,你把冰蚕取出来。” “取不出来的。”史曜连耸了耸肩膀,“三色冰蚕一旦打入人体内,就是取不出来,半年的时间一过,它自然就死亡,它会化成水,去趟茅房,就能把它排出体外了。” 凤云渺拧起了眉头。 竟然取不出来…… 那么接下来的十天之内,子时过后他还得抱着变成冰雕的颜天真睡觉? 想想心里真是有些不爽。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再怎么威胁我也没用。”史曜连冷哼了一声,“要是能取出来,我也乐意呀,这冰蚕还是我养大的,我也舍不得它死,我还想取出来把它好好安葬呢。” “罢了罢了,取不出来就算了。也就再冷十天而已。”颜天真扯了扯凤云渺的衣袖,“不要紧的,我已经可以适应冰蚕带来的寒冷。” 凤云渺不语。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史曜乾低下头继续饮酒,眸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其实,他并未说出真话。 三色冰蚕还是有办法可以取出来的,但是他不想取出来。 他就是想要颜天真再挨一段时间的寒冷。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惩罚,反正冷也冷不死人。 让凤云渺心疼心疼也好。 哼。 他的想法自然是没人知道,就连史曜乾也没有怀疑他的话。 他只知道冰蚕能救人续命,至于能不能取得出来,该如何取出来,他真不懂。 “对了,颜姑娘,钱的事儿,你应该没忘了罢?”史曜连望着颜天真,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咱们当初说好的,你还给我打过欠条。” 史曜连说着便站起了身,走到角落的柜台边上,打开了抽屉。 把之前和颜天真立下的字据拿了出来,递到了凤云渺的面前,“太子殿下,请过目。” 凤云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太子妃欠下的债务,本宫自然是会替她还,一文钱也不会少算给你。” “那真是极好的。”史曜连笑道,“太子殿下准备何时将这笔钱付清?” “一个月之内。”凤云渺不疾不徐道,“本宫出门在外,自然是不会带这么多银两在身上,这笔钱需要等本宫回到了南旭国之后再给你结算。” “好,我相信太子殿下的信誉。”史曜连呵呵一笑,“你们三位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吗?” 正说着话,门外头又响起了属下的声音—— “大公子,二公子的药已经炖好了。 “知道了。”史曜连朝着门外应了一声,又转头朝着凤云渺三人道,“三位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离去吧,我二弟该用药了。” “药?”颜天真望向了床榻上的史曜乾,“你是有什么病?” 史曜乾闻言,冲着她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病才对,我们曾经需要吃一样的药。” 史曜乾此话一出,颜天真顿时就明白了。 她与史曜乾只得过同样一种病。 被紫月魔兰咬过之后,都需要饮血。 史曜乾这么一提醒,她就知道了史曜乾的‘药’是用来缓解毒性发作的人血。 可他又不愿意其他人看见他饮血,他哥哥才会下逐客令。 “天真,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凤云渺转头望着颜天真,“你是否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颜天真离开了他将近半年,他自然不理解史曜乾这话里的意思。 他不在颜天真身边的这段时间,颜天真还得过什么病? 与史曜乾一模一样的病……莫非他们二人曾经还患难与共? 想到这凤云渺,心中顿时就一阵不舒畅。 史家兄弟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史曜乾这厮一定没少勾搭她。 望着凤云渺目光中的清凉,颜天真将他扯到了一旁,低声道:“你别误会,有件事情我的确忘记告诉你,那就是他也身中紫月魔兰的毒。” “什么?”凤云渺有些讶异。 “这件事情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他已经中毒许多年了,不过他与我的性质不同,他守着童子身,因此,喝血不需要受到任何限制,随便路上抓个人都能拿来做药了。” “原来如此。”凤云渺目光中浮现一抹似笑非笑,“也就是说,我们手上的这颗紫苏果,是可以救他的。” “的确可以。”颜天真说着,握上了凤云渺的手,“云渺,我方才在想,他对我也有过救命之恩,那么——是否应该还他这个人情,跟他两不相欠?”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们辛苦得来的紫苏果给他?”凤云渺轻挑眉头,语气平静得很。 颜天真猜到他大概是不高兴了,连忙道:“你别生气,我知道这是你费尽了功夫才拿到的东西,可是,我如今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除了南绣的舍命相救之外,也有他的功劳……” 史曜乾前前后后也算是帮了她不少忙。 不管他如何恶劣,起码他也是费尽心思在救她。 就连争夺紫苏果的时候,他也是想着帮她去夺,没打算为他自己抢。 这份恩情,不该欠着。 “我没有生气。”凤云渺轻声道,“这东西抢过来,原本就是要用的,我没想到的是南绣会出现,她在临终之前用心头血救了你的性命,这大概是命运注定了这颗紫苏果不会用在你的身上,这东西我们留着,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用处。” 他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救颜天真的命。 而颜天真如今也彻底解除了紫月魔兰的毒性,他的目地算是达到了。 因此,没了这颗紫苏果他也不心痛。 他想要的,原本就只是颜天真安好而已。 只要她无病无痛,他费再多的心机和精力又有什么关系。 “云渺,你这意思是同意把紫苏果给他们,还人情债?” 二人此刻处于房屋角落,说话的声音压得十分低,史家兄弟二人并不能听得清晰。 “诶,你们二位叽里咕噜地在说些什么?”史曜连很不合时宜地出了声,“有什么话是不敢让我们听见的?” 这话一出来,惹来的是凤云渺的一个冷眼。 “你先别多话。”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总之不是密谋着害你就对了,我才懒得在你身上花心思。” 史曜连:“……” “紫苏果,拿来还他们对你的救命之恩,倒也算公平。”凤云渺在颜天真耳畔柔声道,“这么一来,你们也算两清,谁也不欠谁了,不过,我不能就这样直接给他们,我也有我的条件,谁让他们总做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我若是不提要求,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题外话------ ~被朋友拉出去聚餐了T_T,晚更新了~ 第199章 想个办法拐跑她(一更) 凤云渺此话一出,颜天真自然是大感好奇,“你要跟他们提出什么条件?”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凤云渺说着,转头望向了史家兄弟二人。 “史曜乾,本宫问你,想不想要摆脱饮血的日子?” 这个问题一出,对面的二人自然是大感惊诧。 “你这话什么意思?”史曜连眯了眯眼,“难不成你想说,你有办法?” 颜天真刚才与凤云渺窃窃私语,想必是把史曜乾的情况告诉他了。 “本宫这么问你们,自然就是有办法。”凤云渺不咸不淡道,“若是本宫对你们说,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烦恼,但是有条件,你们感不感兴趣?” “你能有什么办法?”史曜连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狐疑,“紫苏果不是只有一颗吗?已经给颜天真用了,难不成你手里还有第二颗?” 凤云渺并不打算跟他们解释南绣的事儿,便道:“不错,现在天真身上的毒性已经彻底解除,本宫手中还剩下一颗紫苏果。” “紫苏果能有这么多?” 史曜连显然不太信任凤云渺的话。 “你若是不相信本宫,那就当本宫没说,本宫也并不是真的好心想要帮你们,只是想还天真欠你们的人情罢了,既然你们多疑,那就不必多说。” 凤云渺说着,牵过了颜天真的手,“咱们回去。” “慢着慢着。”眼见着凤云渺要走,史曜连赶紧出声喊住他,“你能不能把你手上那颗紫苏果给我看看?” 到了此刻,他依旧有些半信半疑。 唯恐凤云渺会耍什么花招来戏弄他们兄弟二人,但是转念一想,颜天真不像是那种人。 颜天真是个不爱欠人情的性子,对待敌人狠得下心,而他们兄弟二人对她而言绝对不是敌人,她应该不至于太过分。 “给你看看也无妨。”凤云渺应了一声,转身之际伸出了手,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颗紫色小果。 史曜连观察着他手心里的小果子,与之前赵皇后展示的那颗一模一样。 外形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我能不能拿来看看?”他问。 凤云渺收回了手,“你觉得本宫会答应你这种得寸进尺的要求?”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绝对不是假的。”颜天真笑出了声,“你们信不过他倒也正常,但你们能不能信得过我?若不是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云渺绝不会好心地告诉你们他这儿还有一颗紫苏果。” “我相信天真。”坐在榻上的史曜乾道,“她不会拿假药来骗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得信了。”史曜连挑了挑眉,“太子殿下,我们坐下来聊聊如何?不知你想提什么样的要求?” “本宫的要求,绝对不会强人所难。” 凤云渺说着,唇角挑起一丝清凉的笑意,“第一,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一笔勾销,你们当初跟天真算这笔钱的时候,算的应该是辛苦费、出场费、外加人员伤亡的医药费?你觉得,本宫的出场费和辛苦费,会比你们低吗?” “好,这银子咱们就不算了。”事关史曜乾,史曜连变得极为干脆大方。 不就是二百多万两银子嘛,又不是挣不回来。 二百多万两,买一颗紫苏果,一点儿都不亏。 然而,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凤云渺的下一句话是—— “第二个条件,你需要付给本宫二百五十万两。” “什么?”史曜连的额头跳了一下,“太子殿下不是说要还人情吗?为何还要跟我们算这么多钱?” 本该是凤云渺欠他,这会儿变成了他欠凤云渺? “本宫方才就已经强调过了,本宫的出场费与辛苦费能比你们低吗?二百五十万两银子,翻上一倍就是五百万两,以本宫的身份和能力,要这样的数目,很过分吗?” 凤云渺的声线不疾不徐,“你也不想想,拿一颗紫苏果有多艰难,你们兄弟二人帮助天真,要是出了个什么意外,也不是大事,而本宫作为一国太子,拿紫苏果途中要是出了个意外……这南旭国的天都要变了,出场费与辛苦费,本来就是按照身价算的。” 史曜连:“……” 心中暗骂了凤云渺一声混账,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就依太子殿下所言,这笔辛苦费我们结算给你!” 他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涯,家底也算丰厚了。 能让史曜乾恢复健康,花费再多的银两也不算亏。 “爽快。第三个条件,看紧了你二弟,不得再骚扰本宫的太子妃。经过这一场交易之后,咱们双方已经不存在什么欠人情的事儿,也就没有必要再联络了,像你们这样的江湖草莽,与我们皇家人是没有必要来往的。” 史曜乾闻言,眉头一蹙。 凤云渺这话的意思,是要他和颜天真断开联络,不得再来往。或者应该说,最好连见面都免了。 “好。”史曜连倒是答应得十分爽快,“你的三个条件我都答应,我会看着二弟,不让他再去打扰颜姑娘。” 这姓颜的女子命里带衰,扯上她就是一堆的倒霉事,能与她离得远远的,自然也好。 “可别怪本宫说话难听,本宫这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就要履行。若是将来再被本宫看见你二弟来骚扰本宫的太子妃,可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毕竟人情已经两清,本宫不会再讲什么情面。” 凤云渺说这话时,语气凉薄,目光也看向了史曜乾,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史曜乾毫不退缩地迎视他,被褥下的拳头握紧。 凤云渺,你这最后一个要求提得还真是……好啊! 想让他与颜天真断了联络…… 门都没有。 “口说无凭,准备笔墨纸砚。”凤云渺道,“立字据画押。” 史曜连道:“好,现在就立字据!” 双方签下协议,画押之后,史曜连便打下了欠条。 他的财产可都是在北昱国,出门在外的,也没有带那么多银两在身上,便只能先给凤云渺立下了欠条,约定一个月之内还钱。 “可以让你先拖着这一段时间,本宫不逼债,这紫苏果嘛,就等你欠本宫的钱还清了再给你。” “你就不能先给我吗?我又不会欠钱不还!” “你的人品本宫很难相信,这钱没到手上,本宫不放心……” “你——”史曜连磨牙,“我从不干欠钱不还的事,或者应该说,我就没欠过钱!你也知道我们是做杀手的,做杀手最讲究什么?信誉!没信誉我们还怎么混?” “云渺,先给他们罢。”颜天真开了口,“欠债不还的事,说出去也挺丢人,死要脸他肯定丢不起这个人,他也没穷到还不起钱,他都富得流油了。” 史曜连在一旁附和着,“没错!我一点儿都不穷!” “既然太子妃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就给她这个面子。” 凤云渺慢条斯理地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那颗紫苏果,抛给了史曜连,“拿去,含在口中,会慢慢化开。” 话音落下,便揽过了颜天真的肩膀,转身离开。 床榻之上,史曜乾盯着凤云渺的背影,似乎要用眼神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 “别瞪了,也算颜天真有良心,她要是不说她那还有一颗紫苏果,你或许就要喝一辈子的人血,连媳妇都讨不到,你快些吃了,从此咱们跟她就没有人情债了。” 史曜连走到了床沿边坐下,苦口婆心道,“以后你跟她就不必联络了,你想想,她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可稀罕的?” “用不着你管。”史曜乾冷冷地道了一句,倒头就睡,背对着史曜连。 “诶,你别躺下啊,你把这颗果子含在嘴里,含化了,你以后就不用再喝人血了……快点!” “……” 离开了史家兄弟所在的宅子,凤云渺将握在手中的欠条在颜天真的面前抖开,“天真,这一大笔银两,就给你花如何?” 颜天真见此,挑了挑眉,“一下子给我这么多钱用,就不怕我去包养小白脸?” “不怕。”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不是对你有信心,而是对我自己有信心。你看我看的习惯了,寻常的歪瓜劣枣恐怕就入不得你的眼,一来,我觉得你的眼光不会有什么问题,二来,容貌气度胜过我之人,世间少有。” 颜天真:“……” 这话说起来可真是够自恋的。 不过,她也不好反驳了。 正准备接过凤云渺递来的欠条,手指才要碰触到欠条的那一瞬间,凤云渺却又将欠条收了回去,“还是算了,先不给你。” 颜天真唇角微微抽了一下,“说好的要给我钱花,又不给我了?” “我一向不会对你出尔反尔,但是这个钱现在不能给你。”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成婚之后你才能花,婚前,不给你花。” “不给拉倒。” “其实,你想要这笔银子也不难。”凤云渺将唇凑到了她的耳畔,“你陪睡,我给钱。” 由于凤伶俐就跟在一旁,他的声音便刻意压得很低。 颜天真拿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去你的,先回宫罢,你们一路,我独自一路,你想要离开,也得先去跟半宸打声招呼才行,我收拾些东西。” “好,夜里我再过来寻你。” …… 颜天真率先独自回宫,沐浴更衣了一番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了两件轻便的衣裙、盘缠首饰、再放入南绣的骨灰盒,一个包袱差不多就满了。 从衣袖口袋中翻出了那条凤云渺送给她的项链。 这条名唤“星华”的项链,自从来到这东陵国后,就不敢戴在脖子上了,等她回家了之后,便又可以重新戴上了。 正收拾着,忽听宫殿之外想起宫人的一声高喊—— “皇后娘娘驾到。” 颜天真连忙将包袱塞到了床底下,起身前去迎接。 眼见着赵丹儿的身影踏了进来,颜天真端起了笑脸,“皇后娘娘,吃过了吗?” 时至傍晚,差不多也到了饭点。 “还没吃过呢,最近没什么胃口,命人带了一些新鲜水果过来,想要和妹妹你分享分享。” 赵丹儿说着,便命人将水果摆上了桌。 “原来皇后娘娘你还没有用饭,那不如就让我做些开胃小菜。”颜天真笑道,“你等我片刻就好。” “你又要亲自下厨,好啊。”赵丹儿冲着她粲然一笑,“那本宫就坐在这等着妹妹上菜了。” “好。” 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算是告别前最后一次给她下厨了。 这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聚在一起用饭……可就不好说了。 颜天真做菜的速度十分麻溜,很快就上好了三菜一汤。 赵丹儿吃得不亦乐乎,颜天真几乎就没吃上几口,全让给她吃了。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赵丹儿将饭菜一扫而光,又灌下了好几碗汤。 “妹妹的手艺就是比御厨的好,你以后若是有时间,能不能常常给本宫做菜吃?” 赵丹儿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期盼。 颜天真与她对视片刻,道了一声,“好。” 若是有机会再次相遇,她依然愿意下厨。 只是不知道,离下一次一起用饭,会是何年何月? 吃饱喝足之后,二人便泡茶聊天。 “咱们这皇宫里呀,很快又要寂静了。”赵丹儿道,“南旭太子明日就要离开,西宁皇帝是后天离开。” “离开就离开了。”颜天真随意地道了一句,“与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赵丹儿单手托腮,凝视着颜天真,“妹妹,很多人都说你与良玉郡主长得像,你可知道,鸾凤国的那位良玉郡主和南旭国的太子是一对未婚夫妻?他们早在半年前就定下了婚约,可惜那位郡主失踪了,这才导致那位太子青丝白发,你说,你与良玉郡主长得那么像,南旭太子就没来找你说说话?” “没有。”颜天真摇了摇头,“我与这位太子殿下没有交谈过。” “唔,还以为他也会来勾搭勾搭你,毕竟那段枫眠已经来勾搭好几回了,这位西宁皇似乎也十分欣赏良玉郡主,显然是把妹妹你当成了替身,难得南旭国的那位太子从来不来骚扰你,可见他才是对良玉郡主一往情深啊。” “听起来倒是挺让人敬佩的。”颜天真笑道,“他心无杂念,可比西宁国的那位陛下好多了。” “没错,西宁陛下还是得学着点。” 这一头的两人在拿着两个男子比较,另一边,被她们所议论的段枫眠也在自己的住处饮茶。 他坐于桂花树下的桌边,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久久不曾回神。 身后跟着的贴身随从出了声,“陛下似乎是有心事?” “后天一早就要启程回国,朕却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陛下想说的是那位仙妃娘娘吗?”作为段枫眠的贴身随从,忠心耿耿,自然是知道不少关于他的私事。 “不错,朕对她可算是极有耐心,可偏偏她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朕非但不觉得气恼,反而更加有兴趣了。” 段枫眠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这一点,与颜天真也有些像。 当初在狩猎场试图勾搭颜天真,也没能勾搭上。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 如今碰上了一个与颜天真相似的女子,又是这样的倔强脾气。 她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姐妹关系,长得像,就连脾气也像。 甚至怀疑这俩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不可能。 颜天真爱慕的是凤云渺,情投意合,又怎么会愿意来东陵国做一个深宫怨妇。 七八分相似的长相,还是能看出明显不同的。 这个仙妃,难道也抓不在手掌心里? “后天的行程,算算时间,朕能留下的时间不到两天,国内还有事,不能再继续拖着不回,朕得想个办法,拐跑她。” ------题外话------ ~还是有二更滴!尽量八九点不会太晚 第200章 好,我从了你(二更!) 颜天真此刻还不知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依旧与赵丹儿谈笑着。 眼见着天色全黑了下来,赵丹儿起了身,道:“妹妹,本宫还有些别的事儿,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看你。” “好。”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皇后娘娘慢走。” “嗯……对了,本宫送给你的孔雀金冠,你似乎只戴了一回,莫非你不太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有时衣服的颜色太淡雅,配着金冠感觉不太合适,下次衣服颜色穿得深一些,再配这顶金冠。” “唔,有道理,喜欢就好。” 赵丹儿笑着离开了。 颜天真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转头看了一眼梳妆柜边上的孔雀金冠。 这一顶金冠……只怕是装不进包袱里了。 要是带走,会有些累赘呢。 其实她挺喜欢这顶孔雀金冠的,但是为了轻便出行,也就只能留下了。 就快要离开这东陵国皇宫了……从进来到离开,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月。 倒是有点舍不得赵丹儿。 希望有缘还能再见,希望再见还是朋友。 …… 夜深人静之际,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寂静的黑夜间穿梭。 闪到了某一间房屋的窗台下,那人伸手轻轻敲响了窗户。 只等候了片刻,便听得吱呀一声,里头的人将窗户打开了。 微凉的风灌入,拂过女子柔软的发丝。 “快点进来,外头风冷。” 窗户外的人影听着,赶紧跃上了窗台,蹿进房屋中。 下一刻,窗户又被关了上。 颜天真才把窗户锁好,转头就撞上了凤云渺的胸膛,同一时刻,察觉到腰间一紧。 “晚饭前已经跟半宸道别了,明日中午的行程,我在帝都外的客香居等你。” “好。”颜天真应道,“我如今出宫不用请示赵丹儿,明日午时,我就乔装一番过来找你。” “先陪你回一趟鸾凤国,与大舅子商议婚期,跟你们女帝陛下打个招呼,你再随我一同回南旭国成婚。” “嗯。” 作为鸾凤国的郡主,失踪了半年,她总要先回家一趟。 顺便,让南绣的骨灰回归南家。 然后,与凤云渺回南旭国成婚。 “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春宵一刻值千金。”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就将颜天真打横抱起,走向了床榻。 将颜天真搁在柔软的被褥之中,他的身躯慢条斯理地压了下去。 “明明都已经解除了毒性,这三色冰蚕还得再把你冻个十来天,真是烦人。” 凤云渺有些不满地道了一句,将头低了下来,覆上了颜天真的唇。 唇上传来微凉又柔软的触感,厮磨片刻之后,凤云渺那原本有些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他的一只手压着她的肩,另一手还紧紧地扣着她的腰肢。 他的亲吻,大多时候温柔又细致,偶尔也会火热而狂野,又不太急切,这样紧密的气息,让人不禁沉沦其中,难以逃脱。 颜天真方才还是心绪平静,这会儿心跳有些加快了,连带着耳朵都有点儿热。 面对凤云渺熟练的攻势,她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任由自己身上的衣裳被他剥落,任由他白皙修长的手掌在她的身躯上游移。 在床笫之间,大多都是他掌握主动地位。 “云渺。” 她忽然从他的亲吻中挣脱了开,跟他打着商量,“能不能换我压你?” 凤云渺挑了挑眉,“躺着不好吗?非要做主动的那一方?” “也不是不好,我不希望一直处于被动。你老压着我,重。” 其实凤云渺的身躯高挑又瘦削,不重。 可她就是要这么说,想要换取一次反压的机会。 凤云渺显然不认同她的说法,反驳道:“我哪里重了?看看半宸与段枫眠,哪个不比我壮?若是我有他们那样健硕的身躯,还不得压着你喘不过气来。” 颜天真:“……” 不管了。 趁着凤云渺一个不注意,她一个翻身,猛地将他压在了身下。 “云渺,你还真是好推倒啊……呵呵呵呵,你就从了姑奶奶我吧。” 凤云渺见她的女流氓本质上来了,桃花美目微微眯起,“这么喜欢主动?” “偶尔主动。”颜天真趴在他的胸膛上,“你要是同意,我就吃一颗‘缠绕’。” 颜天真这话一出,凤云渺低笑了一声,“好,我从了你。” 她既然主动愿意吃助兴的药丸。 那就随她。 有利于提高兴致和体力的‘缠绕’,男女皆可服用,效果显著,并且无后遗症。 他觉得,这应该是肖梦研制出的最成功的东西。 颜天真言而有信,吃过了一颗‘缠绕’之后,便开始对着凤云渺上下其手。 “云渺,躺着作为被动的那一方,感觉如何?” “还可以。” “能不能再满足我一个条件?” “你说。” “叫我女王大人。” “不叫。” “你叫不叫?” “……” “你不答应我,我就停下来!” 颜天真说着,果真也就不再有任何动作了。 这么一来,难受的自然是凤云渺。 “你这个坏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凤云渺磨了磨牙,伸手扣上了颜天真的肩膀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回了被褥间。 颜天真惊呼一声,“你怎么能反悔?不是说好了,我主动……”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动,还不如我来动。”凤云渺冷哼了一声,不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你耍赖啊你。” “平时我都不会对你耍赖,但是在床笫之间,我很难保证我会不会讲信用。” “我靠。” “姑娘家的,少骂点儿粗话。” “我……” 颜天真还想继续骂,凤云渺却不再给她机会,一低头就拿唇封住了她的口,让她将那些不满的话语全吞回肚子里去。 颜天真在黑暗中瞪着他,却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真是可恶啊…… 很快,在他的攻城掠地之下,她丢盔弃甲,乖巧又被动地躺在被褥之间,承受他的怜爱和热情。 “不是吃过缠绕了吗?怎么这么快又疲倦了?真是无能。” “你大爷,信不信我一次吃个十颗八颗,让你无福消受,反正没副作用,我又不怕多吃。” “这样不好,虽然助兴药物有益身心健康,但总是靠着吃这东西来保持体力,这就证明了你本身确实无能。”凤云渺在她耳畔恶劣地笑道,“为夫就从来不需要吃这种东西。” “就你厉害,就你能耐。” “我当然厉害了,比你厉害多了。” 颜天真:“……” 被他如此嘲笑着,她磨了磨牙,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凤云渺那可怕的体力,有时真的会让她产生一点儿敬畏感。 她吃了‘缠绕’,还干不过。 这是祖传的体力,还是后天练功练出来的? 很快的,颜天真就没有心思思考其他的问题了。 躺着就躺着吧,不能翻身做女王,就当是被他伺候了。 就当每夜都白嫖一个美男。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就平衡了些,被凤云渺压迫的郁闷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中场休息时,颜天真轻抚着他一头银发,笑道:“不错不错,服侍得姑奶奶我很满意。” 凤云渺也不介意被他这么调侃,回了句,“那当然,少有人具备我这样的本事。”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颜天真下意识回了一句,“我又没试过别人的服务……” 话说到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口。 下一刻,察觉到腰间一痛,她倒吸一口冷气。 是凤云渺的手在她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同一时,清凉如玉石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还想试别人?嗯?” “没有没有,我刚才也就只是那么随意地答了一句,你别当真……” 这家伙的醋坛子也忒容易打翻。 “以后这种话就莫要随便说了。”凤云渺的警告声在耳畔响起,“也不许想!” “知道了知道了。” “我从没想过再有第二个女人,你也不能想着再有第二个男人。” “明白明白。” “回答得这么敷衍,你是认真的吗?”凤云渺的语气中带着狐疑。 “我怎么就不是认真的了?那你要我如何回答?” “在床笫之上,只能叫着我的名字,只能夸我。不要提其他人了。” “可以,那你倒是先夸我一句。” “夫人,你好棒,这样夸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很受用!”颜天真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继续夸。” “你让我昧着良心夸奖你,你却还没夸上我一句。” “……” 房屋内的二人还在榻上激烈交战,却不知窗户外头又有一道人影缓缓靠近。 此刻已是万籁俱静,人声寂寂。 窗户外的人也将脚步声放得很低。 来人正是段枫眠。 走近了窗台边上,本想抬手敲窗户,却听到卧房内有不寻常的动静。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像他这样练过功夫的人,五官清晰敏锐,自然也就能听到卧房内的声响。 里头依稀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夹杂着暧昧的喘息声。 段枫眠的脸色当即一沉。 仙妃在和谁做苟且之事?! 她是半宸的妃子,可今夜他外出散步之时,分明看到半宸往皇后的寝宫去了。 既然已经留宿了皇后的寝宫,就不可能再大半夜转个方向来这儿了。 那么,她真的是在和外男私通。 难怪她会拒绝自己这个一国君王,原来是早就已经心有所属? 难怪他抛出了那么多诱惑的条件,她都不为所动。 她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对半宸忠诚,不做红杏出墙之事。 满口谎言。 这样的女子……似乎并不值得他花心思。因为她的心思也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是一国之君,要是拐这么一个红杏出墙的异国妃子回去,难免也要给他戴上绿帽子。 原本对她挺感兴趣,觉得她恪守妇道,老死在这东陵国宫中太可惜,不忍看她做一个深宫怨妇,这才想着要把她说服,让她跟着自己去西宁。 可是现在…… 听着她和其他男子在行男女之事,心中对她的好感顿时减了大半。 终究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罢了,得不到也不需要太难过。 段枫眠转了个身,本想离开,却听到里头传出了女子的抱怨声—— “云渺,你真是个禽兽啊你,你就不能休息休息么!” 段枫眠脚下的步子一顿。 云渺? 凤云渺! 里面的男子竟然是他? 段枫眠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走开,这一刻却迈不出步子。 竟然会是凤云渺? 平日里看上去正儿八经,清冷傲慢的凤云渺,会做这种私通异国皇妃之事? 虽然他自己也想过勾搭仙妃,但他从不敢说自己不近女色,从不敢说自己清心寡欲。 他晓得自己多情,帝王风流,原本就不是稀奇事儿。 可凤云渺…… 世人都说他风华绝代、清心寡欲、深情专一,他单单只恋一个良玉郡主,郡主失踪杳无音讯,他思念佳人,青丝白发,在半年之内,再也不曾与任何女子有过交往。 听起来倒真是很让人赞叹,让无数闺中女子为之癫狂。 然而—— 在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处,他也在做着与有夫之妇私通的事。 凤云渺跟他是同一种人。 他得不到颜天真,心中觉得遗憾。 凤云渺是失去了颜天真,心中觉得惆怅。 于是他们都把对颜天真的思念,寄托在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上。 这个与颜天真长相相似,十分有个性的仙妃娘娘。 东陵国帝后情深,仙妃得不到皇帝的宠爱,闺阁寂寞在所难免。 他本想去慰藉一番,却没想到又被凤云渺占了先机! 这个仙妃竟然看上了凤云渺,看不上自己这一国之君。 颜天真也是被凤云渺占了去。 如今就连一个替代品,都要被他凤云渺占了去。 段枫眠心中顿时觉得十分窝火。 那厮不就是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坊间都说他俊美如神,靠着那张玉面勾搭女人,真有能耐。 自己这个一国之君怎能就被他比下去? 段枫眠越发觉得心中不甘心,便又折返回去,想要抬手一掌拍开窗户,却又听到里面女子的笑声。 里面的两人似乎又在交谈着什么。 他蹙了蹙眉,收回了手,将耳朵贴到窗户纸上去听。 “你别老掐我的腰,好痒啊……哈哈。” “我天天这么伺候你,你是不是该对我表达感谢?” 段枫眠听到这儿,眉头拧得更紧。 天天这么伺候? 这两人究竟私通多长时间了? “谢什么谢?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么。”里头又响起了女子的说话声,“休息休息好吗?都快子时了,咱们还是睡罢。” “我还不够尽兴。” “唔,可是我想睡了,等我们离开了之后,就不必顾忌白天黑夜,届时,天没黑就可以开始,一连几个时辰,让你尽兴可好?” 颜天真这话自然只是为了暂时安抚凤云渺。 她真的太想休息了,就只能先说些让他高兴的话。 可这些话,听在窗外段枫眠的耳中,却是让他心中的火气更上一层楼。 这女人对待自己的时候一本正经,在凤云渺面前竟然如此放浪! 天没黑就开始,一连好几个时辰,这种话她竟然也有脸说得出口。 还有—— 她是打算跟凤云渺走了?! 自己千方百计拐不到的人,竟然就这样轻易被凤云渺拐了。 更让段枫眠恼火的还在后面。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承受不住,连连求饶。”凤云渺轻笑着,跟平时在人前的一本正经丝毫不同,话语中的调侃意味格外明显,“想休息?那就再说些中听的,我听得满意就放过你。” “你好厉害,非常厉害,行不行?”颜天真冷哼了一声,“都说能力不行会让人不尽兴,可能力太好也让人很苦恼,你连续一个时辰都可以不用休息,我口干舌燥啊,去给我倒杯水喝去。” 段枫眠听到此处,眸底浮现一丝半信半疑。 连续一个时辰都可以不用休息? 这是她刻意为了讨好凤云渺吹捧出来的吗? 显然是。 就凤云渺那瘦削的身躯,想来体力也高不到哪去,能比一般人好多少。 她这样取悦一个男子,良心不会痛么。 ------题外话------ ~ 渺渺:居然有人质疑我。 枫眠:mmp,标准版的天真得不到,现在就连低配版的也得不到,宝宝心里苦啊→_→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81章 西宁皇的脸皮也是够厚(一更) “好,等这一回合结束之后,我就去给你倒杯水。”凤云渺笑望怀中的人,俯下头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累就对了,记住我带给你的这种感觉。” 颜天真将他轻轻推了推,“行了,赶紧结束吧,再有一刻钟就是子时了,让我安静得休息会儿,还有,快去给我倒杯水!” 她真的十分口干,便抬起脚丫子踹了一下凤云渺,催促道:“快点!” 凤云渺无奈,只得恋恋不舍地抽开身,“好,这就给你倒去。” 正准备下榻,只听得窗户外响起不寻常的动静,像是微风吹过衣袖的声音。 凤云渺目光一凛。 窗外有人! 迅速俯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中衣披在身上。 他可不能这样不着寸缕地冲出去。 同一时刻,只听得空气中响起“啪”的一声响,纱窗被人粗鲁地拍了开,有一道身影从窗外蹿了进来。 凤云渺正好将中衣穿上了,在同一时刻迅速转身,用被褥将颜天真盖了个严实。 颜天真自然也听见了动静,抓紧了被褥。 凤云渺坐在床沿边上,望着来人。 此刻房屋之内没有点灯,稀薄的月色从破裂的纱窗中透了进来,打在了对方的身上。 对方身形修长,一身浅白色锦衣,头戴银冠,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脸庞与神情。 可凤云渺却猜到了他的身份。 会半夜来爬颜天真窗户,试图勾搭她的,能有几个人? 在这皇宫之内,除了他之外,会这么放肆的也就只有两位国君了。 而半宸是绝对不需要爬窗户的,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而入,他对颜天真没有想法,也就不会深夜前来。 “段枫眠,偷听他人房中密话,是不是有些太龌龊了?” 凤云渺直呼来人的姓名,一点儿也不客气。 段枫眠被认出了身份,冷笑一声,“龌龊?你倒还好意思说朕龌龊,你可知你的行为比朕卑劣龌龊了多少倍?” “本宫怎么就比你卑劣龌龊了?”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本宫并没有对佳人威逼利诱,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钻进本宫的怀里,双方你情我愿的事,又怎么谈得上卑劣龌龊?本宫不像西宁皇你,被拒绝过后还能死缠烂打。” 凤云渺身后,颜天真低语了一句,“云渺,帮我把衣服递过来。” “朕对仙妃的确有好感,也一直在征求她的同意,对她算是十分尊重,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跟她发生些什么。”段枫眠冷笑道,“哪比得上太子殿下你如此轻浮。” “西宁皇这脸皮也真是够厚。”凤云渺慢条斯理地说着,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裳,递给身后的颜天真,“不是你正人君子,而是佳人看不上你,不想与你发生些什么,你自然也就别想发生些什么。” “好你个凤云渺,行事龌龊还如此傲慢猖狂。”段枫眠嗤笑了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来,对着床沿边的凤云渺迅速出手! 凤云渺自然是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予回击—— 两只手掌碰撞上,二人均被对方的掌力逼退。 不同的在于,段枫眠退了五六步,凤云渺只是从床沿退到了床的里侧。 正好倒在了颜天真的身上。 颜天真在被褥里穿着衣裳,已经穿好了中衣,眼见着凤云渺倒在了身上,唯恐他受了伤,连忙扶住他的身躯,“没事罢?” 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与担忧,让段枫眠更是火冒三丈。 “当然没事,只不过我坐在床上,已经没有退路可退,自然就滚到你身上了。” 凤云渺轻笑了一声,坐起身,就在颜天真的唇上啜了一口,开口的声线颇为风流—— “本宫不会有事,也不会输了他,美人不必担忧。” 颜天真听着这话,顿时想笑。 云渺装起风流纨绔倒也挺熟练。 “无耻!”虽然屋内没有点灯,段枫眠也明白对面那二人在他面前打情骂俏,当即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上前,对着凤云渺又是一掌! 凤云渺伸手截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西宁皇,你是因为输给本宫了,心里不服气吗?西宁皇功夫不低,却无法打败本宫,西宁皇地位不低,却无法征服美人,西宁皇自己觉得,有哪一点能胜过本宫?” 话音落下,同样嗤笑了一声,朝着段枫眠迅速出脚! 段枫眠不得不退开几步,避免被凤云渺伤到。 凤云渺回过身,朝着颜天真道:“美人快点将衣服穿上,可别让西宁皇占去了便宜。” 颜天真十分给面子地“嗯”了一声,在被褥下迅速穿外衣。 窝在被窝里穿衣服确实比较不容易。 “朕怎么会败给你,你不过仗着一副好相貌罢了。”段枫眠冷冷道,“身为男子,相貌却比女儿家还要精致,你不觉得自己有些不男不女?” 段枫眠此话一出,惹来对面两人的齐齐谩骂—— “丑人多作怪。” “那也比你歪瓜裂枣好。” 段枫眠的话,着实把颜天真惹毛了。 凤云渺的长相的确十分标致,尤其那双魅人的桃花美目,有些若有若无的妖冶之气。 由骨到皮,由内而外,清雅与魅惑并存,他有他独特又复杂的气质。 标致又英挺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可挑剔的玉面,却并不阴柔,他的眼神凌厉,眉眼之间又不乏阳刚之气,具有令人折服的气息。 这样一个满身威慑力的男子,怎么能与‘不男不女’这四个字扯上联系。 真要说起不男不女,那不应该是史曜连吗? 那个相貌妖里妖气,又喜欢擦脂抹粉的男子,身上的脂粉之香比她这个女子还要严重,那才叫不男不女!风骚至极。 说阴柔,也比不上宁子初的阴柔,宁子初还年少,容貌还未全展开,那冰冷又带着戾气的威慑感,也足以掩盖他那阴柔的俊俏脸庞。 这段枫眠是得了眼角膜,还是双目失明? 就因为他自己的相貌是十分标准的俊朗,才要说云渺长相不够阳刚? 简直是一派胡言,审美观崩塌。 “仙妃,你可真是让朕失望。”段枫眠长身玉立,开口的语气有些冰凉,“朕不曾想到,看似清高的你,骨子里竟然也是如此……” “放荡?”颜天真回了一句,“对,我就是如此孟浪,见到南旭太子的那一刻,春心都不知道荡漾几次了,恨不得与他在榻上翻滚几圈,我这么说,您是不是对我失望透顶了?” 段枫眠没有料到颜天真说话如此直白,顿时蹙起了眉头,“你是女儿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一向不是很知廉耻。”颜天真说着,倚靠在了凤云渺的身旁,“西宁皇可知我为何屡屡拒绝你?我已经心属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愿意跟你走?不错,您是一国之君,执掌乾坤,可我不恋权势,只恋他,哪怕他不是太子殿下,我也是不会背弃他的。” 颜天真的话,令凤云渺很是满意。 “美人放心,本宫一定会善待于你。”凤云渺柔声道,“等本宫把西宁皇送走了,咱们再继续做咱们喜欢做的事,他若是想听,就让他在窗户外头继续听罢,没准他回去之后,就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凤云渺话说到这,朝着段枫眠的方向笑了一声,“西宁皇在外头究竟听了多少?应该听到美人夸赞本宫能力的话了,你该晓得,那方面的能力,也是征服美人的重要原因之一,本宫想问问西宁皇,一回合能持续多长时间?中途休息时间需要多少?一夜能来几个回合?” 颜天真:“……” 云渺怼起人来也真是挺有一套的。 她敢说凤云渺的体力绝对高于九成以上的男子。 他的持续时间……好长久。 她甚至希望他能缩短点时间,好让她有休息的机会。 “真是无耻。”段枫眠冷笑,“就你这样瘦削的身板,美人夸你几句,你还当真了。” “西宁皇显然是不相信,那你看这样如何?咱们就来比一比,你也寻一个美人来巫山**,计算时长,看看你我二人谁的持续时间长久,若是西宁皇你输了,就请干脆利落地滚回西宁国,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本宫身边这位美人的面前。” 凤云渺的语气颇有信心,“若是本宫输了,本宫也放弃这位美人。” “太子殿下一定是不会输的。”颜天真连忙道,“我是最有发言权的,殿下带给我的感觉,旁人是给不了的,若是离开了殿下,我只怕活不下去。” 颜天真口中说着娇柔的话,心中却在狂笑不止。 三个不正经的人在比谁更不正经,段枫眠显然不会比他们两人加起来更无耻。 “云渺,咱们不能跟他斗嘴时间太长。”颜天真在凤云渺的耳畔低语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线道,“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变成冰雕了,得赶紧把他赶出去才行。” “嗯,我来赶走他,不必担心。”凤云渺一口叼上了颜天真的唇,轻吮着,温柔的亲吻从脸庞游移到她的脖颈。 颜天真磨了磨牙。 又来了。 这还有第三个人在呢。 不过……在没有点灯的情况下,段枫眠也就只能依稀看见两个晃动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 温香软玉在怀,即使有外人在,凤云渺也毫不顾忌地吃起豆腐。 “仙妃,原来你就这么喜欢做他人的替身,你可知他原本就有一个未婚妻子,就是你常听到的那位与你长相相似的郡主,他没能与那位郡主共结连理,如今在你身上寻找安慰罢了。” 段枫眠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嘲弄,“你果然还是不如那个女子,你没有她的傲骨,你也就只配活在她的影子下,永远超越不了她。” 在他的心中,颜天真傲气洒脱,是绝对不甘于被人玩弄。 在凤云渺的心中,仙妃这个替代品大概也就如同玩物一样,永远无法超越颜天真这个正牌夫人罢。 颜天真听着段枫眠讥讽自己,此刻十分乐意配合,“替身又如何?我的全身心都已经属于太子殿下,哪怕是做他人的替身,也无怨无悔,西宁皇不也是把我当成了替身吗?与其跟着你,我宁愿跟着太子殿下呢。” “那你就跟去罢,你这样的女子,不配朕在你身上花心思,只是浪费朕的时间罢了。” 段枫眠话音落下,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这个仙妃,比他预想中的低劣太多了。 还以为她多有脾性,不过如此卑微而已。 不值得留恋了。 凤云渺与颜天真眼见着他的身躯跃出了窗外,齐齐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颜天真又开始思考一个正经问题,“云渺,他会不会把他今夜所见的事说出去?这会影响了你的名声。” “不怕他说。”凤云渺道,“他若说了,我自然会有对付他的办法,不必担心。” “这家伙对我的评价是有多高啊。”颜天真伸手摩痧着下巴,“他对仙妃说,你永远只配活在颜天真的影子下,莫非颜天真是他触摸不到的女神,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而仙妃已经嫁为人妇,又与外男私通,不懂礼仪廉耻,还甘愿做替身,在他眼中想必就很卑微了。” 这就是正主与替身的差别。 正主永远是最美好的女神,是梦中"qing ren",尤其是曾经心动却又无法触摸,那种感觉实在是……令人难以忘却的一种遗憾啊。 替身则不同,只能起到一些弥补遗憾的作用,哪怕得不到,也没什么好惆怅,毕竟价值也就那么一点,替身想要逆袭,可能性太低了。 段枫眠放弃了她这个‘替代品’,很好。 “哼,若是将来有一天他知道,曾经被他所讥讽的替代品就是原主本人,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耳畔想起凤云渺的冷哼声,同时,颜天真觉得腰间被他掐了一下,“夫人,你的相貌如此祸水,为夫是应该感到自豪,还是应该为了你的招蜂引蝶感到烦恼?” “可不是我想招蜂引蝶!”颜天真连忙反驳,“眼缘这种事儿,有时候说不准的,被人所倾慕也不是你能管的。” “你身边的阿猫阿狗就是赶都赶不完。”凤云渺又将她扑回被褥之上,“这一个个的身份也都不寻常,你说,我难道不该因此而感到烦恼?” 颜天真才想说话,忽然察觉到心口处漫上一层寒意,连忙道:“云渺,我要冻结了。” 凤云渺:“……” “我睡了,你也早些睡罢,切记,不要靠我太近了,明日中午的行程,你可不能着凉上路。” “知道了。” 颜天真闭上了眼眸。 不多时,冰霜又将她整个人覆盖。 凤云渺如同之前那样,揽着她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颜天真醒来之际,身边早就没有了凤云渺。 看了看窗户外的天色,已经是日晒三竿。 等到正午时分,她就可以离开这皇宫了。 此时此刻,另一边的御花园之内,半宸在给凤云渺准备饯行宴。 “南旭太子才小住了这么几天便要离去,朕都觉得有些舍不得呢。”半宸手中举着酒盏,望着半丈之外的凤云渺,“若是得闲,可要记得再来朕这皇宫里走一走。” 凤云渺客套地回了一句,“自然是会。” 对饮一杯之后,半宸单手托腮望着他,心中觉得有些许惆怅。 都没能找到机会占点便宜。 若不是因为顾虑这凤云渺的身份,他早就下手了。 “多谢东陵皇替本宫饯行,告辞了。” 凤云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 身后,半宸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看他那一头银发在空气中轻拂,道了一句:“一头银白还能这么顺眼的,大概也就他了。” “陛下,别看了,再怎么说也是异国太子,别肖想了,为了特殊癖好毁了两国交情可不值得,你找些没身份的俊男来玩弄玩弄也就得了。”耳畔响起赵丹儿的声音。 半宸不语。 “东陵皇,你方才说让他有空再来你这走一遭,朕都替你捏把汗。”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子声线,“他来一趟,你就得丢一样东西,这次丢了个妃子,下次再丢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题外话------ ~二更**点呐 第202章 诈死(二更!) 半宸听闻此话,转过了头。 .. 在他身后说话之人可不正是段枫眠。 “西宁皇方才说的话……朕怎么有点听不懂?”半宸眯起了眼儿,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朕要是没有理解错误的话,西宁皇的意思是南旭太子勾搭上了朕的妃子?” 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也就只有最近的赵丹儿听得清。 “陛下,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罢。”赵丹儿出声提醒道,“在这个地方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这附近还有宫人在走动,若是被他们听了去,半宸的面子也挂不住。 “皇后所言有理,咱们去远处的凉亭坐着说。”半宸起了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段枫眠,“西宁皇,请吧。” 三人一同走向了荷花池畔的凉亭边坐下,半宸开口道:“西宁皇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罢。” “朕接下来要说的话,东陵皇约莫会觉得很气恼。”段枫眠不咸不淡道,“朕与南旭太子一同住在凉风阁,昨天夜里朕睡不着,外出走走,一个不经意就看见南旭太子殿下离开了凉风阁,行动鬼鬼祟祟,还特意避开巡逻的侍卫。” 顿了顿,又道:“心中觉得有些疑惑,既然他举止这么不光明磊落,朕就有理由怀疑他,于是便跟了上去,东陵皇猜猜,他去了何处?” 半宸几乎是不用思考,道出了一个地点,“瑶华宫?” 瑶华宫,是仙妃的住处。 段枫眠既然说凤云渺勾搭他的妃子,那么他就要从众多妃子当中筛选了。 仙妃自然是比较可疑,一来她相貌上等,二来,她与凤云渺的未婚妻子良玉郡主长相相似,凤云渺自然就有理由前去勾搭。 “仙妃妹妹怎么会做出无耻之事呢。”坐在一旁的赵丹儿插了一句,“本宫不相信仙妃妹妹会背弃陛下的,西宁皇可不要随意冤枉,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经不起诋毁。” “赵皇后觉得,朕会血口喷人吗?这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会来告知二位,这位仙妃娘娘看似清高,你们又怎么知道她的内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所说的也并没有添油加醋。 他只不过是将他所看到的一切,完完整整地陈述出来罢了。 仙妃表里不一,这是事实。 与凤云渺勾搭成奸,这亦是事实。 谋划着要一起离开,还是事实。 他今日所言,还真是没有半句虚假。 他已经对那个仙妃不再有什么想法,但他就是不能让凤云渺称心如意。 凤云渺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对他讥讽嘲笑,他堂堂一国之君,又怎能完全不计较。 总要给凤云渺找点麻烦才是,他很期待凤云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 半宸对段枫眠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并非他真的相信仙妃的人品,只是仙妃之前的种种表现似乎都表示出了对他的忠心不二。 她会是那样朝三暮四的女子吗?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还是说,这段枫眠自己勾搭不上她,就在这儿说她的不是。 半宸才这么想着,赵丹儿已经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西宁皇该不会是自己求而不得,就在这儿胡言乱语。你诋毁仙妃妹妹,只是为了报复她对你的冷漠吗?”赵丹儿的语气毫无波澜,“请恕本宫直言,身为一国之君,西宁皇这气量未免也太小了点。” “朕说的是实话,哪里存在诋毁?”段枫眠的眼角抽了一下。 “西宁皇是非要本宫开门见山了?”赵丹儿挑了挑眉,望着段枫眠的目光中带着玩味,“你自己曾经不也做过勾搭人的事儿?你几次三番试图去勾搭仙妃,没有一次成功,却还是锲而不舍,本宫挺佩服西宁皇的这份耐心,撇开南旭太子的人品不谈,西宁皇,你也高尚不到哪去,半斤笑八两。” 凤云渺勾搭仙妃,他段枫眠就勾搭得少吗? 半斤八两。 段枫眠没有料到赵丹儿会如此说。 赵丹儿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他有心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让他们将注意力放到凤云渺的身上,让他们前去找凤云渺的麻烦,可赵皇后显然跟他不对盘,居然跟他较上劲了。 事情有些超出预想。 可他并不愿意承认。 现在是他找凤云渺的麻烦,不想被对面这一对帝后找麻烦。 “皇后娘娘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可有证据或者证人?”段枫眠紧绷着一张俊脸,“朕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赵丹儿料到了段枫眠会抵赖,心中暗骂一声无耻。 不过想想也是,哪个君王不无耻。 诚恳老实的人,又怎么能做九五之尊。 段枫眠无耻,半宸也无耻,还有未来南旭国的天子凤云渺——也是无耻。 一群无耻之人,没有一个诚恳高尚,这个诋毁那个,这个算计那个,却又都不承认自身的阴险。 人皆是如此。 这种时候就不能分谁对谁错了,看的就是谁更聪明,最阴险者才是赢家。 段枫眠不承认自己勾搭仙妃是准确的,承认了才是傻子。 “本宫的确是拿不出一点证据,只是听仙妃妹妹口述罢了。”赵丹儿不咸不淡道,“那么本宫也要问西宁皇一个问题,你说南旭太子与仙妃妹妹勾搭成奸,可有证据?可有证人?” 她把之前段枫眠问出来的问题抛回给了他。 “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但朕有办法证明朕的话是对的。” “什么办法?” “仙妃打算跟着凤云渺离开,这是朕亲耳听到的。你们不如就让人盯着仙妃,看看她今日会有什么动作,凤云渺已经先行一步,咱们就等着看,仙妃是否会前去跟他会合?”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半宸接过了话,“那就按照西宁皇的意思,盯紧了仙妃,看看她有什么动作,若真是像西宁皇所说的那样……那就只有一条路等着她。” 赵丹儿的心微微一紧,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路?”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而下一刻,半宸给出的回答也符合了她的猜测。 “死路。” 半宸面无表情,“身为朕的妃子,与外男勾搭成奸,成何体统?赐死是必然的,考虑到两国之间的关系,还有双方的颜面,朕可以不和凤云渺撕破脸,但是仙妃……必须死。” 君王的威严,不可冒犯。 他不喜欢仙妃,平日也不去为难她,甚至不爱搭理她,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背着他私通其他男子。 给赵丹儿玩倒是可以,被其他男子玩,怎么行。 赵丹儿心中有些不平静,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叹了一口气,“也对,陛下的颜面最重要,此事不仅关乎着陛下的颜面,也关乎着整个东陵国的颜面,仙妃若是背叛,必杀。” 此刻也就只能附和着半宸的话了。 而她这番话说出来,半宸自然也很是满意,“朕的后宫中,当属皇后最识大体。” “陛下过奖了。”赵丹儿唇角勾起一丝优雅的笑意。 段枫眠惹出来的事,回头必须找他算账。 “朕如此多嘴,还望二位不要介意啊。”段枫眠慢条斯理地说着,低头抿了一口茶。 想到昨夜被那两人合伙嘲笑,心中自然不顺畅,他若是不反击,岂不是显得他好欺负。 对面那两人商量出的结果是——若仙妃真的去找凤云渺,便要将其赐死。 他对这样的结果,并无感觉。 仙妃,终究只是一个不值得留恋半分的代替品。 与颜天真,终究是云泥之别。 颜天真啊颜天真。 你究竟在这世间哪一个角落。 …… 正午时分,颜天真出宫了。 颜天真才离开了宫门,便有人将这个消息传达到了半宸的寝宫。 “陛下,仙妃娘娘离宫了。” “跟上去。”半宸道,“务必跟紧了,要是跟丢了,有你们好看!” “是!” “丹儿,都是你给惯的,她现在连出宫都不用跟你请示,你就是对她太过宽容,她才会如此放肆,不将宫规放在眼中,也不把朕放在眼里。” 半宸冷哼了一声,将口中的葡萄籽吐出,伸手又捻起了一颗放入口中。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赵丹儿没好气道,“我现在就亲自出宫将她捉回来,可以了罢?” “不用这么麻烦了,若是她真的给朕戴了绿帽子,就不必给她活路了。”半宸嚼着葡萄,慢条斯理道,“朕丢不起这个人,丹儿,你应该能理解。” “是是是,你是一国之君,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儿,我自然是会站在你这一边的。”赵丹儿说着,站起了身,“是陛下给了我荣耀与权力,我心中感激,这样罢,我亲自去解决,陛下跟她比起来,还是陛下重要一些。” “不愧是朕的好兄弟,去罢。” “……” 再说颜天真离开了宫门之后,并未去找凤云渺,而是去了一家烟花爆竹店。 云渺说,段枫眠一定不会放过曝光他们的机会,所以一定要有所准备才行。 昨夜被段枫眠抓到现行,又把他给奚落了一番,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容忍的。 他一定会把她和云渺的事儿说出去。 她今日出宫,多半是会有人盯着她,看她是不是打算与凤云渺会合。 段枫眠口说无凭,他想要自己的话得到证实,就必然需要再抓一次现行。 现在去和凤云渺会合,无疑就是作死。 凤云渺今早离开之际,把解决方案写在了纸条上,压在枕头底下。 去距离客乡居三丈之外的烟花爆竹店,把整家店买下来,让店内所有的人员撤离。 此处位置偏僻,烟花爆竹的数量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即时引爆,也不会牵连到附近房屋。 她要做的就是,将引线牵到后门处,点燃引线之后,立即跑开,到最近的一间废弃房屋内躲藏,乔装打扮一番,等跟踪的人离开之后,再走出去。 跟踪她的人为了不让她发现,不会跟着她进店铺,只会在暂时店铺外头盯着。 如此一来,跟随她的人眼见着整间店铺爆炸,自然就会以为她在里头丧生。 店铺内,早已准备好了一具穿着女装的骸骨。 颜天真按照计划,将火药引线牵到了后门处,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将引线点燃,迅速跑开。 此处地理位置可算是挑选得极好,这后门处通往清冷的破落小巷,有破烂房屋三两间,最破的那一间里就藏着凤云渺给她准备的乔装道具。 让跟踪她的人亲眼目睹“仙妃娘娘”死亡。 这么一来,也不丢半宸的脸面。 他派出去的人只会回去通报——仙妃娘娘葬身爆竹店。而不是——仙妃娘娘与南旭太子会和。 仙妃死,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仙妃,即将从这个世上消失。 “轰——” 身后一丈之外,响起巨大的爆破声,连带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颜天真已经钻进了破落的房屋之内,打开了藏在稻草中的包袱,开始乔装。 男装、假胡子、人皮面具、斗笠、还有一把剑。 乔装一番过后,那就是妥妥的一名江湖剑客。 “姓段的,想阴我们,回去再修炼个几十年……呵呵。” 颜天真走到了房门口,依稀还能听清附近响起的惊呼声—— “好端端的怎么就爆炸了?” “谁点的火?” “莫非是仙妃娘娘自杀于此?” “这是什么东西?” “骸骨!” “这片破烂的衣料,像是她今日穿的那件衣服啊。” “立即回宫去禀报陛下!” 颜天真听着那群人的议论声,暗自窃笑着。 但很快的,她便笑不出来。 只因那一头响起了一声——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怎么过来了?” 颜天真眉头微微一蹙。 赵丹儿过来了…… 会被她看出什么不对劲吗? 若是赵丹儿没看出不对劲,真以为自己死了,大概也会难过罢。 “本宫出来看看……”赵丹儿踩在在废墟之中,扫了一眼周遭的情形,再看暗卫们有些慌张的神色,顿时猜到了一个可能性。 “本宫远远地就看见这里一片烟气冲天……仙妃呢?” 她开口,声线中带着一丝颤抖。 暗卫们纷纷低头不语。 “本宫在问你们话!”赵丹儿低喝一声,“全都哑巴了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仙妃娘娘她……葬身于此。这是她的骸骨。” 赵丹儿低头望着地上那具支离破碎的尸骨,还挂着些破破烂烂的衣料。 烟花爆竹店里发生爆炸,威力不可小觑。 这其中火药的成分,足以将人炸得粉身碎骨。 她不是出来与凤云渺会合的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赵丹儿唇色有些发白,蹲下了身,望着地上的骸骨。 她的眼神看到了某一处,忽然怔住。 随即,拧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可她低着头,并没有让周围的人看清她的表情。 她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全退下,“你们回去如实禀告陛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暗卫们闻言,便纷纷退下了。 皇后娘娘与仙妃娘娘交情好,会因此伤感也是在所难免的。 等到废墟之中只剩下赵丹儿一人,她才起身走到了后门处。 后门通往一条破落的窄巷。 “妹妹,你在不在附近?你要是在的话,就出来跟我道个别。” 破屋之内,颜天真听见了赵丹儿的声音,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赵丹儿发现了不对劲,知道这一切只是她设的局。 “我知道你诈死了,你安排这么一出,绝对不能顶着真面目逃走,你想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你就要乔装,你是不是躲在这附近?你要是听见我的话,你就出来!” 赵丹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颜天真伸手,推开了破屋的房门。 赵丹儿距离她不到一丈,听见动静,便转过了头。 眼见着破落的房屋中走出一名持剑男子,“我在这里。” 如此熟悉的声音,让赵丹儿笑了。 “你居然用这样的方式逃脱,险些吓到我了。” “皇后娘娘不生气吗?” “是有点生气,不过,也不是太气。”赵丹儿眼见着颜天真走近,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妹妹,喔不对,我应该叫你一声——良玉郡主?” 第203章 仙妃之死(一更) 这声良玉郡主一出,颜天真怔住。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我为何会知道。”赵丹儿轻挑眉头,“最初与你相识,的确是被你给骗过去了,你的身份背景本宫也是查过的,没有什么问题,但后来一想,你若是有心隐瞒,塑造一个清白的假背景,似乎也有可能。” “你平日里总对陛下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把陛下和本宫都给忽悠过去了,陛下与你相处的时间短,不能看出你的异样,可本宫与你相处的时间不短,也就能发现不对劲了。” 赵丹儿说到这儿,淡淡一笑,“你说你是市场的一介普通卖鱼女,可你看看你的十指,指若青葱,莹白如玉,哪里像是干过活的人?” “或许是我保养得好呢?”颜天真道,“女子爱美,喜欢保养身上的肌肤,这是人之常情。” “那么气质和韵味,你又该如何改变?”赵丹儿耸了耸肩,“你知道本宫一向以貌取人,看美人只看容貌与气质,你虽然极力伪装,可你毕竟是仙人之姿,充当凡夫俗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分贵气,真的像是皇家风水养出来的人儿,还有你的眼神,太狡黠了。” 赵丹儿说到这儿,轻点了一下颜天真的眉心,“本宫的直觉一向很准,你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啊,你可知本宫是从何时怀疑你的?” 颜天真想了想,道:“从我取你凤冠的时候?” “不错,就是那个时候。”赵丹儿笑了笑,“在这之前,就觉得你不简单了,凤冠那一次,我就彻底对你起了疑心。” “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为何还要把凤冠借我三日?” “本宫对你起疑心,却并不代表把你当成敌人,也不代表讨厌你。只要你来东陵国皇宫中的目的不是针对本宫和陛下,本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是对东陵国不利,本宫就不会用对待敌人的方式来对待你。” 赵丹儿说着,拍了拍颜天真的肩,“本宫早就问过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和本宫直说就是,可你却回答没有,你为何不早说你要紫苏果?你费了那么多的劲,就为了拿这一颗紫苏果,又是伙同他人半路挟持陛下,又是费尽心机拿紫晶琉璃破解锦盒的奥秘,你都不敢来尝试着直接问我,那我就陪你玩玩。” 说到这儿,她低笑了一声,“其实本宫也挺喜欢玩这种斗智的游戏,人与人之间,总是要带着一层面具来往,总是不敢轻易对人脱下自己的假面具,你有防人之心是好事,本宫不怪你,只能说,本宫没本事走进你心里罢了,你宁可大费周章,也不愿意跟本宫说心里话。” 颜天真无言以对。 赵丹儿的聪明,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居然……都猜到了。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没有死?”颜天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是店里那具骸骨有什么问题?” “身形与衣着的确是和你差不多,但——手臂的长度短了,上臂骨头略微茁壮了一些,这女子的手臂肯定是比你粗上一点儿。”赵丹儿的语气中带着笑意,“不瞒你说,本宫问过为你量尺寸的裁缝,你身上每个部位的尺寸……本宫都晓得。” 颜天真:“……” 好吧,她也不是头一回见识到赵丹儿的痴汉本质。 将她的尺寸记得这么清楚,真是令人意外。 “不是每一个算计本宫的人都能活下来,更没有人在算计过本宫之后还会被本宫原谅,你是第一个。”赵丹儿揽过颜天真的肩膀,慢条斯理道,“大概是因为你够漂亮、够聪明、够阴险、要不是因为你被本宫所欣赏,本宫就会给你设一个死局了,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波助澜。” “皇后娘娘真的不怪我吗。” “本宫说了不止一遍,本宫是最疼爱你的。你可知本宫为何要把凤冠借你三天?给你三天时间,看看你能否用紫晶琉璃破解盒子的奥秘,谁让你老是算计我,我自然就得给你出点难题,总不能让你太过轻易地拿到。” 赵丹儿说到这儿,冷哼了一声,“有时候想想,你这么居心叵测,将你抓起来得了,可束缚着你,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你是应该自由翱翔的,可放你走,又觉得舍不得。” 颜天真静默。 “如果那颗紫苏果你是拿去自己用,本宫愿意给,可你若是拿去给其他人用……本宫或许就不是那么愿意了。”赵丹儿悠悠道,“如此珍贵的皇室秘药,哪能说给就给了,话说那个盒子你打开了没有?若是你要用,本宫可以帮你打开。” 言外之意,其他人要用就不给帮了,锁在盒子里让他们自己烦恼去吧。 “打开了,已经用了。”颜天真顿了顿,道,“我之所以来这东陵国,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毒,我被一种名唤紫月魔兰的毒花刺伤,性命攸关,为了活下去,我只能怎么做。” “那你身上的毒现在可解了?” “解了。” “那就好。”赵丹儿只以为是她吃下了紫苏果才得以解毒,笑道,“你可真是聪明啊,居然真的打开了锦盒。” 颜天真否认,“不是我打开的,是云渺。” “他?”赵丹儿唇角轻勾,“难怪你看上他了,原来他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主,段枫眠说你们二人半夜勾搭成奸,本宫就更加确信你是良玉郡主,凤云渺与段枫眠不同,段枫眠是个风流帝王,可凤云渺不是个随意留情的人,他半夜探你寝宫,段枫眠说他是将你当成了良玉郡主的替身来玩弄,可本宫心里清楚,你就是良玉郡主本人。” 起初,她以为这两人只是长相相似。 可是从凤云渺的态度来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段枫眠终究还是没看明白,始终都将仙妃当成了良玉郡主的替代品。 颜天真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至少你在我无趣的时候,给我添了不少欢乐,那颗紫苏果就算是谢礼了,原本也不是本宫的东西,是陛下的东西。本宫就不跟你追究了。” 赵丹儿说到这儿,嘿嘿一笑,“其实咱们陛下也是挺聪明的,只不过你老对他耍流氓,他就不屑于理会你,也就将你忽略了,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力,能被他忽略,也算是幸事,要是被盯上了,那才麻烦。” “皇后娘娘的心胸宽广,超出了我的预料。” “能不能不叫皇后娘娘,好生份。” “多谢丹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呵呵,只要你不是对我国不利的敌人,只要你不危害我东陵国的江山社稷,我是很乐意姑息纵容你的。”赵丹儿说到这儿,眉梢轻挑,“怎么样?有没有被本宫感动?” “有有有。”颜天真唇角浮现一抹歉意的笑容,“其实,我骗你的次数可真不少了……” “不用详细解释了,骗过就骗过了,有些事可以不用说出来,诶,你这假胡子没贴好,我来给你整理整理。” 赵丹儿伸出了手,帮颜天真将唇边的两撇小胡子固定好了位置。 “好了,这样就好看多了。”赵丹儿收回了手,“你何时以良玉郡主的身份再来东陵国?” “有机会,一定还会再相聚。”颜天真张开双臂拥住了赵丹儿,“我走了,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关照,保重。” “能被妹妹临别这么一抱,本宫真是开心啊。”赵丹儿拍着颜天真的后背,“本宫只能叹息自己不是个男人,若是变成男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可惜啊……本宫错生成了女儿身,人生好无趣。” 颜天真:“……” “对了,本宫送你的孔雀金冠你都不带走。” “我想带走来着,可是包袱装不下了,太累赘。” “这样啊……” “你先帮我保管着罢,下一次我以良玉郡主的身份前来游玩,你再给我。” “好,一言为定。” “对了,装紫苏果的那个小盒,也挺贵重的罢?还给你可好。” “别还给我,你还是一同带走罢,若是还给我,一个不慎被陛下发现了,我在陛下面前可就说不清了。你留着自己玩好了。” “那……好吧。” 告别之后,颜天真便转身离开了小巷。 赵丹儿站在原地,眼见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仙妃妹妹,不再见。 下一次再见,你是良玉郡主。 …… “陛下,大事不妙了,仙妃娘娘葬身一家烟花爆竹店!” 半宸正卧在寝宫的软榻上吃葡萄,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愕。 “什么?” 前来禀报的人以为他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 “仙妃娘娘葬身一家烟花爆竹店!” “这是怎么回事?”半宸的眉头微微蹙起,“你说仔细点。” 面前跪着的暗卫闻言,便将跟踪颜天真之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半宸听过之后,眯起了眼。 仙妃自杀?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那个女子怎么会做寻短见的事。 被人设计杀害? 这个倒是有一点儿可能性。 但他认为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金蝉脱壳。 她或许是想到了自己被人盯上,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利用诈死来逃脱。 “发生了爆炸之后,皇后娘娘也来了,皇后娘娘看见了仙妃娘娘的尸骸,情绪似乎十分低落。” “去把仙妃的尸骸带回来。” “是。” “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西宁皇。” “是。” 暗卫退下之后,半宸边吃着葡萄边思索。 仙妃,大概是真的逃了罢。 这一出诈死倒是挺有意思,他可以对外宣布仙妃外出游玩意外葬身,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仙妃。 之后,她想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什么样的地方,都与他无关。 她要与谁私通,要与谁鬼混,也不伤他的面子。 真是一出狡猾的计策啊。 这事要是告诉了段枫眠,不知他的表情会是怎样? 段枫眠将仙妃和凤云渺的奸情说开,不就是想让自己收拾他们两,好让他得意? 可他这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 凤云渺既然有心拐人,又怎么会没有后招? 这一次的智力较量,段枫眠算是败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半宸的余光瞥见前方有人影走近,抬眸一看,来人正是段枫眠。 段枫眠的脸色是铁青的。 “西宁皇为何一来就摆着一张苦瓜脸给朕看?”半宸不咸不淡道,“是为佳人粉身碎骨而感到惋惜吗?” “东陵皇莫不是以为,仙妃真的死了?”段枫眠冷声道,“她绝不是死了,这只是他们的一出计策。那凤云渺拐了她私奔,又不想让这事传出去失了他的颜面,便让仙妃诈死,让她能够从你的掌控中逃脱出来。” “西宁皇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半宸气定神闲道,“朕派出去的人亲眼看着她丧生,皇后又在废墟现场黯然神伤,朕命人将仙妃的尸骸抬回来,这事想必已经在市井传开了,众人皆以为仙妃红颜薄命,既然众人都这么以为,朕又何必要将事实说开?告诉众人朕派出去的人有多傻,告诉百姓们朕被人戴了绿帽子?!” 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朕才不做这种有损脸面的事,朕的面子难道还比不上那女人重要?若是与那凤云渺撕破了脸面,影响了两国之间的邦交,划算吗?仙妃不过是一个朕不屑一顾的女人罢了,他凤云渺想要,送他得了。” “东陵皇想要保住脸面,就更不应该姑息。”段枫眠冷眼看他,“东陵皇可以不必对外宣称,但暗地里总该有点行动,难不成你就任由凤云渺如此荒唐?这一趟来你的地盘上,拐走了一个妃子,焉知下一趟来你的地盘上,不会拐走你的皇后?” “屁话!”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女子的低喝,“在西宁皇的眼中,本宫是那么随便的女子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段枫眠察觉到有一物朝着后脑袭来,立即想要去伸手拦截,转身的那一瞬,才看清了是一块香蕉皮。 他立即伸手截住,却只拉下了小半截,另外大半截糊在了额头上。 “啊,真是不好意思,本宫刚才跨过门槛之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中的香蕉皮没拿稳就飞了出去。”赵丹儿口中说着道歉的话,面上却没有半分歉意。 段枫眠脸上阴云密布,望着赵丹儿的眼神冷冽。 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人丢香蕉皮。 赵丹儿似乎被他的眼神震慑到,连忙退到了半宸身旁,“西宁皇,本宫当真不是故意的,你若是觉得心中不舒服,就拿起香蕉皮回丢本宫一下,本宫绝无怨言。” 段枫眠:“……” 他怎么能气量小到捡起香蕉皮,去丢一个女子。 他明知赵丹儿是故意,此刻却也不能去反击。 男子该有的风度,还需秉持。 他只能试图平息着心中的怒火,冷冷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道过歉,便罢了。” “丹儿不必紧张,西宁皇的气量大得很,绝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半宸笑道,“毕竟他自己也言语不恰当,朕的皇后,朕对她自然是有信心,哪能让男人随意给拐跑了?” 丹儿不喜欢男人,这世间再俊美再出色的男子,也不会让她动心了。因为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 “所以——东陵皇的意思是真不打算追究了?”段枫眠面无表情,“朕不曾想到东陵皇会如此好脾气。” 半宸吐着葡萄皮,不咸不淡道,“西宁皇,东西南北四国乃是友国,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西宁皇处处针对南旭太子,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女人如此较真,你才是不理智,你应该效仿朕,以江山社稷为重,女人为次要,等你将女人看作可有可无之时,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君王。” 听着半宸的数落,段枫眠嗤笑一声,“还轮不到东陵皇你教朕怎么做一个君王。” ------题外话------ ~二更晚**点 第204章 义母太沉重了?(二更) “话不投机半句多,朕不过就是开导开导西宁皇罢了,西宁皇若是听不进去,也无妨。 ..” 半宸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那串葡萄,“吃葡萄吗?” “东陵皇自己慢慢享用,朕该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贵宝地了。” “一路顺风。” 眼见着段枫眠的身影踏出了寝殿,半宸吐出了几颗葡萄籽。 “这姓段的就喜欢装正经,之前不也想给朕带绿帽子来着?”半宸冷哼了一声,转头望向赵丹儿,“话说回来,你真的为了仙妃伤心失落?废墟里的那一具尸骨,你仔细看过没有?朕一听到消息,就猜测着是一个阴谋。” “看过了,不是仙妃本人。”赵丹儿心知瞒不过半宸,自然也就坦白交代了,“她诈死了,这么一来也没有伤及陛下你的颜面,你又何必太过计较?” “那么皇后你可曾见到她本人?”半宸转头望着赵丹儿,目光之中带着审视,“你就轻易地将她给放走了?!” “陛下在气恼什么呢?你对她不屑一顾,她走了又能如何?终归没有给你丢脸,你直接对外宣布仙妃死亡的消息即可。” “在段枫眠的面前朕装作不在意,是因为不想再听他废话!可仙妃如此会算计,戏弄了朕,给朕戴绿帽子也是事实。朕怎么能姑息了她?还真当朕好脾气?” “陛下的意思是要找我算账了?”赵丹儿面不改色,“是我将她放走的,我也不知她此刻去了何处,陛下若是想要将她找回来,只能派人去拦截凤云渺的队伍,陛下之前不是还说,不想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和气吗?怎么,想要反悔?” “你——”半宸磨了磨牙,“你之前还说朕比她重要,你会站在朕的这一边,结果呢?你还不是站在她那一边?赵丹儿,你是朕的皇后,也是朕的知己,你明知道朕不喜欢被人算计,你就应该把她拿下。” “臣妾无话可说。”赵丹儿挺直了腰板,“人我已经放了,陛下若是一定要怪罪,那就请陛下责罚。” 赵丹儿说着,冲着半宸一拜,“我心中明白陛下对我一向宽容,此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出于私心放走了她,为了弥补陛下心中的不畅快,我已经为陛下寻来十个八个西域美男,陛下应该会喜欢。” “咳——”半宸轻咳了一声,紧绷的神色有所缓和,“皇后是朕的贤内助,一向善解人意办事得体,偶尔犯错,朕自然不会怪罪。” 他说得一本正经,赵丹儿憋着笑意,“多谢陛下不罪之恩。” 果然,贡献美男才是让他消气最快的法子。 …… “什么?仙妃葬身在烟花爆竹店内?” 装潢华丽的寝宫之内,周婉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觉得颇为讶异。 之前安排了望江楼的那一场暗杀,仙妃命大,没能被火烧死,今日居然被炸死? 她望着前来禀报的人,“你确定这消息属实吗?” “娘娘,此事当真,宫里都传开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炸死了。” “听说是仙妃娘娘像往日一样出宫玩,独自进了烟花爆竹店,之后里头就发生了爆炸,有人猜测是仙妃娘娘在里头自尽,也有人猜测,是遭遇奸人所害,如今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仙妃娘娘的尸首已经被运回宫。” 听着这话,周婉陷入思索。 好端端的,去烟花爆竹店干什么? 今日,是凤云渺离开的日子。 之前派去望江楼暗杀仙妃的那伙人,死了大半,活着的人回来说,仙妃从火场里跑出来的那一刻,与他在一起的女子为她挡了十几箭,之后又来了两名帮手,是一名身穿海蓝色锦衣的成年男子,与一名黑衣少年。 两人都是厉害的高手,不过片刻时间就将屋顶上埋伏着的七人全部杀光,并且手法残酷。 那俩人不做他想,就是凤云渺与凤伶俐。 至于帮仙妃挡箭的那个女子是谁,就不知道了。 白路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自然惊讶。 凤云渺会出手相助这个仙妃,莫非是因为她与良玉长得像? 白路又说,亲眼见凤云渺背起了仙妃离开。 白路武功不好,因此一直躲在暗中观察,并不敢露脸,他将凤云渺的一切举止看在眼中,他说,凤云渺脸上挂着担忧与愤怒。 凤云渺会为了一个长相与良玉相似的女子而勃然大怒吗?他会关心良玉以外的女子吗? 良玉分明是死了才对,凤云渺才因此悲了白发,莫非他只是把对良玉的思念转移到了仙妃身上? 那么,凤云渺与她难免就会生出情意来。 今日凤云渺离开,仙妃就出了意外。 独自进了烟花爆竹店,被炸死在里头,这死法未免也太古怪了。 死得这么突然,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偏偏还是挑着凤云渺离开的这天死。 不对劲。 会不会—— 借着诈死摆脱仙妃的身份,跟着凤云渺跑了? 她实在不相信这人会死得这么简单,这么草率。 她应该让白路派人去盯着凤云渺的队伍,好确定一下她的推测到底是不是正确。 …… 傍晚时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策马在山路间行驶。 最前头,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疾驰。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观望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 “云渺,这太阳就快落山了。咱们应该找个落脚点,暂时休息了。” 颜天真说着,收回了手,让窗帘垂落回去。 在这东陵国呆了半年,清醒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如今就要离开了,只觉得在这片国土上逗留了没多久。 由于沉睡的时间太长,她甚至觉得与凤云渺分别的时间没有多久。 一觉睡了五个月,清醒后二十天之内再次相遇,在她看来,这时间并不难熬,可对于凤云渺来说,是一百多个日夜。 “我们现在是从高山的山脚下行驶过,这附近并没有可以作为落脚点的地方,只要行驶出了这片山林,便可以休息了。” 凤云渺说着,伸手拿指节梳理着她的发丝,“是不是被马车颠簸地难受,想要休息?” “还好,不难受,我可没那么娇气。”颜天真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云渺,你说你这一招让我诈死的方法,能瞒过几人的眼睛?” “也就只能欺瞒东陵国的百姓。”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无论是半宸还是段枫眠,都不会蠢到看不出来,他们二人自然知道这是一出计谋,可是他们又能奈我何?我要的不是他们看不出来,而是他们看出来了,却也无计可施。” “对,在百姓的眼中,仙妃死亡,半宸明知是假,也不会宣布真相。”颜天真说着,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串葡萄。 最近一段时间老看见半宸在吃这个,看得她也馋,正好这马车宽敞,能放个小茶桌,摆个果盘,想吃的时候就顺手拿。 “半宸或许会气恼,但他应该不会很在乎。”凤云渺慢条斯理道,“真正气到跳脚的应该是段枫眠,他想对付我,对付不成,想勾搭你,又勾搭不成,想借着半宸来报复我,如意算盘又落空,他真是干什么都干不成。” 凤云渺正奚落着情敌,一颗晶莹的葡萄递到了唇边,他唇角轻扬,而后想张口吃下去,哪知那捏着葡萄的手倏然回收了。 他抬眸,便见那手的主人将那颗葡萄送入自己的口中,道:“我口渴,我先吃。” 凤云渺见此,桃花美目眯起,“都没打算给我吃,还要递到我嘴边来?” “我先尝尝味道,看看是酸是甜。” “那么你现在尝过了,究竟是酸还是……唔。” 未说完的话,淹没在唇齿之间。 凤云渺望着颜天真那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唇上有微凉而柔软的触感,那是她压过来的唇,如此突然的动作,让他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而下一刻,有一个清甜可口的东西滑入了他的口中。 那是颜天真之前才含下去的葡萄。 很甜。 颜天真撤开了他的唇,道了一句,“这东陵国的葡萄可真是不错啊。” 这几串就是在帝都的街道上买的,难怪半宸爱吃。 “确实很不错。” 凤云渺拿过颜天真手中的葡萄串,拿到面前叼下了一颗,在口中剔去了皮,含着葡萄贴上了颜天真的唇,拿舌尖轻轻一顶,就将那颗滑嫩香甜的葡萄顶到了她的口中。 可他并没有撤开,而是勾动着她的舌尖在嬉戏。 一颗完整圆润的葡萄,经过唇齿交缠之后,捣成一滩果泥,细碎的果肉,夹杂着清甜席卷过舌尖,滚入腹中。 凤云渺撤开了唇瓣,舔了舔唇,道:“十分香甜。” “我本来还想吐籽。”颜天真撇了撇嘴,“结果都给吞进去了。” “葡萄皮葡萄籽吃了也不会怎样。”凤云渺笑着揉了揉她的发丝,“再来一次?” 说完之后,也不等颜天真回答,又拿齿衔了一颗葡萄,按照刚才那样的方式与颜天真唇齿嬉戏一番。 两人渐渐有些不满足于如此简单的亲热,便又相互拥抱着滚在了铺着狐裘的马车板上。 凤云渺的亲吻愈发深入,有果汁溢出了唇齿间,顺着颜天真的下颌流淌到了脖颈处。 颜天真感受着凤云渺的攻势,只觉得—— 这次大概要玩车震了。 果不其然,凤云渺在她的耳畔低喃着,“在马车上试一试,可好?” “这……”颜天真有些犹豫,“这么颠簸,怕是会不舒坦。” “不会的。”凤云渺道,“车板上垫着狐裘呢,一点点颠簸绝不会难受,反而会更刺激更有趣。” 颜天真依然迟疑着,“我怕发出声响,被外头的人听见,可就尴尬死了。” “这个简单。”凤云渺说着,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了一块香软的糕点,“你把这个咬在口中,保证你发不出多大的声音,你总不会喊得跟杀猪似的,你听听马车外的马蹄声,还有这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足以将你的声响淹没。” 虽然挺喜欢听她甜软的叫声,但他不喜欢让旁人听了去。 “天真,好不好?”凤云渺继续征求她的同意。 颜天真想了想,道:“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穿衣服都来不及……” “那就留着外衣罢。”凤云渺说着,将手探向了她的裙摆,“穿着外衣,也不影响我们办事。” 颜天真:“……” 穿着衣服滚床单,还真没试过。 望着凤云渺那期盼的眼神,颜天真没忍心拒绝,终究还是同意了。 “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凤云渺轻笑一声,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她善解人意,他善解人衣。 善解她的衣。 接下来的时间里,颜天真可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新鲜刺激。 在平坦的路面之上,马车不怎么颠簸,两人的身躯自然也就能趋于平稳,可一旦经过坑坑洼洼的小路,那种感觉可想而知。 要是被人听见了,知道他们俩人在这马车内巫山**,实在有些……尴尬。 “云渺,你好了没有。” “哪能这么快就完事?你难道从来不曾估算过时长?” “唉……新鲜是新鲜,刺激也刺激,可是特别累。” “回去后,我该给你调理调理身子骨了。”凤云渺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再坚持片刻可好?” “你口中的片刻是多久?” “半个时辰之内,铁定结束。” 颜天真磨了磨牙,“不胜腰力。” 半个时辰之内,这他大爷的叫‘片刻’? 他是不是对片刻这一词存在什么误解。 “你分明也觉得很有意思,为何就不多坚持一会儿?”凤云渺笑出声,“你所期待的‘车震’,我满足你的心愿。” “我什么时候说我期待过了?我压根就没说过,分明是你擅自揣测!” “你不曾从口中表述出来,但我能听见你心里的声音。”凤云渺挑眉,“从很久之前,你跟我解释这个词的意思开始,我就知道你期待着这一日的到来,我自然不会反对。” “明明是你自己想,你还非要一本正经地说是我想?” “我敢承认我想,你却不敢承认。” “行行行,随你怎么说罢。”颜天真闭上了眼,像只死鱼般地躺在狐裘上。 她不想动弹,随他怎么高兴怎么来。 “天真。”耳畔响起凤云渺柔和的声线。 颜天真闭着眼睛不予回应。 凤云渺又继续唤着,“夫人。” 颜天真依旧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太子妃。”凤云渺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倒是理我一下,能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喊着,还不理睬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什么时候停下,我什么时候理你。”颜天真身子轻颤,“我……要……休息。” “好,休息。” 凤云渺怀抱着她,一个翻身,让他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接下来的时间内,他只是安静地拥着她,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二人的躯体依旧紧密相连,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与心跳。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颜天真觉得有困倦之感袭来,并缓缓地合上了眼皮子。 “天真。”耳畔想起凤云渺轻柔的低喃声。 “嗯。”颜天真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以后,你我再也不用分离了。” “嗯。” 好片刻的寂静过后,凤云渺感受着颜天真平稳的呼吸与心跳,伸手拥抱住了她。 半个时辰之后—— “太子殿下,前边就是客栈,这儿是郊区,附近落脚点少,咱们要不要在客栈外头停下来,歇上一夜?” “你们先去安排。”凤云渺朝着马车外的人道,“本宫稍后再下马车。” “是。” 护卫们应着,便在客栈外头停了下来,拴好马匹,订好客房。 凤伶俐跃上了马车,掀开了马车的布帘,“义父……咦,你为何脸红?” 此刻,颜天真趴在凤云渺的胸膛上睡着了,凤云渺的呼吸却不太平静,连带着面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颜天真睡着了,难受的自然是他。 “出去。”他朝着凤伶俐道,“我没事。” “义父,我看你的脸色不正常。”凤伶俐说着,看了一眼在他怀中安睡的颜天真,“是不是义母太沉重了,把你压得喘不过气?平日里看起来挺清瘦的呀……”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日章节翻车修改了,大家久等了~ 第205章 抓活的(一更) 凤云渺:“……” 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凤伶俐真实情况。 “我刚才说了没事,让你下去,你就下去。” “喔。”凤伶俐应了一声,从马车内退了出去。 凤云渺又提醒了他一句,“把布帘放下。” 眼见着马车的布帘再次落下,将外头的风景隔离了,凤云渺这才抱着颜天真翻了个身。 花费了片刻的时间整理两人的衣裳,这期间颜天真依旧懒洋洋地睡着。 将衣着整理完毕之后,凤云渺这才跃下了马车,又将颜天真横抱在怀中,进了客栈,一路走向属下定好的客房之内。 “殿下,客栈已经包下了,天色黑了,殿下是不是该用饭了?” “准备好一桶热水,本宫洗浴之后,你们再将晚饭送来客房。” “是。” …… 热气氤氲的浴桶之内,凤云渺与颜天真一同泡在里头,颜天真安静地趴在浴桶边缘,任由凤云渺将她一头青丝散下,为她清洗着。 感受着他的指腹按摩着她的头部,力道不轻不重把握得十分好,颜天真笑了一声,“云渺,你这按摩的手法不错。” “那是自然。”凤云渺道,“洗发期间按摩头部,有利于精神。” “等会儿换我给你洗发。” “好。” 替颜天真洗发过之后,凤云渺也散下了自己的一头银发,转身背靠着颜天真,方便她清洗。 颜天真将他的发丝握在手中,不经意间,又瞥见了他胳膊上的刺青图案。 那是一幅以字为画的图案,极具艺术感。 整幅画所占领的面积并不大,最醒目的要数那一朵艳丽的红莲,处于一副山水画之间,细细一看那幅山水画,是‘颜天真’三字。 字与画的结合,毫无违和感,可见刺青之人的手艺极好。 颜天真伸手,指腹轻抚过那一幅刺青。 与凤云渺相聚的那一日,在酒楼包间内欢好,她就看见他胳膊上的刺青了。 当时她还问了他一句,疼不疼。 他说:不太疼,当时怀着思念你的心情去雕刻,身躯上的疼痛,远远比不过心中的难受。 颜天真将头靠在了凤云渺的肩上,双手环着他瘦削的腰身,低语道:“你都在自己身上刺青了,我也要刺一幅,我就刺你的名字。” “还是别了。”凤云渺并不赞同,“会疼。” 刺青的过程中感受疼痛,是在所难免的。 不想让她疼,也就不同意她刺。 “你先前不是说,不太疼吗?既然如此,我就要刺一幅,你不必再劝了。” 颜天真说着,开始帮他清洗头发。 凤云渺听着颜天真那笃定的语气,心知她主意已决,也就不再试图劝说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颜天真道:“洗好了,咱们穿戴整齐,吃晚饭去。” 二人跨出了浴桶,各自穿戴好,整理了一番仪容,凤云渺这才吩咐着属下将饭菜端上来。 二人一与凤伶俐同桌用饭,其余的众人们都是在楼下大堂内吃。 “半年不见,伶俐的个子又长高了些,身躯似乎也健朗了些。”颜天真笑道,“云渺啊,你可要多吃点肉了,否则你这体重都要赶不上伶俐了。” “义母,再有几天我就十六了。”凤伶俐道,“义父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个子比我高,你说我这以后能长得比义父高大吗?” “说不准啊,反正你多吃一些,长壮实了就对了。”颜天真一边说着,一边给凤伶俐的碗里夹着菜。 “天真关心伶俐,似乎比关心我更多了。”耳畔响起一道清凉的声线。 颜天真连忙又夹了两块排骨到凤云渺的碗中,“最关心的自然还是你,其次才是伶俐。” 凤云渺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下头,夹起了碗中的排骨。 正想一口咬下,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就在方才,他敏锐地捕捉到从屋顶上传来的不寻常声音。 房顶上有人。 会是谁派来的人? 是半宸还是段枫眠? 并未细想,凤云渺朝着身旁的颜天真道了一句,“仙儿,你也多吃些菜,别光顾着给本宫夹菜。” 这突然的一声“仙儿”,着实让颜天真和凤伶俐都愣了一下。 颜天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着回了一句,“妾身正吃着呢,多谢殿下关心。” 凤云渺会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自然是因为暗中有人。 现在还并没有离开东陵国的国土,她可不能让人拆穿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管暗中这人是段枫眠派来的,还是半宸派来打探虚实的,她依旧只能暂时顶着仙妃的身份。 哪能让他们知道仙妃是良玉郡主? 凤伶俐有些后知后觉,眼见着对面两人说话忽然变得莫名其妙,便悄声问了一句,“义父,暗中有人吗?” 他的声音压得十分低,也就只有距离最近的人听得清。 凤云渺冲他点了点头,指了指头顶。 凤伶俐会意,“要不要把他揪下来?” “先不管他。”凤云渺低声道,“若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就随他去,他要是离开了,就派人跟上去,看看他的主子究竟是谁。” 凤伶俐点头。 “殿下,这鸡汤味道不错,很是鲜美,尝尝。” “好,你也多喝一些。” 接下来几人的对话,便都是围绕着一桌子菜。 直到房顶上的人终于没有耐心听下去,离开了。 “他走了。”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伶俐,派龙攻龙受跟上去看看。” “嗯。” 凤伶俐应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 “方才接到了传信,信上说,仙妃并没有葬身在烟花爆竹店内,而是跟在凤云渺的队伍之中,与凤云渺同吃同住,凤云渺所带领的那一队人皆是亲信,因此,仙妃也就毫不顾忌地在众人面前现身,两人一同用饭,也是其乐融融,不过彼此之间的称呼却不亲密,分别是——殿下、仙儿。” “这么说来……她不是良玉。” 周婉听着白路的汇报,蹙了蹙眉,“我还以为仙妃会是良玉呢,果然是我想多了吗。” 身旁的白路闻言,道:“晚晴……”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原来的名字!”周婉低斥一声,“我现在有了新的身份。” “我想劝你,放弃复仇。” “你凭什么这么劝我?你可曾感受过家园被毁全府被屠的悲惨经历?你觉得我不应该向他这个罪魁祸首讨回一切?” “我不是不赞成你复仇,但你也要量力而行。你根本对付不了他,我只怕你又一次吃亏,如今既然可以与他保持距离,咱们不如好好过咱们的日子,明明可以有更轻松的生活,为何非要选择复仇这一条路?” “我懒得与你这个懦夫说话。”周婉挪开了视线,不愿意去看眼前的人。 “我当初将你从郡主府里救出来,就是希望你能够活下去,不想你再去送死一次,我们费尽辛苦才得以逃脱……” “别说了,你不想跟着我,你可以走开,过你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二人此刻正在东陵国帝都的街道上,周婉不愿意与他交谈,便迅速穿过街道。 兴许是因为走得太急,也就没有注意到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车。 “快让开!” 空气中响起一声车夫的大喊。 周婉转过头,看见的便是迅速驾驶过来的马车,在距离她半丈不到的地方,车夫一个紧急勒马,及时让马车停了下来。 “你这姑娘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我喊那么大声,你听不见吗!” 周婉拧起了眉头,正想着回骂一句,却听马车内响起一道悠柔轻缓的男子声音,是久违的熟悉—— “对姑娘家的怎能如此凶恶?赶紧跟人家说两句好话,叫她让开道,我们还要赶路呢。” 周婉听着这道声音,直接怔在了原地。 “乾儿……” 她低喃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 对面的车夫在催促着她走开。 “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别挡着路?请你让开到街道边上成不成?” 周婉回过了神,并没有让开,而是走上前道:“这位大哥,我听马车内公子的声音,像是故人,兴许是哪位朋友,能不能掀开车帘让我见一见?” 车夫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语。 会是公子的朋友吗? 而马车内的史曜乾,将周婉的话听在耳中,便伸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将头探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那个女子,相貌不赖,但十分陌生。 周婉的余光瞥见马车窗外探出一个头,连忙看了过去,这一看,心中顿时有了起伏。 是他…… 真的是他! 不过眼下,他应该认不出自己。 她尹晚晴在他心中的地位…… 能被他记住吗?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可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子对他多好? 为了他,刺杀良玉,和凤云渺结下了仇恨。 看他如今的状态,似乎日子过得还不错? 呵。 果真是个不长良心的东西。 偏偏再一次见到他,还是会勾动心中的情绪。 不能被他看出异样,她只能退开了一步,垂下头,“是我将公子的声音认错了,还以为是哪位朋友呢,真是失礼。” 她刻意将声音伪装得温柔优雅,与从前骄横的晚晴郡主不同。 她低垂着头致歉的样子,十分谦虚有礼。 史曜乾果真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也不再与她多做交流,只朝着外头的车夫道:“继续赶路。” 周婉眼见着马车离自己的视线愈来愈远,连忙扯过了跟上前来的白路,“你给我派人去盯紧了那辆马车!我要看他去往何处,我要掌握住他的行踪,你听见了没有?” 白路方才也看见史曜乾探出了头,此刻听着周婉的话,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郡主你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与他实在脱不了干系,我不建议你去对付凤云渺,是因为胜算太低,而这个史曜乾常常独来独往,身边没有高手保护,无权无势,不难拿下。” 白路说着,目光紧盯着远处的马车。 “能拿下最好,我要活的!”周婉道,“你想办法将他抓来。” “好啊。” 抓活的? 不。 偏就要抓死的回来。 …… “义父,龙受刚才回来了,说他们跟上了那个前来打探的家伙,那家伙跑到远处放出了一只信鸽,由于当时距离有些远,两人没人能将那只信鸽拦下来。那家伙还在附近打转,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目前还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谁。” “看来他还打算继续观察我们,那就先让他观察着吧,告诉手底下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他离开了,一定要跟上去,若是他再次放出鸽子,我希望能知道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是。” “都是跟着我这么久的人了,可别连一只鸽子也抓不住啊。” “义父放心,下一次,我亲自去抓鸽子。” ------题外话------ ~二更晚**点~ 尹晚晴是个从鬼门关里跑出来的人,智商肯定得有点提升,否则不科学,不过,这智商依旧排不上前五,太聪明也不科学→_→ 第206章 喜欢你,可以不要骨气(二更) “嗯,不早了,回房休息去罢。” 凤云渺回到了客房内,颜天真已经躺在榻上睡了。 他也褪去外衣,爬上了榻,将颜天真揽入怀中。 此刻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算不得太晚,大概是因为在马车上缠绵了一番,颜天真觉得累了,便早早地歇息。 明日还得继续赶路,这两天……就不折腾她了。 凤云渺轻吻着她的发丝,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气,也闭上了眼。 然而,他才有了睡意,就被屋顶上传来的动静吵醒。 凤云渺蓦地睁开了眼,眸中一片冷光流转。 这鼠辈傍晚时分就在屋顶上窃听,现在都要入夜了还不消停,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这客栈的屋瓦也真是不结实,踩在上面,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发出点声音,以他敏锐的听觉,又怎么会错过。 凤云渺掀开了被褥,准备下榻。 颜天真正好一个翻身,揽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耳畔嘟哝了一声,“你怎么不盖被子……” 半睡半醒之间,她的声音很细。 凤云渺轻轻拿开她的手,低声道:“你好好睡着,我看看屋顶上那杂碎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把被子给她盖严实了。 颜天真翻了个身,果真也继续睡了。 出于对凤云渺的信赖,她连问都懒得问。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最安全的。 凤云渺下了榻,才站起身就发现,本该是黑暗的客房之内,射进了一缕亮光。 是从房顶上射进来的。 房顶上那厮竟然想要掀开屋瓦?! 他想干什么? 原本还不想打草惊蛇,可这厮若是做得太过分,那就不能姑息了。 干脆将他拿下,严刑逼问。 这么想着,凤云渺便走向了纱窗后,悄悄将窗子打开,尽量不发出声响。 趁着屋顶上的那人还没走,他迅速窜出了窗户,直接跃上了房梁! 同一时刻,屋顶上的黑衣人已经通过打开的小口,朝着房屋内吹入了迷烟。 才把吹迷烟的管子收了回来,余光就瞥见了一道人影靠近,那人的身法快得吓人。 黑衣人正想要逃离,就被凤云渺一把抓住了衣领子。 “区区鼠辈,还想暗算本宫。” 他冷嗤一声,迅速扣上了他的脖颈。 “谁派你来的?” 凤云渺的声线十分冰凉。 对方并不回答,凤云渺只能看见他的脸颊动了动。 这个动作,分明是要咬舌自尽。 凤云渺及时出手,卸了他的下巴。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凤云渺冷哼一声,拎着那人便要从屋顶上跳下来,而就在同一时,他听见下方响起了急促的奔跑声,低头一看,是一名身手敏捷的黑衣人扛着一个麻袋在奔跑,麻袋之内,似乎有人在挣扎着。 这个时候几乎不用多想,他将手中的人丢开,连忙去追那名扛着麻袋的黑衣人! 麻袋里的人,会不会是天真?! 他拔下了束发用的簪子,朝着远处的那名黑衣人射出—— 黑衣人的身躯轰然倒地,连同扛在肩上的麻袋也摔在了地上。 凤云渺连忙奔向了那个麻袋。 与此同时,客房之内,颜天真在榻上睡着,鼻翼间嗅到一阵浓郁的香气,直觉不妙。 那气味顺着鼻子进入肺腑中,顿时就令人神智涣散,眼皮越来越沉重。 她原本想要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睁不开眼。 “云渺……” 颜天真喊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 而就在她身后五尺之外,一道修长的人影,迈着轻缓的步子缓缓走进了床榻,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床榻上睡着的颜天真翻了个身,抓住来人的衣角,“云渺,你回来了……” 史曜乾见此,怔了一怔。 颜天真此刻显然是神志不清了,竟会将他认成了凤云渺。 凤云渺已经被引开,此刻正是劫走颜天真的大好机会。 史曜乾这么想着,便也伸出了手,哪知道,手才碰触到颜天真的手腕,就被她扯住。 “云渺,睡觉了。” 颜天真笑了一声,稍一使劲就将榻边坐着的人扯到了身旁。 史曜乾一个猝不及防,一头栽在了枕头上,躺到了颜天真的身旁。 不得不承认,颜天真作为一个女子,力气倒还真是挺大的。 她此刻虽然还有些力气,可她的神智显然已经被迷烟影响,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呓语着,“有点冷啊,你抱着我睡可好?” 史曜乾:“……” 此刻与颜天真一同躺在榻上,虽然只是这么躺着,没有触碰到她,却已经让他的心跳有些加快。 他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哪怕身陷困境,也可以镇定自若,此刻却因为与颜天真躺在一起,就感受到了心潮的起伏。 果然…… 她是可以轻易影响到他的。 从前,不曾想过有一天能与她躺在一起。 他对她的感情其实一直很纯粹,只想求得她的相伴。 他可以不需要发泄任何生理**。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紫月魔兰,因此,他若是动情,那就只是纯粹喜欢,并不会有什么邪恶的念头。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的人。 但是如今,他已摆脱了紫月魔兰的束缚。 颜天真将紫苏果拿来给他作人情,她跟他之间就两不相欠了。 再也没有任何人情债。 可是…… 她可以轻易把他给遗忘,他却不能把她给忘了。 她不惦记他,是因为不喜欢。 他总惦记着她,是因为喜欢。 如今能跟她躺在一起,也仅仅是因为她神志不清,把他当成了凤云渺。 所以——此刻他是凤云渺的替身吗? 不,他不要做任何人的替身。 她曾说,她看不上他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她不想过清心寡欲的尼姑日子。 因为紫月魔兰的原因,他必须守着童子之身,不能与任何女子发生关系。 她享受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曾经的他给不了。 但是现在他摆脱了紫月魔兰……应该可以了。 “云渺,我冷啊。” 耳畔又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 史曜乾蓦然回神,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 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得立即把她带走。 大哥带来的那些人,恐怕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以凤云渺的脑力,很快就会发现扛着麻袋奔跑的黑衣人是为了调虎离山,他一旦发现便会立即赶回来,到时候想要带走颜天真可就难了。 史曜乾想到这儿,正要起身,可没想到身旁的颜天真忽然就伸手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凑近了他一分。 “我冷,抱我。” 颜天真的声音又轻又细,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诱惑力。 史曜乾的神智再一次被她打乱。 她竟然主动伸手抱他? 哪怕是将他当成了凤云渺,此刻也舍不得把她推开。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能与她躺在一张榻上,如此近的距离…… “亲爱的,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空气中再次响起颜天真轻柔的嗓音,“今天睡前似乎忘记给你一个晚安吻,现在给你补上。” 史曜乾:“……” 吻他?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任由身旁的颜天真凑了上来,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的情绪,他只知道—— 他的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然而。 他并没有等来颜天真的亲吻。 耳畔响起了她温柔的一声—— “艹你大爷。” 史曜乾顿时一惊,才要起身,却察觉到一把冰冷的利刃就抵在脖颈处。 下一刻,颜天真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把"mi yao"的解药交出来!” “原来你都是装的。”史曜乾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开口的声音维持着平静,“我竟然被你给骗了。” 今夜用的是顶级的迷烟,她怎么就还能保持清醒呢? “是不是很纳闷?姑奶奶我怎么会保持清醒。”颜天真冷笑了一声,“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咬自己的肉啊,用疼痛刺激着自身的感官,那一瞬间的神清气爽,也能稍稍抵抗"mi yao"的药性,只要你狠得下心不断刺激着自己的身躯,你就能够再保持片刻的清醒。” 她刚才就是一边用指甲掐着大腿,将指甲嵌进肉里,一边演着神志不清的戏码。 能骗过史曜乾,也算是不容易了。 最大的成功原因,大概是因为史曜乾这厮春心荡漾了。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子。”史曜乾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有智慧。” “少说废话,解药交出来!”颜天真手中所持的正是自己的发簪,将锋利的簪尖划破了史曜乾脖颈的细腻肌肤,“不要逼我把簪子捅进去。” 好不容易趁着史曜乾没有防备将他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挣脱开了。 在嗅了迷烟的情况下,她的体力与神智比平时有所消退,与史曜乾单打独斗,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所以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刚好这厮喜欢她,那就来一出美人计。 史曜乾虽狡诈阴险,终究也只是个不通男女之事的‘雏儿’,比起经验丰富的她,还是嫩了点儿。 稍微诱惑诱惑,他就有点理不清神智了。 “一向只有我算计别人的份,想不到今日被你轻易地算计了。”性命受到了威胁,史曜乾却也还笑得出来,“你这美人计用得倒是恰到好处,让我没有一点点防备。” “你经不起诱惑。”颜天真嘲讽着他,“你若是定力足够好,现在就不是你被我牵制,而是我被你牵制!” “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算个狗屁的英雄?” 对于史曜乾自诩英雄这一点,颜天真颇为嫌弃。 “世间痴男女,谁能过情关?也并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引诱得了我。”史曜乾不疾不徐道,“你换个人来试试,她要是敢碰我一下,我把她的头拧下来当凳子。” “哟,那我应该庆幸,调戏了你之后还能活命了?” “我不介意你再多调戏调戏。”史曜乾回答得一本正经,“曾经我跟你示好,你说你看不上我,因为我守着童子身,得过和尚的日子,可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在欲海沉浮,凤云渺能给你的,我给不了你。” 顿了顿,他又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摆脱了紫月魔兰,我便也可以随心所欲,我再也不用过和尚日子,你还要不要我?” “我要你妹。”颜天真又将簪尖戳进了他的皮肉一分,另一只手使劲掐着自己腰间的嫩肉,借此来保持清醒,“你他大爷的倒是快点给我解药啊!我把自己掐得痛死了!” 她差点没把自己的肉拧下来。 她若是忍受不了皮肉之痛,"mi yao"的药效就上来了,因此她不能下手太轻。 “让我说完。”史曜乾仿佛感受不到利器带来的疼痛,只是慢条斯理道,“我曾听人说过,男欢女爱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我从来不曾体验过,也没想着要去体验,如今想想,这辈子若是不找个喜欢的人体验一下,是不是浪费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问,却并不邪恶。 他真的是一本正经地在问这个问题,仿佛在等候着颜天真给他解答。 黑暗中,他的眼神带着好奇与清澈。 难得单纯的目光,颜天真却看不到。 “流氓。”颜天真骂了一声,“你把解药给我,我就带你去体验体验,这附近有没有青楼?给你找个漂亮的……” “脏死了。”不等颜天真说完,史曜乾便冷冷地打断,“我很干净,不要去那种地方。” “我给你找个处子行不行?解药解药解药。” “不想要旁人,就想要你。” “我他大爷的不是处啊,你就不觉得吃亏吗?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不要紧,因为喜欢你,可以不要骨气。” “神经病吧你。”颜天真唇角抽搐,“你赶紧把解药给我,我打不过你,你跑还来得及,若是云渺回来了,你被他剥皮拆骨,我可不给你求情。” “你真的不要我吗?” “不要不要不要!你是不是有病?”颜天真大骂,“嘴上说着喜欢我,却一点也不关心我!我身中"mi yao"这么难受,只能不断地虐待自己的皮肉,你对我可有半分心疼?你比不上凤云渺,他从来都不忍心让我受一点伤,他不会叫我这样难受,你再不给我解药,我戳死你。” “解药在这。”史曜乾的手摸进了自己的衣袋,掏出了一个小瓶,递到了颜天真的手旁,“快点放开我。” 他已经听见从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凤云渺马上回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颜天真夺过了他手中的瓶子。 同一时刻,史曜乾趁着她一瞬间的分心,挣脱开她的钳制,从榻上一个翻身,即将滚落地面之时,又伸手一撑—— 修长挺拔的身躯翻了个跟头,这一翻就翻到了房门后。 “颜天真,若是哪一日有生理需求了,记得来找我,我也很想体验一番,可我又不想接受他人,我能接受的也就只有你。” “我找你爷爷啊。我自己又不是没男人用,要你何用?” “人偶尔也要换换口味的,总是与他在一起,你不会腻味吗?” “你总是来纠缠我,你不会腻味吗?” “……” 听着外头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史曜乾不再多言,迅速推开房门,掠了出去。 身躯如同鬼魅一般迅速。 凤云渺刚好赶回来,眼见着史曜乾飞离的身影,并没有打算去追。 因为史曜乾是一个人离开的。 凤云渺望向了房门内,床榻上有人影晃动。 史曜乾没本事带走颜天真,那么他就犯不着追出去,以免颜天真独自呆在客房之内又出什么意外。 他还是守在颜天真身旁最好。 “天真,你可还好?” “我还好,不用担心。” 凤云渺闻言,放了心,走到客房中央点起了烛火,这才回到了床榻边坐下。 望着颜天真手中的药瓶,又见颜天真的眉眼间恢复了精神气,他当即猜到了这药瓶是什么。 “他竟然愿意把解药给你?” 之前看到黑人在屋顶上吹迷烟,他就晓得颜天真会中招。 擒住了那个黑衣人之后,又看见另一个黑衣人扛着麻袋奔跑,他自然就会猜想到那里头的人是颜天真,她中招之后被黑衣人擒住抓走。 之后他追赶上那名黑衣人,打开麻袋,麻袋里头的人迅速出手袭击他,他立即就明白是中了调虎离山计。 这两个黑衣人只是来拖延他时间的。 要是这麻袋里装的是颜天真,凭他的功夫当然来得及救下。 黑衣人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将他引出客栈外,让后面的人好动手。 把他引出一段距离之后,后面动手的人就不好追了,哪怕他是长出了翅膀,也不能在一瞬间飞回客栈。 将那俩人打倒了之后,回去的途中又碰上了个厉害的家伙。 那家伙蒙着脸,看不清长相,可一身脂粉香在空气中浮动着,他几乎一瞬间就能猜到那家伙是谁。 身躯高大,胸前一马平川,显然是男子,喜好胭脂水粉的男子,第一时间就猜想到姓史的那个骚包。 又是史家那两个混蛋兄弟。 史曜连与他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打了片刻之后便坚持不住,麻溜地跑了,逃离之时炸响了烟雾弹,让他无法辨识他逃跑的方向。 他便迅速赶回了客栈,刚好撞上了溜出门的史曜乾。 他一回来,史曜乾可就没本事带走颜天真了。 不过他好奇的是,之前拖延了他那么多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史曜乾怎么就带不走一个身中"mi yao"的颜天真? 凤云渺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还以为这一次的上当,会让你被他们抓走,结果比我预想的要好,你没有被抓走。他们大费周章把我引来,拖延我的时间,结果还是没能如意,真是好笑。在我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颜天真猜到了凤云渺会问,只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太好回答。 她并不想对他有所欺瞒。 可要是实话实说,他又难免生气。 那就——不详细说了。 “史曜乾的确是想来抓着我,不过他疏忽了,被我反钳制。”颜天真笑道,“我假装自己中了"mi yao",让他放松了警惕,这才趁机下手了。” “原来如此。可是这厮的武功高过你,你中了"mi yao",更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你突然的袭击,他怎会避不开?他没有理由如此迟钝。”凤云渺继续追问道,“你是用了什么招让他放松警惕?” 颜天真:“……” 这个她还真的不敢说。 云渺这个家伙……为何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颜天真的迟疑,让凤云渺心中的疑虑更深。 “为何不回答我的话?”凤云渺双手搭在颜天真的肩上,“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话音落下,他伸手捏上颜天真的下巴,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目光,“说。” 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分明是不容许颜天真逃避他的问题。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想。 但他要颜天真自己说出来。 “云渺,我告诉你,你可别生气……” 第207章 总得让你吃一次亏(一更) “莫非夫人是背着为夫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凤云渺的目光紧盯着颜天真的脸庞,不错过她任何一个神情。%D7%CF%D3%C4%B8%F3 “也不是太过分……”颜天真说话有些没底气,“你知道我的先天优势是什么,有时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我也就只能使一出美人计。” 凤云渺磨了磨牙,“说说具体过程。” 她的先天优势,即貌美如花。 美人计……难怪会让史曜乾放松了警惕。 这厮阴险狡诈,可他偏偏对她有情,这么一来,她稍微使点手段,也就不难对付他。 “其实,我也没被他占去便宜,我硬着头皮,把他当成你调戏一番。” 颜天真心中已经决定了对凤云渺坦白,便把他离开之后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当然了,她和史曜乾的有些对话还是需要删减的,可不能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可即便是经过她删减了一番,依旧让凤云渺大为恼火。 “你可别生气,我若是不来这么一招,可就被他给劫走了。”颜天真连忙好言相劝,“不能硬拼,只能智取,要是我正正经经地跟他杆上,我哪里有胜算?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心是向着你的就对了,与外人一向都是作戏,不能当真。” 她秉持着十足的耐心同凤云渺讲着道理,话音才落下,凤云渺就伸手一揽她的脖子,稍一使劲将她直接扯进了怀里,低头一口就咬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瓣薄柔而微凉,覆上颜天真的唇之后很快便温润了,这一回的亲吻可不比从前的轻柔,像是惩罚似的,他辗转着她的唇瓣,发泄着他心中的不满,忽然张口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直到血腥味充斥在两个人口中,他才微微放松了力道。 颜天真有些吃痛,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了开,“你咬我咬那么重……” 她舔了舔唇,腥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 嘶,真的是有点疼啊。 “我知道此事怪不得你,可我就是气不过。”凤云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使开口的语气平和,“你能够自救是你的本事,必要的时候你用到美人计,我也不能责怪你,因为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我不用面临分离,我应该夸你聪明才对。” 她是对的。 若是将来在面临危险之际,使用美人计自救,无疑是聪明的行为。 往后的日子还那么长,即便是再相亲相爱的两人,也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总会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总会有被人盯上,独自面临危险的时候。 独自一人,应该学会怎么脱险,永远不能只依靠着他人来救。 就好比今夜,他被人给引开,要不是因为她聪明,他们又得面临一段时日的分离。 好在史曜乾对她有情,不会伤她,他今夜过来,也就只是想抢走她,不会对她不利。 她略施计谋,就让史曜乾的计划失败。 该怪她吗? 不该。 该恼的,应该是史家兄弟两人,他有气也应该撒在那两人身上,而不是撒在她身上。 对待她,要理解要包容。 也要——疼爱。 若是她的行为不被他理解,反而被他责怪,她应该会失望的罢。 想到这,凤云渺伸手揽过颜天真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我的确是醋了,但我不会朝着你发脾气,我是理智的人,不是幼稚的孩子,我晓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顿了顿,又道:“安全最重要,名节是其次,世人常说女子以名节为重,我却不这么认为,要是我的女人将来身处危险之际,而我却不在她身边,我希望她能够以保命为要紧,被人占了便宜,吃了豆腐,万万不可寻死觅活,也不必自卑自怨,想开点,我们总会有报复回去的时候。” 颜天真怔住。 没想到,一向被她认为是醋坛子的凤云渺,会说出这样的话。 颜天真愣神之际,凤云渺又在她的耳畔道:“今日被史曜乾占了点便宜,不要紧,我会让他体会到快活死是什么滋味的,他才解除了紫月魔兰的毒性,还是个雏儿,从未经历过男欢女爱,他一定很好奇,也一定会很慎重,你说,咱们找个老女人去给他试试可好?” 颜天真:“……” 白莲乾,我为你默哀。 她要维护好自己和凤云渺的这一段恋情,对于凤云渺给情敌找麻烦这事,她不发表任何意见。 随他去罢。 白莲乾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颜天真才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身躯内又开始感受到了寒意。 “云渺,我要结冰了。”她道,“咱们休息罢。” “嗯。” 凤云渺让她躺进了床的里侧,给她盖上了厚厚的被褥。 如同往常一样,等她结成了冰雕之后,拥着她睡了。 …… “你说你这家伙,怎么就如此无能?我给你争取了那么多时间,你都不能把颜天真给带走,平时看你办事挺利落,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就出状况?” 阴暗的树影之下,史曜连毫不客气地数落着身旁的人。 “今夜的事的确怪我,我也不为自己狡辩了。”史曜乾不咸不淡道,“真是劳烦大哥帮我了。” “凤云渺不在你都能失败,说明你与颜天真果然没有缘分。”史曜连冷哼了一声,“我劝过你多少回,你每回都不听劝,你可还记得,凤云渺将紫苏果给我们那日,与我们约定了三个条件,三个条件我都答应了,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要你从今往后不得再纠缠颜天真,你我违反约定,铁定要遭到他的报复。” 原本他不想违约。 可偏偏史曜乾就是个死心眼,他试图将颜天真抢到身边,几番劝说都劝不动他。 “若不是担心你擅自行动会出意外,我一点也不想帮你。这下子凤云渺完全有理由对付我们,因为我们违约了。” 史曜乾将史曜连的不满听在耳中,悠悠叹息一声,“当初跟他签订约定的是你,不是我,我做的事情也与你无关,这接下来,我若是有什么行动也不会叫你,不要你参与。如此一来,你也就不算违约,你只要告诉凤云渺你拉不住我,让他将矛头指向我一人即可。”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你觉得作为哥哥我会如此胆小怕事吗?我是真觉得,颜天真与你不合适,不如你换个目标可好?” “换个目标?换谁?你还能找出一个人值得我去喜欢?你若是有这个本事,你大可去找,看看我满意不满意。” “好,我设法去给你找来,我还真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个能让你看顺眼的!” …… 第二日上午,客栈内的众人吃过了早饭之后,便又继续赶路。 “阿嚏” 马车上,凤云渺打了个喷嚏。 莹白修长的手捂着口鼻,面朝窗外。 “打喷嚏都如此优雅。”颜天真在旁边挑了挑眉,手中正剥着一根香蕉,眼见着他转过了头,便把香蕉递给他。 凤云渺正要接过,动了动鼻子,转头又掀开了马车窗帘,朝外打了个喷嚏。 可不能对着颜天真打。 一连两个,这让颜天真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是不是着凉了?难道是你昨夜又靠得离我很近?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变成冰雕之后,你就不要靠得离我太近,最好你我中间再隔一团被子,免得我身上的寒气传到你身上。” “别瞎操心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凤云渺漫不经心道,“就要离开东陵国的边境了,中午想吃些什么?” “你又给我扯开话题,云渺我可警告你,明天要是再让我听见你打喷嚏,你就别跟我睡一间。” “我若是不跟你睡一间,你遇到了危险可怎么办?” “你派两名护卫在我房门外守着就行。” “不,我并不相信其他人的能力。” “那就地上再铺一张被褥,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作为一个标准的好夫君,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颜天真伸手揉了揉眉心,“从今夜开始,一人一床被子,可以吗?” 每天夜里跟一个冰雕同床共枕,他还真不嫌冷。 尤其现在是入冬季节。 “好,就听你的,一人一床被子。” 二人正说着,马车窗帘外响起凤伶俐的声音,“义父,就在咱们队伍后,三四丈之外的地方,有一人跟踪着,需要抓过来吗?” “不需要。”凤云渺道,“不管是谁派来的人,留着他,看他想干什么。” 如果是史家兄弟的人,那更好。 就等着这两人再一次出现,兄弟两人一起捆起来送进青楼,喊十个八个姑娘,送给他们快活快活。 史曜乾自命清高,洁身自好,就该让他被一群风尘女子戏弄戏弄,若是能让他羞愧自尽,那就最好不过。 但——凭着史家兄弟那两人脸皮的厚度,羞愧自尽这种事大概不可能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 临近中午之时,队伍又途经一处山脚下,凤云渺下令让众人原地休息。 众人从马背上跃下,在地上直接坐了下来,吃着干粮喝着酒水,颜天真与凤云渺两人依旧坐在舒适的马车内,吃着凤伶俐递来的面饼。 “义父,前边就有一处池水,大伙想过去冲个澡。”凤伶俐道,“您可得把义母看好了,别让她跑出去了。” “去吧去吧。”颜天真连忙道,“我可没兴趣看你们冲澡。” “那我们就去了!”凤伶俐笑着跑开了,连带着吃饱喝足的众人也跟着他一同奔向了前方的水池。 众人不知道的是,就在身后不远处,两道修长的人影站立。 “哥,你看他们都去冲澡了呢,就剩下颜天真与凤云渺两人了。” “是,可那又怎样?有凤云渺在,你又如何有把握劫走颜天真?” “还是要把他引开才行。”史曜乾说着,低下头,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你可还记得,我当初用来对付半宸的痒粉?我撒在他后脑勺上,就让他痒得快要抓掉自己的头皮,等会儿,我就要把这东西下在他们泡澡的那一片池水里……” “你想让他们所有人都中招,引凤云渺前去查看状况?” “不错,等会儿,我把这瓶子里的粉用掉大半,剩下最后一点粉,装满水,不用瓶塞,你拿着它,站在远处趁机偷袭凤云渺,让瓶子里的水溅到他的肌肤上,痒死他去。” 史曜乾话音落下,身子也迅速闪了出去。 凤云渺啊凤云渺,我总得让你吃一次亏才行。 他趁着湖边的众人不注意,溜到了湖边的一棵大树之后。 为了这一次的计划,他特地换上了一身绿衣,几乎能与树叶融成一体,这么一来,躲在枝繁叶茂的树叶当中,也就不容易让人发现。 他成功上了树,打开了手中的瓶子。 从身后绑着的腰带上取出了一根管子,那根管子层层叠叠,约莫有一尺长,拿在他的手中,被他迅速拉长,将重叠的部分全部拉扯出,也能有四五尺长。 在长管尖端涂抹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胶,粘性极好,又把瓶底粘在了上面,这才将管子缓缓伸出。 湖边的众人洗着,没有人注意头顶上空冒出来的细管。 树上的史曜乾旋转着手中的管子,让瓶身一点一点地倾倒,将瓶子里的药粉洒出…… ------题外话------ ~二更晚**点~ 第208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二更!) 细腻的药粉挥洒在空气中,散落在了众人洗浴的河水中,与水融合在了一起。 躲藏在大树上的史曜乾唇角勾起。 没过多久,便有人率先喊了一声,“我的头怎么这么痒?” “我的背痒。” “诶,我的胳膊痒……”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凤伶俐听着身旁人的叫唤,顿时觉得疑惑。 方才还洗得好好的,这会儿一个个都在喊着痒。 但很快的,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脖颈处……痒。 凤伶俐不禁伸手去挠。 “奇怪了,莫非是这水有问题……”凤伶俐嘀咕着,扬声道,“可有谁身上不痒的?” 众人的回答皆是——痒。 岸边的大树之上,史曜乾缓缓地将长管收回。 “这河水有问题,别在水里泡了,快上岸!”凤伶俐喊了一声,便率先从水中跃起,飞奔上岸。 飞奔途中,余光瞥见岸边的树叶动了动,枝条大幅度的晃动似乎是有些不寻常,他下意识看了过去,这一看,顿时目光一凛。 树上有人! 方才他们集体发痒,莫非就是那人捣的鬼?! 那枝繁叶茂的地方,有一大片绿色在晃动,细细观看,与树叶的颜色还是有些差别的。 凤伶俐几乎没有多想,朝着那棵大树冲了过去,口中大喊着—— “捣鬼之人就在树上,把他拿下!”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那棵树涌了过去。 史曜乾见此,不慌不忙地轻笑了一声,从大树之上迅速跃下,手中的长管还来不及收。 奔跑途中,又将细管伸出了,粘在长管尖端的瓶子,对着河水迅速一捞,便捞满了一瓶。 脚下不停,一边逃离,一边收着管子。 此处正好位于山脚下,多的是灌木丛,钻进了灌木丛中后,将手中的瓶子朝着不远处的山石轻轻一抛。 山石后面躲着的人,是史曜连。 周围花草树木足够多,足以遮挡史曜乾抛瓶子的动作。 史曜连接住了他扔过来的瓶子,继续藏匿好。 不远处的凤伶俐紧盯着史曜乾的身影,眼见着他钻进了灌木丛之内,上前就将灌木丛扒开了。 没有人。 “灌木丛是翠绿色,那家伙身上的衣服也是翠绿色,融为一体,就不太好抓了。”凤伶俐一边对着脖子抓痒,一边朝着周围的人道,“大伙眼睛都擦亮一些,观察这周围的树丛是否有什么异动,我还就不信,这家伙会一动不动。继续找。” 说着,便带领众人踏进灌木丛中,寻找着史曜乾的身影。 史曜乾此刻躺在树丛中,听着附近传来的踩踏声,唇角轻扬。 今日这一场筹谋,部署得很是周全,一定要叫这群小子尝尝苦头。 此刻他的右手正拎着一个包袱,包袱内,就是拿来整这伙人用的。 今日给他们准备了两份大礼。 第一份就是那掺了痒粉的河水,至于这第二份大礼嘛…… 很快就要送给他们了。 众人一边寻找着史曜乾,一边不断地在身上抓痒。 众人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暗卫,铁骨铮铮的汉子们,不怕流血,却怕痒。 痒,往往比痛更加难受。 相比疼痛,痒似乎更刺激着人的身躯与感官,令人忍受不住,想要靠着抓挠来缓解。 有人甚至将自己的胳膊抓破了皮,掐着自己的皮肉,想要靠着疼痛来纾解痒感。 “一半人跟我留在这里继续找,剩下的人赶紧回去禀报义父,让义父多加小心,快去!” 凤伶俐一声令下,众人极有默契地分成两派,其中一派人转了个身,便齐齐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凤伶俐的脚步,已经逐渐逼近了藏匿在灌木丛中的史曜乾。 史曜乾的手,缓缓打开了包袱的结头。 就是现在——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将手中的东西朝着凤伶俐打了过去,同一时刻,转身开溜。 凤伶俐眼见着有不明物体袭击而来,第一反应自然是一脚踢开! 眼见着那包裹被他踢到了灌木丛中,下一刻,便听得空气中响起一阵嗡嗡声。 那是昆虫扑扇着翅膀的声音。 “蜂!小将军,你刚才踢的是蜂窝啊!” “是马蜂,快跑!” 凤伶俐顿时一惊。 刚才那家伙扔过来的竟是马蜂窝? 太阴险了。 马蜂群起而攻,力量自然是不可小觑,凤伶俐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想着要去追史曜乾,转身运起轻功便跑! 蓦然间察觉到肩膀一疼,是被马蜂给叮了一口。 耳畔也接连响起其他人的闷哼声,可见都被马蜂给蛰到了。 “可恶。”凤伶俐咬牙道了一声,“别朝着义父的方向跑,往河里跑!全都扎进水里去!” 马蜂是不会下水的。 于是乎,凤伶俐便带着一大群人又跑回了河边,一个个地回到了河水中,一头扎了进去。 再说另一边,与凤伶俐分散开的众人回到了凤云渺所在的马车旁。 凤云渺与颜天真正在马车里吃着水果,就听得马车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凤云渺本以为是众人洗浴归来,却听外头的人道—— “殿下!我们方才在河里冲澡,全让人给捉弄了,浑身都痒,小将军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正在追赶。命我等赶回来,告知您要小心,暗处有小人在捣鬼,恐怕是冲着您来的。” 凤云渺听闻此话,蹙起了眉头,伸手便掀开了马车车帘,便看见一群赤着上身的男儿们站在马车前,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被抓挠过的痕迹。 那都是他们自己抓出来的。 “殿下,我们实在是忍不住,平日里练功受伤都不觉得难受,这浑身痒痒的,实在是难熬……” “去泡冷水!”颜天真连忙道,“听我的准没错,这山脚下应该有好几处水源,泡到冷水里去,可以缓解,时间一长,慢慢的就不会痒了。” 当初半宸被浇了一头痒粉,不也是靠着洗冷水解决的。 不过这一泡就是半个时辰。 颜天真的话一出,众人都有些犹豫。 “我们若是都走开了,这马车旁就无人守护,要是敌人来袭……” “你们去泡就是了,就你们现在这浑身痒痒的模样,敌人来袭了你们也是力不从心,还不如去泡个舒服再回来,本宫的安危,本宫自己会负责。” 听着凤云渺的吩咐,众人便都走开了,偌大的空地之上,就只剩下了马车内的二人。 “天真应该能猜到这捣乱之人是谁。”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说这俩兄弟,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颜天真无言。 史曜乾啊史曜乾,可真是一个擅长整人的行家。 “我猜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等着他们过来呢。”凤云渺笑了笑,“把我身边的人都引开了,好趁机来对付我,我现在若是下了马车,应该就会遭到他们的暗算了。” 颜天真见凤云渺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是已经有了招,笑问:“那你想要如何解决?” “不难,只是,需要委屈一下夫人你。”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你有什么招数大可直说。” “我们可以这样……” …… 距离马车三丈之外的大树上,史曜连正蹲着,目光紧盯着前方的马车。 一只手上还拿着史曜乾扔给他的瓶子,里头装的是浸泡了痒粉的水。 只要能撒到凤云渺的身上,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就等着凤云渺下马车。 他手底下的人都出事了,他还窝在马车上干什么?难道就不打算下车来看看? 他的义子现在还未回来,他就一点都不担心? 史曜连正想着,便看见马车的布帘被人掀开,一道海蓝色的身影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好家伙,终于舍得下马车了。 史曜连拔去了瓶子的瓶塞,整罐药水朝着那道身影打了过去—— 凤云渺听见空气中的声响,察觉到有一物袭来,眼见着那物体就要砸到身上,一挥衣袖就扫了开! 然而,他这一个动作,打得瓶子内的液体翻涌出来,有好几滴溅在了衣服上,还有两滴分别溅在了脸上与脖子上。 被液体溅到的地方,瞬间袭来一阵痒痒感。 “可恶。”他磨了磨牙,目光射线了瓶子飞来的方向。 正是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 大树之上,藏匿着一道人影。 他没有多想,迈开步子就朝着那道人影冲了过去! 树上的史曜连眼见着凤云渺冲上前来,转身开溜。 他自然是不乐意跟凤云渺对上,哪怕对方中了招,也很让他忌惮。 单打独斗不是对手,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联手才有胜算。 史曜连的目光望向了马车。 他那阴险的老弟已经靠近了马车,一个跃身就到了马车上,双手一拉缰绳—— “驾!” 带着落单的颜天真,疾驰离去。 凤云渺听见身后响起的动静,连忙转身,眼见着马车被驾驶离开,迈开腿便追了上去。 史曜连在他身后不远处得意一笑。 看着凤云渺一边奔跑,一边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心中觉得甚是舒畅。 终于把他给整了一次。 由于脸部与颈部的痒感,他一边追着马车还得一边给自己抓痒,就算是被他给追赶到了史曜乾,动起手来,敏捷程度也会受到影响。 打斗过程中,他还得忍着身躯上的痒感,这痒痒感要是得不到缓解,只会越来越痒,把自己的肌肤抓得越来越红,甚至抓掉一层皮。 他就等着凤云渺把自己抓破相了,趁着他疼痒难忍之际,再出手。 这边史曜连在得意着,另一头,马车内的颜天真掀开了车帘,望着眼前翠绿的背影,迅速出手! 史曜乾听见了身后衣袖抖动的声音,空出一只手来,截住了颜天真袭击过来的手! “天真,你何必如此暴躁呢?这一次是我赢了,凤云渺输了,你不是我的对手,就别白费劲了,乖乖在马车里坐着罢。” 史曜乾说到这儿,朗声一笑,“凤云渺已经被我大哥成功袭击,就是那个让人痒到能把自己皮都抓破的药水,你说,他那张俊脸要是破相了,是不是就不比我好看了?呵……” 但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因身后响起的声线,凉飕飕阴恻恻—— “你真的就以为你自己赢过了本宫?” 史曜乾骤然一惊,心中咯噔一声。 糟,身后这人不是颜天真,而是凤云渺! 那么刚才被大哥成功袭击的人……才是颜天真?! 来不及思考,他立即就想要跃下马车。 他与凤云渺单打独斗,是没有胜算的。 然而,身后的凤云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眼明手快地扣上了他的腰带,将他往马车里拖! 凤云渺的动作十分粗暴,像是拎只鸡一样地将史曜乾拎了过来,就往边上一甩。 史曜乾眼见着脑袋就要撞上马车壁,连忙伸手抵挡。 力度得到了缓冲,让他的头幸免于难,然而他的身子还是不可避免地与车板来了个碰撞,撞的他浑身一疼。 同一时刻,凤云渺的手迅速一拉缰绳,将马匹给勒住了。 马车停止了行驶,凤云渺伸手扣上了史曜乾的肩膀,将他按在了马车车板之上。 “别挣扎,不然就捏碎你的琵琶骨。”凤云渺开口,语气清凉如雪,“你刚才得意洋洋的样子,特别好笑。” 史曜乾:“……” 望着眼前身穿颜天真的衣服、顶着颜天真容貌的人,他抽了抽唇角,“你居然扮成她……” “本宫有没有告诉过你?本宫也很擅长易容。只要手上有一瓶易容膏,本宫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将自己的容貌与天真对换,当然了,时间有限,手法自然也就粗糙了一些,谁让你们兄弟俩人不细看呢?” “大哥在远处的树上偷袭,自然看得不真切。”史曜乾冷眼看凤云渺,“我不会认输的。” “你不认输也没有用,你已经输了。”凤云渺轻挑眉头,“本宫应该庆幸,自己的身躯足够瘦削,连天真的衣物都能穿,她的裙子对本宫而言自然是太短了,遮不住本宫这双修长的腿。因此,本宫不敢走出马车,一走出去就露馅了,本宫呆在这马车上,你这傻子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顿了顿,又道:“天真的个头自然是比不上本宫,需要在鞋底再绑上两个首饰盒,如此一来,将个子垫高了,走出去就不会引起你们的怀疑,就以你们两人的脑子,哪能想到我与她身份对换?” 史曜乾:“……” 但凡是正常人,几乎都不会想到这个可能性。 “你够阴险的。”史曜乾冷哼了一声,“我还真就找不到几个比我更阴险的人。” “一声更比一声高,承认吧,你就是本宫的手下败将。你会设局,本宫也会见招拆招,这次真是苦了天真,假扮成我被你大哥袭击了,本宫心疼她,一定会好生安慰她,至于你,本宫应该怎么发落你才好呢?” 二人说话间,凤云渺听见马车外响起的脚步声,掀开了马车窗帘,便看见了追赶上来的颜天真。 “云渺,我的脸好痒,我眼见着一个瓶子飞了过来,一挥袖子就给甩开,结果就给溅了两滴到脸上和脖子上。” 颜天真磨了磨牙,瞪了一眼被凤云渺钳制着的史曜乾,“这个痒痒水有没有解药?” “没有……”史曜乾有些无奈地望了她一眼,“用冷水敷,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好,你可以拿毛巾拧着冷水湿敷,水一定要够冷才行。” “苦了你了,夫人。”凤云渺冲颜天真道了一声,“还请你不要怪为夫。” 一开始让颜天真假扮成他出去,他也猜到了史家这对兄弟又要拿什么药来用,毕竟他们整人的花招很多,每次行动都要用些乱七八糟的工具。 最常见的,即是**香、痒粉、迷雾弹…… 今天一众下属去泡澡,被他们下了痒粉,他就猜测着,他们是不是也会拿痒粉来对付他。 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这东西拿来对付人效果还是挺好的。 可以拿来消减对手的敏锐程度,达到折磨对手的用处,打斗途中要是用上这个东西,也能够使对方无法专心。 起初还想着,要是颜天真中招了,史曜乾会十分愿意拿出解药给她用。 可是竟然……没有解药。 那也就只能按照他说的方法,用冷水湿敷。 “不怪你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颜天真说着,便从包袱里翻出了毛巾。 “天真,打开马车角落的那个药箱子,第三个格子里的锁功丸给我一下。” 颜天真按着他的意思,从药箱子里翻出了瓶子,递给了他。 这山脚处最容易找的就是水源,正好附近就有一处,颜天真便连忙跑去,将毛巾拧得半干就往脸上敷。 这么一敷,果然是舒服多了。 马车之内,凤云渺给史曜乾吃了一颗‘锁功丸’。 “锁功丸,顾名思义,就是锁住了你的内功,让你体内的真气不能运转,十二个时辰之内,你的内功无法施展,本宫看看你还能不能翻天了?” 史曜乾:“……” “我也喜欢天真,何错之有?”他的态度颇为理直气壮,“我想与你一同竞争。” “竞争你大爷,信不信本宫挖了你的祖坟。”凤云渺面带笑意地爆了一句粗口,“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太子妃,与你这种市井小民能有什么关系?” “目前的确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希望能够发展关系。”面对凤云渺的冷眼,史曜乾无所胃惧,“她若是跟了我,我也会爱护她,保护她,我不脚踏两条船。也不会处处留情。可你是太子,未来南旭国的君王,你将来还会有其他妾室。” “你的看法也是如此庸俗。”凤云渺冷嗤一声,“什么人规定过,作为储君就一定要妻妾成群?” “你现在说得好听,焉知以后会不会变心?一国之君,总会有美人前赴后继,环肥燕瘦,你能守得住你的定力吗?” “本宫对自己很有信心,对天真同样很有信心,就不劳你操心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问题。我们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很和谐的,日常生活之中,从不会大吵大闹,床第之欢,更是默契十足,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 凤云渺此话一出,成功地看见史曜乾脸色阴沉了。 凤云渺本着打击情敌的心思,继续道:“或许你对天真是真心,但真心没有用,喜欢她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若是每一个对她真心的人,她都要给予回应,那岂不是成了风流?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无权无势,你拿什么娶堂堂良玉郡主?你要不要去鸾凤国求个亲试试?看看会不会被尹默玄一脚从城南踹到城北。” “你……” “安静,听本宫说。”凤云渺再一次打断他的话,“听说你还是个雏儿,内心空虚寂寞得不到纾解,本宫觉得有些同情,男欢女爱的滋味,你的确应该尝尝,这样罢,等进城了,本宫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好体验体验。” 第209章 绑在马车顶上(一更) 史曜乾望着凤云渺唇角那一抹凉薄的笑意,再听他那一句‘本宫带你去个好地方’,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凤云渺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带他去青楼纾解一番内心的空虚寂寞? 真是混账。 那种地方,他从来都不屑于踏足。 “你这眼睛滴溜溜地转,是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凤云渺的语气毫无起伏,“十二个时辰内你无法运功,劝你省点力气别想着反抗,好好享受享受罢。” “你想如何?”史曜乾心知凤云渺不会放过自己,语气自然不和善,“莫非是要把我卖去青楼做小倌?” “凭你这长相,做个花魁公子应该不会太难,可是你从没经历过男女那档子事,活肯定不好,总得找个人好好调教调教。”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回头好好学着该怎么伺候女子。” “凤云渺,你给我记着,要是有一天你落在了我的手里,我绝不会放过你。”史曜乾紧盯着他的脸庞,月牙眸中一派寒光凛冽。 “跟本宫叫板的人多得是,大多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凤云渺气定神闲道,“你大可在心里诅咒本宫,本宫还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而你,很快就要倒霉了。” 凤云渺话音落下,扬起了手,一个手刀劈在了史曜乾的脖颈上。 史曜乾两眼一翻,栽倒。 凤云渺掀开了马车窗帘,就看见颜天真已经走了回来,左手拎着一个水袋,右手拿着湿毛巾敷脸。 她的脸部发痒泛红,那是被她抓挠过后留下的痕迹。 史家兄弟两人手上的药粉,还挺厉害。 他的手下们也是一个个地把自己的肌肤抓得又红又肿,甚至抓破了皮。 颜天真上了马车,瞥了一眼昏倒在一旁的史曜乾,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望向了凤云渺,“咱们掉头回去找伶俐他们?” “嗯,先让我看看你的脸。” 凤云渺将她拉扯到了自己身前,指尖触上了她那发红的脸颊,“疼吗?” “不是疼,是痒,奇痒无比。”颜天真道,“我总算能理解当初半宸挠着头皮生无可恋的模样,要是不拿冷水湿敷,会痒到让人抓狂。” “真该让这两兄弟也尝尝这种滋味。”凤云渺冷笑了一声,拿过了颜天真手中的毛巾,“你不如躺在我腿上睡一会儿,我来帮你湿敷,半个时辰之后我再叫醒你,你应该就不会有感觉了。” “有道理,把这段难熬的时间睡过去。不过——咱们先把衣服换回来吧。” “嗯。” 二人将身上的衣着换了回去,又恢复了本来的面貌,颜天真这才躺了下来,枕着凤云渺的腿。 凤云渺拿着湿毛巾,贴在她脸颊与脖颈发红的部位。 “让你受苦了,我没料到这痒粉没有解药。” “不碍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颜天真说着,便闭上了眼。 不多时,空气中就响起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同一时,凤云渺还听见马车后响起的杂乱脚步声。 应该是伶俐他们回来了。 “义父。”车窗外响起了熟悉的少年声音,“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小点声,天真刚睡着。”凤云渺说着,一只手掀开了马车窗帘。 看清窗外人的那一瞬间,眼皮子跳了一下。 以凤伶俐为首的众人,依旧是赤着上身,身上几乎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包,那是——被蜂蛰过的痕迹。 凤伶俐只有肩膀上被蛰了两处,其他人则稍微严重些,最严重者,身上十几处,脸部浮肿泛红,看上去格外滑稽。 “这是捅了蜂窝吗?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义父,不是我们捅了蜂窝,是有人把蜂窝扔过来的,他用包裹包着,我当时也没看清就一脚踢开了,结果惊扰了蜂群,被蜂群追赶,要不是跳进了河里,肯定会比现在更严重。” 凤伶俐说着,还挠了挠自己的脖颈,“刚才明明不是很痒了,怎么这会又痒了。” “再去冷水里多泡一会儿,你们泡的时间不够长。”凤云渺道,“再去泡满半个时辰回来,自然就不痒,先不赶路了,休息半个时辰。” “是。” 众人依着凤云渺的意思去泡冷水,半个时辰之后,全都汇聚在了马车边,穿戴整齐。 凤云渺问众人,“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现在没感觉了,冷水果然很奏效。”凤伶俐说话间,透过车窗看见晕倒在马车内的史曜乾,伸手便指着他,“就是这个家伙,穿着绿衣躲在树上下药,又藏在灌木丛里,朝着我们的扔马蜂窝。” “你们吃的亏,自然要叫他们兄弟两人偿还。”凤云渺挑挑眉,“他们玩了一场声东击西,咱们就来一招引蛇出洞,史曜乾被捉,史曜连心中自然会焦灼,这哥哥的脑子也不如弟弟好用,想要擒他,简单。” “的确简单。义父,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把这个家伙捆起来,绑在马车顶上,这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他被绑在高处,所感受到的震感必定很强烈,这么一来,既能让他难受,也能引他哥哥出现。” 凤伶俐的这个提议一出,凤云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我原本还想着,用绳子绑着他的双手,另一边绑到马车上,让他跟着队伍奔跑,他若是跑不动了,就得被拖着走,可是这个法子太消耗人的体力,要是把他给拖死了,就不好玩了,还是你这个主意好,不至于把他给玩死。” 凤伶俐听着凤云渺的夸奖,面上呈现出欣喜之色,“谢义父夸奖。” “但愿你能越来越聪明,以后多想出一些值得采纳的好主意。”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把这家伙捆了,绑马车顶上罢。” …… 史曜乾是被颠醒的。 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身躯不由自主地颠上颠下,那种感觉可真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强烈的颠簸感,让他有些腰酸背痛。 他费力地撑开了眼皮,听着耳畔猛烈的风声,望着眼前迅速向后倒退的景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会儿又觉得没之前那么颠簸了。 还没放松多久,身下躺着的地方又开始颠。 这是什么地方? 为何觉得自己躺在高处,一低头,就能俯视着路边的花草树木。 很快,他目光中的迷茫之色散去。 因为他发现他的手脚不能动弹,被紧密地束缚着,全身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能动。 他将头扭了个方向,看清了自己身下躺着的东西。 马车顶?! 他竟然被捆在马车顶上! 贵族所使用的马车高大并且宽敞,这马车顶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十尺以上,他所感受到的颠簸力度,是马车内的人所感受到的好几倍。 越高,颠簸感就越强烈。 尤其此地处于山郊野外,还未行驶到集市,就没几处地面平坦的地方。 马蹄踏起一阵飞沙走石,风只要稍微猛烈一些,就全刮到他的脸上。 “好你个凤云渺!”他朝着空气大喊,“你想用这一招来引我大哥现身吗?想都别想!你若有本事你就一刀砍了我,他明知我不会死,又怎么会自投罗网?当着颜天真的面你敢杀我吗?你倒是问问她忍不忍心?” 史曜乾并不知道,此刻的马车之内,颜天真还躺在凤云渺的腿上睡着。 凤云渺听见了从马车顶上响起的嚷嚷着,朝着头顶瞥了一眼。 真是个聒噪的家伙,早知道就把他的嘴堵上了。 颜天真动了动眼皮子,似乎是被吵醒了。 凤云渺伸手掀开了马车窗帘,将头探了出去,朝着身后喊了一声,“伶俐。” 凤伶俐策马跟在马车后,听见凤云渺叫自己,立刻加快马速上前。 “方才把这个家伙绑到马车顶上,怎么就忘记了堵上他的嘴?他在上面一阵瞎嚷嚷,把你义母都吵醒了。” “义父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凤伶俐回了一句,“义父这车上还有没有毛巾?递给我一条。” 凤云渺顺手就把颜天真拧来敷脸的毛巾递了出去。 凤伶俐接过了毛巾,一个跃身,踏着马背就到了马车顶上,一手扣住马车的边缘,一手拿着毛巾伸向了史曜乾。 “你想干什……唔” 史曜乾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凤伶俐拿毛巾塞住了口。 史曜乾:“……” 凤伶俐跳离了马车顶,身影再度落回了马背上。 “义父,我已经把他的嘴堵上了。” “嗯,回到队伍中去吧。” 虽然听不见史曜乾的聒噪,颜天真却还是醒过来了。 “刚才依稀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颜天真睁开了眼,“好像是史曜乾的声音?” “嗯,他在喊——天真,求求你告诉你家太子殿下,放过我吧,天真,我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了,我错了。” 颜天真“……” 这话听起来可信度怎么就那么低呢。 “这家伙现在在何处?”她问着。 “被伶俐捆了,就跟在我们的队伍中,不准为他求情。” 他没说把史曜乾绑在马车顶上,颜天真便以为史曜乾是被搁在哪一匹马的马背上。 毕竟他们如今的交通工具就只有马车和马。 云渺看他不顺眼,自然不会把他放在马车上,随便扔在某个暗卫的马背上倒是有可能。 “云渺,你会杀了他吗?” “暂时不会。”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我若杀了他,你是不是就不高兴了?” “我们与他,也没到深仇大恨的地步吧?甚至不算是仇怨。” 顶多是矛盾而已。 “的确是没什么仇怨,可他于我而言实在是个隐患。”凤云渺瞥了颜天真一眼,“如果有人想抢你的男人,你会怎么做?” “视情况而定,像灵芸公主那样知难而退的,我自然就不用步步紧逼,像宁子怡那样下三滥的,我就同样拿下三滥的手段去反击。”颜天真说到这儿,笑了笑,“我对我的男人有足够的信心,他可不是好抢的。” 凤云渺挑眉,“我对我的女人也有信心,但,我受够了分离,若是有人想从我身边把她抢走,我就要那人后悔莫及。” “所以你想把白莲乾卖到青楼,毁他清白?” “不行吗?” “随便你们,我不插手。”颜天真道,“我没有理由反对你,没有立场去帮他,若是他自己能逃过这一劫,那就是他的运气,若是他躲不过……我也没辙。” 此刻她能选择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作为。 史曜连总骂她没心没肺,衰神附体。 她并不是全然没心没肺,只是她有理智。 若是史曜乾今日落在别人手上,出于曾经的感谢,她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落在凤云渺手上,那她就不想插手了。 同一时刻,马车顶上,史曜乾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并不觉得意外。 颜天真不会帮他,因为她选择的是凤云渺。 所以这一次…… 他只能自救。 也不能指望史曜连了,凤云渺正等着抓他呢。 大哥啊大哥,希望你那蠢驴脑子可别上当了才好。 ------题外话------ ~二更晚**点~ 第210章 顺利逃脱(二更) “真是可恶,竟然想出这种折腾人的法子。” 离队伍不足十丈的距离之内,史曜连施展轻功跟随着,眼见着史曜乾被绑在马车顶上,不禁磨了磨牙。 对方人多势众,就这么冲上前去铁定是讨不到好处。 凤云渺会把史曜乾怎么样? 他若是起了杀心,颜天真是否会阻拦? 罢了……不能指望那个女子能帮上什么忙。 还是先跟着再说吧,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再寻找机会救人。 史曜乾又在马车顶上颠簸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驶出了郊外,进了集市。 到了集市之内,凤云渺下令把史曜乾从马车顶上给放了下来,避免太过引人注目。 凤伶俐将他拎到了马背上,笑道:“看来你哥也不是十分关心你,你被绑在马车顶上颠簸了那么久,他都没出现呢。” 史曜乾并不理会他。 大哥总算是有了点脑子,没有贸然冲上来。 虽然在马背上也颠簸得难受,却还是比在马车顶上好多了。 毕竟这高度降低了一大半,颠簸的力度也就减轻了一些。 此刻已经是傍晚,凤云渺便命人包下了一整间客栈,作为休息点。但凡是他的落脚处,从来都不喜欢与外人同住。 众人在客栈之内休息,凤云渺命人将史曜乾装进了麻袋内。 “本宫这就带你去快活处,好好快活快活。” 凤云渺说着,戴上了一顶黑纱斗笠,转身迈出了客栈。 龙攻龙受扛着史曜乾,紧随凤云渺的步伐。 殿下有生之年都还没去过青楼,这次可是头一遭。 远远的就看见一幢三层高的楼,柱子上皆绘着衣衫半敞的仕女图,门外悬挂两盏大红花灯。 “爷,那地方应该就是青楼了。” 三人走得近些了,便看清了牌匾上书着‘满春院’三字。 凤云渺隔着一层薄薄的黑纱,都能闻到迎面扑来的脂粉气,让他有些厌恶地拧了拧眉头。 可他还是抬步跨了进去。 他一跨过门槛,便有两道纤细的身影扭着腰肢上前来。 “这位爷……” 不等那两名女子靠近,龙攻便站到了凤云渺身前,阻挡了两名女子贴上来。 他伸手抵着二女的双肩,“不要靠近我们家公子,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二女挥着手帕嗔了两句,便转身去叫老鸨。 不多时,一名约莫四十上下的女子便走了过来,招呼着凤云渺,“这位爷,您想要点什么样的姑娘?喜欢哪种调调?” “你们这儿只有姑娘吗?”斗笠下,逸出一句清凉的问话。 老鸨怔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笑道:“原来您是有特殊癖好的啊?当然不只是只有姑娘了!我们满春院也有几位俊俏的公子,虽然以女子为主,却也要照顾着有些客人的特殊癖好,偶尔也会有女客来,俊俏男儿当然是不能缺的。” “那就好,既然肯收男子,那就来看看本公子带来的货色。”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成为你们满春院的花魁公子。” “原来您不是想照顾我们生意的,而是想来跟我谈生意的?”老鸨双手环胸,“也不是不可以,要是有好货色,我们满春院自然收。” 凤云渺转头朝龙受吩咐道:“将麻袋打开。” 老鸨的视线落在了麻袋之上,眼见着那麻袋被解开,龙受揪着史曜乾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与老鸨对视。 史曜乾目光森凉。 老鸨却是满目惊艳,“好啊,这小子长得可真水灵,都不输我们这的头牌……” 听着老鸨的赞叹,凤云渺笑道:“是个雏儿。今天夜里,你把他拿去竞价,价高者得,无论价钱喊到多高,这银子都要归本公子,之后,他就归了你们满春院,你看如何?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就再去别家问问。” “同意,同意!这位爷,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包间,您大可留下来观看竞价过程。” “去罢。” …… “好你个凤云渺,居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满春院对面的面馆内,史曜连一身布衣,戴着斗笠,面色阴云密布。 把他弟弟卖到青楼来让人糟蹋? 想都别想。 下一刻,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一碗鸡汤面摆在了面前的桌上。 “客官,您的面好了。” “嗯。” 史曜连从筷子筒内抽了一双筷子,低头吃面。 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赶路又赶了许久,饥肠辘辘。 忽的,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到身旁,来人道了句,“我可以坐在这吗?” 这声音清脆悦耳,听在人的耳中,只觉得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史曜连看也不看那人,道了一句,“爷不喜欢与人同坐。” 这家面馆生意也热闹,这人大概是没地方坐了才想要凑上前来拼桌。 然而,被史曜乾拒绝过后,她并没有走开,还是坐了下来,将手伸向了筷子筒。 史曜连终于正眼看她,这一看,眯起了眼儿。 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但——人皮面具做得太粗糙了,脸跟脖子是两个色,作为易容高手的他,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伪装。 “黑市做的人皮面具吗?果然都是些劣质的手艺。”他下意识贬低了一句。 他无法容忍这么粗劣的手艺。 女子怔了怔,随即笑道:“行家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么高超的本事。” 对方这一句话,让史曜连眯起了眼,“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认识我似的?” 话音落下,他迅速出手,扣住了对方的下巴。 对方并不躲避,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摸索到了那女子脸颊的边缘,将那张粗糙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女子道:“轻点,扯得太粗鲁,脸会疼的。” 人皮面具揭下之后,史曜连再看她的相貌,却是微微一惊。 怎么会是她?! 眼前的这个女子,可不正是昔日他弟倚靠的妻主——尹晚晴。 那个派人刺杀颜天真,最终却被凤云渺屠了全府的女子。 她果然是顺利逃出了帝都。 今天在这碰到她,是巧合,还是她刻意出现? 他更相信是后者。 “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尹晚晴笑了笑,“时隔半年不见,我还是很想念他,虽然你们两人的长相并无差别,我还是可以一眼分出,你是他的兄长,而他,此刻就在对面的满春园之内。” “你不怨恨他吗?”史曜连有些警惕地望着她,“若不是因为他,你也就不会去刺杀良玉郡主,更不会被凤云渺毁了家园,屠了全府。” “怨有头,债有主。我当然有些怨恨他,但我最怨恨的还是凤云渺和良玉,我的郡主府被血洗的当天,他还给我传信,提醒我要逃亡,说明他心中还是有我的。” 尹晚晴顿了顿,道,“就算我对他有怨恨,我也绝不能让他落到别人的手里被糟蹋,他是我的人。想要糟蹋他,也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史曜连:“……” 她认为,史曜乾传信提醒她,是因为心中有她? 狗屁不通。 犹记得史曜乾当初的原话是—— “我好心去提醒尹晚晴,一来,是因为这个女子对我够好,她的存在总会给我带来利益。二来,我并不想让凤云渺称心如意,我就是想气他,看他不顺心,我就高兴了。” 当初,他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气死凤云渺,这才故意与之对着干,不想让凤云渺体会到报仇的快意。 绝不是因为他对尹晚晴有情。 尹晚晴,又自作多情了一回。 史曜连心中觉得可笑,表面上却并不会说破,反而顺着尹晚晴的话,“他心中对你不只是有一点感情,也是有不少内疚的,他与我离开帝都之际,还在感慨着,他欠了你一个人情。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女子大概就是你,而他心里的良玉郡主,根本就不拿他当回事。” “反正良玉都死了,我现在只剩下凤云渺这一个敌人。”尹晚晴也抽了一双筷子,低头吃着面。 史曜连听着这话,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尹晚晴还不知道仙妃是颜天真?听她的语气,仿佛以为颜天真死了。 她是觉得,自己当初派出的杀手刺杀成功了? 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呢…… 罢了,还是先不说了,救史曜乾要紧。 “晚晴郡主,你是不是该与我合谋一同救出我二弟?你看,你与凤云渺有着仇恨,我二弟落在他手上,必定要被百般折磨。” “这是自然的,不管我心中对乾儿有多少怨恨,总要先救出他再说。”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糟蹋史曜乾。 就算是要糟蹋,也得她亲自上! “我在黑市里随便做的人皮面具,手艺劣质了些,你是易容行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那么你能不能为我易容?回头我要装扮成客人进满春院,希望不要被凤云渺看出任何破绽。” “好,我来为你易容。我的易容术,就连凤云渺都不能拆穿,你放一百个心。” “如此甚好。” …… 是夜,满春院内灯火通明。 到了夜间,花街柳巷自然是最为热闹的地方,尤其今日的满春院,据说新来了一位花魁公子,相貌比女子还要水灵,这就惹得不少常客前来观看。 女客们大多蒙着面纱,不愿被人看到身份,毕竟女子寻花问柳,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果然还是鸾凤国最好,女子寻花问柳压根不必掩藏身份,大大方方地进出就是了,哪里怕什么闲言碎语。” 尹晚晴坐在贵宾席内,朝着身后的史曜连道:“我此次出门,带出的银两并不算多,我们要确保竞价竞得过其他人,你带够银子了吗?” “我身上只有三万两。” “太少了。别小看花楼里的头牌竞价,一掷万金的富豪多得是,我曾经在鸾凤国参与过好几回这样的竞价,少则七八万两,多则二三十万两,我们要是连个二三十万两都拿不出来,就没有来参与的必要。” “原来你也没带够钱?”史曜连眉头微蹙,“谁能想到这一出呢?我的家财全放在佳人阁里,出门带着几十万两,如今都花得差不多了。” “你们兄弟两人的花销可真不小。” “那我现在就去街道上打劫几个可好?” “怕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去打劫,再说了,即使给你打劫到了,也未必就是多有钱的富豪,顶多几千几万两,你能确保一出门就打劫到一个富得流油的家伙?” “……” 眼见着竞价就快要开始了,的确连打劫的时间都没有。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尹晚晴低下了头,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荷包,“这血玉镯,是我母亲过世后留给我的遗物,绝对称得上是珍宝了,你将它拿去当铺,当个几十万两没问题,但是,你要告诉那老板,把这个镯子留两天,两天之内我一定会带更多的钱去赎回来,让他千万不要卖给其他人。” 尹晚晴说话间,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通身血红半透明的镯子,递给了史曜连,“我帮你救出你二弟,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镯子,我母亲的遗物,我是绝对不能丢失的。” 史曜连怔了怔,伸手接过,“好,我史曜连记下了你这个人情,这镯子,我一定会把你拿回来。”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了。 一楼大堂之内,竞价也开始了。 尹晚晴此刻位于二楼贵宾间内,忽听窗外响起一阵哗然。 她将椅子挪到了窗户边,一低头就看清了楼下的情形。 巨大的圆形台子上,搁着一个黄金打造的铁笼,铁笼之内,一名男子被束缚着双手,蒙着眼睛。 他一头乌发如墨垂泄,束起的部分用一枚青玉簪子绾着,肤白如雪,面如美玉。 如记忆中一样俊俏好看。 此刻被关在铁笼之内,似乎展现出了一种无助感,令人看着,心中的血液竟然有些沸腾,想要——蹂躏。 众人的喧哗声似乎让老鸨很是满意,她报出了底价——万两白银。 “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 “三万两。” 尹晚晴任由其他人竞价,直到价格被喊到十万两之后,竞价的人就少了。 尹晚晴笑了笑。 此地处于东陵国的边境,这个地方的财主们,也没多富有。 还是鸾凤国的贵女们财大气粗,为了小白脸抛出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都不算稀奇事。 “十二万两。”她报上了价格。 楼下有人喊道:“十五万两。” “十六万两。” “十八万两。” “二十万两!”尹晚晴毫不服输。 空气终于寂静了下来。 尹晚晴唇角勾起。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尹晚晴转头一看,是史曜连回来了。 “你的血玉镯,我当了三十万两,老板死活不肯多给价。” “够了。”尹晚晴道,“好在这里不是鸾凤国,这的人比不上我们那的财大气粗。看来我们鸾凤国的财富,能在泱泱大国位列前茅。” “无人再加价,我们这位公子就归六号贵宾间的那位姑娘了!”一楼台子上,老鸨喜笑颜开。 尹晚晴所在的,正是六号贵宾间。 “不能让凤云渺猜到我们的计划,凤云渺是为了把我引出来,将我们兄弟二人一网打尽。那么,等会儿我就要刻意捣乱,吸引凤云渺的注意力,让他以为你只是寻常女嫖客,你趁机把我二弟带走。” “好,你速速离开此处。” 史曜连转身离开了包间。 凤云渺所在的包间,与尹晚晴相隔了两间,他将竞价的过程看在眼中,朝着身旁的龙受吩咐道:“盯紧了六号贵宾间,史曜连一旦出现,你就大喊一声,我在这听得见。” “是。” 龙受转身离开。 “殿下,你就确定他一定会出现吗?”龙攻朝凤云渺问着。 “他必须出现了,要是再拖着不出来,他二弟的清白可就不保了。” “六号贵宾间内的客人,会不会是与他串通过的?” “当然有这个可能性,所以让你们盯紧了,别让那位客人给跑了,最好在房门外听动静,确认他们是不是在里面巫山**。” “明白了,殿下。” …… 史曜乾被送进六号雅间时,依旧是被捆着双手蒙着双眼。 心中正思索着该如何对付这个女客人,下一刻就感觉到一双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将蒙着他眼睛的黑布拿了下来。 他望着眼前的陌生女子,正打算与对方周旋,却没想到,对方凑到了他的耳畔,轻声道:“乾儿,等会跟我做戏一场,只需故意喊叫即可,你大哥会装作前来搭救,吸引凤云渺的注意力,咱们再趁机逃离此处。” 史曜乾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尹晚晴?! 但很快的,他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位姑娘,我可不是自愿卖身的,只是被人强迫,你看这样如何?你放过我,你为我花掉的那笔银子,我会一文不少地还给你。” “哟,原来不是自愿的啊?这可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既然为你花了钱,那你就得好好伺候伺候我,呵呵。” 房门外,龙受将一切动静听在耳中。 忽的,余光瞥见紫影一闪,有人似乎冲了过来。 他也立马一个箭步上前,袭击来人。 史曜连果真出现了! 他大喊出声—— “爷,目标出现了!” 距离不远的凤云渺闻言,迅速离开了自己的包间,赶来擒史曜连。 接近了六号雅间,就听到里头传出女子的嬉笑声—— “来啊,别躲,老娘花那么多钱可不是白花的。” 史曜连冲到了房门外,似乎想要一脚踹开房门,阻止自家弟弟清白受损。 凤云渺自然不会让他如意,伸腿就将他的脚踹开! “史曜连,可别坏了你弟的好事啊。” 凤云渺冷笑了一声,迅速伸手抓向史曜连的肩膀。 史曜连见情况不妙,不再恋战,转身开溜。 凤云渺追了出去,还不忘朝着身后的龙攻龙受道:“盯紧了!” “是!”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房间内的嬉笑声依然在继续。 而后,忽然就没了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没声音了。” 二人将耳朵都贴在了门板上,也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 “不好。” 龙受连忙一手拍开了房门。 雅致的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全开的窗户。 “还以为那女嫖客正在办事,原来又是他们的帮手!” 二人奔到了窗户前,朝下看,只能看见热闹的人群。 已经捕捉不到史曜乾的身影。 再说凤云渺一路追着史曜连下了楼,在经过后院的拐角处时,眼见着一伸手就能抓到对方,忽然间迎面扑来一阵面粉! 唯恐这团粉末里会被掺什么药,他只能迅速退开两步,避开了。 原来,早有人躲藏在了这角落里,就等着他过来袭击他,好给史曜连制造逃跑的机会。 看来,这是史曜连早就规划好的逃跑路线。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是龙攻龙受。 “殿下,那家伙跑了!还有那个女嫖客,也是他们的帮手!” “无妨。”凤云渺面无表情,“料到了会有防不住的时候,我早就给史曜乾下了毒,他会自己滚回来问我拿解药的。” …… “史曜乾,这次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破落的房屋之内,尹晚晴倚靠着墙壁坐着,由于剧烈奔跑,此刻还有些轻喘。 史曜乾坐在屋子角落,冲着一旁休息的史曜连道:“哥,把她拿下!” 史曜乾这话一出,尹晚晴顿时一惊,“什么?!” 是她救了他,他却要拿下她? 来不及多加思考,尹晚晴便察觉到肩膀一紧,被史曜连给扣住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尹晚晴脸色一沉,“有你们这样的人吗?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而把我给控制了。” ------题外话------ ~ 有时候,女配最悲的下场,并不是被男女主给弄死。 第211章 我想回家(一更) “多谢晚晴郡主出手相救,今日若不是你,我也不能这么顺利地逃脱了。%D7%CF%D3%C4%B8%F3”史曜乾依旧慵懒地倚靠在墙板上,一双月牙眸中毫无波澜,“感谢的话,我已经说了,接下来我要说一句抱歉的话,对不住了,我要发挥你最后一个利用价值。” 尹晚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史曜连对于史曜乾的做法也并不太理解,可既然史曜乾开口要他拿下尹晚晴,他就照办。 此刻,他也冲着史曜乾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哥,我能确定我中毒了。”史曜乾捂着胸口,道,“凤云渺把我抓住时,给我吃了一颗‘锁功丸’,锁住我的功力十二个时辰,可就在刚才我奔跑的过程中,心跳得厉害,似乎一口血哽在喉间就要喷出来,等我停下来时,那种感觉才有所减缓,此刻我觉得心口处一阵火辣辣,似乎我的身旁都是火海,要将我燃烧。” 史曜连惊诧,“难道他给你吃的那个药丸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不只是锁住功力。”史曜乾颇为笃定,“我知道自己的内功被锁,一直不敢运功,只是靠着脚力奔跑,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浑身难受,我感觉胸口快要被一团火燃烧殆尽。” “我帮你出去打听打听,锁功丸具体药效是怎样的,你就在这破屋内等我。”史曜连说着,扬起手刀,将尹晚晴打晕了。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我拿下尹晚晴,如果凤云渺真的给你下毒了,我们就拿尹晚晴跟他换解药,凤云渺一直记恨着她,应该会很乐意拿解药跟我们交换她。” “是啊,凤云渺想杀尹晚晴,尹晚晴想杀凤云渺,不死不休。”史曜乾淡淡道,“按理说,尹晚晴救我,我应该选择帮她,可如今的情况,不容许我帮她,那我就只能过河拆桥,来帮凤云渺了。” 他何止是过河拆桥。 他还忘恩负义,没心没肺。 尹晚晴,真是对不住你了。 若是有来生,你可千万别瞎了眼。 …… “殿下,你给那家伙下的是什么毒?” 走在清冷的街道之上,龙受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此毒名唤——焚心,肖梦所制。顾名思义,就是焚烧心房,中毒者会觉得胸口处燥热难耐,如同有一团火苗焚烧,在做大幅度运动时感受最为强烈,只有静坐下来才会得到缓解,中毒者,最忌讳剧烈运动。” 凤云渺说到这儿,冷笑一声,“榻上的运动,若是太激烈,也会有火烧心房的感觉,原本是打算让那个家伙好好体验一番,让他纵**海的同时,又觉得烈火焚身,那种滋味想必挺让人难忘。” “殿下英明。就算是他跑了,在奔跑的过程中,应该也会体验一番。” “当然,剧烈奔跑也算是有强度的运动了。以他的敏锐,他应该会猜到自己中毒了罢,他总要自己滚回来的。届时本宫再好好折磨他一番。” 三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包下的客栈。 大堂中央点燃着好几盏烛火,四五人围着一桌而坐,其中就有颜天真与凤伶俐。 凤云渺站在门口处,不知他们是在做什么,便走上前去瞧。 竟是在包饺子。 “义父你回来了?”凤伶俐抬头一笑,“今夜我们做了三种馅的饺子,韭菜猪肉馅、白菜牛肉馅,还有虾仁馅的,义父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凤云渺道:“都好。” 只要是颜天真亲手包的,什么馅他都不挑。 “那义父再坐着等等,我们就快包完了。” 凤云渺道:“剩下的这些你们不用包了,都退下去休息罢,我来。” 凤云渺话音落下,众人便都很识相地退出了大堂。 凤云渺坐到了颜天真身旁,道:“把我包的饺子另外分一盘出来,给你吃。” “你会包饺子?”颜天真有些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殿下,做得来这样的事吗?” “别太小看我了,我可是跟着母亲学过的。” 凤云渺拿了块饺子皮在手心,挖了一勺子馅盖了上去,食指与拇指捏着饺子皮,开始包花边。 还真就包得十分像样,一点都不生疏。 颜天真挑了挑眉,“我真是低估你了。” 这包的可不比她难看。 “所以,你就放心吃我包的饺子,绝对不会露馅的。” “好。”颜天真笑着,随即又问了一句,“你不是把史曜乾抓到青楼去了吗?我想知道后续的进展。” 凤云渺转头看她,“你是希望他成功逃走,还是希望他能吃到教训?” “与我无关,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问题,而是他的运气问题,我只是问问罢了。” “那我就告诉你,他的运气不错,让他给跑了,但不幸的是,他并没有逃脱我的掌控,他还会回来的。” “此话怎讲?” “锁功丸里,我下毒了。” “……” 颜天真静默片刻,道出了一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史曜乾逃出生天,终究还是要自投罗网? 到底是谁算计了谁,互相算计了多少回,已经理不清了。 …… “老弟,我去黑市打听一圈回来了,锁功丸这玩意,许多古籍上是有记载的,可以根据医书来调制,锁住人的内功,时间是有限的,发挥的药效并不能很持久,而且,从没听说过会有火烧心的情况发生,除了锁功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作用了。” “果然,我是被凤云渺下其他毒了。也不知是什么毒。” “这事非同小可,极有可能危及性命。我们还是不要再拖延时间了,赶紧拿尹晚晴去换解药。” 史曜连说着,瞥了一眼被捆在角落的尹晚晴。 她的双手双脚缚着铁链,被这样禁锢着,自然无法逃脱。 这铁链是他出门回来之时,顺便买的。 “我尹晚晴此生可真是倒霉。”尹晚晴望着手中的铁链,自嘲一笑,“我本是鸾凤国郡主,何等风光?我若是没有遇上你史曜乾,至今也还是风光潇洒,不会与堂妹良玉起冲突,也不会对她下杀手,更不至于招来凤云渺这个魔头,我本该恨你才对啊,为何还要鬼迷心窍地回来救你……” 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出手相救。 她心中明明对他有怨恨,可还是不忍心看他被其他人糟蹋,甚至把母亲留下的遗物血玉镯都拿去当了,换来了银两买他一夜,冒着风险将他从满春院救出来,换来的却是—— 两条铁链。 史曜乾果然不愧是最冷血无情之人。 对他百般好千般好,换不来他的一丝情意,甚至一丝怜悯。 过河拆桥。 忘恩负义。 白眼狼! “你确实不该回来救我。”空气中响起史曜乾的声线,毫无波澜,“此生,我欠下了你不少人情,但很对不住,我还不了了。你不能把我当做一个君子来看,我是小人,君子欠下人情,会想尽办法偿还,小人不会,我只做小人,不做君子。” “你不仅是小人,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尹晚晴低吼一声,将手中的铁链狠狠摔在地上,发泄心中的不满。 “为了你这个混账东西,我尹晚晴做了多少糊涂事情!我和良玉堂姐妹反目成仇,我还招惹了凤云渺,得罪了摄政王。你一次又一次骗我,早知今日,当初你在女帝面前暴露身份,我就应该掐死你!而不是拿整个郡主府来替你担保!” 犹记得当初他乔装成一介文弱公子,在女帝设的宫宴上,暴露了会武功的事实,被凤云渺一席言语攻击,差点就要被女帝拿下审问。 她求女帝放他一马,拿整个郡主府替他做担保。 女帝看在血缘情分上,答应了她。 她这么做,都不能换来他的感动。 他嘴上说着感动,心中分明就没有触动。 铁石心肠! “看上我的人,都是瞎了眼。我史曜乾心中只记挂着两个人的生死,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人的生死,我不关心。哪怕你救了我,哪怕你对我有多大的恩情,这都是你自愿的,而不是我逼你的,如今我自身难保,又哪来的心情想着去还你的人情。” 除了史曜连与颜天真,他可以利用任何人,毫不心软。 他站起了身,走到了尹晚晴的面前蹲下,“晚晴郡主,你太瞎了。你可知半年前我为何要提醒你跑?一来,我觉得你将来可能还有利用价值,二来,我不想让凤云渺称心如意,他是我的情敌,我就要气他。” 史曜乾的话音落下,尹晚晴扬手一个巴掌,挥在他的俊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史曜乾没躲开。 史曜连望着这一切,静默。 这一巴掌,是史曜乾自己愿意让她打的。 就当是给她临死前发泄发泄。 “我知道你很想抽我一巴掌,给你抽,看在你为我做过那么多事的份上,让你打。很抱歉,我还是要送你去死。因为,只有你的死,才能救我的命。” “我救你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过后果!”尹晚晴咆哮着,“可你从始至终都把我当作棋子!我为何还要救你?我期盼着你能有一丝感动,现在看来我真是痴心妄想,我应该看着你被折磨,看着你去死!” “这个错误你已经犯下了。”史曜乾转过身,“走吧,带你去见你的仇人。” …… 灯火通明的客栈之内,颜天真与凤云渺将所有的饺子馅都包好了。 “这么多饺子,足够大伙晚上拿来做夜宵。我去下饺子,你坐在这儿等着就好。”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下饺子多简单的事,一个人就够了。” 颜天真说着,端着一大筐饺子走向厨房。 颜天真才走开,凤云渺便听见客栈外响起凤伶俐的声音—— “你们两个鼠辈,果然回来了!” 听着这道声音,凤云渺唇角轻扬。 那兄弟俩,还是乖乖上门来求解药了。 他起身走向了客栈之外,一抬眼便看见月色下的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肩上还拎着一个麻袋。 “凤云渺,我们今日来找你,做个交易。”史曜连说着,在凤云渺的注视之下,放下了肩上的麻袋,“我知道你一直很记恨一个人,今夜给你带过来了,你看,要不要拿解药来换?” 话音落下,他已经解开了麻袋的口子,让麻袋里的人露了脸。 凤云渺看见尹晚晴的那一瞬间,桃花美目中溢出了杀机。 尹晚晴! “换不换?”史曜连望着凤云渺,“你当初屠尽她的全府,没有找到她,今日我们把她给你带过来,交到你手上,你要怎么处置她,都好。” “凤云渺。”麻袋中的尹晚晴开口了,“你不杀我,我也会杀你,所以——我是不是非死不可?” “当然。”凤云渺注视着她,“你非死不可。” “我还能有最后一个请求吗?” “笑话,你还有跟本宫谈条件的资格吗?” “你记恨的本该只有我一个人,可你屠杀我全府一百多人,那些被我牵连而死的亡魂,都是无辜的。就当是为了那些枉死的人,你再最后做一件好事成不成?” 凤云渺冷眼看她,“那你倒是说说。” “我想回家。杀了我之后,不要把我暴尸荒野,把我的骨灰带回鸾凤国,我不要死在异国他乡!让我……回家。” ------题外话------ ~二更**点 晚晴必死,没有悬念。 第212章 晚晴之死(二更) 尹晚晴注视着凤云渺,目光之中带着恳求,“我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落叶归根,我最爱我的家乡,请你让我在死后,还能回去。.” “要不要让你回去,本宫得经过一个人的同意才行。”凤云渺说着,视线一转,落在史曜乾身上,“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你果然很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个救走史曜乾的女嫖客,就是尹晚晴。 尹晚晴再如何惹人厌恶,对史曜乾可真的是没话说了。 结果换来的却是——他的出卖。 “我需要解药,不需要她。”史曜乾迎视着凤云渺的目光,“我只是选择我认为正确的做法,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我,我就是要这么做,你不是很痛恨她当初派杀手去杀天真吗?要不是她,你们也不至于分离这么久。” “好,我就拿解药来跟你换。”凤云渺冷笑一声,“先把人交给我,我再把解药交给你。” “我信不过你。”史曜乾道,“你把天真喊出来做证人。” “天真?这不是良玉的化名吗?”尹晚晴惊愕,“良玉不是死了吗?!” “她怎么会死?要死也是你死。”凤云渺斜睨了她一眼,转头朝着凤伶俐道,“去把你义母喊出来。” 凤云渺说着,转过了身,“都进客栈里来,站在门口像什么样,不怕引人注目吗?” 话音落下,便走回客栈大堂内。 其他人便也都跟着进去了,凤伶俐去了后院,将正在煮饺子的颜天真喊了出来。 “有什么要紧事啊?不能等我把饺子盛起来,等会儿都开了,那就不好吃……” 颜天真随着凤伶俐出来,一边埋怨着,可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怔住。 她的目光落在了尹晚晴身上。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天真,你来做个证。”史曜乾开口道,“我中了凤云渺的毒,现在我把尹晚晴交给他发落,来换取我的解药,我相信你会公平对待这件事,尹晚晴当初害你,如今风水轮流转,换她落在你们手里,可好?” 颜天真注视着尹晚晴,目光森冷。 尹晚晴与南绣,都是她的姐妹。 一个是堂姐妹,一个是闺中姐妹。 不同的在于,南绣从不曾想过要她的命,甚至以命赎罪,可尹晚晴,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南绣还可以得到原谅,尹晚晴——不可原谅。 她与凤云渺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她在,后患无穷。 颜天真朝着身旁的凤伶俐伸手,“剑。” 凤伶俐反应了过来,将随身携带的佩剑抽出来,递给了她。 颜天真提着剑,走到尹晚晴面前,将锋利的剑尖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真的活着。”尹晚晴望着她,“原来仙妃就是良玉,我还以为……只是相似的两个人。” “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颜天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既然我死不了,那就你来死,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良玉,你我本是堂姐妹,都是尹家人,曾经,我也把你当成自家人看待……”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颜天真冷声打断她的话。 “好,我不说。”望着颜天真冷酷的神色,尹晚晴笑了笑,“良玉,我真的很羡慕你,我一心对待的人,他的心里却只有你,你的运气真的比我好太多了,看在你我之间还有一层血缘关系的份上,你——带我回家吧。” 话音落下,她俯下了身,朝着颜天真磕了个头。 “咚” 额头敲到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我如今一败涂地,没什么好说的,给你磕三个响头,只求你将我的骨灰带回去,我是怎么死的随你瞎编,但我不想埋葬在异国他乡,我要回到我最热爱的国土上。” 望着她额头上开出的血花,颜天真应了下来,“好。” “最后,我希望你记住——史曜乾这个人,不可靠。他的话,也不可信。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你最好远离他,远离他,就是远离伤害,远离厄运。呵呵……” 尹晚晴身后,史曜乾将这话听在耳中,心中一沉。 远离他,就是远离伤害,远离厄运? 她临死之前,还要在颜天真面前如此说他。 “史曜乾,别忘了把我的血玉镯子还给我,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你们欠我的东西,必须还我!” 尹晚晴话音落下,冷笑了一声,将自己的脖颈凑到颜天真的剑锋上,狠狠一划! 鲜血倾刻间飞溅而出,洒了一地。 尹晚晴的身躯平躺在地上,双目圆瞪。 最后看了一眼史曜乾,目光中带着无尽恼恨与懊悔。 她终究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白路说得对,此人没心没肺,真不值得留恋。 可她偏偏还是留恋了。 眼角处,一滴泪珠滑落。随即头一歪,断绝了气息。 死亡之际,她并没有闭上双眼。 凤伶俐走上了前,蹲下身去探她的鼻息。 “断气了。”凤伶俐收回了手,“看她眼睛瞪得这么大,分明就是死不瞑目啊,她十分不甘心,可她还要向义母磕头,我还以为她会泼妇骂街呢。” “因为她有求于我,所以她不会泼妇骂街。”颜天真道,“在场这么多人,只有我和她有血缘关系,她期盼着,我能够看在堂姐妹的份上,带她回鸾凤国的国土。那是她死后的归属。” 鸾凤国的贵女,应该没几个不爱鸾凤国的。 这个奉女子为尊的国度,给了女子多少荣耀与权力。 她离开鸾凤国时,什么也没带上。 回鸾凤国,却多带了两个人的骨灰。 “尹晚晴临死之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颜天真抬头望着史曜乾,“什么血玉镯?” 史曜乾道:“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今夜为了竞价,她拿去当铺当了三十万两。” “她把母亲的遗物拿去典当,冒着风险从满春院把你救走,却被你出卖。”颜天真望着史曜乾,笑了一声,“我是应该感谢你,还是应该鄙视你?我要是欠下别人这么大的人情,我可真不好意思给予伤害。” 史曜乾解释道:“天真,我出卖她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不错,我的确是个自私小人,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永绝后患。她活着,就必然会给你带来不利。” “不错,这一点我的确应该感谢你,你帮我绝了后患。”颜天真面无表情道,“但是请恕我不能赞同你的行事作风,我与你,思想差异太大,原本就不应该来往。” 颜天真说着,背过了身。 “既然夫人这么说了,为夫倒是有一个不错的法子。” 凤云渺开了口,“史曜乾,你身上中的毒,名唤——焚心,这是本宫身边的毒医调制,只有她的独门解药才能解除,本宫告诉你,不服用解药也不会死,但,你这辈子行动都会受限,连奔跑都是奢求,你体会过那种感觉了吗?火烧心房的滋味,好不好受?” 史曜乾:“……” “这味毒药,对人的行动有十分大的限制,稍微有大幅度的运动,药效就会发挥了,你若是愿意常年躺着都不动弹,你可以不需要解药。反正你们兄弟二人也有不少家财,你每天躺在榻上,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等着人伺候你,也挺好。” 凤云渺此话一出,史曜连拧起了眉头,“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带着尹晚晴来跟你换解药,你分明已经同意了!现在想要反悔了吗?” 稍微有大幅度运动,就会感受烈火焚身的滋味。 那不就跟个废人没有差别了吗?练了一身好功夫都用不上,真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 “听本宫说完。高强度运动包括奔跑、跳跃、床笫之欢、舞刀弄剑、拳脚功夫。也就是说,只要你解不了毒,以上这些事,最好都别做,一旦过度,你就毙命了。” 凤云渺望着对面的两人,目光中笑意浓烈,“本宫金口玉言,说了会给你们解药,当然会给,但前提是,你们滚出本宫的视线,回你们的老家北昱国。” “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史曜乾嗤笑一声。 凤云渺的话,他是相信的。 他的确在奔跑的途中感受到了心房被焚烧的滋味,很是强烈。 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要是跑得再快一些,再久一些,可能就要被胸里的那团火烧死。 连奔跑都那么困难,更何况施展功夫? 不解毒的话,他就形同一个废人。 焚心,好一个焚心。 “我们答应你。”史曜连道,“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北昱国,连同欠你的二百五十万两银子也给你。” “本宫答应了要给你们解药,可没答应过要什么时候给,你们乖乖在北昱国呆着,别离开。否则,要是本宫派去送解药的人,去佳人阁里找不到你们,本宫就当做你们自己放弃了解药。” “你……”史曜连眉头拧起,“那你要我们在北昱国等多久?!要是你十年八年都不送来解药……” “等本宫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应该也不会太久,两年之内的事,这两年,史曜乾你就安分地做一个废人,等本宫的孩子出生了,本宫一高兴,解药也就给你们了,你们也别忘了给本宫准备一份贺礼。”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就这么定了,本宫可是说话算数的。” 史曜乾注视着凤云渺,衣袖下的拳头握紧。 等两年…… 等他们的孩子出生…… “你们走吧。”静默了许久的颜天真终于开口,“这样挺好,明日一早我们回鸾凤国,你们就回北昱国罢。” “记住了啊,不要离开北昱国帝都。”凤云渺再一次强调,“你们要是跑远了,本宫派去的人找不到你们,你们可就别怪本宫不守信用。伶俐,送客。” “一言为定。”史曜连冷笑了一声,拽起了史曜乾便走。 史曜乾被拖拽着迈出了客栈门槛,转头望了颜天真一眼。 唇角浮起一抹苦笑,收回了视线。 如若解不了毒,他就是一个连奔跑都困难的废人。 他总是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 现在,真的就成了文弱公子。 “这一次,你想耍赖也耍赖不了了。”史曜连转头朝他道,“咱们也回家吧,忘了她,两年的时间,足够你忘了她。” 史曜乾:“……” 两年忘了她? 怎么可能呢。 “总算是扫了这两块牛皮糖。”凤云渺眼见着二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冷笑了一声。 他们把尹晚晴交给了他换解药,有颜天真作为证人,这个解药他自然是该给。 可他并未说要马上给,拖上个一两年,依然不算耍赖。 他们心中必定是气极,觉得他耍赖。 可他们又能怎么样? 到头来,还不是要乖乖地滚回老家。 “这客栈内的空气,太血腥了。”颜天真低头望了一眼咽气的尹晚晴,“伶俐,命人将她火化了,将她的骨灰装好交给我。” “是。” 凤伶俐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喊了两人,将尹晚晴带到了距离不远的郊外,进行火化。 大火焚烧着尹晚晴的尸首,凤伶俐等人站在一旁观看着。 而不远处的树荫之下,一名男子躲藏着,双眸注视着那升腾起的火苗,眸中泪光浮动。 一滴滴泪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喉中溢出哽咽的声音,只有他自己一人听得到。 “郡主,为何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半年之前我救得了你,这一次我却救不了你。” “郡主,白路定会为你报仇,你生前得不到的那个家伙,我让他下地狱去陪你……” 黑夜中,他细碎的低喃声无人能听见。 凤伶俐拿了个木盒收纳尹晚晴的骨灰,将骨灰盒带回客栈交给了颜天真。 颜天真将骨灰盒收进了包袱中,与南绣的骨灰放在一起。 …… 一夜过去。 第二日,众人离开了客栈,正准备上路,街道对面冲来了一名小女孩,到了颜天真身前,将一个荷包递给了她。 “漂亮姐姐,这是两个大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颜天真低下了头,接过那孩子递来的荷包。 女孩转身就跑开了。 颜天真打开了荷包一看,里面装的是一个血玉镯。 尹晚晴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该与她的骨灰盒存放在一起。 凤云渺揽着她的肩膀,“上马车罢。” 颜天真点了点头,“嗯。” 众人继续赶路。 好在接下来的几日都风平浪静,终于在第四日的中午,抵达了鸾凤国帝都。 队伍到了摄政王府外停了下来,颜天真跃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熟悉的府邸,分外亲切。 久违的府邸,久违的家园。 她回来了。 然而,并无人出来迎接。 颜天真有些诧异地转头望向凤云渺,“云渺,我们回来了,怎么就没人出来迎接呢?” 凤云渺道:“我忘记传信告诉大舅子了,他还不知道我们今日中午就会抵达。” 颜天真:“……” 难怪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两名小丫鬟挎着菜篮子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是想要上街采购。 两人一个抬眼看见了颜天真,齐齐怔住。 “郡……郡主?!” “我不是眼花了吧?” “应该不是,南旭太子也在呢,总不能眼花地看错两个人……” “我回来了。”颜天真冲着二人笑道,“还不快进府去告诉大伙一声?” “喔……这就去!” 两名丫鬟从怔愣中回过了神,纷纷转身跑开。 “郡主回来了!” “郡主回来了!” 颜天真与凤云渺相视一笑,携手走进府邸之内。 书房内,尹默玄还在处理公务。 身旁,一道杏黄色的身影站着,劝说道:“王爷,这个时辰该用午膳了,有什么事,吃完再处理。” “本王没什么胃口。”尹默玄冲身旁站着的小莹摆了摆手,“你们先去用饭吧,本王若是想吃了,自然会吃。” 小莹无奈,正要转身退下,却听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爷!咱们郡主回来了!” 书案后的尹默玄听闻此话,当即抬起了头,有些错愕。 “良玉回来了?”他站起了身,就朝着房门外走去,“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出城去迎接。” 将房门打开了,他朝着前来通报的下人道:“快去准备午膳,一定要丰盛,替群主接风洗尘。” “是。” 下人正要退下,却被小莹叫住。 “等等!” “管家还有什么吩咐?” “郡主回来了,南旭太子应该也在吧?” “在的在的,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那你有没有看见凤伶俐小将军?” “他也在。” “太好了太好了……没事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尹默玄一路走向府邸外,颜天真与凤云渺走进了府邸内,两方人自然就碰面了。 “大哥。”颜天真望着眼前久违的男子,面上展露一抹笑颜,“我回来了。” “你们终于回来了。”尹默玄的神色难得有了一丝激动,走上前去张开双臂便要拥抱颜天真。 颜天真才要准备迎上,却被身旁伸出的一只手给阻拦了。 凤云渺将手梗在二人的中间,道:“大舅子,男女有别。” “这是我妹。” “他是我哥。” 颜天真与尹默玄齐齐开口。 凤云渺静默了一瞬,道:“小时候抱抱也就罢了,如今都是大人了,就不要抱了罢?”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小心眼。” 尹默玄似乎也有些汗颜,最终伸手拍了拍颜天真的肩,“回来就好。妹妹,你可要记住了,这以后,他要是与他的姐妹们相见,也千万别让他们抱上。” “我没有姐妹。”凤云渺挑了挑眉,“我爹娘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南旭国的几位公主,都只是我的堂姐妹,不亲近。” “行了行了,舟车劳顿,也都累了罢?随我一起去大堂休息。” 尹默玄说着,便领着二人去大堂。 下人们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一桌珍馐美味,十分丰盛。 “一别半年,你们都经历了些什么?”饭桌之上,尹默玄询问着二人,“良玉,你身上的毒……” “说来话长了,我身上的毒已经解除,大哥不必忧心。” 颜天真花费了片刻的时间,将离开鸾凤国之后的事说了个大概。 南绣与晚晴的死,自然也都交代了。 “她们两……”尹默玄叹了口气,“南绣的骨灰交给南弦,晚晴是皇家人,按照规矩,另设陵墓,对外宣称她病逝即可。” “那就这么办。对了……南绣化名秀珠,她给你绣了个荷包,就放在她住的那间屋子里,还没有完工,她就急着出来寻我,那东西大哥若是不要,留给我做纪念也可。” “她在王府里做婢女这么久,我还真就没有注意到她,既然是她死前赠予,我会收下的。” 尹默玄说着,稍作停顿,又道:“你们这一次回来,没打算住多久了罢?” “不错,应该只会停留几日。”凤云渺接过了话,“我们要回南旭国完婚,大舅子,咱们商量商量婚期罢。” “饭后我会进宫,向陛下禀明此事,良玉封女候之后,你们再离开。”尹默玄慢条斯理道,“女候,等同于你们男尊之国的王爷,这样,我们良玉去你们南旭国,你们凤家的人也不敢委屈了她。” ------题外话------ ~ 最近这两天咱们网站故障了,因此,大家可能会刷新不出章节,发不了评论,甚至有时候打不开app,大家稍安勿躁,等着技术人员维修吧╮( ̄▽ ̄)╭ 第213章 想不想念我?(一更) 尹默玄说着,转头望向了颜天真,“妹妹你要记住,若是去了南旭国,有谁敢给你脸色看,大可反击,要是碰上什么难缠的人物,记得捎书信给为兄。” 尹默玄此话一出,令凤云渺笑出了声,“就以她的性子,谁敢让她委屈?再说了,有我照顾,大舅子难道还不放心?” “你是太子,总不能时时清闲,她总要自己找找乐子,若是有人趁你不在欺负她……” “那就欺负回去。”凤云渺干脆利落地接了一句。 “大哥不必再三嘱咐了。”颜天真冲着尹默玄笑道,“我会常常捎信回来告诉大哥我的近况,好让你放心。” “那是自然,一个月两封信最少。” “好好好,我记住了。” 三人用过饭后,尹默玄便离开王府进宫去了。 颜天真望着他踏出门槛的背影,有些感慨,“长兄如父,他心中想必很舍不得,才会如此唠叨,咱们就多听他唠叨几句罢。” 话音才落下,就有下人跑上前来道:“郡主,南弦郡王求见。” “他这消息还真是够灵通的,我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上门来了。请他进来。” 下人退开,片刻后,就把南弦给领了进来。 颜天真望着对面走来的男子,一身黑色锦衣,剑眉玉面,目若朗星。 南弦,也瘦了一圈。就连下巴都变得尖了些。 “良玉,你失踪半年,我一听说你回来,我就前来看你。” 颜天真闻言,指着一旁的椅子,“坐罢。” 南弦似乎直接忽视了凤云渺的存在,也并不问候一声,坐下来后,便有些怅然地道了一句,“你回来了,若是阿绣什么时候也能回来就好了……” 颜天真顿时静默。 应该如何跟南弦说? 阿绣回来了,却不是人回来了,而是骨灰回来了。 这对南弦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但是如果不解释,他就会这样日复一日地期盼下去,等待着一个已经不存在世间的人。 他有权知道他妹妹的死讯。 “南弦,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什么坏消息?”望着颜天真严谨的脸庞,南弦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是关于阿绣的?” “嗯。”颜天真应着,招来了下人,吩咐下人将马车上的包袱取来。 “有个东西,是我要交给你的。”颜天真一边打开包袱,一边将下人遣退。 南弦眼见着她从包袱内取出了一个锦盒,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是阿绣。” 南弦怔住。 “什……什么?”他似乎没能回过神来。 “南弦,我知道真相让人很难接受,但是你必须面对,早日走出伤痛,而不是这样一直惆怅下去。” 颜天真伸手抚上骨灰盒,“这是南绣的骨灰,我现在交给你。” “不可能,不可能……”南弦摇晃着头,“这怎么可能是阿绣?不会的,不会的……” 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有些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南弦!” 颜天真喊了他一声,也并没有得到回应。 眼见着南弦的身影奔出了自己的视线,颜天真望着桌上的骨灰盒,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 确实太让人难以消化了。 南弦需要静一静,将这个事实消化。 将南绣的骨灰收起,颜天真转头望向凤云渺,“咱们出去转转吧,留几天就要离开,应该把这帝都的风景看个够。” “好。” 凤云渺站起了身,牵过她的手走出大堂。 踏出门槛,就看见不远处梨花树下的两道人影。 日光透过层叠的树叶,在那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你信上说你喜欢吃菊花糕,我就给你做了。你尝尝看是我做的好吃,还是你在外边买的好吃?” 小莹端着一碟糕点,冲着凤伶俐笑。 那糕点一块块都晶莹剔透,肉眼就能看清糕点内细碎的菊花花瓣,这一口咬下去,想必满口清香。 凤伶俐捏了一块放入口中一咬,当即夸赞道:“你做的好吃!” “真的?那这一盘子都是你的。” 小莹笑着,将整盘菊花糕都塞给了凤伶俐,“你们这次留几天就打算走了么?” “义父说了,要与义母尽快回国完婚,更何况义父是太子,没那么多清闲时间,不能逗留太久。” “你义父走了,你也要跟着走吗?” “那是当然了。” “你什么都听太子殿下的,那么以后你讨媳妇,是不是也得他给你找人选啊?” 凤伶俐想了想,道:“若是义父愿意给我找,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义父的眼光是极好的,给我找的媳妇一定不会差。” “唉,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了,你应该自己找啊。你找了,征求你义父的同意还差不多。”小莹笑道,“你对你未来的媳妇,可有什么要求?” “当然有了,按照义父曾经提出的要求来!”凤伶俐说到这儿,目光中迸射出些许亮光,“第一,要美若天仙。” “第二,惊才绝艳;第三,冰雪聪明;第四,身姿纤细高挑,膀大腰圆的不做考虑,个头不能太矮,低于我肩膀的也不做考虑;第五,能歌善舞;第六,文武双全。” 小莹听着这话,挑了挑眉,“这说的不是郡主吗?这世上哪来那么多郡主那样的女子?首先小将军你得有太子殿下那样的本事才行,没有他那样的能耐与地位,你找媳妇的要求也要适当降低。” “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降低?” “每样降低一点点就好。美若天仙这就太过了,你自个儿也没有俊得像天神,你找个小家碧玉清秀佳人就好。歌舞和武功,擅长一样就好。比如我,作为王府女管家,功夫不够高是没有资格担任的,歌舞方面嘛……这东西也就是看着赏心悦目,不实用。” 身后不远处的颜天真将这一席话听在耳中,笑了笑,超身旁的凤云渺道:“你看他们两个有没有戏?小莹会做饭、会武功、会管理家财、头脑精明、魔鬼身材……” “他们二人间,存在着一个问题。”凤云渺打断颜天真的话,“她比伶俐大了四岁,伶俐大概不会喜欢,他或许喜欢青涩的小姑娘?” “……”颜天真静默片刻,道,“我还比你大了三岁呢。我是十八的容貌,二十五的灵魂,你快二十三了,我快二十六了,你不如叫我一声天真姐。” 凤云渺:“……” “三四岁算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又不是十三四岁,再说了,人与人之间相处,看的是性格磨合,年纪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这一边颜天真的话还没说完,那一头凤伶俐冲着小莹道:“小莹姐什么都好,就如同我的亲姐姐一般,若是小莹姐能再小个四五岁,或许……我们也能像义父和义母一样,有一段缘分?” “你这意思是,比你大四岁就没有缘分咯?” “唔……找媳妇要找比自己小的,才好疼爱,比自己大的,那就是被疼爱了,好别扭啊……” “我明白了。我这二十岁的老女人,配不上您这十六岁的小嫩葱,您慢慢吃,我去看账本!” 话音落下,小莹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留下身后捧着一盘菊花糕的凤伶俐,望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 他方才是说错了什么话? 小莹姐,不是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看待吗? “终归还是太年少,情商低。”颜天真走过凤伶俐身旁时,俯身从他手中的盘子里捏了一块菊花糕吃。 “这甜品手艺可真好啊。”颜天真说着,也递了一块给凤云渺吃。 “伶俐,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颜天真拍了拍他的肩,与凤云渺携手走开了。 在街道上闲逛了一圈,回府之时已是傍晚。 尹默玄回到了王府中,正好与二人一同用晚膳。 “后天,女候册封仪式。”尹默玄冲着颜天真笑道,“这两日,为兄会给你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 “多谢大哥。”颜天真笑着应下。 “自家兄妹,客气什么。对了,夜里不要一起睡,毕竟还没有正式成婚,按规矩不合适同房,明白么?” 颜天真闻言,轻咳了一声,“明白了。” “饭后良玉先回房休息,为兄和妹夫商量商量婚期,你们的婚礼,为兄自然是要出席的,不能错过。” 凤云渺应道:“好,咱们择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大舅子能确定自己走得开?” “走得开,当初良玉失踪,我不也抽出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找她?我这一走,陛下就会忙碌一些,那也没法子了。我这一年到头都在忙,偶尔歇一歇,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那就好。”凤云渺说着,转头望向颜天真,“舟车劳顿,你先回房去歇息。” “好,那你们谈,我去歇息。” 颜天真笑着回了一声,转身离开,一路走回自己的卧房。 一连几天赶路都在马车上颠簸,确实觉得有些疲惫,走到了榻边躺下,没过多久就来了睡意。 屋子外的天色已经黑了。 颜天真在睡梦中,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有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还以为是凤云渺来了,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见床榻边的那道身影,却让她目光一凛。 不是云渺的身形! 也不是大哥。 凤云渺和尹默玄的身形,是她记的最清楚的。 颜天真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抄起枕头朝着床头的人打去,再迅速飞出一脚。 对方似乎是料到了她会出手,很有先见之明地就退开了一步,身法十分灵活。 颜天真望着对方闪避的速度,总算是明白他为何能混进守卫森严的王府。 这个家伙,功夫了得。 这敏捷的速度竟然都不输给凤云渺。 颜天真心中晓得硬碰硬没有好处,没有丝毫恋战,朝着房门外奔去,并且叫喊出声—— “来人……” 她的嗓音都还没飙高,就察觉到余光人影一闪,对方几乎是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迅速在她脖颈处一点! 她顿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刻,借着稀薄的月色,颜天真看到了眼前人的容貌,有些意外。 南弦! 竟然是他…… 按理说,正常的南弦功夫并没有多高,凤云渺一只手就能擒住。 可是曾经有一次,南弦反常了,竟然在凤云渺钳制他的情况下,吸走了凤云渺的功力。 这是缥缈心经里的邪门功夫,专门吸别人家的内功据为己用。 此刻的南弦,不是正常的南弦。 只见他唇角挑起一抹阴邪的笑意,就连开口的声音也与平日里十分不同,带着几分不正经,“良玉,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想不想念我呢?我不是那个蠢笨又无能的南弦,我是那个聪明又厉害的南弦。” 颜天真:“……” 她此刻发不出一丝声音,便只能用冷眼注视着面前的人。 ------题外话------ ~二更**点 精分病人,最是可爱,一善一恶,令人无奈 第214章 噩梦(二更) 她当然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南弦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别瞪着我嘛,看看你这双眼睛多好看,这样的一双眼眸,就应该拿来抛媚眼。” 颜天真发不出声音,便与他动起了手。 她心知自己不是南弦的对手,可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 明知打不过,也还是要拼上一拼。 她的速度敌不过南弦,这就注定了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落败。 南弦的身法十分诡异,一个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背后,伸手扣上了她的肩膀,稍稍用力,就让颜天真感觉到了疼痛。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颜天真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用力挣扎,肩胛骨都会被南弦给捏碎了。 “良玉,你莫要挣扎,我是练过邪功的人,我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习得这高深武功,凤云渺都未必打得过我,你就更别想着能从我手中逃脱。” 颜天真十分想讥讽他几句,却奈何发不出声音。 “走吧良玉,我带你去玩,你乖乖的别挣扎,你若是敢挣扎,我会毫不留情的捏碎你的骨头喔,会很痛的。” 南弦轻笑着,拎着颜天真到了窗台边,打开了窗户,带着她直接掠了出去。 他身轻如燕,即使多带着一个人,也并没有感觉到丝毫负担。 轻松避开了王府的下人,他揪着颜天真到了高墙边上,正打算带着她离开,却听身后响起两道低喝—— “什么人!” “大胆狂徒,竟敢挟持郡主!” 很显然,被王府内的护卫发现了。 南弦迅速转过身,眼见着一名护卫冲了上来,丝毫不躲,任由那护卫的拳头打到了他的面前,他迅速出脚,踹向那人的小腿,那人一个趔趄,被他一只手扣住了头颅。 他另一只手还捏着颜天真的肩膀,并没有松开半分。 颜天真亲眼见着那名护卫在南弦的手掌下抽搐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头游移到脚,呈现十分有规律的波浪状,那是——无形的内力。 他在使用噬功法,吸取对方的功力。 片刻的时间,他手上的那名护卫就软趴趴地倒下了。 另一人似乎被这一幕惊愕住,不敢相信这世间有如此古怪武功,就在他愣神的这一刻,南弦拖拽着颜天真闪到了他的面前,用同样的方法,夺取了他的攻击。 颜天真望着在他手上抽搐的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那护卫的目光中还带着难以置信,夹杂着挣扎与无助。 颜天真想要出手,却察觉到捏着肩膀的那只手紧了一句,南弦在无声警告她,不要乱动。 将手上的护卫扔开,南弦冷哼了一声,“酒囊饭袋,送上来也只是给我白白吸而已,要是凤云渺或者尹默玄送上门来,我会很高兴的。” 话音落下,他猖狂一笑,提着颜天真跃上了高墙,扬长而去。 颜天真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刮得她脸颊生疼。 这厮的武功实在高到有些变态。 想想也是,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拿自己的妹妹去练功,牺牲这个唯一的妹妹,换来了一身绝顶武功。 能狠得下心付出代价,也就能拿到相对应的回报。 但,终归为人所不齿。 这已经不仅仅是冷酷无情所能形容,应该称之为——灭绝人性。 终于等到脚底落地之时,颜天真抬眼扫了一遍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园林之内,周遭梅花盛开。 这是一处宽敞的梅林,位于帝都南面。 南弦在她的脖颈处轻轻一点,道:“缥缈心经上记载了许多点穴法,方才封了你的哑穴,才让你喉咙哽着一口气,发不出声音,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你要我说什么?你抓我干什么?” “许久没见到你,格外想念,带你出来玩玩不好吗?”南弦笑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变成这样?” “你的体内住着两个你,一好一坏,好的你出现的时间较长,坏的你出现的时间较短,好的你将我看作了你的心上人,坏的你不拿我当回事,这很好分辨。”颜天真面无表情道,“你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有病的人。” “唔,想不到你如此镇定自若,难怪那个笨家伙喜欢你,你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啊。” “你这样自己骂自己,十分滑稽。你不如另起昵称,将你们两人区分开,依我看,他就叫白弦,你就叫黑弦,如何?” “白弦?黑弦?白代表善,黑代表恶,不错不错。” 南弦朗声一笑,转身走到了梅树下的桌子旁坐下,朝着颜天真招了招手,“要不要过来喝两杯?反正你如今也跑不掉,不如把酒共饮。” 颜天真并未拒绝,走上前去。 如今,走一步看一步了。 桌子正中央摆着一个酒坛,两个酒碗。 “你事先准备好了两个酒碗,是不是就料定了你能把我抓过来?” “不是,另一个酒碗是阿绣的。我曾经也与她在此处共饮,不过我已经半年没见到这丫头了,也不知她跑去了什么地方,是否还安好。” “南绣是你的亲妹妹,可是你这心里,有她半点位置吗?”颜天真冷笑一声,“你为了练上乘武功,连她都可以牺牲,现在你倒是想起来关心她了?” 颜天真此话一出,南弦眯了眯眼,“我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知道的可不少呢,比如你练到了噬功法的第二重,比如你曾经走火入魔,内息全乱,而你唯一的自救办法,就是推宫过血,把自己身上无法融合的功力转移到别人身上,方能自保,被转移的这个人,必须是血脉亲人,否则无效,而你父亲在边疆镇守,那么你唯一能选择的,唯有妹妹南绣。” 听着颜天真将这一事实拆穿,南弦目光一紧。 而颜天真还在继续道:“被你推宫过血的这个人,不会立即死亡,但是五脏六腑都会受到侵蚀,身上多处部位感到灼痒与疼痛,还会伴随许多红斑与水疱,以及发热、头痛等症状。所剩寿命不会超过三年。” “够了!”南弦脸色一沉,“你想指责我什么?你觉得你有资格指责我吗?阿绣被大夫误诊出了花柳病,你立即与她断交,还对她冷嘲热讽,你把她当成什么?亏她之前还说与你是好姐妹,你压根就没把她当回事。” 颜天真自然不会与他解释自己不是真正的良玉。 “我自然是有错的,但我自认为不比你这样灭绝人性,我以为南绣私生活不检点,这才与她断绝来往,从头到尾,我都不曾想过害她。可是你呢?你是真正的置她的性命于不顾,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住口,这时候你就别在这装什么高尚。”南弦打断她的话,“我把你抓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数落我的!就算是我害了她,又怎么着?这是她自愿的。” 颜天真狐疑,“自愿?” “我与她都曾经有过落魄时光,有一次我问她,如果将来大哥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大哥?她回答,当然是原谅啊。我刚开始练噬功法时,收拾了几个欺负她的人,她说,幸亏有我这个大哥,否则她活不到这么大,你看,她欠了我也不少,还我一次又怎么了?” 听着南弦说得理所当然,颜天真火冒三丈,拍桌而起—— “这他娘的叫自愿?身为兄长替妹妹出头是应该的,她说了几句感动的话,你就觉得她有必要为你牺牲?!你想牺牲她的时候,问过她的意见吗?你觉得她欠了你的,就该拿命来还?” “做大事者狠得下心,哪能妇人之仁?”听着颜天真的指责,南弦气定神闲,“所有人都应该成为我的踏脚石,就算是妹妹南绣,也当如此。我无牵无挂,将不会有任何弱点。” “你有弱点,你的脑子就很有问题!”颜天真讥讽道,“按照你的说法,人可以为了达到目的灭绝人性,那这世道就将永无安宁之日,人人都浸泡在自己的**之中难以自拔,那时候人就不再是人,而是畜生。” “你骂我畜生?”南弦挑了挑眉,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我就要对得起你这句话才行,你看,白弦这么喜欢你,你却对他不屑一顾,今夜,我黑弦就来帮他达成心愿,如何?他期盼着有一天与你拜堂成亲,那么现在,咱们就去洞房花烛。” 望着他目光中促狭的笑意,颜天真非但不慌张,反而淡然一笑,“好啊。” 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他这话分明就不是认真的,倒像是想要看她慌张无措的神情,满足他戏耍人的恶趣味。 她就偏不让他得逞。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说真的。”南弦擒住她的手腕,往前方的房屋里拖去,“到了榻上,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我依然可以笑得出来,并且笑得很大声。”颜天真没有半分挣扎,有着南弦将她拖入房中。 颜天真察觉到心口处漫上一阵寒意,心知三色冰蚕又要开始制冷了。 冰蚕啊冰蚕,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救命不说,还能救节操。 颜天真被南弦扔到了榻上,眼见着南弦的身躯就要压下来,她道:“等等,再让我说最后一句话。告诉你一个不幸的事实,阿绣死了,我家中保存着她的骨灰盒。” 南弦愣住。 而就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时,颜天真的身躯开始结冰。 南弦眼见着她身上漫上一层寒霜,顿时一惊。 什么情况?! 颜天真已经闭上了眼睛。 南弦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摇醒,手一碰到她,就被一层薄薄的冰霜隔开。 冬日里的冰霜,冻得他瞬间将手抽回。 “你怎么回事?怎么结冰了!”南弦在她的肩膀上捶了一拳,“你给我醒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而他这么一拳下来,非但没有把冰层砸开,反而弄痛了自己的手。 ‘嘶’ 他抽了一口冷气,收回手一看,虎口处被锋利的冰渣子给划伤了,瞬间就溢出了鲜血。 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事情发展太超出预料。 她说阿绣死了?! 怎么会死…… 至少还有两年的寿命啊……这么现在就给死了? 不行,他必须要问个清楚! 他转身走到了桌子旁,抄起椅子走到了榻边。 望着榻上已经变成冰雕的颜天真,举起椅子就砸了上去! “砰”的一声响,冰层没有被破坏,反倒是椅子被弹开了。 他不死心,这一回使用上了更大的力气,对着颜天真的身躯继续狠力砸下! 椅子脚都给砸飞了,她身上的冰层依旧完好无损。 “见鬼了。” 南弦磨了磨牙,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要去厨房拎一桶热水来,浇了她身上的那层冰! 他的行动十分迅速,不多时,就提着一桶热水回到了房间,朝着颜天真身上缓缓倾倒。 滚烫的热水浇在冰层上,全都顺着冰层表面流淌下来,湿了被褥。 可就是没有损害到那层冰。 南弦火冒三丈,将手中的桶朝着颜天真身上狠力一甩! 木桶四分五裂,冰层还是原来的模样。 “这是什么玩意!” 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究竟是冰层还是铁片?为何利器砸不开,热水浇不化? 他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询问颜天真关于南绣的事。 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唤醒冰封的颜天真。 颜天真不醒,他就只能在地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胡思乱想。 阿绣死了? 是良玉故意骗他的,还是真的? 阿绣消失了半年…… 若是她真的死了,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连她的遗体都无缘一见。 这一刻,南弦的脑海中浮现南绣的音容笑貌。 南绣,我唯一的妹妹。 你——真的死了吗? 望着纱窗内透进来的月色,南弦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夜,他做了个噩梦。 梦中,被南绣一遍遍地声讨—— “大哥,你好狠的心啊。” “你为了练成上乘武功,置我的性命于不顾。” “大哥,你曾说过,只要有你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可是,最终害了我的却是你。” “哥,我死了,离你死也不远了。” “哥,地下好冷啊,要不要下来陪我——” 南弦从梦中惊醒—— “不要!”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亮。 天亮了。 他的脑门与背后的衣裳,却被冷汗浸湿。 梦中南绣的声讨,还依稀在耳畔回响。 他晃了晃脑袋,不愿意再胡思乱想,转头望向榻上,惊奇地发现此刻颜天真身上的冰霜已经化开。 那一层坚固的冰霜是怎么化的? 他没有目睹过程,此刻自然觉得很是纳闷。 颜天真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迅速坐起了身,一转头就看见南弦趴在床沿边上,脑门上的冷汗都还没擦拭。 就连脸色也是……一言难尽。 “这么差的脸色,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昨夜,阿绣的魂魄来找你索命了吗?” “不要拿些鬼神之说来吓唬我。”南弦冷笑一声,随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昨夜子时过后,你为何身上结出冰霜?” “中毒了呗。”颜天真道,“我身上被人打进了一只冰蚕,这是剧毒,每到夜里,我就会化为冰雕,第二日太阳升起,我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我将会彻底结成一尊冰雕,并且永远不化,我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可我的遗体将会保存完好,你可以称我为——自由女神像。” 此话一出,南弦自然是狐疑,“世间存在这种东西?” “你这么邪门的武功都能存在,为何邪门的冰蚕就不能存在?你昨夜也看到了,我化为一尊坚固的冰雕,在我被冰冻的期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我。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不怕你威胁我。” 颜天真漫不经心道:“你也别想着拿我去威胁谁,逼急了,我就自我了断,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顶多再活个几十天而已,为了不拖累亲人爱人,不活也罢。” 颜天真说得十分随意,仿佛视死如归。 南弦思索着她话里的真实性。 昨夜他的确尝试过破冰,用了多种方法,均没有成功。 可见——她被冰封的时候,的确没有任何法子可以解救她。 “南弦,此刻的你看上去似乎没有昨日那么自信了。”颜天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良心难安吗?难得你对南绣还会有一点点记挂,可惜,你救不回她。” 南弦豁然抬头,“她真的死了?” “我亲手将她火化,亲手将她的骨灰带回来,还能有假?阿绣死在我的怀里,我们已经冰释前嫌,她心地不坏,是你毁了她!你毁了她的一切!” “不是我!是你们这些该死的皇族!不是我!”南弦低吼着,声线颤抖。 颜天真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该死的皇族? 尹氏皇族的人,谁对不起他了吗? 不等她细问,南弦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平静了些,“这鸾凤国的天,该变变了,放眼各国都是男权之国,事事男子当家作主,鸾凤国怎么就偏偏格格不入?身为女子,你们个头不比男子高,身子也不比男子强壮,凭什么就要凌驾男子之上?你们女子的力量分明不如男子,却让你们统治这片国土,呵。” 颜天真额头一跳。 女权之国,出了他这么一个男权主义者。 他这是想翻天?! “黑弦,你很有想法啊。”颜天真冷嗤一声,“这片国土不适合你生存,你可以滚到其他大国去谋一个职位,看看人家国君看不看得起你。” “不,身在鸾凤国,我绝不离开。”南弦摇了摇头,“我所希望的,是鸾凤国跟上其他大国的脚步,全天下都以男子为尊,女子们皆匍匐在男儿脚下,鸾凤国不该是个例外。” “你这么能耐,你怎么不去生孩子?你们男人再怎么强悍,还不是我们女人生的?!” “没有我们男人,又哪来的你们女人?你们女人跟女人能生吗?” “生孩子苦的是女人!养孩子苦的也是女人!你娘生你是不是白生了?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应该让你娘把你塞回去,重新生一遍。” “呵。”南弦冷笑一声,站起了身,“良玉,你对我很没有信心,那我就让你看看,这片国土,最终是不是被男人统治。我相信有许多男子都不满于你们女子的制裁,想要反抗者诸多,我会将这群人变成我的团体,让不服你们管制的人,都能英勇起义。” “暴君当政,官逼民反,人民起义就无可厚非。你这他娘的叫造反!” “我说起义,就是起义。”南弦摊手道,“我将会是这群起义民众的首领,我会带领着他们,创造一个新的盛世。而咱们尊贵的女帝陛下,应该沦为阶下囚,包括你们这群无耻皇女,谁都别想脱身。” 第215章 疯子(一更) 颜天真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了对皇族的怨愤。. “尹家人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倒是说说。”颜天真注视着他,“莫非是尹家人对你做过了什么,才导致了你精神失常,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你不需要知道这一切,你只需要知道,等我再多吸收一些高手的功力,我就离天下第一不远了。”南弦唇角挑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我先把凤云渺与你兄长吸了,怎样?你不如再跟我多介绍几位功力深厚之人,助我练功。” “你还真就不怕撑死。这种旁门左道,说白了就是抢劫旁人的劳动成果,抢劫来的东西终归不是你自己的,万一你吸收不了,又走火入魔一次,那可真是喜闻乐见。” “成大事者,不怕风险。若是畏首畏尾,还做什么大事。”南弦冷哼一声,“我就算是吸别人的功力撑死了,也不亏!我一人之死,有多人陪葬,你说,是不是也挺值得?” 颜天真:“……” 他是疯子。 一个真正的疯子。 “良玉,我现在就让你做一个选择。”南弦望着她,笑得一派和善,“你说,我是先对你大哥下手,还是先对凤云渺下手?我听你的。” 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不如先对我下手。” “不不不,我跟你只交手了几招,差不多也摸清你的本事了,你的拳脚功夫厉害,擅长近身搏斗,可是你的内功——少得可怜啊。” 颜天真悠悠道:“蚊子腿再少也是肉,你确定不要吗?” 云渺和大哥,练功长达十几年,当然不是她这个新手入门能比的。 前世所练习的格斗,与他们拼起来,拼不过的。 她来到这世道上不足两年,就算是勤学苦练,也比不过他们长达十几年的艰辛。 所以在他们眼中,她的武功……也就那样了。 这个世道,十个高手里面能出一个女子都算稀奇。在她的印象之中,所认识的女子,武功最为高强者是赵丹儿。 名门贵女几乎只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十八般武艺几乎都是不会沾上的,家中长辈也几乎不会去请武师教导。只有男子们勤练武功,不会武功者,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平庸无能。 男子不懂武,是废物。 女子无才艺,是笑话。 哪怕她能文能武,在黑弦这疯子眼中,她那点功力他也根本看不上。 他如今的目标,就是紧盯着凤云渺和尹默玄了。 “我许久没有找一个高手来补一补了。我让你必须要在他们当中选一个,你选谁先来给我当补品?”南弦走到了她的身旁,催促着她,“快点选!你若是不选,我就默认是尹默玄了,我看你究竟是在乎大哥,还是在乎情郎。” “我选——凤云渺。” 云渺无论是在脑力方面还是武力方面,都稍胜大哥,让他来,总比让大哥来好。 云渺若是出了个什么好歹,她总会不离不弃。 至于大哥……还是不拖累他了。 既然南弦让她作出选择,她只能选择与她最亲的凤云渺。 也是与她最默契的。 “我没有听错?你居然选了凤云渺?”南弦望着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我看你与他那么琴瑟和谐,还以为你会事事为他考虑,想不到,你会选择拖累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患难与共有何不可?此事我不想拖累大哥,你现在就可以写信告诉凤云渺了,让他来。”颜天真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够自信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打败他。”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他写信。”南弦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让他来做我的补品,一定大补。” 颜天真冷眼看南弦离开的身影。 南弦一走开,就有两名黑衣人走上前来,其中一人还拿着一副金手铐。 到了她的面前,将手铐铐在了她的双手手腕上。 颜天真心中冷笑一声。 黑弦从菩光寺偷来的的缥缈心经残本,被白弦还给了花无心。 当初花无心从他的房屋中翻出这一本时,他说——让花无心物归原主。 等白弦再一次沉睡,黑弦再次醒来之时,想必要被气得吐血。 那本缥缈心经,如今是在花无心手上,还是已经物归原主了呢? 总之不会是在黑弦手里才对。 他想把噬功法练到最高层,当什么天下第一。 想得美。 补得太多,迟早有一天要撑死。 不过—— 苦了白弦。 黑弦白弦共存亡。 南家兄妹,难道终究要黄泉相伴? 颜天真想到这一点,又觉得实在是造化弄人。 南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 摄政王府的大堂之内,尹默玄与凤云渺相对而坐,二人的脸色均是黑如锅底。 凤云渺没有料到,才到这鸾凤国的国土上,颜天真就再一次被掳走。 昨夜去颜天真房中寻不到她,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吩咐府中的下人一起去帮忙寻找,却在高墙之外发现了两具护卫的尸体。 仵作验尸,得出的结果是:五脏六腑俱损,受严重内伤而死。 劫走颜天真的人,是个高手。 他与尹默玄两人一夜没睡,领着王府众人去大街上寻找,从摄政王府边上的房屋开始,挨家挨户搜查。 偌大的帝都城,搜上一整夜,也搜不完一个城北。 “太子殿下,王爷,刚才有人从远处射箭,将这封信钉在了箭头上,就射在咱们王府门口的柱子上!” 说话之人正是王府外的守卫,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封信件,急速奔跑过来。 凤云渺当即伸手,“拿来!” 接过守卫递来的信打开,他发出了一声冷笑,将信拍在了桌子上,起身离开。 “站住。”尹默玄唤住他,“这么急着走干什么?让本王先把信看完再说。” 尹默玄长臂一伸,拿起了那封信,只是扫了一眼,便眉头紧锁,“让你独自去十里郊外的杏花林,闲杂人等不能多带一个?这分明就是引你上钩的圈套,你就这么去了,肯定中计。” “知道是圈套,也不得不跳。”凤云渺看了他一眼,“若是你收到这封信,明知是陷阱,你会去吗?” “会。”尹默玄道,“但是就这么贸然前去,也不合适,咱们要不要计划一下?” “这事我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计划不了。对方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只能独自前往,不能多带一个人,你若是想远远地跟着,只怕也会被发现,他把地点定在郊外,就是为了能够一眼望去一目了然,你多带几个人,根本就没地方可躲。” 凤云渺说着,转过了身,“我独自前去即可,若是天黑了我还没有回来,你再出马。” …… “良玉,吃饭了,你看看这些菜色,你喜欢不喜欢。” 落梅飘零的园林之内,南弦与颜天真一起坐在石桌边,看似十分体贴地给她递上了一双筷子,“吃饭后休息半个时辰,我们就要去见凤云渺了。”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扫了一眼饭桌,不知该说些什么。 吃——饭? 这一桌子菜……不,一桌子花草,怎么吃? 全都是喊不出名字的植物,据说是他自个儿在后花园种的,吃下之后,可强身健体,对于练功有极大益处,并且养脾脏、驱寒活血。 这人一定是想当天下第一想疯了,就连一日三餐也要吃一些有助于练功的东西。 “我是人,不是牛马羊。”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让我吃草……”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吃草算什么。” 南弦说得轻描淡写,一边伸出筷子,夹起面前的一盘子黑草就往嘴中塞。 “你要吃草,好歹也拿去煮一煮,开水烫一烫,再放点调味料,我还能勉强当成菜来吃,你就这样直接摆上桌?” “你不懂,生吃最有益,拿来煎炸煮,就流失了它本该有的养分。” 颜天真见他固执,索性也不与他废话,夹了一朵类似于百合一样的东西,试探般地咬了一口。 呕—— 苦、咸、夹杂着酸味,简直是一言难尽。 又试着夹了一筷子之前南弦吃的黑草。 腥! 放入一根在口中,入口即化,仿佛在喝血一般。 比人血还要腥得多,令人胃里直翻涌。 那股恶心感,形容不上来。 再看南弦,一脸平淡仿佛没有味觉一般。 仿佛他就是牛羊马,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他最爱的青草。 他为了练上乘武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牺牲自己的亲妹妹,像牲口一样地吃草,你还经历过什么?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的?” 颜天真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探究。 他究竟还做过多少怪胎事。 “我还做过许多有趣的事,是你想象不到的。”南弦慢条斯理道,“要练神功,就要经得起磨练,我记得有一味药材,制作方法是这样的:十八条蜈蚣腿、十颗猫头鹰眼珠子、八条猪尾巴、六条孔雀肠子、再加上二两的……老鼠排泄物。” 颜天真正喝着茶水漱口,听到这“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这些个东西都要吃下去…… “找寻这些东西之后,按照药方,熬制成一锅浓浓的汤……” “好了,我不想听。”颜天真打断他的叙说,“你不必跟我详细解释了。” “这只是我吃过的其中一个药方。”南弦继续道,“我还吃过许多……” “我知道你已经历经了千锤百炼,就差挥刀自宫了。”颜天真冷笑一声。 南弦怔住,“你怎么知道我要挥刀自宫?” 颜天真的冷笑凝固在唇角,“你不会真的要挥刀自宫吧?缥缈心经上有记载吗?” “缥缈心经是残本,没有记载完全,我派人在江湖上四处打听,终于让我打听到了练成最后一重的方法,据说,要将噬功法练到最高重,就要牺牲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为了练神功,你甚至愿意放弃做男人?!” “只要能创造一个属于我的盛世,做男人或者做女人,甚至不男不女,又有什么关系?等我站在巅峰之上时,谁还会管我身体上的残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笑我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弦颇为平静地叙述着这一番话,口中继续不间断地吃着面前的一盘杂草,“良玉,交代你一个任务,饭后,替我抓二十只蚯蚓来,半个时辰内要是做不到,我就罚你吃蚯蚓。” 颜天真:“……” 这一顿饭,颜天真饿着肚子过去了。 南弦饭后去午休,南弦的死士便与颜天真一同挖蚯蚓,每人二十只的任务。 “这片园林虽然宽广,能挖出六十只吗?他挖这么多也是为了吃?真是疯了。” 颜天真手中举着锄子挖土,望着身旁同样在挖土的两人,道:“你们效忠黑弦,那么白弦的话,你们听不听?” 两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依旧埋头挖蚯蚓。 颜天真心知与他们说不上话,也就不再多说。 手中的锄头继续挖着土,忽的,像是挖到了什么东西,锄头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题外话------ ——二更**点—— 第216章 铐在一起(二更) 颜天真扬起了手,又是一锄头下去。 锄头依然无法深入,像是击打到了什么实心物。 不是石头。 石头与锄头相撞,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可这一锄头下去,听到的声音却并不清脆。 颜天真这会儿也没其他事情可干,索性就跟这一块土地较上了劲。 将旁边松软的土挖开,终于让她看见了平坦的一物。 像是一个木盒。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人,只见那两人正在专心地低头挖蚯蚓,对于南弦交代的任务不敢懈怠。 他们看似专心,其实也注意着她的举动吧? 颜天真站起身,装作想要伸个懒腰,张开双手之际,这才察觉双手根本就伸展不开。 双手都戴着手铐,中间相连的那段铁链不过三尺而已。 而她这么一站起身,身旁的那两人便警惕地瞥了她一眼。 “看什么?我带着铐子,还怕我逃跑了不成?”颜天真瞪了两人一眼,冷哼了一声,又蹲了回去,背对着二人,那手中的小锄子继续锄地。 她要把那个木盒挖出来,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 但是不能让身旁的两人发现。 她装作十分自然地锄地,口中还哼着小曲——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身后的两人一边挖着蚯蚓,一边听着颜天真的哼唱,此刻竟是觉得十分好听。 这个女子的歌声听在耳中,是一种享受。 颜天真手中的锄头已经将木盒上的土拨开,在那盒子周围继续挖掘,口中的歌声不停——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你们二人说说,我唱歌唱得好不好听?我不问关于你们主子的事,咱们随口唠嗑唠嗑不就行了?好听吗?” 颜天真说着,转头朝二人粲然一笑。 二人望着她的笑颜,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目光,不想与她对视。 万万不能被这女子迷惑了心神。 二人依旧一言不发,不与颜天真交谈。 “我再给你们唱一首——痒。”颜天真轻笑一声,转回了头。 “她,是悠悠一抹斜阳 多想多想,有谁懂得欣赏 他,有蓝蓝一片云窗 只等只等,有人与之共享……” 木盒已经快要挖出了一半。 身后的两人已经挖出了不少蚯蚓,一边听着空气中的美妙歌声,心中在赞扬着,嘴上却一个字也不说。 而颜天真的歌声唱到高氵朝处,令两人的眼角有些抽搐。 “来啊~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时光 来啊~爱情啊 反正有大把愚妄 来啊~流浪啊 反正有大把方向 来啊~造作啊 反正有大把风光……” 这女音犹如出谷黄莺般清脆,更如同潺潺溪水般舒缓。 两名黑衣人手中的动作不禁有些慢了,耳畔都是颜天真那悦耳的歌声。 那么放荡不羁。 那么——撩人心弦。 不愧是鸾凤国的第一美人,身为清心寡欲的死士,终究也是正常的男子,聆听着这样浪荡的歌声,心中难免悸动。 颜天真背对着二人,去抓那已经快要被挖出土的盒子,盒身已经松动,她稍一使劲,就将盒子整个掰了起来。 她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不想让身后的两人注意。 将手伸向了木盒的扣子,直接打开。 一卷羊皮纸和一本小册子映入眼帘。 羊皮纸的边缘有些破损,看上去是有些年头了。 将那张羊皮纸摊开,映入眼帘的大字让她微微一惊—— 九龙。 龙只有半个字,处于边缘位置。 半张九龙图! 还有另外半张,在花无心的手上。 字体下方,是复杂到让她有些看不明白的地图。 也是,就半张,能看明白才奇怪。 黑弦叫她来挖蚯蚓,居然就给她挖到了宝。 这个盒子会是他埋在这地下的吗? 显然不是。 这个园子是他买下来的,还是租下来的? 来不及多想,颜天真将那半张九龙图拾起,装进了自己怀里。 另外那本小册子又是什么玩意儿? 颜天真才想要观看,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道人影走近了,来不及看,连忙塞进了衣袖里,将空盒子直接埋了回去,用锄头捞过旁边的土盖了回去。 等南弦走近之时,已经看不到那个木盒的轮廓。 “在屋子里歇息,就听到你在这儿唱淫词艳曲。”南弦轻描淡写道,“抓到了几只蚯蚓?” “一只都还没。”颜天真不咸不淡道,“姑奶奶我又不是土地公,哪里知道哪块地方有蚯蚓?半个时辰抓二十只,这不明摆着是为难?” 颜天真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看看你两个手下,那么麻溜的速度也就抓了五六只,你让我们挖,还不如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得卖。” “看来你真的是不怕我罚你吃蚯蚓啊。”南弦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迈出两步,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蚯蚓,又回到了颜天真的身旁。 细长的蚯蚓,在他修长的手上蠕动着。 颜天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南弦,吃蚯蚓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起义,哪怕你动员了许多人,给他们洗脑,团结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你哪来的资金呢?你要是没钱,还搞个狗屁的起义?做什么大事都要有资金。” “钱的问题,我自然也想过。”南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凭我的绝顶武功,洗劫钱庄、打家劫舍、勒索贵族,我想要银子,还怕没有?” “哟,您还真是不怕染上一身臭名声啊?这些下三滥的行为,说得还如此理直气壮,即使你真的起义成功,这么多的黑历史,也将成为你王冠上的污点。别的皇帝人家都是流芳百世,就你遗臭万年,格外好笑。” “笑话我?”南弦眯了眯眼,“等你把蚯蚓吃下去,再来笑话我。” 话音落下,伸手便要去捏颜天真的下巴。 颜天真向后退开一步,“听我把话说完,就算你真的这么做了,你也不能确保你抢夺来的这些财产足够养活你的团队,我如今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不用背上骂名,也能有机会坐拥金山,比你去打家劫舍所能得到的还多得多。” 颜天真此话一出,南弦总算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 “九龙窟,你可曾听过?”颜天真挑了挑眉,“出了名的大宝库,几国君王都在寻找呢。” 此话一出,南弦顿时脸色一变,“莫非你知道九龙窟的所在地?” 他望向颜天真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以及狐疑。 “我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我有地图啊。”颜天真说着,将手伸入怀中,抽出了那一卷羊皮纸,“半张九龙图,换我自由。” 南弦目光一凛,“这东西哪来的?上半张还是下半张?!” “上半张。”颜天真望着他的反应,笑得格外开心,“原来真的不是你埋在地里的?不瞒你说,我真应该感谢你,你让我来挖蚯蚓,我蚯蚓没挖到,却挖到了半张藏宝图。” “给我!”南弦低喝一声,上前就要来抢。 “别过来,不然我撕了!”颜天真同样不甘示弱地低喝一声,双手扯着羊皮纸,作势要撕开。 “别。”南弦连忙出声阻拦,“你要是敢撕,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这样也好。”颜天真赞同道,“这样也不会连累了大哥和云渺,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化为一座冰雕,我撕了九龙图,你会很难受的罢?看见你不开心,我也就开心了。我不但要撕,我还要吃,我让你拼都拼不回来。” 颜天真说着,一口咬上了手中的羊皮纸。 “住口。”南弦阴沉着脸,“我不跟你抢就是了。” “不要靠近我一丈之外!”颜天真咬着羊皮纸,含糊不清地说着。 南弦退开了几步,冷眼看她,“你说——你是在这园子里挖到的?” 颜天真的牙齿松开了羊皮纸,挑眉笑道:“对啊,你连自己这园子里藏着宝贝你都不知道?” “一年前,我打劫了一队西域商人,我差点就要得到这张羊皮地图,可是我才拿到手,脑门后就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原来是那个被我杀的商人还没死透,等我再一次醒来之时,已经在自己的王府中,我以为是那张地图被商人抢回去了。” 颜天真听到这,顿时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她道:“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张羊皮地图,是白弦埋在这的!事实的经过应该是:那商人确实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一口气砸了你一下,然后咽气了,可等你醒过来时,不是现在的你,而是白弦,白弦捡了地图,藏起来了。” 颜天真的话音落下,便看见对面的南弦脸色铁青。 “黑弦,我有一种预感,你终究会失败的,白弦存在的时间比你长久,他没有你这么坏的心肠,你的计划,或许会被他捣毁。” “不会。”南弦冷笑道,“我会把他一起带入我的计划中,等我起义,我要逼他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我不给他留退路,我总有办法,让他配合我的行动,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彻底掌握这具身体。” “这么乐观?没准你下个月就消失了,毕竟你是第二人格,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废话少说。”南弦冷眼看她,“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半张九龙图,换你的自由。” “先让我离开这个园子再说。”颜天真挑眉,“不能靠近我一丈以内喔,否则我就把这张九龙图,撕一半吃一半。” “……” 南弦终究同意了她的条件,“好,那你准备何时将图纸给我?” “我肯定是会给你的,要是不给你,我也跑不掉。”颜天真悠悠道,“走吧,咱们这就去你跟云渺约定的地方,郊外的杏林。” 二人达成了协议,便一起离开了园子。 二人之间始终维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 到了一处杏花树下站定了,颜天真道:“诶,你把铐子的钥匙给我,快点。” 南弦斜睨了她一眼。 “你连手铐都不给我打开,我还怎么信你?”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成大事者,干脆果断一些!快点把钥匙给我,人与人之间多点诚信行不行?” “就你这无耻的样子,跟我提什么诚信。”南弦冷笑了一声,低头从口袋中摸出了钥匙。 如今在他看来,九龙图最重要。 若是他能拥有整个九龙窟,何愁不能创造一个属于他的盛世? 九龙窟,是每一个有野心之人的向往。 将手中的钥匙抛给了颜天真,他道:“你是不是在想,等凤云渺过来了,你就可以耍赖?我告诉你,他打不过我的。只要他与我有任何肢体接触,他的功力就会被我源源不断地吸过来,你若是想耍赖,没门。” 二人说话间,听见前方响起了马蹄声,便齐齐抬头去看。 一袭海蓝色的锦衣策马而来,微风吹拂起他的衣抉轻扬。 凤云渺的目光落在了颜天真身上,眼见着她没有负伤,心中也就稍稍放下了心,视线一转又落在了南弦的身上,桃花美目之中一派寒光流转。 他一个跃起跳离了马背,足尖轻点着马头,借力掠了出去,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眨眼之间就到了南弦的面前,出手袭击—— 南弦的反应速度倒也十分快,抬手抵挡! 他的手腕被凤云渺的手掌扣住,凤云渺本想将他的手腕拧断,却察觉到手掌中汇聚的内力通过二人的肢体接触,不受控制地流向了南弦。 凤云渺一惊,想要将手收回。 这一刻却感觉南弦的手腕仿佛一个吸盘,吸着他的手掌,不让他脱身。 他抬脚踹向南弦的小腹,这一下南弦不得不躲,挣脱开凤云渺的手,迅速后退了几步。 颜天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暗惊。 云渺就算抓住了南弦,也是会被吸功力的。 不划算。 南弦这疯子的武力值,不可估算。 她不能再让凤云渺吃亏。 想到这儿,颜天真扬起了手中的羊皮地图,“南弦,你要的东西,给你!” 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羊皮地图朝着远处的溪流狠狠一抛! 羊皮地图落入溪水之中,顺着下游流去。 南弦见此,连忙奔上前去。 可不能让那张地图被冲走了! 颜天真趁机跑到了凤云渺身前,“我们快走,他的邪门功夫太厉害,不跟他拼!” 凤云渺已经见识过了,自然就不再恋战,一手勾住颜天真的腰肢,带着她火速离开。 等南弦将溪流中的羊皮地图捡上来时,再回头去看,凤云渺与颜天真已经在视野中变作两个小点,远到都快要看不见了。 这个时候再追出去,显然是晚了。 南弦冷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的地图。 幸好…… 地图拿到了。 也不亏。 —— 凤云渺抱着颜天真,运着轻功,很快就赶到了集市。 雇了一辆马车回摄政王府,马车之上,凤云渺询问着她,“你方才扔给南弦的东西是什么?我没细看,他那么慌张,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半张九龙图。”颜天真道,“花大师那里还有半张,那他可千万保管好了,最好不要遇上南弦这个疯子,这疯子为了当天下第一,无所不用其极。” “半张九龙图?”凤云渺微讶,“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就在南弦关我的院子里挖出来的……” 颜天真花费了片刻时间,向凤云渺讲述了自己被抓之后发生的事。 “起义?他还真是有想法。”凤云渺嗤笑一声,“难怪他将九龙图看得那么重要。” 钱与势,紧密相连。 有钱就会有势。 庞大的财富,可以用来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在施展雄心壮志的道路上,可以走的更远一些。 “他对尹家人存在很深的怨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女权也十分深恶痛绝。今日要不是多亏了那张九龙图,你我恐怕不能轻易脱身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噬功法哪怕是再厉害,也总会有克制之法。”凤云渺说着,望向了颜天真手上的铐子,目光又是一冷,“他居然还给你戴上了手铐。” 方才奔跑的途中,没有时间解开,此刻安全了,自然就可以解开手铐。 “这手铐倒是不要紧,他给了我钥匙。”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摸索出了钥匙,打开了右手手铐。 正准备将另一只手的手铐也打开,却被凤云渺制止了,“不要打开。” 颜天真朝他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不要打开? 很快,凤云渺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因为凤云渺把那只手铐,铐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就这样罢。” “这是……把我们俩人铐在一起?” “不错,从这一刻开始,到离开鸾凤国,咱们都铐在一起,这条链子有三尺长,也足够你我自由活动,只不过,干什么事都要一起,也无妨,反正你我是夫妻。” “这样走在大街之上,会不会太奇怪了?” “穿衣袖较为宽广的衣服,手牵着手,就能掩盖着我们手上的铐子,不会被路人笑话。”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他人看我们牵手,只会以为你我感情好,谁能想到咱们袖子下的手被铐在一起?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回去想想应对之法,南弦那个疯子要是再来,总得有办法对付他。” 颜天真没有反对。 铐着……就铐着罢。 马车到了摄政王府外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便手牵着手回到王府之内。 二人身上各自穿的衣服衣袖都较宽,牵在一起,的确没有人能看出异样。 二人一回来,下人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尹默玄。 尹默玄从书房内走出来,眼见着颜天真回来了,颇为欣喜。 “良玉,你没事就好。” “让大哥担心了,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颜天真道,“大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咱们去大堂内坐着罢,闲杂人等都不必进来。” “好。” 三人到了大堂里坐下,颜天真便将南弦的谋划说了出来。 “他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还有你说的精神病……听起来也真是不可思议。” “这种病十分罕见,而且不好治。”颜天真顿了顿,道,“南弦有谋逆之心,理应按国法处置,可是——正常的他并不会有这种心思,邪恶的他每个月只会出现五天,大哥你看,想怎么对付他?” “这事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哪个君王会留这么一个祸害,可他既然是因病所致,为兄也与他有交情……” 尹默玄沉吟片刻,道:“先给他一条活路。设法将他捉拿,等他恢复正常之后再放他出来,每月的月底,则将他囚禁。若是这办法行不通,为了尹家的江山社稷,只能——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他是为兄的朋友,也是良玉你的追求者,如果为兄能控制他,那就最好,控制不住,也就只能除掉。这鸾凤国的江山姓尹,绝不能容忍外人觊觎。” “大哥所言有理。”颜天真觉得有些口渴,便伸手去拿桌子中央的茶杯。 尹默玄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铐子,连忙问道:“你这手上为何带着铐子?” ------题外话------ ~ 看到有些读者特别经常留言,有的甚至天天留言或隔天留言,来一个奖励小活动~ 本月截止这一刻,留言超过五条者,奖励88潇湘币~留言超过八条者,奖励108潇湘币~ 【正版读者达到秀才头衔即可领取】 某些熟悉的用户名,我已经记住你们了~ 第217章 封女候(一更) “云渺说,为了安全起见,就把我与他一起铐上了。”颜天真说着,拉过了凤云渺的手,让尹默玄看清了他们两人手腕上的铐子。 尹默玄挑了挑眉,“这样,难道不会觉得行动不方便吗?你们准备这样铐到几时?” “到离开鸾凤国为止。南弦如今几乎没有敌手,云渺担忧我的安危,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至于行动,也不会不方便,忍耐几天罢了。” “明日的女候册封仪式上,不能这样铐着去。我还就不信南弦敢去仪式上捣乱,他不会有这个胆量的。” 尹默玄这么一提醒,颜天真才想起来,“我怎么就忘了明日还有册封仪式?” “不要紧,仪式开始前解开手铐,仪式结束之后再铐回去。”凤云渺不疾不徐道,“总之这几日,你不得离开我半步?” “也好。” …… 是夜。 颜天真被凤云渺牵着到了卧房内,道:“再有两日,冰蚕就要死去了,这两天的夜里我还是会继续冰冻,你与我铐在一起,要是半夜想起来上茅房……岂不是很麻烦?” “半夜不上。”凤云渺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少喝点水就成。” “那要是南弦半夜找上门来,你拖着我一个冰雕,如何跟他动手?” “巴不得他找上门来,这间卧房我已经布置了机关,窗口边系上了绳子,他要是从窗户里进来,牵扯到绳子,系在房梁上的**香就会撒他一头顶。他要是反应够快避开,踩到了涂抹白沙胶的地砖上,就会粘住他的靴底,让他无法动弹。” “你什么时候布置的?我怎么不知道……” 颜天真说着,忽然想起了晚饭之时,凤云渺似乎与凤伶俐交谈了几句,他们俩人坐得近,她又专注地吃饭,也就没去认真听。 应该就是那时候他交代凤伶俐布置的罢? “晚饭时交待伶俐的,白沙胶是一种具备强力粘性的玩意,外表就如同普通的沙子,令人很难提起防备之心,尤其是在这夜里,根本看不清地面上有什么,他要是踩进来,那就有趣了。这卧房内几十块地砖,有一半撒了这东西。” 凤云渺说着,将颜天真打横抱起,方向一拐就走到了角落处,又转了个身直走,走到了柜子旁,沿着柜子边缘走到了床榻边。 颜天真晓得,他这是在避开撒了白沙胶的地砖。 “有这种好东西,你早没跟我说。” “此物,是今天才发现的。”凤云渺道,“伶俐每到一个地方,就一定要去当地的黑市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他今天一大早钻进了黑市,看到有一处地方围满了人,就凑上前去看。” “然后就看见了这玩意儿吗?” “他看见众人在玩踩格子的游戏,总共百块方格,每一块的方格只能容纳一只脚,只有十块方格是可踩的,其余格子都铺满了白沙胶,一个不慎粘了鞋底就算输,谁能从起点顺利踩到终点,赠送十斤白沙胶,只有伶俐做到了,他拎着十斤白沙胶回来。今天夜里已经用了一斤。” “此物,黏性有多好?” “很好很好,任何东西粘上去,都得撕下一层表皮才能扯下来。” “有没有化解之法?” “烈酒,越烈越好。” “这东西从前没听说过。” “我也不曾听说过,伶俐觉得此物有用,想要买上一些,老板不愿意卖,只肯按照规定送他十斤,伶俐出黄金千两一斤的价格,老板也一口回绝,说不卖,就是不卖。” 颜天真听着,挑了挑眉头,“这商人倒是挺有个性。” “若是今夜南弦不来,明日的册封仪式上也要提防着他捣鬼,明日你随身携带着一个瓶子,里头装一些白沙胶,记住瓶口一定要塞紧,此物须在密闭空间中保存,一旦挥洒出去,黏性就会发挥了。” “明白了。”颜天真应了下来。 “睡罢。” …… 一夜转瞬即逝,第二日一早,颜天真身上化了冰,醒来之时,正好看见凤云渺解开了手铐。 眼见着她醒了,凤云渺冲她淡淡一笑,“换衣服、上妆、进宫。” “嗯。” 颜天真掀开被褥。 下榻时,凤云渺叮嘱着,“小心地上的白沙胶,可别踩到了。” 颜天真踩着空白的地砖,走到了梳妆台边。 “你先在这坐着等,我去叫人来为你装扮一番。” “好。” 凤云渺出了房门,片刻之后,小莹便带着两名婢女进屋来了。 两名婢女手上各自端着托盘,一人端着胭脂水粉首饰,另一人端着衣裳,都是事先为册封仪式准备好的。 颜天真出声提醒道:“你们小心点,这地板上撒了胶,别乱踩……”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一名婢女‘哎呀’了一声。 原来是靴底不慎踩在了白沙胶上,顿时动弹不得。 她惊呼道:“我的脚拔不起来了!你们快来帮我。” “都别乱动!”颜天真道,“低头看着地上!有沙子的地方,千万不要踩,一旦踩上去,就会被死死地粘住。你先把鞋脱了吧,别想着拔出来了。” “是,郡主为何要在地上撒这东西?” “为了安全嘛。” 颜天真总算是见识到了这白沙胶的厉害。 那丫鬟的鞋底被牢牢粘住,她用上了劲都拔不起来,再用力一些,这鞋子多半是报废了。 于是她就只能脱了鞋,关着一只脚丫子,踩在空白的地面上。 “这沙子可真是有趣。”小莹笑着道了一句,“郡主,这要是光着脚丫子踩倒了可怎么办?脚底的皮都要粘掉一层了。” “放心,再棘手的东西也总有破解之法,要是真的光着脚丫子粘到了,我也有方法解决的,你们不必担心,小心点就是了。” “来,郡主,更衣吧,换好衣裳之后,我来为你上妆。”小莹说着,从丫鬟手中拿过了衣裳抖开,“郡主你看,这件黑色雕蟒百褶锦裙,好看不好看?” 颜天真细细打量着她手上的衣服,赞叹道:“好看。” 黑色显得尊贵,腰带与袖口处雕饰着金色蟒蛇纹路。 在鸾凤国,女帝的衣物雕龙,位于女帝之下的王侯,衣物雕蟒。 眼前的这件黑色锦裙,大气又庄严,不显得华丽,显出的是一种——霸气。 鸾凤国的礼服,果然很与众不同。 不以华丽为主,而以大气为主。 颜天真换上了这件衣裳,坐在了椅子上,任由小莹拿着胭脂水粉为她修饰妆容。 她抬起眸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精心装扮的容颜明艳妖娆,站在身后为她梳理好发式的小莹,从另一名婢女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顶紫金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盛装衬着她原本美丽的脸孔,显得愈发贵气十足。 “好了!郡主可以起身了。” 颜天真站起了身,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 “你们两个拖好了郡主的裙摆,可别掉在沙子上了。”小莹吩咐着身后的两名婢女,提着颜天真的裙摆走出了卧房。 房门外,凤云渺站立着等候,见到颜天真的那一刻,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身搭配可真不错。”他给出了一个不低的评价,“美丽的,同时还很有威严。” 颜天真笑道:“当真?” “当真,什么时候骗过你。走罢,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舅子已经在等候了。” “好!” 一行人乘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外,颜天真被宫人用轿子抬到了凤銮殿前的阶梯之下,轿子停下,她由人扶着下了地,抬眸望着阶梯的尽头。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站立,含笑望着她。 正是女帝尹殇骨。 一身大气的明黄色宫装,在暖阳的照耀之下泛着耀眼光泽,白皙玉手从宽大的衣袖下抬起,朝她招了招。 颜天真跨出了脚步,一步一步走上了阶梯。 数百格阶梯,一格一格地踏过。 阶梯两侧与下方,无数人观看。 终于走上了最后一个阶梯,双手交叠于胸前,朝着尹殇骨行了一礼。 尹殇骨将她扶起,转身从宫女手中接过了托盘,递给了颜天真。 托盘里盛放的是封侯手册与女候金印。 颜天真端着托盘,转身望向正前方,朝着天边处一拜。 身后,响起鸾凤国首席祭司的高喊声——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今册封皇女尹良玉为武安女候,位居正一品,授女候金印,特昭告天下,记载于策。” 颜天真望向阶梯最下方的两道身影。 尹默玄与凤云渺并肩而立,笑望着她。 她回以一笑。 册封仪式结束后,颜天真回到了轿子上休息。 凤云渺走到了身旁,“百格阶梯,爬得累吗?” “是有点腿酸了。”颜天真冲他笑了笑,“不恭喜我升职了吗?” “那你要我如何恭喜。”凤云渺冲她轻挑眉梢,“不久的将来,你还会再升一级,不,再升好几级。” 颜天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几级?” “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和太皇太后。”凤云渺给出了答复。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想的还挺长远的。” “就事论事罢了。”凤云渺说着,眼见着她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干净手帕,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大哥呢?怎么没见着他?” “他去与女帝商量我们的婚期,下个月就有一良辰吉日,适合成婚,他要去参与我们的婚礼,总要跟女帝报备一声。” “明白了,是去请假的。”颜天真轻笑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一件正事,“对了,走之前一定要控制住南弦!省得大哥不在鸾凤国时,南弦乘机捣乱,南弦的势力团伙在何处也不知道,他父亲镇安王驻守边疆,也不知够不够忠心,要是被他三言两语说着去谋反,那可就大不妙啊,镇安王有兵权在手。” 女子为尊之国,出了男将,这原本也不是坏事,只要擅长于领兵打仗,无论是男子统帅还是女子统帅,皆可。 可怕就怕这个男将不服女权管束,要是带着手下的精兵‘起义’,试图以男权压制女权,造成国家动荡内忧外患,一代功臣瞬间就成了叛臣,这才是最让人失望无奈的。 难怪帝王都怕功高震主。 “先不必太过忧心,女帝麾下还有其他女将,要是鸾凤国内真的产生了内乱,我南旭国并不介意派出援军来助女帝铲除叛臣。”凤云渺轻抚着颜天真的发丝,“别忘了你身后是有我的,你的人身安全,我会负责,你所在的国家动荡,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颜天真心中一暖,握住凤云渺的手,“我知道,但是战乱能避免,就最好避免,战火燎原就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我以前不曾想过南弦有如此大的野心,你看看他现在,又想当天下第一,又想压制女权主义,他的心这么大,不得不防啊。” “那他也得有足够的财富,才撑得起他的野心。”凤云渺拍了拍颜天真的肩,“花无心手上的那半张九龙图,他拿不到的,放心。” ------题外话------ ——二更晚**点—— 第218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二更) “知道花大师手上有半张九龙图的人不少,宁子初就知道。” “花无心自知九龙图在他手上不安全,因此,他决定转交给另一个人保管了,这是他不久前告诉我的,就连我也不知道他转交给了谁。” “你对九龙窟有没有兴趣呢?”颜天真挑眉一笑,“那可是一个大宝库,坊间传闻,得九龙窟者,富可敌国。” “原本是没有兴趣的,将来没准会有兴趣。”凤云渺顿了顿,道,“我是太子之时,南旭国的天下还不归我管,我不曾想过要去探寻宝藏,可将来若是成为帝王,为了扩大疆土,为了江山更加繁荣昌盛,寻找这宝库,在所难免啊。” 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未成君王,也就不去操心君王该操心的事。 “天真对宝藏有兴趣吗?你若是有兴趣,他日我们可以一同去探寻。” “我并非无欲无求之人,能得到自然是好,得不到也不难过,我是这样的心态。”颜天真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们可以试着去探索探索啊,不过,情绪要乐观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凤云渺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们都不是清高之人,都有**。 但他们也都不会陷入财富的漩涡之中。 有则有,没有…… 也不执着。 二人又谈笑了片刻,直到尹默玄走了过来。 尹默玄到了二人身前,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已经与陛下商讨完毕,下个月十八是好日子,宜嫁娶,你们先回去,我初十过后再去找你们,月底之前再回鸾凤国。陛下已经批准了。” “好。”颜天真点头笑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凤云渺接上了一句,“该回府去准备嫁妆了。” “嫁妆的礼单,我早就已经拟好了。”尹默玄唇角挑起一丝笑意,“良玉,咱们现在就回府,你看看满意不满意?” “不用看了,大哥准备的,我自然满意。” “那就好,还是看看罢。” 颜天真没有想到的是,看清了嫁妆礼单之后,她就后悔之前说出的一句——自然满意。 苗疆红珊瑚玉石十座。 北昱国的古董花瓶五十个。 西域夜明珠一百颗。 鸾凤国产黑珍珠两百串。 西宁国的翠玉三百块。 东陵国的名贵药材四百包。 雪花纹银五百万两。 以及各种上等玉质青瓷碗碟杯盏…… “这也太多了吧?这一陪嫁就是几个古董店啊,大哥,我竟不知道你有如此多的积蓄。”颜天真望着礼单上的一大串数目,唇角微抽。 “也并不全是为兄给你的,这其中也有不少是陛下赏赐的,你是皇家人,陛下对你自然不会小气,尤其今日还册封了女候,地位比之从前更高,相对应的,陪嫁之物也该丰厚一些,你不必多说。” “可是……” “你忘了还没出宫之前,你说过什么话?你说只要是为兄给你准备的,你都会满意。那你现在就应该摆出一副满意的态度来。”尹默玄悠悠道,“为兄身为摄政王,妹妹风光大嫁,为兄这脸上也有面子。” “那就这样罢。”凤云渺道了一句,“我给她的聘礼,在此。” 凤云渺说着,也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帖子,递给了尹默玄。 尹默玄打开,只看了一眼便直接怔住了。 他这样的反应自然是令一旁的颜天真十分好奇,颜天真想要凑上前去看,尹默玄已经迅速合上了帖子,望向了凤云渺—— “妹夫果真是大手笔呀,为兄都觉得这些嫁妆不算多了。” “什么意思?莫非他给出了天价聘礼?”颜天真追问道,“大哥能否把帖子给我看看?” 尹默玄望着她,笑了笑,“不给你看。” 颜天真:“……” 望着凤云渺和尹默玄脸上的笑意,颜天真直觉不是那么简单。 礼单上究竟写了什么? 为何大哥的笑容会如此耐人寻味。 不等她再问,尹默玄道:“好了好了,册封仪式过后,良玉想必也累了,你这一身行头应该很沉重,把你的头饰首饰都拆卸下来罢,为兄知道你不喜欢戴这么多饰品在身上。” 眼见着尹默玄装起了神秘,颜天真也就懒得多问了,转身离开,“也罢,我这就去整理整理,换身轻便的行头来,不打扰你们两个议事了。” 等颜天真的脚步踏出了门槛过后,尹默玄才看向了凤云渺,“妹夫,你如此大方,倒叫为兄有些不好意思。” 凤云渺给他的礼单上写的是—— 他所有财产的三成,再加上九龙窟的钥匙。 附:若是将来能拿到九龙窟宝藏,再加上宝藏的三成。 这最后一句话算是诺言,至于能不能实现目标,都不要紧了。 至少他有这份心,已经足矣。 凤云渺道:“她在我心中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东西,巨额聘礼,是我曾经承诺过她的。” “有一件事情我有些不太明白,既然你还没有找到九龙窟的所在地,又为何会拥有九龙窟的钥匙?” “钥匙是母亲给我的,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具体过程我也不晓得,算是运气,你想必猜不到,这钥匙我早就送给了你妹妹,她自己也不知道,还随身携带着。” “是什么?”尹默玄好奇问道。 “就是她脖颈上那串宝石项链。” “竟然是……一串项链。珠宝的外形,顶多也就是让人觉得美观,谁能想到它会有这样大的用处。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猜不到。”尹默玄有些感慨。 “这事我就先不告诉她了,改日给她一个惊喜。”凤云渺笑道,“希望大舅子也别跟她说了。” “好,不说。” 这一边两人说着话,另一边,颜天真回到了房屋之内,将身上那些贵气的首饰全都拆卸了下来,又将那一身庄严的衣服换成了轻便的罗裙,换装过后,只觉得一身轻松。 正打算出门,余光却瞥见纱窗外有人影闪过,那道人影的速度十分快,却还是被她给捕捉到。 颜天真凤眸眯起。 这大白天的,王府内的人何至于鬼鬼祟祟? 会不会是——南弦?! 这厮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大白天的潜入摄政王府,还真是有恃无恐。 不过话说回来,以南弦如今的功夫,一群人跟他硬拼,都未必有胜算,也难怪他敢如此大胆。 想对付他,跟他直接硬杆上可不行,必须采取措施。 颜天真瞥了一眼地上的白沙胶。 这东西,或许可以发挥它的作用了。 想到这儿,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走到了纱窗边上,每一步都踩在空地之上,避开了白沙胶。 这东西她自己可千万不能踩到了,否则完蛋。 她装作没有发现刚才那道人影,将纱窗轻轻推开了。 颜天真的动作,牵动了绑在纱窗上的细线,细线的另一端,挂在房梁上的白瓷瓶口处,一经牵动,瓶口倾倒,瓶中的**香全洒了下来,飘零在空气之中。 下一刻,颜天真就看见白影一闪,眼前瞬间出现南弦那张俊脸,唇角还挂着一抹阴邪的笑意。 “良玉美人,我又来了呢,一日不见,想念我了吗?” 颜天真装作大惊的模样,向后迅速退开了几步,每一步都准确无误地踩在了空地之上。 退到白沙胶的边缘时,她装作一个趔趄要摔倒的模样,倒下时,手撑在了空白的地面上。 同一时刻,身后的南弦轻笑了一声—— “你怎么变得如此怂了呢?见到我就躲得这么快,是害怕我罚你吃蚯蚓吗?” 南弦说着,已经跃上了窗口,一个轻松跳跃,落在了地面之上。 可就在下一刻,他唇角的笑意僵住了。 怎么回事?! 右脚拔不起来了! 他左脚已经跨出了一步,右脚却死死地粘在了地面上,形成一个十分滑稽的站姿。 颜天真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超过一旁的板凳,就往他的左脚上砸! 南弦的右脚动弹不得,眼见着颜天真砸他的脚,自然是想也不想地就挪开了那只脚。 落下的左脚,刚好也踩在了白沙胶上。 这下子两只脚都被钉在了地面之上,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什么鬼东西?!”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耳畔响起了颜天真的笑声,南弦抬头一看,颜天真抄着椅子就砸过来了! “住手!”他低喝一声,抬起手臂抵挡。 虽然双脚迈不动了,可并不妨碍他上半身的动作。 面对颜天真的攻势,他依然还能抵挡的住,可也正是因为颜天真不间断地攻击他,这让他没有时间去脱靴子。 只能一边应付着颜天真的攻击,一边使劲地将脚从鞋子里抽出来。 抽出了一只脚,这回他警惕了,低头观看着地上没有沙子的地方,可就是这么一低头,却让他想要咬牙切齿。 也不知刚才是怎么踩的,周围这一圈都有白沙!最近的空地也在三尺之外。 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他根本就应付不了颜天真的攻打。 地上的这一层白沙子黏性这么强,要是光着脚踩上去,可不得被脱了一层脚皮? 来不及多加思考,南弦关着的那只脚,直接跨上了三尺外的空地! 整个下身呈现出一个十分滑稽的劈叉姿势。 幸好没劈到底,否则整条裤子都得粘在地上了。 颜天真见此,顿时幸灾乐祸,手中的椅子朝着他的肩膀就砸了上去—— “你给我劈叉劈到底!” 南弦身子一歪,迅速避开了她的攻击,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让他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整个人朝后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扯上了颜天真的手腕! 将颜天真整个人也带着跌倒了下来—— 南弦的力气着实不小,这让颜天真也挣扎不开,眼见着就要脸着地了,她双手迅速伸出,撑在了地面上! 防止了破相。 但是—— 她的双手都被白沙胶给粘住了。 起不来了! 而南弦更是滑稽,整个人躺在了白沙胶上,一头乌发都被粘上去了。 他的双腿还维持着大开的姿势,一只手臂也被死死的粘住,浑身上下只剩下眼睛还能转,一只手还可以活动。 方才就是用这只手拉扯着颜天真,颜天真跌倒下来了,他就迅速收回了手。 颜天真双手被粘在地面上,支撑着整个人的重量,双脚依然点在空地之上,她抬起了一条腿狠狠踹了一下南弦的大腿。 “都怪你,自己跌倒了还要把姑奶奶一起拉上!我要是破相了跟你没完!” 南弦被踹了一脚,自然不服,伸出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就要去打颜天真的头。 颜天真将头一偏开,让他那只手打个空。 “你打不到。”颜天真一边说着,一边抬腿又踹了他一脚。 “你打我的头,我可以躲开,我踢你的大腿,你有本事也避开试试?” “老子还能怎么避开?整个人都粘在这上面了!”南弦狠狠地瞪着颜天真,“这些沙子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沾上了就扯不开?” “白沙胶,黏性极强,一旦沾染上任何物体,都要撕下一层表皮,否则无法摆脱,于密闭空间中储存,一旦接触到空气,片刻的时间就发挥黏性。”颜天真详细地解释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 “除了撕下一层表皮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南弦试着动了动脑袋,却根本转不过头。 头发丝连同后脑勺都粘住了,他实在不敢太用力。 这要是扯下了一层头皮,他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保持清醒。 届时剧烈的疼痛麻木了神经,导致昏迷过去,那即使摆脱了白沙胶,也跑不出这摄政王府。 而他才这么想着,颜天真已经大喊出声——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闭嘴!”南弦呵斥着,挥舞着胳膊想要去打她,却怎么也够不着。 颜天真又踹了他一脚,“省省力气吧你,这是在我家,我被粘住了不要紧,你被粘住了就倒大霉,你有本事把自己的头皮扯下一层试试?” 南弦的脸色黑如锅底,“你准备这个东西,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吗?” “没错。”颜天真不疾不徐道,“你跑不掉的,哦对了,这屋子的空气中都是**香,只要你呼吸着空气,就会一点一点地把**香吸入肺腑之中,你很快就会昏迷了,当然了,我自己也会中招,不过,我在自己家里昏迷,不要紧。” “你大爷的。”南弦气得咬牙切齿,“尹良玉,你要是有一天落在老子手里,老子一定要糟蹋了你!” “呵呵,等你逃出去再说罢,我可告诉你了,你一旦落入我们手中,想再作怪可就难了。”颜天真说话间,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心中便知道大概是**香起作用了。 而南弦也好不到哪去,他不可避免地要呼吸,自然要将空气中的**香也都吸进了鼻中。 他的神志越来越朦胧,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他知道,他也快撑不住了。 难道…… 他的死期真的来了? 即便是若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还是禁不住要骂一句—— “尹良玉,我诅咒你,诅咒你祖宗十八代……尹氏皇族,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 颜天真的双手再也支撑不住躯体,索性放松了下来,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 脸颊抵在手臂上,尽量不接触地上的白沙。 濒临昏迷之际,听到了屋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王府的下人闻声赶来了。 好极了…… 南弦,终于抓住了。 “啪”的一声,房门被赶来的人拍开,“郡主!” 有人叫喊着想要上前来,却被另一人拉扯住。 “小心点,郡主这房间的地板上有许多白沙子,这些白沙子具有极强的黏性,鞋子一旦踩上去就拔不起来了!” “啊?那怎么办啊?你看郡主整个人也都趴在沙子上!” “快去大堂告诉王爷和太子殿下!” 凤云渺收到消息时,便连忙带着两坛烧刀子前往颜天真所在的房屋。 只有烈酒能化开白沙胶的黏性,烧刀子就是数一数二的烈酒。 避开了地上的沙子走到了颜天真的身旁,他蹲下了身,撕开了酒坛的封口,将酒水缓缓地倾倒在了颜天真的身上。 烈酒顺着她的身躯流淌下,将她身下的白沙胶给化开了。 凤云渺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打横抱起。 转身之际,朝着身后的尹默玄道:“我带她去洗浴,南弦就交给你了。” “好。” 尹默玄应了一声,拿起另一壶烧刀子浇在了南弦的身上,化开他身下的白沙胶,将他也从地上拎了起来,吩咐下人给他身上带上枷锁。 …… 颜天真再次醒来之时,睁开眼睛,落幕的是雪白的幔帐。 浑身十分轻松舒适,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衣裳。 大概是云渺帮她洗浴了一番,又给她换了衣服。 颜天真从榻上坐起了身,下一刻,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凤云渺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进来了。 “饿了吗?” “有点儿。”颜天真笑着道了一声,“南弦抓住了吧?” “抓住了。”凤云渺走到了床沿边上坐下。 颜天真伸手就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这一次能抓到南弦,还得归功于伶俐,毕竟这么好用的道具是他带回来的,若是能再多买一些就好了。” “在你睡着的这期间,我又吩咐伶俐去了一趟黑市,希望能与那卖白沙胶的老板再交谈交谈,让他能为我们办事,可等伶俐去了黑市,那老板早已不在了。” “看来我们和这东西没有缘分,那就把现有的省着点用罢。对了,南弦醒过来了吗?” “还不知道,按理说**香的时效已经过了,你想去看望看望他吗?” “去看看罢。”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 这是摄政王府的暗牢。 “你总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为所欲为,现在你知道了,武功高也并不能说明你能事事如意。”颜天真望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南弦,轻描淡写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南弦冷嗤一声,“你来看我笑话的?要杀要剐,就赶紧的。” “哟,你还挺硬气,如果不是因为白弦的存在,你早该死了。我现在是女候,我到陛下面前参你,说你意图谋害我,哪怕你南家立下赫赫军功,你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颜天真说到这儿,冷笑一声,“你知错吗?” 南绣已死,她实在不想再看着南弦命丧黄泉。 南家无后,驻守在边疆的南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女全死,实在太凄惨。 这也是大哥想留下南弦性命的一个原因。 控制南弦,他就还能活命。 “我知错又怎么样?你会放了我吗。”南弦冷哼一声,“我看你们没打算放我。” “饶你性命,但,不能给你自由。”颜天真淡淡道,“判你终身监禁。” “那你不如杀了我得了!你杀啊!连我和白弦一起杀!南绣死完轮我死!来!” 南弦咆哮着。 颜天真扬手一个巴掌挥在他脸上。 “你死了,你们南家就断子绝孙了!你对不起你妹妹,还要对不起你爹娘?你是个不合格的儿子,不合格的兄长,想死?门都没有。” ------题外话------ 白弦:唉。 ——推文小分线—— 三昧水忏《枕边99吻:黑帝闪婚小甜妻》 都说易秉兼是个老gay,只有她知道他是食髓知味的狼,不舍昼夜压榨她—— 未婚夫和姐姐滚了床单,被她捉奸在床,竟还敢理直气壮发来挑衅视频? 关掉手机,酒精冲脑的慕雪优跳上酒吧舞台大吼:“有没有人愿意娶我!站出来!我嫁给他!” 于是,洁癖霸道的总裁先生捡了个能让他浑身酥得飞起的老婆,而慕雪优却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酒店少爷”…… 第218章 回南旭国(一更) 望着颜天真冷酷的神色,南弦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将我铲除,永绝后患呢。” “只要能把你控制,可以不取你的性命,反正你的存在也没多长时间,再过几天,你便会陷入沉睡了。”颜天真淡淡道,“我说的终身监禁,是针对黑弦你,不是白弦。我已经将你们当成两个人看待。” 颜天真说到这儿,身后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天真想不想听?” 颜天真转过身看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给他服毒。既然要控制他,那就彻底控制。”凤云渺道,“定期给他服用解药,只要他老实,就可以确保他不会毙命。等白弦醒来之时,我相信他会很赞成我们做出的决定。” 凤云渺此话一出,南弦脸色一黑,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就你鬼主意最多。” “怎么?不服气?”凤云渺斜睨着他,“沦为阶下囚的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就这样,给他服毒。”颜天真颇为干脆地赞同,“白弦醒来之时,将一切真相告知他,让他离开这个牢狱自由活动,等他察觉到自己第二人格即将苏醒时,他会自觉走回这间牢狱的。” 二人身后,南弦将二人的交谈听在耳中,心中冷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留着这条性命…… 他总还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 颜天真与凤云渺离开牢狱之后,便去书房找了尹默玄,将方才讨论出的结果告知了他。 尹默玄赞同道:“好,就这么办,只要他老实,他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么一来,既能留住他的命,也不用担心他再作怪。” “我手下有一名毒医,专门制毒,她自己研究出来的毒药配方,也就只有她的独门解药能解。” 凤云渺说着,伸出了手,朝着尹默玄递出了一个瓷瓶,“这里面有两颗药丸,一红一黑,黑色是毒药,红色是解药,这解药应该是用不上了,大舅子保管好即可,我书写一张配方给你,可用于缓解毒发,暂时克制毒性,每月服用一次,永无休止,只有这颗红色药丸才能一劳永逸。” 尹默玄接过了瓶子,“好,就这么办。” “还有一句话,我必须提醒大舅子,虽然你与南弦是友,可他已经算是一个隐患,要是将来哪一天你真的控制不住他,你必须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你放心,如果他脱离了我的控制,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但是我想,他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能与我们作对,除非他还有帮手,否则就凭他自己,根本逃脱不了我们的控制,现在再加上这一味毒药,双重保险,你们就不必太杞人忧天。” “嗯。” 南弦的事情说定了之后,尹默玄便开始问另一个正经问题。 “你们打算何时动身去南旭?我来为你们饯行。” 凤云渺道:“明日中午就回去。” “这么快就要走?” “怎么?大舅子是舍不得妹妹了吗?”凤云渺悠悠道,“把她交给我,你放心就是了。” “放心归放心,不舍也是真的。”尹默玄笑了笑,“你若是照顾不好我家妹子,我可跟你没完。” “你还有什么要啰嗦的?请继续。” “……” 颜天真在一旁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禁觉得好笑。 明日就要离开鸾凤国了。 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 …… 时光迅速流逝,终于到了第二天中午,尹默玄为凤云渺颜天真设宴饯行。 饭后,他亲自到了府门外相送。 “过段时间我就去找你们了,咱们又能相见。”尹默玄望着站在马车前的二人,“等我到了南旭国,妹夫可要好好款待款待我。” “那是当然。” “大哥,我们走了。” “去罢。”尹默玄眼见着二人上了马车,眉眼间浮现些许不舍。 马车后,凤伶俐跨坐在马背之上,朝着尹默玄身后的小莹道:“小莹姐,后会有期。” 小莹望着他,挑眉,“回去之后,你可会想念我?” “自然会。”凤伶俐十分干脆地应着。 小莹还没来得及喜悦,凤伶俐又接上一句,“我跟随义父走过不少国家,没有哪国御厨做点心的手艺比你好,一想到离开鸾凤国就吃不到你做的点心……唉。”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想念我这个人,而是想念我的点心?” “想念点心不也等于是想念你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啦?点心是你做的啊。” “我……算了你走吧,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 眼见着南旭国众人的队伍离开,小莹走到了尹默玄身旁。 “王爷,你去南旭国参加婚礼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你也要去?”尹默玄转头看了她一眼,“是为了那个少年吗?本王倒是有些诧异了,看你心性如此成熟,你就不觉得那少年有些稚嫩?” “他很单纯,他的气息是一种不染世俗的清澈,难得可贵,且,等他以后再大一些,一定不平凡。若是在他青涩懵懂的时期,我能走进他的心里,以后他心性成熟了,他就会明白,相差四岁不算什么。” “你的目光竟然如此长远……”尹默玄有些好笑。 “王爷就答应了我罢,带我去一趟,这一趟绝不会白去,若是我什么都得不到,也不强求,就当去游玩了,王爷手下能人那么多,换个人来暂时顶替管家一职,没问题吧?” “你都这么说了,自然没问题。” “多谢王爷成全。” …… “我终于要去你的国度了。” 队伍行驶途中,颜天真趴在马车车窗上,眼见着街道边上的景物迅速后退,眼见着离帝都城门愈来愈远,心中对鸾凤国不舍的同时,也对南旭国充满了好奇。 蓦然察觉到头顶上多了一只手,是凤云渺在轻抚她的头发。 “是不是挺舍不得自己的家园?” 凤云渺的声音传入耳膜中。 “的确,不过我对你的家园也充满了好奇。”颜天真将窗帘放下,一歪头靠在了凤云渺的肩上。 “旅途劳顿,你要是觉得累就睡。”凤云渺道,“最快也要四日才能到。” “在马车上确实很无趣,我也就只能靠着睡觉来打发时间。” 颜天真说着,一仰身就靠在了凤云渺的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闭上了眼。 队伍一连行驶四天,终于在第五天的中午抵达南旭国皇宫。 颜天真直接住进了太子东宫。 她本想进了帝都之后看看街道两侧的风景,见识一下风土人情,哪知道一路睡到了皇宫,醒来时,就听到凤云渺跟她说了一声,“到了。” “到了?!我还想去街上逛逛呢。” “连续赶路,你还要逛街?去沐浴更衣睡上一觉,傍晚我再陪你去逛。” “也好。” 洗浴过后,颜天真躺在凤云渺的床榻上,目光扫过寝殿之内的每一样陈设。 雅致。 没有太过奢靡,也没有太过简洁,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装潢风格,她十分喜欢。 很符合她的品位。 凤云渺一回宫,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面见皇帝,这是基本礼仪。 他说让她先休息,休息好了再带她去面圣,不急于一时。 她本来还不觉得累,一沾上榻还真的就想睡,尤其刚沐浴过后,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十分舒适,便渐渐合上了眼。 才准备进入梦乡,就被寝殿之外的喧哗声吵醒。 “公孙小姐,您真的不能进去,太子妃在里头休息呢!” “公孙小姐!你不能进去啊!你……” “你们快点给我拦住她!太子殿下说了,不要让任何人扰了太子妃休息。” 颜天真睡不下去了,撑开眼皮坐起了身。 怎么那么吵? 忽听耳畔有脚步声响起,她一转头,一道小小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梳着两个羊角辫,粉雕玉琢的,看着倒是挺可爱。 刚才好像听到宫女喊她‘公孙小姐’。 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女儿?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连太子的寝宫都随便闯。 “你是……” 颜天真才准备问她,她却双手叉腰,先开口了—— “你就是那什么郡主?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不过,我不想让你做太子妃。” 这话一出,顿时把颜天真给逗乐了。 “小姑娘,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做不做太子妃哪是你说了算的?” 颜天真只当她是童言无忌,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公孙小姐,你这样肆无忌惮地乱闯,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宫女焦灼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颜天真眼见着宫女奔上前来,“太子妃,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看住她,让她进来了,奴婢这就把她带出去。” “你放开我,别拉扯我!太子殿下是我舅舅,他不会说我什么的,你放手。” 颜天真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她的身份了。 她是公主的女儿。 南旭国最大的公主应该是二十好几,十六七嫁人,算算时间,孩子的确得有七八岁。 “原来你是公主的孩子,叫云渺一声舅舅,按照规矩,你得喊我一声舅母。”颜天真下了榻,朝着她身后的宫女道,“你放开她,我要听她说说,她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宫女放开了小女孩。 “我才不要你当我舅母。”小女孩仰头望着颜天真,“我心中的舅母早有人选,不能你来当!” 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喔?不能我来当?可我与太子殿下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取消啊!反正也还没成亲。”小女孩回答得颇为理直气壮,“必须取消。” “你看起来也有七岁了吧?难道没有念过书?你可知国与国之间的联姻不是儿戏?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没有权利作出任何决定啊。” 颜天真十分有耐心地跟她解释着,“你说你心中的舅母早有人选,想必你跟她的关系很好,你告诉我,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她比你好。你自己退出吧。” “你这个小家伙还挺野蛮,你要我退出?那你总得先带我去见见你认同的那个人,我倒要看看,她哪里比我好。”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女孩,心中道了一句:这孩子的爹娘可真不太会教孩子。 公主的孩子,半点礼仪规矩都不懂,这也就罢了,说话还那么蛮横,一副不可一世的小霸王模样,这要是再不好好教导,以后多半要变成野蛮无脑的小辣椒。 “她……” 小女孩才想要说话,就听见身后的宫女朝门槛外道了一句,“太子殿下。” 颜天真一听凤云渺回来了,便想去问问他关于这孩子的事。 哪知道,就在下一刻,小女孩忽然哇的一声嚎了起来,转身奔向了门槛外的凤云渺。 凤云渺才走进来,就看见一道小身影奔上前来,到了他的腿边—— “舅舅啊,你带回来的女人欺负我!” 颜天真:“……” ------题外话------ ~二更**点 第220章 杀杀她的威风(二更) 这孩子看上去小小年纪,却也挺会出鬼主意。 刚才分明和她说话说得好好的,这会儿云渺来了,她就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态,跟云渺诉苦,说自己欺负了她。 一旁的宫女也愣了愣。 “小姑娘,你说我欺负你?那么你就再说得更清楚一些,我怎么欺负你了?”颜天真气定神闲地迈出了脚步,一步步走向了女孩。 女孩见她走近,想也不想地躲到了凤云渺身后,“舅舅,她刚才骂我了。” “喔?她骂你什么了?” 凤云渺岂会不知她在耍花招,此刻也不急着拆穿。 “她说她看我不顺眼!她还想把我赶走,她不肯让我在这玩。” “难道不是你看我不顺眼吗?”颜天真蹲下了身,“不是你说——让我取消和太子殿下的婚约?” 凤云渺听闻此话,转身望着身后的女孩,轻描淡写道:“公孙巧,你母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不可在皇宫中乱说话吗?你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小,胡言乱语胡作非为,你以为,你年纪小就不需要为了自己的过失负责?” 凤云渺的语气并不重,面色却十分严谨。 公孙巧怔住,“舅舅……” “本宫并不是你的亲舅舅,与你母亲只是堂姐弟,你和本宫撒娇耍赖也无用,在本宫这里,是绝对不允许你太放肆的。”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都说童言无忌,可你母亲是公主,出生不凡,你应该比寻常孩子更懂事些,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回去问问你的母亲,你干涉本宫的婚事,算不算错。” 凤云渺说到这儿,朝站在旁边的宫女道:“送公孙小姐回府。” 宫女闻言,连忙把公孙巧带出去了。 这一次,公孙巧不敢再胡闹。 颜天真眼见着公孙巧被带走了,道:“这小女孩还是挺聪明的,你一来,她就不敢折腾了,她对我这个外来人很不友善,对你,好像还挺忌惮的。” “你不要在意她说的话,她缺乏管教,肆无忌惮,这样的孩子决不能惯,有错就要立即指出。俗话说慈母多败儿,她母亲正是因为对她太纵容溺爱,才让她这么没规没距。” 凤云渺说着,转头凝视着颜天真,“她都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 “有些话我倒不是很在意,不过有一句话,倒是很值得我探究。”颜天真说着,伸手捏上了凤云渺的脸,“她说,她心中已经有了太子妃人选,不是我。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惹了什么烂桃花?” 凤云渺擒住她的手腕,朝着怀中一扯,顺手勾上了她的腰肢,“想当太子妃的大有人在,我又怎知她说的是谁?就算我身边有什么桃花,那也不是我主动招来的。” “你们南旭国的陛下只生了三个女儿,那么我想问,这三位公主的脾气都如何?以后难免要碰上,我得心里有个底。” “大公主比我年长一岁,也就是公孙巧的亲生母亲,嫁给了刑部尚书公孙义,她为人尖酸刻薄,性子不太好。” 凤云渺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二公主比我小两岁,嫁了副相。她性格倒是不坏,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常常犯糊涂;最小的三公主年方十八,与你同龄,还未出嫁,她是三姐妹里最聪明的一个,我与这三个堂姐妹都没什么交情。” “明白了。”颜天真挑了挑眉,“那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孩子,与哪位贵女交情很好?她老说我比不上人家,我十分好奇她说的究竟是谁,若是让我看见了,我得提防提防。”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凤云渺掐了一把颜天真的细腰,“下次她要是再乱说话,你直接让人把她拉走就是了,不用理她,她要是敢闹,我就和他的母亲好好谈谈。” “一个七岁女孩,我应该是可以应付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颜天真说着,打了个哈欠。 在马车上颠簸了好几天,原本是想要睡一觉,哪知道会冒出一个小孩来打扰她。 “你好好歇一歇,我去书房处理一些公务。” 他离开南旭国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会堆积一些事情,一回来就得赶着去处理。 “你不一起歇息?” “我就不用了,你睡个好觉,等你醒了我再来陪你。”凤云渺说着,在颜天真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转身离开。 颜天真回到榻边,躺了上去。 睡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悠悠转醒之时,看到眼前有几道人影晃动。 她将眼睛全睁了开,就看见了几个老熟人。 肖梦摆着果盘,肖洁在沏茶,莫曦瞳则是站在衣柜边上整理衣物。 “郡主醒了?太子殿下吩咐我们,要将这些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这些都是郡主喜欢吃的水果,还有郡主的衣物,莫主司早就都给你新做了几套,都在衣柜里挂好了。” 肖梦的话音才落下,肖洁接上了一句,“不应该喊郡主了,应该称呼为女候。” “什么郡主女候,都不对,应该叫太子妃!”莫曦瞳笑道,“你们没听见么,这东宫的宫女们都叫上太子妃了。” “称呼而已,你们随意。”颜天真下了榻,走到桌边坐下,顺手拿了一根香蕉来剥,“我和云渺还没成婚,一个称呼就不要太纠结了。我来问你们一件正事,大公主的女儿公孙小姐,你们知道吗?” “那位小姐……谁还能不知道她。”提到公孙巧,莫曦瞳唇角抽了抽,“她虽然年纪小,花样可不少,还喜欢捉弄人,她常常来这皇宫里玩,因为她是陛下的第一个外孙女,陛下也挺喜欢她,再加上大公主十分不好惹,这公孙小姐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只有她捉弄别人的份,没有人敢随便得罪她。” “我也听说过一点关于她的事。”肖洁道,“她稍微有点不顺心的事就发脾气,遇到不顺眼的人就去大公主面前说,有两名新入宫的侍卫在不知她身份的情况下得罪过她,按律法,打十个板子也就是了,可是,打过板子后的第二天,他们就无故暴毙身亡,侍卫长也不想管这件事,就压了下来,不让人议论。” 颜天真听到这,微讶,“大公主如此狠辣?” 得罪她女儿的两名侍卫,领了罚之后,还被她下了毒手。 按律法罚过,她还不解气,这已经不单单是脾气不好,而是——草菅人命。 这样娇惯一个孩子,简直就是害人不浅。 侍卫长不想管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要明哲保身,不想得罪了大公主,其实他心知肚明。 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正义这个东西有时候会害苦了自己,选择冷漠也并非是错。 “大公主虽然狠辣,但与太子殿下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太子妃不要与她来往就好。” “我不会与她来往。我本来是想问你们,公孙小姐是不是跟哪一位名门贵女交好?她今天在我面前放话,说看我十分不顺眼,还说她心中有了更好的太子妃人选,我有些好奇,这才问你们。” “这种没脑子的话她都敢说……”莫曦瞳嘀咕了一声,“好歹也七岁了,该懂事点了罢?” “就她那样的小捣蛋鬼,谁家名门贵女愿意跟她来往?”肖梦想了想,道,“对了,有一个,就是她父亲的亲妹妹,她的亲姑姑公孙媛啊,她和自家姑姑的关系肯定好,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姑娘对太子殿下挺仰慕,有一回宫宴上,我就看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太子殿下身上。” “那就不用猜了,她说的一定是公孙媛。”颜天真笃定道,“她是想帮她家姑姑出头,所以才来我这叫嚣。” “太子妃可千万别理她……” “我不理她,她也会来理我的,听你们刚才的话,就知道她不是个好对付的。”颜天真说着,咬下了香蕉的最后一口。 最烦熊孩子。 父母教育不当,熊孩子就四处惹祸。 谁让她亲娘是公主? 这熊孩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这一头颜天真在思量着如何对付公孙巧,另一边的御花园内,公孙巧正对着她的母亲大公主哭诉—— “母亲,你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嚣张,我说姑姑比她好,她凶我,说我没有资格管这事。” 公孙巧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了母亲的膝盖。 大公主将她抱起,搁在自己的腿上,“巧儿说,新来的那位太子妃骂你了?” “对啊,她还瞪我呢,母亲,你说她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对我就这么不友善?我是个小孩,她不应该让着我吗?” “她当然应该让着你。”大公主说话间,艳丽的脸庞有些微沉,“竟然敢这样对我的女儿,这位太子妃可不太懂事啊,莫非她觉得,我这个嫁出去的大公主在这皇宫里就没有地位了。” “她肯定是这么觉得,她说她是太子妃,她的地位可高了。” “真是嚣张。”大公主冷笑了一声,“我要找个机会杀杀她的威风。” “母亲一定要帮我出气呀。”公孙巧窝在大公主的怀中,“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太子妃,母亲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姑姑去做太子妃?” “太子好像不喜欢你姑姑,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说了,现在这个太子妃是异国来的,人家也是皇族的,咱们要对付她必须找理由,找不出理由也不能轻易去得罪。” “那母亲就找个理由嘛,母亲不是最厉害的吗?母亲什么事都能办得成。” “好好好,为娘想个办法帮你出出气,至于你姑姑的事情,再看看罢,就算当不上太子正妃,为娘也想个办法让她能当上侧妃,能不能争得过现在这个太子妃,就看她自己了。” 公孙巧嘿嘿一笑,“母亲最好了,母亲一定要帮姑姑,除了父亲母亲之外,就姑姑最疼爱我了,我想帮姑姑实现她的心愿。” “为娘会尽力的。” …… 转眼间,时至傍晚,凤云渺从书房中出来,回到了寝宫。 颜天真刚换上了一件新衣裳,眼见着凤云渺过来了,笑着问他,“我身上这件好不好看?” “这件也是莫曦瞳为你定制的,在柜子里藏了半年,终于穿在你身上了。”凤云渺望着她身上那件丹红色衣裙,桃花美目中染上点点笑意。 “莫主司的手艺还真好,一点也不输给北昱国的妙衣坊。”颜天真摩痧着身上的布料,感受着那丝滑柔软的纱,不仅有些赞叹。 “此裙名唤——丹绸。东方有桃蚕不食桑而食桃叶,两年一吐丝,织出来的丝绸白而微带点点丹红色浅纹,触感丝滑柔软,几乎可贴在皮肤上,中有淡淡桃花香弥漫。东方有人言,丹绸触之似少女肌肤,闻之似处子幽香。” 凤云渺说着,走上前,在颜天真的肩颈上嗅了嗅,“这件衣服真的带有淡淡芬芳。” “真不错。”颜天真笑道,“咱们要不要用晚膳?快到饭点了。” 凤云渺道:“去宫外转转罢,带你寻觅街道上的美食。” 颜天真欣然应允,“好啊!” 二人乘坐马车,离开了皇宫。 马车到了宫外的市集上停下,二人下了马车,便携手行走在街道之上。 “南旭国的街道上也有不少美食,我早就跟你说过,总有一日要带你来,从街头吃到街尾。”凤云渺说着,双目扫视着街道两侧,“你可有什么感兴趣的美食?” “甜点。”颜天真道,“比如糖葫芦,糖人……” 正说着,就闻到了一阵甜香味。 那甜香味浮动在鼻翼间,勾起了颜天真的食欲。 “你想吃的糖人,就在前面。”凤云渺伸手指着前边的某一处,带着颜天真便走上前去。 买下了两根,一人拿着一根,颜天真吃得开心,凤云渺却没吃。 “你为何不吃?”颜天真问他。 “不是很爱吃这个,这根我先帮你拿着,等你手上的那根吃完了,我这根给你。” 颜天真笑道:“那好吧。” 她知道,云渺并不是很喜欢甜食,只是常常陪着她吃罢了。 二人正走着,忽然迎面跑来一名小女孩,模样很是陌生。 她望着凤云渺手中的糖人,“大哥哥,我想吃这个……” 颜天真闻言,连忙道:“那就给你了。” 小孩子讨零食,哪有不给的道理。 凤云渺什么也没说,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了小女孩。 可就在小女孩接过糖人那一瞬间,颜天真听到耳畔有破空之声响起,似乎有一物朝着身后飞来。 凤云渺也听见了,正想回头去看,面前的小女孩却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凤云渺有些吃痛,被她这么一干扰,出手的动作慢了一瞬,没能拦截到那朝着颜天真飞去的东西。 好在那东西也不是暗器。 颜天真回头的瞬间,长发一甩,那东西正好就粘在了她的长发上。 一根糖人。 一根已经快化了的糖人,就那么粘在了她头发上,粘稠的糖稀把她的乌发黏成一团。 “嘿嘿嘿……”凤云渺面前的小女孩调皮地笑了笑,夺过他手中的糖人含在口中,转身就迅速溜了。 凤云渺:“……” 若是一个成年人,他一定一脚飞出去。 可换成这么一点大的孩子,又怎么能如此暴力。 他算是明白了。 前面这个小女孩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在他回头的时候掐他,让他分心。 而他们的身后,另有一人,把化开的糖人扔在颜天真头发上。 “我的头发……”颜天真磨了磨牙,“这样的招数,一看就是小孩子恶作剧!” 除了那个公孙巧,还能有谁? 大人绝对不会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公孙巧是联合玩伴,特意来捉弄她…… 可恶的是,没发现公孙巧的人影,想要找她进行思想教育,她也未必会承认是自己做的好事。 “我回头一定会找大公主好好算这笔账。”凤云渺面上阴云密布,“咱们就近找一家客栈,我给你洗洗头。” “嗯。”颜天真点了点头。 她此刻依旧不恨公孙巧。 小孩子捉弄人的把戏……还不足以引起她的重视。 养不教父之过,而是应该把这笔账算在大公主和她夫君头上。 颜天真不知的事,不远的街角处,两道小小的身影站立。 “你做得很好,这金子我就给你了。”公孙巧望着眼前的小女孩,朝她丢出了一锭黄金。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了颜天真的身影。 还有别的招等着她体验呢。 凤云渺与颜天真望着前头不远的客栈,一路走了过去。 一道小小的身影比他们更快穿过了人群,仿佛知道了他们要去何处,率先钻进了那客栈里。 片刻之后,凤云渺也牵着颜天真走到了客栈外。 正准备进去,忽然猝不及防,头顶降下一大盆水,躲都来不及躲! 颜天真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旁边的凤云渺只是受到了一点波及。 毫无预警的天降大水,令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凤云渺迅速抬头望向头顶,只来得及看到一双细嫩的小手,冲完了水之后,还将水盆砸了下来。 凤云渺扬手挥开水盆,眸中寒光闪烁—— “公孙巧,滚下来!” 几乎不用猜测,他就知道泼水的人是谁。 颜天真这一回也怒了,大步跨进了客栈,直奔二楼。 迅速冲到了楼道口,就听见第二间雅间里想起了稚嫩的女音—— “母亲,刚才舅舅好像在楼下喊我,让我滚下去,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当然生气了,不过他没有理由动你的,你就说你没看清人,你可别承认。” 大公主也没有料到女儿会如此。 公孙巧说是要小小地捉弄捉弄颜天真,她不放心,就跟了过来,眼见着女儿钻进了客栈,她也跟上了。 公孙巧吩咐伙计打了盆清水上来,说要洗脸,哪知道她洗了个脸后,就把水直接往楼下倒。 她是故意倒在颜天真身上的,她就是料准了颜天真与凤云渺快要走近,端着水盆子等候了片刻,只等颜天真走近,直接浇下。 大公主并没有料到。 但此刻,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自然决定维护女儿,维护到底。 而就在下一刻,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落汤鸡一般的颜天真站在房门外,望着站在雅间内的大公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堂堂公主,怎么管教女儿的?!明知她有错,骂也不骂一声,也不晓得好好教育教育,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你懂是不懂?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罢休!” 公孙巧见此,连忙躲到了大公主身后,“母亲,她就是舅舅带回来的女人,你看,我就说她很凶了。” “巧儿别怕。”大公主柔声安慰着女儿,转头冷眼望着颜天真,“原来是未来的太子妃。真是不好意思,巧儿刚才没看清楼下有人……” 颜天真冷笑着打断她的话,“这意思是我活该路过了?” “太子妃,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与一个七岁女童一般见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颜天真脸色一沉,怒由心生。 正准备走上前,余光瞥见一道人影走近,正是凤云渺。 她刚才迅速冲了上楼,凤云渺落在了身后,此刻跟上来了,他便直接走进了雅间之内,伸手抄起了桌上的水壶,打开盖子,朝着大公主脸上一泼—— “本宫不跟孩子一般见识,所以——孩子犯错,就全算在大公主你头上,咱们来算算账可好?” ------题外话------ ~还原了一个真实的熊孩子(一_一) 第221章 整治公主(一更) 大公主被茶水给浇了一脸,面上的妆都有些花了,愣神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 “你竟拿茶水浇我!”她脸色蓦然一沉,抬手击打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响,“你虽是太子,本宫也是你的堂姐,陛下的长女!岂容你这样欺负本宫?本宫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却要打破你我之间的平和?!” “究竟是谁先打破,大公主难道不清楚。”凤云渺唇角挑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你纵容女儿胡作非为,本宫看在眼里,你让本宫不要与孩子一般见识,那么,你作为她的母亲,是不是应该替她挡一挡本宫的火气?”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与一个七岁女童一般见识!这孩子喊你一声舅舅,你对她却要如此冷漠,犯了点错,你就揪着不放,你怎么如此没有气度!” 大公主朝着凤云渺呵斥。 “你女儿喊本宫一声舅舅,你却并未将本宫当成亲弟看待,怪只怪当今陛下只生了三个女儿,否则,这太子之位也就轮不到本宫这个侄儿来做。”凤云渺不温不火道,“你与你的女儿,必须向太子妃致歉,不然——别怪本宫记仇。” 大公主闻言,嗤笑一声。 “你我终归不是亲姐弟,这也就难怪你不把我母女二人当回事,父皇总说,咱们是一家人,理应以和为贵,今日本宫的女儿不小心犯的错,你也用茶水泼了本宫一脸,今日的事就这么作罢了,本宫不想与你理论。” 大公主说着,冷哼了一声,牵过了公孙巧便向门外走去。 经过颜天真身旁时,大公主目不斜视,姿态颇为高傲。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迅速伸脚一绊! 大公主并未警惕,被这么一绊,险些一个趔趄跌倒。 幸亏及时伸手扶上了门框,这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你什么意思?!” 她望向颜天真,目光中似有火苗闪烁。 “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干。”颜天真斜睨了她一眼,转头朝凤云渺道,“云渺,咱们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也别跟大公主争执不休了,你看我这一身落汤鸡,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咱们走。” 说着,扯上凤云渺的手腕便走开,不再理会身后横眉竖目的大公主。 “岂有此理。”大公主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眉头紧拧,“敢这么对待本宫,走着瞧。” “母亲……”耳畔响起公孙巧的声音,此刻她才敢开口说话,“母亲不要紧吧?舅舅居然和那个女人一起欺负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喊什么舅舅?不要再喊他舅舅了。”大公主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因为父皇没有儿子,皇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坐?看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来气。” 说着,她牵着公孙巧转身离开,“为娘总会找到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 雅致的房屋之内,弥漫着一室氤氲热气。 颜天真泡在浴桶之中,一头乌发散开,由着身后的凤云渺帮她清洗着头发上的糖稀。 “那大公主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要不是因为我一身落汤鸡站着吹冷风难受,我还真想再跟她多理论几句。”颜天真回想起大公主的言辞,只觉得甚是好笑。 动不动就是一句——你这么大的人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就她家孩子是个宝,其他人都是草。 “我会帮你讨回来的。”身后响起凤云渺的声音,“若不是怕你站久了着凉,我不会这样轻易放她们离开,既然她大道理那么多,那我们就奉行她那套大道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颜天真一听凤云渺这话,笑道:“怎么?你也想找个小孩子去捉弄她?” “明日你就会知道了,我要让她体会体会你今日的心情。” 凤云渺说着,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二人回到东宫之后,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颜天真的头发还未全干,依旧是散在身后。 凤伶俐正坐在大殿门外,手中剥着一根香蕉吃,眼见着颜天真与凤云渺二人走近,问候了一声,“义父义母回来了?” “嗯。” “义母,这都大晚上了怎么还洗头发呢?洗头发,还是白天洗好,听大夫说,这夜里洗头发不容易干,还得等干了才能睡,否则会落下头疼的毛病。湿发有湿气。” 听着凤伶俐的提醒,颜天真走到了他身旁坐下,“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你以为我喜欢大晚上洗头发么,今日是被一个熊孩子给气着了,义母现在觉得,你可真是懂事啊。” 凤伶俐是凤云渺一手带大,完全没有骄横跋扈的臭毛病。 该狂的时候狂,绝不乱惹祸,平时都挺懂事体贴。 不像公孙巧,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义母为何忽然有此感慨?”凤伶俐连忙追问道,“义母说熊孩子……是谁?” “大公主的女儿,公孙小姐。” “她?天呐……”凤伶俐难得抽了一下唇角,“看她就烦。” “莫非伶俐也被她给气过?” “她以为全天下除了陛下跟她母亲,就她最大,谁都得迁就着她。上次在这宫里遇上她,非要拉着我陪她玩,我当时正忙着其他事,哪来的心情,不想理会她,便赶紧跑了,幸亏练了一身好轻功,跑得快。” 凤伶俐似乎也有些气恼,“她从来不会为人着想,只顾自个儿开心。我看她年纪比我小一半,也就不跟她计较了。” “年纪小,可不能作为频繁犯错的借口。”颜天真不咸不淡道,“这个孩子必须要接受管教了。既然她母亲管教不来,我可真不介意帮她管教管教。” “在管教公孙巧之前,先管教管教大公主。”凤云渺在凤伶俐的另一旁坐了下来,“伶俐,明日帮义父一个忙。” “义父需要伶俐做什么?” “明日,我们这样……” …… “姑姑!” 落英缤纷的庭院之内,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迈着一双小短腿,向前方不远处的凉亭奔跑而去。 凉亭之内,坐着一道浅蓝色的人影。 她望向亭子外奔跑来的女孩,笑着站起了身。 一身浅蓝色的裙装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她约莫二九年华,肤色如雪,鼻梁挺翘,五官细致美丽。巴掌大的脸庞下,露出一段粉嫩白皙的玉颈。 眼见着女孩奔上前,她张开双臂拥住了她。 “巧儿,今日起得这么早?” “今天醒得早。”公孙巧说着,垮下了小脸,“我昨天夜里做了个噩梦,又梦见那个凶恶的女人,她拿着棍子来要来打我,我一直跑呀跑,不敢回头,还好,在梦里我并没有被她追上。” 抱着她的公孙媛闻言,面上浮现出疑惑不解,“什么凶恶的女人?” “忘记跟你说了,就是那个太子妃呀,啊呸,她和舅舅还没成亲,她还不是太子妃呢。她好像是个郡主,我又听人说她是个侯爷,奇怪了,王侯不都是男的吗?怎么会有女的?” 公孙媛怔了怔,随即道:“那叫女候,鸾凤国女子掌权,那里的王侯,绝大部分都是女子。” “还有这样的地方啊?女候是不是很威风呢?巧儿长大以后,能不能这么威风?” “当然可以了,你现在不就挺威风的?你有大公主那样强势的母亲,谁敢欺负你?” “有人敢!就是那个女候,她不但敢欺负我,还敢欺负母亲,舅舅也是帮着她的,她一个外人,舅舅为了她泼了母亲一脸水,实在过分,我不敢骂舅舅,可是我心里不高兴。” “看来太子殿下很喜欢未来太子妃。”公孙媛站起了身,回到了桌旁的石凳上坐下。 公孙巧凑到了她身旁,被她抱在了腿上。 “她长得是挺漂亮的,可我还是讨厌她,所有跟姑姑抢着做太子妃的女人,我都讨厌。”公孙巧冷哼一声。 公孙媛笑了笑,“巧儿,话可不能乱说的,他们两人是有婚约在身的,就算你不满意,你也做不了主啊。” “我一定会再去捉弄她的,我就是要让她自己退出,姑姑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但是,下次我可要小心了,不能被她抓住。” “你啊,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一个小孩,哪能比她的城府深,你还是好好念书吧。” “姑姑不要小看我,你要是不相信我的本事,你就等着看!看我怎么整她。” …… “娘子,我陪你去看看首饰可好?这街上新开了一家珠宝铺子,咱们去逛逛。” “街上的珠宝,能比皇宫里的好吗?” 大公主与夫君公孙义行走在街道之上,公孙义双手都拎着东西,身后跟着的两名下人浑身也挂满了出门采买的物品。 “好不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娘子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暂时没什么想买的了,就去你说的那家新开的珠宝铺子看看。”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大公主忽然听到身后有破空声,下一刻,有一物击打在了身后,力道并不是很重。 身后响起下人的惊呼声—— “公主,您的头发上粘了一整串糖葫芦!” “什么?”得知秀发上粘了那种东西,大公主顿时眉头一拧,将身后的头发拨到了身前来看。 糖葫芦的糖稀把头发粘成了一团。 “哪个混账玩意儿干的好事!”她低喝一声。 “大公主,对不住啊对不住!”人群中忽然冲出一名少年,到了她面前致歉,“伶俐不是故意的,伶俐方才吃糖葫芦,吃得好好的,脚下一个趔趄没踩稳,险些摔倒,手上的糖葫芦就飞出来了……” “凤伶俐。”大公主望着他,脸色阴沉,“帝都内出了名的少年将军,武艺高强,吃根糖葫芦都能飞出来?你这话是来骗三岁小孩的吗!” 说话间,她闻到了鼻翼间浮动着一股子臭味儿,眉头拧得更紧,“什么味道?” “喔,是我手上的这袋臭豆腐,味道很是不错,大公主要不要也尝尝?” 凤伶俐说着,拿着纸袋就凑到了大公主面前。 大公主连忙挥开他的手,“走开!” 凤伶俐趁此机会,将纸袋一个倾倒,里头的臭豆腐连带着汁水,全都洒在了大公主的衣服上。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更加浓烈的臭味。 “凤伶俐!”大公主呵斥,“你故意的!” “啊,对不住对不住,大公主,您别生气。”凤伶俐垂下了头,“伶俐自知自己笨手笨脚,可伶俐是真心想请您品尝美食,哪知道弄巧成拙,大公主与义父是堂姐弟,按照辈分,伶俐应该唤大公主一声——表姑,表姑,您一个长辈,就不要跟我一个晚辈计较了吧?” “你放肆!”大公主气得脸色铁青,“你是凤云渺派来对付我的吗?什么表姑,本公主才没你这样的侄子!” “您的女儿不也老是喊义父舅舅吗?我怎么就不能喊您表姑?您真的忍心罚我吗?” ------题外话------ ~二更**点~ 第222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二更) “小小年纪伶牙俐齿,这些说辞,都是太子教你说的吗?”大公主心中认定是凤云渺故意捉弄她,言语自然很不客气。 .. 她就知道凤云渺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没有想到,凤云渺会拿同样的花招来对付自己。 “是我冒犯了大公主,这事与义父有什么关系?”凤伶俐的面色十分无辜,“伶俐无心之失,莫非大公主真要与伶俐计较?” 大公主边上的公孙义见此,凑到大公主的耳畔道:“娘子,他是太子殿下的义子,你看他如今也诚恳地认错了,不如就算了,省得与太子殿下闹得不愉快……” “闭嘴。”大公主横了他一眼,“本宫要怎么做,犯不着你来教。” 公孙义噤了声。 “虽然你认错态度诚恳,可你做事鲁莽,冲撞了本宫,本宫今日若是不跟你计较,只怕你还会犯下一次。”大公主面无表情道,“看在太子的份上,本宫就只罚你吃五个板子,你可接受?” “您还是要打我板子?”凤伶俐瞪大了眼,“大公主,您身为长辈,怎么能如此没有气量?” “你还敢跟本宫讨价还价?!”大公主拔高了声线,“原本就是你的错,理应受罚!本宫已经从轻发落,你还想得寸进尺。” “我犯了多大的错?不小心把糖葫芦粘你头发上,又一个不小心把臭豆腐水倒在你身上,我又没对您造成半点皮肉伤害,您却非要咄咄逼人。”凤伶俐板起了脸,“我不管,您必须原谅我,您不原谅我您就是小气,就是没风度。” 大公主瞪大了眼,“你!” “我才十六岁,还没成年呢,做事难免不成熟一些,理应得到原谅,你身为我的长辈,必须包容我!” “你放肆!”大公主怒起,“你以下犯上,本宫绝不包容,把他给我拿下!” “就您身后那两个酒囊饭袋,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我一只手就可以打败他们。”凤伶俐昂首挺胸道,“但是我尊敬您是我的长辈,就让您把我拿下,您看我这么懂事,您要不要原谅我?” 大公主眼角剧烈一抽。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少年如此无赖。 凤云渺教的好义子,之前还敢说她教女无方,他自个儿又教出了什么好孩子? “娘子,还是别把事情闹大……”耳畔又想起了公孙义的劝告。 大公主伸出手,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腰,“你就这么怕太子?本公主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怂包!” 公孙义被掐得倒抽一口冷气,“娘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何要得罪未来的一国之主呢?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考虑啊……” “父皇的身体好着呢,他凤云渺什么时候能当皇帝还不知道,再说了,要是父皇什么时候能再生个皇子,我看凤云渺未必就能继承大统。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你怂什么。” 公孙义又一次噤了声。 眼见着凤伶俐就要被拿下,大公主忽听身后响起一声—— “住手。” 这声音十分耳熟,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本宫才走进,就听见大公主说要拿下本宫的义子,这是怎么回事?” “义父来了。”凤伶俐朝着凤云渺拱手一拜,“义父明鉴,我绝对没有刻意冒犯大公主,我只是走路不小心绊了一跤,把糖葫芦甩到了她头发上,本想请她品尝臭豆腐的滋味,她甩开了我的手,汁水就不小心倒在了她身上,我认了错,她还非要打我板子。” “竟有这样的事?”凤云渺眉头微蹙,转头望着大公主,“大公主,就这么一点破事,你还要与一个晚辈计较,实在是太小气了。” “你们二人早就串通好的来这么一出,此刻又在这里装模作样,真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吗。”大公主冷笑一声,“太子殿下,你这报复人的手段,还真是用得不错。” “大公主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就听不明白。昨日你的女儿犯错,你也是如此维护她,今日本宫的义子犯错,本宫理应也维护他,你是慈母,本宫是慈父,就你家的女儿是个宝,本宫的义子就不是了吗?”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风水轮流转,大公主又何必抱怨,你看你这眉头紧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大公主年纪已经不小了,就少生点气,常常发脾气会导致早衰,闲暇的时候,你应该多注重保养肌肤,而不是整天横眉竖眼。” 大公主已经气得找不到说辞来反驳。 “伶俐,我们走。”凤云渺转了个身,“大公主会原谅你的,不用太在意。” “多谢大公主,大人有大量。”凤伶俐冲大公主笑着道了一声,转身跟上凤云渺的步伐。 戏弄大公主,可真是有意思。 “混账,混账!”大公主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暴跳如雷,“敢这样戏弄本宫,本宫决不罢休!” …… 凤云渺与凤伶俐回到了东宫之后,凤伶俐便将戏弄大公主的过程告知了颜天真。 颜天真听着他的讲述,笑出了声,“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说了,会为你讨回公道。”凤云渺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现在心情可好?” “很好。”颜天真轻笑了一声,凑近了凤云渺,在他的脸庞上啄了一下,“你也怪会整人的。” 一旁的凤伶俐连忙转过了头,“义母,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庭院之内,要是被人给看到了,会说你缺乏矜持,你是姑娘家,竟然主动……” “姑娘家怎么就不能主动?”颜天真挑了挑眉,“虽说男子应该主动,但偶尔也该女子主动,伶俐,你也十六了,再过两年也可以娶媳妇了,以后见着这样的事,就别不好意思了。” 凤伶俐听闻此话,转头望向凤云渺,“义父,义母说得对吗?” “她说得对。你这年纪确实也称不上太小,过两年,你若是再找不到喜欢的姑娘,我们二人帮你物色。” “那……好吧。”凤伶俐点了点头,“义父义母慢聊,我去吃些点心。” “真是纯洁。想当初,你也是这么纯洁的。”颜天真望着凤伶俐离去的身影,笑道,“果然什么样的人,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在二十二岁之前,云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伶俐在他的教导之下,自然不会风流。 “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不会再如此青涩了。”凤云渺说着,捏了捏颜天真的鼻子,“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你自个儿玩。” “去罢。” 凤云渺离开之后,颜天真便一路散步着出了东宫。 她总要熟悉熟悉这皇宫内的格局。 抬头望向不远处,一片花团锦簇,想必就是御花园? 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走进了御花园,却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鲤鱼池畔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道小小的影子,一身雪白衣裙,可不就是那熊孩子公孙巧? 这孩子真是太讨人厌了。 在认识公孙巧之前,她从没有讨厌过小孩。 颜天真视线一转,落在公孙巧身旁的人影上。 那女子一身浅蓝色衣裙,容貌上佳,与自己的年纪相仿。 看公孙巧和她有说有笑,想必就是公孙巧的姑姑公孙媛? 十有**就是了。 除了亲姑姑之外,想不出这熊孩子还能跟哪位贵女关系这么好。 颜天真打量着公孙媛的同时,公孙媛也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看见了她。 公孙媛的视线接触到颜天真的那一刻,明显一怔。 “姑姑,你在看什么呢?”公孙巧眼见着公孙媛盯着某一处,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顿时垮下了脸,“就是这个女人,要做太子妃的。” “她可真美,比画像上还要好看。”公孙媛如此道了一句,“难怪坊间传言,良玉郡主赛天仙。” 半年之前,凤云渺从异国归来之时,青丝白发,这其中的原因引起了街道上百姓的热议。 从那么多议论声之中,她可以听得出,凤云渺是为了一个女子才白发。 这女子就是鸾凤国的第一美人,良玉郡主。 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上心。 这位良玉郡主很有名,能歌善舞,在四国交流会上也夺了魁首,见过她的人不少,想要一幅她的画像,不难。 画像上的人儿,的确是个难得的绝色美人。 这一刻看见真人,自然是比画像上的更生动,更扎眼。 “姑姑也很漂亮啊。”公孙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姑姑何必去夸她,姑姑也不输给她。” “不,我没有她那一番花容月貌。”公孙媛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单论外表,我已经输了。” “难道舅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喜欢她?那这也太那什么了……庸俗!对,有个词就是这么说的。” “也不能说是庸俗。”公孙巧道,“毕竟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总是追求美好的事物,外貌不如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她就是红颜祸水!” 公孙巧这话一出来,公孙媛笑了,“这个词你是哪里学来的?夫子还会教你这样的词吗?” “很多词语夫子没有教,都是我从别人那听来的。”公孙巧说到这儿,朝着不远处的颜天真招了招手,“喂!你过来!” 颜天真见此,理也不理,就要转身走开。 “巧儿,你这样太无礼了,你这样喊,她自然不愿意过来,你应该说——女候,请你过来一下。” “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客气?” “你想让她走过来,自然就要客气,否则她完全可以有理由漠视你。” “那好吧。”公孙巧接受了公孙媛的提议,朝着不远处颜天真的背影大喊道—— “女候!请你过来一下。” 颜天真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熊孩子还知道懂礼貌? 这肯定不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应该是她姑姑教的。 此刻周围正好有宫人端着果盘经过,她若是不搭理公孙巧,在这些宫人眼中,岂不是不大气? 也罢,就去看看那熊孩子又想捣什么鬼。 于是颜天真转了个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二人。 眼见着颜天真走进了,公孙媛福了福身,“刑部尚书之妹公孙媛,见过女候。” “公孙姑娘不必多礼。”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小女孩,“公孙小姑娘,你喊我来有何事吗?”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姑姑是不是比你出色?”公孙巧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 身旁的公孙媛轻斥一声,“小孩子不要胡说。” 她又转过头来看了颜天真一眼,“童言无忌,还望女候不要放在心上。” 颜天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一副清雅淡漠的神态,自带一份疏离之感,给人的感觉并不柔弱,也不骄横。 “我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她也不是头一次胡说八道。”颜天真漠然地望着公孙巧,“你方才问我,你姑姑是不是比我出色?现在我回答你——真没看出来。” 对面的公孙媛似乎抽搐了一下嘴角。 “我姑姑虽然长得不比你美丽,可她比你善良得多,她也贤惠体贴,善解人意,哪像你?凶巴巴的,连小孩子都要骂。” “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娘,人人都要惯着你?”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又不是我生的,得罪了我,我怎么就骂不得?你这个没家教的孩子,可曾听过一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母亲刻薄狠辣,想也知道教不出什么懂事的孩子,你要不要考虑离开你母亲一段时间,让我教育教育你?” “你做梦!我才不要跟着你!”公孙巧躲到了公孙媛身后,“姑姑你听,她不仅骂我,连我母亲都骂。” 公孙媛抚上她的头,安抚着她,朝着颜天真道:“女候,大公主对巧儿的确是有些娇惯,也没有女候你说得那么严重罢?” “你是公孙家的人,自然帮着公孙家说话。”颜天真悠悠道,“我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你们若是听得不顺耳,大可转告给大公主听。好了,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失陪。” 颜天真说着,转过了身。 公孙巧磨了磨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朝着公孙媛道了一句,“姑姑,我记得你懂水性,是吧?” “嗯?” 公孙媛不知公孙巧为何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只见公孙巧伸出了小手,就朝着她的腰身狠力往鲤鱼池内一推! 公孙媛被推下了鲤鱼池。 颜天真听见身后忽然响起破水声,一转头就看见公孙媛在鲤鱼池内扑腾。 公孙巧正将双手收回来,冲她展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下一刻,只见她张开嗓门大喊道—— “来人啊,女候把我姑姑推……” 颜天真迅速一个跨步上前,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公孙巧的嘴。 “你这个臭丫头,把你姑姑推下水嫁祸给我,这种阴损的招数你都想得出来,小小年纪,如此有心计,你想害我,门都没有!” 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摸了一颗药丸,就往公孙巧嘴里塞。 昨天被这臭丫头泼了一身冷水,为了预防着凉,凤云渺便给了她一瓶姜丝药丸,吃着可以暖身。 此刻给公孙巧吃的,正是这个药丸。 不过——公孙巧当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听着,这是毒药!”颜天真在她耳畔凶恶道,“知道什么是毒药吗?吃了会死的那种,从现在开始,你若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吃解药,让你被毒死。” 公孙巧顿时一个激灵。 毒药…… 她当然知道什么是毒药。 厨房里的大娘天天都在灶台边上铺了一张纸,纸上放着一块肉,肉上撒着粉末,她说,这是专门毒老鼠用的,只要老鼠吃了撒毒的肉,就死定了。 老鼠吃了老鼠药之后,就会痛苦地抽搐着,抽着抽着就死了。 现在她对这个女人喂了毒药,会不会也像老鼠一样,抽搐着抽搐着就死了? 想到这儿,公孙巧顿时就要嚎啕大哭。 “不要哭闹!”颜天真又在耳畔威胁着她,“再哭闹,再胡说八道,可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我告诉你,我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公孙巧一哆嗦,眼泪憋在眼眶子里不敢流出来。 同一时,公孙媛已经爬上了岸,一身水,活像一只落汤鸡。 颜天真还在继续警告着公孙巧,“你可以试着不听我的话,或者大声喊出来,你要相信,你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我的,你污蔑我,我可以狡辩,我一生气,你这条小命恐怕就难保了。” 公孙巧望着颜天真,目光中带着些许恐慌。 颜天真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笑得格外友好,“回头要是有人问起你,你姑姑是怎么掉进水里的?你会怎么回答?” “是……姑姑自己不小心摔进去的。”公孙巧说着,迅速退开了几步,退到了公孙媛身旁。 望向颜天真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警惕,以及惊惶。 颜天真自然是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很好,放心吧,只要你老老实实,等我跟你舅舅成婚之后,我就会把解药给你,你这条小命,保得住。” 话音落下,颜天真瞥了一眼公孙媛,“公孙姑娘好自为之,我知道刚才的事儿不是你的主意,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句,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做的不要做。” 言罢,一个潇洒利落的转身,缓步离开。 “姑姑!她给我吃毒药了,我害怕!怎么办怎么办……”公孙巧哭丧着脸,双手紧紧地抓着公孙媛的胳膊,“我会不会像老鼠那样,抽搐着抽搐着,就死了?不要啊……” “她吓唬你的,你还真就信了,你一个小孩,她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何必拿毒药来控制你?她要是真的用了毒药,我们去太医院一检查,她不就倒霉了?她给你吃的绝不是毒药,应该没什么害处。” 公孙媛说着,掰开了公孙巧的手,“你自作主张,没等姑姑反应过来,就把姑姑推下水,你以为你这点小聪明,就能整到她?你真是太不理智了。” “我以为我能整到她的,姑姑别生我气啊……”公孙巧抽了抽鼻子,“她真是太可怕了,她还威胁我,她说她杀过的人,比我吃过的饭还多。” “都只是吓唬你罢了,你以后还是不要想这样愚蠢的主意去整她,你这点把戏根本镇不住她,白费心机,反而还被她三言两语唬得瑟瑟发抖。” 公孙媛说着,忽觉一阵凉风袭过,这让她不禁觉得冷。 正值冬季,池水也是凉得很,她此刻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坐在岸边,真是狼狈又糟心。 她站起了身,余光瞥见一道海蓝色的身影从御花园前走过,那是—— 凤云渺。 “我看到舅舅了!我去跟他说,你落了水,舅舅应该会招待你的。” 公孙巧说着,便迅速朝着凤云渺跑了过去。 “舅舅!” 凤云渺正走着,忽听身后响起稚嫩的孩童声音,那声“舅舅”,真是听得一点都不舒心。 “舅舅,我姑姑落水了!” 公孙巧到了凤云渺身旁,这会儿也不敢嫁祸颜天真了,只道:“她刚从水里出来,现在很冷。” “然后呢?”凤云渺不紧不慢道,“我也很冷,总不能把我的衣服给她穿。” 公孙巧怔了怔,随即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看姑姑瑟瑟发抖,舅舅能不能带她回宫去换一套干的衣服?” “东宫里只有你舅母的衣服,你舅母个子那么高挑,每一件衣裳都是量身定做,穿在你姑姑身上,估计像拖把似的,我可舍不得这样糟蹋你舅母的漂亮衣服。” 第223章 人贩子(一更) “可是现在姑姑她浑身都是水,很容易着凉生病。 ..”公孙巧拉着凤云渺的衣摆,“夫子曾说男子应该有风度,舅舅,你就忍心不管姑姑吗?” “教你念书的夫子,大概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转世。风度,可不是对什么人都能给的。”凤云渺淡淡一笑,推开公孙巧的小手,“以后请人帮忙,要考虑远近亲疏,关系不亲的就不要喊了。” 话音落下,凤云渺踏出步子离开了,从始至终并未去看一眼湖边瑟瑟发抖的公孙媛。 “舅舅怎么这样?真小气……”公孙巧嘀咕了一声,转身奔跑到鲤鱼池边。 公孙媛眼见着凤云渺走开了,虽然有些失落,却并不意外。 凤云渺的性格,她也算是有些了解。 冷漠高傲,难以接近。 想要被他垂怜,也就只能是与他亲近的女子。 她跟他,不算熟悉。 只是她单方面仰慕他罢了。 “对不起啊姑姑,我没能给你喊来舅舅,他说,东宫里只有那个女人的衣服,不适合你穿,他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就没与我多说几句话。” 公孙巧没敢把凤云渺的话直接说出来。 只因凤云渺的话实在太冷漠,她不愿看公孙媛难过,便自己帮凤云渺找了个借口。 公孙媛闻言,无奈一笑,“他就是不想搭理你我二人。巧儿,我跟你说,他现在对咱们公孙家看不顺眼了,因此,你切记不要再做出惹他反感的举动,少在他面前晃悠,你越是折腾,他越是反感,你要真是为了姑姑好,就不要再去叫板那个女候。” 公孙巧瞪大了眼,“难道咱们就这样放弃了?姑姑一点也不想为自己争取了吗?” “不是不争取,是不能惹人嫌。”公孙媛秉持着耐心,“想要博取一个人的好感,不是靠着瞎折腾,也不是靠着一味讨好,你不能太刻意去吸引对方的目光,最好是让对方先注意到你……算了,我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要记住,别去添乱就行。” “可是我真的很讨厌那个女候啊!”公孙巧拧着小脸,“她欺负我,我要反击,不然我睡不着,我心里不甘心。” “我刚才说过了,你年纪太小,斗不过她,你那点小把戏,太嫩了。”公孙媛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若真那么想反击,还是少出点馊主意,去求助你的母亲大公主吧,她一定会帮你的。” “好,那我就去求助母亲!可是姑姑,你这一身**的可怎么办呢?” “你随便去喊个宫女来吧,宫女的衣服,各种尺寸的都有,借一套给我穿上就好。” …… “伶俐,再荡高一点!” “呼——这秋千荡着可真过瘾。” 颜天真坐在花藤打造的秋千上,让凤伶俐在身后帮她推着秋千,随着秋千的扬起落下兜风,十分惬意。 “义母,还要再高一点吗?” 凤伶俐询问着颜天真的意见,忽然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转头,就看见凤云渺站在他的身后。 正打算出声问候,凤云渺却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 凤伶俐会意,转身便走开了。 颜天真并不知身后二人的互动,道了一句:“再推高些吧。” 凤云渺闻言,目光随着摇晃的秋千游移,眼见着秋千朝后荡到了最高处,他也一个起身跃到了高处,将秋千架用力一推。 同一时刻,他自己也跃了上去,翻过了秋千架,坐在了颜天真的身旁。 “呀,荡这么高你就这样直接翻上来了,要是这秋千承载不住重力飞了出去,你我都要脸着地。”颜天真笑着道。 “就算真的飞了出去,我也会给你当人肉垫子,不会让你脸朝地。”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这东宫里的东西,质量都是好的,哪那么容易坏。” 颜天真将头一偏,靠在他的肩上,“我今天又碰到了大公主家的那熊孩子。” 凤云渺道:“我也碰到了。” “我原本觉得她只是爱捣蛋,事实却是——她比我想象中还要恶劣得多,要真的只是调皮捣蛋还不算糟,令人惊讶的在于,她还懂陷害污蔑。” 颜天真这番话一出,令凤云渺有些意外。 “陷害?” 一个七岁女童,懂陷害? “对,别看她幼稚,她懂的可真不少,她害人的想法只在一念之间。” 颜天真想起之前在鲤鱼池畔,她与公孙巧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才转身走出了两步,公孙巧就把公孙媛给推下了水,并且想要大喊嫁祸给自己。 这个计划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而是公孙巧的一念之间,就连公孙媛都没反应过来。 公孙媛大概是觉得这种把戏幼稚,看她也不像是个笨的。 可这种把戏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来说,那就不是幼稚。 而是阴险。 有几个小孩子会在一念之间有这种想法? 颜天真将鲤鱼池畔发生的事告诉了凤云渺。 “这个小孩子又偏激又无理取闹,还霸道阴险,被我吓唬了一番,总算是知道害怕了,可她的心里一定更加不甘心,会想着报复,她的报复心,很强。” 颜天真顿了顿,道:“她只有七岁,有些时候实在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可要是一次一次姑息她,这以后的日子铁定鸡飞狗跳,糟心事没完没了,所以……” “要么,眼不见为净。要么,将她管教好。你是这个意思罢?” 凤云渺的脸色不太好看,“确实是个麻烦精,干脆就将她绑了,卖到山村里去,让她吃个几年苦,磨一磨她身上的锐气,看她吃过苦之后还敢不敢如此胡闹,让她体会到人活一世有多不容易,整日活在母亲的羽翼之下,不知人间疾苦。” “有道理喔。”颜天真赞同道,“这种娇生惯养的孩子,再任由她这样成长下去,只会越来越无理取闹,理应吃苦。” 那熊孩子用糖人粘她头发,用冷水泼她一身,这倒也不值得她记仇,顶多气上一顿。 可陷害她,这就不得不计较了。 品行恶劣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并且没有丝毫自知之明。 真是欠收拾。 “此事就这么定了,正好也借此惩罚惩罚大公主。”凤云渺道,“这丫头总是在自家府里闲不住,四处溜达,没准她下午又会出门去玩,找个机会将她抓了。” …… 午间,暖阳高照,在冬季,人们最喜欢这样和煦的日光。 帝都街道之上,如往日那样热闹非凡。 “姑姑,你陪我去买几双新的鞋子。” 公孙巧牵着公孙媛,快步朝前行走。 前边一条街过去都是卖衣裳鞋帽的。 “巧儿,我觉得你的鞋子已经很多了,前几日,不就添了好几双新的,怎么今天又想买?” “东西总是会用腻的,这鞋子上的花色我不喜欢了,就要换。” “照你这么个换法,你一年还不得换上一两百双鞋子?一双穿那么两天就不要了,未免有些浪费。” “我们家有钱啊,姑姑,母亲那么多钱,有得花为什么不花?钱留着也不会生钱,还是拿来花更开心。” 公孙巧不知的是,她这番话被暗处两个人听在耳中,惹来了两道嗤笑声。 “小小年纪如此奢侈。” “等会儿,我想法子让她们两人分散开,你就可以去抓那个丫头。” “好。” 公孙巧与公孙媛进了一家衣店,掌柜的立即十分热络地前来打招呼。 公孙巧在店里四处溜达着看鞋子,不经意间看见了一条十分好看的裙子,便喊公孙媛来试。 “姑姑,这裙子你穿着一定好看,不如试试?” 公孙媛望着她手上的衣裙,笑了笑,“好吧,我去试试衣裳,你可别自己跑出店外。” “放心吧,我会等你的。” 公孙媛去试衣服,公孙巧便又继续闲逛。 一个转身,视线接触到一抹水蓝色的衣角,公孙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姑姑,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给你挑的衣裙呢?怎么也不见你换上?” 面前站着的‘公孙媛’笑道:“那件衣裙穿起来不太好看,我不喜欢了,我知道前边还有一家更好的店,衣服鞋子的样式更多,保证会有你喜欢的,咱们去看看罢。” 公孙巧不疑有他,欣然应允,“好啊。” 两人牵着手离开了。 店里的掌柜与伙计都在忙碌着,也就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一幕。 直到公孙媛换好新衣裳出来,原本打算让公孙巧评价一番,哪知道扫了一眼周围,没有公孙巧的身影。 “巧儿?”她大喊了一声。 这时,身后有个侍女道了一句,“姑娘?您不是前脚才走吗?诶,您刚才走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啊。” “什么?”公孙媛一惊,“我刚才走了?我从进来一直就没离开过,方才,我的侄女给我挑了这一条衣裙,我就去试了试,出来就没有看到她。” “这……这怎么可能呢?刚才有个与您长相一样的姑娘把她给带走了,您有孪生姐妹吗?” 公孙媛眉头一蹙,没有多想,就朝着店外跑了出去。 身后的侍女又大喊道:“姑娘你还没付钱!” …… “姑姑,怎么这么远啊?”公孙巧走过了半条街,觉得腿脚有些累了,埋怨道,“我的脚酸了,不走了!” “走不动了是吧?姑姑抱你。” ‘公孙媛’笑着说了一声,将公孙巧抱在了怀里。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不多时,身旁停下了一辆马车,车夫朝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她转了个身,抱着公孙巧就上了马车。 “咦?咱们怎么忽然就到了马车上了?”公孙巧怔住,“那家店有那么远吗?” “是啊,很远。”身旁的女子道了一句,“咱们必须要坐马车才能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咱们回去以后会不会太迟?母亲会不高兴的,她说不能玩太晚。” “她不会生气,只会慌张难过。”女子淡淡道,“这是她教女无方所付出的代价,她必须承受,你们母女二人分开,是一件好事。不会再有人因为你的任性妄为而受苦受难。” “姑姑,你在说什么啊?”公孙巧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你还想要我和母亲分开?” “我不是你姑姑,担不起你这一句称呼。我是送你去打工的人贩子。” 女子说着,抬起了手,摸索到了脸颊的边缘,当着公孙巧的面,撕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公孙巧大惊,“妖怪!” 脸皮居然可以撕下一层…… 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公孙巧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颜天真望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挑眉一笑。 为了不让这熊孩子认出是她,又要让她知道自己被人拐卖,她戴了两层面具。 撕下了公孙媛的脸,此刻顶着的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她猜到了公孙巧大概是没见过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应该会被小小惊吓一番,想不到,居然被吓晕了。 ------题外话------ ~二更**点~ 我是不是唤醒了你们脑海深处对熊孩子的恐惧……这两天看见群里都在说这个,那些年被熊孩子坑过的朋友们歇斯底里 第224章 泼妇骂街(二更) “义母,咱们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马车外响起了凤伶俐的声音。 他乔装成了车夫,先前朝着颜天真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就是接头暗号。 “去帝都十里外的苍山镇,此地较为贫瘠,我和云渺都已经安排好了。” 凤伶俐依着颜天真的意思,将马车驾驶到了苍山镇。 “左拐,一直到街角,去‘树人堂’。” 马车在一栋宅院前停了下来。 “树人堂?”凤伶俐望着眼前的府邸招牌,“义母,这是个什么地方?”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一个老夫子开的学堂,他为人古板严谨,是一名十分清高的教书先生,重点在于——严。” “严?”凤伶俐道,“都说严师出高徒嘛。” “我也没指望这公孙巧能学成多大出息,只要能磨磨她的锐气就好。”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听说,许多孩子顽皮胡闹,爹娘就会将他们送来这个地方,一段时间之后,性格都会有所改善。而且,父母一旦将孩子送入这个地方,就是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这时间可以由他们自己定,最少一月,多则一年,这叫——封闭式教学。在规定的时间之内,孩子出不去的。” “竟有这样的地方?”凤伶俐有些讶异,“那要是家中有急事呢?” “有些特殊原因可以离去,例如亲人过世重病。正常情况下,小孩是不可以踏出树人堂半步的。除非提前退学,违反协议提前退学者,永不再有踏进树人堂的资格。” “听义母这么解释,与其说是封闭式教学,倒不如说是软禁般的教学。”凤伶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学堂就在帝都之外十里,可我一直都不曾听说过。” “就是规矩太多,在当今世道显得太奇葩,太不走寻常路,所以生意不太好,学堂开设五年以来,能坚持完成协议约定的家庭不超过十个,大多中途而废,这夫子教过一百多个学生,只有十个愿意跟他,教学成功率只有一成。” “呀,这么失败?” “失败吗?不,这恰恰反映了一个现实,一百个学生,跑了九十个,看起来像是夫子无能,但留下来的这十个,没有一个是无才的。与其说夫子没本事,倒不如说学生们太娇惯,吃不得苦,这才一个个都申请了退学。” 颜天真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为何我觉得这个夫子靠谱呢?你一定想不到,他的孙子是鼎鼎有名的断玉公子。” “啊?秦断玉他爷爷?”凤伶俐真有些没想到,“秦断玉也曾是四国交流会的诗圣,这名气可不小,他爷爷开设的学堂怎么会如此冷清?有秦断玉的名气,这树人堂再怎么严格也应该满座啊。” “伶俐,有一个词语叫低调,越是喜欢臭显摆的人,越没什么内涵,秦老爷子深藏功与名,没几个人知道他和秦断玉的关系,云渺也是偶然得知,一打听到他开了这家树人堂,再看他的教书规矩,顿时就乐了。” “义母可否跟我详细说说,他教书规矩是怎样的。” “进去就知道了呗。”颜天真抱着公孙巧跃下了马车,走进了树人堂内,“你义父已经在和秦老爷子签协议了。” 凤伶俐闻言,连忙紧跟了上去。 …… 荷花池畔的六角凉亭之内,一黑一蓝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太子殿下,请看老夫的这张协议,想要选择何种教学方式,太子殿下可用笔圈起。” 说话的男子已过花甲之年,声音沧桑而喑哑,下颌的胡子已经发白,正是南旭国大才子秦断玉的爷爷,秦扶字。 “秦老爷子名扶字,年少时大概想不到,自己真的成了一名夫子罢?” 凤云渺手执毛笔,浏览着协议上的内容。 学子入学要求年龄:六岁之上,十六岁之下。 规定时间之内,学子不得与家人相见,家人病或逝等特殊情况除外。 学堂之内,贵族学子不得以身份欺压其他学子,搬出身份闹事者,视犯错严重情况而定,赏戒尺三至十下,无论王侯将相皇家儿女,一视同仁。 凤云渺看到此处,唇角轻扬,“夫子真的会一视同仁吗?” “当然。”秦老爷子面无表情道,“就算是太子殿下的儿女,老夫也不会留情面,太子殿下若是不能接受,就不要将孩子送来。” “不是本宫的儿女,是本宫的……外甥女。”凤云渺悠悠道,“她不敬长辈、无理取闹,骄纵霸道,种种恶劣行为难以言说,希望夫子能好好管教。” “既然太子殿下主意已定,那就在那些选项上好好选择罢。” “好。” 凤云渺低头浏览着协议上的选项。 在封闭式教学持续时间上,圈选了一年。 一年过后那熊孩子才能休假。 一年已经是最高选项,学子若是长期软禁在学堂不出门,也会抑郁。 一个月,是最基本的选项。 在他看来一个月实在是太少了。 接着往下看—— 教学期间的劳作。 基础选项是,七日劳作一次,最高选项是,两日一劳作。 凤云渺圈选了两日一劳作。 这劳作的内容包括:洗碗、擦地、生火等简单劳务。 再往下看—— 没有完成功课的惩戒选项。 依次是:罚站、蹲马步、倒立。 凤云渺圈选了倒立。 “夫子,太子殿下,太子妃带着学子来了。”一名学童站在凉亭外道。 秦老爷子道:“请太子妃上前来。” 颜天真怀抱着公孙巧走上前时,就看见凤云渺在协议上签字画押。 望着凤云渺圈选的那些选项,她有些想笑。 都是圈的最高等。 “这孩子是昏迷了吗?”秦老爷子望着颜天真怀中的公孙巧,“看她似乎睡得很沉。” “她不听话,我们说要带她来接受惩罚,她就给吓晕了。”凤云渺悠悠道,“秦夫子,不瞒你说,本宫将她送来,并未经过她的同意,在接下来的时间之内,她若是提出退学要求,您就当成耳旁风,就让她在这树人学堂里呆满一年为止,看看一年后是否会有什么变化。” “看来太子殿下是铁了心的要她改造了。”秦老爷子道,“老夫相信,一年过后你不会失望。” “那就最好不过了。”凤云渺站起了身,“这孩子本宫就留下来了,告辞。” “义父,这教学方式看上去好像挺有意思……”凤伶俐将协议浏览了一遍,道,“可惜我已经没机会体验了。” 义母说,教育孩子要从小抓起,等成年了之后有些坏习惯想要改就难了。 难怪,这学堂只收十六岁以下的学子。 是想趁着年少赶紧改造,年纪大的就不教了。 “这树人堂,适合拿来管教熊孩子,你这般听话,就不用来这样的地方受训了。”颜天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罢。” 凤伶俐被这么一夸,面上浮现喜悦之色,“义母对我的印象,还真是好。” “那是自然的。” 三人离开了树人堂,凤伶俐驾驶着马车回到了帝都。 “这下子大公主可要着急上火了。”颜天真靠在马车车壁上,慢条斯理道,“她不知道她的女儿是被抓去接受严格教育,没准会以为被人贩子拐卖了,抓去当童养媳什么的。” “就该让她着急着急,让她把精力放在找女儿上,这样她也就没时间来跟义父义母对着干了。”马车外,响起凤伶俐的声音。 颜天真道:“一年之后,她得感谢我们呢。你们想请,秦断玉是何等清高之人?他爷爷跟他,还真是亲爷俩,看上去都那么一本正经,经历秦老爷子满口道德的洗脑式教育,这公孙巧,本质应该能有所改善。” 颜天真说到这儿,轻笑一声,“伶俐,说来说去,还是你义父最会教育孩子,你看你,什么事都办得成,从不添乱。” “义母今日夸了我好多次。”凤伶俐笑道,“义母可别再夸奖了,否则我要不好意思。” 一路有说有笑,回到了皇宫之后,三人便不再提关于公孙巧一个字。 公孙巧失踪一事,很快就在宫中传开了。 身为大公主的女儿,所受到的关注自然是很多,失踪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宫里就随处可见宫人扎堆,在议论关于她的事。 “公孙小姐今日在大街之上丢了,这事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大公主着急得不得了,整个府邸的人几乎都出动去找了,可惜杳无音讯。”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高额悬赏令,要是能找到她,那就是大发一笔横财了呢。”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被拐卖了?毕竟年纪那么小,很容易让人骗,我听说,很多小女孩被人贩子拐卖了之后,会带到离家乡遥远的地方,卖去给大户人家当童养媳!” “拐卖大公主的女儿,这要是被逮到了,恐怕要被抄家灭门啊。” 颜天真将这些议论都听在耳中,面不改色。 这天大地大的,大公主的势力范围几乎就在帝都之内,她就算把整个帝都都翻过来,也找不到公孙巧。 她也不会猜到,公孙巧在帝都十里之外的荒凉小镇上,接受封闭式教育。 那个小镇贫瘠,物价比帝都之内便宜许多,人们大多觉得去一趟帝都城采购都是奢侈。 树人堂不许外人擅自进入,不许学子随意外出,算是安全。 就算真的被大公主找到这个地方…… 她又能怎样? 他们也没有迫害她的女儿,她告到皇帝面前,他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地申辩。 将公孙巧送去改造,他们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不怕闲言碎语。 秦断玉的爷爷教公孙巧,哪里委屈她了? 这种老文化人,虽然无官职权势,却是被无数人所敬仰的,教出国之栋梁,于国家而言也意义非凡。 颜天真此刻在东宫外散着步,余光瞥见有两道人影匆匆行走,转头去看,正是一脸焦灼的大公主与她的夫君。 他们大概是急上头了,想请皇帝动用侍卫去寻找。 大公主兴许是太过心急,走路也没看清脚下的石头,一脚踩上去险些绊倒,幸好被她身后的公孙义扶稳。 “娘子,你慢一点,我知道你心急,你也得看路啊。” “慢一点?女儿都丢了,你让我慢一点?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比我心急!”大公主冲着他吼,“我说过多少遍,上街要带护卫!她和你妹妹两个人出门玩,你妹妹没能看住她,还不都是因为你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说什么出门跟着一群人嫌烦,都不晓得最重要的是安全!” “娘子,这件事怪妹妹也没用啊,巧儿丢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心急。你这样发脾气也于事无补。” “怎么?嫌本公主泼辣?本公主告诉你,女儿要是找不回来,本公主就把你休了!” “娘子,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哪有女子休夫的……” 二人争执着,大公主一个不经意间,就瞥见了一丈之外的颜天真。 颜天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并没有打算与她打招呼。 望着颜天真那冷漠的样子,大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劈头盖脸就骂—— “你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么冷漠不屑,是觉得本公主好笑吗?你现在想必很幸灾乐祸吧?本公主的女儿得罪过你,现在她丢了,你高兴了吧?满意了吧?做梦都能笑醒了吧!” 大公主身后的公孙义见此,连忙上前来拉扯,“娘子娘子,这事跟太子妃又没关系,你怎么能上来就找人家麻烦……” “你放开我!别碰我!”大公主甩开他的手,冷眼看颜天真,“你应该没忘记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你吓唬我的女儿,说给她吃了毒药,害她提心吊胆六神无主,幸好大夫说没什么事,应该只是吃了一个没害处的东西,我问你,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怎么?想要兴师问罪?大夫都说了是没害处的东西,大公主你摆着一张臭脸给我看,是觉得我多对不起你的女儿?”颜天真不咸不淡道,“自己的女儿看不住丢了,撒气到旁人身上,跟个市井泼妇似的,哪里像皇家的公主。” “本公主是市井泼妇,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蛇蝎毒妇!连一个七岁的小孩子都要那么吓唬,简直小肚鸡肠到令人发指。” “大公主,我看您这左脑装的是水,右脑装的是面粉,不动还好,一动全是浆糊。什么叫蛇蝎毒妇?我给她吃毒药那才叫毒妇!我给她吃了一颗姜丝药丸,你去问问御医这东西有没有害处,会不会伤到你的宝贝女儿!” “别吵了别吵了!”公孙义连忙劝架,“太子妃,我家娘子如今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她也是太焦躁心急了,还请您……” “滚!”大公主转身抬脚就踹了他一下,“你居然跟她服软?你怂什么!你是嫌刑部尚书的官职不够高吗?腰板给本公主挺直一点!娶了本公主,你还需要看人的脸色吗?你是不是怕得罪了凤云渺?你怕他,老娘不怕!” “人家那不叫怂,那是讲道理啊。”颜天真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公孙大人看起来是个明辨是非的,不像大公主您蛮不讲理,公孙大人平日里想必是太忙碌,没闲暇时间教导女儿,所以公孙小姐在大公主的教导之下,变得格外——懂事。” 念到‘懂事’这两个字的时候,颜天真还刻意加重了咬字。 “你又在冷嘲热讽本公主?”大公主原本就因为丢了女儿心急火燎,此刻被颜天真讥讽着,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更是高涨,想也不想地就上前了一步,扬起了手。 颜天真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图,迅速伸手截住了她的手腕—— “大公主,这是想要跟我打一架吗?只怕你不会是我的对手,这是在皇宫里,你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建议你还是要注意个人形象。别让人笑话你像个街头泼妇。” 颜天真说着,伸手将她一推。 她推出去的力道,逼得大公主后退了三四步。 这一推,也让大公主意识到了实力差距。 眼前这个看似纤细的女子,是一个练家子。 “娘子,咱们还是不与太子妃争执了,快些去面见陛下,请求他动用侍卫,帮着咱们寻找巧儿。” 公孙义这一次的劝告,大公主总算是听进去了,临走之前又瞪了颜天真一眼,这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颜天真望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她真是一点都不后悔把公孙巧拐去树人堂。 正准备转身回东宫,却听身后响起了一道清冽走低沉的男子声音—— “女候请留步。” 颜天真听着这道声音,觉得似乎有一点点熟悉。 她转过了头,望向来人。 一身白衣,丰神俊朗。 来人有着一张白皙温润的脸孔,清风霁月的眉眼,那一头乌黑如绸的墨发绾梳端整,简单地束了个玉冠。 好久不见的秦断玉。 算算时间,应该超过大半年没见到这位清高大才子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四国交流会上。 “秦大才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颜天真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秦断玉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朝着颜天真优雅地施了一个拱手礼,随即挺直了腰杆,道:“请容在下一问,女候与太子殿下玩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颜天真听闻此话,挑了挑眉,“秦大才子,把话说明白些。”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秦断玉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公主的女儿,如今就在树人堂里,成为了爷爷的学子,可是这帝都之内,大街小巷四处张贴着悬赏令,说是大公主家的女儿丢了,你们将那小姑娘送进了树人堂,却并没有征求她父母的同意。” “她父母太过纵容溺爱她,我与太子殿下也算是她的长辈,见不得她那一派混世魔王的作为,送去树人堂改造,有何不可?至于为何要瞒着她的父母……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吧?我与大公主,水火不容。” 颜天真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放心,你爷爷的安危我们一定会保证,树人堂是封闭式教学,学子们放假之前出不来,只要没有人来告密,大公主的人应该找不到那地方,毕竟树人堂不出名。” “安全问题,在下自然是不担心,在下相信太子殿下的能力,既然他找上了爷爷,就一定会保证爷爷的安危,可是你们这么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秦断玉的脸色有些紧绷,“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以为孩子丢了,急成这般模样,而你作为始作俑者,无动于衷,看着他们干着急。” “不愧是秦老爷子的孙子,正义之士啊。”颜天真笑着一拍秦断玉的肩膀,“要是那熊孩子能被教成你这样,也不枉费我和云渺一番心思,说不定她回来之后就会管教她母亲大公主了。” 秦断玉:“……” 她的回答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第225章 再见子初(一更) “秦大才子对我的所作所为似乎十分不满。.”颜天真将秦断玉的脸色看在眼中,笑道,“你该不会想去告密罢?闲事可不要管得太多。” “女候不曾为人母,自然体会不到孩子丢失的焦急心情,我若是现在去告诉大公主,她的孩子平安无事……”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颜天真毫不客气地抨击一句,“你以为你这是在维持正义之道吗?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要看人家母女分离?我把她的女儿送去你爷爷那里管教,你现在去跟大公主说,让她把女儿接回了家,那我不等于白忙活?这孩子将来要是跟她娘一个德行,那就是你秦大才子害的。” 秦断玉眉头一蹙,“你——” “我什么我?这事不允许你插手,你要维持正义,去别的地方维持,别来搅和本候的事,这事要是被你揭发了出来,你就等着瞧吧你。动动你那大才子的脑子,好好想想该不该插手。” 颜天真说着,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个秦断玉,跟唐僧似的念念叨叨,一堆大道理,听多了也烦。 一个不了解事情经过就想着主持正义的家伙。 她刚才跟他费了那么多口舌,他应该不会再说出去了罢? 希望他还能有点头脑。 颜天真回到了东宫,远远地便看见一道人影在庭院之中舞剑。 那海蓝色的衣抉轻扬,不用近看,也知道是凤云渺。 颜天真朝着那道人影走了过去。 他手中的长剑冰冷,剑光挥洒,速度极快,舞出的剑花带起点点银芒,彷如天降霜点,回旋之间行云流水,长剑挥舞的道道劲风分外清晰,手腕不断地翻转,令看者眼花缭乱。 剑法轻快又利落,看着只令人觉得连心情都能随着那身轻如燕的身法而变得愉悦轻松。 凤云渺练剑期间,察觉到了颜天真的走近,收剑之时,剑尖朝着边上的一棵桂树枝叶一挑—— 锋利的剑锋划过树枝上的朵朵桂花,在半空中躲开。 霎时,一片片细碎的桂花花瓣在空气中飞舞,威风卷着花瓣,散落在颜天真的头发上、衣领上。 凤云渺见此,低笑一声,一个跃起,手中的剑再次挑起了桂花枝叶上的花瓣,用同样的方式,在空中抖落开来。 “好了好了,别玩了,人家桂花树开得好好的,被你这样玩,枝叶都变得光秃秃了。” 这一场漫天花雨,浪漫倒是挺浪漫,只是可惜了那些开得好好的花。 “天真你有所不知,这套剑法的名字就叫——漫天花雨,轻快又柔和,男女皆可以学习,你要不要也学学?” 颜天真自然是有兴趣,“好啊。” “手给我,我把招式教给你。”凤云渺牵过了颜天真的手,把剑递给了她,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之中,另一只手勾着她的腰肢,“来,跟随着我的动作,记住,要把握力度……” 一连半个时辰,颜天真都在跟凤云渺学习剑法。 直到两人额头上都有些冒汗,凤云渺才道:“休息休息,去沐浴更衣一番,晚上要参加宴席。” “好。” 被凤云渺带着去浴池沐浴了一番,要穿上衣服时,颜天真却惊奇地发现,眼前摆放着两套新衣服,是情侣款。 海蓝色锦衣与海蓝色宫装。 “云渺,你要我配合你的颜色,我不服。”颜天真望着眼前那条样式简约又大气的长裙,道,“为何不是你配合我穿大红色?” 凤云渺道:“大红,会不会有些太艳了?” “那就水红色、橘红色,或者……”颜天真说到这儿,笑着一挑眉,“粉红色。” “别跟我提粉色。”凤云渺的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我记得,这是某个混账东西最喜欢的颜色。” 史曜乾那个家伙,不就很喜欢穿一些粉嫩的衣裳? 明明年纪都比他还大,至少二十五以上,还总爱穿的像十**,真不知是装嫩给谁看的。 大概是因为看史曜乾穿粉嫩衣服看多了,对粉色,他下意识就有些排斥。 “下一次,我让人定做两套正红色,一定会让你满意。”凤云渺转头朝着颜天真笑道,“我喜欢海蓝色,你配合着我穿,你喜欢大红色,我也会配合你的。” 等他们大婚那一日,可不就得穿正红色喜服。 颜天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那套海蓝色的衣裙穿在了身上。 在看凤云渺身上的那件锦衣。 两人的衣襟、袖口、腰带,都是一模一样的图纹,祥云图案的刺绣也都在一样的位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很好看的。”凤云渺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道,“特别合适。” “我穿什么不好看?”颜天真得瑟地挑了挑眉。 凤云渺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行了,别得意了,咱们这就过去罢。” 话音落下,牵过颜天真的手就走了出去。 颜天真紧随着他的步伐,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被凤云渺领着去了设宴地点——金阳殿。 此刻坐在席位上的人并不多,他们算是来得早了。 颜天真踏进大殿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许多视线朝着自己投递了过来。 她面不改色,对那些目光并不在意。 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她不会因为这些欣赏的目光就志得意满。 凤云渺身为太子,席位自然十分靠前,颜天真一坐下来,就看见首座之上摆了两张座位,中间隔了三尺。 “云渺,首座上为何要摆两个席位?你看那席位那么宽敞,不是应该帝后同席吗?难不成还要分开坐?” 帝后同席,呈现的是一种和睦现象,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分开坐的。 分开坐,难免让人猜忌帝后不睦。 “忘跟你说了,这两桌,帝后同一桌,至于另外一桌嘛……是给客人的。” “客人?”颜天真有些意外,“今天是要来哪一位大贵客吗?能与帝后坐在同一排的,只能是异国君王。” “没错,能与皇帝并排坐的自然也是皇帝。”凤云渺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天真猜猜,这位贵客是谁?” “会是我们鸾凤国的女帝陛下吗?不对,没这个理由,她要是想来,跟我们一路同行就是了,何必比我们晚两天。” 颜天真想了想,又道:“可别是那个断袖皇帝罢?” “不是半宸。”凤云渺仿佛刻意卖关子,“继续猜。” 颜天真凤眸眯起,“段枫眠?” 她认识的这么多君王当中,就数段枫眠她最不顺眼。 “想不到,你连猜三个都是错的。”凤云渺悠悠道,“我还以为你能很快就猜到他呢,如今看来,你果然是把他给忘了,从尹殇骨猜到半宸,又猜到段枫眠,你一共就认识几个皇帝?剩下的那个还想不到吗。” 颜天真讶然,“难道是——子初?” “子初?”凤云渺凉凉地望了她一眼,“叫那么好听做甚?” “别多想,我从前一直拿他当弟弟看待。” “可他并没有拿你当姐姐看待啊。” “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不知他对我的印象还剩下多少。” “一年都没到,你还能指望他把你忘个一干二净吗?”凤云渺不咸不淡道,“不要太小看男子的耐心了,我五个月没见着你,你不也还是牢牢地刻在我的脑子当中,印象非但没有淡化,反而愈来愈深刻了。” “我都快嫁给你了,你就别操心其他事了,对了,他为何来此?” “与三公主联姻。”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又扬起了笑意,“要是让他参观咱们的大婚,不知他会不会准备什么大贺礼?不过,我觉得他大概是没时间停留到大婚那天。”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而且在下一刻,空气中响起一声高昂的尖细嗓音—— “陛下驾到!” 在座的众人纷纷起了身。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颜天真抬眸,望着走进大殿内的南旭国帝后。 走在最前头的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是如今南旭国的皇帝凤临沧。 那繁琐的帝王冕冠之下,是一张英挺而沉稳的面容,剑眉之下,一双墨眸漆黑深邃,天生的贵气与王者风范展现无遗。 算算年纪,今年也应该将近五十,看上去倒比真实年纪年轻些。 再看他身后的女子,面容姣美,端庄贵气,一身金红色外袍刺绣凤凰翱翔,正是皇后。 帝后一同走到了坐席上坐下,眼见着底下的众人还站着,皇帝道:“诸位都坐下罢。” 众人落座。 不等他发话,大殿之外又响起了一声—— “北昱皇驾到!” 众人再度朝着寝殿之外投去了视线。 来人身形修长笔直,一袭浅紫锦衣,不过才十**的年纪,肤色白皙温润,相貌用俊俏二字不足以形容,他的俊美中有一点儿阴柔,可他那双黑如墨玉的瞳孔却冰冷而深邃,使得他看起来凌厉而不好靠近。 颜天真望着他,只觉得分别大半年,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他满十八岁了。 不知他的性格相较于半年之前……有没有变化。 “北昱皇,朕才坐下不久你就到了,要是早知道你与朕的距离如此近,就等你一等了。” 南旭皇站起了身,颇为客套地朝着宁子初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南旭皇客气了。”宁子初也客套一笑,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目光扫视过底下的众人,在某一处忽然定格。 凤云渺的位置那么靠前,他想不看见都难。 凤云渺身旁的她…… 好久不见。 宁子初发了片刻的愣,凤云渺一转头就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冲他挑起了一抹友好的笑意。 同一时,手中剥好了一颗葡萄,递到了颜天真的唇边。 颜天真不会拒绝凤云渺送到嘴边的食物,张口就吃了下去。 宁子初将这一幕情形看在眼中,望着凤云渺的目光变得冷凝。 故意做给自己看,想惹自己不高兴吗? 偏就不让他如意。 想到这儿,宁子初的脸色维持着镇定,将视线挪开了。 颜天真并没有看到这二人的眼神较量,只因她不太想与宁子初有太多眼神交流。 这宴会上人多眼杂的,该避嫌的时候就要避嫌,总不能让他人误会她与宁子初眉来眼去,就算要叙旧,也要等宴会结束之后。 “许久之前,与北昱陛下相识,今日一见,不得不畅饮几杯,本宫先敬陛下一杯。”凤云渺开了口,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宁子初遥敬一杯。 “太子殿下,请。”宁子初也举起了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来之前就想着,难免要和凤云渺碰面,一碰上他,心里准会不爽。 哪怕心里多么不如意,也不想展示在脸上,让对方看了笑话。 现在的他,已经比当初更沉着一些了。 颜天真失踪了大半年,他也担忧了大半年,前几日听说有她的消息,就想来看看她。 今夜果然就碰上了。 可是——为何她的目光就不曾投过来? ------题外话------ ~老规矩,晚上继续二更,子初上线了~ 第226章 如意算盘(二更) “云渺,要去联姻的三公主坐在何处?” 颜天真进宫也不过才两日,并没有见过三公主。%D7%CF%D3%C4%B8%F3 此刻她好奇,要和宁子初联姻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她就在咱们边上的坐席,你往右看。”凤云渺说着,将身躯朝后一仰。 他正好隔在颜天真与三公主的中间,将颜天真的视线给挡了。 稍稍往后一仰,就能让颜天真看清。 从这个角度,颜天真只能看到一个侧颜。 那女子年纪与自己相仿,坐得十分端正挺直,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裙,肌肤白皙,侧颜弧度美好。 仿佛是察觉到了颜天真的视线,她转头看了过来。 颜天真看清她脸庞的那一瞬间,怔了怔。 “云渺,这三公主真的有十八岁吗……”颜天真的眼角微微一跳,“我怎么瞅着像十四五岁。” 她的五官十分端正,鼻子与嘴巴都很小巧,浓眉大眼,口鼻眼组合在一起,看上去竟然十分稚嫩,像个瓷娃娃一般。 萝莉脸! 这长得也忒嫩了。 “不用怀疑,她真的有十八岁,虽然看起来不像。”凤云渺淡淡道,“可别被她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给骗了。” 他的声线压得十分低,三公主自然是听不见。 “皇嫂好。”三公主冲着颜天真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颜天真自然要客套地回以一笑。 乖乖,这小姑娘笑起来更可爱了。 “真是一个萌萝莉……”颜天真嘀咕了一声,端起果酒到唇边。 而下一刻,凤云渺说出的话让她险些呛到—— “你竟然知道她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她的名字?萝莉?!” “是,她叫凤萝莉。” “谁给起的这么一个好名字……” 可真是太贴合本人了。 “名字大概都是爹娘起的,都不大好听。”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大公主、二公主的名字更不好听。” “跟大公主闹矛盾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话说回来,今日大公主没有出席。” “女儿丢了,她没心情出席,至于二公主,在夫家安胎呢,没什么要紧事可以不用进宫。” “这二位又分别叫什么名字?” “凤玉解,凤阮媚。”凤云渺道,“我们这一辈,大概只有我的名字最中听。” “凤御姐,凤软妹,凤萝莉?!”颜天真愣了好片刻才回过了神,伸手就扣上了凤云渺的肩膀,“云渺,我想知道她们的名字究竟是谁给起的?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打听到啊。” “为何听到她们的名字,你如此不平静?她们的名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凤云渺面上浮现出些许不解之色。 这三个名字……也没多大好听,也没多大特色。 颜天真才想要解释,就听得前方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太子边上的那一位,应该就是武安女候了罢?” 颜天真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说话之人正是皇后。 颜天真立即端正了态度,回答道:“是的,皇后娘娘。” “女候可真不愧是鸾凤国第一美人。”皇后笑道,“听闻鸾凤国女子掌权,因此,女儿家的一些行为举止也就不太规矩,本宫知道你们那儿的女子豪爽,但女候也应该要懂得‘入乡随俗’这四个字的含义,在我们南旭国,女候要学习新的规矩。” 颜天真听闻此话,心中便猜测这皇后大概是想为难人。 当今皇后,是大公主的亲生母亲。 有一个母仪天下的母亲,也难怪她嚣张跋扈,不知收敛。 大公主应该是把自己和她的恩怨告诉了皇后,皇后铁定也是帮着自己女儿的。 想到这儿,颜天真冲她淡淡一笑,“皇后娘娘方才说,我们鸾凤国的女子,行为举止有些不太规矩,敢问是指哪方面的?莫非我今天做了什么不太规矩的行为?” “女候自己难道没有意识到?”皇后眉头微蹙,“虽然你与太子有婚约,可你们毕竟还未成婚,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地谈笑,实在是有些没规没距,本宫说这话倒也不是怪罪你,只是想提醒你,既然决定嫁到我们鸾凤国,就应该学习宫中礼仪,宴会之上不得拉扯谈笑,要坐得端正些。” 听着皇后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教导,颜天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这皇后要是真的好心,就不应该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样说自己,应该在宫宴结束之后说,给自己留个面子才对。 可皇后就直接当众说开了。 压根就没有顾及到她的脸面问题,是想让她被众人笑话没规没矩? 什么拉拉扯扯地谈笑,她也就是和凤云渺说了几句悄悄话,刚才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也就只是搭一下而已。 男尊女卑之国,要求女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循规蹈矩、笑不露齿、三从四德。 “皇后娘娘,入乡随俗是需要时间的,太子妃才到这宫里两日,你就如此苛刻地对她指指点点,何必呢?”凤云渺出了声,“礼仪规矩,回去后本宫会好好跟她说说,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当着众多人的面,也不好将皇后反驳得太难看。 这要是在人少的时候,非要驳得她接不上话。 凤云渺中如此想着。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后也就不再继续接话了。 原本就是想给这太子妃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让她知道这皇宫里不是好呆的地方。 “今日有贵宾在,这些家务事你们就不必再说了,省得让贵宾看了笑话。”皇帝开了口,语气悠悠,“云渺说得不错,太子妃潇洒惯了的,刚来皇宫或许不太适应,总要给她一些时间。礼仪规矩这种事,云渺自己会教习她的。” 说完之后,他转头望着皇后,目光之中暗藏着警告。 皇后垂下了头。 陛下的意思……是让她不能多嘴。 皇后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一连两个都生了公主。 薛贵妃生的也是公主。 陛下还未到五十岁,分明还有机会继续生儿育女,却早早地封了侄儿凤云渺做太子,而这些年来,他真的就再也没有过子嗣。 一子难求。 帝王无子,储君之位也就只能传给兄弟之子。 她真是期盼着,这宫里什么时候能再添个皇子就好了,要是其他妃嫔能生一两个下来也好。 这样便有机会将凤云渺赶下台了。 “皇后刚才说的话,你当做耳旁风就好。”凤云渺举着酒杯到了唇边,用酒盏挡住自己开口说话的动作,“那些宫廷礼仪规矩,我自己都没能遵守,也不要求你去遵守。” 颜天真‘嗯’了一声。 做这个太子妃果然不是容易的。 在鸾凤国,她有着肆意妄为的资本,大多人都忌惮她哥哥摄政王的势力。 而在南旭国,面对这些才认识的人,她难免会接受到一些挑衅。 女子一旦嫁出去了,在夫家的待遇,往往都不比在娘家好。 幸好……凤云渺从不苛刻要求她,几乎都是迁就着她的。 一场无聊的宴席散去之后,颜天真与凤云渺并排而走,缓慢地去往东宫的方向。 在经过一座假山之时,正好四周人不多,颜天真听见身后有加快的脚步声,一转过头,就对上一张熟悉的少年面孔。 “天真。”宁子初望着她,“你可还记得朕?” “陛下在说什么玩笑话,我怎么会记不得你了?我的记性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颜天真觉得有些好笑,“宫宴之上,你我需要避嫌,我不跟你交流,这不是挺正常么。” “你不跟朕打招呼,这没什么,可你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过朕一眼。”宁子初的脸色有些阴郁,“朕还以为,大半年不见,你把朕忘干净了。” “就算是将你给忘干净了,那不也是挺正常的吗?北昱皇还指望着与本宫的太子妃有什么联系?”凤云渺冷眼看他,“你可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是与三公主联姻,太子妃与你连见面都没有必要。” “太子妃这个称呼恐怕不对吧?”宁子初冷哼了一声,“你们还没有大婚,做不得数,这声太子妃喊得太早了些。” “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提前喊又有什么不好?”凤云渺挑眉一笑,“莫非北昱皇你觉得自己还能与天真有什么缘分?你大概是还没睡醒,就算有缘分,那也只可能是在梦里。” “你……”宁子初眉头蹙起。 时隔大半年,与凤云渺起争执,还是说不过他。 宁子初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境,再一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和,“凤云渺,朕想和天真单独谈谈。” “不可,要避嫌。” “你不是很有自信吗?莫非你还担心朕三言两语就把天真给拐了?让我们二人单独谈话,你很不放心吗?” “宫中人多眼杂,本宫不愿意听见对太子妃不好的传言,你们二人聊天,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传出流言蜚语岂不是可笑?想说什么?就当着本宫的面直说了罢。” “你帮我们放风,就不用担心我们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北昱陛下的提议实在是太可笑了,你的脑子没问题吧?” 要跟他的女人单独聊天,还要他帮着放风。 宁子初的脑子何止是有坑。 坑里还进水了。 “云渺,其实我想听听,他要跟我单独聊什么。”静默了好片刻的颜天真终于道了一句,“云渺,你相信我的吧?” 凤云渺斜睨了她一眼,“真的要聊?” 颜天真点了点头。 “也罢,咱们回东宫。”凤云渺转身便走,“去后花园的凉亭中聊。” …… “陛下,你想和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颜天真与宁子初坐在东宫花园中的凉亭之内,瞥了一眼三丈之外的那道人影。 三丈的距离,凤云渺自然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天真,朕这一次要跟你谈的不是儿女私情,而是正经事。” 宁子初顿了顿,道:“朕的手上,有半张九龙图。” 颜天真微微一惊,“陛下的九龙图是从哪里得来的?” 宁子初犹豫了片刻,道:“不瞒你说,是梅无枝从鸾凤国带来的。” “你……”颜天真的脸色一沉,“是梅无枝从摄政王府里偷走的吗?!” 她以为,在她失踪了之后,梅无枝早就应该回到了宁子初的身边。 南弦手上有半张九龙图,南弦被捕,九龙图落在大哥手上,现在却到了宁子初的手里。 “你早就知道梅无枝是朕派在你身边的人了?”宁子初无奈一笑,“朕留她在你身边,是没有恶意的。她向朕传达了你失踪的消息,朕让她继续留在摄政王府,因为那是你的家,凤云渺一旦有你的消息,一定会告诉你大哥,朕也想第一时间收到关于你的消息,这半年来,梅无枝一直留在摄政王府。” “可我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 “那段时间,朕让她去调查紫月魔兰,害你的那朵毒花来自镇安王府南家,就让她混进去找找线索,朕想帮你。” “不劳陛下费心,我身上的紫月魔兰毒性已经彻底解除。” 宁子初怔住,“彻底解了?” 回过神后,他的面上浮现一丝喜悦之色。 还不等他问,颜天真又抢先开口,“后面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到了,南绣死了,梅无枝锁定的目标人物就是南弦,也许一开始你们是想帮我调查毒花,可你们发现南弦被捉拿,你们无意中知道了他身上有九龙图。” “嗯。”宁子初承认道,“梅无枝一直暗中关注着南弦,意外地发现南弦有精神疾病,每个月的最后五天他就会十分反常,功力大增,那几天,梅无枝不敢去调查他,很多时候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可他忽然就被抓进了摄政王府的地牢,梅无枝从你哥哥与南弦的对话中,了解到了九龙图的消息。” “大哥那么谨慎的人,你们是怎么从他手中将图纸拿走的?” “你大哥研究九龙图的那一个夜晚,厨房正好失火了,有人员伤亡,他顺手就将九龙图塞进了抽屉里,迅速前去查看情况,当时,梅无枝就站在纱窗外,用手指捅破了纱窗在外窥探。” “是这样吗?”颜天真的目光紧盯着宁子初的脸庞,带着一抹审视,“厨房失火?是真的意外失火,还是陛下您命令梅无枝放的火?” “你怀疑朕故意烧你们家,借此来达到调虎离山的目的?”宁子初的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你真的觉得朕会是这样的人吗?朕就算想要九龙图,也不会放火烧你们家房子!厨房失火,真的只是意外。” 颜天真见他的情绪有些愠怒,心中便晓得这次是冤枉他了。 但她并没有因此消气。 他让人盗窃大哥手中的图纸,她怎么能不气? “事已至此,您要跟我说什么呢。”颜天真面无表情道,“从我们家偷到了半张九龙图,为何要告诉我?” “天真,花无心手上还有半张,可是朕找不到他人,你能找到吗?” “花大师在何处,我不知道。”颜天真冷冷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半张九龙图是他的东西,他不愿意拿出来,我也是不会去偷去抢去骗。” “你在生气。”宁子初叹了一口气,“天真,你能否说服花无心,把那半张九龙图拿出来?他留着半张在手上又有什么意义?把两张图拼凑在一起,我们就可以去寻找九龙窟,寻找到了之后,宝库里的东西,北昱国和鸾凤国五五分。至于花无心,朕可以满足他任何要求,只要不超过朕的底线。” “陛下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不错。”颜天真不咸不淡道,“北昱国和鸾凤国分利,那么南旭国呢?” “在寻找九龙图这件事上,凤云渺并没有半点功劳,为什么要与南旭国分?这半张图,是朕从你们鸾凤国盗来的,理应跟你们分,至于南旭国,实在没有必要与他们分享利益。” “我说服不了花无心。”颜天真呵呵一笑,“凤云渺与花无心才是交情好的,凤云渺或许可以说服花无心,这么一来,南旭国是不是也可以分了?” “那你想怎么个分法?” “四四二。” “我们各四成,凤云渺两成?” “错。”颜天真不疾不徐道,“南旭四,鸾凤四,陛下,你拿两成已经很多了。” “这——不行。”宁子初干脆地拒绝,“朕知道你在生气,毕竟朕用的不是光明磊落的手段,兵不厌诈啊天真,这九龙图原本就是谁有本事谁拿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朕要探寻宝库也不是为了自己,为了江山社稷,只拿两成,能干什么事?” “是啊,兵不厌诈。你能有本事拿去,我也不好意思说你什么,可是,我若是不想跟你合作,你又能拿我怎样?”颜天真笑道,“陛下自己去找花无心吧,陛下要跟我谈的生意,我没有兴趣。” 难怪他想和她单独聊聊,不让凤云渺听。 是因为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让南旭国分一杯羹。 让她说服花无心,她哪来那么大的面子。 花无心是讲义气的人,与凤云渺交情匪浅,大概也只有凤云渺能去说服。 “天真,朕总是输给他,这一次真的不想再输给他了。”宁子初的声线在空气中响起,“朕已经把你给输了,这一次,从你们府中盗来了九龙图,朕当然知道你会不高兴,所以,一定会与你分享,朕不愿意在分享利益这件事上,拿得比凤云渺还少。” “可我要嫁的人是他,所以——我不会体谅你的心情。”颜天真的语气十分平静,“陛下,我跟你之间……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回去罢,这件事情大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九龙图只要没拼在一起,那就是废物了,你要真那么想把两图合二为一,你只能求助凤云渺,否则,你怎么找得到花无心?” 颜天真说着,站起了身,“今夜你我之间的谈话,我会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云渺,在九龙窟分利这事上,南旭国是必然要分一杯羹的。” 话音落下,她迈出了脚步。 宁子初望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失落。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为何你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好。” 凤云渺眼见着颜天真走上前来,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顿时有些好奇他们二人聊天的内容。 “我们聊的是分钱的事。”颜天真道,“还记得南弦那里的半张九龙图吗?已经落在宁子初手里了。” “什么?”凤云渺有些意外,“宁子初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他有梅无枝这个好心腹啊,既然他有本事拿去,我又能说什么?九龙图几经辗转,到谁的手上都是运气。” “北昱国也想来分一杯羹,呵。”凤云渺笑道,“我会传信给花无心,让他藏好了,别出现。” 第227章 读心术(一更) 宁子初怀着有些低落的心情离开了东宫,一路上脑海中都回忆着昔日颜天真在北昱国宫中的模样。 那时候的颜天真,可不比现在冷漠。 他承认他拿走了九龙图,但他以为他做出的弥补可以得到她的谅解。 然而—— 她还是拒绝了和他的合作。 宁子初正走着,忽听耳畔有脚步声响起,便转过了头。 月色下,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缓缓靠近。 缓缓走来的少女,约莫十四五的年纪。 实则已满十八。 “见过陛下。”凤萝莉走到了他的面前,福了福身。 “公主不必多礼了。”宁子初淡淡道,“有什么事儿?” 凤萝莉唇角勾起。 她原本就生得十分娇俏可爱,这么轻轻一笑,如同山间精灵般灵动,一双杏眼似乎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魔魅之气,与她对视,仿佛能陷进去。 宁子初望着她发了一会儿愣,迅速回神。 怎么回事呢…… 眼前这少女虽然娇俏可爱,但也称不上是绝世美人,居然能让他……看得回不过神。 他绝不是对这个女子动心。 如颜天真那样的美貌,初见之时也没动过心,是相处时间长了之后才累积起来的情感。 可是这个凤萝莉…… 总共就才见两次面,怎么就会被她给惊艳了? 这完全没道理。 他的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 宁子初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就在他发愣的期间,凤萝莉已经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宁子初蓦然发现,凤萝莉的脖颈上佩戴着一条海珠项链,此刻竟发出绿幽幽的光芒,诡异的同时,又有些神秘。 宁子初看着那颗珠子,只觉得鼻翼间有奇异香气萦绕,神智更加恍惚了些。 耳畔响起一道悠远又空灵的声音—— “抱我起来转圈圈。” 听着这道声音,宁子初下意识伸出了手,扣上了眼前少女的腰肢。 他的眼神中闪烁出了挣扎之色。 怎么回事? 他的身躯居然不听使唤? 抱她? 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门都没有! 宁子初蓦然回神,将眼前的女子推开。 “堂堂南旭国的三公主,竟是一个妖女!你上哪里学来的这种妖邪之术?” 听着宁子初的呵斥声,凤萝莉笑出了声,“不愧是一国之君,这心智还真是够坚定的。陛下,我这可不是什么妖邪之术,是西域**术中的一种,我这段数已经是高阶的了。” “媚术?靠着引诱人做些下三滥的事情,控制对方的心神吗?”宁子初冷然地望着她。 学媚术的女子大多都是不正经的。 媚术,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勾引人的把戏。 “才不是你说的那么不堪呢。”凤萝莉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开口,“**术与媚术,在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我哪里下三滥了?我不过就是冲你笑了笑而已,媚术需要搔首弄姿、风情万种,你看我的相貌如此可爱,就应该晓得我是个正经的姑娘。” 宁子初嗤笑了一声,目光望向她脖子上的那颗珠子,“这珠子怎么不发绿光了?” “绿光是你产生的幻觉。”凤萝莉道,“幻海珠,会让人产生多种颜色幻觉,越是心无杂念的人,看见的颜色就越淡,凤伶俐看见的是白光,因为他无欲无求,你看见的是绿光,说明你戾气太重,且利欲熏心。” “胡说八道。”宁子初冷笑一声,“就跟江湖骗子唬人似的。” “陛下如此急于否认,是紧张了,你唇线紧拧,脸颊微微绷着,目光冷酷中又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这是心虚。”凤萝莉不咸不淡道,“陛下一定是一个看重利益的人,在你眼中利益高于一切。” “住口。”宁子初打断她,“你妄自揣测朕的内心,连说话都这么放肆……” “陛下不承认,我也没辙。”凤萝莉耸了耸肩,“此珠测人心,每个人看到的颜色深浅不一,陛下,像你这样看重利益的人,就一条路走到底罢,利益与爱情,二者不可兼得,你重视利益,那就唯有放弃心中所爱,让所爱之人免遭困扰。” 宁子初脸色一沉。 眼前这个女子,知道的似乎还不少。 “你大半夜地跑来跟朕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宁子初冷眼看她。 “你已经对我产生了厌恶情绪,很好。”凤萝莉淡淡一笑,“我看穿你的内心,你不愿承认,对我下意识会产生排斥,南旭与北昱联姻,你要娶的人是我,或许一开始你没什么感觉,多个妃子对你而言也就是多个摆设,但此刻,我能确定你讨厌我,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娶我了罢?” 宁子初眼角一跳。 她的目地——只是为了毁这一门婚事? “很显然,我又猜中了你的心思。陛下,我请你放弃娶我回国,否则,我会天天读你的心思,并且在你面前大声说出来,你好好想想,留一个能看穿你心思的人在身旁,会不会很烦躁?” 宁子初:“……” “话已至此,我就不多说了。”凤萝莉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宁子初望着她离开的身影,脸色依旧绷住。 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 不过相见两次,竟能读出他的心思。 绝对不能把她留在身边。 …… 一夜过去,迎来了新的黎明。 颜天真用过早点后,便踏出了东宫外漫步。 自从来了南旭国,凤云渺就变得有些忙碌,处理之前不在国内时堆积下来的琐事,她自然也不去烦他,闲暇时就自己找乐子。 正走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 “皇嫂。” 颜天真听着这声音,转过了头。 喊她的人正是凤萝莉。 颜天真见到凤萝莉,这才想起来,又忘记问凤云渺关于三位公主名字的事了。 三名公主分别叫御姐软妹萝莉,如此现代化的称谓,究竟是谁给起的名字? 这人肯定与自己是一类人。 异世之魂,在同一个时代相遇,会是多有缘分的一种事? 干脆等会儿就问问这个三公主,谁给她起的好名字。 “三公主。”颜天真也冲她笑着问候。 “皇嫂何必称呼得这么生疏?叫我萝莉就好了。”凤萝莉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 “好,萝莉,你这名字可真好听。” “是么?我也觉得很好听呢……”凤萝莉已经走到了颜天真的面前,娇俏的脸庞上绽放一抹友善的笑容。 颜天真望着她的容颜,只觉得眼前这瓷娃娃般的女孩笑起来,如同天使般纯洁无害。 “皇嫂,这日光有些大,咱们去树荫下。”凤萝莉说着,牵过了颜天真的手,朝着前头那棵大榕树下走去。 日光要是太刺眼,会阻碍人的视觉。 要让她看到珠子的颜色,那就不能在烈日之下。 颜天真任由她牵着,不知为何,就是有些莫名信任眼前的少女。 凤萝莉看起来,没有丝毫恶意。 二人到了树荫之下,由于凤萝莉的个头较为矮小一些,便仰头望着颜天真,目光中闪烁着一派澄澈的天真无邪。 “皇嫂,你脖子上的这串项链真好看。”凤萝莉望着颜天真脖颈上的蓝宝石,笑着抚摸上自己脖颈上的珠子,举了起来,“皇嫂,我这串项链不比你的好看。” 这一刻,颜天真察觉到一缕奇异清香窜入鼻尖。 凤萝莉手中的那颗珠子,白里透绿,煞是好看。 “好看吗?”耳畔响起风萝莉的声音,竟有些空灵。 颜天真觉得神智有些恍惚。 同一时刻,凤萝莉伸出了手,在她的耳畔打个响指,“皇嫂,你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啊?我怎么瞅着你好像犯困了?” 凤萝莉的声线蓦然拔高,这让颜天真一瞬间就回过了神。 昨夜没睡好,大白天犯困? 这不可能,她昨夜明明就睡得挺好。哪里会站着犯困? 刚才有一瞬间,她真的差点就睡过去。 她的视线投向凤萝莉脖颈上的海珠项链。 那颗乳白色的海珠,看上去成色很不错。 等会儿…… 不是白里透绿吗? “你这颗珠子……”颜天真指着那一颗海珠,“会变色吗?” “不会啊。”凤萝莉道,“皇嫂方才看见什么颜色?” “白里透着淡淡的绿。” “喔,原来是这样。”凤萝莉望着她,目光有些似笑非笑,“看来你没有太强烈的执念和**,你觉得如今的现状已经很不错,心境基本安定下来,在你的心中,情感是可以战胜利益的,你重情不重利。” 颜天真听着她的话,心中暗暗一惊。 这个丫头…… 在搞什么…… 云渺曾经说过,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他说,三公主是最让人看不透的那一个。 外人不能轻易看透她,她却可以轻易看透人心?! “皇嫂,你不要对我太警惕呀。”对面响起凤萝莉的轻笑声,“皇嫂放心,我不会像大皇姐那样给你们惹麻烦的,我一向贴心得很。” 颜天真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一步,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少女,“你会读心术?” “皇嫂,你别紧张。”凤萝莉笑着迈出了步子,“我……” “站在原地不要动。”颜天真冲她道。 她心中自然起了警惕。 这凤萝莉要是真的没有恶意还好。 若是有…… 恐怕会成强敌。 前后不过见面两次,居然就被她摸清了性格?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第一次见识到读心术,竟然是这样的。 “你也要开始提防我了吗?”凤萝莉耸了耸肩,“随便你们,皇嫂不想理我了,我就去寻找我下一个目标了。” 话音落下,她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颜天真望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到了中午用膳时,颜天真将这件事告知了凤云渺。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对我说,不要被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给骗了,这丫头有些不寻常。在遇见她之前,我从未见识过读心术。” 颜天真此刻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也不愿意被一个不熟悉的人看穿了性格。 “我早说了,她不简单。她的笑容纯洁中泛着一股子阴险劲,谁也不知,她是善还是恶。”凤云渺说着,给颜天真的碗中添了一筷子菜,“既然知道她这人不简单,下次就避免与她来往。”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如果你站在她的面前,会不会被她读出心思。”颜天真挑了挑眉,“她脖子上戴的那颗珠子好像有点古怪,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她催眠了,望着那颗珠子,呈现出了白中透绿的颜色,回神之后再看,分明就是正常的乳白色,仿佛之前看到的是错觉。” 凤云渺思索了片刻,道:“应该不是错觉,是幻觉。” “幻觉?”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物会令人产生幻觉,这不奇怪,我猜测,她大概是学了什么邪术,而且,应该是从小就在学。”凤云渺顿了顿,道,“反正她也要远嫁到北昱国了,往后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见到她。” ------题外话------ ~ 这个萝莉,在后文有关键作用。 南旭国基本人物就目前出来这些了,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重要人物。 二更**点~ 第228章 没有奸情(二更) “她若是嫁去了北昱国,烦恼的就该是宁子初了。..他多疑谨慎,应该很是不愿意自己的心思被人窥破。” 都说帝王心思最难猜,这要是碰上了读心术…… 他的心思还能藏得住吗? “好了,莫要想太多了,快些吃菜,菜都要凉了。”耳畔响起了凤云渺的催促声。 颜天真低下头扒饭。 正吃着,听见空气中有脚步声响起,颜天真转头望了一眼,来人正是龙攻。 到了桌边,他道:“殿下,小将军方才派人来传话,说花大师过来了,就在他府上,花大师希望您一得闲就去与他相见,他说大半年不见,对您甚是想念。” 颜天真唇角一抽。 花无心来得这么突然? 云渺昨天夜里才说要写信给他,让他藏好了,宁子初在南旭国的这段时间,他最好不要出现。 可他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来了。 看宁子初的态度,分明是对九龙图势在必得,花无心一出现,宁子初准会盯着他。 “这厮……和宁子初还真是有缘。”凤云渺的语气平淡,“既然他大老远地过来了,那就去见一见,想离开去避避风头,或是想要留下来,让他自己决定。” 颜天真点了点头,“也罢,咱们吃过饭之后就去见他。” …… “伶俐,有半年没见着你了,你对我可曾想念过?” 宽敞的庭院之内,花无心喝着果酒,手中握着猪肘子,吃得十分津津有味。 “花大师,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伶俐,你是不知道我吃一顿肉有多么不容易,在人前,我是一点荤腥都不沾,你没发觉我最近吃素吃得人给瘦了一圈?” 凤伶俐将花无心从头打量到脚,道了一句,“我还真没发觉。” “那是你眼神不好,话说回来,你义父义母怎么还没过来,这南旭国是你们的地盘,作为老朋友,你们应该好好招待我才是……”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凤伶俐便伸手指向他的身后,“你看谁来了?” 花无心转过头,便看见两道熟悉的人影缓缓走来。 “劳烦你们二位亲自过来,贫僧不胜荣幸。”花无心笑着率先打招呼,目光落在了颜天真身上,“颜天仙,大半年不见,比以前更漂亮了。” “大半年不见,你这油嘴滑舌的本事还是半点都没有消减。”颜天真走到了桌边坐下,“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宁子初也在南旭国。” 花无心咬了一口手中的猪肘子,“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有什么影响吗?” “你大概是忘了,他曾经对你有什么企图。”颜天真道,“仔细想想,你手中是不是有什么他要的东西?” 颜天真这么一提醒,花无心当即反应了过来,“九龙图?他还没死心……” “怎么可能死心呢?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够抵抗宝藏的诱惑?身为君王,哪个不想国富民强?别说他有兴趣,就连我们都有兴趣,只不过兴趣没他那么浓烈罢了。” “如果是你们有兴趣,咱们可以一起找。”花无心望向凤云渺,“老朋友,我也不小气,我这里有半张,你需要找寻剩下的半张,钥匙也在你的手上,这么一来你的功劳比我大,你六我四,要不你七我三,那七成,你可以拿出一半来给你媳妇当聘礼。” “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可惜如今有些不太好实现了。”颜天真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还有半张在宁子初手上,北昱国也要来分,他最少也要四成,两三成他是不同意的。” “还有半张在他手上?”花无心蹙起了眉头,想了想,道,“你们设法拿过来,这样就没有他们北昱国什么事了。” 颜天真挑眉,“你以为我们不想吗?他手上的那半张就是从我们摄政王府盗走的,他甚至开门见山地来跟我谈生意,现在他肯定有防备了,想要再拿回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花大师,我有些奇怪,你要钱财来干什么?”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凤伶俐插了一句,“义父义母要寻宝,是为了各自的国家,你是为了香泽国吗?你一个和尚,也没什么大权势,财富到你手中能发挥什么作用?” “我要财,不是为了我所在的国土,个人原因,不便告知。”花无心轻咳了一声,“我也不求能分得太多,两三成总得要有。” “要是我们能把宁子初手上那半张拿回来,自然没问题。”颜天真顿了顿,道,“花大师,我有一个不情之情,不如你把那半张图纸给我们帮你保管?你该得的那一份,我们绝不会抵赖,可以签字画押。” “颜天仙是对贫僧没有信心,觉得贫僧不靠谱吗?”花无心笑道,“放心罢,那半张图不在我手上,我让另一个人来帮我保管了,绝对不会落在宁子初手里。” “看他笑得如此荡漾,应该是交给老相好去保管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宁子初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少去大街上晃悠,即使出门,最好也带个斗笠遮遮脸。”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颜天真再三叮嘱了花无心要谨慎,这才与凤云渺一起离开了凤伶俐的宅子。 “云渺,既然出来了,就在街道之上随便逛逛罢,这么快回宫也觉得挺没趣的。” “好。” 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之上,颜天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不经意的,在街角处看见了两名熟人。 那两人是—— 秦断玉和公孙媛。 “云渺,你看那里。” 颜天真示意凤云渺望向街角处。 这个角度看过去,公孙媛是背对着他们的,秦断玉是正对着他们的,他的面部神情,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在公孙媛面前,他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温和有礼的笑意,就连目光里也褪去了平日的清冷,似乎变得格外随和。 “秦断玉一向清高傲慢,实在少见他如此温柔的神色。那是一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柔和,这么一看,这两人就显得格外暧昧。”颜天真分析着,“我似乎是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秦大才子果然喜欢这种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这么一来,我就很担心一个问题了。” 秦断玉要是心仪公孙媛,没准就把公孙巧的事泄露出去了! 难怪他之前那么义正言辞地指责自己。 敢情他看上那熊孩子的姑姑了。 “你在担心,他把公孙巧从树人堂里放出来?” “对。你看,他如果对这公孙姑娘有意思,肯定要站在他们公孙家那边,咱们把公孙家的那小混世魔王给拐了,他不得告密吗?当初没算到这一点,真是失策。” “他要是懂分寸,应该不至于告密,他告密,也是给他爷爷找麻烦,毕竟树人堂是秦老爷子开的,大公主那脾气,要是撒气在老爷子身上,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哪能受罚?秦断玉不得心疼心疼吗?” 凤云渺气定神闲道:“放心罢,他应该不至于告密,他要是真不懂事想去告密,那就随他,我会想好应对之策的。” 凤云渺说着,揽过了颜天真的肩膀,“走罢。” 这一边两人走开了,另一边的街角处,秦断玉安慰着眼前的佳人。 “公孙姑娘,还在自责吗?孩子丢失一事,错不在你。” “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巧儿是我带出去的,我没能把她带回去,这就是错。”公孙媛面带愁容,“巧儿平时与我的关系十分好,她母亲大公主对我也一向都是好脸色,这次巧儿丢了,大公主对我不再是好脸色了,要是巧儿找不回来,大公主绝不会原谅我的过失。” “公孙小姐她……”秦断玉顿了顿,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过段日子就回来,凡事不要想得太消沉。” 望着佳人愁眉不展的模样,秦断玉有一瞬间想要将真相告知。 先前去树人堂探望爷爷,无意中看到了大公主家的女儿,一开始还以为是大公主送来的,觉得十分稀奇,大公主纵容女儿是众所皆知的,哪会舍得送来树人堂进行封闭式教学,一问才知道,是凤云渺送来的。 凤云渺没有经过孩子父母的同意,这一点他是十分不赞同的。 但—— 若是他现在就把真相泄露出去,爷爷必然要承受大公主的怒火,大公主那蛮横的性子,罚起人来毫不留情。 可要是不说,公孙媛便一直被大公主责怪。 说还是不说?真是令人纠结。 不如回去跟爷爷商量此事。 “多谢秦公子的安慰了,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我回府去了。” 公孙媛道着谢,转身便要离开。 “公孙姑娘,且慢。”秦断玉喊住了她,“你回府之后,是不是又要受大公主冷言冷语?我不建议你回去继续受气,不如在外躲一躲?” “躲?我能躲到哪里去?” “在下有好几处房屋,城西那里有一座梨园,无人居住,可以借给公孙姑娘暂避,日常用品,我会吩咐人准备齐全的。” “多谢秦公子的好意,我还是不躲了,既然犯了错,被责骂也是应该受着的。”公孙媛笑着婉拒了,“秦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想耽误你,也不应该接受着你对我的好,你……另择良人吧。” “我……”秦断玉没有料到她说话会如此直接,无言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公孙姑娘果然不是个扭捏人,如此干脆利落,既然你无意,我自然是不会纠缠,公孙姑娘,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是不是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你中意的是太子殿下?” “是。”公孙媛大方承认,“我一向敢于承认我的想法,我就是仰慕太子殿下。” “你若是跟着太子,恐怕是不会快乐的,他一门心思都放在他现在的太子妃那儿,一厢情愿是很累的。” “我知道。”公孙媛笑了笑,“情感的事,哪有那么容易说放弃就放弃呢?我知道我比不上女候……” “你没有比不上她。”秦断玉打断公孙媛的话,“钦定的那位太子妃,除了容貌胜过你几分之外,再也没有比你更加优异的地方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武安女候,文武双全,女中豪杰。与她相比,我知道自己很渺小。”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秦断玉拧起了眉头,“身为女子,才艺有多出色,武艺有多高强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礼义廉耻,她远远比不上你正经。” “别说了!”公孙媛连忙打断他的话,“秦公子,我还以为你是高雅之人,你这么说一个姑娘?” 望着公孙媛面上的失望之色,秦断玉连忙解释着:“公孙姑娘,不要误会于我,我绝不是胡说,你也该知道我的为人,这武安女候在与太子定情之前,和北昱国的皇帝暧昧不清,她虽貌若天仙,却一身邪气,你切记,不要与她来往。” 公孙媛惊愕,“有这种事?”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此女工于心计,她若是知道你想与她争抢太子,恐怕会对你下手,我想劝你,不要与她争,会吃亏的。” “……” 公孙媛平复了一番心情,道:“秦公子的好意,我明白了,我会记着你的话,不会和她来往的,我回去了。” 话音落下,也不再等秦断玉说话,便转身走开了。 一路走回公孙府,走过庭院时,就听见不远处响起女子的骂声。 也没太听清都骂了些什么,总之就是大公主在发脾气。 自打公孙巧丢了之后,大公主每日都像是吃了火药,时时都在骂人。 她应该发泄发泄火气。 想到这儿,公孙媛顺着声音来源处走了过去。 大公主在凉亭内摔果盘,一个个水果全都砸在了下人的身上。 “滚!都滚!” 公孙媛走上前去,“大公主请息怒。” “息什么怒?你来干什么?”大公主冷眼看她,“平时看巧儿与你关系好,本公主那么信任你,那你把孩子带出去玩,结果,带出去了没带回来!” “公主,是我的错。”公孙媛跪了下来,“巧儿丢失,我也十分难过,大公主若是心里有不满,就打我罢。” 大公主抄起一个梨子,扬起了手。 手顿在了半空中,终究也没有砸下去。 “要不是因为巧儿喜欢你这个姑姑,本公主真想打你。”大公主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梨子扔回果盘内,“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你哥哥那个窝囊废还帮着外人来数落本公主!这公孙家本公主是呆不下去了。” “哥哥他一向听公主的话,怎么会帮着外人来数落公主?” “呵,之前我与那太子妃发生口角,他竟然说是我的错?你说他是不是皮痒!他究竟是忌惮凤云渺,还是看那太子妃长得漂亮,不忍心她被我这个泼妇骂?男人真是关键时刻就靠不住。” “怎么又是她。”公孙媛蹙了蹙眉,“这太子妃的风评可真不好,莫非真像断玉公子说的,她为人不正经,一身邪气。” “什么?”大公主将她的话听在耳中,追文道,“她连秦断玉也得罪了吗?秦断玉一向清高,从不会胡说八道,他都数落这太子妃?” “嗯。”公孙媛点了点头,将自己与秦断玉的交谈内容,转述给大公主听。 “想不到这太子妃还挺有本事,连北昱国的那小皇帝都陷进去了。”大公主冷笑一声,“难怪你哥哥总帮着她说话!铁定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男人都舍不得骂漂亮女人,他是不是看本公主这张脸看腻了,听本公主骂太子妃,他就心疼?” “哥哥不像是这种人啊……” “他就是这种人!又没出息,又不专一!”大公主一拳捶打在桌子上,“我一定要教训这个太子妃,跟北昱国小皇帝暧昧不清是吧?本公主就给他们创造个机会。” …… 傍晚时分,雅致的寝殿之内,焚香缭绕。 宁子初坐在书案之后,观察着手中的半张地图。 虽然地图只有一半,却大概也能看清,这宝库的位置处于西宁国附近,在西宁国与东陵国的交界处。 颜天真不同意与他合作,他又找不到花无心,这半张地图拿在手上,也等于是废纸一张。 不如—— 再与他们好好商量一番。 宁子初正想着,就听见寝殿外响起了随从的声音,“陛下,东宫那边来人了,说是太子邀请您去御花园一趟,有事要与您密谈,让您独自前往。” “凤云渺邀请?”宁子初站起了身。 凤云渺邀请他,应该也是想要谈九龙图的事罢? 独自前往,这就说明事关重大,不能让其他人听了去。 宁子初并未多想,走向了殿外。 同一时,东宫之内,颜天真正在秋千架边练剑,就听闻宫人前来道:“太子妃,大公主派人来说,想要与您单独聊聊。” 颜天真收了剑,若有所思。 那泼妇想要与她单独聊聊? 该不会是要聊她女儿的事? 秦断玉那个家伙……不会是泄密了罢? 不对。 要真是泄密了,依照大公主的性格,应该闹起来才对,现在提出要跟她单独聊聊,她还真猜不到要聊什么。 亲自前去看看就知道了。 颜天真被宫人带领着去了御花园,远远地就看到了小亭内坐着一道人影。 “太子妃自己前去吧,奴婢就不跟了,奴婢告退。” 领路的宫女离开了。 此刻天色差不多黑下来了,颜天真只当凉亭内的那道身影是大公主在等候她,正准备上前去,冷不丁身后冒出一道娇脆的声音—— “皇嫂。” 颜天真一听这声音,眼角就抽搐了一下。 “皇嫂,这都天黑了,你还来找男人私会,太子皇兄知道这事吗?” 颜天真一听这话,立即转过头,“什么?” 跟男人私会? 没等颜天真反应过来,面前的凤萝莉又迅速问了一句,“你与北昱国皇帝,还藕断丝连?” “藕断丝连个屁,压根就从来没连起来过。”颜天真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此刻仔细思索着凤萝莉的话,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凤萝莉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宁子初。 “唔,神态自然,目光毫无躲闪,接答得干脆利落,看来是没有奸情了。”凤萝莉悠悠叹息一声,“既然没奸情,那就没好戏看了,无聊。” 话音落下,她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 “怎么神出鬼没的。”颜天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了思考。 凤萝莉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悠闲看好戏的态度。 但是,她的出现似乎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难道…… 颜天真转头,望向了远处凉亭内的那一抹身影。 看不清脸。 她稍稍走近了一些,能看见那人形的轮廓,那人侧对着自己,胸前一马平川。 不是大公主,而是男子。 如果不是凤萝莉的提醒,她猜不到这男子是宁子初。 颜天真不再前行,而是转身离开。 她这下要是走上前去,铁定中计。 第229章 流言蜚语(一更) 回东宫的路上,颜天真心中思索着宁子初出现的原因。 毋庸置疑,是大公主整的这一出。 宁子初本人,大概也上当了? 大公主用自己的名义邀请她出来,等候的人却是宁子初,她若是到凉亭里去相见,是不是就会有人跳出来,指证她与宁子初暧昧不清,夜间幽会。 有这样的可能性。 她和大公主早就已经撕破脸,大公主傲慢跋扈,丝毫不隐藏自己的目的,很显然,就是不畏惧她的报复,要跟她斗到底了。 颜天真心中有些疑惑。 大公主怎么会想到,利用宁子初? 公孙巧丢失一事,她急得团团转,怎么就还能有闲工夫对付自己。 这一刻,颜天真想到了一个人。 秦断玉。 他是不是泄露了什么事情? 有机会要找他问一问。 颜天真回到了东宫,迎面遇上了朝外走的凤伶俐。 “义母。” “伶俐要去哪?” “回宫外的府邸,花大师一个人太无趣,我白天答应了他,夜里要和他饮酒谈天。” “回府之前,先帮义母一个忙可好?” “义母请说。” “你跑一趟御花园,帮我给宁子初转达几句话。” …… 御花园内,宁子初坐在凉亭之中,等候着凤云渺的到来。 耳畔有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去看,来人并不是凤云渺,而是凤伶俐。 “凤云渺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吗,没有打算亲自前来?” 他说话间,凤伶俐已经走到了对面,“北昱陛下,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为何会来这儿?” 宁子初道:“不是凤云渺命人邀请我来的吗?” “据我所知,近一个时辰,义父并没有踏出书房,也没有派人出去办事。陛下,你确定传话的人是东宫的人吗?” 宁子初闻言,拧起了眉头。 他的随从说,前来传话的人自称是东宫的,要给凤云渺带话。 他的随从又怎么可能认得东宫的人? 这皇宫里面的下人,还会谎报自家家门?实在少见,抓到了少不了一顿审问。 要真是谎报,那就一定是有阴谋了。 “果真如义母所说,陛下是上当了,有人谎称自己是东宫的人,用义父的名义邀请陛下出来说话,想必是觉得义父的面子够大,陛下不会拒绝。” “天真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义母当然知道,因为她也差点上当了。” 凤伶俐瞥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义母让我转告陛下,有人想利用陛下来对付她,大概是听说了她从前是陛下身边的歌女,让你们二人半夜相见,便可以诬赖你们之间暧昧不清,既然有人要拿你们之间的关系做文章,唯一可以避免的办法就是——不要单独见面,少来往。” 宁子初听着凤伶俐的话,面色逐渐阴沉,“是谁?” 想污蔑颜天真的清白,这种事情大概也就只有女子做得出来。 女人才会这么害女人。 “目前最值得怀疑的人是大公主,但,没有证据。”凤伶俐道,“义母要我转达的话,我已经转达了,陛下自己多多留神,希望下一回不要再上这样的当,告辞。” 凤伶俐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宁子初也站起了身,迈出一花园。 余光瞥见远处有几道人影在晃动,宁子初转头看了过去,是一群宫女。 看她们慌张逃离的脚步,怎么就那么心虚。 该不会是一直就在这御花园边上徘徊,只等着颜天真和他相见,就蹦出来说他们夜间幽会? 真是混账,一发现事情败露跑得比兔子还快。 连他都敢拿来利用…… 一定要反击才行。 …… “虽说我是鸾凤国的郡主,但流落异国他乡的那几个月,的确是在宁子初的皇宫里,外界传言我十分得他宠信,在许多人的眼里,我是宁子初的人。虽然最后回归国土,可历史是不会被人遗忘的,因此,会有人蹦出来说我与宁子初有情感纠葛,我的处境有些尴尬。” 东宫书房之内,颜天真将今夜发生的事告知凤云渺。 凤云渺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颜天真的名气不小,所承受的流言蜚语自然不少。 颜天真与宁子初之间是清白的,可——毕竟在宁子初身边呆了几个月,谁又能相信她是清白的。 有心人大概要说她无耻,顺便再贬低一番她的母国。 鸾凤国虽然国富民强,受到的争议却并不少,屹立在众多男权国之中,女权显得格格不入。 “人红是非多啊。”耳畔响起颜天真的一声叹气。 “外人对你的那些争议,不必往心里去。抑制流言蜚语要从根源下手,这大公主三番两次找你麻烦,我也该找她麻烦了。” 凤云渺说着,握上了颜天真的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就寝吧。” “嗯,那我回房了。” 还未大婚,不得同房睡,在东宫里她和凤云渺注定不能太明目张胆地……同居。 否则又得被人说三道四了。 …… 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颜天真睡醒了,却得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她正准备去大堂和凤云渺一起共进早饭,正要经过走廊的转角时,听到了一阵议论声。 “宫外怎么会传出这么多流言呢,太子殿下一早得知了这事,整张脸都是阴森森的。” 颜天真脚下的步子一顿。 流言? 拐角那边还在继续议论着——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啊,说是去年,太子妃在北昱国皇宫里……哎呀,反正说得特别不好听。” “原话是这样的——北昱国第一歌姬颜天真,美若红莲,能歌善舞,深得少年君主喜爱。传言,其歌声犹如天籁,曾一曲震碎琉璃灯,震惊四座,连得道高僧都对之仰慕。本以为从此会常伴少年君主身侧,哪知道几经辗转,与南旭太子爱恋,昔日歌女摇身一变成鸾凤女候,令人惊奇。” “说是咱们太子妃跟太多男人有牵扯,先是北昱国皇帝、然后是香泽国的高僧、之后就是咱们太子殿下。” “坊间还有传闻,太子殿下横刀夺爱,不懂先来后到,与北昱皇帝从此结下了梁子,恐怕要因为一个女人影响了两国交情。” “太子才把太子妃接回来,北昱国皇帝也来了,人们又猜测,北昱国陛下是不是专门为了看太子妃才来的?否则在此之前怎么就从不来?太子妃前脚一来,他后脚就到。” “一夜之间传出这么多流言蜚语,实在是令人惊讶。但,流言蜚语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颜天真将宫人们的议论声听在耳中,嗤笑一声。 这些流言蜚语……还不至于能打击到她。 但,没有人喜欢自己被流言包围。 怎么连花无心都能给牵扯进来?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友人,什么就暧昧了? 大公主为了污蔑她,特意去了解她的过去吗? 大公主是否已经怀疑,她的女儿在自己的手上,想要借此机会来逼自己交出她女儿。 颜天真迈出了脚步,走过了拐角。 不远处的宫人望着她的出现,立即停止了所有议论,纷纷散开。 颜天真也懒得去责骂她们,这时候她要是惩罚下人,岂不是显得心虚吗。 清者自清。 她还是摆出一副宽容的模样得了。 “你们刚才议论的,我都听见了。”颜天真的声线十分平静,“你们不用提心吊胆,我不会责罚你们,我知道在宫里做事情,很多时候枯燥无趣,你们总想讲点什么,但,总是议论主子可不好,这一点得改,今天还好是我听见,而不是太子殿下听见,否则……” 颜天真的话音还未落下,众人便纷纷跪下请罪。 “太子妃恕罪!” 望着众人焦躁不安的模样,颜天真悠悠道:“这一次我就当没听见了,我也不会告诉太子殿下,希望你们往后谨言慎行,不然,没准什么时候舌头就跟脑袋分家了,太子殿下罚人的手段一向厉害,有些时候我都劝不住。” “太子妃放心,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再有下一次,奴才自己把舌头割了。” “嗯。”颜天真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开了。 初来乍到,不能表现得太过霸道蛮横,也不能表现得脾气太好。 那就先一本正经地展示自己的宽容之心,口头也不忘了警告几句。 颜天真走到了凤云渺的书房外,推开房门没见到人,被下人告知,凤云渺出宫去了。 颜天真依稀可以猜到他出宫是为了什么。 是去公孙府吧? …… 公孙府之内,大公主坐在鲤鱼池畔的石椅上,给池中的鱼儿投食。 忽听身后有下人道:“公主,太子殿下登门了,他直接就走过来了。” “知道了。”大公主淡淡地回了一句,转过了头。 远处,一道海蓝色的人影走来。 大公主收回了视线,继续将鱼食投进池水中,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凤云渺走上前来,连客套话都省了,开门见山道—— “凤玉解,你是真觉得自己有本事大了?你这样踩我的底线。” “敢问太子殿下,本公主又哪里惹到你了?”大公主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的巧儿还没有找回来,我没心情跟你瞎折腾。” “昨天夜里的事,你想否认吗?以我的名义邀请北昱国皇帝,又同时邀请了太子妃,想看他们两人的好戏?” “那不也没看成吗?”大公主承认得十分爽快,冷笑着站起身,毫不畏惧地迎视着凤云渺的目光,“你那个无耻的太子妃,也就你当个宝,你听听外面是怎么说她的?身为一个女子,跟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不用我惩罚她,她自己都一身黑洗不掉了!” 凤云渺听闻此话,桃花美目中迅速划过一抹思索。 凤玉解敢做敢认。也就是说,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不是她让人散播出去的。 只有昨夜那一场针对宁子初和颜天真的阴谋,是她设计的。 “怎么?没话说了吧?我看你也是鬼迷心窍。”大公主冷哼一声,“我看你这场婚事大概也是得泡汤,坊间把她议论成这样,这么多的非议,你们要想什么办法全部撇清?本公主现在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家里听消息。” “昨天,你为何会想到利用宁子初?”凤云渺的声线冷凝,“昨夜你设计他们没成功,今日街上就传出了流言蜚语,你敢说,不是你让人散播出去的?” 他心中已经不太怀疑她。 但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你要真以为是我,那我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我花那么多心思查她的过去做甚?我的巧儿都没找回来,她哪来的面子让我费这么多精力整她?没那闲工夫!” “如果你没有去查她的过去,你又怎么会知道去利用宁子初?你分明就是查了,却不敢承认。” “那是秦断玉说的!既然有人透露了出来,我还费劲做甚?我的巧儿丢了,我心情坏透了,现在正好,她也被流言蜚语包围,我不开心,你们就陪我一起不开心,这样,我心里也会舒坦一些。” ------题外话------ ~晚上继续哦 第230章 煽风点火(二更) “秦断玉”凤云渺冷然一笑,“竟然是他。” 先前就从颜天真那听说,这秦断玉对她的印象,从初见时就很不好。 也难怪他会在外胡说八道。 不过 这也并不代表流言蜚语是从他那里散播出来的。 他即使看颜天真不顺眼,也实在没有理由去破坏她的名声。 除了大公主和秦断玉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人参与此事。 “秦断玉都说了些什么?”凤云渺迈到了大公主的面前,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鱼食,“你若是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这一大盆鱼食全投进湖里去,让你的锦鲤吃个饱。” 能被大公主喂养的鱼儿,自然不是市面上的普通鱼类。 是五湖四海各地的珍贵品种,其中包括三色锦鲤、白龙鱼,以及一些道不出名字的鱼儿。 鱼儿吃鱼食,需要控制分量,尤其这些珍稀鱼类娇贵得很,投喂鱼食宁少勿多,一旦吃多便会撑死了。 这一大盆鱼食全都泼进去,后果可想而知。 “住手!”大公主果然无法维持镇定,站起了身,伸手就要去夺凤云渺手中的鱼盆。 凤云渺将鱼盆拎到鱼池上空,“你若是再不老实,我就立即倒下去。” “你”大公主磨了磨牙,坐回椅子上,“要问什么?赶紧问。” “关于本宫的太子妃,秦断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们因何谈到她?” “本公主跟他没说过话!是公孙媛从他那听说了一些关于你那位太子妃的事,在本公主面前随口提了几句而已。”大公主冷哼了一声,“你那宝贝太子妃在外风评很不好,就算承受流言蜚语的攻击,那也是活该!” 大公主的话音才落下,里面泼来一盆鱼食。 凤云渺将手中那一盆鱼食直接挥到她脸上去了。 趁着她没有反应过来,将鱼盆扣在了她头顶上。 “你” 大公主才想张口骂人,凤云渺却迅速打断了她的话,“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本宫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幸好你昨夜的那一场设计没有成功,你若真的成功了,本宫今天洒在你脸上的就不是这一盆鱼食,而是刀片了。” 在凤云渺冰冷的目光之下,大公主没能再接上一句话。 凤云渺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就不与这泼妇一般见识。 等他走远了些,大公主拿起了扣在头顶上的鱼盆,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混账!” 凤云渺离开了大公主所在的院落,并没有走向公孙府外,而是顺手招来了一名下人询问。 “公孙媛在府中吗?” “在的。太子殿下请稍后,小的这就去喊小姐。” 凤云渺走到了树下的石桌旁坐下,等候了片刻,下人便将公孙媛带过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找臣女有何事?” “听大公主说,你跟秦断玉聊了一些关于太子妃的事?” “我的确是从秦公子那里听说了一些太子妃从前的事。” 公孙媛说到这儿,像是察觉到了凤云渺的情绪,连忙解释着,“我们不该议论太子妃,我知道背后说人是小人行径,此事绝不是我先提起的!好在,我与秦公子聊的内容,我也就只跟大公主一人说了,没有再跟其他人提起过这事。” “是吗?”凤云渺盯着她的脸庞,目光中带着审视,“那么秦断玉的原话是什么样的?你复述一遍。” “这”公孙媛有些犹豫,“太子殿下要降罪于他吗?” “那就要看他说的话严不严重了。”凤云渺的语气毫无起伏,“你说,不得隐瞒。” “秦公子的原话是身为女子,才艺有多出色,武艺有多高强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礼义廉耻。武安女候在与太子定情之前,和北昱国的皇帝暧昧不清,她虽貌若天仙,却一身邪气。” 公孙媛顿了顿,道:“这就是秦公子的原话了。” 说完之后,她抬头看凤云渺的表情。 凤云渺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一双桃花美目却格外冰冷,仿佛冬日的湖水。 他面色不怒,心在怒。 “好端端的,为何要突然提起太子妃?莫非秦断玉吃饱了撑的,特意在你面前说起这些?” “此事也怪不得秦公子,他一向敢于直言,他绝不会毫无理由地抨击一个人,依我看,他或许是对太子妃存在误会罢?太子殿下为何不去问问太子妃?让太子妃与秦公子当面对质,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消除。” “本宫问的是你们为何要谈起太子妃?你正面回答。”凤云渺的目光锁定着公孙媛的脸庞,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神色看穿她的心思。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追问,那我就直说了,我也不怕殿下笑话。秦公子向我表明心意,被我拒绝,他问我是否心仪殿下,我承认了。他希望我能放弃殿下,我的回答是我明知自己比不上女候,还是不想轻易放弃。秦公子大概是偏向我,反驳了我的话,他说,是女候比不上我。” 凤云渺嗤笑一声,“你们两个人可真有意思,谈起感情的事,还要将本宫的太子妃牵扯进来?” “我并没有想到秦公子对女候会是那样的态度!他说出了自己对女候的看法,我当即就打断他了,可他并没有停止,他也想反驳我,于是就把北昱国的陛下也牵扯进来了。” 公孙媛说到这儿,叹息一声,“太子殿下,我们只是私底下谈起,并没有对外说开,殿下要因此怪罪我们吗?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秦公子快人快语,殿下偏向太子妃这也无可厚非,可殿下你怎么就能确定外面的那些流言是假?”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太子妃真向外面传言那样不堪?”凤云渺的目光更加幽凉。 “臣女不敢胡说。我与太子妃不熟悉,不敢随便下定论,但我心中觉得,那么多流言蜚语不是空穴来风,或许是夸张了些,但也存在一定真实性。太子殿下应该去查个究竟。” “公孙姑娘看起来倒是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凤云渺站起了身,“那么你来回答本宫一个问题,你明知大公主爱闹事的性格,为何还要把跟秦断玉的谈话转述给她?你不确定太子妃的为人,又为何跟大公主议论她?” “我也是一不留神脱口而出,不是刻意。” “是吗?”凤云渺走到了距离她两尺之外的空地上,站定,“你敢不敢看着本宫的眼神,告诉本宫,你心中没有任何对太子妃不利的想法?” “我有何不敢。”公孙媛迎视着凤云渺,目光毫不躲闪,“我心中没有任何对太子妃不利的想法,以后也不会再与人随便议论她。” “好。”凤云渺转过了身,“那就记住自己说的话,若是你口不对心,你会知道后果。” 公孙媛眼见着凤云渺的背影离开,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放松了,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低头望着被汗水浸湿的手掌心,唇角终于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凤云渺离开了公孙府,行走之间,瞥见街边的小摊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穿浅紫色衣裙,身段娇小纤细。 凤云渺走到了她的身后,听见她冲着摊主道:“给我来一斤炒瓜子。” “好勒,姑娘稍等。” 摊主将瓜子装进了纸袋里,递给了她。 她正要低头拿银子,身后却伸出了一只手,将一锭银子递给了摊主。 “我给她付。”耳畔响起男子的声音,清冷好听。 她一怔,转头望着身后的人,笑道:“请我吃?” “对,请你吃。”凤云渺望着她,面无表情,“顺便再请你帮个忙。” “嘁,我就知道没有白吃的东西。”凤萝莉拿过了那袋瓜子便走,“皇兄刚才付钱的那一刻,我就在想着,这一包瓜子绝对不会让我白吃,皇兄从来就不是个贴心的兄长。” “你我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凤云渺淡淡道,“没拿你当亲妹妹看待。” “我们是同宗,按理说也是很亲的。”凤萝莉嗑着瓜子,悠悠道,“皇兄要请我帮什么忙?” “听你皇嫂说,你会读心术。” “呵呵,皇嫂太抬举我了,哪里是什么读心术,只是擅长于捕捉人微妙的神情罢了,这一点并不需要练习,我仿佛是天生就会。” 凤萝莉说到这儿,转头望着凤云渺,“皇兄,我给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 凤云渺神色平淡,“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不是来陪你玩的。” “诶,看过之后,咱们再说正事。”凤萝莉说着,抬手握住挂在脖颈上的珠子,注视着凤云渺,唇角轻扬,“我这颗珠子,好不好看?” 凤云渺淡然地望着她手中的珠子。 凤萝莉将珠子拿得离他近了些。 凤云渺只觉得鼻翼间萦绕着一缕奇异的香气,凤萝莉的声音变得十分空灵 “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 凤云渺眼见着那颗珠子透出淡淡绿光,开口,回答的却是 “透明的。” “嗯?”凤萝莉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可能看到这个颜色?” 凤云渺抬手将那颗珠子拂开,“这点小把戏,还好意思拿在我面前显摆。” “皇兄,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你不可能看到透明珠子,凤伶俐看到的都是乳白色,你看到的颜色,怎么会比他还淡?” “这说明我的内心比伶俐更加洁白无瑕。” “屁,这根本不可能,你刚才有一瞬间已经中了我的**术了,可你反应了过来,迅速清醒。你不愿意说出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莫非是心虚?” “我不想再跟你继续议论这个无趣的问题。言归正传可好?你刚才答应了要帮忙。” 凤萝莉撇了撇嘴,“帮什么?” “流言蜚语一事,我怀疑与公孙媛有关。”凤云渺道,“你既然会读心术,不如去读一读她的心思。” “怎么?皇兄的观察力一向敏锐,竟然看不穿她的为人?” “我没有你那么神通广大,无法迅速看穿一个接触不多的人。若是想要了解一个人,总要多接触接触,可我不愿意再去接触她,因此,就看你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我若是帮了你这个忙,有没有什么奖赏?” “没有。你手上的这袋瓜子是酬劳,你若是不想帮,就是白拿了我的酬劳,回头要把瓜子还给我。” 凤萝莉白了他一眼,“你这也太小气了。” “这是你皇嫂的规矩之一,不得对除了她以外的女子大方,哪怕是堂妹,也不能坏了规矩。” “罢了,反正我也挺无聊,我就去看看这个正儿八经的公孙小姐到底是什么德行。” 凤萝莉说着,一甩头便迈出了步子。 东宫之内,颜天真躺在藤椅上懒洋洋地沐浴日光,格外惬意。 “义母。”空气中响起凤伶俐的声音,“义母现在的心情想必很不好吧?伶俐来陪你说说话。” “我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吃得好又睡得香。”颜天真眼也不睁。 “我以为,宫外的那些流言蜚语会给义母造成困扰。”凤伶俐叹了一口气,“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义母是什么人品,我们最清楚不过了。” “散播流言的人不就是想看我心急吗?我偏不,我依然这么没心没肺地活着,这样,难受的就不是我,而是那人。”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我不但要继续维持着我的快乐,我还要帮这人再添一把火,坊间都说我什么来着?无耻下作,朝三暮四,和许多男人牵扯不清是吧?” 凤伶俐“嗯”了一声,“还有说义父义母的结合,是糟蹋了义父。” “对对对,他就是被我给糟蹋了。”颜天真道,“我觉得这些流言蜚语也不算太狠,完全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这样吧伶俐,你再帮义母把流言继续扩散,并且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凤伶俐听闻此话,一时有些懵了,“义母,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在原有的流言蜚语上,再添加得更夸张一些,什么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这些远远不足以形容我,再加上几条什么呢?这样,就说,我的裙下之臣远远不止凤云渺和宁子初,就连段枫眠也为我的美色所倾倒,我在鸾凤国时,堂姐送了我三十三名男宠,我消失的那半年,是去东陵国勾搭半宸,并且还和赵皇后有一腿,我不但招蜂引蝶,还男女通吃。” 凤伶俐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伶俐,你知道什么叫物极必反吗?浮夸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有人怀疑真实性了。” 颜天真笑出了声,“现在民间流传的那些流言蜚语,为什么会有人信呢?因为听起来合理,你很难找到缺口去攻破流言。比如,我很得宁子初宠信,没错。比如,宁子初喜欢我,这也没错。这些流言蜚语里,七分假话,三分真话,会有人信。但是把比例调一调,九分半的假话,半分真话,越来越浮夸,把我贬低到了不能再贬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我就只能有上升的空间,一步步洗白。” “义母高明啊。” “你立刻去办,记住,把这把火扇得再旺一点,让人一听就觉得是无稽之谈,然后,各家茶楼酒肆安插一些我们的人,跳出来给我平反平反,一定要义正言辞,一身正气,谁演得最好,有赏金的喔。” “是,我这就去办,今夜天黑之前,一定会让街道上的留言更加夸张,义母放心就是。” 颜天真摆了摆手,“去罢。” “三公主,请喝茶。” 宽敞的庭院之内,公孙媛亲手沏了一壶茶,倒上了一杯递给对面的凤萝莉。 凤萝莉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赞叹道:“公孙姑娘可真是心灵手巧。” 公孙媛笑了笑,“不过是泡了一杯茶而已,哪里称得上心灵手巧,公主谬赞了。” 顿了顿,又道:“我还以为三公主是来找大公主的,想不到会在我这院子里坐了下来。” 她一向和凤萝莉没有交情。 “大皇姐现如今每天都像吃了火药似的,一个不慎就炸了,我都不敢去她面前晃悠。”凤萝莉悠悠道,“公孙姑娘,我来找你,是想与你商量件事情。” “公主请说。” “公孙姑娘,愿不愿意帮我一起对付女候?” 凤萝莉此话一出,公孙媛有些愕然,“公主,你在说什么?” “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你听到了吗?”凤萝莉冷哼了一声,“北昱国皇帝是我要嫁的男子,宫宴之上我见到了他,仪态不凡,我十分满意父皇给我定下的这门婚事,女候有了皇兄还不知足,私底下与陛下纠缠不清,这我怎么能忍?我也要脸面的,北昱国皇帝来此,是为了娶我来的,我绝不能让人抢了我的风头。” “这”公孙媛想了想,道,“公主,街道上传闻的那些,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空穴不来风,就算夸张了,起码也有三四成能信吧?说句实话,这女候实在不讨喜,难怪大皇姐也讨厌她,我如今是有些明白大皇姐的心情了。” “唉。”公孙媛叹了一口气,“大公主之前和女候发生了争执,大哥上前去劝,说她不对,大公主心中大概是觉得,连自己的夫君都不帮她,反而帮着一个外人。” “你说这女候是不是习了什么狐媚之术?她似乎有一种让男子们都帮着她的本事,裙下之臣不可胜数啊。”凤萝莉说着,有意无意地把玩着脖颈上的珠子,忽然就起身凑到了公孙媛的身旁,“公孙姑娘,你看,大姐的夫君帮着她,我未来的夫君也帮着她,你喜欢皇兄,皇兄也帮她,我们不能让她再这样魅惑人心,我们一同揭穿她可好?” 公孙媛才想要拒绝,忽然嗅到了一阵奇异芬芳,这一瞬间有些犯困。 凤萝莉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我们一起对付她,好不好嘛?你就依了我吧,依了我吧。你说,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讨厌她?说啊” 凤萝莉的声音,空灵悠远,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诱使她回了一句 “是啊” 一阵刺眼的绿光映入了眼帘,凤萝莉手中的那颗珠子,被一阵绿芒吞噬了大半。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颜色?” “绿色,透些白。” “喔,明白了。”凤萝莉伸手,轻敲了一下公孙媛的额头,“回神。” 公孙媛蓦然回神。 方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发生了很不真实的一幕。 她抬头,凤萝莉就坐在她的对面,双手托腮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期盼,“要不要跟本公主一起合作?” “公主,对不住,我不想惹事,只想过平静日子。”公孙媛站起了身,“太子殿下不是我的,我也强求不来,公主以后不必再找我商量这种事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开。 凤萝莉挑了挑眉,也起身离开。 出了公孙府,她在街道上与凤云渺碰面了。 凤云渺问道:“怎么样?” “机敏、虚伪、多疑谨慎、警觉性很高,对女候存在强烈敌意。”凤萝莉伸手摩痧着下巴,“她好像发现我对她做什么了。” 第231章 悬梁自尽?(一更) “你这种迷惑人神智的本事,要是给传出去了,恐怕得遭受不少非议。”凤云渺说着,瞥了一眼凤萝莉脖颈上的珠子,“这颗珠子看起来倒是不太简单,若是没有了它,你的**术还能施展吗?” “这颗幻海珠是施展**术的关键,要是没有了这颗珠子,效果会减少大半。此珠带异香,它的香气无论怎么洗也洗不掉,能发挥出让人心智涣散的作用,很多顶级"mi yao"都比不上。” 凤萝莉说着,将珠子握在手心里,“皇兄该不会想打我这颗珠子的主意吧?拿走了你也是不会用的,我练了十年的**术,你是达不到我这个境界的。” “我对你这颗破珠子可没兴趣。也不想学你那劳神子**术,你刚才说,公孙媛表里不一,十分虚伪?” “不错,我先是用语言试探她,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我也能看出她不真诚,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言语间不能让她露出马脚,那就只能用上**术了,我能确认,这街道上传出的流言蜚语,多半是她搞的鬼。” “那就是她了,不用怀疑其他人。”凤云渺说着,转过了身,“今日的事,多谢了。” 与凤萝莉分别过后,凤云渺便回到了皇宫。 收拾公孙媛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如今更关键的是解决宫外的那些流言蜚语。 那些流言蜚语,会对他和颜天真的婚事造成不小的影响。 正准备去找颜天真谈谈,忽听身后响起了一声—— “太子殿下请留步!” 凤云渺转过了身,望着奔上前来的宫人。 这个太监,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 “太子殿下,陛下让您去御书房一趟。” “知道了。” 凤云渺转过身,去往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外,只见房门是敞开着的,凤云渺便直接走了进去,一抬眼就看见坐在书案前的帝后。 “云渺来了?坐。” 皇帝指着一旁的空椅,道:“你应该猜得到,朕喊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坊间的那些流言?”凤云渺面无表情道,“陛下相信了?” “自打朕把你接进宫来的那一天,就一直没太干涉过你,什么事情你都能自己处理好,朕对你也很放心,这些年来你随心所欲,都由你,但是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如果你未来太子妃的风评不佳,那么,这门婚事……” “绝不取消。”凤云渺斩钉截铁道,“陛下为了皇室颜面考虑,自然是正确的,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太子只怕是被人蒙蔽了。”皇后出了声,“听闻你对那武安女候一向疼爱,本宫初见她,也感叹她仙子般的容貌,你怜惜美人固然没错,可你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听皇后娘娘这语气,似乎比我更加熟悉她的为人?”凤云渺挑眉道,“你为何不干脆说我色令智昏,识人不清?” “太子,本宫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就算不爱听也得听,事关我皇家的颜面,女候风评太差,四处惹风流债,你就不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吗?民间都说你是被她给糟蹋了,她配不上你的。” “配不配,不是旁人说了算。”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这门婚事我绝不取消,至于流言蜚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会在成婚之前想办法消除这些流言,不劳陛下和皇后娘娘费心。” 凤云渺说着,站起了身便要离开。 “站住。”身后又响起皇帝的声音,“云渺,你母亲是女将出生,巾帼红颜,曾血战沙场,是个有魄力的女子,可这个武安女候,却是一个风流女纨绔,你就算听不进朕的话,也该考虑考虑你父母的感受,他们会接受这样的儿媳吗?你是朕的亲侄儿,又是储君,你的婚姻大事,朕不会袖手旁观的。” “陛下的好意,我心知肚明,但——请恕我不认同你的看法,陛下你只是被流言蜚语给污染了耳朵,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你总能看清太子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云渺说着,正要跨出步子,却听到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宫人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气喘吁吁。 凤云渺道:“何事惊慌?” “太子殿下也在啊,东宫里出事了!太子妃悬梁自尽了!” 凤云渺一听这话,险些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天真在玩自尽证清白这一招? 心中觉得好笑,面色却要显露出惊慌,“什么?那她现在怎样?” “被宫女撞见,给救下来了,大夫已经在看了,说她气血不平稳,幸好被及时救下,否则再晚一些,就保不住性命了!” 这话一出,凤云渺身后的二人齐齐一惊。 “她竟然寻死?” 皇后回过了神来,依旧觉得有些惊讶,“平时看她像是个洒脱的,竟然也会做出这么消沉的行为。” 凤云渺并未再说话,火速离开前往东宫。 望着他匆忙的背影,皇帝道:“去看看吧。” 说着,便也迈出了步子。 …… 装潢雅致的寝殿之外,响起阵阵女子的啜泣声—— “太子妃,您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呢……” “您要是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都得给您陪葬了。” 肖梦与肖洁领着众宫女跪在床沿边上啜泣。 颜天真躺在榻上,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冲着肖洁低声道:“你这哭戏不行,都没眼泪了,赶紧挤两滴出来。” “是。” 肖梦与肖洁是假哭,身后的众婢女却是真哭。 只因肖梦的那一句——您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们都得陪葬。 众婢女觉得,这大概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拿宫人殉葬,放眼各大国都不是稀奇事。 众女忧心着自己的性命安危,自然也就哭得起劲,纷纷开口求颜天真。 “太子妃,您下次可千万别再寻短见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正哭着,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回来了!” 众人纷纷转过身行礼。 “都让开,滚出去!”凤云渺呵斥了一声,抬步走向床榻。 婢女们纷纷退开,将宽敞的室内留给两人。 凤云渺将颜天真从榻上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我一听到下人禀报此事,就知道你又在玩了。”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是真的?” “不可能的,区区流言蜚语,又怎能把你给击垮,顶多让你觉得闹心罢了,寻死这种事情,离你太遥远。”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坚强。 靠着言语攻击,就想将她给击垮? 怎么会呢。 “你果然是很了解我的。”颜天真仰头亲了一口他的脸颊,“你外出的这段时间,我与伶俐商量了一个计策,让他把流言扩散,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凤云渺挑了挑眉,“扩散?” “对,让流言蜚语来得更猛烈些,我又加了好几剂猛料,准能把人雷个外焦里嫩,抹黑到不能再黑的程度。你可听过——物极必反?” 凤云渺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我明白了,众人对流言蜚语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闲着没趣时就拿来唠嗑,你将自己贬低到万分不堪的程度时,众人的新鲜劲一过,会开始对流言产生质疑?” “对,就是这意思,你等着看。人们的好奇心是很重的,其中不乏有脑子的人,有人污蔑我,总会有人为我说话,我想要看到的是——替我说话的人能占大半,这就够了。” 说到这儿,冷笑了一声,“我现在风评这么差,陛下很有可能对我产生不满,你我二人的婚事也将受到影响,在平息所有的流言蜚语前,先搞定陛下才是正经事,得让他先信得过我才行,否则,你我的婚约还不是他说废就废了?” 二人正说着,寝殿外响起众人的高喊—— “参见陛下。” 颜天真一听,不再继续说话,趴在凤云渺的怀中,故作生无可恋状。 帝后踏进寝殿时,看见的就是颜天真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仿佛十分消沉。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掀开了被褥,准备下榻行礼。 “参见……” “罢了,身体不佳就不用行礼了,躺着。”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下榻。 “陛下,宫外的流言,我并不承认,可惜我一张嘴,又如何在千万张嘴面前申辩?我这名声既然已经保不住了,活着也是受人嘲笑贬低,不如就不活了。” 皇帝静默了片刻,道:“不知现在街上的流言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人言可畏,你会落到今日这一步,难道你本人没有半点错误吗?” “我敢对天起誓,除了云渺之外,不曾与其他男子暧昧纠缠。”颜天真将头埋进了枕头里,“我也不知,外界为何会那样说我……” “来人!”凤云渺朝着殿外喊了一声。 肖梦与肖洁进来了。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街道上的流言发展到何种程度了?说说。” “这……”肖梦犹豫了片刻,道,“早晨的时候,说是太子妃与北昱国的陛下,以及香泽国的花大师纠缠不清,到了午间,流言又加剧了,说是太子妃回归鸾凤国之后,极其风流,堂姐晚晴郡主送了她三十三名男宠把玩,好不快活……” “一派胡言!”凤云渺冷声打断,“本宫与她一起去的鸾凤国,怎么就不知道这件事?晚晴郡主只送过她两个男宠,皆已被退回,晚晴郡主本人养了三十三名男宠,怎么就变成了太子妃的?这散播谣言的人还真是张冠李戴。还有什么?” “还有……西宁国的国君,也痴迷于太子妃的美色。” 这话一出,皇帝蹙了蹙眉,“怎么又扯进来一个?” “当初四国交流会上,太子妃她一舞艳惊四座,西宁国的君王看得津津有味,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单方面欣赏,太子妃有什么过错?莫非相貌美丽就是错?”凤云渺冷哼一声,“还有什么?” “还有……太子妃与东陵国的帝后,都有纠缠,太子妃曾经失踪了半年,有人说,她是去了东陵国勾搭东陵皇,她勾搭的不仅仅是男子,还有女子,她与赵皇后之间,发展了一种超脱友谊之外的情愫……” “什么?”颜天真面上呈现出怔愣,“我与他们……根本就不相识啊。” “本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凤云渺说着,转头望向皇帝,“我先前去东陵国游玩了几天,东陵国皇帝身边有一貌美妃嫔,封为仙妃,这仙妃,与我的太子妃有七分相似,还是能看出不同的,两人只是长相相似,这也能被拿来污蔑?这又是一出张冠李戴。” “这……确实也太说不过去了。”皇帝思索了片刻,道,“朕现在觉得,这些流言蜚语不切实际,但凡是与女候相识的男子,全都牵扯了进来,可她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与你在一起,那么,她哪来那么多时间与其他人发展关系?除了失踪的那半年……” 说到这儿,皇帝转头望着颜天真,“那半年,你在什么地方?” “我陷入了沉睡。”颜天真的目光毫不躲闪,“我身中剧毒,全靠一只冰蚕维持生命,它让我沉睡半年,能凝固我体内的毒素,控制毒素的蔓延,解毒的过程十分曲折,我还因此失去了一个姐妹,陛下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跟你讲讲。” ------题外话------ ~晚上继续 第232章 道德约束(二更) “朕还有许多奏章要批,既然你这么问心无愧,那朕就暂且相信你,等什么时候得闲了,再来听你说你的故事。” 皇帝说着,站起了身,“以后就不要再做寻短见这样的事了。云渺,你跟朕出来一下。” 话音落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凤云渺跟了出去,宫人们都自觉退远了些。 “云渺,你们今日的这一出戏还挺有意思,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并且十分相信她?”皇帝站定了,负手而立,“朕好歹也到了这把年纪,历经沧桑,她表面上虽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出半点悲伤。” 被拆穿了把戏,凤云渺并不觉得尴尬,反而笑道:“跟陛下比起来,我们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些,陛下刚才当着众人的面不拆穿,非要等到与我单独交谈才拆穿,难道,你已经选择站在我们这一头?” 凤云渺心中觉得有些欣慰。 外人怎么说,还真的只是次要的,重点还是皇帝的想法。 这唯一一个身份凌驾于他之上的人,是他不好冒犯的。 只要皇帝能信他们的话,那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来之前,朕还在想着,这个女候的内心怎么就如此脆弱?就算外头的那些流言是假,她寻死的做法也让朕很不满意,这说明她不够大气,在外人眼中,这或许是女子自证清白的最好方式,可在朕的眼里,就是软弱。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子,绝对不能软弱。” 皇帝沉吟片刻,又道:“但是就在刚才,与她交流了几句,朕推翻了原先的想法,她并不是软弱,而是狡猾,她无法将生无可恋演绎得淋漓尽致,眼神还是太平静了,内心平静的人,怎么会想去寻死?” 可见,坊间传闻的那些流言蜚语,根本无法对她造成打击。 悬梁自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出戏,想要表达她的委屈与无奈,博取众人的同情。 事实上,她的内心并不脆弱,年纪轻轻,却能对那些具有攻击性的流言淡然处之。 可见——足够沉着冷静。 这一点倒是让人挺欣赏。 这女子也怪会装模作样,若不是当皇帝这些年看遍人情冷暖,他也不一定能看穿她。 “姜还是老的辣,论心思,还是陛下缜密。”凤云渺笑了笑,“那么陛下究竟是如何看待流言的?” 凤云渺没有想到,皇帝将颜天真拆穿了之后,还会对她有一番夸奖。 “流言蜚语,自然不能全信,朕能看出她是一个经得起风浪的人,绝不会轻易受挫,这点挺好。至于她德行究竟是怎么样的,朕不了解。” “陛下信得过我的眼光吗?” “信,但是——不少人在落入情网时都会被蒙蔽双眼,许多聪明人碰到情爱二字,就不聪明了。” 皇帝说着,拍了一下凤云渺的肩膀,“大婚就照常进行,在这之前,要把民间的流言蜚语平息,你之前说日久见人心,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朕也能观察观察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要是真的德行不佳,就换个人来做太子妃。可好?” 凤云渺闻言,唇角轻扬,“多谢陛下。” “好了,朕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了。” 皇帝说完之后,转身走开了。 寝殿之内的皇后眼见二人结束了对话,这才起身走了出去,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陛下,您如何看待此事?” “这流言蜚语是越来越夸张,倒像是有人故意捣乱,若女候真的寻死成功了,这幕后之人岂不是要得意忘形?女候或许有错,但更错的是散播谣言之人,朕暂且相信他们,给他们时间去揪出这个幕后人。” 皇后怔了怔,“那他们的婚事” “如期举行。” 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陛下,女候受到如此多的争议,还能让她做这个太子妃?” “他们之间的联姻,也关系着吾国与鸾凤国的交情,若是听信一些流言蜚语,就不顾及两国交情退了婚,你让鸾凤国女帝如何看待我南旭?朕没有眼见为实,这太子妃的人选就不打算换。” 顿了顿,皇帝又道,“朕相信云渺的眼光不会差的,虽然不是朕的皇儿,好歹朕也观察了他这么多年,他难得有喜欢的女子,这门婚事也能促成吾国与鸾凤国交好,为何就不成全他呢?” “陛下对太子,可不比对亲生子差。”皇后试探般地问了一句,“若是陛下将来还能生有皇子” “你想说什么?让朕将来有机会再培养一个储君吗?”皇帝斜睨了她一眼,“朕要的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朕自己没有皇子,早就将云渺视如己出,就算将来添了皇子,这储君之位也不轻易更换,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甘心是不是?” 皇后垂下了头。 “这是凤家的江山,他是凤家人,他有资格来继承。别忘了,这皇位是当年朕的兄弟让出来的,若不是三弟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今天朕就不是皇帝,你也不是皇后了,将皇位还给他的儿子,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陛下教训得是。”皇后道,“臣妾以后不会再多话。” “朕不是要教训你,只是想告诉你,咱们都不年轻了,能少折腾就少折腾,这些年来你也辛苦了,没生出皇子也不怪你,以后对云渺,不要总是板着脸。” “臣妾明白了。” “云渺,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颜天真望着坐在床沿边的凤云渺,悠悠道:“陛下对我是什么样的看法?” “你的把戏,骗骗其他人还可以,骗不过他。”凤云渺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听过一句话吗?姜还是老的辣,他懒得拆穿而已,至少目前在他的心里,对你的印象不算差。” 颜天真怔了怔,随即笑道:“陛下是个明白人啊,他不太相信流言蜚语,但也不太相信我。” “嗯,好在他并没有打算阻拦我们成婚,他说,日久见人心,多观察观察你,若是不合格,再把你这个太子妃给废了不迟。紧张吗?” “不紧张,一点都不紧张。”颜天真挑了挑眉,“陛下是个聪明人。一来,他虽然对我不够信任,但也并没有因为流言摆脸色给我看,显得明事理;二来,他顾忌着两国之间的交情,对我和气,就是尊重我们女帝。” 颜天真说到这儿,笑道:“他对你似乎也挺不错。” “他没有皇子,我与他在一起相处了多年,他对我自然不赖。” “这样挺好。”颜天真掀开被褥下了榻,“云渺,咱们现在就去街道上看看流言有什么变化,乔装乔装,别让人给认出来了。” “好。” 颜天真与凤云渺出了皇宫之后,便找了一家最热闹的茶楼坐了下来。 茶楼酒肆,一向是人们议论新鲜事的好地方。 尤其这两天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一路走来都听了不少。 各大茶楼,都有伶俐安排的人,负责帮她“洗白”。 “诶诶诶,你们来看看,这两张画像有何不同?” 隔壁桌有一名男子将两张画在桌上摊开,与他同桌的男子便都看了上去,发出一阵惊叹—— “谁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标致。” “武安女候,咱们的太子妃啊!”那人道,“你们来看看,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与真人几乎没有差别,左边的这个更漂亮一点,是女候,右边的这个稍微逊色些,是东陵国的仙妃娘娘。” “哟,这么一看,至少有七分相似。这女候的额头明显更高一些,鼻子也小巧些,更精致。” “是啊,之前不是有流言说,咱们太子妃跑去勾搭东陵国皇帝,还做了人家的妃子?据说,还和皇后有一腿” “这完全就是胡说八道,那人是把仙妃看成女候了吧?你看,这完全就是两个人,像是像,可这两人之间没什么关系,这般张冠李戴,实在是过分了。” “这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多了,就越来越不靠谱,全当成笑话来听。”有人叹息一声,“你们知不知道,我表弟在宫里当差的,他说,太子妃今日在东宫悬梁自尽,差点就没命了,这街道上的流言蜚语对她打击太大,无奈绝望之下,生出了寻死的念头。” “有这等事?这性子还真够烈的。” “言论攻击害死人呐,这些传言有几句是真的咱们都不知道,还在这议论得热火朝天,这么一想还真有些惭愧。” 颜天真将一切议论听在耳中,低笑一声,转头朝凤云渺道:“有点效果嘛,群众也都不是傻子,总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都信,我一身黑水,想要冲刷干净,只能拿仙妃来给我顶一顶。” “有效果便好,相信时间一长,能消减不少舆论。”凤云渺道,“我要让手底下的人,遍布帝都各个茶楼饭馆,每日都要了解流言的最新情况。” “光有我们自己的人还不够,我觉得,可以找一些上得了台面的大人物来当助力,这年头,大人物说的话总是能广为流传,只要是这帝都内的风云人物,总会有不少人听他们的话。” 凤云渺听闻此话,桃花美目眯起,“这主意不错,我想到了一个人。由他引起的,也应该由他来负责平息,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颜天真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笑道:“秦断玉住在什么地方?” “他开设了学堂,名唤水墨阁,因为他的书法绘画都是一流,前来求学的人甚多。他教习贵族,也教习平民百姓。据说,对待两边都一视同仁,只是收费情况不同,贵族收高价,平民收低价,因此,他风评很好。” 凤云渺说到这儿,嗤笑了一声,“道貌岸然。” “贵族收高价,平民收低价,听起来倒是很公平,十分符合他清高的性格,不攀贵族,不轻蔑平民,若不是因为他说我坏话,我或许会觉得这人还不错。” “走罢,去找他算账。” 二人又乘坐马车,去往水墨阁。 到了水墨阁外,守门人没能认出二人的身份,便拦了下来。 “干什么来的?” 颜天真道:“找你们家公子切磋切磋书画。” “现在不行,公子正在给学子上课,你们等上半个时辰罢。要是来求学的,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们公子收学生的名额已满,你们明年再来碰碰运气。” “给他当学生,恐怕他不配。”颜天真冷哼了一声,将手伸到凤云渺怀中,掏出了象征身份的腰牌,在守门人面前晃了晃。 那人望着腰牌上的字,诚惶诚恐地跪下,“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太子殿下驾到,小人立即前去禀告公子!” 说着,便要起身跑开。 “不用了。”凤云渺叫住了他,“既然他在上课,就不用去打扰他,我们前去看看他是如何上课的。” “毛笔不是这么拿的,手不要抖,想要写好字,连笔都拿不稳怎么成?” “你下笔实在是太磨蹭了,速度要稍微快一些,但也不能太操之过急。” “站着画画也能打瞌睡?你若是不想上课,立刻离开!” 宽敞的庭院之内,一排排桌子摆得整齐,年轻的学子们站得笔直,或是写字或是绘画,听着秦断玉的耐心教导。 “好了,大家站得也累了,休息片刻再继续。” 秦断玉一句话出来,众人如获大赦,纷纷散开了。 秦断玉正准备去沏一壶茶,忽听耳畔有啜泣声,转头去看,是他的一名学子蹲在大树下哭。 一个十五六的男孩。 秦断玉走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夫子,他们都说我偷东西,没人愿意与我玩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偷过。” 秦断玉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刘小姐的夜明珠装在书袋里丢了,中午的时候突然就找不到了,那时候大家都在吃午饭,只有我在课堂上转悠,他们都说是我偷的。” “谁先说的?” “方少爷说的。” 秦断玉闻言,便转头将那方少爷叫上前来。 “你说小马偷了小刘的夜明珠,可有证据?” “夫子,这还要什么证据?当时大家都不在课堂内,就他在里头转悠,不是他偷的,难不成珠子自己长了翅膀飞的。” “那你亲眼看到了吗?” “我没看到,这种事猜都猜得到啊。” “胡闹。”秦断玉听着学生的话,面色微沉,“看都没看见,就给他人扣上盗窃的帽子?你可知你的这一句猜测,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要不是他偷的,那会是谁偷的呢?不会有别人了!” 正说着,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喊声,“我的夜明珠找到了!” 秦断玉闻声看去,人群中有一名少女手上握着透明的珠子,笑得十分开心。 秦断玉把她叫上前来。 “哪儿找到的夜明珠?” “草丛里。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来学堂的时候,在草丛上摔了一跤,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夜明珠从书袋里滚出去了,我还以为是被人偷的。” 那少女说着,冲那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信他们的话,以为是你偷的。” 秦断玉见此,面无表情道:“小刘,小方,伸手。” 被他点名的两人闻言,有些忐忑不安地伸出了手。 秦断玉转身从桌上拿起了戒尺,在二人的手心各自抽打一下,打得二人龇牙咧嘴。 “痛吗?痛就记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妄自猜测侮蔑他人,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就因为你们胡闹,所有学生都把他孤立,今天你这颗夜明珠要是找不回来,他岂不是要冤枉死了?” 二人惭愧地低下头。 “夫子,我们知错了。” “罚你们抄写道德经十遍,切记不要随便污蔑他人。” 秦断玉的话音落下,身后响起了清脆的拍掌声。 “啪” “啪” “啪” “说得好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妄自猜测侮蔑他人,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秦大才子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知错犯错呢?” 身后的女音清朗中似乎带着一抹讥讽。 这道声音,他并不陌生。 秦断玉转过头,就看见颜天真与凤云渺并肩走来。 他们是何时来的? 眼见着颜天真走到了身前,唇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你教起学生来,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义正言辞得像个君子,道貌岸然。” 秦断玉眉头微蹙,“你对我有何不满?” “哟,你还好意思反问我呢?我倒要问问你对我有何不满?很久之前,在北昱国你我初见,你对我就没有好脸色,敢问,我招你惹你了?你秦大才子凭什么就觉得姑奶奶我不正经?”颜天真冷笑一声,“你可曾亲眼看见我与小皇帝暧昧不清?” “你满口道德,教育学生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你怎么就不知道反省反省自己?道德不仅仅是用来教育别人的,也是拿来约束自己的,我颜天真从不敢跟人说什么道德,因为我不是善男信女,可你既然敢讲道德,敢训别人,你就给我遵守道德,否则你没有资格为人师表。” 秦断玉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不明白颜天真为何突然找他麻烦。 颜天真见他错愕,嗤笑道:“可笑你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秦断玉,需要本宫提醒提醒你么?”凤云渺斜睨着他,“你和公孙媛说了些什么?你总该记得吧?” 秦断玉被这么一提示,顿时想起来了。 是了,他曾说过——颜天真为人不正经,与宁子初纠缠不清。 “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事而来。”秦断玉面无表情道,“一女不该侍二郎,我的想法何错之有?女候,你在北昱国皇宫中,那位陛下对你宠爱有加,你在宫中耀武扬威,气势压过了皇后和淑妃,谁不知道你得宠?你既然是北昱皇的人,怎么又投入了太子殿下的怀抱?你不该从一而终吗。” 颜天真唇角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他大爷的怎么就知道我是宁子初的人?我与他从未发生过男女之间的关系,我甚至没有一个妃嫔的名分,我离开北昱国乃是合情合理!你们太子殿下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秦断玉怔住。 随即,望向了凤云渺,“她跟着您的时候,真是清白的吗?” 他以为,颜天真早就是宁子初的女人。 在北昱国皇宫呆了两三个月,被宁子初那么宠信,怎么就还有清白? 不合理。 “如果本宫说是,你当如何?”凤云渺唇角挑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你是不是该给太子妃下跪磕头致歉?” 说着,凤云渺揪起了他的衣领,“你的学生犯错,你抽了他们,你为人师表犯错,理应受到更加严重的惩罚,本宫现在拿戒尺抽你,你没有意见罢?” “流言蜚语一事,你最好能想办法给我摆平。”颜天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你必须负责宣扬我的良好品德,你的学生这么多,也能帮着我宣传宣传,否则,我要你秦大才子身败名裂,无人再敢来求学。” ------题外话------ ~秦断玉并不是反派,不过好像也不太讨喜,噗嗤 第233章 敢打我们夫子?(一更) “流言蜚语?”秦断玉眉头轻蹙,“街道上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我倒也有听说过一些,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觉得是我散播出去的?” “不是你散播的,但与你脱不了干系。”颜天真的语气毫无波澜,“作为背后议论我的人之一,在听到那些流言之后,你还能问心无愧吗?那我只能说你的人品委实不怎么样。” “有空到大街上去听听罢,茶楼酒肆里什么样的说法都有。”凤云渺说话间,夺过了秦断玉手上的戒尺,“本宫现在就当着你众多学子的面,用戒尺抽打你,作为对你的惩戒。” 这样的惩罚,对于一向清高的秦断玉来说,是不轻的。 为人师表,在学子面前丢尽颜面,戒尺抽打的疼痛显得微不足道,重点在于精神上的惩罚。 凤云渺扬起了戒尺,冲着秦断玉打下。 秦断玉并不甘愿挨打,伸手想要去阻拦,却敌不过凤云渺袭击来的力度,非但没能拦住他,还觉得虎口处一疼,一瞬间的吃痛让他收回了手。 他低头一看,掌心赫然被戒尺边缘割出了一道伤口,有鲜血流淌出来。 那戒尺的边缘并不锋利,却能把他的手掌割出了血,可见凤云渺所使用的力度极大。 这一戒尺抽下来,要他深切地感受到疼痛。 虎口处有微微麻痹的感觉,一阵一阵刺痛。 “怎么?你的蛮力想要比过本宫的内力?你这样的文人在本宫面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除了乖乖挨打之外,你别无选择。” 凤云渺说着,再度扬起了戒尺,在秦断玉胳膊上狠狠一抽! 秦断玉吃痛,下意识伸手捂住胳膊后退一步。 “本宫今日就来替你爷爷好好管教管教你。”凤云渺慢条斯理的说着,上前一步。 正要继续,却被秦断玉的学生拦下。 “住手!你是什么人?敢打我们夫子?”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才被秦断玉用戒尺教训过的少年。 此刻为秦断玉出头,可见他并不记恨。 另一名同样被秦断玉教训过的少女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我们这里是学堂,不是打架斗殴的地方!你们要是再对我们夫子动粗,我们要报官了。” 凤云渺挑眉。 报官? 有哪个大官在他这个太子面前能耀武扬威。 但此刻他并不想抬出自己的身份。 眼前这群少男少女,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小孩罢了,不与他们计较。 他的目光望向了秦断玉:“要不要本宫告诉你的学子们,他们尊敬的夫子在外头都干了什么事?你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抹黑天真,本宫也能将你贬得一文不值,即使不添油加醋,你干的事儿也挺让人不齿。” “看你的学生们这么护着你,可见你平时对他们的道德洗脑挺深入,你们的师生情谊令我挺感动。”颜天真笑道,“你应该不想破坏自己在学子们心中的美好形象罢?你教育学生而听为虚,眼见为实,那你自己呢?有遵守吗?你在公孙媛那议论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教训我们夫子?”学子当中,有人率先开口指责颜天真,“你们一上来就对我们的夫子又打又骂,我们夫子是名动帝都的才子,人脉好着呢,你们敢得罪他,走着瞧!” “就是!有本事你们就给我自报家门,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两个野蛮人。” “哟,我好怕。”颜天真望着说话最大声的两名少年,衣着光线,可见是官宦贵族家的少爷。 秦断玉这厮,还挺得人心。 他名气大,人脉好,这么多贵族出身的学生,也难怪他走到哪都被人尊重。 “秦大才子,是不是因为你享受的荣誉太多,导致了你内心膨胀,自以为是。”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为人师表更要谨言慎行,你在我背后议论我的时候,可曾眼见为实?你对我存在强烈不满,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你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亲眼看到我做出什么不堪的事吗?” 秦断玉被颜天真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确不曾亲眼见过颜天真做出伤风败俗的事。 他只是依照正常的推断。 他认为自己的推断完全符合常理。 可如今,这两人找上门谴责他教训他,推翻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从第一眼见到颜天真,就对她存在不满。 他初到北昱国,听到不少关于颜天真的传言,传她红颜祸水,是魅惑君王的妖姬。 见到她本人的第一眼,看其面相,由内到外皆是妖娆风情,这女子的确是个人间尤物,也能看出她十分不单纯。 事实证明她的确不简单,在北昱国徘徊了一圈之后,又搭上了凤云渺。 这就导致了他对颜天真的印象始终都在下滑。 当公孙媛自我贬低,说自己比不上颜天真时,他下意识反驳,在他看来,颜天真并没有资格与公孙媛相提并论,只因她品行不佳。 他不想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在一个风评不佳的女子面前低头,他只是想让公孙媛找回自信心。 哪知道 后续发生的事情,会出乎他的意料。 凤云渺对颜天真毫无质疑的信任,让他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与宁子初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并不是想象中那样伤风败俗。 她竟会是个忠于情感的人吗? 正想着,对面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你们这些小家伙,想不想听你们夫子的故事?我可以跟你们仔细讲讲喔” “你们都先回课堂去。”秦断玉打断了颜天真的讲述,朝着学子们道,“我要与这两位客人谈谈,我的私事,你们就不必插手了。” “夫子,他们要是再打你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拦着,他们忌惮着不敢动手,我们要是都走开了,他们回头又要动手了。” “就是,我们要帮夫子讨回公道!” “不用了。”秦断玉开口,语气严厉,“回课堂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我的私事我自己会解决。” 学子们听着这话,只得纷纷走开了。 回到了宽敞的课堂内,一个个都趴在窗台边上,注视着外头的动静。 虽然听不见,但也要看着,若是夫子受了欺负,他们会团结一致地冲出去。 “是不是害怕,自己在学子们面前的高大形象崩塌?”颜天真打趣道,“你的学生们这么维护你,在他们心中,你大概是圣人罢。” 不止是在学生们心中。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都是圣人。 跟唐僧似的满口仁义。 唯一不同的在于,唐僧是真正遵守了仁义,不随便议论他人,而秦断玉,在修行仁义的这条道路上,只走了一半。 只会教育他人,不会反省自身。 现实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昔日对女候的不满,在下今日在此致歉。”秦断玉淡淡道,“女候希望我做些什么来弥补?” 颜天真望着他的致歉态度,还算满意。 也不指望这清高的家伙来个弯腰鞠躬,他大概也就反省了片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来补偿,好彰显他为人师表的素质修养。 “从你学生维护你的态度可以看出,你的人脉真的很好。你的学子当中,不乏贵族的子弟,你说的话他们也都会听,我这么提示你,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罢?” “明白了。”秦断玉道,“在学子面前赞誉你,让他们对你也存在着几分敬重,这么一来,他们要是在外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总会帮着你说话,贵族家的子弟在外无人敢轻易得罪,他们说话,总会有些管用。” “明白就好,用你的人脉,看看能帮我消除多少流言蜚语。你要是能把这事给我办好了,咱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颜天真双手环胸,气定神闲道,“对了,你在公孙媛面前议论我,第二天街道上就传出了关于我的流言,我首先怀疑的三人只能是你与她,以及大公主,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自己是不是错信了某个人。” 秦断玉闻言,面色又绷了起来,“你莫不是想要跟我议论公孙姑娘?” “诶,我可没说她坏话,只是让你留个心眼罢了。你是脑子里总该具备正常人的推理能力,自己好好想想罢。” 颜天真话音落下,挽过了凤云渺的胳膊,“走吧云渺,既然秦公子已经答应了给我做些弥补,咱们就不在他的学生面前打他了,给他留些颜面,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那就依夫人所言。”凤云渺将手中的戒尺一扔,直接打在了秦断玉怀中。 秦断玉抬手接住戒尺,望着前方两人携手走远的背影,再看了看手中的戒尺。 平时拿来教育学子用的尺子,今天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忽听身后有大批脚步声响起,他转头一看,是学子们全涌了出来,到了他的面前,七嘴八舌地询问。 “夫子,刚才那两人是干什么来的?” “夫子,他们打骂你,你为何不反击?” “夫子是打不过他们吗?夫子告诉我他们是谁,回家后我告诉父亲,让他去教训他们。” “不用了,这是我的私事,你们不必插手,我与他们已经化解矛盾了,你们不用担心。”秦断玉说着,踏出了步子,“回课堂上,继续上课罢。” 日头将落时,公孙府迎来了一位客人。 “小姐,秦公子在外求见,说是有要紧事与您谈。” 公孙媛正在修剪一株盆景的枝叶,听闻此话,道:“将他请进来。” 丫鬟退下,不多时就把秦断玉领过来了。 “公孙姑娘。” “秦公子登门,是有什么事呢?” “公孙姑娘应该还记得,之前,在下跟你议论过女候从前的事。”秦断玉顿了顿,道,“今日我来,是想告知你,我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事实依据,也只是耳听为虚,并没有眼见为实,如今想想有些惭愧。再有,我想问一问公孙姑娘,是否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了其他人?” 公孙媛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望向秦断玉,“秦公子,我记得当时就跟你说得很明白,你是个高雅的文人,不可以随便议论人家姑娘,你却非要往下说。” 顿了顿,她也叹息一声,“现如今,我也没有资格来数落你,因为我无意中把你我的谈话透露给大公主了。” “大公主?”秦断玉眉头微蹙,“大公主与女候早有矛盾,公孙姑娘,我才跟你议论了女候,第二天这街道上就传出许多流言,有一部分流言,就是按照我之前说的传出,另外,还有其他十分匪夷所思的说法,听着完全没有真实性,这是一场特意针对女候的污蔑诽谤,损害她的名声,而嫌疑人,只有可能在我们三个人中间。” “所以——秦公子特意来质问我?”公孙媛面无表情道,“也不怪你,因为我也怀疑过你,出了这样的事,咱们也就只能互相猜忌了。” 第234章 虎的恩情(二更) 公孙媛这话一出,秦断玉陷入了思索。 ziyouge 她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否认自己散播流言。 她说,无意中透露给了大公主。 那么散播流言的人,会是大公主吗? 不……不能再胡乱猜忌下去了。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没理由再去质疑其他人。 就连他自己也洗脱不了嫌疑。 “秦公子,我应该相信你吗?”公孙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虽然你当着我的面议论女候,可你平日里的行为作风都很端正,实在不像是会做缺德事的人,听你刚才的语气,似乎对之前议论女候感到懊悔?” “此事确实让我惭愧,多谢公孙姑娘能够信任我的为人。”秦断玉顿了顿,道,“关于大公主和女候之间的矛盾,有多深刻?” 此时,在他心里大公主的嫌疑还是更重一些。 “她们二人的矛盾,一开始是因为巧儿。巧儿顽劣,大公主因为她,没少得罪太子与女候。之后,又因为我大哥三番两次替女候说话,大公主身为我的嫂嫂,吃醋也是无可厚非,她和女候之间的过节,大概是解不开了。” 公孙媛顿了顿,又道:“现在巧儿丢了没找回来,大公主变得更加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这么看来,大公主完全有理由散播谣言。但,只是嫌疑重一些罢了,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能乱说。打扰了,在下告辞。” 秦断玉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转身之际,眉头拧得更紧。 公孙媛方才的话听起来没有问题,却像是故意强调了大公主与女候矛盾深刻。 是想让他把疑心倾向于大公主那一边吗? 或许是他想多了。 又或许…… 真是他想的这样呢? 现在,他连公孙媛也不敢信了。 …… “岂有此理,都是些什么子虚乌有的说法,要是被朕知道是何人散播谣言,朕一定要将那人的舌头拔了!” 宁子初坐在马车之内,脸色阴郁。 在宫里就听说,颜天真如今备受争议,坊间多的是对她不好的传言,将她描述得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其中有一种说法,就是说她与自己暧昧不清。 毕竟她曾经在北昱国皇宫中陪了他好长一段时日那个时候,她还不曾遇见凤云渺。 若是他当初能够把她抓牢了,该有多好……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等他明白过来时,颜天真早已把自己的心交付给了另一人。 年少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当他总算体会到那种感觉时,却要面临着与她的分别。 “朕输给凤云渺,就输在太年少。”宁子初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为朕比他青涩,太晚动情,朕才不会输给他呢。” 身旁的随从轻咳了一声,“陛下说得是,南旭太子在这方面,终究是比您更成熟了一些……” 宁子初斜睨了他一眼,“连你都嫌弃朕年纪太小,觉得朕不够成熟稳重?” “不不不,陛下可千万不要误会,陛下虽然年少,却能把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年少有为,只是因为陛下在男女之情这方面接触太少,因此,才失去了追求女候的最好机会。” “凤云渺这个老狐狸……一定是使出了不少花招。”宁子初咬牙切齿道,“朕讨厌他,不想与他瓜分九龙窟内的东西。” “陛下手上,如今只有半张图,若是始终不愿意跟南旭太子商量,剩下那半张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拿到了,陛下……真的就不考虑与他谈一谈?” “跟他谈,多半也会谈崩。他不会让朕捡太多便宜的,依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牟取最多的利益,天真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此事容朕好好想想……” 宁子初的话音还未落下,忽听身后不远处响起一声虎啸。 宁子初下意识伸手撩开了马车窗帘。 这个时辰天色都快黑了,这是在帝都的集市上,怎么会有老虎的咆哮声。 那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宁子初将头探出去,便看见不远处的府邸外,一只白色大虎蹲着,也不知是冲着何人咆哮。 宁子初当即道:“停!” 把车停了下来。 宁子初打量着那只白虎,心中已经确定那是凤云渺养的白虎。 从毛色、个头上看,正是他的那一只。 宁子初钻出了马车。 “陛下?”贴身随从有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你们先不要跟上来,朕走近一些观察观察。”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府邸内—— “花大师,义父说了不准你出门!” 凤伶俐面色不悦,双手拖拽着花无心的衣袖。 这要是换做平时,花无心想要出门,换身便衣戴着斗笠就让他出去了,可偏偏他今夜喝多了,那就绝对不能让他离开。 醉酒误事。 说来也奇怪,花无心虽然是个酒肉和尚,却一向不会喝太醉,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劲儿给自己灌酒。 他执意要出去,都快拉不住了。 好在,玲珑挡在了府邸外,花无心即使喝醉了,对玲珑还是有些忌惮的。 “怜花,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们喝……喝几杯。” 花无心朗声笑着,揽着凤伶俐的肩膀打了个酒嗝,“怜花……你最近是不是个子长高了?都快赶上我了。” “什么怜花?我是伶俐!”凤伶俐甩开花无心的手,“花大师,既然你这么不清醒,那可就别怪我直接打晕你。” 话音落下,他扬起了手刀。 正想朝着花无心的脖颈劈下,花无心却毫无预警地坐了下来,凤伶俐一个手刀落空,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怜花,是我对不住你……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呢。” 花无心目光涣散,下意识地嘀咕着。 凤伶俐压根不知他在说什么。 大概是在念叨着哪个老相好吧。 “花大师,累了么?要不回房休息吧。” 凤伶俐好言相劝着,就要把花无心扶起来。 双手才碰触到花无心的胳膊,就被花无心挥开了,凤伶俐眼见着花无心跳了起来,直奔府邸外。 “玲珑,拦住他!” 别看花无心走路跌跌撞撞,速度却还挺快,眼见着就要奔出门槛,迎面一只大虎朝他扑来,虎头撞上了他的胸膛。 花无心被这样的力度冲击着,一个仰头摔倒,四仰八叉地跌在了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总算是不折腾了,晕倒了也好。” 凤伶俐走到了花无心身旁,将他扶起,走向了远处的房屋。 把花无心扔到榻上之后,凤伶俐便离开了房屋。 屋外,玲珑徘徊着。 “玲珑,你留下看家,我去一趟皇宫找义父。” 凤伶俐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府邸之外—— 宁子初立于一棵榕树之下,观察了片刻,直到看见凤伶俐的离开,他唇角轻扬。 他刚才站在树荫之下,看见门槛后的凤伶俐与花无心似乎起了争执,花无心面色通红走路有些不稳,显然是饮酒过多导致的,而那只白虎堵在门槛外,是为了不让他离开。 凤伶俐将晕倒的花无心扶走了,这一刻也离开了,他显然是以为接下来不会有什么事了。 “连上天都在帮朕,花无心,这一次你可跑不掉了。” 宁子初转了个身往回走。 他需要几个帮手来协助他。 凤伶俐虽然不在了,那只白虎也很值得忌惮。 …… 雅致的房屋内,花无心睡着,房门外,白虎趴着。 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白虎的耳朵动了动,随即弓起了身子,看似十分警惕。 空气中,有衣抉破空声。 下一刻,六道黑影踏风而来,其中四人牵着铁链编织的大网,就要朝着白虎罩下。 白虎咆哮一声,十分灵活地避开,顺便扑倒了其中一人。 那人见此,倒也没有显露出惊慌,朝着白虎的虎头挥出一拳! 他在自己的身上涂抹了烈性"mi yao",这一拳过去,要是被白虎叼住他的胳膊,白虎铁定要被迷晕。 作为无所畏惧的死士,丢掉性命也不怕,更何况只是身体的一部位。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面对他的攻击,白虎并不张嘴,而是一个爪子拍下来,在他的脸上狠狠一挠! 这一下拍得他眼冒金星,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站在最边上的宁子初见此,微微蹙眉。 这白虎为何就不咬人?! 他带了一个贴身随从,四个死士。 死士可以为了任务随时牺牲,这四个人原本就是拿来给它咬的。 但是,它竟然不下口。 是因为它太谨慎了吗?对入口的食物存在警惕。 其他三名死士见此,纷纷扑了上去。 宁子初没时间再多想,抬脚踹开房门。 看见躺在床榻之上的花无心,与随从迅速奔上前。 随从将花无心扛起,宁子初将窗户打开,朝着窗户外跃了出去! 随从紧随其后。 二人身后响起一声虎啸。 宁子初回头一看,四名死士已经全部倒下,也不知是死是活,而白虎已经冲上前来了! 宁子初想也不想,将窗户朝它狠狠一拍! 白虎与窗户相撞,也就只是减缓了些速度,硕大的身躯从窗口跃出,追赶着宁子初等人。 “陛下,我们似乎搞不定它。”随从觉得有些大汗淋漓,“凭我们的速度,很快就要被它追上。” 而就在同一时,空气中又响起好几道尖叫声。 是府邸内的下人见到有人忽然闯入,而发出的惊恐喊叫。 声声喊叫惊动了府内的其他人,有几名护卫闻声赶来,看到的就是花无心被人扛着跑了。 “抓住他们!快!” 白虎与护卫们一同追赶。 “陛下,这下该如何是好?” “看来,不能把他带走了。”宁子初说到这儿,冷笑一声,“不过没关系,朕还有办法。” 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物,直接塞到了花无心口中,扣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做着吞咽动作。 眼见着他的喉咙动了动,宁子初道:“好了,把他丢回去,丢得高一些,这样白虎就没时间来追赶我们了。” 抓不到人不要紧。 能有办法控制他,就不算失败。 眼见着就要奔出门槛,随从一个转身,将肩上扛着的花无心,朝着高处一抛—— 众人只见花无心的身躯飞到了上空,齐齐惊呼。 这么高若是摔下来,不死也得摔掉半条命! 若他是清醒的还好,有功夫在身就总会自保,可偏偏他睡得死,从高处摔下来自个儿都不知道。 也没人来得及去接住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硕大的白影闪过,卧在花无心的下方。 花无心的身躯砸在了硕大的白影上,身子一翻,滚落到地面上。 众人奔上前去查看。 “还好还好,没受伤……他怎么就能喝得这么醉呢?若不是玲珑反应快,他一觉醒来就得发现自己缺胳膊断腿。” “不一定呢,脑袋开花就醒不过来了。” “速速将此事禀报小将军和太子殿下!” …… “太子妃,好消息。自从您吩咐我们添加了那些不靠谱的流言之后,果然惹来了不少质疑之声,您所说的物极必反,效果差不多也呈现出来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帮着您说话,相信再过两天,议论您的与帮着您的,能呈五五之数。” 颜天真坐于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听着肖洁的汇报,笑道:“五五还不够,我要的比例是二八、一九、甚至更多,秦断玉应该能贡献不少的火力,我要越来越多的人站在我这边。” “肯定会的。”肖洁笑道,“如今的形势越来越乐观,在大婚之前,流言蜚语能够消减大半。” “这样很好。” 二人正说着,大殿外忽然奔进一道匆忙的身影,正是肖梦。 “不好了!太子妃,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小将军的府邸遭到几名黑衣人的硬闯,是冲着花大师来的。” “什么?”颜天真微微一惊,连忙问道,“那他人呢?有没有被劫走?” 怎么会呢?花无心藏在伶俐的府邸里,这是个秘密。 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在那里? “还好,没有被劫走,闯进来的一共六名黑衣人,留下了四个,跑了两个。当时小将军也不在府中,那些人正挑着他进宫的时间闯府。多亏了有玲珑在,否则,他铁定被掳走了。” 颜天真的额头跳了跳,“来的人这么厉害吗?据我所知,花大师的功夫也不低。” “他……没有意识,醉的一塌糊涂。” “我靠……偏偏就那么巧,他喝醉了伶俐又不在府中,闯府的人运气也真是好。云渺知道这件事了吗?” “太子殿下与小将军都在书房,这时候应该也知道了。黑衣人中留下的四个都是活口,只是都重伤昏迷了,一时半刻应该也醒不过来,花大师至今还没醒酒。” “他醒过来铁定要挨一顿骂,真是喝酒误事。” 颜天真在这一刻,心中已经有了猜疑的人。 会冲着花无心去的,只有两种人。 其中一种,就是他的老相好,要他还风流债的。 另一种人,就是冲着九龙图去的了。 宁子初…… 会是你吗。 …… 夜色深沉,广阔的宅邸之内依旧有几处房屋灯火通明。 花无心平躺在榻上,被凤伶俐灌下解酒茶。 花无心悠悠转醒之际,撑开眼皮时,却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榻前围着三人一虎,均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白虎蹲坐着,琥珀色的瞳仁注视着他,透出些许冷光。 “你们……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呢?围在我榻前,活像是我欠了你们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花大师,你还记不记得清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喝醉了,都干了些什么?我应该也没干什么吧……” “没干什么?”凤伶俐难得来了脾气,“你喝酒也就罢了,还喝醉,喝醉也就罢了,还吵着嚷着要出府!之前你在我这都住得好好的,就今天出了事,肯定是你在门槛后喧哗时被人看见了,对方打定了你的主意,就趁着我离开闯了进来。” “听府里的其他人说,你醉得像只死狗一样,被人扛着跑出去了都没有知觉。”颜天真淡淡道,“你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在睡梦中被人高高抛上了半空,那一下要是没人接住你,你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缺了几个零件。” 花无心听得背后冒冷汗,“我被人抛上了高空?” “掳走你的这个人脑子还挺灵活,对玲珑也有些了解。”凤云渺的语气不疾不徐,“这个人知道玲珑很聪明,有灵性,他用内力将你抛上了高空,是为自己的逃脱争取时间,他猜到玲珑会赶着回来救你,而放弃对他们的追赶。因为保证你的安危,比追到他们更要紧。” 凤云渺的话音落下,颜天真又接过话,“你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惊险吗?所有人都来不及接住你,提心吊胆地看着你从高处跌落,只有玲珑来得及赶到你的下方,用自己的身躯来给你当肉垫,你就那么狠狠地砸在它身上。” 颜天真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一下花无心的光头,“一百多斤重的人,加上从高处跌落下来的重力,砸到我们家玲珑身上,你知不知道它有多疼?它是你的大恩人,我看你要如何感谢它。” 花无心唇角一抽,“我睡着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说着,他看了一眼玲珑,“想不到,我欠了你一个恩情。” “醉酒误事。”凤云渺抄过了枕头边上的佛经,狠敲了一下花无心的头,“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有你好看的,这一次就当是警告你了。” “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花无心摸着自己的脑门,下了榻,蹲在玲珑的面前,冲它笑道,“嘿嘿,玲珑啊,关键时刻还是你最顶用了,今日全亏你救下和尚我一条命,我一定要请你吃上几十只的黄焖鸡来表达谢意。” 花无心说着,伸手想要去摸玲珑的脑门。 哪知道伸出手的那一瞬间,玲珑的头就偏开了,同一时,伸出虎爪,学着颜天真和凤云渺之前的模样,用力一拍花无心的光头! 把花无心拍得跌坐在地上。 “噗嗤” 这一幕可把其他人给逗笑了。 玲珑也是怪有脾气的,教训起熟人来一点都不客气。 来的时候还觉得生气,这一刻心中的气恼仿佛就烟消云散了。 看着花无心狼狈滑稽的模样,好笑极了。 “贫僧虽然没有头发,但你们也不能这样拍打我的头,尤其你们不能当着玲珑的面教训我,你们看,你们的动作都被它学去了。” 花无心正抱怨着,忽然觉得腹中一阵抽搐。 “嘶,怎么觉得腹中有些疼痛……”花无心捂着自己的腹部。 “花大师大概是酒喝多了,要拉肚子。”凤伶俐说着,侧开了身,“酒醒了,应该记得茅房的方向吧?快去吧。” “不是……不是要上茅房的那种疼痛。”花无心眉头微蹙,“我能确定,我不是内急,我是……腹中绞痛啊!伶俐,快!快去给我叫大夫过来!”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35章 认我做义父(一更) 望着花无心龇牙咧嘴的模样,凤伶俐也不磨蹭了,连忙转身就朝外跑去。 花无心又“哎哟”叫了两声,又爬回了床榻上躺着,“真是莫名其妙了,只是醉了一次酒而已,腹中怎么会如此难受……” 颜天真道:“该不会是乱吃了什么东西引起的?你除了饮酒之外,还吃了什么?” “唉,我真记不清了。”花无心叹息着。 片刻的时间过去,凤伶俐把肖洁带来了。 “你快看看花大师这是怎么了?” 肖洁坐在了床沿边上,替花无心诊断。 “花大师,我现在用银针替你针灸,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说话间,她已经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针包摊开,一连在花无心身上扎下十几针。 片刻的时间过去后,又尽数拔出。 有几根针的针头呈现淡褐色。 “花大师,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妙的消息。”肖洁道,“你中毒了,这毒我解不来,看它扩散的程度缓慢,不会立即要了你的性命,应该还能有几天活日。” “中毒?!” 花无心惊得坐起,“怎么会?难道我在昏迷的过程中被人下毒?” “你可算是反应过来了。”凤云渺凉凉地道了一句,手中的书册又一次拍打了花无心的脑门,“这一次的教训你必须铭记。” 抓不走人就下毒,这像是宁子初的做法。 宁子初一开始是想着掳走花无心,可他无法摆平玲珑,那就只能放弃。 虽然放弃了,可他却还留有后招。就算不能抓走花无心,也要将花无心的性命掌握在手中。 对比,凤云渺丝毫不感到惊讶。 宁子初年少执政,心思缜密,做事岂会没有两手准备。 看他的态度,分明就是对那半张九龙图势在必得。 凤云渺猜测的同时,颜天真也猜测到了。 除了宁子初之外,她想不出还有谁最可疑。 “唉,贫僧真是命运多舛。”花无心这一刻也有些想明白了,“过去的日子里,我没有得罪过几个人,撇开寻仇的可能性,这人应该是为了九龙图来的罢。” “不用猜测了,宁子初就是最大嫌疑人。”凤云渺双手环胸,悠然道,“他这是想让你拿九龙图去换取解药,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云渺,这么紧急的事,你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看到我中毒,你就一点都不替我紧张一下?白瞎了这些年的交情。” “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吗?难不成还是我害的?”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别说这事是发生在你身上,即使发生在我自己身上,都不一定会让我着急呢,你越是急躁,宁子初就越是得意,越会觉得自己的胜算多了几分。” “不急躁我还能如何?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上了,我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翘辫子去见佛祖了,你有办法为我拿到解药吗?” “我若是有办法,你当如何?”凤云渺挑了挑眉头。 花无心此刻心中猜测着,凤云渺是否也要跟他提九龙图的事? 凤云渺大概会说:帮他拿到解药,让他把九龙图拿来做谢礼。 这么一来,寻宝一事就完全与他无关了。 在凤云渺的心中,颜天真是最重要的,那么其次呢? 朋友,还是利益? 凤云渺曾说,江山美人,他更爱后者。 那么友谊和利益,他更偏向哪一方? 唉。 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让宁子初得逞,不如成全凤云渺。 花无心在心中做出了决定,正要开口,却听凤云渺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我若是能帮你拿到解药,你也像伶俐一样,喊我一声义父。”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寂静了。 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好啊好啊。”凤伶俐自然是十分乐意,“这么一来,我以后就要管花大师叫义兄了,他不再是我的长辈。” “你的恶趣味又爆发了。”颜天真笑倒在凤云渺的肩上,“你帮他拿回解药,也就等于赐予他生命,让他管你叫爸爸,不错不错,咱们又能多一个干儿子。” 话音落下,颜天真转头看向了无心,打趣道:“来,喊一声干娘听听。” 花无心:“……” 凤云渺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是他想不到的。 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不提九龙图?而是让自己认他做干爹,这不明摆着借机戏弄自己。 损友啊。 宁可戏弄他,也不趁机牟取利益。 这才是凤云渺,虽然喜怒无常脾气不好,却从不把利益看得太重。 利息在他看来,也就只能占据一小部分的地位了。 恋人与友人皆高于利益。 “你们这时候还有心思来取笑我,真是的。”花无心白了众人一眼,“认你们做干爹干娘,我不要面子的么?!不认不认,我宁可把九龙图拿来割爱,云渺你要是有本事能给我把解药拿回来,九龙图送你!回头你找到宝库,分不分我随你高兴了。” “宁可送九龙图,也不认干爹娘?” “不认不认,坚决不认!”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凤伶俐叹息了一声,“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多一个义兄呢。” “伶俐,你也跟他们学坏了,你从前不会这样打趣人的。” “这不是学坏,我是真心希望花大师能做我的义兄。” “不做,贫僧始终是你前辈,以后不准调侃。” “……” 颜天真与凤云渺两人离开了凤伶俐的宅子,正打算回宫,颜天真一个抬眼间,瞥见不远处一道身影,便停顿了脚步。 “云渺,你先回宫罢。” 凤云渺闻言,疑惑道:“那你要做什么去?” “我要去会一会前边的那位仁兄。”颜天真抬手指向前方。 凤云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人可不就是秦断玉吗? “好,那我先回宫,和宁子初交流交流。” “嗯,花大师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宫外的流言蜚语交给我自己来处理。” 二人说定了之后,凤云渺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颜天真锁定着前方秦断玉的身影,跟了上去。 为了防止太过引人注目,她遮上了面纱。 跟随着秦断玉走进了一间茶楼,秦断玉并未发现她的存在。 秦断玉似乎并不想太张扬,独自走到了角落的桌子旁坐下来。颜天真见此,便选了他身后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花茶。 今日茶楼的氛围,不像平时那么热闹。 按理说这种地方都应该是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的。 但很快,颜天真就知道了众人寂静的原因。 因为茶楼的最前方摆了一张台子,有一名身穿长衫的男子走到了台上,手持一把折扇,神态斯文。 这是说书人最常见的装扮。 随着一声拍案声起,说书人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表演的是说唱,以戏曲的方式呈现出了一段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玉美人。 故事内容大概是:生于乱世中的绝色美人,引得好几国的王孙贵胄相争。 主人公玉美人生于凤国,有惊为天人的容貌,对歌舞尤为擅长,由于她生来就太张扬太扎眼,惹人嫉恨,遭遇了暗杀,可天无绝人之路,小人暗杀不成,玉美人跌落湖中,顺着水流往北漂,漂到北国,醒来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被北国皇帝看重容貌,带回宫里做了歌女。 玉美人虽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可天性纯良不慕名利,面对天子的追求依然十分冷淡,多次拒绝北国天子的封妃提议,因此,便一直顶着歌女的身份,直到遇见了南国太子,郎情妾意,最终被南国太子带走。 在这期间,凤国王爷寻来了,见到妹妹玉美人,便将妹妹带回母国,南国太子也一道前去提亲。 故事的结果十分老套,有"qing ren"终成眷属,主人公成了南国太子妃,标准的王子公主式的童话。 颜天真听完了一整段,听着还是挺满意的。 这完全就是以她为原型讲述的故事,说书人说这个故事的目的在于——衬托女主角的美丽、高洁,这样一个女神般的人物,尾声以幸福的结局画上了句点。 故事老套没新意,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喜欢听。 虽然说是以她为原型,但这故事依然省略了过程的诸多坎坷和挫折。 故事里的人物,走得比她顺风顺水。 故事落幕了之后,茶楼内响起了一阵叫好喝彩声。 但凡是有点头脑的人,都晓得故事中的主人公是良玉郡主。 “这个玉美人,就是咱们的太子妃吧?” “之前,不是传言说她跟那北昱国的皇帝暧昧不清吗?现在想想,要真是暧昧不清,怎么一直都没有名分呢?不是皇帝不想封妃,是她不肯啊。” “就是,你们知不知道那北昱国的楚皇后,长得可真是不怎么样!后宫中美女如云,咱们太子妃当初可是艳压群芳的,就楚皇后那姿色,哪能比得上人家半点?人家要是有心想要夺她后位,早就成功了。” “这么看来,北昱国的少年皇帝也是君子,没有强行册封,这美人终究还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带走了,果然还是咱们太子厉害些。” “对嘛,对于太子妃不利的谣言,不可轻易听信啊!之前都快把人家逼得去悬梁自尽以证清白,真不知是谁缺德传出的谣言,险些害得一绝色美人香消玉殒。” 就在这样的时刻,不知谁冒出了一句—— “没准是情敌干的好事呢?最喜欢为难女人的就是女人,男人一般不干污蔑女人这事,喜欢太子殿下的贵女那么多,怕争不过太子妃,就把她从前的事拿来胡编乱造,惹来争议,你们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有啊!这可能性还不小呢。” 说书人在众人的议论之中退场了。 颜天真察觉到他下了台之后,便走向了秦断玉所在的桌子。 “秦公子,您看我说的故事可好?” “不错。”秦断玉淡淡地说着,将一张信封递给了他,“这是你的酬劳,明日换一家茶楼继续说。” “好。”说书人笑着接过了信封,“老夫一向只说自己感兴趣的故事,要不是你断玉公子提的要求,老夫可不会轻易答应。” “多谢。” 说书人离开了之后,秦断玉便低下头饮茶。 余光瞥见一道人影靠近,他转头一看,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走到了他的桌边坐下。 还不等他问,对方就道了一句,“是我。” 秦断玉听着这声音,就听出是颜天真了。 “你这家伙还挺讲信用的。”颜天真道,“你花了多少钱请人家说书?若是钱财花太多,可以给你报销。” “花钱?”秦断玉冷哼一声,“哪有你想的这般庸俗。这位老先生是有名的说书人,他的讲述一向绘声绘色,戏曲唱得也好,许多茶楼都高价聘请他去说书,可他有脾气,去什么地方说什么故事全凭自己心意,钱给再多也无用。” “那你给他的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我的墨宝,给他孙女的。” “喔,我都险些忘了,秦大才子的墨宝千金难求。”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的人脉果然不错,请人办事连钱都不用花,动动笔就行。” “关于谣言一事,我认为大公主的嫌疑更重一些……你怎么看?” 第236章 被鬼打的(二更) “你认为大公主的嫌疑更重?”颜天真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果然还是下意识地偏向于公孙媛。” “怎么就是偏向于她了?莫非你有证据证明,散布谣言一事是由她引起的?”秦断玉面无表情道,“之前听了你的一番说教,在拿不出证据的时候,不可随意给他人定罪,因此,我对大公主只是怀疑,没说一定是她,毕竟她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唔,你是想说我与大公主矛盾深刻,所以她散布谣言来损害我名声是合情合理的。可我想说,公孙媛也完全有动机这么做。” 颜天真说到这儿,望向秦断玉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别忘了公孙姑娘喜欢的人是谁,我可是她的头号情敌啊,情敌之间相互为难,相互算计,这不也是常见的?” “你很了解公孙姑娘吗?你怎知她会做出这么阴险的行为?” “我不了解,那你了解吗?”颜天真反问,“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做不出来呢?你一厢情愿,她的目光却并未在你身上停留,你还能帮着她说好话,由此看来你对自己的心上人还真是不赖。” “你若非要觉得我是刻意维护她,那么我也无话可说。”秦断玉站起了身,“在下不想再错怪任何一个人,失陪。” “走之前呢,我还想再警告你最后一句话。听着,我不是针对谁,而是真理。”颜天真悠悠道,“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太多了,很多人看起来并不是表面上那么一回事,就比如你曾经觉得我伤风败俗水性杨花,但其实我专一纯情又有内涵,是吧?” 秦断玉:“……” 这一刻他竟然无言以对,毕竟他曾经真的错怪过她。 不过……这女子还真是不知道谦虚两个字该怎么写,自夸起来都不觉得脸红。 似乎她一直就是这么张扬肆意。 “身为大才子,千万不要愧对大才子这个称呼,看人要准一点,你的眼光确实是真的很不好,这一点不要否认,从你讽刺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本侯天生一副妖娆明艳的容貌,与你初见时就被你贴上了不正经的标签,这也就导致了之后你对我印象越来越差,事实证明,我并非你想的那样。” 颜天真说着,也起了身,“好自为之吧,在我看来你唯一的优点大概也就是精通诗词书画,你真的……太容易上当了。” 话音落下,她轻笑一声,越过秦断玉走开了。 秦断玉望着颜天真离开的身影,脑海中回想着她语重心长的那一番话,头一次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质疑。 她似乎一直都那么有自信,说起大道理来也让人无从反驳。 她笑他没眼光,太容易上当。 他的眼光…… 当真有问题吗? …… 夜凉如水,人声寂寂。 火光明亮的寝殿之内,宁子初与贴身随从对弈。 “司风,你认为,他们会不会猜到是朕?”宁子初开口,语气毫无波澜。 “颜姑娘大概会猜到?” 作为宁子初的贴身心腹,司风是知道许多内情的。 “不是大概会猜到,是一定会猜到。”宁子初盯着棋盘,落下一子,“朕似乎一直都在做触怒她的事情,她对朕的不满,也会累积得越来越多,可是朕已经回不了头了。” 顿了顿,他又道:“朕已经再也不指望她能够回心转意,所以,在面对国家利益的时候,朕不能再因为她束手束脚,很多事情不能考虑到她的心情,哪怕有些事情需要伤害她的朋友,连累她的身边人,也不得不做。” 对面的司风闻言,叹了口气,“属下知道陛下的辛苦。” “朕不止一次想过,做君王做得这么累,不如不做了。每天对着那些积压成山的奏折,每日都重复着做相同的事,身边也没个知己能说贴心话,本来,她在的时候,朕才会觉得快乐,现在……” “陛下,不如再寻一名红颜知己解解闷?” “谈何容易?朕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朕都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女子,也不属于朕,只是在朕的生命中停留了一段时日便离去了。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让朕觉得很烦。”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棋子砸在棋盘上,一挥衣袖就将棋盘上的棋子全扫落,发泄着心中长久以来压抑的暴躁。 偶尔出宫放松心情,看到许多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同友人勾肩搭背地玩乐,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模样,面色都是雀跃的。 他根本体会不到那种快乐。 他没有知己。 只有几个心腹,偶尔听他说一些消沉的话,为他忙前忙后,他们对他都是敬畏,一个个都那么正经,没有人敢前来逗他开心。 从前,颜天真会逗他开心。 只有她不怕他。 她总是很会拿捏分寸,只有她在他气恼的时候还敢嬉皮笑脸,换做其他人,哪个不是瑟瑟发抖。 他想过,放弃这个皇位,会不会过得快乐一些。 但是,不能。 阿姐用性命才换来他的地位和权利,要是就这样放弃了,阿姐岂不是白死了。 他必须选择站在最高处,做掌权者,让北昱国在他的统治下更加繁荣。 所以—— 抱歉了天真。 有些行为或许会惹来你的反感。 但,不得不为。 “陛下息怒。”司风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陛下若是心情不好,就打属下发泄发泄罢。” “打你有什么用?若是打你们心情就能好,朕一定天天打。”宁子初冷哼了一声,“去给朕沏一杯碧螺春来。” “是。” 司风起身走向殿外。 片刻之后又折返回殿内。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朕不是让你去泡茶吗?” “陛下,南旭太子来了。” “那就让他进来罢,去泡两杯茶过来。” 凤云渺的到来,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司风退下,不多时,凤云渺就踏进了殿内。 “毛头小皇帝,你这一招玩得还挺有水平。”凤云渺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宁子初的对面坐了下来。 宁子初也懒得装蒜,大方地承认了,“不错,是朕闯了凤伶俐的府邸,给花无心下了毒,七日之内要是不解毒,他就等死罢。” “这是在我南旭国,不是在你北昱国。”凤云渺开口,语气清凉,“你就真不怕惹恼了本宫,让你没法子顺利回去。” “朕是君王,怕你做甚?”宁子初冷笑了一声,“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你当真就不在乎花无心的性命?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两人什么关系,你们二人的交情至少在五年以上。” “你觉得本宫少一个朋友就会活不下去了吗?利益在本宫的眼中,高于友谊。” “或许你是这种人,但天真不是。”宁子初慢条斯理道,“你可以没心没肺,但是她不会,朕就是这么了解她,她绝不会不管花无心的,天真这样讲义气的性格,可不多见呢。” 凤云渺轻嗤一声,“这一次你确实运气太好,能被你得知花无心的所在,他又刚好醉得不省人事,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得到整个宝库?” “朕答应天真的那一份,不会少给她。朕从摄政王府中盗来九龙图,令她不满,为了平息她的怒气,朕决定了,与鸾凤国合作,我们两国的人一同去寻找宝库,各占五成,其他人没份。” “你的如意算盘果然打得不错,与鸾凤国结盟,东西,南三国都与宝库无缘,这么一来,在我们这四国当中,你北昱国壮大了,是想在四国中称首?” “我们四国原本的国力相差不大,朕就是有这个信心,将来能够比其他三国强盛。” “这么有自信。”凤云渺的语气不咸不淡,“大话说得容易,也不知你有没有能耐活到那个时候。” 话音落下,他突然出手! 宁子初也料到了凤云渺不会平静,面对凤云渺的袭击,他早有防备,将面前的棋盘直接掀翻就朝着凤云渺的脸上盖了过去! 凤云渺将飞来的棋盘一脚踹开,看见宁子初的身影已经奔出了大殿之外。 宁子初若是跑出去了,可就不好对他下手。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可以互相讽刺,单打独斗。 可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都要顾忌着各自的身份,为了南旭国和北昱国的和睦,谁也不能过分为难谁。 否则,四国之间的平衡关系就会被打破。国与国之间的联盟,不能因为他们的私人矛盾而恶化。 这也是身居高位的无奈。明明很讨厌一个人,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 凤云渺的身影迅速追赶上去,想要拦截住宁子初的去路。 宁子初却大喊出声,“来人,有刺客!” 这么一声喊,顿时惊动了附近的侍卫,纷纷奔走前来。 凤云渺原本已经要抓住宁子初的衣领,却因为宁子初的这一声喊,不得不放开了手。 要是被南旭国的侍卫们看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对北昱国皇帝动手,没道理的就变成他了。 “凤云渺,朕是你们的贵宾,你就别想着对朕动粗了。”宁子初望着凤云渺,唇角挑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朕要是在你们南旭国的皇宫里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如何对我北昱国子民交代……” 话音还未落下,站在对面的凤云渺忽然望向了他的身后,“天真,你怎么来了?” 宁子初听着这话,下意识转过了头。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颜天真,只有大批侍卫从远出涌来。 他顿时惊觉自己上当,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却迎上了一个拳头! 凤云渺一拳正中他的眼睛!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迅速朝后退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疼痛顷刻间袭卷而来,由于伤的地方就是眼睛,这让他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意,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他气极,但是眼泪却有些不争气地掉下来。 “哟,想不到你还是个爱哭鬼。”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说的不错,你的确不能在皇宫内出事,否则,我们南旭国很难给你们北昱国一个说法,不能让你重伤,让你吃点苦总是可以的,本宫刚才用的是蛮力,不是内力,保证不会瞎的,放心罢。” 宁子初若是被他给打瞎了,两国之间的交情也就玩完了。 要让他知道痛,却不能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么一来,他也没有理由发动攻击。 “凤云渺……”宁子初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他的名字,可见内心对他恨极。 但是他又不得不一手捂着眼睛,疼痛伴随着湿润的泪光,使得眼睛有些火辣辣的。 “要怪就怪你自己,方才非要大喊一声有刺客,你这眼睛是刺客打的,与本宫无关。”凤云渺不紧不慢道,“你也可以指着本宫说是本宫打的,本宫又不会承认,这又没有证人,单凭你一面之词,谁信?” “朕记住了。”宁子初攥紧了拳头,“这一拳头,朕总有一天要还给你,你敢打朕一只眼睛,朕要打你一双眼睛。” “你来。”凤云渺道,“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你听,侍卫们都被你那一声有刺客都惊动了,就让我们南旭国的侍卫看看,北昱国的国君是个爱哭鬼。” 宁子初听闻此话,连忙转过了身,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样。 他背对着众侍卫,抹着从眼眶里溢出来的泪花。 伤在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不会哭。 但是伤在眼睛,这是他没有办法控制的。 他不想流泪,泪腺却不听使唤。 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北昱皇,方才似乎听到您大喊有刺客?” 侍卫们已经赶来殿前,望着宁子初的背影,有些疑惑不解。 为何要背对着他们呢? 凤云渺十分好心地给出了解释,“方才北昱皇这里大概是进贼了,与北昱皇动起了手,谁知道那人的功夫实在高明,将北昱皇的脸给打伤了之后就逃之夭夭。” 众侍卫一听就明白了。 原来是被打了脸,难怪要背对着他们。 堂堂一国之君,若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确是有损威严。 “那贼人应该还没跑远,你们就在这附近四处找找。” 凤云渺将侍卫们打发走了。 宁子初的贴身随从沏茶回来,看见的便是宁子初背对着殿门,手捂着半边脸。 “陛下您怎么了?”司风连忙走到宁子初的面前去看。 回应他的,是宁子初的一声咆哮,“为何不早点回来?!” 若是早点回来,他就不一定会挨凤云渺这一个拳头。 司风连忙跪下,“属下该死,令陛下受伤,陛下心中有气,就朝着属下发泄罢。” 宁子初一脚踹向他的肩头,“出事了就知道请罪!还不去拿药箱子过来!” “一想到接下来几天里,你都要顶着一个乌青眼出门,本宫就觉得好笑。”凤云渺挖苦道,“真的特别丢脸呢。” “你滚!”宁子初冲着他咆哮,朝他挥出一拳。 单打独斗,他自然不会是凤云渺的对手。 凤云渺截住了他的拳头,“这里是本宫的地盘,轮不到你撒野,虽然本宫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本宫多的是方法让你吃苦,信吗?” “南旭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风搬着药箱走到二人身旁,望着凤云渺,“莫非吾皇的眼睛是被太子殿下所伤?” 刚才沏茶归来,看见侍卫们四处搜寻的身影,还以为这皇宫里是进了刺客或者贼人,陛下与之斗殴一番,才会被伤到了眼睛。 但是现在看来…… “是本宫又如何?你这个无名小卒莫非还想来和本宫叫板?”凤云渺注视着他,眸光阴凉。 “太子殿下实在是太过分了!”司风眉头一蹙,想要出手。 “住手!有没有脑子?”宁子初一挥手打在他脑门上,“朕有资格对他动手,你打他是以下犯上,只要你敢动手,他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给治罪了,回头你被抓入狱,还要朕来救你吗?” “属下不敢,属下……” “滚开!”宁子初冲他呵斥一声,转头望着凤云渺,“你还不滚?” “本宫为何要滚?本宫就要慢悠悠地走出去。你已经对本宫说了两次滚,再有下一次,本宫会让你完成这个动作的,信不信由你。” 凤云渺话音落下,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宁子初想在他面前撒泼,门都没有。 凤云渺离开之后,宁子初气得在寝殿之内砸东西。 “凤云渺,你这个混账,朕迟早有一天要收拾你!” …… 再说颜天真回到了皇宫之后,便一路走回东宫。 心中思索着,宁子初与凤云渺会谈论出什么结果。 以他们二人的性格,应该会摊牌。两人都是不好惹的,脾气差的。 但她对凤云渺有信心,心中觉得,宁子初与凤云渺对上,大概是会吃些亏的。 不过,宁子初在这南旭国皇宫里,必须要确保他的安全,才不会影响到了两国的邦交,二人在处理私人恩怨时,都得顾忌着点,不能下手太狠。 颜天真行走之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树枝剧烈一颤。 不像是风吹动的,若是风,不应该在剧烈一颤之后就没了动静。 她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一道人影坐在了树枝上。 枝干之所以会颤,是因为忽然承重。 颜天真望着那道人影,在姣姣月色之下,依稀能看清那人的衣着是浅紫色。 坐姿像个男子,头顶银冠。 此处,距离宁子初的住处也很近。 颜天真稍稍走近了一些,总算看清了那人的脸孔,正是宁子初。 大晚上的坐在树枝上仰望星空,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颜天真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宁子初的另一只手上还拎着酒坛子。 宁子初似乎也听到了空气中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见到来人的那一瞬间,连忙别过了头。 是她。 绝对不能让她看到自己乌青眼的模样。 就像凤云渺说的,太丢脸了。 同一时刻,站在树下的颜天真望着宁子初的反应,有些疑惑不解。 为何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要偏开头? “你是想假装没看见我吗?”颜天真率先开口,“我知道给花无心下毒是你所为,为了寻找宝库,你还真是费心了,我就想问你,你给花无心下的这个毒,还能让他活多久?” “七日。”宁子初回答道,“你和宝库,朕至少要得到一样,朕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依然算数,会与你一起分享。” “我是应该谢你,还是应该骂你?身为帝王你有你的理想,可你的行为害到了我的朋友,这让我与你终究无法和睦。你背对着我干什么?和人说话,难道都不看对方的脸?” 颜天真说着,跳起了身,就去扯宁子初坐着的那根树枝。 “别扯!” 宁子初想要阻止颜天真,开口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树枝的晃动让他无法稳定住自己的身躯,他不得不从树上跃下。 借着月色,颜天真看清了,他的右眼眼周呈现出一圈深深的乌青。 “你这眼睛……” 被颜天真看见了,宁子初有些懊恼地转过了身。 “被鬼打的!” 第237章 喜服(一更) 听着宁子初懊恼的语气,以及他的那一句“被鬼打了”,颜天真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原因,有些忍俊不禁。%D7%CF%D3%C4%B8%F3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右边的这只熊猫眼,该不会是云渺打的吧? 很显然是的,除了云渺之外,还有谁能把他打成这样? “很好笑吗?”宁子初背对着颜天真,听到她的笑声,脸庞上的懊恼加深了一分,心中对凤云渺更是怨恨。 将他打成了乌青眼,害他跟颜天真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正面与她相对,就怕被她看到了笑话。 而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好了,我不笑了。”颜天真轻咳一声,“你们两个动过手了?” “他偷袭朕。”宁子初有些没好气道,“朕原本是可以不用挨这个打,他指着朕的身后,说你来了,朕转头看了一眼,没看见你的人影,一回头眼睛上就挨了一拳,真是卑鄙。” 颜天真闻言,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即使他不偷袭你,你也是打不过他的,他来这么一出,只是为了更节省时间而已,他若是真想打你,到最后你还是要挨打的。” “你是在取笑朕没他厉害?”宁子初的脸色有些阴郁,“你觉得朕挨打是活该,对么?”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再给朕几年时间,朕总会打赢他的。他比朕年长,习武的时间也比朕长,朕勤加练习,总有一天能超越过他。” “可他并不会停滞不前,等你来超越他啊。你勤练武功,他同样不会放松,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将来也未必就能胜过他。”颜天真十分不客气地道出了一句事实。 这一句话使得宁子初的脸色更加铁青。 在她心中,他永远比不上凤云渺。 “总有一天朕会向你证明,朕比他强。”宁子初再一次开口,语气已经没有起伏,“就算在武力方面胜过他,在其他地方也要赢过他。” “比如国力?”颜天真接过了话,“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他将来也会是一国之君,你想靠着九龙图找到宝库,壮大国力与疆土,将来北昱比南旭强盛,这么一来,你是否就能有优越感?” “这样有何不可?朕的江山,总会比他的繁荣昌盛。” “就算真到了那个时候,在我心中,他的地位依然是无法撼动的,你以为我挑人,是靠着比来比去比出来的?我喜欢凤云渺,与他的权利多高武力多高无关,我要的是安全感、归属感。这种感觉,只有他能给予我,其他人给不了,你明白吗?” “不明白!”宁子初转过了身,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安全感,归属感,不就是护你周全,疼爱你照顾你吗?朕怎么就做不到了?你为何就固执地认为只有他能够做到?” 颜天真与宁子初对视,原本想要说话,却在看见他的乌青眼时,又忍不住想发笑。 然而,还是决定给宁子初一个面子,便憋着笑。 宁子初似乎看出了她强忍着笑意,磨了磨牙,又转过身背对着她,“有什么好笑的。” “在我心里,你始终像个不成熟的孩子。虽然在政务方面你十分成熟稳重,可是在情感方面,你真的不太懂,你总是一门心思想着要与凤云渺比较,何必呢?比过了又如何?总不能哪天你比他强悍我就跟着你了,那我成什么人了?朝三暮四。” 话音落下,她转过了身,“江山美人,你更爱江山,你是个合格的君王,对此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期盼着,我们不会有敌对的那一天。” 花无心中毒一事,她相信凤云渺会摆平,再有,她晓得宁子初并不是真想害花无心性命,只是想逼着他交出那半张地图。 只要花无心最终能平安无事,她对宁子初也就没必要存在怨恨。 而且……也没什么必要来往了。 天涯海角各自安好,这是最好的结果。 宁子初听着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到的便是颜天真的背影。 她说得不错。江山与美人,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前者。 阿姐给他争取来的皇位,比什么都重要。 但,颜天真对他来说也重要。 如果非要分个轻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颜天真也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因此,他不需要选择了。 颜天真与宁子初分别之后,便一路走向东宫。 而就在去往东宫的途中,她听到空气中有不寻常的动静。 她能确定,有人在她身后跟着她,这个人的脚步十分缓慢,不疾不徐。 她脚下的步子一顿,蓦然回头。 一丈之外,一道修长的身影站立。 就这么些距离,她自然能看清他。 白皙玉面,风华轻曼,桃花美目,乱人心魄。 从眉到眼、鼻、唇,无一不精致细腻,在月色的映照之下,朦胧得有些不真实。 那双眼眸中,此刻流淌着一片醉人的笑意。眼睑之下那一滴小小泪痣,衬得那双眼睛好看得要命。 “我还以为是谁呢,云渺,你够无聊的,尾随我又不出声,我还以为是哪个猥琐小人。”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在她的注视之下,凤云渺迈着轻缓的脚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忽然伸出双手,将她拥抱住。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与宁子初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在耳中。” 颜天真抽了抽唇角,“你这偷听的本事还挺厉害的,我与他都没有察觉到你……” “当然,你们二人的武力都不比我高,只要我隐蔽得好,自然就不会被你们发现。”凤云渺轻抚着她的发丝,“我方才出了东宫散步,心里想着这个时辰你是不是也该回来了,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就看见了你的身影,我眼见着你朝一棵大树走去,我也就跟了上去。” “然后就将我与宁子初的谈话从头听到尾?”颜天真挑眉道,“幸好我没说你坏话,否则还不得被你收拾。” 在宁子初面前,从头到尾她都是在夸凤云渺。 “我听见你对我的夸奖,心中甚满意。”凤云渺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我对他多次打击,也比不上你对他的一次数落。作为情敌,他是不屑于听我说话的,无论我如何打击他,他都会选择忽略,可你不同,你说的话,他都会记着。” “我并不是刻意打击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颜天真牵上了凤云渺的手往东宫走,“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歇息罢。” 二人一同走到了颜天真的房屋外,颜天真松开了凤云渺的手,“你也回房歇息去。” “我想留在你这儿。” “别啦,这宫里的规矩摆在那,没完婚之前是不可以睡在一起的,民间对我的流言蜚语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些,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打算循规蹈矩,不想再落人话柄。” 颜天真说着,戳了一下凤云渺的肩膀,“回房去。” “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在你这里过夜。”凤云渺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几天没有亲热过了,你自己算算。” 颜天真道:“好几天了。” “冰蚕早已死了,咱们应该庆祝庆祝。”凤云渺说着,推着颜天真进了房屋,顺手就把门关上,“温存一番再走,我真的想你了。” 话音落下,他的唇也落在了颜天真的唇上。 亲吻片刻,颜天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将凤云渺轻轻推开了,“云渺,我今天刚来月事。对不住了。” 凤云渺:“……” 静默了片刻,他道出一句,“这个月的日子怎么又不准了呢……” “月事不准,这是很多姑娘都会遇到的问题,我最近大概是吃多了上火的东西。” “……” 颜天真不方便,凤云渺也就只能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颜天真知道他心里郁闷,却又有些忍不住想笑。 他刚才那一瞬间哭笑不得的表情,实在是少见。 …… 第二日一早,颜天真醒来与凤云渺共进早饭,从凤有没有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尹默玄已经从鸾凤国出发,来南旭国。 尹默玄就快要来了,离她和凤云渺的婚期,已经不到十日。 早饭后,凤云渺被皇帝传召前去商讨关于偏远小镇的赈灾事宜,颜天真清闲着,想起了一件要紧事。 她走出了东宫,前往尚衣司。 这是皇宫内专门负责管理制造衣衫鞋帽等穿着之物的地方。 到了尚衣司外,她冲着看门的宫人道:“你们莫主司在不在?” “在呢,太子妃请进。” 宫人将她领进了大殿内,给她上了茶。 没过多久,莫曦瞳就现身了,手中捧着一个木质锦盒。 “太子妃大驾光临,下官真是有失远迎。”莫曦瞳笑道,“太子妃找下官有什么事呢?” “云渺胳膊上的那一副刺青,是你刺的。”颜天真道,“给我也刺上一幅。” “嗯?”莫曦瞳怔了怔,“这事太子殿下同意吗?他允许您这么做?” “为什么你觉得他会不允许?” “会疼的。” “我知道会疼,可我不在乎这点疼,他能把我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我为何就不能把他的名字也刻在身上?这点皮肉之痛算什么,过来帮我刺。” “好吧,您稍等,我去拿针。” 莫曦瞳说着,将手中的锦盒放下,转过了身。 颜天真有些好奇锦盒内的东西,询问道:“这盒子我能打开看看吗?” “您看吧,这盒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是归您的,是下官送给您的大婚贺礼。” “贺礼?那就让我提前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颜天真怀着好奇心揭开了锦盒,看清里头东西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 她一开始就猜会不会是什么漂亮衣物,结果,还真就给她猜对了。 这衣服不是一般的漂亮。 “太子妃,这套衣服您可以在大婚当天穿,外罩喜服披肩,下官保证您美艳不可方物,万众瞩目。” 莫曦瞳说话间,从柜子上取出了针包,走到颜天真面前。 “这件衣裳,可是花了一年才做好的,名唤——朱灼。”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颜天真伸手抚上了锦盒内的衣物。 大婚当日的喜服,自然要重视。 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婚,她要穿最好看的喜服,做最完美无瑕的新娘。 这件衣裳红得耀眼之至,宛若烈阳辉火。 她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穿在自己身上一定好看得紧。 “这件衣物,取极西之地火山中特有的一种焰蚕吐的丝,和以焰蚕为食的朱鸾软羽捻成线,织成布。再分别取第一批春灼桃、夏红莲、秋玫瑰、冬艳梅各三升,混当季的干净泉水制成染料,按季节顺序挨个染一遍布料,染好的朱灼需在九天后过一遍火焰,方能真正取得朱灼的名头。” 莫曦瞳说到这儿,双手环胸,得意洋洋,“做这件衣服,没把我累死!太子妃,我敢说,这件衣服绝不输给妙衣坊的那件镇店之宝。那件镇店之宝叫什么来着?刹那芳华,也是十分耀眼的红色,但是比起我这一件,显然稍逊一筹啊!” “嗯,你这件胜过了刹那芳华。”颜天真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真是有一双巧手,堪称制衣方面的天才。” “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这样夸奖过我……得到太子妃这样的夸奖,下官怪不好意思的。”莫曦瞳有些受宠若惊。 “你值得这样的夸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云渺这个人就不喜欢说好听的话,除了会夸我之外,我也没见他夸过谁,他心里认同,嘴上也不一定会说。” 颜天真将锦盒盖上,笑道:“这件衣服我真的很满意,一定会在大婚当天穿。” “这件衣裳作为日常穿着也是可以的,它华丽,却并不厚重,穿起来毫无负担,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婚当天需要加一件庄严的披肩,此事就包在下官身上!” “那可真是有劳你了。” “太子妃跟下官客气个什么劲,您高兴就好。”莫曦瞳说话间,走到了颜天真的身旁坐下,从针包上取出了一根银针,“太子妃,我要开始给您刺青了。” “嗯。”颜天真伸出了手腕。 而就在下一刻,殿外有一名宫女跑了起来,到了莫曦瞳身前,“主司,大公主与公孙姑娘来了。” “呀,大公主要的那一件衣裳还没有完工,她现在就来要,我交不出来,也不知回头会不会被训斥。”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训你。”颜天真悠悠道,“这喜服是你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本候欣赏你的手艺,你这活泼开朗的性格也讨人喜欢,本候会罩着你的。” “有太子妃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二人说着话,有两道人影踏入了殿内,正是大公主与公孙媛。 “莫主司,本公主要你做的衣裳,你做好了没有?”大公主进殿时,依旧是十分趾高气昂的姿态,“本公主当初问你多久能好,你说尽快,转眼就七八天过去了,你还没做好么?” 莫曦瞳起身道:“大公主,再宽容两天罢,一针一线下官都是亲自督促人做的,不容许有半分瑕疵,慢工出细活,您就……再等等?” “什么?你督促手底下的人做?不是你亲自做?”大公主的面色有些阴沉,“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本公主之前不是说过,要你本人的手艺?你让手底下的人来做,是不是太敷衍了!” “大公主息怒,下官这几日在赶制喜服,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下官许久之前就答应了太子殿下,要为殿下和太子妃的大婚做喜服,眼见着婚期就快近了,不能耽搁啊。” “就是。”颜天真在一旁附和了一句,“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轻重缓急,太子先找上莫主司,大公主,你作为后边来的那一个,理应体谅体谅,再说了,大婚这一生就一次,多么重要,公主殿下你又不是急着要成婚,有什么好催促的?” “用你管?!”大公主呵斥一声,“本公主教训人,又没跟你说话,你成个婚就了不起了?” “对,很了不起。”颜天真站起了身,“本候嫁的是你们南旭国的储君!这难道不算了不起?大公主,储君成婚,在你眼中,还不如你一件衣服来得重要吗?” 大公主被噎了一下。 大公主身后的公孙媛见大公主说不过,连忙帮腔道:“女候,大婚固然重要,你也没必要对大公主说话这样冲……” “用你管?”颜天真慢条斯理地打断她,“公孙姑娘是个什么身份?有什么立场来数落我这个一品女候?本候与大公主说话,你安静些。” ------题外话------ ~今天有聚餐,大家九点后再来刷新二更~ 推荐好友文《最萌撩婚:国民老公限量宠》——席笙儿。 新婚夜。 她紧张到要死。 拿出契约协议,递了过去。 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看向成为自己妻子的某人,风轻云淡的撇过上面的第一条,清雅的挑眉:“不能碰你?” 夏暖星一个激灵,强作镇定,笑容璀璨:“知道您老有洁癖,这不是免得自己恶心到您么?” 闻言,季薄凉站起身,却是漫不经心的逼近,直到把她压在身下,淡淡的清香味,引得夏暖星面色绯红。 他轻笑,意有所指:“所以,我得提早习惯。” — 【时光薄凉,情话暖心。】 爱上夏暖星,是季薄凉在这时光中,想到最动人的情话。 妞儿们求收藏走起!坑品有保障,动动可爱的小手纳入书架~ 第238章 险恶用心(二更) 公孙媛被颜天真一句话,堵得顿时哑口无言。 颜天真搬出了自己的身份来压人,她自然无从反驳。 她心中固然有不满,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女候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数落你,只是希望你们二位能够以和为贵。我总不能看着大公主与女候争吵,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 这理由说得倒是合情合理,让旁人听着觉得她是一片好心。 “大公主请勿动怒,再给我两日时间,保证完工!”莫曦瞳连忙站了出来道,“若是两日之后再交不出来,下官就任凭大公主处置,如何?” 大公主并未说话,也不知心中想的是什么。 颜天真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已经做好了随时要大吵一架的准备。 要论吵架,她一向是难逢敌手的。 大公主这泼妇,是时候对她臭骂一顿了。 但出乎颜天真的意料,这一次大公主既没有打算开口骂人,而是冷哼了一声转过身,“莫曦瞳,不是你亲手做的衣服,本公主不要了!” 话音落下,她甩袖离开。 公孙媛望着她愤然离去的身影,心中自然也有些意外。 以大公主的脾气,哪会就这么算了? 这实在不像是她的性格。 依照着她的性格,应该会大闹一场才对。 “莫主司,我这次跟着大公主前来,是想向您讨一批布料,流云锦缎最近市面上都没有货,只有这宫里还有存货,希望你能给我留一点。” 她的态度十分和善,莫曦瞳倒也不吝啬,应道:“好,我会记得留一匹给公孙姑娘。” “那就多谢莫主司了,告辞。” 公孙媛说完之后,便也转过身匆忙离开,追赶着大公主的脚步去了。 莫曦瞳松了一口气。 “刚才多谢太子妃出言相助,否则,大公主铁定要罚我了。”莫曦瞳转头朝颜天真道谢,“看来大公主对太子妃也有几分忌惮,不想与您闹得太难看。” “不,她绝不是对我忌惮。”颜天真道,“虽然与大公主相识的时间不长,我却有点了解她的性格,她十分争强好胜,是个不愿意吃亏的,她今天不跟我吵,或许是因为她想到了其它对付我的方法,也就懒得跟我多费口舌。” 吵架有什么意思?吵到最后,大公主也不会赢。 双方相看两厌,谁也不愿意让步,大公主忽然就这么走开,应该是想出了其他的招数。 她的离开,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一头颜天真猜测着,另一边,大公主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尚衣司。 “公主你等等我。”公孙媛追赶上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公主为何就这样离开了?” “她伶牙俐齿,本公主不跟她吵,吵到最后也不一定赢,何必浪费那个口舌。论身份,本公主也没比她高,镇不住她。” 大公主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她敢得罪我多次,走着瞧吧,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 “太子妃,我要开始为您刺青了。” “来罢。”颜天真坐得端正,将衣袖撩到了胳膊上方。 两位不速之客离开了,她这刺青的过程中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完成一整幅图的刺青,约莫一个半时辰,莫曦瞳收针时,再三嘱咐着颜天真要好好护理。 “太子妃,您需要连续三天涂抹我为您调制的护理药水,每日早中晚三次,三日过后,这刺青对您就不会再产生任何影响,若是护理不当,可能会发炎,请您务必要记住。” “放心吧,我记住了。”颜天真笑着起了身,“有劳你了,我这就回去了,这件衣裳我也带走。” “太子妃慢走,还差一件喜服披肩,我会尽快完工的。” “嗯。” …… 公孙府。 “迷罗花粉,带有毒性,但并不是致命之毒,人的肌肤一旦沾染上这花的花粉,便会出现红肿流脓发炎等症状,只因人体的肌肤十分脆弱,这花粉十分伤肤。”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大公主望着眼前的西域商人,“把这花粉涂抹在衣服上,人穿在身上,是不是就会引发你刚才说的那些症状?” “一定会的。”商人道,“无论人体的哪一处肌肤接触到,都会被此花的花粉所伤,大公主使用起来一定要格外小心,若是沾染了花粉,立即将何首乌拿去熬汤后湿敷,可以避免肌肤受伤。” “知道了。”大公主道,“这花粉给本公主准备两瓶。” “是。” “红肿流脓发炎……”大公主嘀咕着,冷笑一声,“挺好的。” 那劳神子太子妃,是该让她尝尝这花粉的厉害。 她有着一副天姿国色,雪肌玉肤,要是碰到了这花粉,伤了娇嫩的肌肤,对她来说,必定会是一个打击。 真有些期待她的肌肤发炎流脓后,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猖狂得起来。 不过—— 想要接触到她的衣物,有些不太容易。 东宫那个地方是很难混进去的,收买东宫里的人也有不小的风险。 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让凤云渺有机会查到她的头顶上。 该如何呢…… 对了,尚衣司。 那个地方,储存着许多宫中主子们没有完工的衣物,太子不久后即将大婚,尚衣司应该会准备不少太子妃的新衣。 东宫混不进去,尚衣司总不会也混不进去。 想到这儿,大公主将西域商人打发走了,命人将公孙媛喊了过来。 “大公主,你喊我来有什么事儿?” “本公主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找莫主司讨一批衣料?” “不错,她已经答应下来了,说是要给我留。”公孙媛回答着,心中在思索着大公主的用意。 而大公主很快也给她解答了她的疑惑,“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你就有很好的理由去尚衣司,晚些你去一趟尚衣司,帮本公主办一件事,如何?” “公主想要我办什么事?” “本公主想要教训一下太子妃,就从西域商人那里买了一些迷罗花的花粉,这花你听说过吗?花粉是有毒性的,这毒性很伤肤,接触到肌肤便会发炎流脓,你找个机会,将花粉撒在太子妃穿的衣服上。” 大公主说着,将装有花粉的瓶子朝着公孙媛递了出去。 公孙媛有些惊愕,“这样做不太好罢?” “本公主就是要教训她!这样做怎么就不好了?能让她狠狠地吃一记教训。这么做对你来说也有好处罢?你喜欢太子殿下,要是太子妃被这花粉害得身上的肌肤发炎流脓,她没准就被太子给嫌弃了,这样一来,你就有机会了。” 大公主面无表情,“你觉得男子会愿意拥抱一个身上发炎流脓的女子?本公主告诉你,不会的。你把巧儿弄丢了,本公主心中对你有怨恨,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 公孙媛面上依然有犹豫之色。 “你做个决定怎么就这么磨磨蹭蹭,不能干脆果断一些!”大公主呵斥道,“又不是对你没好处的事,为什么不做?你只需要小心留意即可,以你的聪慧,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好吗?” “我……” “你要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本公主不会原谅你的。本公主永远都会记得,你弄丢了我的女儿,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你这个姑姑,在我的心中你也是个罪人。” “好……我做。” 公孙媛伸手,接过了大公主递来的那一瓶花粉。 大公主面上浮现出满意之色,“要是太子真的嫌弃太子妃,你的机会就来了,懂么?” “我明白了,多谢大公主指点。” 公孙媛说完之后,握紧了手中的瓶子,退了出去。 …… 入夜时分,凤云渺在书房内处理公务。 书房外忽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喊您一同前去用饭。” “去告诉太子妃一声,吾国有几处偏远城池闹水灾,本宫在分配记录赈灾所需要的物资,就快好了。让她不用等本宫用饭。” “是。” 书房外的人应着,退下了。 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响起,这一次换了个人。 “太子殿下,公孙姑娘求见。说是有要紧事与您商讨。” “她能有什么要紧事。”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本宫忙着呢,没空见闲杂人等。” “可是公孙姑娘她说,事情关系着太子妃,请太子殿下务必见她一面。” 这话一出,凤云渺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事情关乎着颜天真,他自然是坐不住。 于是,他吩咐着书房外的下人将公孙媛领进来。 “见过太子殿下。”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开门见山。” 凤云渺望着对面的女子,掩盖住目光中的寒凉杀机。 凤萝莉曾试探过公孙媛,试探出的结果是,公孙媛对颜天真存在着强烈敌意,帝都内关于颜天真的流言蜚语,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公孙媛散播出去。 他正寻思着,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帮花无心解了毒之后,再来解决这个公孙媛。 此刻,她却想来跟自己谈关于颜天真的事? 他倒是想听听她会说什么了。 “太子殿下,接下来我要对您说的话,句句属实,请您认真听好了。” 公孙媛上前两步,到了书案前,从衣袖中掏出了大公主交给她的花粉瓶子,放在了书案上,“太子殿下,这瓶子里装的是迷罗花粉。” “没听说过。”凤云渺不疾不徐道,“是什么鬼东西,与太子妃又有何关系?” “此花粉带有毒性,但并不是致命之毒,人的肌肤一旦沾染上这花的花粉,便会出现红肿流脓发炎等症状,只因人体的肌肤十分脆弱,这花粉十分伤肤……”公孙媛说到这儿,顿了顿,道,“这花粉,是大公主准备拿来教训太子妃用的。” 凤云渺听闻此话,目光豁然一冷,“你说什么?大公主拿来对付太子妃用的?你怎么就知道呢。” 公孙媛迎视着凤云渺的目光,那双锐利的桃花美目中带着审视。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是大公主交代给我的任务。”公孙媛面上没有半分心虚,“白日里,大公主将我叫到她的房屋中,将这花粉交给了我,让我去尚衣司的时候,将花粉撒在太子妃所穿的衣物上,尚衣司内,一定会有给太子妃准备的衣物,对吧?” “不错,还有几套尚未完工的新衣。”凤云渺的神色依然冷漠,“你的话有几分可信程度?你为何要出卖大公主呢?” “臣女的确仰慕太子殿下,对太子妃也十分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但,臣女不想害人。大公主所用的办法实在太卑劣了,臣女不愿意同流合污,太子殿下可知,白日里大公主与太子妃发生了争执?大公主回府后便十分气急败坏,她要求我必须按照她的意思做,否则就不会原谅我弄丢她的女儿。” 说到这儿,公孙媛眉眼间浮现些许愁绪,“我不想卷入大公主与太子妃的恩怨中,今夜来找太子殿下,是为了向殿下说明一切,并且寻求庇护,大公主那边我已经假意答应了下来,接下来我应该如何做?就看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公孙媛说着,垂下了头,掩盖住目光中闪烁的锋芒。 大公主要她做的事情风险太大,尚衣司里也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何必要听大公主的话去冒这个险。 她弄丢大公主的女儿,她心中清楚,不管她再做出多少弥补,大公主对她也是横竖都看不顺眼,将来的日子里,必定会再继续刁难,继续指使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 凭什么要听? 像一个下人一样被呼来喝去,没尊严,也拿不到多少好处。 与大公主生活在一起,实在累人。 公孙巧在的时候还好,如今公孙巧不在,实在是被大公主闹腾得心烦。 她要想法子甩脱了这个泼妇。 将大公主的阴谋告知凤云渺,做个顺水人情,凤云渺与颜天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作为告密者,凤云渺没准会对她多点儿信任。 至少他不会放过大公主。 “真是想不到,你会跑到本宫这里来告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看来,你是真的很看不惯大公主的作风呐?” “的确看不惯,巧儿是被我带出去才弄丢的,我心中自然内疚,可这并不代表,我要成为大公主的棋子受她摆布,我不想害人,不想被她拉入泥潭,恳请太子殿下——帮我一把。” 公孙媛说到这儿,双手交叠,朝着凤云渺鞠了一躬,“臣女感激不尽。” “出淤泥而不染。”凤云渺望着她,淡淡道,“都说近墨者黑,难得你与大公主朝夕相处,还能不被她带坏心思,你想要与她划清界限,想做好心人,本宫就拉你一把,你告密有功,本宫会记住你这个人情的。” 公孙媛听得心中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又朝着凤云渺拜了一拜,“多谢太子殿下!也希望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多多留意,不要掉入大公主设的陷阱当中。” “本宫知道。”凤云渺冲她摆了摆手,“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你就回去罢。” “臣女告退。” 公孙媛转身离开了书房。 凤云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道了一句—— “凤玉解,你够笨的。” 用人不慎。 公孙媛出卖凤玉解,只为了卖给他一个人情,获取他的信任。 借着他的手,摆脱掉凤玉解那个泼妇,又能给她自己树立一面良好的形象。 真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 “云渺,我喊你吃饭你不去,人家公孙姑娘求见你,你就见了,嗯?” 书房外响起女子的一声冷哼。 凤云渺笑了笑,“她把你给搬出来了,我还能不见吗?即使嫌恶她,你总该关心关心你啊。” “有这等事?”颜天真迈进了书房,走到了凤云渺的面前,“她说我什么了?” “她前来告密,道出了大公主的计划,是针对你的。” “她竟会有这么好心?”颜天真目光中浮现狐疑。 “她好心的背后,隐藏着比大公主更加险恶的用心。”凤云渺道,“要不,咱们就看她们两个怎么斗?狗咬狗,挺有意思的。”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39章 朕没有隐疾(一更) 颜天真听着凤云渺的话,顿时来了兴趣。 “云渺可否跟我讲讲,你跟公孙姑娘聊话的具体内容?” “白日里你与大公主发生了争执,对吧?她这人记仇得很,这不,一回去就想出了招来对付你。”凤云渺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花粉瓶子,“这东西,就是她原本打算拿来对付你的。” “什么玩意?”颜天真拿起了瓶子,去了瓶塞,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 一股馥郁芬芳,闻起来味道还挺不错。 “这是迷罗花粉。” 凤云渺说着,便将之前与公孙媛的对话内容又大致跟颜天真复述了一遍。 “这么狠,想让我身上的肌肤发炎流脓……”颜天真磨了磨牙,“就知道这个大公主心眼小。” “放心,我会帮你出气。”凤云渺悠悠道,“公孙媛前来告密一事,若是被大公主知道,你觉得会如何?” “那就好玩了。”颜天真笑道,“大公主野蛮泼辣,脑子其实不太好使,城府不深,公孙媛说不愿与她同流合污,乃是出于嫌弃啊,大概是觉得这个队友不靠谱。” 一来,大公主心高气傲,总喜欢压着别人,与人合作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公孙媛偏偏也不是软弱的性格,不愿屈从,就想要摆脱。 二来,论计谋和手段,公孙媛能甩大公主好几条街,大公主在她眼中,是“猪队友”。 不愿意要一个这样的队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队友出卖,卖队友往往都能得到不少好处。 看来公孙媛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 又或者,她还没有遇上一个能入她眼的合作伙伴。 颜天真思索期间,凤云渺已经让人将肖洁喊了过来。 “太子殿下,您找我?” “肖洁,你学医这么多年,可曾听说过迷罗花?” “迷罗花?听说过,此花生长在西域一带,花蕊内含有大量花粉,沾到皮肤上会发炎流脓,但这花也不是绝对有害的,剔除花粉后的花瓣,具有药用价值,可以拿来止疼。” “原来如此。”颜天真又继续问道,“那么,迷罗花粉造成的发炎,要怎样才能医治呢?” “一不留神沾到花粉,马上用清水洗掉,那就不会出现问题了,要是花粉停留在肌肤上的时间稍长,就会出现发炎红肿流脓现象,煎何首乌湿敷,一直敷到好了为止。最好是在发现症状的十二个时辰之内立即急救,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会十分棘手,落下病根。” “这样啊……”凤云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轻扬,“没什么要紧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说话间,他将那装有花粉的瓶子拿在指间把玩。 公孙媛提供的这一瓶花粉,可以发挥用处了呢。 “云渺,你的公务到底处理好了没有?赶紧吃饭去,这都什么时辰了,没处理完就吃了饭再回来处理。” 对面传来颜天真的声音,“不然,我把饭菜盛好了端来书房?” “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陪你去用饭。”凤云渺说着,站起了身,牵过颜天真的手腕朝外走去,“你都亲自前来喊我去用饭了,哪能让你白走这一趟。” 颜天真听着这话,唇角轻扬,“白跑一趟也没事,你要是真忙起来没时间吃饭,我就给你送来。” 两人一同用过饭后,在庭院内散步了一会儿,颜天真道:“我要去沐浴。” “去罢,我去一趟书房,将没处理完的事处理完。” “嗯。” 凤云渺回到了书房之后,花费了片刻时间将手上的事处理好,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一瓶花粉上,伸手拿过了花粉。 离开书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换上了一身黑衣,这才走出了东宫。 夜色已经深了。 这个时辰,适合偷鸡摸狗,杀人放火。 轻松避开了夜间巡逻的守卫,钻进了一处假山内,他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斗篷披上。 他一头银发在黑夜中也很明显,需要遮住,黑色大斗篷自然最适合不过。 离开假山时已经是一身黑,几乎就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迅速闪出,到了宁子初的住处之外,利用树影来遮蔽身躯。 宁子初的住处外,有一排守卫。 他绕过了正门,去往这座宫殿的后门。 这生活了多年的皇宫,格局是怎样的,他自然会很熟悉。 一路七拐八弯,绕到后门,身子一跃就跃上了墙头,靴底正好卡在墙头上的尖刺之间,许多宫殿高墙上设有这样的东西,就是为了防贼。 他轻盈落下,落地无声。 目光锁定了不远处一间烛光跳跃的房屋,掠了出去。 被他盯着的这间屋子,正是宁子初所居住的。 宁子初刚刚沐浴完毕,正准备早点歇息,忽见窗外有人影一闪,他立即呵斥一声—— “什么人?” 他能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眼花。 他的窗外,有人。 宁子初心中警觉,一步一步迈向了窗台。 到了窗台后边,又看见窗户外的影子一晃。 宁子初目光一凛,想也不想就将窗户拍开,蹿了出去! 而同一时间,窗户框架上有一阵细微粉末洒落,随着他的动作,洒落在他的头发上、后脖颈上。 他刚刚沐浴,身上只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袍子,有些许粉末飘到了衣裳内,贴在了他后背的肌肤之上。 可他并没有察觉。 粉末数量不多,又轻飘飘,随着他蹿出去的动作,衣襟内的粉末也被抖开。 后背、胳膊、肩膀,都有吸附。 宁子初落地之后,目光一扫四周,却没有发现半个可疑人。 “鬼鬼祟祟,连面都不敢露。”宁子初朝着空气低喝一声,“滚出来!” 这一声呵斥发出,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宁子初心中思索着来人的身份。 此人轻功高明,速度灵敏。 若是刺客,为何始终躲藏着不露面? 这一刻,偌大的庭院内似乎只有他一人。 难道是贼?想要半夜来行窃,眼见着被发现了,便逃了。 “陛下!发生何事?”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人声,正是闻声赶来的贴身随从司风。 “陛下,属下刚才去方便了一下,还没走近就听见陛下的呵斥声。”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朕两次看见有人影从窗户外闪过,应该不是刺客,鬼鬼祟祟的像贼。” “竟然有这样的事?外头有好些守卫,这贼的本事还真不小,能避开这么多人进来。” “现在朕也不知道他朝着哪个方向去了,今夜你多喊两个人来守着朕的房门,看他还会不会再回来。” “是。” 宁子初回到了房中,躺下歇息。 第二日,天还未亮,宁子初是被身上的一阵刺痒感弄醒的。 宁子初觉得身上难受得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朝着房门外喊了一声—— “司风!” 司风听见了动静,推门而入。 “陛下有何吩咐?” “朕感觉身上十分难受,你过来帮朕看看后背。” “是。” 司风走到了床沿边,将宁子初的后衣领拉开一些,只看了一眼,便微微一惊。 “陛下,您这后背似乎发炎红肿了好几处。” “发炎?”宁子初额头跳了一跳,“那就只能传御医来看了。” “属下这就去。” 司风走开了,没过多久,就带着一名御医回来了。 短时间之内,宁子初觉得背后的痛痒又加重了一些,不但如此,胳膊上臂也渐渐出现同样的症状,这让他感到十分焦躁。 御医看过了宁子初背后的症状,问道:“北昱皇这两日都吃了些什么?若是饮食方面不注意,也会引发许多肌肤上的问题。” “朕的饮食一直都挺有规律,若是饮食上出了问题,那就是御膳房的责任,你应该去查查给朕用的那些食材。” “是,老夫先给陛下开一副消炎止痛的药方。” “那你快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 宁子初按照御医开的消炎止痛药方,口服外加涂抹药物,背后的发炎红肿依然没有任何改善。 “见鬼了!这南旭国皇宫的御医是不是庸医!开的药方子没有半点效果,让他滚过来!” “陛下,他正在御膳房里研究您昨日吃的那一批食材,想看看是不是食材出了问题。” “那就换个人来看!御医那么多,你就不能多叫两个?” “属下立即去!” 不到一个时辰,北昱皇生了怪病一事便传遍了宫中。 颜天真今日起得晚,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不远处扫地的几名宫女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颜天真心中想着,是不是这宫里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怀着好奇心,她走上前去听。 “北昱皇得的那病十分奇怪,据说好几个御医都看不好。” “御医们觉得或许是饮食上出了问题,就去御膳房检查了一下昨天剩下的食材,检查出的结果是毫无问题,这下子,北昱皇更加焦躁了。” “你们说,他在咱们南旭皇宫中得了怪病,会不会怪咱们皇宫的风水不好?” “这和咱们南旭国没什么关系罢?他自个身体不好,也不能怨咱们南旭啊。” 颜天真唇角抽了一下。 宁子初得了怪病? 出于好奇心,她随手抓了一名宫女询问,“北昱皇得了什么怪病?” “太子妃,您起了啊。这事奴婢也是一早听说的,北昱皇今早从榻上醒来,背部好几处肌肤发炎红肿,疼痒难耐,一连喊了好几个御医去看,也没能看出什么结果,消炎止疼的药一点都不管用。” 颜天真闻言,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一样东西。 迷罗花粉。 该不是云渺干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 应该是为了花无心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子初给花无心下了毒,凤云渺就给他下了迷罗花粉。 好几个御医都看不出来,看来这迷罗花是个鲜为人知的东西。 许多不出名的花草,在医书上是不会有记载的。肖洁精通医理,年纪轻轻,所了解的竟然比太医院的那群老太医还多。 也不奇怪了,毕竟是凤云渺手底下的人,来自于各个行业的佼佼者。 宁子初,这一次我可不能帮你了。 你若是愿意交出花无心的解药,或许就不会受太多苦。 …… “陛下,你可千万别抓,就怕抓破了,发炎会更加厉害。” “那几个御医还想不出办法来吗?这么平庸的资质是怎么进太医院的?!” 宁子初正讥讽着,就听房门外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男音—— “若是御医能解决这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那就应该称之为神人。凡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北昱皇这样嘲讽我南旭国御医的能力,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话音落下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踏过了门槛。 “凤云渺,你又来看朕笑话?”宁子初阴着脸,“朕没空跟你耍嘴皮子。朕在你们南旭国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儿……” “要我们南旭负责?”不等他将话说完,凤云渺便面无表情地打断,“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患有隐疾?若是本宫将来也生了病,跑去你们北昱国做客,说是你们那的风水不好害本宫生病,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本宫一个说法?给我割地赔款。” “朕从来没有隐疾!你才有隐疾。” “谁知道有没有呢,有些见不得人的病说出来也不好意思。”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本宫这次来,是想给你提供帮助的,本宫手底下有行医方面的能人,你应该需要。” 宁子初闻言,目光中闪过狐疑之色。 凤云渺会这么好心? ------题外话------ ~二更还是晚上喔 第240章 治不好(二更!) 仿佛看出了宁子初的顾虑,凤云渺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你若是信不过本宫,那就当本宫没有来过。 ziyouge” 话音落下,便十分干脆利落地要转身走人。 他心中确定,没走出几步,宁子初一定要叫住他。 意料之内,宁子初并不愿放弃这个治疗机会,开口喊住了他—— “慢着。” 凤云渺脚下的步子一顿,“怎么?北昱皇要选择相信本宫了吗。” “条件。”宁子初面无表情道,“你不可能毫无条件地帮助朕。” “北昱皇应该知道本宫想要什么,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想要花无心的解药?”宁子初冷哼一声,“要是朕不答应呢?” “那你就别治了,这么明显的答案还需要问吗?” “很好。”宁子初唇角勾起一丝清冷的弧度,“那你走罢。” 凤云渺听闻此话,并不再试图继续谈判,十分果断地迈出步子走了。 宁子初身旁的司风有些不明白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陛下,您为何……” “为何不选择跟他继续谈下去?你觉得这笔交易划算吗?” “陛下,属下认为身体要紧,南旭太子既然有办法,为何就不答应他呢?” “凤云渺想让朕妥协,没那么容易。”宁子初冷笑一声,“朕已经可以确定,他有办法治朕身上的病,他手下有什么高明的大夫,应该也很容易查出来,朕立即就去面见南旭国的皇帝,让他下旨,传那位大夫进宫,凤云渺总不能抗旨罢?” 司风道:“属下怎么就没想到呢,陛下英明!” “此事刻不容缓,立刻就去。” 宁子初忍着身上的疼痒,穿戴整齐,走向外边。 …… 御书房。 “北昱皇现在可是觉得好些了?原本朕打算这些奏章看完之后就去看望北昱皇,想不到北昱皇竟然亲自过来了。” “南旭皇,你们这皇宫里的御医治不了朕的病,朕知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为朕治病,希望南旭皇下一道旨意。” “喔?是什么人?” “太子殿下身边似乎有一位能人,医术比这宫里的御医高明,朕想请南旭皇把此人召来。” 宁子初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南旭皇应该不希望朕在贵国的皇宫里出意外吧?虽然咱们心中都明白,朕这一次的怪病大概与贵国无关,可就怕这外头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伤害了你我两国之间的交情,因此,朕希望陛下你能够重视一些。” 此话一出,对面的帝王立即接话道:“朕当然会重视了,既然北昱皇点名要求,朕这就把此人召来为你治病。” “多谢南旭皇,打扰了。” “无妨,这点小事,北昱皇就不必客气了。” 宁子初离开御书房时,唇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凤云渺。 朕就不信了,这次还能输给你。 …… 凤云渺回到了东宫之时,心中思索着宁子初会有什么后招。 宁子初那么不乐意交出解药,是觉得这一笔买卖不划算。 那么,他还会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云渺。”前方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女子声音,凤云渺抬头一看,桃花美目中泛起点点笑意。 颜天真朝他走了过来,到了他面前,压低声音道:“宁子初得了怪病,是你干的,你把迷罗花粉用在他身上了。” “不错。”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这也算是帮花无心出了一口气,花无心在他那里吃了亏,他也在我这里吃了亏。” “那你此次去看他,是去笑话他的还是与他谈条件的?” “二者皆有,我让他交出花无心的解药,他不乐意,我在猜想着,他是否还有后招。” “他也是个很有心眼的人呢。”颜天真说着,拉着凤云渺便走,“先来尝尝我新制的甜点罢。” 将凤云渺拉回了卧房坐下,颜天真让他看桌子中央几碟精致的点心,“这是我按照菜谱上做的,我自己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你也来尝尝。” 颜天真说着,拿起了一块递到凤云渺的唇边。 凤云渺笑着接过,咬下一口之后,便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评价,“不错。” “味道不错吧?我就知道这次一定能得到你的夸奖。” 望着颜天真脸上明媚的笑容,凤云渺悠悠道:“我再教你一招,让这甜点味道变得更好,如何?” 颜天真听闻此话,顿时来了兴致,“什么招?说来听听。” “你先张口。”凤云渺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她的唇边。 颜天真虽然有些不明白,却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张开了口。 “衔着,别咬下去。”凤云渺道。 颜天真叼着糕点,不咬。 “对,就这样,然后,凑过来。”凤云渺伸出手指,勾了勾,“衔着糕点喂给我吃,我保证会更喜欢的,并且每一次都会夸奖你。” 颜天真:“……” 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狠狠咬了一口齿间的糕点。 看他之前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差点就信了他的邪。 “记住我教给你的这个方法。”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只能对着我一个人使用,要不然,换我喂你?” 说着,他也衔起了一块糕点,朝着颜天真凑了过去。 哪知下一刻,房门外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随即是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太子殿下,陛下身边的陈公公来了。” “陈公公?叫他过来。” “是。” 宫人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就把人带了过来。 “太子殿下,陈公公到了。” “将门推开进来罢。”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陈公公的身影跨过了门槛,朝着凤云渺行了一礼。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殿下,老奴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请肖洁姑娘去给北昱皇看病,特来告知太子殿下一声。” 此话一出,凤云渺与颜天真对视了一眼。 宁子初这一步棋,走得挺好。 和云渺谈不来,就去求助皇帝。 他指明了要肖洁前去看病,将这个想法对着南旭国皇帝说了出来,为了两国之间的邦交,这点小小的要求,南旭皇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宫中有人才,却藏着掖着不给别国皇帝看病,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样。 所以,宁子初可以不通过凤云渺,选择比凤云渺地位更高的南旭皇来发号施令。 凤云渺在南旭皇面前,没有理由说“不”。 “肖洁就在南边院子的药房里。”凤云渺淡淡道,“陈公公,自己去找她吧。” “是,老奴告退了。” 陈公公离开了之后,凤云渺冷哼了一声,“宁子初,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够安然无恙了吗,想得美。” “现在来不及通知肖洁了。”颜天真道,“陈公公已经先行了一步,药房离这也没多远,正常情况下,肖洁也不会抗旨。说不定……她走出东宫之后,就会被人所监视。” 宁子初既然点名了肖洁,那么,肖洁离开东宫之后的行动,就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公公随王伴驾少说也有二十几年,他也有一身好功夫,因此,陈公公带领肖洁离开的这途中,我们的人也不方便给肖洁传话,很容易被逮个正着。” 凤云渺说到这儿,笑了笑,“好在,根本不需要特意传话,肖洁的脑子要是足够灵光,就一定不会给宁子初治好。” “我想起来了,你之前给她看过了迷罗花粉,她大概会猜到宁子初身上的那些症状是你所为。”颜天真恍然大悟,“若是之前你没有给她看过,她不知是你所为,就会真的出手治好了。” “嗯,相信她会明白的。” “她若是治不好宁子初,只怕会被为难。” “宁子初想要为难她,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把她怎么样,毕竟是东宫的人,他敢如何?” …… “参见北昱皇。” 肖洁被领着去了宁子初的床榻前,施了一礼。 “嗯,听闻你的医术很高明,你来帮朕看一看,朕的后背是怎么回事。” “好,请陛下宽衣,我现在立即为陛下诊断。” 宁子初转身背对着她,将中医半褪下,让肖洁看清他背部的发炎情况。 肖洁看清症状的那一瞬间,怔了怔。 他背后的这些发炎红肿,是…… 迷罗花粉? 太子殿下昨天夜里才给她看过迷罗花粉。 难道—— 北昱皇之所以会这样,是太子殿下所为。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把他治好。 但是也不能把他治得更加糟糕,否则不太好交代。 那就—— 帮他稍微缓解缓解,不给他根治。 肖洁这么想着,朝着宁子初道:“这种症状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先用我认为最有效的消炎镇痛法子给陛下试一试。” 说着,她便打开了药箱,开始了一系列的针灸和药敷。 用银针将宁子初的后背扎得像个刺猬。 宁子初额头冒着细汗,开口的语气带着质问,“你给朕扎了这么多针,朕怎么没感觉有什么用?” “陛下稍安勿躁,针灸的过程确实有些煎熬,您忍一忍。” 宁子初闻言,便也只能先忍一忍。 他又不是大夫,也不知道这么治管不管用。 此刻,也就只能听大夫的话了。 然而,挨过了煎熬的半个时辰,直到肖洁把他背后所有的针都拔去了,他察觉到疼痒似乎减轻了一些,可还没舒服多久,又开始继续维持着之前的感觉,这让他顿时就焦急上火。 “你折腾了这么久,也就只让朕得到了一瞬间的舒坦,凤云渺还说你医术高明,朕看你分明也很平庸。” 宁子初的语气冷然,“今日你若是可以把朕的病治好,赐你黄金万两,若是治不好,你看朕怎么收拾你。” 对待凤云渺的人,实在不想客气。 他总该抖一抖威风,让眼前的这个小女子被他所震慑。 而肖洁也十分给面子地颤了颤肩,“陛下息怒,小女子……一定尽力。”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宁子初终于失去了耐心。 “你到底会不会治!还是你在戏耍朕?!”宁子初瞪视着她,目光锐利,“是凤云渺,让你故意这样的吗?你明明能治好,却要假装不会治,你信不信?朕让你人头落地。” 说话间,他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肖洁,目光之中的戾气毫不掩饰。 这一刻散发出的帝王威仪,令人觉得,与其对视都备有压力。 肖洁望着眼前这个年龄不足双十年华的君王,手心有些冒冷汗。 一股无形的锐气直逼头皮,让她有些紧张。 紧张归紧张,她却并不想因此妥协。 无奈之下,她只能强逼着自己挤出几滴泪水,无奈道:“陛下,我的能力也就只是这样了……就算您要我人头落地,我也无法妙手回春啊。” 话音落下,她瘫坐在地上,“?陛下千万不要误会,太子殿下并没有吩咐过我什么,陛下,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陈公公,他带我离开的途中,没有任何东宫的人与我有过交流,医者仁心,我救死扶伤无数次,从来都不会在能治的情况下故意不治。” 宁子初磨了磨牙。 “陛下,她从东宫前来的途中,确实没有人和她有过交谈。”司风在宁子初的耳畔耳语道,“莫非太子能未卜先知?事先吩咐她千万不要给您治病?” “朕不相信凤云渺什么事都能猜得到。”宁子初望着肖洁,“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从司风的剑鞘中抽出了一把长剑,直指肖洁的眉心,“你究竟能不能治?” “陛下,我真的尽力了,如果您不相信……我无话可说。” 话音落下,她闭上了眼。 宁子初扬起了手。 “陛下三思。”一旁的司风连忙劝道,“这女子是东宫的人,陛下,就算没什么地位,也不能就这样杀了,否则传出去,影响可不好啊,陛下,万万不能在这南旭国落下一个暴虐的名声。” 凤云渺的手持剑落下,却并不是砍在肖洁身上,而是将剑狠狠摔在了地上。 “滚!” 他咆哮一声。 肖洁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奔了出去。 回到了东宫,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少年天子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虽小,身上的戾气与杀气,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那是多少鲜血才能铸成的气息。 肖洁才回到了东宫,颜天真便走上前来慰问。 “怎么样?北昱皇有没有为难你?” “属下没事,他的病我也没治。” “你这额头都冒虚汗了。”颜天真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手帕给她擦了擦汗,“就以他的脾气,铁定没少威胁你。” “太子妃,我自己来擦就好了。”肖洁呼出了一口气,“我看到这位陛下背后的症状,猜测着是太子殿下所为,我若是帮他治好了病,只怕会破坏了殿下的计划,因此,这病不能治啊。” “你真是机灵有胆识啊。宁子初是很擅长于给人施压的,能从他那儿逃出来不容易。” “我是东宫的人,他也不敢随便下杀手,总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考虑。”肖洁顿了顿,道,“太子妃不必夸奖我,要是连这点洞察力和胆量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资格做殿下与您的心腹。” 颜天真欣慰地笑了笑,“应该说是我和云渺运气好,身边的心腹都这么能干。”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有神一样的队友,又何须忌惮神一样的对手。 难怪云渺总是喜欢嘲笑他的对手。 他的对手,有几个能有他这么好的队友? 从用人的眼光就可以看出凤云渺本身的实力了。 宁子初恐怕也不得不服。 同一时刻,宁子初那一头的宫殿,杂乱不堪。 宁子初将宫殿之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陛下,您别再破坏了,这可是南旭国的皇宫啊,回头都得赔偿南旭皇。” “赔就赔,朕又不是赔不起!”宁子初一甩衣袖,又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凤云渺这个混账,连他手底下的人都这么会玩手段!你觉得那个女子是真的不会治吗?朕不相信。” “她……”司风想了想,道,“看她的神态,完全不像是说谎,她在陛下的施压之下瑟瑟发抖,谅她也不敢有所欺瞒。” “你知道个屁。”宁子初一个反手狠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还不比她一个小女子脑子好使!她就是笃定了朕不会杀她,硬着头皮也要说她不会治,朕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放过她,这是别人的地盘,朕不能随心所欲,你跟着朕这么久,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要不要送你去凤云渺手底下学学,看能不能学聪明一点。” “陛下息怒。”司风连忙跪了下来,“若是敲打属下能让陛下心中好受一些,陛下就多敲打几下罢。” “滚出去。”宁子初这一刻连发脾气都懒得。 不得不承认,他手下的人确实不比凤云渺聪明。 这一局又是他输了吗? 眼见着司风的身影走向门外,宁子初又道了一句,“慢着。”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一趟东宫,把凤云渺请过来,就说朕想与他好好谈谈。” “是。” …… “什么?北昱皇得了怪病,身上多处发炎红肿?” 公孙府内的凉亭中,大公主听着贴身婢女带来的消息,额头跳了跳。 她要听的是颜天真身上发炎红肿流脓的消息,怎么就变成宁子初了? 被迷罗花粉所伤,先是发炎红肿,得不到治疗,则会发展为流脓。 等到流脓之后便会十分棘手。 宁子初莫非在无意中沾染了那个东西? 普通的发炎,御医不可能束手无策。 只有迷罗花粉造成的发炎,用一般的消炎方法无法治疗。 此花生长在西域,西域以外的人鲜少听说,她也是偶然间认识了一个西域商人,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中招的人会变成宁子初。 她转头朝着贴身婢女吩咐道:“去把公孙媛喊过来。” 等婢女将公孙媛带过来后,大公主问道:“不是让你去尚衣司对太子妃的衣服下手吗?怎么就变成北昱国的皇帝中招了?你是搞错了吗?” “公主,此事我也想不通。”公孙媛道,“尚衣司里没有理由出现北昱皇的衣服,我确定我没有出错,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啊。” 公孙媛面上疑惑,心中却已经知道了原因。 那瓶迷罗花粉,她留给凤云渺了。 宁子初之所以会中招,当然是凤云渺整的。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让大公主去破坏凤云渺的计划,凤云渺必然动怒。 这样更有利于让她铲除大公主。 想到这儿,公孙媛道:“公主,也不知道北昱皇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沾染上这个东西,我觉得,您可以去宫里走一趟,去看看情况,他要真是被迷罗花粉所伤,您知道应该怎么根治,就把方法告诉他,您就是他的恩人了,让一个皇帝欠下您的人情,您觉得怎么样呢?” “唔,这个主意好像不错。本公主若是真的能帮助到他,也是一个人情。”大公主站起了身,“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皇帝,能要到一个皇帝的人情,走这一趟不亏。”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41章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智力(一更 “之前在街道上传出的流言里,就有说,太子妃与这位陛下的关系很不一般,大公主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打探一下。” “说白了,你还是想让本公主帮你收拾她,对吧。”大公主斜睨着公孙媛,“你分明对她也很有敌意,之前本公主让你在她的衣服上撒迷罗花粉,你却还要再三犹豫,你是胆子太小,不敢冒险,想让本公主帮你对付情敌?” “大公主,我这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好。若是太子妃真的德行败坏,那太子殿下岂不是亏……” “行了行了,别跟本公主说那一套大道理,本公主也讨厌这个太子妃,不用你说,我自己都会去收拾她的,她总是得罪我,还想混得好?门都没有。” 大公主说着,转头朝身后的贴身婢女道:“去准备一大盒何首乌。” 迷罗花粉,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便是何首乌了。 这一边大公主带着何首乌准备进宫,另一边,司风已经到了东宫去请凤云渺。 “太子殿下,奉吾皇之命,来请您前去谈话。” “喔?北昱皇莫非是想通了?” “太子殿下,吾皇只让我前来邀请您,并未说其他的话。” “好,那本宫就跟你走一趟。” 凤云渺临走之时,顺手一提搁置在身旁的木盒。 这木盒里装的是——何首乌。 被司风领着去了宁子初的寝殿,一踏进殿门,凤云渺便闻到一阵清浅茶香。 宁子初正坐在桌旁沏茶,一张俊颜面无表情,眼见着凤云渺进来,道了一声,“坐罢。” “看北昱皇这阵势,是想与本宫和平洽谈了。”凤云渺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想怎么谈?” 宁子初冷笑,“被朕喊来的那名女子,她其实是可以把朕治愈的,可她硬着头皮也要一口咬定不会治,是你授意的罢?朕还真是见识了,你手底下的人,挺硬气。” “她是真的不会啊。”凤云渺轻挑眉头,“我手下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行呢?” “你……罢了,朕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 宁子初紧绷着一张脸,凤云渺心知,他是在忍受迷罗花粉带来的疼痒。 “凤云渺,朕这一次请你来,不想再耍什么手段了,按照你之前说的,花无心的解药给你,朕身上的症状,你必须帮忙解决,爽快点。” “好啊。”凤云渺冲宁子初伸出了手,“解药拿来。” “你先帮朕治疗。” “你先给本宫解药。” “朕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抵赖呢。” “本宫又为何要相信你?你的无耻行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宁子初磨了磨牙,“这一次,朕一定说话算数。” “说爽快点的是你,磨磨蹭蹭的还是你,做交易做得这么不利索,难怪天真总说你像个孩子。”凤云渺摇了摇头,“既然你没有诚意,那本宫也不想与你多说,花无心还能再活四五日,你身上的那些症状也不知会不会恶化,这样罢,咱们再继续耗下去,我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之后……” “别三日了!朕一天都不想再拖延!”宁子初拍案而起,“废话少说,立字据,签字画押。” “真是麻烦啊。”凤云渺悠悠道,“也罢,谁让你只是个小破孩?本宫年长你几岁,就让着你些,从前,天真把你当弟弟看待,那么从今往后,本宫也允许你喊本宫一声姐夫。” “不要脸。”宁子初磨了磨牙,转头朝着司风道,“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二人说话间,宁子初的另一名护卫踏进了寝殿之内。 “陛下,大公主在外求见,说是找您有要紧事。” 此话一出,宁子初有些不解。 南旭国大公主?找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宁子初猜不到原因,凤云渺却是一瞬间就猜出了。 宁子初并不知道,迷罗花粉一开始就是大公主的东西。 既然这样,大公主自然知道怎么才能根治。 宁子初得了怪病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公主想必是猜到了宁子初的那些症状来源于迷罗花粉,这时候来找宁子初说有要紧事,难道—— 她想为宁子初提供帮助?! 想到这儿,凤云渺目光一沉。 宁子初与大公主并无交情,但宁子初身为一国之君,大公主若是帮他除了怪病,也就能得到一个人情,这么做对她来说是有益的。 居然赶在这个时候过来。 幸好,自己比她的到来早了一步,否则就被她毁掉计划了。 想到这儿,凤云渺出声道:“北昱皇,大公主找你,再怎么要紧的事,也比不上你我此刻的交易要紧,咱们的事情先解决,你再去见她,就让她等候片刻罢。” 宁子初此刻也是这么想的,便吩咐前来通报的人,要大公主在外等候片刻。 司风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书写好了协议之后,二人签字画押。 “花无心的解药在这。”宁子初将一个小盒递给凤云渺,“把里面这颗药丸吃了,便一劳永逸。” “你的药方在这。”凤云渺说着,将带来的木盒搁在了桌上,推给宁子初,“你身上之所以会有那些症状,乃是迷罗花粉所致,前期红肿发炎,后期流脓,想想就让人膈应得慌,将这何首乌拿去煎了,湿敷,早中晚都要敷,一直敷到好了为止。” 宁子初冷哼了一声,收下凤云渺带来的木盒。 “交易已成,本宫告辞了。”凤云渺将花无心的解药收走了,转身离开。 “按照他说的,去把这何首乌煎了。”宁子初朝着司风吩咐道,“顺便去把大公主请进来。” 司风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大公主提着一个木盒进殿了。 “北昱陛下,有礼了。” “大公主请坐。”宁子初道,“大公主方才说找朕有要紧事?” “是这样的,我在府中听说陛下得了怪病,后背发炎红肿,太医开的消炎药都不管用,这就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听说的一种毒花,叫迷罗花,这花的花粉,接触到人的肌肤就会引起发炎流脓,只有何首乌才能根治,要是耽误了治疗时机,就会很棘手了。” 大公主说到这儿,将带来的木盒搁在桌上,“本公主带了些上等何首乌过来送给陛下,陛下不妨试试,把这何首乌煎了,在患处湿敷。” 大公主的话落在宁子初的耳中,犹如晴天霹雳。 她…… 怎么不早点来?! 宁子初几乎气得想要咆哮。 这大公主若是早点过来,赶在凤云渺之前到,他又何必受凤云渺的气?! 也不用交出花无心的解药了。 大公主带着药方前来,显然是没有条件的,顶多就是想趁此机会交个朋友,卖个人情。 而凤云渺带着药方,要走了花无心的解药,让他拿不到那半张九龙图,给他添堵。 可偏偏,无条件的这个,晚了一步。 这是上天在捉弄他吗? 宁子初心中恼怒,面上却还得克制着。 总不能对着这大公主咆哮,那就是他没理了。 他迫使自己的表情平静下来,开口的语气也平淡,“多谢大公主的好意,大公主大概不知,太子比你早了一步来,给朕送了药方。” 大公主怔住,“他也是来送药方的吗?” 她自然不知迷罗花粉落在凤云渺手中。 “虽然大公主晚了一步到来,大公主的这一盒何首乌,朕还是收下了。”宁子初道,“大公主如此好心,朕记住了。” “那……祝愿陛下早日康复,没什么其它事,告辞。” 实在没什么好谈下去的必要了,大公主只得起身离开。 凤云渺竟然比她早了一步。 他竟然也知道迷罗花粉的用处和治疗方法? 真是好运气。 这么说来,这花粉就不能拿去对付颜天真了,用了也是白用。 教训她的计划,又一次泡汤了。 这让大公主觉得有些恼。 想要收拾那女人一次,怎么就这么难。 大公主不知的是,就在她离开之后,宁子初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又开始砸起了东西。 “凤云渺,你他大爷的可真走运!” …… “给,你的解药。” “你真的拿到了?这才两天。”花无心望着凤云渺丢来的盒子,十分惊喜,“还真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啊。”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智力。”颜天真在一旁轻笑了一声,用肩膀顶了一下凤云渺的胳膊,“说真的,这一次能够顺利拿来解药,还真是要感谢公孙媛对大公主的背叛。” 由公孙媛的告密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发展,直到这一刻拿到解药,追溯原因,是公孙媛的险恶用心,无意中办成了一件好事。 “若不是因为她想摆脱大公主,获取你的信任,这迷罗花粉大概就会用在我身上,而不是宁子初身上。”颜天真笑道。 “这么说来,她确实是有点功劳。” 凤云渺眼见着花无心将解药吃下,问道:“感觉如何?” “一身舒爽。”花无心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我这两日腹中断断续续地绞痛,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一刻觉得浑身都轻松了,我要赶紧吃两只烧鸡来填补着腹中的空虚。” 顿了顿,又道:“对了,九龙图我已经让人捎过来了,这几天大概就能到。”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不多留了。”颜天真说着,扯着凤云渺走开了,“好几日没有陪我逛逛了,走。” “好,陪你逛。”凤云渺笑着应下,由着颜天真拉他。 “云渺,我闻到了炒栗子的香味,我想吃。”颜天真拖拽着凤云渺到了一个栗子摊前,要了两袋。 凤云渺正准备付账,余光瞥见一只手伸出,冲着摊主递出了一锭银子,“我也要一袋,他们二位的我也一起付,不用找了。” 这声音并不陌生。 颜天真与凤云渺齐齐转头,便看见公孙媛收回了手,冲着人淡淡一笑,“我也要买,顺便一起付账了。” “有人请客,我没意见啊。”颜天真回以一笑。 三人拿着栗子一同离开,公孙媛顺路回府,便跟在二人的身旁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其实,这家的糖炒栗子不是最好吃的,我也是看着离我近才来买,结尾的那一家更香,太子妃你下回可以去那家试试,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既然你这么强烈推荐了,那我下次就去试试。”颜天真悠悠道,“我一向热爱美食,这帝都街道上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别忘了给我介绍介绍。” 这话她是说真的。 撇开对公孙媛的成见不谈,她要是真推荐了什么好吃好喝的,有空一定要去试试。 总不能跟美食过不去。 “还有街心的那一家小笼灌汤包,隔壁的杏仁糖片,烤猪肉卷,水晶虾饺……这些都很值得一试。” “听起来就很不错,还有吗?” 两人聊着,凤云渺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话,公孙媛却会搭话。 “还有很多呢,一时想不起来了,太子殿下有什么喜欢吃的?为何你只听我们说话,自己却一言不发呢?” “他呀,他的口味随我。”颜天真说着,与凤云渺换了位置,将他挤到一旁,朝着公孙媛道,“只要是我喜欢吃的,我家殿下都跟我,不挑食,嘻嘻。” 公孙媛:“……” “公孙姑娘,这一次还真是要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在太子殿下面前拆穿了大公主的阴谋,我可就遭殃了呢。”颜天真颇为诚恳地道谢。 “太子妃不必客气,我这么做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嗯,我感激。”颜天真笑道,“公孙姑娘,听说你挺羡慕我的?” “这帝都之内,有几个女子不羡慕您呢?”公孙媛笑了笑。 “那……你是不是也很仰慕我们家殿下?我要听实话。” “是……” 公孙媛心道一句,这太子妃还真是够直白的。 “既然如此,我就允许你们来往,谁让我看你顺眼呢。”颜天真笑着拍了一下公孙媛的肩,“你们结拜吧。” 公孙媛怔住。 结拜? 义结金兰为兄妹吗? 这女子是想用兄妹的名义束缚她,警告她只能把太子殿下当成兄长,不能有其他想法? “太子妃是想让殿下认我做义妹?” “不是啦,我家殿下不缺姐妹,倒是缺个义女。”颜天真道,“你认他做义父,与伶俐同辈!” ------题外话------ ~ 天真:我男朋友不缺姐妹,缺个女儿,你应该认他做爸爸 云渺:我又要喜当爹了吗? 第242章 选妃?(二更) 公孙媛的唇角抽了一抽。 ziyouge 将凤云渺认作义父? 这不摆明了是在耍她玩? 心中固然愠怒,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显露出惊讶之色。 “我与殿下相差也不过四五岁,却要我认他做义父……太子妃真是太会开玩笑了。” 说到后头,她笑出了声来,很显然,只是将颜天真所言当成玩笑。 颜天真却一本正经道:“公孙姑娘,我所言可不是玩笑呢,我一向不喜欢我家殿下与其他女子有过多接触,他想要接触谁,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才可,与你来往,总得避嫌,这冠上义父的头衔,外人也就不会觉得你们之间暧昧不清,多好。” 凤云渺在一旁听得很是想笑,却还是忍住没笑。 他总要给颜天真一个面子。 他十分喜欢她在外人面前宣誓主权的模样,霸道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丝淘气。 公孙媛心中却是觉得十分不爽。 她岂会听不出来颜天真的话外之意? 这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善妒和霸道,意在警告旁人,凤云渺是她一个人的,谁也别想肖想。 若是有哪个女子对凤云渺有想法…… 先将他认作义父再说。 这么一来,就得喊她一声义母,辈分比她低了一辈,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凤云渺对此竟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作为男子,还是储君,这样被一个女子吃得死死的,威严何在? 难道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他是鬼迷心窍了。 公孙媛这一刻觉得甚是烦躁。 “公孙姑娘考虑得如何?”颜天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疾不徐,“要不要做我家殿下的干女儿?你看,他对我的话都并未发表什么意见,说明他赞成我这样安排。” “我……”公孙媛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明白太子妃的意思了,太子妃不必警告我,我知道殿下不是那么好接近的,我家中还有事,就不陪二位了,失陪了。” 公孙媛说着,转身离开了。 “明明心中已经气急败坏,却还要维持着客套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能维持平静。”颜天真望着公孙媛的背影,慢条斯理道,“她挺会忍耐的。”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挺好笑。”耳畔响起凤云渺的一声低笑,“竟然能想出让我们结拜成父女这样的法子……” “她哪里会同意,她明知道我是在耍她。”颜天真嘴里咬着栗子,挑了挑眉,“你是没看见,她刚才有一瞬间表情都僵硬了,要不是你在场,她恐怕都想手撕我了,从我认识她以来,她似乎一直都这么淡淡定定的,真想看她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模样。” “淘气。”凤云渺伸手揽过了她的肩,“不过你对待情敌的方式令我挺满意,你霸道起来,颇有正宫娘娘的气势,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没准不久之后,这街道上又会流传着一个新的流言——太子惧内。” “惧内……我看你一点都不惧怕我。” “我自然是不怕你了,大多时候我都会让着你的。” “那必须的啊。” 二人双手交握,谈笑着一路漫步。 …… “嘶——轻点轻点!” 雅致的寝宫之内,宁子初趴在床榻上裸露着后背,让身后的司风用毛巾沾着何首乌煎的药汁在发炎的肌肤上进行湿敷。 这个药方确实是挺管用的,最初会有些刺激感,但很快的,就没多大感觉了。 敷完大概两三个时辰之后,背后的疼痒又会开始发作,就只能继续敷。 疼痒的感觉,一次比一次明显减轻了许多。 宁子初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幸好患处没有恶化,否则,到了流脓的地步,那真是看着都嫌恶,他自己都该嫌弃自己了。 “朕总是觉得不对劲。虽然朕已经得到了治疗的方法,但……还是必须追查一下原因才行。” 饮食方面没有问题。 那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迷罗花粉。 这什么破玩意儿从前听都没听说过,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沾到呢。 “陛下,属下特意将宫人聚集在一起都盘问了一遍,说是这皇宫之中绝对没有出现迷罗花这样的东西,此花的花粉这么害人,宫中怎么会有栽培呢?” “所以朕才觉得奇怪。皇宫里没有的植物,怎么就会出现在朕的身上,这事绝对不是意外。” 凤云渺知道治疗的方法,大公主也知道治疗的方法。 总不能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就怀疑到他们的头上去,这并没有依据,他们也不会承认。 或许因为他们从前都听说过。 凤云渺的嫌疑自然是很大,但——他能有什么样的机会下手呢? 他与凤云渺的接触不多,凤云渺要是在他面前做点什么小动作,他不会迟钝到毫无察觉的。 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宁子初朝着司风道:“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可能是衣裳有问题,那花粉只要洒在衣服上,人穿在身上,肌肤就会吸附花粉,你现在立即去检查朕所有的衣物!绝对不允许再发生同样的事。” “是!” 司风走向了衣柜。 宁子初又道:“干脆全都拿去再清洗一遍,晾干的过程中,务必要派人监督!朕的衣物要是再出了什么问题,就把监察的人抓去砍了,以儆效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起那些花粉带来的刺痒难耐,他就要将所有能用上的预防方法都用上。 衣食住行都不能疏忽。 “还有!把朕的这一间寝殿,里里外外都给朕清洗打扫干净!每日都要洗,什么脏东西都不能用,明白吗?” “明白!” 司风应着,立即喊人来做事。 将所有的衣裳鞋帽都拿去清洗,寝殿之内,宫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忽的,有一名婢女的惊呼声响起—— “什么东西,好痒啊……呜” 其他人听到她这一声,纷纷凑上前去看。 “呀,你这手腕上怎么红了这么大一块?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咬到了。” “我觉得好痒。”那婢女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抓。 结果便是越抓越痒,肌肤上都冒出了血丝。 “别抓了!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要不,去拿点消炎的药膏来擦一下?” 几人的交谈之声,吵醒了正在床榻上歇息的宁子初。 距离不太近,听不清具体的谈话内容,他只听到了一阵叽叽喳喳声,顿时蹙起了眉头。 “吵什么呢!”宁子初听不得吵闹声,呵斥一声,“你们把朕的寝殿当成菜市场了吗?” “陛下息怒。” 有一名婢女上前来请罪,跪下道:“奴婢不是在吵闹,只不过,奴婢在打扫的过程中,忽觉手腕疼痒难耐,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那婢女说着,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以证明自己说的话。 宁子初望着她的手腕,当即掀开被褥下了榻,走到了她的身前。 她手腕上有一处发炎红肿。 与他之前后背的症状简直一模一样! 宁子初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为何忽然会有这样的症状?” “奴婢刚才在擦窗户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腕痒痒,忍不住就挠了,结果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窗户的什么位置?带朕去看看!” 宫女虽然有些疑惑不解,却还是起了身,将宁子初带到了窗台边上,伸手指了指左边的窗户。 “我只擦了这一面,另一面还没来得及擦,陛下,奴婢恳求陛下让奴婢去拿些消炎药,否则……奴婢也干不了活啊。” “消炎药物不管用,桌上有一盆何首乌煎的药水,用那个敷就行了,立即见效。” “谢陛下恩典。” 宁子初观察着左面的窗户,经过擦拭之后,已经十分干净,看不出什么东西了。 刚才那宫女说,右边的窗户没擦。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将右边的窗户拉到了面前,白皙修长的手直接伸出,从窗户的边缘抹了一遍。 他不确定窗户边缘上的粉末,到底是灰尘还是迷罗花粉。 反正如今已经有了治疗方法,他自然就敢于尝试。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觉得手心里一阵发痒,刚才摸过粉末的地方,已经开始浮现最明显的泛红症状。 果然是迷罗花粉。 几乎是在一瞬间,宁子初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 昨天夜里,他在寝殿之内要休息的时候,窗户外两次闪过人影。 他以为是刺客或者小贼,怀着警惕心拍开了窗户,窜了出去。 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窗户上的迷罗花粉随风飘零在了他的身上,钻进了他松垮后衣领,引起他背部的发炎。 那道人影…… 是把迷罗花粉涂抹在了窗户的缝隙中,随着窗户被拍开的力度,绝大部分的花粉会洒落,还会有一部分残留在窗户边框上。 原来是这样。 好算计。 那道人影,身轻如燕,如同鬼魅一般。 在被发现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大殿外这么多守卫,那家伙进来却如入无人之境,那么随意,看样子应该对这皇宫的格局很熟悉。 这样的计谋,可不是平庸的头脑能想出来的。 联合在一起,他只能怀疑到一个人—— 凤云渺! 果然是他! 一开始还不确定,只觉得他是刚好知道治疗方法。 大公主都能听说,他自然也能听说。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他了。 “混账东西,这下可别说朕冤枉了你。”宁子初磨了磨牙。 为了取回花无心的解药,他果然是什么方法都能想得出来。 应该如何回敬他呢? 他这么给自己添堵,若是不反击一次,他颜面何存。 “司风!”宁子初低喝一声。 “属下在。”眼前人影一闪,司风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看他们也洗得差不多了,将他们都轰出去罢。朕有事要与你说。” 司风将闲杂人等都赶走了,这才又回到了宁子初的身前。 “朕要给凤云渺添堵。”宁子初冷笑一声,“今天夜里,你找人放消息出去,内容是——太子有意选侧妃,相信应该能引起不小的轰动,之前天真深陷流言风波,朕总算是见识到流言的厉害性,借着流言,提议南旭皇多给凤云渺纳几房貌美侧妃。” “是。” 宁子初冷哼一声,回到床榻边躺下。 凤云渺,我看你这回闹不闹心。 等着被天真收拾罢。 …… 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帝都城内,一则新的流言开始在人门口中传开。 “据说太子殿下要纳侧妃了,过几日就要开始选妃,五品官以上的,家中女眷都可以参选。” “你这是听谁说的呐?” “隔壁酒肆,昨夜买醉时,听到几名买酒的侍卫在说的,你们想想,侍卫们说的,那还能有假吗?人家都是在宫里当差的,铁定消息比我们灵通。” “看来这消息还挺可靠的啊,不过据说太子殿下都还没迎娶正妃,怎么就想着纳侧妃?” “储君多娶几位侧室,不奇怪啦,太子殿下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应该为皇室开枝散叶。” …… 同一时刻,东宫之内。 “太子殿下要选侧妃了吗?这怎么可能,从来就没听说过。” “街道上确实就是这么流传的,御膳房的宫人们今早出去采购,亲耳听见,回来之后,就把这个消息说开了。” “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身为东宫的人,我们都不知道。这街上是怎么传出来的?” 颜天真还未踏出门槛,就将不远处树荫下的议论声听在耳中。 太子选侧妃? 她第一个不信。 这一则谣言,大概能将她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都给盖过去了。 毕竟凤云渺是这帝都内大多数未婚少女的梦。 会是谁散播出去的? 意义何在? 颜天真踏出了自己的卧房,一路前往凤云渺的书房。 凤云渺一向起得比她早,这个时辰应该是在书房内。 远远地看见书房的门虚掩着,颜天真走上前去推了开,凤云渺果真在书案后。 “听说你要娶妾了。”颜天真慢悠悠道,“想娶几个?” “什么?”书案后的凤云渺抬起头,对颜天真的话,显然有些不太明白。 颜天真望着他疑惑的模样,便知道他大概是还没听见谣言。 颜天真便将谣言一事与他说了。 “你是这帝都万千少女的梦啊,谣言一出,高阶官员家中都要炸开锅了,据说,在朝为官,五品以上大员,家中的年轻女眷都能参加选妃,这么一来,贵女们还能坐得住吗?” “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凤云渺额头上的筋似乎跳了一下,冲着颜天真伸出了手,“过来。” 颜天真走上前。 凤云渺伸手一扯她的手腕,将她扯在自己的怀中坐下,抱了个满怀,“我说过了,只会与你成婚,这个诺言在任何时候都有效,都说帝王要后宫三千,那不都是为了开枝散叶?我们生两三个聪明的孩子,亲自培养一个合格的储君出来,谁也不能有意见。” “可你总是不能阻止有人要给你塞美人。”颜天真耸了耸肩,“身为储君,你不可避免会有这样的烦恼,你们南旭国的陛下看起来也清心寡欲,一副对美人没什么兴趣的模样,还不是娶了一大堆妃嫔放在宫中当摆设,雨露均沾,他或许也不喜欢,可他接受了帝王的法则。” 为君之道,就是开枝散叶,雨露均沾。 “别的皇帝活成什么模样?与我何干。”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放心罢,什么侧妃,让她们见鬼去。” “只怕有一天,陛下都会叫你去选妃了。” “放心,我能应付。” “不错,你必须应付。”颜天真狠拍了一下他的肩,“你要是娶侧妃,我真的会跑的,别说我不通情达理,我就是这样的牛脾气。” “那你就这么一直牛下去罢,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 今日艳阳高照,气温较为暖和,暖阳下的莲湖格外静谧。 这是御花园内的一处大莲湖。 湖面上栽植了各种莲花品种,绽放的莲朵朵娇艳展姿,更有大小不一的荷叶漂浮在湖上,绿意衬出花颜,更显莲花风情。 此刻,两道人影坐在莲湖边上的小亭内,品茶交谈。 “看到北昱皇此刻生龙活虎,朕也就放心了。”南旭皇望着坐在对面精神抖擞的宁子初,客套般地笑了笑,“这病一好,人果然就精神多了。” “多谢南旭皇的关心,朕能这么快康复,也多亏了太子,他偶然间听说了一种症状与朕的十分相似,这才带来了治疗药方,助朕康复。” “呵呵,云渺与北昱皇你都是年轻人,通过这件事,你们的交情,想必会更好一些?” “那是自然。”宁子初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朕与他,相识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一直都不知他的后院空虚,皇家的男儿到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好几房妻妾了,他二十有三,东宫里却没有几个女眷,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啊。朕也是今天听说了他要选妃的事,才知道他的后院这么空虚。” “选妃?”对面的南旭皇一怔,“他说要选妃了吗?朕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他才将未婚妻带回国,按理说,不会这么快想着纳侧妃才对。” 顿了顿,又道:“不过他这后院也确实太空虚,只有一位太子妃,朕原本想着,照顾一下太子妃的情绪,过两年再提议纳侧妃一事,毕竟她是正室,出于尊敬,云渺也应该同她商量。” “陛下都不知道这件事吗?”宁子初面上似有不解,“听说宫外传得沸沸扬扬。” 南旭皇想了想,朝着身后的太监道:“去把太子殿下传过来。” 云渺若是想要选妃,应该告知他才对。 看云渺对太子妃的态度,实在不像是这么快就喜新厌旧的。 他们二人之间,琴瑟和谐,两情相悦,太子妃又是出身女权之国,哪会在过门之前就这么轻易答应选侧妃一事。 不多时,凤云渺就被带过来了。 “云渺,听说你要选妃?这事你怎么没跟朕提起呢?” “子虚乌有。”凤云渺淡淡道,“也不知是哪个混账玩意传出去的,这般造谣,迟早嘴巴生疮。” “不是你的意思?那怎么会传出去呢。听闻现在民间可是沸沸扬扬的,朕仔细想了想,既然这谣言都已经传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迟早都是要添几房侧妃,不如就去太子妃商量着,大婚之后进行选妃,为了表示你对她的尊敬,让她帮着你选,她满意了过后再进东宫的门。” “陛下,不需要这么麻烦。”凤云渺轻描淡写道,“辟谣就行了。” “太子此言差矣。”宁子初在一旁插了一句,“早选晚选都是要选,也不差这一两年,既然百姓都这么大反应了,就别让那些贵女们空欢喜一场了。南旭皇,你说是不是呢?” 凤云渺瞥了宁子初一眼。 宁子初冲他挑了挑眉,“朕年满十八,后宫中有妃嫔五十余人,太子,你比朕年长几岁,后院如此空虚?真叫人惊讶。” 他年纪轻轻,已经被女人烦了好几年。 凤云渺,你也该尝尝后院女人多的滋味。 ------题外话------ →_→ 子初: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我继续追寻。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43章 瘟疫(一更) “北昱皇所言,不无道理。”南旭皇望着凤云渺,道,“不如你回去与太子妃好好说说。” “陛下,我本人都没有纳侧妃的打算,又为何要与太子妃商量。”凤云渺淡淡道,“此事交由我自己处理罢。” “太子如此抗拒纳侧妃一事,莫非是惧内?”宁子初道,“你不愿让东宫里多添几个女眷,外头只怕又会传出新的流言,说是太子妃善妒。” “我们二人的事,就不劳北昱皇操心了。”凤云渺看了一眼宁子初,目光之中暗含警告。 宁子初迎视着他,眉眼之间尽是幸灾乐祸。 “陛下,我书房中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失陪了。”凤云渺说着,便要转过身。 身后响起皇帝的问话,“你说的公务,莫非指的是城南的鼠疫?” 今年冬季频发天灾**,先是几座偏远城池闹水灾,之后又是帝都外不远的一个小镇闹了鼠疫,朝廷已经拨了不少钱粮去赈灾,疫情暂时还未得到缓解,好在,也没有扩散得太严重。 凤云渺身为储君,自然会关心这些事。 “不错,我决定亲自前去看一看。”凤云渺道,“过两日再跟陛下汇报新的情况。” “那种地方,你要亲自前去?这不妥。” “陛下不必担心,我会顾好自己的安危。” 凤云渺说完之后,迈开了步子。 “鼠疫?”宁子初望着凤云渺离去的背影,“想也知道那种地方死伤无数,很不干净。” “不错,朕是不希望他去的。”对面传来一声叹息,“可他执意要去,又怎么能拦得住呢?他办事一向很稳妥,没准这一去,真就能解决疫情了。” 宁子初的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 闹瘟疫的地方,是重灾区。 凤云渺生为储君,要亲自前往,此举一定很得民心。 不过—— 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就很不划算了。 他自己发生意外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连累了颜天真。 以天真的脾气,只怕是会跟着他去吧? 凤云渺啊凤云渺,你能不能拦得住呢? …… “谣传我要娶侧妃一事,像是宁子初干的。看他那一副幸灾乐祸小人得志的模样,分明是要给我添堵。” “你们二人总是这样针对来针对去,一天到晚都没个消停,若是什么时候他能离开就好了。算算时间,他来了也好几天了,是时候该离开了罢。” “现在他离不离开对我而言都没有影响了。”凤云渺稍作停顿,道,“因为我要离开一趟,这两天我不在宫里,你自觉一些,不要与宁子初来往。” 颜天真疑惑道:“这两天你不在宫里?那你要去哪?” “红枫镇,离帝都很近,去两天就回来。那里闹鼠疫,我带肖梦与肖洁去看看,兴许能早点抑制住疫情,这几天我都会收到关于疫情死亡人数消息,每天都有人死亡,少则半百,多则上百。染病者还有好几百人。” “这么严重?”颜天真眉头微蹙,“我与你一起去。” “你不要去。”凤云渺道,“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留在宫里等我回来。” “不是什么好地方才要一起去。”颜天真道,“我留在宫里也是无趣,再说了,你不在,宁子初没准天天都来找我,就算我不去搭理他,也难保他会自己凑上来。” 凤云渺:“……” “你就带我去罢,莫非你觉得我会给你添乱?” “当然不是。” “那就带我一同去,怕什么,多注意些就好了。” 凤云渺见颜天真态度坚决,只好应了下来。 “好,一同去,但你必须紧跟着我,不要一个人走开,得听我的。” “没问题。” ……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带上几名心腹前往红枫镇。 “等我们从红枫镇回来,大哥他们差不多也要来了。” “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 马车内,凤云渺揽着颜天真的肩膀,笑道:“大舅子要是知道我把你带来疫情区,恐怕要骂人。” “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他说的。” …… “凤云渺的车驾,一大早就离开了帝都前往红枫镇,他还真是有心啊。” 公孙府内,大公主与公孙家兄妹两人同桌吃早点,不温不火道:“听说太子妃也跟过去了,真是好笑,她一个女流之辈能干什么,可别是去添乱的。” 身旁的公孙义闻言,道了一句:“娘子,太子殿下此举为国为民,值得赞扬,你就别在这说风凉话了。” “老娘说什么风凉话了?随口说说还不让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训我?吃你的饭!”大公主呵斥一声,“我说的哪里不对了?那太子妃又不懂医术,跟着去,能帮上什么?她还会治瘟疫不成?别回头自己染上了,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 “娘子,你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素来脾气温和的公孙义难得恼了,将手中的碗在桌上重重一砸,起身离开。 “你干什么去?我一说她不好,你就不高兴,你给我滚回来!” “处理公事!”公孙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踏出了门槛。 “什么处理公事,分明就是不想与我说话,你滚出去就别滚回来了!你就呆在书房里吃饭吧你,别上饭桌!” 大公主也来了脾气,抬起袖子就将碗挥到了地上。 瓷制的碗打落在地上,霎时四分五裂。 在一旁静默了许久不说话的公孙媛出声道:“公主息怒……” “息什么怒!你去告诉你哥哥,他若是再敢给我脸色看,这公孙府本公主就不呆了,没有了本公主,看他在朝堂中的地位会不会一落千丈。” 大公主冷笑一声,也起身离开。 大堂中仅剩下公孙媛一人。 她低垂着眉眼,若有所思。 鼠疫…… 据说,红枫镇内染了鼠疫的人,最终都会走向死亡。 目前还没有什么方法,能够特别有效地抑制鼠疫。 她忽然起了身,朝外走去。独自出了府,没有带任何人。 她走到街尾处,雇了一辆马车。 “姑娘要去什么地方?” “红枫镇?” “什么?那里可是疫情区啊。” “你叫我放在镇子外面就好。” …… 凤云渺一行人经过一个半时辰的赶路,总算到达了红枫镇。 踏入小镇的那一瞬间,颜天真抬眸望向街道上,目光所及之处,真是太荒凉了。 只有寥寥几个摊位,与皇城的街道简直天差地别。 一行人找到了当地的县令,询问疫情的最新情况。 “今日已死二十三人。”县令叹息一声,“还有三百多个病人,全都放进了街尾的一座大园子里,正常人是不愿意与他们接触的,他们的家属倒是会常常来看他们,每日都有粮食发放给他们,可看他们的病情,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竟然还劳烦太子殿下亲自过来一趟。”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意思分明是说:这几百人早死晚死都得死。 “带本宫去那座大园子。”凤云渺淡淡道,“本宫亲自前去看看情况。” “太子殿下,使不得。” 凤云渺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清凉,“本宫叫你带路。” 迫于压力,县令只得应了下来,“是。” 将凤云渺等人带到了街尾的园子外,县令指着前方的铁栏杆,道:“太子殿下,就是这里了。” “把这些东西戴上,再进去。” 颜天真从背后将包袱放了下来,打开包袱,里头是她准备好的口罩与手套。 “疫情,有很强的传染性,也称为病毒,咱们把这些东西都戴上,能隔离,最好避免与那些人有任何肌肤接触,尤其是肖梦肖洁,你们这两个大夫与病人接触最多,一定要预防感染。” “太子妃放心,我们身上都带了不少药来以防万一。” 肖洁戴上手套,笑道:“太子妃不曾学过医术,知道的却还不少呢。” “都是听说来的。”颜天真说着,牵过凤云渺的手,“走罢,进去看看。” 凤云渺道:“不如你就在外等候,如何?” “不用,一起进去罢,我又不会帮倒忙。”颜天真握紧了凤云渺的手。 凤云渺无奈,只得与她一同进入园子。 踏进园子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情形只能用“凄惨”二字形容。 关在这里面的人们虽然不缺食物,病情却得不到控制,不少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或是拥抱在一起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哭泣。 人们在命运面前总是很无力,恐惧死亡,即使知道不久后将去阎王爷那儿报到,大多数人也还是愿意选择继续苟延残喘,只盼着生机的到来。 颜天真这一刻有些感触。 她如今是生活在高层的人,锦衣玉食,她所结交的也都不是平凡人,这一刻站在疫情区,她知道,大多数人面临的都是不富裕的环境,世上有许多这样的角落,人们要么就是愁吃愁喝,要么就是群体染病得不到治疗。 她已经过得十分幸运,就更应该珍惜每一日。 疫情区内,男女老少皆有,最小的不过两三岁的孩童。 瘟疫就是如此可怕,如此残忍。 “殿下,我们需要先选一批人来进行试药。”肖梦道,“这一批人,得需要有敢死的勇气,成为我们研制解药的牺牲品。” 凤云渺想了想,道:“让年纪大一些的人来试罢,生机要留给年轻者。” “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颜天真眼见着肖梦肖洁两人用各种不同的药方调制出了好几十种药,在几十名老者身上尝试。 有些药方,无功无过,试了没有任何作用。 有些药方,则是加重了病情。 更甚者,在用过药之后便直接死亡。 很快,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太子殿下,已经正午了。”身后响起了县令的声音,“殿下先随下官去衙门内用膳罢。” “嗯。” 凤云渺牵着颜天真转身离开。 一行人才回到了衙门内,忽听后院响起了一阵呐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一惊,一问才知是仓库着火。 后院内,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救火,趁着众人慌乱之际,一道灰头土脸的身影溜进了厨房内,放下了身后背着的包袱。 包袱里,响起“吱吱”声。 这里头装着的,是病鼠。 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望着灶台上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大火扑灭。 下人们将灶台上的饭菜端到了前院,摆上了桌。 “太子殿下,请。”县令讨好般地笑,“也不知殿下喜欢吃些什么,就让厨房做了些本地的特色菜。” “看着挺不错的。”颜天真道,“你也还没用过饭吧?一同坐下来吃。” “多谢太子妃。”县令显然也饿了,得到了颜天真的准许,便先给自己打了碗汤。 “云渺,来喝点汤。”颜天真也为凤云渺打了一碗,推到了他的面前。 而后,她自己也动了筷子夹菜。 凤云渺望着那碗汤,舀了一汤匙正要放入口中,冷不丁肩膀被人一撞,手中的汤汁全洒了出来。 “太子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想送一壶茶过来,不小心撞到了殿下,殿下息怒。” “罢了罢了,下次注意点。”颜天真朝婢女说完,冲着凤云渺道,“幸好有带换洗的衣物,你去把这身衣裳换下来罢。” ------题外话------ ~ 我跟你们保证,大婚不会很远的啦 这一章,同志们发现什么了吗? 第244章 只能救他一人(二更) 凤云渺本就是个爱干净的性格,自然忍受不了汤汁洒在衣服上,眉头便蹙起来。 对面的县令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不愉快,立即朝着他身后的婢女呵斥道:“你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冲撞了太子殿下,眼睛长到后脑勺了吗!” “罢了,太子妃都说不计较了,本宫便不计较。”凤云渺斜睨了一眼身后低垂着头等教训的丫鬟,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是!”那丫鬟如获大赦,转身便迅速跑开了。 凤云渺转身便走,想要去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然而,他的脚步还未跨出衙门的门槛,便听见前方响起两道马蹄声。 凤云渺抬眸去看,两道人影策马疾驰而来,竟是—— 凤伶俐、花无心! 颜天真显然也听见了动静,便朝外望了过去。 眼见着凤伶俐与花无心从马背上跃下,颜天真有些讶异,随即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原本就想跟着义父来,义父却说让我不用过来,我便留在府中,可花大师说,留在帝都之内,要是那南旭国的小皇帝再来找麻烦,岂不是连个帮手都没有?他宁可过来一趟,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凤伶俐说话间,已经迈过了门槛,走到了桌边。 “义母,我快饿死了,吃个腿。” 说着,手便伸向了桌子上的一盘烧鹅腿。 ?颜天真笑道:“吃吧吃吧。” 凤伶俐一口咬上烧鹅腿,大块肉在口中咀嚼着。 “其实,这儿不需要你们的帮忙,不过你们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随你们便。我去换身衣裳。” 凤云渺说着,便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花大师,你是不是要坐下来一起吃呢?” 颜天真说话间,夹了一筷子菜到自己的碗中,正打算张口吃下,却看见对面的那道人影晃了晃。 颜天真下意识看了过去,洪县令目光有些涣散,身躯左摇右摆,这一瞬间似乎没有了精神气。 洪县令晃了晃脑袋,“我这头怎么晕乎乎的……” 话音还未落下,便有一阵泡沫,随着他的说话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 颜天真顿时一惊,“你竟然口吐白沫?!” “我……”洪县令张了张口,却没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糟糕,难道这一桌子菜……”颜天真蓦地望向凤伶俐,“伶俐,把你刚才吃的吐出来!” 这一桌子饭菜,她还没来得及吃一口。 刚才正打算吃来着,却被这两人的到来给打断了。 云渺也是一口都还没吃。 只有洪县令和伶俐吃了,看洪县令的症状,显然是不容乐观。 “这一桌子饭菜极有可能被鼠疫污染,不能吃了!”颜天真催促着凤伶俐,“洪县令刚才已经吃下不少了,你才吃了这几口,赶紧吐出来!没准来得及。” 凤伶俐连忙将口中那一块还没咽下去的肉吐了出来。 “义母,有两口已经进肚子里了……”凤伶俐苦着脸,“还来得及吗?” “不管怎么样,先弄出来再说!” 凤伶俐身后的花无心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押着凤伶俐的肩膀,道:“你俯下身,我来给你催吐。” 凤伶俐俯下了身子。 花无心的一只手掌紧贴在他的腹部上,一个猛地施力! 凤伶俐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气道隔着腹部传来,弄得他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冲上了喉管。 “呕——” 这一下不但吐出了烧鹅腿,连同早上吃的东西也都呕出来了。 这一刻也顾不上恶心不恶心,连忙抬头问颜天真,“义母,这样可以了罢?我……” 说话间,他的口中也涌出了少量白沫。 这可把凤伶俐给吓了一跳。 不仅是他,就连花无心与颜天真脸色也格外难看。 吐出白沫,这就代表着,他还是受到鼠疫的影响了。 就算已经把之前吃的全吐了出来,病毒也已经蔓延开来。 凤伶俐只觉得眼前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扶着桌子就坐了下来。 “义母,我是不是也感染上鼠疫了?” 而就在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踏过了门槛,正是已经换好一身衣裳回来的凤云渺。 凤云渺一个抬眼,看清桌子旁的情形,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原因。 望着凤伶俐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快步上前,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这一桌子饭菜有问题,你们谁吃了?” 他望向了颜天真,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虑与紧张。 颜天真道:“我都还没吃上一口,是伶俐和洪县令吃了。”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过来,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凤云渺的语气难得有了情绪波动,“你们今日就不应该跟过来!” 最让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以为他能看得紧颜天真,却没想到,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凤伶俐就感染了鼠疫。 “云渺,现在就别气恼了,咱们快些去问问肖梦肖洁,配置解药的事情是否有进展。” 颜天真说着,就要去搀扶凤伶俐。 然而,手才触碰到凤伶俐的肩膀,就被凤伶俐推开了。 “我感染了鼠疫,你们都不要碰我了。”凤伶俐扶着桌子,自己缓缓站起了身,“义父,是我不对,这次若是能逃过一劫,以后你不让我去的地方,我绝对不去,你不让我做的事,我绝对不做。” 凤云渺气恼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上前一步拽过凤伶俐的胳膊,朝着衙门外走。 “义父,你就别触碰我了。” “隔着衣物,我就不相信能感染!”将凤伶俐扯到了马车前,他道,“上去!” 凤伶俐钻进了马车内。 颜天真与花无心正要跟上,却被凤云渺喝止住。 “你们不必跟过来了!”凤云渺冷声道,“花无心,你将天真带回皇宫里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话音落下,他便驾驶着马车朝街尾去了。 “云渺!” 颜天真眼见着马车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伶俐都变成那样了,他恐怕也是不放心你。”花无心叹了一口气,“要不,你先随我回去罢,说不定这两天肖洁她们就能研制出解药了,不要太消沉。” “他担心我,我又何尝不担心他呢?这里可是重灾区啊。” 颜天真垂下了眼,“早知如此,就不让他来了,做一个储君如此不容易,有灾情也要亲自前来看,百姓们的性命固然重要,他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吗?像我这样自私的性格,是绝对不希望他为了别人涉险的,就算那些人很值得同情,我也不想做出任何牺牲,这就是我。” “那些人,也都是你们将来的子民,阿弥陀佛。”花无心道,“贫僧认为,只要注意预防,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这一次伶俐发生的意外,是在提醒我们,要更加谨慎。” “我又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死再多的人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影响,那些人比起凤云渺和凤伶俐,在我心中的地位还是太低了。” 颜天真在原地坐了下来,静默片刻,道:“我再给他们两天的时间,若是两天之内还得不到解决,就别怪我要做一个坏人。” 花无心怔住,“你要做甚?” “身染鼠疫者,尽数处死,以绝后患。”颜天真的语气毫无波澜,“听过斩草除根吗?控制瘟疫蔓延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将传播体扼杀,一把大火烧尽,相信病情可以得到最有效的蔓延,否则,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每天都在以好几十的数量增加,叠加在一起,也会形成一个庞大的数目。” “这样做实在是太残忍了。”花无心蹙眉,“好几百人啊,朝廷都还没放弃他们,你却要……” “现在是好几百人,每日几十的数目增加,一个月之后就是上千人!为了这几百条人命,而不去考虑后果,你以为这是善?错,这叫愚昧!” 颜天真冷笑一声,“我可没说马上要了他们的命。两天,两天之内肖梦肖洁要是研究不出解药,就别他娘的折腾了,还治个屁,直接快刀斩乱麻。” 话音落下,她站起身走向衙门内,“我可以来做这个恶人,我不希望身边的人再受鼠疫感染,伶俐是我在乎的,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他,其他人,送往西方极乐世界罢。” “该说你是善,还是恶。”花无心在她身后叹息一声。 身为一个出家人,他不忌荤腥,但他的确不愿看到无辜枉死。 兴许是因为凤伶俐的事情刺激了颜天真,让她想要剥夺所有病人的生存权利。 在这之前,她应该也是怀着一颗救人之心来的。 她的杀念,也只是一瞬间形成。 很多时候,救人与杀人,都只在一念之间。 她现在的想法,就是想要杀掉她原本想要救的那些人。 因为身边人受到的伤害,让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你就当我是个恶人罢。”颜天真平静地回了一句,“我是一个偶尔会发发善心的恶人,但我发善心的前提是,我与我身边的人不会做出牺牲,否则,一切免谈。” 若是发善心需要付出代价。 宁可不善。 善,尽力而为。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恶。 …… “这已经是第二十八种药方了,还是不行。” 肖梦与肖洁坐在地上,鼓捣着摆在面前的瓶瓶罐罐。 肖洁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道海蓝色身影走近,望了过去。 “殿下来了,小将军也来了。” 看到凤伶俐无精打采的模样,肖洁唇角的笑意有些凝固,“小将军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凤伶俐是被凤云渺一手搀扶着过来的。 眼见着二人走到了面前,凤云渺问道:“解药配置得怎么样了?” “殿下,目前依然没有什么进展。”肖洁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凤伶俐的脸色,“小将军你……该不会是感染了吧?” 凤伶俐点了点头。 “明天夜里之前,本宫希望你们至少能研究出缓解病情的药,若实在办不到……” 凤云渺说着,瞥了一眼远处扎堆交谈的病人。 “那就只能把他们全部赶尽杀绝。” 这些人原本就是穷途末路,只是朝廷还不愿意放弃他们。 若是疫情得不到缓解,那就让感染疫情者从这个世上消失,这何尝不是一种抑制疫情的办法? 这园子里关的只是大部分人,外头还有小部分人感染了轻微疫情还没被发现,或者,少许病人家属不愿将病人送来园子,各式各样的情况都有。 在没有解决鼠疫的药方出现之前,为了不让感染者越来越多,就只能使用残忍的方法。 将他们送入阴间,为更多的人减轻疫情的威胁。 肖梦与肖洁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能力有限,有时候是一种令人无奈的事。 想要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明日之前,再调制不出有效的药方,这园子里的几百号人都要面临死亡。 “义父,你别恼。”凤伶俐开口,语气十分平静,“跟了义父这么多年,也是上过沙场的人,见惯了生死,在面临生死关头时,忽然也不是很害怕了,这一生跟随义父,并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啊。” “胡扯些什么。”凤云渺道,“我会想法子让你活下去的,其他人我管不了,但是你,我一定会管到底。” “义父,事到如今,我也应该跟你们保持距离,你们若是被我给感染,我会愧疚死的。我希望义父能够快些离开这个地方,鼠疫这么厉害,就别管这帮子人了,虽然都是我南旭国的子民,但是,天要亡他们,也没有法子。” “小将军,鼠疫可以通过食物、衣物、私人物品以及肌肤接触产生,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你就这么躺着说话,我们不会被你感染的。” “那就好……”凤伶俐平躺在地上,望着蓝天白云。 这一生虽然短暂,但是活得挺有滋有味的。 要是命运只让他活到了这个岁数,他绝不会怨天尤人。 时间稍纵即逝,眨眼间,又是一日过去。 “第四十八种药方,又失败了……” 肖洁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救死扶伤无数,疑难杂症也治过不少,在可怕的瘟疫面前,也是觉得挺无力。 凤伶俐就躺在她们的身后,望着日落西山,心中生出一丝无奈感。 太阳落山了。 这个园子里的所有病人,是不是都得死了? 人世间怎么就会有瘟疫这样无情的东西。 鼠疫的感染,少则一两日死亡,多则一月半月还能挨得住。 他不知道他是属于哪种类型的,毕竟人的体质各有不同。 渐渐的,他觉得眼皮子有些沉重了。 他想要睡一觉。 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到了好几道说话声—— “天呐,小将军的头怎么这么烫?” “赶紧去打一盆凉水过来,给他退热先。” 他察觉到额头一凉,应该是有人拿毛巾给他湿敷额头。 耳畔几乎都是肖梦与肖洁的说话声。 “二位,让我来照顾他罢。” 忽有一道柔情似水的甜美声音响起,有些久违的熟悉感。 紧接着,他听到了肖梦肖洁惊讶的语气。 “小莹姑娘?!” “摄政王是不是也来了?我的天呐,怎么全聚到这瘟疫区来了,你们能否离这个园子远一些?这里全是感染了鼠疫的病人。” “放心,我不会在这多做停留。” 凤伶俐身旁,一道杏黄色的身影站立,柳眉杏目,鼻梁挺翘秀气,樱桃小口以水粉色胭脂涂饰,衬著莹白的雪肤,长发优雅地挽了一个流云髻,有几缕发丝俏皮地垂落在肩上。 正是尹默玄府中的女管家。 小莹的目光落在凤伶俐身上,“我要将他带走。” “不行,小将军也感染了鼠疫,你想把他带走,这对你也不利啊。” “我知道。”小莹慢条斯理道,“我想将他带走,自然是有法子能治愈他。” “你有办法治愈?!”肖洁讶然,“如果你知道鼠疫该如何治疗,不如将方法分享给我们。” “不是我不能分享,而是我只能救他一个人。”小莹道,“反正你们也救不了他,不如就把他交给我,我要用圣女经上的法子来救治他,我有九成的把握,这过程有些难以启齿,我就不方便跟你们叙述了。” 肖梦与肖洁对视一眼。 过程有些难以启齿?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有内涵。 “反正我只能救他一个人,其他人我不管,把他交给我,你们放心就是了,要是我救不了他,你们太子殿下自然会找我算账。” 小莹说着,俯下身去搀扶凤伶俐。 将凤伶俐的一只手腕挂在自己的脖颈上,她道了一句,“半年前你与我差不多高,想不到,现在我只到你的耳朵。” 边说着,边扶着凤伶俐走开了。 凤伶俐神志不清,低喃了一声,“是小莹姐吗?” “还能听得出是我的声音啊,不容易。”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 凤伶俐费劲地想要撑开眼皮,却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他觉得自己周身被一股暖意所包围。 仿佛置身在温泉之中。 鼻翼间有淡香环绕,身后,如丝绸般嫩滑柔软的物体紧贴着他的肌肤。 那是什么呢? 猜不出来…… “伶俐啊伶俐,你可一定要记得,是我救了你。”耳畔有清脆的女声响起,“为了救你,我可算是吃亏了呢,希望你能有些良心。” 凤伶俐有些不明白。 他此刻,是在做梦吗? 忽然觉得唇上一软,有一物滑进了口腔,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是——血的味道? 后边的事,他几乎就记不清了。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身上因为被鼠疫感染而造成的疲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轻松舒适。 他这才看清,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浴池中。 此处,是一间房屋。 而就在正前方,房门后,一道杏黄色的身影站立,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现在感觉如何?” “小莹姐?”凤伶俐惊讶,随即将上半身沉入水中,“义父说过,非礼勿视,男女有别。” 小莹翻了个白眼,“我出去等你,你没事儿了,好好想想要怎么感谢我。” 话音落下,她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另一边的衙门里头,多人齐聚一桌。 “大哥,你要过来,怎么说都不说一声?我都不晓得你是什么时候到南旭国的,你竟然就来这红枫镇找我们,你可知这里是瘟疫区。” “你就别数落为兄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伶俐的事,你们该如何解决?”尹默玄笑了笑,“放心罢,小莹那么有信心,应该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他的话音才落下,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众人也听见了脚步声,纷纷抬头去看。 凤伶俐与小莹并肩走来,看凤伶俐此刻的状态,分明已经正常。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45章 百毒不侵(一更) “伶俐,你真的没事了?” 颜天真见着他走来,有些惊奇。%D7%CF%D3%C4%B8%F3 更多的自然还是欣喜。 “小莹姐说我没事了,我的力气也都恢复过来了。”凤伶俐说到这儿,转头望向小莹,“小莹姐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救我?你会治鼠疫,那么,园子里的那些病人……” “他们我可救不了,我能救的,也就仅仅只有你而已。” “这是为何?”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小莹挑唇一笑,“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你的呢,首先得要准备一个药浴,除掉身上的衣物,浸泡在水中,让药浴能够渗透进肌肤,然后,传功给你,清除体内所有的毒素,这过程中,双方都得要一丝不挂。” 兴许是因为出身女权之国,她说起这些话来也脸不红心不跳,格外轻描淡写。 凤伶俐却是大吃一惊,“什么?!也就是说……我和你……” “行啊伶俐,捡了个大便宜了!”花无心在他背后,起哄般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与美人共浴,还能将身上的鼠疫给除了,这样的好事,贫僧怎么就从来没遇到过……” “这……实在是太委屈小莹姐了。”凤伶俐思虑片刻之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男女有别,小莹姐如此牺牲,以后怕是会不好嫁。” 此话一出,众人都想翻白眼。 “你的情商怎么能低到如此程度……”颜天真轻拍了一下凤伶俐的头,“人家姑娘要是对你没意思,能为你做这样的牺牲吗?” 凤伶俐一怔,“她对我……” “行了行了,诸位不必对他解释了,看他这模样,多半也理解不了,就算理解过来了,又能怎么着?我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想要救他,要他活着,而不是想要捆绑他,男女之情,他现在不明白,以后也总要明白,与其我们跟他解释,倒不如让他自己感受。” 小莹的语气十分平静,“我不管结果是怎样的,反正我都不会后悔今日救他。” 众人闻言,也都不作解释了。 凤伶俐确实没太听明白。 他只知道,小莹不求回报。 但,他总有一天要找机会回报她的恩情,救命之恩可不能白受。 不过现在,他要思考另外一件要紧事。 “园子里那几百名病人,可怎么办?义父真的要把他们全都处死吗?” “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么。”凤云渺望着他,“让小莹与这几百号人一起泡澡,不分男女老少,让她挨个‘传功’?” 颜天真也接上了一句,“若是她真的愿意这么做,你会允许她去吗?” 凤伶俐若是敢点头,她一定上手抽。 让一个姑娘一丝不挂,跟几百名满身病毒的人一起泡澡,那简直就是荒唐。 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救法。 好在,凤伶俐摇头了,“不行,这么做多丢脸面,也没有尊严,她与那几百名病人非亲非故的,当然不能让她再做半分牺牲,我们要是让她去,那多缺德。” 小莹听闻此话,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救人固然是功德,很多时候也要考虑值不值得。 不值得,便不救。 “等会儿,给病人们分发食物。”凤云渺下了决心,“按照每日死亡几十人的趋势,有些人长命,有些人短命,但无论怎样都撑不过一个月,又何必再拖延时间?不如快刀斩乱麻,今夜让他们吃顿饱饭。肖梦,你去煮汤,在汤中下安乐死的药物,让他们能够轻轻松松地走。” “那就这样罢,本王也同意这么做。”尹默玄附和道,“既然没有药物可以克制,那就只能将这些传播体诛杀,这才是真正有效的抑制疫情,大家一起将食物搬上马车,送他们最后一程,花大师,给他们念念经超度超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众人总共乘坐三辆马车,前晚街尾病人堆积的园子。 “衙门的厨娘们,花费好几个时辰做了这上千个包子,闻着可真香呢。” 凤伶俐打开麻袋的那一瞬间,闻到一阵香气扑鼻,忍不住也拿了一个到嘴里咬。 这些包子可都是无毒的,要是全下毒就太费毒药。 身后那几大桶汤才是有毒的,每桶只需要一包毒药,就可令人安乐死。 “真香。”凤伶俐大口吃着包子。 “你可真是个馋猫,这包子肯定没有我做的好吃。”身旁响起了小莹的声音,“你要是喜欢吃包子,回头我给你做。” “谢谢小莹姐。” “有包子!有包子!” 忽闻前方响起一阵喧闹声,伴随着大量的脚步声,凤伶俐抬头一看,都是一些年纪比他还小的孩童奔上前来,冲他伸出了手。 “哥哥,包子,包子……” 凤伶俐见此,连忙抓起一把递出去,“来吧来吧,每人三四个,管饱。” 这些孩童,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十四五。 凤伶俐望着他们拿到包子后的欢喜神态,心中漫上一层心酸。 这些得了鼠疫的人们,都要死。 这么多年纪比他还小的,都要奔赴黄泉路。 他固然难过,却也明白,义父他们做出的决定不会错。 为了让更多人不被鼠疫感染,只能放弃这些人。 忽然觉得手心里有些疼,他低头一看,掌心不知何时被划出了一个口子,应该是麻袋太粗糙了,发包子的时候不慎被粗硬的麻袋边缘割到。 他并不在意,虽然一身细皮嫩肉,对疼痛却不太敏感,练武多年,这点小伤对他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名孩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步伐看上去十分艰难,可见病情已经挺严重。 凤伶俐抓了几个包子给他们。 他们接过了包子,狼吞虎咽。 而接下来,令人惊奇的事却发生了。 那两个本该是病怏怏的孩童,吃完两三个包子之后,竟然恢复了些精神,开始手舞足蹈。 “这个包子不但好吃,还能让我有力气!”其中一名小女孩笑着,又朝着凤伶俐伸出手,“哥哥,再给我两个。” 凤伶俐震惊。 怎么可能。 他们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所表现的状态分明是鼠疫的严重期。 精神涣散,行走艰难,面无生气,看着就离死不远了。 但是在吃过几个包子之后,平白无故就恢复了力气,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这包子……有这等奇效?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凤伶俐抬眸望向其他人。 那些吃包子的人们,奄奄一息的还是奄奄一息,没看出精神状态有恢复。 凤伶俐有些木然地将包子递给两个孩子,等他们接过的时候才发现,他递出去的包子,是染血的。 他手心有伤口,没有包扎。 他的血…… 脑海中忽然涌上一个想法,他又招了不远处的两名孩童过来。 将一个包子在手心里擦了擦,染了血,递给其中的一个孩子,另一个,则是递给他不沾血的包子。 小莹就站在旁边,将他的举止看在眼中,心中咯噔一声。 他竟然这么轻易就发现了?! 这一刻她有些担心,凤伶俐是否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而接下来,她担心的事果然也发生了。 凤伶俐发现,那名吃了染血包子的孩童恢复了些许精神,另一个则依旧毫无生气,便将手心的伤口撕扯开,拿着麻袋里的包子擦自己的血液。 “我可以救他们,他们都不用死了……” 凤伶俐低喃着,面上浮现些许雀跃之色。 忽的,鼻翼间嗅到一阵汤香味,他转头一看,肖洁已经揭开了汤桶的盖子,从身旁的一堆碗中取过一只就要打汤。 这汤里面都下了安乐死的药物。 凤伶俐连忙起身大喊道:“住手,先不要给他们喝汤!盖回去!” 肖洁闻言,有些疑惑地抬头。 凤伶俐身旁的小莹见此,冲着肖洁笑道:“他的意思是太烫了,放着凉一会儿再给病人们喝,万一他们急着喝,岂不是烫嘴?” 肖洁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好,那就过会儿再发汤。” “不,我的意思是……” 凤伶俐正打算解释自己的血液能治病,却察觉到手腕被人狠狠拧了一下。 他顿时吃痛,倒吸一口冷气,转头望着掐他的人。 “小莹姐,你掐我做甚?” 小莹难得不给他笑脸,面无表情道:“你想用自己的血,救这几百个人?” “有何不可?” “我不准。”小莹道,“百毒不侵的体质,是我给你的,你想救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我说不准就不准。” 凤伶俐一惊,“百毒不侵?” “不错。”小莹淡淡道,“圣女门的传人,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在破身前,这体质无法发挥,只有在与人结合之后,这体质就会传给对方,彻底发挥百毒不侵的作用,因此,圣女门的传人,又被称为‘圣药’。我是女帝陛下送给摄政王的礼物,送给他的‘圣药’。” 凤伶俐怔住。 “你不知道我们鸾凤国的历史吧?现女帝上位,全靠摄政王相助,因为王爷爱慕女帝,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可女帝一世深情寄亡人,总惦记着死去的心上人,无法接受王爷,她感激又愧疚,便将我送给王爷,给王爷一个百毒不侵的体质,让他这辈子都不会被人毒害。但是,王爷不要我,我也不爱他。” “我自作主张把这体质传给你,我会自己向陛下请罪,摄政王殿下应该也不在乎,他如果想要我这个‘圣药’,我也不会一直留着完璧之身,他对女帝忠诚,不单单是心,就连身体也很忠诚。”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救人吗?这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死去,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你一个人,救得来那么多人吗?!他们与你有什么关系?非亲非故,你知道救这些人要用多少血吗?我希望你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对你是大大的不利。” “我……百毒不侵。”凤伶俐跌坐在地上,此刻依然有些没回过神。 “不错,你从浴池里醒来的那一刻,体质已经开始发挥了,从今以后,无论你受到怎样的毒害,都能自愈,就算是剧毒,也只会让你产生不适,慢慢就会康复,在这过程中不需要任何药物。” 小莹说着,一手搭上了他的肩,正视着他的目光,“答应我,不要随便救人,根据中毒的不同程度,所需要的血量也不同,你想救这么多人,你会很虚弱,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宣传开,否则,会有人想来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明白吗?” “我……” “要是将来你的义父义母中毒,你可以用自己的血给他们当解药,你的至亲好友,你可以救,但是千万不要随便发善心,无论天灾**还是生老病死,这都是人世间的规律,与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凤伶俐抬眸看她,“就让我救这一次,好吗?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义父要把这些人全杀了,就算这么做是为了其他人好,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将这些人全救了,功劳全算在他和义母的头上,让他们更得民心,就当做是我给他们的大婚礼物,我被他养育这么多年,也该让我报答一次了罢。” ------题外话------ ~二更晚**点 伶俐小天使,是一股清流→_→ 云渺是不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第246章 追夫手段(二更!) 小莹望着他目光中的期盼之色,这一刻,倒是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 “我跟着义父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都是他给的,一身武艺也是他教的,若没有他,我现在都不知道在何处流浪,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所以……我也想替他做点什么,既然我刚好有能力可以救这些人,为何要看着义父将他们全处死?目前为止,朝廷还没有放弃他们,义父此举,会招来不少争议。” 凤伶俐顿了顿,道:“朝廷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总有些臣子对义父不满,要是借此机会弹劾他,参他一本,给他招来残忍暴虐的名声,多不好?虽然义父不畏惧流言蜚语,我却并不想看他被人议论,我想看他被人称赞,风光无限。” “太子殿下若是听到你这一番话,必然会觉得没有白收养你。”小莹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让你救这一次,但是你要记住,没有下次,以后,与你没关系的人不要管,没有好处的事,坚决不要作出牺牲。” “我记住了。”凤伶俐道,“义父也曾教过我,闲事不要多管,以后,我不会把自己的血拿来乱用。” “那就好,咱们这就去与太子殿下商量这事。” 此时,颜天真与凤云渺在另一边发包子。 “过一会儿,就该把汤发给他们了。” 颜天真正说着,忽听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凤伶俐与小莹走上前来。 “义父,这些人不用死了。”凤伶俐道,“有件事情,我想与义父谈谈。” “不用死了?”凤云渺面上浮现不解之色,“为何这么说?” 凤伶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义父,你就答应了我吧。”凤伶俐道,“这是我自个儿做出的决定,希望能得到义父的赞许。” 凤云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道了一声:“好。” 他惊讶的不仅仅是凤伶俐的体质,也惊讶于他的思考。 他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如今考虑问题竟也这么周到了。 他若是不同意,只怕凤伶俐这心里也不舒坦。 干脆同意了他的想法。 “你想救这些人,需要考虑到血量的问题,我让肖洁带一个孩子来做试验,看看你大致需要用多少血,我们进屋说话。” 凤云渺说着,转身率先迈出了步子,走向了不远处的木屋。 肖洁带了一名奄奄一息的孩子到木屋中。 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已经陷入了半昏迷。 凤伶俐将流淌着鲜血的手掌伸了过去,另一只手掰开了那男孩的嘴,让血液流了一滴进他的口中。 “好,收手。”凤云渺道,“观察观察。”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便静静地站着观看。 那男孩的呼吸平坦了一些,除此之外,就不再有什么变化了。 “再来一滴。”凤伶俐说着,又在那男孩的口中滴了一滴。 众人又继续观察着,不多时那孩子就睁开了眼睛,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张口道:“好饿啊……” “人均两滴。”颜天真转头望向凤云渺,“园子里有多少病人?” “那就是七百滴血。”颜天真算着,“两滴大概一毫升,三百多毫升,不会有生命危险。” 其他人自然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毫升?” “没什么,这只是一个计算单位,我也只是听说的。按照目前估算出来的献血量,献血者本身不会有性命危险。” “义母,园子里有三百多号人,园子外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呢。”凤伶俐道,“咱们就算五百人的量,让肖梦肖洁将我的血制成药丸,共五百颗,放出消息,让园子外的病人们都过来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小镇,你看如何?” “五百毫升,这有点多了。你才十六岁,这……” “就这一次!”凤伶俐道,“这一次,想为义父义母博一个好名声,义母初来南旭国,就遭到流言蜚语的攻击,这次希望这些获救的病人对义母心存感激,咱们就对外说,是义母辛辛苦苦寻来的药方,可惜药方有限,只能制成五百颗药丸,如何?” “明明是你做的好事,却要算在我的头上。”颜天真叹了一口气,“我一向脸皮不薄,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义母,咱们都是自己人,说什么不好意思呢。”凤伶俐笑道,“一直以来我也没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这一次,希望你们都能赞同我的提议,不要反对。”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是无人站出来反对。 “那就依你的意思。”凤云渺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义父不反对你了。” “好,那我这就开始放血。” 站在一旁的肖洁道:“我与肖梦之前制出了一批药丸,用的都是名贵草药,可惜用在病人身上还是无功无过,这一次就加上小将军的血液,让他们药到病除。” “就这么办。” …… 半个时辰之后,凤伶俐有些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休息。 血已经放好了,被肖梦与肖洁端去做药丸。 “怎么样?不好受吧。”小莹坐在床榻前,冷哼了一声,“记住这种难受的感觉,以后不要再轻易放血。” “小莹姐,你都已经强调两三遍了,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我若是不多强调几遍,你哪能记得住?” “我真的记住了,你就别再絮絮叨叨了。”凤伶俐叹了一口气,“我在你们看来就真的那么天真吗?我也是懂得考虑问题的,毫无利益的事情可不会做呢。” “你还真好意思数落小莹絮叨,要不是有她在,你现在小命堪忧呢。”房门外蓦地响起颜天真的声音,下一刻,颜天真的身影踏进了门槛,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这是专门给你炖的,补血用的,要喝完哦。”颜天真走上前来。 “郡主,给我罢。”小莹从颜天真的手中接过了碗。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王府的女管家而已,竟没有想到你是女帝陛下送给大哥的礼物。圣女门的传人,都有这样的体质吗?” “不错,我的母亲也是这样的体质,外祖母也是。”小莹道,“圣女门是数百年前建立起的一个门派,掌门人就会有这样百毒不侵的体质,不过,这种体质在我们自己身上是不管用的,我们都是‘圣药’,只有第一次与我们结合的人,可以获得这种体质,与这个人生下的孩子才能继承体质。” “想要孕育一个百毒不侵的孩子,必须是你们二人的结晶才行,也就是说,将来若是你与其他男子成婚,伶俐和其他女子成婚,所生下来的孩子都无法继承这种体质?” “不错,所以我的母亲和我的外祖母都十分幸运,她们最终都和喜欢的男子成婚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传到了我这一代,也不知还能不能再传下一代。”小莹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凤伶俐,“他大概是觉得我年纪比他大,有些不太好接受。” “也没大多少啦,女大三抱金砖。” “大四呢?” “那也无伤大雅啊。”颜天真轻笑一声,低声道,“话说回来,你这么成熟的性格,怎么会看上伶俐这样的幼稚鬼?那么不解风情。” “从一开始我就十分欣赏他的纯真,他的笑容很干净,别看他年纪不大,其实他也挺有自己的想法。” “那是,伶俐除了情商低点,也没有什么其他太大的缺点了。”颜天真轻咳一声,“别着急,我跟你说,他义父从前也很不解风情,因为不近女色,也不懂油腔滑调,但是短短一年,他就什么都懂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他现在懂得很啊,一点都不复当年的青涩。” 小莹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当真吗?” “当真。”颜天真低声道,“别看现在不开窍,没准明年后年就开窍了,云渺当初也没比他强多少,现在……私底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特别不正经。” “这样啊。”小莹唇角轻扬,“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你们二人在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凤伶俐躺在榻上,望着窃窃私语的两人,“你们似乎提起了义父,看义母那贼兮兮的模样,莫非是说义父什么不好的话?” “我说的都是好话,哪有可能说不好的。”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好好歇着,把这碗补血的汤药喝下去就是了。” “我会喝的。” “那就好,我也去肖梦肖洁那儿帮帮忙,争取快些将五百颗药丸赶制出来。” 颜天真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去往隔壁的木屋,望着木屋内赶制药丸的两人,道:“完成多少了?” “还剩三百多颗。” “我来帮忙。”颜天真走上前,看着两人调制的过程,便也坐了下来,有样学样。 “太子妃学东西还真快,看了那么一会儿就记下来了。” “我的记忆力一直都还不错。”颜天真笑道,“伶俐既然把这个功劳安在了我头上,我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咱们三个人一起,动作也能快一些。对了……云渺与大哥在哪?揪过来一起帮忙得了。” “两位殿下应该在屋顶上饮酒畅谈,他们原本是想帮忙的,后面我们说,一个时辰就能完工的事,不劳烦他们动手,现在有了太子妃的加入,都不用花一个时辰了。” “这样……那就不叫他们了。” …… “来,干了。” 皎皎月色之下,两道人影坐在屋顶上,各自拎着一个小酒坛。 尹默玄拿起自己的酒坛,与凤云渺的坛子轻轻一碰。 “你们大婚,我起初还想不到要送什么,你们似乎什么都不缺,但是现在,我晓得应该送什么了。” 尹默玄说到这儿,笑了笑,“我送你一个儿媳妇,这礼物算不算大?” 凤云渺反应过来,‘儿媳妇’说的是小莹。 “这个礼物倒是挺大,她的到来,给了伶俐百毒不侵的体质。伶俐又利用自己的体质,来为我和天真博功劳。”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我从前不曾想过,我带大的这个小子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我收养他,仅仅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天赋。” “武学奇才,不错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像他这般年纪的,能立下战功者,少之又少。”尹默玄说着,仰头饮下一口酒。 “大舅子看上去似乎有心事。”凤云渺道,“是不是为情所困?” “这种心情各自心里明白就好,何必点破呢。你也帮不到我什么。” “你对女帝死心塌地,她却要送给你一个女人。不过,她送给你的却不是平凡人,而是‘圣药’,她要赠予你一副百毒不侵的躯壳,可见她心里也是在乎你的。” “她始终将我当成她的兄长。”尹默玄淡淡道,“换做任何一个男子,应该都会很感激这份礼物罢?又能对自身有好处,又能怀抱美人。可是,我不需要。” “然后就便宜了我家那小子。”凤云渺有些失笑,“想不明白,小莹在王府那么多年,竟然对你不动心,反而对伶俐动心了,女帝真是失策,她有心送你一个美娇娘,却没有想到,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你们谁也看不上谁。” “当初小莹来王府的时候,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说,我随时想要她都可以。那个时候,她心里也没有人,就觉得跟着我也无妨,但是我看出来了,她对我没有感情,跟着我只是她的任务罢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让她留下来当管家,她若是对我有情,早就让我赶出去了。” 尹默玄说着,又大饮一口,“我当时对女帝十分生气,你说,她不喜欢我也就罢了,我并不强求,为何还要塞一个女子给我?我亲自问过她,她说,以我的地位,总会有人对我不利,我若是可以百毒不侵,是一大好事,她自以为是为了我着想。” “大舅子的情路如此坎坷。”凤云渺略一思索,道,“想过放弃吗?” “没。” “你都用过些什么追求方法?比如死缠烂打?” “也没,她心知肚明,我又何必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她的心上人早已死了,对吧?目前还未找到第二春。” “嗯。” “那就霸王硬上弓。”凤云渺慢条斯理道,“鼓足勇气,直接爬上女帝的龙榻,简单粗暴,喝酒壮胆。” 尹默玄眼角剧烈一跳,“去你的!” “我的意思不是让你真的强上。”凤云渺悠悠道,“没准她对你也有点意思呢?先试探试探态度,若是她不抗拒,或者抗拒的力度不够明显,这就表明她是可以接受你的,若是她强烈抗拒,或者甩手给你一巴掌,那你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尹默玄怔住,“这样行吗?” “你妹当初就是用这招来对付我的。”凤云渺不疾不徐道,“我与她之间,是她先表明心意,也是她先吃我豆腐,她借着醉酒,将我强压,上下其手,揩油揩得不亦乐乎,当时其实我是抗拒的,但,我又舍不得把她踹飞,于是乎,半推半就,我竟然就接受了。” 尹默玄听得怔住了。 良玉那么主动? “我与她在确认关系之前,她没少吃我豆腐。”凤云渺一本正经道,“最初刚开始交往,她总是喜欢往我身上蹭,甩都甩不开,一边吃豆腐还一边得意洋洋地对我说——你要是不爽,就把我掀飞。” 尹默玄:“……” 他的妹妹,当初竟是如此厚颜。 “我告诉你,一个人若真的排斥另一个人的接触,在亲近的那一瞬间,可以毫不犹豫地踹开。不动手,是因为心软。动手,则代表排斥。” 凤云渺说着,挑眉一笑,“按照我说的,试探试探你的女帝陛下的态度,反正她如今也是名花无主,你对她也死心塌地了这么多年,何不大胆一回?说不定这事就成了,你的追妻手段,与你妹妹的追夫手段,真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我从来都不知道,妹妹的追夫手段竟会如此厉害。” “她大胆热情,敢于揩油,会言语调戏,又会上下其手,还有撩汉绝技。”凤云渺说到这儿,眉眼间不禁浮现些许自豪之色。 他的夫人,可谓集万千优点于一身。 “什么绝技?”尹默玄十分不耻下问。 “作为亲兄妹,她不告诉你这些手段实在是太小气了。她的绝技分为五招——眼神杀、抹唇杀、摸头杀、壁咚杀、咬耳杀。” “妹夫,你这么说我有些听不明白,能否跟我示范示范?” “我才不跟你示范呢,男子与男子之间,示范这些动作实在是有伤大雅,回头空闲的时候,我与她示范给你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尹默玄举起了手中的酒坛子,“来,咱们接着喝。” 凤云渺也抬起了酒坛子,与他碰撞了一下。 二人喝着,都倚靠在屋顶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屋檐下方响起了颜天真的喊声—— “药丸做好了!云渺,大哥,你们可别喝多了,小心从屋檐上滚下来!”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就听见头顶上空响起了滚动声,一道海蓝色的身影顺着屋瓦的斜坡滚落了下来。 “云渺?!” 颜天真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就要去接住那道掉落的身影。 然而,她的手才伸出来,那道身影就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伴随着一声轻笑响起,凤云渺安然落地。 颜天真松了一口气,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故意吓我啊。” “偶尔看看你为我紧张的模样,挺有意思。”凤云渺伸手抚着她的乌发,“方才和大舅子在屋顶上畅谈人生大事,没有帮你们一起做药丸,我看他情绪似乎是有些消沉,那种爱而不得的无奈,我们大概是无法体会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拥住了颜天真,“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多得是像大舅子那样一厢情愿的,因此,你我能在一起真是幸运,我们应珍惜彼此,百岁不离。” “那是自然的。”颜天真回抱住他,“咱们去把药丸分了罢,明日就可以回宫去了。” “好。” 凤云渺牵过颜天真的手,朝前走去。 不远的前方,肖梦与肖洁人手一只碗,给病人们发药丸。 许多病人都神志不清,因此,必须确保一人要有一颗,由于药丸珍贵数量有限,一人也只能分一颗,避免有些不懂事的孩子当成糖果多吃了,她们要监督着病人们服药。 颜天真与凤云渺也走上前来分药。 “我也来帮忙。”身后响起了尹默玄的声音。 颜天真回过头,“大哥竟然没醉?” “为兄像是酒量那么差的吗?才一小坛子,不至于。”尹默玄拿过一只碗,从篮子里盛了一些药丸,开始给病人们分药,监督他们吃下去。 余光瞥见身旁的颜天真,他凑上前去问了一句,“妹妹,听说你追求男子的手段很好?不如教教大哥,如何把一个女子追求到手。” 第247章 菩萨心肠(一更) 颜天真的唇角抽了一下。.. “大哥,你是听谁说的?”她转头望了尹默玄一眼。 “今夜与妹夫在屋檐之上饮酒,他说起你们从前的事,据说是你先表白心意,并且也十分主动……” 颜天真:“……” “为兄一直不知道,你追求一个男子的时候竟会如此热情。”尹默玄稍作停顿,又道,“追求心仪之人,一定得要厚着脸皮吗?” “我哪里厚脸皮了?”颜天真磨了磨牙,转头呵斥一声,“凤云渺,你给我过来!” 凤云渺正在给病人们分发药丸,乍一听颜天真的呵斥声,转过头,面上带着疑惑。 望着颜天真有些阴沉的脸色,他走上前道:“这是怎么了呢?” “你在大哥面前将我形容成什么样?说我当初厚脸皮追求你吗?” “我可没这么说呢,是大舅子理解成这样的。当初的确是你先对我表明心意,并且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对我动手动脚,事到如今你也不能否认。” “……” 颜天真深呼吸一口气,道:“罢了,回去再跟你算账,先办正事。” 众人花费了少许时间,分出了三百多颗药丸,确保园子内的每一个病人都能分到。 “殿下,还剩下大概一百五十颗。”肖洁算了一下剩下的药丸数量。 凤云渺道:“这些病人们很快就会好,明日一早,许多年轻人应该都会生龙活虎了,让他们纷纷奔走相告,将消息在小镇之内传开,让园子外还没领取到药丸病人们前来领取,不要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除此之外,我认为小镇里应该来一场大规模的杀鼠行动。” 颜天真接过话,“这镇子上大概有一千多人,我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是镇子上最大的园子,先把这个园子进行一遍消毒,老弱妇孺暂时转移到这里,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带上消毒用品,家家户户喷洒杀鼠毒液,要不了几天就能清理干净,杜绝后患。” “好办法。”尹默玄颇为赞许,“就按照妹妹的意思,以绝后患。” “那就这样,明日一早把消息散布出去。”凤云渺说着,揽过颜天真的肩膀,“时辰不早了,咱们都去歇息罢。” 一夜好梦。 第二日一早,颜天真是被房门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云渺,什么声音呀?这么吵……” 颜天真睁开了眼睛,从凤云渺的身旁爬了起来。 凤云渺道:“穿戴整齐,出门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起身穿衣,整理好仪容之后,便走到了房门口。 凤云渺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颜天真被房门外的情形惊了一下。 乖乖,目光所及之处跪满了人,几百号人有顺序地排列,看上去倒也挺壮观。 “感谢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的救命之恩!”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全家的性命得以保全,小老儿甘愿当牛做马,报答此大恩。” “太子妃娘娘真是仙女下凡,不但美貌动人,更是菩萨心肠,您就是仙姑啊!” 颜天真:“……” 其实她并没有像人们口中所言那么好,这一刻还怪不好意思的。 下一刻,隔壁的房门开了,小莹扶着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伶俐走出房门。 “各位,你们都不用再跪了,虽然这次全靠太子妃娘娘找到的药材,但她说了,都是我们南旭国的子民,她只希望大家平平安安,不需要什么回报,回头镇子上的病鼠全除干净了,大家也就不会有困扰了。”凤伶俐笑道,“大家都起来罢。” 颜天真也连忙开口道:“不要跪了,都起来罢,再跪下去,我可要不高兴了。” 众人听闻此话,这才纷纷起了身。 而就在下一刻,一群妇人从人群中冲了上来,围到了颜天真身侧,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她抬起来了。 众人脸上满是雀跃的笑意,将她抬到了空地之上,高高抛起,接住—— “天呐。”颜天真惊呼一声。 底下的人们在欢呼着。 她的身躯一起一落。 凤云渺望着这样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义父,看来大家都很感激义母。”凤伶俐走到了凤云渺的身侧,仰头道,“义父不夸奖我一句吗?” “这一桩事,你要记大功。”凤云渺伸手拍了拍凤伶俐的肩膀,“这事办得很稳妥,也很聪明。” 凤伶俐笑道:“能得义父如此夸奖,很值。” 颜天真被人抛接了良久,直到头都有些晕乎乎的,这才被放下来了。 “有点晕眩。”颜天真伸手扶了扶额头,听着耳畔众人的欢笑声,心情不禁也跟着轻松愉悦。 肖梦与肖洁从厨房回来,拎着好几大桶东西过来。 “殿下,这些是我们调制的杀鼠药剂,掺在清水里面,撒在地上,老鼠经过必死无疑,水干了之后,药效残留可达两日,孩子与孕妇不可接触药水,药效散过之后,屋子就可以住人了。” “挨家挨户撒药的事,交给青壮年去做。剩下的药丸也拿出去分了,事成之后,我们都可以撤离了。” “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镇子上的青壮年们便利用杀鼠药剂,挨家挨户进行消毒。 肖洁与肖梦派发药丸回来了,向凤云渺上报情况。 “殿下,园子外果然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消息一放出去,大家都过来领药了,所有的病人都已经解救完毕,药丸还剩最后二十颗。” “留下十颗给衙门保管,万一有人的病情还没被发现,也能得到解决,剩下的,咱们一人一颗分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多余的给伶俐。” 凤伶俐道:“这下可好了,我就不用烦恼该给义父义母准备什么大婚礼物,这解毒丸就已经很珍贵了。” 这话一出,惹得众人都笑出了声。 “殿下,事情都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回皇宫了。” “回罢。” 在百姓的欢送声中,众人上了马车,踏上了回皇宫的路。 马车从街道之上行驶而过,街道两侧都站满了人。 孩童们采摘了鲜花,将花瓣全都撕扯下来装在篮子里,直到马车经过,便伸手抓起花瓣挥向马车。 一时间,空气中都是花瓣飞舞。 宽阔的街道上,鲜花飘零,马车行驶在无数花瓣铺砌而成的鲜花道路上,渐行渐远。 这个两天之前还是一片荒凉的小镇,如今已是生气蓬勃。 马车行驶出了小镇,颜天真道:“走这一趟还真是不亏,名声也赚了不少,这让我不禁想高歌一曲。” 凤云渺悠悠道:“那就唱,还有什么我没听过的歌?” “多了去了。”颜天真说着,灌下一口茶,清了清嗓子。 “感谢天,感谢地 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 自从有了你,生命里都是奇迹 多少痛苦,多少欢笑 交织成一片灿烂的记忆 感谢风,感谢雨 感谢阳光,照射着大地 自从有了你,世界变得好美丽 一起漂泊,一起流浪 岁月里全是醉人的甜蜜 海可枯,石可烂 天可崩,地可裂 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 海可枯,石可烂 天可崩,地可裂 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 踏遍天涯,访遍夕阳 歌遍云和月——” …… 今日过后,太子妃寻药方救红枫镇全镇人性命一事,成为帝都之内的一段佳话,广为流传。 “抢别人功劳这种事情,还真是怪不好意思。” 东宫殿门之外,颜天真倚靠在藤椅之上,慢条斯理道:“咱们家伶俐小天使送给我的大婚礼物,可真是极为珍贵,买都买不来的。” 名声、面子、民心。 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义母,这件事情你就别念叨了,老夸我,若是我将来有一天骄傲了……” “那也无妨,这事本来就值得骄傲。”颜天真转过头,冲着身后的凤伶俐淡淡一笑,“等你大婚的时候,义母也要送你个珍贵的礼物,你应该还没这么快,我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义母,有件事我倒是很想问问你。”凤伶俐道,“小莹姐她说,传给了我百毒不侵的体质,上次听你们谈话的内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对吗?” “不错,为了救你,她的确牺牲了自己的名节,不过,在她看来这不叫牺牲,毕竟她是十分心甘情愿的,她说,无论怎样都不后悔救你。”颜天真说到这儿,挑了挑眉,“真羡慕你这体质啊。” 无论将来受到怎样的毒害,都可以自愈。 自带毒素抗体,这种事情谁不羡慕。 凤伶俐心思纯净,能得到上天这样的馈赠,倒也不值得令人嫉妒。 “义母,我曾从你的口中听说,始乱终弃的男子,被你称为——渣男。若是我不对小莹姐负责,那我是不是就成渣男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颜天真想了想,道,“当时你面临生命危险,她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救你,要是事后她逼你娶她,那也算是一种道德绑架,毕竟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也没跟你商量,因此,她才会说,不要你报恩了。她不想绑架你,要是你真的对她没那个意思,我们谁也不能逼你。” 末了,颜天真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她挺适合你,看你自己罢,如果你不能还给她一段情,那也要想别的方式去弥补,这种恩情是不能欠了。” “我明白了。”凤伶俐点了点头,“我想了想,抛开她比我大了几岁这事,她真的挺好的,或许,我应该试着与她相处。” “跟你说不能看年龄啦。”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其实你义父也比我小……” “什么?”凤伶俐转过头,有些不解道,“义父不是比你大好几岁吗?” “咳,没什么,你义母我外表十八,内心其实已经是二十五的成熟思想。” “义母又在说大话了,看在你是我长辈的份上,我就不反驳你了,我去练剑了。” 凤伶俐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才踏出一步,身后便响起了一道男声,“伶俐。” 凤伶俐转过头去看,是凤云渺从不远处走过来。 “义父。”凤伶俐问候了一声。 “义父带了一样东西来给你,这东西从前不让你看,现在觉得,你可以看看了。”凤云渺说着,将一本书册递给了凤伶俐,“你这年纪其实说小也不小,宁子初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通晓男女情事了。” 凤伶俐接过了书册,看了一眼封面。 风月十八式? 这—— 不就是当初花大师送给义父的那本书吗? “自己拿回房间去看罢。”凤云渺说着,拉扯过了颜天真的手,转身便走,“你的嫁衣披肩已经做好了,咱们这就去尚衣司看看。” 颜天真闻言,面上浮现一抹笑意,“这么快就做好了?” “当然了,婚期将近,这衣服要是还不完工,像话吗?”凤云渺悠悠道,“你先试穿给我看看。” 第248章 单身狂欢夜(二更) 二人一路前往尚衣司,到了尚衣司内,莫曦瞳上前相迎。 . “太子殿下,太子妃,来看看下官给你们二位做好的喜服,你们先坐着,下官去拿。” 莫曦瞳说着,转身离开,吩咐宫女上茶。 凤云渺与颜天真二人坐着等候了片刻,莫曦瞳便抱着几个锦盒出来了。 “太子妃,这就是您的喜服披肩了,打开看看罢。” 莫曦瞳将盒子端到了颜天真的面前。 颜天真打开了锦盒,映入眼帘的是满目流光璀璨。 啧,闪瞎眼了。 如果非要拿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一件披肩,那应该是——高调。 奢华又抢眼。 披肩领口处往外翻卷,双层花边与红莲刺绣缔造出一种复杂的美感,披肩边缘同样织成波浪花边,红线与金线交织,每隔三寸距离刺绣一朵小巧精致的牡丹花。 牡丹花开,寓意是富贵常在。 披肩两侧,对称地绣着两对交颈鸳鸯。 最抢眼的是衣领上的两颗扣子,用的是半透明红玉石,那流淌的光泽令人不能忽视。 整体做工十分精细,华贵大气。 颜天真伸手摸了摸,质地柔软,不薄不厚。 “手感可真好。”颜天真总算回过了神,笑道,“这身喜服的成本一定很昂贵。” “你我成婚,怎能不贵。”凤云渺低笑了一声,“先换给我看看可好?” “殿下,你们二位可以去偏殿试衣,偏殿此刻无人,你们去试衣,也不会有人前去打扰的。” “好。”凤云渺道,“将喜服送到偏殿去,本宫与太子妃没出来之前,不得有人前去打扰。” 话音落下,牵过了颜天真的手便走。 二人去了尚衣司的偏殿,宫人们将衣物放下之后便都退下去了。 颜天真将身上的衣衫褪去,打开了锦盒,将那件名唤‘朱灼’的喜服取了出来。 凤云渺就站在她的身后,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更换衣物。 颜天真将那件‘朱灼’穿在了身上,正打算转身去拿那件披肩,目光望向锦盒内,锦盒却是空的。 下一刻,耳畔响起了脚步声,随即她感受到肩上多了一件东西。 “我来帮你。”凤云渺悠柔的嗓音传入耳膜中。 颜天真转过身面对着他,任由他帮着自己整理衣物。 凤云渺的动作慢条斯理,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整理完毕,他后退一步,将颜天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桃花美目中浮现满意之色。 她不打扮都是极好看的,若是认真打扮起来,自然更加耀眼夺目。 “好看吗?”颜天真唇角轻扬,张开双臂转了一圈。 “好看。”凤云渺毫不吝啬地夸奖,“特别好看。” “你的也换上试试。”颜天真道,“我也想看看你穿上喜服的效果。” “好。”凤云渺俯身从锦盒中取出他的那件正红色喜服。 颜天真走到他的身前为他宽衣。 凤云渺见此,将双臂抬起,任由颜天真帮他褪去了外衣,换上喜服。 凤云渺身为男子,喜服自然不能比女儿家花俏,与颜天真所用的料子相同,刺绣少了些,缔造出一种简约高贵之感。 正红色的衣领衬着他白皙的面容,潋滟的桃花美目,清冷之中增添一抹妖冶,荡漾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华。 “你穿正红色也这么好看,平时还都只爱穿海蓝色,有时候其实可以换个颜色穿穿看。” 颜天真说着,站到了他的身旁,指着前方的铜镜,“你看镜子里的我们。” 凤云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铜镜内的两道身影,般配得很。 二人同样都拥有令人羡煞的容颜,就这么并排站在一起,是个人见到这样的画面,都要称赞一句天生一对。 “好了云渺,咱们把衣裳换回去吧,大婚当天,还能再过过瘾。” 颜天真说着,便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而就在下一刻,凤云渺从身后拥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扳了过来,与自己面对面。 颜天真抬眸的那一瞬间,他的唇落了下来。 一个轻柔又十分绵长的吻。 良久之后,颜天真将凤云渺轻轻推了开。 “我月事还没完呢,别着急,明夜就可以让你尽兴了。” 凤云渺听得笑出了声,“我这下也没想对你干什么啊,你不方便,我又怎么会跟你做那种事。不过就是想吃一下豆腐。” 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把衣裳换下来罢。” 二人将身上的喜服褪下,换上了原本的衣物。 将喜服带回了东宫收好,忽然有宫人前来通报,皇帝驾到。 颜天真与凤云渺眼见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踏入寝殿之内,便一同走上前去迎接。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了,都坐罢。”皇帝面上似有笑意,不难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关于红枫镇鼠疫一事,你们真的做得很好,朕没有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解决这个难题,红枫镇全镇子的百姓都对你们感激涕零,此举,大善。” “此事还要多亏了太子妃。”凤云渺面不改色地扯谎,“她与肖梦肖洁二人一同采摘草药,无意中发现了一种能克制鼠疫的药方,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拿几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试了一试,想不到真的就成功了,之后,她又不眠不休,四处采摘那草药,由于数量有限,只能做五百颗药丸,好在,够用了。” 颜天真见他一本正经地胡说,也十分乐意配合。 “也不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啦,大家都有出力。” “你就犯不着谦虚了,这件事情你要记头等功,若不是你,这全镇子的人可能都要遭殃,鼠疫得不到解决,蔓延开是迟早的事,他们肯定撑不过几个月,这些人命可都算是你捞回来的。” “陛下过奖了,我这也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可别人就没有这样的运气啊,这也说明你得到了上天的眷顾。红枫镇的人们不单单对你们感激涕零,也让他们看清了朝廷对百姓的重视,朕想好好嘉奖你,你说,有什么想要呢?” 颜天真想了想,道:“我暂时还想不到,等哪一天想到了,再来问陛下讨,可好?” “可以。”皇帝说着,便起了身,“朕回书房去批阅奏折了,你们这两日辛苦了,云渺,大婚前的这几天,你也好好放松放松罢,带你的太子妃四处玩玩,别总是憋在这宫里。” “我会的。”凤云渺道,“我送陛下一段路程。” 凤云渺这话一出,皇帝便猜他还想与自己说些什么,道:“好。” 凤云渺转头朝颜天真道:“厨房里有你爱吃的点心,等会儿就端过来了。” 话外音便是让颜天真不要跟着。 颜天真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等着。” 凤云渺转身跟上了皇帝的步伐。 “陛下,纳侧妃一事就此作罢。”踏出东宫之后,凤云渺道出了自己的心思,“现在坊间都在传闻太子妃是神女下凡,这不单单是称赞她的容貌,更多是说她的运气好,红枫镇原本是一片惨状,她一去,立马就带来了生机,您说,她这运气,一般人可没有啊。” 皇帝静默。 他原本是打算再给凤云渺添两房侧妃的。 “陛下,既然民间都这样传说了,那么咱们对待太子妃,自然要格外好,趁着民间还流传着她的佳话,请陛下对外宣布,太子五年之内不立侧妃,只属于太子妃一人,算是对她的回报,她为我们南旭国的百姓带来好运,挽救这么多条人命,这样回报她难道不妥吗?” 他先提五年,而不是终生。 他要是一提就提终生,皇帝不会答应,文武百官也会碎碎念,唠唠叨叨。 朝廷上,多得是人喜欢操心储君的家务事,他必须想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 五年,听起来也不过分,应当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五年之后,颜天真的地位稳固了下来,势力培养起来,正宫的位置无法撼动,到那个时候,阻止其他女子入东宫,可不就容易多了? 看谁还敢去冒犯她。 皇帝自然是没猜到凤云渺的心思,细细思索一番,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 如今百姓对颜天真的风评甚好,的确应该给予一个大大的奖赏给她,看看凤云渺的态度,显然对其他女人没兴趣,若是再跟他争下去,他的脾气多半就要上来了。 还是依了他罢。 “那就依你,东宫五年之内不进侧妃。” “谢陛下。” …… 太子五年之内不纳侧妃一事,不出一日的时间,就从宫内流传到宫外,引起百姓一片热议。 “这太子妃啊,救了一整个镇子的人,太子殿下对她更加喜爱,陛下也是格外赞赏,给予了这样的一个恩典,依我看啊,这太子妃这么厉害,要是还有女子想进东宫,那可真是自取其辱啊。” “可不是吗,红枫镇鼠疫死了那么多人,她一去就没事了,上天都眷顾她,红枫镇百姓都说她是仙姑转世,不管怎么说,那么多人命都是她捞回来的,一般人可没这个本事。” “真是让人羡慕啊,太子殿下做出的这个决定,不知要让多少贵女伤心喽。” …… “仙姑转世?还挺有能耐的嘛。”公孙府内,大公主得知传言之后,冷哼一声,“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到解决鼠疫的药方,这下子她铁定得意忘形,尾巴翘上天。” 大公主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对面的公孙媛,“太子五年之内不立侧妃,那你可真是没什么希望了,你是不是要打算五年之内都不嫁人?五年过后你都二十好几了,哪有贵女嫁这么晚,依本公主看,你还是把目光放到别的王孙公子那儿去。” “大公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失陪。” 公孙媛起身离开,衣袖下的拳头悄然握紧。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一桌子菜没能让颜天真感染鼠疫。 为何她就运气这么好,不但可以避开灾难,还能解救红枫镇。 凤伶俐吃下了被病鼠污染的烧鹅腿,立即出现了症状,正是因此,才提醒了颜天真,让颜天真没有去动那一桌子被污染的菜。 在此之前,凤云渺也想要喝汤,她看在眼中,心里自然焦急,就刻意上前去冲撞他,让汤汁洒在他的衣服上,爱干净的他忍受不了这一点,立即去换衣服。 她原本以为,凤云渺离开之后,其他人就会吃了一桌子菜,感染鼠疫。 她想让颜天真死于鼠疫。 可是偏偏凤伶俐的到来打断了她的进食,让她没有把菜吃上一口。 可恶。 真是不甘心。 就差那么一点点…… …… “云渺啊,今天夜里呢,我们几个姑娘要出去聚会,你就别跟着了。” “什么意思?作甚聚会不能让我跟着?” “单身派对,听说过吗?这是我们家乡的一种活动形式,在成婚之前,还能办最后一个单身活动,成婚以后,就彻底摆脱单身。” 颜天真说到这儿,拍了拍凤云渺的肩,“你可以拉上大哥和伶俐,庆祝你脱单,而我呢,就带上肖梦肖洁和小莹,出去浪。” “浪?”凤云渺桃花美目眯起,“你想怎么个浪法?” “就是出去玩,吃好喝好,高歌几曲,放纵地狂欢,我要过最后一个单身派对,你别跟着我。” “也罢,你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那就让你去玩。”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你别乱来就行了。” “保证不乱来的,就只是去吃喝玩乐,你要信得过我才行。”颜天真朗声一笑,“今夜子时,我会准时回来的。” …… 是夜。 “太子妃,来这种地方不好罢?这要是被殿下知道了,一准炸毛。” 肖洁仰头望着前方牌匾上的几个大字—— 天上人间。 这是青楼。 这家青楼不仅仅是服侍男子,也有相貌清秀的小倌服侍女客。 “放心,咱们不是都女扮男装的吗?不会让人认出来的,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逛一逛青楼,当然,我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惜之前有云渺在的日子里,我根本就没机会来。” “鸾凤国的小倌馆,多得数不过来,满大街都是,每到夜里,许多花楼的阁楼上都会站着一排貌美男侍,格外养眼。”小莹道,“这南旭国的,可不比鸾凤国的壮观,郡主在鸾凤国的时候没有去逛过,可真是有点可惜了。” “那时候云渺天天都与我在一起,我哪来的机会,我现在也不奢求去见识见识鸾凤国的花楼,能在南旭国这里看看就不错了,你们可以监督我,我保证只是进去观赏观赏,不胡作非为。” 颜天真说着,迈出了脚步。 小莹等人只能跟了上去。 颜天真要了一间雅间之后,便甩给了老鸨子一叠银票,“把你们这里长相最好看的几个小倌都给爷叫来。” 老鸨自然是连连应好。 “大爷您稍等,奴家这就去给您喊过来。” 颜天真坐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阵势。 肖梦与肖洁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腹诽着,这姿态看起来怎么就那么风流不羁。 幸好太子殿下不知道今夜这事。 太子妃哪怕只是看看,他也会不高兴的。 片刻的时间过去了,雅间的房门被打开,五名小倌鱼贯而入。 秀气儒雅的、英俊潇洒的、阴柔妖艳的皆有。 颜天真每个看了一遍过去,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的眼睛果然是被美男养叼了。 见识过了几国君王的俊美之后,再看眼前的这些男侍,俊俏倒是俊俏,就是不上档次。 气质上看起来并无什么出色的地方。 “爷今天叫你们来,不是要你们陪寝的,就是纯粹来找找乐子。”颜天真笑道,“你们都有什么特长?会不会唱歌跳舞啊?” 对面的五人闻言,纷纷回应。 “我会抚琴。” “我会吹箫。” “我会唱曲。” “我会跳舞。” “我酒量好,客人与我拼酒,几乎都拼不过。” “敢说自己酒量好?行,你过来,拼一场。”颜天真站起了身,“拿两坛子酒来,谁先喝完谁胜出,输的那个在脸上画王八。你们其他人,会唱歌跳舞吹箫抚琴的,都来伴奏助兴。” 片刻之后,两大坛酒被搬上了桌。 颜天真与那名小倌拼起了酒。 小莹等人在边上看着,起初还都十分安静,到了后头,也都跟着起哄起来。 “公子,加把劲,就快见底了!” “快了快了快了!” “赢了赢了赢了!” “愿赌服输。”颜天真将手中空了的酒坛子砸在地上,冲着对面的小倌笑道,“把脸凑过来,爷在你脸上画只王八。” 小倌无奈,只得凑上了前,让颜天真拿着毛笔在自己脸上绘画。 “呵呵呵,再去拿两坛子酒来。” 颜天真似乎是到了兴头上,不愿停下来。 酒送上来之后,她便抱着酒坛子开始高歌。 “爱要越挫越勇,爱要肯定执着 每一个单身的人得看透 想爱就别怕伤痛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 来告别单身 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 来给我伤痕 孤单的人那么多,快乐的没有几个 不要爱过了错过了留下了单身的我 独自唱情歌” “爷,别喝了别喝了,这酒的劲可不小啊。”小莹上前劝道,“你这两坛子要是全下去了,回头我们就得把你扛出去了。” “那就扛出去呗,怕什么。”颜天真呵呵一笑,“你们要不要陪我?” “不成,我们得保持着清醒,否则,回头谁把你扛出去?” “嘿嘿,你们还有三个人,挑一个来陪我喝。” “肖梦你去。” “肖洁你去。” “小莹你去。” “……” “你们都不愿意,真是不给面子啊。”颜天真咕咚又喝下了一大口,一个倒头,就栽倒在了小莹的胸膛前。 “小莹,你可真有料啊,伶俐若是不娶你,那就是傻逼……” 颜天真说着,将手搁在了小莹的胸前。 小莹:“……” “好像是有点喝过头了。”肖洁道,“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她扶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肖梦却发现了颜天真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不仅脸色不对劲,就连目光中也带着些许迷离。 这分明就像是中了某一种药。 肖梦微微一惊,正打算上前查看,却听“啪”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 一道海蓝色的修长身影踏了进来,俊美无瑕的脸孔毫无表情,“所有人都出去。” 小莹等人暗道一声糟糕。 凤云渺竟然杀过来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人敢去惹凤云渺,小莹将颜天真放在了榻上,与其余人等都退出了房间。 “你所说的单身狂欢夜,原来就是来找小倌?”凤云渺走到了桌边坐下,语气毫无波澜,“怎么,家花没有野花香?” “云渺?”颜天真半睁着朦胧的双眼,“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是不是觉得挺难受的?” “好像是……”颜天真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猛然反应过来,“是你在酒水里做了手脚?” “嗯,也没放什么东西,放了几颗‘缠绕’。” 颜天真:“……!” 几颗?! “我就猜到你出来没有好事,早就做好了惩罚你的准备。”凤云渺说着,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当着颜天真的面,在酒里下了两颗药丸。 而后,端起了酒碗,望着颜天真,“等我喝完,你就知道什么叫后悔。” “云渺,有话好说!” 一次就放了两颗,这也忒狠了点。 第249章 治你放肆的妖娆(一更) “你说过不会胡作非为,结果,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凤云渺望着罗帐内的颜天真,唇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缓缓走近。 “我就是拉他们唱歌跳舞拼酒,没别的!” 颜天真的脸庞这一刻变得绯红,“你居然在酒水里做手脚,说好的今夜让我自己过,又疑神疑鬼地跟上来,坏了我的兴致。” “我怎么就是坏了你的兴致?接下来你一定会兴致高昂。” “你这是乘人之危!说话不算数。” “是你先让我不高兴,就别怪我出尔反尔。”凤云渺不咸不淡道,“今夜就让你彻底了解一下这药丸的厉害,让你晓得为夫可不是好惹的。” “云渺,你到底是人还是禽兽?”颜天真酒劲上来了,开口的语气变得十分不客气,却隐隐有些担心接下来的惩罚,便朝着凤云渺呵斥一声,“走开。” 凤云渺走上前,挑了挑眉,“我原本是人,一看到你,就变成禽兽了。” 颜天真听闻此话,有些欲哭无泪,“你一定要如此整我么?” 凤云渺逼近她身前,轻描淡写道:“用我紧密的缠绕,治你放肆的妖娆。” 话音落下,他已经坐在了榻前,伸手将幔帐拉了下来,“你若是心态放得好一点,就会发现,这不是我对你的惩罚,而是我对你的服务,你可以将我当成这儿的小倌,白嫖,如此一来,占便宜的不就是你吗?” “靠。”颜天真又低骂了一声,身躯挪到了床的里侧,“你哪来那么多套路?” “套路是学来的,但,撩你是真心的。” 凤云渺的身躯再一次逼近,“别躲了,你已经退无可退。” 话音落下,一把揽过她的腰肢,修长的身躯压了上去。 颜天真还想抗议,却很快被他的亲吻封了口。 所有的不满便都只能咽进肚子里去。 这一个单身狂欢夜,注定是不能好好庆祝了。 ……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颜天真疲惫地撑开双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仅有不多的力气,一脚蹬在凤云渺的身上,将他毫不客气地踹下了榻! “扑通”一声。 凤云渺也才悠悠转醒,这一脚还真没能躲开,身躯摔落在地上,有些疼。 然而他并不气恼,反而低笑了一声。 “还有力气将我踹下榻?还能不能有力气下楼?” “滚粗。”颜天真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 “我若是真的走了,你会很没面子。”凤云渺悠然开口,“确定要我走,不要我带你下楼?” 颜天真:“……” 此刻浑身酸疼,若是真的让她自己走,走路的姿态恐怕也十分难看。 不胜腰力。 权衡一下利弊,终究还是道出了一句:“背我下楼!” “语气这么不好,不背。”凤云渺颇为干脆地拒绝,“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才背你下去。” “那你就走,别管我了。”颜天真颇为硬气。 凤云渺轻叹一声,揪起了榻上的颜天真,扛到了肩上。 “以后再也不要来这种烟花之地,若真的那么想来,叫我陪着。” 凤云渺说着,便扛着颜天真出了房门,一路下楼。 颜天真磨了磨牙。 不叫他一声好听的,他就不背,也不抱,用扛。 被人扛着的感觉可不太舒服。 小莹等人昨夜也是宿在青楼的客房之内,一大早就起床下楼在马车旁等候着,眼见着凤云渺将颜天真扛了过来,心中思索着,二人是不是闹了不愉快。 二人上了马车,马车便一路驶回了皇宫。 回到了东宫,颜天真便躺在了榻上,动都懒得动,用饭的时候,也是凤云渺将饭菜送进卧房内。 “天真,该吃饭了。”凤云渺端着饭碗到了榻前坐下,眼见着颜天真背对着他,不禁笑道,“怎么?都快成婚了,还要跟我闹别扭不成?” 颜天真转过身横了他一眼,“我去逛青楼,又不是真的想要寻欢作乐,只是从来都没逛过,想去见识见识,满足一下心中的好奇心罢了,你也没见着我左拥右抱,就给我酒水里做手脚,折腾我一宿,要死啊。” “幸好你没有左拥右抱,你若是真的有,你抱了谁,我就让谁没命。”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也从来不去那种烟花之地,我就没有你这么大的好奇心,那种地方污秽得很,根本就不配让我们踏足。” 凤云渺说着,将一勺饭菜递到她的唇边,“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鬼混了,我也是怕你这行为被人看见,又让人说三道四。” “我女扮男装,不会那么轻易被人看见。” “万一呢?堂堂太子妃,踏足那种地方,传出去对名声多不好,最近帝都内关于你的风评皆是好话,你可千万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我知道了。”颜天真张口吃下他递过来的饭菜,“放心罢,我也就是昨夜放纵了那么一回,往后不会再去了。” 她只是把这儿的花街柳巷,当成前世的酒吧夜总会,逛上一逛罢了。 “对了,这两天我的双亲会来宫里。”凤云渺笑道,“见到他们,你不必紧张,他们也不是爱讲规矩的人。” 颜天真怔了怔,“见你父母?” 也是。 与凤云渺在一起这么久,都快成婚了,也还没见过他的双亲,那对已经退隐的南旭国前任帝后。 明明还身强体健,却抛弃了帝后之位,远离了朝堂之争,落户山水,逍遥自在。 如果不是因为南旭国如今的帝王没有皇子,储君之位,也就真的落不到凤云渺头上了。 凤家的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帝王无子,这个侄子,寄托了多少人的希望。 不管凤云渺将来的选择是怎样的,想君临天下,还是想逍遥自在,她都会跟随着他,不离不弃。 “若是还觉得疲惫,就再睡一会儿。”凤云渺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颜天真又钻回了被窝之内。 凤云渺则是转身离开了卧房,准备前去沐浴一番。 从昨夜出门到现在,都还没有洗浴过,一想到自己踏足了烟花之地,不洗浴一番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经过长廊的拐角处,身后远远地响起了肖洁的声音,“殿下!” 凤云渺顿住了脚步,回过身。 眼见着肖洁奔上前来,面上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之色,“有两位客人上门来了,殿下要不要去大堂见一见?” “是什么要紧的客人。”凤云渺道,“待我沐浴过后,再去见。” 肖洁闻言,连忙道:“殿下,我就不卖关子了,来人是庄主和夫人!” 凤云渺听闻此话,便不再执着于先去沐浴,转身朝着大堂的方向去了。 庄主和夫人,说的正是他爹娘。 父亲退隐了之后,便将自己名下的产业作为落脚点,其中最大的产业要数风凌山庄,手底下的人对他的称呼,便都统一改成了庄主。 到了大堂之外,凤云渺抬眼望了进去。 一对男女的身影并排坐在桌边。 男子一袭雪白镂着祥云图纹的织锦衣袍,广袖银边,他一手正抬起,帮身边的女子整理着额前的头发,他宽大的衣袖垂泄,里头叠的几层皆是雪白质地的衣料,隐隐能看见袖袍下的肌肤若白玉一般干净无瑕,端坐姿态优雅而高贵。 漆黑的发丝如缎,部分高高束起嵌在一只银冠中,余下则是散在了肩后,光洁的额头之下,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狭长的眼角斜挑,琼鼻高挺,薄唇轻抿。 这是他的父亲,南旭国前任帝王,凤青黎。 而他身边的女子,同样一身雪白衣裙,生有一张十分标致的瓜子脸庞,天生卷而翘的长睫毛,衬着如星子般的瞳仁格外好看,漆黑的长发有一半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剩余的披散在肩后,与身旁的男子温柔对视。 这是他的母亲,南旭国前任皇后,孟离芝。 他的这一对双亲,所用的养颜之法甚好,几乎可以说是——十年如一日。 如今的长相与十年之前并无什么不同,岁月并未在二人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只是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凤云渺出声道:“见过父亲母亲。” 白衣女子闻言,转过了头,望向凤云渺的那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儿啊,你这年纪轻轻,满头银发!你看看为娘头上都没几根!” 身旁的男子道:“其实之前有两根的,在你发现之前已经被我染黑了。” 女子闻言,横了他一眼,“那你还说出来做甚,一直瞒着我不好么?” 男子轻咳了一声,“一头乌发上添了几根银丝,的确不好看,但是满头银丝没有一根黑发,另有一种美感,所以,你就别笑话云渺了。” “说得也是。” 孟离芝起了身,走到了凤云渺的身前,拿起一缕他的头发在眼前观赏。 “发质摸起来还是柔顺光滑的,一点都不枯燥,你肯定是常常用为娘送给你的洗发膏,话说回来,也不是很难看嘛,银发飘飘,能衬出一种仙气儿,幸好你有这么一副好皮囊,要是长得不好看那就成了乡土气息。” “那我是应该感谢母亲给了我这么一副好皮囊。” “那是当然的。”孟离芝悠悠道,“话说回来,儿媳妇呢?怎么没带出来看看?” “她……还未睡醒,她不知你们今天要过来,就连我也没料到你们今天就到。”凤云渺顿了顿,道,“我这就去喊她起来。” “别喊,我自己去看她就是了。”孟离芝有些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凤云渺,“这么晚了还不起,该不会是昨夜折腾了好几百回合。” 凤云渺:“……” 母亲看起来,似乎很懂。 “我的孩儿是什么样的?我还会不知道吗?我与你父亲都不是很守规矩的人,你自然也就不会死板,你肯定不会等到大婚之夜才吃了她,幸好,你们一路走下来了。” 孟离芝拍了拍凤云渺的肩膀,“你果然还是记住了为娘的话,不要随便碰姑娘,如果一定要碰,要确保将来会娶进门来,我相信你的眼光是不会差到哪去的。” “多谢母亲信得过我。”凤云渺挑眉道,“您不会为难她罢?” “那肯定不会呀,我这么开明。”孟离芝笑道,“哪一间?我去看看。” 凤云渺道:“对面那一排倒数第二间。” 孟离芝正要迈开步子,就察觉到衣袖被人扯了扯。 转头一看,是凤青黎凑上前来,低声道:“在儿媳妇面前,可别说你家乡那些古古怪怪的词汇,人家听不懂,莫要让晚辈觉得和咱们沟通不来,明白么?” “OK。” “你又说了,你这么讲人家听不懂,会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不许说,记住要端庄。” “是,我明白了,真啰嗦。” 孟离芝冷哼一声,踏出了脚步。 她的夫君总说,家乡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汇,与他私下说就行了,在外可不要说,说了旁人也听不懂,还得再解释,麻烦得很。 那就只能遵循这个时代的规则,文邹邹地交流了。 孟离芝一路前往颜天真所在的卧房,到了门外,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颜天真由于疲惫,警觉性倒是降低了一些,在榻上睡着,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 孟离芝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榻前坐下,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颜天真,开始思索。 想要看看儿媳妇长什么模样,又怕把她给吵醒了。 于是乎,她只能伸长了脖子,整个人往前倾,歪着头,借此来观赏颜天真的相貌。 而颜天真刚好也翻了个身,口中低喃道:“云渺,别吵我。” 孟离芝看清了她的相貌,瞪眼。 “我靠,这么美,比我还漂亮……” 有些不甘心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嘀咕一句,“莫非我真的是老了么,也对,儿子都娶媳妇了,我怎么还能跟人家小年轻比美貌,女人啊,再漂亮,也躲不过岁月的这把杀猪刀。” 颜天真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在耳旁碎碎念,也没太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吵。 微微睁开了眼,瞥见有几缕黑发垂落在自己的脸颊边,她顿时就清醒了许多。 不是凤云渺! 云渺的头发是银白色。 什么人进了她的卧房? 她将眼睛全睁开,望着此刻坐在床沿边的女子,眉头微拧,“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房中?” 能出现在这东宫之内的女子,该不是闲杂人等。 颜天真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观其容貌气质,只觉得身份应该也不太寻常。 孟离芝见自己把人给吵醒了,轻咳一声,“太子妃莫慌,我是……” 星眸转了转,道,“太子殿下的红颜知己。” 她的美容养颜之法还是挺管用的,应该不会被儿媳妇叫成老太婆罢? 好在,颜天真并未看出她的真实年龄,只觉得眼前的女子颇有一股成熟风韵,一颦一笑,缺乏少女的元气。 少说也得有二十好几,看起来年纪也不比云渺小? 红颜知己?她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 不知眼前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她自然不会乱吃飞醋。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朋友。”颜天真淡淡道,“是太子殿下允许你出现在我房中的吗?若是你未经同意就闯进来,所造成的后果,可能不太妙。” “我是经过他允许才进来的。”孟离芝轻挑眉头,“太子妃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只想问你来做甚?” “我只是好奇未来太子妃是什么模样,前来看看。”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女子,从她的目光中看不出恶意与挑衅,只是看出了些许——玩味? 莫非是云渺的朋友故意来捉弄她。 想到这儿,颜天真问道:“姑娘贵姓?” “孟。” “孟姑娘。”颜天真紧接着又问了一句,“芳龄几何?” “……” 孟离芝想了想,道:“你觉得我看起来年纪有多大?” ------题外话------ ~ 见公婆啦~二更晚上~ 同志们七夕快乐。 七夕小活动,不抢楼。 给脸熟的妹子发点小福利。 1。本月截止到这一章,留言超过17条者,奖励177潇湘币。今日之内领取有效。 2。本月在本书打赏满77元的几位铁粉,奖励520潇湘币。 3。粉丝榜第7名、17名、27名、奖励177潇湘币。 领取方式,满哪个条件就标注哪个,加在留言前缀。 例如: (1) (2) (3) (1+2) 1+2+3我觉得不会有了~ 我自己懒得统计了,你们自己算吧哈哈。 第250章 婆媳过招(二更!) “姑娘的年岁应该不会比云渺小。”颜天真顿了顿,又道,“但也应该是大不了几岁。” 孟离芝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刻她的心情是有些雀跃的。 儿媳妇说她看起来比云渺大不了几岁,可见她的确是驻颜有术。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孟离芝目光中的喜悦之色迅速褪去,一本正经道:“我今日来此,是想来向你挑衅,太子殿下与我相识多年,感情也很是不一般,我认为,你是没有本事与我争的。” 颜天真闻言,面上并没有半分气恼之色,反而笑道:“喔?你是要来跟我挑衅啊,看来姑娘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当今陛下已经放出了话,东宫五年之内不进侧妃,你的挑衅于我而言没有半点意义,根本就无法撼动我正宫的地位。” 孟离芝顿时接不上话。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她在外游山玩水,这帝都之内的事,她了解得并不多。 五年之内不娶侧妃,应该只是云渺的拖延战术,想让自个儿的太子妃站稳脚跟,五年之后,其他女子想进东宫只会更难。 正想着,空气中响起了颜天真满含笑意的语气。 “孟姑娘,您若是想要挑衅我,不妨等五年过后再来。”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弃了吗。”孟离芝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忽然毫无预警地迅速出手! 颜天真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便保持着警惕心,此刻见她出手,自然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一个侧身闪躲开,擒住她的手腕。 孟离芝眸中冷光乍现,“你活着,云渺他自然不能再娶,可你若是下地狱去了,云渺他总不能五年都独身一人,没有你,他随时都可以再娶。” “你错了。”颜天真莞尔一笑,“没有我,他会死的。” “这么有自信?” “当然。”颜天真挑了挑眉,“你此番来,究竟是想试探我什么呢?孟姑娘,哦不对,我应该唤您一声婆婆,再过两日就应该改口叫娘了。” 孟离芝唇角抽了一抽。 被认出来了?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收起了攻势,面上的冰冷之色褪去,转化为一片柔和,“你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被你猜中我的身份,你是何时猜到的?” “云渺曾经跟我提起过,他的母亲姓孟。”颜天真道,“起初您报上姓氏的时候,我还没想到,后来从您的言行举止中可以察觉出,您是刻意来逗我玩的,或者应该说,是前来试探?您好像特别在意年岁的问题,这就表明,您虽然看上去年轻,年岁上却已经不算年轻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笑了笑,“您的言语虽然不太友善,可我从您的神态中看不出恶意,更多的是恶作剧罢了,您这演戏的本事还得再练练呢。” 出现在东宫之内,敢随意进出她的卧房,有武艺在身,年岁不小,又姓孟。 这要不是云渺他亲娘,也至少是他姨。 “你这丫头,脑袋瓜还挺好使的。”孟离芝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颜天真,“云渺这小子的眼光果然很不错,你不仅仅是皮囊生得好看,思维也不迟钝,关键是还挺有胆识。” “过奖了。”颜天真唇角始终挂着优雅的笑意,“您也和云渺描述的一致,他说,您一点都不死板,十分开明,让我与您在相处的时候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能入我眼的,我自然是不会为难。”孟离芝走到了榻边坐下,悠悠道,“我与他父亲喜欢四处玩乐,这些年来走遍各大国,在南旭国的时间也不长,你们婚后的小日子,铁定不会有我们的打扰,可惜,你们不能像我们一样四处玩乐,他是储君,留在宫里的时间长。” 孟离芝说着,拍了拍颜天真的肩,“既然云渺在你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我自然也要像他说的那么好,从今往后,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太客套,这宫里面破规矩一堆,我也烦,以后见到我与他爹不用行礼,口头问候就成,从今往后,你就跟云渺一样,称呼我一声母亲。” “母亲?” 颜天真有些没回过神。 这么快就被婆婆接受,比想象中的似乎还要容易些。 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我起初还想着,云渺会不会找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要真是那样,我这心里反而有压力,我出生将门,是随心所欲的性格,不喜欢客套。好在,你这性格我也挺喜欢。” “多谢母亲夸奖。”颜天真道,“父亲是不是也来了?我应该去拜见拜见。” “只要过了我这一关,他父亲那一关就根本无需担心,他也是听我的。”孟离芝笑道,“你穿戴整齐,晚些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颜天真笑着点头,“好。” …… 转眼,时至傍晚。 东宫大堂之内,四人围桌而坐。 颜天成与凤云渺并排坐在一起,目光望向正对面的凤青黎,心中不禁惊叹。 基因优良,代代相传,凤家的子孙,想长得难看都没有机会。 云渺他爹一身雪白锦衣,配上那俊美无俦的容貌,比云渺多几分清雅,少几分妖冶。 明明是与当今陛下差不多的年岁,从相貌上看却年轻了至少一轮。 凤云渺这一家子,真是太养眼了。 颜天真暗自想着,冷不丁察觉大腿被掐了一下。 她有些吃痛,转过头看凤云渺,低声道:“你掐我做甚?” 凤云渺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父亲是不是比我好看?” “没有。头一次见,多些新鲜感罢了。”颜天真摸了摸大腿,“在父亲母亲面前,你可别让我出丑,否则我可跟你没完。” “你们二人,在饭桌上还说悄悄话呢。”对面响起孟离芝的一声轻笑,“有什么话不敢说大声点给我们听听呢?” “没什么。”颜天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母亲见笑了。” “不见笑,天真啊,你虽然长着一副花容月貌,这身板确实是有些纤细了,为娘呢,希望你能长得再丰腴一些,来,吃个猪蹄。” 孟离芝说着,夹了一块红彤彤油腻腻的猪蹄到了颜天真的碗里。 儿媳妇美则美矣,可惜身上没什么料,给她做起衣裳,多半也很省布料。 纤腰玉臂,是不是平时吃得太少? 可就在下一刻,颜天真说出了一句让她有些嫉妒的话。 “母亲,不是我吃得少,实在是久吃不胖,您想让我丰腴一些,恐怕有点不太容易。” “你竟有这样的体质,那你真应该偷着乐!”孟离芝撇了撇嘴,“我可不敢随便胡吃海喝,就怕这身段不好看。” “不会的,这么多年一直挺好看的。”耳畔响起凤青黎的一声夸赞。 孟离芝嗔了一句,“就会说好听的。” 颜天真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唇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家教,果然很重要。 云渺他爹娘感情如此好,又彼此一心一意,也难怪他对待感情也认真执着,这些都要归功于他的爹娘。 “再过三日就是大婚,你们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罢?” “母亲放心,都准备好了。” “明天是河灯节,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在本国内度过这个节日,明天夜里就与你们一起过,等你们大婚过后,我与你们父亲要去西域玩乐。” 孟离芝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凤青黎,“我给他们准备的大婚礼物,没有忘记带来罢?” “当然没有忘记,都带过来了,也不知你那些玩意儿媳妇喜不喜欢。” “我保证她会喜欢的。” 颜天真有些好奇他们二人口中说的礼物是什么,却又觉得这个时候发问有些不太合适。 迟早会知道的,也就不急于这两天了。 …… 一晃眼又是一日。 一年一度的河灯节,夜里,帝都的街道上比平日里更加热闹,四处可见人头攒动,百姓们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购买河灯。 河灯外形似荷花,以纱织成,最中央处伫立一根小蜡烛,蜡烛下方有一处镂空,用来装许愿人的愿望。 每年今日的夜里,人们都会将心愿写在纸上,折叠好后,装在荷花灯之内,再到江边把荷花灯搁在水面上,让荷花灯随波逐流,据说,流得最远的那个荷花灯,灯内的心愿能够得以实现。 “唔,我如今的日子过得如此知足,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孟离芝站在河岸上,左手拿着纸条,右手拿着,心中思考良久,写下:要一个俊美绝伦聪明绝顶的孙子。 可是写完之后,她便后悔了。 “诶,男孩子太皮了,我为何要写男孩呢?我应该写女孩才对,改成要一个冰雪聪明、美若天仙、古灵惊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还没念叨完,手中的纸条就被人夺过。 她转头望了一眼夺她纸条的人,“云渺,你做甚?” “男孩子挺好的,不用改了。” “为何不要女孩,莫非你重男轻女?” “当然不是。你可知后宫的法则是母凭子贵?我们凤家本就男丁稀少,天真若是生下男儿,她的地位自然会更高,若是生了女孩,皇帝陛下再给我塞侧妃,催促着我尽快生男孩,岂不是更烦躁?在男丁稀少的凤氏皇族,生个男孩就是大功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凤云渺平静地分析着,“我不在乎男孩女孩,我在乎天真在皇宫内的地位,我要她的地位不可撼动,生男孩,是对她有大好处的。” “有道理。”孟离芝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这么较真做甚?说得好像你心愿上写着要男孩,真的就能给你一个男孩,你以为放河灯真的这么灵?不过就是一种寄托罢了。” “那就这样放罢。”凤云渺说着,将纸条塞到了荷花灯内,递给了孟离芝。 孟离芝望着手中的荷花灯,“我是当真不喜欢皇宫里的日子,你父亲当初为了我放弃江山,随我诈死隐居,我原以为我们一家人都可以过潇洒自由的日子,却没有想到,凤家的江山竟然没有人继承,你父亲这一代就只剩下他和陛下,有资格继承的人,除了你就没有别人。” 话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的理想抱负是怎样的,你是想自由自在,还是想君临天下?做一个君王真的很不容易,可是如今,你不想做储君都不行,因为,你连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你连放弃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为何忽然伤感?”凤云渺道,“凤家的江山不能堕落,但,我也不是非要这片江山不可,若是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还能再添个皇子,我会提议,将那个孩子当做储君培养,等那个孩子有本事继承这片江山,那就给他。将来的我与天真,可能会像如今的您与父亲一样自在。” 孟离芝怔住,随即笑了笑,“你的心态这么好?” “当然,我爱江山,但更爱美人。对江山的爱,远远不及对美人的爱。要是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天真,我会很乐意的。” “这话要是被儿媳妇听见,她一定很高兴。” “已经听见了。”身后蓦地响起颜天真的声音,“其实不用他说,我心里一直都明白。” 凤云渺转过头,莞尔一笑,“你写的什么愿望?” “特别俗气。夫妻相守,百岁不离。”颜天真手捧荷花灯走上前来,俯下身,将荷花灯放在了河面之上。 “那我就写同你一样的好了。” 凤云渺说着,拿过孟离芝手上的毛笔。 “我去问问你父亲写的什么心愿。”孟离芝笑了一声,转身走开。 然而,才走出没几步,余光就瞥见一张纸条从眼前飞过,依稀可见纸条上写的是:夫妻相守,百岁不离。 这是凤云渺刚写好的纸条,一个没抓稳,被夜风给吹跑了。 孟离芝本想去帮他捡,可还不等她迈出脚步,有人比她更快地俯下身,捡起地上的那张纸条。 是一个相貌挺不赖的姑娘。 那姑娘并没有注意到她,目光望向走来的凤云渺,原本还平静的容颜上当即有了笑意,“太子殿下,这是你的纸条吗?”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唇角的笑意似乎僵了一瞬,但很快的,又恢复了正常。 孟离芝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 这个女子,认识云渺。 不仅如此,还对云渺很有意思,否则,怎么会在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立即变了脸色。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被她给捕捉到了。 就那么一瞬间,她从那个女子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种情绪。 嫉妒。 凤云渺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就从公孙媛手中拿回纸条。 而后,也没有打算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要离开。 “太子殿下。” 凤云渺转身的那一瞬间,公孙媛道,“我还可以再等你五年。” 东宫五年之内不进侧妃,如果这五年只是为了考验她的耐心,她会向凤云渺表达出她有这个耐心。 可凤云渺只是回了一句—— “你再等五十年也无用。” 短短一句话,直刺人心。 公孙媛垂下了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转身径自走到了卖荷花灯的地方,要了纸笔,写下了心愿,将纸条装进了荷花灯内,转身走开。 孟离芝跟了上去。 这姑娘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竟愿意再等云渺五年,可真是执着。 最怕这种执著又一厢情愿的人,往往会不停地作妖。 眼见着她走到了河岸边,俯身将手中的荷花灯放在河面上。 孟离芝脚步轻盈,身影一闪就到了她的身后,在她还没转过身之际,抬起手肘朝她的背部一顶—— “哗” 公孙媛跌进了湖里,激起了一阵水花。 孟离芝的目光锁定着公孙媛放的荷花灯,足尖一点,从岸边飞离,踩着湖面上的水,在众多荷花灯中,将公孙媛放出的荷花灯一捞,又迅速回到了岸边。 公孙媛在河流中扑腾着。 岸边站立着不少人,有人看见姑娘落水,懂水性的自然就好心情去搭救。 好在,无人注意到是孟离芝出手。 孟离芝本意就是让她落水着个凉,最好云渺大婚的那几天,她能在床榻上躺过去,若是她敢做些什么太过分的事,绝对不能轻饶。 她将荷花灯里的纸条抽了出来,摊开。 纸条上写的是—— 愿有朝一日入东宫。 孟离芝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纸条撕成粉碎,挥手一下,飞扬在空气中。 ------题外话------ ~七夕快乐 愿看我书的每一个妹子,都能拥有这样一个婆婆→_→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51章 喜帖(一更) 再看河水中挣扎扑腾的公孙媛,已经有两道人影游到了她的身旁,将她朝河岸上拖拽。%D7%CF%D3%C4%B8%F3 公孙媛上岸的那一刻,呛了好几口水。 “姑娘,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呢?快回家去换身衣服吧,夜里风大,容易着凉。” 公孙媛听着耳畔路人的话,最想开口,却打了一个喷嚏。 她并不是自己落水的,而是被人撞下去的。 可气的是,她压根就没看清撞她下去的人是谁。 此刻,河岸边有夜风拂过,吹在她的身上,凉飕飕的。 她只能起身迅速离开。 身后的人群中,孟离芝望着她仓促离开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回到了凤云渺等人所在的位置,颜天真道了一声:“母亲刚才好像走远了?” “为娘方才整了个人。”孟离芝悠悠道,“是云渺的爱慕者,看上去不太老实的一个姑娘,十分执着,说是愿意再等他五年,对此,你怎么看?” 颜天真听闻此话,第一时间猜测到的人是公孙媛。 “我大概能猜到这个女子是谁。母亲刚才做了什么?” “趁她放荷花灯的时候,把她推下了水,顺便看了看她放在荷花灯内的心愿,写的是想入东宫,我给撕了。” “……” 颜天真这一刻觉得心中暗爽。 “执着又一厢情愿的人,有些可怕,不得不防。那姑娘我看着第一眼就不喜欢,不能与你相比,今夜她落水,吹了一路冷风,或许会着凉,只希望她不要出现在你们的大婚庆典上,以免节外生枝。” 孟离芝顿了顿,又道:“若是将来她会做出过分的行为,切记不要姑息,明白吗?” “母亲放心,我明白的。”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好了,其他的我也就没有什么要啰嗦的。”孟离芝笑着拍了一把颜天真的肩膀,“时辰也不早了,玩够了就该回宫了。” 临近子时,众人回到了东宫。 “我觉得,儿媳妇一定会十分喜欢我送给她的这些东西,哪有女子不爱胭脂水粉的呢。” 雅致的卧房之内,孟离芝观赏桌上摆着的一个个小盒,面上浮现满意的笑容。 身后响起轻描淡写的男子声音,“看起来,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嗯?”孟离芝仔细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道,“似乎都齐全了啊,没缺什么。” “想起来了。”身后的人道,“有一套眉笔忘记带了。” “还真的是!这东西居然忘了带……不过好在天真的眉型是十分好看的,忘了带就忘了带罢,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带上。” 二人正说着,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是凤云渺的声音传了进来。 “母亲,宫女说你喊我过来。” “对,你直接推进来罢。”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凤云渺的身影踏了进来,“母亲这么晚找我有何事?” “来来来,给你看些东西。”孟离芝冲他招了招手,等他走上前来,便指着桌面上摆放的一系列上妆用品,道,“云渺,这些东西你必须要学会认。” 凤云渺瞥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胭脂水粉?为何我需要认这些东西?我是男子,又不用上妆。” “你不上妆,天真要用到的。”孟离芝道,“她虽然天生丽质,但是作为太子妃,少不了要出席一些重大场合,你总不能让她一直素面朝天,在有些必要的场合,需要大气的妆容,脸上丝毫无妆是很不体面的!懂吗。” “这个道理我明白。”凤云渺道,“她自个儿的上妆技术就挺不错,偶尔也会略施粉黛。” “你为何一定要让她亲自动手呢?你可以贴心地帮她上妆。”孟离芝挑了挑眉,“你若是会一门娴熟的上妆技巧,为娘保证她会离不开你的。而且,上妆工具掌握在你手里,想怎么化还不是看你心情?你就不用担心她自己浓妆艳抹了。” 凤云渺道:“听起来蛮有道理。” “当然了,现在,就让你父亲帮我上妆,你在一旁学着点。你学什么都很快,我相信上妆对你而言不是难事。而且,你不是会易容术吗?为娘告诉你,化妆术练到最高等级,堪比易容术,你拿着这些东西在脸上涂涂画画,就能变个脸了。” 孟离芝的话音落下之后,凤青黎便走到了桌旁,将桌上摆放着的工具依次拿起,给孟离芝上妆。 凤云渺难得来了点兴致,站在一旁仔细地从头看到尾。 眼见着他父亲手中那小小的刷子在母亲的脸上扫过,原本就白皙的肌肤变得似乎更加圆润有光泽。 “这个叫粉底液,控油持久不暗沉。” “这个叫隔离霜,有保湿的防晒的美白的,看心情随意选择就好。” “唇膏,珊瑚橘和暖豆沙色,适合春夏,玫瑰红与大红适合秋冬。” “眼影,化眼妆用的,使眼睛看起来更迷人,给天真准备了一个二十色眼影盘,你看,是不是很齐全?” “高光粉、高光棒、粉饼、腮红、眼线……” 凤云渺:“……” “在你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他道,“我认识一个讨厌鬼,名唤史曜连,不男不女,风骚至极,一身的脂粉香,格外热衷于胭脂水粉。” “死要脸?”孟离芝怔住,“是佳人阁的老板吗?” “不错。”凤云渺点头,“母亲也认识此人?” “怎么不认识?那是我徒儿。”孟离芝笑了笑,“他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我认为他是一个十分有品位的孩子,虽然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知我的真实身份,但他每年都会将他研制出来的新品送我,每样都不落下,还挺孝顺。” 凤云渺的脸色当即一沉。 孟离芝却并未看见他的脸色,还在继续说着,“那小子研制出来的胭脂水粉,质量可都是极好的,都是好东西,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 “那混账东西居然是你的徒弟……”凤云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你竟然与他来往!” “怎么了?”孟离芝被凤云渺的态度吓了一跳,“是我徒儿又怎么了?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两个有恩怨?” 凤云渺面无表情,“我就说这些胭脂水粉的造型怎么有些眼熟,我之前在佳人阁似乎就见到过。真是没想到……你教会了他多少东西?” “大概在十几年前,我在街头偶遇了这小子,那是一个雨天,他狼狈地在雨中逃窜,双手抱着一个布袋,身后一群追赶他的人,他跑得可快了,可惜,脚底打滑,给跌了一跤,手中怀抱的布袋也滚落到我的脚下,里面装的全是被雨水打湿的包子,我便猜到,这少年大概是偷了东西,被人追赶。” “我自己也是生过儿子的人,望着他那倔强的小脸,还有那冰冷的目光,我就想这孩子身上一定有故事,母爱泛滥了一下,顺手就把他给救了。” 孟离芝嘿嘿一笑,“后来从他口中得知,他们兄弟俩饥寒交迫,就盗窃了,他还有个弟弟,叫史曜乾,当初听着他俩的名字就觉得可好笑了,而他们果真也活成了名字的模样,一个臭美得不得了,一个爱财。” 凤云渺冷笑一声,“还好你没把他们俩收为义子,否则我跟你没完。” “我的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为娘说话呢?我也就收留了那兄弟俩一段时间,死要脸不知为何,对我的胭脂水粉格外热爱,而且他很有生意头脑,想着利用这些东西赚钱,这年头,贵妇的钱可好赚了,多少女子为了胭脂水粉前赴后继。不过他的弟弟戾气就比他重,不喜经商,居然做了杀手,比他哥哥挣得多。” “你可知我跟这兄弟两人有多少矛盾?”凤云渺眉头拧起,“死要钱与我还是情敌。” “呀?有这等事。”孟离芝吃了一惊,“我是真不知道,那兄弟两人也不晓得我的身份,我与你父亲隐居这么多年,从不对外说开身份,他们管我叫师父,其实我教给他们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他们的本事都是他们自己摸爬滚打学到的。” 说到这儿,她试探般地问了一句,“应该不至于有深仇大恨罢?” “夺妻之恨算不算?虽然他并没有本事夺去。”凤云渺道,“有几回我差点就对他下杀手。若不是看在他对天真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你们这样,我很郁闷。”孟离芝撇了撇嘴,“他们不知道你与我的关系,若不是你今天提起了史曜连,我也不知道你与他们有什么恩怨,你是我亲生的,我铁定是更偏爱你,但我也不希望你对他们赶尽杀绝。” “那你自己想办法,让他们此生都不要再来打搅我与天真的日子,否则,我是无法忍耐下去的。”凤云渺背过了身,“也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让他们二人听你的话。” “他们对我还是相当尊敬的,毕竟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拉了他们一把。”孟离芝道,“这些年我与他们的联系虽然不多,但他们始终都记得我。唉,十几年如弹指一挥间,小小少年,如今都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我也就只能感叹我儿媳太有本事。” “真是没有想到,我的母亲竟然与我讨厌的人关系匪浅。”凤云渺的语气有些冷硬,“若是将来他们找我麻烦,你能狠得下心教训他们吗。” “废话,亲生的与捡的能一样吗?不过,这两兄弟是真可怜,似乎是被亲生母亲虐待,哪像你,我与你父亲从小没少给你父爱母爱,他们尝过无数酸甜苦辣,而你从小万千宠爱在一身,云渺,你不亏啦。” “那你要不要认他们做干儿子呢?” “不不不,那还是算了。”孟离芝笑道,“为娘保证,一定会跟他们好好谈谈的,他们若是不听话,我亲自上手抽,如何?” “那就有劳母亲,好好开导开导。” 凤云渺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转身离开。 孟离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云渺是不是生我气了。” “生气应该不至于,郁闷是真的。”身后,静默了许久的凤青黎道,“若是早点对那兄弟俩坦白我们的身份,或许……他们与云渺之间的矛盾不会发生,他们潜意识会避开和云渺争执。” “那两个孩子也与我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到今日才知道,云渺那么讨厌他们,这些年来我们都只顾着四处游山玩水,对孩子们的了解是不是也太少了些……要不是今天说开了,没准将来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然后,我还得去给那兄弟俩收尸?这么一想,我就一身鸡皮疙瘩。” “别想了,这样的后果应该不至于。”凤青黎将手搭在了她肩上,“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就可以预防糟糕的后果,若是我们来不及扭转局面,那也必须选择站在云渺这一边,明白吗?” “嗯。” ……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地,迎来了大婚前一日。 这一日,凤云渺去拜访宁子初。 “什么风将太子殿下吹来了。”宁子初靠坐在椅子上饮茶,望着对面的凤云渺,语气淡淡。 他与凤云渺相看两厌,如今相见,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凤云渺自然知道宁子初不待见自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北昱皇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因为本宫与天真要成亲了,所以你才萎靡不振么?” 凤云渺此话一出,宁子初当即目光一沉,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了桌子上,开口语气阴凉,“凤云渺,如果你是来炫耀的,那么你可以离开了,不送。” 这两日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自个在凤云渺手上吃了太多亏,若是不讨回来,这心里堵得慌。 凤云渺与颜天真想顺利成亲?恐怕没那么容易。 今日还特意来耀武扬威一番,若是不给这厮搞出点麻烦,怎么符合他宁子初的性格? “北昱皇不必这么急着下逐客令,本宫今日来此,当真不是来跟你炫耀的。” 望着宁子初不善的态度,凤云渺不甚在意地挑眉,“本宫是来给北昱皇送请帖的,既然你还没有回北昱国,不如赏脸来喝杯喜酒。” 宁子初望着凤云渺递来的喜帖,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 “朕会去的。”宁子初道,“朕必定会给你备上大礼。” 他当然要去。 给凤云渺备上一份难忘的‘大礼’。 “本宫期待北昱皇的大礼。”凤云渺起了身,正要离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又停顿了一下,“对了北昱皇,喜帖里写了些注意事项,北昱皇你可以仔细阅览一番。” 凤云渺说完,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宁子初望着凤云渺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视线又落在了那张喜帖上。 凤云渺说,里面写了些注意事项? 作为宾客,还有什么劳什子该注意的? 宁子初将桌子上的喜帖拿起,摊开。 而就在他打开帖子的那一瞬间,似乎嗅到了一股子奇异的香气…… 宁子初当即觉得不妙。 再一看喜帖上写的内容,他险些咬碎了牙。 北昱皇,听说过三日醉么?这"mi yao"一闻便能让人持续三天三夜昏昏欲睡,说不清话,睁不开眼,三日之后不药而愈。我将此药下在墨水中,书写在帖子上,你打开帖子,墨香混合着迷香吸入肺腑,能让你睡个好觉,本宫与天真的大婚你就不必到场了,欠我们的贺礼,等你醒来再送上,好好歇息,不必言谢。 凤云渺…… 宁子初十分想骂人,却敌不过脑海中的困倦,眼皮子愈来愈沉…… 混账! 同一时,凤云渺离开了宁子初的住处,唇角扬起清凉的笑意。 等宁子初清醒,那就是后天的事了。 宁子初,这次看你如何捣乱。只怕你是有心无力了。 ------题外话------ ~二更晚九点大概 同志们还记得,当初写死要脸的那一大堆化妆品吧?评论区当时就有不少妹子问来历,我就卖了个关子,今日解开了谜题。 第252章 大婚!(二更) 一晃眼的时间,婚期来临。 这一日,是太子大婚的日子。 作为泱泱大国的储君,大婚典礼自然颇为隆重。 正是清晨,东宫便有来往的宫女挎着花篮,将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花瓣挥洒在皇宫各处,远远望去,清风卷着花瓣,条条长廊上遍地花开。大红的双喜对联张贴在东宫的两侧,金丝楠木书‘东宫’的匾额上红绸轻扬。 焚香缭绕的卧房里,正红色的床帐向两侧撩开,箱笼框桌全贴上了大喜剪纸,卧房中央的桌上,摆着两支已经点燃的双龙喜烛。 贴墙而立的金框铜镜前,凤云渺长身玉立,双臂侧张,由着身后的龙攻龙受替他整理衣襟。 望着镜中的红影,他的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前几日,与颜天真在尚衣司的偏殿中已经试穿过喜服,当时颜天真便夸赞他穿红色也很好看。 或许——应该让莫曦瞳给他做几套正红色锦衣,与喜着红衣的颜天真站在一起,显得格外登对。 …… 另一边的卧房内,颜天真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身后的几个女子帮她梳妆打扮。 莫曦瞳为她做的喜服,此刻已经穿在了身上。 “这身喜服真是又漂亮又贵气。”肖洁为颜天真整理衣襟,不禁赞叹道,“曾经也见过不少新娘子,太子妃的这身喜服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颜天真笑道:“我也很喜欢。” 正说着,屋外募地响起一阵悦耳的歌声——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坐在梳妆台前的颜天真听到这儿,怔住。 卧房外的歌声还在继续—— “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饥寒 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 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 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歌声唱到此处时,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颜天真张口将歌曲接了下去—— “听我说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 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你来不及 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嫁给我好吗” “真好听。”身后的肖洁道了一句,“从来都没听过这首歌,想不到太子妃与夫人都会唱。”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寂静了一瞬间。 颜天真转过头,望着走进房门内的孟离芝,“母亲怎么会唱这首歌?” “我本来就会唱。”孟离芝此刻也有些发怔,“你怎么也会唱?” 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歌曲,她随口就唱了起来,想不到有人能把这首歌接下去。 这首歌放在今天很应景。 颜天真望着孟离芝,震惊过后,目光中涌上一阵喜悦之色,“母亲,你……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吗?” 孟离芝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放大。 回过神之后,她朝着其他人道:“你们都先出去等候片刻,我与太子妃有些事悄悄话要说。” “夫人,那你们可得抓紧时间啊。”肖洁道,“太子妃还未梳妆打扮完毕,要是误了吉时……” “不会耽误时间的,我来亲自给她梳妆打扮,我上妆的技术铁定比你们好,下去罢。” 其他人听他这么说,便都纷纷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直到卧房之内只剩下两人时,孟离芝一个箭步上前,搭上了颜天真的肩膀,“儿媳妇,你跟我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二十一世纪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颜天真平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道,“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能碰上跟自己同一个时代的人。”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我儿子成婚,儿媳妇还跟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今夜铁定做梦都要笑醒了!” 孟离芝朗声一笑,直接坐在了梳妆台上,将带来的化妆用具搁在了一旁,翘起了二郎腿,“我要早知道你是现代人,我还跟你那么客气干什么?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夫君,出门在外,不让我说那个时代的流行词汇,说了旁人也听不懂,还得解释,麻烦得很,于是乎,这么些年来,我说话就越来越文绉绉。” “我也是啊,文化的差异,时代的差距,平时说话总得避免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除了自己,谁都听不懂,从前喜欢拽英文,现在都快不会说了。” 颜天真从狂喜中回过神,道:“你跟云渺说过你的身世吗?我已经告诉过他了。” “我还真没跟他提起过,我家那口子不让我在孩子面前说前世,他觉得没多大意义,反正也回不去,何必给孩子制造一个幻想世界?还不如就不说了,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就要与过去挥别,在云渺面前,我不提前世。” 孟离芝说着,拍了拍颜天真的肩,“我要是跟他说起过,他就会知道你跟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你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没觉得你神经病吗?” 颜天真笑道:“他一直都很信任我,哪怕我说出来的是有些匪夷所思,他也并不质疑。” “那你得感谢我啊!他疼媳妇,那铁定是我教出来的!他从小就被我洗脑,灌输一夫一妻制,因此,长大了才会没有花花肠子,这是我培养出的好男儿,被你拿下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孟离芝说着,捏起了颜天真的下巴,“哎哟我的天呐,你这副皮囊真是太好看了,听说还是鸾凤国第一美人,你嫁的又是南旭国第一美男,这种好运气一般人可羡慕不来呀。” “云渺他爹当初也是第一美男罢?看长相就知道了,现如今这个名称虽然被云渺抢了去,也不可否认曾经的辉煌。”颜天真挑眉道,“你我有这么多共同语言,交流无代沟,我都不忍心叫你妈。” “你还是得乖乖喊我一声母亲,我是你长辈。”孟离芝嘿嘿一笑,“这是得有多大的缘分才能凑到一起。” 说到这儿,她脸色忽然一变,“糟糕,光顾着聊天了,都忘记给你上妆了,要是等会儿来不及,那我可就罪过大了,赶紧的,坐好了,我亲自来给你上妆。” 说着,将带来的布袋打开了,从里面掏出了一系列化妆用具。 颜天真望着那些东西,道:“你也在佳人阁里买东西?” 这些东西的外形包装,跟史曜连卖的那些包装一致。 “但凡是佳人阁里有的东西,我根本就不需要买,我想要,直接开口就好。史家那两个小子都喊我一声师父。” “什么?!云渺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了,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那怎么办?” “没事没事,他们之间的矛盾我会想办法化解的。” “……” 二人进行了一番长谈,颜天真的妆容差不多也快画好了。 “夫人,梳妆打扮好了吗?”房门外,响起肖洁的催促声。 “妆容已经好了,头发还没梳好呢,你们可以进来帮忙了。” 孟离芝话音落下,房门被人推开,肖洁与肖梦走上前来帮颜天真梳头发。 “呀,夫人,您亲手画的妆容真的很别致。” “这口脂的颜色也怪好看的。” “那是当然,我亲自上手,怎么能不好看。”孟离芝笑道,“你们动作都利索一点。”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头发也整理好了。 颜天真身后的肖洁,正从肖梦端来的托盘上拿起绣着鸳鸯的红盖头,轻轻盖在了颜天真的头顶上。 这红盖头是蚕丝织的,轻薄柔软,不像市面上寻常大红盖头那样厚重,颜天真透过红盖头也能隐隐看清路,不至于完全遮挡了视线。 “好了太子妃,就等殿下来了。” “云渺还没来,不急着遮盖头。”颜天真说着,将盖头掀起一半,挂在头冠上,随即站了起来,转过身。 身后的几人见此,齐齐怔住。 今日的颜天真,好看得令人不知该如何形容。 那条名唤‘朱灼’的衣裙,搭配上精致大气的披肩,穿在她身上着实合身,衬着那精心装扮的容颜,宛如一朵盛放的红莲,展示着灼灼逼人的惊艳,令人无法忽视。 颜天真平日里不是很喜欢打扮,大多时候,也只是略施粉黛,盛装打扮起来的她,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孟离芝十分满意地将颜天真从头打量到脚,点头道:“完美。” 夸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胸围再涨一涨,会更加完美。” 颜天真失笑。 以后……或许会涨吧? 下一刻,屋子外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接着是丫鬟的呼喊声传了进来—— “太子殿下来了,太子妃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肖洁冲着门口应着,将颜天真掀起来的盖头给盖了回去,“太子妃,咱们也出去罢。” “好。”颜天真站起了身。 有了大红盖头遮挡,她的视线变得朦胧了些,但并不妨碍她看清路。 肖梦与肖洁一左一右扶着她。 “接下来就是繁琐冗长的大婚流程。”孟离芝轻描淡写道,“当初我封后的时候,走得腿都快瘸了,还有那沉重的头饰,压到我的脖子都快歪了,你比我幸运多了,你这身喜服,不比我的凤服沉重。” 说到这儿,语气忽然又变得有些幸灾乐祸,“不过……也许将来你也会体验一番我当时的感受。” 至今还记得那又臭又长的封后大典。 眼见着颜天真的身影踏出了门槛,孟离芝的唇角浮起欣慰的笑意。 颜天真穿过长长的走廊,便看见前头不远处停着步辇,一道修长笔挺的红影朝着她缓缓走来。 那是凤云渺。 颜天真头纱下的唇角轻扬。 凤云渺走到了她的身前,冲她伸出了手。 颜天真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中,让他牵着自己到了八人抬的步辇上,与他并肩坐下。 步辇再一次升起,长长的队伍走向皇家宗祠。 大婚的第一道流程,就是去拜凤家祖先。 隔着薄薄的红纱,颜天真都能闻到空气中散发着的淡淡花香。 步辇所过之处,地上全是花瓣铺砌,微风卷着花瓣,落英缤纷,香气怡人。 “接下来会有许多繁琐的流程,可能会有些累。”耳畔响起凤云渺的声音,下一刻,颜天真察觉到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被他的手掌覆上。 她笑道:“没事儿,累就累点。” 说着,反握住了凤云渺的手。 队伍穿过御花园时,颜天真透过薄纱,能看到御花园的凉亭内,坐着不少观礼人。 所有的流程走完之后,婚宴会在清华殿内举行,这些人都会是座上宾。 她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大哥、花大师、伶俐、小莹、凤萝莉…… 还有跟她一向不对盘的大公主。 众人的面上都或多或少地洋溢着笑容,面无表情的大公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太子成婚,她作为皇室成员,自然也有必要出席。 没有宁子初。 也没有公孙媛。 而就在下一刻,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某一处,险些笑出了声。 刚才没有注意到,伶俐的身后,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庞然大物。 难怪,伶俐所在的那个小亭内没有几个人,与他不熟悉的人都不敢去接近玲珑罢? 太子养白虎一事也算是众所皆知,众人就算心里知道白虎不会随意伤人,亲眼见到的时候也还是会有所忌惮。 令她觉得好笑的是,玲珑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红绸带,一大团红纱织成的花垂挂着,使得这百兽之王看起来少了些威严,多了几分可爱。 “笑什么?” “我看到了玲珑,谁给他脖子上挂的大红花?” “我挂的,多喜庆。” “噗嗤。” 这一刻,颜天真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喜悦。 她与凤云渺写在荷花灯上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夫妻相守,百岁不离。 在众多祝贺的目光之下,颜天真与凤云渺乘坐的步辇,被抬往皇家宗祠。 冗长的大婚流程,长达三个时辰。 将近傍晚之时,颜天真才被送回了东宫的新房之内。 “累死我了。” 一到新房,颜天真便自己掀开了盖头,揭掉了头饰,走到床沿边就躺了下去。 “太子妃,怎么自己就把盖头掀了呢。” “我跟咱们殿下之间,就不用秉持那些破规矩了,等他招待完宾客回新房掀盖头,我恐怕就要得颈椎病了。” 颜天真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颈,活动了一下脖子。 “肖洁,我好饿,三个时辰都没有吃东西,你给我拿些吃的去。” 肖洁轻笑一声,“太子殿下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已经在床的里侧放了一盒糕点,是太子妃喜欢吃的梅花糕。” “太好了,真是贴心。”颜天真转身,在被褥里翻找了片刻,找到了凤云渺放的那盒梅花糕。 期间,细嫩的小手还被床褥下的红枣和花生给铬到。 被褥下放红枣和花生,是对新婚夫妇的祝愿,寓意早生贵子。 颜天真将糕点盒打了开,开始填肚子。 腹中空空,实在是难受得慌。 如今算是体会到了,在皇家成个婚可真是不容易。 “太子妃可别睡着了,等会儿殿下回来,还得喝交杯酒,您先吃着,我出去了。” 颜天真将一整盒糕点消灭完,便坐在床榻边等凤云渺回房。 片刻之后,她觉得眼皮子有些发沉,睡意上来了,便将头倚靠在床柱子上,开始打瞌睡。 凤云渺回房之时,看见颜天真睡着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在宾客席上,尹默玄与花无心想灌他酒,被他给躲开了,他想尽快回房来陪她,她却这么快就给睡着了。 凤云渺将房门拴上,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上前,轻轻推了推颜天真的肩膀。 “天真,该醒了,交杯酒还没喝呢。” 颜天真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见着凤云渺回来了,嘟哝一声,“我有点儿困,我眯一个时辰,再醒来喝可好?” 她一边说着,身躯顺着床壁缓缓滑落,倒在了被褥上。 同一时,后脖颈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铬到,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就神清气爽了。 “这些红枣花生怎么这么铬人!这还让人怎么睡?全扫下去。” “好,全扫了。”凤云渺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扫下去,也妨碍我们,扫得一点不剩才好。” ------题外话------ ~结婚了~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53章 放了公孙巧(一更) 颜天真听出了凤云渺话中的暗示。 不扫掉被褥下的这些红枣花生,会妨碍他们? 妨碍他们滚床单。 凤云渺已经走上前来,将被褥掀开。 “天真,你挪开一些,好让我将这些红枣花生都扫掉。” 颜天真直接下了榻,眼见着凤云渺将装着红枣花生的床单抽了出来,随意一抖,就把那些东西全抖到地上去了。 “好了,现在不铬了。” 颜天真从他手中拿过床单,铺回到榻上。 凤云渺则是转身走到了桌边,伸手去拿那一壶合卺交杯酒。 酒壶边上,摆放着两只琉璃玉杯。 将酒斟满了两只杯子,他端着酒杯走回榻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颜天真。 颜天真接过凤云渺递来的酒杯,手臂与他相互缠绕。 二人齐齐将交杯酒端到了唇边,一饮而尽。 合卺交杯之后,凤云渺笑道:“大舅子今夜想灌我酒来着,幸好我躲得利索,若是被他们给灌醉了,今夜的洞房花烛岂不就白白浪费?” 颜天真扭转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子,“灌醉了就歇息呗,洞房花烛早就提前体验过了,今夜就算不体会,也没关系罢?” “那怎么行?就算你我早有夫妻之实,今夜也需要认真对待。” 凤云渺说着,将她按在了床沿边坐下,“头饰有些沉重,戴了三个时辰,你的脖子一定酸疼,我先来给你揉一揉。” “好。”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任由凤云渺帮她按压着脖颈,只觉得他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按摩了片刻的时间,脖颈舒服多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一起帮你捏捏。”凤云渺的声音传入耳膜,“大婚之夜,一定要你舒坦地过,你知道我一向舍不得你疲惫。” “那就再帮我按按肩膀,还有胳膊。” “好。”凤云渺欣然应允,十分有耐心地帮颜天真按压着她身上酸疼的部位。 直到颜天真呼出一口气—— “真舒坦。” 而就在下一刻,她察觉到肩上一轻,喜服披肩已经被凤云渺解了下来。 接着,她那莹白修长的手伸到她的后衣领,将她的衣襟缓缓拉开,露出雪白如玉的双肩。 “很舒坦是吧?接下来不如再做点更舒坦的事儿。” 凤云渺从她身后拥住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下一刻,颜天真察觉到耳际一凉,那是他冰凉又柔软的唇。 他的亲吻,从耳后蔓延到脸颊,细致又温柔。 已经不是第一次同他亲热,却依然会因为他的举止而感到心跳加速。 这一刻,颜天真脑海中的念头是—— 大婚之夜,真的不能浪费。 这么想着,她倒也放开了,转身,双手攀上凤云渺的脖颈,主动将亲吻献上。 唇与唇相接,气息紧密又温情。 凤云渺的一声低笑,自唇间溢出。 “今夜,肯定会温柔待你。” 他说着,双手环上她的腰肢,修长的身躯朝着她压了下来。 衣襟散落了一地。 床帐落下,遮挡了一片春意。 而就在这样春光无限好的时刻,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靠近了卧房,到了房门外,便将耳朵凑了上去。 孟离芝都还没听见什么,就察觉到后衣领被人一揪,转头一看,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凤青黎望着她,目光中暗含警告之色。 此刻二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不开口,怕影响到了新房内的两人。 凤青黎伸手指了指远处,示意孟离芝随他离开。 被抓了个现行,孟离芝无奈,只得跟着他一起走开了。 “我都不知说你什么才好,天真和云渺的洞房花烛,你躲在外头做甚?你可知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十分猥琐。” “哎哟,我就是好奇心泛滥了一下,我好奇他们之间和谐不和谐。” “难不成你还要指导?” “……” “以后这种猥琐的事可不能再干了,走罢,跟我回房歇息去。” 孟离芝被拖走了,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谁让她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呢。 …… 万籁俱静的夜,树影婆娑。 宽敞的东宫庭院之内,两道人影坐在石桌边上。 凤伶俐喝着果酒啃瓜子,身旁坐着花无心,一手端酒盏,一手正捧着一本书册津津有味地看。 凤伶俐几乎不用猜测,就知道花无心手上的是什么书。 一定又是那种不良书籍了。 好奇心驱使之下,瞥了一眼封面。 **秘史。 猜对了。 义父给他的那本‘风月十八式’,他昨夜也翻开看了,不过才看了几页,就觉得有些面红耳赤,胸腔里的心跳动得似乎快了一些。 从前,义父说不让他看春宫,他就真的不看。 但是如今,义父允许他看了。 这么想着,凤伶俐伸手戳了戳花无心的肩膀,“花大师,能不能把书挪过来些?” 花无心听闻此话,有些讶异地抬头,随即,唇角又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伶俐长大了,也罢,一起看。” “花大师,为何你能脸不红心不跳?” “贫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脸红心跳,经历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现在看这种书纯粹打发时间,不像你,是为了探索。” 花无心说到这儿,嘿嘿一笑,“是不是打算娶媳妇了?” “应该没这么快。”凤伶俐想了想,道,“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动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若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是说不出理由的,你只需要明白,当你对这个人有意时,你的脑海中时不时就会浮现她的容貌,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便会格外想念,与她亲近,心湖一定不会平静。若不喜欢,你的心自然就平静了。” 凤伶俐若有所思,“这样啊……” “贫僧有些困倦了,就不陪你看书了,你若是想看,这本书就借给你。”花无心说着,打了个哈欠,将书搁在了桌子上,便转身走开了。 凤伶俐望着他留下的书,拿了起来,也转身回房。 …… 一夜好梦。 第二日,颜天真是被一阵饭菜香味勾起的。 睁开有些惺忪的睡眼,隐约看见眼前有一道修长的人影晃动。 她将眼睛全睁了开,便看见凤云渺站立在桌边,眼见着她醒来,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醒得还挺早。”凤云渺笑道,“既然醒了,就把早点吃了。” 说着,便端起了装有早点的托盘,到了床沿边坐下。 早点是小米粥和几道十分精致的小菜。 “看起来可真让人有食欲。” 颜天真接过凤云渺递来的粥碗,开始享用早点。 “你先吃着,我去处理公务。”凤云渺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找我,随时都可以去书房。” 颜天真点头道:“你去罢。” 大婚前几日他就陪了她好几天,书房里应该堆积了不少事情要处理。 他可不会像她这么闲。 凤云渺才走开没多久,孟离芝便来了。 “天真,我可真不适合呆在这皇宫里,这才呆了几天,就无聊得不行,我不呆了,我要和他爹回风凌山庄去,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去那里找我们。” 孟离芝此番就是过来告别的。 颜天真道:“好,我会去看看你们的。” 孟离芝离开了之后,颜天真便出了房门,去往尹默玄的住处。 大婚前后这几天,东宫是最热闹的,这大婚一结束,便有人陆续离开。 尹默玄要不了几天,也要回鸾凤国,趁着他还在,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带他去帝都的街道上逛逛,这以后再来南旭国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良玉,在南旭国的这段时间,你可还习惯?” 兄妹二人行走在帝都的街道之上,尹默玄问道,“东宫会比自己家好吗?” “有大哥的地方是好地方,有云渺的地方也是好地方,因此——在我看来都差不多。”颜天真笑道,“大哥就不用担心我了,每个月我都会给你捎信,汇报现状。” 尹默玄点了点头,“习惯就好。” “大哥要不要吃点东西?南旭国帝都街道上的美食还是挺多的。” 颜天真说着,扯着尹默玄往街尾走。 而这么一路走过去,遇到了两个熟人。 从对面走来的那一对男女,正是大公主与她的夫君公孙义。 公孙义看到颜天真的那一瞬间,似乎是想要问候的,大公主却凑近了他几分,在他的腰际拧了一下,作为无声的警告。 虽然有宽大的衣袖遮挡,颜天真却还是看出了她的小动作。 公孙义吃痛,被大公主扯着,直接从颜天真的身侧越过,只当作没看见她。 颜天真什么也不说,同样视而不见。 “妹妹,刚才走过去的那一位,是不是南旭国大公主?”尹默玄道,“昨日在宫中看见她了,方才她明明就要跟你碰面,却越过了你,莫非是跟你不对盘?” “懒得管她,她装作没看见我也好,省得斗嘴了。” 与此同时,身后不远处—— “娘子,你方才掐我那一下好痛。” “我若是不掐你,你是不是就嘴贱得想要问候?” “她的地位高于我,碰面难道不该问候,礼仪何在?” “当做没看见不就行了?难不成她还会叫住你?我告诉你,我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你也别与她说话,否则你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 颜天真并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与尹默玄走到了街尾便开始点烤串。 “大哥,这家的烤串子不错,坐下来尝尝。” 正说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男子声音—— “太子妃,我们可以谈谈吗?” 颜天真转过了头,望着来人道:“秦公子想要谈什么?不如坐下来,边吃边谈。” 秦断玉瞥了一眼前方的烤摊子,犹豫了片刻,道:“太子妃,这摆在街道边的零嘴,有许多都是不太干净,尘埃多,而且……” “你看看你这矫情劲,我们就是图个美味,吃点尘埃进嘴巴里怎么了?你看看人家这摊子上的肉也都是新鲜的,你觉得尘埃不干净,你可知,你平日里吃的青菜,都是拿什么东西当肥料的?” 秦断玉顿时无言。 平日里出现在饭桌上的青菜,新鲜嫩绿又干净,然而——也是尿水浇的。 颜天真怎么偏偏就拿这件事情举例子。 “别讲究了,坐下来,吃坏肚子大不了我赔你医药费。”颜天真说到这儿,转头问尹默玄,“大哥怕不怕吃坏肚子?” 尹默玄笑着摇了摇头,“街道边上的美味,虽有尘埃,也并不见得就会吃坏肚子。” “见过摄政王。”秦断玉朝着尹默玄问候道,“方才只顾着和太子妃说话,忘了与您道一声问候。” “在宫外就不必客套了,随意点吧。” 三人围桌而坐,秦断玉开门见山道:“太子妃,有件事情,我想征求你的同意。公孙小姐在爷爷那里已经呆了半月有余,性格已经有所改善,太子妃,真的不考虑放她回家与父母团聚?” “原来秦大公子又是来主持正义的。半月有余,性格就能有所改善,此话当真?” “孩童的思想,是不难扭转的,孩童顽劣,只要教育得当,性格当然可以改善。不似成年人,成年人心眼太多,心性基本定了下来,很难改善了。” 秦断玉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太子妃大概没有了解公孙府内的情况,你可知,大公主将女儿看得有多重要?她如今的脾气比起从前更加阴晴不定,狂躁得很,总是靠着毁坏东西发泄怒气,时常拿下人撒气,与公孙大人也是夫妻离心,公孙巧若是再不回去,只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 颜天真自然也心知肚明。 最初将那个熊孩子送走,除了想给大公主一个教训之外,更多的是想要改造那熊孩子。 此刻,秦断玉说公孙巧的性格已经有所改善。 颜天真思虑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好,放了公孙巧吧。” 她与大公主矛盾归矛盾,也没有必要毁人家庭。 就大公主那德性,整个一泼妇,总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长此发展下去,多半要失心疯。 将女儿还给她,她要是还来乱咬人,就跟她不客气。 …… 傍晚时分,天幕上云霞沉沉。 街道上的许多摊子都已经收了,不复白日的喧闹。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排行走。 “秦夫子,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再回树人堂了?” 公孙巧抬头望着身边的高大身影。 秦断玉道:“公孙小姐,自己想不想回去呢?” “有些舍不得老夫子,但我更想我娘。”公孙巧低下头,“我离家这么久,母亲肯定担心疯了。” “公孙小姐,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秦断玉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到公孙府之后,请你绝口不提树人堂,不提我爷爷,否则,以大公主的脾气,会拆了树人堂,拿下我爷爷。” “不会的吧?母亲会听我的,我不让她找老夫子麻烦不就行了吗?” “公孙小姐,还是要请你答应我,不然,我去跟爷爷说,以后都不再搭理你。” “别,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不跟母亲提起来,那她要是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应该怎么回答她?” 秦断玉想了想,蹲下了身,朝着公孙巧耳语了几句。 “这样回答?那好吧……” 公孙巧说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瞥见了不远处的一道纤细身影。 她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是公孙媛。 “姑姑。”公孙巧怔住,回过神之后便是一阵喜悦,扯了扯秦断玉的衣袖,“我看见我姑姑了,就在那!” 秦断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真看见了在街道边散步的公孙媛。 “你去吧,记住你答应我的事。”秦断玉话音落下之后,便转过身迅速走开。 公孙媛正漫步着,忽听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稚嫩嗓音—— “姑姑!” 公孙媛闻声,抬起了头。 望着不远处那一道朝着自己奔跑过来的小小身影,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巧儿? 第254章 富贵贫贱皆有命(二更) 不,她没有眼花。 那就是公孙巧! “姑姑。”公孙巧奔到了她的面前,仰起头来看她,“好些日子不见,姑姑认不出我了吗?” “巧儿,真的是你。”公孙媛蹲下了身,将公孙巧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确认她毫发无伤,这才问道:“你失踪的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你可知我们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我……”公孙巧才开口,脑海中便回想起自己答应过秦断玉的事,不能说实话。 于是乎,她便故意将话题给岔开了,“姑姑,咱们回去再说,我好饿,我也想父亲母亲了。” “好,我这就带你回家。”公孙媛牵过了公孙巧的小手,转身往回走。 这下可好了,往后,不会再被大公主那泼妇为难。 “姑姑,我是因为跟你一起出门才走丢的,你回去以后,母亲有没有责怪你?” “她会责怪我是必然的,这件事情我原本就有错,是我没有看住你。” “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回去后我会跟母亲说清楚的。” 二人回到了公孙府内。 公孙巧的回归,令全府人震惊又兴奋。 “小姐回来了?我不是眼花了吧。” “真的回来了,快去禀报公主!” 大公主听到女儿回来的消息时,心神一震,随即迅速奔出了房门。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着前方那一道日思夜想的小小身影,她几乎以为自己做梦还未睡醒。 “母亲!” 公孙巧喊了一声,迈开腿朝她跑了过来。 眼见着她奔到了腿边,大公主俯下身将她一把抱住。 “我的巧儿回来了,我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母亲,我是真的,我不是梦,你要是不相信,我掐你一下,疼的话,那就不是梦。” 公孙巧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公主察觉到脸颊一疼。 是公孙巧的手在掐她。 大公主喜极而泣,“你真的回来了……快跟母亲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那天,我与姑姑一起在外逛街,有一个女子穿着姑姑的衣服从我眼前晃过,我以为是姑姑,就追了出去,哪知道不是,我想要回去,就被那女子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被关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周围都是年纪与我差不多大的小孩。” 公孙巧按照秦断玉教她的话,向大公主编造着。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和那些小孩轮流劳作,不做事就会挨打挨饿,我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每天夜里我都会想念母亲,原来我从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直到昨天,年纪最大的几个孩子,合伙把前来给我们送饭的人打晕了,夺走了他身上的钥匙,开了门,这才跑了出来。” “可恶,抓你的人一定是人贩子,没准是想卖你去做童养媳。”大公主咬牙切齿道,“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你告诉母亲,那是个什么地方,为娘把抓你的人通通杀头。” “母亲,我们跑了之后就都分散开了,我根本就不认得路,只是一个劲儿的跑,路上遇到了前往帝都的商队,我请求老板把我带回帝都,那人同意了,他把我放下车之后,我就看到了姑姑,都忘记转身跟人家道谢了。” “那你连方向也都不记得了吗?关着你的地方,附近有没有比较显眼的酒楼饭馆?你跟为娘说一下大概位置也好。” “母亲,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看路的,我肚子好饿,能不能让我先吃饭?” “好好好,先吃饭。” 大公主立即转头命人去准备饭菜。 一旁站着的公孙媛道:“公主,她能够逃回来已经很不容易,或许她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咱们就不忙着追问她了。” “母亲,你是不是骂姑姑了呢?我走丢真的不关她的事,是我让她去试衣服的,她出来的时候没看见我,肯定也急坏了。” “好好好,不怪她了,不怪她了。等你想起来关你的地方在哪里,母亲帮你去收拾那帮人。” …… “半个多月,性格能改善多少呢……真是好奇啊。” 东宫的凉亭之内,颜天真跷着二郎腿躺在藤椅上,心中有些期待公孙媛的转变。 看秦断玉的态度也不像是胡说八道。 那熊孩子回家了之后,可别把真相全说出来了。 但即使她说出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 云渺当初既然敢把她抓去树人堂,又怎么会没有后招。 才想到这里,余光瞥见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动,颜天真转头望去,看清了那道人影。 宁子初? 稀客啊。 宁子初能这么堂堂正正地在东宫里走动,必定是得到了凤云渺的准许。 看他走的方向,是要去书房找凤云渺? 宁子初目不斜视,眼神并没有看过来,很显然,他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好奇心驱使之下,颜天真也跟上前去。 眼见着宁子初进了凤云渺的书房,之后书房的门就被关上了。 颜天真踩着轻盈的步伐,凑到门外去听。 “凤云渺,朕就不跟你多说废话了,你我暂时放下成见,合作一回,你我手上各半张地图,若是咱们都死死地藏着不交出来,九龙窟就不属于任何人,这么做意义何在?倒不如一起开发。说罢,怎样你才同意合作。” “北昱皇终于是坐不住了吗。”凤云渺开口,轻描淡写,“你应该能猜到本宫会提的条件,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跟本宫合作了吗?本宫是不会分你太多的。原本,是我南旭国要和鸾凤国一起分,北昱皇你有本事拿走地图,分你一杯羹也无妨,但是你必须明白,你所得的,不会超过南旭和鸾凤。” 凤云渺说到这儿,笑了笑,“当然了,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本宫一点都不着急,本宫可以选择不去寻找九龙窟,只要能看到你烦躁不安的模样,我就开心了。” “你……”宁子初脸色阴沉,却还要忍着不发作,“说说你想怎么个分法。” “二四四。”凤云渺道,“北昱,最多占两成,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宁子初试着平复情绪,道了声,“朕同意。” “口头同意,可不算数。”凤云渺道,“本宫这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北昱皇,咱们来签字画押。” 颜天真在书房外,将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二四四,宁子初竟然会同意这样的分成。 也不能怪他沉不住气。 凤云渺那的半张地图拿不到手,宁子初也就只能选择合作,若是不合作,一成也捞不到。 凤云渺能做到永远不提合作,放弃寻找九龙窟,只为了让宁子初不爽。 宁子初却坐不住。 这就导致了,在分成上,宁子初的分成会被凤云渺压到很低。 宁子初此刻答应得爽快,签字画押,焉知以后会不会有变故? 以宁子初的野心,真心合作的可能性或许不大。 云渺应该也会有所提防。 此刻书房里面的两人应该在书写协议,颜天真便转身走开了。 二四四,鸾凤国与南旭国一共能分八成。 花无心已经把地图送给了云渺,按照云渺和他的交情,至少也会分一两成给他。 九龙窟里面,究竟会有多少东西呢? 传闻,拥有九龙窟者,富可敌国。 里面最少也存着能比过一个国家的财富。 所以——拥有雄心壮志者,哪能不心动? …… 是夜。 颜天真躺在凤云渺的臂弯之中,道:“今天你与宁子初在书房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没推门进去,不想打扰你们二人的交谈。” “他绝对不会甘心就拿两成,也不知这后边他还会想出什么办法,让我们再多分他几成。”凤云渺的语气中带着笑意,“我会提防他的,你不用担心,协议书上他只有两成,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反悔。” “那你们打算何时动身去寻找九龙窟?” “下个月。”凤云渺道,“南旭国这边,我是可以走开的,北昱国那边,还有太后和静王管理朝政上的事,宁子初也能走得开,至于鸾凤国那边——也得有个代表才行,参与寻宝的队伍内,必须凑齐三国的人。” “那就让大哥跟我们去。”颜天真道,“明天就把这件事跟他商量商量。” “嗯,明日再说,现在时辰不早了,睡罢。” 凤云渺说着,在颜天真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颜天真闭上了眼眸。 …… 第二日,二人醒来吃过早饭之后,凤云渺前去找尹默玄商量寻宝一事。 颜天真在庭院之内荡秋千玩,凤伶俐正好经过,便凑上前道了一句,“义母啊,公孙家那混世小魔王怎么回来了?不是应该关在树人堂里接受封闭式教学吗?” “是我让她回去与家人团聚的。”颜天真笑道,“怎么了?伶俐看见她了吗?” “她就在御花园里晃悠呢,今早,大公主就带她进宫来见陛下,陛下得知外孙女回来,想必也很高兴。” 凤伶俐说到这儿,嘀咕一声,“我怎么就那么不喜欢看见她呢,这公孙家的人,见着就烦。” “公孙大人还是挺和气的,可惜娶了一个母老虎,被压制着,也是挺无奈。公孙巧不过就是个熊孩子,我一个大人也不能总对她记仇,公孙媛……这个才是我最讨厌的。” 颜天真说着,从秋千上跃下,“都在御花园内是吧?我这就去会会她们,我要看看秦断玉是不是跟我瞎扯淡。” …… “母亲,这皇宫之内怎么到处都是红绸带飘扬呢?看着好喜庆。” 御花园内的凉亭中,公孙巧瞥了一眼四根柱子上悬挂的红绸带,问了一声,“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大公主道:“太子大婚,这些红绸带得挂到月底。” “什么?”公孙巧有些吃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舅舅居然已经成婚了?” “他跟你又不亲,你老叫舅舅叫得那么好听做甚,他成婚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大公主说到这儿,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别想着撮合他和你姑姑了,我告诉你,陛下已经发话了,东宫五年之内不进侧妃,你难道希望你姑姑再等五年?这帝都内王孙贵胄那么多,嫁谁不好,作甚就非要嫁凤云渺。” 说着,瞥了一眼对面的公孙媛,“你真就这么死心眼吗?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和本公主说一声,本公主帮你物色一个好人家,要权有权,要势有势。” “多谢大公主好意。”公孙媛道,“我还可以再等等。” 大公主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说什么。 “从前我一直都觉得,姑姑与舅舅挺相配的。”坐在她怀里的公孙巧开口道,“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舅舅不娶姑姑可惜了。” 公孙媛听闻此话,目光中流淌过一丝笑意。 “可是现在为娘也没有办法了。”大公主道,“他凤云渺想娶谁,哪是我能管得了的?” “母亲,我没让你管。”公孙巧道,“我心里是觉得挺可惜的,但是——我们的确不应该再多管闲事了。” 公孙媛怔住。 公孙巧一向都是向着她的,因为从小跟她亲,无论她有什么样的想法,公孙巧都会无条件赞同。 但是如今,公孙巧却说不想管她了。 “我现在有些明白,舅舅为什么跟我不亲,他应该是觉得我很烦。” 公孙巧双手托着下巴,有些闷闷不乐,“从小就听人说,舅舅年少有为,将来又是一国之君,我心里一直都挺钦佩他,而姑姑是除了母亲以外最疼爱我的,又喜欢舅舅,我就想着,他们两个应该在一起。” 顿了顿,又道:“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我所想的就一定要实现,这人的命运都是由老天爷安排的,我哪来那么大的面子,让老天爷都站在我这一边?又不是四海之内皆我娘,谁都得听着我的话,从前的我,竟然会有那种可笑的想法……真丢脸。” 公孙巧此话一出,大公主与公孙媛都被吓了一跳。 “巧儿,你……说什么呢?” “母亲,我不想做到人人都讨厌我,可是——讨厌我的人确实很多。”公孙巧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郁闷,“他们都让着我,躲着我,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因为我有一个当公主的娘,如果没有母亲,我应该早就被人打死了吧。” “胡说八道。”大公主道,“谁敢打你?我先弄死谁。” “你看,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人敢来惹我,没有人敢指出我的不足,没有人敢说我曾经都做错了些什么,我就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错,我的快乐,全都是建立在欺负别人之上。” “不是的。”大公主连忙道,“富贵贫贱皆有命,咱们的身份,是有嚣张的资本的。那些贱民都没有!身为皇族,就应该抬头挺胸,傲视他人,只有出身卑贱的人,才会低头。” “母亲真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吗?”公孙巧抬头望着她,“如果你不是大公主,如果你出身平民家庭,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我们只是靠着我们的血统耀武扬威,要是比才华,比品德,可能还比不过你口中的那些贱民。” “真是见了鬼了,谁跟你说的这些话?”大公主唇角抽搐了一下,“巧儿,你失踪的这些天里,认识了些什么人?他们就这么跟你胡说八道?” “认识了几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出身普通,可是,她们的才学都比我好,我是所有人里才学最差的,连一篇千字文都背不下来,都是因为母亲的娇惯,让我在外丢尽了脸面。” 公孙巧说着,从大公主的腿上跃下,背对着大公主,坐在了亭子外的台阶上。 “大公主,巧儿绝对有古怪。”公孙媛望着公孙巧的背影,道,“咱们必须问清楚,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些什么。” ------题外话------ ~ 教育要从小抓起,这个道理是实实在在的~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55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更) 公孙巧反常得太过明显,每一段话都令人感到意外。 最令公孙媛惊讶的在于,在公孙巧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到昔日的傲慢。 失踪半月有余,整个人似乎有了不小的转变。 “巧儿,你告诉母亲,刚才的那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你失踪的这些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大公主凑到了公孙巧的身旁,追问道。 “我不是早就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也没发生什么,你就当我自己有感而发。”公孙巧扭过了头,“看母亲的态度,似乎很不赞同我说的话。” “巧儿,你怎么能够妄自菲薄呢?为什么要拿自己与那些下等人相比?” “母亲开口闭口都要强调我们的身份,难道不觉得这样很俗气吗?”公孙巧嘀咕道,“就是比一般人会投胎而已,也没什么好得意忘形的。” “你都在外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大公主只觉得一阵郁闷,“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唉。” 想要训斥女儿,又狠不下心。 可她打心里就不赞同公孙巧的看法。 富贵贫贱,导致了人要分三六九等。 上等人的世界,不需要下等人的掺和,上等人过得狂傲肆意,这是命。 下等人过得清苦平凡,这也是命。 不同的命运,不同的生活环境,为什么要有交集? 她无法理解女儿忽然的转变。 “母亲,我想一个人走走,你能不能别跟上来了,我要自己静一静。” 公孙巧说着,起身走开。 “巧儿……” “别跟上来!皇宫我都这么熟悉了,走不丢。” “真是见鬼了。”大公主眼见着公孙巧走开了,有些气恼地坐回了椅子上。 在皇宫里倒是不用担心公孙巧,众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没有人敢去招惹她。 “公主,巧儿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们。”公孙媛道,“她现在与我们,已经没有像从前那么亲近了。” “你以为本公主自己看不出来吗?纵然知道她有事情隐瞒,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你问她她也不会说。” “巧儿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直接问她,她铁定是不会说的,那么,就要想办法去套她的话。” 公孙媛顿了顿,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问出来的,现在只怕是有什么居心叵测的小人去故意带偏巧儿的想法,让巧儿与我们离心,那可才是大不妙。” “谁敢?”大公主阴沉着脸,“敢在我女儿面前胡说八道,让她来跟我这个母亲唱反调,被本公主知道是谁,我一定饶不了他。” 这一头大公主在骂骂咧咧,另一边,公孙媛已经走出了御花园。 一路上边走边踢着石子,忽有一抹火红的裙摆映入眼帘。 公孙巧抬头望着来人。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冷哼了一声。 “哟,咱们公孙大小姐回来了。”颜天真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句,蹲下了身,“失踪的这些日子,在外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好不好,你不是很清楚吗。”面对颜天真,公孙巧依然没有好脸色,“从夫子那里得知,是舅舅把我送去树人堂的,这事你铁定也知道,没准就是你的主意。” “才不是我的主意呢,不过,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颜天真伸手弹了一下公孙巧的小辫子,“你这丫头片子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总喜欢欺负别人,小小年纪,思想就有点阴暗,我要趁着你心中那颗恶劣的种子还没完全萌开前,给你掐断。” 颜天真说到这儿,也冷哼了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就冲你整我那几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又不是你娘,凭什么让着你。” 颜天真本以为公孙巧铁定要和她斗嘴,却没有想到,公孙巧静默了片刻,问出一句—— “我是不是真的特别讨人厌?” “从前是的,再好脾气的人碰上你这样的熊孩子,都会忍不住歇斯底里,不过,你母亲需要承担最大的过错。” “不许你说我母亲,她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把你教得不可理喻,让你被人讨厌,这也是为了你好?” 公孙巧顿时无言以对。 “秦断玉那厮果然没有胡说,你的确是改变了。”颜天真摩痧着下巴,轻描淡写道,“看来秦老爷子挺有本事的,都说严师出高徒,诚然不假,这才半月有余就已经能看到效果,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你这只带着利爪的小豹子,就能被驯化了。” 公孙巧白了她一眼,“听说你已经和舅舅成婚了?” “是啊,你没能赶上喝喜酒,真是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公孙巧冷哼一声,“算你运气好。” “我差点就忘了,你一门心思希望云渺与你姑姑在一起。夫子有没有教过你,不能强人所难?你现在还想鼓励你姑姑来跟我争吗?” “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公孙巧道,“我总是很在意姑姑的感受,却没有去考虑舅舅的想法,难怪会被他所厌烦。” 颜天真不语,心中是有些欣慰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我以后不会再整你,但我还是很不喜欢你。” “我又没要你喜欢我,你不来烦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颜天真蹲着与她说话,觉得有些腿麻了,便站起了身道:“我也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是为了夫子好,在你母亲与大公主面前,就不要提起关于夫子一个字,秦断玉应该有警告过你吧?” “你们都不让我提起,莫非母亲与姑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坏?你觉得她们一定会找夫子麻烦?” “你母亲就是个脾气冲的泼妇,不过,比起你姑姑还是好一些。罢了,在你面前说她们的坏话实在不明智,总之,你一定要守住秘密,如果你关心夫子,听我的就没错了。” 颜天真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不远处,公孙媛正好看见颜天真离开的背影。 她原本是要过来寻公孙巧,没想到,会看见颜天真与公孙巧一同说话。 她连忙快步上前,到了公孙巧的身旁,“巧儿,刚才你是在和太子妃说话吗?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就随便打了一声招呼而已,我也不是很想搭理她。”公孙巧道,“姑姑,我们回府去吧。” “巧儿,你跟我一向是很亲的,从前你对我不会有隐瞒,如今你却有事藏在心里不告诉姑姑。” 公孙媛叹了一口气,“是不喜欢姑姑了吗?还是不相信姑姑。” “不是的,我哪会不喜欢姑姑呢。” “那你就把心里藏着的事说出来。” “我心里没藏什么事啊。” “就你这小孩的心思,还想骗过姑姑吗?”公孙媛凝视的公孙巧,“你看着姑姑的眼睛,说实话,你失踪的这些日子,跟什么人在一起?” 被公孙媛注视着,公孙巧有些心虚地挪开眼,“该解释的,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你娘亲和我都不相信,就你那一套说法,以为能瞒过我们吗。”公孙媛继续追问着,“你到底有什么好顾忌的?为什么就不敢说?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什么了。” “没有任何人威胁我。” 公孙巧被公孙媛缠着问,有些心烦意乱地转过身,“姑姑,你别问了行不行?” “不行,我担心你身边有小人,可能是想利用你来对付我和你母亲。” “不可能的,姑姑你想太多了。” “怎么就不可能?你不知道小孩最好骗吗?这个世上,只有我与你爹娘是真的为你好,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会不明白?你宁可相信一个才相处没多久的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 “哎呀,我跟你说不清楚!”公孙巧双手捂着耳朵,“你别问了,我不说我不说,我答应了人不能说的,不能出尔反尔,小孩子也得守信用。” 公孙媛抓住公孙巧的小手,从她的耳朵边上拿开,让她能听清自己的问话,“巧儿,听着,你是被骗子掩了耳目,知人之面不知心,你现在不跟我坦白,将来就会后悔没听我的话。” “他真的不是骗子,我虽然年纪小,但我懂得判断。”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会判断,却以为自己懂,你年纪太小,太好骗。” “姑姑,你一定要这么烦我吗?!” 公孙巧甩开公孙媛的手,“你再问,我就不理你了。” 公孙媛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理我?你为了一个外人,说出不理我这种话,你真是太让我难过了,你是我的亲侄女,却不相信我。” “不是的不是的。”公孙巧抱头蹲下,“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这么为难呢?我真的好烦你们这样……唉。” “你真的和我不亲了。”公孙媛站起了身,“都怪我当初没看住你,不然,你也就不会失踪,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话音落下,她转身走开,步履有些沉重。 公孙巧望着公孙媛的背影,忽然有些后悔。 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些让姑姑伤心的话? 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她没有掌握好自己的口气。 想起昔日里公孙媛对自己的疼爱,公孙巧奔上前,抓住公孙媛的衣袖,“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敢让母亲知道,以母亲的脾气,我怕她会闹事。” 公孙媛低头看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我明白了,你是想要保护某一个人,对吧?” 公孙巧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人就行,我保证不去你母亲面前说。” 公孙巧闻言,依然有些犹豫。 “你告诉我,让我放心可以吗?你明明知道我的脾气比你母亲好,我从来就不喜欢闹事。” 公孙巧开始思考。 姑姑的脾气的确比母亲好很多,不会无故打骂下人,平时也不对人动粗。 “其实,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树人堂。” 公孙媛见公孙巧动摇了,连忙趁热打铁,“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秦老夫子开的学堂,不是很出名,因为他从不拿孙子的名声出来宣传,他很严格,也很慈祥,不追求财富地位和名利,他是好人,绝对不是小人。” “秦老夫子?他的孙子很有名……莫非是名满帝都的才子秦断玉?” “对啊。现在你放心了吧?他们都不是坏人,你答应过我不能告诉母亲,你要守信用!” “好,我不说……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去树人堂这个地方?谁带你去的?又为什么放你出来?” “姑姑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反正我已经跟你说实话了,让你放心就行了,其他的你不要再问。” 公孙巧说着,便迈开腿跑了。 公孙媛望着她跑开的身影,陷入了思索。 秦断玉? 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的身上。 还以为这件事情会和凤云渺有关,想不到,从公孙巧口中套出的人是秦家爷孙俩。 秦断玉啊秦断玉…… 之前表现出对她倾心,还以为他是真心。 结果呢? 明知道公孙巧的丢失,会让她在大公主面前抬不起头,天天看着大公主那张臭脸生活,别提多烦躁。 他心里应该清楚她的处境,之前和他说过几次话,他没有泄露半点关于公孙巧的消息。 他明明就什么都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 之前帝都里有关于颜天真的流言蜚语,他还帮着辟谣。 这厮名气大,多少贵族家的子弟都在他那里求学,人脉甚广,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商场,都有人脉。 弟子满天下,处处有人情。 他的话具有一定影响力,他想帮人辟谣,可真不是难事。 秦断玉,是不是也站到颜天真那一边去了? 要真是如此的话。 她必须早做准备了。 …… “义母,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你在想什么呢?” 凤伶俐站在秋千架旁,帮颜天真推着秋千。 “也不是什么心事,就是在思考。”颜天真的身躯随风轻晃,有些惬意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在想,公孙巧再怎么鬼灵精怪,终究也是小孩儿,我怕她哪一天就说漏了嘴,或者在大公主与公孙媛的逼问下,泄露真相。” “这件事情义母就不用担心了,树人堂那边,是有护卫看着的,义父办事一向会考虑后果,大公主要是想去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那个泼妇我倒是不顾忌,她很多时候都没长脑子,一股蛮劲,驴脾气,听过一句话吗?会叫的狗不咬人,她叫得越凶,反而越没有什么威胁,因为她的性情和心思已经暴露在你面前了。” 顿了顿,又接道:“我在想,以公孙媛的脑袋瓜子,铁定会察觉到什么,她是公孙巧的亲姑姑,公孙巧很难对她生出戒备啊。” “那义母打算怎么办?”凤伶俐想了想,道,“这位确实没安好心,要不然,咱们也想个法子陷害陷害她?直接把她整到牢里去不就清静多了,那么多罪名,哪一样适合她?” “想对付她,可没那么容易,公孙媛背靠着大公主这棵大树,好乘凉啊,大公主连云渺都不放在眼里,你就知道她有多不可一世,作为最有势力的帝后长女,她想保一个人,不难。” “我差点就忘了,大公主与公孙媛之间,有公孙巧这一座桥梁,义母你说,她作为姑姑,究竟是真的疼爱侄女,还是从利益上考虑才疼爱公孙巧?在公孙府里,最有地位的好像不是大公主吧?是这个小混世魔王啊,谁跟她关系最好,谁就能最得意。” “伶俐,你也懂得分析问题了。”颜天真伸手拍了拍凤伶俐的肩,“不错不错,不过,现在就先别考虑整公孙媛的事,派人去看着秦断玉罢,这厮是个文人,没什么功夫在身,需要确保他的安全。” ------题外话------ 九点后二更 第256章 自己的情敌,自己处理(二更) “义母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看着。 ziyouge” 凤伶俐说着,迈出了步子就要走开。 “慢着伶俐。”颜天真出声叫住他,“还记得你义父放在书房里的那一瓶迷罗花粉罢?叫人去给我拿过来。” 差点就把这东西给忘了。 这东西,很有利于引起大公主与公孙媛的内部矛盾呢。 凤伶俐走开之后,颜天真又在秋千上荡悠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有宫女走上前来,朝她递出了一个小瓶。 “太子妃,小将军说这是您要的东西。” “嗯。” 颜天真从秋千上跃了下来,接过了那小瓶。 大公主这会儿应该还没离开,是时候找她谈一谈。 …… “巧儿,出来得也够久了,咱们回府去吧,为娘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糕点。” 凉亭之内,大公主正准备牵着公孙巧离开,却察觉到有人影走近,转头一看,是一名眼生的宫女。 “参见大公主,奴婢是过来传话的。” 大公主淡淡道:“你给谁传话?” 宫女并未直接说出,而是上前两步,在大公主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公孙巧与公孙媛都没能听清那宫女说了些什么。 “本公主知道了。” 大公主说着,转了个身,“有些私事要去处理一下,巧儿,你与你姑姑就在这凉亭内等着,为娘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便迈出了步子。 走出了挺长的一段距离,大公主看见前方不远的花圃边上站立着一道身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太子妃让人传话找本公主来此,有什么事?” 大公主的脸色原本冰冷,却在看见颜天真手上的瓶子时,转化为惊愕。 颜天真手上的那个小瓶—— 是她之前拿来装迷罗花粉用的瓶子,她有印象。 “大公主,应该认识这个东西罢?迷罗花粉。”颜天真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大公主当初准备拿来对付我用的东西,结果没能如意,真是有些遗憾啊。” 她神态轻松地说出这一番话,似乎没有半点气恼。 大公主并不愿意就此承认,嘴硬道:“太子妃在说什么?本公主怎么就听不明白。” “你这时候跟我装傻也没用,你我都知道,这花粉撒在人的身上,会引起肌肤发炎流脓,你既然敢做,又为何不敢承认?”颜天真挑了挑眉头,“你非要我搬出公孙媛,你才愿意承认?这东西不就是你当初交给她的吗?” “你想说什么,直说罢。”眼见着抵赖不掉,大公主也不再辩驳,冷哼了一声,“本公主承认,这东西的确是我拿来教训你用的,眼下这周围也没人,本公主不跟你装糊涂,但是,你若告到父皇面前,本公主绝对不会承认,我不会给你任何一个扳倒我的机会。” “大公主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扳倒你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罢?”颜天真耸了耸肩,“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并没有威胁,一来没有利益冲突,二来,又不跟我抢男人,你以为我会刻意针对你吗?” 大公主斜睨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公主啊,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颜天真叹了一口气,“从你用人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你存在的问题,你这驴脾气若是不改,根本就不用指望有人对你真心,某些人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暗地里早就背叛了你,你却还信任着她,你说自己可怜不可怜。” 颜天真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这东西是某人交给我家殿下表忠心的,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很有必要告诉你。” 大公主怔住,“公孙媛?” “除了她还能有谁。”颜天真悠悠道,“你把这花粉交给她,要她去尚衣司的时候撒在我的衣服上,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行动,而是来到了东宫,将您的计划全盘托出,告知了我家殿下,因此,我自然能安然无恙,你看这忠心表的,是不是很有诚意?” 大公主眉头一拧,“她……” 臭丫头,竟然背叛自己,去跟凤云渺表忠心。 “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避开你的计划?不是她行动失败,而是她压根就不打算听你的话。你想知道原因吗?” 颜天真选择自动忽略大公主的冷眼,轻描淡写道:“当初她带你的女儿出门去玩,结果没看住,孩子给丢了,回到府中,自然受到你的责怪,你天天给她摆脸色看,她哪受得了?表面上对你还得恭敬,这内心深处,早就受够你了,她选择来投靠我家殿下,为的就是想要摆脱你。”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吗?”大公主冷哼一声,“我看是你想要挑拨离间。” “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颜天真耸了耸肩,“欺骗你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我只是不希望她总在我家殿下面前晃悠,我既然是这东宫的女主人,自然就要防止一些阿猫阿狗前来撼动我的地位,我是跟你揭发她,不是冤枉她,你爱听不听。” 颜天真话音落下,十分干脆地扭头离开,“这迷罗花粉是她交给我家殿下的,现如今我也不打算归还于你,送给我玩吧。” 大公主望着颜天真离开的身影,心中斟酌着她那番话的真实性。 公孙媛—— 真的背叛她了吗? 大公主回到了凉亭中,公孙媛与公孙巧果真一直坐着等候她。 “公主,我们是不是该回府去了?”公孙媛道,“巧儿说她想回去吃点心了。” “好啊。”大公主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随即问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本宫给你的迷罗花粉吗?现在本宫要用,回府后你把花粉还给本宫。” 公孙媛闻言,心中一紧。 大公主怎么会突然提起迷罗花粉? 她手上已经没有这东西了。 大公主应该不会将所有的花粉都给她,按理说会留有存货,现在却来找她要,是为了试探吗? 大公主刚才离开了片刻,是去见什么人? 她是不是已经怀疑自己不忠了。 如果她真的怀疑…… 一般的谎话可就糊弄不过去了。 “公主,花粉……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公孙媛垂下了头,“您把花粉交给我的那一次,我行动失败,被发现了,不过,我并没有将您供出来,我只说,我是出于嫉妒才对太子妃下手,太子殿下并未相信我的话,他始终认为是您。” 大公主不语。 颜天真说,公孙媛并没有采取行动,而是将计划全盘托出,对凤云渺投诚,并且交出了花粉。 公孙媛却说,她行动了,然而行动失败被逮了个正着。这么一来只能说她能力不足,并没有背叛。 一个人可以做不好事情,只能说明这人本事不够大。 要是做都不做,就直接向对手投诚,那就是信誉问题,人品问题! 她想要确定,公孙媛究竟有没有背叛过。 失败,好说。 背叛,不行。 她应该相信颜天真还是公孙媛? 她们二人当中绝对有一人说谎。 也有可能两个人都没说实话。 真是令人伤脑筋,最讨厌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 “大公主不信任我吗?”公孙媛抬眸望着她,面色毫无异样,“大公主,我与你才是一家人,我怎么会选择帮着你的对手?大公主心里有什么疑问,大可全问出来。” “你不是喜欢凤云渺吗?那么,你去找他投诚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大公主面无表情道,“我是你的嫂嫂,他是你的意中人,孰轻孰重?你为了讨好他而出卖我,那不也挺正常。” “如果公主非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无可奈何。”公孙媛转过了身,“若是不相信我,以后你的计划就都不要告诉我,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不要与我说,这么一来,我也轻松,不用被你怀疑。” 话音落下,她迈出了步子。 “母亲,你和姑姑在计划什么?”公孙巧扯着大公主的袖子问,“你们是想要对付舅舅?还是那个太子妃?你跟姑姑之间是不是有矛盾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大公主牵过公孙巧的手,“咱们这就回府去,吃你喜欢吃的点心。” “我还是想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斗来斗去?我们跟舅舅也是亲戚,为何要跟他过不去?你要是不喜欢那个太子妃,以后不看她就行了。母亲,能不能以后不那么记仇?” “你这小孩子懂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不许你管。” “……” …… “也不知大公主是不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雅致的寝殿之内,颜天真半卧在贵妃榻上,手中一柄孔雀羽扇轻摇。 凤云渺坐在她的身旁,削着梨子,不咸不淡道:“她为人十分多疑,就算不相信你的话,也是难免要疑神疑鬼的。” “疑神疑鬼也好,最好是让她别再相信那个公孙媛,只要她们之间产生了芥蒂,我就高兴了。唔……好久没用这把扇子了,也不知扇子里面的暗钩会不会生锈了。” 颜天真说着,将孔雀毛扒开,观察着扇子里的暗钩。 真的锈了! “生了锈的暗钩仿佛在告诉我,太久不曾饮血。” 颜天真轻抚着已经不太锋利的钩子,慢条斯理道,“从前经常拿着把扇子来收人性命,隔三差五就要清理一次,钩子不会生锈。如今过多了太平日子,这兵器都不常用,锈了可惜。” 凤云渺悠然道:“大概是钩子太饿了,你得让它喝喝血,没准就恢复了昔日的光泽与锋利。挑个人,拿她的血来喂一喂刀。” “云渺觉得我应该挑谁呢?” “这个答案,你心里应该也清楚。” 凤云渺说着,已经削好了一个梨子,整个递给了颜天真。 他们吃水果常常分着吃,一人一半。 只有在吃梨的时候,从不分着吃。 分梨,分离。 所以,不分梨。 明知这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也还要遵循着。 颜天真望着凤云渺递过来的梨子,张口咬下了一大块。 “后天的冬狩,是个机会。”凤云渺道,“东郊狩猎场,地大宽广,这人要是死在狩猎场里,是最不好找线索的。” 说到这儿,他的唇角扬起一丝阴凉的弧度,“三品以上的臣子都可携带家眷,公孙家铁定也会参与其中,我瞄准那公孙媛,一箭穿心如何?” “不是说要让我的扇子饮血吗?”颜天真不疾不徐道,“我自己的情敌,我自己处理罢。” 原本还指望着大公主能够因为疑心去收拾公孙媛。 可—— 大公主那智力实在堪忧。 凤云渺的提议是,未免夜长梦多,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不可心慈手软。 公孙媛的存在,会带来许多后患。 那就…… 让她消失。 要不是凤云渺提醒,她都想不起来后天会有一场狩猎。 皇家的成员,立即朝中高阶大臣及家眷皆可参与。 “这是我第二次参加狩猎,第一次是在北昱国,我杀了淑妃,这一次东郊狩猎,我要取公孙媛的性命。莫非我每参加一次狩猎,都要趁机杀个人吗……” 颜天真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没有人跟我作对就好了。” 狩猎,多么有趣的野外活动。 她也想正正经经地玩一次,而不是每次都把狩猎场当成作案地点。 …… 时间迅速流逝,转眼就到了东郊狩猎的这一天。 这一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穿戴整齐的凤云渺坐在床沿边,手中拎着一件骑马装。 海蓝色的。 “咱们有好几套衣裳的样式都是很登对的,我特意让莫曦瞳做的,就连骑马装都不落下,穿起来显得你我更加相配,来,穿上。” 颜天真掀开了被褥起身,任由凤云渺为她换上了衣服。 尺寸十分合身。 海蓝色的束袖劲装,衣领与袖口处是蛟龙的图腾,腰上同色腰带,颜色稍显深沉一些,上头繁琐的花纹纹理清晰,这件劲装,特别显高挑纤细的身段。 简单利落又不失大气,和凤云渺身上的那件是情侣样式。 颜天真低头穿鞋的时候,发现连靴子都是与凤云渺同款的马靴。 穿戴整齐之后,凤云渺便拉着她出门了。 意料之内的,惹来了东宫众人的无数惊叹声。 被众多目光注视着,两人也并不觉得难为情,面色都十分坦然。 凤云渺有意这么高调张扬,她自然配合。 “天真,出门总是坐马车也没意思,今日咱们就弃了马车,骑马罢。” “好啊。”颜天真欣然应允。 可等宫人将马匹牵过来的时候,颜天真有些傻眼了。 两匹银鬃,神采奕奕。毛色几乎看不出差别,马鞍一模一样,缰绳的颜色也是十分扎眼的大红。 “情侣马?这都能给你找来……” “都是上等的好马,一公一母。”凤云渺笑道,“喜欢吗?还没给它们起名字,你看着起,最好名字听起来也很登对。” 颜天真开始思索。 “不如就叫天仙和天神。”凤云渺道,“俗是俗了点,听起来却挺气派。” “不,叫梨花与海棠。” “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花名听起来不够大气,叫清明与河图吧,好听。” 颜天真笑着,伸手拍了拍眼前的马儿,“我的叫清明,你的叫河图,就这么决定了。” 望着她唇角的那一抹笑意,凤云渺顿时来了好奇心,“能不能与我解释一下,这两个名字的含义?绝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而就在凤云渺说话间,颜天真已经翻身上马,道:“云渺,咱们来赛马。” “好。”凤云渺爽快地应下,也一个跃身而起上了马背,却依然没有放弃之前的问题。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给马儿起这两个名字的含义。” 看颜天真起名时唇角那一抹微妙的笑意,他就想要将这个答案探索到底。 “想知道啊?”颜天真稳坐于马背上,凑到了凤云渺身旁,轻声道,“等你追赶上我了,我就告诉你。” 话音落下,她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奔出。 “驾!” ------题外话------ ~ 最后这个梗,不难理解吧~ 梨花压海棠,清明上河图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5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更) 凤云渺望着她策马远去的身影,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策马追上。 此刻,狩猎的队伍还并没有整装完毕,颜天真与凤云渺也不好先行,策马到了宫门外便停了下来,等候队伍。 而两人赛马的过程中,颜天真虽然先行,凤云渺却还是追赶上了。 “比赛马骑射,你铁定不会是我的对手。”凤云渺驱使着马儿到了颜天真的身旁,“现在可以为我解答疑惑了。” “在我们家乡呢,有一句名句:一树梨花压海棠。”颜天真轻咳了一声,“现在你明白,我一开始起名梨花和海棠的用意了罢?” “梨花压海棠。”凤云渺微一挑眉,“你想压我也就罢了,连你的马都想来压我的马?那清明河图又是什么含义?” 梨花海棠,的确不适合拿来做马儿的名字。 英姿飒爽的骏马,不该起这样花俏的名。 “在我们家乡呢,有一件家喻户晓的宝物。”颜天真朗声一笑,“这件宝物的名字叫——清明上河图,是一幅十分精湛的画卷。” “梨花压海棠,清明上河图?”凤云渺望着她,桃花美目微微眯起,“这用意果然是不一般啊,你平日里总想来欺负我,我也不反对,现在连你的马都要来欺负我的马?过分了。” “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名字而已。”颜天真挑唇一笑,“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旁人听不懂。” 凤云渺闻言,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罢了。 随她高兴。 二人在宫门外等候了没多久,便看见了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如同长龙一般游了过来。 以南旭皇为首,宁子初作为一国之君,与南旭皇并排而行,后边跟着的便是尹默玄与凤伶俐。 “云渺,咱们看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合群啊?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就咱们出队了。” 凤云渺笑了笑,“无妨。” 等大队伍靠近了,二人并入了队伍之中。 出了宫门之后,队伍便加快了行驶速度,前往东郊狩猎场。 东郊狩猎场,是出了名的地域辽阔。 河流众多,水草丰美,景宜人。周边山势起伏,植被繁茂。 队伍在狩猎区外安营扎寨。 颜天真与凤云渺坐在一棵榕树下的大石头上乘凉,颜天真的目光扫过周围,便看见了公孙家一家人。 原本觉得狩猎场这种地方小孩子不用来,可大公主还是把公孙巧带过来了。 小孩过来,也就只能看看风景,进不得狩猎区域内。 今日大公主一身正红骑装,袖口紧束,乌发高高盘起,只用了一枚简单的玉簪束着,十分简单利落的打扮。 身旁的公孙媛,一身雪白骑装,装扮也十分轻便,此刻一手拿着弓箭,另一只手试着拉弦,动作看上去竟也很标准,应该也不是头一次参与狩猎了。 颜天真望着那两个人,慢条斯理道:“那泼妇平时看上去挺有气势,嗓子也嘹亮,不知道这骑射场上是什么模样。” “她的箭术尚可,瞄准了就不会射偏,就是动作不够灵活敏捷。”身旁的凤云渺道,“公孙媛与她应该是半斤八两,毕竟这两人都没有武功底子,骑射之术要配上灵敏的身姿才能显出威风,她们威风不起来。” “那我就放心了。”颜天真倚靠着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觉得我在狩猎场上会威风吗?” “会。”凤云渺十分给面子地回了一句,“威风程度仅次于我。” “嘁。” “多喝点水,一会要进狩猎区了。”凤云渺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水袋递给了颜天真。 颜天真接过了水袋,仰头灌下好几口。 “要开始了,起身。” 凤云渺拽着她站了起来。 二人走到了各自的马匹边上,齐齐跃上马背。 一场狩猎的开始,以击鼓声为准。 三声击鼓过后,无数马匹行驶出,奔向了前方的狩猎区。 颜天真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紫影晃动,望了一眼过去,又收回了视线,“真是有缘啊,我一共就参与过两次狩猎,两次都有你和宁子初。” “是有缘,跟我的缘,与他没关系。”凤云渺冷哼了一声,“今日狩猎,他要是敢来招惹我,我就射断他的马腿,让他跌个狗啃泥。” 话音落下,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宁子初。 “好歹你们现在也是合作伙伴关系,就别太针锋相对了。”颜天真道,“以后还要一起瓜分宝库呢。” 仿佛察觉到了凤云渺的视线,宁子初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眸光同样清凉。 接着,他便策马过来了。 “凤云渺!要不要比赛?”宁子初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挑衅,“敢不敢与朕比一场?今日狩猎,咱们不打小的东西,专射大的家伙,结束之后,看看谁的猎物多。” 凤云渺原本是不打算与他比。 今日的目的是为了射杀某个看不顺眼的人,可没想过要跟谁一较高下。 宁子初前来挑衅,若是不应下,脸上无光。 如果应了下来,那就得认真对待。 要是为了除掉目标人物,输了和宁子初的较量,这厮以后就能得意洋洋地笑话他是手下败将。 情敌较量,分外眼红。 凤云渺身旁的颜天真发话了。 “云渺,你跟他去比赛,你要是不答应下来,显得你多没胆量?接下了挑衅,你就要赢,以免日后被他笑话,这一场比赛事关颜面,你需要认真对待。” 凤云渺低声道:“那公孙媛……” “我自己来解决。”颜天真道,“总之你去和宁子初比赛就是了,这是在咱们南旭国的地盘上,不能输给他,你要迎来掌声和喝彩,让宁子初明白,他才是手下败将,就他那小嫩葱,回去再练个十年八年再来找你挑战,你只准赢不准输。” 凤云渺轻挑眉头,“我自然是有把握赢的。” “去罢。”颜天真道,“别让他看低你了,趁着今天杀杀他的威风。” 凤云渺听从了颜天真的话,调转马头驶向宁子初。 “单论武功,朕不是你的对手,今天咱们比骑射,你有自信吗?” 凤云渺闻言,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对手是你,就特别有自信。” “你——”宁子初磨了磨牙,“狂妄。” “你与本宫也认识挺长时间了罢?今天才知道我狂妄?” “别得意,朕今天不会让你赢的!” 宁子初的话音落下,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向着山林深处去。 凤云渺策马追赶上去。 他要抢宁子初的猎物,气死他。 颜天真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便调转了个方向,朝着西面去。 公孙家那一家人应该就是在西面,狩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参与狩猎的所有成员,所用的箭羽上都会做特殊标记,方便最后统计哪一只猎物是被哪一个人所射杀。 她和凤云渺的箭囊里,都暗地里掺了几支没有做标记的箭羽,箭的尾部刻意打磨得粗糙,方便取箭的时候能够靠着手感辨认出来。 颜天真一路西行,没过多久,便看见了公孙家那一家人。 除了公孙巧没有进入狩猎区,公孙义、公孙媛以及大公主都在场。 这三人的距离挺近,周围还有不少人晃动,太多双眼睛看着,是不太好下手的。 若是公孙媛能落单就好了。 颜天真脑海中灵光一闪,驾驶着马匹上前。 “进这林子里是来打猎的,又不是看风景的,全凑在一起做甚。” 颜天真这么一出声,大公主与公孙媛便齐齐回头。 “我们想打猎还是想看风景,与你何干?”大公主一开口的语气便很不善。 “公主,我又没欠你几百万两银子,何必板着个脸呢,姑娘家要多笑笑才好看。”颜天真说着,唇角轻扬,“我是来给你们二位下战书的,有没有兴趣来跟我比一场?比谁打的猎物多。” “没兴趣跟你比。”大公主冷哼了一声,“要比也是我们自己人比,你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会武功吗?仗着自己身手敏捷,想要靠着赢取比赛来嘲笑我吗?我偏就不接你下的战书。” “哎哟,你怎么能把我想的这么阴暗?” 颜天真绷起了脸,“你觉得跟我比没意思,那这样好不好?玩点的,来下个赌注,你们两个人对付我一个人,我有武功底子,身手会灵敏一些,你们没有,会显得笨拙一些。为了公平,你们两人一组,你们一同打下的猎物,要是能比我的多,那就是你们赢,我就一个人,行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公主要是还不答应,那可就真显得没胆量了。 “这么猖狂。”大公主被激起了好胜心,冷声道,“我们两个人对上你一个人,要是我们赢了,岂不是要说我们以多欺少。” “绝对不会,我有武艺,是占了上风的,一对一才是不公平,你们合力跟我比,算公平的,我话已经放出来了,就不会输不起。”颜天真挑眉一笑,瞥了一眼公孙媛,“公孙姑娘以为呢?” 公孙媛道:“怎么比都行,看大公主的意思。” “比就比!下个赌注。”大公主道,“看狩猎结束之后,双方猎物相差多少,差一只,十万两。” “一只十万两?”颜天真故作惊讶,“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要是比你们多个十几只,大公主你算算,公孙大人的积蓄够不够你输的?” “岂有此理,本公主自己多得是钱,哪里需要他给我出?这还没开始比呢,你就在这耀武扬威,只怕等会儿输到吐血的是你!” 说到这儿,她调转马头,“废话少说,开始罢!” 话音落下,便策马奔出。 公孙媛见此,朝着大公主去的方向策马。 “公孙姑娘,你怎么像个跟班似的,公主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未免太狗腿了,你就不能换个方向吗?” 颜天真策马上前道,“说实话,我是有些瞧不起你这点的,干什么事情都没主见,凡事都听公主的,没半点儿魄力。” 公孙媛听闻此话,冷硬地回了一句,“自然比不上太子妃有魄力。” 话音才落下,她看见不远的前方有一物蹿过草地,竟是一只小花豹。 公孙媛见此,自然就将那只花豹当成了目标,追赶上去。 颜天真刚才的那一番话,其实是挺戳心窝子的。 她的确……从来不敢忤逆大公主。 被旁人说成没主见没魄力,她的心里自然是在意。 她有主见,但绝不能表现出来。她的心思,从来不愿意与人多说。 她绝对不甘心被大公主呼来喝去,表面上像个跟班,实际上并不想做跟班。 望着前头那只奔跑的豹子,她将手背到身后,取下了箭羽。 这只花豹,是她的第一个目标。 而她没有察觉到的是,她的身后,颜天真搭箭上弦,瞄准了——她的后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颜天真唇线紧拧,目光森冷,手中的箭羽毫不犹豫地射出! 然而—— 千钧一发之际,左侧方一支利箭疾射而来,箭头准确无误地击中射向公孙媛的那支箭! 两支箭齐齐落在了地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258章 歇斯底里(二更) 与此同时,前方的公孙媛也一箭射出,命中了草丛中的那只花豹。 她并未察觉到身后惊险的一幕。 颜天真脸色一沉,转头望向来人。 一抹耀眼的红衣映入眼帘,大公主骑着棕色大马缓缓而来,望着颜天真,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颜天真并没有想到出手的人会是她。 她不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吗? 云渺说过,大公主虽然武艺不精,射箭却很准,一旦瞄准了就不会射偏。 大公主能够准确无误地拦下她刚才射出去的箭,真是有点本事。 “哎呀,真是没有想到,本公主一回来就看了一出好戏。”大公主说话间,已经策马到了颜天真的身旁,“太子妃能否解释一下,你刚才是想要做什么?” “我方才是想抢公孙姑娘的猎物。”颜天真面不改色道,“狩猎场上抢猎物,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你真当本公主是眼瞎的吗。”大公主冷笑一声,“你想抢公孙媛的猎物?本公主看你分明就是把公孙媛当成猎物!” “大公主,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呢?”颜天真瞥了她一眼,“血口喷人。” “你可以不承认,本公主却是看在眼里,我刚才那下要是没有折返回来,公孙媛恐怕就要命丧你手里。” 大公主冷声道,“知道我为何折返回来吗?因为我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那条路继续往下是一大片河流,附近没有多少猎物,我原路返回,就让我看见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不就是争抢猎物吗?公主可真会小题大做。”颜天真望着大公主,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公主方才说我想对公孙姑娘下手,证据呢?证人呢?” 颜天真说着,抬眼扫了一下四周。 她们三人所在的这一处地方,附近并没有其他人,远处倒是有几道人影晃动,也看不清这边的情形。 颜天真自然是有恃无恐。 仅凭着大公主一张嘴,她丝毫不担心。 而就在这一刻,前方的公孙媛转过了身,望着身后的大公主与颜天真,有些讶异,“公主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然没有察觉。” “她才刚到不久。”颜天真接过了话,“公主说自己刚才弄错了方向,她去的那个方向猎物极少,算是给我们提醒了。” “原来如此。”公孙媛瞥了一眼自己射中的猎物,“我已经打到一只花豹了,太子妃可要加把劲。” 话音落下,她便转回了头策马离开,继续寻找猎物。 大公主才想出声喊住她,却被颜天真一拍肩膀,抑制住她的喊声。 “你作甚?!”大公主怒视颜天真,“你还真是胆大妄为,你把这狩猎场当成了什么地方?这是用来打猎的地方,不是用来杀人的地方,有我在,你就别想对公孙媛下手。” “淡定。”颜天真不紧不慢道,“我没打算做什么啊,不过看公主您这态度,应该是把她当自己人了,公主啊,您这嗓门的高度要是能加一点到脑门上就好了,她的心里,指不定对你有多不满呢。” “用不着你在这儿说。”大公主调转了马头,与颜天真拉远了些距离,“可别以为你是太子妃就能够胡作非为,本公主现在找不到证据来给你定罪,你也别得意,公孙家的人,你别想动。” 话音落下之后,她冷哼了一声,策马离开。 颜天真眼见着大公主的身影远去,连忙策马到了那两支掉落的箭羽旁,翻身下马,捡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支。 她所用的这一支箭,是没有做特殊标记的,用这样的箭杀人,就无法追查凶手的来历。 将箭羽丟回了身后的箭囊中,又另外取出了一支做了标记的箭羽,扔在了草地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这才回到了马背上。 就以大公主的脑子,绝对不会想到箭有什么问题,但还是要以防万一,绝不能让人知道她的箭囊里刻意藏了几支不做标记的箭。 公孙媛…… 就算有大公主护着你,你也未必就能躲过。 颜天真冷哼了一声,继续策马前行。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打了几只山鸡野鹿,目光所及之处,没几个人,她能看见远处有两道身影凑得很近,一红一白,正是大公主和公孙媛。 看来,大公主是铁了心的要保公孙媛。 这娘们真是太烦人了。 颜天真将马儿驱使上前,近一些了,公孙媛胯下的马匹却踱步到了一棵大树边上,她的身躯刚好就被大树给挡住了。 颜天真见此,微微蹙眉。 这个角度,她射不到公孙媛的身体,要是再往前策马,铁定要被她们察觉到自己的靠近。 不能让她们有所察觉,否则就不好下手了。 看来,还得再等等时机才行。 忽的,有一只小花豹闯入了视线当中。 颜天真看见有猎物出现,也就没有多想,搭箭瞄准了那只小花豹。 小花豹似乎也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转身便跑。 而它跑的方向,正是大公主和公孙媛所在的方向! 颜天真顿时心生一计,唇角轻扬。 有了。 才说要等待时机呢,时机就来了。 那只小花豹正准备绕过公孙媛所乘的马匹边,眼见着小花豹与马蹄的距离近了,颜天真瞄准了那只马儿的蹄子,射击! “咻” 利箭划破气流,不偏不倚就射在了那马蹄上。 颜天真的这一举止,自然是让马惊了,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了一声嘶鸣。 马身大幅度倾斜,坐在马背上的公孙媛再也稳定不住身躯,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马儿将主人甩脱之后,便撒丫子奔开了。 公孙媛没有武艺,自然就摔得十分狼狈,从草地上抬起头来之时,正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瞳仁。 她顿时就吓了一跳。 被颜天真追赶的那只小花豹,原本是逃亡的,而就在公孙媛的马惊跑了之后,那小花豹竟然就转过了头,一双锐利的瞳孔注视着公孙媛。 颜天真望着这一幕,轻挑眉头。 野兽是很聪明的,也懂欺软怕硬。 在它们的眼中,坐在高头大马上携带兵器的人类具有威胁性,而在陆地上失去了坐骑的人类,显得就比较弱。 人类的双脚一旦落地,这就意味着人类不再具备优势了。 小花豹弓下了身子,两只前蹄微微趴下一些,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公孙媛不作他想,连忙起身躲到大公主的马匹后。 “公主,帮帮我。” 就在刚才她从马背上跌落的那一瞬间,她手里的弓也给甩出去了,没有坐骑又没有兵器,也难怪小花豹会将她当成攻击目标。 现在,她已经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大公主也没打算丢下她,眼见着那只小花豹冲上前来,右手的箭已经搭上了左手的弓弦。 小花豹当然不会停留在原地,蹭的一下便朝着马匹后的公孙媛狂奔过去。 公孙媛见此,也转身狂奔而出,让小花豹追着她跑,将后背留给了大公主。 大公主的箭已经瞄准了小花豹。 手中的箭羽就要射出,却在同一时听见耳畔响起了破空之声,下一刻—— 右侧方有一支利箭袭来,直接射在了她的弓上! 这支箭携带来的力度可不小,震得她虎口一麻,细嫩的手抓不稳弓,瞄准豹子的那支箭没射出去,弓也给掉在了马背上,滑落。 她连忙伸手一捞弓,没让自己的弓掉到地上去。 哪个混账东西?敢阻拦她射箭!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颜天真,转头扫了一眼身后。 没有人? 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撮甩动的马尾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五六丈之外的大树后,躲着一匹马! 一定是这匹马上的主人放的暗箭。 可恨的是大树遮挡了大半的马身,她完全看不到马背上坐着的人是谁。 就算是怀疑到了颜天真,也得确定一下才行。 就在大公主思索期间,空气中响起一声高昂的尖叫—— “啊!” 那是公孙媛发出来的尖叫声。 大公主一惊,这才察觉自己被分散了注意力,连忙回头去看。 公孙媛的脚力自然是不可能会比豹子快,没跑出多远,就被那只小花豹给扑上,这一扑就把她扑到了地上。 小花豹的爪子挠了上来,毫不客气地抓破了她的脸,惹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 小花豹张开大口,朝她咆哮。 正准备一口咬上,却在下一刻,被一支箭羽命中! “媛媛,你没事吧?” 原来是公孙媛的哥哥公孙义赶到了。 他就在这附近,听到了公孙媛的尖叫声,慌忙赶来,便看见一只小花豹趴在她身上。 他立即拉弓射箭,一击就中。 策马到了公孙媛的身旁,他一个翻身跃下马背,将那只小花豹给拎开,扶着公孙媛坐起身。 看清了她脸上的伤势,他吃了一惊。 那只花豹竟然用爪子抓破了公孙媛的脸。 “大哥,我的脸……”公孙媛双手捂着脸颊,触摸到了温热粘稠的液体,拿到眼前一看,是血。 她的脸花了。 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公孙媛的手在颤抖。 “媛媛,别难过,咱们回去就找大夫看。” 公孙义安慰着公孙媛,转头望向身后不远的大公主,脸色有些阴沉地站起身。 “娘子,你手上就有弓箭,为什么不救媛媛?你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射死豹子,你却什么都不做吗?” 大公主听闻此话,顿时就来了脾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袖手旁观了?本公主刚才明明已经要拉弓射箭,谁知道后边忽然冒出来一支箭,就打在我的弓上,震得我手都麻了,拿不稳弓,怪我了?” 公孙义闻言,抬眸扫了一眼四周。 哪有人? “你说有人阻止你射箭?那你有没有回头看看是什么人?” “我当然回头看了!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人,我就看到远处一棵大树后有马尾巴在晃,似乎是一匹黑马。”大公主顿了顿,道,“一定是太子妃出手阻拦我的!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到别人。” “娘子,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骗的吗?” 公孙义的脸色依然很不好看,“你之前没少针对过太子妃,如今又随口污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哪一次不是你主动去找人家麻烦?我知道你为何不救媛媛,你一定还在怪罪她当初把巧儿给弄丢了,你想让她受教训,对吗?” “公孙义,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大公主扬起了手中的弓,怒摔在地上,“老娘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明白,刚才豹子扑上你妹妹的时候,我分明就是要出手帮她,我说了,暗中有人阻拦!但是我真没看清那人是谁,我就是怀疑太子妃,不行吗?” “你真是越说越糊涂了。”公孙义显然不信,“你根本就没有亲眼看到太子妃动手,仅仅凭着你的猜测罢了,你总是有意针对她,我又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你——真是气死本公主了。” 大公主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你觉得是我刻意针对太子妃?对,我之前是很针对她,谁让她欺负她的女儿?谁欺负我的女儿,谁就是我的敌人,但今天绝对不是我污蔑她,你知不知道她要杀你妹妹?要不是有我阻拦着,你妹妹早就下地狱跟阎王爷喝茶去了!”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不知感恩的东西,本公主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到你们公孙家,想娶本公主的人能排十几条街,随便挑一个,都能比你公孙义好,你整天除了来气我,还会干什么。” “那这么多年来真是委屈公主了。”公孙义忽然平静了下来,朝着大公主俯身鞠了一躬。 “这一拜,算是感谢你当年看得起我,这么些年来我对你处处忍让,你却变得愈发不可理喻,公主,我真的受够你的脾气了,不如你我和离,你就对外宣称,是我品行不佳让你看不上我了,我不配做这个驸马,这么一来,也不损了你的颜面,就让我来丢这个脸。” 大公主怔住。 公孙义转过了身,朝着公孙媛道:“大哥知道,这几年你也没少受公主的脾气,是为兄没用,不该娶一位这么强势的夫人进门,弄得整个家里鸡飞狗跳。” 公孙媛也有些没回过神。 和离,即按照以和为贵的原则,夫妻双方协议后结束这段姻缘,不存在是谁休了谁。 许多贵族家婚事不和睦,就会选择和离。 她一直以为,她哥哥对大公主的感情中,畏惧占了大半。 他哥哥自然是对公主有情的,其中也包含了对皇权的畏惧。 他的身份本就低于公主,公主嫁进门之后,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敢忤逆。 今天,他终于也忍受不了了? 公孙媛垂下了眼,掩盖住目光中的情绪。 和离,当然好。 她早就受够了这个泼妇。 这个帝后长女,仗势欺人,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对待谁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出的话总像是在发号施令。 能让她离开公孙家,自己也就不用再受气。 “公孙义,你是不是疯了?”大公主跃下了马背,快步走到公孙义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本公主屈尊降贵,看上你这么个没魄力的男人,现在你却要跟我说和离?你有资格提这两个字吗?没有我,你在朝堂上还能有地位吗?” “大公主,此刻我对你真的无话可说了,你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这样,蛮不讲理,我行我素,不分是非黑白,仿佛永远只有你自己是对的。” 公孙义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咱们结束罢,我真的不想再过下去了。” 回应他的是响亮的一巴掌。 大公主十分不客气地抽了他一耳光。 “你们俩兄妹真是忘恩负义的混账!” 她咬牙切齿地道了这么一句,冷冷看了一眼公孙媛,“没有本公主的保护,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她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到了马儿边上,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二人。 “公孙义,你早晚会后悔你今日说的这番话,从今日起,巧儿跟我回宫,你们想见她,没门。本公主等你来下跪认错!” “大哥,这么做真的好吗?”公孙媛望着大公主离开的身影,有些惆怅地蹙了蹙眉,“以大公主的脾气,恐怕会采取报复手段罢。” “我是巧儿的父亲,你是巧儿的姑姑,公主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我们俩下手的,放心罢。”公孙义说着,叹了一口气,“整日被打骂,我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就这么断了也好,她太强势了,我在她面前终究太渺小。” 公孙媛还想再说话,却听到了远处响起的击鼓声。 公孙义道:“休息时间到了,回营帐。顺便让御医看看你脸上的伤势。” …… “北昱皇,我比你多打了两只鹿,一只豹子。今日的比赛,是你输了。” 凤云渺坐在营帐前,望着眼前的一堆猎物,慢条斯理地向宁子初叙述了一个事实。 宁子初淡淡道:“这才上半场呢,还有下半场。” “你确定还要再比吗?”凤云渺悠悠道,“本宫实在不忍心让北昱皇输得太难看。” 宁子初脸色一沉,正打算接话,却被一道冷厉的女音打断。 “凤云渺,你的太子妃在何处?” 凤云渺抬头望着来人。 正是一脸阴沉,看起来随时要炸毛的大公主。 “你找太子妃做甚?” “有话跟她说。”大公主的语气不太和善,“快点告诉我,她在何处。” 凤云渺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有一处水源,她就在那儿洗脸。” 大公主闻言,不再多说一句话,顺着凤云渺指的方向走去。 “这个大公主,脸色看起来那么差,倒像是要去找天真的麻烦。”宁子初望着大公主的背影,道,“你就这么放心让她去吗?” “有何不放心的?她根本就不是天真的对手,就算是动起手来,吃亏的也是她。”凤云渺不疾不徐道,“一个无论在武力还是智力都输给天真的人,根本不值得重视。” 宁子初无言。 再说大公主走了片刻,果真看见前方不远处有水流顺着山石倾泻下来,聚成一处不大的瀑布,在下方形成了一处水源。 颜天真就蹲在水源边上洗脸。 大公主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在颜天真的身后抬起了脚,踹出去! 然而她踹了个空。 颜天真的背后仿佛是长了眼睛,身躯朝着边上迅速一个倾斜,大公主非但没踹到人,反而一个趔趄差点就栽进水里。 颜天真轻描淡写道:“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真是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你这个臭丫头,还敢跟我提斯文。”大公主冷笑一声,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前,“看本公主不把你打成肉饼。” “拉倒吧,就你这三脚猫功夫。” 眼见着大公主冲上前来,颜天真一伸手就擒住她的手腕,稍稍使点劲,就将她甩到了水里去。 大公主没料到自己败得这么快,察觉到了实力差距,她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我讨厌你!可是为什么我打不过你!我要把你打扁,挂在树上风干!” “你神经病吧你。”颜天真白了她一眼,“我何时又得罪你了?”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59章 众叛亲离(一更) 她有些不太理解大公主此刻的歇斯底里。 她分明只是针对公孙媛,大公主这么激动作甚?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大公主站在水中央,由于气恼,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双手愤怒地拍打着水花,昭示着她此刻的气急败坏。 “现在这周围也没有别人,就剩你我二人,你还要在这跟我装什么装?分明就是你想杀公孙媛!本公主从你手上救了她一回,你仍然不甘心地想要杀她,看见她被豹子扑上,本公主要出手,你却又在暗地里放箭,阻止我搭救她,你敢发誓,那支箭不是你射出去的?!” 颜天真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敢发誓吗?你不敢!你有胆就对天起誓,说你没有杀公孙媛的想法,否则天打雷劈。” “我的公主殿下,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颜天真双手环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逼问人的方式,真的特别**。喔,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愚蠢。你就只会歇斯底里地吼,凶巴巴地瞪着眼睛,我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会被你恐吓,我抵赖到底,你又能奈我何?”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在暗中捣乱,我又怎么会被公孙义那没良心的东西误会!本公主一心向着公孙家,不止一次出手救他妹妹,他们兄妹俩却一点都不领情,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公主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抵赖到底,我就无计可施了吗?你可别忘了,我们每个人的箭都做了特殊标记,每一支箭都是有主的,从箭上的标记,就能看出箭属于谁。方便下人们捡猎物的时候,清算每个人所打的猎物。” 所有参与狩猎的人员,在打到猎物之后都不需要捡,猎物有大有小,打一只捡一只实在累赘,因此,所有人都会将猎物放在原地置之不理,等狩猎结束过后,参与狩猎的人员退出狩猎区,侍卫们进入区域内清算猎物,根据猎物身上的箭,就知道猎物属于谁。 “袭击本公主的那支箭应该还在原地。”大公主道,“本公主立即就去捡来,这一次要你没法抵赖!” 颜天真听闻此话,眉头蹙起,故作紧张,就连开口的语气都带着些许心虚,“大公主,咱们有话好说。” 大公主望着她此刻的神态,心情顿时愉悦,得意一笑,“你也想不到吧?本公主也是刚刚想起,那支偷袭本公主的箭完全可以作为证据!本公主现在就去拿证据,你就等着倒霉吧!” 话音落下,她迈出了脚步,迅速奔跑而出,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生怕颜天真追赶上。 颜天真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了一阵低笑声。 证据? 只怕她看到那所谓的证据后,会气得头顶冒烟。 大公主一路奔回营帐前,一刻不停。 从宁子初和凤云渺身前跑过时,也是目不斜视。 “你们南旭的这位大公主,看起来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有失优雅端庄。”宁子初轻描淡写地给出了一句评价。 “你们北昱国的公主也优雅不到哪去。”凤云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宁子初若只是单纯笑话大公主有失仪态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开头加上‘你们南旭’这四个字作为强调。 那他就不得不开口反驳一句,绝不能让南旭皇室被白白笑话了去。他与大公主互相看不顺眼,这只是他们凤家人的内斗,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在他看来,宁子初实在是嘴巴闲得慌,逮着机会就想贬低旁人一两句。 “她方才似乎要去找天真的麻烦,这才没多久就又狂奔而来,也不知她们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宁子初不想再与凤云渺争执,此刻他更加关心的是颜天真会不会吃亏。 “无论发生什么,最终的赢家都会是天真。”凤云渺的神态毫不急躁。 宁子初闻言,顿时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问道:“莫非今天狩猎区内出了事?你们……该不会原本是有什么计划?” 看凤云渺一派胸有成竹的姿态,他只觉得这厮是计划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气定神闲。 面对宁子初的疑惑,凤云渺并不打算给他解答。 “北昱皇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了,此事与你无关。” 二人说话间,颜天真已经走回来了。 “刚才,你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凤云渺率先开口询问。 “就是吵了几句,她还动上手了,吃亏的是她。”颜天真笑了笑道,“放心吧,凭她的段数还不能跟我斗,接下来,她可能会气到想撕了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营帐前—— “太子妃所用的箭羽长什么样?” 大公主询问着负责清算猎物的侍卫。 侍卫从一只山鸡上拔下一支箭羽,递给了大公主。 “太子妃的箭,箭身刻有圆形标记。” 大公主端详着手上的箭,唇角轻扬。 下一刻,她便迈出了脚步,亲自前往狩猎区内。 之前居然没有想到,去捡起袭击她的那支箭。 要不是那只暗箭射在了她的弓上,她也就不至于手麻,耽误了救公孙媛的时机。 公孙媛被花豹抓伤了脸,公孙义那家伙居然敢怪她不出手,之后还不听信她的解释,真是气煞她。 她现在就要去把证据捡回来,让公孙义看清楚,让他乖乖认错。 幸好,她还记得位置。 当她看见前方草地上的两支箭时,她的唇角扬起了笑意。 证据就在眼前。 她将两支箭羽捡起,看清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容却僵住了。 其中一支箭,方形标记,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箭,是她准备救公孙媛的那支。 另一支箭…… 没有任何标记。 没有标记?! 那就根本无法作为证据来判断属于谁。 大公主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混账…… 那个女人为了杀人,竟然事先准备好了其他的箭,不能作为证据使用,拿到她的眼前,她完全可以否认。 那她刚才在河边的时候,为何要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刻意表现出了心虚,让自己满心欢喜地过来捡箭,结果—— 白跑一趟。 所谓证据,根本就不存在。 又被耍了。 真想撕了她! 大公主怒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怀着郁闷的心情离开了狩猎区。 远远地看见御医在给公孙媛的脸上药,那张漂亮的脸孔,被花豹抓出好几道血痕,算是破相了。 公孙媛的身后,公孙义安慰着,“还好伤口不深,过些日子应该能恢复,你放心,用最上等的金创药,不会留下疤痕。” 大公主走近了一些,也不知该说什么。 跟这两兄妹似乎是无话可说。 而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到了公孙义身旁,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在狩猎区内找到了公孙姑娘所乘的马匹,马儿前蹄受了箭伤,这才导致它受惊,蹄子上插着箭,会使得它发狂奔跑,这是拔下的箭。” 侍卫说着,递出了一支箭。 “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放暗箭袭击马儿。” 公孙义将那支箭拿在眼前端详,仔仔细细地看,没有在箭身上找到任何标记。 “大人,我也找过了,没有任何标记,来路不明。”侍卫道,“参与狩猎的人员,都会有自己的配箭,没有任何标记的箭,一定是狩猎人员自己另外准备的,用这样的箭伤人,无法判断是谁。” 大公主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愈发咬牙切齿。 怎么就会有那么无耻的人……蓄意谋杀,连作案时该用的凶器都准备好了。 她可以万分肯定,射伤公孙媛的马匹、出手拦截她的救助、都是颜天真的行为。 但是她一人知道有什么用。 两支来历不明的箭,对颜天真不会有任何威胁。 她思索片刻,将公孙义身旁的侍卫招了过来。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员不得离开各自的营帐,所有人把箭囊交出来,仔细盘查所有的箭,理由是:本公主与公孙姑娘都遭人袭击,对方所用的箭没有标记,需要一一盘查,希望所有人配合。” “是。” 大公主的命令一出,众侍卫便开始行动。 大公主前往皇帝所在的营帐,向他汇报了情况。 “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把皇家的狩猎区当成作案地点,实在是太猖狂了。” 皇帝的脸色有些微沉。 “父皇,这件事情必须要查清楚才行,这是蓄意谋杀。国有国法,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做这等恶劣的事,简直就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我已经派侍卫去检查所有人的箭囊了。” “嗯。若查出是谁,一定严惩不贷。” 大公主离开了皇帝的营帐后,迫不及待地前往颜天真所在的营帐。 侍卫们正在检查颜天真与凤云渺的箭囊。 颜天真眼见着大公主的到来,朝她扬唇浅笑。 “大公主来了?来,坐。”颜天真颇为热情地招呼着,“看你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多吃些水果,我这水果特别多,公主喜欢吃什么?随便拿。” 颜天真的笑容格外友善,仿佛从来不曾与大公主争执过。 大公主却是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上前动手打人。 但她心里清楚,现在若是动手,就是自己没理由了。 侍卫们将箭囊检查完毕,朝着大公主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箭囊里,没有任何问题。” 大公主磨了磨牙,凑到了颜天真的跟前,恶声道:“你把箭藏到哪去了?” 颜天真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会自己另外准备箭,你想做到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对吗?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阴险的女子。” 大公主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颜天真面不改色,从一旁的果盘上挑了个李子啃,又顺手拿了一个递给大公主,“吃吗?很甜的。” 大公主见不得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一把夺过李子,就要往颜天真脸上砸。 颜天真挑了挑眉。 她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神色却好像在说—— 你砸,你有种就砸下来,你砸下来就是你没理,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找你麻烦。 大公主终究没有砸下去。 她要是动手,那就成了她的错,旁人铁定要说她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凤云渺也可以借此机会去父皇那里告状,管自己讨说法。 大公主放下了手,望着手中的李子,恶狠狠地拿到唇边咬了一口。 仿佛她咬的不是李子,而是颜天真的肉。 颜天真问了一句,“甜吧?” 大公主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云渺,大公主这人怎么这样呢?给她好吃的,不道声谢也就罢了,还横眉竖眼的。她自己心情不好就乱找人撒气,真是的。” 这话是故意说给一旁的侍卫们听的。 在侍卫们的眼里,事实也确实就像她说的那样。 凤云渺自然很乐意配合颜天真,伸手抚着她的发丝,悠悠道:“爱妃别恼,她这人就这样,她发脾气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任性妄为,不可理喻,说得就是她。” 凤云渺说这话时,还瞥了一眼身旁的侍卫们,“本宫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侍卫们只能苦笑,不敢回答。 大公主的坏话可不能随便说。 心里腹诽还是可以的。 …… “母亲,吃饭了。” 宽敞的营帐内,公孙巧端着饭菜走到大公主的身前。 大公主闷闷不乐,“你父亲呢?” “父亲和姑姑在吃饭,姑姑的脸被豹子抓伤了,心情很不好,父亲正在安慰她。” 公孙巧说着,把饭菜搁下,“母亲,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要快点吃,别凉了。” 说着,她转身走开。 “巧儿要去哪里?不陪娘亲一起吃饭吗?” “我……我想去陪姑姑。” “她不是有你父亲陪着吗?这都安慰一中午了,还不够?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大公主有些不满,“你们都想陪她,就没有人来陪我吃饭?” “母亲,姑姑的脸受伤了,这可不是小事啊,脸皮对姑娘来说可太重要了,我必须去陪她,母亲你又没受伤,就别跟姑姑争宠啦。” 公孙巧说着,迈开了步子。 “站住。”大公主叫住她,“你父亲说要跟我和离,你知道吗?我不管他这是说气话还是说心里话,这事错在他不在我,你是我的女儿,应该与我呆在一处,从现在开始,你要在我身边,不要去见你父亲和你姑姑,除非他们过来跟我认错,请求我的原谅。” “母亲,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公孙巧绷起了小脸,“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你跟他们吵架,我就不能跟他们说话了吗?” “他们不待见我!你还要去搭理他们吗?若是我现在让你选择,跟我或者跟他们,你只能选择其中一方,你怎么选?” 公孙巧怔住。 这让她怎么选。 夫子曾言,养不教父之过。 在他们家,是养不教,母之过。 她从前之所以那么讨人厌,也是因为母亲对她太娇惯,父亲脾气温和,若是跟着父亲,或许——对她更好。 父亲是讲理的人,而母亲不讲理。 “母亲,你还是一个人好好想想罢,我也觉得你应该反省反省了,等你想通了,我再回来找你。” 公孙巧说着,转身离开了。 大公主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一步一步走出营帐。 她选了父亲? 这一瞬间,仿佛都头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夫君要与她和离,女儿也不选择她。 为何…… 她会走到这一步。 怪谁? 怪颜天真? 怪公孙媛? 昨日,她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此时,竟觉得自己一败涂地,众叛亲离。 …… 今日原本是一个艳阳天,午时过后,天色却变得阴暗,下起了蒙蒙细雨。 众人都回到了营帐内避雨。 颜天真与凤云渺在营帐内喝茶谈天,却忽然听到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 颜天真有些好奇,走出营帐去询问。 “发生何事,为何喧哗?” “回太子妃的话,大公主失踪了,我们正四处找!” “大公主失踪?”颜天真惊讶,“这下雨天的,能去哪里?何时失踪的?” “一刻钟前,公孙小姐发现她不见了,每个营帐都没有她的踪影。” 颜天真闻言,想了想,道:“给我一把伞。” 第260章 冰释前嫌,多好(二更) 这个节骨眼上闹失踪,该不会是公主脾气又上来了罢? 她觉得被人绑架的可能性不大。 眼见着颜天真要打伞出去,凤云渺问道:“怎么?莫非你也想帮着寻找?已经有那么多人去找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雨中漫步也别有一番趣味。就当是散步了,顺便找找她的踪影。”颜天真道,“我觉得她的教训也吃够了,总不能把人逼得太狠,是时候收手了。” 凤云渺听闻此话,起身道:“那我也与你一同前去。” 说着,便走到了颜天真的身旁,从她的手中拿过了伞。 二人一同撑着伞走出营帐外,一抬眼就能看见许多身影在雨中行走。 颜天真的注意力,被三丈之外大树底下的一抹小身影吸引了去。 公孙巧撑着伞坐在树荫之下,小脸上写满了郁闷。 颜天真走到了她的身前。 公孙巧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十分安静地垂下了头。 颜天真道:“今日所有出行的人员当中,只少了大公主。这皇家的狩猎场把守严密,应该不会混进闲杂人等,排除被人绑走的可能性,她极有可能是自行离开的。” 此话一出,公孙巧总算抬头看她。 “也就是说,母亲没有危险?” “只要她不傻傻地闯进狩猎区域,那就应该不会有危险,这营帐附近都是安全地带,你要祈祷她别独自一人跑得太远。” 狩猎区外设有围栏,将人与兽隔开,围栏外自然是安全的。 可要是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跑得太远,安全问题就不好保障了。 “母亲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走开……她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公孙巧小声嘀咕着,“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陪着她了。” 颜天真将公孙巧的嘀咕声听在耳中,追问道:“怎么?你知道你母亲独自走开的原因吗?” “母亲大概是生我们的气了。” 公孙巧的双手有些不安地揉着衣袖,“因为姑姑受伤的事情,她似乎和父亲闹了矛盾,她要我留下陪她,不要去看姑姑和父亲,我没同意。她问我,究竟想跟哪一边?我也没回答,我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就去找父亲了。” “她果然是因为受了打击才独自离开的。” 颜天真这一刻也不知,该说大公主可怜还是活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大公主习惯了高高在上,富贵权势她都不缺,可她不得人心,没有知己,就连最亲近的夫君与女儿,都纷纷表示出对她的不满。 她的夫君,多年隐忍终究还是爆发。 不是不爱,更多的是畏惧与忍耐,时间一长,内心深处积攒的火气总会流露出来。 她的女儿,不满于她的教育。 这个小混世魔王,在树人堂经过了半月有余的思想教育,便决定不再服从于母亲的教导,开始唱反调。 由此看来,大公主如今的确是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了。 即使她高高在上,如今也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没有人愿意与她亲近,尊敬她的人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 那是一种——由心底深处产生的孤寂。 “走吧云渺,我们去河岸边看看。” 颜天真说着,同凤云渺转身离开,去往中午和大公主发生争吵的地点。 远远地,看见前方那一抹小瀑布倾泻而下。 颜天真也不确定她会不会跑这么远,只是随意走着,四处张望张望。 而就在下一刻,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某处。 前方的小瀑布,是从山崖壁倾泻而下,流淌到最下方聚成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水塘,河水清凉又清澈。 此刻,水塘的边缘,似乎有一抹红色浮动。 “云渺,看那边。” 颜天真指着那一处水塘。 凤云渺望了过去,道:“上前去看看。” 随着二人走得越近,那一抹衣角也就越清晰。 “刚才那一瞬间,还以为她是失足落水,后来又想起,这水塘子也不算深,这么大个人,不至于在这水塘浅处跌倒。” 走得近些了,颜天真翻了个白眼,“原来是在这冲凉。” 大公主将整个人置于水塘之中,只有面部露于水面上呼吸。 有一片衣角被水流冲到了水塘外,正是因为这一小片衣角,被眼尖的颜天真给瞥到。 难怪侍卫们都找不到大公主的踪影,她有心躲藏起来,又不出声,眼力劲要是不好一点,很难发现她。 颜天真两步走上前,俯身道:“大公主是躺在这儿思考人生吗?眼下是冬季,躺在水塘里有些不太好罢?容易着凉。” 大公主缓缓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颜天真,目光冰冷。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得意了吗?满意了吗?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她的声线冷如冰霜。 在她看来,颜天真走上前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难得你今天不对我咆哮了。”颜天真直接在河岸边坐了下来。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颜天真的身后,凤云渺为她撑伞,一言不发。 女子之间的争吵,他不参与。 他知道他的天真不会输,不会吃亏。 颜天真处于优势的情况下,他就在一旁看着她如何眉飞色舞,春风得意。 颜天真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便可以出手,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此刻,颜天真是处于优势的。 “大公主,你可知自己为何失尽人心?你可知为何连你的夫君与女儿都对你不满,因为你真的太狂妄。” 颜天真颇为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人的狂妄程度,千万不要超过她的能力,从你的身上,只能看到狂妄和张扬,我并不能看出你有什么能耐。” “闭嘴!”大公主呵斥一声,扬手就要去挥颜天真的脸。 颜天真一个后仰轻松躲开,继续道:“帝后长女,很了不起嘛,如果你能稍微收敛一些自己的锋芒,为人处事不那么过分,剔除五分的坏脾气,你就不会这么讨人嫌了。” “本公主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人吗?!”大公主冷声道,“滚开!别烦我。” “你让我走,我就得走吗?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颜天真低笑一声,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态度有多恶劣,自顾自道,“被人误会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对吧?你明明有意保护公孙媛,却还要被你夫君责怪,公孙媛也不一定领你的情,你救她,真的错了。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从我手里救下她。” “你果然想杀她,本公主根本就没有冤枉你。”大公主从水塘中坐起了身,‘哗’的一声水花四溅开,“我会如此狼狈,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有心害人,还不承认,本公主有心救人,却没人领情,都是你!要不是你捣乱……” “关我屁事。”颜天真用手掌捞起一把水泼到大公主脸上,打断她的话。 “对,我就是要杀公孙媛,怎么着!我就是想一箭射穿她的后心,我要除掉这个时时刻刻觊觎我夫君的女人,试问,要是有一个女子恬不知耻地想要纠缠你的夫君,以大公主你的脾气,要不要采取防范措施?你敢不敢回答——不要?” 大公主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敢不敢回答——不要。 确实回答不出来。 以她的脾气,她是绝对不容许公孙义纳妾,不允许他在外边寻花问柳。 她屈尊降贵,嫁了一个比自己身份低的男子,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好处,权力、富贵、地位,她都给了,这个男子就理所当然地应该对她一心一意,谁敢纠缠她的驸马—— 杀无赦。 她绝对不会留下活口,让自己苦恼。 她要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从你的面部神色,我已经看出了你心里的答案。”颜天真不咸不淡道,“大公主,你与我其实很像啊,当然了,我绝不是说脾气,我才没有你这样泼辣。我指的是,你我有许多观念是相同的,比如,护短。再比如,对待感情霸道,其实你不缺魄力,只是缺了脑子,缺心眼。” “你才缺心眼呢。”大公主给了她一记眼刀,“公孙媛是我夫君的妹妹,本公主出手救她,有什么不对?” “的确没什么不对。你我本就是不同的立场,她编造流言蜚语诋毁我,在帝都之内扩散,她想要撼动我太子妃的地位,以上这两点,难道不能成为我杀她的理由?我说的够不够清楚?她的存在于我而言就是一个烦恼,我原本就只针对她,谁让你要中途跳出来搅局?是你影响了我的计划,如今,你有什么立场来责怪我呢?” 颜天真语气冷然,一只手伸进冰凉的河水中慢条斯理地游荡,“大公主,你这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还没怪你毁了我的计划呢,你竟然有脸说,都怪我?你要怪我什么?嗯?” “你——” 大公主伸手指着她的眉心,想要谩骂,搜肠刮肚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词汇能拿来骂。 与颜天真辩论,她辩不过。 “词穷了吧?因为我说的话让你无从反驳。”颜天真面上的冰冷之色褪去,这一刻又朝着大公主莞尔一笑,“你毁我计划,我本来是应该怪你,可是如今你都这么可怜,我也就不跟你计较,我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只是——想要与你合作。” 大公主不语,只是阴沉着脸,似乎在等待着颜天真的下文。 “大公主,其实你我之间本没有恩怨,也没有利益冲突,实在没必要斗来斗去,就你这水平,你也阴不过我,是吧?从这几次的交锋中,你就应该能得出结论,你是要选择继续和我作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取所需呢?” “各取所需?你倒是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财富地位势力,你一样不缺,你如今所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感情上的空虚。”颜天真慢条斯理地分析着,“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跟你唱反调,你是不是很想要挽回?你希望你被他们尊敬爱戴,你希望他们能够收回对你的不满。” 大公主冷哼一声,“对此,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了,我要是没有办法,好意思在你面前说吗。”颜天真挑了挑眉,“我会让你的夫君和女儿都回到你身边,而我的条件是——你帮我除掉公孙媛。” 大公主静默。 “下不了手?大公主难得也会有对人心软的时候。” “她是巧儿的亲姑姑,巧儿很喜欢她。若是她死了,巧儿会很难过。”大公主道,“我不想看巧儿难过,我希望她快乐。” “唔,大公主可真是个慈母,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颜天真站起了身,将手伸入了衣袖内,“虽然大公主没有同意我提出的要求,我却还是很乐意帮大公主一个忙。” 说话间,她已经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在大公主的眼前晃了晃,“大公主,这瓶凝香软玉膏你带回去,去腐生肌,针对各种伤口疤痕,几乎都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你带回去给公孙媛用。你的夫君不就是因为他妹妹受伤的事才责怪你吗?这瓶膏药,一定会让他感谢你。” 大公主望着她手中的那瓶膏药,眸光里带着狐疑。 对去腐生肌有奇效的膏药,颜天真怎会舍得拿出来给公孙媛用? “大公主,要不要选择相信我一次?”颜天真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敢对天发誓,公孙媛用过这瓶药之后,脸上的伤口会尽快恢复,并且,没有副作用。真的!反正绝对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只会让他们对你感谢,你信不信呢?” 颜天真凝视着她,目光十分真诚。 “为什么?”大公主依然有些不太敢信,“你总要告诉本公主原因。” “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要交大公主这个朋友。我刚才已经说了,大公主有些地方是与我挺像的,因此,不想再与你争斗,咱们冰释前嫌多好。” “你以为你这么说,本公主就会相信吗?” “看来在大公主的眼中,我真的很不可靠。”颜天真叹了一口气,“这样罢,我拿我最重要的东西来发誓,太子妃之位,我若是害你,就让这太子妃的宝座易主,够不够狠?这瓶膏药绝对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反正你如今已经一败涂地,何不选择相信我一回。” “也罢。”大公主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药瓶,“反正我已经和公孙家闹成这样了,就信你这一回,你若是敢阴我,我就与你势不两立,你要是真能帮我,本公主从今以后不再找你的麻烦。” “好。”颜天真笑着冲她伸出了手,“在水里这么久,冷不冷?快些上来罢。” 大公主并没有搭着她的手出去,自己跨着大步上岸了。 颜天真收回了手,也不在意,悠然道:“对了,单单给这瓶膏药还是不够的,我要教你说些话,能够把你夫君和女儿重新拉回你身边。” “你别想让本公主低声下气,公孙义他敢提出和离,本公主绝对不求他!绝不低头。” “放心,绝对不会要你低声下气,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公主,你当然不需要求他,他会跟你认错的。” “此话当真?” “当真。公主你记住,我要是帮了你这一回,你可要记着我这个人情。” “那当然。”大公主冷哼一声,“本公主从来不愿意欠人情。” “好,听我的,这样……” 一番详谈过后,大公主转身离开。 “这次算是我利用了她,不过,也确实能帮她。”颜天真望着大公主离开的背影,轻描淡写道,“利用的同时也给予了帮助,也不算对不起她了。” 下一刻,肩上多了一只手,是凤云渺揽上了她的肩。 “天真是越来越奸诈了,不过,我喜欢。” ------题外话------ ~ 今天有点晚了,跟高中同学聚餐,抱歉啊大家么么哒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61章 盛气凌人(一更) 颜天真听着耳畔的话,挑唇一笑,“要论奸诈,我还是比不上云渺你的。” 凝香软玉膏,是肖洁花费一整年时间,用七七四十九种名贵药物调制出的外敷药,去腐生肌效果显著,比皇宫里最好的金创药还要有效。 然而,给大公主的那一瓶,可不是原装的凝香软玉膏。 肖洁擅医术,肖梦擅用毒,肖梦偶尔闲着无趣,会在肖洁研制的医用药品上加点什么东西,使得药品用处大大改变,效果可能大打折扣,也可能更加好用,又或者——彻底变质。 有些药品添加的剂量一旦超标,会产生毒素,原本好好的救人药,可能就变成致命的。这是药物之间相互排斥会产生的恶劣后果。 那瓶去腐生肌的‘凝香软玉膏’,就是最好的实例。 犹记得前几天夜里,在东宫庭院内看见肖氏两姐妹斗嘴—— “肖梦,第二个笼子里的小白鼠是不是被你给弄死了?那些小白鼠都是我拿来试验药品用的,你能不能别瞎捣乱?你给弄死了,我还怎么观察药性?” “哎哟,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之前研制的那一瓶凝香软玉膏,真的挺好用,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味道不太好闻,闻起来是酸味儿,你知道我的鼻子对气味最挑剔了,我加了点香料进去,想去去酸味,让这药膏闻起来是一阵清香,哪知道,这香料一加进去……” “香料这东西能乱加吗!你知不知道许多香料都带有轻微毒性?香料是拿进香炉里用的,闻闻还好,绝对不能掺在外敷的药里,这药可是用在人的肌肤上的,万一毁容了呢。” “才没有毁容呢!我拿你那只小白鼠试过了,对于恢复伤口去腐生肌,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功效,不比原来的差!但是……这药物能够修补肌肤,却会造成人体内伤,五脏六腑会吸收膏药上面的毒素,造成五脏衰竭,我把那只小白鼠剖开了,肾脏都是黑的……” “你恶不恶心啊你。”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真的受不了这膏药的味道,你能不能把这膏药味道改良得好闻一些?” “它的味道就是这样,你要是受不了,可以选择不用。” 颜天真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觉得有些好笑。 真正的凝香软玉膏,闻起来略带酸味。 而肖梦受不了那酸味,便在膏药里添加了香料,却没有想到,这么一添加,好好的膏药成了致命药。 肖梦说,那只小白鼠从涂抹药物到死亡,不过短短七日。 而人体比小白鼠所带的抗毒性更高一些,因此,这药膏若是用在人体上,十天半个月才会发挥作用。 颜天真觉得,这经过‘改造’后的药膏格外有意思,没准以后能有机会用得上,拿来忽悠人。 她把这瓶药膏要了过来,她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派上用场。 药效潜伏期长,如此一来,便于大公主洗脱嫌疑。 试想,大公主今日给公孙媛用了膏药,十天半个月之后,公孙媛毒发,谁能想到中毒的原因是好多天之前的一瓶外敷药? 绝大多数的中毒原因,都是由口而入。 这瓶‘凝香软玉膏’,外医伤口,内伤肾脏。 真是好歹毒的副作用。 颜天真想到此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公孙媛,这一次,你只怕是躲不过去了。 耳畔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击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云渺,我们回营帐去罢。” “好。” 凤云渺揽着她的肩膀,二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 大公主如同落汤鸡一般回到了营帐后,自然是惹来了众人不小的惊讶。 公孙巧第一时间奔上前来慰问,“母亲,你刚才去哪里了?我们到处在找你,你身上怎么这么湿?赶紧换身衣服,免得着凉了。” “你们都在找我?”大公主问道,“包括你父亲吗?” “父亲当然有一起找了,父亲也很担心的。” “是吗。”大公主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他之前还说要跟我和离,不和我过日子了。” “这只是父亲的气话,母亲可不要当真。”公孙巧连忙道,“母亲要是愿意去跟父亲认个错……” “要我认错?休想。”大公主面无表情,“关于你姑姑受伤这件事情,我并没有错,既然没有错,又为何要认错?” 话说到这,她低下头,从衣袖中取出了颜天真交给她的瓶子,递给了公孙巧,“巧儿,这是母亲最好用的一瓶外敷膏药,是许多金创药都比不上的,能去腐生肌,消除疤痕,能够恢复你姑姑的容貌,你拿去给她用。” 公孙巧怔了怔,伸手接过了瓶子。 “快去吧,破相这种事情,越早处理越好。”大公主伸手抚上公孙巧的头,“为娘知道你跟你姑姑感情好,也希望她能快点好,这样你也开心。” 公孙巧闻言,嘴角当即勾起一丝笑容,面上也浮现出欣喜之色,“母亲真好,我现在就拿去给姑姑用,她一定会感谢母亲的。” 话音落下,公孙巧迈开腿奔了出去。 而就在公孙巧离开之后,一抹白色的纤影靠近了大公主的营帐,被营帐外的侍卫拦了下来。 “肖洁姑娘,大公主在里头休息。” “你们可真不懂事,大公主淋了一身雨回来,难道不该找个大夫给她看看情况?这要是着凉生病了多不好?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你们总该对我放心罢?” 营帐内的大公主听闻此话,朝着外头道:“让她进来。” 侍卫不再阻拦,让肖洁进了营帐。 肖洁走到了大公主的身前,替她把了脉,这才低声道:“大公主身子健朗,脉象平稳,虽然淋了雨,可也不见得会生病,接下来我要替大公主针灸,让大公主身子发热发烫,营造出生病迹象,但实际上大公主并不会感到难受。” 大公主听闻此话,立即就猜测到了她的目的。 “苦肉计?” “当然了。我们殿下说,大公主心高气傲,从不愿对人低声下气,那就苦肉计,大公主一生病,公孙大人与公孙小姐铁定不会再和你闹脾气,这么些年过去,公孙大人对大公主有没有情,大公主心里应该有数。” 大公主静默。 有情,当然是有的。 除了夫妻情分之外,也有隐忍和不满。 她总是想压人一头,哪怕是她的夫君,也不能让他凌驾于自己之上。 这就是她的性格,不允许任何人踩在她头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会让她吃亏。 颜天真说,一味的盛气凌人,从不懂退让,终归不好。 “公主,太子妃让我提醒您,千万别忘记她的话。”肖洁一边针灸着,一边道,“太子妃说,您这次要是听她的,结果绝对会让您满意,相反,您要是不听,那可就不好说了。” “本公主知道了。” 片刻的时间过去,肖洁的针灸结束了。 “大公主现在是不是觉得身子发热,脑门也发热?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按照我给您开的药方,两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己退热。” 大公主躺在软榻上,此刻虽然觉得身子发烫,脑子却还是十分清醒的,也没有生病时的难受感,心中不禁感叹这女子的针灸之术还挺神奇。 肖洁走出了营帐,便朝着两侧的侍卫冷哼了一声,“我说什么来着?大公主淋了雨,必须看大夫!幸好太子殿下让我过来了,否则,大公主生病了,你们这些蠢货都不知道。” 侍卫闻言,齐齐一惊。 “大公主病了?” “快些去告知公孙大人和公孙小姐。” 同一时刻,公孙义还不知大公主已经回到营帐,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便只好返回。 经过颜天真的营帐前,被颜天真出声喊住。 “驸马请留步。” 公孙义转头看向颜天真。 “太子妃叫我?” “听说公孙姑娘在狩猎区内遭遇豹子袭击,被抓伤了脸,对此,我感到十分同情,但,这件事情与大公主可没有关系。” 颜天真的神色一本正经,“大公主独自离开,这里面少不了驸马你的责任。” 说着,她举起了右手,手中赫然是两支箭。 “这两支来历不明的箭出现在狩猎区,其中一支,射伤了公孙姑娘的马,另一支,是去袭击大公主,阻拦她救人,与大公主的箭掉在同一处,也就是说,在公孙姑娘遇袭时,大公主有心救她,却被人阻拦,你因此责怪她,这完全没有道理。” 公孙义怔住。 他只让人去调查,公孙媛的马匹受伤一事。 他与大公主争吵过后,便回了营帐去安慰妹妹,没有去注意另外一支箭,而他打心里也不太相信大公主的话。 他的妹妹弄丢了巧儿一回,从那之后就没少受到大公主的刁难,时常被训斥奚落,他以为,大公主这次是故意不出手,再加上之后她的态度太恶劣,实在无法与她交谈下去。 他真的快要受不了她的傲慢骄横,分明是夫妇,她为何总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跟她吵架,都怕被她拿身份压。 在她面前,他根本就硬气不起来。 但是此刻,面对颜天真的数落,他也接不上话了。 真相被扒开的那一刻,他发觉自己也有错。 “驸马爷,你知道我是在哪里发现她的吗?河边。她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水塘里,那一瞬间,我还挺怕她会想不开的。”颜天真不温不火道,“我也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不该让她的时候你要让,她没错的时候,你反而去责怪,这件事情,你妹妹难道就不曾表态?” 公孙义道:“此事,我有错,可是公主她一上来就骂人,炮语连珠,让我没法跟她好好谈。” “每次我与我家殿下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就会二话不说,上来就死死地抱住我,压在怀里,一边抱着,一边轻抚我的头发,说——娘子,安静点儿,咱们好好说,乖。这样,我的火气顿时就消了大半。” 公孙义:“……” “不管她是对还是错,你可以先安抚着再说,别怂,知道吗?她一凶你就怂,这就注定了你抬不起头,你一定要挺直了腰板,但是你记住,千万不要动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亲亲抱抱举高高,这些都没问题,你要有魄力,又不能动粗。懂吗?” 颜天真语重心长道:“很多时候,你要忘记她大公主的身份,记住她只是你媳妇,千万不要时时畏惧她的地位,偶尔你也要发一发脾气,但是一定要把握分寸,骂过之后再哄嘛,比你一味忍让有效得多。我家殿下什么都让着我,但我也很听他的话,这样才能营造和谐生活。” 公孙义好片刻才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颜天真,随后道了一句,“真是想不到,太子妃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高见。” 第262章 和解(二更) “高见谈不上,只是见多识广罢了。..”颜天真淡淡一笑,“驸马爷可以考虑听取我的建议,你既然已经与大公主闹崩了,何不大着胆子尝试一下我的方法,没准管用呢。” “多谢太子妃的意见。先前公主殿下对太子妃多次针对,还希望太子妃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也没有多大的仇怨,我不会时时记在心上。我倒是希望可以与大公主化甘戈为玉帛,都是亲戚,何必争执不休。” “太子妃果然气度不凡,胸怀宽广。” “哪里哪里。” 二人客套了一番之后,公孙义转身离开了。 颜天真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下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公孙义一路走回营帐,还未走近,便看见有侍卫急急忙忙地上前来。 “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大公主方才淋了雨,这会儿着凉了,大夫说是感染了风寒。” “什么?”公孙义微惊,面上当即显露出焦急之色,快步前往营帐。 掀开帐子走了进去,便看见大公主侧躺在软榻上,背对着他。 公孙巧坐在旁边,眼见着他进来了,连忙朝着大公主道:“母亲,父亲回来了。” 大公主背对着公孙义,没有任何反应。 颜天真之前信心满满地说,公孙义会跟她认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要是他不认错,还不消气呢? 反正她绝对不低头。 才这么想着,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身下躺的软榻沉了一沉。 “娘子,下雨天为何还要往外跑呢?” 公孙义的语气十分轻柔。 大公主并不回答。 “就算你我吵架,你也得注意着自己的身体才是。”公孙义还在继续说着,“你若是病倒了,我和巧儿都会难过。” “难过?”大公主总算开了口,“也不知是谁,之前说要与我和离,说是不想再跟我继续过日子,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公孙义叹了一口气,“此事的确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于你,你能不能不跟我计较了?和离只是我一时气话,我其实不想与你分开,我只是心里的火气积攒多了,想要发泄发泄,此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可好?” 大公主原本不想就这样罢休,这一刻脑海中却想起了颜天真的话—— “男子都是要尊严与面子的,若是他放低了姿态跟你认错,莫要不依不饶,他曾经也没少忍让过你,你让他一回两回又怎么着?那可不是外人,而是你相公,要懂得给他留几分颜面,别让外人暗地里笑话他惧内,发脾气一定要适可而止,不可没完没了。” 想到这,大公主便什么都不说了,仍然背对着公孙义,冷哼了一声。 公孙义见她不开口骂人,意外之余又觉得有些欣喜,拍了拍她的脊背道:“娘子,以后咱们有话就好好说,再也不要像今天这样,可好?” “我不是没有跟你解释过,是你不相信我。” “娘子,你别怪我说实话。”公孙义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开,“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从没想过要凌驾你之上,我只是希望与你平起平坐,不想一次又一次忍耐,你就非要压着我不可吗?我的那些同僚,表面上与我把酒言欢,背地里没少笑话我惧内,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靠着你才得来如今的地位,难道我本身就没有半丝才华吗?” 大公主怔住。 “在外人面前,下人面前,甚至在大街上,你都对我呼来喝去,而我又极少忤逆你,家里什么事情都是由你做主,你究竟是把我当成你的相公,还是你的随从?你不让我反对你,又嫌弃我没魄力,那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这一刻,大公主无言。 看来颜天真说得果然没错。 夫妇之间,应该平起平坐。 没有哪一方喜欢永远被另一方压制着。 她只是不想被人压一头,她一直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就导致所有人都表面服从她,心里却不服从,没准天天都在腹诽她。 颜天真说,要学会给另一方留颜面,如果永远都不懂得尊重,也别想他人打心底服从。 就算在他人面前盛气凌人,对夫君、对家人,也很有必要收敛锋芒,要亲和,不能永远将自己置于最高点,否则,众叛亲离就是迟早的事。 等到她的夫君她的女儿都离开她时,再想要挽回,恐怕就难了。 到时候,不管她多高贵,内心也是无限孤寂,黑夜里,只有无限的寂寞伴随着她。 沉寂了半晌之后,她开口—— “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意见,就只管说出来。我会适当考虑你的意见,外人面前,我也不会再对你呼来喝去,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就私下说罢。” 大公主此话一出,公孙义愣了好片刻。 回过神之后,眸中的欣喜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娘子,你想通了?” “我想过了,你和巧儿是我最亲近的人,你们要永远对我不离不弃,以后你要是再敢提和离,我真的不会再原谅你,凭我大公主的身份,我可不怕没人要。” 说到这儿,她用鼻子哼了一声,“听清楚了吗?” “放心吧娘子,这种气话我以后不会再说。”公孙义伸手,握住了大公主的手,“娘子如此善解人意,我心里真的很欢喜。” “太好了,父亲母亲和好了。”一旁的公孙巧笑着拍起了手,“你们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吵了,你们吵起来,最烦恼的不就是我吗?我也不知道要帮着谁,更不知道该跟着谁。” 公孙义笑着摸了摸公孙巧的头,“放心吧巧儿,像今日这样的事,以后应该不会发生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母亲快点好起来。”公孙巧坐到了大公主的身旁,双手抱上了她的脖颈,“大夫有没有说,母亲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大公主这一刻竟也觉得心情格外轻松愉悦,开口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的,喝了药就好了。” 正说着话,昏暗的帐篷内有一抹亮光闯入,有人掀开了帐篷帘子。 来人正是公孙媛,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随着她的走动,药香味飘散在空气之中。 “公主,你的药好了。” 公孙媛走上前,公孙义惊讶地发现她脸上的伤止血消肿了。 “媛媛,你这脸上的伤好得还挺快的,一个时辰前还红肿着,这么快就消除了。” “是大公主的药膏管用。”公孙媛笑道,“刚才巧儿给了我一瓶药膏,说是大公主那里最好用的外敷药,对治疗伤口有十分明显的作用,我试着涂抹了一下,果然,红肿的肌肤很快就消肿了。” “这药的功效可真好。”公孙义转头看着大公主,“娘子真是有心,之前误会了你,我这心里真惭愧。” “道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原谅你了。”大公主说到这儿,目光注视着公孙媛,“弄丢巧儿的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巧儿回来了,我什么也不想再计较,你以后别总觉得我想为难你,好歹你也是巧儿的姑姑,我夫君的妹妹,我是不会刻意针对你的,明白吗?” “明白了。”公孙媛低下了头,“多谢大公主不计较之前的事。” “都是一家人,有句话我也想要奉劝你。”大公主不紧不慢道,“千万不要去招惹太子妃,也别再想着太子殿下了,你想嫁入东宫的希望,何止是渺茫,简直就是没有可能。你最好能想明白,从这段一厢情愿的感情里抽离出来,本公主可以帮你找好婆家,有权势地位的,不难找,你嫁过去也不会委屈,懂吗?” “多谢大公主的劝告。”公孙媛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大公主注视着她的神色,也不知她的回答是不是敷衍。 反正好话已经说了,若是她不听劝,还要去招惹颜天真,被整死了,那也是该。 颜天真是个狠角色,可以把你拉入泥潭,又能够在你绝望之时让你看到希望。 她会先赏你个巴掌,再给你颗大甜枣。 大公主不得不承认,这次颜天真确实是帮了她不少,相公和女儿又回到了身边,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似乎也不值得再提起。 再提起,显得她这大公主多小气。 …… 一场雨下到了傍晚还没消停,雨中狩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皇帝下令,众人在各自的营帐内吃干粮,两刻钟之后便回宫。 “幸好我桂花糕带得够多,小莹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下回出门要多带一些。” 宽敞的营帐内,颜天真望着食盒里剩下的最后五个桂花糕,转头朝凤云渺道:“云渺,我吃三个,你吃两个好不好?” 凤云渺听闻此话,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颜天真又改口道:“一人两个半?” 说着,便拿起了其中的一块,准备掰开。 凤云渺伸手制止她,慢条斯理道:“你喜欢吃,你都吃了罢。” “那不行,我不能让你挨饿。” “我还有干粮呢,临走的时候,我让伶俐带了不少面饼。” “那玩意哪里比得上桂花糕好吃,不能我一个人吃,你必须一起吃。” 颜天真说着,也不等凤云渺接过话,拿了一块糕点就往他的嘴里塞。 凤云渺有些好笑,并未拒绝她的好意,张口从她递来的糕点上咬下一小块。 而就在下一刻,营帐外响起了侍卫的声音,“殿下,大公主求见。” 凤云渺道:“让大公主进来。” 侍卫将营帐的帘子掀开,让大公主踏了进去。 颜天真第一眼就看见了大公主手中的食盒,顿时挑了挑眉,“大公主,该不会是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作为谢礼。” “金银珠宝你我都不缺,送那些俗气的东西也没意思,要送就送点有意思的东西,听说你很喜欢吃甜点,正好,本公主今日出行,带了不少巧儿喜欢吃的羊奶糕。” 大公主说着,上前两步,将手中的食盒递出,“我们府里有个塞北的厨子,点心做得十分好,这糕点松软可口,应该会合你的胃口,这里还有两盒,都给你了。” “呀,那我岂不是和公孙小姐抢东西吃?怪不好意思的。”颜天真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双手还是接过了,“公孙小姐还有的吃吗?” “她那还有几块,小孩子也吃不多,再说了,厨子就在我的府中,她想吃糕点还怕没有吗。”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颜天真说着,直接打开食盒盖子。 大公主还挺会投其所好,她要是真送金银珠宝当谢礼,自己估计最多也就是看一眼,回去之后就不知扔到房间哪个角落闲置了。 吃的东西好啊,合她胃口。 颜天真拿了一块到嘴边,轻轻一咬,香甜的羊奶味顿时盈满口中,果然味道不一般。 “云渺,这个真的不错,你也来一块。” 颜天真也不介意当着大公主的面喂食,将糕点直接递到了凤云渺唇边。 凤云渺咬下一口,一只手把玩着颜天真的发丝。 大公主望着二人的一举一动,这一刻只觉得,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插足他们之间。 这是一种不容人破坏的温情。 颜天真果然很有一套,能让凤云渺这样的男子钟情于她一人。 “颜天真,你比本公主小了好几岁,人情世故却比本公主懂得多,在面临感情问题上也很会掌控火候,这一点,本公主还是挺佩服你的。” 大公主这一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她已为人母,在颜天真的眼中,却还是幼稚。 “大公主,你是被皇后娘娘宠坏了,而你也延续了皇后娘娘的作风,把你的女儿给宠坏了,幸好,你女儿年纪尚小,这思想还很容易改良,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慈母多败儿?你从小受到的挫折风浪太少,在我眼里,你真的特别幼稚。” 一个幼稚又任性的泼妇。 “颜天真,本公主是来感谢你,但不是要来听你教训的。”大公主绷紧了脸,显然对颜天真的话有些不满。 “听我说,我从前对你也很讨厌,但细细一想,觉得你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你是凤家人,因此,我挺乐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比起公孙媛那样时时出阴招表面却无害的女子,你这种直率泼辣的性格会更讨喜一点,你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贬损我。”大公主的脸色依然有些沉。 “我对你很不满,但是没有敌意,这一点你要牢记,以后不要随便找我麻烦,要记住我可是帮过你的。”颜天真说着,翘起了二郎腿,“我相信大公主是很识时务的,咱们之间也过了好几次招,你来我往的,你也该明白差距。” 大公主白了她一眼,“你犯不着一次次强调自己高明,本公主知道你有手段,少得意洋洋了。不过你的办法的确是挺管用,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那么了解男子。” 颜天真轻咳了一声,“我见多识广。” “公孙媛那里,本公主已经警告过她了,让她不要妄想着进东宫,我可以帮她找个好婆家,没准她嫁出去后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了。” 颜天真闻言,笑了笑,“那就多谢大公主了。” 她当然不会相信公孙媛会就此放弃。 公孙媛是什么德行,她比大公主了解。 大公主还是太好忽悠,也懒得跟她分析了,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很多时候,不知情会更轻松些。 “没别的事了,本公主就先回去了。” “大公主请留步。”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你给的这个羊奶糕,真不错,能否劳烦你们家厨子把做法写下来,我好让东宫的厨子也学着做。” “就这么点小事,可以。本公主回府之后就让他写,托人送到东宫去。” “有劳大公主,慢走不送。” 眼见着大公主离开了营帐,颜天真靠进了凤云渺怀中,“云渺,我厉不厉害?高不高明?你快夸我一两句。” “有点高明。”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她方才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你年纪轻轻,似乎挺了解男子?你的表现,特别像阅人无数,经验丰富的。” “才没有。”颜天真连忙反驳,“我真的只是见多识广,什么叫阅人无数?我阅过多少人?不就只有你凤云渺一个人吗?” “这一世,你只有我,那么你的前世……”凤云渺看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狐疑。 “前世的事情你都要管?你这是不是管得也太多了?”颜天真仰头看他,丹凤美目中凝聚着点点笑意,“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前世我就算跟了别人,也不等于是背叛,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你呢。” “我就要管,只要是存在你记忆中的人或事,我就想要了解。从我知道你来自异世的那一刻,我就忧心着你会不会思念故乡,我还担忧你有朝一日会离开,我心里明白,你很想念你的家乡。” “想念又能怎样?反正也回不去……”颜天真嘀咕了一声。 耳畔响起凤云渺的话,“这样很好,我就不用担心你有朝一日会离开。” 颜天真额头上的筋跳了跳。 “你大概觉得我自私,可我就是想要将你留在身边,我可以对你百般迁就,让你的脑海中只记得与我在一起的快乐,不要再去想念异世,我盼望你的记忆中,填满你和我的故事。” 颜天真:“……” 面对凤云渺的好话攻势,她忽然就变得不是那么伶牙俐齿。 大公主说她很高明。 其实在凤云渺面前,她并不高明。 大公主大概觉得她驭夫有道,把凤云渺吃得死死的。 实际上却是凤云渺把她吃得死死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真的只跟你有过情缘,跟别人没有。”她道,“我在异世活了二十五年,还真没谈情说爱过,我倒是看多了别人的谈情说爱,因此,面临感情问题时,我理智。” “这样啊。”耳畔起了凤云渺的一声低笑,“那很好。” “行了,赶紧吃干粮,过会儿就要回宫了,在此之前,我还得找一趟公孙媛。” 这一头二人其乐融融,另一边的营帐内,公孙媛让侍卫挑来了一桶水,以便于她透过水面观察自己的脸。 出门在外没带镜子,水面就是最好的镜子了。 脸上的红肿已经完全消了,伤口也已经不再疼痛,这让她心中觉得有点欣慰。 从袖子中掏出了那瓶‘凝香软玉膏’,拔去了瓶塞,挖着里头的膏药给自己的伤口上涂抹。 她寻思着,这么好的膏药,要挖一些出来,自己去找个大夫来配,剩下的便还给大公主。 才这么想着,耳畔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公孙姑娘,你的脸好些了吗?” 公孙媛闻言,抬起了头,一看是颜天真,笑了笑,“多谢太子妃关心,好多了。” “你这伤恢复得可真快,用的什么好药?”颜天真道,“我家殿下刚才与我出门散步,手不慎被树枝划伤了,公孙姑娘的膏药这么好用,能给我家殿下用用吗?” 第263章 我不敢有歪心思(一更) 公孙媛微讶,“太子殿下受伤了……严重吗?” “伤口大概有一寸长,刚刚止血,我们已经用了上等金创药。.”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公孙媛手上的药膏,“公孙姑娘今天才受的伤,这才几个时辰,伤口就消肿化瘀了,可见你手上这瓶膏药比太医院的金创药还管用。” 公孙媛望着颜天真那眼神,心中只觉得她是光明正大想打这瓶膏药的主意。 好东西总是很吸引人的。 但是凤云渺受了伤,总不能不给。 给了,也得要他们还回来才行。 想到这儿,公孙媛将膏药递了出去。 “既然太子殿下受伤,自然应该给殿下用,不过,这瓶膏药并不是我的,而是大公主的,据说很珍贵呢,太子妃给殿下用过之后,记得归还大公主。” “这个当然了。”颜天真接过了膏药,“公孙姑娘放心,我们只是借用,不会霸占。” 颜天真说完之后,便拿着膏药转身离开。 阴谋诡计的形成,少不了要毁灭证据。 这瓶加了料的‘凝香软玉膏’,当然不能继续留在公孙媛手上。 颜天真回到自己的营帐,喊来了肖洁。 “小洁,之前小梦纠结的那个问题,其实我也很想问你。” “什么问题?” “真正的凝香软玉膏,膏体略带酸味,小梦掺了香料想调节气味居然就成了毒药,难道凝香软玉膏的气味真的无法改变吗?” “这……”肖洁想了想,道,“这膏药里面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就是闻起来酸,想要除掉味道也不是不可以,我能用药水洗掉那酸味,添加特制的花粉营造香气,可是这么一来,那药材本身会遭受破坏,药物价值会流失,这样做出来的膏药,效果就不会比原本的好。太子妃确定要我除掉酸味吗?” 颜天真道:“那你就试着把酸味洗掉罢,按照你刚才说的这样,再弄一瓶出来试试看,作为送给大公主的礼物,不能含糊。” 颜天真说到这儿,将手中的那瓶膏药递了出去,“这瓶肖梦的杰作,你也拿着,看看能不能弄出气味差不多的药膏,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千万不能再让她捣乱。” “是。”肖洁笑道,“原来太子妃也觉得她喜欢捣乱。” “捣乱也有捣乱的好处,她的杰作,能帮我除掉我的敌人,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啊,你们俩一个学医一个用毒,互补,这样很好。” 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之后,队伍整装回宫。 大公主等人回到公孙府之后,公孙媛对大公主说了颜天真借药一事。 “我一听是太子殿下受伤了,这药自然不能不给,我也提醒过太子妃,这膏药是大公主的,可是现在队伍都散了,太子妃还没有把膏药归还,莫非是忘记了吗。” 大公主道:“本公主的东西,本公主自然会拿回来。” 之前与颜天真谈话的时候,颜天真说,不要告诉任何人那瓶膏药真正的来历。 就让旁人以为这是大公主的东西,否则,公孙媛岂不是要疑神疑鬼。 公孙媛要是知道那是颜天真的东西,非但不会用,恐怕还要唧唧歪歪一阵子。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不跟她说实话,免得她啰嗦。 “或许太子妃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耳畔又响起了公孙媛的声音,“借人东西,理应归还,不管这东西贵重与否,太子妃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未免也太失礼了。” “没准她只是记性不好。”大公主不咸不淡道,“我的东西,她总得还回来,你就用不着操心了。” 公孙媛并没有因为大公主的回答而结束话题。 “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她与大公主不和睦,这才刻意霸占着大公主的东西不归还?” 此话一出,大公主顿时有些不耐烦。 “本公主听着你这话,怎么像是刻意要挑起矛盾似的?一瓶膏药,犯得着这样小题大做吗?没准她这两天就还回来了,这才借出去多久,你就耿耿于怀,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主有多小气。” “公主,我不是刻意要挑事,我是在想,你与她一直不和睦,她却还要找你借东西,也不知存在怎样的心思。我若是与人为敌,绝对不会管对方要东西。” “你想表达什么?是觉得她不会还,还是觉得她会做什么手脚?”大公主斜睨了她一眼,“以后你若是对太子妃有不满,别在本公主这里说,本公主也帮不了你什么,别给本公主添麻烦。” 大公主这样的态度,让公孙媛有些疑惑不解。 大公主与颜天真之间,一向是水火不容,见面就掐。 为何如今听大公主说话,似乎对颜天真的敌意不像从前那么强烈? 公孙媛思索着,耳畔又想起大公主的问话,“到现在为止,你莫非还存在着歪心思?” 公孙媛一抬头,就对上大公主审视的目光。 公孙媛心知瞒不过,道:“我不敢有什么歪心思,我只是……心里依然放不下太子,希望公主你能够理解我。” “理解你什么?人家都说了不要你,甚至五年都不立侧妃,他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你心里还没点数吗?看看你这一厢情愿的矫情样,本公主跟你说过多少遍?作为你的嫂子,还是乐意给你找一个好婆家,你这双眼睛就只盯着东宫,能不能有点出息?真是自甘堕落,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固执。” 话说到这,大公主一甩衣袖,“别烦本公主了。” 公孙媛被训斥了一番,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得转身走开了。 大公主跟她似乎已经不是一派人。 莫非,是怕了颜天真? 正想着,听到前方有脚步声响起,她抬头一看,来人是他的哥哥公孙义与她的侄女公孙巧。 公孙义牵着公孙巧前来找大公主,看见公孙媛站在房门外,笑道:“媛媛,街角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菜色不错,我们一家人去尝尝可好?诶,你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公孙义说话间,发现公孙媛脸色紧绷,眉眼间毫无神采,听他说起酒楼的事,也是兴致缺缺。 “你们去吧,我没有心情。”她说着,转过了身。 公孙义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没有心情?” 说着,瞥了一眼大公主的房门,“莫非你们又闹矛盾了?娘子答应过我,不会再为难你的。” “大公主没有为难我,只是说我矫情罢了。”公孙媛道,“我只是说心里放不下太子,公主觉得我自甘堕落,大哥觉得,专一莫非是错吗?” 在大公主那里吃了瘪,她希望能在兄长这得到一些安慰。 可她没有想到,公孙义这一次竟是和大公主站在一起。 “娘子她虽然脾气暴躁,有时说话也不太好听,可这件事,她的想法并没有错,她训你,也是为了你好。太子妃是个狠角色,这将来东宫要是进了侧妃,也争不过她,别看她年纪轻轻,她高明着呢,太子殿下也是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妹妹你去跟她争,不是自取其辱吗?” 公孙媛听着这话,目光沉了沉,“原来连大哥都不理解我……” “为兄就是不赞同。咱们公孙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以你的身份,一定能找门当户对的名门望族,嫁过去就是正室,将来会是当家主母,何必要执着进东宫做太子殿下的妾?妹妹啊,皇宫真不是个好去处,别想了。” “多谢大哥提醒。”公孙媛淡淡道,“我回房去了。” 说着,迈开了脚步。 她的步履十分缓慢,这一刻竟发现,没有任何人能理解她。 巧儿虽然不懂事,从前总是向着她,如今,也不向着她。 大公主在面对颜天真时,似乎是退缩了,不再与自己站成一派。 大哥公孙义,更不用提了,什么都听公主的,或许在他看来,亲妹子也比不上娘子,只有娘子是对的。 还未走到房门外,她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笑声。 是公孙巧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 她转头看向远处。 公孙义一手揽着大公主的肩膀,一手牵着公孙巧,有说有笑地走向府外。 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呵。 已经不指望他们能够给自己提供什么帮助。 她身边已经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帮手,如今,只能靠自己。 …… 是夜。 东宫大堂内灯火通明。 “寻宝一事,我已经传信回国通知女帝,应该很快就会有回信。” 尹默玄品着佳酿,有些是笑非笑地看了颜天真一眼,“妹妹,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妹夫在聘礼的礼单上写了什么。” “你怎么这么快就说出来。”凤云渺开口打断他的话,“你如此藏不住话,以后与你谈事我可就不放心了。” “诶,竟然都要一起寻宝了,就说出来让妹妹高兴高兴。”尹默玄低笑一声,“妹妹,你知不知道,九龙窟的钥匙,妹夫早就送给你了。” “九龙窟的钥匙?”颜天真顿时就有些纳闷,“去九龙窟还得有钥匙?我还以为,两张藏宝图拼一起就行了。钥匙长什么样子?我不记得云渺有送过我什么钥匙。” 印象中,凤云渺送给她的东西……就没有带钥匙的。 “这钥匙的形状长得很不一般。”尹默玄刻意卖了个关子,“大哥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猜吧。” 此话一出,惹来了颜天真的一个大白眼。 “大哥,你是不是存心的?云渺要给我惊喜,你提前就说了出来,你说出来也就罢了,还故意把话说一半,留了一个悬念,这样吊着人的胃口,有意思么?” “你可以自己去问妹夫。”尹默玄笑道,“以妹妹的手段,使尽浑身解数,总能问到的。” 颜天真闻言,立即看向凤云渺。 凤云渺冲她莞尔一笑,“看你表现。”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话说一半藏一半,让我好奇,又不告诉我答案。” 颜天真冷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花生米就砸两人。 正打闹着,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王爷,大事不妙了。” 颜天真立即停止了打闹,望向从殿外走来的小莹。 “发生什么事了?” 小莹的脸色不太好看,莫非是鸾凤国内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摄政王府出了什么事。 “刚接到的飞鹰传信。”小莹走上前来,朝尹默玄递出了字条,“南弦越狱,跑了。” 众人:“……” “摄政王府的地牢,他都能跑出去?他这是长了翅膀不成。” 尹默玄的脸色有些阴沉。 “信上说,昨天还在地牢里关着呢,看着也挺老实的,没什么异常,今早给他送饭菜,牢里就没有了他的踪影。” “我以为,一直关着他就不会有问题,真想不到还能给他跑了,他一个人应该做不到,大概有帮手。”颜天真说到这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南弦对宝库也有很大的兴趣,没准,很快我们就能遇上。” 第26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二更) “之前对他手下留情,有心要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不安生。” 提起南弦,尹默玄的语气有些清凉,“他是非要逼我对他动手不成。” 南弦有野心,若是可以控制他,自然就可以给他生机。 若是控制不了他,那就只能——下狠心。 “大舅子先不用担心,南弦虽然有野心,可他并没有财富来支撑他的野心,因此,暂时还翻不起什么大浪。”凤云渺出声道,“就像天真说的,他既然对宝库有兴趣,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碰面,到时候再制服他,希望大舅子能够狠得下心。” 尹默玄“嗯”了一声。 原本还是兴高采烈的众人,因为南弦逃狱的消息,都有些缺失了玩乐的兴致。 颜天真打心里清楚,南弦的另一面,那就是个疯子。 如今最值得顾忌的,就是南弦的邪门武功。 他专门靠着与别人的身体接触来吸别人的功力,实在是——缺德得很。 针对这门功夫,必须得想个招去制服才行。 “上一次制服南弦,是用了白沙胶,这次同样可以故伎重施。”凤云渺将手搭在了颜天真的肩上,“放心罢,只要他敢来,我就会想办法制住他。” 颜天真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各自回屋睡觉罢。” 颜天真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与凤云渺一同离开。 一夜好梦。 第二日中午,肖洁将‘改良’过后的凝香软玉膏交给了颜天真。 “太子妃,按照您说的,把这膏药的酸味去除了,添加了鲜花捣成的汁,使得膏体闻起来有阵阵清香,但是,对于医治伤口的药效真的减弱了。” 颜天真接过了膏药,笑道:“药效强,则气味酸;气味香,则药效弱。果然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所以,太子妃,咱们还是别纠结气味的问题了,闻起来不好闻也无妨,重要是好用啊。” “嗯,咱们自己用的,还是按照原来的配方,不用修改。这一瓶是我打算送给大公主的,原装的那种酸味,我估计她闻着也不适应,送她改良版的。” 颜天真说到这儿,挑了挑眉,“你说药效减弱了,具体减弱了多少?” “就是——针对一般伤口,原本两天就能愈合,改良气味后,就需要三天。针对严重伤口,原本半个月就能愈合,改良气味后,至少二十天以上。” “如此说来,也不算退步很严重。”颜天真笑道,“就这样罢。托人去一趟公孙府,找大公主,就跟她说我邀请她,午时在她家附近的清风茶楼会面。” …… 午间的日光十分明媚。 微风过窗而入,吹拂着纱窗边上两人的衣摆。 “你今日这么得闲邀请本公主出来喝茶,何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我经常都很闲的,昨日吃了你家那位塞北厨子做的糕点,这才一天,我就开始想念,能不能请你府里那位厨子走一趟东宫,我们东宫的御厨想跟他学手艺。” “行啊,小事一桩。”大公主悠然道,“就为了一口吃的,你还专程出宫一趟,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我不嫌麻烦就行。” “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馋。” “为了感谢大公主,我备了一份薄礼。” 颜天真说着,举起了手,手中赫然是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凝香软玉膏,专治外伤。” “这不就是你之前给我,让我拿去给公孙媛用的那瓶膏药吗?你后来不是拿回去了吗?” “因为我出门在外,就带了那么一瓶,给公孙媛用了,原本是没打算拿回来的,可是云渺的手受伤了,我就要回来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莞尔一笑,“回去后想了想,既然是送出手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这个药确实挺好用,我们东宫也有好几瓶存货,就送一瓶给大公主用,算是你让我品尝美食的谢礼。” “这么客气。” 大公主倒是没起疑,伸手就拿了。 自从与颜天真化解矛盾之后,她对颜天真的话就不再持有怀疑态度。 颜天真若是想害她,早就有机会动手了,绝不会在帮过她之后又来对付她。 “大公主,对外可不要说膏药是我送给你的,以免你夫君的妹妹又在那叨叨,你也知道我与她之间的恩怨是无法化解的,而你如今跟我也算冰释前嫌,因此,在她面前你不用提我,在我面前也犯不着提她,这么一来,你也就少点烦恼是不是?” “言之有理。”大公主赞同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可不想管了,你曾经帮过我,而她又是我夫君的妹妹,我针对谁都没道理,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本公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对了。” “大公主能这么想,挺好的。”颜天真笑着起身,“没什么其他事了,告辞。” 二人分别了之后,大公主便回到了公孙府。 才回到自己的卧房内坐了下来,便听到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稚嫩嗓音在外响起—— “母亲回来了是不是?” 大公主一听是女儿的声音,连忙起身。 公孙巧奔进了屋内,冲着大公主喊道:“母亲母亲,你之前不是有一瓶膏药挺好用的嘛?快点给我呀,姑姑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脸上的伤口,弄得快要愈合的伤口又出血了,昨天的膏药那么管用,再拿来给给姑姑用用。” 大公主听闻此话,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中央的锦盒。 还真是挺巧的,颜天真才把那个膏药当做礼物送给她,公孙媛又要用上了。 公孙媛若是知道,擦在自己脸上的膏药是情敌的东西,恐怕就不会用了吧?还少不了一阵碎碎念。 想到这,大公主更加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药膏的真正来历,免听她啰嗦。 “膏药在这。”大公主将盒子打了开,取出里头的瓶子递给了公孙巧。 公孙巧拿了瓶子便跑开了。 再说另一边的卧房内—— 公孙媛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眉眼间浮现些许恼色。 伤口长在脸颊上就是讨人厌,睡觉时不小心给磕着碰着还会疼,这不,一没留神,伤口又压着,出血了。 正烦恼着,就听见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姑姑,我从母亲那里要来了膏药!” 公孙媛听闻此话,抬起了头。 公孙巧直接推开门进来了,到了公孙媛身前,将手中的药瓶子递给她,“姑姑不要难过了,涂上这个就好。” “膏药又回到公主手上了?” 公孙媛只以为是颜天真把借走的膏药归还了,伸手便接了过来。 这膏药确实好用,她之前还想挖一点出来,自己去找大夫配,省得跟大公主开口要。 打开了瓶塞,取出了一些膏药涂抹在脸颊上,她以为很快就能消肿止疼,可过了一会儿之后,似乎并没有太明显的效果。 奇怪。 这膏药之前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涂上去没两下就应该有感觉了。 为何今天涂抹在脸上,见效这么慢? 又过了好一会儿,公孙媛才察觉到脸上的疼痛一点点褪去,她观察着铜镜中自己的脸颊,红肿的肌肤也有所消退。 “姑姑,你晚上睡觉小心点,别再压到伤口了,这瓶膏药你就先留着吧,随时涂抹,等你的脸好到差不多了,再还给母亲。” “我知道了。”公孙媛转头朝公孙巧笑了笑,“巧儿真好,巧儿能帮姑姑把大夫叫来吗?” “好啊,我这就去给你叫。” 公孙巧说着,迈开腿跑出去了。 公孙媛观察着手中的药膏,若有所思。 这个药膏,她昨天也用过一次,今天用起来却跟昨天的感觉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就是觉得这膏药的药效减弱了,消肿化瘀不是那么快了。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 该不会是颜天真昨天借去了膏药之后,掉包了?! 这个可能性。 颜天真大概也是觉得大公主那膏药有奇效,舍不得归还,可若是不还,又说不过去,便让人仿着做了一瓶假货来还? 要真是这样,可真是够无耻的。 能有什么证据证明膏药被她换过? 要真是她调换了,换过来的这瓶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公孙媛观察着瓶子,发现瓶身没有不同,再闻一闻气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又不是大夫,无法分辨。 这一刻,公孙媛有些迫切地希望大夫快点到来,好给她一个验证结果。 公孙巧走开了没多久之后,便把府里的大夫带过来了。 “姑姑,大夫来了。” “你过来一下。”公孙媛把大夫喊到了身前,将手中的膏药递了出去,“陈大夫,我需要你帮我验证这瓶膏药的成分,你能不能做到?” “这个应该不难,劳烦小姐给我点时间。” “好。” 良久的时间过后,大夫得出了一个简略的结论。 “藏红花、人参、鹿茸、海马、麝香、天麻、冬虫夏草……这瓶膏药所用的好药材还真不少,大概是老夫见识短浅,有些名贵药材还说不上来。” “没有一点问题吗?”公孙媛追问道,“有利无害?” “这是消肿化瘀的外敷药,怎么会有害?并不输上等金创药,老夫倒是很想认识一下,调制这膏药的人才,市面上都没见过这药,所用成本甚高。” “有这么好?” 公孙媛眉头微蹙。 还以为颜天真会借此机会做点什么动作,竟然没有? 看大夫把这瓶膏药夸得多好。 可她昨天用的那一瓶明明效果更好。 为何到了颜天真的手上又回来,这药效就给减弱了? 此事……要不要去跟大公主说呢? 大公主要是知道自己的膏药被调换,应该会怒罢? …… 东宫。 宽阔的鲤鱼湖畔,屹立着阁楼那么高的假山,假山周围绿树环绕,棵棵树上结满了青涩的小果实,阳光打在绿叶上,绿油油地泛着暖暖的光。 假山前,立着一座以紫藤花架打造的秋千,此刻正有一道火红的身影坐在上面晃悠着,那女子容颜无双,笑容若绽放红莲一般明艳。 大红的裙摆随着秋千晃动飘扬,华美翩然。 而她晃悠着的秋千旁,站着一道修长挺直的身影,那男子的面容俊美无瑕,从眉到眼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微风拂过那人海蓝色的衣袖轻轻摇曳着。 凤云渺望着那坐在秋千上晃荡的颜天真,桃花美目中一片柔和笑意流转。 “看天真的心情似乎很好。” “我一想到公孙媛要犯傻,免不了要幸灾乐祸。” 颜天真朗声笑道:“我让龙受去公孙府接大公主请的那个塞北厨子,你猜他得知了什么消息?据说是公孙媛睡觉时不慎压到了受伤的脸颊,才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又出血了,龙受一回来就幸灾乐祸地把这消息告诉我,咱们手下的人,果然一个个都不是好人,看见人家倒霉就偷着乐。” 顿了顿,又道:“不过,最值得让我高兴的还不是这件事,云渺你想,我才送给大公主一瓶膏药,公孙巧就出了这样的事,大公主应该会借给她用的,她一用,就会发现昨天与今天的膏药有不同。” “她会对今天的那一瓶产生质疑,坚信昨天的那一瓶才是好东西?”凤云渺发出一阵低笑声,“真是有意思啊,没准她还会怀疑是咱们做了手脚,找大夫来验证一番。” “顺便再去大公主那里打小报告,也有可能哦。”颜天真笑道,“真逗,昨天敷膏药,她以为是大公主的东西,便不会起疑,今天她发觉膏药的效果减退,可不得怀疑吗,找大夫来检验一番,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她又要东想西想。” 颜天真说到这儿,冷哼了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要真的去大公主那里告状,少不了得挨一顿训斥,就让她吃瘪好了,气死她去。” “算算时间,她能活的日子不超过半个月。”凤云渺帮颜天真推着秋千,慢条斯理道,“也不知,她在断气的那一刻,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死因。” “管她能不能明白,即使明白也来不及了。”颜天真转头望着凤云渺,“上来和我一起荡。” “好。”凤云渺冲她一笑,身子轻轻一跃,落在了她的身旁,一手抓着秋千绳索,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间。 二人的身影随着秋千晃动一起一落,被风带起衣摆轻扬。 …… 另一边的公孙府内,公孙媛拿着膏药前往大公主的卧房。 “你又有什么事?”大公主坐在梳妆镜前整理发式,摆弄着桌子上的几盒胭脂水粉。 不久前,东宫派人过来接她的厨子,顺便带了点东西过来。 大公主有些惊讶于颜天真的客气。 先是送了膏药,还没完,又打算送些什么? 打开了包裹,是一些女子根本无法拒绝的东西——胭脂水粉。 身为公主,她怎么可能缺梳妆用的东西。 但颜天真送来的这些胭脂水粉,特别不一般,身为公主的她都不曾见过。 颜天真送来的东西应该不是普通货色,她怀着好奇心试用了一番,惊喜地发现这些水粉格外服帖,粉质细腻,打在脸上不干燥又不油腻,摸起来肌肤都是细滑的。 拿了别人的好东西,总不能不回个礼。 正想着应该回什么样的礼,公孙媛就前来打扰了。 “公主,您的这瓶膏药,您之前用过吗?” 由于膏药装得还挺满,公孙媛并不确定大公主之前是否用过。 大公主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与公主说一件正经事,希望公主能听得进去。”公孙媛上前两步道,“公主的这瓶膏药,可能被掉包了,太子妃还回来的,不是原来那一瓶。” 大公主听闻此话,翻了个白眼,“你在说什么呢?膏药有什么问题?” “昨天我用过公主的膏药,对于消肿化瘀十分有效,今天又用了一次,效果并没有之前的好,我就想着,是不是太子妃看中了公主原来那瓶膏药,这才以劣充好,做了调换。”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公主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用了这药,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吗?” “没……” “那你还在这里纠结什么?又不是你的脸烂了,我看你这伤口明明就挺好的。”大公主斜睨了她一眼。 本来就是颜天真的东西,东宫秘药凝香软玉膏,颜天真也说了,自己那里还有好几瓶存货,或许就是那么随手拿了一瓶,每瓶药的成分控制不一定恰到好处,药效有一点点差别,哪里值得大惊小怪。 又不是有害的东西,公孙媛竟然也能这么小题大做。 不挑起自己和颜天真的矛盾,她就不甘心吗? “公主,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吗?”公孙媛叹了一口气,“我说的是真……” “本公主觉得你是吃饱了闲的。” 大公主收回了视线,将目光重新放回摆在桌面的胭脂水粉上。 此刻,胭脂水粉对她的吸引力,可比公孙媛手上那瓶药膏多了。 如今公孙媛说颜天真什么不好,她都听不进去。 这大概就是拿人手短、欠下人情所产生的情绪。 她反而是看公孙媛越来越不顺眼,觉得她没事找事。 “为何公主现在都听不进去我的话?公主觉得我小题大做,我却在担心,这膏药被调换的目的,她在公主的东西上做手脚,我是怕她对公主你不利……”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本公主怎么看你都像是想挑事,你就那么乐意看见我跟颜天真斗个你死我活?我之前听信你的话,跟她斗了几个回合,结果呢?我赢过吗?真是丢脸。要是再听你的话,本公主都不晓得要再丢人丢几次。” “公主,我……” “出去!别烦我了。你若不是我夫君的妹妹,早就让我赶出府,我岂能容忍你这么久,一天到晚净事!都不知道消停消停,烦死了。” 公孙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面对公主却又不敢发威,只能咬着牙退了出去。 大公主对颜天真的态度,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似乎已经挑不起她对颜天真的一点儿敌意。 对此,公孙媛颇为烦躁。 无奈之下,只能出府去散心。 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就瞥见了熟人。 秦断玉正同几个少年在交谈,那几个少年对他的神态颇为恭敬,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学子。 片刻之后,学子们同他道别,秦断玉一个转身,也看见了公孙媛。 公孙媛走上前,冲他淡淡一笑,“秦公子,有空谈谈吗?” 秦断玉自然没有拒绝,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楼,“公孙姑娘,我们去那说话可好?” “当然可以。” 二人上了茶楼雅间,公孙媛率先开口,“巧儿失踪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 秦断玉怔了怔,随即道:“公孙姑娘,是来找我算账的么?” “不,只是想来追问一件事。秦公子,你是什么时候与太子妃站成一派?” “在下并没有和太子妃发展什么关系,也不存在公孙姑娘说的——站成一派。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对得起仁义良心。” “秦公子之前帮太子妃辟谣,消除那些流言蜚语,格外积极。” “这件事情,我相信太子妃是清白的,辟谣,也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秦断玉道,“之前对太子妃多有误会,如今想想也挺惭愧。” “原来是这样。” “公孙姑娘要是没有别的话说,在下告辞,关于公孙小姐失踪一事,大公主要是有任何不满,随时可以来找我要一个解释。” 秦断玉说着,便起身离开。 公孙媛也站起了身,盯着秦断玉的背影,抬起了手,抽出发髻上的玉簪,快速上前两步,朝着秦断玉的后脖颈一刺! 第265章 卿本专情,奈何眼拙(一更) 秦断玉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警觉过来,转身的那一刻却已经来不及躲避。 后脖颈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头一次体会到这种被利器直插血肉的感觉,他都有些没回过神。 最让他难以置信的在于——动手的人是公孙媛。 这个让他心存好感的女子,居然…… “收拾不了颜天真,得罪不了大公主,我还搞不定你一个小喽啰吗。” 公孙媛手握玉簪,素来淡然无害的面孔,此刻蒙上了一层阴寒。 “我很讨厌被人欺骗。”她冷冷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包括你秦大才子,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一边去还要做太子妃的走狗,为她办事,拐走巧儿,这个最听我话的侄女如今都不向着我了,你们秦家爷孙俩真有本事,只花了半月有余的时间,就让巧儿发生巨大转变。” 话音落下,她抽回了手。 带血的玉簪从秦断玉体内抽出。 由于剧烈疼痛,秦断玉有些支撑不住身躯,轰然倒地。 到了此刻,他依旧有些不太敢相信。 公孙媛的神色阴云密布,正要迈出一步,却没想到下一刻,雅间的门‘啪’的一声被人踹开。 门外闯进两道黑影,速度奇快,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一人闪到了她的身后,一手压上了她的肩膀,一手扣上了她的手腕,往背后一拧。 力气悬殊,公孙媛无法挣脱开,这一刻心中有些紧张。 这两个人是什么人?秦断玉的护卫? 不对啊,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分明就一个人也没有。 就是因为他独身一人,她才敢下手。 秦断玉是文人雅士,对于武功方面不太擅长,趁他不备对他出手,不留下证据和证人,事后她很好脱身。 要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忽然闯入,她的计划不会有问题。 此刻,瘫倒在地上的秦断玉已经被一人扶起,就连他自个儿都不明白这两个是谁。 “你们二位是何人……” 伤在后脖颈,他连开口都有些费劲。 “秦公子不必担忧,我们是东宫的人,听从太子妃的命令来盯着你,已经盯着你有几天了,刚才在外守着,还以为你想和这女子密谋什么,想不到,竟然是她想对你下手,我们听见动静就破门而入了。” 公孙媛听闻此话,恨得咬牙切齿。 颜天真派人保护秦断玉,这就代表他们二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秦公子少说点话,我们这就将你送去医治,至于这个女子……等你的伤处理好了,再与她算账。” “慢着,让我再说几句,我还挺得住……”秦断玉靠在一人身上,注视着公孙媛,目光中尽是失望,“你为何要这样待我?就算你怀疑我骗你,也该先问我要一个解释,我从没想过你会下这样的狠手……” 公孙媛望着秦断玉的态度,有一瞬间的怔然。 这姓秦的对她不是虚情假意吗? 可他在被她捅过之后,没有表现出憎恨,而是失望。 莫非他对她真的有点意思? 想到这,公孙媛当即作出了一个决定。 服软。 现在只有让秦断玉原谅她,她才能逃过一劫,否则,只怕要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秦断玉是名人,伤了他,一定会惹来他那些学子的报复。 “我以为你一直在骗我!若不是你欺骗我的感情,我又怎么会下手?!” 公孙媛说话间,目光中挤出了泪光,“你明明与太子妃交好,却不承认!嘴上说着心里有我,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对得起我?我带着巧儿出去上街,你们把她带走了,她失踪的那些日子里,我被大公主不断为难,你明明知道我处境艰难,也不告诉我侄女的消息,你敢说——你不是在害我吗?” “我……”秦断玉想要解释,却觉得开口艰难,望着公孙媛愤恨的神色,叹息一声,转头朝着身边的男子道,“你们放过她吧,她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她这个做错事的,比秦公子你这个受害者说话还大声,心狠手辣,装模作样,秦公子想饶过她可不行,得先问过太子妃。” 两名黑衣人不再多言,将公孙媛与秦断玉齐齐打晕了带走。 “还大才子呢,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被人害了还打算饶过人家,真是愚蠢。” “脑子不机灵,容易心软,眼睛还瞎。先前还说咱们太子妃放浪不羁,觉得公孙家那蛇蝎毒妇善解人意,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二人给秦断玉的伤口涂药膏暂时止了血,便将他和公孙媛火速送往东宫。 将事情的经过禀告给了颜天真,惹来了颜天真一声嗤笑。 “只怪才子太好心,是人是狗看不清。” 讥讽了一声之后,便让人叫来了肖洁给秦断玉治疗。 “伤口两寸深,险些就插到喉管了,要是真插到了喉管,就算我来得及医治,他以后也发不出声了。” “这句话,等他醒来之后转告给他。”颜天真不咸不淡道,“让他看看他心仪的公孙姑娘对他有多狠。” 从派出去暗卫的口中得知,公孙媛对秦断玉下手的原因是——将他当成了自己这一边的人。 公孙媛觉得秦断玉虚情假意,口不对心。 她并不知道,公孙巧其实不是秦断玉拐走的,秦断玉只是为了爷爷的安全,帮着隐瞒而已。 还有秦断玉帮着消除流言蜚语一事,也是为了良心能安,从道德出发,并不是偏帮着谁,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情恰恰就是在跟公孙媛作对。她可不得对秦断玉心存怨恨,觉得他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厮是文人,趁着他不注意对他下手,不难。 公孙媛大概也是心里的火气积攒太多没处发,秦断玉刚好就是她的出气筒。 “好在他被害的时候有人及时出手搭救,否则这条命肯定捡不回来了。”肖洁道,“太子妃是他的救命恩人,看他回头醒过来后要怎么感谢。” “也不指望他感谢了,就当做是我行善积德。” 颜天真这一刻有些庆幸。 幸好,当初叫伶俐派人去盯着秦断玉,树人堂那边也有人看着。 公孙巧那个小丫头,藏不住话,她姑姑一逼问,她就容易说漏嘴,把秦家爷俩说出来了,公孙媛那小心眼,大概就记仇了。 公孙媛此刻被丢在东宫的牢房内,正好借着这件事情,再给她安个罪名。 让她无路可走。 “太子妃,他好像快醒过来了。”耳畔想起了肖洁的说话声。 颜天真思绪回笼,朝着秦断玉看了过去了,就见他眼皮子动了动,似乎有些费劲地想要睁开。 等他全睁开眼时,望着眼前陌生的装潢,下意识问了一句,“这是哪儿……” “东宫偏殿的客房。”肖洁回答道,“我们太子妃救了你一命,秦公子可知道你的伤口有两寸深,差一点你就要成哑巴,若是没有人出现营救你,你现在恐怕就在黄泉奈何桥上。” “秦断玉,你还要傻傻地为公孙媛求情吗?我告诉你,她对你动手,可不是纯粹的想要给你一个教训,而是要你的命!”颜天真冷哼一声,“卿本专情,奈何眼拙。” “人的一生这么长,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秦断玉有气无力道,“受害的人是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希望太子妃就不要插手了……” “有毛病。”颜天真冷嗤一声,“你秦大才子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偏偏就看上一个蛇蝎毒妇,你说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错,和我有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扣上一个蓄意杀人的罪名。” “你……” 秦断玉正打算再说话,却被颜天真开口打断。 “我只是按照国法办事,秦大才子有什么不满意的?藏在肚子里别说。国有国法,总不能因为你心软,这事就过去了。身为太子妃,我有权利对恶人进行制裁,这种事情就算到了衙门上,公孙姑娘也是难逃罪责。” 秦断玉无言。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更何况她这不是小恶,乃是大恶。” 颜天真话音落下,不紧不慢地走开了,“依法治法,这才是道德,纵容姑息,也是不符合道德,你身为教书先生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从现在开始,你就干脆躺在榻上什么也别说,等着朝廷对她下的判决。” …… 短短一日的时间,公孙家大小姐蓄意谋害断玉公子一事,在帝都之内传开。 据说,公孙姑娘以玉簪刺伤秦公子,留下两寸深的伤口,所幸动手之后,被隔壁间的两名正义侠士听到动静,前来搭救,这才保住了秦家公子。 人证物证俱在,不可抵赖。 公孙姑娘动手原因不详。 秦断玉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被送回了自家庭院内修养,房屋外站满了学子,个个脸色愤慨。 “天子脚下,那公孙姑娘这么丧心病狂,一定要得到惩罚!” “我们夫子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真不知道她抽的哪门子风。” “据说,是因为她一厢情愿地倾慕东宫太子,人家太子又看不上她,而咱们的夫子与太子妃有交情,太子妃与她又是情敌,她大概是觉得夫子好欺负,把满身怨气都撒在夫子身上。” “可不是嘛,咱们夫子能文不能武,她想悄悄动手,幸好老天有眼。” “这心眼可真是够小的。” “最毒妇人心!” 学子们骂成一片。 而就在这时,一道浑厚而沧桑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打断了众学子的议论。 “大家肃静。” 众人齐齐回过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纷纷施礼。 “拜见秦老夫子。” 秦老爷子行走之间,众人纷纷让开了道,让他去往秦断玉休养的房间。 秦老爷子踏进门槛,望着躺在榻上的孙子,走上前去,坐在床沿边。 “爷爷。” “我都听说了,你对公孙家的那位姑娘有意,却换来她这样的对待,不管她是否一时糊涂,你与她再无可能,无缘无份,你不需要再坚持,她的未来如何,与我们秦家也毫无瓜葛。” 秦老爷子面色肃穆,语气分明是不容置疑,“国之律法,不可干涉。此事你休要插手,否则,就愧对才子之名,我们秦家子弟,是不容许犯下干涉国法这样愚蠢的错误,你可明白?” “孙儿……明白了。” “你早该斩断对她的情愫,此事过后也可以彻底斩断,要明智,懂吗?否则枉为人师。” “是。”秦断玉应下,又问了一句,“她会受到怎样的判决呢?” “杀人未遂,罪不至死。以她兄嫂的势力,应该还会为她再争取从轻处罚,至少,也要监禁多年罢。” 秦断玉闻言,不再言语。 公孙姑娘,这一次,我不会再干涉了。 你的未来如何,只能交给命运。 …… “母亲,姑姑怎么会杀人呢?这不像是姑姑会做的事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公孙府内,公孙巧摇着母亲的衣袖,苦着小脸。 “巧儿,人证物证都在,还能有什么误会?你姑姑动手的对象可不是一般人啊。”大公主解释着,“她做出这样的糊涂事,谁也救不了她,就算为娘是公主,也不能知法犯法,秦家人,在官场、商场都有一定的人脉,秦家爷俩的弟子满天下,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爹娘的势力再大,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呜……那我们是不是救不了她了?” “救不了,也不能救。因为你拿不出什么正当理由。”大公主正色道,“以爹娘的势力,最多就是能让她在牢里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伙食好一些,狱卒不会太为难她,除此之外,帮不了其他的,减刑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若是执意保她,我们这一家子也会让人说三道四。” “那……姑姑要在牢里待多久?” “十五年。” “这么久?天呐……” 大公主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感慨。 公孙媛啊公孙媛…… 你怎么就能让人抓住这样大的把柄。 蓄意杀人未遂,得罪的还是鼎鼎有名的秦家。 这一次,谁也帮不了你。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 墙面之上,每隔半丈的距离,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公孙媛坐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到了这一刻,依然有些不甘心。 她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有人盯着秦断玉。 她真的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没有事先制定好计划,她这一次的动手,真的是临时起意。 在大公主那里受的气,在颜天真那里吃的亏,全算在一起,积攒成一团火气憋在心里,憋得她整个人快要炸。 尤其是看到秦断玉的那一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男子,做的都是对不起她的事。 忽有脚步声在空气中响起,很轻很慢。 公孙媛循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这一看,目光豁然一冷。 颜天真! “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狼狈不堪。”颜天真的步伐漫不经心,隔着牢房的铁门,注视着她,语气慢条斯理。 “你的兄长想救你,但是有心无力,不会知法犯法;大公主不会再向你伸出援手,她怕你给她添麻烦;公孙巧是最关心你的,前提是她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她一个小孩什么也做不了。你孤立无援啦。” “你得意什么!”这一刻,公孙媛也不再客气,立起了身,双手抓着铁栏,冲颜天真咆哮,“我不会就这样落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秦断玉没死,她不用偿命,只是坐牢。 只要她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她就能有希望出去。 “我虽然没有自由,但是我的性命还轮不到你来左右。”公孙媛冷冷地望着颜天真,“你现在敢对我做什么吗?我若是死了,你就是最大嫌疑人!就算我现在是犯人,你也不能动手,我已经在服刑,你没有权利来制裁我了。” “对啊,我肯定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颜天真挑眉,“用不着我再出手,你就会死翘翘了,我今天也就是过来看你最后一眼,再跟你说一句话。” 颜天真说着,伸出了手,莹白的手指重重点了一下公孙媛的额头。 “多行不义必自毙,很快你就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呵呵。” ------题外话------ ~ 晚点二更,有人要准备领盒饭了 第266章 不人不妖不伦不类(二更) “什么意思?” 颜天真的话,让公孙媛顿时起了警惕心。 . 她说,用不着她出手,自己就会死,她只是来看自己最后一眼。 难道…… “你是想暗杀我不成?”公孙媛冷声道,“刑部大牢,岂能容你草菅人命。” “别东想西想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颜天真话说到这儿,转过了身,“在牢里闲着无趣的时候,你可以猜猜自己的死法。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上天会收了你的。”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颜天真离开的背影,公孙媛的心中愈发惊疑,连忙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狱卒闻声而来。 “公孙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公孙媛虽然身居牢房,碍于她兄嫂的势力,狱卒们也不敢为难,她若是有什么需要,还得听着。 “我在这牢房里的一日三餐,你们可都会仔细检查?”公孙媛道,“一定要检查仔细了,确保饭菜的安全性,回头大哥来探监的时候,我会让他发赏银给你们。” 颜天真若是想对她下手,唯一可行的方法应该就是在饭菜中下毒。 “公孙姑娘放心罢,你的伙食跟我们是一样的,同一批饭菜,要是你的出了问题,我们这些人肯定也躲不过的。” “那就好。”公孙媛说着,再次提出了一个要求,“在牢中的日子无聊得慌,能不能给我一只小白鼠打发时间?” 说话间,她将耳朵上的一只翡翠耳环取了下来,交给了狱卒,“麻烦你了。” 狱卒收了东西,笑道:“小事一桩,明天就给公孙姑娘弄来。” “多谢。” 狱卒走开之后,公孙媛的目光渐渐凉了下去。 她要提防着颜天真下毒,这接下来的每一餐饭,都要小白鼠先试吃,确认无毒之后,再下腹。 …… 一晃眼,又是四五日的时间过去。 “新的一个月来临,新的旅程也就即将开始。” 东宫殿门外的藤椅上,颜天真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道:“伶俐呀,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吗?” “衣服、钱财、干粮、酒水……全都备好了。”身后的凤伶俐一边回答着,一边指挥着宫人将东西装箱,全都搬到了马车上。 “有一样东西,你可别给忘了。”颜天真提醒着,“义母出门必备的东西。” “什么?”凤伶俐一时间也没想到,凑上前问道。 “有什么东西,是女子无法拒绝的呢?” “喔——想起来了!胭脂水粉。”凤伶俐一拍脑门,“义母,要带多少?” “我昨天就整理好了排在桌子上,你让人去收拾一下便好。” “知道了。”凤伶俐笑道,“义母天生丽质,其实不用那些东西装饰也可以。” “天生丽质难自弃,但是出门也得体面一点,我告诉你,为何漂亮的女子还要上妆?没有人会嫌弃自己更漂亮,好的底子,添了妆容那就是锦上添花。明白否?”颜天真语重心长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理解?” “能!”凤伶俐连忙应道,“义母的胭脂水粉那么多,能不能送一两罐给我?” 颜天真听闻此话,有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打算送姑娘?” 凤伶俐找她讨胭脂水粉,当然是为了——借花献佛。 被颜天真说中了心事,凤伶俐也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过几天就是小莹姐的生日……” “叫什么姐,把这个字去掉。”颜天真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对人家有点意思,就千万别叫人家姐,就算人家年纪比你大那么几岁,这个字也得给我省略掉。” “那好吧,我听义母的。” “还有,你找我来讨胭脂水粉送给她,一点都不明智,你这等于是拿我的东西送人情。”颜天真继续教导着,“你不应该找我讨,应该找我买,买了,那就是属于你,这样你拿去送姑娘,才是你自己的心意。” “义母教训得是。”凤伶俐颇为谦虚,“那我应该给义母多少钱?” “就按照市面价格给。” “好的。” 凤伶俐应下之后,便又转身继续去收拾东西。 颜天真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还是呆萌呆萌的。 不过——似乎也有点开窍了。 她总说云渺占了伶俐的便宜,只比伶俐大了七岁,还让伶俐管他叫爹,事实上,她对伶俐的那一声‘义母’也很受用。 仿佛伶俐真是她儿子,教导起来,有一种优越感。 明日就要正式出发,将两张九龙图拼在一起,寻找宝库的所在地。 想想还有些期待,这传说中的九龙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已经是月初了,黑弦那个疯子应该已经沉睡过去,想要见到他,恐怕要等到月底。 他每个月就那么几天能蹦哒的时间,还心怀霸业野心勃勃,真不知脑子里想的什么。正如云渺所言,他空有满腔抱负,却没有足够的财富支撑他的野心,不仅财富缺失,就连时间都很缺失。 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海蓝色的衣角拂动,颜天真转过头,正对上凤云渺的目光。 “天真,明日就要离开帝都,今天再去街道上逛逛罢?今日我陪你玩一整天,看你想要去什么地方。” “好啊。”颜天真面上泛出欣喜之色,起身便挽住了凤云渺的胳膊,“咱们现在就出去溜溜。” 二人一同坐上了离宫的马车,马车行驶到了集市上,便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之后,颜天真照旧去吃路边小吃,目光不经意间瞥过右侧方的一幢高楼。 天上人间。 帝都之内出名的花楼之一。 上次就是去这个地方玩,被云渺逮了个正着,外加被警告了一番。 他说,烟花之地污秽不堪,如他们这样的人,不应该进去沾染不干净的气息。 然而,此刻颜天真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停留在匾额下的横幅之上。 ‘我为歌狂’大赛,夺魁者获得雪域黑豹一只,市场价万两。 “看什么呢?”耳畔响起凤云渺的声音,“你该不会是对黑豹感兴趣?这种大型动物我们身边已经不需要,有玲珑还不够吗?” “玲珑是你的,就算认了我这个女主人,也还是跟你最亲。”颜天真笑道,“我也想养一只大型动物,跟我最亲。” “你就不担心玲珑会和黑豹打架?同样都是凶狠的动物,还指望他们和平共处?” “它们的主人相亲相爱,它们怎么就不能和谐共处?” 凤云渺冷哼一声。 花楼内的歌唱比赛,他是不希望颜天真去抛头露面的。 那种污秽之地,有什么去的必要? 然而,望着颜天真期盼的眼神,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就是玩心很重。 罢了。 “把面纱带上。”凤云渺道,“离宫之前我就答应了你,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着,自然不会食言,但我不愿意去那种烟花之地抛头露面,你想凑个热闹可以,把脸蒙起来,别让人看了去。” “没问题!”颜天真十分爽快地应下,“云渺,你不是很有洁癖吗?真的愿意陪我去那种地方玩?” 凤云渺冷哼了一声,“没有下次了。” 颜天真笑着走开,去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一块丝巾遮脸,顺便多买了一块面具,这才回到了凤云渺的身旁。 “听你的,我蒙面了。咱们进去罢,为了不让你太子殿下的形象有所缺失,我也给你买了面具。” “跟紧了我,别一个人四处乱跑。”凤云渺警告着,将颜天真的手紧紧地纳入自己掌心中,另一只手接过了面具,戴在脸上。 与颜天真一同踏进了花楼,一股脂粉味迎面扑来,让凤云渺有些嫌恶。 老鸨上来招呼道:“这位爷……” “别靠近。”凤云渺冷然地道了一句,“要一个干净雅致的包间,能够将赛场看清楚的。” “没问题,这位爷楼上请,保证给您留个好地方……” 二人被带到了二楼的雅间坐下,气味还算干净,凤云渺拧着的眉头也就舒展开了。 他转头朝着花楼的伙计道:“参加你们这的大赛,有什么规矩?” “这位爷,今日参加大赛的名额是有限的,总共就五十个名额,先到先得,如今一个名额都不剩了,二位来晚了。” “晚了啊……” 颜天真撇了撇嘴。 这么说来,没办法参加比赛,也就只能作为旁观者? “这样啊,你下去罢。”凤云渺摆了摆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你笑什么?我没得比你很高兴?”颜天真白了她一眼。 “这种烟花之地,随处一扫都是脑满肠肥的客人,大多心思龌龊不正经,我为何要让你美妙的歌声被他们听去?只怕他们会无限遐想,亵渎你。” 凤云渺说着,伸手捏了捏颜天真的脸颊,“你要是真喜欢那只黑豹,咱们就等着,看看谁能夺魁,我再从那人手里花高价买下来送给你,可好?” “好吧。”颜天真耸了耸肩,“那咱们就做旁观者罢。” 两人在雅间里坐了片刻,就听到窗户外头响起一阵爆竹声,昭示着大赛开始了。 二人坐于窗口处,从这个角度,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台上的情形。 参与比试者,有男有女,琵琶琴瑟,各种乐器皆有人使用。 听过了几场歌唱之后,颜天真与凤云渺都有些兴趣缺失。 都是经历过四国交流会的人,只觉得这些花楼里的歌唱水准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四国交流会上随便抓个垫底的,恐怕都可以在这里轻易夺魁。 “就这样的水平,真是让我白白期待。”颜天真品着茶,轻叹一声。 而就在下一刻。 “铮——” 一道清脆的琴音在空气中响起,一起便没有消停,柔和绵长而曲调悠然,转音之间又如同流水潺潺。 这让原本兴趣缺缺的二人顿时又起了点兴致。 “这首曲子好像有点水平。”颜天真道了一句,“这旋律怎么听着好像还有点耳熟……” 并不陌生的旋律,可她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她脑海中的歌曲库太庞大,不能瞬间就想起这旋律源于哪首曲子。 琴音还在继续,由如从天际倾泻而下的雅律,幽幽绵长,带着回旋的荡漾。 颜天真依旧保持着品茶的动作。 歌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她却险些呛着了。 “夜出,青狐妖 裹素腰,纤媚笑 流目盼,生姿娇 从容步,回首一探万千瑶 月花好,云竹茂 风缥缈,自舞灵巧 芙蓉俏,冰肌绡 入俗世,看尽红尘谁能共逍遥——” 颜天真几乎没有多想,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楼下的台子。 参赛者背对着她,身披一件黑色大斗篷,宽大的帽檐压在头上,他又是低垂着头在抚琴,这让人压根就看不清他的长相。 只能看见那双拨弄着琴弦的手,修长如白玉。 那声音轻柔酥脆,格外撩动人心。 “暗夜步出竹林桥 苍茫惊现青狐妖 锦绣织缎裹素腰 半掩半开纤媚笑 浮影摇枝流目盼 簪花扶髻从容步 一足三娉生姿娇 回首一探万千瑶……” 唱到此处,那黑色的帽檐之下逸出一阵低低的笑声,那声音实在妖媚,风情万种,几乎笑得要让听者骨头都酥了。 “呵呵呵呵呵——” 颜天真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这空气之中浮动着难以言喻的骚气。 身为男子,声音能风情万种到如此地步,也是实在罕见。 再看凤云渺,此刻的脸色有些阴沉。 很显然,他能从这段歌声中判断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风华,柳眉梢 玲珑眼,贝齿咬 春帐宵,重影摇 银发耀,引身折腰一人瞧~ 月花好,云竹茂 风缥缈,自舞灵巧 芙蓉俏,冰肌绡 入俗世看尽红尘谁能共逍遥——” 空气中只飘荡着他一人的歌声。 台下听众无数,这一刻竟没有人出声打扰。 坐在最前排的客人们,有人甚至摩拳擦掌,眼见着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那家伙的声音就是这么有杀伤力,尤其笑起来,太犯规了。 酥入骨髓,耳朵都要怀孕。 只听声音,比女人还要风情万种。 “风光灼华过桃夭 黛青淡扫柳眉梢 卷睫长掩玲珑眼 并指菱唇贝齿咬 三丈软红春帐宵 媚眼如丝重影摇 交结满铺银发耀 引身折腰一人瞧” 柔中带媚的嗓音,不失感染力,听在耳中,只觉得让人要上瘾。 颜天真都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歌声,正认真聆听着,就感觉到下巴被人捏起,凤云渺特有的清凉声音传入耳膜—— “好听吗?这不男不女不人不妖不伦不类的歌,你竟还津津有味地听?” 颜天真抽了抽唇角。 今日的这一场大赛,这首歌必定夺魁,毋庸置疑。 看台下那些客人们的眼神就能判断出来,他们已经被歌声所折服。 歌不正经?无妨。这是在青楼,多不正经都没关系,就应该要多荡漾有多荡漾,要多浪有多浪,甩掉节操,敞开了嗓子唱。 这一曲《青媚狐》,她只教过一个人。 歌曲已经接近了尾声,听众们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歌声停止,琴音消逝,众人才回过神来,叫好声一阵接着一阵,掌声经久不息。 台子中央,那身披黑色大斗篷的男子已经起了身,迈出步子要走开。 “别走,别走,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声音这么好听,脸肯定也好看,把斗篷摘下来让大伙看看脸呗!” 有人起哄着。 那人顿住了脚步,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脆动人。 “这场大赛,比的是声音,可不是面孔。既然你们认同了我的声音,夺魁的奖品就该属于我,还管我长得什么模样。” 话音落下,他低笑一声,不顾众人的挽留,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的黑豹子没戏了,既然是被他赢了去,我也就不想再找他购买,避免相见。”雅间内,颜天真冲凤云渺笑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让我跟他来往,咱们这就走罢。” ------题外话------ ~ 我知道我推荐的歌并不是大家都喜欢听,我选的大部分是比较热门的,在b站受到广大网友追捧的,不喜欢听的同学也犯不着再说一句:xxx一点都不好听,因为喜欢的人真的不少,对吧,我是为了迎合大部分年轻网友的口味~ 第267章 为难(一更) “你若真的那么喜欢,我去给你弄一只来。”凤云渺道,“不就是想养一只野兽吗?这有何难。” 有金钱就能办到的事,不算难事。 “我就是凑个热闹罢了,我可没那么执着。”颜天真挑眉一笑,“就算真的要养,也要等咱们去寻找九龙窟回来之后再养,现在就不想这个事了。” “那好,咱们走。”凤云渺起了身,“接下来想去哪里?” “出来这么久了,找个地方吃饭。” 二人离开了‘天上人间’,去了附近的醉仙楼。 “史曜乾违反了约定,我完全有理由不给他解药。”凤云渺坐在雅间靠窗的位置,双手轻转着茶杯把玩,“当初要他滚回北昱国,双方都签下了协议,如今他又悄悄跑来南旭,那就是他违约。” 当初为了把史曜乾赶走,他可没少费脑子。 他在史曜乾身上下了一种不致命的毒——焚心。 中毒者会觉得胸口处燥热难耐,如同有一团火苗焚烧,在做大幅度运动时感受最为强烈,只有静坐下来才会得到缓解,中毒者,最忌讳剧烈运动。 这味毒药,对人的行动有十分大的限制,虽不致死,却也挺折磨人。 所以——史曜乾想要施展武功就很困难了。 “他……会不会是想来求解药?”颜天真道。 当初他们立下的协议是:史曜乾安分地呆在北昱国,不许离开,等她和云渺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之后,云渺就将解药给他。 但是现在,史曜乾违反了协议内容。 “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凤云渺悠然道,“这次他若是再敢来缠你,我不会再客气,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救过你,也不能成为纠缠你的理由。” 颜天真不语。 她自然是不乐意看见他们两个掐起来。 她现在就期盼着史曜乾对她早点死心了。 …… 和煦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桂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桌边,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格外有冒险精神啊,云渺他们说是要寻宝,真是听起来就觉得刺激。”孟离芝品着花茶,冲对面的人道,“咱们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平心静气,宝藏这种东西也提不起咱们的兴趣了。” “他们与我们不同。”坐在正对面的凤青黎道,“他们身居朝堂,寻宝库也是为了国家利益考虑,咱们现在是闲云野鹤,不管政事,又不缺金银,自然就没兴趣了。” 凤青黎说着,起了身,“厨房的包子应该蒸好了,我去端过来给你尝尝。” 凤青黎才走开没多久,便有下人上前来报—— “夫人,庄子外来了个客人,牵着一只雪域黑豹,说是来给夫人送礼的。” “给我?”孟离芝怔了怔,“来人可有报出姓名?” “没有,他身披黑色大斗篷,他说,他是送惊喜上门来的。” “这么神秘?”孟离芝被勾起了好奇心,笑道,“那就把他请进来,我倒要看看,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这风凌山庄内高手如云,她一点也不担心是来找麻烦的。 片刻的时间过去,下人将客人领了进来。 孟离芝远远地就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黑影行走着,大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实在是看不清长相。 直到那人走近了,她瞥见了一抹露在斗篷外的粉色衣角,再看那斗篷小模糊不清的容颜,唇角轻勾。 “乾乾,你还是喜欢穿得这么粉嫩。” “师父不愧是师父,我都还没出声,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大斗篷下溢出一声轻笑,史曜乾将帽子摘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两年不见,你真是越长越俊了。”孟离芝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师父也是驻颜有术,这么些年容貌也没多大改变。”史曜乾笑道,“此次大哥没有来,只有我一人前来,这是大哥送给师父的礼物,请师父过目,我带来的雪域黑豹,已经被下人拴起来了。” 史曜乾说着,伸出了手,将掩盖在大斗篷下的锦盒拿出,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大哥今年研究的新品。” “你们俩可真是有心啊。”孟离芝欢喜地接过了礼盒,一刻不等就打了开。 女子大多抵御不了胭脂水粉的诱惑。 “对了,怎么就只有你一人来,你大哥不来?” “我们遇上了点麻烦,所以我们两人当中只能走开一人。” 史曜乾顿了顿,道,“说来话长,还是不提那些烦心事了,与师父大概也有两年没见,一得到消息说您回了山庄,我便急忙回来探望,怕过来晚了,师父又要出游,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两年了,她都在游山玩水,这么久的时间也才回山庄这么一次。 “看你的消息这么灵通,是不是派人盯着我这庄子?就等我回来好看望我。你们这两个小子还真是挺有良心的。” “我没有父母。”史曜乾道,“早在多年前被师父收养的那段日子,就将您当成了母亲看待。” 孟离芝闻言,唇角的笑意隐了下去,轻咳了一声,“为师知道你有孝心,为师也不拿你当外人呢,不过——这话在我儿子面前可千万不能说,否则以他的性格,铁定要跟我生气。” “您的儿子?”史曜乾目光中浮上些许疑惑,“听您提过几次,可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一回,我倒也想认识一下,师父,可以让他出来与我见一见吗?” 孟离芝犹豫了。 从前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徒儿是情敌,还指望什么时候见到了能让他俩拜个把子。 云渺身居朝堂,她是闲云野鹤,而她对外又要隐藏前任皇后的身份,因此,对外称儿子出远门做生意,不常回家。 就连对着史家兄弟也是这样说的。 近几年,史家兄弟与她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更没什么机会见到她的儿子了,时间总是不凑巧。 “师父,想什么呢?”史曜乾一句话将孟离芝的思绪扯回。 “哦,没什么……” 孟离芝正说着,鼻翼间闻到一阵香味。 肉包子出炉了?! 她连忙转头去看,就见凤青黎端着一叠白花花的包子过来了。 史曜乾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这一看,却是一惊。 那走过来的男子一袭雪白镂着祥云图纹的织锦衣袍,广袖银边。漆黑的发丝如缎,部分高高束起嵌在一只银冠中,光洁又饱满的额头之下,长睫卷翘,狭长的眼角斜挑,琼鼻高挺。 这俊美无瑕的面容,与凤云渺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这是何人? 再说凤青黎见到史曜乾的那一刻,也有些讶异。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凤青黎自然明白史曜乾为何吃惊。 自己出门在外的时候,习惯戴面具示人,只有在自家人面前、在自己的地盘时,不掩饰容貌。 云渺的长相随他,不随母亲。 因此,若是被外人看见自己这张与南旭国太子相似的面孔,少不了要惹来麻烦呢。 还是掩盖起来省事,包括曾经在史家兄弟面前,他都不展示自己的真面貌,半片面具遮脸,只让他们将下半张脸的轮廓记了个大概。 “我就去了趟厨房回来,这庄子里就进了客人。”凤青黎淡淡一笑,走到了桌边坐下,将手里的那盘包子搁在了桌上,转头看向孟离芝,“已经瞒不住了,还是如实相告罢。” 史曜乾从震惊中回过神。 听凤青黎的声音,他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他师爹。 记忆中,师爹不以真面目示人,师父说,师爹容貌有瑕疵,这才要把脸遮上了,不想被人看。 如今看来,是忽悠。 这一刻,他脑海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师父,凤云渺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众所皆知,凤云渺是南旭国当今陛下的亲侄儿,并非是亲生子。 而南旭国前任帝后,并不像历史中记载的暴毙身亡,而是双双归隐,再也不过问朝堂的事。 要不是因为现任帝王无子,也就不会把凤云渺找回去当储君了。 “这些年对你隐瞒身份,是我们的不对。”孟离芝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咱们关系好就行了,真实身份透不透露都无关紧要,曾经我是皇后,但现在不是,我只是一介闲人,我就没想过把自己的曾经告诉你们俩兄弟。” “所以……你们是南旭太子的亲生父母?”史曜乾的声音难得有些木然。 “嗯。我们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我们既然已经决定隐居,就不想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想被人打扰我们安宁的生活。我们在江湖中有不少朋友,从来都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我明白了,您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史曜乾的语气颇为平静,“曾经我问过您,为何从来没见过您的儿子,您说,他常年出远门做生意。” “因为我低调啊……”孟离芝抽了抽唇角,“我总不能逢人就炫耀,自己的儿子是太子。” “若是您早点告诉我,或许我就不会与他有这么多恩怨。”史曜乾唇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容,“我要早知道他是你儿子,就会避免与他争执,我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对颜天真产生感情让您为难,可是如今,我已经割舍不下这份感情的时候,你却要告诉我真相。” 说到这儿,他转过了身,“这个世界真是让人绝望,原来上天从来就没有厚待过我……师父若是知道我曾经对凤云渺做的那些事,恐怕会和我断绝关系了。” 孟离芝愣住,“你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吗?” “算了。”史曜乾迈开了步子,“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诶……” 孟离芝还想出声喊住他,却被凤青黎阻止了。 “你现在喊他回来也没用,总不可能你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化解矛盾。” “我似乎犯了个错。”孟离芝耷拉下肩膀,“早知道就不隐瞒了……唉。都怨我对孩子的关心太少,连自己的儿子与徒儿掐起来都不知道。” 凤青黎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不如把他们全喊来,握手言和?” “你觉得这算是个办法吗?” “好像更尴尬了……” “……” …… 临近傍晚时分,颜天真与凤云渺走出了醉仙楼。 二人正准备继续闲逛,要经过一处窄巷时,听到巷子里传出一阵调笑声。 “哎哟,这小脸长得可真俊俏,是男人还是姑娘?” “看这脸蛋白嫩的,真想让人摸一把……” 听着这些龌龊的言语,颜天真拧起了眉头。 最烦这种猥琐醉汉借酒调戏人,打心里瞧不起这种低劣之人。 她往小巷里瞧了一眼,而就在她看过去的这一瞬间,一道血液从空气中飞溅而过。 “啊——”一道惨叫声响彻上空。 小巷中五道身影,其中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双手各自掐上两个人的脖颈,快准狠地一拧! 俩人头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颜天真愣住。 史曜乾在大开杀戒? 可是,他身中‘焚心’,此毒对人体力气有限制。 所以,他所使用的力量越大,他的胸口便会越疼。 颜天真望着史曜乾的脸色,已经显现出苍白了。 第268章 放下与释怀(二更) 纵然此刻觉得难熬,他的眉眼间依然溢满了杀气。. 他宁可承受着那种煎熬的感觉,也不愿让膈应自己的人存活。 这就是他。 史曜乾的身法很快,四个流氓地痞在他手上扛不住多久。 片刻的时间过去后,最后两个流氓的身影轰然倒地,而史曜乾也累得瘫坐下来,一手捂着心口。 ‘焚心’让他无法全力施展自己的功夫,他只要一运功,就觉得胸口疼痛,呼吸急促。 他必须好好坐下来,缓一缓。 而就在他靠着墙头坐下来的那一刻,余光瞥见了巷子口站着两个身影,他下意识看了过去,这一看,怔住。 颜天真,凤云渺。 真是久违了。 这一刻,史曜乾打心里不愿意看见凤云渺。 也不知是出于羡慕还是嫉妒,从风凌山庄离开之后,他一颗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年少时一直待他不薄的师父,竟然是凤云渺的亲生母亲。 他还能指望师父帮他出气吗? 不可能。 颜天真望着他靠墙喘息的难受样子,迈出了步伐,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还好吗?” “不怎么好。”面对颜天真,他依然愿意给出一个笑脸,“你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嗯。”颜天真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道,“为何要违反协议呢?” 其实,她是想避免与他相见的。 他们之间,只有不见面才是最好的。 他老老实实呆在北昱国等解药,不是挺好的么? 为何又要前来南旭呢。 “说实话,这次我还真不是冲着你来的。”史曜乾道,“我来看望一位长辈,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所以有些想念,当然了,顺便探望你。” “看望一位长辈?你在南旭国也有亲人?” “除了大哥之外,我没有亲人。”史曜乾道,“不过,年少时有一位收养我的师父,待我一直不薄,虽然这些年来见面越来越少,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在我与大哥最狼狈的时候,是她伸出援手的。” 史曜乾说到这儿,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她很喜欢游山玩水,几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正是因为如此,我常常不知道她的行踪,我只知道她有一个落脚点,风凌山庄,就在这南旭国帝都之内,她一回来,我就前来探望了。” “风凌山庄?”颜天真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凤云渺。 风凌山庄,不就是他爹娘隐居的地方吗? 那么史曜乾口中的师父…… “有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忘记跟你说了。”面对颜天真疑惑的目光,凤云渺给出了解释,“我母亲,就是他口中的师父,十几年前收养过他。由于我十几年来一直在宫里,也就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母亲也没想起来要跟我说。” 颜天真一时语塞。 “我们兄弟二人与师父也就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从她那里学了一点本事,之后就没有常常见面,师父喜欢四处游玩,我们兄弟二人就定居在北昱国内谋生。”史曜乾说到这儿,笑了笑,“我知道师父有个儿子,问起来,她只是说,儿子常年在外做生意。” 颜天真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事实,道:“帝后归隐,自然是不愿意被人知道真实身份的,他们想过安宁的日子,不希望有人打扰,因此,隐瞒身份也是正确的,总不能见人就说实话。” 云渺爹娘的做法,是低调。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低调,才会造成了这么些年来,凤云渺和史曜乾不相识。 若是他们年少就相识,哪里还会生出这么多矛盾。没准就打成一片,拜把子了。 现在这样的局面,可真是有些尴尬了。 能怪孟离芝吗?不能。 她不提起自己曾经是皇后的事,大概是觉得没有必要。已经投身闲云野鹤的生活,又何必提起曾经是多么的辉煌。 这一刻,颜天真也不知该说什么。 “从得知真相到此刻,还不足一个时辰,凤云渺,你知道这一个时辰里我想了多少事吗?” 史曜乾的语气毫无波澜,“我在想,如果我的师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多好,这么一来我还是幸运的,我问师父,能不能与她的儿子见上一面,认识一番,或许还能多个朋友。可偏偏她是你的亲生母亲,那就注定她不会向着我了。” 想法与现实,真是相差甚远。 总觉得上天像是故意跟他开玩笑,戏弄他。 凤云渺大概也会觉得他很可笑。 没准……还会叫师父莫要再与他来往。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凤云渺一句挖苦的话也没说,而是转身走开了。 “云渺……” 颜天真连忙跟了上去,握上他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上天喜欢开玩笑。”凤云渺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这还能让我说什么呢?我总不能去逼着我的母亲让她做选择,让她要与她的徒儿断绝关系,既然他们师徒是真的感情好,那就随他们去。” 颜天真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你生气了。” “母亲的徒儿是我讨厌的人,哪能不生气。但,我是不会逼着母亲做选择的。”凤云渺道,“我不想让她为难,那就只能指望史曜乾聪明一些,别再做一些惹人厌的事,若他还想在母亲面前留个好印象,那就应该离我们远远的。” 他的母亲与史曜乾有了这样一层师徒关系,史曜乾还会放肆地前来纠缠颜天真吗? 若他还会,岂不就证明了师父在他心里也没多少分量。 若他真的在意这个师父,就应该想着要怎样做才能不让师父为难。 谁知道他会不会懂事。 “从来都没想到,母亲与他会有什么关系。”颜天真道,“这样一来,你也不必要让他太难堪,‘焚心’的解药……” “再说罢。除非他愿意当着母亲的面,说他从此再也不会纠缠于你,再也不要与我作对,我可以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把解药给他。” “那——我能否前去劝劝?”颜天真试探般地问了一句。 凤云渺难得白了她一眼,“你想去劝什么?” “给他褒心灵鸡汤。” “只怕他不会愿意喝。” “试试看喽。” 这一次,凤云渺竟没有拒绝颜天真的提议。 “我可以同意你与他说话,但我会在不远处看着。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说,若是他顽固不化,那就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 “行行行,我听你的。” 征求了凤云渺的同意,颜天真便转过身,返回那条窄巷之内。 史曜乾依旧坐着,靠在墙边休息。 听到耳畔脚步声响起,他抬起了头,望着渐渐走近的颜天真,面上展露一抹笑容。 “怎么?又要来跟我说些人生道理了吗。” “白莲乾,说句心里话,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挺欣赏你的头脑,也就你的头脑能和云渺一较高下,其他人多数都阴不过他,所以,你们一斗起来就没完没了,这也是让我比较烦恼的,我一直在想,有个什么机会能够让你们之间平息斗争。” “你觉得机会来了,是吗。”史曜乾淡淡道,“我尊敬我的师父,可并不代表我得让着凤云渺,我也有我自己的脾气,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的。” “我没要你让着他啊,有什么是需要你让的?”颜天真耸了耸肩,“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抢他所拥有的东西,比如我。我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哪里需要你让。” “别说了,我想静一静。” 史曜乾双手抱膝,将头埋在了膝盖中。 颜天真头一回见到史曜乾如此失落的模样。 史曜乾在她的印象里,绝大多数都是沉着冷静、即使面临困难也能笑得出来、心思深不可测的人。 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太失落。 “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你这么傲慢的一个人,被人拒绝过后怎么就还能不死心。这天下间的好姑娘多得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吸引力啊。” 颜天真长叹一声,“你不是执着于皮囊的人,因此,我最吸引你的地方绝不是这副皮囊,那你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好的?” 史曜乾抬起了头,月牙眸注视着颜天真,“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 顿了顿,又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一直都晓得自己脸皮厚,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用尽一切办法去争取,我所喜欢的人,我也想费尽心机夺到手,我就不相信,长年累月下来,我会无法打动一个人的心,就算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又如何,我有的是耐心。” “你这确实也够不要脸的。” “我就是不要脸。在这个世道上,脸皮太薄容易吃亏。” “你想继续追求我是吗?那我问你,若是你的这一番行为,引起你师父的不满,导致她对你失望,这你也不在乎吗?” “从前的我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史曜乾的语气总算有了波澜,“我多希望自己不知道事实。” “可你不能逃避!”颜天真道,“人的一生当中,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你尊敬师长,记着她昔日的恩情,你想报答吗?你若想,那就不要让她困扰。这个理由够不够你放弃我?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她固然会偏爱亲生儿子,但不代表,你这个徒儿就没有份量。” “所以我才觉得,上天从来就不曾厚待过我。”史曜乾伸手扶着墙壁,缓缓站起了身,“亲生母亲差点弄死我,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师父,比我的亲生母亲还要好,我甚至不介意叫她一声母亲,可我不敢开这个口,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给我的温暖让我记了十几年,虽然见面不多,我从不曾忘记。” 史曜乾说着,顿了顿,道:“凤云渺如此讨厌我,我大概是要失去师父了吧。” 颜天真连忙道:“放心,他的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狭隘。他也是会为母亲着想的人,又怎么会逼着母亲做选择,师徒还是师徒。” 史曜乾不语。 还以为凤云渺会借此机会挖苦他呢。 片刻的寂静过后,他又开口了。 “上天实在太厚待凤云渺了。”他道,“我喜欢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我尊敬的师父是他的亲娘。” “妻子原本就是他的妻子,亲娘原本就是他的亲娘,他没有抢你的,这些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所以,你没有理由恨他。”颜天真叙述着事实,“我知道你是强者,你不需要同情,所以,请你释怀。” 这时候她绝对不能说上一句——我很同情你。 虽然她心里当真有些同情史曜乾。 这家伙也确实倒霉,可以想象他如今的感受。 但,心里同情,嘴上却不能说。 他是个高傲的人。 他高深的武功和深不可测的心机,是靠着多少磨难磨出来的。 他不需要同情,他只需要夸奖。 因此,她努力给他灌心灵鸡汤。 “听着,史曜乾,你从最初的狼狈不堪,到如今的强悍,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在生死边缘打滚过,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太消沉。你虽然中了云渺的算计,但也不可否认你是个强者,毕竟也没有几个人阴得过你,我早就说过,我佩服你的头脑,所以——你以后能不能别再犯傻?” 史曜乾静默。 她也欣赏过他吗? “你已经可以在这浑浊的世间傲然而立,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了,你如今要学会的只有——释怀和放下。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你今夜跟我说的好话够多了,多到让我吃惊。”史曜乾迈出了步伐,背对着颜天真一步一步走开,“你回去罢,我需要安静,让我自己想想。” 颜天真听闻此话,不再多言,也转身离开了。 她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踏出了小巷,就瞥见了树荫下的一道修长身影。 颜天真走上前去,“说完了,走罢。” 凤云渺牵过她的手,“都跟他说了些什么?能不能跟我讲讲?” “边走边说罢。” 二人并排行走在街道边上,夕阳的余晖打在二人的身上,拉出两道斜长的影子。 …… 夜幕降临,颜天真与凤云渺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风凌山庄。 踏进了孟离芝的居所,隔着不远的距离,凤云渺便看见了前头的榕树底下拴着一只黑豹。 那一身皮毛油光油亮,双眼炯炯有神,眼见有人走近,便十分警惕地盯着。 “黑豹?”颜天真望着那只豹子,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史曜乾在花楼里夺魁,赢来的奖品送给了母亲?看那只黑豹多有精神。” “真难看。”凤云渺给出了一句淡淡的评价,“比起玲珑差远了。” “再怎么说也是珍贵的雪域黑豹,你嫌弃什么。”颜天真白了他一眼,“若是我送给母亲,你还会说难看吗?” 凤云渺挑眉,“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吗?你觉得玲珑跟它比起来,哪个威风?” “那铁定是玲珑……”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空气中响起一阵熟悉的笑声。 “云渺,你们来了?正好过来陪为娘共用晚饭!” 二人闻声望去,就看见孟离芝站在大堂外,冲二人招手。 二人齐齐走上前,就被孟离芝拉着到了饭桌边坐下,又让人添了两副碗筷过来。 凤青黎优雅地吃着饭,孟离芝的手拿着筷子,在饭桌上扫荡。 “来来来,两人的身板都这么瘦削,要多吃些,长得壮实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十分热络地给颜天真二人夹菜,直到二人碗里的饭菜堆成一座小山。 “好了,别夹了。”凤云渺适时打断,“这么多,也吃不下。” “身为男子怎么能吃那么少?吃下去!”孟离芝冷哼了一声。 一家人正在用饭,忽有下人前来报—— “庄主,夫人,今日白天来的那位客人,又来登门拜访。” “额……”孟离芝想了想,道,“你让他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哦不,还是把他带去客房等候罢,就说我这有点事走不开。” “不用叫他等,喊进来。”凤云渺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我知道来的人是谁,母亲不用担心我有任何不满。” 孟离芝听闻此话,先是一怔,随即面色一喜,“那我就把他也叫进来吃饭?” 凤云渺道:“你高兴就好。” 他从不会只顾着自己耍脾气,而不顾母亲的感受。 孟离芝心中觉得欣慰,便让人将史曜乾带了进来。 史曜乾踏进大堂的那一刻,看见凤云渺与颜天真,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还以为这两人会回宫呢。 很快,他的脸色就恢复了常色,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师父,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这话是朝着孟离芝说的。 “告别?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北昱国了。”史曜乾说到这儿,双手拱起,朝孟离芝拜了一拜,“师父保重。” 话说得十分干脆利落,转身也十分干脆利落。 颜天真与凤云渺对视了一眼。 史曜乾打算离开了? “诶,你等等。”孟离芝叫住了史曜乾,“你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再陪为师吃一顿。” 孟离芝开口挽留,史曜乾脚下的步子一顿,“好,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 这么些年聚少离多,确实很有必要同桌吃一顿饭。 孟离芝吩咐下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史曜乾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夹着菜,仿佛没有看见对面的凤云渺。 凤云渺也只当没看见他,优雅地吃着饭。 孟离芝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打转了片刻,试探般地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史曜乾碗中。 “呵呵呵,感觉你们没有一个身材壮实的,再苗条下去就成姑娘了……” 她开口说话活跃着气氛,并不希望冷场。 很快的,她注意到了史曜乾的脸色不对,泛着淡淡的苍白,没有多少神采。 “徒儿,你看上去有点没精神啊……” “没什么。”史曜乾道,“刚才在街上与人打了一架。” 由于‘焚心’的作用,这一刻他还没完全缓过来。 他并没有打算在孟离芝面前提起此事。 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为了解药才来。 只是纯粹来看她,与她道别,仅此而已。 但史曜乾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凤云渺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盒,沿着桌面推到了自己面前。 小盒撞击到了碗,卡住。 史曜乾望向凤云渺。 不等他提问,凤云渺开口解答,“你很需要的东西。” 史曜乾瞬间明白。 ‘焚心’的解药。 就这么轻易给他了? 坐在凤云渺身旁的颜天真自然也明白。 孟离芝却不明白了。她将疑惑的视线投向了凤云渺,“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凤云渺淡淡道,“吃饭。” 孟离芝又看向史曜乾,指望他能来解答自己的疑惑。 史曜乾也冲着她淡淡一笑,“没什么。师父用饭罢。” 第269章 感激(一更) 这一刻二人似乎都十分有默契,对过往的恩怨绝口不提。 .. 颜天真心中晓得,二人都是为了孟离芝考虑,不愿她为难。 可见,无论是做人亲娘还是做人师父,孟离芝都是相当成功的。 “打的什么哑谜?神神秘秘的……”孟离芝心中格外好奇那盒子里装的东西,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们有心隐瞒,她追问下去也得不到结果。 一餐饭吃得格外安静,饭后,颜天真拖拽凤云渺离开了大堂,借口出去散步,让史曜乾能够与孟离芝好好道个别。 凤云渺在场,气氛就未免有些尴尬。 “既然他是来道别的,那就让他多点时间与母亲说话罢。”颜天真道,“对待格外缺乏关爱的人,一点点的温情或许都会让他铭记在心。” 史曜乾再如何阴险狡诈臭不要脸,他的心底深处也有一处柔软的地方,一旦触及,也能够发现他的良知。 “乖徒儿,为师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认个错。” 大堂内,孟离芝耷拉着肩膀道,“要不是我隐瞒身份这么多年,也就不至于……” “我是来探望师父的,不是来责怪师父,更不是来师父这里博同情。” 史曜乾打断她的话,“刚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对师父是有些失望的,觉得您始终拿我当外人,后来转念一想,我本就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让师父拿我当自己人看待,年少时,我在心里偷偷喊过您一声母亲,但,您自己是有儿子的。” “等会儿等会儿,我最不爱听这些话了,太客套了。”孟离芝当即沉下了脸,“我虽然有儿子,但不代表徒儿在心里就没地位了。”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儿子与徒儿争执,您当然是要向着儿子的。” “话虽如此,我依然没对你生出反感的情绪啊。其实,我很欣慰,在我面前你们都格外懂事,吃这一餐饭也没掐起来,仿佛你们之间什么恩怨都没有,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你们是在替我着想吗。” 孟离芝注视着史曜乾,一本正经道:“你想离开,我不挽留,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你可以不用这么急着离开,你与为师这么久没见,就不打算在为师这边多留几天再走?” “算了。”史曜乾摇了摇头,“还是避免与凤云渺相见为好,如果不是因为您与他的母子关系,我大概还会没完没了地对他进行打扰。” 他一向不是个屈服困难的人。 但,欠下孟离芝的人情,总归要还。 换做从前,他很多时候都不记人情,他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出卖任何一个帮过他的人。 尹晚晴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救他,反而被他出卖。 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一丝罪恶感。 但是孟离芝的人情,他却记了十几年。 十几年前的救命之恩,十几年后的救命之恩,在他心中留下的感觉竟截然不同。 年少时和大哥流落街头,无比狼狈,脑海中只记得生母的歇斯底里与残酷虐待,让他感叹人心冷漠,内心被仇恨所包围。 他只想活下去,不再受任何人的欺凌。 他与大哥相依为命,从来不愿意交朋友,因为他们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想和外人有感情羁绊。 最落魄的时候,被孟离芝所收养。 在遇到孟离芝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过安逸平静、丰衣足食的生活。 他们喊她——师父。 她似乎是他们阴暗人生中的一抹光明。 她才配做他们的母亲。 可是,她有孩子。 所以……他们只是捡来的,在她那里不敢奢求太多。 三个月的相处,她教他们一些防身功夫,分别之际,给他们留下了一大笔银钱。 她说—— “男孩子要自己打拼,师父是个闲人,总不能永远跟在你们屁股后面照顾你们,防身的功夫已经教给你们了,钱也留给你们了,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总有一天为师会回来再看看,我的徒儿是不是已经混得风生水起。” 之后,他们也确实混得很不错。 钱,越来越多。 他们当然要有出息,才能让她看得起。 他格外羡慕孟离芝口中的那位——在外地做生意的儿子。 谁知道他会是东宫太子呢。 十年如弹指一挥间,这些年他们也经历了不少,对外人依旧格外冷漠,该算计就算计,能利用就利用,该杀就杀,毫不手软。 但是,他们始终不会忘记孟离芝。 这个在他们人生中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的——师父。 神秘又行踪不定。 他只觉得他欠孟离芝天大的人情,其他人的人情,实在不值一提啊。 当他已经强悍到凡事都可以自己解决时,他不会轻易对一个人感激。 他只会记着,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收养他的师父。 “其实你真的不用太急着回北昱国。”耳畔又响起了孟离芝的声音,“如果你是担心和云渺碰面……为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渺他们明天就要动身去寻宝库了,他们不在南旭国,你就不用急着逃避,你想见他都没有机会。” 史曜乾回过神,“寻宝库?九龙窟吗?” “对。”孟离芝笑了笑,“这个宝库,你有兴趣吗。” “没兴趣。”史曜乾颇为干脆地给出一个回复。 他不愿意孟离芝对他失望,又怎么会愚蠢到去跟凤云渺抢钱。 与孟离芝对他的看法比起来,钱财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了。 他又没有皇室血统,整个宝库抢过来也当不了皇帝。 何必费那个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从来不做。 “你没兴趣,为师就放心了。”孟离芝嘿嘿一笑,“云渺他们去寻宝,是为了充盈国库,他们不在,你又何必急着离开?不如就在为师这山庄里小住几天,云渺不会有意见的,他说,随我高兴。” 史曜乾自然不会拒绝。 这样……也好。 “我让人给你准备客房,去沐浴休息罢,我还得和云渺他们道个别。” 孟离芝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大堂。 在庭院中看见了正在漫步的两道身影,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到了二人身后,双手抬起,一左一右扣上了两人的肩膀。 颜天真与凤云渺早就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她突然这么拍一下,也并没有吓到他们。 “你们明日就要出发了,为娘白天就给你们做了不少保存时间较长的点心,带着路上吃,这体重可千万不能再往下掉了。” 孟离芝说着,捏了捏颜天真的肩,“有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娃?” “回来再说。”凤云渺应了一声。 “生娃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要做不少准备的,等你们什么时候有生的打算,我亲自出马照顾天真的起居,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极了。”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 “为娘别的本事没有,厨艺还是很不错的,我也深知怀孕有哪些禁忌,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由我照料,定能确保万无一失。” “有劳母亲了,真到了那时候再说罢,现在就不用在这长篇大论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时辰不早了,母亲早点歇息,我们也要回宫了。” “云渺,史曜乾的事,你不会怪为娘吧?” “不怪。” “真的?” “随你高兴罢,这些年我都在皇宫里,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父母左右,你在外收两个徒儿,我没什么好气的,但是我希望母亲你牢记一点,以后再想收徒,务必让我先看过,可千万别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收进家门,可好。” “嗯……”孟离芝有些郁闷地应了一声,“以后……大概不会再收了。” “我们明早就走,母亲不必相送。” “一路顺风,若有什么急事,一定要记得飞鹰传信啊。” “知道了。” …… 二人离开了风凌山庄,回到了皇宫里头。 夜已经深了。 颜天真被凤云渺拉回卧房内,才走到床沿边坐下,凤云渺的身躯便压了下来。 颜天真置身于被褥与他的胸膛之间,挑了挑眉,“我总觉得,你离开山庄回来的这一路上,还是心情不好。” “我替母亲着想,但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丝毫不介意,我一想到我的亲生母亲,关怀着一个我所讨厌的人,心里怎能不郁闷?但,一想到自己的幸运,我还是十分感激母亲,也感激你。” “感激母亲是应该的,但是,为何感激我?”颜天真眨巴着眼,“我似乎也没为你付出太多,反倒是你为我前前后后做了不少事,让我过上如此舒心的日子,应该是我感激你才对。” “你选择我,这一点就足够我感激了。”凤云渺与她鼻尖相抵,“我可从不要求你需要为我付出多少,只要你始终陪伴在我身旁,让我远离寂寞,我的心情便会很好了,你带给我愉悦的心情,我难道不应该感激你?” “这样啊……那我无言以对了。” 凤云渺的手伸向她的腰带,“睡前做些运动罢,有利身心健康,这样我会更加感激你。” 颜天真:“……” 无法抗拒。 任由他解下她的衣带,共赴一场巫山**。 …… 一夜好梦。 第二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之时,只有她一人。 掀开被褥下了榻,走到了衣柜旁,一打开柜子,就发现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几件衣服都没了。 已经被云渺收进行李中了? 她随手挑了一身红裙穿上,穿戴整齐后打开了房门,宫女已经站在房门外等候。 “太子妃醒了?请前去大堂用早饭,所有的行装都收拾好了,殿下说,您只需要把早点吃了,休息片刻就可以出发了。” “好。” 到了大堂,颜天真才发现自己是起得最晚的那个。 大哥、伶俐他们也已经在用饭了。 凤云渺身旁还有一个空位,颜天真走上前坐下,望着眼前摆放的燕窝点心,是她喜欢吃的羊奶糕。 颜天真抬起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身旁的人,“云渺,怎么不叫我起床?” “让你睡到自然醒。” “那我要是睡到日晒三竿了,你们这么多人还要等我一个?” “当然了。”凤云渺回答得格外随意,“都是自己人,没有人不愿意等你。” 颜天真:“……” 这待遇实在是好。 用过饭后,众人便相继离开大堂,上了离宫的马车。 马车驶出宫门外,颜天真掀开了窗帘,看到前方不远处还有另外一队人马。 那是宁子初的车队。 宁子初乘坐的马车外,随从道:“陛下,南旭太子他们的队伍也来了。” 宁子初掀开了马车窗帘,看着不远处将头探出车窗外的颜天真,冲她淡淡一笑。 颜天真接触到他的视线,客套般地冲他回了一个笑容,放下了帘子。 两队人马,徐徐前进。 前方是未知的旅途,或许一路毫无波澜,风平浪静,也或许一路跌宕起伏,险象迭生。 然,众人心中都满怀好奇与探索。 ------题外话------ ~本卷结束 第270章 有毒(二更!) “九龙窟的大概位置处于西宁国附近,在西宁国与东陵国的交界处。 ziyouge” 颜天真歪斜地倚靠在凤云渺的肩上,耳畔听着车轱辘轴滚动的声音,目光注视着手中已经完整拼在一起的地图。 两张羊皮图纸合二为一,地势就清晰了许多,拼接过后留下的裂缝还是挺影响整张地图的美观。 由于凤云渺与宁子初签订了协议,宁子初便十分放心地把半张地图交了出来。 傍晚时分,队伍已经完全行驶出了南旭国的国土。 “殿下,北昱皇派人来告知,说是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客栈,已经命人前去包下,是否让队伍进行休息?这天色也不早了。”马车外响起龙受的声音。 凤云渺应着,“嗯。到达客栈外便全体休息。” 找寻宝库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要确保队伍每天都有充沛的精力赶路。 此处位于郊外,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几处落脚点,前方有客栈,自然就要拿来过夜。 两边的人马到了客栈外停下,客房的分布分别是:二楼归北昱,三楼归南旭、鸾凤。 如今南旭国与鸾凤国是一家。 颜天真到了客房内,便吩咐伙计烧热水,准备沐浴。 “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天,你若是觉得累就休息,我去找大舅子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好,那我先躺一会儿。” 凤云渺带着地图离开了,临走之时,还不忘给颜天真带上门。 颜天真和衣躺在了榻上,准备眯一会儿。 然而,才起了睡意,便听到房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 紧接着,有人敲了敲门。 颜天真出声询问道:“谁?” 房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天真,开开门。” 是宁子初。 “北昱皇找我有什么要紧事。”颜天真并不起身开门,“这是我和我家殿下的客房,北昱皇若是没有什么正经事要谈,就不必入内了。” 几国的人齐聚在一间客栈,还是应该避嫌。 “的确没有什么正经事。”房门外响起一声低笑,“罢了,朕就不进去了,东西放在你房门外,等朕离开之后,自己出来拿罢。” 听到此处,颜天真从榻上坐起了身。 宁子初是给她带来了什么东西? 宁子初的脚步声似乎远去了。 颜天真这双脚才落地,就听到房门外又有脚步声走近。 “姑娘,您的洗澡水烧好了……诶,姑娘为何把东西搁在门口?”是客栈伙计的声音。 颜天真走上前去开门,望着门槛外的食盒,弯腰拎起,朝着伙计吩咐道:“把浴桶给我提上来,放好洗澡水。” “好勒。” 伙计十分麻利地下了楼,叫上两人将浴桶抬进了客房内,片刻的时间就打好了洗澡水。 而这期间,颜天真坐在桌边,打开了宁子初送来的食盒。 食盒里装着的,是一些十分精致的糕点。 宁子初知道她喜欢吃甜食。曾经在北昱皇宫呆了两三个月,他对她的喜好自然会有所了解。 既然是吃的东西,那就没必要还回去了,大不了改天回送一盒就是了。 颜天真这么想着,拿了一块便吃。 糕点松软可口,味道特别不赖。 吃过两块之后,颜天真走到房门口将门栓上,这才回到了浴桶边上,宽衣解带。 将身子泡在热水中,倚靠在浴桶边缘,只觉得浑身舒适又惬意。 但很快的,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随着呆在浴桶里的时间渐长,愈发觉得身上虚软无力,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想要起身时,却发现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怎么回事?! 颜天真将双手手臂搁在浴桶边缘,掌心扣着浴桶的两侧,费力地想要起身。 非但没有起来,她还发现自己双臂的肌肤渐渐呈现出紫色。 她顿时一惊,低头望向自己身躯的其他部位。 随处可见泛紫。 这是让人给下药了! 可是……这人哪来的机会呢? 绝大部分情况下,中药的原因来自入口的食物。 颜天真的目光立即望向桌子中央的那一盒糕点。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宁子初给她下药?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同行的目的是为了宝库,应该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算是想打她主意,在这客栈里显然不是明智的,在她的卧房给她下药,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排除掉宁子初,还能是谁? 颜天真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她此刻看不到自己的唇色都在渐渐泛紫。 “云渺……云渺!” 她想将凤云渺呼喊过来,却感觉到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她能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小,除非就在门口才能听得见。 既然她没有力气,那她就只能想办法制造声响,把人引过来。 触手可及的,只有一把椅子。 三尺之外,有一个大花瓶,可惜她的手不够长,够不到。 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她将离她最近的椅子推倒了。 椅子砸中了三尺之外的桌子,让桌面一震,桌子边缘的大花瓶晃了两三下,终究是维持不住平衡,从桌上滚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啪!” 一声十分清晰的脆响。 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花瓶砸碎的声响足够让隔壁间听见。 很快的,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肖洁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子妃?刚才听到你这屋里有什么东西打碎了,没事吧?” “有……有事。”颜天真使劲说话,“你进来啊。” “太子妃,你说的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进来!” “什么?”肖洁有些纳闷,颜天真为何说话如此小声?为了能够听清,便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这才听清屋内响起的一句——进来。 一瞬间的怔愣后,肖洁伸手推门。 房门被颜天真从里面拴上了,她推不开。 颜天真叫她进来却又不开门,声音还那般小,那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颜天真现在不方便行动,甚至——连说话都没法大声? 肖洁顿时一惊,朝里面道了一句,“太子妃别怪我失礼,我要直接破门而入了!” 话音落下,她抬起了手,朝着房门狠狠拍出一掌! 这该死的房门竟然还挺坚固,一掌没能破开。 一掌不行接着一掌,肖洁甚至用上了脚踹。 “轰——” 房门终于被破开,整块门板没有了任何支撑,朝着里面砸了下去。 刚好斜着砸在了浴桶上方,和浴桶边缘形成一个角度,没把颜天真砸中,还帮着挡了春光。 肖洁这一番动静实在是不小,离得近的客房都能听见。 下一刻,三四间客房都开了门。 龙攻龙受凤伶俐等人十分纳闷。 “肖洁你干什么呢?踹门踹那么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客栈遭强盗洗劫了。” 凤伶俐说着,便走了过来。 “不准过来!”肖洁低喝一声,“太子妃还泡在浴桶里,男子都不准过来,女子过来。” 凤伶俐一听这话,脚下的步子当即顿住,没有再迈出一步。 肖洁连忙走到了浴桶边上,一看颜天真的情况,大吃一惊。 颜天真的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气,唇色发紫。 不,不仅仅是面部。 几乎在全身都蔓延开了。 肖洁连忙帮她把脉。 “脉象怎么这么乱?肯定是中毒了……” 颜天真此刻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无法回答肖洁。 肖洁朝着房门外大喊,“太子妃出事了,快把太子殿下叫过来!” 颜天真迷迷糊糊之间,察觉自己被人抱出了浴桶,披上了衣服,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而后,被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云渺听到消息之后急忙赶来,望着此刻神智模糊的颜天真,脸上漫上一层阴寒。 这一层楼,全都是自己人。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颜天真居然会遭到暗算。 颜天真那一间客房门坏了,便转移到隔壁肖洁的房屋中。 “太子妃很显然是不好发出声音,她只能推倒了椅子,撞倒花瓶发出声响来吸引人,幸好我就在隔壁,听到动静就前来询问,她连给我开门的力气都没有,属下就只能强行破门而入。” 肖洁一边说着,一边给颜天真针灸导毒。 “奇怪,这毒素怎么一点点都导不出来。”肖洁眉头紧锁,“能吸一点点出来也好啊。” 正说着话,肖梦也听到动静过来了。 “太子妃是中毒了吗?如果是毒,让我来试试。” 她走到床沿边坐下,看过了颜天真的状况后,也拧起了眉头。 “这种毒发情况,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 好好的人浑身泛紫,实在是闻所未闻。 而就在这时候,房门外响起了凤伶俐的声音—— “义父,义母可有大碍?” 凤云渺闻声,顷刻间想到了解决方法。 “去把伶俐叫进来,你们两个就在外边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一间客房。” “是。” 两人退了出去,让凤伶俐进了屋子里。 “伶俐,过来。”凤云渺将凤伶俐喊到了身前,让他看清了颜天真此刻的状况。 凤伶俐吓了一跳,“义母这情况……中毒挺严重吗?” “已经让肖洁他们诊断过了,诊断不出来。”凤云渺望着他,“义父现在也就只能指望你了。” “对,我百毒不侵,事不宜迟,我立即放血救义母。” 凤伶俐说着,便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掌划破。 凤云渺捏开了颜天真的嘴,让凤伶俐的鲜血能够流淌进去。 几滴过后,凤云渺道:“先别喂了,看看情况。” 凤伶俐收了手。 再观察着颜天真的症状,片刻的时间过去后,她脸上的紫气好像褪去了一些,唇上的也淡化了。 “果然是管用的。”凤伶俐道,“再喂一些,应该就能够解毒了。” 说着,他又将手掌凑到了颜天真的面前,让血液流淌进她的口中。 又是片刻的时间,直到颜天真脸上的紫气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时,凤伶俐才收回了手。 “义父,应该没问题了。” 凤云渺注意到了凤伶俐的放血量,大概能装满一个小茶杯。 上一回在红枫镇医治鼠疫病人的时候,凤伶俐只需要给每个病人分两滴。 这一次给颜天真解毒,居然要用上小半杯血。 解毒所需要的血量,与毒性的强弱有关。 可见颜天真这一次所中的毒,比鼠疫还要严重许多。 如果不是有凤伶俐在场…… 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印象中,最让他记忆尤深的毒药是紫月魔兰。 那个时候,凤伶俐还没有得到百毒不侵的体质,没有条件救治。 这一次的毒,也不知比起紫月魔兰,是强是弱? 凤伶俐的体质,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伶俐,这一次是你的功劳。”凤云渺道,“如果不是你在场,这毒要解决起来恐怕会很棘手。” “义父就不用与我客气了,我这条命不也是义父给救的么。” “现在这个人情你已经还了。”凤云渺说着,握上了颜天真的手,“你救了她,等于还了我对你的恩情,你不欠我什么了。” “义父跟我还客气什么?”凤伶俐歪着头,“救命之恩固然容易还,养育之恩只怕是还不完的,今后,我身上的血就随义父用,义父随时来取都不用跟我客气了。” “这种话就别说了,实在不吉利。”凤云渺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我倒是希望以后没什么机会能用上,自家人平安才是最要紧的,还有一点你要谨记,你的体质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越多人知道对你越不利,这个秘密你得守好了。” “义父的话,我铭记在心。” “快些去把伤口包扎一下,你义母这里我守着便好。” 凤伶俐离开了客房,一出门就撞上了走上前来的小莹。 小莹望了一眼他淌血的手掌,就明白他做什么了。 “郡主没事了么?” “嗯,没事了,有义父陪着。” “来我屋里,我给你包扎下。” 小莹说着,扯过了凤伶俐便走。 路过颜天真的房门外时,凤伶俐无意中瞥见桌子上的糕点,正好腹中饥饿,便走上前去,伸手拿了一块就往口中塞。 “包扎完伤口再回来吃啦。”小莹道,“你看你一手血,粘乎乎的。” “我先吃几块垫垫肚子,你要不要。” “不要,肯定没我做的好吃。” 二人说话间,有伙计跑上楼来,望着二人,怔了一瞬,随即看了一眼塌下的房门,苦着脸道:“客官啊,本店小本生意,这房间虽然没多华丽,你们也不能这样砸啊,这个门也不便宜呢。” “行了,多少钱原价赔给你就是了。”凤伶俐边吃边道,“我们刚才有两个兄弟在这打架,不小心砸了你家客栈的门,抱歉了,你把赔偿的费用写进住店费用里,回头全给你算。” “好勒。”伙计乐滋滋地点头。 凤伶俐又塞了两块糕点,这才被小莹拉走了。 二人并不知道,身后的伙计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糕点,又瞥了一眼凤伶俐的背影,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笑意。 隔壁的客房内,颜天真解了毒,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床沿边的凤云渺。 “云渺……”颜天真叫着他的名字,此刻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说话不再是有气无力。 凤云渺见她醒了,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现在感觉身子如何?” “不难受了。”颜天真从榻上坐起了身,“刚才泡在浴桶里的那一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我真是没有想到,这周围都是自己人,还会让你遭此暗算。”凤云渺俯身拥住颜天真,“是我没看紧你,你是如何中毒的?在我离开之后,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可别自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颜天真靠在凤云渺怀中,道,“我只遇到了宁子初,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害我。” 宁子初不会要她的命,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先不说她的存在并不会妨碍宁子初,就算是与宁子初起了什么利益冲突,她也不觉得宁子初会这么干脆地朝她下杀手。 他对她的情意不是假。 “你先告诉我,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凤云渺问着。 “其实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我只是吃了两块他给我的点心。”颜天真道,“我明知道他不会做害我的事,又怎么会对他送来的食物有所警惕?” 颜天真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也许,宁子初本人都不知道点心会有问题?” “他给你的点心?”凤云渺眉头轻蹙,“点心在哪里?” “就在房间的桌子上。” 颜天真此刻已经恢复了精神,便走出了客房,回到了隔壁间。 门板被肖洁踢坏了,她在门外一抬头就看见了桌上的点心少了几块。 “我靠!谁又给吃了?”颜天真急忙走上前,望着那盘糕点,“我能确定,又少了两三块,要真是点心有问题,再吃下去岂不是……” 又要中毒,又要麻烦伶俐。 她之前陷入了昏迷当中,根本就无法告诉其他人这盘点心是不能吃的。 谁这么馋?又来吃两块。 这盘点心被几个人动过? “如果真的是点心有毒,很快我们就可以知道是谁吃了。” 二人正说着话,凤伶俐已经包扎好手掌回来了。 “义母,你桌子上的这盘糕点味道还不错,刚才路过你的房门外,吃了几块,再分我几块呗。” 凤伶俐笑着走上前来。 颜天真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被他给吃了去。 那还好,对他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伶俐,你听我说,这不能再吃了,这糕点可能有问题,当然了,被你吃掉我们肯定检验不出结果,这盘糕点必须保留。”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就看见对面的凤伶俐变了脸色。 “我……肚子疼,失陪一下,我要去茅房。” 凤伶俐说着,捂着肚子转身便跑。 “郡主,这盘糕点很可能真的有问题。”小莹望着凤伶俐跑开的身影,道,“他虽然能抗毒性,但并不代表,毒性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如果这盘糕点含有剧毒,寻常人吃了会死,他吃了……可能导致腹泻不止。” 颜天真:“……” 正说着话,就听见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紧接着是宁子初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 “天真,你有没有事?朕刚才听说你……” “北昱皇来得正好。”凤云渺开口打断他的话,从颜天真手中拿过那盘糕点,“这点心,是你送给天真的吗?” “不错。”宁子初道,“怎么了?送一盘点心也值得你小心眼来吃醋计较吗?” “当然不是了,本宫现在怀疑这点心有问题。”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北昱皇,要不要尝一块?” “胡言乱语,朕送给天真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 宁子初冷笑一声,伸手便从那盘点心上拿起一块。 而下一刻,颜天真出手打掉了他手中的糕点。 随即转头看向凤云渺,“这下他可以排除嫌疑了罢?”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71章 排毒(一更) 从宁子初的态度便可以十分轻易地看出,他对他自己送来的这盒点心,不持有任何质疑态度,毫不心虚。 “究竟是怎么回事?”宁子初望向颜天真,目光之中带着疑惑,“方才听人说你昏迷不醒,莫非是在吃过这盒点心之后才出现问题?” “应该是的。”颜天真道,“除了这点心之外,我不曾再吃过其他东西。” 宁子初正色道:“天真,你应该是相信朕的。朕给凤云渺下毒还说得过去,给你下毒,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 凤云渺闻言,斜睨了他一眼。 这厮说话倒还真是直接。 “陛下还真是耿直……”颜天真笑了笑,“我并不怀疑你。”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现在好好的,无大碍。” “到底是什么毒?”宁子初追问道,“朕要仔细盘查队伍中的每一个人,检查行李,看看是否有人藏匿毒药。” 宁子初的问题,自然没人回答得上来。 什么毒?谁知道呢。 纯粹是靠着凤伶俐的血才躲过一劫,连肖梦与肖洁都不晓得这毒性的来历。 但此刻宁子初问起来,也不能不回答。 更不能告诉他事实的真相。 “没有人知道毒药的来历。”凤云渺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值得庆幸的是,本宫的两名属下商量着使用了一种排毒方法,刚好有效。这毒虽然排出来了,它的来历还是很让人难以捉摸的。” 将解毒的功劳暂时归功于肖洁二人。 宁子初不懂医术,对凤云渺的话自然也就没有起疑,只是蹙着眉头。 “先别纠结毒药的事了,这些糕点暂且保留着,留给我们手底下的大夫去做研究。”颜天真道,“我们这两队人马大概是被小人盯上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对入口的食物一定要格外注意,验过之后确保一定安全才能食用。” “朕的点心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好几盒呢,怎么偏偏就是给你的这一盒出了问题。”宁子初思索着,“朕不久前也才吃过点心,一点儿事都没有,这就说明暗中下手的人绝不是针对朕,而是针对你,但是,他有什么样的机会下毒呢……” 凤云渺询问道:“这盒点心,什么时候离开过你的视线?” “从行李中拿出来,直到交给天真,都没有离开过朕的手里,朕是亲自送来的,没有让人转交。” 宁子初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朕敲门的时候,天真并没有开门,朕把点心直接放在门外就走开了,就是在那个时候,点心离开了朕的视线。” “陛下走了之后,我很快就前去开门拿,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颜天真目光一沉。 “就是在这个时候。”凤云渺接过话,“北昱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这盒点心既不在你的视线里,也不在天真的视线里,就那么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足够让暗中的小人下手。” “客栈伙计!”颜天真连忙道,“在我前去开门之前,他就比我更快一步到了门口,他跟我说,我的洗澡水烧好了。” 关键就在那一会儿。 宁子初转身之后,她开门之前的那几秒钟。 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这一时刻,恰恰就是敌人下手的关键时间。 “岂有此理。”宁子初冷冷地道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客房,步伐轻快。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要去逮那个客栈伙计。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自己前去开个门,不给小人下手的机会。”颜天真道,“为了避嫌,我没有去给陛下开门,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进客房,如今想想,我堵在门口也成,给他开个门,当面接收或拒绝,我也就不至于被暗算。” 细节往往容易被人忽略。 接下来她一定会时时保持警觉,避免重蹈覆辙。 “有人盯上你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呆在客房里。”凤云渺伸手搭上了颜天真的肩,“等玲珑吃饱了,我就把它带上来,让它守着你。” 这一次出行,他料想到路上可能会有困难险阻,专门安排了一辆马车拉玲珑,伶俐与其作伴。 三国的重要人物汇聚在一起同行,安全问题自然要格外重视,光是一个玲珑,就能顶上几十个护卫。 想不到赶路过程中没有被暗算,到了落脚点才被暗算,由此可见,埋伏在暗中的小人实在是沉得住气。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空气中多了一丝药香味。 颜天真的目光望向房门外,是尹默玄端着药过来了。 “才落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可气,这碗药是为兄全程亲眼看着熬下来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也不曾离开过我的视线,妹妹放心喝。” 尹默玄说着,将手中的碗朝着颜天真递了出去。 颜天真顿时失笑,“大哥犯不着如此紧张,我们自己手下的人还是很可靠的,肖洁煎药,我还是很放心的。” “为兄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尹默玄道,“有些烫嘴,放着凉一会儿再喝。” 颜天真接过了他递来的药,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不知伶俐现在怎么样了,他跟我一样馋嘴……果然太贪吃不是什么好事。” 他虽然不至于中毒,但腹泻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此刻,被颜天真惦记着的凤伶俐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出了茅房,就近找了棵树倚靠着。 “叫你贪吃,我都说了,包扎完之后再吃,这么一来,等你伤口包扎好了再回去,郡主也就来得及提醒你了。”身后响起女子的一声冷哼,“别觉得自己体质好就能乱吃东西了,没准蹲茅房蹲到你腿麻。” 凤伶俐唇角扯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这时候你还取笑我呢。” “这不是在取笑你,而是在警告你,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对入口的东西,要谨慎一些。” 小莹说着,走到了他身前,伸手扶上了他的胳膊,低声道,“我早就对你强调过了,你虽然不会被毒害,但还是会受到影响,你的血液在吞噬毒素后,也会产生一些没用的废料,通过肠胃排出体外,这叫排毒,寻常人吃了毒会死,而你是去茅厕排毒。” 凤伶俐叹了一口气,“那我得排毒排到什么时候去?蹲茅房的时间超过一刻钟,可难受了呢。” “这是没办法的事,百毒不侵与钢筋铁骨还是有区别的,血液杀毒,肠胃排毒,难受也忍着点吧,排完就好了。” 小莹望着凤伶俐额头冒出来的汗,抬手用衣袖替他擦了擦,“你晚上吃的东西大概也全都排出去了,回头我再去给你做点……”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凤伶俐的身躯又冲了出去,直奔前头的茅房。 “不行了,我又想上茅房……” 将茅房的门关了上,凤伶俐有些欲哭无泪。 要是拉肚子到虚脱,委实也太丢人了些。 虽然他已经比寻常人幸运,但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声—— 他讨厌这样不停地蹲坑! 若是被他抓到这下毒之人,一定要将这王八羔子拍死在茅厕,以泄心头之恨! 又是良久的时间过去之后,凤伶俐从茅房里出来,呼出了一口气。 “肚子好像没有再翻江倒海了,大概是排毒排完了。” “那就好。”小莹上前去扶他,“看你这脸色都不红润了,蹲坑也是耗费体力的事啊,回客房去休息罢,我做好吃的再给你端过去。” 凤伶俐被她一路搀扶着上楼梯,到了楼道口时,忽然伸手拽紧了她的手腕。 “小莹,真的要谢你,如果你不是圣女门的传人,如果我不曾得到过你,我几条命都不够死的了……” 小莹怔了怔,随即笑道:“怎么,很感动么?” “我好像抢了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凤伶俐垂下了头,“我知道,你是女帝送给摄政王的‘圣药’,你违抗女帝的命令,会不会受到惩罚?” 小莹挑了挑眉,“我若是受到女帝陛下的处罚,你当如何?” “有什么处罚?我给你担着,冲着我来就好了。”凤伶俐十分干脆道,“男子要有担当,勇气、骨气、傲气,缺一不可。懦弱、胆小、没担当最要不得,活着也是浪费米粒和空气。” “我果然没看错你,年纪不大,挺有想法的嘛。” 小莹笑道,“放心罢,王爷都没意见呢,陛下把我送给了王爷,王爷又不稀罕我,那就代表着我可以自己做主想跟谁了。你不用太往心里去,圣女门的传人虽然体质特殊,但是从出生开始,这体质就是被封印的,自己无法使用,与人结合才会让体质在对方身上发挥作用,我自己也用不到,给了你,我又不心疼。” 从她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没打算让这少年一定要对她有所补偿。 他能接受她固然最好。 他不喜欢也强求不来。 但是此刻看来……这少年对她是有感觉的,长此下去,终究能得偿所愿。 “伶俐,你还好吗?”正前方,传来颜天真的问话。 凤伶俐抬头望着前方的女子,唇角扯出了一抹笑容,“还好还好。” “好个屁,这脸色也不怎么好,是不是腹泻到没力气了?”颜天真走上前,轻叹一声,“我中毒的时候昏迷了,都来不及提醒你们那盘点心是有问题的……” “没事的义母,我休息休息就好。好在这点心是被我吃的,这要是被其他人吃了……我还得放血救其他人,这要是关系不好的,我还舍不得血呢。” “嘘。”颜天真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才道,“关于你体质的事情,少提,最好不提,别暴露了。” “嗯,我不说了,义母,我回房休息去。” “去罢,辛苦你了。”颜天真拍了拍他的背。 凤伶俐被小莹扶着回房了。 …… 客栈十丈以外的树丛中,两道身影相对坐着交谈。 高高的灌木丛,足以掩盖两人的影子,远远地看,压根看不出人影。 “公子,真的是太奇怪了!我还想着那小子也要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把点心吃了下去。可他居然没什么事,良玉郡主此刻也安然无恙,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解毒的,难道他们当中的两名大夫,医术高明到这个地步……” “不可能,这个毒相当棘手,那两个年轻的姑娘不会有这样的本事解毒,当初紫月魔兰的毒她们也都没有办法。今日的毒她们哪能解。” “那公子以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们手上有什么灵丹妙药?” “目前也就只有这个解释,你再继续观察观察。” …… “掌柜的,我们现在严重怀疑,你们这客栈里的食物有问题。” 客栈柜台前,宁子初的贴身随从司风紧绷着一张脸,“我们这么多人住在这,对我们的饮食你们竟然不认真对待!我们当中好几人腹泻不止,频繁如厕,是不是你们准备的饭菜不干净?!” 掌柜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只能耐心解释着,“这位爷,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店良心经营,饭菜怎么可能不干净?” “你这意思是想推卸责任了吗?难道要怪那几个腹泻的兄弟自个儿体质不好?”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眼见对面的人面露凶光,再想着住店的这群人个个持刀持剑,恐怕不太好惹,掌柜的咬了咬牙,决定破财消灾,“您说想怎么样!” “把你这店里所有的伙计都叫出来集合,一个也不能少,把他们的户籍、以及来到客栈多久,分别负责干什么?全都记下。我们要一个一个地查,这件事情掌柜的你不担责任,让你的伙计来担责任。” “只是这样吗?”掌柜的松了一口气,得知对方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很干脆地应下,“没问题没问题,你们想怎么查都行,人我给你们全叫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掌柜的吩咐客栈内所有人员集合,整齐地排列在大堂中。 宁子初的护卫们手持佩剑,将客栈门口堵死了。 伙计们大多局促不安地站着。 宁子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多数人的面孔都紧绷着,这一眼扫过去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转头朝司风吩咐着,“去这些人的住处都搜查一遍,检查他们的物品。然后,把天真叫过来。” “是。” 不一会儿,颜天真下楼了。 宁子初朝她道:“天真,你仔细看看,负责给你打洗澡水的伙计是哪一个。” 颜天真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丹凤美目中泛上点点寒光。 “没有。” 宁子初脸色一沉,“没找到那个人?” “嗯。”颜天真笃定道,“他不在场,看来,就是他了。” 宁子初当即起身,阴着脸到了柜台前,手掌狠狠击打于桌面上,让柜台后站着的客栈老板身躯颤了颤。 “不是说所有人员都要集合吗?怎么少了一个!少的那个去哪儿了?” “有个伙计饭后就回家去了,说是家里有紧急事,今儿都不回来了,我哪知道你们要找的偏偏就是他……” “他家住在何处!”宁子初低喝一声。 “二里外的山脚下,一间土黄色的小木屋。” 宁子初闻言,回头冷眼看门口的护卫,“听见了吗?还不快去。” 两名护卫火速离开。 站在一旁的颜天真道:“人都跑出客栈了,现在去追怕是来不及了。”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希望。 很快的,那两名护卫去而复返,但他们并不是空手回来的,而是带回了一个人。 或者该说,带回了一具尸体。 一人拎头,一人拎脚,把那具尸体搁在了地上。 “我们才走出了不远,就发现了这一具死尸。” 颜天真一看那尸体,叹了口气,“是他。” 272章 人不如虎(二更) 这名伙计死了,就代表唯一的线索断了。. “岂有此理。”宁子初开口,语气森凉,“这躲在暗地里的小人要是有种,就再出现一回。” 他还就不信了,逮不住这个家伙。 “夜里睡觉,大伙都警惕一些罢。”颜天真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上楼。 宁子初朝着司风吩咐下去,“夜里让护卫轮流守在客栈外,若有什么突发状况,喊叫即可。” “是。” …… 入夜时分,万籁俱寂。客栈外树影婆娑,衬出了几分阴森之感。 有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床榻边的两双靴子上。 榻上,颜天真躺在凤云渺的臂弯中,思索着傍晚的事儿。 “还不睡么?”耳畔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我在想着,今天傍晚发生的那件事会是谁的杰作。”颜天真道,“刚才想起了南弦逃狱的消息,但现在还没有到月底,并不是他苏醒的时候啊。” “除非他提前苏醒,人格转换的时间被打乱。”凤云渺道,“你觉得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不好确定。” “那就先不要多想,如果真是他,他不会失败一次过后就放弃,我们可以等着他下一回捣乱,抓个现行。” 凤云渺说到这儿,从榻上坐起了身。 颜天真询问道:“你干什么去?” “提前做好准备。”凤云渺下了榻,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到了桌边去翻行李。 从行李中翻出了一个小瓶,又翻出了打火石,将烛火重新点燃。 屋子瞬间就亮堂了。 紧接着,凤云渺便拿着瓶子走到了门口,揭开瓶盖,在门后撒下一层细碎的粉末。 颜天真看清了他撒的东西,正是白沙胶。 “天真,看清楚了,回头进出房门,记得要跨过去。”凤云渺说着,打开了房门,长腿一迈跨过白沙胶,“我去窗户外头撒一些迷罗花粉。” 颜天真轻挑眉头。 白沙胶加上迷罗花粉,可谓双管齐下。 不管来人是从正门进,还是扒窗户,都难免要中招的。 白沙胶一旦接触空气,发挥黏性。 迷罗花粉一旦接触肌肤,发炎流脓。 凤云渺很快布置好了,将门关上,回到了床榻边躺下。 “现在可以安心睡下了。”凤云渺伸手将颜天真揽到了怀中,“睡罢。” “你布置的这两样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惜数量有限,用一次少一次。回头让手下的人去打听打听,能不能弄到货源。” “嗯。” …… “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天夜里都给我精神着点,谁也别打瞌睡,要是谁看门给睡着了,严惩不贷!” 司风朝客栈外看门的护卫警告了一番,这才进了客栈内,将大门关上。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客房几乎都已经熄灯了。 宁子初的护卫们不敢怠慢,如雕塑一般站立在客栈外,无一人敢打瞌睡。 夜间的风拂过每个人的领口,只让人觉得脖颈处一阵凉飕飕的。 风中夹杂着丝丝花香味,令人闻着觉得有些心旷神怡。 “什么味道?真好闻啊……” “似乎是梨花清香呢。” 长夜漫漫,甚是无聊,为了打发时间,护卫们也会交头接耳。 “奇怪了,我刚才明明还精神得很,怎么这会儿这么犯困……” “不能睡!你不要命了?你若是敢睡,可要面临严厉惩罚。” 然而,作出警告的这一人,也在说过话之后打了一个哈欠。 “你还好意思训我呢,你自己不也犯困!” “奇了怪,我也想睡。” 一个接一个的犯困,有人便起了警惕心。 “这一两个人犯困也就算了,怎么大伙都没来由的想睡?可别是中招了吧?” “要我说,这家客栈会不会就是一家黑店?那伙计是不是在咱们的饭菜里下了什么料……” 护卫中有人分析着,“看那掌柜的獐头鼠目也不像什么好人,我要立即前去禀告陛下。” 正说着,一个转头,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一般,毫无预警地发出一声惊呼—— “啊!” 旁边的人被这一声呼喊惊得顿时清醒了几分。 “怎么了?你叫什么叫!” “我刚才看到了一张惨白的面孔,绿油油的眼睛,迅速地就从我眼前飘过了……”那名受了惊吓的护卫此刻依然有些惊魂未定,“你们相信我,我不是在忽悠你们……” “嘁,我看你是太困了,出现幻觉。” “哪来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其中一人讥笑着,一个转头,也发出了一声惊喊。 “啊!真……真的有那种东西……” 他哆嗦着手,指着前方的一处虚空,“刚才就……就在那里。” 他这话一出,身旁的人都有些背后发毛了。 这一个人可能是出现幻觉,一连两个人都看见了,那还能是幻觉吗? 尤其还是在子时过后的夜里。 再想想刚才没来由的犯困。 细思极恐。 众人屏住了呼吸,由于空气中的静谧,使得众人额头上与背后的冷汗分泌得更多。 而就在下一刻—— “啊——” “啊——” 一连好几道惊呼声,响彻黑夜上空。 原本还寂静的客栈内,好几间客房又重新燃起了灯火。 其中自然包括颜天真与凤云渺的客房。 “什么声音?”颜天真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坐起,“云渺,你听见了吗?” “那么大声的鬼叫,怎能听不到。”凤云渺掀开被褥下了榻,“我出去看看,你暂时不要离开这间屋子。” 说话间,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瓶子塞给颜天真,“迷罗花粉,拿着防身。” 这间房屋经过布置,算是很安全的了。 南弦曾经中过白沙胶的招,但他还没尝试过迷罗花粉的厉害。 他若是真敢来,那就能尝一尝了。 此刻,客栈大堂已经亮起了灯火,宁子初阴沉着脸下了楼,打开大门,扬手就朝门外站着的人扇过去。 一巴掌挥出,刮过两名护卫的脸颊,使得那两人齐齐捂住了脸下跪。 “陛下息怒。” “男子汉大丈夫,鬼吼鬼叫不成样子,这还有其他国的人在,你们就不怕被笑话吗?你们自个儿丢脸也就罢了,别连累朕一起丢脸。” “陛下!我们当真不是无故惊叫,我们看见了……阴魂。” 宁子初不以为然,“长什么样?” “白如雪的脸,绿幽幽的眼,一闪而过,那根本就不是属于人的速度……”护卫说着,嘴唇还有些发颤,“只来得及看清一道残影。” “装神弄鬼罢了。”宁子初听着他的描述,面上也不见一丝慌乱,“就算真的是阴魂又如何,朕是天子,有真龙庇佑,区区游魂野鬼,也想来奈何得了朕?有本事就飘到朕的面前来,让朕看看清楚。” “陛下,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少说些冒犯鬼神的话……” “如此胆量,也配做朕的护卫。”宁子初冷笑一声,伸腿踹向那人的肩,“还有谁怕的?全都站出来!革去侍卫一职,全都卷铺盖滚!” 一群废物要来有何用。 “北昱皇好大的火气啊。”空气中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子声线,“身为凡夫俗子,畏惧鬼神也是情有可原,你有真龙庇佑,可他们没有,你又何必去与人比胆量。” 宁子初转过头,便看见凤云渺迈着优雅的步伐而来。 “北昱皇如此暴躁,本宫对这些侍卫们深表同情。”凤云渺走上前来,“按照你这个驱赶法,还不到九龙窟,你的护卫们都该给你赶跑了,这样罢,所有被北昱皇驱赶的侍卫们,你们无处可去,便转投本宫手下,本宫通通收纳了。” 宁子初原本就火气甚大,凤云渺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一时气话,要将侍卫们全都轰走,凤云渺却说要把这些人全都收了,这么一来,北昱国的队伍在南旭国面前岂不就显得势弱? 凤云渺如此明目张胆地邀请他手底下的人过去南旭那边。 真是无耻。 “北昱国的子民,生是北昱国的人,死是北昱国的鬼,岂能转投到南旭国。”宁子初迫使自己恢复镇静,淡淡道,“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这群胆小鬼,给朕听清楚了,你们看到的不过是人捣鬼罢了,有时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你们只要想着那是假的,足矣,千万不要被扰乱了心神,让小人趁虚而入。” 宁子初的话音才落下,凤云渺便又说了一句让他十分气恼的话,“北昱皇还是将这伙侍卫撤走罢,看门的事情,就交给本宫手下的——虎。人怕鬼,虎不怕,本宫这灵虎蹲在大门口,那就是一尊守门神,看门好使,还能驱邪,胜过十几个酒囊饭袋。” 宁子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凤云渺是在笑话他,十几个护卫还比不过一只畜牲管用。 偏偏他还不能反驳。 这群护卫蹲在门口,只会继续给他丢人现眼,不如撤走。 想到这,他冷冷地瞥了一眼众人,“都回房去,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句话。 不愿再和凤云渺继续拌嘴,他转身甩袖离去。 护卫们灰溜溜地撤走了。 凤伶俐一直在楼道口观望着,眼见着护卫们都撤走了,便去客栈后院,把趴在榕树下睡着的玲珑喊醒了,带到大堂中。 “义父,暗中的人装神弄鬼,是想引起众人恐慌,好趁乱闯入客栈?” “不然呢?单纯和我们玩躲猫猫吗。扰乱人心,这是一种对精神层面的进攻,宁子初的护卫个个吓得脸都白了,可见这人装神弄鬼装得还挺像。” 凤云渺说着,低头拍了拍玲珑的虎头,“等会儿蹲在大门外,你要是看见一个脸白白、眼睛冒绿光、还会飘的影子,你千万不要追上去,记住,蹲在门口一动不动就是了,要是那影子飘到你的面前,你就一爪子把他拍倒,能抓住,就赏你二十只烧鸡。” 玲珑听罢,慢条斯理地走到大门口,在门槛外趴了下来。 凤伶俐上前去将大门关上。 “义父,这样能行吗?” “就算今夜抓不住人,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凤云渺道,“你上楼去睡罢,经过我的客房外时,告知你义母一声,让她先睡,天亮之前我就呆在这大堂内,等你上楼,我就把烛火熄了。” “义父是要在这等着抓人?” “野兽再如何智慧,也比不过人类的头脑,玲珑守在门口,我藏在门后,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黑灯瞎火的,让义父独自守在这,未免也太孤独了。”凤伶俐道,“不如我留下陪义父?” “用不着,你今日不是腹泻了很久么,上楼歇息。” 凤伶俐不再抗议,转身上楼去了。 宽敞的大堂之内,仅有凤云渺一人。 他吹熄了烛火。 客栈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与此同时,客栈外,树荫下的两道人影将客栈外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交谈起来。 “把人全都给撤回去了,换成一只老虎,还真想得出来。” “接下来该如何,还要继续扮鬼吗?请公子指示。” “让我想想。” “老虎……应该是不会惧怕阴魂罢?可能它都不知道鬼魂是个什么东西,只怕我一接近,就会被它扑上去。” “当然不能指望把老虎给吓跑,我在想,把老虎给引走?凤云渺养的这只白虎可不是寻常的虎,不仅速度奇快,还很擅长于躲避攻击,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不可小看。你要是被它给追上了,你这脚力恐怕跑不过它,这样,你带上暗器,趁机偷袭它,放倒它。” “公子是想把这只白虎据为己有么?” “若能为我所用,自然是再好不过,若不能为我所用,就剥下那一身皮毛做披风,让凤云渺心痛心痛也好,这事你若是能办成,重重有赏,去罢。” …… 万籁俱寂,夜凉如水,本该是在床榻上睡觉的时刻,却有一道人影如鬼魅一般在黑夜中游动。 这人影一身雪白长衫,脸色雪白得如同纸人一般,血色的唇,绿幽幽的眸,眼睑下方沾染着点点血迹。 这是一张阴森如厉鬼般的容颜。 他的目光锁定着前方的客栈。 偌大的客栈,也就只有门口高挂着两盏灯,昏暗的灯光透过灯笼,打在最下方的庞然大物上。 那只雪白的庞然大物就那么静静地趴着,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白色的影子试探般地挪近了一些。 门口的白虎并没有任何反应。 白影见此,又挪近了一些。 白虎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居然睡着了么,呵,还以为有多么厉害……” 白影讥诮一笑,抬起了手,手中一枚四角镖,在月色照耀之下流淌着冷光。 这枚飞镖上涂抹了烈性"mi yao",他要把这只白虎迷倒了捉走。 眼见着白虎没有任何动静,白影迅速出手,四角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门口的庞然大物! 而就在下一刻,白虎的反应却让白影险些惊掉了下巴。 眼见着飞镖就要接近那硕大的虎身,白虎一个敏捷利落的打滚,就让那枚飞镖打了个空,随即轻摇了两下尾巴,依旧闭着眼不睁开。 它似乎也不想计较是谁出手。 这让白影顿时纳闷。 那白虎闭着眼睛还能躲飞镖,更让人惊讶的在于,被人袭击之后,它竟还能如此淡定地睡觉,就没打算追出来? 原本还想调虎离山。 奈何,虎不配合。 想要偷袭。 奈何打不中。 白影陷入了思索。 怎么办? 有些不死心地再一次抬起了双手,两枚四角镖利落飞出! 这一次,白虎总算睁开了眼睛,或许是因为两道破空声靠着耳朵不好辨别方向,睁眼的那一瞬间,它一个灵敏地闪避,又让那两枚四角镖落了空,打在地上。 “你娘的。” 白影咒骂了一声,隔着两丈的距离,冲着白虎张牙舞爪,“看什么?还不过来追我!” 白虎双眸盯着他,就是不愿意动一下。 ------题外话------ →_→ 同志们,我今天又出门浪了,更新有点晚,见谅 玲珑: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作者吧 第273章 失踪的云渺(一更) 同一时刻,紧闭的房门后—— 凤云渺坐在椅子上,黑暗中,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连续三声‘叮’,飞镖落地的声音,怎么能逃过他的耳朵。 外面的人,和门口的距离应该有些远。 那人倒也挺谨慎,不敢靠近,试着袭击白虎,袭击不中,这就会导致他更加顾忌,不敢上前。 调虎离山,他是绝对办不到了。 那么,他会选择先撤离?回去从长计议么? 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人,应当会先撤。 如果对方人数多,那就可能在原地商量。 想到这儿,凤云渺站起了身,走向后院。 从后门出去需要七拐八绕,经过好几道门,且都是在门内安了门闩,只能从里开,不能从外开,这么一来,给入侵者带来不少麻烦,暗中的敌人大概也是了解到了这一点,这才想尽办法从正门进攻。 此刻他就要从后门溜出去,便可以藏在暗中观察,宁子初那群护卫口中的‘游魂野鬼’长什么模样。 同一时刻,房门外的白影隔着两三丈的距离,还在继续挑衅着白虎。 “我还就不信了,你不肯追出来。” 白影说着,从地上捡起了几颗石子,朝着白虎砸过去,试图将其激怒。 飞镖打出去也是落空,可不能再浪费了。 他如今的想法就是要引白虎前来追他,他就不信了,虎这样的猛兽,在人类的挑衅下不会动怒。 可事实却是—— 他真的无法激怒白虎前来追赶他。 那双硕大的虎眼瞪视着他,分明就是对他有敌意的,可就算是如此,它也不愿意离开大门口,像是接受了死命令的军人一般,无论如何也不离开岗位。 扮作阴魂的男子见此,有些咬牙切齿。 这白虎究竟正不正常?眼见着有可疑人靠近,怎么就不知道追出来? 他无法揣测这白虎的心思。 白虎可以轻而易举地躲避他的攻击,继续攻击显然也是徒劳的。 此刻若是离开,那大家伙会不会追上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便转了个身,耳朵警惕地聆听着身后的动静,脚下迈出几步。 客栈门外的白虎无动于衷,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离去。 “真是见鬼了。” 由于忌惮,他并不敢上前,就只能愤然离去。 他不知的是,就在他离开后,客栈门前闪过一道蓝影,如同魑魅魍魉般的速度,从半空中掠过,留下一道残影。 扮鬼男子一路西行,确定身后的白虎没有追赶上来,也就放松了些警惕。 十几丈外,有一处高高的灌木丛。 走的近些了,就能看见灌木丛中隐约有帐篷搭建,那帐篷被高高的野草环绕,远处的人几乎是看不见的。 帐篷整体矮小,里面只能容纳一人居住。 “公子,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他朝着帐篷内的人道了一句,“那只白虎,我打不中它,它也不愿意来追我,我要是贸然上前,只怕会被它一口吞了。” 看那白虎躲避飞镖的敏捷速度,就知道与它近身搏斗的胜算有多低。 他们这边人少,也算是一大弱势。 原计划是调虎离山,让客栈内的人察觉不到异样,公子独自潜入,在一楼大堂点火。 对于公子的做法,他其实是有些不赞同的。 要是真一把火把这群人全烧在客栈里,九龙图岂不是就浪费了? 领头人物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九龙图在谁的手里。 可公子的回答却是——死光了最好,还管什么九龙图,那东西他也不是特别稀罕。 可见,他对于那群人的杀心,远远大于对藏宝图的兴趣。 “我早就料到了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帐篷内,男子的声音不咸不淡,“你就是太有自信了,才会败兴而归。” “那公子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咱们人少,他们人多,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很高的警觉性,咱们先安分几日,让他们放松警惕再说。” “也好。”白影应着,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帐篷内的人再次出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便退下。” “公子,我还想混入他们当中。” “你想混进去干什么?惦记着九龙图吗?”帐篷内响起了一声冷哼,“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已经收了我不少好处,是不是应该优先考虑给我办事。” “这一点公子放心就是了,我们这一行都是讲信用的,否则,以后谁还愿意跟我们合作?九龙图是我个人兴趣,还请公子谅解,这世上有几个人不爱钱呢?” “我只要他们死!管什么劳什子九龙图。” “公子视金钱如粪土,这一点,我钦佩。” “滚。” “是……” 白衣人应着,正要转过身,却猛然惊觉到有一物袭来,当即干脆利落地趴下身。 同一时刻,三枚银针从头顶齐刷刷地飞过,射在了他身后的帐篷上。 “一群鼠辈,还妄想着害本宫。” 空气中响起一道冰冷的讥笑声,扮鬼男子一抬眼,就看见月色下一道人影风驰电掣般掠来。 他什么时候被跟踪的?! 来不及多想,当机立断,冲着凤云渺飞出了几枚四角镖。 他当然没想着能打中凤云渺,只是想暂时拖延他的速度。 帐篷里的人自然也听见了动静,从帐篷内迅速窜出。 同一时刻,凤云渺避开了几枚飞镖,要去追赶那两人的身影,才追出几步,就看见帐篷后方冒起了烟。 不好! 他这才想起,刚才这两人的对话中提到了——点火。 看来是准备了火药的? 现在面临追赶之际,帐篷内的人很聪明地做出了一个选择。 点燃引线,利用爆炸借此摆脱他的追赶。 扮鬼的那个家伙速度也很快,拎着帐篷里的人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几丈远。 引线燃尽也就几个眨眼之间,生死关头拼的是速度,一旦慢了,那就得成炮灰。 唯快不破。 凤云渺只能放弃了追赶,返身离开。 两方人背对而行,距离愈来愈远。 “轰——” 巨大的爆破声响彻,原本杂草茂盛的灌木丛顷刻间被火苗吞噬。 这边火光冲天,另一边客栈内的众人都被惊醒了。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好像有东西炸了?” “快去看看!” “是远处的草丛给炸了。” “真是莫名其妙啊,好好的草地怎么会炸了……不过这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大多数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爆炸的地点距离客栈远,威胁不到客栈这边,甚至不会受到波及,众人自然也就不甚在意了。 宁子初从榻上惊醒,走到了纱窗边上眺望远处,望着那一处火光,若有所思。 那一处灌木丛也不大,烧完了之后,边上就没有什么东西可烧了,夜风很快就会把火苗熄灭。 但是——什么原因? 好好的一处草地,怎么会有人去炸? “司风。”宁子初把守在房门外的贴身随从喊来,“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威胁不到客栈这边,朕也要知道原因。” “是。” 另一边,颜天真也惊醒了,点燃了一盏烛火,披上了外衣踏出房门,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草地是不会无缘无故爆炸的,只有可能是人为。 前半夜,伶俐经过她的房门口,说是凤云渺在底下大堂休息,时刻准备着逮人,因为有玲珑在,所以她不担心。 她觉得草地爆炸会与凤云渺有关。 她必须亲眼见过凤云渺本人才能安心。 而就在她奔跑过楼道时,听到身后也响起了急促的奔跑声,转过头一看,借着手中微弱的灯盏,看清了来人正是凤伶俐。 只有凤伶俐与她知道,凤云渺是独自守在大堂里等敌人上门的。 所以,远处的草地上发生爆炸,大多数人都不在意,只有她和凤伶俐格外在意。 二人迅速下楼,齐齐呼喊—— “义父!” “云渺!” 得不到任何回应。 大堂内一片漆黑,似乎空无一人。 颜天真提着灯盏走到门后,将大门打开,竟然看不到玲珑的身影。 “玲珑呢?” 人找不到,虎也找不到了,这使得颜天真的心中格外焦灼。 “伶俐!我先去前面那草地看看,你马上叫人起来一起寻找你义父。” 冲着凤伶俐吩咐完之后,颜天真便奔出了客栈。 “云渺——” 颜天真一边奔跑着,一边喊着凤云渺的名字。 “云渺,你要是听见我的喊叫,你就应一声!” “凤云渺!”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她一人的呐喊。 借着月色能看到,不远处的前方,那一片被火燎过的地方还在冒烟。 但是已经没有火光了,都被夜风给吹散了。 离那块地方越来越近,颜天真的心中就越来越紧。 凤云渺,你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会不会……晕倒在什么地方了? 更严重的后果她已经不敢去设想。 跑得近些了,她看见一团庞然大物在草地附近来回踱步,几尺之外的地方,还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面色一喜,以为那人就是凤云渺,正要喊出声,脸上的笑容却凝滞了。 那不是凤云渺,身形不同。 凤云渺的身高体型,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转过头来,一看是颜天真,率先问候。 “郡主,您为何前来?” 原来是宁子初的贴身随从,司风。受了宁子初的吩咐前来查看状况。 “你来这有多久了?有没有看到我家殿下?” “陛下觉得此地爆炸很有蹊跷,让我前来查探查探,我一来便看见白虎在四处徘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接着,您就来了。” 颜天真心中一沉。 爆炸之前,凤云渺一定就在这附近。 否则,玲珑不会前来。 “郡主,现场我已经看过了,是有人用火药炸了这地方,而且火药的分量一定不少,依照刚才的爆炸情况来看,这火药的分量足以炸掉一个房子。”司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而且,从废墟中发现了一些破碎的布料,还有木材。” “破碎的布料?”颜天真这一刻有些手脚冰凉,“在哪儿?” 司风指向脚边三尺之外的地方,“就在那里。” 颜天真迫切地想要上前去看,迈出的每一步却都很沉重。 不敢想象,那破碎的布料是什么颜色。 终于走到了那一堆破布边上,她蹲下身来,借着手中的灯盏去看。 看清的那一刻,胸膛里一直吊着的那颗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些破碎的布料,不属于凤云渺身上的任何一寸衣料。 可她依然不会觉得心里轻松。 凤云渺若是平安无事,又怎么会不现身? 所以—— 他或许还是出了事的。 “除了这一堆破碎的布料之外,还有发现其他来自于人体身上的东西吗?”颜天真又问。 司风道:“我也才来了片刻,前面那堆废墟还没有寻找过。” 司风的话,让颜天真又无法轻松。 还以为他已经看过整个现场…… 可他也只看了一部分。 还剩下一堆废墟…… 颜天真不愿再继续想下去,提着灯盏冲到了废墟旁,蹲下身,便开始徒手挖废墟。 第274章 回到朕的身边(二更) 丝毫不在意尘埃弄脏了自己白嫩的双手与漂亮的衣裙,她如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要找到凤云渺。 但是她不希望在这废墟里找到。 她的双手不断地刨着眼前的废墟,只想着全部找完,让她确定凤云渺不在这里面。 找不到,就代表他只是失踪,没有被炸到。 司风站在一旁看着,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 余光瞥见不远处亮堂了起来,他转过头去看,是众人举着火把过来了,领头的人正是凤伶俐。 凤伶俐一路疾跑过来,看着挖废墟的颜天真,又看了看在附近徘徊的玲珑,他转头朝着众人道道:“一半人举着火把,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挖。” 说着,便也蹲下了身,徒手去刨。 “都用手,不要用利器!”他大喊着。 众人分别行动,此刻已经快后半夜了,凤云渺的失踪,令众人毫无睡意,个个都十分精神。 尹默玄很快也赶到了。 一开始听到爆炸声,他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没想到此事跟凤云渺有关。 直到南旭国的人都跑来挖废墟,他才晓得是凤云渺失踪了。 望着不断用手刨废墟的颜天真,这一刻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还不能断定凤云渺出事,应该往好的方面去想。 “这是怎么回事?”身后响起一道清凉的男子嗓音,宁子初也被引过来了。 尹默玄道:“劳烦北昱皇派人一起寻找南旭太子,我们三国既然是联盟,就应该齐心协力。” “王爷放心,朕不会冷眼旁观的。”宁子初道,“朕在想,他深夜跑出客栈的原因,或许他是发现了暗处的敌人,这火药可能是他引爆的,也可能是敌人。” “目前,在这片废墟里没有挖出任何一个人。”尹默玄道,“但愿不会挖到。” 就算挖到人,最好也是敌人。 无法想象他的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会是什么滋味。 谁也没有想到,凤云渺擒敌人会遇上这样的危险。 而就在下一刻,宁子初蹲下了身,“天真,别挖了!” 尹默玄听着这声音,连忙看了过去。 颜天真的右手上多了两道血痕,可能是被碎石块划伤的。 这废墟又脏又乱,弄伤手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也开口道:“别挖了,这么多人在帮忙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先去包扎一下。来人……” 尹默玄正打算让人拿药箱来,却被颜天真一句话打断。 “不用,没那么娇气,你们不用管我。” 她的双手仍然在刨着眼前的废墟,“我没事可干,光坐着也会胡思乱想,不要阻止我,让我继续挖,我要确定他有没有在这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分明是不容许任何人打断她。 凤伶俐与她的想法相同。 尹默玄见此,也不再发言,挽起了袖子,蹲下身和她一起挖。 宁子初站得笔挺,望着所有人的动作。 挖废墟的每一个人都很担忧,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跟凤云渺有关系。 但是他与凤云渺没关系,并不是很在意他的死活。 因此,发生这样的事,也并影响他继续寻找宝库。 凤云渺不在,南旭国的队伍群龙无首。如此一来,他们是否会停止前进? 对他们来说,太子比宝库重要。 北昱国的队伍和鸾凤国的队伍还能继续前行。 少了一个凤云渺,对他来说并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他可以确保北昱国获得更多的利益。 但…… 对颜天真来说却是一个打击。 宁子初垂下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颜天真紧绷的侧颜。 他不希望她难过。但此事他确实无能为力。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人总算是将废墟找了个遍。 值得安慰的是,废墟之下并没有人。 甚至没有属于人体的东西。 所以——并无人员死亡,凤云渺是失踪了。 虽然他不在废墟中,也并不代表他就平安无事。 “我要在附近继续找找。” 颜天真起身离开。 她不能光盯着这一处废墟,也许凤云渺就在附近呢。 “大家都分散开,在这附近四处找找。”凤伶俐说着,举着火把追上了颜天真。 又是一个时辰的搜寻。 宁子初早已回到了客栈之内。 颜天真还并没有打算要休息,正走着,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耳畔响起了尹默玄的声音,“你去睡上一觉罢,夜里不睡觉,白天就没精神了,再说这夜间光线也不好,为何不等到天亮了再继续寻找呢。” “大哥去睡吧,我不困。” “我帮你找,你去睡。” “我不……” 颜天真还打算拒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脖颈一疼。 两眼一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身后,尹默玄收回了手,接住她倒下的身躯,叹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休息,那他就只能将她强行劈晕。 …… 颜天真再一次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昏迷之前,她一直在寻找凤云渺,之后就被尹默玄给打晕了,让她强行进入了休息状态。 颜天真心中惦记着凤云渺,连忙坐起身,掀开了被褥下榻。 衣服还是昨天夜里穿的那一件,压根就不需要更换。 她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了端着早点走过来的肖洁。 “太子妃醒了?快把早点吃了。” “云渺呢?你们有没有找到他?” 提起凤云渺,肖洁的面上多了一丝无奈,“还没有。大伙昨天夜里都没合眼,这附近都找过不下三遍了,就是没有太子殿下的踪迹,我们猜测着,殿下会不会是被人给捉了?” “他要是被人给捉了,对方应该会向我们提出条件。”颜天真想了想,道,“那咱们就在这客栈里等着,多等候几天,附近找不到,就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找,要真是被人给绑架了,对方想提什么要求就让他们尽管来,总之,原地不动。” “小将军的想法与太子妃一样。但是……” “但是怎样?你想说北昱国不会配合,对吧?”颜天真面无表情道,“也是,鸾凤国与南旭国是亲家,大哥应该也很乐意等,北昱国与我们又没沾亲戚关系,人家可不愿意陪我们等。” 宁子初不等,是情有可原。 他跟凤云渺原本就不对盘,凤云渺的遭遇如何,他当然不需要关心。 北昱国这队伍想要继续前行,她不会阻拦。 但这就意味着九龙图必须要交给宁子初,双方签下协议时,规定了,每国的领头人物皆有权力看九龙图。 北昱国的分成只有两成。 要是被宁子初找到了宝库,宝库总量多少,两成多少,还不全都是他说了算,要是没有其他两国的重要人物在场,宁子初完全可以捏造宝库的总价值,斟酌着北昱国可以吞掉多少,给南旭国和鸾凤国又该留下多少。 因此,不能单单让北昱国的队伍先行。 大哥带领的鸾凤国队伍,应该与他们同行。 南旭国全体人员,原地不动。 颜天真心中做好了打算,正打算找尹默玄前来商量,却瞥见一道紫影从楼道口徐徐走来。 正是宁子初。 “天真醒了?”宁子初走上前来,“朕让司风带了些人一起去寻找,你现在干着急也没用,先坐下来把早点吃了吧。” 瞥了一眼肖洁手上的那盘汤包,他就知道颜天真还没有吃上一口。 “北昱皇用过早点了吗。”颜天真淡淡道,“不如一起吃。” 宁子初愿意派人一起去寻找凤云渺,正是展示出了北昱对南旭的友好,如此一来,她自然要对他客套一些。 宁子初已经吃过早点,但此刻面对颜天真的询问,还是违心道:“朕还没吃过。” “那就请罢。”颜天真冲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宁子初踏进了客房内,与颜天真一同坐了下来。 肖洁把那一盘汤包放在了桌上,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肖洁你先下去,门不用关了,就这么开着,我跟北昱皇有些正经事要说。” 房门敞开,是为了避嫌。 肖洁退了出去。 “陛下,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的心思。”颜天真拿了一个汤包,放入口中。 馅满汁多,平日里觉得十分美味的汤包,此刻吃起来竟是味同嚼蜡。 但她还必须要吃下去,否则,哪来的力气找凤云渺。 “我可不敢要求北昱国全体人员也要原地不动。陛下跟我们原本也就只是合作关系,我方出了意外,对陛下来说也没多少影响,因此,陛下先行,我绝不拦着。” 颜天真的语气毫无波澜。 宁子初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叹气道:“曾几何时,你对朕说话不是这样的语气,如今,已经变得这么疏离客气了。” 曾经,她也会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如今,想要看她的一个笑脸都不是易事。 曾经,她的笑颜发自内心,美丽明媚,令人格外难忘。 如今,她的笑颜充满了客套与礼仪。 “这有什么好感慨的呢?陛下也知道,如今我身为南旭国的太子妃,不是从前那个没大没小的野丫头,言行举止自然要端庄一些,你我如今的身份,应该避嫌,我哪能随便发笑。” 颜天真的回答仍然很客气。 “朕对天真的感觉,还是不会变的。”宁子初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再过几年,都不会变。”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颜天真淡淡道,“我房门都是大开的,陛下说话要注意这些分寸,可别暧昧,让人听了去多不好。” “没有人听见。要是有人走过来了,朕会察觉到的。” “陛下为何如此有自信?要是对方的功夫比你高明呢?” “除了凤云渺之外,有几个人的靠近能逃过朕的耳朵?再说了,听就听了,朕又不怕,你我都没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人言可畏。陛下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去罢。等会儿我与大哥商量商量,北昱国和鸾凤国先行,南旭国的队伍继续留守客栈,就这样。” 颜天真说着,将半个汤包塞进了口中,站起了身。 “天真,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凤云渺回不来……” “没有想过。”颜天真迅速打断他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回不来,我在废墟里没有找到他,他就一定会回来。” “万一呢?你总要设想一个最糟糕的后果,做好打算。你与他才新婚不久,就发生这样的事,你这花一般的年纪,难道就打算今后一个人过?你的人生还很漫长呢。” “我今后的路想怎么走,与陛下有什么关系?”颜天真望着宁子初,目光中有些冰冷,“陛下这话看似为我着想,同时也是在诅咒我的夫君,我请陛下不要再说些不吉利的话。” “朕哪里是在诅咒他?朕想让你面对现实。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倒不如不要期望太高。” “多谢陛下的忠告了。” 颜天真说着,想要踏出房门。 宁子初也起了身,快步走出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与她同龄,不过小了她几个月而已,如今站在她的面前,也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这少年君王随便那么一站,都颇有气势。 “朕说的话一直算数。”宁子初的目光紧盯着颜天真的脸庞,“朕对你的感觉是不会变的,要是凤云渺不回来,你会不会回到朕的身边?” “什么叫回到你的身边?我从来就没跟你在一起过,从前与你也就是上下级的关系,从前你是我老板,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 “一定要跟朕撇清关系吗?朕想给你多留一条路,没有他,还有朕啊。他在你心中是第一位,朕在你心里难道还排不上第二?” “什么第一第二的?你怎么还是长不大。”颜天真眉头轻蹙,“陛下,你十八了。你年少执政,很有能耐,你要是一心想着江山社稷,就不要太在意儿女情长,你管好你的江山社稷就行了,管我做什么?我的心可没那么大,装下一个就够了,哪里需要什么第二第三?没了凤云渺就选你,你还真不觉得委屈了自己。” 幼稚。 堂堂君王,还把自己当备胎。 他看上去冷酷,对待男女之情不还是个弱智吗。 “从前,朕只想把天真绑在身边。”宁子初的语气忽然柔和了些,“朕的确很在乎江山社稷,家国利益。得知你是鸾凤国的郡主,朕没有办法再继续绑着你了,朕让你去追寻你的幸福了,可是你与他在一起也并没有轻松下来,还不如跟着朕,当初在北昱国皇宫里,可没那么多灾多难。” “有些灾难也是我自己引过来的,跟他没有关系。”颜天真伸手要推宁子初,“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可是我真怕你将来无人照顾。”宁子初伸手扣住她的胳膊,“只要你一句话,朕就可以让你做北昱国的皇后,真的。” “放开!”颜天真挣开他的手,“做皇后有什么好的?你当我看重这个位置吗?你一个后宫几十个妃嫔,天天都要跟那群女人撕,这可不是我向往的日子。” “看谁不顺眼,你跟朕说就好了。”宁子初的声线携带着丝丝冰凉,“你看不顺的,朕可以让她死得悄无声息。” “那要是我无理取闹,对方是无辜的呢?” “朕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你好就成。” 颜天真叹了一口气,“算了吧,跟你实在是聊不下去,你死心罢,我绝不会选择你的,哪怕云渺真的回不来了,我仍然是南旭国的太子妃,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将来无人照顾。” 因为她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 进棺了、入土了、掩埋了,哪里还需要谁去照顾她。 凤云渺都能为了她死,她又怎么能辜负了他。 再找个人改嫁,真没意思。 “天真,真的一点机会也不愿意给朕?” 宁子初的语气里有失落。 “陛下,就算没有他,我与你也走不到一起去。”颜天真越过了宁子初,走了出去,“你在我眼里,就像个小弟弟。” 这一句话,使得宁子初的脸色格外难看。 弟弟…… 又是弟弟! 她分明没比他大多少,为何说话总是要用长辈的口气?! 宁子初本想反驳,颜天真却已经快步走远了,很显然是不想再与他多言。 除了生闷气,宁子初别无他法。 颜天真去了尹默玄所在的客房,同他商量。 “大哥,咱们三国瓜分宝库,必须按照协议上的约定,我是一定要找云渺的。所以,不能再和你们继续前行,我也没什么心情了。大哥你与宁子初同行,也好看着他,南旭国这边,也可以带走一些人,伶俐和我都要留下来。” “好,那就依照你的意思,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一旦有了凤云渺的消息,立即传信给我。” “嗯。” 午饭时,颜天真把自己与尹默玄谈论出的结果对着众人宣布了一遍。 宁子初并未急着走,只说了多留一天看情况。 若是太急着继续前行,岂不是显得一点耐心都没有,等一日,也算是给了南旭国一个面子。 又到了夜里,颜天真被尹默玄揪着去了客房。 “白天找人,晚上就别找了,一天到晚没个消停,怎么养足精神?好好睡觉。” 尹默玄说着,就把颜天真朝客房内一推,也不等她接话就转身走开了。 尹默玄离开时,顺手带上了房门,还不忘留下一句威胁。 “你若不老实睡觉,就是逼着为兄给你的房门上锁。”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了,颜天真踱步到了床沿边坐下。 将头倚靠在床柱子上,毫无睡意。 当初她失踪了半年,凤云渺都坚信她还活着,没有太过消沉。 如今,他失踪了,她同样要秉持着寻找他的信念,不可颓废。 但是—— 一个人的夜,已经很不习惯了。 颜天真缓缓躺在榻上,被褥都是冰凉的,没有熟悉的怀抱,格外不适应。 上天安排的这一场分别,是为了让她也苦苦寻找他一回,体会他曾经所体会的感受吗? 那种杳无音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的感受,真是太难熬了。 她期盼着这一场分别不要太久。 她翻了个身,怀抱着凤云渺睡过的枕头,将头埋了进去。 脑海中放映的都是过去的点点滴滴,良久才有了睡意。 而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 她瞬间睁开了眼,浑身警惕。 脚步声很轻很轻。 一定不是自己人。 自己人哪里需要这么偷偷摸摸,都是光明正大地走,一点也不会担心被发觉。 只有想使坏的人,才会刻意掩盖脚步。 门后面的白沙胶已经不太管用了。 白沙胶接触空气一旦超过十二个时辰,黏性就会大打折扣,只有粘住东西之后,才会将效果大大延长。 胶质的东西就是这样,接触空气后长时间不使用,空气中的尘埃全依附上去,破坏了黏性。 颜天真从枕头下摸出了那一瓶迷罗花粉,缓缓走向了门后…… 门外的人,已经将手抵在了门板上。 第275章 我回来了(一更) 隔着一道房门,空气静谧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颜天真的手,已经拔开了瓶塞,做好了向对方撒花粉的准备。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了一道细缝。 站在门后的颜天真扬起了手。 黑暗中,依稀能看清眼前的门板缓缓挪动。 然而,还不等她有动作,一道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不等她反应过来,迅速伸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颜天真没能把花粉挥洒出去。 对方稍稍一使劲,便将她给扯了过去,让她躯体失衡,跌倒在了对方的怀抱中。 二人身躯接触到的那一刹那,颜天真愣住了。 熟悉的气息,让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她寻找了一整天无果的人!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喜悦。 一整天阴郁的心情,在这一刻几乎烟消云散。 “是我。”他将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回来了。” “你上哪去了你!”颜天真追问着,“昨天夜里的那一场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啊?让我看看。” 说着,便从凤云渺的怀中抬起了头,急于查看他的健康状况。 “放心,我没什么大碍,你不要声张。”凤云渺安抚着她,“昨天夜里的那场爆炸,我就在现场,我躲得快,只是被炸起的烟尘溅到了,身上有几处擦伤,不严重的。” “不严重你还不早点现身?”颜天真低斥着,“我差点吓尿了!” 凤云渺:“……” “我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你被埋在废墟下,我徒手刨着废墟,提心吊胆,当我得知你不在废墟下的那一刻,我就确定你还活着,可我又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平安……” 颜天真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觉得腰间一紧,随后整个人被凤云渺带着一个旋转,站定之时,背部已经抵在了门板上。 同一时,门轻轻合上了。 凤云渺顺手拴上了门闩。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纱窗打在地面上。 “你必须告诉我,昨天夜里都发生了些什么……”颜天真才张开口,便有柔软冰凉的物体覆在了唇瓣上。 那是他的唇。 轻咬轻吮,轻柔地摩痧着她的唇瓣,温柔又细致,似乎是一种安抚。 那近在咫尺的气息与腰间的力道,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我不对。”凤云渺主动承认了错误,“让你担心了,但你要相信,我迟迟不归是有理由的。” 这一刻,颜天真心中原本就不大的火气又消散了不少。 他平安,她自然欣喜。可他没受什么伤却还一整天不现身,这让她不得不恼。 既然他这么积极认错了,那她就听听理由。 “刚才你差点就把我误伤了呢,若不是我反应快,你手上的花粉就撒我身上了。”凤云渺说着,一个俯身将颜天真横抱而起,借着微微月色走到了榻边,将她轻柔地放在被褥上,推到了床的里侧,自己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 “我哪知道门口的人是你?鬼鬼祟祟的,我当然是第一时间起了警觉性。” “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平安无事。”凤云渺道,“就连伶俐都不能说,你暂时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这样有利于让我们抓到暗中藏着的小人。” “嗯?”颜天真一时有些不解。 “昨天夜里玲珑在门口守着,而我就在大堂里,隔着门板,我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凤云渺解释着,“外边有人袭击玲珑,我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远远地看见一道白影离开,那人的速度还真的挺不赖,我一路跟踪了上去,想不到有人就在距离我们十几丈外的地方搭帐篷。” “就是那片爆炸的草地?” “不错,那里杂草丛生,搭一个矮小的帐篷,站在远处是看不到的。我悄悄凑上前去,就听见那扮鬼的人与帐篷里的人说话。扮鬼的人应该是归属于某个团伙,帐篷里的幕后指使是雇主。我想要出手偷袭,被扮鬼人躲过了,帐篷里的人反应很快,为了脱身,点燃了引线,阻断我的前进。” “他们居然带着火药和引线?”颜天真立即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那是为了对付我们用的吗?他们起初是不是想——炸客栈?” “不错。帐篷里的人是这么想的,可扮鬼的那个家伙却舍不得九龙图,因此我能断定,帐篷里的人不是南弦,他只想要我们的命,不想要其他东西。换成南弦,哪能舍得九龙图给我们陪葬?” 凤云渺顿了顿,又道,“扮鬼的人也不是南弦,如果是,他就不会急着跑了,南弦练的邪功,专吸别人功力,根本就不怕我,再说了,两人的声音也不像。” “不是南弦,又能是谁呢?你能听出对方的声音像谁吗?” “那声音一点都不耳熟,我还真不太好分辨,我甚至觉得,这家伙不是熟人,口口声声说要我们死,看来对我们的怨恨极大。没准——我们曾经杀过他至亲至爱的人,他才会来寻仇。” 过去的二十几年,死在他手上的人根本数不过来。 也不知道会是谁的亲属。 “猜不出来,就先不猜了,反正还会再交手。我就想问你,你逃过了火药的袭击之后都干什么去了?” “原本我是想要回来的,但是在回来途中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又半路转身离开。我受了些轻微的伤,被溅了满身尘土也挺狼狈,我就走远了些,找了一处水源洗伤口,顺便洗个澡。” 凤云渺此话一出,颜天真才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我们提心吊胆地四处找你,你却在洗澡?!” “先别着急,听我说完。”凤云渺伸手压住她的肩,以免她会扑上来咬他。 “我知道这么做会让你们担心,但我还是必须这么做。我不能出现在你们的视野之中,就让你们以为我生死不明,南旭国众人的情绪会陷入低落,这就很方便让敌人趁虚而入了,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颜天真冷静了下来。 凤云渺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理由,她应该仔细听。 “我之前说过了,扮鬼人对九龙图是很有兴趣的,他一方面要帮助雇主做事,另一方面也想打九龙图的主意,因此,他会混入我们的队伍中,顺便找机会除掉你,达到雇主的要求。因为我不在了,南旭国的队伍群龙无首,他一定心里偷着乐,他不会再等待,会很快采取措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你在,他们会很忌惮,不敢贸然现身。” “嗯,所以宁可让你们难过,我也不愿意出现。我在等待时机,除掉后患,我们不能一直处于防守状态,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给他们打开一扇门,让他们自投罗网,没有我的存在,他们做事会更加放肆,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必胜。” 凤云渺说到这儿,在黑暗中伸手摸索到了颜天真的脸颊,轻轻捏了捏。 “我也不舍得看你难过消沉,但我更担心你的安危受到威胁,我宁可让你难过一天,让背后的敌人欢喜雀跃,乐不开支,然后就是——乐极生悲。” 为了揪出那个人,他不能照顾到她的情绪。 所有人处于情绪低落状态,也好。 暗中的敌人看在眼里,得意洋洋,一定会坐不住。 “我能确定扮鬼的那个家伙,对九龙图的兴趣十分浓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图财富的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当今世道,有极大一部分人舍命不舍财,所以,我断定他一定会来,抓住他,就地正法。信我吗?” “信。”颜天真枕在他的胳膊上,“是我急糊涂了,你这么做是对的。不过……你怎么今夜就悄悄回房了呢?不舍得看我多难过一两日吗。” “长夜漫漫,怕你一人睡不着。”凤云渺将她揽在怀里,抱得很紧,“暗中的人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呢,我当然要适时出现,安抚你的情绪,其他人我就没法顾及了,连伶俐我都不能去见,他演戏的本事太差了,他若是知道我平安无事,绝对装不出难过的样子。” 他可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颜天真一样擅长表演。 对于颜天真擅长演绎各种面部神情与情绪这一点,他十分赞赏。 这是因为他知道她会演,他才敢夜里悄悄回来看她。 凭她的本领,应该不会让其他人看出异样。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守好秘密。天没亮,你就会走吗?” 他既然是半夜悄悄溜回来的,就绝对不能被人发现,她猜测着他是不是会早早离开。 “我不走,我还是会在你身旁,只是需要换个身份罢了。天亮之前,我就会去找龙攻,我装扮成他的模样,他隐藏起来,这么一来,我就能时时关注着队伍的动静。” “好。” “睡吧。”凤云渺说着,在颜天真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颜天真闭上了眼眸。 …… 第二日一早,颜天真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 摸了摸被褥,都是凉的。 凤云渺早在他醒之前就离开了。 颜天真穿好衣裳,走到了窗台边上,将纱窗推开透透气。 这一推开,就看见不远处分散的人群。 南旭国的众人还在寻找着凤云渺。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是凤伶俐的声音传了进来—— “义母,吃早点了。” 颜天真走到门后去给凤伶俐开门。 “义母,你吃着,我要跟他们继续去找,今天我们要把寻找范围划得更远一些。” “一起吃,一起去吧。”颜天真道,“你义父失踪,我怎么可能闲着。” 二人一同用过了早饭之后,也走出了客栈。 颜天真望着凤伶俐郁闷的脸庞,叹了一口气。 多想告诉他,云渺没事。 但—— 不能说。 暗中的人之前就想要毒害她,可见对她怨恨有多大,如今凤云渺‘失踪’,在暗中的人看来,她等于缺少了一把保护伞,一定会密切关注着她的动静,随时等待机会下手。 云渺说扮鬼的那家伙还十分贪财,那就一定不会离她太远。 凤云渺不在的情况下,她就是领头的。 “太子妃。”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颜天真转过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克制着自己的面部情绪不要流露出半分轻松的神态。 来人是已经装扮成龙攻的凤云渺。 他走上前,朝着颜天真道:“摄政王殿下说,鸾凤国和北昱国的队伍明日一早离开,要是我们还找不到太子殿下的踪迹,他们也不能一直拖延着不前行,他们现在需要讨论路线,太子妃,咱们是不是该把九龙图给他们了?” 颜天真听到这,心中明白,这话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 边上走动的人太多,无法判断谁是敌人伪装,云渺猜测着敌人就在附近盯着她,才故意这么说。 颜天真配合道:“光顾着寻找云渺,差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这就去把图纸交给大哥。” 说着,她便转身走开了。 颜天真走开了之后,‘龙攻’与凤伶俐继续前行,时不时拿余光关注着颜天真周围的动静。 “龙攻,西南方向那边好像还没怎么寻找过,等会儿,你去那个方向……” 凤伶俐正说着话,身旁的龙攻却不听他把话说完便要走开。 “龙攻你干什么去?” 面对凤伶俐的疑问,他丢下了一句话,“上茅房。” 说着,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正是朝着客栈的方向去。 凤伶俐见此,也没多想,转过身继续走。 颜天真一路回到了客栈,走上楼梯。 客栈之内还有不少人走动,她没有回头,也就无法判断周围哪个人是敌人。 不管有没有敌人跟踪她,演这一场戏都是没有损失的。 抓不到人就继续演下去。 她不能回头,一回头敌人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她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路朝前,行为举止都保持自然。 走到了自己的客房外,推开了房门,关上。 迅速在门后面撒了一层白沙胶,然后走向了柜子边,装作翻柜子。 空气中只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房门外,有一道敏捷的人影靠近。 他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以便于聆听屋内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似乎在开抽屉。 她应该是准备拿图纸吧? 片刻之后,是抽屉关上的声音。 她已经拿到图纸了? 房门外的人不再等待,推开房门就闪了进去。 然而,就算他身形快,他的身躯也在门后停滞了,再也无法前行一分。 怎么回事? 他低下头一看,地板上撒了一层类似于沙子的玩意,死死地粘住了他的鞋底,让他拔不开。 这—— 故意算计好的?! 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抬头望向柜子边的颜天真。 颜天真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倚靠在柜子旁,“你终于出现了,你可知我等你出现等得好心急啊。” 被胶粘住的这个家伙,面生,声音也陌生,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属于南旭国护卫的。 果然,为了九龙图混进来了。 “卑鄙。”那人啐了一口,脚下继续使劲,却迈不开半分。 “到底是谁卑鄙?”颜天真讥讽一笑,“你们连火药都准备好了呢,谋财害命的人,还好意思说他人卑鄙?”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屋外又有人影一闪,是凤云渺赶过来了。 到了房门外,二话不说,朝着被胶粘住的那人就是一脚! 那人原本就迈不开脚了,被凤云渺这么一踹,来不及反应,更无法躲避,整个人失衡栽倒。 前半截身子摔在平坦的地面上,后半截身子被胶粘住。 这下子更是动弹不得。 而就在下一刻,更让他吐血的事发生了—— 凤云渺一脚踩在了他的腿上,将他当成了地砖一般,从他身上就直接踩了过去。 小腿、大腿、后背、肩膀…… 总共被踩了四下,就差没踩头了。 想想也是,如果脚下没把握力度,踩过头颅把人给踩死了,就没机会审问了。 “你们用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黏。”他的上半截身子还可以活动,便抬起头来望着颜天真,“你是何时发现我跟踪你的?” “我根本就没有发现你。”颜天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也不知哪一个才是你,等着你自己自投罗网罢了,谁让你那么爱财?这世上真是一点也不缺愿意为了钱财而冒险的人。” “你这女人还挺狡猾……”地上的人说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你应该不知道我是为了财,我从来就没跟你说起过,你怎么会想到我要九龙图?这件事情我只和雇主提起过,可能让凤云渺给偷听到了一些,但现在你也知道了,那就是他告诉你的!他不是在爆炸后就失踪了吗?” “你这反应还挺快的。”颜天真笑道,“就允许你们阴谋诡计,还不允许我们装模作样吗?” 对方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你们的难过都是装出来的?” 南旭国这一群人,一个个装得失魂落魄,苦苦寻觅,就跟真的一样,哪里像是在演戏。 “才夸你反应快,怎么又笨了?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在装啊,你以为这么大一群人都是戏精吗?他们是真不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平安,所以他们的失魂落魄是发自内心,否则又怎么能让你相信凤云渺真的不在?” “……” 真是可恶。 凤云渺躲过了那一场爆炸,迟迟不现身,正是因为他掌握了自己爱财这一特点,他就那么笃定自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而事实也证明,并不是所有敢于冒险的人都会获得成功。 “你叫什么名字?”颜天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开始询问。 “阴魂。” “这名字的确挺符合你的,之前扮鬼扮得不错,是职业杀手吗?毒害我的那一次,用的是什么毒药?你的雇主是什么身份?都让你干过些什么?” 颜天真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阴魂正想要回答,却察觉到手背蓦然一疼。 他顿时吃痛。 一双黑靴正踩在他的手背上,碾了碾。 他抬头看黑靴子的主人,这一看,吃了一惊。 凤云渺?! 刚才进来的,明明只是一个护卫啊…… 是易容术。 想不到这南旭太子鬼主意还挺多。 “杀手跟死士还是不一样的,死士愿意为了主人去死,杀手可不一定愿意为了雇主丧命,你说,你是决定出卖雇主求生,还是决定——为了保护他去死?由你选择。”凤云渺的语气格外清凉,“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有骨气的。”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不过,总要让他看到活的希望,他才愿意说出来。 “我说我说,我是真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干杀手这一行不就是为了钱么?他给的钱足够多,自然就为他做事。我只知道他来自于鸾凤国,好像跟你们有血海深仇似的,他之前准备火药,想要将你们全炸成灰烬,他甚至不在意九龙图和你们一起毁了,这仇恨铁定大了去了。” ------题外话------ ~二更晚点~ 南弦:我不背锅我不背锅我不背锅 第276章 你太心软了(二更) 颜天真与凤云渺对视了一眼。 来自于鸾凤国? 南弦也是来自于鸾凤国。 但是冲着‘不在意九龙图’这一点,他便可以完全排除嫌疑。 南弦看九龙图可比什么都重要,跟他们也无血海深仇,完全没理由为了杀他们连九龙图一起毁掉。 鸾凤国内,还有谁跟他们不对盘? 而且结怨颇深。 “那家伙长什么模样?”凤云渺继续盘问,“可别告诉本宫你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 “他平时都是蒙着脸的,不过我无意中见过一回他的真面目,秀气、白净。是个相貌俊俏的年轻公子。” “相貌俊俏的年轻公子多了去了,他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与他又不熟悉,我哪能知道那么多……痛痛痛!” 说话间,凤云渺的靴子又在他的手背上碾了碾,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把你能想到的,关于他的线索都提供出来,要是对我们有所帮助的话,本宫完全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但是如果你一点用都没有,那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你只是拿钱办事的,与我们没有仇怨,实在没必要为了掩护他跟我们对着干。你看这样如何?你帮助我们拿下他,我们给你酬劳,他给你多少钱,我们出双倍。” 颜天真循循善诱,“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么做是违背了信誉,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好好想想,要不要答应。” “没问题。”阴魂十分干脆地应下,“愿意为太子殿下效劳!” “是时务者为俊杰。”凤云渺的靴子离开了他的手,“现在,把他曾经吩咐你做的事,都说出来。” “你们应该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当初太子妃中毒,的确是我在点心里下药的,那毒药是什么来历我真不知,是雇主交给我的,那时我随手杀了一名客栈里的伙计,假扮成他,我没想到时机这么快就来了。” 颜天真冷嗤一声,“动作还挺利索。” “北昱国皇帝拿着糕点来敲太子妃的房门,太子妃不给开门,那糕点就放在了门口,我立即下手,果真没被发现,据说,那毒药会使人浑身发紫,随着时间流逝,颜色越来越深,直到最后整个人发黑,死状极其难看。” 顿了顿,道,“我当时亲眼看见那个叫凤伶俐的少年也吃了糕点,还以为他很快就会毒发身亡,没想到,太子妃和他都平安无事,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雇主,他觉得十分蹊跷,让我来打探你们这是否有什么灵丹妙药。” “哪有那么容易被你们打探到。”颜天真不咸不淡道,“你们就两个人吗?没有其他帮手?” “他每次与我谈事都是独身一人,我不知他是否还有其他下属。下毒不成,他又想用炸药,我们人手太少,只能智取,我有一身好轻功,夜间扮作游魂野鬼,北昱国皇帝身边的那些酒囊饭袋都被吓得够呛,我本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没想到,之后看门的变成了白虎,实在拿它没办法。” 阴魂说到这儿,讨好般地朝凤云渺笑了笑,“太子殿下身边的那只白虎可真不好对付,它就那么蹲在门口,足以胜过北昱国十几名护卫。” “少在这里说漂亮话。”颜天真面无表情道,“你这个家伙一点都不敬业,雇主让你杀人,你却一门心思扑倒在九龙图身上,你这个雇主也是倒霉,找了你这么个不靠谱的,现在要反过来出卖他。” “只要太子殿下肯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再也不敢想九龙图的事,我发誓。”阴魂道,“太子妃刚才说双倍酬劳的事还算不算数?我立即回去帮你们捉拿雇主。” “算数,不过你这人太不可靠,放过你可以,必须让你服毒,事成之后,解药和酬劳一起给你,却不食言。”颜天真道,“我们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也不会出尔反尔,是吧殿下?” “嗯。”凤云渺淡淡地应了一声,“抓雇主过来,换取你的解药和酬劳,绝不食言。” 阴魂此刻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颜天真给他服了毒之后,就将他放了,交给了他一个瓷瓶。 “这瓶子里装的东西是白沙胶,就是刚才粘住你的那玩意儿,在密封空间中保存,接触空气之后,没多久就会发挥粘性,把沾到它的东西死死黏住,拿去对付你的雇主,我相信可以用上的。”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阴魂接过了瓶子,转身离开。 颜天真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朝身后的凤云渺道:“云渺,你觉得这家伙能成事吗?” “一颗棋子,管它是好棋还是废棋,最终都要被舍弃。” …… 阴魂离开了客栈之后,便一路走向雇主的落脚点。 走到了几十丈之外,一抬头,便能看见不远处的山洞。 这荒郊野外的实在没什么好居所,之前的帐篷毁了,现在也就只能暂居在阴暗潮湿的山洞中。 走得近些了,他居然隐约听见山洞里有人声。 他脚下的步子一顿。 山洞内,至少有两个人在说话。 一直以来,雇主都是独身一人,此刻他是跟谁在交谈? 要是只有雇主一人,还挺好下手的,两个人,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靠近了石洞口,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竟然敢背着我去杀他们,这是在试图激怒我吗?” 温润又冰凉的男子声音,不属于他的雇主。 下一刻,他的雇主发话了。 “当初是我将你从牢狱里救出来,你不该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你是舍不得良玉郡主吗?可你要知道,她的心里一点都没有你,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你的杀妹仇人,你知道她有多么丧心病狂?她连她的堂姐都杀,做她的好姐妹,一个个都这么倒霉,被利用、被伤害、甚至走向毁灭……” “够了!” 火光暗淡的山洞之内,南弦阴沉着脸打断白路的话,“总之无论如何,不许你对她下杀手!我还有话没跟她说完,怎么能让她死。” “郡王啊,你太心软了,心软到让我觉得你有些愚蠢。”白路的语气带着鄙夷,“你会对敌人动恻隐之心,但我不会,我深刻地记着,我的妻主死在谁的手上,史家兄弟、南旭太子、良玉郡主,这些人我都不会放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为郡主陪葬。” 话说到这,他冷哼一声,“你觉得良玉郡主对你还不够绝情吗?你们南家又没欠她什么,她却把你的家庭毁成这样,她要把你终身都监禁在王府的地牢里,她还觉得饶你一命很仁慈,这样的女子还值得留恋吗?您是不是有点贱了?” 南弦听闻此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放肆。” “我放肆什么?到了这时候,您还想用身份来压我吗?您现在可是摄政王府的抓捕对象,他们抓到你就不会让你好过,不是你死就是他们死,你自己看着办!” 白路神色冰冷。 南弦脸色铁青。 山洞外,阴魂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有些分析不清。 他暂时还不明白他雇主是什么身份,但是另外一个男子的身份,他听清楚了。 郡王? 看起来来头不小。 这里头的两个人,跟南旭太子他们果然有大仇恨,尤其是雇主,听那语气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要是把这两个人一起抓回去,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如今他的身家性命掌握在凤云渺受伤,也就只能暂时倒戈了。 想到这儿,他打开了临走前颜天真交给他的瓶子,将瓶子里头的沙子在山洞外撒了一层。 这沙子叫什么白沙胶,看起来不太起眼,效果却是实打实的好。 撒完了之后,他跨过了那一层胶,走向山洞之内。 “公子,我回来了。诶……有客人来了?” 阴魂望着南弦,故作惊讶。 白路淡淡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南公子。” 向阴魂介绍完之后,又朝着南弦道:“这位是我雇的一等杀手,阴魂。” “嗯。”南弦应了一声,“你们聊,我先失陪,白公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对良玉郡主下手,我可是要跟你翻脸的,其他人随便你怎么对付,总之就是不能动她,她交给我自己来。” “行行行。”白路应了下来,“就当是给你一个面子,我不动她了,但愿你不会太心慈手软,否则我就要好好想想,跟你合作值不值得。” 南弦不再接话,跨出了脚步。 从前一直不曾发现,晚晴郡主养的这个小白脸还有点能耐。 在她死后,还这么费劲周章地替她复仇,倒是个痴"qing ren"。 与自己一样。 可惜—— 这世上大多痴心都是会被辜负,有几个痴"qing ren"能得到好归宿? 良玉啊良玉。 你我终究还是要走到反目这一步。 身后,白路望着南弦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 还是月底转换性格之后更讨人喜,月底的南弦,冷漠又疯狂,行事干脆利落,那才是干大事的料。 正常情况下的南弦,优柔寡断,真没意思。 白路与南弦都在腹诽着对方,而阴魂则是盯着南弦的背影,盼望他能踩到山洞门口的白沙胶。 踩不到也无妨,把雇主抓回去,照样能拿到解药和酬劳。 南弦离山洞口越来越近。 迈出山洞之际,一脚踩在了白沙胶上。 这一瞬间,他就拔不开脚,立即有些疑惑的低下头。 就是现在! 阴魂忽然毫无预警地出手,扣上了白路的肩膀。 他的这位雇主虽然挺聪明,但武功不怎么样。 四肢不够灵敏,何愁抓不下? 而白路面对他的攻击,显然也很吃惊。 “阴魂,你作甚?” “真是抱歉了公子,我需要抓你,向南旭太子换取我的解药和酬劳。”阴魂低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扣上了白路的脖子。 三两下就把他擒到手。 白路神色冰冷,“不守信用。” “信用能当钱花,能当饭吃吗?跟我走。” 阴魂钳制着白路,迫使他向山洞外走去。 南弦被白沙胶粘住了鞋,无法挪开脚,就只能弯下腰去脱鞋。 阴魂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分出了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这位郡王,一起走一趟吧,带你们去见见你们的敌人。” 南弦脸色一沉,“白路,你这雇的是什么狗屁杀手?居然倒戈。” “雇了个墙头草,毫无信用。”白路面无表情道,“你不是会绝世武功吗?还不赶紧将他撂倒!” “黑弦会,我目前好像还不太会运用。” “关键时刻,你跟我说你不会用?!”白路几乎气得咬牙切齿,“你自己练的武功,你还不会用?有你这么愚蠢的人吗。” “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练的。” “你实在是……”白路已经不晓得该怎么骂人。 阴魂实在听不明白二人的话,呵斥一声,“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说着,一个手刀扬起,劈向南弦的脖子。 南弦脚下的步子迈不开,双手还可以自由活动,连忙伸手抓住阴魂的手掌,抵抗他的力道。 阴魂正要将手抽回,却蓦然觉得手掌一麻,从丹田处升起的内力,不听使唤地游向手臂、手掌,源源不断地流向南弦。 他一惊。 怎么回事?! ------题外话------ ~能猜到白路的,记性真好 第277章 你可以安息了(一更) “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夫?”阴魂难以置信地望着南弦,“你居然试图吸走我的功力?” 南弦本人也并不太清楚状况。%D7%CF%D3%C4%B8%F3 他只知道,当对方袭击他的那一瞬间,身体似乎本能地有了克制的反应,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应该如何反击。 他根本就不记得另一个他练的武功究竟应该怎么运用。 终归还是同一个躯体,哪怕有两个意识,也改变不了他这副躯体就是一个高手的事实。 对此,他并不觉得开心。 反而有一些懊恼。 他恼恨那种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 一到月底,似乎就会有另一个意识来跟他抢身体,他会被迫陷入沉睡。 他……为什么会有另一面? 这一刻,南弦走神了。 而他走神的这一刻,也正好给了阴魂挣脱的机会。 阴魂眼见着他心不在焉,一掌打向了他的肩! 南弦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被这么一袭击,一个站立不稳就跌在了地上,两人的身躯被迫分开。 阴魂不敢再多做停留,拔腿就跑。 那个男子真是可怕,跟他有身体接触,竟然会被他吸走功力! 他是怎么做到的? 抢别人的内力,与强盗有什么区别。 阴魂这会儿也不敢再想着能把这两人抓回去立大功,南弦在他看来就是一匹恶狼,他应该尽快逃离这里。 否则,辛辛苦苦练的功力给了他人做嫁衣,太吃亏了。 他答应了凤云渺要把雇主抓回去,换取解药和酬劳,可现在人抓不到,只能提供线索,也不知凤云渺还愿不愿意给解药。 还是先回去报信再说。 阴魂一路跑得飞快,片刻的时间便到达了客栈。 刚好颜天真就坐在大堂内喝茶。 众人此刻仍然不知道凤云渺平安归来。 “太……太子妃……”阴魂由于脚程快,累得有些喘气。 “你看上去好像很急促。”颜天真望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没成功,起了身道,“上楼说话。” 到了二楼的客房内,颜天真道:“说罢。” “想要对付你们的,可不止雇主。还有另外一位,他们俩人对话也没有互相称呼姓名,不过,我听到雇主喊另外一个人——郡王。” “郡王?”颜天真几乎是一瞬间就猜测到了南弦。 原来,还是跟南弦脱不了关系。 “雇主就在离此处几十丈外的山洞内,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撤离了,我接近山洞的时候,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争执,雇主想要杀你们,那个郡王似乎不同意,口口声声说,不让雇主对你下手。” “另一个人是谁,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有没有关于你家雇主身份的一点儿讯息呢?”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可以听出雇主是为了复仇,他提到了某一位郡主,似乎就是曾经死在你们手上的。” 阴魂说到这,嘀咕着,“太可怕了,那个郡王也不知练了什么邪门功夫,我想要拿下他,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后我就觉得我体内的功力在流失,流向了他,这让我再也不敢跟他有身体接触,急忙脱身了。” 颜天真微讶。 果然是南弦。 阴魂口中那位死掉的郡主,只有可能是晚晴郡主。 只有这个郡主是死在他们手上的。 会帮晚晴复仇的人,她也能猜到是谁了。 凤云渺当初屠杀整个郡主府,尹晚晴后院的那些男宠也都没有放过,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少了尹晚晴以及一名男宠。 应该就是那家伙了。 能活下来的人,果然是聪明人。 正想着,就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颜天真抬头去看,‘龙攻’进门来了,手中提着一壶花茶。 瞥了一眼站在桌旁的阴魂,轻描淡写道:“果然是个不成事的,本宫没指望你能成功,指望你能带回一些讯息。” “他确实带了挺有用的消息回来。”颜天真道,“幕后人跟南弦是有联系的,不过,杀我们并不是南弦的主意,他的雇主,是尹晚晴身边的一个小白脸,当初你血洗郡主府的时候,从你的手下逃脱,后来尹晚晴死了,再也没见过那小白脸,他竟然没有选择好好过日子,而是选择帮晚晴复仇。” 真爱。 大难不死,他完全有机会可以去过安逸的日子。 因为,他只是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小人物,要不是今天阴魂提起,她几乎已经遗忘了这一个小人物。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却不甘心平庸一生,不甘心就此安逸,他选择复仇,走上了一条险路。 尹晚晴身边有个这么死心塌地的人,她竟然看不到,满脑子想着史曜乾,最终被出卖,走向毁灭。 如果她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这个小白脸,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白路。”凤云渺道出了一个姓名,“唯一从那场血洗中逃走的这个小白脸,是尹晚晴第一任男宠,呆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在郡主府中算是比较有地位,他能活到现在跟我们作对,大概也是唯一的聪明人。” “白路跟南弦……居然能凑到一起去。”颜天真道,“南弦能够成功逃狱,或许就有白路的帮助。” “我好像是有听他们提起,我的雇主说,他曾经把那位郡王从牢狱里救出来。” “果然勾结到一起去了。”凤云渺瞥了阴魂一眼,“还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吗?” “我已经把我听到的都如实告诉你们了,那位郡王练的武功实在吓人,我没法把他们抓来,要不是因为交手的过程中他走神了,我或许就没法回来报信了。” 他说着,望向凤云渺的目光中带着期盼,“太子殿下,他们已经知道你没事了,你不能再继续躲藏下去。我不奢求要什么酬劳了,能把我的解药给我吗?我已经算是帮了你们,你们是不是该放我一条生路。” “可以。”凤云渺淡淡道,“你还是有一点点能力的,不如留在本宫身边,帮本宫做事?” 阴魂怔了怔,随机应下,“愿意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很好。”凤云渺冲他伸出了手,掌心中躺着一枚黑色药丸,“这是你的解药,吃下去之后你就解脱了,吃完之后,本宫还有事情交代你。” “多谢太子殿下。”阴魂不疑有他,拿过药丸便吃了下去。 药丸入腹之后,他只觉得浑身舒爽,朝着凤云渺拱手道:“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转身之后就知道了。” 阴魂闻言,便转了个身。 房门外什么也没有啊。 他正疑惑着,蓦然觉得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疼痛。 “嗤” 是利器刺进皮肉的声音。 他的身后,凤云渺握着一柄匕首,正从他的后心处抽出。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伤口瞬间溢出了血液,红中泛着黑,是因为匕首淬了毒。 阴魂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望着凤云渺。 “本宫之前答应过你,你要是把事办好了,就给你解药和酬劳,你虽然没能把人抓回来,却提供了身份信息,也算有用,本宫就把解药给你了,这么一来,也算是金口玉言,说话算数。” 刚才给他吃的那颗药丸的确是解药,解了他之前的毒,算是给他提供信息的奖励。 插他的这把匕首上淬了其他毒,是为了惩罚他之前对颜天真和凤伶俐造成的伤害。 “你……卑鄙。”阴魂已经无力站立,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利用完了就扔,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才不是个好东西。背信弃义,没有骨气,只要是聪明的大人物,都不屑用你这样的人,你并不值得被信任,本宫手下又不是没有忠诚的心腹,哪里需要你卖命。” “可我帮了你……”阴魂咬牙切齿道,“就算不屑于用我,也不应该要我的命!” “怎么不应该?在此之前,你害了本宫的夫人和义子。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帮了本宫,本宫给你解药,这是奖励;你伤害了太子妃,本宫插了你一刀,这是处罚。”凤云渺轻描淡写道,“这不是挺公平的么?你可以安息了,本宫会找两个属下把你给埋了,没让你暴尸荒野就不错了。” “你这个……” “不许骂。”凤云渺打断他的话,“你敢开口骂本宫一句,本宫就鞭尸,把你的尸首砍成八段喂白虎,你连个坟墓都没有,你明知道本宫赏罚分明,何必讨罚?” 阴魂瞪大了眼。 想要骂出口的脏话,在这一刻不得不咽下去。 “闭上眼睛吧。”凤云渺冷漠道,“本宫这就让人去刨地,做你的葬身之处。” 阴魂固然心有不甘,却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性命丢了,不想再把坟墓也丢了。 短暂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他无比后悔怎么就招惹了凤云渺。 这一刻,颜天真想起了凤云渺之前说的话。 一颗棋子,管它是好棋还是废棋,最终都要被舍弃。 凤云渺一开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他死的。 在他死之前,榨尽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眼见着阴魂咽了气,颜天真道:“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用这样的人。” “我从不亏待自己的属下,偶尔他们任务失败,也会得到我的原谅。我允许他们出现失误,我知道他们一定尽力了,就不会太苛责,这是个人能力问题,是可以谅解的。然,一个人的能力再好,不忠,也绝不能要,这是态度问题。态度比能力重要。” 他的属下,并不是每个人的能力都比得上阴魂。 光是轻功这一点,阴魂的水平在中上,能排个前三不是问题。 但,实在太不可靠,只要危及性命危急利益,这家伙随时可以卖主求荣。 不可原谅。 再加上他之前下毒的事,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也值得记下来。 “我平安归来一事,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我立即就去换装,恢复身份,好让众人安心。” 一刻钟之后,颜天真将所有人员集合,宣布凤云渺平安归来。 “大家听我说一个好消息,太子殿下回来了!爆炸之后,他在附近晕倒了,被一名路过的好心樵夫救走,他失踪的这两天都是在养伤,今天才清醒过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全好,急着回来看我们,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大伙这两天找人也累了,好好休息。” 众人欢呼。 颜天真一本正经地扯谎之后,面上也呈现出了欢喜雀跃。 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不得不忽悠。 要是如实相告,南旭国的众人自然可以原谅凤云渺的隐瞒,鸾凤国与北昱国的人难免会有些怨言,毕竟不是自家首领,不排除有些头脑简单的家伙会觉得自己被耍了。 忽悠,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又被称为善意的谎言。 就让大家以为他脱险归来,不至于多想。 “天真。”身后忽然想起了宁子初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还是把实话告诉朕吧。” 第278章 屠村(二更) 颜天真转过了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明知道朕是什么意思。”宁子初面无表情道,“你忽悠得了其他人,忽悠不了朕,朕刚才看见凤云渺的下属扛着一个麻袋,悄悄从后院溜了出去,看麻袋的大小,感觉像是个人,朕让司风跟过去看了看,果然是。你告诉朕,死掉的那人是谁?” “陛下的好奇心可还真是重啊。”颜天真轻挑眉头,“陛下放心,死去的是敌人。” “是之前下毒的人吗?既然是敌人,为何要隐瞒?”宁子初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天真,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陛下一定要这么刨根究底,那我就告诉你,真正的敌人还活着,死的这个,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他背后的主人,跟我和云渺有仇怨,这是我们的事,与陛下无关,幕后人与陛下你,不相识。” “那你们是怎么抓到这个敌人的?凤云渺失踪的这两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面对宁子初的一个又一个疑问,颜天真有些好笑,“陛下,其实你不需要知道我跟别人的恩怨。” “朕只是不希望中途又出现什么意外,想要把暗处的敌人早点解决罢了。” “真要解决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家伙曾经死里逃生,办事一定会很谨慎。陛下放心罢,就算敌人出什么幺蛾子,也不会是针对陛下,你们本不相识。” “朕当然不是担心有人来找朕的麻烦,朕是担心你。”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多谢陛下关心。” 颜天真说着,转身走开。 凤云渺的归来,让南旭国众人又提起了精神,夜里还摆起了酒席。 “今夜在这客栈里停留最后一夜,明早出发。”酒桌边上,颜天真笑道,“今夜可以饮酒,不过,要适可而止,可不能酩酊大醉,谁要是喝醉了明早无法赶路,就把他丢在客栈里。” 众人纷纷应好。 “妹夫,你可真是够狡猾的,还大伙白白担心了你两天。”尹默玄就坐在凤云渺边上,低声道,“你是不是应该先自罚几杯。” “大舅子可要想好了,我若是喝多了,明天无法赶路,可怎么办。” “你反正是坐在马车里,喝多喝少,是清醒还是醉,又有什么关系?喝醉了往马车上那么一扔,不是照样赶路?”尹默玄笑道,“不能喝多,是针对那些骑马的。” 颜天真告诉他凤云渺假失踪的真相之后,他并不因此气恼。 他心中完全理解凤云渺的行为,此刻只是故意找茬,想灌他酒。 凤云渺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悠悠道:“你让你妹妹亲自喂我喝,我就绝无异议。” 尹默玄静默了一瞬,随即道:“你们整日在我面前腻腻歪歪,欺负我这个光棍?” “以大舅子的条件,想找媳妇还怕没有?光棍也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就别抱怨旁人腻腻歪歪,你也可以快些找个人谈情说爱。” “你们很幸运,可以与喜欢的人谈情爱。”尹默玄笑了笑,仰头灌下了一杯酒,“可惜啊,我却没有这个福分。” 凤云渺不再继续往下说。 还是不提那些让尹默玄伤感的话题了。 人生七苦,其中之一就是求不得。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尹默玄喝得有些多,被颜天真与凤云渺一左一右地扶着进了客房。 “大哥,你为何喝这么多啊……”颜天真给尹默玄盖好了被子,转头望向凤云渺,“你们在酒桌上都说了些什么?” 她在酒桌上只顾着和凤伶俐说笑,也就没有认真听其他的。 “聊了些关于男女情爱的事。”凤云渺道,“大舅子觉得自己是个光棍,没人跟他谈情。” “胡扯,分明是他自己不想谈。”颜天真撇了撇嘴,“大哥从小就喜欢女帝陛下,这么些年也没人得到个回应,又不愿意移情别恋,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颜天真嘀咕一句,“若是陛下能想通,或者大哥能移情就好了。” 有些苦苦追寻的事,要是长期得不到结果,便可以考虑放弃了。 “回房休息吧。”凤云渺拍了拍颜天真的肩,“大舅子的这份耐心,也很值得钦佩,不是吗?” “嗯。”颜天真点了点头,与凤云渺转身离开。 …… 一夜好梦。 第二日早晨,众人用过早点之后便离开了客栈,继续前行。 花费了半天的时间终于离开了荒郊野岭,途经一处村庄时,队伍有所停滞。 “报——陛下,前方的村子横尸遍地,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洗!” 马车内的宁子初听闻此话,掀开了马车窗帘。 “屠村?还有活着的人吗?” “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活口,一眼望过去,四处都有尸体,这么大规模的屠杀,排除仇杀的可能性,极有可能是强盗土匪干的事。” “既然都没有活口,那就不管了。”宁子初放下了窗帘,“继续前行罢。” 此地又不归属北昱国,屠村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同一时刻,后边不远的凤云渺等人也听见了这消息。 “真是丧尽天良。”颜天真掀开窗帘,望着马路上躺着的尸体,有老有少,空气中漂浮的都是血腥味,此情此景,看得人心里沉重。 她一向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可并不代表她看到无辜百姓惨死会没有情绪波动。 这只是一个村子,住着的都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 是什么样的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屠杀全村? 生活在最底层的群众,生命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活得高高在上,望着眼前苍凉的画面,唏嘘不已。 凤云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抚上了她的头,“要不,咱们就在此地歇一歇,队伍这么多人,让属下们将这些村民都埋葬了。” 全村的人都惨死,无人收尸料理后事,当真悲凉。 这些尸首会经历风吹雨淋暴晒,腐烂发臭无人问津。 “好,咱们就在此地停留,让手下的人将这些尸体都处理了。” 就当是行善积德。 过去的岁月里,手上也沾了不少鲜血,收割了不少人命。 她也不是天生的刽子手,偶尔也该发一发善心。 杀过人,积过德,相互抵消,正如花无心常常挂在嘴边的——善哉善哉。 南旭国与鸾凤国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宁子初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陛下,南旭国与鸾凤国的队伍停留了下来,两位殿下说,这些村民太凄惨了,死在大街上都无人问津,让手下的人处理这些尸首,让这些村民有个归处,大善。” 马车内,宁子初翻了个白眼。 凤云渺,真是会赚名声。 明明就不是什么好人,发个善心也不过就是给旁人看,让外人晓得他品德有多么高尚? 又或者是坏事做多了,难得想要行善积德。 既然凤云渺付出了行动,那他也不能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干。 否则,只怕其他两国的人要说他这个君王没有人性。 想到这,宁子初朝外吩咐道:“咱们也停留下来,派一半的人去帮忙处理这些尸体。” “是!” 三国的队伍,都在村庄之内停留了下来。 眼见都大中午了,众人便各自找着干净的地坐下来喝水吃干粮。 “殿下,我们大致算了算,死亡有一百余人,都是死在刀剑之下,这屠村的必定是强盗土匪了。” 凤云渺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问道:“尸体处理得怎么样了?” “快一半了。” “都先停一停,吃饱喝足之后再继续。” “是。” “除了战争和瘟疫,几乎不会看到这样大规模的死亡。”尹默玄从马车内下来,手中提着几个水袋,各自朝着凤云渺和颜天真递了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跑上前来道:“殿下,我们居然发现了一名活口!” 颜天真微讶,“竟然有活口?” “应该是整个村子里唯一的活口,是个姑娘,被发现的时候藏在两具尸体下面,我们原本以为她死了要抬出去,没想到居然咳嗽了两声,我们将她放下来喂了水,就给醒了。但她十分害怕我们,又躲回柜子里去了。” “难得有个活口。”尹默玄道,“这村庄附近渺无人烟,全村的人都死了就她一个,心里必定是留下了创伤,这样,捎她一段路程,到了集市之后就把她放下,留点银两给她就成。” “可是王爷,她躲在柜子里不愿意出来,就跟惊弓之鸟似的,我们想去拉她,她又哭又叫。” “大概是心里留下阴影了,或许是你们这些爷们不够温柔。”颜天真站起了身,道,“带我去看看。” 颜天真被领着去了一间破屋。 侍卫指着屋子角落的柜子,“太子妃,她就在里面,怎么叫都不愿意出来。” 颜天真走到了柜子外面,伸手敲了敲。 “姑娘,咱们都是女子,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把柜子开开。” 柜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颜天真又道:“如今整个村子里就你一个活口,我们途经此地,可以捎你一段路,带你离开这里,你要是不给我们开门,我们走了,你又该往哪里去?这附近都没有人烟,你就真不怕吗?我的耐心有限,你要是不开柜子,我们可不等你。” 颜天真这话一出,总算有了点反应。 柜子的门被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传出了一道微弱的女子声音,“你们真的不是坏人吗?” “不是,我们是一群贵族子弟,我们怎么可能随意屠杀老百姓?我们路过这里,看到你们全村被屠,便暂时留下来处理这些尸体,以免发烂发臭,你应该感谢我们,而不是怀疑我们。” 颜天真说话间,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尹默玄过来了,手中还带着干粮和水。 他瞥了一眼柜子,“还不打算出来吗?我们捎带你只是举手之劳,你以为我们能图你什么,不领情就罢了,你自生自灭我们也没有意见。” 柜子里的人似乎是把二人的话听进去了,将柜门打开,让人看清了她的模样。 一身粗布麻衣,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由于长久压在尸体下,变得乱糟糟,满是血污的脸,根本就看不清长什么样。 她的一双大眼睛倒是好看,黝黑又显出了几分无助。 死里逃生,这让她似乎对每一个人都生出了防备。 她望着尹默玄手上的水袋和干粮,咽了咽口水。 尹默玄看出了她的心思,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 她接过了东西,目光在尹默玄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大概是因为饿得不行,拿起干粮就开始狼吞虎咽,大口地灌着水。 她吃得急促,片刻之后就饱了,剩下的水便倒在手掌心里开始洗脸。 姑娘都是爱美的,受不了脏。 洗干净了一张脸之后,她再次抬头,一张清丽的容颜却让尹默玄跟颜天真齐齐一惊—— 眉如柳黛,面如桃李,面部轮廓柔美,五官秀丽地组合在一起,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兄妹俩的惊讶,并不是因为这个女子好看,而是因为这个女子的相貌——太像女帝尹殇骨。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是最少有八分像! “殇骨……”尹默玄低喃了一声。 不,这不是尹殇骨。 尹殇骨此刻应该在鸾凤国皇宫之内。 明知道不是,尹默玄还是忍不住要把目光放在那女子身上。 太像了。 不过,容貌虽然像,气质却是迥然不同。 女帝有气势,性格较为冷清。 眼前的这个女子,看着就像个小家碧玉,无害又脆弱。 尹默玄打量着她,身旁的颜天真却是立刻心生警惕。 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这个女子的身份。 不为其他的,就为了她那张脸。 这张脸,是真面目吗? 颜天真的目光中浮现狐疑。 最近发生的事不少,她不得不警惕陌生人。 当初在东陵国,她用仙妃的身份混进皇宫,容貌与本来面目有七八分像,是史曜连在她原本的容貌上进行微调,做成人皮面具,五官有所改动,整体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让外人以为,仙妃与良玉郡主只是长相相似的两个人。 此刻在柜子里的这个女子,会不会是敌人派来的?根据女帝的相貌进行微调,想混入大队伍当中。 颜天真深表怀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全村的人都被屠杀了,偏偏就剩下她一个活口,那么,有谁还能证明她的身份?证明她就是这村庄里的普通平民,如果有人能证明,自己便可以打消疑虑。 然而没有人能证明。 那么这女子的身份就是个谜。 来路不明,不能信。 颜天真的心中疑心重重,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如果这女子真的心怀不轨,也不用急着把她抓起来审问,现在只有猜测没有证据,不能完全认定她就是敌人,不能杀不能放,那么——先观察再说。 而尹默玄此刻也已经回过了神,开始询问眼前的女子,“说说你的名字,也好让我们称呼。” 女子道:“我叫白杏。你们……为什么这么奇怪地看着我?” “因为你长得太像我们认识的一位朋友。”颜天真说着,蹲下了身与她说话,“姑娘,你是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的吗?” 白杏点了点头,“对。” 颜天真仔细地观察着她的面部神情,“那么,你知不知道为何你们的村子会遭到血洗?你经历了屠村,总该看到动手的人长什么样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村子会迎来这样的劫难,我们村子一百多口人,一直生活得好好的,直到昨天晚上……” 说到这儿,白杏的目光中带着颤抖的恨意,“一群拿着刀的男人来到了我们的村子,二话不说拿起刀见人就砍!不管男女老少,通通都不放过,家家户户攒的钱,还有米面干粮全都被抢劫一空!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粮食也几乎都没有!” 颜天真望着她颤抖的语气不似作假,又道:“压在你身上的两具尸体,是你的亲人吗?” “是我的……爹娘。”白杏说到这儿,从柜子里冲了出来,抓住了尹默玄的衣摆跪在地上,“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吗?其他人会不会还有气?我的爹娘……没准他们也还没咽气,你们看看啊!” 尹默玄转过头,吩咐侍卫再去检查一次。 侍卫检查回来之后,道:“王爷,他们断气很久了,身体都僵硬了,没有人像这位姑娘一样幸运。” 白杏闻言,顿时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 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在叙说着无尽的悲伤。 颜天真将她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没有发现任何漏洞。 真的只是一个侥幸逃生的普通村民? 还是不想去相信。 换一张脸她还不至于怀疑,为什么就要长得像女帝? 有这样一张脸,鸾凤国的人,哪个不会厚待她。 就冲着长得像女帝这一点,鸾凤国人也不会把她舍弃,或许还会莫名生出好感。 就比如此刻站在她身旁的大哥…… 颜天真从尹默玄的目光中读出了同情。 先观察观察吧。 都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有谁同意下杀手。 再说了,要真是敌人,还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有利用价值,就像云渺对待阴魂那样,利用完之后再舍弃。 颜天真思索着,离开了破屋。 返回马车旁,凤云渺正坐着在喝水,眼见着她走近了,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她。 颜天真接过水袋饮下一口,道:“云渺,那个死里逃生的姑娘,我刚才去见过了,差点没惊掉我的下巴。” “怎么?是相貌太丑,还是太美?” “是个长相与女帝相似的美人。”颜天真道,“我在想着她那张脸究竟是不是真的,她要真是敌人,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该怎么实现她的利用价值等等……对了,你不是精通易容术吗?回头趁她睡着了,去验证一下她那张脸皮是不是真的。” “与女帝容貌相似?”凤云渺的桃花美目微微眯起,“如果真是南弦或者白路派来的,那会不会也太明显了点?这样一个女子,必定会引起我们的猜疑,你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的面部表情以及她的回答没有任何漏洞,我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古怪。”颜天真耸了耸肩,“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烦恼,我看得出大哥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我要是没有任何证据,就把这女子抓起来或者杀掉,大哥铁定不同意。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跟大哥闹矛盾。” “那就先观察,等她睡着之后,去验证一下她的那一张脸皮,一旦发现她有任何古怪之处,她的嫌疑就完全洗脱不掉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你若是怕和大舅子闹矛盾,就让我来动手。”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79章 没必要为难她(一更) “如果她真的没有问题,她应该不会太纠缠我们。”颜天真略一思索,道,“我们只是答应要捎她一段路程,到了集市之后,就看她是什么态度了,她要是肯干脆一点地离开,自然也能减少嫌疑,要是她处心积虑地想留下,那就很值得怀疑了。” 颜天真说完之后,又仰头饮下一口水。 白路与南弦的存在,真是后患无穷,导致她时时刻刻都要怀疑他人。 她只能相信最亲近的几个人,其他人……都值得防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要是真那么不放心,就等她落单之时,把她……” “再说吧。” 二人说话间,尹默玄已经从前方的破茅屋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白杏衣衫褴褛,低垂着头,似乎十分拘谨。 颜天真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凤云渺的肩,“看,就是她。” 凤云渺顺着颜天真的视线看了过去。 还真是…… 太像女帝了。 无害又脆弱的模样,非但没让他生出怜悯之心,反而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越是看起来不具备威胁的人物,越是不简单,这乱世里,擅长伪装的人实在太多。”凤云渺低声道,“有没有觉得那女子身上的气息似曾相识?” “曾经的假良玉?”颜天真忍俊不禁,“白莲乾装无辜堪称宗师级别,其次公孙媛。” “嗯。”凤云渺十分赞同地应了一句,“不知道大舅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尹默玄带着白杏渐渐走近了,二人也就立即停止了交谈。 尹默玄走到了颜天真的面前,道:“妹妹,我们这一行人里,女眷少,大概也就你带的衣服最多,能不能……” “没问题啊。”颜天真十分爽快地应下,“我衣服那么多,分一件给她也无妨,除去云渺送给我的衣服之外,其他的随便她挑一件,这一身破破烂烂实在太寒碜了。” 说着,将视线投向了白杏,“你跟我上马车。” “谢谢你们。”白杏应了一声,随着颜天真上马车。 颜天真从行李中翻了几件衣服出来,摆在了她的面前。 “随便挑,不用太拘谨。”颜天真望着她的脸庞,“你看中的,就送给你。” 白杏望着摆在眼前的漂亮衣裙,似乎是愣住了。 更准确地来说,是惊艳。 山野村妇看见绫罗绸缎,的确是应该有如此惊叹的表情。 “我……真的可以随便挑一件吗?”她伸手触摸上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裙,“我去集市上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布料这么好。” “你喜欢这一件是吧?送给你了。” “这我怎么好意思要,爹娘教过,不能白拿人家东西。”白杏有些忐忑地收回了手,“你告诉我这衣服值多少钱?我会做工挣钱还给你的。” “你们家的家教可真好,冲着这一点,白送给你也不心疼,你不用想着还钱给我了。”颜天真笑道,“要真是算钱,你买不起的。” “你是在施舍我?”白杏转头望着颜天真,“你们帮助我,我很感激,也想要报答,但是,我不希望被人瞧不起,你是看不起我的,对吗?” 颜天真有心试探,便挑了挑眉,“我这种身份,为什么要看得起你?我好心施舍你,你难道不领情吗?不想要就算了。” “你们这些贵族果然都是看不起老百姓的,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了。” 白杏说着,十分干脆地转过头,掀起马车的布帘跳下了马车。 颜天真若有所思。 这女子面部表情还真是很到位啊。 无害脆弱,自尊心强。 要真是敌人派来的,那还算是很有水平的。 再说白杏跳下马车之后,尹默玄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是让你换身衣服再下来吗?” “那位姑娘的衣服太漂亮又太贵重了,我付不起。”白杏道,“也许在你们眼里,钱都不算事,但我不想欠你们太多人情,你们看不上的数目,在我眼里,是足够过日子的。” “姑娘,这些只是举手之劳,我们没让你付钱。” 尹默玄望着眼前的女子,没有想到她竟然人穷志坚。 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如同惊弓之鸟,留给人的印象只有——脆弱无助。 这一刻,她彻底接受了亲人与父老乡亲离世的事实,她仍然是脆弱的,但是似乎已经找回了理智,将她的性格展示了出来。 一个不愿意白白接受施舍的人。 “这位王爷,你们愿意收留我,我很感激,我知道自己很渺小,我的报答对你们来说不值一提,但是,我不想欠你们什么。”白杏顿了顿,道,“你们帮我安葬父母,给我吃穿,我没有钱来报答,但是我还有双手,还有力气,王爷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为奴为婢。” 尹默玄:“……” 他并不打算让这个女子留下。 等队伍行驶到了集市上,就要把她打发走。 他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不等他开口反对,坐在旁边的凤云渺率先给出了回应,“大舅子,白杏姑娘的表示似乎很明显啊,她跟你非亲非故的,不愿意接受你的施舍,这要是给你当侍女,那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你给她的东西就成了打赏,不算在人情里,这位姑娘挺聪明的,这么一来也就解决了吃穿问题,服侍你,你肯定要付工钱。” 尹默玄白了凤云渺一眼,“我不缺人使唤,身边也不留没有武功的人。” 三国队伍之内,皆是练家子。 为数不多的几名女眷,也是个个都有本领在身的。 收留一个民女当婢女?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哪怕这个女子的长相……那么像殇骨。 也不能让她留下的。 “王爷,我什么活都会干,洗衣做饭,通通难不倒我。”白杏道,“我做的饭特别好吃,真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我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了,我做王爷的下人,求一口温饱可好?” 尹默玄正要回话,一旁的凤云渺抢先,“你为何一定要做王爷的下人?换个人行不行,比如本宫,本宫的长相难道不比王爷俊俏?” 尹默玄:“……” 凤云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他对这个女子有疑心? 因为警惕,所以要留在身边观察? 白杏显然也没有料到凤云渺会那样说。 回过神之后,她道:“我躲在柜子里的时候,是王爷给我干粮和水,所以我要报答王爷。” “要不是因为本宫一句话,队伍就不会停下,是本宫先提出要埋葬死去的村民们,如果不是本宫,你不会被发现的,你应该报答的是本宫。”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太子妃身边正好缺个侍女,你去给太子妃做侍女吧。” 不等白杏回答,尹默玄道:“算了,不用这样。你不用给任何人当侍女,你不是说你做饭很好吃吗?那我们这两国队伍的伙食就由你负责,今夜的饭你做,现在先去把这身脏衣服换了吧。” “大哥这是怜香惜玉啦?”马车上响起了颜天真的笑声,下一刻,她从车窗中探出了头,冲着白杏招了招手,“上来吧,你要是不换衣服,太邋遢了,跟我们队伍随行,可不能这么邋遢。” 尹默玄朝着白杏道:“去吧。” 白杏不再抗拒,又上了马车。 尹默玄这才转头看向凤云渺,“妹夫,是不放心这个女子吗?” “非亲非故的,为何要信任?大舅子认为,她出现在这个村子里就一定是无辜的吗?” “我并没有信任她,也不是在怜香惜玉,我只是觉得,她与女帝长得那么相似,给我们任何一个人做侍女都不合适,三国的队伍这么多人,被大伙知道我们使唤一个与女帝陛下相似的女子,这多别扭?” “大舅子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道理,所以你想怎么做?” “一到集市就把她打发走,不用留下来,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不跟她有牵扯。” “万一她图谋不轨,处心积虑地想要留下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应该不是敌人。”尹默玄道,“如果她真的图谋不轨,我不会心慈手软的,但我认为她是无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没必要为难她。” 凤云渺耸了耸肩,“那就再观察观察,要不了一天就能到集市上,到时候看她什么反应。”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前方马车内的颜天真与白杏都听不到。 下一刻,马车的布帘被掀开,已经换好一身桃红色衣裙的白杏下了马车。 尹默玄抬头的那一瞬间,有些发怔。 果然是人靠衣装,换装过后的白杏,褪去了原本的质朴,更增添了一丝明艳动人。 他发怔,并不是因为白杏有多美,而是觉得她下马车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记忆中的尹殇骨,也是穿着这样一身桃红色,在他的府门外停了下来,下车的那一瞬,朝他笑着招手,唤了一声——表哥,久等了。 那一年,是尹殇骨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她穿着新衣来找他玩。那时,她还不是女帝,公主之间的夺储还未正式开始。 那时候,她不沾染权势和党争,她率真俏皮,可爱得紧。 后来…… 经历了一场政治夺权,她褪去了年少的率真和浮躁,变得沉着冷静,当上女帝之后,在她的脸上就很少能看到笑容了。 皇位、权力、她都有了。 但是她过得并不开心。 她夺权的时候,他一直在辅佐她,一步一步看着她从一个率真少女开始蜕变,她的骨血,被一点一点熬成了一个帝王。 她也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他真没那么看重权势和地位,他帮她,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一个情字。 单相思这么多年,他似乎……有一点点疲惫了。 思绪回笼,他忽然站起了身,转头便走。 凤云渺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大舅子要上哪去?” 尹默玄回了一句,“去河边吹吹风,你们不用管我。” 凤云渺瞥了一眼天色。 今日的天气还有些阴沉,虽然没下雨,也不见阳光。 空气都是冰凉凉的,正是添衣的时候,尹默玄却说要去河边乘凉? 他还不如说他是去思考人生。 …… 距离大队伍十几丈之外,就是河流。 尹默玄独自一人坐在河边,低头从脚边捡起一颗石子,丢入河中。 看着石子在水面上砸出水花,这是年少时最爱做的事。 跟殇骨一起比赛砸水花,看谁的力度狠,飞溅出的水花最高。 时光一去不复返。 现在的殇骨,已经不是愿意陪着他一起捡石头砸水花的殇骨了。 正陷入回忆中,忽然觉得肩膀上沉了沉,他低头一看,是一件披风披在了肩上。 身后响起女子柔和的嗓音—— “王爷,天气已经这么凉了,坐在河边只会更凉,您还是回去吧。” ------题外话------ →_→我仿佛又看到了几个柯南在评论区分析了 第280章 人间美味(二更) 尹默玄听着身后的声音,并未回头。%D7%CF%D3%C4%B8%F3 “本王想一个人坐在这里静一静,姑娘你回去罢。” “王爷,我过来不只是为了给你添一件披风,也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问你。” “什么事?” “我的出现,好像令你们感到不太愉快?”白杏试探般地问了一句,“我虽然不是聪明人,但我也不傻。我总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到底像谁呢?” 尹默玄总算转头看她,撞进她的目光里。 一片迷茫之色。 她看上去似乎真的很疑惑,也很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也是,得知世上存在一个与自己相貌十分的人,总会有点好奇心。 “原来不想告诉你,是觉得没有必要,你知道了以后,恐怕也会有点压力。”尹默玄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白杏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好,那本王告诉你,你像鸾凤国女帝,容貌很像。本王是鸾凤国的王爷,第一眼见到你,是挺吃惊的。” “女……女帝?”白杏得知答案后,吓了一跳,“女子也可以当皇帝吗?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在乡村里,没有听说鸾凤国是很正常的。你成长的这个地方确实也挺贫瘠。” “我只知道东西南北四大国,其他的就没怎么听说了。从来不敢想象,女人居然可以当皇帝……” 白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尹默玄笑了笑,“女子怎么就不能当皇帝?做一国之君,看的是能耐,何必分男女?鸾凤国算是泱泱大国中的异类,女子掌权,这片国土上的女子们,地位比男子高。”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从来都没听过。我一直以为男子的地位就是高于女子的。”白杏感叹过后,目光中浮现出一派向往之色,“听王爷这么说,我倒很想去看看了,王爷的队伍是要回国吗?王爷真的不考虑收我做侍女?女人当家作主的地方,我从来就没见过。” 尹默玄望着她期盼的模样,淡淡一笑,“本王不是要回国,有别的重要事情要做,就不方便告诉你了,等我们的队伍离开了这荒郊野外,到了集市,你就自行离开,本王会给你留下一笔银钱。” “那我岂不是白受了王爷这么大的恩惠。” “白受就白受罢,在乱世之中生存下来不是容易的事,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许你的福气很快就要到了,犯不着跟着我们,此事本王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多说。” 尹默玄说到这儿,摆了摆手,“你回去罢,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白杏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可尹默玄已经转过了身,没有再打算继续交流的意思。 白杏便只好起身离开。 回到了队伍之中,她才坐下来,便听到不远处的侍卫扎堆在一起议论。 “你们看那姑娘,怎么看怎么像陛下,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长这么像,真是不容易啊。” “她看起来像一朵娇花,哪里像我们陛下,铿锵红颜。” “我觉得,她这次大难不死,或许是托了女帝陛下的福,与女帝陛下长得像,命运都待她不薄呢。” 白杏将这些话听在耳中,转头瞥了一眼说话的那几名侍卫。 那几人迎接着她的目光,都纷纷冲她笑着招手,随即凑上前来。 “姑娘,我这有两个桃,可甜了,尝尝。” “我这有李子,还有香蕉。” “吃我的柿子饼吧……” 白杏:“……” 不远处,颜天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唇角轻扬。 “果然挺受欢迎的嘛。” 鸾凤国的士兵们爱戴女帝,对待这名与女帝陛下相似的姑娘,大概会莫名生出好感吧。 看那一个个献殷勤的模样,要是姑娘接下了他们的东西,没准心里还会满足。 然而,白杏并没有接他们的东西,只是笑着婉拒了。 “郡主,这个女子绝对不能留在队伍中。” 身旁忽然响起了一道女音,颜天真转头望向来人,“小莹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也怀疑她有问题?” “先不管她有没有问题,就凭她长着一张这样的脸孔,她就不应该留下来。”小莹道,“我觉得她大概是对王爷有意,偷看了王爷好几回,就算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也没有资格留在王爷的身边。”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她是好是坏,是单纯还是阴险,都不能留。” “不错。”小莹点头,“往好的方面想,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民女,她长着这样一张脸孔,整天在王爷面前晃悠,王爷心里的人是陛下,但是他求不得,那么他是否会把对陛下的情转移到这个女子的身上?这个女子显然是不会拒绝王爷的。” 小莹说到这儿,冷冷地瞥了一眼白杏,“我们不能让王爷对她动情,她有什么用?她要是个好人,那就只会拖后腿,她要是敌人,那就该死了。王爷的这份情是属于陛下的,她想靠着一张脸来夺走,门都没有,想做替身都不够资格。” 小莹身后,凤伶俐靠在马车旁,听着她这番话,顿时有些不理解了。 “小莹,我觉得摄政王能移情也不算坏事,他跟女帝陛下凑不到一对,那他自然就可以爱别人,我们何必去干涉呢?” “身为摄政王,他绝对不能爱上一个无能又平凡的人。这样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这女子是好人又如何?身为一个乡野村妇,能有什么本事,这样的人对于我们来说,就只会是累赘,关键时刻没半点用处。” “依照你的意思,强悍的人,不能匹配平凡的人?” “不是不能匹配,是不合适。”小莹说到这儿,轻敲了一下凤伶俐的脑门,“感情的事,不是只能靠两情相悦,两个人的能力地位相差太多,终究不合适,平凡的人,就该回归平凡。” “嗯,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颜天真附和了一句,“我们不是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因此,小莹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生在乱世,强强联手才能闯出一片天地啊……要是和平年代就什么都好说了。” “哪里会有什么和平年代。”凤伶俐嘀咕了一声,“千百年来,战争都没有结束过,到和平年代来临,我们这些人全都入土为安了。” 颜天真:“……” 是啊,她来到这个世道,就等不到一个和平年代了。 所以,她要与凤云渺携手,壮大各自的国度,让南旭国与鸾凤国处于不败境地。 不求天下无敌,只盼无人敢欺。 天色渐黑,众人便在这破落的村庄里休息一夜。 这里的房屋虽然破,勉强睡上一个晚上还是不成问题的。 三国队伍每到了用饭时刻,便都分成了两队,鸾凤国南旭国向来是一起的,北昱国独立。 就好比这一刻,北昱国的众人已经吃上了干粮。 南旭国与鸾凤国这边,女眷们在厨房忙碌着,开灶生火,用村庄里被洗劫之后所剩不多的食材做晚饭。 白杏自告奋勇要掌勺,肖梦肖洁等女眷帮忙打下手,按照白杏的食谱做菜。 “乡村的女子基本上什么家务活都会做,洗衣做饭扫地对她们来说都太简单了。”颜天真望着厨房内白杏忙碌的身影,悠悠道,“她看起来真的特别像村姑。” 勤劳肯干,纯朴踏实,是乡村姑娘特有的品质。 难道……真的是她疑心病犯,把人都想得太坏? 到了这一刻,她依然对白杏的身份心存怀疑。 “犯不着想太多,总之她一直活动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耳畔响起凤云渺的声音,“要是敌人就将她诛杀,要是无辜就让她滚蛋,这不就是你一开始的想法吗?难不成是个无辜就要让她留下来?” “不不不,是无辜也不能留下来,我就是被南弦给坑怕了,来个陌生人我就怀疑与他有关系,他一天不被制服,我就要继续疑神疑鬼下去……” 说话间,她忽然嗅到空气中飘扬的饭香味。 “哇。”坐在一旁的凤伶俐感叹了一句,“好香啊……” 吃干粮吃多了,家常小炒,就很容易提起人的兴趣。 颜天真起身道:“咱们找几张桌子摆起来,不然菜上来了,搁哪里都不知道。” 她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起身,在空地上摆起了一张张桌椅。 桌椅板凳也都很破,勉强能用。 “上菜了上菜了!”凤伶俐看到肖洁端着一盘红彤彤的东西出来,连忙凑上了前,“这是什么东西?” “红焖野兔肉,做饭前就让闲着的侍卫们去打猎,打了兔子和山鸡,通通烧了吃,闻起来是不是挺香的?小将军可以做第一个试吃的人。” 凤伶俐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伸手便抓了一个兔腿往嘴里送。 才咬了两口,他便怔住了。 “怎么样?”站在他身旁的小莹见着他的反应,笑道,“是不是不好吃啊?” 凤伶俐一向最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别人的都说不比她的好吃,尤其她的点心更是无人能超越。 小莹正沾沾自喜,觉得那白杏的手艺被自己比下去了,却没想到,凤伶俐下一句说出口的话,让她唇角的笑意都僵住了—— “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这么嫩的兔子,小莹,你也来吃一口,难得碰上一个做饭比你厉害的……” “拿开!”小莹甩开他的手,“我不饿!” 居然在她面前夸别的女子厨艺比她好。 “真的是人间美味,你不吃我觉得太可惜了,吃一口吧,来吧。”凤伶俐说着,便很固执地将兔肉往她嘴里塞。 凤伶俐都给喂到嘴边了,小莹即使心里不乐意,也还是给了面子,张口吃了下去。 兔子肉入口的那一刻,她也愣了。 他娘的。 这确实比她做的好吃啊…… 真是不好意思挑刺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凤伶俐笑道,“还要不要?” “还要……” “光吃肉和菜也没什么意思,去打点饭来配。” “好主意。” 凤伶俐奔向了厨房,打了五六碗饭搁在一个箩筐里提出来了。 “义父义母,你们也快来尝尝!” 颜天真眼见着凤伶俐在那边风卷残云般地夹菜,活像是几个月没吃到肉的模样。 就连最初不看好白杏的小莹,此刻也不间断地吃着白杏做的菜。 这白杏……厨艺真的如此好吗? “吃惯了山珍海味,我也好久没吃农家小炒了。”颜天真拉着凤云渺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给他夹菜。 闻着这饭香味确实让人食指大动。 直到一块兔子肉入口的那一瞬间,颜天真总算是明白了凤伶俐为何反应那么大。 果然是与凤伶俐描述的一致——又嫩又香。 汤汁渗透到了肉里,也不知加了什么料酒,每咬一口下去,舌尖都能感受到醇香与鲜咸掺合在一起的味觉,简直——妙不可言。 她吃过兔子肉,这么好吃的兔子肉今天还是头一回吃。 颜天真开始与凤伶俐争抢那一盘兔肉。 “伶俐,这腿给我吧,你刚才都吃过一个了。” “那……好吧,脖子留给我。” “背上的这块肉也好吃啊。” “那把肚子上的肉留给我吧……” 两人吃得乐不开支。 凤云渺望着颜天真扒饭的样子毫不优雅,低笑一声,随即端起了碗,将自己碗里的兔肉拨到了颜天真的碗里。 “云渺,你不吃吗?” “我不太爱吃,给你吃。” “胡扯,你从前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从来就没说过不喜欢兔子肉。” “现在不喜欢了,可以吗?” “你故意想让给我,怎么就那么不好意思说呢?”颜天真白了他一眼,将他夹过来的肉夹回了他的碗里,“吃下去,一块都不许剩,我已经吃了不少,你不要留给我了。” 凤云渺笑了笑,低头吃饭。 尹默玄才坐下来,就发现桌子上一片狼藉。 几盘肉菜,都被分得只剩下一些底。 “你们……”他的面上浮现一丝怨念,“就给我留了这些菜?” 可以想象到白杏的手艺有多好。 在座的几人,都是吃惯了人间美味的,能把餐桌搞成这样,只能说明餐桌上摆放的食物有多么吸引人。 除了凤云渺保持着优雅之外,其他人几乎眼里只有食物。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们这么能吃呢…… 平时也没见他们多会吃饭。 尹默玄扫了一眼其他桌,肉类食物几乎都是被一抢而光。 只怪他坐下来太晚了。 “我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兔肉。” “啧啧啧,这手艺去皇宫里当大厨,肯定是无人能比啊……” 耳畔都是众人的夸奖声。 他们所议论的——最好吃的红烧肉和兔肉,现在根本连底都不剩。 “大哥,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不早点来,我们吃得正开心就把你给忘了。” “刚才独自在饮茶,听到有人说开饭了才走出屋子,我知道你们的动作这么快。”尹默玄说着,悠悠叹息一声,“罢了,就当我没那个口福。” “王爷,我在厨房里准备了您的饭菜。”身后忽然响起白杏的声音,“我刚才没有看见您出现在饭桌边上,就猜测着您大概是吃不到桌上的了,灶台上给您准备着呢。” “啊,居然还有?”凤伶俐抬起了头,“还有没有兔……算了,我已经吃得够多了。” “小将军要是喜欢吃,下一顿还有别的菜色。”白杏笑道,“今夜摆出来的这些,只是我擅长的小小一部分,我还会许多菜,可惜没有食材。” 凤伶俐目光一亮。 下一刻就察觉到胳膊一疼,是被旁边坐着的小莹掐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她。 小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人不可太追求口腹之欲,美味能尝个鲜,足矣,哪能顿顿都有要求呢。” “不可太追求口腹之欲?你刚才吃的时候明明就很开心……” “别说了,我们没打算让她久留。”小莹凑到了他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线,“就算她的厨艺好到王母娘娘都夸,也不能让她留下来,知道吗?寻宝,不是外人可以参与的事。” 凤伶俐闻言,闭口不言。 尹默玄已经起了身,随着白杏走到了厨房之内。 他确实有饥饿感,需要吃饭,也就没有拒绝白杏的好意。 “王爷,这些是我给你留的。”白杏指着灶台上的饭菜,“你快趁热吃。” “好,有劳了。”尹默玄笑着走上前,吃上了两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怪凤伶俐他们会对着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 眼前的兔肉还有红烧肉,味道实在是——绝妙。 仿佛吃了一口,又想再吃下一口,一吃就不容易停下来了。 这个女子居然有这样的厨艺。 “王爷的表情告诉我,应该是好吃的,对吧?”白杏笑道,“我早就跟王爷说过了,我做饭是很好吃的,吃过的人都会夸奖,王爷,我真的什么都会。” “确实是难得的美味,你做饭为何会这么好吃?是有什么诀窍吗?” “做饭好吃是一种本能,我有我自己的食谱,以后王爷要是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你说你什么都会,那么……”尹默玄定定地看着她,“会武功吗?” 白杏愣了愣,“这……我怎么可能会?留在王爷的身边,一定要会武功吗?如果不会,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吗?我说的什么都会,是指什么活都会干,我很勤快的。” “看出来了。”尹默玄笑了笑,“你吃过了吗?” “我……白天干粮和水吃多了,晚上不饿。” “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你还忙前忙后的,哪会不饿?你该不会是怕饭菜不够吃,想等着大家都吃完了捡剩下的?” 面对尹默玄的询问,白杏不语。 “你这品质固然好,也要为自己想想,别傻站着了,一起吃吧。”尹默玄瞥了一眼锅里,还剩下一些米饭,便走上前去,想要帮白杏打一碗饭。 “王爷,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你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给我这种身份的人盛饭,把碗给我吧!” 白杏说着,两步走上前去拿过尹默玄手里的碗,“我自己来,王爷你先去吃。” “你要顾虑这么多人的伙食,做一顿饭下来应该不轻松,多吃点吧。” 尹默玄见她打好了饭走过来,夹了两筷子菜到她碗里,“喝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吃着这人间美味,也不能忘了你这掌勺人。” 白杏怔住。 望着碗里尹默玄夹给她的菜,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一个王爷啊……从始至终竟然都没什么架子。 她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是不会关心普通百姓的。 “愣着干什么?快点吃。”尹默玄冲她说着。 “好。”白杏低下头开始扒饭,“王爷,谢谢你能看得起我。” “你身上确实有不少优异之处。”尹默玄笑了笑。 他垂下眼眸的那一刻,掩盖住了眸底的清冷光芒。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81章 我跟她们不一样(一更)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便各自收拾房屋歇息,在破落的村子里将就一晚上。 凤云渺与尹默玄似乎还没有喝够,两人便又窜到屋顶上,继续对月畅饮。 颜天真在地面上,也不晓得那两人在屋顶上说些什么,便独自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乘凉。 夜风习习,格外宁静。 空气中有轻微脚步声响起,颜天真转过头一看,是白杏走上前来。 “太子妃还没有睡?”白杏率先问候了一句。 颜天真道:“你不也还没有睡吗?” “爹娘才下葬不久,我哪里能睡得着。”白杏走近了,倚靠在树边,喃喃道,“我都不知道以后要干些什么了,原来的日子平凡却快乐,现在村子里的人都没了,我还能依靠谁呢……” “如果没有人可以依靠,那就靠自己。”颜天真淡淡道,“四肢健全,总能混得下去。” “但是……除了你们之外,我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村里面的老人都说,外面的世道太险恶了,我一个人,应该怎么混。” “外面的世道固然险恶,看似安逸的小山村也未必就能永远太平下去,你们村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我大概也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你觉得彷徨又无助,所以你把我们这支队伍当成了救命稻草,希望能一直跟随着我们,对吗?”颜天真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留下。 “我从前听老人们说,贵族都是恶劣的,他们只会奴役百姓,甚至不拿人命当回事,百姓在他们眼里就是蝼蚁。但是见到你们之后,我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们……都挺好的。” 白杏的语**真意切,“遇上你们,就是我的幸运,所以我想厚着脸皮恳求你们收留,我怕我离开你们之后,没办法过日子,我一个人……真的很无助,很孤单。” 话说到这,她蹲下了身,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咽。 “怎么又哭上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颜天真转头望着她,目光里依然是清凉的,却伸出了手,抚上白杏的乌发。 “一个人确实很孤单,但你要学会自力更生。毕竟我们跟你非亲非故,没有义务照顾你,既然有缘相识一场,就给你留一笔钱,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你可以去追求平凡的幸福,但是不能跟我们成为一路人。” 上位者跟平凡人,脚下踏着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二者无法互相融入对方的世界。 白杏的呜咽声停了,抬头望着颜天真,目光里还噙着泪水,“连给你做丫头都不行吗?” “不行。”颜天真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太弱小,连武功都不会,我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人。明天队伍就能离开郊外,到达集市,到时候就分道扬镳吧,祝你好运。” 颜天真说着,拔下了头发上的一支白玉簪,插在了白杏的发髻上,“给你留个纪念品,算是分别的馈赠。” 白杏伸手抚上了头顶的玉簪,“这个很贵吧?” “别跟我谈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了,这个东西的意义在于我对你的祝福,你不需要知道有多贵重,这只是一个念想,收着吧。”颜天真语气平淡。 “太子妃,你人真好。” “也就那样吧,别把我想得太好,我也是个挺冷漠的人,不喜欢给自己添麻烦,在没有任何损失的情况下,我才会助人为乐,不然,我就冷眼旁观了。” “我还是要谢谢你……”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耳畔有风声作响,下一刻,身旁齐齐落下两道人影。 正是凤云渺和尹默玄。 颜天真闻到鼻翼间一丝淡淡的酒香,转头瞥了一眼二人,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大哥,你这两天是酒鬼上身了吗?怎么又喝这么多。” 说着,便连忙上前去扶。 凤云渺的酒量还好,此刻依然是清醒的,尹默玄似乎已经半醉半醒,颜天真有些不放心,怕他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便叫凤云渺同她一起把尹默玄扶回客房。 “白杏,夜深了,你也快些去睡。”离开之前,颜天真还嘱咐了这么一句。 “大哥,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明天再敢喝成这样,我……” 将尹默玄扔到榻上之后,颜天真正准备数落他两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醉醺醺的尹默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朝她无声一笑。 颜天真瞪眼。 装醉?!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凤云渺,凤云渺唇角也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颜天真顿时明白了人在玩什么把戏。 他们三人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语言也能达到的默契。 装醉是吧?为了配合他,她必须作出反应。 “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有事没事就要借酒浇愁,云渺你也真是的,都不看着他点!你就不能帮我劝两句吗?”颜天真的语气略带怒意。 凤云渺道:“他喝起酒来谁也拦不住,没被他抓着多灌几杯就不错了,你也不用气,明天早上他要是清醒不过来,直接抓起来丢进马车就行。” 凤云渺说着,拽上颜天真的手便走,“走罢,我们也去歇息。” 两人熄灭了烛火,离开了尹默玄的房屋,顺便关上了房门。 尹默玄侧身而卧,片刻之后,空气中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而就在这样寂静的时刻。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 下一刻,一道纤细的身影踏入房中,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了回去。 望着床榻上的身影,她缓缓迈出了脚步。 近了,近了,她竟然能察觉到,一向毫无波澜的心中有了起伏。 她走到了床沿边坐了下来,试探般地伸出了手,轻轻推了推榻上的人。 榻上的尹默玄没有半点反应,依然睡得十分安稳。 床沿边的白杏见此,将手伸向腰间,轻解腰带。 如果变成了他的人,是不是就有机会留下? 应该是的。 她解下了腰带,外衣,露出雪白的肩头,纤细的胳膊。 正准备躺下,榻上的尹默玄翻了个身,就因为这个翻身的动作,他的手触摸到了她的胳膊。 “谁?!” 尹默玄似乎惊起。 白杏并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醒过来。 他的呼吸喷洒出浅浅的酒香,似乎还没有醒酒,但是他的警觉性仍然还在。 “你是什么人?”尹默玄单手紧扣上了她的胳膊。 她吃痛地叫唤了一声,“王爷!是……是我。我是白杏。” “白杏?”尹默玄松开了她,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沉怒,“你这是在干什么?亏本王还觉得你是个淳朴的女子,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半夜爬男子床榻的事,真是叫人失望,看来你与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是的!”白杏连忙解释,“王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追求荣华富贵才来半夜找你,我真的想要找一个依靠,就算你不是王爷,你也已经在我心里了,我对你是纯粹的感情,与你的地位无关。” “是吗?”尹默玄的声音没有温度,“你要本王如何相信你?你知道在过去的岁月里,多少女子有过像你这样的行为?本王最是厌恶这一类女子。” “我跟她们不一样!我不看重富贵荣华!我只是……太害怕一个人,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不想离开你啊……我不是想要飞上枝头的麻雀,如果你不相信我,那这样可好,今夜我把自己交给王爷,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样也没有遗憾了,这样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是真心的?” 尹默玄怔愣了片刻,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白杏的回答,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我说……我愿意把自己给王爷,明天就离开队伍,不厚着脸皮留下了,太子妃说我太弱小了,我又是这么平凡,我不能奢求太多。”白杏的语气中带着哽咽,“你不要质疑我,我很害怕被你看不起,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离开,不会让你烦恼。” 尹默玄静默了片刻,道:“本王信你。本王是有点醉,但还不至于醉糊涂了,你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你难道不知道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你表达感情的方式……太容易被人误解了。” “我……我知道我自己笨。” “或许,你真的是太孤单无助。”尹默玄说着,借着微弱的月色捡起了地上的外衣,披在了白杏身上,“你回去睡罢,身为姑娘,要爱惜自己才好,就算有喜欢的男子,也不能用这样的表达方式,记住了。” 白杏愣住,“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贵族子弟会懂得尊重我们这样平凡的民女。” 这个世道,多数男子面对美女投怀送抱,都是来者不拒。 “本王不是纨绔子弟。”尹默玄淡淡道,“你回去睡吧,既然你这么想留下来,本王明天就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不过,跟着我们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要是遇到危险,我们来不及顾你,你可就不能有抱怨了。” “我绝对不会抱怨的,多谢王爷!”白杏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欢喜。 披好了衣服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尹默玄的屋子。 她不知的是,在她离开之后,尹默玄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 白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外,正打算推门入内,却听见空气中响起夜猫的叫声。 “喵——” 她立即转过了身,抬眼扫视了一遍四周。 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时刻,所有人都睡了,周围自然也就没有人。 猫叫声是暗号。 “喵——” 她顺着声音来源处走了过去。 月光皎皎,依稀可以看到前方的树下有一道人影晃动。 她走近,慢条斯理地开口,“什么事?” “你没有成功吗?”对方道,“莫非你没本事勾引到摄政王?那可真是白瞎了这张与女帝相似的脸,你可知道摄政王对女帝多年爱慕,主人还指望着你这张脸能有用呢。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能留下来?” “我的能力,需要你来质疑吗。”白杏冷冷道,“我的勾引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也让他动了怜悯之心,我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留下来,你回去告诉主人,应该不会让他失望的。” “那就好,事情最好在七天之内有进展,要是你留下来还是什么事都办不成,你就等着接受惩罚吧。”对面的人冷哼了一声,“对了,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询问你任务的进度,还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 “九龙图到手之后,找个机会,把摄政王杀了。这件事情要是能办好,你可以获得永远的自由,还有你想象不到的利益,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跟主人提,他一定会满足你。” “杀摄政王……”白杏的语气有些不平静,“主人怎么会下这么突然的任务。” 对面的人冷声道:“主人做事还需要理由吗?怎么?有什么问题。” “这个任务对我来说太难了,几乎没有办法实现。”白杏道,“他们是对我动了恻隐之心,也很同情我,但是……他们根本不可能信一个陌生人,让我杀王爷,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 “才一两天,他们当然不会信任你,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慢慢地获取他们的信任,他们现在对你同情怜悯,只要你不露出马脚,时间一长,就一定能博取他们的信任,这两个任务,你一定要铭记在心,尽力去完成。” “我知道了。”白杏道,“你去回复主人,我一定会尽力的。” “好。”对面的黑影转过了身,“我先走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正在身后的白杏抬起手,拔下了插在头上的玉簪。 这是颜天真夜里才送给她的玉簪。 眼见着对面的伙伴迈出了脚步,白杏眯起了眼,目光中杀机毕露。 下一刻,她的身影闪出,手中的玉簪正中同伴的喉管,整根贯穿了脖颈! 被她袭击的同伴,背对着她瞪大了眼。 “你……” 他想发出声音,喉管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却让他开口艰难。 耳畔,响起了白杏的声音—— “今夜我就当你没有来过,回头主人怪罪下来,我就说没有接受到你传达的任务。是你无能,在见到我之前,就被三国队伍里的人发现了踪迹,并且当成刺客杀害,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她抽出了那根带血的玉簪。 同伴的身影轰然倒塌,在月色之下,他那一双眼睛瞪如铜铃,分明就是死不瞑目。 白杏蹲下了身,伸手将他的双眼合上,拖着他的尸首走开了。 将尸首扔到远处,她寻找附近的水源,清洗那一根带血的玉簪。 洗干净之后,这才插回了发髻上,转身离开。 ……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颜天真是被一阵饭香味熏醒的。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看见凤云渺坐在床前的桌子边,他的面前摆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什么玩意? “云渺,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白杏做的早饭,什锦粥,你下来尝尝。” 颜天真下了踏,走到了凤云渺的身旁坐下,“她是起得最早的吧?真是勤快啊,一醒来就有早饭吃。” 说着,将粥挪到了自己的面前,舀起一勺便吃。 “唔,好吃。”颜天真夸赞着,“你也快来尝尝。” 凤云渺笑了笑,也拿起了调羹吃粥。 二人正吃着,凤伶俐端着一个粥碗进来了,边吃边道:“义父,昨天夜里死人了,今天早上几名侍卫一起去远处方便,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具死尸,是个黑衣人,一身劲装,总觉得身份不太简单,他是被什么利器一下子刺穿了喉管。” “有这样的事?”颜天真道:“有没有可能是敌人,昨天夜里被咱们队伍里的人发现并杀害了?三国队伍的人这么多,指不定是谁动的手。” 第282章 他真的很好(二更) “义母,一开始我也以为动手的可能是队伍里的人,但是……大家用的兵器都是刀剑啊,而那个家伙的致命伤在咽喉,应该是被一种又细又长的东西刺穿,绝非刀剑,伤口十分整齐,凶器应该不是树枝一类的东西。” 听着凤伶俐的分析,颜天真道:“也就是说,或许不是队伍里的人动手?” “我在想,那凶器会是个什么东西,看轮廓,有点像筷子一类的……” “这么纠结,吃过早饭之后一起去看看吧,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了。” 一刻钟之后—— 杂乱的灌木丛间,三人观察着地面上躺的死尸。 一身黑色劲装,相貌普通又陌生,身形健壮。 “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敌人。”凤云渺道,“这村庄附近渺无人烟,此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多半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如果是南弦他们派来的人,应该不至于太差劲,杀他的人,本领也是不小啊。” 颜天真道:“我愈发肯定,不是咱们自己人动手的,要是咱们自己人,杀了一个可疑的敌人,何必瞒着不报?这要是说出来了,还是功劳一件呢。” “嗯。”凤云渺赞同地应了一声。 绝对不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 “真是令人纳闷啊……”凤伶俐嘀咕了一声,“想不出来,咱们还是不想了。” 而就在这个时刻,颜天真紧盯着死尸喉管处的伤口。 这人是被又细又长的东西,贯穿了脖子。 伶俐说,凶器可能是筷子? 这个可能性不太高…… “太子殿下!”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侍卫的呼喊。 三人齐齐转过头,看见的便是一名侍卫奔跑上前来。 “殿下,北昱皇问咱们,想逗留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他怎么那么等不急呀。”凤伶俐冷哼一声,“真是不想与他们北昱国的人同行。” “罢了,咱们还是出发吧。这名死掉的黑衣人也没什么意义了。”颜天真说着,率先转过了身,“宁子初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咱们还是别让他等太久了,走罢。” 三人往回走,隔着不远的距离,看见队伍已经在整顿了。 尹默玄就站在马车边上,眼见着他们走进了,道:“行李都没落下,可以出发了。” “嗯。”颜天真应了一声,随即道,“大哥,借一步说话。” 尹默玄似乎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淡淡一笑,“好。” 兄妹俩与凤云渺走到了一株树下,确保周围无人能听见谈话,颜天真这才问道:“大哥,昨天夜里有什么发现吗?” “在你们离开了之后,她果然来了。”尹默玄道,“她大概是以为我喝醉了,就坐在我床边宽衣解带。” “这么简单粗暴?”颜天真挑了挑眉,有些似笑非笑,“她是真的看上大哥了吗?” “是真是假我不清楚,她口口声声说着不想离开我,又说,如果我不信任她,她便要把自己交给我,再离开。” “我靠。”颜天真抽了抽唇角,“她对大哥没准真的有想法,大哥,你有何感想呢?” “你明知道,为兄不是那么容易会移情别恋的人。”尹默玄淡淡道,“她既然那么想要留下,那就让她先留下,看看她接下来的表现如何。你们以为呢?” 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没有意见。” 颜天真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这样罢,先不急着赶她走了,上路,否则北昱国的那小皇帝又要催促了。” 尹默玄说着,转身回到了马车旁。 此刻,白杏就在他的马车上。 原本这马车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可白杏不会骑马,其他人的马车也没有地方让她挤了,便让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尹默玄钻进了马车内,看见白杏怀抱着包袱坐在角落,笑了笑,“这马车很宽敞,你不用缩到角落里去,手脚大可伸展,包袱也可以扔到一旁。” 白杏仍然有些拘谨,“我没想到自己会占了王爷的马车……” “无妨。”尹默玄显然不太在意,“也就我们两个人,依然宽敞得很。” 话音才落下,车轱辘便已经滚动了起来。 三国队伍聚齐,众人便继续前行,离开了村庄。 “我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呢,从前都不敢想,有一天能坐在这上面。”白杏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马车窗帘,望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的景物,面上流露出不舍的情绪。 尹默玄道:“怎么?是不是挺舍不得这里。” “这里虽然贫瘠,被强盗洗劫之后更是破落,但毕竟也是我的家园,今日离开,以后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当然会有些不舍。”说到这儿,她的语气中尽是失落,“无人的村子,我可不敢呆,就算有勇气呆着,也活不下去。” “出发之前,本王与妹妹以及妹夫说了让你留下的事。” 尹默玄此话一出,白杏立即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期待,“太子与太子妃同意吗?我可以留下来吗?” “他们没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继续呆着。”尹默玄顿了顿,又道,“不过,本王之前与你说过了,这路途中要是有什么意外,没有人会顾及到你,跟我们一路,不一定太平,你可想好了?” “王爷,请允许我多嘴一问,为什么不会太平?你们的队伍这么多人,有谁敢来招惹吗?”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你若是想留下,就切记不要多问多话,你若是想过太平日子,我们就分道扬镳。” “我当然想过太平日子,但是我更舍不得王爷。”白杏定定地看着尹默玄,“我想跟着王爷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只要王爷不嫌弃,让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说着,她笑了笑,低头打开了怀里的包袱,“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临走的时候,也没什么行李可以收拾,我把柜子里的毛线全都带上了,这接下来天气越来越冷,我反正闲着,就来给王爷织围脖。” 尹默玄闻言,看了一眼她的包袱。 看她打理着毛线,对这东西似乎也很熟悉。 还真的是什么活都难不倒她。 马车内的气氛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白杏专注地低头织毛衣,尹默玄望着她的侧颜,看了好片刻,有些出神。 殇骨…… 这段日子我都不在鸾凤国,不能帮你处理政务,你会不会很忙碌?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之内,你可会想念我? 或许……不会吧。 这个女子与你长得真像,可她终究不是你,即便她对我是真心实意,我也没法子接受。 但是我可以看着她的容貌,想念你。 “王爷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似乎是察觉到了尹默玄的视线,白杏抬头与他对视着,面上似乎浮现两团红云。 “没什么。”尹默玄收回了视线,“本王不打搅你了,本王昨天夜里喝的酒有点多,现在还有些困倦,本王靠着睡一会儿。” 说着,他便歪着身子,仰头靠在马车壁上。 “王爷,这样睡觉可能有些不太舒服。”白杏道,“你不如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总比硬邦邦的马车板好啊。” “不用。”尹默玄说着,将身旁的果盘推向了她,“这里面装的水果随便你吃,不用拘谨。” “谢王爷。” 这边的马车内一派寂静,另一边的马车内—— 凤云渺口中衔着一块糕点,喂到颜天真的唇边。 颜天真张口咬下,就被他的唇堵了个严实。 队伍行驶的路上实在太无趣,他们也就只能在马车内玩些小游戏。 比如相互喂食。 再比如—— “要不要来一个新玩法,我叼着杯子,把水喂到你口中去,一滴都不能漏掉,你躺着就好。”凤云渺提议道。 “这个动作难度有点高啊。”颜天真挑眉一笑,“不过试试也无妨了,谁让我们这么闲呢。” 说着,便在狐裘上平躺了下来,眼见着凤云渺用齿衔起了茶杯,凑到了她的脸庞边上,歪斜着头,要将杯中的茶水喂给她。 颜天真张口接下倾倒下来的茶水。 原本是可以顺利喝下一整杯的,哪知道马车经过了不平坦的地面时,车身一晃,让茶杯里的茶水也跟着晃荡,洒出茶杯外,溅到了颜天真的脸上。 颜天真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瞪着他,“别玩这个游戏了,一点都不好玩!马车都晃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玩。” “好,那我们就不玩了。”凤云渺低笑了一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以示安抚,“不如咱们来做点运动?”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你。”颜天真白了他一眼。 “我说的是体能训练,就是你之前做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说是能塑形?你老嫌弃我瘦,我做点体能训练强身健体还不好么?”凤云渺挑了挑眉。 颜天真脸儿抽搐了一下,“原来你说的是这个运动……” 体能训练啊。 她还以为是…… “看天真这邪恶的眼神,必定是想歪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指的是体能训练,你脑子里想的却是巫山**。” “就算我想歪了,那也是因为你太邪恶!”颜天真反驳道,“你每回说的做运动,几乎都是指男女那档子事,今天却要来跟我说什么体能训练,我哪能想到?” “也就是说咱俩一样邪恶。”凤云渺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所以是天生一对。来吧,俯卧撑准备。” 颜天真:“……”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二人真的进行着体能锻炼。 直到颜天真有些疲乏了,凤云渺便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休息。 “这路上虽然无聊,咱们俩能够自己找乐趣也算不错了,也不知道大哥那一边怎么样,他要是无聊起来,白杏也不能陪着他做什么。” “你不用操心他。”凤云渺轻抚着颜天真的头,笑道,“他可不会觉得无聊。” 大舅子的内心大概充满了提防与警惕,可不会想着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他所想的应该是——进一步了解白杏。 …… 队伍连续行驶好几个时辰没有停歇,早已驶出了郊外,到达人口密集的集市。 白杏织围脖的动作暂时停下,只因为她听见了车窗外的热闹声响,掀开了帘子,入目的是繁荣的街景。 集市过后,很快又会是郊外。 大队伍出现在集市里,总是很容易引人注目,而三国首领并不想张扬,因此,多数情况下会选择郊外的路线,只因荒凉的地带更适合赶路。但还是不可避免要经过几个集市。 她将视线投向了已经睡着的尹默玄。 这个时候,还真是不希望他醒过来,万一他醒过来,发现此刻队伍到了集市上,会不会改变主意说服她离开? 看他睡得似乎很安逸,可能是昨天夜里喝多了酒的缘故,酒喝多了便好睡。 听颜天真说,他这两天夜里都有饮酒。有人喝酒是因为开心,有人喝酒是为了浇愁,他显然是后者。 他这样的地位,在愁什么呢? 或许是在愁感情。 据说,他辅佐现任女帝上位,功不可没,而他做这些皆不是为了名利地位,而是情系女帝。 然,女帝看中他,却不喜爱他,此事在鸾凤国几乎不是秘密,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白杏这一刻,竟然对鸾凤国女帝生出一些羡慕。 并不是羡慕她的地位与权利,而是羡慕她身边有一个这样的男子。 自己与她长相相似,却没有她这样好的运气。 白杏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她这张脸是真的,没有经过伪装,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张脸,才会被主人选来进行任务,否则,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也没有机会认识尹默玄了。 她一开始就是为了九龙图出现的,她之所以什么家务活都会做,乃是因为她原本就出身乡村。 洗衣做饭织围脖,这些事情小时候都会,小时候也没想过,自己这双擅长烹饪的手,有一天会用来杀人。 切菜的刀,也换成了屠刀。 近几年来,都几乎没有做过家务活了,但是捡起来再做的时候,还是十分熟练。 凤云渺他们应该也觉得她真的很像村姑吧,毕竟在做杂务这一点上,她无可挑剔。 接下来她就要保证不能露出马脚,让他们对她逐渐信任。 盗窃九龙图的这个任务,她从一开始就想过要尽力。 但是,万万没想到,主人吩咐下来的新任务竟然是……杀摄政王? 她从伙伴口中得知任务的那一刻,几乎是没有犹豫,就下手杀了伙伴,当做他没来过,将新的任务彻底抛到九霄云外。 她在逃避任务。 脑海中回想着,从‘获救’的那一刻到现在,几乎都是被人善待的。 期间颜天真试探过她一两次,都被她成功地躲过了。 她是在乡村成长过的人,她的言行举止,可以非常成功地营造出乡村气息,让他们没法怀疑。 她昨天夜里去爬尹默玄的榻,究竟只是为了任务考虑,还是掺杂了私心? 他要是真的接受了,她大概也很甘愿吧,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吃亏了。 可是他不接受,哪怕她长着一张与女帝相似的脸,他都没想过把她当成替身吗? 他还劝着她,爱惜自己,不要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感情。 他从一开始的生气,到后来的谅解,再到后来的劝告。 他会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会屈尊降贵地帮她打饭,跟记忆中那些丑恶的贵族完全不同,他才是真正的贵族,优雅、淡漠、秉持着风度。 他……真的很好。 主人的新任务,竟然是要杀他? 不,不行。 这个任务她绝对不管。 但是,违背主人,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这一刻,脑海中似乎有两个声音在呐喊—— “他对我很好,不能杀他,下不了手。” “要听主人的话,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我是杀手,杀手不能有感情,只能听命令。” 白杏伸手抱头。 脑袋都快要炸了。 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主人的吩咐,杀一个对她最好的人? 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 第283章 愤怒的子初(一更) “你怎么了?头疼吗?”耳畔忽然想起了尹默玄的声音,携带着一丝关切。 白杏蓦然回神,转头看他。 “刚才马车颠簸了一下,本王惊醒了,看你扶着脑袋,以为你身体不舒服。” “我没什么事的,谢谢王爷关心。”白杏笑了笑,“我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觉得……有点困。” 尹默玄闻言,将背后垫着的枕头拿给她,“队伍不到天黑是不会停下来的,没有床给你睡,你就在这马车上将就一下,垫着这个就不会觉得太颠簸。” 白杏怔了怔,随即伸手接过了枕头,垫在背后。 倚靠着枕头确实舒坦得多。 忽然听到耳边有动静,她转过头一看,是尹默玄拿着小刀在削桃子。 “这桃子十分清甜可口,出门在外带的也不多,因为不能久放,时间一长就不新鲜了,这两天要尽量吃完。” 说着,他从桃子上削了一块,递给了白杏,“你尝尝。” 白杏有些受宠若惊,内心深处却又不受控制地产生一丝喜悦,连忙接下,“王爷你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削吧。” “不必了,这小刀太锋利,不适合你用,还是本王自己来。我们这队伍所选的路线大多都是荒郊野外,没有水果摊,这水果可不就显得很珍贵,所以,不要浪费。” “王爷说得是,王爷你挑你喜欢吃的就行了,不喜欢吃的便留下,我来帮你解决。”白杏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桃子,“真甜啊。” “看你说的,那岂不是显得本王太自私了。”尹默玄有些失笑。 “王爷自己开心就好了,何必总是为他人着想。” 白杏吃着桃,这一刻不愿去想其他。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 多好。 她努力扮演着一个平凡人,而她的内心深处也的确想做一个平凡人。 可惜,难。 …… 赶路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已是傍晚。 众人照旧包下一整间客栈住宿,爱干净的女眷们一个个地吩咐着伙计准备洗澡水,只有白杏一个人钻到了厨房。 伙计见她进了厨房,询问道:“这位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喔,没有。我只是想要自己下厨做几道菜,你们不用管我。” “姑娘,我们客栈的菜色可是很不错的,您确定不要吃我们的菜吗?” “外面那么多人,你们管好他们的伙食就好,不用来干涉我了。” “好吧,姑娘自便。” 白杏扫了一眼厨房里的食材,她所需要的几乎都有。 她要做一些不同于昨天晚上的菜色。 她不知道还能在队伍里呆几天,在她完成任务之前,她还是愿意这样不辞辛苦地下厨。 这一边的厨房里,白杏忙活着,另一边的客房内,尹默玄正在喝茶,宁子初便来拜访了。 “摄政王,朕要跟你谈一件事。”宁子初面无表情,眉眼间似乎显露出些许不悦。 “北昱皇进来说话。”尹默玄慢条斯理道,“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宁子初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朕听说,王爷你收留了一名陌生女子在队伍里?是那个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 “不错。”尹默玄点了点头,“北昱皇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摄政王,你平日里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会做糊涂事的人。”宁子初淡淡道,“我们这三支队伍,是干大事的,不是难民收容处,王爷怎么能存着救苦救难的心思?我们去寻宝库,怎么能让一名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参与其中!” 宁子初并不了解事情经过,他只是从手下人那听说尹默玄收留了那个落难女子,心中觉得尹默玄这事做得欠妥当。 怎么什么人都往队伍里收,干大事最忌讳不相干的人参与其中,谁知道那女子是不是真的无辜,没准她出现就是有意图的。 “北昱皇这么激动做甚?本王收留一名女子你也要管。” “如果我们这三支队伍不是要去寻宝库,你想怎么做,朕都不会关心,但是,这三支队伍内的人全都是十分可靠的,随便一名护卫都是从侍卫里挑选出的精英,不容有半分差错,你收个陌生人进来,万一那个人的目的就是宝库呢?”宁子初的脸色有些阴沉。 “北昱皇放心吧,她没有什么问题的。”尹默玄显得格外冷静,“何必这么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出现一个陌生人就要去针对,没有必要。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利益影响。” “你跟她才认识多久?就这么肯定她没有问题。” 宁子初轻嗤一声,“不是朕草木皆兵,分明就是你太草率!你怎么能如此轻信他人?朕从来不知道摄政王会这么糊涂,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你莫非是被那女子迷了心窍?才这么相信她。” “北昱皇说话注意点措辞!” “朕还不都是为了三国着想?我们三国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朕前来劝说王爷,完全就是出于好心。” “那就多谢北昱皇的好心了,北昱皇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就请回吧,本王自己做事是有分寸的,不需要北昱皇再来给予忠告。”尹默玄很显然是来了脾气。 “呵。”宁子初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穿过走廊时,正遇上了迎面走来的颜天真与凤云渺。 “北昱皇这脸色……”凤云渺轻挑眉头,“是谁欠了你几百万两银子吗。” “你们来得正好。”宁子初冷冷道,“为什么不阻止摄政王,任由他收留了那个女子,他鬼迷心窍,你们也糊里糊涂吗?” 颜天真闻言,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陛下的疑心病又犯了,陛下放心,这个女子我们试探过了好几次,没有什么问题,留下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非常勤快,什么活都抢着干,关键是烧饭特别好吃……” 颜天真越说到后边,宁子初的眉头拧得越紧。 “天真,可不能因为试探几次过后就相信她,若是她太会伪装呢?” “陛下,我非常相信我自己的直觉,此事陛下就不用管了,就当队伍里多了个人吃饭,犯不着操心。” 宁子初:“……” 他们为何那么信任那个陌生女子? 做事勤快做饭好吃,这能作为信任的理由吗? 真是荒谬。 “陛下,她真的很可怜呢,一夜之间亲人好友全死光了,家园被毁,几乎是生无可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行善积德嘛。”颜天真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就知道宁子初会不高兴。 宁子初多疑谨慎,是最会犯疑心病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白杏。 宁子初自以为,他自己看得最清楚明白,便想着要劝说他们不要信任白杏,而他们就要做出一副……听不进他的话、并且还要跟他唱反调的模样。 让他内心更加窝火,以他的性格,极有可能朝着白杏发火。 让他发罢。 “天真,你能不能搞清楚什么时候该发善心,什么时候不该发?”宁子初的面色果然如颜天真预料一般难看。 “北昱皇,管好你自己的队伍就行了,我们这边的两支队伍,我们自己会看好的,本宫的太子妃想要怎么做,也不需要你来教导。”凤云渺开口,语气清凉。 宁子初的火气更上一层楼。 这几个人竟然都听不进他的话…… 那女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正恼着,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道柔柔的女音在身后响起—— “太子殿下、太子妃,我又烧了几道你们之前没吃过的菜,要不要尝尝?” 颜天真的视线越过了宁子初,望向他身后的人,笑道:“好啊!” 宁子初闻言,转过头望向走来的女子,顿时吃惊。 “她……就是你们收留的那个女子?她的容貌……” 与鸾凤国现任女帝极为相似。 这一点,手底下的人没有禀报给他。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白杏,就格外震惊。 “对。她长得像我们女帝陛下,正是因为这样,才要对她更好一些。”颜天真朝着宁子初低声道,“她是沾了我们女帝陛下的光,看着这一张脸,都舍不得为难她。”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更可疑了吗?!”宁子初磨了磨牙,“如果当初是朕发现她,二话不说就送她去见阎王,省得给自己添麻烦。” “也就你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我们可干不出来。”颜天真斜睨着他,“一个落魄的女子,相貌神似女帝,我们看在眼里只会更加怜惜而已,哪里下得了手?” “朕明白了。摄政王是把她当成女帝的替代品了吧?朕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也会干出找替身这种事,真没谱。” “不许你说我大哥。”颜天真绷起了脸。 二人争执间,白杏已经端着托盘上前来了,看了宁子初一眼,“这位是……” “北昱国的皇帝。” 颜天真此话一出,白杏立即惶恐地就要跪下。 然而,还不等她行礼,宁子初就拽着她的手腕进了客房,开口语气冰冷,“你坐下!” 白杏被他的态度给吓着了,只能愣愣地坐下。 宁子初从衣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瓶子,冷冷道:“知道这是什么?卸容膏。当今这世道,有一类人擅长模仿他人的容貌,顶着别人的脸四处招摇撞骗,朕为了防止将来有一日上当受骗,就想方设法买了一瓶顶级的卸容膏,今天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白杏似乎没听明白,“什……什么意思啊……” “你这脸皮是不是假的?” “不是啊,我就长这样。” “那就让这个膏药来见证一下。”宁子初冷哼了一声,挖起瓶子里的膏药,粗鲁地糊在白杏脸上。 白杏也不敢挣扎,只能僵硬地坐着,任由宁子初折腾。 客房之外,颜天真与凤云渺对视了一眼。 很好,宁子初可以帮他们验证是否易容这个问题。 就让她以为,是宁子初个人怀疑她,其他人并不怀疑。 其实,他们也猜到这张脸皮或许是真的。 不管是南弦的人,还是白路的人,这两个家伙,都不会用太简单的招数。 所以,容貌这一关必须挺过去,这女子极有可能顶着的是一张真脸。 颜天真的目光投向宁子初手中的瓶子。 瓶身花俏,大朵蔷薇花绽放,这样的包装——来自于佳人阁。 史曜连那家伙的卸容膏?! 要是真的易容了,那可就绝对躲不过去。 那家伙的易容术堪称宗师级别,不光是针对脸,而是针对全身,连假胸都有备着货,分分钟男人都能变女人。 白杏的脸被宁子初折腾了一圈之后,什么东西也没能卸下来。 或许是被宁子初吓到,她好半天才回过神,“陛下,这东西糊在脸上真的好难受,能不能让我洗掉……” 宁子初黑着脸,收回了手。 真脸?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几盘菜,“每一盘都吃几口,吃给朕看。” 在他的命令之下,白杏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拿起筷子,每盘菜都试吃了一遍过去,这才道:“之前都没有见过陛下,陛下是不相信我吗?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做的饭菜可以放心吃,我自己都有吃的。” “坏人的脸上会写着坏人两个字吗?”宁子初语气冷然,“你大难不死,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你留在队伍里,是存在怎样的心思?你说你是无辜对吗?朕现在就赏你一箱金子,让你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你意下如何?要是被朕看见你回来,只怕你没有命……” 白杏连忙跪了下来,“不要误会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我留在队伍里只有一个原因,我是为了王爷留下来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意图!” “你喜欢摄政王?”宁子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你是什么身份?给他当妾都不配。” “好了陛下,你不要再刁难人了。”颜天真走上前去,“我知道你不放心,已经让你试探过了,你根本就没看出她有什么问题,为何要咄咄逼人?你只是疑心在作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子初面无表情道,“让她离开罢,朕已经很仁慈了。” “能不能不要赶我走?”白杏跪在地上,抓着宁子初的衣袖,“我只是想留在王爷身边,照顾他,伺候他,别的什么都不想了,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完全不用透露给我啊,求陛下开恩。” 宁子初一甩衣袖,甩开她的手。 白杏跌倒,额头撞在了桌角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真是死皮赖脸,区区民女,敢跟朕讨价还价,朕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反对?” 宁子初的话音才落下,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冷厉的男子声音—— “宁子初!这里不是北昱国,收起你那不可一世的样子!” 说话之人正是尹默玄。 一向优雅淡漠的他,几乎很少有语气如此恶劣的时刻。 直呼一国君王的名字,可见他内心的愤怒。 宁子初转过头望向来人。 尹默玄大步踏来,冷冷地瞪视着他,随即走到了白杏身旁蹲下,将白杏扶起,“没事吧?来坐着。” 望着白杏额头上的一块红肿,他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北昱皇还对你动手了吗?还有你脸上这些粘乎乎的是什么玩意?” “没事的王爷,我只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白杏连忙道,“王爷可别和陛下吵。” “原本就是他不对,本王怎么就不能说他了?”尹默玄说着,转头冲宁子初冷笑一声,“你身为一国之君,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 “为难?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要做的事有多重要?朕就是想做到一万分的谨慎,有何不对?”宁子初与他对视着,目光同样冰冷。 “你要谨慎就谨慎,钻到你自己的队伍里去,你想怎么发威都可以,本王这边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她是本王收留的,你这样为难她,岂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北昱皇,本王对你很失望。” “朕对你也很失望!”宁子初不愿意再继续争辩下去,甩袖离开,踏出门槛之际,还留下了一句—— “真是脑子进水。” “真不知道是谁脑子进水呢。”尹默玄冷哼了一声,望着有些狼狈的白杏,抓起她的胳膊便走,“走,本王帮你上点药。” “王爷,我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本王不嫌麻烦就好。”尹默玄说到这儿,看向了颜天真,“妹妹,你也真是的,为何就不拦着?” 颜天真无奈道:“大哥,我不是没有拦着,只是没能拦住,再说了,我也不想与北昱皇闹得太难看,也就只能让白杏委屈一下了,大哥别生我气啊。” 尹默玄不语,只是拉着白杏离开了。 颜天真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转头朝着凤云渺道,“我们那样对宁子初,好像有点过分哦,他会觉得所有人都在跟他唱反调。” “回头再跟他解释,先让他郁闷着,他的暴脾气,对我们的计划可以帮助呢,呵呵。” …… “疼不疼啊?” 简洁的客房内,白杏坐在椅子上,任由尹默玄帮她的额头上药。 被宁子初甩开的那一下,额头在桌角上撞了一下子,还真是挺疼的,片刻的时间过去就肿了。 此刻听着尹默玄的慰问,她道:“不疼。” “北昱国的那位陛下,脾气太冲,要不是因为跟他是合作关系,本王一点也不想与他交流。”提起宁子初,尹默玄眉眼间浮现不悦之色,“与这样的人合作,常常都会被气着。” “王爷……是因为我才生气的吗?”白杏垂下了眼,“我只是个小人物,你们大人物怎么能因为我发生争执。” “因为本王看得起你,所以会为你出头。”尹默玄擦药的动作格外轻柔,“你是个很懂事体贴的女子,本王结识了不少千金小姐,她们身上都没有你的优点,就连本王那亲妹妹,也是骄纵着呢,平时都是本王让着她的。” “太子妃人很好的。” “是挺好的,但也逃不掉骄纵任性这一点。”尹默玄笑了笑,“给你敷的这个药膏很管用,明天应该就会消肿了。” “谢王爷……王爷还没有吃饭吧?我做好了饭菜,就在厨房的灶台上,我给你端过来!” 白杏说着,便急匆匆地起了身,奔出了客房。 尹默玄望着她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扬起。 鱼儿上钩了。 白杏端着饭菜回到客房时,尹默玄单手支撑着头,倚着桌子睡着了。 白杏走上前,将饭菜搁在了桌子上。 望着他静谧的睡颜,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她坐在了他的身旁,就那么静静地观赏着他睡觉的模样。 也不知道还能这样看多久。 她打心里明白,接下来相处的时间,不太多了。 鬼使神差的,她缓缓凑近了他的脸颊…… ------题外话------ ~ 子初:都是戏精,只有我是真心的,心疼自己。 第283章 叛徒(二更) 这一刻,空气仿佛静止了。 她顺着自己的心,越凑越近。 她的唇就要碰到他的脸颊。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白杏蓦然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就退开了,同一时刻,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动得厉害。 “大哥。”房门外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 尹默玄的眼睫毛颤了颤,睁开。 白杏朝他道:“我刚才端了饭菜上来,就看见王爷在打瞌睡,我也就没忍心叫醒王爷,刚才是太子妃在门外叫了您一声。” “本王居然睡着了。”尹默玄伸手揉了揉眉心,“劳烦你开个门,让太子妃进来。” 白杏起了身,将房门打开,就看见站在门外的颜天真。 “太子妃。” “嗯,你头上的包好点了吗?” 颜天真望着她的额头,此刻依然还没有消肿。 “不太疼了,谢太子妃关心。” “北昱国的那位陛下脾气不太好,千万不要去主动招惹他,他下次要是再没事来招惹你,我会帮你的。”颜天真说着,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出去罢,我与大哥商量点事。” “那我去厨房里做两盘点心,我正好闲着。” “也好。” 白杏退了出去,走开了。 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颜天真这才转头看尹默玄,“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啊大哥?她这心里应该对你挺感激的吧?” “多亏妹妹你出现及时了。”尹默玄不咸不淡道,“你要是再出现晚一些,为兄就要被占便宜了。” “被占便宜?”颜天真挑了挑眉,“此话怎讲?难不成她揩油?” “方才为兄假装打瞌睡,想试探她的反应,我能察觉到她一点一点地凑过来,都快贴着我的脸了,而就在这样的时刻,你在门外喊了一声,她这才退开了,要不然……” “原来是我坏了她的好事啊。”颜天真轻笑了一声,“早知道这样,我就晚点出现得了,让她尝一尝甜头,她这心里大概就会美滋滋,对大哥的情意也会更增进一分。” 尹默玄听闻此话,难得白了她一眼,“这么舍得牺牲为兄的色相?这要是换成了凤云渺,你会允许其他女子接近他吗?” 颜天真轻咳了一声,“如果我有嫂子,我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谁让大哥你是个光棍,那就只能请你做一个小小的牺牲。话说回来,我也是挺佩服大哥的,竟然没有把她当成女帝的替身,这要是换成寻常男子,恐怕就要中美人计了。” 也就只有真正专一并且头脑清醒的人,才会区分正主和替身吧。 绝大多数男子,见到与意中人长相相似的姑娘,会情不自禁地生出好感,比如——西宁皇帝段枫眠。 这个家伙的花心她算是见识了。 把仙妃当成颜天真的替代品,多次纠缠,真是好笑。 不像大哥,可以轻易抵御诱惑。 “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殇骨。”尹默玄悠然道,“就算她与一百个长相和她神似的女子站在一起,我也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揪出来,其他人就算再像,又能怎样?投怀送抱,我也是不屑于接受的。” 他起初分不清白杏的勾引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就在刚才,他算是分清了。 白杏对他,至少是动情了。 而他对白杏,不存在任何感情。 所以……白杏已经输了一半。 接下来就要看她能不能舍弃了对他的感情,做她应该做的事。 “绝大多数单身女性,都会对保护自己的男子产生好感,尤其是当她以为这个男子是真的关心呵护她时,她很有可能因此产生情愫,这种现象很普遍。”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她背后的主人也不知道是那个姓白的还是姓南的,不管是哪一个,要是知道她此刻的心思,肯定要气吐血。” “我已经尽力在‘关怀呵护’她。”尹默玄说到这里,犹豫了片刻,道,“我需要让她占点便宜吗?” 颜天真闻言,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 “我不可能与她有肌肤之亲的,你不许乱想。” “废话。”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我怎么能让你牺牲自己的躯体?不一定要让她占便宜的啦,尽你所能去打动她就成,一个体贴的动作,或者一句关心的言语,都好,不一定就要动手动脚,给她吃太多甜头也不好,最好吊着她的胃口,让她越陷越深。” 颜天真说到这儿,冷哼一声,“美人计的意义在于美人足够诱惑,但世人往往忽略了一点,这男人或许抗拒不了美人,但美人同样抗拒不了高贵优雅有钱又有风度的俊男啊!” “……” 尹默玄发现,自家妹妹说话常常一针见血。 美人计,在施展诱惑的同时,也要留神——被反诱惑。 否则,就如同练武功走火入魔一般,容易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与白杏,就是一场诱惑和反诱惑的较量。 …… 白杏做好了两盘点心,端着要去往尹默玄的客房,还未走近,就听到里头响起的说话声。 “妹妹,我们这次出行是要办正经事的,你能不能让为兄的耳朵清净一点,别总是提娶妻的事。” “大哥,你以为自己年纪还小吗?再过两年就三十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身边还没有一个妻妾,你也不怕让人笑话,我不是要逼着你成亲,我只是在提醒你,你就算不急着成亲,先找个姑娘谈谈情也好,你说是不是?” “为兄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回去罢。” “哼。” 客房内的兄妹两人似乎聊得不太愉快,颜天真绷着脸走出了客房,路过白杏身旁时,也不与她说话。 “太子妃,我做好了点心,要不要吃?” 白杏率先开口打招呼,颜天真却没理睬,气呼呼地走开了。 白杏只能端着点心回到了客房内。 “王爷,太子妃看上去不太高兴。” “本王这个妹妹,都是让我自己惯的,她什么事都想管,懒得听她的。”尹默玄说着,伸手去拿糕点吃。 “你们二位刚才说话有些大声,我稍微靠近就听见了。我听太子妃说……王爷府中居然没有一个妻妾?真是奇怪啊。” “这有何好奇怪的?” “从小就听大人们说,皇帝与王爷的媳妇是最多的,他们身边从来都不会缺姑娘,而且一个赛过一个漂亮。”白杏笑道,“王爷你总是在推翻我的认知,我曾经对贵族是很有怨气的,是王爷你让我明白,人是要靠接触才能了解的,原来贵族也有善解人意的。” “为何对贵族有那么大的怨气呢?难道你见识过的贵族都只会欺凌百姓?” “他们绝大部分不把百姓放在眼里,他们看不起我,我们也憎恶他们。” 白杏说到这儿,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小时候被贵族家的小姐放狗咬过。卖了一天的菜,赚了几个包子钱,包子不小心滚在地上,也被她们踩烂。我在哭的时候,她们都在笑。有几个小姐说——我这么低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一张漂亮的脸,要把我的脸画花。” 她以十分平淡的口气叙述着。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向人诉说自己心中的不满,以及对贵族的偏见。 有件事她不打算说。 曾经欺负她的那几个贵小姐,都被她收割了性命。 尹默玄听着她的话,这一刻竟然分辨不出真假。 她说的话有真有假,在他认为,应该是假多真少。 心里有些质疑她所说的话,面上却还要装作相信,伸手抚上了她的乌发,以示安抚。 “有些贵族家的子女的确是被娇惯坏了,十分没有修养,本王也见识过几个,这种人的存在就是有辱斯文。原来你小时候有这样的经历。” “没办法,谁让我与她们的生活天差地别,我粗茶淡饭,她们山珍海味,我衣衫褴褛,她们锦绣罗裙。所以……王爷你真的很好,你有这样的地位,却一点都不排挤人,在你面前,我似乎很多话都敢说,我觉得你不会介意。” “本王当然不会介意听你诉说心事,这也是你对本王的信任。”尹默玄说到这儿,递给她一块糕点,“你做的点心很好吃,你自己也来尝尝。” 白杏接了过来,望着他,唇角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 是夜。 客栈之内的多处房屋已经熄了烛火,大门外悬挂着两盏大灯笼,十人一虎守卫客栈。 一道敏捷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一间客房外,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为了方便他进入,客房内的人故意不上锁。 “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困了。”白杏望着对面的人,面无表情道。 对面的人走近,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老四昨天夜里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白杏有些吃惊,“他出什么任务失败了吗?” 老四,就是昨天夜里死在她手上的同伴。 她就是用颜天真送给她的发簪,插死的。 “主人最近没给他什么任务啊,最重大的任务不就在你手上吗?他昨天夜里接近村庄,主要就是想给你带消息,你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吗?” “没见到。”白杏摇了摇头,“怎么死的?是不是他太不小心了,这三国队伍里多的是精英,我连一点点功夫都不敢用,就怕被逮到。老四极有可能是被发现了,这才被杀。” “真是没用啊,居然连消息都没传达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他没能回去,主人就派我再来跑腿一趟,向你传达新的任务。” “什么任务,说吧。” “你现在混得怎么样?是否已经获取了他们的信任,主人让你最好尽快拿到九龙图,图纸到手之后,就把摄政王杀了,任务完成之后,好处多多啊。” “知道了,我会尽力的。”白杏淡淡道,“你回去告诉主人,让他等着我的好消息。” “好,你自己办事多加小心,我走了。” “嗯。”白杏伸手拿了一块碟子里的糕点,拿到唇边咬了一口,“要不要来吃两块?味道很不错的,你可以带走几块当夜宵。” “本来没想吃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吃了。”对面的同伙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抓了几块糕点,“谢了啊。” 说着,转过了身,往嘴里塞了一块。 这点心的味道确实很不错啊……香软可口。 走几步路的功夫就吃完了一块,咽到肚子里去,正准备吃第二块,却忽然察觉腹中传来一阵绞痛。 下一刻,他抽搐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白杏,伸手指着她—— “你……你疯了,自己人杀自己人,我什么时候招惹了你吗?” “抱歉,你从来没有招惹过我,但是你很倒霉地过来传信。”白杏轻描淡写道,“你死了,我就当做没接收到新任务,主人只会觉得是你没用,在见到我之前就被队伍里的高手给杀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你这个叛徒……” 男子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几个字,终究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咽了气。 第284章 人工呼吸?(一更) 第二日一早,众人醒来吃过早点之后,队伍便又继续前行。. 昨天夜里,好似风平浪静。 “云渺,这接下来是不是水路?”颜天真望着手中的羊皮地图,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你们划的这一处路线,明显有一条河流啊。” “对,这条路线是朝着西宁国去的,走水路会更快更方便,夜里在船上就可以休息,且水路宽阔顺畅,不会太引人注意。”凤云渺道,“昨天夜里龙攻龙受就连夜赶路,他们要提前去水岸上定下五六艘大的船只。” “这样啊。”颜天真点了点头,“那我们大概什么时候会到这处水岸边?” “中午应该就能到了。” “我还没做过这个时代的船呢。”颜天真嘀咕着,“这么一想,还觉得有些期待。” 凤云渺将她的话听在耳中,问了一句,“你们家乡那边的船长什么样?” “大的非常大,一艘就可以装下我们三国队伍的人,不像现在,得买五六艘船才能装得下,除了个头大小之外,所用的材料也十分不同,总之,相差甚大。” 凤云渺挑了挑眉,“有那么大?那我还真是想见识见识了。” “这个有点难,你们这里没那么先进的技术。” “你是不是觉得你家乡什么都比我们这儿好。” “那是……”颜天真说着,接触到凤云渺凉飕飕的视线,又连忙改口,“日常用品之类的都好,要论人,还是这儿的好!在家乡我没有像你这么好的情郎,没有像伶俐那么可爱的干儿子,也没有体贴我的兄长。所以——在这儿我还是过得更开心。” 凤云渺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不是不愿意听她提起家乡,就怕她太怀念家乡,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想回去了。 虽然她并没有能耐回去,但是……也要杜绝她有那样的想法才行。 让她习惯在这个时代的生活,让她离不开他。 “夫人。”他忽然冒出来一句话,“找到宝库回国之后,要不要生个孩子?” “嗯?”颜天真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提起这件事了?” “你我之间再多一个孩子,就一切都圆满了。”凤云渺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最好是个龙凤胎,生起来简单,生一次以后就永远不要再生了。” “你说得简单啊,龙凤胎是那么好怀的吗?你知不知道这个概率有多低?万一是双胞胎呢?两个女孩儿,你嫌不嫌弃?” “当然不嫌弃,不过——生女孩在陛下那边就不太好交差了,怕他会逼着我纳侧妃,因为我们凤家男丁实在太少。”凤云渺顿了顿,道,“我实在不忍你受生育之苦,要是生不出男孩子,也无妨,让女孩从小扮男装,我当成儿子来教,陛下那里先骗过去再说,我们欺瞒着所有人,想想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啊。”颜天真白了他一眼,“生个女孩,你要让她扮男装,当成男孩子来教,你这分明是想培养出一个赵丹儿啊,女儿身男儿心,她长大以后喜欢姑娘可怎么办?” 东陵国皇后赵丹儿就是因为被当成男孩一样教养,如今长大了就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并且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女儿身,性取向不正常,爱好女。 而接下来凤云渺的回答,更是让颜天真想要大翻白眼—— “生一个像赵丹儿那样的也不错,多特别。” 颜天真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越说越离谱了。” 凤云渺发出一声轻笑,“我的孩子不应该平凡,要是长成怪胎也不错啊。” 颜天真懒得再接话。 凤云渺就是如此的——不走寻常路。 马车上的时光太无聊,颜天真便枕在凤云渺的肩上睡,一觉醒来便到了正午。 “醒了?正好,吃了午饭咱们就可以坐船了。龙攻他们定下的船只还挺好看,你看看。” 凤云渺说着,伸手掀开了马车窗帘。 颜天真抬眼望向马车外。 队伍正处于水岸边,停靠着的五艘大船映入了眼帘。 整体看上去还不小,目测一下,一艘船能装下的人数大概不到半百。 水岸附近有不少饭馆酒肆,众人吃过饭之后,就在各国首领的带领之下上了船。 颜天真站在船头吹着风,三千青丝在空气中轻轻飞舞。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即觉得双肩一沉,低头一看,是一条雪白的披风披在肩上。 “站在船头不觉得太凉了么。”凤云渺揽着她的肩膀,“随我进里面去坐着,里面暖和。” 颜天真笑了笑,由着凤云渺把她牵到了船舱之内。 进了船舱,就看见凤伶俐在与一盘点心做斗争。 “义母来得正好,要不要尝尝这糕点?特别好吃。”凤伶俐说着,将手中的碟子递了出去。 颜天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道:“又是小莹给你做的吗?” “不是。”凤伶俐压低了声音,“我看见白杏在给摄政王做点心吃,厚着脸皮要了一些过来,小莹她不知道的,也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又该不高兴了。她不允许有人做点心比她好吃。” “你这理解能力是不是有些……”颜天真失笑,“她不是不允许有人做点心比她好吃,她是不希望你在她面前夸奖其他女子的手艺,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受到影响了,懂么?”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凤伶俐恍然大悟,“多谢义母指点,我明白了,以后白杏做的东西再好吃,我也不在小莹面前夸了。” “嗯。” 颜天真应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接凤伶俐递过来的点心。 哪知道就在下一刻,脚下踩着的木板毫无预警地一晃! 颜天真才拿到手上的点心,差点就晃掉了。 “这么回事?!”颜天真连忙要走出船舱去看,却被凤云渺按住了肩膀。 “你们先在这船舱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说着,便连忙快步走向外边。 才出了船舱,就有侍卫急匆匆地上前来报—— “殿下,大事不好了!我们的船破了。” 凤云渺的脸色顿时一沉,“怎么个破法?” “好几处木板上都破了洞,之前上来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现在却破了,这一定是人为!殿下,咱们船上是不是有奸细混进来了?” 凤云渺的目光中划过一思索。 尹默玄和白杏在另一艘船上,所以,这艘船上出现的问题应该与白杏无关。 会是其他奸细吗? 不一定。 除了奸细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性—— 船底下有人! 想到这儿,凤云渺目光一凛,毫不迟疑地掠到了船头,纵身一跃,扎进了水里。 “殿下!”身后的侍卫惊呼了一声,招呼着其他会水性的人赶紧跳。 “太子殿下跳进水里去了,你们快跟下去看看!” 船舱之内的颜天真听到了动静,自然是坐不住了,连忙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 “太子妃,我们的船破了几个地方,我们拿衣服暂时填充,太子殿下二话不说就跳到水里去了……” “他应该是怀疑水下有人潜伏着,不用担心,他水性很好。”颜天真说着,奔向了船头。 这一刻她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其他船只会不会也出问题?应该不只是他们这一艘。 她才这么想着,就听见身后不远处响起了惊呼声。 她又连忙转了个方向,奔向船尾。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龙攻龙受带领的那艘船,船上积水甚多,侍卫们火烧眉毛地用双手舀着水往河里面甩。 因为没有那么多可以打水的容器,多数人只能用双手。 好在众人拾柴火焰高,那船只一时半刻也沉不了,要是能来得及把窟窿填上,还不至于造成人员损失。 颜天真实在呆不住,想要跳到河里去看个究竟。 总不可能每艘船上都混进了奸细,她更怀疑这水下藏着熟悉水性的敌人。 正准备跳,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义母,你不能下去,义父都已经下去了,一定没问题的。” 颜天真道:“我水性也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还是不能让你下去,不是怕你溺水,万一你在水里遇上了敌人,这水中的视线也不好,义父来不及救你怎么办?” 颜天真:“……” 凤伶俐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云渺要真的是下水去抓敌人,她再跳下去,岂不是平白无故惹他担心,回头让他分心了可不好。 反正有那么多侍卫都陪着他跳下去了,她不如就在这船只上耐心等待。 三丈之外,宁子初所乘坐的那艘船似乎也出了同样的问题——积水。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还能看见宁子初在船头大发雷霆,也不知道他在冲侍卫咆哮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颜天真察觉到衣袖被人一扯,凤伶俐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义母你看!” 颜天真顺着凤伶俐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远处一艘大船朝着这边行驶而来,船帆上挂着刀剑交叉图案,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船上那些人的脸,却能看见他们手中的刀在太阳照耀下泛着冷冽的光。 来者不善。 如果不是敌人,那就是——海盗! 今天可真是出行不利。 “义母,看那船帆上的图案,好像是水寇!”凤伶俐道,“他们是水上的强盗,水寇最大的兴趣就是劫持商船,因为商船上的财物最多,我们三国队伍的人成群行驶,说不定被他们当成了商队?” “他们是想先弄坏我们的船只,引起我们的慌乱,趁乱打劫。”颜天真冷笑一声,“想得真美。伶俐,吩咐弟兄们做好准备,迎接一场水上战役。” “是!”凤伶俐应着,转过了身。 颜天真依然站在船头观测,而就在下一刻,只听到空气中响起一声巨大的破水声—— “哗” 两道人影破水而出。 颜天真顿时警惕起来,看清的那一刹那,松了一口气。 是凤云渺拎着一个人上来了,他的手正掐在那人的脖子上。 凤云渺上了船头,就把手里的人往船板上一扔。 那人本来就伤得不轻,被凤云渺这么一扔,更是呕出了一口血。 凤云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是谁的人?” 他虽然也是一身落汤鸡,目光中却泛出凛凛威势,不容忽略。 躺在船板上的人断断续续道:“我只是个……水寇。” “不一定是南弦和白路他们。”颜天真道了一句,“我们可能是被水寇给盯上了。你浑身都湿透了,别站在船头吹风了,我们进船舱里去。” 颜天真正要拉着他去船舱里,却听见不远处接连传来几道跳水声,转头一看,正是宁子初的那艘船。 他们显然还没有抓到藏在水下的人,否则也不至于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 船上也没有宁子初的身影,按理说在这样的时候,他要么就是站在船头指挥,要么就是……像云渺一样,亲自跳下水去抓人。 忽的,水面上冒出了两道人影。 正是宁子初和他的贴身随从司风。 司风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宁子初却闭着双眼,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船头上站着的侍卫连忙将二人拉上了船。 一声又一声地喊着陛下,可宁子初就是醒不过来。 “不会是呛水了吧。”颜天真说着,迈出了步子。 凤云渺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去看看宁子初的情况,要是他呛水严重,还能救他一把,我们是合作伙伴,就不能扔着他不管吧?” 颜天真说着,朝着那艘船大声呼喊—— “司风!把船靠过来!” 司风听见了颜天真的呼喊,命令手下的人将船靠过去。 颜天真一个起身跃到了船的护栏上,足尖一点,借力从空中飞跃过,稳妥地落在了宁子初的船上。 “他是不是在水下呛着了?”颜天真说着,在宁子初的身旁蹲了下来。 而就在下一刻,凤云渺也跳到了这艘船上,脚踩着船只的护栏,一个纵身又扎进了水里。 显然是要去抓藏在河里的水寇。 “云渺你小心点!”颜天真朝着凤云渺嘱咐了一声,再低头看宁子初,伸手以掌心拍打着他的面颊。 “宁子初!”她叫着他的名字。 身旁的司风道:“颜姑娘,您怎么能这样打陛下的脸颊?您这样叫他就会醒吗?” “你知道个屁,这时候就别怪我对他大不敬了。” 颜天真说着,双手交握,以掌心向下按压着宁子初的胸膛,试图能让他把呛下的水吐出来一些。 而她这样的动作看在其他人的眼中,有些不太能理解。 “你们陛下难道没有随行大夫吗?”她问着。 司风道:“自然是有,不过……晕了,一上船就吐,我看他现在也是没有力气看病了。” “居然带个晕船的大夫……”颜天真翻了个白眼,“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才好。” “那接下来怎么办才好?陛下会醒过来吗?” “就这么放着不管,我不确定能不能醒,不过有个办法,能让他醒来的几率大些。”颜天真道,“人工呼吸。” “什么意思?” “这样,司风你来,将他的嘴掰开,你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渡到他的口中试试。” 司风瞪大了眼,“什么?让我……” “你没听错。”颜天真道,“这是一种救人的方式,叫做心肺复苏术,我看你们陛下的情况不太妙,必须做几个人工呼吸试试,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步骤,来……” “颜姑娘,陛下醒过来会杀了我的。” “不会啦,你救了他,他怎么会杀了你。”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以口渡气,这实在是太……伤风败俗了。” “真讨厌你们这些死板的人!”颜天真抬手敲了一下司风的头,“快点行不行?别磨蹭,按照我刚才那样做,先按压他的胸膛,再给他渡气。” 她也不敢给宁子初做人工呼吸,否则凤云渺会杀了宁子初。 所以她只能找个人,将步骤交给他。 第285章 全砍了,扔去喂鱼(二更) 心肺复苏术,其实并不难。 宁子初的队伍里没有女眷,那就只能贴身侍卫上了。 “罢了,只要陛下能安然无恙,我不在乎是不是会被陛下处置。”司风深呼吸一口气,跪在了宁子初的身旁,学着颜天真之前的模样,双手交握掌心向下,按压着宁子初的胸膛。 “对,就是这样。”颜天真在一旁道,“接下来准备人工呼吸,将他的嘴掰开,对,然后你张口,呼吸大口新鲜空气。” 颜天真在一旁耐心地指导着,司风也按照着她的意思做,硬着头皮呼吸大口空气,低下了头。 而就在他的脸与宁子初的脸只隔着一寸距离时—— “咳咳!” 宁子初剧烈咳嗽了两声,随着他的咳嗽,口中有大量河水咳出。 “可以了可以了!”颜天真连忙道,“把水咳出来就好了。” 此刻的司风还保持着俯身低头的动作。 宁子初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庞,目光中顿时升起一丝惊讶,随即呵斥一声—— “你离朕这么近做甚?!” 司风连忙退开了,转头朝着颜天真道:“颜姑娘,陛下是不是已经没事了?不用再做人工呼吸了吧?” “废话,人都醒了,还做什么人工呼吸,你这傻大个。”颜天真有些好笑。 “什么人工呼吸?”宁子初从船板上坐起了身,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不禁询问着。 “没什么,陛下醒过来就好。”颜天真轻咳了一声,“陛下,你水性不好就不要再下水了,以免惹得众人为你担惊受怕。” “朕怎么可能水性不好?”宁子初的脸色有些微沉,“刚才在水底,与一名男子动手,对方在水下的功夫也很好,朕一时疏忽,就呛了水。” “人家毕竟是水寇,擅长水下搏斗。”颜天真站起了身道,“云渺已经下水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把那家伙抓上来。” “你就那么肯定凤云渺能把人抓住?” “当然了,我们那艘船底下的就被他给抓住了。” 宁子初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凤云渺能把水底下的人抓住,他却抓不住,反而被呛了水,狼狈地让人抬上来。 “刚才朕在迷迷糊糊之间,觉得胸膛一直被人按压着,这才能把水吐出来。”宁子初的视线落在司风身上,“是你吗?” “一开始是颜姑娘,后面才换成了属下。多亏了颜姑娘用这种方法才让陛下这么快就醒过来,属下从前不知道这种法子,随行大夫又晕船了,要不是颜姑娘,我们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子初又把视线转向了颜天真。 她是看见他落水,才赶过来的吗? 可见她还是很关心他的。 颜天真望着宁子初目光中的柔情,心中觉得这位陛下大概是又想多了。 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十分惦记他? 还是不要让他误会了。 她对他的确是关心,寻常朋友的关心而已,不带暧昧情愫。 于是乎,颜天真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幸好陛下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否则要做人工呼吸了。” 一开始还不想告诉他,怕他生气,这会儿却想告诉他了,让他有那么一丝丝膈应,他才会明白自己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 “人工呼吸,究竟是什么?” “就是口对口渡气。”颜天真轻描淡写道,“这是针对落水者的一种急救措施,施救者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渡给落水者,虽然是嘴对嘴,但是意义非常纯洁,所以陛下可千万不要想歪哟。” 宁子初面上浮现一丝笑意,“那方才,你是想给朕做人工呼吸吗?”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何那么快醒过来。 若是再昏迷一会儿,她是不是就会渡气给自己了? 虽然她强调过,这只是一种救人措施,十分纯洁,他却还是忍不住心情有些雀跃。 而颜天真接下来的话却粉碎了他的想法—— “我是让司风给你做,陛下,司风他可是义无反顾呢,陛下你可要好好奖赏他。” 宁子初唇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同一时刻,旁边的司风心中叫苦不迭。 这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颜姑娘为何还要再提起?她这么一说,陛下哪里会奖赏自己,不惩罚就该谢天谢地了。 “你让司风来?”宁子初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只有你才知道的急救措施,你竟然不愿意自己亲自上阵,反而要临时教给其他人,万一那人的方法不标准呢?” “这个不难学啊,司风看上去也不像是傻的,一教就会了。” 宁子初的脸色黑如锅底。 她就那么不愿意自己亲自上吗? 居然让他的随从来! 幸好他这么快就醒了,要不然 岂不是要被司风这蠢货给占了便宜。 就算这只是一种救人措施,他也不想随便让人触碰他。 想到这,他站起了身,走到了颜天真的面前,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清,“天真,如果朕快要断气了,让你亲自给朕做一个人工呼吸,你是否还会退缩?” 颜天真唇角剧烈一抽,“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吗?” “回答朕的问题。”宁子初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执着。 “陛下,你又在犯幼稚的毛病了。做了又怎么样?在救人的时候,我是医者,你是病人,正所谓医者仁心,医者眼里无男女之分,只要你不想歪了就行。” 颜天真说着,背过了身,“我与陛下之间,始终都是友人关系,能维持这一段关系已经不太容易了,陛下就不要东想西想了,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对付前边的那群王八羔子。” 颜天真说着,伸手指向十丈之外的那一艘大船。 那是水寇团伙。 宁子初总算没有再胡思乱想,望着不远处那一艘渐渐逼近的船只,眸光冷然,“与朕随行的侍卫当中,有二十名弓箭手,弓箭手准备!” 司风立即转头去调派弓箭手。 而就在下一刻,听得船边响起了一道破水声,海蓝色的身影从水中跃出。 凤云渺落在了船板上,满头银发都在滴着水。 宁子初见他上来了,道:“你也没抓着船底下的人?” 凤云渺淡淡道:“你往河里看。” 宁子初上前两步,走到了船的边缘,低头看了一眼。 河面上飘荡着血丝。 “你在水底下把那人给杀了?” “反正是水寇,没必要留着审问。”凤云渺道,“这些藏在船只地下的水寇,水性极好,在水中速度很快,擅长水下搏斗。” “真是岂有此理,敢把主意打到我们的身上。”宁子初冷笑一声,“朕要把这一群大胆狂徒射成筛子,弓箭手排列!” 这一边的宁子初在发号施令,另外几艘船只在凤伶俐与尹默玄的号令之下,也都出动了弓箭手。 只等那艘船到了可射击的距离之内,宁子初一声令下—— “放箭!” “咻” “咻” “咻” 数剑齐发,直指前方那艘大船。 原本以为这么多箭齐齐发出,可以大大折损敌方的人员,可众人都没有想到,敌方做出了令人惊讶的反应。 敌方船只上的所有人员齐齐趴下,由于船只护栏设得高,双方船只在同一平面上,发出的箭雨要么就是射在了护栏上,要么就是射了个空。 箭羽不会拐弯,水寇通通隐匿在护栏之下,实在找不到任何角度可以射击。 “不行的,这么下去只是浪费箭,全都给我停!”颜天真大喝一声,“别再往外放箭了,在同一平面上,他们又有护盾,还放箭做甚?我们无法阻止他们的前进,拿刀剑直接拼吧!” “弓箭手退后。”宁子初再次下达命令,“所有人备好刀剑,准备应战。” 他就不信了,这一艘船上的水寇有多猛,三国队伍的人加一起还干不过? “天真,我下水一趟,你别跟上来。记住,安全为主。”凤云渺朝着颜天真嘱咐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又一次纵身跃进水里。 隔壁船上的凤伶俐见此,也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他大概了解到了凤云渺的意图。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也去那艘大船上捅几个窟窿。 “真是可惜了白沙胶,在这样的地方用不上。”颜天真磨了磨牙。 几乎每艘船板上都是潮湿的,白沙胶一碰上就潮了,浪费。 而且在打斗的过程中,自己人可能也会不小心被粘住,这东西只适合用来设圈套,不适合用在人多的打斗场合。 迷罗花粉也不够了,只剩下最后小半瓶。 既想要快点解决水寇,又不想损失己方人员,这样的想法还真是不太好实现啊。 所有人员已经把刀剑拿在了手上,随时准备作战。 而就在下一刻,敌方船只上有许多人都往水里跳了。 颜天真心中一紧。 凤云渺也在水里,会不会被这群水上强盗围攻? 往好的方面想,水底下视线不好,凤云渺或许能避开这群人,这群人的目标是攻击三国队伍的船只,那也很不妙。 三国队伍里懂水性的人,恐怕不会太多。 有一部分人都是旱鸭子,就算有些十分熟悉水性的,也没有任何水下作战经验。 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江河湖海,都适合这群水上强盗胡作非为。 “糟糕,船漏了!”身后忽然有人大声喊叫,“水又要进船里来了,快来帮忙堵住窟窿啊!把水舀到河里去!” “他们果然在船底下动手。”颜天真凤眸一冷,“陛下,你这床上有绳索吗?” “有,你想干什么?”宁子初眉头微蹙,“朕不允许你下水。” “我水性很好,用不着你操心,你把绳子给我就行了。快点啊!不然船沉了,我们岂不是全玩完?陛下是同意我一个人冒险,还是宁可眼睁睁地看着船沉了?船底下的王八犊子打洞那么熟练,你们填补窟窿的速度赶得上水流进来的速度吗?!” 在颜天真的大声喊叫之下,司风将绳子递给了颜天真。 “颜姑娘,你要的绳子!” “有多长?” “没有测量,至少有两三丈长” “应该够了。”颜天真一把夺过了绳子,跃上了船只的护栏,跳入水中。 宁子初手握成拳,转身一拳打在司风脑袋上,“谁让你把绳子给她的?!” “陛下,属下必须保证陛下的安危!颜姑娘既然如此勇猛想要救船,属下也不好阻拦。” 宁子初咬牙切齿,“这群无耻狂徒要是赶上船来,给朕把他们撕成片片!” 同一时刻,颜天真在水底下闭着气,依稀看清了在船底打洞的人。 水寇劫船,自然会有他们擅长使用的凿船工具。 得先把他们的工具夺了。 但不能就这么直接上前,他们人多。 就这么一艘船底下,就有三四个人。 颜天真手中牵着绳索,往水底下游得更深了些,到了船底中央一人的脚边,悄悄把绳子扎在了他的裤管上,而后狠狠一勒! 那人显然没料到,原本专注地凿船,被颜天真这么一偷袭,差点抽了筋。 而颜天真手上没有放松丝毫力度,双手使劲,将绳索勒得更紧。 被她勒着的人终于坚持不住,在水底下挣扎了开。 颜天真十分满意这样的效果,打了个死结,这个人就先不管了。 牵着长长的绳索,游到了另一个人的脚底下,悄悄绕过那人的裤管,不做任何的停留,又继续游开。 终于游到了船尾,这一次她没能顺利避开那人的视线,那人一个转头就看见了她,惊讶了一瞬,随即想也不想地,拿着手中的锤子就要去砸颜天真的脑门! 颜天真在水下一个轻盈地晃动避了开,让那人打了个空,迅速将头凑到了他的耳际,一口狠狠咬上了他的耳朵! 对方吃痛,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想要痛呼,却猛然发现是在水中,这么一开口,顿时就呛了水。 颜天真憋气憋得也累,紧紧地咬着对方的耳朵,牙关不留一丝缝隙,避免有水灌进来。 她的口中只有少量的水,被她咬着的人却是呛了不少的水,在水中挣扎了片刻,便有些无力了。 颜天真手中的绳子绕过了他的胳膊,终于一个仰头窜出水面! 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一刻,总算能稍稍放松了。 “天真!”船只上,宁子初在喊着她的名字,“你可还好?” “没事。”颜天真粲然一笑,齿间还有鲜血,那是咬人耳朵留下来的,尚未清洗干净。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让此刻看着她的众人都有些失神。 她如同水中的精灵一般,明眸皓齿,乌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齿上的血渍更增添了一丝冷艳的美,令人难以挪开目光。 而就在众人欣赏着她的时候,她脸色微微一沉,大声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发花痴!接着!把水里的那三个杂碎打捞上来弄死!我在水里没时间弄死他们,把他们全都捆在一起了。” 众人这才回过了神,司风连忙接住了颜天真抛过来的绳子,迅速地拉扯着,仿佛拉扯到了什么重物,便多喊了几个人来帮忙拉。 “天真,上来。”宁子初俯下了身,朝着颜天真伸出手。 “不了。我去其他的船只那边看看,水寇们应该还不知道你们这艘船下的人失败了,暂时不会再过来对付你们这艘船,趁着现在船底下没人攻击,你们赶紧把窟窿堵上,把积水打捞出去才是正经的。要是再有人来攻击,就按照我刚才的方法,找个水性特别好的下去,悄悄用绳子绕过他们身体的任何部位,捆在一起。” 说完之后,她便换了个方向游开。 同一时刻,司风已经把水中半死不活的三个人捞了上来。 绳子绕过了三人的小腿胳膊,或许是他们挣扎用了太多力气,此刻被打捞上来就不剩下多少力气了。 “颜姑娘真是聪明,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司风道,“属下真是自愧不如。” 宁子初冷嗤一声,“你们这些猪脑子怎么能和她比。” “是是是,陛下,是否要把这三个人立即处死?” “全砍死了,扔进河里去喂鱼。” 第286章 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一更) 颜天真游到了尹默玄所在的船只,往船底下一看,也有那么三四人紧贴在船底。 她正准备上前去偷袭,接近的时候,却见眼前飘荡过阵阵血雾,船底下的几人一动不动。 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咽喉处一道血痕,还在往外冒血。 原来这几个人,都已经被杀死在水里了。 颜天真这才将头冒出水面,呼吸着空气。 而她这么一冒头,有人听见了动静跑到船尾来看,正是尹默玄。 他也浑身湿透了,可见他也下过水。 看到颜天真的那一瞬间,他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又是水寇来了,你泡在水里做什么?快点上来,这群杂碎的水下功夫很好,你要是在水里碰上他们恐怕要吃亏的。” 颜天真这才发现,尹默玄的额头上有些青紫。 她顿时笑出了声,“大哥是不是已经在他们手上吃亏了?你这艘船底下那几个人是你杀的吧?” “不错,虽然把他们杀了,一不留神脸上也挨了两拳,那拳头硬得很,你快上来。” “我不上去了,大哥递一根绳子给我。” “你要绳子作甚?” “我要去抓藏在其他船底下的人,我们所有的船都被他们盯上了。” “别胡闹了,你快点上来,我去抓就好。” “大哥,在水下对付这些人,用绳子是最管用的,把绳子绕过他们身体随便一个部位,让他们在水下的动作受到限制,多缠上几个人,再跳到船只上那么一拉,让他们全都打结在一起!运气不好的在水里就会抽筋呛死,这个法子我刚刚才用,只要在水下足够灵活就成。” 尹默玄愣了一瞬间,回过神后连忙道:“真是个好办法!为兄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还跟他们在水下搏斗了一番,挨个两个拳头,太费劲了。” “所以大哥你快点儿递一根绳子给我,我们一起去救船,要是晚了,他们就要把船底给打穿了。” “好。”尹默玄转头吩咐人去拿绳子,又朝着颜天真道,“为兄和妹夫去,你就在船上呆着吧。” “他不在,他和伶俐早就下水游到水寇大船那里去了,他们也想把水寇船打穿,所以救船的事就咱们来做吧,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颜天真的态度十分坚决,尹默玄眼见着劝不住,只能无奈应下。 既然她刚才已经成功了一次,那他就要相信她有本事成功第二次。 将手下递过来的绳子扔了一条给颜天真,二人便分头行动了。 …… “头儿,那两艘船上有几个姑娘,相貌那叫一个漂亮。”水寇所乘坐的大船上,有一人朝着领头人道,“头儿你看,站在船头的那几个,怎么样?” 说话间,他的手正指向前方一艘大船,船头处三名女子挽着裤管在捞着船里的积水。 正是小莹与肖氏两姐妹。 她们所乘坐的那艘船,也被藏在船底下的水寇给凿坏了。 “不错,姿色都不一般。”水寇的领头人朗声一笑,“靠近那艘船,把姑娘们全绑回去,告诉弟兄们,财物和美人带走,其他人等,敢上前来挡道的见一个砍一个。” “是!”身后的小喽啰应着,召集其他人等准备武器。 水寇们所用的武器,除了凿船用的锤子与钉子,还有带着绳索的飞爪,以及带齿的刀剑。 大船已经离对面的船只越来越近。 “飞爪准备。”领头人道,“看见船头那几个漂亮姑娘没?用爪子的时候小心一些,可别把姑娘弄伤弄残了,半死不活的抓回去可没意思。” “头儿放心,我们一定会怜香惜玉的。”周围的小喽啰们笑得格外浪荡。 在领头人的指挥之下,水寇们在船头站成了一排,挥舞着手中的飞爪,齐齐抛出,扣上了正对面的船只护栏! 两艘船只的距离渐渐拉近。 “不好,他们已经逼上前来了。”船头站着的小莹面色一沉,连忙转过身朝身后的侍卫们喊道,“快来人,用大刀把这些飞爪砍断!” 众侍卫闻声拥上前来,齐齐拿起手中的刀剑去砍连接着飞爪的铁链。 然,那铁链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刀剑用力劈下去,竟也不能砍断? “这铁链居然如此坚硬。” “这下可怎么是好?” 一部分人要顾着打捞船内的积水,另一部分人又要使出吃奶的劲去砍铁链,这么分工合作,所导致的后果竟然是——打捞积水的人手不足。 船板的窟窿也来不及补上,积水越来越多。 对面大船上的水寇们笑得格外猖狂—— “就你们这点本事,别挣扎了!” “乖乖把美人和钱财交出来,大爷们一高兴,说不定就饶你们不死。” 然而他们很快就笑不下去了。 水寇当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头儿!我们的船也破了,船底下有他们的人!” 领头人的脸色顿时一沉,“还不赶紧跳进水里去看看!” 还以为对面那群人没什么本事,想不到竟然懂得反击。 领头人一声令下,立即有好几个人跳入水中,去船底查探。 眼见着水寇船也出现了问题,小莹喜出望外。 “太好了,一定是太子殿下他们。”她道,“趁着他们也混乱了,此刻攻击是最好的时机,弓箭手!” “小莹姑娘,我们船里的积水越来越多了!人手不足啊,再不把水弄出去,船就要沉了,我们这船底下也有他们的人。” “可恶。”小莹低咒了一声,“来两三个弓箭手也好!把弓箭递给我!” 这个时候攻击水寇船的确很合适,只可惜他们自己这一头也即将面临沉船问题。 想要找别的船只求援,奈何现在三国队伍的船只已经分散,为了不让水寇的势力太集中,船只与船只之间,不得不拉远距离。 说不定别的船只也面临着跟他们同样的问题——积水太多,要是控制不了,随时都要面临沉船危险。 没有太多的容器,众人就只能用上双手。 “肖梦肖洁,会射箭吗?” “会!” “那就我们三个上,其他人都忙着打捞积水,实在抽不开身了。” “好!” 三人手持弓箭,站在船头,朝着对面大船上的水寇射击。 虽然三人的箭法都很准,奈何敌方的人数也太多,就单凭她们三个人,压根控制不住敌方的靠近。 而就在这样的紧急关头,有一名侍卫突然喊叫了一声—— “船底下好像没有人再凿船了!大家加把劲啊,我们的船肯定不会沉。” 船内积水的数量总算得到了控制,在众人的打捞之下,已经愈来愈少。 “这是怎么回事?”水寇头子顿时纳闷,“他们那艘船底下的人干什么去了?凿啊!”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看见正对面一道人影破水而出! 那道红影的速度十分轻快,随着她的跃起,水花飞溅开来。 而等她站定的那一瞬间,水寇船上的众人都瞪直了眼,眼珠子好似要脱眶而出。 只见那红衣美人稳定地立于船头,双手拉着一条手指粗的绳子,将那条绳子不断往后拖拽,好似拖到了什么重物一般,用力一拉! “哗” 四个人头冒出了水面,被捆在了一起,在水中艰难地挣扎。 “快来帮忙!”颜天真朝着身后的众人道,“船底下的杂碎已经被我全绑住了,这些是我们的俘虏!” 颜天真唇角扬起一丝张狂的笑意,抬头朝着对面的众水寇挑衅般地一笑,“你们派来凿船的人,已经全部被我们拿下,你们若是还要继续攻击,就休怪我们大开杀戒了。” 颜天真说话间,侍卫们已经涌上前来,将手中的刀剑架在四名俘虏的脖子上。 水寇的领头人见此,非但不怒,反而仰头大笑。 “好啊,你这美人可真有意思,你们的船只原本是那么不堪一击,光靠着你一人救下来,老子十分欣赏你的头脑,并且钟情于你这番容貌风姿,美人,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 他望着颜天真,目光中带着侵略般的阴狠笑意。 这番话顿时就惹恼了众人。 “大胆!” “放肆!” “找死!” 相较于众人的恼怒,颜天真倒是显得格外淡定,慢条斯理道:“抱歉,你这长相太磕碜,姑奶奶我十分嫌弃,想让我做你压寨夫人,你也得有资本才行,不如你先去回炉重造?” 领头人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地把船靠过去,老子要把这娘们拿下!” 颜天真冷笑一声,“弓箭手排列!给我放箭!” 船上的双方剑拔弩张,水寇大船底下,凤云渺与凤伶俐被数十人围攻。 在水中说不了话,配合全靠默契。 一开始二人就设法夺下了水寇凿船用的工具,在水寇的这艘大船底下打洞。 而水寇大船所用的材质,显然比三国队伍的船好得多。 三国队伍那几只船都是临时购买,与一般商船的规模没有差别。 而水寇大船所用的船板,简直是——太结实了。 大概是干多了凿别人船的事,他们自己便有了防范,把船体加固加硬,凿起来实在是费劲。 凿一个洞的功夫,都足够在普通船只上凿下四五个洞了。 此刻,凤伶俐左手握着尖利物,这东西的材质是十分坚固的石头,前端呈圆锥形状,尾端呈不规则形状,雕刻的轮廓刚好适合一只手握上去,他将尖端对准了船板,另一只手拿着锤子,对着那尖利的凿船石,使劲敲! 约莫要敲个几十下,才能凿出一个孔。 而凤云渺就在他的周身掩护他,阻碍一个又一个敌人的靠近。 他手上同样拿着凿船工具,只等敌人逼近,就将手中的尖锐物扎向对方的脑门,在水中带出一阵血雾。 水下的搏斗是十分耗体力的,在陆地上还可以使用各种药物,到了水里都派不上用场。 只能拼武力和水性。 凤伶俐憋气憋得有点久了,只能暂时离开船底,仰着头将五官冒出水面,大口呼吸着几口新鲜空气,又潜回水中去。 到水面上呼吸都不敢把动静搞得太大,以免水寇大船上的人员发现他的位置。 他才回到了水里,就察觉到手腕处一紧,被人捏住了。 转过头,就迎上了敌人刺来的尖锐物。 这一下差点没躲过,好在有一把锤子闯入了视线中,正中了敌人的脑袋,在敌人晕乎之际,他将手中的尖锐物直插对方咽喉。 收回了尖锐物,转过头,凤云渺已经把锤子捞回在手里,冲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凿船。 凤伶俐点了点头,又游到了大船底下。 凤云渺又扎死了一个敌人,趁着有片刻的空闲,仰头冒出水面呼吸了几下,又扎回到水里。 在水下体力耗得快,不像在陆地上,片刻就可以杀敌无数。 他想到了一个更便捷的,对付敌人的方法。 此刻的水底下游荡着几具死尸。 他游到了死尸边上,将他们的腰带都拆了下来,打成死结。 三四条腰带加在一起,长度也不算短了。 这一次,他潜到了更深一些的地方。 有两个敌人的注意力此刻在船底的凤伶俐身上,他游荡到了二人的脚下,双手各自抓住二人的一只脚,将两只脚合拢在一起,手中的腰带迅速将这两只脚缠绕三圈。 二人顿时游不动了,在水中挣扎开。 他将两人往水底身处拉扯,存心要多呛他们几口水。 手中的腰带还有很长。 继续。 他憋着气潜伏在深处,目光锁定凤伶俐的周身。 一旦有人靠近,便迅速游到对方的脚边,干脆利落地拿起腰带缠个几圈。 缠死他们。 凤伶俐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又把船底凿了个洞。 同一时刻,水面上—— “头儿!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冒了个窟窿,咱们船也要开始积水了。” “混账!那么多人跳下去都没用吗?”领头人脸色铁青。 “已经有十几个弟兄跳下去了,一个上来的都没有啊。” “这船底下到底是有几个人?能折损我们十几人?!” “不……不知道。” 水寇们的说话声,伴随着一阵破空声。 “咻” “咻” 对面船上射来的箭雨,让众人都不敢直起身子冒出头,只能全都躲在护栏之下。 颜天真下令放箭,原本也就没能指望能将水寇重重打击,只是为了阻碍他们的继续前进。 而他们果然也不敢再继续靠近了,此刻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想着去侵略他人。 “头儿,积水越来越多了,怎么办?”有人惊慌失措地喊叫,“跳到水底下的弟兄可能全死光了!底下的人还在继续凿船底。” 若是想要打捞积水,就得起身,蹲在大船护栏下怎么打捞? 可一旦站起了身,就会被对面的弓箭手射成刺猬。 起身,要被射。 不起身,积水滞留过多会导致沉船。 可真真是——困难之境。 起也不是,蹲也不是。 “今天真他娘的损失惨重。”领头人磨了磨牙,“不行,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不被淹死,也得被射死了,今天就别想着能有什么收获了,快点撤退!撤退!退远了,他们的箭就射不着咱们了!” “就这点能耐,还要老子给你当压寨夫人。”颜天真望着对面不远处的那艘大船,此刻船头上看不到一个人,几乎全都藏在护栏之下了。 而就在下一刻,那艘大船边上冒出了一个人头,那人仰头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正是凤伶俐。 “伶俐!”颜天真冲他招手,“回来罢,他们已经撑不住了。” “好!我叫上义父!”凤伶俐回应了一声,潜回到水中去。 片刻之后,两道人影齐齐冒出了水面,迅速朝着颜天真这边游了过来。 颜天真注意到了,凤云渺的手上还带着一串东西。 他下水的时候并没有带上绳子,所以——他是抽了敌人的腰带绑在一起,连成了绳子。 凤云渺从水中跃上船头的那一刻,手中一个拉扯! 一串人浮上水面,数了数,至少有七八个。 有的还没死透呢。 不远处,宁子初所在的大船上,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还真是夫妻俩,用的办法都差不多啊。” 司风随意地道了一句。 站在他身前的宁子初听在耳中,俊脸一沉,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抡在司风头上。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87章 心有灵犀(二更) 司风原本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被宁子初这么一抡,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怎么就忘了,陛下一直喜欢着颜姑娘,就算如今颜姑娘成了南旭国的太子妃,陛下对颜姑娘的心思也并没有改变。 因此,自己对颜姑娘的称呼,始终也没有变,不像大多数人那样称呼她太子妃。 刚才那么随意的一句话,大概是让陛下听得不爽了。 “陛下息怒。”司风垂下了头,“陛下若是心里不开心,属下愿意让陛下多打几下。” “打你不要花力气的吗?”宁子初冷冷道,“朕都懒得把力气花在你身上,朕现在不想打你,只想找根针把你的嘴巴缝上。” “陛下……”司风面上浮现为难之色,“咱们出行,可没有带针线啊,怎么缝。” “滚啊!”宁子初呵斥一声,“你少说两句话就成。” 司风连忙退开了好几步。 宁子初懒得看他,视线一转,又投向了不远处的那艘船只。 船头上,颜天真与凤云渺在谈笑,那一艘船上被捆了十几名俘虏,那是他们两人的战果。 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二人……真的特别登对。 宁子初的眸底划过些许黯然之色。 在北昱国的时候,他多么光芒万丈,可如今三国队伍组合在一起,他的光芒有所削弱,凤云渺才是光芒最盛的那一个。 或许真的是……能力差异所导致的。 他在凤云渺面前,还是太年轻了吗? 凤云渺比他年长了几岁,谋略大概也比他更高明些,等他到了凤云渺这个年岁,他会是何种模样? 宁子初思索着这个问题。 另一艘船上,众人望着那渐渐撤退的水寇大船,发出一阵讥笑声。 “瞧那帮孙子们,之前还猖狂得很,现在还不是怂了吗?” “都是咱们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的功劳,一个凿坏了敌方的船,一个救了己方的船,配合默契,这才让我们转败为胜。” 众人的夸奖也的确不夸张。 最初的时候,己方是处于弱势的,若没有颜天真凤云渺等人在水下与敌方搏斗,谁胜谁败还不一定。 此次事件,使得众人对颜天真与凤云渺的尊崇,更上了一层楼。 看似纤弱的太子妃,在关键时刻处理事情毫不含糊,令一众铁血的男儿都十分钦佩。 “殿下,这帮强盗实在是太可恶,咱们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穷寇莫追。”凤云渺道了一句,“虽然他们落败了,但是他们的人数依然不少,我们和他们拼上,自然是能赢,但我方也会损失一些人员的,本宫可不乐意。” “难道就这样放跑他们吗?” 侍卫们脸上显然都写满了不甘心。 任凭挑衅的敌人逃脱,这心里自然是不爽。 而凤云渺也并不打算放过那群人。 “既然他们打劫到本宫头上了,本宫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就算真的放走了他们,也难保他们不会再回来袭击,因此,本宫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但不是靠硬拼,本宫并不想损失人员。” 颜天真听到这,顿时也好奇了,“你有何打算?” “咱们不是还有这么多俘虏么。”凤云渺不咸不淡道,“总能问出他们的老巢在哪里,来个一窝端。” 话说到这,他瞥了一眼被捆起来的俘虏们,“有没有人愿意说的?谁第一个说,本宫就放过他。” 此话一出,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们是讲义气不愿意说,还是质疑本宫的话?担心本宫出尔反尔?你们都不说话,本宫总有办法让你们开口的。龙攻龙受,上刑。” 被点到名字的二人上前道:“殿下要用什么样的刑罚?” “碎骨之刑。”凤云渺唇角轻扬,“给他们吃点苦头,不要让他们太轻松。” “是。” “碎骨之刑……是什么意思?”俘虏中总算有人开口询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让我来给你讲讲。”龙受说到这儿,双手抱拳,向指节捏得嘎吱响。 “碎骨,顾名思义,就是将你们身上的骨头捏碎,咱们先从手开始,从小拇指的指骨开始捏,再到大拇指的指骨,手指捏完捏脚趾,脚趾捏完捏脊梁骨,那感觉真是……啧啧啧,说不来,你们还是亲身体验一下罢。” 说着,他便挑了一个人,在那人紧张的目光之下,捏住了他的小拇指。 柿子要挑软的捏,折磨俘虏,自然也要从胆怯的开始。 果然,还没动手,那俘虏就吓得连声音都颤了,“别别别!我说我说,我第一个说,是不是就能放过我?” “本宫说话算数。”凤云渺道,“你要是说了,本宫就绝对不找你麻烦。” 凤云渺此话一出,立即有其他的俘虏抢过话—— “我说我说!往南面走……” 话还未说完,又被其他人争先恐后地打断。 “我来说!十里之外……” 俘虏们七嘴八舌的,让颜天真不禁有些好笑。 在江湖上,无论白道黑道,都讲江湖规矩,那就是同伙之间一定仗义,不能出卖自己人,这是江湖情义。 这帮水上的强盗,还真是不讲什么情义,打劫的时候,一个个冲在最前头,被俘虏的时候,一个个又都这么贪生怕死。 “住口!这么多人,乱七八糟的讲什么都听不明白。”颜天真呵斥了一声,指着最先开口的那个人,“你来说。”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南行十里,水岸边有一栋三层高的阁楼,就在那里!” “你确定吗?” “此话绝无虚假,我要是撒谎就不得好死。我已经说了,可以放了我吗?” “喔,那就勉强相信你。” “太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本宫之前的承诺是,谁要是开口先说,本宫就绝对不找他麻烦,一定会放了他,绝不食言。”凤云渺悠悠道,“所以,你们的生死现在就交给太子妃了,本宫不管了。” 对面的俘虏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立刻放人吗?” “本宫同意放了你啊。”凤云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就是不知道太子妃愿不愿意,她要是也肯,你马上就可以走了。” “不愿意。”颜天真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转身朝着龙宫龙受比划了一个手刀。 她的意思是——全部处死。 二人会意,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 “你们居然说话不算数!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我呸!” 水寇们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格外愤怒。 “本宫的话里本来就有漏洞,是你们不认真听,若是你们一开始能指出来,或许会有活的希望。” “嗯。”颜天真附和道,“不是殿下不愿意放过你们,是我不愿意放过你们,杀你们这群谋财害命的杂碎,老子是替天行道,行刑!” 颜天真的话音落下,空气中顿时飞溅出道道血液。 十几名俘虏被取了性命,尸身被丢进深不见底的河水之中。 “接下来,就等天黑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宁子初应该也不会有意见的,以他的脾气,绝对不愿意宽恕冒犯他的人。” 此刻的水平面上,已经看不到那艘水寇大船的踪影。 颜天真之前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数,活着的水寇,至少还剩半百。 云渺不愿意硬拼,明知道能赢,就是不愿意损伤人员。 那些水上强盗常年在水中活动,都练就了一身健硕的体格,真跟他们打起来,自己这头也得死些人。 所以,云渺才会决定先放虎归山,趁夜偷袭。 水寇也绝对不会老实地呆在大本营,他们应该也会派人在周围观察水面上的动静。 因此,船只一旦行驶过去就会被他们发现,必须要腾出一艘船来做诱饵。 颜天真正准备与凤云渺商量计策,忽觉一阵凉风迎面而来,立即打了一个喷嚏。 水面上原本就挺凉,他们又才从水里钻出来,风一吹,身上就更加湿冷。 “义父义母,咱们赶紧去船舱里换一身衣裳吧。”凤伶俐双手搓着胳膊。 “对,是应该换一身了。”凤云渺牵过了颜天真的手腕,就往船舱里走去。 …… “阿嚏!” 在船舱的一个小隔间之内,颜天真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你就已经打了四五个,可别着凉了。”凤云渺眉头微微拧起,伸手触摸了一下颜天真额头的温度。 是正常的温度。 “放心吧,就是游了个泳而已,应该不至于这么娇弱。”颜天真揉揉鼻子。 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下来了,正准备把干的穿上,凤云渺却忽然伸手拥住了她,“你靠在我怀里取暖一会儿,这样更不容易着凉。” 他也早已把湿衣服脱了下来,擦干了身子,中衣松松垮垮地敞着,还没有系上。 颜天真紧靠在他的胸膛上,身上也只穿着薄薄的亵衣,透过这一层薄衫,二人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刚在水里浸泡过,都还不太温暖。 凤云渺拿起一件干的外衣,将颜天真与自己包裹在一起。 “很快就会暖和的。”他道。 抱着她静静地躺了下来,听她笑着道了一句,“咱们今天可真是格外默契啊,我在水底下的时候也用绳子把他们全都缠在一起,你没绳子可用,就把他们的腰带都绑在一起,从头到尾你我之间都没有沟通过,这可真是……” “心有灵犀。”凤云渺接过话,笑着低头吻了一下颜天真的额头,“所以说,你我二人是天生一对。” 颜天真轻笑了一声,心情大好,双手捧着凤云渺的脸颊,一口啜上了他的唇。 这一边隔间内的两人格外温馨,另一艘船的船舱之内,尹默玄也才换上了一身干衣服。 一走出船舱,白杏便上前嘘寒问暖。 “王爷,你还是在船舱里坐着吧,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再吹风怕是会着凉啊。” 说话间,她将手中的水袋递给了尹默玄,“王爷喝几口吧,对你有好处的。” 尹默玄望着她递来的水袋,笑了笑,“喝水能有什么好处?” “王爷,这里面可不是水呢。” “喔?” 尹默玄顿时觉得好奇,眼见着白杏把水袋递过来,也就不问了,打开水袋便灌下了一口。 喝了一口之后,他有些微微惊讶,“这里面装的竟然是姜茶?” 不仅如此,还有些温热。 “昨天夜宿的那家客栈边上就有卖这种羊皮水袋,老板说,保存温度的效果还是不错的,热茶倒进来,过了一夜也还是温的。我觉得最近天气有点冷,昨天夜里就煮了一壶姜茶,灌了两只水袋。因为姜片不够了,其他人的我也就没管。” 白杏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顾王爷一个人就行了,其他人我管不上了,人太多肯定管不过来。” “多谢你。”尹默玄道,“这只水袋本王就收下了。你今天是不是也被那伙强盗给吓着了?” “是有点被吓到,不过我更担心王爷的安全,看见你跳水的时候,我就有些不放心,好在你没事。强盗们都已经被赶跑了,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安全了?” “那可不一定呢。他们现在懂得知难而退,你怎知他们明天会不会又做好了准备前来袭击?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夜里还有行动。” “王爷又要去吗?”白杏的面容浮现一抹担心。 “你不用担心本王,本王一定会顾好自己的。”尹默玄冲她安抚般地笑了笑,随即转身进入船舱之内。 …… 夜,来临了。 三国队伍的船只都靠岸了,众人打算夜里就这么将就过一夜。 凤云渺、颜天真、凤伶俐以及尹默玄聚集在同一艘船之内,点了些身手较好的护卫,便朝着南面出发了。 “慢着,朕也要去。” 空气中响起宁子初的声音。 颜天真回头一看,他已经跃上了船头的护栏,足尖轻点,一起一落,就稳稳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你们有行动,从来都不叫朕,这是打算把朕给孤立吗,那帮杂碎冒犯了朕,朕也要去收拾他们。” “北昱皇真是说笑了,我们何时孤立过你。”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为何我们有行动不叫你?因为我们南旭鸾凤两国是亲家,因此格外团结,北昱国与我们只是友国关系,比不上鸾凤国亲切,这是事实。” 宁子初瞥了他一眼,不语。 “陛下既然决定了要一同去,我们不阻拦你。”颜天真笑了笑,“计划是这样的,这艘船作为诱饵,就在刚才已经让人去买了火药来,全都藏在船舱之内。” 宁子初仔细聆听着,“然后呢?” “回头这船上只留一个人,其他人全部都在中途下水,上岸去偷袭水寇们的老巢,他们应该会派出一部分人,把我们这艘船当作目标,等他们一靠近,船上剩下的那个人就点燃船舱中的火药引线,再迅速跳水离开,这个人水性一定要很好,游得快,就可以不受波及。” “我来。”凤伶俐道,“我的水性很好,交给我绝对没问题的。” “朕也可以。”宁子初道。 颜天真挑了挑眉,“其实这个环节不难,因为火药的引线足够长,在火药引爆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跳水逃跑,只要水性特别好就行。” 凤伶俐道:“我可以的!我铁定比北昱皇的水性好,他之前不是在河里还晕倒了吗?还被贴身侍卫抱上了船,压了好一会儿胸膛才醒过来,这么看来,他水下功夫铁定是不如我的。” 宁子初的额头剧烈一跳,“朕不是水性不好,而是与船底下的水寇搏斗,一不留神被对方打中了,呛了好几口水。” “我也在水底下搏斗过啊!我什么事都没有,还把船底都给凿了,这么一比,我还是比北昱皇能耐些,你就不必跟我争了。” “……” ------题外话------ ~ 子初:姓凤的两个铁定跟我有仇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88章 垂死挣扎(一更) 此刻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凤伶俐自然也就看不出宁子初的脸色有多黑沉,依然坚持道:“义父,就让我去罢,保证完成任务。” “那好。”凤云渺应了下来,“炸船的事就交给你了,自己多加注意。” “嗯。” 宁子初无言。 这两个姓凤的都跟他不对盘,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展示优越感,这令他十分不爽。 可他也懒得再与他们多费口舌。 于是乎,最终炸船的任务就落在了凤伶俐的头上。 做好了决定之后,众人便前往水寇的老巢。 “凤云渺,你这是在干什么?” 船舱之内,宁子初眼见着凤云渺将一整瓶药膏挤在清水盆内,将药膏彻底搅拌散了,与清水融合在一起,使得水的颜色变成乳白,接着又将毛巾浸湿,拧得半干,在剑身上来回擦拭了好几遍。 “这水里面搅拌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用这药水擦拭兵器,只要我的兵器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对方立即中毒,之后我就不需要理睬他了,他已经回天乏术。”凤云渺慢条斯理道,“你们都把身上携带的兵器拿出来罢,擦上这药水,为了防止被自己人误伤,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一颗解药。” “这个办法倒是很周到。”颜天真也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软剑,在剑身擦拭着药水。 众人都凑上前来,轮流将药水擦拭在兵器上。 “大家动作快一点,我们马上就要跳水了。” 此时此刻,众人都不知道,他们所乘坐的这艘船的船尾,绑着一根细长的线,线的另一端,绑在一道人影身上。 正是悄悄溜出大队伍的白杏。 她伏在水中,一头乌发散开,借着线被船身拖拽,省了不少游泳的力气。 由于此刻天色黑了,船只上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而就在下一刻,她听见前方响起了好几道‘扑通’声。 她看了过去,船只上已经有人陆续跳水。 她大约也能猜到这群人的目的。 这艘船只,只是他们放出去的诱饵,吸引水寇上前来攻击,而他们早就做好了提前撤离的准备,趁着一部分水寇攻击船只的时候,他们就去进攻水寇的老巢。 好计策。 不能让他们发现她。 想到这儿,她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斩断了连接着自己与船只的那根线。 没有了船只的拖拽力度,她便自己在水中游了起来,速度灵敏。 她必须赶在颜天真他们之前见到水寇。 他们人多,有人游得快,有人游得慢,快的总要等慢的,集体行动肯定要清点人数,耽误一些时间,而就是这么一些时间,已经足够她赶超他们。 单独行动就是有这样的优势,不需要等待任何人,不需要指挥,可以将自己最快的速度得到发挥。 白杏卯足了劲游,果真赶在众人前到了水岸边,一上岸便迅速跑开了。 片刻之后,凤云渺与颜天真也领先游到了水岸边,便坐了下来等待其他人员陆续上岸。 而白杏已经跑出大老远了。 俘虏的水寇交代,南行十里可以到达老巢,船只只开了大概六里,也就是说,还剩下四里的距离需要靠双脚。 她施展轻功,飞快掠出,在黑夜中留下一道残影。 …… 高大宽敞的阁楼之内,水寇聚集。 即使行动落败,众人也并没有太沮丧的神态,依然举办了宴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头儿!约莫四里之外发现一艘船只,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想要半夜来偷袭我们!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距离我们不到三里了。” “哼。”领头人冷哼了一声,“居然只派了一艘船只来?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吗?” “也许所有的高手都在那艘船上。” “他们会不会想了什么阴谋诡计来对付咱们?” 有一名小喽啰凑到了领头人身旁,“头儿,咱们要不要撤离算了?那伙人是有身份的,有太子王爷,还有个什么国的皇帝,咱们恐怕招惹不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领头人一脚踹上胸膛。 “看你那怂样!有身份的人又怎么了?就是这样有身份的人,才能够让我们干一票大的!他们的几个首领里,随便抓一个,咱们就可以跟他们狮子大开口,到时候坐拥金山银山,咱们自己都能抢块地方称王。” 领头人说着,冷笑一声,“看他们的护卫也没多少人,也就那几个首领比较有本事了,其他人在水下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怕什么呢。” “头儿说的对,我们不需要怕!今夜就跟他们拼了,一定要抓住他们当中的一名首领!” “对,我们不光要钱,还要美人,白天我就看见了好几个美女,各有各的漂亮,尤其是那个穿红衣服的……” “我听到有人喊她太子妃。头儿,这个太子妃,是不是郡王要的?你又想把她抢来做压寨夫人,那咱们和郡王的这笔生意岂不是要黄掉了?” “你小子是不是蠢?”领头人瞥了一眼提问的小喽啰,“那几个太子王爷皇帝,随便抓一个来,就能换取想不到的荣华富贵,真到了那时候,老子还需要看郡王的脸色吗?他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老子也不差他这一笔生意。” “头儿说得对,是小弟我犯蠢了,嘿嘿。” “头儿,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准备去攻击那一艘船?” “这艘船必须拿下!但,不能所有人都去。”领头人想了想,道,“万一他们有人从陆路攻击,咱们的这个老巢岂不是就要被捣毁了,这样,一半的弟兄去攻击那只船,剩下的跟着我留守在这里,二楼三楼的窗口都必须有人,准备好弓箭,行动罢。” 他一声令下,众人便分头行动。 一半人员乘坐大船离开了,剩下一半留守阁楼。 领头人布置好了防守之后,便与剩下的人继续喝酒吃肉。 而就在下一刻,有一名小喽啰上前来报—— “头儿,有一个女子求见你,是三国队伍当中的,她对上了接头暗号,说她是那边的卧底,也是郡王的人,带了您想知道的消息过来。” “喔?”领头人挑了挑眉,“带她进来。” 白杏被领进来的那一刻,众人双眼都放光了。 她才游过水,全身还是湿的,洁白的衣裙紧贴着躯体,更彰显出了玲珑有致的身形。 出色的容貌也格外吸引人的视线,有好些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黄老大,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白杏朝领头人福了福身,“我叫白杏,都是郡王的人,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对吧?” “诶,我跟你们郡王的确是谈了生意,可我并不是他的手下,这点你需要搞清楚了。”黄老大说到这儿,冲白杏招了招手,“美人,既然是郡王的人,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我奉你为上宾,来,坐到我身旁来。” 白杏望着他那张被刀疤贯穿的脸,从他的笑意中看出了一抹淫邪,也并不在意,十分给面子地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下。 “听说你是给我们带消息来的。”黄老大一只手直接揽在了她的肩膀上,“说吧,什么消息?是不是那帮孙子的突袭计划?” “对。”白杏点了点头,“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行动计划,他们兵分两路,一半走水路,一半走陆路,北昱国的皇帝和鸾凤国的王爷从陆路走,南旭国的太子和太子妃走水路,兵器全都在船只上,他们的弓箭手很多,带着兵器走陆路太麻烦,就用船只来运。” “他爷爷的,果然跟老子想的差不多,兵分两路。”黄老大一拍桌子,“去,再多派些人去支援水上的兄弟!把船只里的兵器全都给我截获下来,那个太子抓不到就算了,太子妃一定要给我拿下!行动成功之后就放信号烟花。” 黄老大一边吩咐着,一边还往白杏的身上靠,“美人,这一票我要是成功了,你就别跟郡王了,跟着我如歌?你为他东奔西跑的累不累,还不如跟着我享福呢。” “这……恐怕不太好办。”白杏的面上浮现一抹犹豫,“他可是我的主人,背叛了主人是要付出代价,多谢您的好意了,我敬您一杯。” 说着,她亲自给黄老大斟了一杯酒,端到了他的唇边。 黄老大张开口将她喂来的酒喝下,望着她的容貌,心中生出了一股邪火。 将酒水吞咽下去,他挥开了她手上的杯子,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直接压倒在虎皮地毯上。 “美人,不要害怕你家主子,等我行动成功了,你家主子在我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了,他识相的话就给我滚蛋,乖乖地把你送给我,不识相的话,我就对他不客气。” 说着,他朗声一笑,埋下头,在白杏的脖颈间,狠狠地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芬芳。 白杏并不抗拒,反而十分顺从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趁他意乱情迷之际,蓦然将手臂勒紧—— 同一时刻,另一只手迅速拔下了固定在发髻上的玉簪。 黄老大顿时一惊,想要从她的胳膊下挣脱开。 凭他的本事,原本是可以挣脱开并且压制住白杏,可偏偏他这时候感到四肢有些酸软无力,这一瞬间并不能挣脱开。 白杏的另一只手已经高高扬起,将手中紧握着的玉簪子狠狠地扎进了黄老大的后脖颈,贯穿了咽喉。 黄老大瞪大了眼,目光中全是难以置信。 “我在指甲里藏了"mi yao"。”白杏在他的耳畔低语,吐气如兰,“刚才给你倒酒的时候,洒进去了。” 她之前倒酒的时候动作十分自然坦荡,又是在黄老大的眼皮子底下,她只要稍稍遮掩住藏药的那片指甲,药粉落进酒水里,顷刻就融化了。 她下药的角度,刚好是黄老大视线中的盲区。 作为一名优秀的杀手,在目标的眼皮子底下下药,可以做到很熟练了。 水寇头子一死,就好比行军途中死了主帅,使得军心溃散,无人指挥,便会很快落败。 黄老大突然的死亡,让周围的小喽啰们顿时躁动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前来通风报信的女子,竟然也是敌人! “头儿?头儿死了?!” “这怎么可能?这娘们之前对得上暗号啊!” “她不是郡王的人吗?郡王有必要杀我们老大吗?他不是要跟我们谈生意吗!” “不错,我家主人的确是要跟你们谈生意的。”白杏慢悠悠地站起了身,“但是我要在这里说一声抱歉了,我不希望我在意的人受到伤害,所以——你们去死吧。” “叛徒!” “臭娘们!” “把她大卸八块!上!” 水寇们怒号森森,齐齐向白杏涌了过来。 可就在下一刻—— “轰隆” 从远方似乎响起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那声音好似要冲破天际,听得让人肝儿都颤了。 “不好了不好了!那艘船炸了!”有人撞破了门进来,高声喊道,“老大,敌人走的全是陆路啊!那艘船……老大?!” “我就不陪你们玩了,你们慢慢垂死挣扎吧。”白杏笑了笑,身影一闪,掠到了窗户边上。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89章 全军覆没(二更) “别让这娘们给跑了,她杀了老大!” 有人大吼着。 然,纵然所有人的心中都愤怒至极,此刻也没有时间去理会白杏。 因为此刻他们面临着一个更大的危机。 颜天真与凤云渺等人所带领的队伍,已经逼近了阁楼。 白杏的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的笑意,不理会身后众人的咆哮,从窗口跃了出去。 身后的这群废物,已经没有时间来追赶她了。 他们都自身难保了。 阁楼内的众人没有了黄老大的带领,毫无秩序,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防守在二楼三楼窗口处的人,此刻还不知一楼发生的事儿。 “那艘船怎么就给炸了?!” “那么多弟兄都去了,会受到波及吗?” “快看,他们攻过来了,放箭啊!” 嘶吼声在空气中交织着。 窗口出的水寇们纷纷将箭羽对准了底下的人,然,还不等他们射击,人群中最前方的凤云渺下令道:“把灯笼全给我射了,窗口处的杂碎们没有灯光照明,看他们还怎么射箭。” 凤云渺这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去射击树枝上与阁楼边的灯盏。 顷刻间灯火全熄,黑漆漆的一片,只剩下一楼还亮着。 这让二三楼的人顿时懵了。 阁楼外没有丝毫可照明的东西,射击便会失去了方向感。 而就在他们愣神的这期间,凤云渺等人已经撞破了一楼的大门,强行闯入。 群龙无首的水寇们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蜂拥而上,与凤云渺带领的众高手们硬拼。 水上的强盗,在水中是最有优势的,一旦离开了水,在陆地上的攻击力弱化了不少,与一般的山贼土匪比起来,无甚差别。 “怪事,怎么没见他们老大。”颜天真挥剑砍死了一人,抬眼扫了一遍四周。 那个领头人去哪里了?难不成他是去劫伶俐的那艘船? 颜天真心中思考着,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涂上了毒药的利剑只要划开了敌人的肌肤,他们便很快死于非命了。 打斗间不慎踩到了一个死人的手,她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低头一看,顿时觉得惊奇。 她踩的正是水寇头子的手! 颜天真顿时觉得疑惑不解。 这群水寇的老大,居然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丧命了? 是谁杀了他? 没有了他的指挥,其他的虾兵蟹将根本就不懂如何作战,全靠着蛮力硬拼,横冲直撞,根本就是送死。 行军打仗,主帅占据最重要的地位,任意一方只要失去了将领,就会士气大降,变得容易攻破。 就好比此刻,失去了头领的水寇们,收拾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这样的局面,有些出乎意料啊。 比想象中还要简单一些。 是谁的功劳呢…… 来不及细想,颜天真回过了神,专注于打斗。 不到半个时辰,水寇全军覆没。 躺在地上的水寇们,有七八成是已经咽气了,剩下的一些也是濒临死亡。 颜天真随手揪了一个没死的询问:“你们老大为什么死了?” “被……郡王的人……杀了。” “郡王?”颜天真捕捉到了关键词,凤眸眯起,“哪个郡王?长什么样?” “不……不知道。” 颜天真眉头拧起。 还以为这伙强盗就是纯粹盯上了三国队伍的财物,才大着胆子前去打劫,没想到,这事竟然也跟南弦有关系? 是南弦吧? 这人一说起郡王二字,她便猜测一定是南弦。 为了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颜天真高声道:“与你们勾结的郡王是谁?谁第一个回答,我就饶他不死!” “没……没见过。”有人连忙回答,由于重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们只知道……他跟我们的老大有联系……是他……是他向我们提供你们的位置,说是有肥羊……可宰。” 话音落下,还不等颜天真再一次提问,他便头一低,咽了气。 “还有谁可以提供这个郡王的线索?”颜天真再一次发问。 接下来已经没有人再回答她了。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若是有人知道答案,没理由选择隐瞒。 “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凤云渺道,“能看出他们有求生的欲望,但他们回答不上来我们的问题,因此——问也白问。” “这个混蛋南弦。”颜天真低咒了一声,“怎么什么事情都有他的份,身为郡王还这么堕落去勾结强盗。” 这家伙确实令人气恼。 好在,他找的队友不是什么好队友,这也就降低了他成功的可能性。 颜天真盼着他再多找一些‘猪队友’。 最好是找一些专门坏他事的,让他永远都不成事。 “你们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二人身后,宁子初道,“刚才那人说,杀死他们老大的是郡王的人,既然这个郡王跟他们有勾结,为什么要派人来杀他们的老大?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他为何不相助这个水寇头子,让他们打败我们呢?” “这个问题,我估计现在没人能答得上来。”颜天真道,“这帮人自己都是云里雾里的,我估计也就只有他们的老大了解这个郡王的行踪,可现在人都死了,我们还能问什么呢?” 二人议论间,尹默玄走到了水寇头子的身旁,蹲下了身。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家伙的身上没有刀口,也没有失血过多的迹象,只有喉管处被刺穿了。 被利器贯穿喉管,几乎是致命的。 他将尸体翻了个身,看尸体背后的伤口。 果然。 从后脖颈直接贯穿整个咽喉。 这样的死法,跟之前在村子里那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死法一模一样。 凶器都是长长细细的东西。 想到这,尹默玄站起了身,抬眸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想要再找到几个能喘气的问个究竟。 然而,目光所过之处,几乎都是死人。 己方的兵器上都是淬了毒的,这就导致了敌人会死得一个不剩。 终于,他的目光在角落里的一人身上定住,那人的胸膛还有起伏。 他连忙走上前,蹲下身,“杀死你们头领的,是不是一个女子?” 那人张了张口,想要回答,没来得及发出声,便头一歪,断气了。 尹默玄虽然没有得到答案,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被他问的这个人,临死前做的口型,应该是想说——是。 所以…… 村子附近的那个黑衣人,以及今夜的这个水寇头领…… 都是她杀的。 他猜测她这么做的原因。 是为了他吗? 思索间,身旁蹲下一道身影,正是凤云渺。 “大舅子在思考什么呢?” 尹默玄转头望着凤云渺,道:“还记不记得,之前在村子附近发现的一具不明身份的尸体?还有今天夜里死掉的这个头领,是在同一个人手上,连用的凶器都是一样的。” 凤云渺挑了挑眉,低声道:“白杏?” 尹默玄点了点头。 “好事啊。”凤云渺笑了一声,“虽然她是卧底,但不可否认,她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方便,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这样有趣的卧底啊,让她跟在队伍里,我们还不一定会吃亏呢。” 尹默玄:“……” 的确。 目前为止,白杏还没有给他们带来危害,反而是提供了帮助。 “真是多亏了大舅子。”凤云渺拍了一下尹默玄的肩,“想不到大舅子有如此魅力,今夜我们能够这么快取得成功,也算是沾了大舅子的光了,敌方死了头领,真是太给我们省事了。” 省时间,又省精力。 “好了,不说了。这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尹默玄轻咳了一声,站起了身,“既然都结束了,那咱们就回去罢。” 他的话音才落下,门外冲进来一道人影。 “义父,任务已经完成。” 来人正是凤伶俐,面上挂着得胜的笑意,“他们也开了一艘大船过来,我算准了距离点燃的引线,等他们一靠近刚好就爆炸,保证死得一个都不剩。” “很好,我们这边也完事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咱们这就可以回去了,沿着水岸走一段距离,就有不少船只停靠,再买一艘。” “对了。”颜天真转头朝一名侍卫吩咐道:“你连夜赶去最近的衙门,跟衙门里的人说,这一带的水寇全部解决,长久以来,他们打劫下来的财物不少,都藏在这阁楼里,让那些被打劫过的人前来认领,如何处理剩下的赃物,交给衙门里的人去办。” “是。” 众人离开了阁楼往回走,没走出多远,果然看见附近有船只停靠,便又买了一艘船,往回行驶。 回归了大队伍,颜天真建议找最近的旅店洗一个热水澡。 “这一整天有不少时间泡在河里,一个个都像落汤鸡一样,要是不洗热水澡,一不留神吹了风就得着凉,为了防止风寒,大伙都去洗洗吧。” 颜天真的提议一出,众人叫好。 留了一些没下过水的人看船,其余人等便找了最近的客栈休息。 “这个白杏,果然是南弦的人。”颜天真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由着的凤云渺帮她擦背,发出一声惬意的感叹,“还是热水泡起来舒服,冬日里游泳真是凉飕飕的。” “南弦喜欢折腾,脑子也还算好用,只可惜,他所找的合作伙伴不怎么靠谱,再这么下去,注定他成不了事。”帮颜天真擦了背之后,凤云渺将毛巾递给她,“换你帮我擦背了。” “没问题。”颜天真夺过了毛巾,转了个身给凤云渺擦拭背部,“咱们把头发也洗洗吧,互相帮忙洗。” “好。” 这一头的二人泡热水澡,泡得十分舒适惬意,另一边的客房内,尹默玄也才从浴桶中起了身,擦干了身子,披上中衣。 忽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有人敲响了房门。 “王爷,我给你煮了参茶。”熟悉的女子声音响起,正是白杏。 “进来罢。”尹默玄朝她道,“本王已经洗好了。” 白杏将房门推开,眼前一阵的氤氲热气,她抬头一看,尹默玄正坐在桌边,身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一头黑发湿淋淋地披散下来,有几缕发丝贴在耳边,还在滴着水。 披散着头发的他,俊俏中透着一丝慵懒。 白杏怔了怔,走上了前,将手中的参茶放下,抬头瞥了一眼四周。 在屏风上看见了干毛巾,她走上前就去取下毛巾,到了尹默玄身后,“王爷,我帮你擦干头发,头发一直湿着也会着凉。” 说着,也不等尹默玄有回应,便抓起了他的头发开始擦拭。 尹默玄并未拒绝,端起了桌子上的参茶,道:“你可真是个会体贴人的。” 白杏听着他的夸奖,笑了笑,“王爷过奖了,我只体贴你,其他人我可不管。” “你原来所在的村子里,想要娶你为妻的人应该不少罢?这么贤惠,又有着美丽的容貌,说亲的恐怕都要踏破门槛了吧?” 白杏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道:“王爷这是在夸奖我么?你将我评价得这么好,要不要考虑把我给收了呢?”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并没有得到尹默玄的回复。 白杏顿时也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问出来有些唐突,连忙道:“王爷,是我冒失了,你就当我刚才没问。” “无妨,本王知道你的心思。但……本王还没有打算娶妻妾,这心里也有别人,就只能辜负你了。” “王爷从来就没说过对我有意思,谈什么辜负不辜负呢。”白杏叹了一口气,“想走进王爷的心里可真不容易啊,我真的很羡慕,可惜,我好像也没有资格羡慕。” 她说的这句话,是心里话。 她确实没有资格去羡慕他心里的那个人。 那可是君临天下的女帝啊,坐拥江山万里,何等尊贵,可望而不可及。 自己呢,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杀人工具,一直以来心中的信念就是——完成主人的任务,才能活下去。 那些麻木的杀人时光…… 在遇到尹默玄之前,她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可现在,她却想要抱怨。 因为她的身份见不得光,这就注定了他跟她不会有一段好姻缘。 就算他心里没有女帝又怎么样?他一旦发现了她的企图,也不会愿意跟她在一起。 她不是不想摆脱那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而是摆脱不了。 她不能背叛主人。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厌倦被人摆布的人生。 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啊……已经没法子回头了。 她一旦背叛了主人,等待着她的就会是生不如死。 白杏发着愣,以至于手中的毛巾都离开了尹默玄的头发,有些木纳地在手中摩擦着空气。 “白杏。”尹默玄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扯回,“你会不会觉得本王是个很傻的人,一厢情愿地想着一个得不到的人,而真正喜爱本王的却被本王给推开了。” “不,我不觉得王爷傻。”白杏连忙道,“王爷是个长情的人,我十分佩服。” “是吗?” “当然了,我说的是心里话。”白杏低笑了一下,“王爷心里没有我不要紧,我也可以等着王爷。” “为什么要执着于本王?你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人。” “不。想要对一个人动心是很难的,我只知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王爷,王爷待我不薄,就连我糊涂到想要爬上王爷的榻时,王爷都不责骂我,反而耐心劝导,这只会让我对你更加钦佩而已。” 尹默玄不语。 他不知道,白杏到底更倾向于哪一边。 是她的主人那边,还是自己这边? 她对自己是真的动了心的,但是对她的主人……恐怕也不会轻易背叛。 她会陷入两难吗? 无论怎样,对她一定要有所提防,她的话不一定能信。 南弦啊南弦,你培养一个与女帝容貌相似的杀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就是良久的沉默。 白杏终于将他的头发擦干,用梳子帮他将头发梳理整齐。 “阿嚏” 她偏过头打了一个喷嚏,没有朝着尹默玄的方向打。 一个喷嚏才结束,又紧接着来了一个。 “阿嚏” “你怎么也打上喷嚏了,还一来就是两个。”尹默玄道,“本王的妹妹今天也打了好几个,可她是因为今天下水时间太长了,你今日下水了吗?” “不,我没有下水。”白杏捏了捏鼻子,“我就是觉得鼻子有些痒,应该不会着凉的。” “你给本王煮了参茶,你自己喝了吗?” “我……压根就没想到给自己煮。” “怎么这么大意?都煮下去了,怎么就不多煮一些给自己喝。下次煮的时候,别忘了把自己的份也煮上。” 尹默玄说着,转头看向了榻上,“被褥上有一个汤婆子,今夜你抱去睡吧,有了它,会更暖和些。” 白杏心中一动。 他虽然还不喜欢她,却时时都在关心着她。 除了他,似乎也没有人再关心她了。 她之前为他做的那几件事,都是应该的……就凭他这一份关怀,他也与其他人不同。 脑子里忽然又涌上来一股冲动,她伸出了双手,从尹默玄的身后环上了他的脖颈。 由于他是坐着的,她是站着的,她稍稍俯下了身,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他肩上。 “王爷,我今夜留在你这里,好不好?” 尹默玄微讶,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这是…… 又主动要来亲近他? 尹默玄回过了神,连忙掰开了她的双手,“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心里没有你,就不能碰你。” “我不在乎你心里有没有我,我只知道你对我好,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对我好。”白杏又一次靠近了他,“我根本就不奢求你给我一个名分,我就是愿意尽心尽力地服侍你,只要你有需求,我可以……” “不用。”尹默玄退开了几步,“白杏,你需要冷静一些,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客房好好歇息吧。” “王爷……” “回去吧。” “对不起,我又犯糊涂了。”白杏嘀咕了一声,转身迅速跑出了门外。 尹默玄松了一口气。 如果骗她说自己喜欢她,她大概真的会倾向于自己这一边,选择背叛南弦? 算了。 这种事还真是干不出来。 哪怕知道她是一个卧底,也不能昧着良心那样欺骗感情。 “泡了个澡,浑身舒畅。” 另一边的客房,颜天真开了门,双手伸了个懒腰。 她泡完了澡之后觉得有些饿,想要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哪知道这么一开门,就听见了一阵奔跑声。 她顺着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是白杏。 看见白杏的那一瞬间,她立即伸出了手抓住了白杏,“白杏啊,我今天路过厨房的时候,好像看见你在煮东西,是煮夜宵给我大哥吃吗?还有没有?诶,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我煮的是参茶,已经没有了。”白杏道,“太子妃要是饿了,我再去给你煮点别的东西吃。” “不急,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290章 没机会下手(一更) “我……”白杏朝着颜天真弯了弯唇角,强行挤出一抹笑容,“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大概惹王爷不高兴了。..” “为什么?”颜天真追问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冲突吗?” “那倒不是,太子妃还是别问了,我看到厨房还有些面,我去给你煮一碗。” 白杏说着,便转身快步走开了。 颜天真望着她的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颜天真正要走出去,身后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这么晚了,要上哪去?” “我要去厨房吃点东西,你先睡罢。”颜天真说着,便带上了房门。 一路走到厨房,站到了门口,就看见白杏站在灶台边,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青菜,炒菜勺在她的手中格外灵活,趁着菜还没熟,又迅速抄起了菜刀切案板上的肉。 颜天真注意着她的动作,心中不由得感叹一句—— 好灵活的刀功。 那切肉丝的速度与肉的薄厚程度,都把握得格外好。 并不是每一个擅长用刀的人都能把肉切好,要是给云渺一把菜刀一块肉,他也是切不过来的。 看白杏做饭的模样,一点都不业余,简直比专业的厨子更加专业。 这份刀功和厨艺,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餐馆也是能够保证生意红火的,为什么……要给南弦卖命呢? 白杏这个女子,给她的一个感觉就是:专业的厨师,业余的杀手。 真想去挖掘她身上的秘密啊…… 但现在还不到时机。 白杏如今以为自己隐瞒得很成功,就先让她这么以为下去,看看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没准,有机会策反。 就在颜天真思索的期间,白杏已经将切好的肉丝扔到了锅中翻炒,熟练地添加料酒、盐、配菜。 最后舀了一勺清水倒下,这才把面条扔入了锅中,盖上了锅盖。 “有这手艺,不开餐馆可惜了。”颜天真笑道,“聘请你到皇宫里去当御厨,你应该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太子妃就别取笑我了,像我这种山村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怎么能事。” “做生意跟你的出生有什么关系?谁规定穷人就不能有宏图大志?” 颜天真走进了厨房,慢条斯理道,“白杏,你看这样如何?你跟着大哥回到鸾凤国后,让他资助你开个饭馆,这样你就能自力更生了,而且,鸾凤国那地方,美男如云啊!见多了美男,你或许就不会执着于大哥了。” “太子妃又在取笑我了,美男如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你可以寻觅如意郎君啊,你难道真就打算一辈子都耗在我大哥身上了。” “我……” 白杏没能接上话。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耗,她倒是想。她能呆在队伍里的时间,也没多长了吧。 开饭馆……这个梦想对她来说也太过奢求了。 白杏发愣片刻,闻到了鼻翼间一阵香味浮动,当即转过了身,揭开锅盖。 颜天真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面香味,顿时觉得腹中更饥饿了。 “太子妃稍等,很快就可以吃了。” 白杏说着,将面打捞到了碗里。 “这是我最经常做的青菜肉丝面,食材简单,做起来也简单,可能不够丰盛,只希望太子妃不要嫌弃。” “嫌弃什么呐,有的吃就不错了。”颜天真说着,望了一眼厨房外头,“前边那树下就有张桌子,一起吃吧。” 到了桌边坐下之后,颜天真就迫不及待地开动了。 “有点烫,慢点吃。” “唔,这食材虽然简单,吃起来可真不赖。”颜天真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一句,津津有味地喝着面汤。 白杏听着她的夸奖,抬头冲她笑了笑,而就是这么一抬头,就被颜天真脖颈上佩戴的一物闪了眼睛。 如今是深夜,客房的灯火基本都熄灭了,但走廊与厨房外依然挂着灯笼照明,是为了给起夜的人提供方便。 灯盏的光芒照耀在颜天真脖颈上的一物,流光闪烁,格外好看。 白杏仔细看了看,这才看清了她脖子上戴着的正是一条宝石项链。 颜天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丝毫不介意被她看,笑着问了一声,“好看吗?太子殿下送的。” “好看,是宝石吗?” “嗯。” “以前只从别人的嘴里听过,还是第一次见到呢。”白杏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吃面。 “我看你这脖子上空荡荡的,不如我也送你一串项链。”颜天真随意地道了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我去给你选一条。”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白杏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抚上了自己发髻上的玉簪,“太子妃都已经送过我一根簪子了,我可不能再拿你的东西了。” 颜天真望向她发髻上的玉簪,这一瞬间突然就想起了—— 之前在村子附近死掉的那名黑衣人,以及夜里死掉的那个水寇头领。 同样的死法,同样的凶器。 看到那支玉簪的瞬间,她就想起来了这两件事。 凶手果然都是白杏,玉簪作为凶器的确是很合适的,头部尖利,尾部打磨圆滑,握在手里使用起来也很轻便,用完之后一洗干净,又能插回在发髻上了。 她悄悄杀掉这两个人,为的是……大哥吧。 那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她的同伙,大概是想要对大哥不利,才被她除掉。 之后的那个水寇头领,明明就和南弦有勾结,杀掉他,等于是直接影响了南弦的计划,白杏明知道这么做对南弦不利,也还是义无反顾地杀掉了。 因为她作为南弦的人,她完全有理由和水寇们接头,水寇大概也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没有太过防备,这才方便她下手。 想要杀水寇头领,首先要深入大本营,其次就是要取得对方信任,趁其不备下手。那家伙死的时候大概也很意想不到,在他的认知里,是被自己人干掉了。 究竟是南弦太不会训练下属,还是情爱的力量太过伟大,能够诱导白杏反叛。 此刻颜天真的心中依然不确定,白杏最终会偏向哪一边。 她做的这些事情虽然有损南弦的利益,也不等同于直接危害到南弦,所以……她不会轻易背叛南弦这个主人。 这女子也挺不容易的。 做杀手做到这个份上,实在苦逼。 太容易被个人情感左右思想,她真不适合干这一行,还不如做个专业厨师。 想到这儿,颜天真轻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为何叹气?”白杏问了一句,“是我煮的面汤不合胃口吗?” “不是,跟这面没关系,这面很好吃,我刚才只是在想些事情。” 颜天真说着,将剩下的面迅速吃完,捧着碗,仰头将面汤也喝了个干净。 “我吃好了,多谢你煮夜宵给我吃。” “这本来就是我最拿手的事,太子妃不用跟我客气的。” “好,那我回房歇息去了。” 颜天真笑着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客房走去。 白杏将碗筷收拾好了,转身去厨房内洗碗刷锅。 全完事了之后,本想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却听到空气里有不寻常的动静。 她转头一看,一颗石子滚落到了脚边。 顺着石子滚来的地方看了过去,她能看到高墙下影院有三道人影浮动。 这次居然来了三个人。 又是来传达那个新任务的吗? 人多,她铁定是没机会下手了…… 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眼见着没人走动,她这才放心地走到了高墙下,走得近些了,对面最中间的那人道—— “白杏,派来给你传信的两个人都没回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对方语气清凉,声音丝毫不陌生。 这个声音是……白公子。 虽然她也姓白,但她与这个白路还真没什么关系。 白路是郡王的合作同伴。 在月底的郡王苏醒之前,几乎一切计划都是白路在安排的。 “白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白杏装作不知,“有人来给我传消息吗?从混进三国队伍的那一天到现在,我并没有收到任何新的指示。” “真是奇怪了。”白路的语气中带着困惑,“莫非那两个蠢货在见到你之前,就被三国队伍里的人给杀了。” “队伍中高手如云,我都不敢轻举妄动。”白杏道,“派出来的那两个家伙实在是没用,还要劳烦白公子亲自来跑一趟。” “我亲自来一趟倒是没什么。”白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家主人不太会做事,不但派出去的人没什么用处,连合作同伴也不找可靠的,勾结了一群水上强盗,我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呵,要是真能给他们抓住一个有分量的人物,也算他们能耐了,偏偏全军覆没了,一个都没剩下。” “此事也怪不得我家主人,请白公子说话客气点。”白杏的语气中携带上了一丝不满,“白公子也知道我家主人的情况,每个月只能在月底苏醒五天,很多事情他是没办法安排的,就算出现意外,他也无法阻拦。” “你家主人要是没有脑部精神疾病,办事的成功率铁定会大大增高的,可偏偏他就是有这个怪病,因此,本公子的出现,对他来说是好事啊,他沉睡的这期间,一切听从我的安排,这也是他的意思。” “那……白公子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知道图纸在谁的手上吗?” “不知。” “看来你的能力也并不是太好。我只给你最后七天时间,七天之内拿到图纸,再不济,你也得给我把图纸背下来,要么就偷来,要么就记下来,必须选择一样完成,向我证明你的能力,否则——我不明白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白路的语气格外冰凉,“听清楚了吗?” “是。”白杏应了下来,“白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先把这件事情办好再说吧。”白路道,“长着一张与女帝这么相似的脸,居然还不能获取尹默玄的好感吗?是他太理智,还是你太无能。” “我不是没有迷惑过他,他不吃我这一套。”白杏道,“我也不敢引诱地太明目张胆,怕他会起疑。” “看来这家伙是个很长情的人,在感情上不轻易背叛女帝啊。”白路冷笑了一声,“女帝陛下也没什么太大的能耐,当初要不是摄政王辅佐,她根本就坐不上这个皇位,摄政王的存在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少了摄政王,等同于斩断了她的双臂。” 白杏心中一紧,语气却还要保持着毫无波澜,“那,白公子的意思是……” “尹默玄不能留。不过,拿到图纸前他也不能死,就算他不喜欢你,看着你这张脸他也会对你不薄的,你大可以利用他就是了,你先把图纸的任务完成,再找机会对他下手,他得不到女帝心里一定不甘心,你就不能引诱得卖力点?这两个任务完成,你要什么都有,明白吗?” 第291章 给朕撞上去!(二更) “是。”白杏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十分平静,不让白路对她产生质疑。 “嗯。”白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朝着身后左右两侧的人道,“我们走。” 二人闻言,一左一右地扣上了他的胳膊,将他提着跃起,轻而易举地飞越过了高墙。 白杏望着消失在前头的三道人影,目光冷然。 他们倒是挺会选地方,此处位于后院,建有厨房柴房与杂物间,没有人居住,因此,也就不需要防守太严密,很好潜入。 但前院的防守是很严密的,不好潜入。 这个白公子并没有高明的武功,他甚至连跃上墙头都做不到,因此,他想要翻墙进来就需要借助帮手。 他做事靠的是脑子,而不是武力。 刚才他的身后有两个人,所以…… 她几乎不会想到对他们下手。 白路若是死了,主人也怪不到自己的头上。 这家伙也不像什么好东西,与主人合作,也是另有目的。 白路给她限定了时间,那么,她留在尹默玄身边的时间,就只剩下七天了吗? 真是一个短暂的时限啊。 她转了个身,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的客房,内心难得有些愁绪。 而另一边的客房内—— “云渺,你真能耐。” 颜天真望着桌上展开的两张羊皮图纸,不禁夸赞了一句。 此刻,凤云渺将真正的九龙图放在左边,右边则是他自个儿制作出来的山寨版。 也就是被篡改路线以后的假地图。 凤云渺已经连续两届在四国交流会上夺得“神笔”称号,可见其绘画水准有多高超。 书画一直以来就是他所擅长的,因此,画一张假图纸对他来说也并没有难度。 但是完成这样一幅画需要时间。 九龙图上的路线繁琐而清晰,篡改也是需要发挥想象力的。 “我从得到九龙图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准备绘画这张假图纸。得闲的时候就画一画,也并不会占用我太多时间。”凤云渺说着话,手中的笔也拿捏得十分稳,一点一点地在图纸上描绘。 颜天真就站在他的身旁,用肉眼比对两张图纸的差异。 几乎是一样的成色,一样的地区分布,只有最后边的几条路线不同,也不知道走错的人最终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就快完工了。”凤云渺道,“起初画这一张地图,也不是为了对付谁,打九龙图主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真想有空的时候多画几张,每一张的路线都不太相同,让这几张图纸流落到各个地方去,天真你说,是不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颜天真唇角抽搐了一下,“你有那闲工夫吗你?我还嫌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南弦不是想要地图吗?这张假的大可给他,其他人想要就从他那里抢,用不着再多画几张了。” “夫人说得也有道理,我要是有那么多闲时间,应该用来陪你才对,而不是浪费在画地图上。” 凤云渺话音落下,手中的笔一收,“好了,完事了。” “你真是高仿专家啊你。”颜天真将假地图拿在手中端详,“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价值万金的名人字画,许多无良奸商为了挣钱,会找各种大师去模仿,制成赝品,再高价卖出,你要是生在我们那个时代,一定会有人高价聘请你去制造赝品。” “卖赝品?”凤云渺的桃花美目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不悦,“我这手艺需要去卖赝品吗!我拎着笔,闭着眼睛随便画一幅都能价值千金,你竟然叫我去做字画赝品?” “啊,我都忘了,你是得过‘神笔’称号的。四国交流会上夺魁,这已经够拉风了,再叠加上南旭太子的名号,正如你所言,拿笔随便一挥都是钱。”颜天真嘿嘿一笑,“我仔细想了想,我们身边多的是商机呀,我们真的是很适合从商的人。” 可惜,身处朝堂,就抽不出太多闲时间去混商场。 “有商机又如何?我不轻易作画,画的越多,就越不稀奇,不稀奇,价值也就大大降低了。” 凤云渺说到这儿,拿笔的尾端轻敲了一下颜天真的头,“要是拿你入画,我可以画到不知疲倦,一天给你画一张都行,可你要是叫我拿其他的东西作画,我可就不太有兴趣了。” 凤云渺这话一出,颜天真的心中又泛出了波澜。 拿她作画,他可以不知疲倦? 他笔下的美人图,不知道一张能卖多少钱…… 就算金贵得很,她也舍不得卖掉啊。 她一定要全部珍藏起来,留给后人观看。 “想什么呢?是不是在心中悄悄地感动着?”凤云渺的声线传入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都看见她嘴角勾起的笑容了。 “是是是,我心中可感动呢。” “那……你有没有什么表示呢?”凤云渺眉头轻扬,“我对夫人这般好,夫人要不要回报我些什么?” “当然要啊。”颜天真笑着道了一句,从凤云渺的手中夺过了毛笔,迅速在他脸上画了一下,“别动,我把你画成猫,我最喜欢猫了。” 凤云渺:“……” 颜天真正准备下第二笔,手腕却被凤云渺迅速擒住。 他望着她,桃花美目中泛着些许危险的光芒,“为夫要的回报可不是这个。” 话音落下,夺过了颜天真手中的毛笔丢到了角落,一个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颜天真顺势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心里清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却还是打趣道:“不洗洗脸吗?看着你脸上的笔墨,我会忍不住笑的。” “那你现在就赶紧笑,否则,接下来我会让你笑不出来,只能求饶。” “……” 事实证明,凤云渺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翻云覆雨过后,颜天真累得躺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 “白天要赶路已经很累了,我不希望夜里还是累,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 “真是辛苦夫人了。”凤云渺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下次我会注意的。” 颜天真不语。 常常都听他这么说,却没几次能做到。 这厮…… 太不知节制了。 轻哼了一声,她翻了个身,睡下了。 …… 一夜好梦。 第二日一早,众人醒了过来,吃过早点之后,便又回到了水岸边坐船。 解决了水寇的忧患,接下来的水路就畅通无阻了。 坐船可比坐马车舒服些,水路大多时候都是平稳的,在船舱上躺着睡,也不会有太大的晃悠感,可以睡得十分安稳,不像是坐马车,垫再厚的狐裘也会有颠簸感。 行船一整日,到了傍晚时分,众人直接在船上吃干粮了。 “这接下来不远,好像是东陵国?” 颜天真坐在船尾吃橘子,吹着小风,格外惬意。 “不错。”凤云渺在一旁应了一声,“一个时辰后全体休息,明早再继续出发,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达东陵国。” “这样啊。”颜天真叼着橘子,脑海中浮现出一人的容貌。 一提到东陵国,就难免想起一个人。 既然都来了,是不是应该抽个时间去看望她? 应该的。 如果不去看望,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颜天真才这么想着,身后便响起了凤伶俐的声音。 “义父义母,来吃些糕点吧。” 二人齐齐回过头,望着凤伶俐递上来的糕点盒子,齐齐伸出了手去拿。 凤伶俐的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了前方的一处,顿时发出一声惊叹—— “哇,那艘船怎么就那么好看?比咱们的也大多了。” 颜天真闻言,又回过了头,顺着凤伶俐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也挑了挑眉。 凤伶俐所说的那艘船,离他们这边的距离还有些远,不过依稀能看清那艘船上——张灯结彩? 这是谁家成亲吗?弄得这么喜庆花俏。 更令人惊奇的还不仅仅是那艘船的装潢,更是因为那艘船的……高度和宽度。 那艘船上竟然搭建了三层矮楼! 目测这艘大船至少能容纳百余人。 不,两三百人都行。 南旭国和鸾凤国怎么就看不到这样的船呢。 国内造船技术跟不上。 “义母,那艘船一艘顶我们五艘啊!”凤伶俐感叹道,“看看我们三国队伍,要分成五艘船,人家一艘船就能装得下了,我们三国之内都没有这么大的船只啊……” 语气里满是羡慕。 “东陵国的造船术,的确比其他国更高明。”凤云渺望着远处的那艘豪华大船,道,“那是楼船,我之前有听说过,在东陵国内,贵族与贵族之间的攀比,最喜欢比各自家中的船只,因为东陵国的土地虽广阔,河流居多,所以……东陵国的人们十分喜欢水上游玩。” 颜天真道:“理解理解。” 这些富人们的心态,就像上一世那些住豪华别墅的富二代,出门在外喜欢攀比豪车。 船只作为东陵国运用广泛的交通工具,贵族们互相攀比,实属正常。 “义父,我有一个想法。”凤伶俐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那艘大船,“咱们把那艘船买下来可好?这样咱们三国队伍的人都能装下了,不用分成五条船只,你看那楼船正好有三层,三国各占一层,这不是很方便吗?” “这艘船想要买下来,恐怕得花个大数目。”颜天真接过话,“不过,确实很值得一买,东陵国的造船术是各大国中最先进的,扛得住风浪,这么大的船只行驶起来一定很平稳,睡在上面想必也格外舒坦。” “要是能买,我真的十分乐意买下来,不过……前面这艘楼船,看其华丽程度,应该是皇家的船。”凤云渺道,“你们觉得皇家人会缺钱到把船只卖给我们吗?上前跟他们开口要买船,没准被骂回来。” 三人说话间,与那艘华丽大船的距离已经愈来愈近了。 “真大气,它要是开过来就能把我们给撞翻了。”凤伶俐如此道了一句。 他自然没有想到,他只是这么随意的一句话,差点就成了真话。 “陛下,前方有好几艘小船并排行驶,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属下要不要去船头指挥,让他们给我们让道?” 华丽楼船的船头处,身着黑衣的男子转身询问着身后的人。 他的身后,齐齐摆放着两张藤椅,一对帝后坐在藤椅之上,双双翘起二郎腿,十分惬意地闭目养神。 在这个世道,男子跷二郎腿不算稀奇,女子翘二郎腿就十分有失优雅。 然而,这话放在东陵国皇后娘娘身上是不成立的。 贴身侍候帝后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不拘小节,出席大场合时,端庄优雅。可私底下举止就十分随意,豪迈得像个男人。 就好比此刻,她不但翘着二郎腿,还……抖腿。 侍卫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惊讶。 “你都说了是小船,不需要你指挥,他们自己也会让道的,难不成他们还敢以卵击石撞上来?不用管了。”赵丹儿慢条斯理道。 “等会儿。”坐在她身旁的半宸问道,“你刚才说,有几艘小船并排行驶,那船只有多少?” 侍卫回答道:“也不算很小,四五艘加起来也能抵得上咱们这一艘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跟他们客气了。”半宸朗声一笑,“给朕直接撞上去,正要看看,朕这一艘楼船究竟有多牢固,造船的工人说,用的是最坚硬的木材,眼下正好就有个机会让朕试验一番。” “撞……撞上去?”侍卫显然有些瞠目结舌,“陛下,您不是开玩笑的罢?这船只怎么能随便撞?” “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第二遍,你要是耳朵有问题,朕不介意叫个太医来给你掏掏耳朵。” “陛下,请恕属下多嘴一句,就算咱们这大船能把人家的小船给撞翻……咱们拿什么理由去撞呢?这会造成人员伤亡的,对陛下的名声可不好,这要是传出去……” 一国之君开大船撞他人的小船,就为了试探大船的牢固性,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陛下,他说的有道理,你这么玩有些玩得太过了。”旁边的赵丹儿劝了一句,“平时你想怎么玩都无妨,眼下事关人命,你把人家的船撞翻了,那一船人落水肯定要淹死好几个,这样对咱们的名声不好。这可不能随便拿来玩。” “你们多虑了。”半宸轻描淡写道,“与朕同行的侍卫全部都熟悉水性,等会儿让他们全都下水救人不就成了?你看现在这水面上也没有风浪,就在这周围落水还怕救不上来?回头朕就说,是掌舵的人手抽筋了,不小心撞上去的,不就成了?朕一定要试试这艘大船的牢固性,给朕撞!” 半宸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侍卫自然不敢忤逆,立即前去吩咐掌舵的船夫。 此时此刻,几丈之外的颜天真等人还并未有警觉性。 三国队伍内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高又如此华丽的楼船,便都欣赏了起来。 眼见着离大船愈来愈近了,颜天真高声道:“咱们分散开,给大船开路!” 楼船大,拐弯自然就会有些费劲,己方的船小,拐弯自然就容易得多。 水面上的规矩就是小船让大船。 而颜天真没有想到的是,她有心让路,对面的大船却朝着自己这边撞了上来。 一共就没多远的距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好避开了。 楼船的船头,与他们脚底下的小船,来了一个重重的亲吻—— “咚” 小船顿时被撞得歪了方向,在水面上剧烈震荡。 一船的人被撞得晕头转向。 凤伶俐没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竟然就成真了,顿时觉得自己是乌鸦嘴。 颜天真是个憋不住脾气的,双手扶着护栏,朝着正对面的楼船船头破口大骂—— “你大爷的,这么大一艘楼船,你就不能慢点开吗?!明知道自己个头大,前面又有这么多小船,你就这么直接撞上来!你个头大就了不起了?姑奶奶有心给你让个道,你还撞,不长眼还是怎么的?要是我们这艘船翻了,淹死几个人你赔得起吗?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滚下来道歉!我刨了你祖坟信不信!” 先不说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么一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艘船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懂水性,有好些个旱鸭子。 幸好这船没被撞翻,否则,她都想抄家伙了。 人在被惹恼的时候,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解决的。 这一头的颜天真等人火冒三丈,正对面的船头处,赵丹儿刷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不为其他,只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仙妃妹妹?! 不对不对。 是良玉妹妹。 是她的声音吗? 赵丹儿心中泛起一丝欣喜,起身快步上前两步到了护栏边,朝下看。 他们的楼船比对面的船只高出了太多,她自然要俯下头才能看得清。 而就在她俯下头的这一瞬间,颜天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赵丹儿的胳膊趴在了护栏上,冲着颜天真粲然一笑。 明眸皓齿,这笑容格外明媚。 是她。 良玉的本来面目,比仙妃更加美上几分。 看着那样的一张面容,真是让人沉醉啊…… 而被赵丹儿注视着,颜天真想要骂人的话,顿时就咽下去了。 赵丹儿的船? 如果船主是她,自己肯定是不会讨说法的。 上一刻还觉得气焰高涨,这一刻就觉得那一缕气焰烟消云散。 “是她。”凤云渺望着赵丹儿的容貌,一下子就认出了是东陵国的皇后。 “赵皇后?”凤伶俐也认出来了。 “良玉,真巧啊。”赵丹儿冲着颜天真招了招手,“刚才船夫没开好船,一不留神撞到了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颜天真冲她笑了笑,“只是这船身震荡得厉害,让人晕头转向。” “呀,那你别在上面呆着了,来我这楼船上坐坐罢,你等着啊,我给你放个绳梯下来。” 说着,她便转过了身,吩咐侍卫去拿绳梯。 绳梯,即麻绳编制的梯子,牢固、容易攀爬,容易抓握。 侍卫将绳梯放下了之后,颜天真便抓着那绳梯,迅速攀爬上了船头,从护栏上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船板上。 楼船不愧是楼船,踩在这木板上,就跟踩在地面上无甚差别。 不像小船一样会有震荡感。 颜天真才站稳了,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赵丹儿来了个熊抱。 “好久不见,本宫好想你呐。” “皇后娘娘,很高兴在这遇到你。”颜天真拍了拍她的肩。 “妹妹怎么忽然来东陵国了呢?是过来游玩吗?” “也不算是,就是路过这里。”颜天真笑道,“你们这样的楼船太威风了,我那小船跟你们撞,实在是招架不住,皇后娘娘,这样的楼船哪里有卖?我们也想买一艘来坐,大概要花费多少银子?” “哪要那么麻烦啊,你要是喜欢,这艘送给你就行了!”赵丹儿十分豪气地开口。 而她的话音才落下,身后响起了半宸的声音—— “不行!” 第292章 脸皮真是够厚(一更) “为什么不行呐?”赵丹儿转头望着半宸,“陛下,臣妾想跟您讨这一艘船,您不愿意割爱吗?” “你是皇后,送给你可以,但送给外人,不行。..”半宸的语气不容商量,“朕的东西,朕说了算。” 此刻颜天真侧对着他,他没能看清颜天真的正脸,只觉得这么看着她,脸部的轮廓似乎有些眼熟。 这个女子,应该是在哪里见过才对…… 半宸才这么想着,颜天真便转过了头,与他对视。 半宸看清了他的正脸,难得惊讶了一番。 仙妃?! 不对不对。 是鸾凤国良玉郡主。 尹良玉比仙妃还是要漂亮几分的。 这个女子……为何会出现在东陵国? 半宸回过了神,眼眸微微眯起,“良玉郡主……好久不见。” “东陵皇,别来无恙。”颜天真也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良玉郡主何故出现在朕的国土上?”半宸轻描淡写道,“是来游玩的吗?如果是,那朕就要招待招待了。” “只是路过而已,不劳烦陛下招待。”颜天真道,“我与皇后娘娘是旧相识了,我们叙旧几句,我就离开,不会打扰了陛下的雅兴。” “这么快又要走?”赵丹儿面上流露出不舍之色,“你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去完成吗?要是没有,多留个一天半天可好?” “我并不想打扰陛下与皇后娘娘。” “诶,打扰就谈不上了,既然来了,留下来吃顿饭还是有必要的。莫非良玉郡主忙到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又或者,是不愿意赏脸?” “哪里哪里。”颜天真笑呵呵道,“既然陛下诚心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家殿下还在底下,此事我需要跟他说一声。” “南旭太子也在,自然就要一同邀请,朕的楼船上有美酒佳肴无数,现在就让人在船舱内摆上宴席,等候二位的到来。” 半宸说着,起身走进了船舱之内,背对着颜天真,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妹妹,本宫在船舱里等你们过来啊。”赵丹儿伸手轻挑了一下颜天真的下巴,轻笑一声,转身走开了。 紧随着半宸进了船舱之内,赵丹儿道:“陛下,臣妾刚才都已经放话说要把楼船送出去了,陛下当场就否决,这岂不是让臣妾放了空话?” “皇后,你平日里随意挥霍也就罢了,你可知这艘楼船的制造有多么不容易?在这整个东陵国内,都没有人敢把船造到比朕的楼船大,坐这样的楼船出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岂能让你随便送人?” “可是陛下,你的船也不止这一艘啊,何必小气。” “这不是小气。”半宸白了她一眼,“出行的船,相当于一个人的排场,这么高这么大的楼船,只有朕才能拥有,就是不让其他人享用,有何不可?” “原来是这个原因,简单。陛下再命人去打造一艘更高更大的不就成了?把这一艘给比下去,这一艘臣妾就可以拿去送人了。” “你说的轻巧,造船哪有那么容易?” “没有什么是陛下办不到的。” “你……” 这一边二人在争辩,另一边,站在船头处的凤云渺眼见着颜天真回来,冲她询问道:“你们在上边都说了些什么?” “跟赵丹儿打了个招呼,半宸想要留我们一起用饭。”颜天真道,“赵丹儿我是不会怀疑她的,但是半宸这么客气,也不知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总要给他一分面子,他说要请客,我便答应了下来。” “他应该有询问你来此的目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是路过而已。”颜天真想了想,道,“目前他只知道我们两个存在,还不知道大哥与宁子初的存在,绝对不能被他知道三国队伍的人凑在一起,否则,他会猜到我们的目的。” 在半宸面前只能说,这是南旭国的队伍,这么一来,理由也比较好编。 要是被他知道,北昱国南旭国鸾凤国的大人物全凑在一起,凭他的头脑,铁定要查到底。 没准——他也会想要分一杯羹。 九龙窟的存在,对任何一个君王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宁子初作为一国君主都亲自来了,半宸又怎么能不动心呢? “伶俐。”凤云渺转头,朝着身后的凤伶俐吩咐道,“等会儿我跟你义母要去楼船上赴宴,你去通知其他船只上的人,耐心等一等。另外,北昱皇和摄政王都绝对不能露面,让他们一定藏好了,不能被东陵国的人看见,三国队伍,伪装成一国队伍,明白了吗?” “是。”凤伶俐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颜天真与凤云渺上了楼船,被侍卫领着进了船舱之内。 走进船舱的那一瞬间,颜天真又觉得眼前一亮。 不愧是帝后用的船舱。 原本船舱内的光线比船舱外暗,这里边就必须要有照明物。 而她眼前所见到的照明物并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众多夜明珠齐聚的光芒,亮堂的程度丝毫不输给点烛火。 船舱四壁都是木质,雕饰的夜明珠约莫婴儿拳头大小,一颗颗明珠摆放的位置颇有规律,像一条匀称的波浪,珠身荡出柔和的光晕,丝毫不刺眼。 满目璀璨的船舱。 再看船舱内的陈设,大多以木质为主,选用的皆是上等木材,比如眼前摆满了珍馐美味的桌子,用的是金丝楠木,颇有光泽感。 这一艘楼船的制造成本,可以抵得上一座宫殿。 难怪半宸不让赵丹儿送人。她这一出手就是一栋宫殿。 败家娘们。 她要是真的送了,自己都不好意思要,还不如花钱买心里来得舒坦。 “这是我们的专用船舱,是不是装饰得很好看?”赵丹儿眼见着颜天真走近,笑道,“只有这个船舱是最华丽的,其他的船舱陈设都很简洁。” “好看极了,在这样的地方用饭,心情都会舒坦。”颜天真与凤云渺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了啊。”半宸手中端着酒盏,轻轻摇晃,对着凤云渺笑得优雅,“来即是客,去朕的宫里小住几天,让朕好好款待一番,如何?” 凤云渺淡淡道:“多谢东陵皇的好意,我们不打算在此处停留太久。” “喔?莫非你们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得不去完成?” “有。”颜天真接过了话,“我家殿下身体不好,我们这次出行,就是为了帮他寻找灵药,听说西宁国内有灵药的踪迹,我们去西宁国,路过此地,受陛下款待,十分感谢。” “需要什么灵药,不如说出来,没准朕的太医院里就有呢。”半宸表现得十分客套,“这应该不算是机密吧?” 颜天真随口胡编了一个药名,“神仙水。” “没听说过,听名字就知道是夸大其词。”赵丹儿嘀咕了一声,“原来你们真的是有要紧事的,那本宫也就不好再挽留了。” “回来途中还会再经过东陵国,到时候再来探望皇后娘娘。” “好啊。”赵丹儿面上又浮现笑容,“那就祝愿你快些找到灵药,回来的途中看望本宫,多留两天。” 颜天真点头一笑,“好。” “快些吃菜,再等下去菜都凉了。”赵丹儿率先动了筷子。 而就在这时,半宸的贴身侍卫走进了船舱,到了半宸的身旁,低头朝着他耳语几句。 “陛下,在他们的队伍中,原来还有北昱国的国君,五艘船的人员,不单单只有南旭国的人,刚才南旭国的那位小将军跳进水里,在每艘船边都停留了片刻,之后北昱国的那位陛下就进船舱里不出来了,似乎是刻意隐藏踪迹。” 半宸听得心中起了波澜,面上却没有异样,“知道了,你带人去把他们围起来就是。” “是。” 侍卫领命退下。 颜天真虽然没听见侍卫对半宸的耳语,此刻听着半宸的吩咐,心中莫名一紧,问道:“陛下方才说,去包围谁?” “没什么。”半宸面无表情道,“我们继续吃菜。” 然而凤云渺心中已经警铃大作,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起一跃就落到了那侍卫前面,伸手扣住了对方的肩。 侍卫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制住,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东陵皇,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凤云渺冷眼看向半宸,“你是让他去包围我们的船只吗?” “是太子你说谎在先,朕让他去包围你们的船只,只是属于正当防卫。” 半宸此刻也不多作掩饰,挑了挑眉,“你说你途经东陵国,是为了去西宁国找灵药,那么……为什么北昱国的国君也在队伍内?他也那么好心帮着你找灵药?朕特别想不通,你们二位的交情为何如此好,好到他可以丢下自己的国土不管来相助你。呵,你们分明就是合谋想要干什么事。” 半宸说到这儿,举起面前的琉璃酒盏,在船板上打碎。 “砰” 一声脆响。 船舱外顿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众多侍卫涌了进来,将整个船舱都包围了起来。 “朕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摔碎了杯盏,随行的侍卫们就一定会涌到朕的身边来。”半宸轻描淡写道,“太子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朕会误以为你和宁子初合谋,想对我东陵国不利,这么一来,朕就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你真的猜不到吗?”颜天真冷笑一声,“头一次听到有人把打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原本还想着能够瞒过半宸的眼睛,这样他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强留他们。 可是偏偏被他发现了宁子初的踪迹。 三国队伍出现在另一国的土地上,的确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很容易就被冠上了‘图谋不轨’ ‘用心不纯’等恶名。 “陛下,你这是在干什么?”赵丹儿回过了神,眉头微微蹙起,“他们那边,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 她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被忽悠。 东西南北四国之间不会轻易发生矛盾,宁子初和凤云渺同行,路过东陵国,怎么就能说他们一定对东陵国有企图? 半宸想要把人强留下来,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朕就开门见山了。”半宸笑了一声,“朕猜猜,你们手上是有九龙图吧?朕可不是想要打劫,只是觉得,我们四国之间应该平衡,竟然是友国,为何不一起分享。” 颜天真抽了抽唇角,“东陵皇这脸皮也真是够厚……” “你笑话朕脸皮厚,朕还没笑话你卑鄙呢。”半宸斜睨着她,“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曾经也对不起朕,欺骗朕的感情,非要朕说出来让你脸上无光吗?” “陛下,你又在胡闹了。”赵丹儿脸色有些紧绷,“你这么做很让臣妾没面子,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上,让他们……” “你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半宸打断她的话,“朕要做什么,你就不用管了。” 第293章 你可能失去你的皇后(二更) “陛下,恕我直言,你这行为确实就是在打劫。” 面对半宸的冷脸,赵丹儿无所畏惧,“陛下刚才说,东西南北四国是友国,既然您都知道是友国,为何又要做这种破坏友谊的事?就因为有利可图?你还真就不怕南北两国联手对抗东陵吗?本来还是相安无事的,您却非要找事。” “你觉得朕是在找事?你怎么就不觉得朕是在干正事?” 半宸挑了挑眉,“听过一个词吗?成王败寇,干大事原本就是尔虞我诈,谁能成功谁就是本事,哪有那么多情谊可讲?南北两国去挖宝库,回头他们的国力壮大了,我们东陵和西宁,他们就都不放在眼里了,四国无法平衡,和睦也就不能一直维持下去了,你永远不知道身为君主的野心有多大!” “小人之心。”凤云渺开口,语气冷冽,“这只不过是你在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我们寻宝库,壮大国力,难道就一定要侵略友国?你这是什么逻辑,你的心中无和平,眼前看到的也都只是硝烟。” “说到正点上了。”颜天真附和道,“东陵皇,你要考虑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打劫到底?你要是真的参与进来了,或许能被你分到利益,但我觉得你失去的会更多,我们南旭原本对东陵没有任何不满,奈何你太喜欢自我脑补,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半宸冷哼一声,“你们嘴上说得倒是挺仁义,或许你们南北两国早已合谋,想让东西两国俯首称臣呢?” “陛下,他们不会的。”赵丹儿在旁边插了一句,“良玉妹妹是南旭国未来的皇后,太子是将来的国君,良玉妹妹的决定可以直接影响到太子的想法,就凭我与她的关系,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也是不会绷的。” “皇后,你是在说笑话吗。两国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能轮到两个女人来决定?” “这怎么就是笑话了?”颜天真反驳,“莫非陛下看不起女人?可别忘了,鸾凤国还是女人掌权的呢。如果陛下的行为不会太过分,以我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足以维持两国之间的友谊,可如果陛下你非要挑事,我们当然也不能忍。” 两国之间的关系会发展到如何,还真就取决于此刻在场的他们这四个人。 一对现任帝后,一对未来帝后。 如果他们这四人之间相安无事,就算将来南旭国的国力远胜东陵国,东陵国也不会遭受任何威胁。 就看半宸如今是什么态度了。 他是一定要用强硬的手段获取利益,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陛下,真的就不打算给臣妾一点点面子吗?”赵丹儿走到了半宸的身旁,伸手搭上了他的肩,“你这样为难他们,也等于是破坏臣妾在姐妹面前的好感啊,咱们两国之间要是不和睦了,我和良玉妹妹就做不成朋友,陛下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吗?” “你别闹。”半宸低声道,“一边呆着去。” “不就是个破宝库吗?里面是有几栋金山吗?你们怎么就知道里面有很多财宝?万一里面没几个钱,你们不是白费功夫?”赵丹儿嘀咕一声。 “你懂什么。传言九龙窟内的财物可以抵上好几个国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们得手以后会比我们富裕得多。” “你就是眼红呗,不甘心看着别人发达,身为一国之君,你能不能有点气量。” “在致富的机会面前,气量可以靠边站,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土着想。”半宸说着,将赵丹儿拉扯到了一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线道,“你平时总是和朕称兄道弟,关键时刻怎么就帮着外人说话?” “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兄弟,才要跟你正经地分析。你不用眼红他们,就算他们挖了几座金山回去,跟咱们也没关系,你非要想着分一杯羹引起他们的不满么?” 赵丹儿顿了顿,又道:“世道这么乱,大国这么多,没有谁可以真正做天下霸主,真等到了你称霸一方的那天,你或许还会觉得心烦意乱,被政事压得喘不过气,就没时间玩小白脸了,国土越大,责任就越大,事就越多,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就想不明白呢。” “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陛下,你要是真的不愿意给我面子,可别怪我以后不给你打掩护了。”赵丹儿双手环胸,低声道,“每次假装来我寝宫里过夜,却要我陪着你看断袖活春宫,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啧啧啧……”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半宸的目光一沉,“朕平时待你不薄,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冒犯朕。” “我把你当兄弟,不是当丈夫,所以,我不需要遵守三从四德,不需要事事以你为先,我当然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赵丹儿挑了挑眉,“陛下应当不希望自己断袖的名声传出去罢?那种事情要是泄露出去,你以后就再也享受不到像过去那样安逸的夜夜笙歌,有几个人知道?平日里看上去正儿八经的陛下,私底下的生活那么……” “你别太过分。”半宸磨了磨牙,“你就不怕你惹恼了朕,这皇后的位置会保不住吗?” “莫非陛下已经找到了新的皇后人选?”赵丹儿气定神闲,“那女子什么样?有我聪明吗?比我强悍吗?会像我一样陪伴陛下观赏断袖春宫并且谈笑风生?以及毫无怨言地次次打掩护?” 半宸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陛下,你必须承认你很需要我。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赵丹儿,你若是另立新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能不能相处得来?会不会纠缠于你?会不会争风吃醋?会不会妨碍你寻欢作乐?会不会……” “你够了。”半宸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你不气死朕,你就不甘心是不是?你为了一个女人跟朕唱反调。” “我怎么会想要气死你?我做什么事不是为了你好?你扪心自问,像我这样尽心尽力为你付出并且从不给你添麻烦的皇后,去哪里找?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在这冤枉我,在我的良玉妹妹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你就只知道你的良玉妹妹,朕在你心里的分量恐怕还比不上她,要是朕和她掐起来,你帮谁?恐怕你也是向着她的吧,朕就不明白了,朕与你相处已经几年了,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外人来得重要。” “你是我的好兄弟,她是我的情妹妹,我对你们两个都好,并不冲突。”赵丹儿耸了耸肩,“陛下,你自个看着办,究竟要不要给我这个面子?如果你还是对那个破宝库有想法,你很有可能失去你的皇后。我现在十分认真地请求你,放弃这一笔并不属于你的利益,你真的要挟持他们吗?我坚决反对。” 二人的对话,只有二人听得清,在周遭人眼中,他们只是在窃窃私语。 半宸望着理直气壮的赵丹儿,又好气又好笑。 他这皇后还不能得罪了? 什么叫做放弃这一笔不属于他的利益……这话可真不爱听。 她不就是偏向尹良玉吗? 要是因为外人与赵丹儿闹翻,想想确实也挺不划算。 往后寻欢作乐,没有人打掩护,没有人相伴,没有人帮他处理后宫那群女人,他的生活……也许会变得很不如意。 再难找到一个女儿身男儿心的皇后了。 赵丹儿确实是他最中意的伴侣。 他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合适。 他们相处融洽,彼此之间没有隔阂,就这么一直下去……似乎很不错。 赵丹儿虽然不是他的心头好,却已经成为他人生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对她,有几分依赖,几分欣赏,诸多好感,诸多包容。 她与宝库,孰轻孰重? 还是选她吧。 赵丹儿眼见着半宸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最终抬起了头,朝着周围的侍卫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 这个动作一出,就代表着他的妥协。 侍卫们纷纷退了出去,直到船舱之内仅剩下四人时,半宸有些不甘心地坐下,冷声道:“你们记住了,朕选择息事宁人,不是因为朕怕了你们,而是朕妥协了皇后,并且信得过皇后。” “所以……”颜天真望着他,挑了挑眉,“东陵皇不打九龙窟的主意了?” “废话。”半宸背过了身,摆了摆手,“不要指望朕跟你们致歉,朕不想跟你们客套,你们应该也不想浪费时间,自行离去吧。” “东陵皇这么容易就想通了,是皇后娘娘跟你说了什么?” “朕的确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至于朕和皇后的谈话内容,你们就没必要知道了。” 半宸说着,视线投向了颜天真,“从皇后对你的态度,朕已经可以猜到,良玉郡主就是仙妃,你可真是会做戏啊,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朕也就不想再计较,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就不翻旧账了,不过,朕非常讨厌被人算计,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话说到这还没完,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凤云渺,“你如今的妻子,曾经是朕的妾,还是朕特别不稀罕的一个,这么想,你果然还是吃亏了啊。” 颜天真:“……” 这厮还真是喜欢挑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凤云渺也不是那么好调侃的。 他望着半宸,面无表情道:“是呢,在这一点上,本宫的确是吃了一个小小的亏,因此,本宫会给予报复,但这个报复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情谊。” “什么报复?” “东陵皇应该也知道,本宫擅长书画,曾获得神笔的称号。本宫十分有兴趣拿东陵皇作图,定能把你绘画得十分生动,周围再添上七八名相貌清秀的**男子,此画就叫——王和王的男人们,陛下觉得此画能卖多少钱?” 半宸唇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你是想要借这幅画,来发布对朕不利的谣言?” “这怎么能是谣言?子虚乌有的才叫谣言,我将事实绘画于纸上,有何不可?” “你——” “行了行了,你们一人互相气一次,抵消了。”颜天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东陵皇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他画这一幅画的,不过,也希望东陵皇往后不要再嘴欠了。” 半宸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没什么事了,我们这就离开。”颜天真握上了凤云渺的手,冲着赵丹儿笑了笑,“丹儿,后会有期。” “诶,先别急着走。”赵丹儿道,“本宫之前说过,要送你一艘楼船的。” “这……不太好吧。”颜天真并未同意下来,“楼船贵重,我可不好意思收。” “无妨,面对妹妹,本宫什么时候在意过钱。” 赵丹儿正说着话,察觉到衣袖被人扯了扯,一转头就对上半宸阴沉的脸。 “皇后,你可不要太离谱了,我们这艘船上还有一百多号人,你把楼船给他们,我们怎么办?坐他们的那几艘小破船吗?朕坚决不同意。”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赵丹儿笑道,“陛下,你又不止这么一艘楼船,这艘船可容纳三百余人,我记得还有一艘楼船规模比较小,可容纳两百余人,那艘船就送给良玉妹妹,怎样?” “不用送给我们了。”颜天真连忙道,“无功不受禄,我们还是购买下来好了,多谢丹儿的美意,我心领了。” “不,本宫真不缺那个钱,要是收下你的银子就没有意义了。”赵丹儿笑道,“你什么时候成婚的我都不知道,那一艘楼船送给你就当做大婚礼物,你听说过送大婚礼物还收钱的吗?” 颜天真顿时无言。 赵丹儿这话她没法反驳。 “就这么定了,那艘船停靠的位置离这儿应该还有几里水路,让侍卫带着你们去。” 赵丹儿说到这儿,踏出了脚步,“让本宫再目送你一程吧。” 三人走出了船舱,到了船头,赵丹儿抓起了颜天真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啊,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本宫也就放心了,你要记得,本宫是随时欢迎你来找本宫的,以后要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可以来跟本宫说啊。” 颜天真冲她莞尔一笑,“丹儿,真的很感谢你,等我回来,再路过东陵国,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好啊。别忘了拿走你落在我那的一顶孔雀金冠,我可是一直帮你收着呢。” “好。” 二人告别之后,颜天真与凤云渺便跃下了船头,回到了自己的船只上。 赵丹儿派出的侍卫也上了船,给众人指路。 三国队伍的船只继续行驶,与楼船的距离渐渐拉远。 赵丹儿站在船头,目送着那几艘船的离开,远远地看见颜天真站在船头,朝她挥了挥手。 赵丹儿也举高了手,向她挥了挥。 眼见着船只越走越远,最终在水面上变成了一个小点。 “义母,你们上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凤伶俐站在船头,瞥了一眼几步之外的那名侍卫,“为何他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他是皇后娘娘派来带路的。”颜天真道,“他要领着我们去几里之外,给我们换一艘楼船,这么一来,就能装下我们所有人。” 凤伶俐顿时两眼一亮,“当真?” “这还能有假吗?你心心念念的楼船很快就要见到了。” “义母,这一艘楼船得多少钱?” “不知道呢。皇后娘娘没有说,她非要送我。” “白拿来的?”凤伶俐愣住了,“吃了一顿饭,竟换来了一艘船。” “皇后娘娘就是这样大方的人。”颜天真悠悠道,“大方的人,就是特别讨人喜欢。” “所以你也很喜欢赵皇后,对吗?”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赵皇后与你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姐妹情谊,天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我?” “什么?”颜天真转过头看凤云渺,“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你?难不成你认为我与赵皇后之间,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断袖情?” “只是觉得她对你的态度十分怪异。”凤云渺面无表情道,“单纯的姐妹,并不是像她这样,今天若不是因为她,我们与半宸之间的问题可没那么容易解决。” “她一直是个理智的人,并且性格豪爽,善于思考,半宸虽然脾气阴晴不定,常常也会听从她的意见,可见她也是个很会说话的……” “我并不是要夸奖她有多能耐,我所指的是她对你的态度,你不要岔开话题。”凤云渺凑到了颜天真的面前,淡淡道,“她对你,不是像姐姐对妹妹那样的疼爱,而是像男人对女人的宠爱,这个不男不女的皇后……” “她哪里不男不女了?她就是是个比较野的女孩子啊,我承认,她很多时候就像个男人,但她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而我对女人是绝对没有兴趣的,所以,她就只是我的姐妹,懂?” 颜天真说着,伸手点了一下凤云渺的眉心,“你别那么疑神疑鬼的,行不行?是个人对我好,你就要多想了。” “你拿她当好姐姐,她拿你当情妹妹,东陵国的这一对帝后,真是堪称怪胎中的极品,天生一对。”凤云渺不咸不淡道,“以后还是少来往,你对她只是姐妹情谊,就怕她想要占你便宜,她虽然是女儿身,却有铁汉柔情,这令我不得不防。” “我自己会防备的,你就别操心了。”颜天真撇了撇嘴,一个转头,对上了瞠目结舌的凤伶俐。 “义母,你这本事可真不是一般大啊。”凤伶俐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北昱国的皇帝喜欢你,西宁国的皇帝惦记你,南旭国的太子是你夫君,好不容易东陵国的皇帝没看上你,皇后却也没躲过你的劫,义母你的桃花运真是布满四国,这样不好……” 话音还未落下,头顶就被颜天真敲了。 “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多话呢?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伶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凤云渺转过了身,背对着颜天真,“如今我真觉得,皮囊生得太好看不是什么好事,我中意你从来就不是因为你这张脸,至于其他人……他们是因何中意你?” “这些都不重要了,到最后抱得美人归的不还是你么。”颜天真干笑一声,凑到了凤云渺的身旁,“你可不能因为这事跟我置气啊,你只需要知道,我一心向着你就行。” 颜天真说着,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对于她的主动投怀送抱,凤云渺的心情缓和了不少,顺手就揽住了她的腰身。 他也不过就是嘴上抱怨几句罢了,其实他对自己也是十分有信心的。 他有自信能够留住她,让自己在她心中永久地驻扎下去。 第294章 犯贱(一更) “义父义母,又起风了,在船头拥抱也不会觉得暖和,还不如进船舱里去呢,这样也就不会让旁人看到。” 凤伶俐这么一提醒,二人也想起来了,在船头搂搂抱抱的确不太合适,便进了船舱内。 而另一边的船头上,宁子初长身玉立,将二人的举止看在眼中,眸底悄然划过一抹失落。 说不后悔是假的。 他做过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当初对她的利用了。 初见她的那时候,她独身一人无依无靠,被青楼里的老鸨子带着打手们追得四处逃窜,那时候,正是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 然后她遇到了他,被他带回了宫里。 他给她无限荣华富贵,她成了他手中一把锋利的武器,让她帮着他暗杀那些他想要铲除的人。 大多时候她都做得很好,所以他对她十分欣赏。 欣赏过后,就是继续利用。 而她也并不甘心长久居于人下,所以她才会想着摆脱他,追寻自由。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严谨。 用她的话来说,就像是在做交易,上级与下级的关系。 没有丝毫可以发展情感的机会。 她对他始终都带着防备、带着不信任,甚至在她的眼里,他就像个不成熟的小孩。 这么想想,似乎是他自己亲手把她推远的? 上天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他比凤云渺更早遇见颜天真,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能把握住机会,大概也能把她留下…… 人总是在失去机遇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偏偏这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 宁子初仰头,望向天际。 阿姐啊…… 如果上天注定我得不到一段真挚的情感,那我是否就应该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你为我争取来的那片江山? 从此,就不再想儿女私情了。 我能做到吗? 另一边船舱内,颜天真与凤云渺两人吃着瓜果点心,谈笑了良久,忽然听见船舱外头的侍卫道了一句—— “太子妃,我们皇后娘娘送您的那一艘楼船就在前边了。” 颜天真闻言,起了身,将头探出了船舱,顺着侍卫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看见五丈开外的水岸边,停靠着一艘庞大的楼船。 也就比之前见到的那一艘小了一点儿,依然气派。 “回去替我再向你们皇后娘娘转达谢意,告诉她,我很喜欢。” 三国队伍的船只,聚向了前边的那一艘楼船。 “属于陛下的每一艘楼船底下,都装有防卫的武器。”那名侍卫又道,“船舱下设有一个入口,直接通向船底,可以打开船底下关闭的圆木刀,圆木刀后边的绳子就是开关,靠人力拉动绳子,木刀便会迅速旋转起来,要是有水上强盗在船底偷袭,木刀可以把他们的脑袋切下来。” 颜天真将他的话听在耳中,顿时有些惊叹,“居然会有这样的防卫武器?” 在没有高科技的时代,这样的人力武器算是很牛叉了。 “我们东陵国的造船术,遥遥领先其他国,尤其是皇族乘坐的楼船,船底下都会设有这样的防卫,让那些水上的强盗土匪敬而远之,楼船上还有一个专门放置兵器的仓库,刀剑弓箭都有,我所说的这属于机密,这是皇后娘娘吩咐我悄悄告诉二位的。” 侍卫说着,从衣袖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呈到了颜天真的面前,“这是仓库的钥匙,仓库的位置就在楼船第一层的第一个船舱下,让南旭国的队伍占领第一层,再往上的二三层就没什么好东西了,留给北昱国众人。” 颜天真笑着接过了钥匙,“真是让你们皇后娘娘费心了。” “皇后娘娘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便告辞了。” 此刻船只已经靠岸,侍卫冲二人拱手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其他船只上的众人纷纷出了船舱,望着眼前那高耸的楼船,面上皆洋溢着欣喜期待之色。 跟东陵国的楼船一比,他们所乘坐的船只,真可以称得上是——小破船。 用对面这艘楼船一撞,就能把他们撞到天旋地转。 颜天真第一个跃上了楼船的船头,高声道—— “诸位听我说,这一首楼船,乃是东陵国赵皇后赠予我,在水面上行驶稳妥并且安全,比我们原来所搭乘的船只不知好了多少。因此,请诸位听从我的安排,南旭国人占第一层船舱,鸾凤国第二层,北昱国第三层,每一层都有绳梯,攀爬方便,现在,诸位自便。” 颜天真的话音落下,众人并无异议,便都纷纷上了楼船。 谁的东西自然谁做主,如何分配,全都得看颜天真的意思。 在众人的眼中,三层船舱并无区别,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第一层上去最方便,第三层麻烦些,得在绳梯上多爬几下,除此之外,没差了。 有谁能想到第一层船舱与船底之间的奥秘? 所有人带好行李物品上了楼船之后,便将原来的船只舍弃了,让楼船继续行驶。 楼船驶出良久之后,远处那些被舍弃的船只上,多出了几道身影。 “居然能被他们拿到那么大的楼船。” 白路望着远处那渐行渐远的船,转头朝身后跟着的人问道:“那么大的船,哪里能买到?” 从高度、宽度、设有楼层这一点上看,这样的船只绝对价值不菲。 也不知花个几万两能不能买来一艘。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却很不如意—— “公子,这样的楼船有钱也买不到。” “什么?”白路眉峰微蹙,“什么叫做有钱都买不到?莫非数量十分有限?我就不相信,我花双倍的价格会买不来。” “真买不到。这是皇族人的专属,公子并没有皇族的血统,就是权势再大的官,也不敢开这样的船,除了皇家的人之外,谁开这样的船都是藐视皇权,这是东陵国皇帝的意思,因此……” “岂有此理。”白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怎么凤云渺他们就能开,他们连东陵国人都不是,居然能够说服东陵国皇帝给出一艘这样的船,有点能耐。” “你是不是又羡慕又嫉妒。”忽有熟悉的男音在另一侧响起,“这么庞大的楼船,能装下很多东西,你是不是现在就已经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到宝库?才想用这么大的船去装宝库里的东西。” 白路听闻此话,转头望向说话之人,面无表情道:“原本我对九龙窟是不感兴趣的,我说过了,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他们的命,只要他们能死,我丝毫不介意九龙图跟他们一起毁了,但如果我暂时杀不掉他们,我就要抢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我想去宝库不是因为我贪图财富,我就是要跟他们作对到底,你不是也很想要吗?” “你说你不贪图财富,那么——我们要是真的找到了宝库,你打算怎么分?”南弦淡淡道,“你想要多少?” “五五。”白路道,“你要是能帮我把我的仇人们全解决了,我所占的五成也全给你,怎么样?” “你自己一点不留?” “不留,我只要他们的人头。” “尹晚晴到底有什么好的?”南弦面上呈现出一丝好笑,“她对你很好吗?她有给你承诺山盟海誓吗?原本她死了,你这样的小人物是不会被人记住的,你可以再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你偏偏不,跟凤云渺他们作对,你倒是很有勇气嘛。” “我是郡主的第一个男人,虽然她后面还有无数个,但她很快就厌倦了,只有我是长久留在她身边的那一个,虽然郡主很花心,但我对她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又不是大房,还在那里自作多情。”南弦不咸不淡道,“别怪我给你泼冷水,只是我确实对尹晚晴印象不太好,她私底下的生活何其糜烂?” 他此刻说的话算客气了。 他真正想说的是——白路这眼睛有毛病。 但是想想自己与他还是合作关系,太难听的话便不说了。 “郡主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评判。”白路冷眼看南弦,“我还想说良玉郡主不是个好东西,该死得很,你怎么就对她念念不忘?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贱?我们鸾凤国的男人就是贱。” “你才贱。”南弦脸色一沉,“自己犯贱别把我拉上,尹晚晴比起良玉差得远。” “可我至少得到过晚晴郡主,至少与她恩爱过。你呢?你得到过良玉郡主吗?恐怕连手都没牵过。” 白路唇角浮现一抹讥诮的笑意,“良玉郡主从来看都不看你一眼,你却为了她,拒绝其他贵女对你的求爱,你不觉得自己比我贱得太多吗?我与晚晴是夫妻,给她报仇天经地义,你跟尹良玉什么关系都没有,又何必要帮她说话,别忘了她还害死了你的妹妹,把你逼得无家可归……” “你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呢?我是想要喊醒你,跟我一起把他们全部干掉,包括尹良玉,你以为你对她心软她会对你感激吗?你想得美,就算你把心掏给她也改变不了什么的,黑弦巴不得她死了呢,黑弦说,令他最耻辱的就是与你共用一个躯体,他很想自己支配他的躯体,白弦,你应该消失……” 白路的话音还未落下,南弦便阴沉着脸上前给了他一个拳头。 “我让你嘴欠!” 白路在武力上是碾压不过他的,避也避不开,便只能朝着周围低吼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的拦住他!” 南弦还准备继续打人,已经被周围白路的手下们拦住。 “郡王,您冷静点。” “您与我家主人既然合作了,就不应该动粗。” “谁让他嘴欠!”南弦冷着脸,“再有下次,我依然会动粗。” “先嘴欠的难道不是你吗?”白路冷哼一声,“明明就比我更贱,还不承认,贱男人。” 说着,他转过了身,背对着南弦,轻呼出一口气。 真盼着月底快点到来。 他真正想要合作的,是另一个南弦,不是现在这个愚蠢的南弦。 头一次感叹这世间疾病的千奇百怪。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怎么就能分成两股意识? 一个愚蠢,一个阴险。 一个优柔寡断,一个大奸大恶。 不过,前者太讨人厌了。 …… 舒适的船舱之内,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一道人影静静地趴在桌面之上,似乎是在打瞌睡。 而他的胳膊下,压着一张羊皮图纸。 “王爷,喝杯茶吧……”白杏才进了船舱,抬头看到眼前的一幕,便止住了声。 尹默玄伏在桌面上睡着了。 她就有些不太忍心叫醒他。 但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不在尹默玄身上了。 因为她看到了尹默玄胳膊下露出的半张图纸。 她怔住。 那就是九龙图吗? 她迈出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近。 走到了尹默玄的身旁,将视线投向了那张羊皮图纸。 然而,她只能看到半张图纸,还有一半被尹默玄的胳膊挡去了,看不见。 现在,这个船舱内只有他和她。 如果,在这个时候把他打晕,她就可以带着图纸回去交差…… ------题外话------ ~ 二更九点。 有些读者问我,为什么白路会对晚晴这个渣女配死心塌地,就是因为他生活在一个女人为权的国度,这片国土上大多都是男人从一而终,他就像封建社会的妇女,明知道老公花心薄幸,也是不离不弃,现在这个时代依然有些落后的地方存在这样的封建社会主义思想,确实有点醉。 第295章 蠢驴和野猪(二更)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扬起了手刀,在尹默玄脖颈上的穴位又劈了一下。 这样就能确保他彻底晕过去。 而这一手刀下来,尹默玄果真也彻底昏厥。 白杏将他的胳膊抬起,迅速抽走了被他压着的羊皮图纸,叠了起来,收入袖中。 紧接着,她靠近了船舱门,聆听着外边的动静。 此刻,还无人靠近这一间船舱。 在这一艘楼船上,领头的大人物们几乎都有独立船舱,侍卫们则是好几个挤在一间船舱之内,因此,尹默玄单独呆着,就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拿到九龙图之后杀了他,她的任务就算圆满了。 此刻,他就在她的面前,周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动手。 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杀死他。 望着尹默玄静谧的容颜,她的脑海中经历了一番挣扎,缓缓伸出了手。 可是最终,她的意念也不能控制着她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她的手停留在他的脸庞上,有些留恋地拂过他的脸颊。 指腹触碰到了有些滚烫的温度,她怔了怔。 他的脸怎么这么热?这温度不正常。 她的手摸向了他的额头,依然是滚烫的温度,烫得她收回了手。 他生病了? 难怪他会趴在九龙图上睡着了,并不是他大意,而是他病了,所以他才会虚弱地倒下。 她的内心涌上一丝焦急,回过神来她才惊觉,她根本就无法对他下手。 连他生个病她都要紧张,更何况是杀了他? 做不到的事情,还是不去想了。 他生病了,得找大夫。 但不是此刻。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找个地方把九龙图藏起来,这地图绝不能留在她的身上,否则会被搜出来。 想到这,她的目光扫过船舱,最终停留在角落的软榻上。 她快步走向了软榻,双手用力将软榻挪开了些,把折叠好的九龙图夹在软榻和墙角之间,确保不露出一点图纸的边缘,这才把软榻搬了回去。 谁也不会想到,尹默玄丢失的九龙图会藏在他自己的船舱之内吧? 一个只有她才知道的地方,尹默玄本人睡在这张榻上也不会猜到。 藏好了图纸后,她这才惊慌失措地奔出了船舱,大声喊叫着—— “来人啊!王爷晕倒了!” 她这么一喊叫,隔壁船舱便有人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 “王爷怎么了?” “我刚才去给王爷送茶,一进去,就看见他趴在桌子上睡,我叫不醒他,无意中触摸到他的头部,他的头很烫。”白杏道,“快去把肖洁姑娘喊过来啊!” 众人闻言,连忙奔走相告。 不一会儿,肖洁就被喊过来了,白杏连忙拉着她到了船舱之内,“你快看看王爷。” 肖洁上前去诊断,很快得出了结论。 “风寒,不能再着凉了,把他扶到床榻上躺好,被子一定要盖暖和了。” 二人一左一右扶起了尹默玄,将他扶到了角落的软榻上放下。 “肖洁姑娘,王爷这病不严重吧?” “放心吧,不算严重,但也不能疏忽,只要休息好即可,我去写一副药方,每天都要按时喝药调理。” “那就好。” 白杏松了一口气。 得知尹默玄的病症不算严重,她也就放心了。 很快地,颜天真与凤云渺也赶来了。 “大哥没事吧?” “放心吧太子妃,是风寒,不难调理。” 虽然明知道不严重,颜天真也还是多坐了一会儿,等候着尹默玄清醒。 尹默玄被肖洁扎了几针,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醒了过来。 “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这是怎么了?”尹默玄似乎有些茫然。 “你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趴在桌子上就晕倒了。”颜天真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责备,“大哥,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要不是白杏正好来给你送茶,也不知要再过多久你才会被人发现。” “我病了么……我只是觉得昏迷前的那会儿有些头昏脑胀,眼皮子不听使唤,看着九龙图居然也能睡着……”尹默玄说到这儿,猛然惊觉,“对了,九龙图呢?你们是不是帮我收起来了?” “九龙图?”颜天真微微蹙眉,转头望向白杏和肖洁,“你们是最早过来的,你们知道在哪吗?” “我也是刚才被人叫过来的,我进来的那会儿,没看见任何图纸一类的东西。”肖洁说着,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白杏。 白杏连忙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王爷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什么东西也没有,那图纸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坏了!”尹默玄道了一句,“图纸一定是被盗走了,我居然会这么大意。” 望着尹默玄懊恼的模样,白杏连忙道:“王爷可不要自责,你都生病了,这事也不能怪你,王爷昏迷前,难道就没有一点印象吗?” “本王是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那时候图纸还在,之后的事情,本王就不知道了。”尹默玄说着,掀开了被褥就要下榻,“这楼船船头船尾都有人看守,要是有人跳船而逃,总会被发觉,盗窃九龙图的人一定还在这艘船上!马上命人搜查!” “行了大哥,你就在榻上好好躺着吧。”颜天真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搜查的事情交给我来,你就让我少操点心吧,好好躺着,省得病情又加重了。” 尹默玄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为兄弄丢了九龙图,这实在是一个大错误,你心中会责怪我的吧?”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凤云渺开口,语气有些清凉,“要怪就应该怪我。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不应该把图纸给你,我亲自来保管,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妹夫这意思,分明还是在责怪我。”尹默玄垂下头,“是我不对,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图纸找回来,现在首要的,就是搜查。” “图纸一旦找回来,我再也不会交到你手上。”凤云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颜天真叹了一口气,“大哥,你好好休息吧。” 话音落下,也随着凤云渺离开了。 眼见着二人相继离去,尹默玄手握成拳,捶打在木质的墙壁上,似是发泄着心中的恼怒。 白杏看在眼里,连忙上前劝阻,“王爷,你别这样,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本来就是本王的错,本王不会逃避责任,这么重要的东西,的确也不适合交到本王手上。” 尹默玄说着,侧过身躺下了,“你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我去给王爷泡姜茶,驱寒的。” 白杏说着,转身退了出去。 船舱外,一片喧闹。 侍卫们来回走动,进入各个船舱间搜查。 九龙图丢失一事,片刻的功夫就传遍了整艘楼船。 楼船第三层的宁子初听见了消息,火急火燎地奔向了尹默玄的船舱,十分粗鲁地推开了船舱门,开口的语气也十分冲—— “王爷,你知道图纸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丢,朕看你是不是连脑子也一起丢了?!” 尹默玄听着他的数落,从榻上坐起了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北昱皇,你进本王的船舱怎么就不征求一下本王的同意?” “图纸都丢了,你还有功夫跟朕计较这个?!”宁子初脸色铁青,“听说你病了是吧?那好,朕就不贬低你这个病人了,你告诉朕,你到底是怎么昏迷的?” “生病昏迷还需要理由吗?” “也就是说你有意识,你都知道自己脑子昏沉,还不把图纸收起来?朕看你确实病得不轻!” 宁子初此刻不愿意再和尹默玄客套。 九龙图的丢失,对他而言就是晴天霹雳。 走这一趟也是经历了磨难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这时候却告诉他图纸丢失,开什么玩笑。 后面还有一些复杂的路线没研究清楚呢,那么多密密麻麻的路线也记不下来。 再有,就算找到了九龙窟的位置,也需要知道进入九龙窟的方法。 地图上并没有标记这个,但传言,方法也在图纸本身。 图纸上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奥秘,只不过现在众人还没解开。 宁子初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几乎都想对尹默玄动粗。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偏偏有人送上门来给他发泄。 “陛下,您怎么能对王爷如此恶语相向?王爷是病人,您难道就不应该体谅一下?” 宁子初回过了身,看见站在船舱外的白杏,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低喝一声—— “来人!把这个女子给朕拿下!” 宁子初一声令下,立即就有侍卫到了白杏的身后,将她扣押。 “三国队伍中几乎都是可靠的人,随行的侍卫都是仔细挑选的,只有你,最是可疑,一个半路捡来的山野村妇,比任何人都有嫌疑。”宁子初冷声道,“搜身!” “住手!”尹默玄呵斥一声,“她是姑娘,你怎么能让侍卫搜她的身?再说了,她是本王这边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主宰她?” “地图是三国共有的,又不只是你一人的,朕现在就是觉得她嫌疑最大,她若是不心虚,就让朕搜一搜。你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是吗?那好,叫个姑娘来搜她身!” 侍卫闻言,立即就去把最近的肖洁喊过来搜查白杏的全身。 肖洁搜过了之后,朝着宁子初道—— “北昱皇,她身上没有图纸。” “身上没有,就去她住的地方搜!把她住的船舱内所有的物品都给朕仔仔细细地检查清楚。”宁子初朝着侍卫吩咐道,“另外,在她的嫌疑没有洗脱之前,不能让她自由活动,拿一副枷锁来束缚她的手脚,这样一来,她就不能从这艘楼船上逃离,即使跳下了水也游不动。” “陛下,我真的没有拿图纸啊。”白杏摇着头,“求陛下开恩,不要把我锁起来,手脚不自由,我就不能做饭了。” “谁让你做饭了?你做的东西朕还不敢吃呢,你就消停消停吧,来人,把她……” “宁子初,你别太过分!”尹默玄已经从软榻上下来,快步走到了宁子初的面前,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到一旁,从侍卫的手上拉扯过了白杏,挡在了她的身前,“本王相信她,既然是本王这边的人,没有本王的同意,谁也不能把她锁起来。” “你是不是鬼迷心窍,色令智昏了?”宁子初拧着眉头,“朕当初真的是看走眼了,怎么会跟你这样的人合作?毫无防备之心,轻信一个外人,看看天真再看看你!她多谨慎你多大意!朕现在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你——蠢驴。” “你说本王是蠢驴,本王还想说你蛮横得像一头野猪!”尹默玄似乎也来了脾气,“看看你这横眉竖目的样子,身为一国之君,总是去针对一个弱女子,北昱皇究竟懂不懂,何为宽容之心?你说白杏有嫌疑,有什么证据?她什么时候鬼鬼祟祟让你看见了吗?” “就凭她是个外人!朕从来不愿意相信外人,不管什么理由!在朕的思想里,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如果最后证实她真的是卧底,那么也就证实了你真的是一头蠢驴,你还当什么摄政王?不如当个闲散王爷花天酒地玩女人,你干不成大事。” “北昱皇,注意你的措辞!你说话若是再这么不客气,本王也要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说啊!” “你们吵什么吵!”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女声,话音落下,颜天真踏进了船舱之内,“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在这大呼小叫,互相贬低,有意思吗?东西都已经丢了,难不成你们吵个架就能找回来?” 二人齐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颜天真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白杏,似乎猜到了事情的发展过程,淡淡道:“北昱皇,你在怀疑白杏对吗?我告诉你,在她住的地方,侍卫们至少翻了三遍,并没有发现图纸。” “即使这样,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宁子初道,“朕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朕带来的人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如果不是她有问题,那就是你们其他两国里面出了奸细。”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狂妄,本王都快看不下去了。”尹默玄冷嗤一声,“万一奸细就在你的人当中呢?” “你搞清楚,图纸是你弄丢的,不是朕弄丢的!你怎么就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一点内疚之心都没有吗?”宁子初磨了磨牙,“从前真没看出来你脸皮厚。” “本王是故意弄丢图纸的吗?北昱皇如此咄咄逼人。” “行了,别骂了。”颜天真阴沉着脸,“我大概也还能记得接下来该怎么走,你们再这么吵下去着实也没有意思,至于白杏……我觉得她没有这个本事,可既然北昱皇那么怀疑,就不能让白杏太自由了。” “我会看紧她的。”尹默玄道,“将她交给我看管就是,要是有一天她跑了,那她毫无疑问就是卧底,一切后果由本王一人承担。” 白杏将尹默玄的话听在耳中,心中难免触动。 他那么信任她,她却做了对不住他的事。 她有些愧疚,却又不得不那么做。 她……也有她的无奈。 明知道他会被众人责怪,她还是不能把图纸还回去,她必须设法把图纸交到主人手上。 “王爷,多谢你这么信任我。”白杏垂下了头,“我很感激。” 宁子初气极,却又不想当着颜天真的面把尹默玄骂得太难听。 心中暗骂尹默玄,嘴上却不愿意再多费口舌,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颜天真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北昱皇,你消消火气……” 眼见着二人走开了,白杏开口道:“王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这不算是惹麻烦,北昱国的那位皇帝实在太蛮不讲理,本王也看不顺眼他很久了。” “无论怎样,我还是要感谢王爷对我的信任和维护。” 这边二人在说话,另一边,宁子初生着闷气,连颜天真都不想理会了。 “陛下,我知道你心中很气恼,但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不用多说了,朕看你的大哥实在是讨厌得很,天真,朕现在需要安静。” 宁子初说话间,走过了一间船舱外,冷不丁从里头伸出来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胳膊。 才想要挣脱开,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却止住了动作。 扯住他的人正是凤云渺。 凤云渺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把他拉入了船舱内。 颜天真也连忙走了进去,带上了门。 “为何神神秘秘的?”宁子初面无表情道,“难不成你们要告诉朕,九龙图并没有丢失吗?” “别嚷了,你看这是什么。”凤云渺说着,从衣袖的口袋中掏出了一物,在宁子初的面前抖开。 宁子初望着他手上的东西,一时有些没回过神。 凤云渺手上的,正是九龙图啊! “这是怎么回事?”宁子初回过神后,当即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在贼喊捉贼吗?” “陛下,知道为何我们现在才告诉你?”颜天真笑道,“为了让你配合我们演一出戏,所以才要让你发火气,现在戏已经演完了,为了不让你继续着急上火干瞪眼,就把事实告诉你。” 宁子初道:“你说。” “你的直觉一直都是对的,白杏的确是奸细,我们也的确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盗走了图纸,她拿走的那一张自然是假的,但我们必须让她相信那是真的,这就要取决于我们的表演了,如果太淡定,她不会信的,我们就是要自己人骂自己人,才能让这件事看起来真实性更高。” 颜天真顿了顿,又道:“陛下正是因为不知道内情,所展示出来的情绪和态度才会格外真实,你刚才与大哥那一场吵架十分精彩,我都差点信了,要是早点告诉你,恐怕就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宁子初消化了颜天真塞给他的事实,再看了一眼凤云渺手上的九龙图,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没丢。 白白着急上火了一回。 但这样的结果,也的确是一个好结果。 “陛下应该不怪我太晚告诉你吧?”颜天真悠然道,“太早告诉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我需要真实的表演,让白杏放心地把假地图拿回去交差。” “好计策。”宁子初道,“朕怎么会怪你。假的图纸与真的图纸,有哪些差别?” “表面上看起来差别真的不大,但,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差别,就足够误导敌人了。”颜天真笑道,“改了最后面的几条路线,地图上的一点点距离,在现实里要被放大多少倍啊?陛下自己可以想象到了。” “嗯。”宁子初点了点头,“朕真的是错怪摄政王了。” 现在想想,之前有些话骂得太难听。 要是不去跟尹默玄说几句好话,显得他多么小肚鸡肠。 宁子初走出了船舱之后,便去往尹默玄的船舱。 船舱的门没有关,他将头探了进去,只有尹默玄一人躺在软榻上。 宁子初轻咳了一声。 尹默玄翻了个身,看见了他,轻描淡写道:“北昱皇,有什么事?” 宁子初走上前来道:“朕之前骂了你蠢驴,朕要收回这句话。” “喔,可我并不打算收回我对陛下的形容。”尹默玄道,“我并不是色令智昏的蠢驴,可北昱皇你确实像是蛮横粗鲁的野猪。” “你——” 第296章 逃跑(一更) 宁子初原本是打算来说好话的,被尹默玄这么一骂,顿时又不乐意,正想要回嘴,却被对方给打断了。 “北昱皇既然已经知道了内情,那本王也就不再多做解释,接下来,你我二人还需要把这场不和睦的戏继续演下去。”尹默玄一本正经道,“可不能露出破绽。” “朕明白。”宁子初面无表情道,“不过,朕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摄政王,希望你可以认真解答。” “什么问题,北昱皇请问。” “就是那个白杏。”宁子初道,“你对她的好,都只是做戏么?不会动一丝真情?” “北昱皇认为,本王真的会糊涂到对一个卧底有感情?”尹默玄斜睨了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呢。”宁子初道,“她的容貌与女帝那么相似……” “那又怎样?你觉得我一定会因此对她怜香惜玉?”尹默玄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本王与她之间的这一场较量,先动情的是她,放不下的也是她,会心软的还是她,这就代表她已经必输无疑,本王不会让她有机会变成祸害,如果最终她不选择背叛原来的主人,本王也不会心慈手软。” “朕之前果然是低估了摄政王的能耐。”对于尹默玄的回答,宁子初似乎很满意,“朕没有想到摄政王会起到如此关键的作用,如果可以利用她将暗中的敌人铲除,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你知道她把假的图纸藏在何处吗?在她的身上搜不到,在她的住处也搜不到,这让朕感到很好奇。” “她藏在一个谁也不会想到的地方。”尹默玄说着,拍了拍垫在自己身下的软榻,“就在这张软榻和墙板的缝隙中,你们所有人在搜查的时候,本王就躺在这张榻上睡觉,这间船舱被人忽略了,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被盗窃的东西还会藏在失主的身边。” “这个卧底还挺有脑子,怪会藏东西的。”宁子初冷哼了一声,“不打扰摄政王歇息了,朕这就回去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船舱。 然,他才踏出了尹默玄的船舱没几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一到身影,正是白杏,她手上端着热乎乎的什么东西? 经过了他的身旁时,他才看清了,淡黄色的汤汁,碗底还躺着几片姜片。 “见过陛下。”白杏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就连行礼都有些紧张。 宁子初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表现得就像一只柔弱无害的小动物。 他并不掩饰对她的敌意,冷冷开口,“别以为摄政王相信你,朕就不会找你麻烦了,你最好老实点,别让朕抓到一点点的把柄,否则……摄政王也保不住你。” 白杏听着他的威胁,连忙辩解道:“陛下,你真的误会了,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大家不利的事,我……” “行了!你这样的保证太苍白了,朕半句都不信。” 言罢,冷笑一声,越过白杏走开了。 白杏端着姜汤,走进了尹默玄的船舱。 船舱之内,尹默玄躺在榻上,故作虚弱。 装病可不是那么好装的,光会表演可不行,总得吃些药,才能显露出发病的症状。 肖洁给他吃的药,就是促使发热的,吃下去后药效很快就发挥,整个人也确实不太好受,闷得慌。 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看上去完全就是生病的状态。 何其逼真。 白杏不是大夫,自然看不出破绽,信以为真。 此刻,她端着姜汤走上前来,面上挂着关怀之色,“王爷,把这姜汤喝下去吧,对你有好处的。” 尹默玄从榻上坐起了身,接过了白杏递来的碗。 “王爷,北昱国的那位陛下是不是又来为难你了?我刚才看着他走出来,一张脸都绷着,冷冰冰的。” “本王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他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挨他几句骂也无妨。”尹默玄喝了一口姜汤,询问道,“你刚才与他碰面,他是不是又恐吓威胁你了?” 白杏垂下了头,“那位陛下始终都怀疑我不是好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不用理会他了,清者自清,你问心无愧就好,又不会被他抓到把柄,怕什么。你是本王这边的人,他没有权利处置你。” 尹默玄说话间,将一整碗姜汤都喝下了。 “王爷真是对我最好的人了。”白杏将空碗接过,搁在了一旁,扶着尹默玄躺下,给他盖上了被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报答王爷。” “你现在不是就在天天报答吗?”尹默玄冲她笑了笑,“你每日都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这已经算是报答了,不用总觉得欠本王,你又没签卖身契,你还是自由的。” 尹默玄优雅的笑容,让白杏有些失神。 很快的,尹默玄察觉到眼皮子有些沉,睡意缓缓袭来。 “白杏,本王有些想睡了,你不用在这陪着,回你自己的船舱去吧。” “嗯,王爷好好休息。” 白杏说着,站起了身,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向船舱门。 到了门后,她再转过身,看榻上的尹默玄,已经陷入了睡梦中。 她煮给他的那杯姜茶里,添加了一些安神的东西,有助于让他很快入睡。 这样才有利于她行动。 她迅速走回了软榻边,双手将整张软榻推动开。由于榻上还躺着一个人,推动起来肯定会有些吃力。 推开一些之后,她看见了软榻与墙板之间夹着的图纸,便伸长了手臂迅速一抽,将图纸拿到了。 迅速塞进了怀里,这才把软榻又推了回去。 图纸到手,就等晚上了。 她在床沿边坐下,望着榻上依然熟睡的尹默玄,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地躺倒,趴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平静的心跳。 “对不起,真的不想骗你,我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这样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喜欢你,可是……我早已沦落成一把杀人工具,配不上你了。” 静静地趴了片刻之后,她起身离开船舱。 …… 夜深人静。 巨大的楼船上悬挂许多灯盏,从船头到船尾,每隔五尺挂一盏,每一盏灯旁,皆有一名侍卫站岗。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船舱里走出,到了其中一名侍卫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侍卫转头望着来人,面上毫无波动,“白杏姑娘,深夜不睡,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睡不着,想来找你聊聊天。”白杏说着,伸手撩着额头上的发丝,手指触摸到了发髻上的玉簪,忽然毫无预警地抽出,在对方的肩上迅速一刺! 她出手快准狠,对方竟毫无还手之力,吃痛地闷哼一声。 同一时刻,她的手迅速抽回,将对方一把推开,趁着周围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跃上了船头护栏。 “她居然会武功?!” “拦住她!” 其余人叫嚣着涌上前来,而白杏在他们靠近之前便已经一个纵身跃进了河里。 “来人!白杏跳船逃了!” “快去禀报王爷和殿下!” 楼船上顿时一阵喧哗,有熟悉水性的侍卫在白杏跳河之后,便也跟着一同跳了下去欲追赶。 然而夜里的光线实在不好,跳河之后,竟不知道白杏是朝着哪个方向逃的。 楼船上的灯盏只能照亮周围,下水之后,只要稍微游得远一些,便照不到了。 接连十几个人跳了水,往不同的方向游开。 “行了,都别跳了,跳下去的也叫他们回来。” 颜天真不知何时走到了船头处,朝侍卫吩咐道:“就凭人家的身手,咱们的侍卫逮不到的,从她跳下河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能逃脱成功。” 在白天,白杏不敢逃,白天逃跑会被人捕捉到方向,并且白天清醒着的人也多。 夜里,绝大部分人都在睡,只有少数人在船上站岗,跳水之后只要游得快,很难捕捉到方向,因此,在夜里逃跑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白杏的逃跑,的确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逃了么。”身后响起了尹默玄的声音。 “嗯,逃跑得很成功。”颜天真转头望向身后的人,“大哥是不是有点儿失望?本来还想着能把她策反的。” 如果白杏背叛南弦,选择站在他们这一边,她大可直接交待她所知道的关于南弦的全部计划。 他们明知道她是卧底,也并不打算选择对她严刑逼供。 她应该是一个挺有骨气的卧底,身躯上的疼痛,不至于令她背叛。 所以,他们选择攻破她的心灵。 只要她一心向着尹默玄,成为他们这一边的卧底,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是希望她心甘情愿——弃暗投明。 可最终,她选择离开尹默玄,带走了假地图回去复命。 那也成。 南弦和白路那两个家伙,就等着上当受骗。 无论白杏选择怎么做,都不会影响到他们这边的计划,无论她是背叛还是不背叛,都改变不了南弦要吃亏的结果。 “真不知道南弦那家伙有什么好的,白杏会选择回到他身边替他卖命。”颜天真摩痧着下巴,“是她真的太忠诚?还是她有不得不回去的原因呢。” “大概是后者。”尹默玄接过话,“她对我很不舍,可她还是选择离开,或许,真的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下次再见,恐怕就是拔剑相向。”颜天真淡淡道,“我不会忘记她是敌人,不会对她心慈手软的。” 尹默玄道:“我亦是。” …… 宽敞的船舱内,明黄色的烛光跳动。 有人影靠近了船舱,朝着里头的人道—— “公子,白杏回来了。” “喔?莫非是完成任务了。”白路从铺着的毯子上坐起了身,“带她进来。” 不一会儿,白杏的身影踏入了船舱之内。 “九龙图已经到手,不过,我也被他们怀疑了,他们商量着要把我给锁起来,我心想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否则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我便冒险跳水逃生,还好,那些侍卫追不上我。” “所以……你没有机会对摄政王下手吗?” “没有,要是再拖延下去,只怕连九龙图都不能送回来。” “把九龙图拿来给我看看。” “白公子,我可不是您的属下,虽然主人沉睡前让我听从您的指示,可这是他要的东西,不能直接给你。”白杏面无表情道,“我必须亲手交到主人的手上,请白公子把我家主人叫出来。” “交给现在的南弦吗?我认为不合适。”白路淡淡道,“你要明白,你家主人脑子是有疾病的,现在他还在沉睡中尚未清醒,你知道此刻的郡王有多么优柔寡断头脑简单?东西放在他那里,一点都不靠谱,交给我最好。” 白杏眉头微蹙,“恕难从命。” “你这是不相信我吗?”白路眯了眯眼,“连你家主人都相信我,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把九龙图给我。” 对于白路的命令,白杏并不听从,迅速后退了几步。 白路呵斥一声,“把她给我拿下!” 第297章 中计了(二更!) “白公子,你这般态度,会令我以为你是想要私吞!” 白杏退出了船舱外,扫了一眼身旁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几人,面色冰冷,“这就是白公子跟我家主人合作的态度吗?你要是真有诚意合作,又怎么会为难他的下属?” “究竟是你没有诚意,还是我没有诚意?” 白路从毯子上站起了身,轻描淡写道:“你知道我武艺不精,而你家主人有绝世武功,这以后,我肯定有不少事要请求你家主人相助,我还需要仰仗着他击败我的敌人,又怎么会想要私吞宝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九龙图给我!” 白杏面上浮现迟疑之色。 .. 对面这个姓白的家伙,真的可靠吗? 正想着,忽闻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 “白杏,给他吧。” 白杏转过头,便看见身后的船只上站立一人,正是南弦。 他算是她的主人,但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她真正的主人,是那个内心阴暗、冷血无情的南弦郡王。 同样的躯体,同样的脸孔,不同的意识,其实也很好分辨。 眼前的南弦,没有杀气与戾气。 “郡王。”白杏冲他问候一声,“您是要我把图纸交给他?” 如今的南弦,她称作郡王,另一个南弦,她称作主人,以此区分。 “不错,交给他。”南弦面无表情道,“他说得对,如今的我,并不具备什么杀伤力,我不记得自己练过高明的武功,也不太会灵活运用,也许只有等另一个我苏醒了,才能斗得过凤云渺他们吧。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但我相信白路合作的诚意,他的目的不在于宝库,图纸交给他保管也没关系。” 南弦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白杏便不再犹豫,将挂在腰带上的水袋取下。 “一路游过来,为了不让图纸被水打湿,我便把水袋里的水倒干净了晾干,图纸就藏在这里面。”白杏上前几步,将水袋递给了白路。 白路把图纸从水袋里挖出来,果然是干燥的,并未沾水。 “做得不错,比我想象中更快得手。”白路悠悠道,“可惜,你没能完成第二个任务,否则更给我们省事。” “我尽力了,还是没能做到。”白杏道,“等主人苏醒,我会自己向主人请罪的。” “嗯。”白路冷淡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羊皮图纸整个展开,浏览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这下子,他们想必急得团团转了吧。” 说着,抬眸望向了正对面的南弦,“郡王,你要不要进来坐坐,与我商议一下咱们接下来的路线,既然现在图纸落在我们手上,我们就可以尽快地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宝库所在的位置。此事不宜再拖,我们要快点行动,他们要休息,我们只要比他们勤快,就一定能领先。” “好。”南弦应了一声,两艘船只原本就靠得近,他起身一跃,就落在了对面的船头上。 进了白路所在的船舱,白路便将羊皮图纸平铺在桌面上,与南弦一起观看地图。 “我们现在是在这个位置。”白路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指腹抵在图纸上,画着路线,“应该往这个方向走,他们的楼船似乎也是朝着这个方向的。” “嗯。”南弦点了点头,“你打算今夜直接超过他们吗?” “是有这个打算,我们现在往前一直走水路,没准就能碰到他们的楼船,到时候咱们就绕得远一些,超到他们前面,船只行驶一段距离后再停下歇息,夜里的水路实在太不好走,还是养足了精神,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那就依你所言。” 这边的两人在研究着地图,另一边的楼船上,颜天真与凤云渺也在观看着地图。 “天真,我研究过了,我给他们画的那张假地图,其中有一条峡谷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凤云渺指着图上的一处,“这个地方,他们一定会经过,提前在这个地方埋伏人手,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在今天早晨,我已经悄悄点了二十名弓箭手前去埋伏。” 不能派出太多人,否则人员少得太明显,被白杏察觉那就等于计划失败。 因此,二十个人不多不少,再多就不妥当了。 “他们一定想要赶在我们前面找到宝库,因此,他们离我们的距离不会太远。”颜天真笑道,“这个时候白杏是不是已经与他们会合了?他们应该会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地图吧。” “这不正是好事吗。就让他们赶在我们前面,按照我给他们布置的路线走。这是我送给他们的一场惊喜。”凤云渺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很期待,这样的惊喜会让他们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也很期待。”颜天真将图纸卷起,“睡觉罢。” …… 一夜好梦。 第二日早起,颜天真与凤云渺正在吃干粮时,手下来报—— “殿下,派出去的人飞鹰传信过来了,他们已经在那个峡谷埋伏好了。” “嗯,很好。”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明日之前,南弦他们应该就能收到我送给他们的惊喜。” …… 大半天的时间晃眼而过,又迎来了傍晚。 两艘船只在平静的水面上行驶。 “我们领先他们的楼船了。”白路站在船头处,观赏着远方的风景,慢条斯理道,“不过,我们虽然领先了,这也不代表我们就赢了,凤云渺诡计多端,我们还是要万事小心警惕才行。” 旁边坐着的南弦道:“大概还有多久的路程?” “还得走一整天的水路罢,其实我觉得坐船还挺有意思。船只靠岸后,我们就快马加鞭去往宝库的位置。那位置上标记的地方是一处荒郊野岭,名唤望天山。” “看,前边是一处峡谷。”南弦道,“看上去似乎还挺窄的,行船要谨慎了。” “这都不算难事,只要不是凤云渺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能平静。” “你对他的恨意果然很深。” “凤云渺、良玉郡主、还有史家的那一对兄弟,晚晴郡主是被他们联手给害死的。我相信你也应该十分憎恨凤云渺,毕竟他抢了你的良玉郡主,不是吗?” 南弦不语。 他当然憎恨。 凤云渺夺走良玉的时候,他并没有十分憎恨,他打心里清楚,那是良玉自己的选择,可是阿绣的死,以及自己被监禁,这让他完全不能容忍。 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们南家人? 被他们发现了他脑子不正常,再加上他又越狱逃脱了,那么,要是再一次落到他们手上,他们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极有可能选择——赶尽杀绝。 他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与良玉之间的关系……大概也没法修补。 不过这个白路,他也并不是完全信任,毕竟不熟悉。 “郡王,你是不是在想,跟我合作到底对不对?”白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慢条斯理。 “你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你退缩,那就太让我看不起了,或许你不会信我,但我会让你看到诚意的,这个宝库我不会跟你抢,只要你帮我报仇,因为我知道,凭我自己的实力是没办法报仇的,我很需要帮手……唉,跟你说又能有什么用,这些话我应该跟黑弦说才对。” 南弦转头看他,“也许在你们所有人的眼里,我都不如黑弦?” “你当然不如他,他比你果断,比你狠辣。”白路十分不给面子,“他说,这个外号还是良玉郡主给起的,南弦郡王脑子里的两个意识,一个走白道,一个走黑道,用黑白来区分你们二人再合适不过了。” 南弦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二人说话间,船只已经渐渐靠近了峡谷。 周围两侧的景物,很快就被两座大山代替,这一段峡谷的路程似乎还不短。 “郡王,太阳快落山了,吃些干粮吧。” 白杏从二人身后的船舱中钻了出来,手捧圆盘,圆盘上放着几张面饼。 南弦转过了头,正要去拿面饼,却听到了耳畔有不太寻常的动静。 什么声音?! 而白杏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小心!” 她一边呐喊着,单手抓住南弦的后衣领,往后一扯。 南弦被迫向后退了两步,才退开,便有一支箭插在他原来站着的位置上。 白路武艺不精,没能迅速避开射来的箭,被箭直接射中了肩膀,跌坐在船板上。 好在他手下的人速度够快,已经迅速聚到了他的身旁,将他护在了最里边,纷纷用刀剑抵挡袭来的箭羽。 “有埋伏。”白路磨了磨牙,“我们中计了!” 两侧的山壁上,有弓箭手穿着土黄色的衣服半蹲着,或是用山壁上生长出的枝叶遮挡自己的身躯,他们那衣服的颜色,与山壁的颜色实在太过接近,不近看看哪里能发现。 “怎么会这样……”白杏拉扯着南弦,躲在船舱内,将头探了出去,迅速扫视了一遍四周。 眼见着一只箭迎面袭来,她又立即退进了船舱内,道:“郡王,我刚才看了一眼,他们大概也就十几二十人,这人数不算多。” “不算多?那你还想要多少个人!” 白路在其他人的掩护之下也躲进了船舱内,冲着白杏厉声呵斥,“我们在水面上,他们都躲在两侧山壁的高处!就算他们人少又怎样?他们那么好的位置,我们完全就是处于弱势!” 船只位于水面正中央,离两侧的山壁有两三丈的距离,若是跳水游过去,还不等靠近山壁,就会被上边的人射成刺猬。 “又中了凤云渺的奸计。”南弦反应了过来,望向白路,“他能提前在这里设好埋伏,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我们会经过此处,那么……” “九龙图是他们故意让我们盗走的。”白路几乎气得咬牙切齿,“我们走的正是他给我们选的必经之路,不然他怎么会提前设好埋伏?!这是什么鬼路线……这就是他给我们准备的路线!我们手上的这张图纸,是假的!” 白路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张羊皮图纸,狠狠地砸在船板上。 竟然被一张假地图骗得团团转,身处困境。 这一刻躲在船舱内,还能听到外边传来的射击声。 手下的人也死了好几个,这怎么能让他不火大? 这一刻,他恼恨,自然就要找人来泄愤。 “你这个废物。”他冷眼看向白杏,“偷了一张假地图回来交差,让我们陷入如此困境。” “这……怎么会是假的呢。”白杏到了这一刻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只有北昱国的皇帝不相信我,其他人几乎都没有怀疑我,我进摄政王船舱的时候,这张地图被他紧紧地压在身下,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地图跑出来……” 白路打断她的话,“我问你,你是怎么拿到地图的?” “我是趁着摄政王生病的时候偷走的,他醒过来之后,被其他人责怪,还和北昱国的皇帝大吵一架,整艘船上的人急得团团转,所有船舱都搜查了好几遍,他们明明那么着急,这图纸怎么会是假的?” 尹默玄的失落、凤云渺的责怪、宁子初的咆哮…… 全都是那么真实,一点都不似作假。 尤其是宁子初,都快和尹默玄打起来了,要不是后来颜天真及时出现劝住了,他们铁定要闹翻。 然而,现在白路却责怪她偷了一张假的图纸。 “如果这图纸不是假的,你怎么向我解释埋伏在这峡谷里的人?”白路冷声道,“凤云渺的动作比我们还快,这就说明他猜到了我们要做什么,他知道你是去偷图纸的,便将计就计,给你机会,让你去偷,你早就在他们面前暴露了,还想不明白吗?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你根本就没有识破他们对你的欺骗。” 白杏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失落。 “难道摄政王真的一直都在骗我……” 白路说得对,这张图纸十有**是假的。 是尹默玄给了她机会,让她偷走。 他们怎么就能演绎出那么真实的情绪。 所有人都那么着急,尹默玄面临着一声又一声的责备,失落又无奈的模样,也那么真实。 宁子初暴跳如雷的模样,此刻也浮现在脑海中。 也是装的吗? 她真的被他们加起来摆了一道,身为一个卧底,却变成了被他们利用的棋子。 尹默玄对她的关怀、对她的维护、对她的夸奖……也全都是假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太令人绝望了。 如果不是白路把这一切的假象撕开,她还想安慰着自己。 不愿意去想这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是她先骗他们,反被他们骗了。 所以……她也没有立场去抱怨指责他们。 但……她会因为尹默玄的欺骗,有心痛的感觉。 她骗他,可她真的喜欢他。 他也骗她,但是他可能一点也不喜欢她。 所以,她输得太彻底了。 她真是一个失败的卧底。 白路将她失魂落魄的神色看在眼中,愈发觉得她不对劲。 作为一个卧底,任务失败,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应该认错? 可白杏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认错。南弦就在她的身旁,她看的人却不是南弦,目光无神又失落,仿佛是在想念着某一个人。 一个此刻不在眼前的人。 “你的情绪,还真是不太正常呢,给人一种你被人抛弃的错觉。”白路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对敌人产生了情愫。” 要真是这样…… 那就太该死了。 白杏回过了神,连忙辩解,“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太难以置信罢了。” “别想欺骗我的眼睛,你刚才摆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白路的语气十分不善,“杀手不需要感情,可你已经有了感情!你不是一个称职的卧底,你对敌人产生了好感,真是废物!是不是让人家骗了几句,就以为人家真心对你好?也许在他们的眼里,你就像一只跳梁小丑。” “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吗?”白杏终于抬头,面色阴沉,“我的主人都还未说话,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把我骂得这么难听,你尊重我的主人吗?我是愚蠢,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出来混还一身三脚猫功夫,出门在外都要带人随行保护,你要是单枪匹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在这嘲笑我?!” “南弦!管管你的人!”白路气得几乎跳起。 南弦在一旁静默了好片刻,才出了声,“白杏,你对谁动了情?是凤云渺吗?” “不是。”白杏连忙否认,“我跟太子殿下都没说过几句话,谈什么动心。” “那——是摄政王?” 白杏不语,算是默认。 都被他们看出来了,再继续狡辩也没什么意思。 “真是混账。”白路望着白杏,目光中带着杀机,“对敌人动感情,要你何用?你家主人醒过来,也不会留着你,来人,杀了她。” 虽然此刻自顾不暇,也没必要留着一个叛徒。 “杀什么杀?我们这艘船都快被射成刺猬了,处置白杏的事先放一边,解决眼下的麻烦再说。” 南弦的话音落下,就听见外面的射箭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古怪声音。 “外边怎么回事?” “公子,不好了!”守在船舱口的人道,“他们在箭的尾端连上了绳索,射在我们的船上,绳索的另一边绑在山壁凸起的石头上,他们顺着绳子滑下来了!” “这下,只能拼一拼了。”白路磨了磨牙,“把他们打下去!” 手下还剩十几人,听着他的吩咐便纷纷冲出了船舱,然,一跑出船舱,就有好几人中箭。 山壁上并非所有的人都顺着绳子滑下来,依然留下了七八名守在山壁上随时射箭。 十几人攻击船只,此刻已经分别落在了船头船尾处,与南弦和白路的手下打作一团。 这一刻,吸入肺腑中的空气都染上了鲜血的味道。 “郡王,我掩护你跳水逃走,其他人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白杏说着,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掉落的刀,另一只手抓着南弦的胳膊。 她挥舞着手中的刀,清出一条路。 这期间,自己身上也被砍了好几道伤口。 终于到了船尾,白杏道:“郡王,你快点走吧!” “那你呢?” “我身上伤口太多,怕是游不动了,你不用管我,快走!” 白杏说着,将南弦往水里一推! 很快的,身后又有敌人涌上前来。 白杏回过头时,白路已经被擒住了,扣压着肩膀动弹不得。 她想再抬起刀,却发现,已经没有任何赢的胜算。 山壁上还有七八名弓箭手呢,怎么能赢。 “白杏姑娘。”对面一名侍卫道,“太子殿下有令,饶你一命,你若是投降,现在立即跟我们回去,你若是拒捕,就地格杀!” 白杏松开了手,任由右手中的刀滑落在船板上。 两名侍卫当即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她扣押。 第298章 死都不说(一更) “该死的叛徒。”白路被钳制着着,肩膀上的箭伤还在淌着血,目光中写满了不甘心。 “若不是你这个叛徒坏事,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你以为他们饶你一命是对你仁慈吗?回去之后他们就会对你严刑逼供了,别把自己的下场想得太好。”他朝白杏如此说着,唇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白杏听着他的话,只是冷笑一声,不作答复。 如今命运已经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了,说什么都没用。 平静的水面上,巨大的楼船缓缓行驶。 此刻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凤云渺站在船头,望着暗沉的天色,轻描淡写道:“再过半个时辰,全体休息。” “是。” “明日一早,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罢。”他的目光眺望远处,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第二日一早,凤云渺醒来,才将船舱的门打开,就看见了站在门外前来送早点的肖洁。 “殿下,派出去的人全都回来了,行动很成功,抓回了白杏和白路,不过没有抓到南弦郡王。” “知道了。”凤云渺淡淡地应了一声。 “竟然还是被南弦给逃脱了。”身后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不过,抓到了白路也不错,少了一个暗中潜伏的敌人,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颜天真说着,已经走上前来,问肖洁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他们单独关在一间船舱内,摄政王此刻正在审问他们。” “这样。”颜天真道,“吃过早点后,我也去看一看他们。” 此时此刻,另一边的船舱之内,躺着两道虚弱的身躯。 白路身上有箭伤,白杏身上多处刀伤,由于长时间伤口没有得到处理,使得整间船舱之内都透着血腥气。 “来人,叫大夫来给他们处理一下伤口。” 尹默玄就站在船舱门后,冲手下的侍卫吩咐着。 伤口若是一直不处理,人体便会处于虚弱状态,一旦伤口发生感染,还会危及性命。 既然把人抓了回来,就一定要先留活口,若是死了,可就不能审问了。 侍卫很快喊来了肖洁,给地上躺着的两人处理伤势。 “把白路的手脚都锁起来。”尹默玄又吩咐了一句,随后迈出了脚步,走到了白杏的身旁,蹲下身看她。 他的视线游过她身上的几处伤口,见她额头冒着虚汗,汗渍和血液混合在了一起,粘在她的脸上。 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伸向了她的额头。 本意是想帮她把脸擦干净,可还不等到他的手帕触碰到她,就被她抬起手阻挡了。 尹默玄见此,也不再坚持,将手收回了。 白杏望着他,目光复杂,开口的声音有些微弱,“你骗我。” “你也一直在骗本王,不是吗?”尹默玄十分平静地看着她,“我们一直都在互相欺骗,一直都在互相表演,并没有谁对不起谁,你是卧底,本王当然要骗你,否则,本王就不配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了。” “所以你对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假话吗?”白杏又问,“你对我的关心,你对我的赞赏” “这些都不是假的。”尹默玄道,“我一直都在假装信任你,一直都在假装维护你,其实我们很早就怀疑你。虽然从没把你当过自己人,但对你的那些夸奖是真的,有些时候,的确会忘记了你是一个卧底,比如你做饭给我们吃的时候,所有人对你的夸奖,皆是发自内心。” “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至少我在你们心里,还有做饭好吃这一个优点”白杏苦笑一声,“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一直在很努力地博取你们的信任,我这张脸也是真的,为何怀疑我?” “首先,你出现的时机就不太对。全村的人都死了,就你一人活着,而且处心积虑地留下来,虽然你的理由是喜欢本王,这也并不能完全排除你的嫌疑啊。” “难道我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够真实吗?”白杏道,“虽然我用的是这个理由,可我并没有想到谎言会变成现实啊,与其说我是在表演,倒不如说我入戏太深,我对你的关心和在意,并不虚伪啊。” 一开始,她费尽心机地想要留在队伍中,她表现出对尹默玄的爱慕与崇敬,让旁人都信以为真。 可是后来,她自己都信了。 因为她真的没办法抗拒他带来的感觉。 “本王相信,你对本王的心意是真的,所以,本王也就利用了这一点,对你进行欺骗。你也一直都很相信本王,这才是你失败的关键。”尹默玄淡淡地讲述着,“一开始我们只是不信任你,并没有认定你是卧底,就想着把你留在身边观察观察,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出在哪里吗?” 白杏不语,等待着他的下文。 “最大的破绽就是,你杀了自己人,你的确是一个不称职的卧底。你的同伙,还有跟你们合作的水寇,都死在你的手里,所用的武器,应该就是” 他的视线一转,落在白杏头顶的玉簪上,“这根玉簪。” “嗯,你妹妹送给我的。”白杏伸手抚上了头顶的玉簪,“想不到,一心帮着你们,却给露馅了。不是我的手段太拙劣,而是你们目光太明亮了。” 二人说话间,肖洁已经走上前来,帮白杏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王爷还打算留着我的性命?” “本王知道,你不想害本王,你现在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本王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但是,你必须说出——你所知道的关于南弦的计划。” 白杏顿时静默了。 “你还是不想说,对吗?”尹默玄神色依然平静,并不气恼,“你是受了南弦什么恩惠?或者,他手上有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东西?” “王爷,既然你不想杀我,那就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吧。”白杏闭上了眼,“你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回答你。” “那好,本王就先不逼问你。” 尹默玄站起了身,走到了白路的身旁,抬起靴子便踹了他一脚,“你呢?你有什么想说的?” “呵,对待她的时候轻声细语,对待我上来就是一脚,摄政王果然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少说废话。”尹默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色冰冷,“知不知道南弦在什么地方?知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你现在已经无法脱身了,南弦是本王的心头大患,你要是能给本王提供帮助,本王或许能对你网开一面。” “你的话,我怎么能信。”白路冷哼一声,“我一旦告诉你了,我就不会有活的机会。你嘴上说得好听,真的会对我网开一面吗?” 尹默玄淡淡道:“本王不食言。” 他可以网开一面。 但是他的妹妹和妹夫愿不愿意网开一面,那就与他无关了。 “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白路望着他,笑了,“我死都不会说的!你大可现在就将我处死,我不会说出关于南弦的半点事。” “你是南弦忠实的走狗吗?”尹默玄又是一脚蹬在他的小腿上,“这么不识好歹,是要吃苦头的。” “我对南弦不是忠心,但我就是要保护他。”白路咬牙切齿道,“只有他活着,才能对付得了你们!我死了不要紧,他活着就行,反正凭我的能力也除不掉你们,凭他的能力却可以,等你们全死了,他也算是给我和晚晴报仇了。” “我真不知是应该夸你一片痴心,还是应该骂你不自量力。”忽有一道清朗的女子声音在船舱外响起。 白路抬起头,看见的便是颜天真走了进来。 颜天真的出现,让他更加咬牙切齿。 “看你这鼓着腮帮子的模样,是想吃了我?”颜天真走近,到了他的身旁,也给了他一脚,“搞清楚是你家晚晴郡主先害的我,有什么立场在这对我大眼瞪小眼,我就是弄死你们又怎么着?正当报复手段而已。” 说着,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能想到跟南弦合作,你还是有点脑子的,南弦那厮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不过,跟南弦合作也是很累的,吃得消吗?” “别得意。”白路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不是因为白杏这个该死的叛徒,我也不会输给你们。” “输了就是输了,哪来那么多废话?”颜天真不咸不淡道,“兵不厌诈,这个道理懂不懂?” “我不会告诉你们南弦的落脚点,你们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不会试图反抗。”白路躺在地上,似乎是视死如归,“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我死都不会说的。” “你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肯定不会让你死的。”颜天真挑了挑眉,“你需要感受一下刑罚的滋味。” 白路听闻此话,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颜天真,“你果然心肠歹毒,我只求一死,你也不愿意成全。” “死,是多么简单的事?为何要让你这么容易解脱?”颜天真说着,转头望向帮白杏处理伤口的肖洁,“肖洁,你等会儿出去,把龙攻龙受喊来,让他们把他们认为有趣的刑罚,都在白路身上试一遍,但是不要把他给弄死了。” “你!”白路想要破口大骂,却被颜天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俯下身,一个手刀就砍在他肩颈上! 白路顿时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把他的嘴堵上,或者给他下点"mi yao",以防止他咬舌自尽。”颜天真面无表情道,“很多人不怕死,但是怕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死更加难受,不要让白路死,要让他煎熬,我就不信他的嘴巴那么硬,会把南弦保护到底。” “我与白路都是你们的敌人,为何待遇差别如此大?” 白杏倚靠在软榻上,望着颜天真递过来的药碗,伸手接过,“多谢太子妃。” 原来的那间船舱血腥味太重,颜天真让人给她换了一间新的,她身上的伤口都已经上药包扎过,肖洁还熬了药。 实在想不到,这是身为卧底会有的待遇。 白路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她却这么安逸,这让她有些不太敢信。 “如果你是一个合格的卧底,你肯定不会有这样好的待遇,因为我会始终都把你当做敌人,但是现在,你最多只算半个敌人,因为你对大哥是真心实意的,而白路那个杂碎,跟我们可是有仇的,你与他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颜天真顿了顿,道:“为什么要对南弦那么忠心?都已经喜欢上大哥了,怎么就没有想过反水?弃暗投明,或许我们就不会变成敌人。你是欠了南弦什么?还是被他威胁?” “我”白杏迟疑了片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两个原因都有,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走这条路,谁不喜欢自由呢” 第299章 你本纯良(二更) “南弦的脑子有问题,你应该晓得吧?”颜天真冲她淡淡一笑,“与精神错乱的人相处,你也不容易。” “其实,我真正是效忠于冷酷无情的他。”白杏道,“郡王大多时候展示的都是脾气温和的那一面,这个时期的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只有在月底那几天,他才会变成我真正的主人,这时候我才会现身。” “原来如此。”颜天真挑了挑眉,“原来是黑弦有意隐瞒白弦,就连培养的属下也不让白弦知道。” 说到这儿,她朝白杏解释道:“这是我给他两个人格起的不同外号,一黑一白。” “关于这一点,主人也说过了,太子妃起的外号倒也很合适,主人与郡王,虽然是同一个躯体,性格却十分迥异,并且互相讨厌。” “当然了,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肯定是不会和睦相处的,他们两个都想彻底支配共用的身躯,但上天还是更眷顾白弦,减少黑弦出现的机会,这大概是说明了一个道理——邪不胜正?” 颜天真略一停顿,又道:“你的主人,是第二人格,他存在的机会不多,没准将来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就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根本无法夺走身体的支配权,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没有办法除掉他最讨厌的人。” 黑弦对白弦,是嫌恶的。 因为确实白弦能力不如黑弦。 而黑弦作为第二人格,不会有太多的机会为非作歹,有了这样一个限制,他野心再大,手段再狠,也很难施展宏图抱负,因此,他唯一能用上的方法,就是把第一人格带偏,按照他规划的路去走,这样才不会坏他的事。 在这个过程中,他又憋屈又懊恼,并且不能对第一人格进行报复。 毕竟身躯是自己的,弄坏了躯体,谁也讨不到好。 想到这,颜天真便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那个混账家伙,面临这么大的难题,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解决。 “主人可能会消失?”对于颜天真的话,白杏显然很是讶异。 “我只是说可能,并不是绝对的。而且,他若是真的消失了,可不就是好事一件吗?” 颜天真说到这儿,观察着白杏的面部神情。 白杏的脸色写满了复杂。 “或许我这么说话不太好听,但我认为他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至于白杏你为什么一定要替他卖命?” “我确实欠了主人一条命,且,我也确实遭受到了他的威胁。” 白杏的目光浮现些许追忆,“太子妃,我曾经的经历,其实已经在你们面前演绎了一遍。” 颜天真听闻此话,有些不解。 “就是我假装成幸存者,被你们救起来的那一天。说来也巧合,刚好在你们的路途中,有这么一段路线,一个村庄经历了强盗洗劫,我本来是想用其他的办法引起你们注意力的,但我没想到,会让我遇到那一片被屠戮的村庄,要是我能早一点到,见到那几个强盗,我一定会把他们——千刀万剐。” 白杏说到这儿,握紧了拳头,“因为曾经我的家园也是被这样一群没人性的土匪给血洗了,我望着眼前那一片横尸遍地,勾起了我脑海中不愿回想的那一段痛苦记忆,但是很快我又清醒了,想到了我的任务,我就把自己打扮得狼狈一些,钻进其中一间房屋,本来是想在你们经过的时候大声呼救,引起你们的注意,没想到你们的队伍会停下来,将所有被屠杀的村民掩埋。” 颜天真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不禁也有些唏嘘。 她演的戏,是她曾经的经历。 这确实也难为她了。 有什么比家人惨死家园被毁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当时,我趴在两具尸体下装晕,闻着满屋子的血腥气,真的让我忍不住联想我的曾经,明明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每每想起来,我还是会浑身发颤,五年了,那些残酷的画面,我一点都没有淡忘。” “被你们救出来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丝解脱的感觉,我努力不去想那些画面,五年前主人也是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我只差一点就会死在劫匪的身下。” 颜天真捕捉到了两个字。 身下?! 难道 也是,白杏有这样一副好容貌,土匪怎么会不动心。 “那一年我才十六岁,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恐惧,我的身后就是我死去的爹娘,他们才把我的父母杀死,就要对我进行玷污,我没有能力反抗,我甚至已经麻木了,而就在那时,主人经过了,二话不说就将我救了,他的武功很高明,一群土匪都打不过他一个,他将土匪全都打残,却留着他们一口气,他递了一把刀给我,让我亲自报仇。” “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十六岁,我接过主人递给我的刀,那一刻我竟然一点也不恐惧,我望着眼前那些杀我家人毁我家园的土匪,拿着手上的大刀就是乱砍一通,我要让他们死得比我的家人更加凄惨。” “第一次杀人,其实也不容易,有时候要砍好几下才能把人砍死,杀我家人的两个土匪,我砍得最狠,每人身上都有十几二十刀,但是主人说,还不够,主人叫我用手上的刀,把每一个土匪都尸分八块,如果我做不到,他就丢下我立刻走开,让我在荒无人烟的村子里自生自灭,如果没有人带领我,我会走失在山里的。” 颜天真:“” 原来是这样。 白杏竟然欠下了南弦这么大一个人情。 不仅仅是救命之恩,还帮她报了血海深仇。 而南弦也趁着她内心被仇恨填满时,教会她杀人分尸。 如果他只是将白杏救出,等白杏走出伤痛,情绪恢复时,再教白杏杀人,白杏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接受,想必连一把刀都拿不稳。 所以,培植杀手,就要在最适合的时机。 刚失去亲人与家园的她,只要给她一把大刀,她脑子里就会有一股冲劲,不顾后果地砍,宣泄着她内心的仇恨。 那一刻她不仅勇敢,还会有泄愤之后的快意。 万事开头难。 她开了个头,之后就不会那么难了。第一次杀人,就能把人大卸八块 南弦这家伙果然够狠。 逼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虐尸,否则就要把她丢在大山里,小姑娘不得不听从,内心深处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说实话,主人让我分尸的时候,我还是不太敢下手的,手都在抖,可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父母是如何惨死,乡亲们有多凄惨,我的家园被捣毁得多难看,一遍又一遍地命令我,我真的魔怔了,我就听着他的话,把砍死的那几个土匪都大卸八块,完事后我一身都是血,可是我竟然不害怕了。” “因为你被变态给洗脑了啊。”颜天真叹了口气,“他虽然帮你报了仇,可他也是存着利用你的心思,黑弦这个家伙,我对他的性格还是了解的,绝对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救人,铁定就是要利用这个人,不会白救。” “我知道主人救我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相貌相似女帝,救我的时候他就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张脸让他满意,他或许会直接从那一片废墟走过,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白杏顿了顿,道:“就算是这样,我也对他感激不尽,如果他没有出现,可想而知我的后果有多惨,我的仇也不能报,所以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该做什么。” “五年前他也就二十岁吧,第二人格就已经这么狠了。”颜天真嘀咕一声,又问白杏,“你在他身边呆了五年,应该也为他做了不少,是不是已经可以抵消救命之恩了?这一个人情,也不能没完没了地还,还得差不多也就该解脱了,他又不是你亲爹娘,你真的要为他卖命一辈子?” “我不是不想解脱,但是我已经被主人控制了。”白杏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主人在我的头部种了蛊,何为蛊,太子妃应该也知道吧?苗疆西域那一带盛行的邪术,由人养殖的一种毒虫,打进人体内,就可以将这个人控制。” “我知道。”颜天真点了点头,“我曾经也被种过,不过,我中的蛊不是危害我的,而是保护我的。” 鸳鸯劫嘛,专为守护忠诚而生的情蛊。 也算是蛊当中的善类了,为了杜绝夫妻出轨而培植。 “能不能告诉我,他给你种的是什么蛊?” 颜天真原本还以为,白杏可能是被南弦下了毒。 如果白杏真的愿意弃暗投明,变成自己这边的人,她倒是不介意给她解毒。 可是,蛊就不太好办了,还是种在头部的。 伶俐的血可以杀毒,似乎不能杀蛊。 蛊是寄居在皮肉中,是动态的。 毒,是流动在血液里,只要遇上凤伶俐的鲜血,毒素就能被吞噬。 简单来说,凤伶俐的血液,就是来清除血管里的垃圾。管不到蛊头上。 更何况还是在头上这么蛋疼的地方,这要是发作了,岂不是得头疼? “我也不知道主人给我种的是什么,就算知道了,我也无可奈何。”白杏摇了摇头,“面对郡王的时候,我觉得他挺好说话,但这件事告诉他也没用,他帮不到我什么,主人有很多事情是不愿意告诉郡王的,就怕他坏事。” “两个人格互相提防,不奇怪。那你头部的这只蛊什么时候会发作?” “主人每次会在我的头顶扎针,扎完之后,蛊就会彻底安静,不来折腾我,可是,只要一个月的期限过了,蛊就会在我的脑部躁动,让我头疼难耐,我就会想要自己把自己打晕,好在主人常常会及时帮我缓解,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不能离开他背叛他。” “那如果他不在你身旁,得不到缓解,你的头会有多疼?” “如果他一直不出现,我会疼到想要自尽,所以,我离不开他,也不能背叛他。” 白杏垂下了头,“我原本不想背叛他,就算让我一辈子服侍他也可以,这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我欠他,我也不恨他控制了我。上个月他告诉我,我或许就可以解脱了,只要我帮他拿到九龙图,帮他杀了摄政王,我可以向他提任何要求,包括自由。” 白杏说着,手无意识抓紧了被褥,“其实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向摄政王动手的,但是我一直心软,下不去手,我只要杀了他,主人就会放过我,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王爷要是没了,我就算活着也不会快乐,主人救我利用我,王爷是真的关心我,所以我陷入两难。” 颜天真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白杏的人生,被无奈两个字贯彻。 年纪轻轻遭遇家破人亡,被冷血无情之人搭救利用,她心中还存着感激,不会去恨,她就那么心甘情愿变成一把杀人工具,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大哥,她就这样一直过着麻木的生活,直到离世? 实在倒霉。 可她终究不算一个称职的杀手,因为她有感情,她曾经也有十几年天真无邪的时光,那些记忆是不会消失的,时不时想起来,就能唤起她的人性。 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最亲近的主人也只是把她当成工具,所以,当大哥对她嘘寒问暖表示关心,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据我所知,称职的杀手,很多都是从孩童开始培植,从他们还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时候,就开始教他们杀人,进行一系列培训洗脑,所以,杀手的脑海中,就只会充斥着鲜血,心里记着的就只有主人的命令,这是真正专业的杀手,而你不是啊,你是个专业的厨娘,业余的杀手。” 颜天真拍了一把白杏的肩,“你是尝过人世间酸甜苦辣的,南弦再怎么给你洗脑,还是洗不掉你身上的人情味,如果你再小个十岁,从小孩就开始接受他的思想灌输,等你到这把年纪,谁都撩不动你了。” “太子妃所言,句句在理。”白杏冲她扯出了一抹笑颜,“留在队伍里的这几日,我真的过得很开心,大家对我都不错,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享受过他人的夸奖和关心了,主人从来不会关心我,就连我做饭给主人吃,他也说——不要再拿菜刀了,他只想看见我手里拿着砍人的大刀。” “他变态。”颜天真扯了扯唇角,“拿菜刀有什么不好的。” 不要再拿菜刀了,他只想看见她手里拿着砍人的大刀? 在黑弦的眼里,她真的与杀人工具没有区别。哪怕在一起相处了五年,黑弦都不会对眼前这个貌美可人厨艺精湛的女子产生那么一点儿怜惜。 实在铁石心肠。 也难怪人家姑娘不喜欢他。 这要是换成一个正常人搭救了白杏,那事情的发展,就会是十分俗套却又不失美满的桥段——以身相许,从此,郎情妾意。 偏偏就是那么个冷血无情的疯子,即使获救了也是倒霉。 “我的厨艺,从小就是村子里最好的,什么家务活也难不倒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会干,所以,我与你们相处的时候,也十分有自信不会被你们识破,因为我就是村姑出身,可事实证明,我还是自作聪明了。” 白杏说到这儿,笑着伸手抚上了头顶的玉簪,“五年了,太子妃是第一个送我礼物的人,收到这个簪子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挺高兴,但是我也挺郁闷,因为我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我也很想融入你们之间,可我是个卧底啊,连弃暗投明的机会都没有,我一旦背叛,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大哥在你的心里,还是比你自己的性命重要?”颜天真叹息一声,“做卧底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够不称职的,连自己都搭进去了,就算变成了杀手,你也这么有血有肉。” 哪怕有了那么痛苦的经历、在变态恩公的调教下,她依然抹杀不掉身上的人性。 这应该感谢她的父母,从前的她,肯定是一个十分有修养、纯朴的女子。 “你们对我,也算仁至义尽了。”白杏道,“明知道我是卧底,还留着我。” “你本纯良,奈何不幸。”颜天真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好好休息吧,晚些我再让人给你送点补品来。” “谢过太子妃。”白杏道着谢,躺进被褥中休息了。 颜天真望着她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南弦啊,你又害了一个女子。 救了她,为什么不放过她? 南绣、白杏都是你害的。 真是个疯子,无药可救的疯子。 颜天真转身离开了船舱,还未迈出门外,就瞥见了一抹衣角。 走出门外,就看见尹默玄紧贴在门板边上,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颜天真轻轻带上了船舱门,抬眼看他。 “大哥是何时来的?”她道,“我听白杏的故事,听得太专注了,你听了多少?” “全部。”尹默玄道,“从她说她的身世开始。” “她很惨。”颜天真叹息道,“她不忍心对你下手,她要是真的杀了你,南弦一高兴,没准就放过她了。南弦野心勃勃,而你是女帝的双臂,他当然很想除掉你。” “妹妹,为兄似乎犯了一个错。”尹默玄道,“欺骗了她的感情。” “也不算,你从来都没说过你喜欢她,既然没有给过半句承诺,大哥也不用觉得自己有错。”颜天真道,“在没有了解她的具体情况之前,她就是敌人的卧底,所以我们真的不用对她太客气,可现在知道了她的具体情况,那就应该对她好一点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很会装模作样,她骗我,我也一直骗她,我从来不会想到她是这么纯良的。” 白杏的所作所为,一来是为了报恩,二来,也是为了她自己的性命着想,所以她不得不选择忠于南弦。 她没有错,只是太倒霉。 “大哥,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她一点都不贪心,她不会要求你给予她什么回报。” 颜天真拍了一下尹默玄的肩膀,“大哥,你也回去歇息吧。” 尹默玄“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颜天真也回到了自己的船舱里,打开船舱门的时候,凤云渺正在看地图。 “回来了?”凤云渺拎起桌子中央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 颜天真接过了茶,一饮而尽,随即将茶杯搁在了桌子上,走到了凤云渺身后,俯下身抱住了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 “怎么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忽然撒娇,是不是有求于我?” “求你个头。”颜天真道,“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罢了,我以后会更加珍惜你的。” 凤云渺顿时疑惑,“怎么忽然说这个?” ------题外话------ ~ 黑弦:看我这么变态,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第301章 生死由命(一更) “我刚才去探望白杏了,本来想要说服她叛变,却听她讲述了她的故事,让我十分有感触。” 颜天真说着,走到了凤云渺的身前,在他的腿上坐了下来,靠在他肩上,将白杏对她说的话转述给了凤云渺。 凤云渺听过之后,给出的回复是—— “生死有命。” “就黑弦那作恶多端的性格,是不会放过她的。”颜天真道,“如果她能摆脱了黑弦,我相信她是不会跟我们作对的,毕竟她喜欢大哥,她为大哥也做了不少,她之前帮我们杀掉了水寇的领头人,也等于是立了一件功劳。” “伶俐的血,对她或许不管用。”凤云渺道,“毒和蛊有本质上的区别,蛊比毒更强悍,因此,能救她的人或许就只有南弦。” “这一点我也猜到了,但我还是想借用伶俐几滴血来试试,如果真的帮不到她,那我也没辙。” “好,回头我和伶俐说说。” “嗯。”颜天真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蓦然想起一件事。 今天是二十四,明天是二十五。 黑弦快苏醒了。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他会自己找上门来吗? 一晃眼,又是一日。 “明天夜里,我们应该就能靠岸了,不用再走水路。” 凤云渺站在船头,朝着颜天真道。 “其实我觉得,走水路也不错呢,不仅可以乘凉看风景,也容易防得住刺客。”颜天真轻笑道,“船板底下的秘密武器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你是不是希望来一两个刺客,好试试船底下的武器?” “我希望是南弦亲自来试。” “这个想法可能就不太好实现了,他更有可能藏在暗处不露面,派别人来。” “也是啊。对了,白路那家伙都被折磨两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想去看看。” 颜天真说着,便转过了身,走向关着白路的那个船舱。 打开船舱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唇角抽了抽。 一个血人,被吊在船舱的正中央,那一身白衣有大半沾了血污,两条绳索,一左一右地绕过胯下、绕过腰间、胳膊,在双手手腕上缠了几圈,吊在了船舱顶的木板上。 他的双脚离地面有半尺距离。 龙攻龙受两人就站在他的身侧,乐不开支地挥舞着双手,将白路整个人像陀螺一样地旋转,左十圈完右十圈。 颜天真看着都觉得眼晕。 终于对面的两人消停了下来,冲着她问候了一声,“太子妃。” “你们捉弄人的方法还真是别出心裁。” 颜天真望着白路,他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头部歪斜地垂着,张了张口—— “呕” 一个劲儿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因为他压根没吃进多少东西,此刻腹中空空,浑身伤痕累累,头脑昏昏沉沉,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见阎王。 “还是嘴硬不肯说吗?”颜天真问道。 “嘴十分硬,任凭我们怎么捉弄,就是不妥协,不少人在我们手上遭受折磨,这么有骨气的倒是少见。” “我倒还真是小看他了。”颜天真轻描淡写道,“一个小白脸,这么捱得住疼,挺不容易的。” “你们何必白费心机。”白路开口,有气无力,“赶紧将我杀了,多省事。” “你想死,也得要受够了折磨再说。”颜天真面无表情道,“等我们着陆,带着你就很累赘了,到了那时候,再来取你的性命,你现在还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妥协?” “死都不妥协”白路依然坚持着,“我等着等着南弦灭了你们。” “你究竟是晚晴养的小白脸,还是南弦养的小白脸?”颜天真觉得格外好笑,“等着他来给你们俩报仇?你把自己的心愿寄托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我要怀疑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你他娘的闭嘴,你这个贱” 颜天真不给他骂出口的机会,抬手一个拳头就挥在他脸上! “我让你嘴欠!” 白路吃了一拳头,顿时骂不出声。 “蛇蝎毒妇”他依然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晚晴的冤魂,一定会半夜爬你床头” 他就是要激怒颜天真杀了他! 他要狠狠地骂,让颜天真不愿意再留着他的性命,最好一怒之下给他一刀。 他已经玩完了,所以他要放弃自己的性命,不能把南弦的几个落脚点说出。 他几乎可以猜到,南弦逃生之后会躲到什么地方。 南弦还有机会灭了这帮人。因此,他一定要保南弦。 “你想激怒我杀了你?门都没有。”颜天真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冷笑一声,“晚晴能有你这么个姘头替她出生入死,要是她当初珍惜你,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堆破事,你怎么就不说她没事找事来招惹我?” 白路冷笑一声,不语。 “没用的东西。”颜天真也刺激着他,“其实尹晚晴跟我一样幸运,身边都有一个愿意替她出生入死的男人,可你这个人,除了一片痴心之外,一无是处!也不看看自己钟情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没有资格批判她” “哟呵,那我批评你可以吗?我跟尹晚晴,无论在哪一点上都是我赢,她没我厉害,她的男人也没我的男人聪明,所以你俩最终的下场都是死。你再好好享受活着的时候所受的折磨吧。” 话音落下,颜天真转身离开船舱。 出了船舱门,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好好伺候着。” 言罢,伸手带上了船舱门,将自己与里头的血腥之气隔绝。 颜天真的心情一派平静。 白路那杂碎骂她,还不至于影响到她的心情。 还是去看看白杏的伤势罢。 想到这,她转了个方向,去往白杏所在的船舱。 才走进,便听到里头响起了说话声。 原来尹默玄比她更早一步到来。 颜天真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心,便挪到了门板处去偷听。 “是我先骗王爷,现在想想,我也不应该怪王爷骗了我,王爷,我只想问你,如果我不是卧底,如果你曾经所见到的我就是真实的我,那么你会不会对我有一点点喜欢?” “本王不想欺骗你。所以,哪怕知道你是卧底,也不对你说出喜欢二字,如今你这么认真地询问本王,那本王也认真地回答你——除了女帝陛下之外,本王真的不会再喜欢其他女子了,从年少,到如今成年,这么多个年头过去了,本王的心意也不曾改变过。” 尹默玄的回答十分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显然是不想给白杏任何希望。 “王爷,我知道你是一个长情的人,获取自由是我最美好的愿望,如果上天眷顾,让我这个愿望实现了,我就愿意一心一意对待你,可以不要求你给我任何名分,只要在你身边陪伴你,足矣。” “不行。”尹默玄依然拒绝,“哪怕你无欲无求,本王也不能把你留在身边。” “为什么?我并不会纠缠你,我” “我不能让陛下误会我。”尹默玄迅速给出了解释,“你和陛下长相这么像,她会如何想?她会觉得,本王得不到她,这才找了一个替身,她心中或许会生出一些不满。” “是她自己不接受王爷的,又怎么能干涉王爷找其他人?” “她不接受是她的事,我不想找其他女子是我的事。你说你欣赏本王长情这一点,本王也欣赏她长情这一点,她的心上人已经死去多年,她也是如同本王一样一厢情愿,我跟她,都是求不得,但,都坚持下来了,坚持久了不一定要放弃,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继续坚持。” “” 颜天真将尹默玄的话听在耳中,不禁有些感慨。 长情不是坏事,可她真怕自家大哥打一辈子光棍啊。 陛下在他心中,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任何人无法代替,他甘愿用一生去追逐,哪怕没有结果。 白杏就算是得到了自由,摆脱了南弦,跟大哥也是不太可能了。 白杏、大哥、女帝,三个一厢情愿的人。 竟没有一个得偿所愿。 女帝的心上人已经过世了,她没有机会,但是大哥还有机会,白杏也还有机会。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船舱内,又一次想起了白杏的声音,“王爷接受不了我,我不会强求的,我刚才只是替自己做了一个最好的设想,其实,自由离我真的很遥远,我是很难摆脱主人的,所以王爷不用担心会被我纠缠,可能,我所剩下的时日也不多呢。” “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人还是应该努力活下去白杏,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我头疼。”白杏的声线中多了一丝压抑,“大概是主人给我中的蛊快要发作了,嘶” 接下来,便是一声痛呼。 杵在房门外听着的颜天真连忙推门而入。 一抬头,就看见白杏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在榻上蜷缩成一团。 尹默玄站在一旁拧着眉头,也并不知怎样才能帮到她。 “痛我的头好痛!你们快打晕我。”白杏开口哀求着,“打晕我吧,我不想承受这样的痛。” “白杏,你快点把这个喝了,看看有没有用。” 颜天真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榻边坐下,从衣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里面装着几滴凤伶俐的血液,这是凤云渺今早给她的。 白杏听着颜天真的话,没有多想,接过了瓶子仰头喝下,将腥甜的液体吞入腹中。 “太子妃,你给我喝血做什么” “这不是血,是一种药,针对解毒十分有效的药。”颜天真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头痛,我不是中毒,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我脑门里动,好疼好疼” 白杏痛呼着,已经坐起了身,想用脑门去砸床柱子。 “不能砸!脑子砸坏了怎么办?”颜天真连忙拉住她,看她实在痛苦难忍,无奈之下,扬起手,一个手刀落下,把她劈晕。 白杏的身子软倒在被褥上。 她不是中毒,所以凤伶俐的血真的救不了她。 “一直晕着也不是个办法,晕倒了,脑门里的那只蛊还是在动,若是不解决,后果也很严重。她不知道南弦在她脑子里放的是什么蛊,这就很麻烦了。” 颜天真说着,忽听船舱外响起了跑步声,有侍卫的声音传了进来—— “太子妃,有个老头子驾驶了小船靠近了我们的楼船,大声呐喊着要见这船的主人,说是有人给了他银子,要他来带话,请您务必前去相见。” 颜天真闻言,便站起了身,走出船舱。 到了船头处低头往下看,一名约莫上了花甲之年的老汉站在小船上,冲着她道:“请问,这楼船上是否有一位叫做白杏的姑娘?方才,有个男子给了老朽一笔钱,让老朽来接这个姑娘,他说,如果接不到这个姑娘,她就得死。” 颜天真:“” 第302章 吃里扒外(二更) 南弦这办法倒是挺不错,不派自己人过来,随便花钱雇了个船夫来要人,还是个年纪这么大的,多半是一问三不知。.. “老人家,让你来的那个人此刻在何处?”颜天真问道。 “那位公子应该还在河岸边等着。”船夫道,“请你们将那位白杏姑娘交给老朽吧,老朽还要急着回家呢,回去晚了,老伴要担心的。” 颜天真静默。 把白杏交到恶魔手上,白杏能讨到什么好处? 可要是不把白杏交出去,白杏所面临的就是死亡。 南弦想要白杏回去,大概是觉得她还有用? 颜天真转了个身,回到了白杏所在的船舱之内,将老汉传来的话转告了尹默玄。 “大哥怎么看待此事?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似乎都对她不太好,南弦敢派人来接,这就说明他一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怕我们跟上去,要是真派人跟了上去,恐怕也要中圈套。” 尹默玄略一思索,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白杏,“我们就算把她留下,她也活不下去,送到南弦那里,还能有一线生机,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如征求一下她自己的意见罢,尊重她的意愿。”颜天真道,“我去喊肖洁来给她扎两针,把她扎醒。” 言罢,她转身离开了船舱,把肖洁喊了过来。 几针下去,白杏悠悠转醒。 醒来的那一刻,眉头又拧得死紧,开始抱着头喊痛。 颜天真朝她道:“白杏,你听我说,南弦雇了一个老汉来接你,你留在我们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跟着那老汉回去,到了南弦那里,不要着急,想办法跟他周旋,尽量不要惹恼他,懂吗?” 白杏咬着唇,点了点头。 “如果你受够了这样头疼的日子,想要自由,你就听从我的建议,帮我们对付南弦,我会想办法让你摆脱他的。”颜天真继续劝导。 白杏痛苦地抱着头,发丝已经被挠得凌乱,听着颜天真的话,目光中闪烁着犹豫。 “不要再想着他是你救命恩人的事了,你都已经替他卖命了五年还不够吗?你还真就打算把一辈子都搭在他身上?在他的眼里,你只是工具,他根本就没有人的感情,想要摆脱他,你就听我的。” 颜天真说着,转头朝着肖洁道:“去,装一小瓶白沙胶来。” “是。” 肖洁转身离开,很快就去而复返,将一个小瓶递给了颜天真。 “听着白杏,这里面装着的是一种罕见的胶,像沙子一样的东西,必须密封保存,一旦接触空气,它就会变得很粘,人要是被粘住了,用蛮力拉扯不开,除非撕下自己的一层皮,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酒化开,你想尽办法,用这个把南弦制住,然后给我们通风报信,只要我们抓住他,就会逼他取出你脑子里这只蛊。” 颜天真说着,把小瓶塞在白杏手上,“这个东西你一定要保管好了,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救命,武功再高强也怕这个,他并不知道解决方法,他只要一中招,你就赢了一半。” 白杏将瓶子攥在手中,吐出一个字,“好。” “但愿你能成功。” 颜天真说着,与肖洁一同将白杏扶起,走向船舱外。 到了船头边,将绳梯放下,白杏忍着疼,顺着绳梯落在了老汉的小船上。 老汉接到了人,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调转了船头,便划船离开。 他才行驶出没多远,楼船上便有几道身影相继跳下。 “扑通” “扑通” 正是颜天真派出去的人。 她的确同情白杏的遭遇,但她不会为了白杏亲自冒险跟上去。 因此,派四四五人跟上去看看,即可。 楼船还在继续向前行驶。 载着白杏的那艘小船,已经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白杏躺在船舱里,依旧抱着头,十分痛苦。 “姑娘,你的情况看上去似乎很不好。”老汉关切地开口,“是不是楼船上的那些人虐待你啊?那一个个拿刀拿剑凶神恶煞的,都不像什么好人。” “不……不是他们。”白杏一边忍着疼,一边思索着,回头见到了南弦之后该怎么说。 “姑娘,刚才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老朽看着特别像恶人。” 白杏原本就头疼得难受,听着老汉在耳边不断地唠叨,顿时有些不耐烦。 就不能让她的耳朵清静一点吗? 可一想到对方年纪这么大,恶劣的话说不出口,便简洁明了地道了一句,“他们都是好人,你不要胡乱猜测。” “他们都是好人?这么说来,你在楼船上的日子果然挺不错……”老汉慢条斯理道,“该不会每日都在吃香喝辣?过得舒适安逸?” 白杏听着这样的语气,顿时有些疑惑不解。 这老头子,话怎么就如此多?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 不对。 大概是由于头疼,白杏潜意识里不想去思考太多,但她依旧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来接她的老汉很有问题。 莫非就是主人的属下?! 想到这,白杏当即警惕了起来,抬眸看向了老汉,“你……不是主人雇来的路人吧?你也是主人的手下?” 或许在这幅苍老的皮囊下,掩盖着的是年轻的容貌。 他装扮成苍老佝偻的老者,就是为了让见到他的人卸下防备之心? 主人果然是颇有心计。 而老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朝着身后不远的水面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果然派出了几只虾兵蟹将,自己却不跟上来,警惕性挺高的嘛,大概是觉得你不值得她冒险,你是卧底,就算你表现得对他们再友好,他们也不会全然相信你。” 白杏将他的话听在耳中,顿时一惊。 他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已经完全转变的声音。 一开始的声音是苍老而喑哑的,一听就是六七十岁的老者,但是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清朗而冰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他是——主人?! 白杏实在想不到。 起初见到他,以为只是主人随便雇佣的一个船夫,因为如果去接她的是个局外人,颜天真他们审问起来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这样,就不会在这个局外人身上浪费时间。 后来,又隐隐觉得是主人的属下之一,因为说话的语气不对。 但是此刻……听到他真实的声音,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了。 “臭丫头,总算反应过来了吗。”南弦望着她,冷嗤了一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当初救了你是让你办事的,不是让你专门来坏事的。” “主人,真的是你。” “很惊讶对不对?你跟了我这么久,连你都认不出来,更别说颜天真。”南弦慢条斯理道,“我就知道带着这么一副假皮囊肯定有用,装扮成一个老家伙,就不会让他们起疑,不管他们问什么,我都装疯卖傻,他们肯定也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果然……没有人怀疑我。” 白杏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觉得头很疼?”南弦继续道,“再让你多疼一会儿,我要先去解决后面跟着的那几个虾兵蟹将。” 话音落下,他摘下了头顶上戴着的草帽,往船舱里一甩,转头看向远处在水中游的几道身影,冷哼一声,足下轻轻一点,飞离了船只。 一口气踩着水花掠出了好几丈,他直接就踩在其中一人的背上,紧接着又迅速俯下身,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揪住了两个人,让他们狠狠相撞在一起! 顷刻间,三人昏迷在水中。 剩下的最后两人,南弦也不费劲地解决了,眼见着五道身影都不再动弹,南弦这才满意地游回到了船只上。 “几个虾兵蟹将功夫都那么一般,吸他们的功力都觉得掉身价。”他嫌弃了一句,便在船头坐了下来,悠闲地划着桨。 “主人。”白杏忍着头疼开口,“为何要说我吃里扒外?” “怎么,还想在我面前跟我装吗?你是不是认为,白路那边的人全军覆没,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难道主人有了郡王的记忆?” “当然没有,我与他都是互相没有对方的记忆,但,我还是可以通过其他办法知道的。我与白路合作,他会负责记录我沉睡期间所发生的事,每天都在纸上写个大概,封存在我随身携带的一个竹筒中,只要我一醒过来,打开竹筒,我就可以将这期间所发生的事了解得差不多,不得不说,白弦确实是个蠢货,不配与我共用一副身躯。” “主人,我……” “你也是个愚蠢的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白弦愚蠢也就罢了,至少他现在不能背叛我,可你,却已经起了背叛我的心思。” “主人,我绝对没有!难道白公子诬陷我?” “少在这儿跟我装,这一次我苏醒过来,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竹筒,只记载到白路和你被捕的那一天,白路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是——你们拿到了九龙图,准备要去找宝库。” 南弦顿了顿,道,“可我醒来的那一刻,明明就是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狼狈不堪,一看就被人打过,我知道白路不会背叛,那就只可能是一个原因,中了圈套,白路到了他们手里,铁定完蛋,但你的待遇跟他一定不同。” “我们的确是中了圈套,但是主人,我绝对没有背叛,我们中计的原因是因为我带回了假图纸,我也是被欺骗的那一个……”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有一件事情你敢否认吗?”南弦转过头,冰冷的目光直视白杏的眼眸,“看着我的眼睛,敢不敢说你没有喜欢上摄政王?” 白杏一惊。 这事儿他怎么也知道 白路全军覆没,谁还能告诉他? 实在令人费解。 但很快的,南弦就为她解答了疑惑。 “很好奇是不是?那我就告诉你原因。”南弦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我醒来的那一刻,身边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白杏带回假地图,倾慕摄政王。这是白弦陷入昏睡之前给我留的一句话,他现在也很害怕我失败呢,毕竟我跟他,是共存亡。” 白杏:“……” 心中感到无奈的同时,从脑部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疼到她想要拿头去撞船板。 “想不到啊,我培植了五年的杀手,对我感恩戴德言听计从,居然不是倾慕我,而是去倾慕其他男人。”南弦说这话时,目光更冷,“我哪里比他差?作为我手底下的人,你为何不爱慕我?” 白杏:“……” 这样的问题,叫她怎么回答? “主人……我与你相处五年,你喜欢我吗?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何要求我一定要爱慕你?” “因为我是你的主人,而你是我的仆人。”南弦回答得理直气壮,“是我主宰你,而不是你主宰我,你是我捡回来的一把工具,我为何要喜欢你?但你应该以我为天,所以,你理应对我一心一意。你这个叛徒,多享受一会儿头疼的滋味吧。” 白杏蜷缩成一团,终究是遭受不住折磨,一头撞在船板上,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南弦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视线。 叛徒,理应遭受磨难。 …… 蔚蓝的天幕,云霞沉沉。 “天色又黑了呢。”颜天真站在船头处,观赏着渐渐黑沉的天际,“也不知白杏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是凤云渺靠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身,“姓白的嘴还是那么硬,明日着陆之前就将他杀掉。” “好。”颜天真应了一声,“留着他也没有用处了,杀掉罢。” “两日之内我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凤云渺道,“这段旅程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嗯,最好能在回国之前把南弦给解决了,这样咱们也就安逸了。”颜天真说着,将头靠在了凤云渺肩上,闭上了眼眸。 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他,感受着清风吹拂耳畔,也很惬意呢。 …… “陛下,这是西域上好的葡萄美酒,喝一口嘛。” “陛下,臣妾给您弹曲子听怎么样?臣妾记得您曾经说过,臣妾弹的曲子十分好听。” “陛下,不如让臣妾来给您跳支舞助兴?” 宽敞而华丽的画舫之上,一片欢歌笑语。 被众多美男簇拥着的男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衣,黑发如绸,以一个小巧的玉冠束起,额头光洁饱满,面如冠玉,眸若星子。 这优雅贵气的男子,正是西宁国国君段枫眠。 身侧妃嫔聚集,他的面上却没有半丝笑意,一只琉璃酒盏在手中把玩着,杯中的液体随着酒盏的摇曳轻轻晃荡。 绿袖静静站在他的身后,眼见着他被莺莺燕燕环绕也不为所动的模样,上前一步道:“陛下,似是心情不好?娘娘们在与您说话。” 段枫眠一言不发,似乎忽略了周围的妃嫔们,伸手便去拽绿袖的手腕,轻轻一扯,就让她跌入自己怀中。 他的一只手,顺势揽上了绿袖的腰,慢条斯理道:“只有你看出朕心情不好啊,她们都看不见,就只会在朕的耳畔聒噪,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就寂静了。 周围的几名妃嫔都噤了声,纷纷朝着段枫眠怀中的绿袖投去了不善的目光。 段枫眠的贴身女官,虽然没有册封为妃,却比妃嫔得宠得多。 他曾说,妃在他的眼中都一个样,没有谁是特殊的,绿袖一旦成了妃,也就只能呆在后宫循规蹈矩,倒不如封为贴身女官,走哪带哪,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在遇到颜天真之前,他对绿袖也甚是宠爱。 可是如今,对绿袖的兴趣已经不如从前了。 最近朝政上的事情不多,他一放松下来,就难免想要风花雪月,可是,身边却没有一个特别能讨他欢心的女子。 段枫眠正觉得心烦,忽然听到外头有侍卫来报—— “陛下,三里之外出现一艘巨大楼船,那楼船是东陵国所建造,有三层之高,大致能容纳两三百人,不知是何人的船,要是进入了我国国土,是不是应该去探个究竟?” “三层高的楼船?”段枫眠道,“在东陵国,坐这样的楼船是皇家人的特权,寻常达官贵人还没胆子坐。” “陛下的意思是——东陵国的皇室成员游玩到了我国土地上来了?这片大河是我国与东陵国共有的,陛下您看……” “要真是东陵国的皇家人,确实应该打个招呼,来者是客。”段枫眠吩咐道,“派个人过去问候一声,就说是朕就在这附近,邀请他们前来品美酒。” “是。” …… “云渺,我这肚子有些饿了,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吧。” 颜天真站在船头处吹够了风,便要拉着凤云渺进船舱里去。 才转过身,就听见旁边的侍卫道了一句:“太子殿下您看,那艘小船好像是朝着咱们的方向划过来的。” 颜天真与凤云渺闻言,齐齐冲着侍卫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真有一艘小船行驶过来,船上那人的穿着……也像是宫廷侍卫?! “这条河流,一边是东陵国,一边是西宁国,对面这名侍卫,自然是西宁国的侍卫。”凤云渺轻描淡写道,“看来我们的这艘楼船是被注意到了,或许是段枫眠派人来打招呼,这么大一艘楼船出现,总不能忽略吧。” “打什么招呼,我还真不想跟他碰面。”颜天真道。 可是既然人家来问候了,也不能视而不见。 东西南北四国之间,客套还是有必要的。 “你以为我想和段枫眠打招呼吗?巴不得再也不要看见他才好,他应该也想不到这艘船上的人是我们,东陵国与西宁国是邻居,段枫眠自然会知道,这样的楼船属于东陵,他以为是东陵国皇家子弟。” 二人说话间,那艘小船越来越近,直到靠近了楼船,这才停下。 侍卫冲着船头的两人抱拳道:“两位贵人,是不是东陵国皇室?我们陛下让小的来带句话,来者是客,不如共饮几杯美酒。” “这一趟要去,若是不去,等于是不给面子,他派人来跟怎么办?”颜天真朝着凤云渺低声道,“咱们就给个面子去喝两杯,随便说两句就走人,不能让他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东陵国有赵皇后帮我们挡着半宸,西宁国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帮我们挡段枫眠。” “嗯。”凤云渺应了下来,“就我们二人前去即可,其他人不必跟。” 二人说着,便踩着船头跃下,落在了底下的那艘小船上。 侍卫望着二人落下的身姿,目光中溢满了惊叹。 这红衣女子貌若天仙,旁边这男子虽然一头银发,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俊美容颜。 “我们不是东陵国的,而是南旭国的,这艘楼船,是东陵国帝后所赠。”颜天真悠悠道,“既然贵国陛下有请,那我们就去喝两杯。” …… 画舫之上,段枫眠还在独自品酒,身旁已经没有了佳人,全被他轰到了身后。 “陛下,客人来了。”有侍卫掀开了画舫的帘子进来,“不是东陵国的人,而是南旭国的太子与太子妃。” 段枫眠错愕,“是他们?” 第303章 撞到了水鬼?(一更) 不久前和凤云渺在东陵国碰面过,还发生了口角,因此,他并不想再与凤云渺相见。 可侍卫却说,颜天真也过来了? 颜天真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了。 传言她失踪了半年,如今成了南旭国的太子妃。 那她知道东陵国的那位仙妃吗?她失踪期间,凤云渺和那位仙妃也是腻歪得很。 段枫眠正思索着,画舫的帘子又被人掀了起来,一红一蓝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段枫眠抬眼看了过去,目光落在颜天真的身上,依然惊艳。 时隔这么久不见,他对她确实是挺想念。 “听说西宁皇邀请我们前来品酒。”凤云渺率先开口,“我们来了,酒呢?” “当然有。”段枫眠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二位别站着了,坐罢。” 颜天真与凤云渺坐下之后,段枫眠就将其他的人全遣退了出去。 绿袖退出去的时候,多看了颜天真两眼。 这个女子一出现,陛下的注意力就全在她身上。 只愿她不要停留太久,快些离开,以后也不要再出现。 “西宁皇,好久不见了。”颜天真客套道,“自从上次北昱国一别之后,咱们差不多快一年没见了吧?” “是啊,好久不见,你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段枫眠望着她,目光中泛着淡淡笑意,“颜姑娘,之前听说你失踪了半年,这半年你去了哪里?” “在我回答陛下的问题之前,陛下还是先改改对我的称呼吧。”颜天真慢条斯理道,“如今再称呼我颜姑娘,已经不太妥当了。” 段枫眠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朕可以叫你天真吗?” “西宁皇莫不是在开玩笑?”不等颜天真回答,凤云渺便迅速接过了话,“她是本宫的太子妃,你却要热络地直呼她的名字,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轻浮?” “北昱国的陛下都可以这么叫,为何朕就不可以?”段枫眠面不改色,“好歹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朋友之间直呼姓名有何不可?一个称呼,犯不着太规矩了。” “北昱皇年方十八,在我眼中只是个还不懂事的小孩而已,他要是有些糊涂的言行,本宫可以不去计较。西宁皇多大年纪了?莫非也是小孩?” “太子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认朕这个朋友了吗?贵国与吾国是友国。” “国与国之间的友谊,不代表个人友谊,这一点本宫希望西宁皇能够明白,我们与你只是相识,这世间有谁规定熟人就一定得是朋友。” 段枫眠听着凤云渺的话,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这厮真是不给人面子,果然很让人讨厌。 “二位,咱们不是要一起品酒的吗?怎么就争起来了。”颜天真适时站出来打圆场,“一个称呼罢了,西宁皇为何就不愿意叫我一声太子妃?我倒不是很介意你对我的称呼太亲切,只是怕外人会误解陛下对我有非分之想,这样就很尴尬了。” 颜天真说得直白,一句话堵得段枫眠无言。 他不想称呼她太子妃的原因很简单,这个称呼一出来,就标明着她属于凤云渺。 为了让自己的心里舒坦一些,这才想要换个称呼,哪知道对面这两个人都这么较真。 “陛下刚才问我失踪半年去了何处,其实我是因为身体原因沉睡了半年,半年之后才苏醒,这半年期间发生了些什么,我都一概不知。” “原来是这么回事。”段枫眠提起面前的酒壶为自己满上,随即将酒壶推到了颜天真面前,示意对面的两人自便。 颜天真给自己和凤云渺各自斟满了一杯。 “这葡萄酒的酒味十足浓郁,好酒。”颜天真赞扬了一句。 “你们为何会来到西宁国?是来游玩的吗?” “不是,我家殿下患有疑难杂症,我们是来寻一味药材的” 颜天真把之前拿来忽悠半宸的回答,又拿来继续忽悠段枫眠。 这两位国君,问的问题都差不多。 为何经过此地?是游玩还是有要紧事?你们想要找药材,什么样的药材?说出来没准我宫中就有呢。 回答都是差不多的客套话,却又不能让让对方看出自己这边真正的意图。 好在,段枫眠不比半宸任性,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西宁皇,我们不打算在此逗留,咱们也相互问候过了,酒也喝过了,我们这就告辞。” 颜天真说着,便站起了身。 “慢着,朕忽然想起有一件事要对你说。”段枫眠冲她笑了笑,“你可知,南旭太子的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位与你容貌相似的姑娘?那位姑娘还是东陵国的娘娘。” 在颜天真面前提起这件事,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喔,关于这件事儿,我家殿下已经告诉过我了,那位娘娘不是据说在一场爆炸中尸骨无存?如果西宁皇你想说我家殿下曾经与这位娘娘有染,这我并不介意,她只是我的替代品,我为何要吃一个替代品的醋?真是劳烦西宁皇关心这件事了,我已经不想计较,你也无需提起,告辞。” 段枫眠:“” 这就不计较了? 她竟然真的不介意? 不等他回过神来,颜天真已经掀开了画舫的帘子走了出去,跟在她身后的凤云渺则是回过了头,唇角轻扬,给段枫眠留下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段枫眠目光一沉。 眼见着二人离开,他没有理由再挽留,低喝了一声—— “来人。” 有侍卫闻声赶来,“陛下有何吩咐?” “出动鬼影队,跟上他们的楼船。”他道,“每隔六个时辰就跟朕汇报一次他们的动向。” 其实,他并未怀疑颜天真话里的真实性。 颜天真说,他们此行是为了给凤云渺找药。 那他就想办法毁了凤云渺的药。 看这个家伙不顺眼很久了,眼下正好就有个机会可以教训他,当然要把握了。 “段枫眠似乎没有对我的话产生质疑,他并不怀疑我和仙妃之间的关系,也没有猜到我们此行的目的,甚好。我可不希望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再杀出一个西宁国来分利。” 颜天真与凤云渺乘坐着小船回到了楼船上,不禁有些感慨,“为什么九龙窟就要长在东陵和西宁的交界处,换个地方就好了,否则,最坏的后果就是我们可能面临着两大国的夹击。” 好在,东陵国算是放弃了。 西宁国要是能瞒得过去,后面也就不会有麻烦。 “义父,楼船后边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这时,凤伶俐上前来道:“天色都快黑了,我刚才就想下水去冲个凉,我在水中游着,依稀看到了几道人影,我便游上前去查看,却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实在是太奇怪了难不成我撞到了水鬼?” 颜天真转过头,便看见凤伶俐赤着上身,头发上还在滴水。 他没事就喜欢脱了上衣下水去游,他说自己喜欢浸泡在水中游动的美妙感觉,这就导致了他水性极好,憋气的时间也长。 连他都抓不到水里的人? “什么水鬼,没有那种东西,别信邪了,你看到的肯定就是人影。”颜天真道,“只不过,你捕捉不到他们罢了。” “连我都抓不到,那他们是得有多厉害?”凤伶俐顿时拧起了脸,“一两个比我厉害的也就罢了,四五个我一个都抓不到,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水性了。” “别着急,或许他们是借助了什么工具呢,又或许他们是非常专业的水手。”颜天真拍了拍凤伶俐的肩膀,“抓不到就算了,我们的楼船明日就着陆了,等他们上了岸,看他们还有多大的能耐。” 安慰完凤伶俐之后,颜天真转过头看凤云渺,“段枫眠派人跟上来了,伶俐潜进水里都抓不到他们,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就算下水也是白忙活,看来,段枫眠还是怀疑我们的目地了。” “也不一定,看他当时的脸色,没有异样,你晓得他是什么心态吗?见色起意,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你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你有兴趣似的。”凤云渺顿了顿,道,“他兴许压根就没想到宝库,因为他不知道宁子初和尹默玄也在这艘船上,所以,他派人过来跟踪,或许是为了报复我。” “报复你?” “简单猜想一下,他最多只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他怀疑你话里的真实性,这才想派人来看个究竟;第二个目的,就是他信了你的话,真的怀疑我有病,以为我们是来找药的,那么这批人可能就是来妨碍我的,他不希望我病好,巴不得我病死了,他就有机会来缠着你了。” 颜天真闻言,觉得有些道理。 四国君主里面,就属段枫眠对美女的兴趣最大,其他三位都是以江山社稷最为重,不好女色,最奇葩的那位好男风。 段枫眠好女色,他是最会享受的一个帝王了。 “光看外表特别正经,接触后才知道,真是表里不一啊。”颜天真道,“要真是像你分析的这样,他是为了来妨碍你治病的,那我们大可想个办法将跟踪的这批人骗走。”? “你之前是怎么忽悠他的?你说给我治病的那药叫神仙水,对么?” “嗯。” “那就做一瓶神仙水,让这帮人抢了回去交差,不让他们发现我们真正的目的。” 凤云渺说着,转头望向凤伶俐,“伶俐,你去把肖梦喊过来。” 凤伶俐转身走开,不一会儿,肖梦便过来了。 “殿下你找我?” “本宫记得,很久之前,你似乎研究过一种药水,奇臭无比,人一旦沾染上了,几天几夜都洗不掉?” 颜天真听着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有这种东西?” “有的,这是我两年前的杰作。我喜欢调制各种药品,本来是想要调制一种新的毒药,在这过程中,发生了点意外,毒药没做成,反而酿出了一种奇臭无比的药水,范围可扩散周围一丈,殿下是有洁癖的,当时我还被臭骂一顿,殿下说,我要是再做这种东西玷污他的鼻子,就要让我卷铺盖走人。” 颜天真问道:“到底有多臭?我很好奇。” “虽然很臭,但是无毒,难以清洗,那味道就像是——茅坑炸了一般,甚至更臭,我当时打开瓶盖的那一瞬间,自己都快熏吐了,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从鼻间直冲天灵盖,似乎闻一闻,都能打通任督二脉。” “从你的字里行间,我依稀可以想象到那股味道。”颜天真看了一眼凤云渺,见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嫌恶,很显然,肖梦的话勾起了他不太美好的回忆。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 “肖梦,你还记不记得配方?”凤云渺道,“我希望你能在短时间之内再制作出一瓶,我有很大的用处。” ------题外话------ ~ 我想起了去年微博的热搜,日本鲱鱼罐头,有兴趣的可以去搜一搜,看评论都觉得隔着屏幕闻到了臭味,笑得半死。 第304章 臭不可闻(二更) “殿下您当真还要我再做一遍那样的药水?”肖梦似乎是有些吃惊。 “不错,你可别告诉本宫,你把配方给忘记了?又或者缺了什么药材。” “配方我倒是没忘记,出门在外,我也带了药箱,药材也不缺,但是在这艘楼船上制造那种东西,大伙肯定都会受到影响的,船板怕是隔不住气味。” 凤云渺道:“你放心地制作就好了,让大伙忍一忍,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否则,就不好甩掉跟踪我们的人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是夜,楼船停止了行驶,众人也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吃。 忽然有人怪叫了一声。 “我天!什么味道?!” “这是哪里飘来的臭味啊” “是不是谁拉肚子拉在裤子上了?” “不对,拉肚子都没这么重的味。” “我都觉得是有人把粪坑搬到咱们楼船上了!” 一时之间,船舱内的众人抱怨声连连。 而就在这时,船舱门被人推开,肖洁拿手帕捂着鼻子,朝着众人道:“大家安静下来,不要大声喧哗,以免被跟踪的人听到了动静,大家忍一忍就好。” 众人顿时安静了不少,有人提出了疑问。 “肖洁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哪来这么重的气味?大伙还要吃东西呢,这还怎么吃得下” “拿点草纸塞住鼻子,照吃不误。”肖洁道,“我来告诉你们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的船被人盯上了,连小将军都抓不到人影,因此,肖梦制作了这个药水准备对付那些人,你们可千万不要声张开,否则就要坏事了,听明白了吗?” 众人都是晓得轻重缓急的,听着她这话,便都不再抱怨了。 肖洁关上了船舱门,去往下一个船舱进行通知。 和肖梦距离最近的几个船舱,都难免会闻见气味,远一些的就不用受这罪了。 且,这气味不只是左右传开,上下层也会受到波及,木板隔觉气味的效果的确很差。 楼船第二层,是鸾凤国众人。 “哇什么味儿?” “怎么这么臭啊?我都快熏晕了” “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说着,便打开了船舱门,原本是想要冲出去透透气,却没想到,这门一开,味道更重。 “呕——”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凤伶俐匆匆赶来,朝着众人道,“大哥听我说,都不要声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太子殿下在吩咐人研究药水而已” 凤伶俐对着众人粗略地解释了一通,才把众人给安抚下来。 “咳!本王从未闻过如此难闻的气味。”尹默玄不知何时走到了凤伶俐的身后,也禁不住用帕子捂住口鼻,“这是什么绝密的武器?不知道的还以为粪坑炸了。” “王爷,我们只是闻着这气味都觉得受不了,想想制作药水的肖梦吧,她可是亲手在接触药品的,享受着这一过程,是不是要比我们更加难受?” “也对” “便宜了楼上的,到了第三层,基本上没多大气味了。”凤伶俐说着,有些不甘心地冷哼了一声,“真想让北昱国的陛下也来闻一闻。” “你们之前所描述的,的确是毫不夸张,味道从鼻孔直冲天灵盖。” 颜天真特意走到了肖梦制药的船舱外去闻气味,而后连忙拉着凤云渺走开了。 “肖梦要是去我的家乡,一准是个化学方面的学霸。” “化学?” “这是一种知识,讲的是元素和元素融合在一起后会发生的变化,从颜色到气体再到作用,都是十分有讲究的。” 二人说话间,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船舱,连忙把门给关上了。 “光是闻个气味,大家似乎都不太能接受,更别说是把药水洒在身上时的感受了。” 颜天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想到这玩意儿要拿去对付段枫眠,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约莫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有人敲响了船舱门。 “殿下,药水做好了。” “很好。”凤云渺道,“进来罢,看看你的成果。” 肖梦将船舱门推开,走了进来,右手握着一只琉璃瓶,里头是乳白色的液体。 “要是只看整体,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啊。”颜天真从肖梦的手中接过了瓶子,“不知道内情的人,可能会将这瓶东西当成酒。” 颜天真观察着瓶子里的液体,发现有点儿气泡。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丹凤美目微微眯起。 下一刻,她手握瓶身,开始迅速摇晃,让瓶子里的气泡堆积得更多。 “你这是在作甚?”凤云渺有些疑惑她的举止。 “我这么做是为了给他们营造惊喜。”颜天真停止了摇晃瓶子,道,“你看看这里面的液体,经我的摇晃产生的气泡,现在这瓶子里的气体已经胀了,要是把这个瓶塞拔开,里面的液体就会喷涌而出,猝不及防地把人溅一身。” “是么?”凤云渺挑了挑眉,“我倒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 “我们家乡有这样的玩法,相信我,肯定会喷。”颜天真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打开这个瓶塞,要不然就准备好被臭水溅一身,另外,在这个琉璃瓶身上贴一张纸条。” “贴纸条?” “纸条上写——开瓶有惊喜。” “这”凤云渺笑了笑,“主意不错。” 若是这瓶子被跟踪的人送了回去,段枫眠未必会打开,或许丢在哪个角落就不闻不问了。 所以有必要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产生好奇之心。 绝大部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段枫眠也不例外。 身为一国之君,他的疑心病自然也会很重,所以,他极有可能不会亲自来开。 那也没关系了,只要他在场就好。 给瓶身贴好了纸条之后,颜天真这才拿了个包袱,把瓶子包了起来。 接下来——就等着陆了。 “在水面上呆了这么多天,明天就能体会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楼船靠岸停下了。 凤云渺留下了十人看守楼船,其余众人纷纷下船着陆。 “殿下,姓白的那个家伙好像快不行了。” 听着龙受的禀报,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还是什么都不愿意透露吗?” “对,他一心求死。” “或许他从被捕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想过要为自己再争取一条活路了。”颜天真淡淡道,“虽然是敌人,也是一条硬汉,那就成全他吧。” “是。” 龙受转身离开了之后,颜天成也跟了上去。 “你去做什么?”凤云渺问她,“是要去听那个家伙的遗言吗?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的,多半会是诅咒。” “我当然不是去听他交代遗言的,我只是想去确定他死亡,我要亲眼看着他咽气才放心。” 充斥着鲜血的船舱之内,白路已经奄奄一息。 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他张了张口,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还不杀我吗” “杀啊,听你念叨得都快烦死了。”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龙受,一刀毙命,下手要准。” “是。” 白路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寒光凛凛的刀锋。 “我终于要死了”到了这一刻,他的唇角竟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来罢。” 颜天真望着他嘴角的那抹笑,似乎不像是去赴死,而是去与恋人相聚。 他大概很想去找尹晚晴。 “郡主,等我,我就来了” 白路低喃着。 这一刻,眼前似乎浮现了她的音容笑貌。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去触摸。 同一时刻—— “嗤” 他听见了利剑刺进皮肉的声音。 正中他的心口,有些疼。 不过很快也就能解脱了。 疼痛渐渐麻木,他似乎挣脱了身上的枷锁,他的身躯变得透明,他的手,触摸上了魂牵梦绕的人。 晚晴。 我终于和你团聚了。 “太子妃,他没气了。”龙受伸出手去探白路的鼻息,确定他已经死透了。 “嗯。”颜天真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又一个敌人在九泉之下了。 南弦,下一个会是你吗? 曾经,我并不想跟你走到不死不休这一步。 可是,留着你就是后患无穷。 曾经,大哥也念在昔日的友谊对你网开一面。 今后,却再也不能对你留情面。 都是你逼的 双脚着陆,一抬头,就看见凤云渺倚靠在不远的树底下等着她。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笑了笑,“接下来呢?” “去望天山。”凤云渺伸手抚上了她的头,“就快要到目的地了呢,眼下天色快黑了,就不赶路,就近找个客栈住宿,自从白杏离开了之后,你就没有吃一顿好吃的饭菜了,今天夜里的晚饭,就让你吃个够。” “好啊。”颜天真笑道,“我要吃大鱼大肉。” 楼船上的人太多,条件有限,没法顿顿都吃好饭,常常都是干凉面饼来充饥,很容易就解决了温饱问题。 一着陆,就可以大吃大喝了。 众人就近包下了一整间客栈,让伙计上了好酒好菜。 颜天真与凤云渺在客房之内用饭。 “我们着陆了之后,段枫眠派的那些人有没有跟上来?”颜天真问。 “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他们挺会藏,对此,伶俐觉得十分不甘心,他不愿意相信段枫眠派出的人个个都这么厉害,他发誓要逮住一两个来审问。” “要是真能被他逮住一两个,那就好了。”颜天真道,“逮住之后,我们装作凶恶地拷问一番,再给他们制造逃跑的时机,让他们能够顺利逃脱,顺便——把神仙水也带回去交差呗。”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房门外响起凤伶俐的高声大喊—— “义父,我抓住了!” 颜天真与凤云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笑意。 才聊到他,他就真的给抓住了一个。 “伶俐快进来,说说你是怎么抓住的。”颜天真朝着门外道了一句。 凤伶俐推门而入,“我用白沙胶粘住了一个,我就是觉得有人跟在身后晃悠,可是我一回头就捕捉不到人影。我当然不甘心,察觉到有人跟踪,我就自己故意走到了后院,并且沿途洒下了白沙胶,那个家伙既然是跟踪我,就难免要踩到我走过的路线,这么一来,也就中招了。” “干得漂亮。”颜天真赞赏了他一句,“那家伙现在在哪?” “被我关在了柴房里。” “吃饱喝足之后,咱们去审问审问他。” 一刻钟之后。 颜天真等人走到了柴房,一推开门,就看见被捆绑在角落里的一名年轻男子,手脚都被绳索缠着。 颜天真走到了他面前,故意装作不知他的身份,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跟着我们有什么目的?” 她若是直接拆穿对方的身份,对方恐怕会以死表忠心。 皇帝派出的人多数是死士,不惧死亡的。 因此,她装作不知,对方才不会想着去死,反而会与她周旋。 “姑娘恕罪,我只是一名水上的盗贼,我跟踪你们,也就是看着你们挺有钱,想捞一笔而已,姑娘要是放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来冒犯。”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呀,放了你也只会让你去祸害别人而已,倒不如除了你,算是为民除害,你觉得怎么样?” “这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姑娘要是已经决定好了,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随姑娘高兴怎么处置罢。” “要我饶你不死也可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颜天真望着他,目光锐利,“为何你在水下的速度那么快?是凭你自己的本事,还是借助了什么工具?” 对方怔住。 凤伶俐也上前一步,逼问道:“别跟我说你们每个人的本事都这么好,你并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你还有同伙,我都察觉到你们了,但是逮不住,我要不是用了点手段,你也不会在这里了,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 “其实我们并没有借助什么工具,只是服用了一种药物而已。”对方大概觉得这事不算什么机密,便老实交代了,“我们在行动前会吃一种药,吃过药之后,我们就可以把速度提到极致,并且一直保持着这种精神状态。” “有这么厉害的药?” “听起来像是兴奋剂,或许还要更高明一些。”颜天真挑眉,“伶俐,你可不要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药物通常都会有严重副作用,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可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我们的确是要付出代价的。”男子垂下了头,“至于代价是什么,有些难以启齿,我就不说了吧。”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凤伶俐道,“有多难以启齿?说出来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此药物服用过多,会导致男子终身不举。” “我天,那你们还吃?!”凤伶俐显然吓了一跳。 男子挤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还不是为了赚钱吗?我们吃一次,要是能捞一大笔钱,这以后肯定也就不会再吃了,只可惜我倒霉地碰上了小兄弟你,足智多谋,那我就只能认栽了。” 他们当然是不介意服用这种药物。 作为陛下的鬼影队,他们不需要男女之爱,为了表示对陛下的忠诚,他们必须服用这样的药物,如此一来,将来为陛下办事,也就不会因为女色而耽误了事。 女色,是男子的弱点。 从为陛下效忠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要克服这样的弱点。 对女子不会产生生理反应,就可以确保忠诚。 因此,他看到颜天真的那一刻,也就是觉得眼前的女子相貌漂亮而已,全身上下激发不出半点儿**。 在他们的队伍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正常男子的**。 不仅如此,服用那种药物,三天两头就会觉得身体虚,因此要轮流休息。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段枫眠的暗卫,着实倒霉,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 还是云渺更加厚待属下,从不去干涉感情事,不会要他们付出这样的代价。 “义母,你说怎么处置这个家伙?”凤伶俐询问着颜天真的意见。 “先关着吧,我回去想想。”颜天真扔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回到了客房之后,她道:“给他制造个机会,让他能跑,伶俐,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我?义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纪又不大,他对你肯定不会有太高的防备,你就按我说的,这样做” 深夜,月黑风高。 “嘿嘿嘿,小将军可真有本事啊,居然能从那伙人手里把神仙水抢来,这下太子殿下肯定会好好奖赏你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再请我们喝酒啊。” “好说好说。” “小将军真是年轻有为。” “过奖了过奖了” 柴房内的人将不远处的喧哗声听在耳中,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南旭太子的药,他们已经得手了? 陛下有令,一定要破坏。 可是此刻他被捆绑着,无法离开。 要想个什么样的法子离开呢 今天抓住他的那名少年将军,好像正和人在外头喝酒。 想到这里,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手脚不能挣脱绳子,他便在地上打滚,一圈又一圈地滚到了门后。 “来人啊!开门!我要上茅房,快憋不住了!” “开门啊,放我去茅房!” 他大声地呐喊着。 “吵吵什么呢?”有人听着他的喊声前来开门。 门一开,他就闻到了迎面扑来的一股酒气。 正是抓住他的那名少年将军,皱着眉头看他,还打了个酒嗝。 “小兄弟,你来得正好,快点放我去茅房啊!难不成,你要让我在这里如厕?” 趁着这少年酒醉,或许可以忽悠他放了自己。 “我就只是个贼,你实在没必要跟我较真太多,我以后再也不招惹你们了,还不行吗?求你放了我这一次。” “不行!放不放你并不是我说了算,我又不是老大。”凤伶俐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茅房,因为我也要去。” “小兄弟,你至少得解开我脚下的绳子,不然我怎么走路,你背我吗?” “你想得美,我才不要背你呢。” 凤伶俐说着,低头解开了他脚下的绳子,嘿嘿一笑,“有我看着你,你肯定跑不了。” “是啊”对面的男子笑了一下,忽然高抬起腿,一个干净利落的下劈,劈在了凤伶俐的肩膀上。 凤伶俐连忙伸手去挡,却没能挡住,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对方一脚踏上了他的腹部,却并未用力,只是威胁道:“不许叫唤,不许反抗!否则我一脚踩废你的命根。” “你娘的,你自己做不成男人,还要害我跟你一样?你是不是嫉妒我?我还只是个孩子啊,你忍心吗?我好心好意要带你去茅房,你就这样对我” “任务在身,对不住了。你立刻给我松绑,并且告知我神仙水藏在什么地方,否则” “别别别!我听你的,听你的。” 第305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更) “你先给我松绑。 ” 男子说着,俯下了身,将双手递到了凤伶俐的面前,示意他解开绳子,口中还威胁着,“别耍花招,否则我真的会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下去。” 凤伶俐铁青着脸,帮他解开了束缚着他的绳子。 男子的双手双脚都得到了自由,便迅速俯下身,扣上了凤伶俐的肩膀,手劲用得有些大。 “你能不能轻点!”凤伶俐抱怨着,“亏我之前还对你那么客气。” 而他的话音才落下,就被对方伸手扣住了下巴,捏开了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颗药丸到他的口中。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一拍他的后脖颈,让那颗药丸能顺利通过他的喉管进入腹中。 凤伶俐当即慌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毒药。”对方面无表情道,“你若是敢求救,或者耍花招,我就不会给你解药,大不了你我一起死。” “你有病吧?你想死我不拦着,为何要带上我?” “少说废话,立即告诉我,神仙水在何处?” “我告诉了你,你就会给我解药?” “当然。” “我……”凤伶俐磨了磨牙,随即叹息一声,“算我倒霉,早知道我就该杀了你。”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男子面无表情道,“你助我拿到神仙水,我就马上把解药给你,你好好考虑,是要妥协我,还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你等着,我想办法。” 凤伶俐说着,走出了柴房。 男子紧跟了出去,观察着他的举动。 前边不远处的石桌旁,几名侍卫喝得酩酊大醉,显然不省人事。 “一群没用的东西,害我孤立无援。”凤伶俐抱怨了一声,在男子的注视之下走向厨房。 厨房里还亮着烛火,显然是有人,男子就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了树荫之下看着。 凤伶俐进了厨房后,似乎与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端着一盘点心。 他端着点心走向了前院,暗处的男子这才跟了上去,问道:“你想作甚?” “义父的药都是按照配方吃的,神仙水每次只能喝一小口,每日服用一次,在他的贴身大夫那里保管着。” 凤伶俐说着,转头扫了一眼四周,眼见着此刻无人经过,这才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药粉,洒在了点心上。 旁边的男子看在眼中,猜测这大概是"mi yao"。 又行走了片刻,凤伶俐最终在一间房屋前停了下来,敲了敲房门,“肖洁,你在吗?” “我在。”屋里的女子应了一声,“有什么事儿吗?” “看你还没睡,给你送点心吃,我吃不完,怕浪费。” 凤伶俐的话音落下,屋里响起了脚步声。 男子躲到了窗台边,肖洁开门的时候便看不见他。 “小将军亲自送过来,那我就不拒绝了。”肖洁笑着接过了点心,回到了屋里坐下,拿起一块才吃上两口,便晃了晃身子,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凤伶俐连忙进屋里去翻箱倒柜,躲在窗台下的男子也随后进去了,帮着一起找。 “这里!”凤伶俐从衣柜角落里找到了包袱,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瓶琉璃瓶装的水,还有好些捆成药包的药材。 “义父的药应该都在这里了……” 凤伶俐的话音还未落下,整个包袱就直接被男子夺了过去。 “多谢帮忙。”男子将包袱随意地打了个结,拎着包袱就要开溜。 “等会儿!我的解药呢?”凤伶俐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服,“你不把解药给我,就别想走!” 对方二话不说,将他的手迅速甩开。 “你根本就没中毒,我骗你的。” 说完之后,将包袱往肩上一甩,身影一闪就闪了出去。 那鬼魅般的身法,令凤伶俐啧啧称奇。 这速度确实不比自己差。 可是一想到这家伙服用了那种药,顿时就觉得不羡慕了。 能把速度发挥到极致,副作用却是导致不举。 这样断子绝孙的代价,有几个人愿意付出? 反正他一点都不愿意。 学武功,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使用邪门歪道的办法,否则,实在是弊大于利。 “小将军,你这糖撒得太多了,吃起来腻得很。” 身后响起了肖洁的声音,凤伶俐转过头,便看见她已经直挺挺地坐在桌边。 他刚才撒的所谓的"mi yao",其实就是市面上的一种糖粉。 义母说了,既然要演给那个家伙看,就要演得真实一些,让他体会得手的这一过程。 “他刚才给我吃的药丸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开始跟我说是毒药,走的时候又说,不是毒药,我究竟应该相信哪种说法?” 凤伶俐走到了肖洁的面前,将手腕伸了出去,“不如你给我把脉看看。” “就算真的是毒药,也会被你的体质吞噬掉。”肖洁把脉之后,道,“果然,脉象很平稳。” 凤伶俐笑了笑,“也对。” …… 一夜过去。 第二日早晨,众人在吃早饭的期间,凤伶俐便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禀告给凤云渺听。 “把整个包袱都拎走,果然是不想让我好过啊。”凤云渺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姓段的派人来跟有极大的原因是为了要和我过不去,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把真实的目的掩盖了过去,他就不会知道宝库的事情了。” “多亏义母谎话编得好。”凤伶俐笑道,“西宁皇的注意力全放在义父有病这一件事上,便想方设法破坏义父治病。” “他看到包袱的那一瞬间,应该很幸灾乐祸罢。”凤云渺挑挑眉,“你试想一下,上一刻还欢喜雀跃,下一刻就要被恶整一番,前后产生巨大落差,他大概会在心里把我凌迟一千遍。” 言罢,他站起了身,“通知所有人员集合,出发前往望天山。” “是。” 这一边,三国队伍的人集体撤离了客栈,朝着最后一个目的地进发,另一边,段枫眠派出的鬼影队完成任务之后,已经赶回了段枫眠所乘坐的画舫。 “陛下,鬼影队们此行已经完成任务!” 段枫眠倚靠在铺着狐裘的椅子上,身边两名貌美女子帮他捏肩捶腿。 他接过了一人递来的茶水,听着侍卫的汇报,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不愧是朕精心培养的鬼影队,办事如此有效率,东西在哪里?拿来给朕看看。” 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一名年轻男子拎着包袱进了画舫,将包袱呈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南旭太子所有的药物都在这包袱里了。” “挺有能耐的啊你们,整个包袱都拎走了。”段枫眠笑着接过了包袱,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打开。 包袱里装着大包小包捆好的药包,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装有乳白色水液的琉璃瓶。 “这个东西,就是他要的神仙水么?这么得手的?” “回陛下,是的,属下抓了他的义子,威逼着他帮属下拿到这东西。” “你说的是凤伶俐吗?”段枫眠的目光中划过一缕思索,“这个少年是武学奇才,朕去年见识过他的功夫,当时就生出了能把他招揽过来的想法,可惜没能成功,凭你的本事,怎么会抓得住他?” “回陛下的话,这要是放在平时,属下没有把握,但是昨天夜里,那少年跟人喝酒,喝得有点多,醉酒误事,他的武功发挥就比平时差了不少,反应能力也减慢了。当时看他摇摇晃晃的,属下这才敢铤而走险跟他交手,幸不辱使命。” “这么说来,你的运气还挺好,要是他没有喝醉,你大概就被他踩死了。” 段枫眠说着,忽然注意到了琉璃瓶上贴着什么东西。 他将琉璃瓶整个拿了起来,仔细一看,便看见了瓶身上的字条——开盖有惊喜? 什么惊喜? 他顿时起了警惕心,转头望着跪在面前的人,“这上面的字条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故意写给我们看的?” 此刻,他不得不怀疑有诈。 但,这个瓶子能有什么诈?就算里头装着的是毒药又如何,他并不会轻易去碰。 这字条贴在上面能有什么意义?无端让人多出了几分警惕心。 “陛下,属下一拿到包袱就迅速溜走了,并没有认真端详,这字条应该是一早就贴上去的,这个包袱属下一直揣着,没被别人动过……对了,属下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少年在与人喝酒的时候,其他人说,这瓶神仙水也是他从别人手上抢的。” “所以——这个字条不一定是他们贴上去的?” “属下是这么认为的,这瓶水既然能治疑难杂症,那必然是罕见的好东西,人人争抢这也不奇怪,这年头,买不到的好东西就得靠抢,这字条也许并没有意义?这只是属下的猜测罢了,陛下是如何想的?” “朕只是觉得不放心。”段枫眠略一思索,道,“把随行御医叫过来,朕要叫他好好研究研究这里面的东西,没准这里面装着的是毒药,他们故意骗你说是好东西,让你带回来,想要骗朕喝下去呢?” 他觉得凤云渺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并非对自己的属下不够信任,而是因为他确实见识过凤伶俐的真本事,因此,对于鬼影队打得过凤伶俐这一点,他表示质疑。 没准就是凤云渺他们故意设了一个局,让人把东西带回来。 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派人查验过后就明白了。 随行御医很快就过来了。 “臣参见陛下,陛下有何吩咐?” “这瓶水,你看看。”段枫眠将琉璃瓶子递给御医,“朕要你查验查验,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对人体有益还是有害。” “是。”御医接过了瓶子,想要拔掉瓶塞,却没能拔下来。 “陛下,这瓶子的瓶塞着实太紧,臣没力气拔出来,需要劳烦侍卫帮个忙。” 段枫眠瞥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侍卫,示意他帮忙。 侍卫拿过了琉璃瓶,用上了力气,竟也没能将瓶塞抽出来。 “不要告诉朕,你也没有力气。”段枫眠冷眼看他。 “陛下,这瓶塞死死地堵住了瓶口,光靠着人的蛮力,只怕是不好抽出来,属下用内功试试。” 说着,他将一股内力汇聚于掌心,冲着琉璃瓶的瓶底狠狠一击。 “嘭!” 内力将瓶塞震出了瓶口,随着瓶塞喷涌而出的,还有瓶子里头的液体。 霎时,整个船舱之内被一股恶臭萦绕。 喷涌而出的液体,飞溅在四周的人身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 段枫眠的衣服上、手上、额头上,都被液体给溅到了。 这一刻,船舱之内鸦雀无声。 下一刻—— “呕!” 段枫眠率先捂住口干呕。 但他很快发现了,他的手也布满了恶臭,刚才有被液体溅到。 “这是什么味……” “这味道比粪坑还要浓重得多。” 开瓶的侍卫最是倒霉,被液体溅了一身,有几滴冲进了鼻孔中,当场便昏迷在地。 “陛陛陛……陛下。”随行御医望着段枫眠寒冷如冰的目光,颤抖着声线,“臣认为,这液体应该无毒,只是其臭无比,不好祛除。” 他刚才试着用衣服擦了擦手,那股恶臭味还是挥之不去。 段枫眠起身直接冲出了画舫,到了船头,一个纵身跃进水里! 他受不了这样的臭气熏天! 凤云渺啊凤云渺……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 从始至终,他都是持质疑态度的,正是因为质疑,他才没有忍住好奇心,想要探索。 他还以为这瓶子里装的可能是毒药,就想着让御医先来验过,这么一来,就算有问题,自己也不至于受到波及。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里头穿着的是其臭无比的液体,开瓶还会喷涌而出。 刚才那嘭的一声,如同气体爆炸的声音。 这要是不知道的,闻到这样的气体,会以为他们是在炸茅坑。 可茅坑都不会有这样重的气味! 段枫眠将整个人埋在了水中,试图用河水来冲散自己身上的臭味。 而就在他跳下水之后,船舱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受不住味道,一个接一个地跳水。 他望着带回瓶子的那名暗卫,冲着他低喝了一声,“过来!” 暗卫听着他这一声吼,再看他的神色,不禁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还是硬着头皮游了过去,“陛下,属下……” “你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段枫眠抡起拳头,狠狠地敲击他的脑门,“这就是你说的完成任务,你究竟有没有脑子?朕不是早就吩咐过你们,凡事都不能掉以轻心!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打得过凤伶俐?!” “陛下息怒!” “朕想砍了你。” “陛下,属下虽然做错了事,但还有一事尚未禀报陛下。”暗卫道,“属下擒住了那少年之后,怕他耍花招,就给他吃了毒,出门在外,总是要带一些这样的药物来克制敌人。” 段枫眠这才冷静了下来,“所以说——不管凤伶俐是不是在演戏,他真的中毒了?” “对,属下走的时候并没有给他解药。”暗卫道,“服下那毒之后,还有七天的活日,属下心知陛下想要对付他们,就留了这么一个心眼,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控制那个少年?” “这样也好,算你还有点脑子。”段枫眠冷笑了一声,“凤云渺敢这样戏弄朕,就做好赔上一个义子的准备,那个少年武功高强又会打仗,杀了多可惜,朕要把他招揽过来,为我西宁国效力。” “陛下英明。” “这一身臭气怎么就是洗不掉!都怪你这个废物。”段枫眠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便难以消气,在水中又踹了暗卫一脚,“去把凤伶俐给朕带回来!朕倒是要看看,他多有骨气。”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306章 宝藏(二更) “再往前行驶五里,便是望天山。” 马车之上,凤云渺双手展开羊皮图纸,道,“不过,这地图上只标明了位置,并没有标注入口。” “那就先到了位置再说。”颜天真轻笑一声,“云渺,你期待吗?” “还好,内心并不是非常激动。”凤云渺轻描淡写道,“相信我,宝藏再如何庞大,也比不上我娶你那天心情来得更振奋。” “就知道说好听的。”颜天真嘀咕了一声,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不到半个时辰,三国队伍在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 “殿下,太子妃,我们到了。” 颜天真掀开了布帘,跃下马车,一抬眼,就看见屹立在前方的高大山峰,转头望向凤云渺,“就是这儿吗?” 凤云渺点头,“不错,就是这里。” 颜天真伸手摩痧着下巴,“藏在山里的宝库这入口恐怕得让我们一顿好找。” 二人说话间,余光瞥见一抹紫影靠近,转头看了过去,来人正是宁子初。 “凤云渺,你确定就是在这吗?”宁子初道,“我要看一眼地图。” 凤云渺将图纸递给了他。 “还真是在此处。”宁子初眉头轻拧,“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找路口。”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这么多人,围着这座大山的山壁,在山壁上敲打敲打,没准就能找着路。” “你这办法行得通吗?”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宁子初无言。 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也罢,那就按你说的这样,朕现在就去命令侍卫们,沿着山壁一路敲打。” 接下来的时间内,众人都分散了开,三人一组,沿着山壁一直走下去,所走过的地方都敲打几遍,试图能找到一个入口。 “这真是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感觉没什么效果。”颜天真觉得有些汗颜。 可千万别到了这个地方,进都进不去,岂不是白跑一趟? 凤云渺背靠着山壁,望着手中的羊皮地图。 “天真,我在想,不如把这图纸浸到水里,又或者拿去用火烤,看看是否能探索到什么秘密,反正我们已经走完了所有的路程,这图纸能不能完整保留下来已经不重要了。” “也成。”颜天真点了点头,“那就都试试。” 二人就近找了一处水源,将图纸整张浸湿。 再捞起来一看,上面的字画也并没有糊掉,纸质也并未受损。 “这图纸质量还挺好。”颜天真道,“火烤试试。” 说着,便就近捡了一些柴生了个火,将整张图纸拿到火上去烘干。 羊皮图纸依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并没有什么卵用。”颜天真道,“或许它身上根本就没有藏着任何机密,你说图纸里有秘密,那都是传言,传言有误啊。” 颜天真说着,便站起了身。 而就在这一瞬间,凤云渺觉得眼眸被闪了一下,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是日光打在了颜天真脖颈的吊坠上,正好折射过来,有些刺眼。 不经意地,他看见了颜天真手中的羊皮图纸上,有一瞬间浮现出荧光般的字体,但只是一瞬间,那些字体又消失不见了。 脑海中有一个猜测一闪而过,他朝着颜天真道了一声,“天真,站好了别动。” 颜天真站定了,“怎么了?” “朝着日光,让日光打在你的吊坠上,折射到图纸上看看。”凤云渺说着,走到了她的面前,拿过她手中的图纸朝着她展开。 颜天真听着他的话,将脖子上的宝石吊坠取下,一不小心又闪到了凤云渺的瞳孔。 “这光线还真是刺眼。”凤云渺道,“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很难受,这光芒足以灼伤人的眼睛,只要折射的时间够长。” “真正的宝石就是这么牛叉。” 颜天真说话间,调整好位置,将宝石折射的光线对准了凤云渺手中的羊皮图纸。 图纸上当即浮出荧光般的字体。 “有了有了。”颜天真缓缓挪动着手中的宝石,一点一点地将图纸上隐藏的字体照出,缓缓。 “西南方向,白桦树后,青苔石壁,以刀割开。” 话音落下,她抬眼看凤云渺,“你真是太机智了。” 凤云渺淡淡一笑,“我们这就去。” 说着,将图纸收回袖中,牵过颜天真的手便走。 西南方向,白桦树后。 行走了大概几十丈的距离,他们看见了山壁边几棵寂寥的白桦树。 白桦树后,果真有大片青苔石壁。 “就是这个地方。”凤云渺俯下身,抽出了藏在靴子边缘的一把短刀,用刀割开青苔。 这大片青苔后大概隐藏着开关。 颜天真将吊坠握在手心,眼见着凤云渺干脆利落地割开了一片片青苔,终于,在割到最中央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凹进去的,类似于锁眼一样的东西。 这个锁眼的形状,与她手上的吊坠形状一模一样。 颜天真上前一步,将那块宝石整块按压了进去。 准确无误地吻合。 下一刻,整片青苔山壁缓缓地往上挪移,目测这块山壁的宽度,约莫有半丈的距离。 至于高度 在往上挪了一丈之后,停止。 不远处有人听到了动静,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立即呐喊出声——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找到入口了!这边!” 随着这样的一声高喊,附近的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传开,奔走相告,将其余人等全都聚集了过来。 而颜天真与凤云渺已经率先踏了进去。 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石洞,黑漆漆的,需要靠着火折子的光芒才能看清路。 不远处似乎也有一缕亮光,二人朝着那缕亮光走过去,走的越近,那亮光也就越明显,可以看出是一道门缝。 “天真,你跟在我身后,小心一些,怕是有机关。” 凤云渺说着,伸手轻轻推开石门。 看清门后景象的那一瞬间,他怔住了。 一个庞大的——宫殿。 藏在大山里的宫殿,金碧辉煌的程度丝毫不输于皇宫里的宫殿。 脚下的地砖,以白玉石铺成,内嵌金珠翡翠,一眼望去,数不清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 然,此花草树木,并非真实的花草树木,那枝干上的叶子玲珑剔透,分明就是绿玛瑙。 那一朵朵红花流光璀璨,分明就是红宝石。 还有数不清的珊瑚植物,没有一株是真实,全都是用金银翡翠打造而成。 那些亭台楼阁,全部都是白玉雕砌。 包括台阶,包括桌椅板凳秋千。 每一个凉亭之内,桌面上都不是空着的。 有文房四宝,琴剑瓶炉,甚至锅碗瓢盆。 要么金、要么银、要么玉。 虽说金银珠宝都很俗气,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被打造成平日里的日常用具,一件件摆放在眼前,似乎就让人联想不到“俗气”两字。 这一瞬间,颜天真的脑子里也浮现出三字。 发达了 忽略掉这些东西的原材料,那他们踩着的,就是一座包揽了日常用品的巨大行宫,什么东西都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分赏心悦目。 可若是不忽略原材料,那他们脚下踩着的每一寸地,都散发着浓厚的金钱气息,所看到的皆是财物,这一刻能想到的话就是——有钱。 满目璀璨。 一眼望去,能看到遥远的行宫尽头。 “九龙窟,竟是这样的。”宁子初不知何时走到身后,望着眼前的情形,不禁也有些感慨。 这个宝库里所包含的财物,远胜国库。 身为帝王的他,在过去的日子里,也没有一次性见过如此多的财物全都堆积在一起。 三国队伍总共两百多人,要把这些东西全清点,恐怕也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再往后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或许不止这些金银珠宝呢。”颜天真说着,率先迈出了步子。 凤云渺紧随其后,伸手握上了颜天真的手。 “你看起来也十分镇定,莫非心中也没有一丝波澜吗?”凤云渺低笑一声,“我方才把宁子初的反应看在眼中,他一副惊叹的模样。” “我的内心怎么可能毫无波澜?我不是没有见过钱,但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钱,全摆在我眼前。而且摆设还十分有创意,全都打造成日常用品的形状,这随便一件拿出去拍卖,都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颜天真说着,笑出了声,“不过,我虽然是有些激动,却并不是太追求功利,作为你的媳妇,我所拥有的财物已经不少了,我不是一个清高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我要是看见这么多钱就走不动路,岂不是显得我特别俗不可耐。” “我的天真果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凤云渺揽过了她的肩膀,“我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财物,你说,宁子初真的甘心只拿两成么?他会觉得自己吃太多亏。” “他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我们都已经签下了协议了,还能反悔不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出尔反尔实在不是身为一国之君该有的作风。” 行走之间,路过一道道屏风,屏风上全都挂满了珍珠海珠所制作的项链耳饰手镯等最受女子热爱的物件。 “这座宝库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莫非这个宝库的主人是个女子?怎么这后边都是女子的饰物。”二人身后跟着的凤伶俐扫了一眼四周,叹了一口气,“除了金银珠宝首饰之外,有没有兵器之类的物件啊?” “反正都是钱,管它是什么形状的。”身后的小莹笑着道了一句,与肖氏两姐妹在那些挂满珠宝的屏风边打转。 “这个项链配不配我?” “我觉得那个耳环好看。” “这个手镯好看!还有这条链子” 凤云渺转过头去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身为女子,看到漂亮的首饰,总会按捺不住想要去试。 然而,她们就只是试,试完之后便又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没有他的准许,她们不会私藏任何物件,哪怕很喜欢。 他手底下的人,就是如此能抗拒诱惑。 “看着她们那么喜欢的样子,还要放回去。”身旁的颜天真挑了挑眉,“应该准许她们拿几件喜欢的。伶俐,你去告诉她们,喜欢的珠宝就往身上戴,我们作为首领,对手下的人可不能太小气。” “好勒。”凤伶俐笑着应了一句,走向了小莹等人。 颜天真与凤云渺继续往后走。 他们想要看看,走到尽头之后,还有没有东西。 “这宝库里面的东西,好像都划分了区域。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都是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之类的,再往后,就全是项链手镯耳环一类的饰品” 说话间,她看见了前边不远处摆着几个闭合的大箱子,“那里面又会是什么东西?上去看看。” 走到了一个大箱子前,颜天真俯下身,开了口子,揭开了盖。 兵器! 这个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剑。 她随手拿了一把打开,手指从剑锋上轻轻抚过。 光滑又冰冷,只是那么轻轻抚过,都能感觉到锐利。 “好剑。”身后的凤云渺道,“这一大箱子约莫有百八十把,这样的兵器,就应该赐给有战功的人,高阶的武将应该人人送一把,是对他们最好的赏赐。” “还有其他几个大箱子呢,分别打开看看。” 颜天真说着,转头喊道:“伶俐,你要的兵器在这里!自己过来看。” 凤伶俐听着她的喊声,当即快速奔上前来。 而凤云渺已经打开了其他两个箱子。 一个箱子里装着的是刀,另一个箱子里装着的是长枪。 再接着往旁边走,继续开箱。 斧头。 弓箭。 几乎都是作战的时候能用到的兵器,每种兵器都是一大箱,但其实分起来也并不多。 因为这些兵器,每一把都是上等的,放在市面上,都能卖到极高的价钱。 “这么多兵器?”凤伶俐目光一亮,“我每种的都要一把。” 凤云渺道:“喜欢什么兵器?自己挑。或者你也可以等回去之后慢慢挑。” 凤伶俐笑道:“那我就等回去之后挑,反正少不了我的。这宝库可真大,我们是不是已经走完了?” “未必呢。” 颜天真说这话时,目光注视着前方。 已经到尽头了,前边是土黄色的墙。 土黄色? 这个颜色显然与这么奢华的宫殿不搭配啊 其实她觉得那墙面的颜色有些怪异。 这么想着,她便走进了,望着眼前的墙壁,吹了一口气。 这么一吹,顿时吹开了一层尘埃,她甩了甩手,将尘埃挥开。 眼前的好像并不是墙? 她伸出了手去触摸,眼前的‘墙’当即多出了一道指印。 “这是多厚的一层尘埃”她抽了抽唇角,伸手大力将尘埃扫开。 才扫开了一部分,她便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四四方方的轮廓,光滑的金面,让她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云渺,你快过来看看。” 她把凤云渺喊了过来,“这不是墙,你看看能不能把这块东西抠出来。” 凤云渺闻言,将手覆了上去,内力汇聚于掌心,轻而易举地将那块东西抠出了一半。 “是金砖。”颜天真道,“你要是整个抽出来,上面的可能会塌下来,我还以为这是尽头,没想到这是——” 一整面的金砖墙! 还不知道这墙有多厚 “不能抠,否则金砖全塌下来,会把我们压着的,如果要搬,就只能从上往下搬。”凤云渺说着,将那块金砖按了回去。 “发达了。”颜天真挑了挑眉,“咱们要不要来猜一下这墙壁的厚度?” 而就在这个时候,凤伶俐凑上前来。 “义母,后面的人都还没跟上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凤伶俐压低了声音,“你刚才要是不说,我们也没看出来,不如再拿点尘埃糊回去,不要让北昱国的那群人知道?这一片金砖,咱们就不跟他们分了,有本事他们自己来发现。” 第307章 南弦闯入(一更) 凤伶俐的话音才落下,颜天真便伸手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啊,鬼点子倒是挺多,我知道你看宁子初不太顺眼,但,要真像你说的这样,我们隐瞒他们金砖的事,我们也等于是违反了协议内容。”颜天真笑了笑,“他们要是都没发现,那倒还好,一旦他们发现了,他们便可以找我们讨说法了,说好了三国一起分,我们可不能被他们抓着把柄。” “本来宝库就没有他的份,是他不厚道在先。”凤伶俐冷哼了一声,“钱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有吸引力,我只是也想不厚道一回,为南旭国和鸾凤国谋取一些利益,反正我们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你呀,还是太年少轻狂。”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利益固然重要,但是信誉也很重要。这一次我们就不藏私了,按照协议的内容走,反正我们拿的份也比他们多,宁子初要是不甘心,想搞点什么小动作,我就能抓住他的把柄了,在此之前,我们可不能被他抓到把柄。” “义父说得是,是我不善于考虑。”凤伶俐垂下了头,“一切都听义父的安排。” “嗯。”凤云渺道,“你现在就去把宁子初叫过来,观赏观赏这面金砖墙。” “是。” 凤伶俐转身走开,把宁子初领了过来。 “听说南旭太子叫朕过来?” “北昱皇,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凤云渺伸手,指节轻敲墙面,当着宁子初的面,扫开了厚厚的一层尘埃。 宁子初望着被他扫开的土黄色墙面,原来在那厚厚的尘埃之下,掩埋着一片金光。 “这面墙,竟然都是金砖堆砌?!” 宁子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会有多厚?” “还没开始挖,自然就不知道。”凤云渺挑眉,“北昱皇,有没有觉得这是一个惊喜?我们三国将这些金砖搬走,回国之后全数打造成金币,方便对外流通。” “国富民强,国越富,民自然就越强。”宁子初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很快又隐去了,“万一这墙很薄呢?” “这是宝库,既然这里面藏金,数量怎么可能会少?北昱皇觉得这墙可能薄?未免有些看不起九龙窟。” “言之有理。”宁子初说着,有些怪异地看了一眼凤云渺,“你若是不告诉朕,朕未必会发现。” 他的注意力从来就没有在墙面上,他欣赏着摆在眼前的陈设,对那几大箱子兵器也格外感兴趣。 他以为,这兵器后面就已经是尽头了,哪里能想到,是一面用金砖堆成的墙。 凤云渺竟然如此好心来告知他…… 是觉得瞒不住,还是这厮真的就那么守信用?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人生在世,不管是善是恶,如果连信誉都做不到,那这个人无法获得成功也是活了该,只有守信,才能被信任,虽然本宫与北昱皇之间有些过节,但本宫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协议上说好的分成,不会少了你的。” 宁子初无言。 凤云渺这说法……让人没法不赞同。 “那朕就在这里,多谢南旭太子的好心提醒了。”宁子初说着,背过了身。 原本他确实不甘心自己所得的只有两成。 但,按照这个宝库的财富容量来看,两成也绝对不少,能让国库十分充盈,也能给百姓减免好几年的税收。 他若是还想要更多,在其他两国的眼中,岂不就变成了贪得无厌,不守信用? 凤云渺都能提醒他这一片隐藏在尘埃下的金砖,不让他抓住一点把柄,那他也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才是。 为了利益,败了信誉,不划算,也易被人看低。 那就——不去想太多了。 “想不到,这宝库还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尹默玄站在金砖墙前,淡淡一笑,“你们的眼睛可真尖,这么厚的尘埃下都能看到金子。” “不是我的眼睛尖,是我觉得这土黄色的墙面与金碧辉煌的宫殿不搭。大哥,你看看这装潢,满目都是金银珠宝,翡翠玉石,头顶上镶着的都是夜明珠,明珠的光晕汇聚成大片的亮光为我们照明,何等奢华?而就在这样奢华的地方,用这么俗气的土黄色墙,这太不符合我的审美,我心中觉得别扭,这才上来看看。” “这恰恰说明了,你有着一双能探索财宝的眼睛。” “我可以理解为,大哥这是在夸奖我?” “那是自然的。” 二人说话间,身后不远处忽然想起大片呐喊—— “不好了,有人闯入!” 颜天真当即眉头一拧,转过了身。 一抬头,就看见有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冲凤云渺道—— “太子殿下!有一帮土匪强行突破了防卫闯进来了!领头的那人武功实在高强,我方的人已经死伤了不少,他却毫发无损!” 颜天真听着这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是南弦?!” 白杏那丫头,果然是没有得手吗。 “来得正好。”凤云渺冷笑了一声,从衣袖口袋中翻出了好几个瓷瓶,递给了侍卫,“分给其他的人,把这里面的东西洒在他们的脚下,警告自己人最好不要触碰到这些东西,快去。” “是。”侍卫双手接过了凤云渺递来的瓶子,分给了其他人,人手一瓶,这才朝着前方冲出去了。 约莫十丈之外,一名黑衣男子领着十来人冲了进来,所经过的地方,几乎没有人能与之抗衡。 “云渺,你要格外小心了。”颜天真道,“他练的邪门武功,专门吸别人家的功夫,能消化至少三成,这要是被他给吸了,实在吃亏。” “我知道,我会小心。”凤云渺说着,走到了装着兵器的大箱子旁,略一思索,挑了一把长枪。 与南弦近身打斗太不划算,要是跟他有肢体接触,自己的内功就会被他当成补品了,所以,要避免与他有肢体接触。 那就要选择长一点的兵器,长枪就不错。 “听我说,最好都选择长枪作为武器,在打斗过程中,能和敌人保持稍微远一些的距离,不要跟领头的那家伙有肢体上的触碰,如果实在不擅长用长枪,那就挑个自己擅长的。” 这话,是对着周围的人说的。 “我会用。”凤伶俐说着,几步走到了大箱子边,也挑了一把。 “我就无所谓了,反正我的内功也不深厚,我就特别擅长近身格斗。”颜天真说话间,挑了一柄剑。 她来这个时代才多久,不足两年,两年的功夫,内功能好到哪去? 她跟人打架,拼的还真就是速度和蛮力,就算真的被南弦给吸到了,南弦估计也看不上她这点内功。 在场,能让南弦感兴趣的,大概也就四人。 云渺和大哥,以及伶俐、宁子初。 其他人的身手,基本上都比不过这四个人。 想到这,颜天真抬头望向前方。 南弦带领着的人已经渐渐逼近,而周围几名侍卫,纷纷打开了手中的瓶子,将瓶子里的东西撒在了南弦等人的脚下。 这是凤云渺一早就准备好了,打算拿来对付南弦用的白沙胶,装了好几个小瓶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同一时刻,南弦将侍卫们的举止看在眼中,冷哼了一声。 “又是那种黏乎乎的破玩意儿!我都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还会再上第二次当吗?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一次就够了,这次你们休想抓住我!” 说着,他猖狂一笑,丝毫不在意地面上的那一层黏糊糊的胶,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踩了下去。 不远处,颜天真望着这么一幕,眉头拧得更紧。 身旁的凤云渺道了一句,“他是做好了准备来的。” 果不其然。 南弦的鞋底虽然踏在了胶上,却并没有被死死地黏住,只见他轻而易举地就再一次抬起了脚,正视着不远前方的颜天真,将鞋底直接对准了她,让她能够看清自己鞋底下的东西。 “呵,良玉啊,想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我,你也不嫌老套?看看爷这鞋底下是什么?几十层白纸!我料到了你们可能又要使这一招,有备无患嘛,昨天夜里,我就在自己的鞋底下粘上了纸,一层又一层,用市面上最普通的胶水粘,轻而易举地就能撕扯下来,你看,你们的胶对我也不管用了呢。” 说话间,他的眉眼中尽显得意,当着对面众人的面,无所顾忌地,一步又一步从白沙胶上踩过,每走一步,都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纸粘在了白沙胶上。 他身边的十来名属下,鞋底也同样做了相同的防范工作。 由于鞋底下的纸足够厚,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鞋底被黏住,每踏出一步,都十分自信满满,眉飞色舞。 颜天真看着他的神情,道了一句,“这笑容真他娘的欠揍。” “他这个招数不错,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最多只能走出几十步,等他鞋底下的白纸消耗完了,他也没法子得意。” 凤云渺说着,几步走到了装着弓箭的大箱子旁,发号施令。 “趁他们还没走出白沙胶的区域,给我射!别让他们走出那片区域,把他们鞋底下的白纸全都消耗光!”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人纷纷涌上前,取出现有的弓箭,瞄准了南弦等人。 “放箭!” 霎时,数不清的箭羽,朝着南弦等人呼啸而去。 为了避开箭羽,南弦所带领的众人不得不左闪右避,这么一来就导致了步伐有些凌乱,每一步都踩在黏糊糊的胶上。 凌乱的步伐,导致他们鞋底的白纸消耗得越来越快。 “继续放箭,不要停。”凤云渺面无表情道,“谁能射中南弦,加官进爵。” 有了鼓舞,侍卫们自然就越发卖力,一刻也不停地射击。 “凤云渺,你姥姥的。”面临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南弦一边要用手上的兵器甩开,一边又步伐凌乱地闪躲。 他的速度足够灵敏,并未受伤,然而,鞋底下的白纸实在经不起消耗。 他必须尽快逃离这一片区域,不能再跟他们这样耗下去!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余光瞥见了身旁有两名自己人,他并未犹豫,一手抓住一个,冷声道:“你们两个,给我做挡箭牌。” 说话间,他扣着两人的肩,让二人并立在一起,抵挡在他的身前,就这样,脚下迅速踩着步伐,顶着他的‘挡箭牌’迅速冲出了铺着白沙胶的区域。 在这一过程中,他还不忘了将两名属下的内功吸走。 反正也是两个要死的,留着功夫也没用,这点内功他虽然不怎么看得上,也好过没有。 “这……真是冷血。”凤伶俐呸了一声,“牺牲自己人都可以这么干脆果断,好歹也犹豫一下,为他出生入死,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308章 看你们被钱砸死(二更) “跟他这样的人,你以为有什么情义可讲。”空气中响起颜天真的一声冷哼,“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可以利用,这已经不仅仅是冷血,而是没人性了。” 人的情感是一种弱点。 而南弦够狠心,可以克服这样的弱点。 世人大多数不愿意克服这个弱点,因为人一旦没有了情感,就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或者应该说,不配称之为人。 南弦利用自己的属下做挡箭牌,冲出了白沙胶的区域,便可以更加无所顾忌。 他手中的两名手下已经断气,他便将二人的尸体抛出,砸向对面的弓箭手。 弓箭只适合用来远攻,不适合近攻,侍卫们只得放下了弓箭,改用刀剑迎上。 凤云渺与凤伶俐齐齐出动,手中的长枪直指南弦。 其他人,则是在应付南弦带来的下属。 “凤云渺,别以为只有你们有厉害的武器!老子也有!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南弦的话音才落下,只见他带来的一众属下纷纷将手伸起了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状的东西。 颜天真注意到了那些竹筒,只见那伙人将竹筒的盖子拧了半圈,盖子上瞬间就多出了几个小孔。 这样的设计,特别像是装烧烤调味料用的瓶子。 颜天真顿时觉得不妙,连忙大喝一声:“小心他们手上的竹筒!最好毁掉!” 而就在她开口说话的期间,南弦的手下们已经高高扬起了手中的竹筒,朝着对面的侍卫们一甩—— 开了孔的盖子内有液体喷洒出,剧烈挥洒的动作,一次就可以命中好几人。 那些被洒到液体的侍卫们,动作有瞬间的停滞,随即痛苦地捂着被毒液沾染的肌肤,叫得撕心裂肺。 而下一刻,令人惊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只见那些被毒液沾染到的侍卫们,脸色忽然变得狰狞无比,目光凶狠却又空洞,逮着一个人就开始撕咬饮血,根本就不顾眼前的人是谁,敌友不分。 仿佛都化为野兽一般。 他们似乎已经丧失了人该有的神智。 颜天真望着这样的一幕,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怎么回事?!”尹默玄感到十分不能理解,转头冷眼瞪视南弦,“你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汤?” “那你就当做是迷魂汤罢,他们现在已经六亲不认,脑子里只有杀戮和血腥。可惜啊,我这个毒液实在是太难提炼了,全用在这帮侍卫身上,有些浪费。王爷,你要不要也来试试这种滋味?” “那是紫月魔兰花蕊提炼出来的毒液。”颜天真给出了解释,“很久之前,我与南绣一起被人追杀,她就是用这样的毒液伤了敌人,我们才有机会逃跑,这毒液洒在人的身上,可摧毁人的神智,令他们发癫发狂,见人就咬,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 说到这儿,她冷笑了一声,“紫月魔兰何等稀有?南弦,你种了这么多年,种活了几棵?看来你对宝藏是很执着啊,这么快就把秘密武器给用上了。” “你说的没错,我种紫月魔兰这么久,也就只种活了三棵,这第一棵就用在了你身上,剩下的这两棵我可不想再浪费了,全部都提炼成了毒液,就准备今天拿来对付你们呢。怕不怕?要是怕的话,就把九龙窟让给我。” 南弦说话间,避开了凤云渺刺来的一枪,迅速后退了几步,到了装着长枪的大箱子旁,用脚挑起了一把,迅速出手握住。 “凤云渺,你倒是挺谨慎的啊,用这么长的兵器,就是不想跟我近距离接触,对不对?原来你也怕被我吸啊。” 南弦的眉眼间尽显得意,“有没有胆子不用兵器来跟我打?” “少说废话。”凤云渺冷笑一声,冲上前去。 不用兵器跟他打?开什么玩笑,他脑子又没进水。 跟南弦打,绝对不能空手,空手就已经输了一半。 二人打在了一起,难分胜负,其余人则是在烦恼着那些已经化为野兽的侍卫。 侍卫们许多都是相互认识,有些甚至交情很好,眼见着昔日的弟兄变得疯疯癫癫见人就咬,敌友不分,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杀。 若是不杀,就会被他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要是杀,良心终究是会过不去。 人皆有感情,对昔日的同僚乃至朋友下手,内心深处怎能不挣扎? 凤伶俐站在一旁,握紧了拳头。 “伶俐,这个时候不能心软。”颜天真道,“不杀他们就会被他们咬死,他们已经没救了,我们这些正常人怎么能为了他们牺牲?我知道你不忍心,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道理你可晓得?” 凤伶俐终究只是个少年,面对自己人硬不起心肠。 “义母,其实还是有办法救他们的,我……” “不准去。”颜天真猜测到他的想法,沉下了脸,“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你的血去救他们?你疯了,被南弦他们看见,你就会变成他们的主攻目标,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小莹什么?绝对不能暴露你的体质,会给你惹来无穷尽的麻烦。”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不准就不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义母,你就听我的,这些中了毒液的侍卫,一个都不能救。你以为你有很多时间救他们?别傻了,你要是不忍心动手,你就给我站到一边去。” 颜天真说着,伸手将凤伶俐推了开,“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话音才落下,一名沾染了毒液的侍卫便朝她扑了过来。 颜天真并未犹豫,手中的剑一挥,直接取了对方的性命。 杀自己人,内心深处自然很不好受。 但也没办法了,救不了他们,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心中对南弦愈发厌恨。 身后的凤伶俐握紧了拳头。 义母说,他的体质是一个秘密,绝对不能暴露。 那如果——知道他体质的敌人们全都死光,是不是也就不用担心暴露。 想到这,他的目光豁然一冷,瞅准了一名离他最近的敌人,手中的长枪刺了过去——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攻击,并不畏惧,手中那装着毒液的竹筒,朝着他的身上挥洒! 有几滴洒在了他的脸上。 凤伶俐只察觉到了些许刺痛感,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在对方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手中的长枪从对方的胸膛捅出,直穿过后背! 对面那人临死,望着凤伶俐的目光中溢满了震惊。 被撒了毒液,怎么还会安然无恙? 而他已经没有机会去探索,便头一歪咽了气。 凤伶俐迅速抹掉了脸上的毒液,眼见着又有一名敌人冲了上来,他一个跳跃闪开,手中的长枪还串着一个人,就转了个方向,再度一个冲刺,又刺穿了一人。 同一时刻,那人也朝他撒出毒液。 被他迅速抹去。 那人同样瞪大了眼,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由于对手中的毒液太过自信,以至于掉以轻心,一连两人被凤伶俐手中的长枪串成了糖葫芦。 南弦的人,大概还剩下五六个。 他在片刻的时间内杀掉了两个人,两人手中的竹筒都掉在了地上,他便迅速弯腰捡起了那两个装有毒液的竹筒。 退到了颜天真的身旁,迅速塞了一个竹筒给她,“义母,你拿一个防身。” 话音落下,也不等颜天真反应过来,人影一闪就跑开了。 颜天真:“……” 他就那么迎着毒液冲上去,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颜天真抬眼,迅速扫了一遍四周。 还好还好,大伙都忙着打架,也没有人特别去注意凤伶俐的动作。 再说凤伶俐从颜天真身边跑开之后,又到了小莹的身旁,把手中剩下的那个竹筒塞给她,“这里面是他们的毒液,你拿着防身。” “你哪来的?” “杀了两个人,抢来的。” 说话间,小莹瞥见了他下巴上的一滴血,连忙抬起袖子帮他擦掉,“你被他们的毒液溅到了,对不对?”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有些轻微刺痛,很快就好了,反正他们都死了,要不是因为他们没反应过来,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那俩人见他没事,就愣神了,而在打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心,一旦分心,就很容易落了下风。 “你能不能给我小心点?这要是被南弦给看到了可怎么办?他肯定会针对你的。”小莹的脸色有些铁青,“太子殿下都收拾不了他,更别说你了。” “我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凤伶俐面无表情,“南弦他们杀我们这么多人,我也要他们全军覆没,等他们都死光了,我的秘密也就不会泄露出去,你小心点,我要去收拾他们了。” 话音落下,人影一闪就冲了出去。 必须尽快把南弦带的这帮人给收拾了,否则又得有不少自己人要遭殃。 现在的场面极其混乱,除了南弦带领的属下之外,三国队伍内的侍卫们,至少有三四十人被毒液伤到之后,变得神志不清。 “凤云渺,你要不要转过身,看看你身后的美景?自己人杀自己人,挺有意思的呢。”与凤云渺正在打斗的南弦瞥了一眼混乱的场面,笑得十分肆意。 凤云渺压根就懒得回答他,手中的长枪一刻不停地攻击。 “慢点慢点,你让我喘口气啊。” 南弦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后退。 他最喜欢跟人赤手空拳地打架了,逮着一个机会就可以吸了对方的功力,可偏偏凤云渺不给他这个机会,手中的兵器那么长,根本难以靠近。 想要有个肢体接触,可不太容易啊。 跟凤云渺打,讨不到好处,不如先换个目标。 这么想着,南弦的视线朝着周围一扫,很快就锁定了新的目标。 此刻,就有一个人离他很近,那人正挥着手中的剑,斩杀了一名发疯的侍卫。 南弦放弃了与凤云渺的对打,迅速撤回了兵器,后退几步,冲向了尹默玄的背后。 颜天真将这样的一幕看在眼中,大喊一声,“大哥小心!” 她并不打算去和南弦打,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到了南弦面前,也就只有挨打的份,她要是不自量力地凑上前去,岂不是成为凤云渺的累赘?让凤云渺无法专心对敌? 因此,她站得比较远,并且随时注意着南弦的动向。 眼见着南弦换了个目标,她立刻出声提醒。 尹默玄也不是省油的灯,往南弦的方向踹了几名发疯的侍卫。 发疯的那些人,可不管眼前的人是谁,逮到了就要攻击。 不过,这些人的肢体动作会麻木许多,因为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在打架的过程中也就无法随机应变。 南弦解决起来也并不难,一人捅上了一枪。 他的身后,凤云渺瞅准了时机,将手中的长枪掷出! 南弦虽然是背对着他,却也能听得到动静,一个跳跃闪开,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手中的长枪,毫不客气地朝着颜天真的方向投了过去! 颜天真自然也知道躲,而就在她躲避长枪的那一瞬间,南弦的右手高高扬起,手中赫然握着一个竹筒,这是他藏在身上的,刚才没有机会用,眼下机会就来了。 他将竹筒中的毒液,朝着几尺之外的颜天真迅速挥出! 颜天真要躲避长枪,就很难再躲避毒液。 人的速度是有极限的,无法接连完成闪避动作。 而凤云渺此刻在南弦的身后,和颜天真之间的距离,让他根本来不及前去营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迅速闪到了颜天真的身前,替她挡下了南弦撒来的毒液! 所有的毒液都洒在了那道人影上,一滴也没有碰到颜天真。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人,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伶俐……还是要暴露了。 南弦刚才那一招双管齐下,让她实在来不及躲,而凤伶俐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此刻的南弦,正在朗声大笑。 “凤云渺,你可真是收养了一个好义子啊,生死关头,帮你媳妇去挡毒液,牺牲自己拯救她,这么有孝心的养子,我也很想收养一个呢,关键时刻也能给我挡挡危险。” “义母,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当然没事了,快,装疯。”颜天真灵机一动,朝着凤伶俐道,“装疯,装作要咬人,不要被南弦看出了破绽,把他骗过去,我们一起对付他。” 颜天真的话一出,凤伶俐也十分配合,当即张牙舞爪地就要扑向她。 颜天真连忙躲闪开来,朝着南弦的方向跑了过去。 “呵,我就要看着你们一个个地痛失昔日的伙伴。”南弦说着,又从最近的大箱子里挑出了一把斧子,奔向了颜天真。 颜天真的身后,凤伶俐张牙舞爪地要去追赶她。 “良玉,凤伶俐帮你抵挡了毒液,你是不是应该报答他?你就去让他咬上一两口吧!哈哈——” 南弦冷酷地笑着,手中的斧子砸向颜天真! 同一时刻,身后的凤云渺拿着长枪刺了过来! 南弦不得不急急避开,再看颜天真,为了躲避飞过去的斧子,只能迅速后退,被凤伶俐抓了个正着。 南弦目光一亮。 快咬!咬! 他十分期待地想要看他们相残,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凤伶俐一手扶好了颜天真,另一只手捡起了落在她面前的斧子,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直接丢了过来! 南弦愣神了一瞬间。 被毒液命中的人,见人就咬,怎么还知道捡兵器过来丢他?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神志不清啊? 他这一分心,背后的凤云渺已经将长枪逼近了他。 等他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一个侧身,虽然避开了要害,却被凤云渺的长枪捅进了背部! “你姥姥……”他吃痛,低咒一声,手中还捏着竹筒,转身就朝着凤云渺一洒! 凤云渺为了躲避毒液,只得退开,无法再对他下手。 而南弦这么一转身,也将后背留给了颜天真。 颜天真上前两步,十分不客气地也朝他挥了一把毒液—— “你他娘的自己尝尝吧!” 然,南弦被毒液命中,也并没有任何异常,转头朝着颜天真冷笑一声。 “用我提炼的毒液来对付我,你可能成功吗?是我制作出来的东西,怎么能伤得了我?你想的美。老子这么聪明的头脑,凡事都会留一手,哪是白弦那蠢货能比的?” 颜天真:“……” “今天我就算杀不了你们,也不能让你们杀了我。”南弦冷哼了一声,退到了墙边,指节轻轻抚过墙面,“我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一整面都是金砖铺成的墙,要不然咱们一起被砸死吧,看看这墙到底有多厚!被钱给砸死,也挺享受的是不是?” 说完之后,他高高扬起了手掌。 “住手!” “不要!” 好几道声音发出,想要阻拦他,他却已经一掌击打在了墙面上,这一掌起码用上了八成的内功。 “轰——” 大片金砖被内功震开。 南弦似乎还嫌力度不够,卯足了劲,再次打出一掌! 他虽然武艺超群,可他也做不到以一敌百。 他想要对付的这群人,要么武功高强,要么聪明绝顶,要么——百毒不侵。 武功高强和脑子聪明,这也就罢了,这些都要靠努力和天赋。 然而百毒不侵这一点,让他最无法接受,内心十分窝火。 紫月魔兰花蕊提炼出来的毒液,是毒中之王。 凤伶俐那个臭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可以毫发无损,还装疯卖傻地来骗他,害他一个没注意就受了伤。 要是跑不出去,就跟他们同归于尽。 南弦下了狠心,用自身内功轰炸着金砖墙,有上来想要阻挡他的人,要么被金砖砸得退开,要么直接被砸晕。 金砖的重量不可小瞧,一砖头下来,头破血流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终于,厚厚的金砖墙大面积坍塌,被内功震得依然四处乱飞,就连南弦自己,也被倒下来的金砖狠狠地砸中。 离金砖墙最近的颜天真、凤云渺、凤伶俐等人,都不可避免地被砸倒。 “天真!” “良玉!” 离得远些的尹默玄和宁子初齐齐奔上前来。 南弦并没有被砸晕,依然十分坚强地站了起来,朝着旁边还没倒的墙,又是一掌! 他今天消耗很大,但是为了逃脱也别无他法。 又一次飞出的大片金砖,砸到了尹默玄的脚,宁子初的头。 尹默玄这一刻突然有些恼恨,为何这墙壁是用金砖垒砌?金子那么重,一块金砖砸下来,可真疼。 她看见颜天真和凤云渺晕倒在凌乱的金砖里,身上还压着两块。 他快步走上前,想要去查看颜天真的情况,又是迎面一砖头飞了过来,正中肩膀。 他脚疼、肩疼。 宁子初头疼。 “你们还是别想斗过我,你们不就是来分钱的吗?要不要体验一下被钱砸死的感觉?”南弦疯狂地笑着,还想要继续摧毁金砖墙。 尹默玄和宁子初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 但他们没有想到,南弦那一下只是假动作,因为他真的已经没有精力再消耗了。 趁着他们退开,南弦一伸手捞过了距离他最近的颜天真,扛在肩上,迅速闪了出去。 “抓住他!”宁子初连忙追了出去,气急败坏地喊叫,“谁抓住他?连升三级!” 还清醒着的侍卫们纷纷前去阻拦。 南弦腾出了一只手,手中拿着竹筒,作势要挥出手中的毒液。 侍卫们又被吓得连连退开,避如蛇蝎。 他们是见识过毒液的厉害,谁也不愿意变成见人就咬、丧失神智的兽。 他们被吓唬开了,南弦也就顺利地溜了出去。 “废物,你们躲什么?!”身后,宁子初咆哮着。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309章 你的命最值钱(一更) “陛下,他手上的那瓶毒液碰不得。%D7%CF%D3%C4%B8%F3” 司风见宁子初追赶得飞快,连忙上前去阻拦,“陛下,并非是我等不愿意救颜姑娘,那毒液的厉害,我们刚才是见识过的,我们若是挡在他面前,照样救不下颜姑娘,得不偿失啊。” 宁子初的脸色阴云密布。 他在南弦的背后追赶着,并未看到南弦做出的动作。 他眼见着侍卫个个避开南弦,下意识开口就骂。 而此刻司风做出了解释,原来是南弦手持毒液要挟众人。 强行阻拦,无疑是找死。 “属下知道陛下关心颜姑娘,但属下以为,陛下不该为了颜姑娘而罔顾危险,国不可一日无主,为了北昱国,陛下应该顾好个人安危,不可意气用事。” “就你话多。”宁子初握紧了拳头,“带上弓箭追上他!隔着老远的距离,朕就不相信他那毒液还能撒过来,最好把他射成刺猬!” “是。”司风领着一群侍卫背上弓箭,朝着南弦的方向追了出去。 “你们不要乱射箭,良玉还被他扛在背上!”尹默玄在众人身后大声呐喊,“若要射箭,务必瞄准了再射。” 说话间,他已经夺过了一人手上的弓箭,瞄准了南弦的腿。 宁子初同样没有落后,手拿弓箭,瞄准了南弦的头。 两支箭就要齐齐射出。 可就在下一刻,南弦的举止却让二人险些咬碎了牙。 只见他将扛在背上的颜天真往头顶上空那么一甩,再次落下时,双手抓上了颜天真的两只手臂,背在了肩上。 如此一来,颜天真整个人垂挂在他的背后,等同于作为他背后的护盾。 宁子初和尹默玄手一抖,连忙齐齐大喊—— “不要放箭!” 这话是对着侍卫们喊的。 南弦把颜天真整个人挂在背后,谁还敢射他? “狗娘养的。”宁子初难得爆了一句粗口。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南弦已经带着颜天真奔出了宝库的入口。 就算他身上有伤,他的速度也是毫不含糊,追赶了一路,也并没有拉近跟他的距离,反而与他越来越远。 “他的速度,我们怕是追赶不上。” 尹默玄心底一沉,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一些。 他已经迫使自己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很快便赶超了众人,第一个追出了九龙窟外。 抬眼所见,蓝天白云,树叶随风摇曳,可就是没有一道人影。 人呢?这么快就没有了踪迹…… 后面的人追赶上来了,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家伙的腿脚怎么会那么快……” “活了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高手。” 尹默玄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朝着身后的众人道:“大家在这附近搜一搜,注意不要落单,与其他人的距离不要隔得太远,这么一来,一旦发现风吹草动,都能及时通知其他人。” 尹默玄吩咐完之后,转身回到九龙窟内。 他要去看看被金砖砸晕的凤云渺和凤伶俐。 当时他们几个人是距离金砖墙最近的,南弦用内功把墙给震塌,无数金砖坍塌下来,人在墙边,少说也得承受上百斤的重量。 都是血肉之躯,不可避免受伤或者昏厥。 “你们身边竟然会有一个如此强悍的敌人。”宁子初转头看他,此刻也稍微平复了心情,道,“他抓走了天真,大概是想要威胁我们,等着他来提条件吧。” “要是早知有这样一天,当初真不应该心软。”尹默玄垂下了眼,“当初要是狠的下心,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此话怎讲?莫非你们曾经抓住过他?” “嗯。良玉在离开鸾凤国之前,用白沙胶抓住了他,我们将他关在地牢之中。” “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而要把他关在地牢里。”宁子初眉头微拧,“这么强悍的敌人你还敢留着他的性命?你应该除之后快,永绝后患!” “北昱皇,在你看来,杀自己的朋友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本王终究不是个太冷血的人。”尹默玄面无表情道,“他们南家,与我们的交情原本还不错,他的妹妹南绣,与良玉曾经是很好的朋友,虽然犯了错,却也以死赎罪,本王并不想再说任何对死者不敬的话,当初决定留下南弦的性命,良玉是同意的。” “朋友?这样的疯子,你还认他是朋友?”宁子初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疯子当然不是本王的朋友,本王说的朋友,是本王熟悉的那个南弦,而不是这个南弦。南弦虽然只有一个,他的脑子里却分成了两股意识,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南弦,应该称之为他的心魔。真正的南弦不该是这样的。” “不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吗?不管他原来是不是好人,他有着这样疯狂的一面,就不应该留着他。”宁子初道,“摄政王,你要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坐在你这个位置上,是不能太心软的,你若只是个平民百姓,随你怎么心软,可你……” “上位者就一定要冷血无情吗?本王不接受任何人的批评。当时,本王并不知道他会惹出这么多事,以为将他监禁起来,便足矣。本王想问问每一个批评本王的人,是不是能狠得下心,杀自己昔日信任的朋友,如果做不到。那就都闭嘴。” “朕没有什么信任的朋友。”宁子初冷哼一声,“跟朕打交道的都不是什么善类,朕一个都不想相交为友。” “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果然不同,本王并不想劝说陛下什么,也请陛下不要再来批评本王有错。”尹默玄冷淡道,“本王对南弦的耐心已经磨光了,下次再见,绝不会再心软!” 他对南弦的那点耐心,真的差不多要消磨光了。 南绣啊,并非是我们要把你们兄妹二人赶尽杀绝。 你若是在天有灵,还请保佑良玉平安无事。 尹默玄回到了坍塌的金砖墙边,凤云渺与凤伶俐还处于昏迷之中,肖洁等人在一旁照顾着。 凤云渺的额头上有大块淤青,可见是被金砖正中脑门。 砸哪里不好,偏偏就砸到脑袋,脑袋算是人体较脆弱的一个部位了。 凤伶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有一半的身躯被压在金砖底下,要把他挖出来,就得将他身上的金砖一块块捡开。 “原来这片金砖墙……这么厚。” 尹默玄禁不住叹气。 要是能薄一点就好了。 …… 潮湿而昏暗的山洞内,有明黄色的火光在跳跃。 火堆之后,身着黑衣的男子手持小刀,用明晃晃的刀面拍打着身旁昏睡的女子——的脸。 “喂,醒醒。” 他丝毫不怜香惜玉。 颜天真的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脑子依旧有些昏昏沉沉,这一刻她还记得,南弦把金砖墙给打塌了,她被飞来的金砖砸到了好几处地方,躲都来不及躲。 她就一双手两条腿,哪里挡得住那些沉重的砖头。 腰上背上脚上包括后脑勺,都被砸到了。 许久没有经历这种浑身都疼的伤了。 也不知道云渺和伶俐他们怎么样了…… 上辈子经常听见一句话——用钱砸死我吧。可真正面临这样的情况时,谁也不会乐意。 还好,她并没有被钱砸死,只是砸晕。 可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见眼前明晃晃的刀光闪烁,她的心中顿时一沉。 迷迷糊糊之间,她有感觉自己被人扛着,飞一般地跑,此刻看来,并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 她真的落在南弦手上了。 “醒了?”耳畔响起南弦特有的欠奏笑声,“良玉啊良玉,没想到吧?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呢?哦对了,我把你扛走的时候,你的云渺好像被埋在了金砖下,不知道死没死,死了也无妨,被钱砸死,一般人想有这样的体验,还没机会呢。” 颜天真懒得搭理他。 虽然有些担心凤云渺和凤伶俐,但他们毕竟是习武的身子,又不柔弱,哪会被砸死? 受伤或许是难免的。 “良玉,我之前是很想杀你的,但现在,我却不能杀你。”南弦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轻描淡写道,“我要拿你去跟他们谈条件,我想想,除了九龙窟之外,还应该提什么样的条件……” “无耻。”颜天真面无表情道,“提一个条件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了,以你的身价,我怎么能只提一个条件?虽然你在我心里不值钱,但是,你在他们心里可是无价啊,金砖坍塌的那一瞬间,你与我的距离是最近的,我立即决定要挟持你,因为你的命最值钱。” 颜天真懒得接话。 “三国队伍的首领,就那么几个人,我要挑一个所有人都最在乎的,你看,摄政王是你哥哥,凤云渺是你相公,宁子初倾慕你,他们都会管你的死活。我要是随便抓一个其他人,那就不合适了。我要是抓凤云渺,宁子初巴不得他死,才不会舍得交出宝藏呢,同理,抓走宁子初,凤云渺也不管。要是抓你大哥,他一个大男人,其他两个男人也不会心疼他,所以——” “你真觉得我有那么值钱?”颜天真一句冷语,打断他的话。 “当然了。要不要打个赌?他们舍不舍得拿宝库换你。” 颜天真冷笑一声,“我认为应该赌,你最后会不会死。” “我当然会死。”南弦道,“我又不是神仙,百八十年后,肯定要死。” “你还想活八十年?呵,我的意思是——你近两年会不会死。” “不会。”南弦干脆利落地接过话,“要死也是你先死,我是不会允许你长久地活着,来影响白弦作出的判断。只要你死了,他就会彻底与我一条心,我不能让他有机会做出任何背叛我的事,这个蠢货,因为他,让我操了不少心。” “你疯起来,连自己都骂。别忘了,你跟他是同一个人。” “同一具躯壳罢了,他是他,我是我,他没有一样比得上我。” “不,他比你讨喜多了,你一个变态,有什么资格谩骂一个正常人。” “我懒得跟你争,我可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耍花招,休息一会儿,然后就去跟我的属下们会合,我好好想想,我要跟你大哥他们提什么条件。” 说着,他冷哼了一声,“去做饭,我饿了。” “我不会做饭。”颜天真面无表情道,“我生来就是郡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让本郡主做饭?开什么玩笑。” “你连做饭都不会,你还是个女人吗?” “你没有作为男人的半点风度,你是个男人吗?”颜天真淡淡道,“反正我不会做饭,要么你做,不然就一起饿死,我不会就是不会,你再怎么威胁我也没有用。” “真是个无能的女人,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还当什么女人。”南弦低咒了一声,伸手捡过了火堆边上的树藤,狠狠一扯,“跟我走!” 颜天真这才发现,树藤的另一端连在她的腰间,是南弦为了防止她逃跑绑上去的。 颜天真心知不能硬拼,便站起了身,跟在南弦身后走。 第310章 果然怕了 她思索着从南弦背后偷袭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脚下的步伐稍微加快了一些,试图拉近和南弦之间的距离。 “不要靠我太近。”南弦背对着她,道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算盘,想要袭击我,你恐怕要再多练个十几二十年的武功。” 南弦说着,回过了头,扯了扯手中的树藤,“良玉,这树藤不仅仅能拿来当绳子用,当鞭子用也是很好使的呢,你想不想尝试尝试?” 听着他威胁的话语,颜天真退开了两步,拉远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想表达的意思可不就是——敢耍花招就要挨打。 跟南弦一起走出了山洞,颜天真发现他们依然身处荒郊野外。 她抬眼望向远处的山峰,便知道此处离九龙窟不太远。 在九龙窟外的时候,远处的山峰也是同样的形状。 行走了片刻,听到耳畔有流水声,颜天真抬眸去看,前边不远处就是河流。 南弦牵着树藤,领着她走向了那片河流。 经过了一棵大树边,南弦顺手折下了一根树杈,踏入了河流之中。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河流中游动的鱼儿,手中的树杈高高扬起,猛地刺入水中,动作快准狠。 再次抬起树杈的时候,上面已经插着一只鱼儿。 再次把目光投进了河中,瞄准一只,又是一刺。 抓到了鱼之后,他这才回到了河岸上,朝颜天真吩咐着,“你去生个火。” “生火怎么生?我不会。” 此话一出,南弦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是猪吗?连生个火都不会,又或者,你根本就是不想去,才谎称自己不会。” “我是娇生惯养的郡主,怎么可能会做生火这种事?”颜天真回答得理直气壮。 她如今是南弦的俘虏,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听从命令,任由他使唤。 要她干活?想得美,她就说自己什么也不会,他又能如何? 气到宰了她? 呵。他如今可舍不得杀她,要把她作为谈判的筹码,应该他好吃好喝地伺候她才对。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又何必要憋屈地去讨好他。 她还等着他做饭给她吃。 “跟我一起去捡柴火,否则你就别吃了。”南弦冷笑一声,“我不能让你死,但是我也可以折磨你,我一天只给你吃一顿,你也死不了,想不想体会那种挨饿的感觉?”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不会生火也成了我的错?你见过有几个郡主会干粗活的?” “但凡是有脑子的人看一遍就会了,起来捡柴禾。” 颜天真这次并未多说什么,站起了身。 南弦都亲自捡柴了,自然不会允许她坐着。 他始终都没有松开手上的树藤,她自然也就跑不掉。 二人捡够了柴,南弦便生了个火,将抓到的两只鱼用匕首去了鳞片,便拿到了火上去烤。 颜天真见此,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他真的会做饭……高看他了。 杀鱼哪里只是去个鳞片就完事的?鱼的内脏总要掏出来。 但她并不想提醒南弦,免得他知道她会下厨。 眼见着南弦用树枝插着鱼在大火上翻烤,良久之后,空气中溢出了一阵肉香味。 他这才拿起另一根树杈,将其中一支鱼叉了起来,扔给了颜天真。 “拿去。” 颜天真接过了他扔来的烤鱼,拿到鼻子前嗅了嗅。 闻起来倒还真是挺香的,可惜这鱼什么调味料都没加,吃起来大概也是淡淡的没什么味道。 她咬了一口,有些烫嘴。 有肉香却没咸味。 也就只能将就着吃了,可不能抱怨出来,省得南弦这厮听了心里不痛快。 将表皮的一层吃了,再往里吃,她的舌尖吃出了一点儿腥味。 鱼肚子里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全熟,她索性就不吃了。 再看南弦,似乎一点都不挑剔,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烤的整只鱼都吃光。 才吃完,就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人声,南弦当即转头去看,望着远处的几道人影,眯起了眼。 三国队伍的人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附近。 “我们走!”他立刻站起了身,狠狠一扯树藤。 颜天真在他的使劲拉扯下被迫站了起来,眼见着远处有侍卫的身影,这一刻也不敢贸然喊叫。 就那几个人,冲上来不也是送死吗?根本别想从南弦手上救走她,还得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是不是想要喊叫他们?那你喊啊。”南弦轻描淡写道,“我这还有毒液没用完呢,你把他们全喊过来,对我来说,也就只是洒几滴毒液的事,我解决起他们来,毫无难度。” 颜天真不语。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不想喊是吧?那就走!”南弦冷哼了一声,拖着树藤走在了最前头。 颜天真跟随着他的步伐,叹了一口气。 行走之间十分无趣,干脆就跟他搭起了话。 “如果你现在是白弦,你会不会放了我?” “从前的他可能会对你怜香惜玉,但现在的他不会放过你。”南弦冷哼了一声,“放过你能有什么好处?从我逃狱的那一刻起,你们应该就很后悔当初没有将我赶尽杀绝,所以,我决不能再一次落在你们手里,否则就彻底没有了活路。白弦他也明白这一点,他虽然没我聪明,但也不会傻到放了你。” “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颜天真又问,“你总是看不起白弦,可你知不知道,他才是第一人格,而你是他的心魔,你在曾经的某一天突然出现,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突然消失,你根本无法保证自己长久存在,为什么不安分点?” “你这个问题倒是问得好啊,我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呵,算算时间,正好十年。”南弦悠悠道,“从他十四岁的时候,我就出现了,那时候的我还没有现在这么——坏。” “你也知道你自己坏啊,有自知之明。”颜天真道,“是因为一个什么样的契机你才会出现?” “还不都是怪你们这些该死的贵族。”颜天真提起原因,南弦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虽然我是郡王,但我不姓尹,并非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我之所以能得到一个郡王的位置,是因为我的父亲有军功,被封为异姓王,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正统的皇室与非正统的皇室,所受到的待遇也相差甚大。” “这个我明白。”颜天真淡淡道,“然后呢?” 正统和非正统,就像亲生的和收养的,所接受的待遇自然迥异。 就比如她和南绣都是郡主,想巴结她良玉郡主的人多了去,南绣郡主与她在一起就显得很不起眼。 因为她是摄政王的妹妹,是正统的皇家人。 “在得到册封之前,我们也只是平民而已,十年前,我还并不是郡王,父亲也并不是镇安王,那时候,因为相貌出色的缘故,我常常遭受贵族女子的调戏。”南弦的语气毫无波澜,“良玉,我也不怕告诉你,在我十四岁那年,我被女帝的姑母敏芸郡主强上过,而且,不止被她一个人。” 颜天真:“……!” 十四岁被……轮? 在寻常大国,都是风流男子调戏良家妇女。 可鸾凤国与其他大国不同,男女的地位都是颠倒的,鸾凤国女为尊,女子可以风流多情,男子的名节却很重要。 女帝的姑母,这年纪……最少得有三四十了。 而南弦当年只有十四岁。 “这确实是老牛吃嫩草,臭不要脸。”颜天真道,“你当时不懂武功吗?” 撇开她跟南弦之间的恩怨,那位郡主的德行的确令人十分作呕。 鸾凤国男儿是在意名节的,并不是像其他大国男儿那样,可以四处乱欠风流债。 南弦的遭遇,放在其他大国,就好比妙龄少女被老男人糟蹋,这么换位思考,就觉得他少年时期十分苦逼。 “十四岁的我,哪里有现在这样的绝世武功,只不过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罢了,那位敏芸郡主,最初是看中了身为武将的父亲,想要将父亲收进她的后院,可我的父母都健在,又怎么能容许她有这样的行为?父亲十分不客气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她便留下了一句狠话——她会让父亲付出代价。” “……”颜天真听着南弦的故事,只觉得三观都要崩塌了。 敏芸郡主一开始看上的是镇安王,求而不得,便心生毒计,睡不到他就睡他的儿子。 又偏激又变态。 “良玉,年少时期的我,对你们这些贵族真是又妒又恨啊,你们不就是会投胎吗?你们冠着尹家的姓氏,生来就尊贵无比,你们当中,真正有本事的也没几个,多的是像晚晴那样的货色,由于沉迷男色,便不择手段,敏芸郡主比晚晴郡主恶心十倍百倍,跟她比起来,晚晴郡主都算不上什么。” 南弦说到这儿,笑了笑,“当初让我恨到咬牙切齿的事,如今却能对你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 “敏芸郡主……我实在是没什么印象。”颜天真道,“这位郡主现在应该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吧?” 她并没有良玉的记忆,又哪里会知道敏芸郡主。 不过——大哥当初要求她背诵尹家族谱,她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也就只是记得一个名字而已。 “外界都传闻她是暴毙身亡,只有我知道她真正的死亡原因。她是我亲手杀的,她死了之后,我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放过,一块一块切了下来喂狼。” 南弦说到这儿,笑了笑,“她也算是一个高手,咱们鸾凤国的国风就是女强男弱,摄政王与我父亲,算是难得有男子气概的人物,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敏芸郡主曾经对摄政王也有些非分之想,只不过,是自家亲戚,她有色心没色胆,毕竟作为一个长辈,她不敢落下把柄。” “你越说我越恶心。”颜天真拧紧了眉头,“按照辈分,我大概也得喊她一声姑姑?” “也不怪外界传言我们国风歪斜,我们鸾凤国确实需要整顿,在鸾凤国,贵族的权力太大了,强抢良家男子的事,实在不算少数。”南弦道,“我要是坐在君主的位置上,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风纪,男强女弱,才是这个世道的正确法则。” “我不赞同。”颜天真当即反驳,“我倒是希望,不存在哪一方强哪一方弱,只有处于平等的地位才是最妙的。” “平等个屁,你们女人压制了我们男人这么多年,也该换我们压制压制你们了吧?我若是坐上了君主的位置,年少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就可以当做是享受,我在享受那些贱婢的服侍,而不是被她们凌辱。” “请恕我无法苟同你的想法,冤有头债有主,那些人的确很该死,我赞成你去打击报复,但,你至于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吗?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想的那么恶劣,并不是所有贵族都那么龌龊不堪。” “你以为,我会听进去你跟我说的这些大道理?”南弦嗤笑了一声,“收起你这一套,我告诉你,良玉,从我出现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决心要做人上之人,我宁愿牺牲妹妹,也要练成神功,我要天下第一,等我站在权力的顶峰时,我相信妹妹的在天之灵……” “别等那时候了,现在她的在天之灵都会觉得你是个无耻混蛋。”提到南绣,颜天真便冷笑了一声,“你还有脸提起你妹妹?你所遭遇的不幸,跟她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哥哥,你就算不能保护妹妹,你也不应该选择伤害,你不要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你明明已经报复了仇人,却还要继续报复这个世道,你觉得你自己的变态程度比你的仇人低吗?”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南弦转过头,低喝一声,“阿绣都死了!我就更不应该让她白死!我当然在乎这个妹妹,可我要练功,我就必须舍弃她,我心里很舍不得,但是她死了也好啊,我就等于又克服了一个弱点,我即将变成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因为我并不关心任何一个人的生死了。” “你凭什么拿她练功?你征求过她的同意了吗!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得了花柳病,她自暴自弃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告诉她原因!南弦,你真的也非常该死,你应该以死赎罪。” “我们兄妹俩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评论。”对于颜天真的谩骂,南弦无动与衷,“你做出一副高尚的样子给谁看?我是对不起阿绣,你也对不起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我?你才该死。” 颜天真气到懒得说话。 他亲手酿成了南绣的一切悲剧,如今没有一点儿愧疚之心。 “良玉,我在想,如果当初强上我的是你,我或许不会这么难以接受。”南弦注视着颜天真,伸手轻轻摩痧着下巴,“要不然,今夜咱们一起睡觉?也算是成全了白弦的一个心愿。” 颜天真没有料到他的话题跳得这么突然。 他是不是觉得年少时的阴影太重,现在就想着找她来弥补一下。 敏芸郡主辣了他的眼睛,要借她来洗眼睛? 呵呵。 “要跟我一起睡啊?没问题,只要你不怕鸳鸯劫。”颜天真冲他展露一抹笑容,“见多识广的你,知不知道鸳鸯劫是什么?跟我睡,你要做好去找阎王爷喝茶的准备。” “什么意思?” “自己去打听打听鸳鸯劫什么作用。”颜天真悠然道,“除了凤云渺之外,任何一个跟我发生关系的男子,都要死翘翘,你考虑清楚,要不要为了一夜风流断送了性命?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南弦见她神态轻松,目光之中闪烁狐疑之色,“你又在骗我吗?” “不信你就来试试。”颜天真挑了挑眉,“反正你长得也还凑合,我也并不会觉得自己吃太多亏,一夜风流过后,你直接两腿一蹬上西天了,那我岂不就解脱。” “你……跟你一夜风流,我会上西天?那你为何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你还不如就不说了,让我直接上西天多好。” “因为你并不太符合我的口味,我也是很挑剔的,凤云渺是我的正牌,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与其他人风流快活,所以我让你仔细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风流快活?反正死的是你,又不是我。自己去好好打听打听鸳鸯劫有多丧心病狂。” 颜天真说到这儿,笑得一脸邪魅。 她敢相信,南弦无论如何也不会冒险的。 鸳鸯劫的生命力很强大,当初她的体内种了三色冰蚕,她被冰封了将近半年,鸳鸯劫雌蛊也被冻住了,却并没有被冻死,只是进入了休眠。 而就在同一时,云渺体内的雄蛊发生躁动,没有感受到雌蛊的生命迹象,以为雌蛊死亡,还让云渺胸口痛了好一阵子。 并不是死亡,只是‘冬眠’罢了。 三色冰蚕死后,雌蛊彻底复苏。 “哼,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想碰你?我对你可没有半点兴趣。”在听过了颜天真的话后,南弦果真放弃了本该有的想法,转身继续走,“我刚才那么说,只不过是想成全了白弦,让他感谢我,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不能帮他完成心愿了。” 颜天真跟在他的身后,唇角扬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果然怕了。 呵。 其实,她若是不告诉他,或许真的可以借此机会杀了他,跟他一夜风流,送他去见阎王。 但她不愿意这么做。 这么做岂不就是身体出轨了么。 南弦……不配触碰她。 她不愿意吃这样的一个大亏。 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 “伶俐,你可算是醒了。” 九龙窟内,凤伶俐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小莹关心的神色,“你现在感觉身上怎么样?还疼不疼?” “我……嘶。”凤伶俐想要动弹,觉得小腿十分酸疼,倒抽了一口冷气,“腿疼。” “你半截身子都被金砖压住,我们是把你从金砖下挖出来的。”小莹叹了一口气,“头一次感觉金子不是个好东西。” “义父义母呢?他们怎么样了?”凤伶俐想要坐起身。 小莹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起来,“太子殿下还在昏迷中,郡主她……” “义母她怎么了?你别吞吞吐吐的啊。” “被南弦带走了。” “……” 凤伶俐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一转头,看见躺在旁边的凤云渺,伸手摇晃着他的肩膀,“义父,你醒醒啊。” 凤云渺那本该是光滑如玉的额头上,一片淤青。 他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清醒的那一瞬间,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扫了一眼周围,想要寻找颜天真的身影。 第311章 你是我的俘虏(一更) 目光没有搜寻到颜天真的身影,他脸色一沉。 颜天真不在,南弦也不在。 他几乎能猜测到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颜天真必定是被南弦给带走了。 “义父,你的额头”身旁传来了凤伶俐的声音,“还是擦点药吧。” 凤云渺闻言,伸手碰了碰额头,察觉到一阵痛感。 不用看也知道,被金砖砸出了一片淤青。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我们现在干着急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候。”正前方传来尹默玄的声音,“南弦带走了良玉,应该是要拿她做筹码,我们就等着他来提条件,他有他想要的东西,暂时就不会伤害良玉。” “这个道理我明白。”凤云渺冷声道,“南弦的确不会害她性命,但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我知道你心里担心,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尹默玄叹了一口气,“以南弦现在的武功,我们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斗不过武,那就斗智。”凤云渺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把这一整面金砖墙全打塌,他没准还会再回来一次,我可不想让这面墙,再一次变成他对付我们的武器。” “言之有理,来人!”尹默玄朝着周围的侍卫低喝了一声,“把这面金砖墙给本王砸了。”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们便纷纷动手,上前去砸墙。 凤云渺听着身后哗啦啦金砖落地的声音,目光渐凉。 被钱砸晕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南弦 你若是敢动颜天真一根头发丝,我将会让你的下场无比悲惨。 “我的腿太酸了,想要休息。” “这才走了多久,你至于这么娇贵?” “我为什么就不能娇贵了?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 “你这个女人,什么事都不会干,就知道摆郡主架子,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俘虏,由不得你任性,我让你继续走,你就得给我继续走。” 南弦十分不满于颜天真慢吞吞的脚步,听颜天真说累,更加不愿意让她休息,非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奔跑了起来。 他的手上抓着树藤,他一跑起来,颜天真不得不被他扯着一起奔跑。 “你说你腿酸,想要休息,是吧?那行,你现在就可以直接躺下,我拖着你跑,你这身漂亮的衣服要是脏了破了,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你这一身细皮嫩肉要是伤了,那也是你自找的。”南弦朗声笑道。 “你的笑声简直是令人发指。”颜天真面如冰霜,“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歇脚?” 在南弦面前,她刻意摆出好吃懒做、娇气任性的大小姐模样,原因之一是为了躲避干活,原因之二,也是为了气气南弦。 她就是一副——我什么也不会干,我很娇气的德行,什么活都让南弦自己去干,饭也要南弦做给她吃,南弦若是使唤她,她也故装笨手笨脚,四肢不勤,如此一来,南弦对她意见更大,连使唤她都懒得使唤。 做俘虏,她也要做一个被伺候的俘虏,而不是低三下四的憋屈俘虏。 “我要休息,我要休息!”她冲着南弦的背影大喊,“我饿了,去给我弄吃的去!再给我打点水来。” “娘的,你是当俘虏的还是来当大爷的?”南弦终于转过头,恶狠狠地瞪视着她,“我从前还真没发现你这么刁蛮,你是我的俘虏,还有胆子使唤我?” “你要拿我当筹码,你就不能亏待我,你要是把我饿死了,渴死了,累死了,把一个奄奄一息的我呈现到大哥他们面前,还怎么表示你谈判的诚意?” “我确保你死不了就行了,只要你是活的,他们就得答应我的条件。你还指望我把你伺候好了?可真会想。”南弦嗤笑了一声,“再跟我跑上一刻钟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到了,别让我再听见你瞎嚷嚷,否则我就把你嘴巴缝起来。” 颜天真挑了挑眉。 再一刻钟的时间,就要跟他的手下们会合了? 也好。 不知道能否看见白杏,和她一起想想办法。 南弦算时间果真算得挺准,一刻钟之后,颜天真远远地看见了水岸,十几名灰衣人站得笔挺,眼见着南弦出现,齐齐单膝跪下,十分恭敬。 “主人。”整齐而一致的问候。 “嗯。”南弦淡淡地应了一声,牵着颜天真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栋木屋。 这是南弦的落脚点之一。 “主人,白杏已经将饭菜做好了,是否需要先用饭?” “饭等会儿吃,先疗伤再说,此次出马亏损极大,你们留下一半人看着良玉郡主,剩下的一半人守着我,我必须好好运功调息一番。” “是。” “务必看好了良玉郡主,要是出现差池,你们全部都以死谢罪。” “是。” 颜天真听着他们如同机械般的话语,便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南弦的忠心死士。 第二人格的存在长达十年之久,虽然每个月就只能出现那么几天,也不影响他培养自己的势力。 颜天真被五个人押着进了一间小房间,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榻,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十分简陋,连杯茶都没有。 颜天真道:“我要吃饭喝水,你们主人该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同意吧?” 她的话音落下,有一人退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去请示南弦。 颜天真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候回复。 没过多久,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缕饭香味窜进了鼻中,这香味还十分熟悉。 红焖野兔肉? 是白杏! 还好,白杏还没死。 颜天真转过了身,映入眼帘的人果然是白杏,她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来,搁在了桌子上。 “这伙食还挺不赖。”颜天真冲着白杏莞尔一笑。 白杏也朝着她笑了笑,没有与她多做交流,转身便走开了。 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在,哪有机会说悄悄话。 颜天真也不急着跟她说话,低头开始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她起了身,到榻边坐下,朝着周围的灰衣人道:“我要歇息了,你们也要在旁边看着?知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全都给我出去,去门外守着,还怕我逃跑不成?” 此话一出,没有任何人搭理她。 灰衣人如同雕塑一般,在屋子角落笔直地站着。 “这么多人看我睡觉,怎么睡得着。”颜天真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当着灰衣人的面,走到了窗户边上,一伸手就拍开了窗户,“这是一栋木屋,木头的隔音效果应该不太好,我在这大喊大叫,你们主人那边应该也听得见。” 说到这儿,她唇角轻扬,下一刻就将头伸出了窗外,扯开嗓门大喊—— “南弦!你这个无耻狂徒!你的手下也跟你一样无耻!偷看人家姑娘睡觉,万一我睡着了,他们非礼我怎么办?是不是我去茅房他们也得跟着?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俘虏,别让男人来看着我,换女人来!” 南弦此刻就在木屋二楼运功调息,木屋的隔音效果的确不好,将颜天真的言语听在耳中,他蹙了蹙眉。 这女人在下面大吵大叫,他还怎么静静调息? 真是烦死了。 把她嘴巴缝上? 不行,那就吃不了饭,兴许要饿死。 把她一棍子打晕? 也不是长久之计,每顿饭还是要叫她起来吃,她醒来之后依然会大声嚷嚷。 他唯一的一个女手下,就只有白杏。 让白杏去看着她,岂不是称了她的心? 不过——也无妨。 单凭她们两个丫头片子,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白杏是永远也没法逃脱的。 “来人,去把她房间里的人都调出去,在门外看着她,就让白杏去伺候她,看紧了她们两个,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么样的花招。” 一楼窗口处,颜天真还在呐喊—— “南弦,你有没有听见本郡主的话?把这帮男人给我赶出去!” “行了,别叫!”门外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下一刻,房门被人打开,白杏走了进来。 白杏身后,是一名面容冷峻的灰衣人。 “你们其他人,都出来外面守着。” 他一声令下,屋子内的男人们便全都撤离了。 房门再一次被关上。 “太子妃,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逃,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恐怕办不到,而我也帮不到你,因为主人如今不信任我了,我做什么事都会有人跟着,就连睡觉,都有人站在床头看着,你想逃还是死心吧。” 白杏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这样的声线,站在房门外的人也听得见。 颜天真察觉到了她的用意,叹了一口气,“睡觉还有人站在床头看着?亏你还睡得着,你不觉得大半夜醒来,看见床头的人影,有些惊悚吗。” “那我也无可奈何,这是主人的意思。” “那你也真是倒霉了,好了,我要睡了,你可别站在床头看着我啊,你去桌子上看吧。” “是。” 白杏应了一声,迈开了脚步,却不是走向桌子,而是走向床头。 “外面的那些家伙,可不会比主人聪明,他们都认定我是叛徒,也不知我刚才那样说,会不会让他们打消一些戒心。” 这次白杏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只有她与颜天真二人听得清。 “他们大概会上当,可南弦不会上当,你刚才的话听起来倒是没有问题,可等他们上报到南弦那里的时候,南弦肯定半句都不信。” “我想再一次博取主人的信任,这样,说不定有机会放你走。” “不可能。”颜天真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人,只要对你失去一次信任,就永远不会再相信你,不管你演得多像,哪怕你以后再为他鞠躬尽瘁,他也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这如果主人不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留着我的命。” “他留着你的性命,大概是觉得你还有用处,而不是想要再给你一次机会啊,不要理解错误。”颜天真顿了顿,道,“等他榨取完你最后的利用价值,大概也不会留着你了,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你真的没有必要再煞费苦心去博取他的信任。” 白杏有些颓然。 “我对他还能有什么用处呢我想不明白。” “先别想这个了,我问你,我给你的白沙胶还在吗?” 颜天真猜测着,白杏应该不是失败,而是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如果她下手却失败了,南弦哪还会让她活生生地走动。 而白杏的回答果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还在,我一直贴身藏着,没有被人发现。我找不到机会下手,主人不愿意让我再靠近他。他虽然给我缓解了头痛之症,却一直没有再给我新的任务,我看不透主人的心思,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是,我竟然还能活下来。” “你把白沙胶给我吧。”颜天真道,“我找机会对他下手,你安分守己就行。如果有机会走,你跟不跟我走?” 第312章 有胆量(二更) “我头部的那只蛊还没有取出来,我不能走。”白杏道,“就算是走了,也活不了多久啊。” “傻姑娘,我要是能制住他,我一定会逼着他帮你取出来,要是我没有那个本事,我也不会带你一起走,等于是害了你。” “如果太子妃能帮到我,我一定会跟你走。”白杏的眼眸中泛上感激之色,“要是太子妃办不到,那就不用管我,你自己能逃走就成,无论做什么,你都要先顾好自身。” “这个我明白。” “白沙胶在这。”白杏从口袋中掏出了小瓶,递给颜天真。 颜天真收入衣袖口袋中。 “我先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逃跑。” “好,你放心睡,我就在桌边看着你。” 二楼。 “主人,屋子里没什么动静,良玉郡主应该是睡着了,她睡着之前,与白杏说了几句话。” 南弦正在打坐,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睁开了眼,“她们说了什么?” “白杏劝良玉郡主不要逃跑,说自己不会给她提供任何帮助。” “哼。”南弦冷哼一声,“故意说给你们听的罢了,想表达出对我有多忠诚?她以为,她还有机会再博取我的信任吗。” “主人,为何要留着白杏呢?她已经不值得主人相信。” “我不留着她,你们谁来做饭?”南弦的语气毫无起伏,“你们只会耍砍人的刀,有谁会用菜刀?你们做的饭菜能吃吗?我们一帮爷们整日跟人打打杀杀,总要有人照料伙食,外边雇的人更加不可靠,手艺也不会比白杏好,白杏至少曾经是自己人,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对面的灰衣人怔了怔,没有料到南弦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主人若是想吃美味的饭菜,我们都愿意学,就没有必要留着这个叛徒了。” 灰衣人这番话原本只是想表忠心,说出之后却惹来了南弦的一顿骂—— “蠢货!我要的是会帮我杀人的,要那么多会烧饭的做甚?你们耍好你们自己手上的刀就成,做饭是你们该学的吗?你们有那个闲时间吗?以为做饭很容易吗?会干这事的,只需要白杏一人就够,要不是因为她烧的一手好菜,我也不会留着她。” “主人教训得是。” “杀了她,不也是便宜了她?我就是要她活着,在我手中任由我摆布,永远也别想逃。” “殿下,中毒者五十五人,已经死亡了四十人,还有最后十五人在苟延残喘。其中要数我们南旭国的人最多,现在三国队伍剩下的总人数不足两百。” “知道了。”凤云渺听着肖洁的禀报,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与其让他们再痛苦下去,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安乐死罢。” “是。”肖洁应了一声,转过身正要去处理那些人,却听身后响起凤伶俐的声音。 “慢着!” 肖洁转过头,看见凤伶俐的那一瞬间,吓了一跳。 “小将军,你这是” 凤伶俐的手上端着一个白玉碗,正是这宝库里的东西,额那白玉质的边缘却沾染了点点血迹,再看碗里,鲜红的血液流淌。 凤伶俐端着碗的那只手,手腕处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我要救我南旭国的人,你把这碗血拿去给他们喝,看看够不够?” 凤伶俐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肖洁面前,将装着鲜血的碗递给他。 “凤伶俐,你在胡闹什么?我问你,你跟那几个人认识吗?看他们中了毒液之后的状况,你就应该明白这毒液是剧毒无比,你这一碗血可能都不够。” 小莹走上前来,满面阴沉。 “他们都是东宫的侍卫,是我们自己人,所以我应该救他们。” “你——” “我只会对自己人发善心,我认为我并没有错。” “伶俐。”身后响起凤云渺的声音,毫无波澜,“这次既然已经放出了血,我就不骂你了,但是,下不为例。非亲非故之人,不需要救,下次若是再犯,我就要把你关禁闭。” “我完全赞同太子殿下的提议。”小莹道,“依我看,不用等下次了,等我们救完了郡主回去之后,就可以商量着该如何惩罚他,罚他闭门思过一两个月,都不算过分。” 凤伶俐道:“好,我接受处罚,但是现在,先救他们可好?” “去吧,不要告诉他们这血液的来历。”小莹冷着脸道。 肖洁端着碗转身去救人。 但很快的,她就铁青着脸回来了,手上的碗已经空了。 “小将军,我认为你还是不要白费劲了。”她道,“这一碗血的量,都救不活一个人。” 凤伶俐有些瞠目结舌:“” 当初在红枫镇治疗鼠疫的时候,几百名病人,一个人两滴就足矣。 可是到了今天,一小碗血都救不活一个人。 南弦所用的毒液,居然毒到了这样的程度。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像这样的剧毒,你也无可奈何。”身后响起了小莹的声音,“你本身可以抗世间毒性,因为你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可以解毒,你整个人作为一个抗毒体,毒素无法入侵,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性地救人,毒药越厉害,需求量也就越大。” “紫月魔兰,毒中之王,我应该早点想到才对,当初天真身中紫月魔兰之毒,我那么费尽心机地救她,最终还是南绣用心头血才解了毒,因为紫月魔兰是南绣用血养殖,如此可怕的毒性,也难怪你一碗血救不了,可能再两碗、三碗甚至更多。” 凤云渺说着,抬头注视着凤伶俐,“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何不让你随意救人?因为你根本无法判断所需要用到的血量,毒性不大,所用的血量则少,毒性强烈,所用的血量则多。紫月魔兰之毒,目前最有效的两种解法,一是养殖者的心头血,二是你身上这百毒不侵的血液,可惜,第二种方法需求量太高,你可能吃不消。所以——你省省吧。” “我”凤伶俐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错了,义父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犯糊涂。” “非亲非故之人,与你本无瓜葛,要是举手之劳,你还可以帮一帮,可类似这样的情况,需要消耗你自身,那就不值得。如果你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我就独自远走,不会再跟你来往了。”小莹说着,背过了身,“我说到做到。” “别。”凤伶俐伸手扣紧了她的胳膊,“没有下次了,至少,下次我会征得你的同意。” “那好,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我一定会记住。” 在一旁听着的肖洁撇了撇嘴,转头朝凤云渺低声道:“殿下,你觉得小将军的保证靠得住吗?” “他还没有成年,对他的要求也不必太高,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智能有多成熟?等他再年长一些,他会明白很多道理。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也没用,最好能让他吃一次亏,他才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凤云渺说着,就地坐了下来。 “肖洁,去帮我请一下北昱国的陛下。” “是。” 片刻之后,肖洁把宁子初领了过来。 “凤云渺,听说你找朕。” “坐下来说。” 宁子初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心中依稀可以猜到他想要说的事。 “南弦绑走了天真,目前天真还不会有性命危险,因为南弦对宝库有执念。”凤云渺道,“他会拿天真来跟我们谈条件,我现在只想问你,如果他要我们交出整个宝库,你愿意舍弃你的那一份吗?” “愿意。”宁子初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你所得的分成比朕还多,你都愿意舍弃你的那一部分,朕为何就不能舍弃?你是不是把朕看得也太扁了?觉得朕连那两成都舍不得拿出去。” “本宫认为北昱国是个看重利益的人,因此,才想要好好跟你商量这件事,总不能未经你同意就擅作主张。” “朕不否认,朕的确是一个很看重利益的人,但,并不是所有的利益都能比得上天真重要,如果南弦要朕的江山,朕绝不会给,哪怕用刀架着朕的脖子,朕也不同意。可他要的只是宝藏,对朕来说,没了宝藏并不是什么打击,他要就拿去,只要天真平安归来。” “北昱皇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本宫就放心了。” “看你舍弃宝藏的态度也毫不含糊,天真跟了你,果然也没有跟错。”宁子初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凤云渺,其实朕挺妒忌你的,明明朕比你更早认识她,但是,朕似乎也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妒忌你,因为你确实做得比朕好,朕一直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朕不喜欢输,可朕确实输了。” “江山美人,你爱江山。”凤云渺道,“爱江山本没有错,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要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你就不能花太多心思在女人身上,在做皇帝这一点上,我未必会比你合格,因为我的心思在她身上,若是我们南旭国的陛下将来还有皇子,这太子之位,我或许就不会霸占了,总要留给更加合适的人。” “你愿意不要皇位?”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非常渴望这个位置,你知道我追求什么吗?我追求随性自由,我想要毫不顾忌地去喜欢一个人,当然就要放开一些东西。我要是满脑子想着皇位,我还有什么心思在天真那里?” “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之处,果然,她还是跟着你比较合适。”宁子初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这次把她救出来之后,朕会告诉她,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想法,希望朕回国之后,她还能记住朕这个朋友,她说朕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但愿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你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就不再是幼稚的小孩了。”凤云渺说着,站起了身,“稍安勿躁,等着南弦来找我们吧,虽然这次他成功逃脱,但他也受了不小的伤,他需要疗伤,所以我们不能太心急,他总要等伤势稳定之后再出现。” “那你觉得他得多久才能出现?” “应该不会超过三天。因为三天之后他就要沉睡过去了,所以,他会在沉睡之前,来找我们谈条件。” 这么重要的事,黑弦绝对不会愿意交给白弦来做。 所以 三日之内,必要出现。 夜凉如水。 宁静的水岸边,一栋高耸的木屋亮着烛火。 木屋之内,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饭香味浮动在空气中。 颜天真与南弦、白杏两人围桌而坐。 桌面上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 颜天真十分不客气地拿筷子风卷残云,眼见着南弦的筷子伸向了一盘虾,便抢在他之前将虾夹进了自己的碗里。 南弦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将目光望向了一盘红烧肉,正要伸手去夹,颜天真却又比他更快。 南弦拧起眉头。 这女人抢吃的动作怎么就这么快? 脑海中灵机一动,将筷子伸向了旁边的鸡翅。 颜天真似乎是铁了心的要跟他作对,也将筷子伸了上去。 这一次南弦倒也不跟她争,由着她夹过去,手中的筷子迅速敲打了一下她的手背。 颜天真吃痛,却没有叫唤出声,眉头拧了一拧,便将鸡翅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她打心里清楚,南弦虽然是个变态,但他起码是个男人,不至于为了一盘食物跟女人太过较劲。 他是一个干大事的男人,所以,抢食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足挂齿,太鸡毛蒜皮,不屑于计较。 摸清了他的心思,她才敢大着胆子跟他抢。 “良玉,吃顿饭你都要给我添堵,是不是想找抽。”南弦目光冰冷,“你想吃什么我不管,为何就要抢我筷子底下的东西?你是存心在挑衅我吗。” “你看我这么不顺眼,就别跟我同桌吃饭啊,不就是一盘菜吗?你是一个干大事的男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就别拿出来说了。”颜天真慢条斯理地道了一句,吃得津津有味。 南弦是个疯狂的人,也是个傲慢的人。 正如颜天真所言,为了一盘吃的,他还不屑于计较,觉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因此,被颜天真气着,却又不想当着众多属下的面发火。 在属下面前,他是高大睿智、从不在意小事的性子,如同神祗般的存在。 神祗,是不能为了一盘食物跟女人打架的。 在他眼里,女人都是小人物。他怎么能因为这种小人物动怒。 他是个无心无情的人,他不应该被颜天真带动任何情绪,不该为了一件小事有情绪波动。 这么想着,南弦冷哼了一声,站起了身,“白杏,把饭菜送到二楼来,我要独自静静地享用。” 与颜天真同桌吃饭,哪里吃得下。 就她那样的德行 南弦离开了饭桌,颜天真心中自然乐意。 跟这厮同桌吃饭,她也膈应。 她不能离开,那就让他离开。 南弦上了二楼,白杏便将饭菜送到了他的房间。 “你今夜准备的饭菜,似乎比平时丰盛了许多。”南弦望着眼前的菜色,不咸不淡道,“是因为良玉来了,对吗?她一来你就多做了这么多好菜,觉得我看不出来吗?就你这样的小心思,你还怎么博取我的信任?你要是真想博取我的信任,你应该去虐待良玉。” 白杏:“” 太子妃说得可真对,主人果然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想要重新获取他的信任,根本不可能。 他几乎是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 “你喜欢尹默玄,所以你善待他的妹妹,白杏啊白杏,我培养了你这些年,也没能培养出我想要的样子,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得冷血,跟他们混了一段时间,又变得有人情味了,你让我好生失望。” 南弦说着,端起了饭碗,优雅地吃着饭。 “良玉故意在饭桌上气我,一点都不怕我虐待她,有胆量啊,很少有人敢这样挑战我的脾气,就冲着这一点,我也不跟她发火。”南弦呵呵一笑,“白杏,你跟了我这么久,从来都不敢挑战我的脾气啊。” “白杏不敢。” 南弦望着眼前的女子,恭敬又柔顺的态度,与一楼那位可真是天差地别。 “白杏,我原本是希望你能得到摄政王的喜欢,让他们彻底相信你,这样更方便帮我做事,可是你这个白眼狼,却因为他背叛我,你根本没有落到一点好处,就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也不喜欢你。你知道原因吗?” 白杏听着南弦冷酷的言语,垂下了头。 他这话里有讥讽,嘲笑。 他在笑话她的失败。 她确实失败,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不后悔喜欢上那样一个人。 就算此刻被主人冷嘲热讽,内心也绝不动摇。 “我来告诉你,你失败的原因。”南弦的话又继续在耳边响起,“你太乖顺,你扮演得太温柔,太贤惠,别说是尹默玄不喜欢你这样的,就连我也不喜欢,你没有一点点特别之处,简单来说就是——平庸。” “知道良玉讨人喜欢的原因吗?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张脸。因为她懂分寸、她有胆量,你看她当俘虏还能当得这么随意,毫无压迫感,她敢于挑衅我的脾气,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气我,而我,还对她发不起火。” 白杏闻言,望着南弦的目光之中闪烁着讶色,“主人,这是在夸奖良玉郡主吗?” “算是夸奖吧,起码她比一般女人有趣,她懂得及时行乐,她活得张扬,就算是当俘虏也不愿意憋屈,这种性格,恰恰是容易被男人所欣赏的。如果她懦弱、哭泣,我反而更想去折磨她,可是她偏偏不,而我一个干大事的男人,对于这种爱耍小脾气的女人,我只能让着点,证明我是个男人。” 说到这儿,斜睨了一眼白杏,“不像你,在我面前毕恭毕敬,没有半点活力,哪怕你身世可怜,我也对你生不出半点怜惜之情,滚吧。” “是。”白杏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回到了一楼,颜天真还没吃完。 白杏坐到了她的身旁,默不作声地吃饭。 “怎么了?心情不好么?看你好像没有胃口。”颜天真关切般地问了一句。 “太子妃,其实一开始我挺担心你的,你当俘虏当得这么嚣张,你一点都不怕惹怒主人吗?” “不会。”颜天真摇了摇头,“之前试探过他的态度,差不多也能把握住分寸了,对于我四肢不勤、刁蛮任性这些毛病,他压根就不在意,否则你觉得我会故意找死吗?我知道他不跟我计较,我才要给他添堵,这样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主人刚才跟我夸你了”白杏道,“你想不想知道内容?” “这混蛋居然也知道夸人?”颜天真挑了挑眉,“你倒是跟我说说,他夸我什么了?” 第313章 一场无声的战役(一更) 白杏将之前从南弦那里听到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给颜天真听。 “虽然这厮又疯癫又变态,但骨子里还是存在着那么一点——贱性。”颜天真一边吃着,一边道,“像他这样的人,喜欢追求刺激,你千万不能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这样他会觉得你软弱无用,更想欺负你。反之,胆大一些,他反而会觉得你有趣,对你也会多一丝丝耐心。” “太子妃似乎挺了解男子……” “别误会,并不是因为我阅人无数,而是因为我曾经与各式各样的男子周旋过,见识多了,自然了解也多。” 颜天真说到这儿,略一停顿,道:“白杏,一整日我都在想办法,现在我有一个十分大胆的办法,不知你敢不敢尝试?因为我行动受限,无法离开这间屋子,所以,这件事情不能由我来做。而你还可以自由走动,出入厨房,所以,只能让你来完成。” “什么办法?”白杏连忙凑上前。 颜天真道:“找机会下药,你那里还有什么药可用?我身上一瓶也不剩下了。” 她衣服口袋里的一些备用药品,大概在昏迷的时候都被南弦给搜走了。 “虽然我可以自由出入木屋和厨房,但我一离开这间屋子,行动就会在人的监视中,就连我做饭旁边都会有人看着,如果要在饭菜里下药,恐怕不行。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药物,我住处里的所有药物都被他们收走了。当初我是把白沙胶藏在贴身衣物之内,他们才没搜到,算是运气好。” “你在做饭的过程中,有几个人盯着你?” “两个。”白杏道,“而且,我做过的饭,一定是我先吃。” “这事好办。”颜天真低笑一声,“明天你做饭的时候,做上那盘特别好吃的——煎饼羊肉卷。做煎饼的过程中需要一张一张地做,你在煎饼里面都掺入白沙胶,留一张毫无添加的给你自己吃,你不是要试菜吗?你就做好记号,试吃的时候,把那一卷吃下去便好。其他的菜就都不用做任何手脚了,吃的时候要自然。” 白杏微微一惊,“在煎饼里面下这个东西,你是要把他们的嘴巴……” “粘起来。”颜天真淡淡道,“我们两人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药物可用,只剩下这一瓶胶,否则,我可就真想不出办法了。你说厨房里有人看着你,那你就要让他们的视线从你身上暂时转移,这样就方便你做小动作。” “我应该如何转移他们的视线?” “不难,你可以这样……”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二人便细细地商讨了一番计划过程。 “敢吗白杏?你需要鼓起勇气。” “我敢。”白杏道,“为了我们两人的性命,我一定不会退缩的。” “那就好。”颜天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对你有信心。” …… 第二日。 临近中午时,白杏如同往常一样在厨房内做饭,两名灰衣人抱剑站在房门处看着她。 她烧菜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洗菜切菜下锅的动作一气呵成,片刻的时间,便是一盘菜出炉。 继续着下一盘。 “你们俩能不能帮我杀只鱼?我这油都要热了,怕是赶不及,快点帮我杀一只,这道糖醋鱼是主人爱吃的菜。” 门口站着的二人闻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杏从来没有叫他们打下手。他们也不懂厨房里的那些事。 这是白杏第一次开口要求他们帮忙。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不就是杀只鱼吗?!犯得着这么磨磨蹭蹭,水缸里随便捡一只起来杀了就好,把鳞片切了,内脏都掏干净。你们平时shā rén不是很干脆利落吗?连一只鱼都应付不了。快点快点。” 白杏催促着,在另一个锅里翻炒着羊肉。 二人见她忙得焦头烂额,在听另一个锅里的油冒出滋滋响,这才有了动作。 主人爱吃鱼,要是他们这次不帮忙,回头白杏去告了状,岂不是要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走到了水缸边上,望着里头游动的鱼儿,挑了一只肥大的便去抓。 哪知道那鱼滑不溜手,这一抓,并没有立即抓住。 趁着二人低头抓鱼的功夫,白杏迅速掏出了白沙胶,均匀地撒在面团里,再迅速收起。 两名灰衣人抓到鱼抬头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白杏正在捏面团。 鱼在其中一人的手中挣扎着,让他险些滑出了手。 “它这样挣扎,能不能一刀砍下它的头?” 白杏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句,“随便你们想怎么解决,去了鱼鳞掏了内脏就好。” 说话间,她捏了一团面团在案板上擀。 这张面团上面,没有沾染一丁点白沙胶。 这是属于她的那一张煎饼。 至于剩下的那些面团…… 呵呵。 水缸边上,一名灰衣人拿刀削着鱼鳞,另一人则是倚靠在灶台边,闻着浮动在空气中的羊肉香味,咽了一下口水。 人都有食欲,尤其在饥肠辘辘之时,闻到美食的香气,总是不自觉分泌口水。 白杏的羊肉出锅了,不经意间看见他的神色,道:“要不要先吃两块?” 灰衣rén miàn无表情,“主人都还没吃上一口,我们怎么能吃。” “你不吃我吃,反正我是试菜的,主人不会怪我。” 白杏说着,便拿起筷子低下头,吃着眼前几盘刚出炉的菜。 身旁的两人看着馋,却不愿意提出要吃。 眼见着白杏吃上好几口,顿时不乐意了。 “你少吃点行不行?主人都还没吃,让你试菜,每盘吃一点就好,不是要你大吃特吃。” 白杏冷哼了一声,放下筷子,“把鱼给我。” 总算是瞒过了这两人的眼睛。 …… 午时,所有人齐聚在木屋一楼,准备用饭。 白杏将饭菜一盘盘端上了桌,单独分出了一部分菜在托盘里。 南弦不喜欢热闹,素来都是单独用饭,昨天难得跟颜天真同桌吃饭,被颜天真抢了菜,他便不愿意再跟颜天真同桌。 颜天真被关在屋子里,也是单独用饭,白杏便在她的饭菜里面加了两个煎饼羊肉卷。 这里面同样含有白沙胶,但颜天真可以选择不吃,理由是不爱吃羊肉。 白杏自己也端了个饭碗,夹了一些菜到碗中,其中就有那一卷最安全的羊肉卷。 夹到的那一瞬间,她便咬了一口。 其他人凑上前来吃饭,看了一眼桌上的菜。 “今天的菜是不是有点少了?大伙够吃吗?” 有人这么问了一句。 其中一名灰衣人立即接过了话,“白杏自个儿在厨房里就吃了不少。” 此话一出,白杏立即接收到了好几道冷眼。 这要是在从前,主人手底下的人不会有任何一人针对她,众人相处还挺和睦。 可自从她叛变之后,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与从前不相同了。 从前是不在意,如今是带着敌意,带着不满。 这就是叛徒所遭受的待遇。 叛徒,是会被孤立的。 哪怕只是多吃了一些饭菜,他们都不乐意。 “虽然饭菜都是你做的,可你别忘了,我们所有人都是主人养的,吃穿住可都是主人掏钱。像你这样的叛徒,就应该自觉忏悔,你还有脸皮吃这么多饭。” “看你这个叛徒站在眼前,吃饭都不香了,走开。” 白杏一言不发,转过了身。 她并不在意这些贬低和数落,她确实是一个叛徒,无论在任何团队当中,叛徒都是为人所不齿的。 主人忠心的属下们,当然会介意她这个叛徒的存在。 背对着众人,她掏出了白沙胶,洒在地上。 洒了一点之后,她跨了过去,再次洒下一点。 再次跨过,继续洒。 只洒在一个地方,他们不一定会踩到。 每隔几步就洒下一些,他们总会踩到,哪有人能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每一步都避开? 瓶子里的胶,只剩下一点儿了。 差不多洒够了,她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就看见那盘羊肉煎饼卷被人一抢而光。 这一顿做的菜本来就少,她上菜之前还吃了不少,他们对她有埋怨,对她的厨艺却从来没有埋怨。 所有人都骂她叛徒,但没有一个人说她做菜难吃。 对待她做出来的食物,他们毫不客气。 从前没有想到,这一手好厨艺在将来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眼见着有几人不约而同地咬下了羊肉卷,只是一口,脸色顿时就僵了。 他们咬不动。 因为在咬下的那一瞬间,不可避免咬到了煎饼内的胶粒,上下齿立即被粘住,他们想要开口提醒其他人,但是已经讲不出话。 白杏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既然他们不能提醒,其他人也就毫不知情地吃了下去,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说不了话。 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呜呜叫个什么呀,有话就好好说。”有人不明所以,目光盯着筷子上那看似美味的羊肉卷,就要下嘴。 旁边的人将他的筷子打掉,试图阻拦。 “你干什么……” 唯一一个还能说话的灰衣人不满地抬头,却看见对面好几名同伴都在“呜呜”叫。 他顿时惊觉不对劲,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了白杏。 却被迎面飞来的一根玉簪插入了喉管,阻断声音。 白杏冷漠地站在对面,冲着众人挑了挑眉。 她的身手,在众人当中原本就能排个前几,但是只要任意两个人联手,都能打败她。 可是今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遇上颜天真之后她明白了,在很多时候,脑力比武力更加管用。 从前可不敢想,自己能打趴这么一大堆同伙。 白杏的举止引起了众怒,众人被粘住了牙齿无法出声,但是并不影响手脚的动作,便齐齐冲了出去,面带杀气。 然,并没有一人可以顺利冲到白杏面前。 明明是卯足了劲的,却在奔跑的过程中,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抓住了脚,使得身躯停滞,无法向前。 众人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试图抽离。 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白杏已经冲上了前,快刀斩乱麻一般,瞬间踢倒两人。 二人的身躯无法站稳,扑倒了身旁的同伴,纷纷跌倒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却感觉身上的衣服被地面死死黏住,爬不起来了。 屋子内的颜天真听到外面的动静,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成功了。 站起了身,抄起椅子,走向了门后。 轻轻打开了房门,拎着椅子走向了对面那几个还没倒下的人。 看他们个个面色铁青,似乎想要骂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真是可怜,想要骂我们是吧?那就在心里默默地骂吧。” 欢迎落下,她冲上前,站在白沙胶的区域外,拿手中的椅子对着他们就是一阵乱甩。 她与白杏是自由huó dòng的,其他人则是被束缚了双脚的,这就注定了他们都要落败。 有人想要低头脱鞋,她不给一丝机会,手中的椅子砸在对方的后背,把人直接打趴下。 一旦趴下,双手被胶粘住,就再也爬不起来。 片刻的时间,颜天真与白杏两人便将十几名灰衣人全部打趴。 南弦在二楼闭门静静打坐疗伤,还不知一楼发生的事。 在一楼大声呐喊,二楼能听清。 可灰衣人们无一人呐喊,桌椅等等也并未遭到破坏,这是一场无声的战役。 第314章 太子妃回来了(二更) “虾兵蟹将已经解决了,眼下,就只剩楼上那位头领了。”颜天真将手中的椅子轻轻搁下,转头看着白杏,“紧张吗?” “对付主人,当然会有一点紧张,说不紧张是假的。”白杏说着,抬头与颜天真四目相对,“太子妃,其实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主人还在楼上打坐,你现在若是赶紧跑,他应该就追不上你了。” 颜天真听着她这话,微一挑眉,“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要我把你给丢下?我的确可以现在就走,但,这么做就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了。” “你大可不必这么说,方法是你想的,白沙胶也是你提供的,而我也是心甘情愿帮助你逃脱的。”白杏叹了一口气,“对付主人,我是有勇气的,但我并没有十足的信心,我若是失败了,我都能猜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所以你不需要留下来等我。” 颜天真可以直接走,她却不行。 她必须要取出脑子里的那只蛊。 颜天真已经给她提供了方法,她要自己鼓起勇气去尝试。 “我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帮你,我也是想要制服南弦,杜绝后患。”颜天真道,“你去吧,记住我教你的诀窍,神态放松,不要被他看穿你内心的想法,装作一切风平浪静。” 她对白杏也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但,她也不能代替白杏去。 南弦还不知道这一楼发生的变故,自然以为她还被软禁着,她又怎么能跑到他的面前搔首弄姿? 因此,只有白杏借着送饭的理由上去。 她希望白杏能够掌握好火候。 成败在此一举。 “那我去了。”白杏说着,转身回到了饭桌边,端起托盘。 颜天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白杏,但愿你能成功。 二楼房间内,南弦依然在静静打坐调息,忽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熟悉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 “主人,我给你送饭来了。” “进来。”南弦淡淡应了一声。 白杏推门而入,将托盘搁在南弦的面前,并没有打算要离开。 南弦轻轻瞥了她一眼。 “你还留在这做甚?有事?” “主人,白杏想要请求主人的原谅。”白杏忽然在南弦面前跪了下来,“白杏请求主人再给白杏一个机会。我想通了,背叛主人并没有任何好下场,摄政王不喜欢我,也救不了我,我的性命是由主人掌控的,我应该效忠于主人。” “呵。”南弦的唇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主人觉得,这是太子妃教我说的吗?”白杏抬头看他,目光之中并无异样,“这是我自己心里的想法,主人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当我是傻的么。”南弦的面色一派平静,“良玉没来之前,你这么说还能有点可信度,现在你这么说可不就是想要再次获取我的信任,好帮助良玉逃脱。” “主人为何一定要这么想?” “不然还能怎么想?你对敌人动了真情,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地方。因为良玉是摄政王的妹妹,你才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搭救她,我该说你是个痴心人吗?为了尹默玄,在我面前卖力地演戏。” 南弦望着她,目光更加冰冷,“现在的你在我眼中就只有一个作用,烧饭的丫头,指不定哪一天你就被我舍弃了,一个厨娘,你觉得能有多少分量?” “不管主人相不相信,我是带着诚意来的。”白杏依然面不改色。 “带着诚意来的,那你倒是说说,什么诚意?” “主人觉得我一心向着摄政王,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只是一时被迷惑了心智。因为多年来,我都没有受到旁人的关怀和维护,主人收养我,却始终对我冷冰冰的,摄政王不同,他是个热心肠的,我抗拒不了他对我的好。但其实,他对我并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演给我看,他一直在欺骗我,这么一想,我又何必对他死心塌地?实在不值得。” “所以你后悔对尹默玄动心?”南弦嗤笑一声,“后悔又有什么用?背叛的事情你都已经做了,还想用什么方法来补救。你与我相处这么久都不倾心于我,是不是看外边的男人个个都比我好,就算你忘记了一个尹默玄,还会有别的男人。” 养一个女下属,就是这点不好。 如果不是对自己动心,那么就要提防着她对别人动心,为了别人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果然——白杏就是这种人。 还是男下属好使,不似女人。 女人的心房太薄弱,太容易攻破。 “主人,我已经干过一次蠢事了,不会再做第二次第三次。”白杏说话间,已经站起了身,缓缓走向南弦,走动之间,将自己的外衣褪下了。 这个动作倒是让南弦猝不及防。 白杏此次前来,不仅仅是认错表忠心,甚至想要——献身? “主人之前派我去勾引摄政王,我并未成功,所以——我与他从来就没有肌肤之亲,还是十分清白的,主人应该还不至于嫌弃我吧。” “你这意思是想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给我?” “我知道主人对女人没兴趣,就算清心寡欲,也不妨试着接纳我,我把清白之身献给主人,以后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主人要是不放心我出去做事,就先把我当成侍妾,留在身边观察。” 白杏说着,已经扔下了手中的外衣,只穿一身薄薄的中衣,走到了南弦面前。 “你今天似乎格外热情。”南弦心生警惕,“我倒不觉得你是带着诚意来的,只觉得你是想捣鬼。” “我打不过主人,又被主人控制着,还怎么捣鬼?”白杏直接坐在了南弦的身旁,眼见他不抗拒,便微微侧身,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让白杏服侍主人吧,主人身边就我这么一个女人,主人真的从来都没有动过一丝邪念吗?” “邪念?我对良玉倒是有点邪念,只可惜我不能让她陪睡,她身上有我顾忌的东西,至于你——你觉得美人计对我而言管用吗?” “这不是美人计,是我自己想要献身罢了。”白杏一边与南弦周旋着,一边躺倒在榻上,左手悄悄伸向自己的裤腰带,拿出了夹在腰带里的瓶子,将剩下的那点白沙胶全撒在榻上,这才把瓶子夹回裤腰中。 这木屋是临时的落脚点,床榻也是木质,榻上只有一条被褥,并未铺床单。 南弦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从不带多余的东西,除了对入口的食物有些要求之外,其余的皆不太挑剔。 床单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多余的。 没有床单正好,否则洒了胶也没用,只是将南弦和床单连起来而已。 她要的,是南弦和床板连起来,要他难以动弹。 “主人,你还在想什么呢?还在怀疑我的忠诚?” 太子妃说,主人疑心病重,绝对不会接受她。 所以,她不用脱到最后,夹在裤腰里的瓶子也不会被发现。 她再次鼓起了勇气,伸出手,扯了扯南弦的衣袖,“主人,我” “你真想表忠心吗?那我不需要你服侍。”南弦开口打断她的话,“我对你提不起兴趣,这样吧,楼下那么多死士,你看哪个最顺眼?喊上来,你们俩人当着我的面翻云覆雨,让我欣赏欣赏。你要是做得到,我就相信你的忠诚。” 南弦这样的回答,让白杏顿时无言。 他自己不上,让其他人上? 他是真的想要欣赏一场活春宫,还是故意试探她的反应? 似乎猜到了白杏此刻的窘迫,南弦冷笑一声,“怎么?不愿意吗?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可我不想要你,把你送给其他人。有何不可?你要是真愿意当着我的面与其他人表演巫山**给我看,我就信了你的忠诚。” 白杏咬了咬唇,伸手一把抱上了南弦,“我不要其他人,我就只要主人!” 说着,就要把南弦往榻上拽。 可南弦蹙了蹙眉头,想也不想地,按上了她的肩,将她推开! 而就在下一刻—— “嘭!” 房门被人大力地踹开,两把大刀齐齐飞来。 南弦望着迎面而来的凛冽刀锋,此刻伤势未痊愈,并不想徒手去接,便一个仰身,让两把大刀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白杏眼见着他的身躯朝后仰,毫不犹豫地就扑了上去! 将他整个人都压在床板上! 南弦面色一沉,正打算起身,却起不来。 他又一次卯足了劲,想要抬头,头发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扯住,他只要稍微一使劲,就觉得头皮疼!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最讨厌的、那种粘乎乎的东西。 他曾经说过,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一次也就罢了,绝不能再跌倒第二次。 但是今天,又一次被这粘乎乎的东西算计了。 “白杏!”他呵斥一声,“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他一开始就没有相信她,他以为,她算计不了他。 要不是对面飞来两把大刀,要不是因为他在九龙窟里被凤云渺捅了一枪,伤势未愈,他又怎么会落入陷阱? 南弦想要挣扎,却有一尖锐的东西抵上了脖颈。 他低头一看,是白杏手持簪子,簪尖对准他的喉管。 “主人,我并不想害你,我知道我欠了你,但是这些年来,我也为你做了不少事情,是不是可以抵消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了?一直以来你都是错的,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别跟他废话,拿着你手上的簪子,狠狠在他大腿上插两下。”站在门外的颜天真冷笑了一声,踏入屋内。 她不放心白杏一个人办事,带着两把大刀就上来了。 她知道南弦伤没有好,不会傻到徒手接利刃浪费自己的体力,他应该会选择躲开。 也幸亏白杏会配合,看见南弦仰身的那一刻就扑上去,成功把他和床板上的胶粘在一起。 “你说人家是白眼狼,也不看看人家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大丈夫吗?一个好好的姑娘被你培养成冷酷杀手,让她跟着你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人家就想要个自由又怎么了?人家这双手就想拿菜刀,不想拿砍人的刀,可你却不愿意成全。” “我救了她,她的命就该是我的。” “哟呵,你这个道理在我这可行不通,你救了人家,可以让人家给你还人情,这是应该的,可你凭什么霸占人家一辈子,让人家给你做牛做马?” 颜天真走上前,狠踹了一下南弦的小腿,“说,她头部的那只蛊怎么取出来?” 颜天真说着,也抬手拔下自己束发用的簪子,在南弦的下身挥舞着,“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要伤你的命根子了。” “你——” “我什么我,赶紧说。”颜天真说着,十分不客气地拿手中的簪子捅了一下他的大腿。 银质的簪子刺了进去,带出血丝。 南弦闷哼了一声。 “说不说?再不说,我这簪子捅的可就不是大腿了。” 颜天真继续威胁。 “你捅我也没用,我救不了她。”南弦磨了磨牙,“我只知道用针灸法给她止痛,这蛊是我从一名苗疆女子手上买来的,我可没问过解法,因为我不想给她解,知道解法又有何用?我就是要她不能背叛我,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针灸法?” “你可以放我起来,我教你怎么给她针灸。” “你想得美,我既然把你给粘住了,就没打算放你。你要是老老实实告诉我怎么救白杏,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我就让你当太监。”颜天真冷笑一声,“你告诉我那个苗疆女子是谁,我自己发动人手去找。” “这个女子在江湖上也算有一点名气,人送外号花寡妇。”南弦道,“我可不知她在什么地方,而且她脾气古怪,能不能找到她,得看你们的运气。” 颜天真怔住。 花寡妇? 这也是一位老朋友了。 不过,就算认识她又怎么样,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 只能去张贴告示,发悬赏令了。 “多谢你的告知,我说过会给你一个痛快,那就一定说话算数。”颜天真道,“南弦,该上路了。” “良玉,看着阿绣的面子上,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你还有脸提她?要不是你,她能那么惨?我应该送你下去陪她,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活路,我曾经说过,要把你终身监禁,这难道不是给你一次机会了吗?是你自己不珍惜。” “你可以再把我终身监禁一次,白路玩完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不行。”颜天真这一次果断地拒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不会再相信你,你还有什么遗言交代?” “我要最后看一眼阿绣的人偶。”南弦的语气中没有了挣扎,“阿绣死后,我亲手用木材雕刻了一个小像,雕刻成了她的模样,你让我再看她一眼。” “那个人偶在什么地方?” “就摆在柜子的角落,你走上去就能马上看到了。” 颜天真这一刻也并没有放松警惕,唯恐那柜子周围有什么机关,便伸长了脖子看向柜子的角落,想要看看有没有南弦说的人偶。 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她转头的这一刻,南弦的右腿迅速抬起,将坐在身旁的白杏一脚踢开! 同一时,他身下的床板,以不可扭转的速度翻转了半圈! 颜天真反应过来时,连忙将自己的手收回。 “砰!” 床板严严实实地关上,差点就夹到了她的手。 白杏被踢倒在地上,望着这样的一幕,都有些没回过神。 “这个床板居然会翻转”她回想起南弦一瞬间的消失,还有他之前抬起腿的那一刻。 原来他只有左腿被胶黏住,右腿并没有被黏住,却一直假装自己被黏住。 “这个狡猾的混账。”颜天真磨了磨牙,“我还以为他要骗我去柜子边触动机关” 问他有什么遗言,他说要再看一眼南绣的人偶。 她并不太相信真的有那个人偶的存在,只觉得他是想要骗自己踩机关,便想远远地看一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人偶。 可南弦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让她踩机关,只是让她有一瞬间的分心。 他假装腿被粘住,也是为了让她们两个放松警惕。 白杏的簪子抵着他的咽喉,她的簪子抵着他的大腿,如果他用腿踹开一个人,难免另一个人会反应过来,迅速对他动手。 所以他必须让一个人分心,再对付剩下的那一个。 她回头的那一瞬间,就看见床板翻了,那个时候再出手已经来不及,说不定自己的手都会被夹断。 所以她当机立断收回了手,不去吃这个亏。 现在的南弦应该在床板底下忙着脱衣服,割头发。 他必须舍弃衣服和一部分头发,他才有机会逃脱。 她们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 “白杏,事已至此,咱们赶紧走,现在找机关肯定来不及了,说不定等我们找到他都解脱了,真到了那时候,你跟我加起来一定不是对手。” 她们已经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对付他了。 “好。”白杏点头道,“那咱们赶紧跑。” “嗯。”颜天真快步离开,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旁边的柜子看了一眼。 柜子的角落,果真放着一尊人偶,也就比巴掌大一点。 还真的有人偶 南弦的内心深处,还是愧疚南绣吗? 颜天真不再多想,与白杏迅速跑开了。 离开了木屋之后,二人一路不停歇地跑。 “太子妃,你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吗?” “我记得来时的方向,你跟着我走就好。” 由于担心被南弦追上,二人的脚程很快。 “抱歉了白杏,这次没能从他的口中套出解救你的办法,但你不用担心,花寡妇这个女子,我是认识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她在何处,我会让人去帮你打听,云渺他身为太子,想要打听一个人,应该不难。” “多谢太子妃。” “不用谢我了,我还要谢你。” 九龙窟内,众人正在吃干粮。 凤云渺坐在地上,望着眼前已经被全部打塌的金砖墙。 真厚的一层墙,竟然不止一丈。 要不是因为这层墙这么厚,也不至于让南弦打得金砖满天飞。 “南弦真的会在三日之内出现吗?”身后响起了尹默玄的问话。 “他必须在三日之内出现,不然等他沉睡了,谁来帮他做这笔交易?”凤云渺道,“耐心等待吧,他会现身的。” 凤云渺的话音才落下,身后忽然响起数道振奋的声音—— “太子妃?!” “我没有看花眼吧?” “真的是太子妃” 凤云渺听着身后的声音,怔了怔,迅速转过了头。 一道红影,朝着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题外话------ ~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本在收尾了,大概也许不超过一个月吧 第315章 女帝现身(一更) 凤云渺的目光之中难得浮现一丝怔然。 她回来了? 被南弦抓走,她竟然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回来了? “云渺。”颜天真奔到了他的面前,双手直接挂上了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上,“我回来了,是不是很吃惊?” 凤云渺回过了神,自然是欣喜,双手紧紧抱上了颜天真。 “怎么逃脱的?”他有些不可思议。 “总不能次次都让你来救,这一次,我成功地自救。”颜天真伏在他的肩头上轻笑,“也算是运气好,之前白杏离开的时候,我给了她一瓶白沙胶,她一直找不到机会用,这次我被南弦绑去了,这胶倒是派上了很好的用场。” “我原本还和大舅子以及宁子初商量着,要拿宝库去跟南弦换回你,因为我们不知你们在什么地方,就只能等他自己找上门。” “我要是不自己想办法跑回来,咱们岂不是白忙活这些天,白白损失这么多财富?空手来空手去,这太让人不甘心了。”颜天真抬起头看他,“这两天,让你们担心了。” “财富是次要的,你没事就好了。”耳畔想起了尹默玄的声音,“这两天呆在南弦那里,有没有吃苦头?” “那倒没有,吃的还都是好吃的。”颜天真笑道,“白杏掌勺,伙食能差到哪里去?大家的伙食都是一样的。” “那就好。”尹默玄听她提起白杏,问了一句,“白杏现在怎么样了?” “我把她也一起带出来了,你回头看看。” 颜天真说着,转过了身,指向身后几丈之外的那道身影。 尹默玄转头去看,与白杏四目相对,冲她问候般地笑了笑。 颜天真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便晓得,他与白杏之间真的没有缘分。 如果喜欢,再次见面就不会这么平静,至少应该表现出欣喜。 但是大哥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平静,就连笑容也是带着礼仪性的。 很显然,并不想让白杏误会什么,也不想给予她希望。 “天真,你回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那个混账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身后响起宁子初的声音,惊讶之余也带着十分明显的欣喜。 颜天真转过头,冲他淡淡一笑,“我没事,有劳陛下关心。” “义母饿不饿,这里还有一些点心。” 颜天真一回来,凤伶俐也连忙凑上来了,将手中的点心盒子递到颜天真的面前,“义母你倒是说说,怎么脱险的?边吃边说。” “好。”颜天真笑了笑,跑了许久的路也确实有些累了,便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讲述着逃跑计划的经过。 她描绘得十分详细,众人也听得认真。 “南弦的机关启动之后,我们就不敢再多做停留,连忙跑了。只怕再拖延下去,又会被他抓到。” 颜天真说着,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 就差那么一点。 南弦骗她去看南绣的人偶,她一转过头,他就立马发动了机关。 “他的套路我总是摸不准,他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绝处逢生,这一点,我还真是有点钦佩。” “无需自责,你能平安逃脱就已经很不错。”凤云渺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 “我这么一脱险,我们三国就无需面临任何损失,对了前来支援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找到宝库的那一刻,三国队伍分别朝各自的国家发出了求援书信,要求再派三支队伍过来,进行搬运工作。 否则就现在这不到两百的总人数,平均一个国家的队伍不足百人,实在很不保险。 三国各自有增援,搬运的动作也能快一些,回国的途中也安全一些。 “鸾凤国是离我们这最近的,应该很快就会到,至于南旭和北昱,恐怕就要晚个两三天。”尹默玄给出了答复,“这次鸾凤国的支援部队,你可知道是谁领头?” 颜天真问道:“谁?” “是陛下亲自带人前来。”尹默玄笑道,“充盈国库可不是小事,由陛下亲自出马也挺合适,正好最近朝政上也没什么大事,由丞相暂时监国。” “陛下居然要亲自过来”颜天真挑了挑眉头,“充盈国库的功劳,应该算在大哥头上吧?毕竟你是代表鸾凤国前来参与的,这么大的功劳,大哥要不要讨个赏?” “陛下是肯定会给赏赐的,不过,你觉得为兄还缺什么呢?她给什么赏赐我都不会有兴趣的。” 尹默玄唇角的笑意,似乎沾染了点点无奈。 女帝能赏什么给他?无非就是大批金银财宝。 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缺,也从来都不太稀罕。 他真正要的她也给不了。 所以 赏赐对他而言,实在无关紧要。 “好了妹妹,你一路奔跑劳累,还是睡一觉吧。如今弓箭手已经在山洞外排成两排轮流站岗,随时预防敌人来袭,南弦伤势未愈,应该也折腾不了,大家都可以放心睡个好觉。” “嗯,我确实也很想睡了。” 被尹默玄这么一说,颜天真的确察觉到了睡意,瞥了一眼身后凌乱堆积的金砖,道:“原来金砖墙这么厚” 而且全被打塌了,大概是担心旧事重演,那一日金砖满天飞的情形,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 “这两天我们都得守在宝库里,白天在这吃,晚上在这儿睡。”凤云渺说着,指着身后不远处临时搭好的帐篷,“去那里头睡吧。” “好。”颜天真走到了帐篷前,钻了进去,一倒下就闭上了眼睛。 由于一路奔跑消耗了不少体力,她很快就入睡了。 颜天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过去。 等她醒来之时,映入眼前的是一片黑暗。 天黑了? 她直接从下午睡到了大晚上? 耳畔似乎有浅浅的呼吸声,她转过了头,隐约可以看到黑暗中身旁一人的轮廓。 “醒了?”凤云渺还没睡着,眼见着身旁的人影动了,便坐起了身,从帐篷角落拿了一个食盒,“饿不饿,起来把这些点心吃了。” 颜天真也坐起了身,“没点蜡烛,我都看不见。” “吃东西不需要用眼睛看,用嘴巴吃就行了。”凤云渺低笑了一声,将点心塞到了她的手里。 “我从来还没有摸黑吃东西的经历呢”颜天真将点心塞到了口中,大口啃咬。 “慢点吃,这里还有水。”凤云渺又将一个水袋递给她,“都是给你准备好的,看你睡得太香,吃晚饭就没叫你,我猜你前半夜肯定会醒来,就给你准备了这些东西,你果然醒了,现在刚过子时。” “你可真是想的周到。” 颜天真吃饱喝足之后,又躺了回去,“第一次摸黑吃东西的感觉还挺奇妙,连食物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 她的话音才落下,便察觉到头顶上空一道黑影晃动,随即觉得身上一沉,是凤云渺压了上来。 “在黑暗中亲热的感觉,也很奇妙。” 话音落下,他便一低头吻上了她。 颜天真双手攀上了他的双肩,主动迎合。 良久之后结束了亲吻,她道:“咱们别再继续了好么?被人听见多尴尬,这里又不是客栈,客栈还有一点隔音效果呢,这帐篷里,发出什么声音外头都听得见,我可不敢跟你在这里面” 就连说话的声音她都压得很低。 “想什么呢你?我什么时候提出要跟你在这帐篷里巫山**?”凤云渺回了一句,“你一到夜里就不正经。” “什么我不正经,不是你说要摸黑亲热?是你先提出来的” “我只说这感觉奇妙,可没说要跟你立马实行,我们可以等回去之后,关上门,灭了烛火,再实行。” 颜天真:“” “好了,继续睡。”凤云渺在她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而后在她的身旁躺下。 颜天真撇了撇嘴,也闭上了眼。 一夜好梦。 第二日,颜天真睡醒,发现身侧已经没有人。 她坐起了身,拉开了帐篷,看到的是凤伶俐坐在她的帐篷门口,身边还摆了个托盘,上面是几张面饼,还有一碗什么东西? “义母醒了?把你的早点吃了,干粮是之前路过小镇买的,虽然已经好几天了,口感也软硬适中,至于这一碗鲜果汁,可比水好喝多了,你尝尝。” “鲜果汁?” “一大早,白杏就带着小莹她们外出去采果子,咱们这是在山里,最不缺的就是野果,她们采摘回来之后,让侍卫们用武力把果子拍烂,将果汁挤压出,白杏试了好几种果子配方,味道都挺不错。” “纯天然的野果汁,我从前还真没喝过。”颜天真欣喜地端起了那一碗,抿了一口,十分酸甜。 “味道不错。” 她笑着称赞了一句,拿起面饼配着果汁吃,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周围都没几个人。 凤云渺,宁子初,以及尹默玄都不在? “怎么人这么少?都干什么去了。” “都去迎接女帝陛下了,义父跟北昱皇他们作为领头人,自然要代表各自的国家跟女帝问候,这是必要的礼仪。” 颜天真闻言,有些意外,“女帝陛下这么快就到了?” 昨天才说她可能会最快到达,想不到,她今天就到了。 “才到达不久,义父他们都在九龙窟外,看你还没睡醒,就不喊你起来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由着我睡呢,陛下来了,我也该前去问候。”颜天真说着,连忙起了身,走向九龙窟外。 手中还捏着半片面饼,边吃边走。 眼见着就快走出九龙窟,连忙把剩下的面饼都塞进嘴里,咽了下去之后,擦了擦嘴角的渣,理了理衣襟与发式,这才一本正经地走向外头。 才踏出了九龙窟,就看见人群中一抹显眼的白影。 远看那女子,眉若柳黛,眸若杏子,鼻梁高挺,露在衣襟外的雪白肌肤宛如芙蓉一般,乌黑柔亮的发丝服帖地垂至腰际。 跟白杏可真像。 两人的相貌只是相似,并不是相同,女帝尹殇骨五官整体更精致些,比起白杏,气息较为冷酷。 一个出身皇家,优雅贵气。 一个出身贫寒,很接地气。 颜天真这一刻忽然在思索一个问题。 等会儿白杏跟女帝碰面了,那场面 她才这么想着,余光就瞥见不远处几道身影缓缓走来,她转头看了过去,正是白杏、小莹以及肖家两姐妹,人手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的全是新鲜采摘的野果。 白杏和其他人有说有笑,抬头看见前边一大堆人聚在一起,眉眼间顿时显出疑惑。 前边那么大阵势做甚? 出门前,这山洞外还没几个人,回来时,是数不清的人,后边还延伸出一大串队伍。 是哪一国的援兵又到了吗? “是陛下。”身旁的小莹道了一句,面带欢喜之色地走上前。 “陛下?”白杏当即联想到了一人,“鸾凤国的女帝吗” 她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想到这,她背过了身。 第316章 中箭(二更) 颜天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她想要躲避和女帝的碰面吗?恐怕不太容易。 想到这,颜天真朝着她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白杏回过头,“太子妃,我……” “女帝陛下既然来了,你与她的碰面就无法避免,就算你一直想要躲避,鸾凤国那么多侍卫都见过你了,多半会在女帝陛下面前提起你,你以为你躲藏起来,就会被忽略吗?” “我是不想让王爷难堪。”白杏道,“我知道王爷心里没有我,我的出现,怕是会让陛下误会,觉得王爷找了一个代替品,我不能让陛下怀疑王爷对她的专情。” “可是,避而不见终究不是个好方法,女帝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颜天真拍了拍她的肩,“其实没关系,陛下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跟大哥之间又没有什么,何必怕解释?” 白杏闻言,没有再接过话。 “不用刻意躲避着谁,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希望成为他人的替代品吗?” “我并不希望。” “那就无需顾忌了,相信我,陛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白杏将颜天真的话听了进去,便转过了身,往回走。 太子妃说得不错,躲避了又有什么用?见过她的人那么多,女帝又怎么会毫不知情? 顺其自然吧。 …… “大名鼎鼎的九龙窟内,果真有奇珍异宝无数,名不虚传。这个宝库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富可敌国啊。” 尹殇骨坐在一张玉器打造的椅子上,欣赏着罗列在眼前的珍宝。 尹默玄站在她的身旁,询问道:“陛下,旅途劳顿,要不要吃些东西?” 听尹默玄这么一说,尹殇骨倒真是觉得有些饿,吩咐侍卫拿来了干粮和水,而就在这时,小莹端了一碗野果汁上来。 “陛下,尝尝这野果挤出来的汁,野果是我们一大早新鲜采摘的,这果子酸酸甜甜,縮hā rén煤榷嗔恕!?br /> “野果汁,朕还真的从未喝过。”尹殇骨淡淡一笑,接过了小莹递来的玉碗,轻抿了一口,点头称赞,“味道还真不错,大多时候我们都是把果子直接拿来吃,还真没想到挤出汁来,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喝果汁跟吃果子比起来,另有一番味道。” 边上的一名侍卫道:“回陛下,这是白杏姑娘想出来的,陛下来了也有一会儿了,可曾见过这位姑娘?这位姑娘的相貌与陛下还真是……相似。” 他说这话的时候,颜天真就站在不远处,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有人会在女帝面前提起白杏这么一号人物。 “白杏?”尹殇骨的面上果然泛起了好奇之色,“你刚才说这个女子的相貌……与朕相似?” “回陛下的话,这位姑娘是一个厨娘,是我们在路途中救下的,烧的一手好菜,容貌与陛下确实很相似,一开始看见她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 “竟有这样的事,那朕倒是想见见这位姑娘了。你将她传过来给朕看一看。” 话说到这里,她望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尹默玄,“中途救下的一个女子,你们竟然带着她来寻宝?这实在不太像你会做的事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带有责怪的意味,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带一位陌生女子参与这么重要的事,实在不太像是尹默玄的性格。 难道只是因为那女子与自己长相相似,尹默玄才破了例? 又或者,这女子的出现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带着意图的,把她留在队伍中,只是为了观察她的目的。 寻宝过程中,出现一个这样的女子,未免有些突兀,虽然不能说绝对是敌人,但也十分值得提防,值得猜忌。 “陛下,这中间有许多弯弯绕绕,一时半刻还解释不清楚,陛下要是有兴趣听,晚些我给你解释清楚。” 二人说话间,侍卫已经将白杏带了上来。 “臣女白杏,见过女帝陛下。”白杏朝着尹殇骨福了福身。 太子妃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就算她躲起来,她的存在也不会被忽略。 她望着眼前贵气的女子,那张脸孔与自己真是相似,不知情的外人,说不定会以为她们二人是姐妹。 大千世界,人有相似。固然相似,气质也是迥异。 对方光是一个坐姿就颇有气势,眉目之间展示出来的贵气不可忽略,还有那目光中若有若无的清冷,即使不出声,光看外表,也是高人一等。 她打量着尹殇骨的同时,尹殇骨也在打量着她,目光之中闪烁些许讶色。 还真有一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女子…… “你叫白杏?”尹殇骨率先开口,“朕看着你,还真有点像照镜子的感觉。” “陛下说笑了,陛下与我差别还是不小的,我一介草根民女,万万不敢拿自己与陛下相提并论。” “犯不着说这些客套话,确实很像。”尹殇骨淡淡道,“这也算是一种缘分,朕忽然想跟你单独聊聊。” 白杏怔住。 是打算开始审问她吗? 白杏正要接过话,尹默玄却抢先了一步,“陛下,在和她聊聊之前,不如先与臣聊一聊,臣有重要的事情汇报,与白杏聊天的事,暂且缓缓可好。” “好,既然你有更加重要的事,理应先跟你谈。”尹殇骨说着,站起了身,“这人多,咱们去九龙窟外面透透气,边走边聊罢。” “嗯。” 二人一同离开,白杏则是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眸光黯然。 果然,还是他们两人比较相配。 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从性格与能力,他们都是很登对。 他们之间不存在太多的阻碍,只差两情相悦。 女帝对摄政王,真的就没有感觉吗? 又或者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是后知后觉。 她能明显感觉到女帝对她是有些敌意的,虽然女帝并没有发怒,她却可以从女帝的说话谈吐之中,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施压。 女帝的眼神那么冷冽。 对自己的敌意,是源于怀疑,还是源于醋意? 站在帝王的立场,她觉得自己居心叵测,出现得有些突兀,应该是怀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可能觉得自己对宝库有想法,会损失了鸾凤国的利益。 抛开帝王这一顶王冠,只是作为一个女人去思考,女帝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摄政王有企图?所以才流露出了敌意。 摄政王跟女帝,是青梅竹马。 他们之间,有自己无法插足的地方。 若是摄政王能得偿所愿……也好。 不能与他在一起,那就希望他开心。 …… “陛下,我老实告诉你,她就是南弦的卧底。不过你不必担心,她是一个不合格的卧底,她已经反水了。” 尹默玄与尹殇骨在九龙窟外漫步着,尹默玄向她简单讲述整件事情的始末。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认为你不必要惩罚她,毕竟她从没有对我们不利,反而还帮了我们不少,她值得被谅解,被宽恕。” “喔?表哥难道就不怀疑这是她的又一出苦肉计吗?或许是她为了博取你们的信任,这才编造了一个悲惨的身世……” “这绝对不可能。她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欺骗我们,更何况她还帮助良玉逃脱了南弦的魔掌,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戏,那她图什么?难道除了南弦之外,她还有别的主人?” 眼见着尹默玄一口否定,尹殇骨笑道:“朕只不过是开一个玩笑罢了,表哥可不要当真了,朕相信这位白杏姑娘现在不是卧底了,以表哥的容貌风姿,有姑娘对你死心塌地,这实在不足为奇。” “陛下是在取笑我吗?我并不觉得讨姑娘喜欢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就算她对我一心一意又如何,我也给不了任何感情上的回复,我倒是希望她能死心,我唯一能够感谢她的,大概也就是确保她衣食无忧。” 尹默玄说这话时,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尹殇骨的面容,“一直都很清楚我的心意,不是吗?莫非你觉得,我把她留在队伍中,只是因为把她当成了你的替代品?我在你心里会如此庸俗吗?” “不,朕……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在尹默玄面前,尹殇骨也不想摆任何架子,冲着他淡淡一笑,“这个姑娘为了你背叛南弦,宁可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这已经足够表明她的真心,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如果你是来劝我接纳其他女子的,那么你可以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尹默玄背过了身,开口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波澜,“你可以拒绝我对你的心意,但请你不要帮我和其他人说媒,我知道这几年来你都是一个人过日子,从来没有召人陪寝,我也是与你一样。” “我清心寡欲,是因为我的心死过了一次,可你不一样,你犯不着陪我一起清心寡欲,表哥,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啊……” “我年纪还不老,犯不着陛下为我操心终身大事。” 尹默玄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决心试探试探身后人的反应。 “你我青梅竹马,如果你是以表妹的身份来劝表哥接受另外一个女子,表哥可以干脆利落地拒绝。可你若是以帝王的身份来命令微臣必须娶一个女子,微臣不敢不从,君要臣死,臣都得死,更何况,只是一纸赐婚呢?” 尹殇骨怔住。 赐婚? 她可真没想过要赐婚啊…… 她只不过是劝他两句罢了。 若是赐婚,那不就等同于是逼他吗?他若是拒绝,就成了抗旨不尊。 她会劝着他去接受一个女人,却不会逼着他去娶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她道:“表哥的婚事,表哥自己做主,朕不会强行干预的。” 尹默玄背对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意,“那就多谢陛下不干预了。” 话音才落下,空气中忽然就起了风。 尹殇骨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尹默玄连忙道:“陛下,起风了,我们回九龙窟内去吧。” “好。”尹殇骨应了下来,转身便要走。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同时响起好几道锐利的破空之声—— “咻” “咻” 尹殇骨听见了动静,几乎是头也不回,一个利落的转身,两支箭羽同她擦肩而过。 “什么人?!” 尹默玄呵斥一声,转头望向箭羽射来的方向,目光之中泛起凛冽杀机。 他看见远处草丛中冒起的几把弓箭,很显然,偷袭的人是躲在树丛之后,目标就是尹殇骨。 “来人!”他朝着守在九龙窟外的侍卫们怒喝一声,“保护陛下,把远方那几个杂碎给我通通拿下!” 他说话间,右侧方又射来了好几支箭。 少数箭羽是针对他的,多数则是针对尹殇骨。 不远处的侍卫们慌忙赶来,有一大批人朝着远处的树丛涌去。 “这个南弦真是胆大包天,做出弑君的事,不可饶恕!”尹默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今日这出是谁在幕后指使。 南弦有野心,当然就有理由弑君。 他不满于女权制度,不满于女帝。 他都已经这么一败涂地,还是毅然决然地要对女帝痛下shā shǒu。 尹默玄想要靠近尹殇骨,却被对面飞来的箭羽连连阻挠。 眼见着侍卫们就要涌上前来,对面又是数箭齐发,尹殇骨在躲避的过程中,不慎被箭羽划破了手。 在挡箭的过程中没有带兵器,实在是吃亏,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躲避了一支,还得徒手截住一支。 她有一瞬间的刺痛,只因利箭的箭头,穿过她的手心,连皮带肉撕起了一块,这样的痛感,让人忍不住闷哼一声,就连脚下的动作都有瞬间的停滞。 而利箭是不会等人的,接连发射过来,眼见着一支箭就要射中她的肩膀,她想要往边上避开一步。 接二连三的躲避让她有些力不从心,她已经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这一刻也并不能确保自己的安危。 反正不是朝着心口来的,肩上挂点彩也无所谓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从边上迅速闪来,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利箭逼近的那一刻,她察觉到自己被人一扑,直接扑在了地上。 身上忽然一沉,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就看见插在尹默玄背后的那只箭。 她顿时一惊,“你扑上来干什么?这支箭明明不会射中我的要害,我又死不了!作甚要帮我挡?” 尹默玄的回答,也让她又气恼又无奈—— “出于本能而已,哪里需要原因。” 下一刻,只听耳畔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侍卫们已经赶上前来,在他们二人的周围形成了一层防护圈。 “摄政王受伤了!” “陛下可有大碍?” 尹殇骨呵斥道:“朕没有事,有事的是摄政王,还不赶紧把他扶回九龙窟内救治!” 她一声令下,有两名侍卫走到了尹默玄的身旁,一左一右地扶起了他的胳膊。 “把他直接架进去,速度要快!半点不要磨蹭!”尹殇骨脸色一阵铁青,“抓住对面的那群杂碎,就地格杀,尸体通通拿去喂野兽。” 她的话音才落下,对面一群侍卫扣押着两个人回来了。 “陛下,只抓住了两人,其他的给跑了。” “杀无赦。”尹殇骨冰冷地发号施令,“尸体随意丢弃,会有野兽来吃的。” “是。” …… “王爷,我要拔箭了,你忍着点疼。” 九龙窟内,尹默玄趴在地面上,肖洁将一块毛巾折叠好,递到了他的嘴边,“王爷,你咬住这毛巾,我要帮你处理伤口,切掉伤口边缘的烂肉,这过程会很疼,你可不能咬着自己的舌头。” 尹默玄张口叼住了毛巾,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确实很疼,但他并没有叫喊出声。 又不是没有受过伤,叫唤显得多娇气。 “这个南弦,简直是没完没了。”颜天真坐在身旁,面上也是一片阴云密布,眼见着尹默玄额头上流着汗,便将手伸入了衣袖口袋中,想要掏出巾帕帮他拭汗。 但是有人却比她更快一步。 “表哥,朕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这一次幸好没有伤到你的要害,否则你不是要朕愧疚一生吗?你若是不冲上来,那支箭射中的就是朕的肩膀。” 尹殇骨说着,手中的帕子柔和地擦拭过尹默玄额头上的冷汗。 “陛下,请恕白杏多嘴一句,这个时候您不应该去怪罪王爷,应该感谢他才是,在你看来,他的行为是冲动,可是在他看来,他这行为是不需要经过思考的,一种本能。” 白杏站在尹殇骨的身后,望着趴在地上的尹默玄,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大胆民女,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陛下说话!”旁边的侍卫当即呵斥了一声,“你是个什么身份……” “住口。”尹殇骨一句话打断侍卫的话,“其实她说的也没有错。” 接下来众人都不再说话。 直到肖洁为尹默玄处理了伤口,上药包扎之后,由于疼痛和疲惫,尹默玄睡过去了。 “陛下不必担心,已经处理好了,没有性命之忧,王爷只要接下来安心休养即可,半个月之内最好都不要动武,伤口大概十天八天能愈合,要是动武,容易造成撕裂。” “朕知道了,朕一定会叮嘱他的。”尹殇骨说着,朝旁边的侍卫吩咐道,“将摄政王抬到帐篷内休息,你们就守在帐篷外侍候,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吩咐完之后,她转过身看白杏,“你是不是有话想要跟朕说?正好,朕也有话想要与你说。咱们就去那角落里说罢。” 言罢,她迈出了脚步。 白杏跟在了她的身后。 “云渺,我好像闻到了一丁点huǒ yào味。”颜天真望着前方两个女子的背影,道,“我真想听听她们谈的什么内容,平时我对别人的八卦倒不是很感兴趣,可是对于大哥的,我还真有点兴趣。” “我十分理解大舅子的行为,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与他做出同样的选择。”凤云渺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颜天真,“你曾经跟我说过一个词汇,三角恋,他们这种情况算不算?” “他们这种情况就是。”颜天真道,“由三个人之间引起的恋爱纠纷,称之为三角恋,其实我也挺烦这种情况的,可这种现象十分普遍,并且难以解决。无论是金钱纠纷,还是利益纠纷,跟爱恋纠纷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还有空为别人感慨,你也不看看我们之间,存在几个角,需要我给你算算么?”凤云渺斜睨了她一眼,开始掰着指头数,“你我、宁子初、段枫眠、史曜乾……” “别数了别数了,咱们都已经是成过婚的,几个角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不会有多大影响的,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颜天真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我如今比较在意的是大哥的终身大事。” 第317章 纠结与挣扎(一更)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焦急也无用。”凤云渺气定神闲道,“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复杂,白杏终究会是放手的那一个。” 颜天真挑了挑眉,“这你也能看出来?万一她不死心呢?大哥又不是陛下的人,白杏完全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下。” “她的爱应该是成全,而不是纠缠不休。”凤云渺道,“要不要与我打个赌,赌她终究会退出。” “不赌了,其实我也这么认为。”颜天真略一思索,道,“她的人生经历较为辛酸,所得到的太少,但她容易知足,并不贪心,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我却差不多可以看穿她的心思了。对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关于她头部的那只蛊……” “一开始我也想不到办法,可你竟然提起了花寡妇这个人,那就有办法了。”凤云渺笑了笑,“你莫非还不知道花寡妇和花无心的关系?也是,他们相聚的时候,你并不在。” “花寡妇,和花无心?”颜天真有些讶异,“他们俩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老相好?” “当然了,花寡妇这个外号,就是专门为了花无心起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的夫君姓花,她随夫姓,她当夫君是个死人,那她可不就是寡妇了吗。” “这样诅咒自己的老相好,看来对花大师的怨恨不少……既然这样,她还会愿意帮我们么?” “这件事情就交给花无心去解决好了,算是我对白杏的感谢,若不是她相助你,你也无法从南弦那里逃出来,这个人情咱们不欠。”凤云渺顿了顿,道,“花和尚他似乎缺钱,我让他开个价,付了他钱,他就得给我办事,让他救白杏。” “好啊,但愿此事能成。” …… “陛下,民女长了一张与您相似的容颜,算是沾了您的光了,要不是因为有这样一张脸,主人当初也不会将我从绝境里救出来,我也就没有机会手刃仇人,也就遇不上摄政王。” 白杏与尹殇骨走到了宝库的角落,附近的人都在尹殇骨的命令下退远了些,给二人留下了足够的交谈空间。 “如果不是因为沾了陛下的光,我大概早就长埋地下,因此,我对陛下也算是感激的,我十分羡慕陛下,羡慕王爷对您的那份情,甘愿为了您出生入死,可是陛下您——却是铁石心肠。” “你不知道朕的故事,又怎么能说朕铁石心肠。”对于白杏的话,尹殇骨并不恼,反而十分平静道,“朕曾经也憧憬一份感情,虽然没有结果,但还是难以放下,这一点,真是跟表哥太像了。” 尹默玄追求她没有结果,却也是那么锲而不舍。 她追求的那个人,跟她同样没有结果,她也是很难从这一场单恋中抽离出来。 “容民女斗胆一问,陛下是不是也被喜欢的人拒绝过?那你为何不回头看看,身后还有人在等你。” “朕不仅仅是被拒绝过,甚至亲眼看着他在朕的怀里咽气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朕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都是陈年旧事,不想再提了,近两年,朕的确很少再想起他了,可还是忘不掉……” “陛下大概是已经习惯王爷对你的好了,你们青梅竹马,他对你从小好到大,他对你的包容和付出,或许在你看来是理所当然,有这样的一个青梅竹马,你竟然还能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白杏摇了摇头,“小时候常听老人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果然,这样的说法在陛下身上也得到了应验。” 尹殇骨怔住。 “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懂得缅怀过去,不晓得珍惜眼前。专一不是错,可你也该建立在对方活着的基础上,人都已经没了,你也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为何就不能想开一些?我苦苦的追寻不到的那份感情,你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拿到,你不重视的恰恰是我最重视的,有那么一瞬间,我特别嫉妒。” 白杏说到这,语气冷了几分,“你明明就很在意他不是吗?为何就不能接受他?与他在一起,说不定你就会忘记逝者,让自己的心情愉快一些,不好吗?” “朕与表哥只是兄妹之情……” “陛下真的不是在自欺欺人吗?或许你已经陷入纠结之中,你在犹豫着该不该忘记死去的人,陛下觉得,你还有多少考虑的时间?如果有一天王爷要离开你,不再将你视作意中人,你身边少了他,不会觉得缺点什么吗?” “你和朕说这些话,你是想要放弃他了么?”尹殇骨并未直接回答白杏的问题,而是朝她挤出一抹笑颜,“你不想为自己争取争取吗?” “我想先帮王爷做说客,若是他能得偿所愿,我甘愿退出,可要是他得不到他想要的,那我便要争取填补他内心的空虚,现在我只问陛下一句话,陛下你——允许我陪伴在王爷身边吗?你若是要他,我可以离开,你若是不要,我就不放弃了。” “你是在让朕做选择?”尹殇骨挑了挑眉,“还从来没有哪个民女敢像你这么大胆。” “民女斗胆,请陛下回答民女的问题。”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朕不会强加干预的,至于朕想怎么做,也轮不到你来干涉,你更没有资格来要求朕做一个选择。” 尹殇骨这个回答,等于没回答。 并未表明自己的立场。 白杏垂下了头,“既然如此,民女和陛下没什么好说的了,民女告退。” 话音落下,她转过了身,目光之中浮现失落。 她确实没有机会了。 女帝没有表明任何态度,恰恰说明了她内心的纠结和挣扎。 她并不打算把摄政王推给别的女子,只是她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罢了。 她确实身在福中不知福,从小就得到太多,这才不懂珍惜。 白杏漫无目的地行走着,都没认真看清前方的路。 “走路不看路,要撞到的。”前方响起熟悉的女子声音。 白杏抬头一看,正是颜天真。 “都谈了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颜天真的目光中闪烁着好奇之。 白杏笑了笑,“太子妃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她将自己和女帝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太子妃,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半点机会?” “你要听实话吗?” “要听。” “确实没有。”颜天真叹了一口气,“陛下没有你懂事,因为你知道体贴人,而她在这一方面比你逊,青梅竹马的那种微妙感情,我大概也能体会得到,他们之间应该是一开始就超出了朋友的情谊,却还并未达到爱恋,大哥的心是始终如一的,但是陛下不明白,因为她得到太多了。” 并不是不愿意珍惜,而是不懂珍惜。 只有得到太少,或者从来没有得到的人,对来之不易的感情会格外珍惜。 “她位高权重,她所拥有的真的太多了……”白杏道,“我嫉妒。” “真正的嫉妒,是不会像你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要跑去劝情敌的。”颜天真失笑,“别难过别难过,大哥不选你,是他没这个福气,人嘛,在择偶这一点上,不一定会选择对自己最好的,更多的时候,还是死心眼地选择自己喜欢的。” “陛下明明不舍得把王爷推给别人,却又不接受,她这样,实在是让我气不过,我一介民女没资格说她什么,我这心里真是有想打人的心情。”白杏的面上浮现些许愠怒,“她想再这样拖着多久?两三年,四五年,或者十年八年?她什么时候能做一个干脆利落的决定?” “你这话说的是有理,不能一直容忍她这么纠结下去,大哥能忍,我们看不惯。”颜天真想了想,道,“不如我们激她一激,看她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题外话------ ~ 国庆快乐~...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18章 百般迁就,耐心十足(二更) “激她?如何激?”白杏的脸上挂着疑惑。 “这件事光是我们俩商量可不行,还得需要大哥亲自出马。”颜天真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就在她与白杏谈话的这期间,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只是不知道,大哥会不会配合她的要求。 是夜。 冷月高悬,九龙窟内,却还是一片明亮。 只因头顶上那些夜明珠的光芒永远不会消逝。 然,帐篷所用的布是遮光的,因此帐篷之内,还是漆黑一片。 这个时辰,众人差不多都休息了,颜天真却没有老实睡觉,而是溜到了尹默玄所在的帐篷前。 帐篷前还有两名侍卫守着,眼见着她到来,起身行礼。 “太子妃还不睡?” “太子妃是在担心王爷的伤势吗?” 颜天真道:“我有事要与大哥说,你们退远一些。” 那两人闻言,便走开了。 “良玉?”帐篷内响起一道男声,听声音似乎还有一些虚弱。 下一刻,帐篷被尹默玄从里头掀开,他将头探了出来,“大晚上的不睡觉,找为兄有何要紧事?” 颜天真直接在帐篷边上坐了下来,低笑一声道:“咱们来谈谈大哥你的终身大事。” “又在胡闹了,关于为兄的终身大事,你还能有什么高见?” “这怎么就是胡闹了?这是出于妹妹我的关心,莫非大哥还觉得我是没长大的孩子?觉得我没有资格来讨论你的终身大事吗?” “为兄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颜天真连忙抢过话,“大哥,你算过自己今年多大岁数了吗?再两年就三十了,皇亲国戚到了你这年纪,基本上都成家了,你要是再不找个伴,只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尹默玄:“” 良玉分明是他的妹妹,为何此刻说话的口气,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姐姐。 “你以为,为兄喜欢孤身一人?你明明知道为兄的情况” “大哥可曾想过,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你的耐心就永远也用不尽吗?看到你这样,我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失落,我欣慰的是,大哥长情,洁身自好。我失落的是,怕你一直这么打光棍下去。所以长情有时也不是绝对的好事。” “所以你大半夜前来找我聊天,是为了劝我放弃?”尹默玄面上浮现一丝好笑,“良玉,你觉得自己有这本事能把我劝动?” “我当然不是来劝你放弃的,我只是想让你强势一些,逼女帝做一个决定,你实在是太让着她了,你想一直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护花使者?我不赞同。” “逼她做一个决定?” “我如今只能想到一句话来形容女帝,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没有白杏体贴,这是事实,当然了,我这次前来也不是来给白杏说好话的,一直以来我都尊重你内心的选择,我可不会胡乱作媒当红娘,这一次,我想试探一下女帝的内心。” “你倒是说说你的想法。”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自己也没有伴,只是一直沉浸在心上人死亡的悲伤之中,她对你其实并不是毫无感觉,只能说,还无法超越那个已经死去的人,既然你无论如何也放不下,那么你就要争取在她心中超越那个人。” “良玉,很多时候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尹默玄叹了一口气,“我常常在想,为何不能来个大活人跟我争,这样,我即使落败也能接受。” “咱们先不要想得太长远,首先,要知道女帝对你是否在意,能不能忍受你的离去?若是你的离开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这说明她对你真的没有爱恋之情,可要是她不舍,她难过,那么恭喜大哥,至少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你的意思是要我假意离开?”尹默玄怔住,“若是她丝毫不想挽留我呢?” “那就真离开给她看看,当场不挽留,并不代表之后不会后悔,总该给她一些考虑的时间,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看看她究竟能不能适应没有你在身边的时光,我问你,你跟她最长分开的时间有多长?” “分开最长的一次也没有超过半年。”尹默玄想了想,道,“自她懂事起,就与我相识,将近二十年了,从小与我打打闹闹,长大之后,与我的交往也十分频繁,曾经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的,哪知道她会喜欢上别人,或许真的只是将我当成哥哥。” “这么长的时间,从来都没有过暧昧,或者感情纠葛吗?”颜天真伸手抓了抓脑门,“妹妹我都不记得从前的事了,还得请大哥解惑。” “我们的相处一直十分和谐,也十分欢乐,暧昧?为兄倒是有想过,但是我也不敢冒犯她,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未发生过矛盾,哪怕是有,也都是我让着她,从未大吵大闹,我也从来没有大声训斥过她。” “这么平淡,连吵架都没有吵过?!” “几乎没有,我一直都让着她,又怎么能吵得起来?当我知道他喜欢别人的时候,我心里难过,但我也不会骂她的,甚至没有大声对她吼过。” “大哥,你在她面前真是太没有气魄了。”颜天真抽了抽唇角,“这么平淡的相处,几乎是毫无起伏,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水,只能泛起点点波澜,从来不曾有惊涛骇浪,连稍微大一点的浪花都没有!” “大概就是像你说的这样。她对我有依赖,却没有爱恋,或许她觉得我是一个无趣的人。” 颜天真撇了撇嘴,“我从未见过相处如此平静的青梅竹马。” 二十年没吵过架,怎么做到的? 这脾气实在也忒好了些。 看不出来啊,大哥在怼外人的时候,颇有气势,平日里大多时候也是不苟言笑的,让人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好靠近。 在女帝面前,他实在有些卑微了。 “她要是无理取闹,你也让着她吗?” “在我印象中,不记得她有无理取闹的时候。” “” 眼见颜天真无言的模样,尹默玄问了一句,“妹妹觉得为兄的做法不对吗?对任何人我都可以冷漠,唯独对她,百般迁就,耐心十足,可就算这样也是徒劳。” “因为太平淡,缺乏生活的调味剂。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明白,你生她气离她而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白了都是让你给惯的,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你带给她不同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对你的印象大概只有一个——她忠实的守护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叫随到。所以她会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 “那良玉有什么好的建议吗?你要我对她打骂,这种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我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么?不需要你对她发脾气,只要你对她冷漠即可,你这小半辈子都在为她鞠躬尽瘁,也该拿出点你自己的气势了,明日一早,你干脆就跟她说,你的耐心用尽了,你不想做摄政王了,你想要游山玩水,远离朝堂。” “妹妹,你倒是把我的愿望说出来了。为兄的确很想游山玩水,不问政事。但是她在女帝这个位置上,我不忍心看她一个人操劳,总想帮她分担一些政事,她也从来不怀疑我有野心。” “如大哥你这样的男子要是能有野心,那才真的是令人震惊。”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满脑子想着怎么哄心上人开心的男子,能有个屁的野心。 “大哥,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否则我就真帮不了你了。”颜天真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听着,明日,你就跟她辞去摄政王这个位置” 颜天真与尹默玄商议一番过后,这才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 才进了帐篷,就察觉到腰身一紧,被凤云渺的手掐住,稍稍一扯,就扯进了他的怀抱中。 “大半夜的不睡,溜出去做甚?”凤云渺的声音传入耳中,呼吸轻轻喷洒在她的脖颈间。 “我去找大哥谈谈他的终身大事。”颜天真笑道,“你怎么给醒了?我起来的时候,你似乎已经睡下了。” “从你爬出去的那一刻我就醒了,我将头探了出去,看见你走向大舅子的帐篷,我就猜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随你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都聊了些什么?” “听他说他和女帝之间的相处,实在是太无聊了平淡如一汪静水,毫无波澜起伏。”颜天真有些感慨,“男女之间和睦相处,自然是好事,可是二十年不吵架,这也太” “二十年不吵?”凤云渺目光之中浮现讶色,“这要如何做到?” 虽然他和颜天真之间没有发生强烈矛盾,但也是小吵过几次的。 他们之前相处丝毫不会无趣,颜天真若是惹他不高兴,他也会略施‘惩戒’。 从不争吵的情形,几乎是不会去想的。 有些时候,也不需要去刻意避免争吵。 “云渺,要是以后我做了无理取闹的事情,你会骂我么?” “视情况而定,先说好话,好话行不通就要骂了。”凤云渺悠然道,“你要是招蜂引蝶,我铁定要骂,休想叫我让着你。” 颜天真笑道:“对,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可是大哥偏偏跟我们想的不一样,他从不忍心骂陛下。” “明明不是女帝的情郎,却把她宠得太过,这也难怪,女帝不懂珍惜,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觉得理所当然。”凤云渺略一思索,道,“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让女帝体会体会孤独的感觉。”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还不够,还得让她体会大舅子被抢夺的感觉,你不妨试着想象一下,从小到大的护花使者被人抢了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你太坏了。” “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坏吗?” “睡觉睡觉。”颜天真轻笑了一声,双手揽着凤云渺的脖子,倒头就睡。 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尹殇骨前去尹默玄的帐篷前,询问他的伤势状况。 肖洁正在帮尹默玄换药,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走开了。 尹殇骨望着尹默玄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关切道:“现在感觉如何了?还像昨天那样痛吗?” 尹默玄摇了摇头,“已经比昨天好许多了,多谢陛下关心。” “跟朕说这种客套话作甚。”尹殇骨望着他头顶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帕子,就要去给他擦拭。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尹默玄拦下了她的手,“不劳陛下动手了,我自己来。” 尹殇骨顿时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今日的他似乎格外冷淡。 从前对她几乎不会这样疏离的。 “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处于疑惑,她开口询问,“你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尹默玄顿了顿,道,“陛下,如果我说,从今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帮你打理政务,你可会生气?” ------题外话------ ~宝宝们,国庆期间我也要出去嗨,所以这几天的更新不会很多,但是应该也不会很少哈,看我之前都那么勤快,别跟我计较啦~ 第319章 不挽留(一更) 尹默玄此话一出,尹殇骨自然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从今以后,不能陪在她身边帮她打理政务 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要辞官? 她知道他不贪恋权势,哪怕是坐在摄政王这个位置上,他也不曾想过要大权独揽。 他可以称得上是她这多年来最信任的一个人,从来不需要质疑。 如果他不做摄政王,这个位置也不可能给别人坐。 “表哥,你倒是说说原因。”她平静地询问他。 尹默玄给出的回复也十分简洁,“累了。” 尹殇骨怔住。 累? 他所指的,是处理政务太累,还是追随她的感觉太累? 她试探般地道:“大夫说你身上这箭伤也得养个把月,确实不适合再操劳,这样吧表哥,你好好休息两个月,这两个月,你不需要再为任何事情忙碌,等你休息好了,再” “陛下,微臣的意思不是只想要休息两个月这么简单。”尹默玄打断她的话,“我并非是身体上的劳累,只是觉得心疲惫了,我原本就不是很喜欢朝堂生活,如果不是为了陛下,又何必留在朝中?这么些年来,我已经为陛下分忧了不少,陛下能准许我离开吗?” 尹殇骨:“” 他真的向她辞官了。 她能够否决吗? 不,强行挽留不是她的作风。 或许他离开了也好,他也就不必为自己费心费神。 “陛下,这些年来我对你有求必应,鞠躬尽瘁,一直以来我都没跟你提过什么要求,这次,你能不能答应?”尹默玄的话再次响起,“你就当做是我的耐心用尽了,我已经没有必须留在你身边的理由,陛下可另择良臣,愿意为你鞠躬尽瘁的人应该也不止微臣一个。” “是啊,的确不止你一个,良将良臣还是不少的。可是,能让朕全然相信、丝毫不会猜忌的人,真的就只有你一个。” 他助她登基的时候,她曾经许诺过他,愿意分他半壁江山。 但是他并没有接受,他说:江山还是她的,他在她身边辅佐分担政务即可。 他文韬武略、沉着稳重,并且毫无野心。 作为青梅竹马,他们彼此之间是最了解的。 “微臣很荣幸,能成为陛下最信任的人,但是请恕微臣以后不能再替陛下分忧。”尹默玄冲她展露一抹笑颜,“微臣相信陛下的能力,陛下自己也能独当一面。” “如果你真的不想做摄政王了,朕不会强制要求你做,回国之后,朕就撤了你的封号,让你做个闲散王爷,你想游山玩水,随你高兴。” “我这次大概不会同陛下回国了。请陛下派侍卫们清点这九龙窟之内的所有珍宝,搬走属于鸾凤国的那四成,回国的路上务必保重。” 尹默玄此话一出,令尹殇骨十分惊讶。 “你不回国?” “不回。”尹默玄摇头,“既然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我就不用再尽摄政王的义务,我已经是一个闲人,我想跟良玉去南旭国玩玩,之后,或许再去北昱国、东陵国、四处走走看看,这便是游山玩水了。” 尹殇骨静默片刻之后,应了一声,“既然你都已经规划好了,那就随你高兴罢,朕不会干涉你做出的决定。”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开。 不远处,颜天真将二人交谈的一幕看在眼中,虽然压根听不清那两人说了什么,从女帝的脸色也能看出似乎不太愉快。 眼见着女帝走远了一些,颜天真这才溜到了尹默玄面前,“大哥,谈得如何?” “她只是有点惊讶,起初似乎没反应过来,之后,她并没有否决我的要求,没有想要挽留的意图。”尹默玄笑了笑,“真是有劳妹妹帮我想主意了,只可惜,事实终究不如人意。” “我昨天说什么来着?如果当场不挽留,不能证明是不在意,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想好,我们该给她一点时间考虑,没准接下来这一两天就后悔了呢?” “可能吗?” “怎么就不可能?就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失去过你,所以她无法体会失去过后的失落,你们之间太平淡,你必须制造波澜,你要是不信我的话,那我也没辙。”颜天真耸了耸肩。 “也罢,我与陛下之间平平淡淡了这么多年,或许真的应该分开长久一段时间,才能体会到不同的感觉吧。” “体会——思念的感觉。”颜天真笑着拍了一下尹默玄的肩膀,“很多时候,分开未必是吃亏。” “嗯。”尹默玄点了点头。 正午时分,到了饭点,众人暂时停下了清算财物的工作,吃着干粮,配着鲜果汁。 尹默玄躺在帐篷之内,忽然闻到外头飘进来一阵药香味。 “王爷,我刚才在外边生了个火堆,给你炖了一碗药膳,你趁热吃了吧,有助于身体恢复。” 听着外头白杏的声音,尹默玄起身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肖洁姑娘随身带着医药箱,我就找她讨了一些药材,我与她一起讨论过了,什么样的配方适合王爷吃,这味道可能不太好,会有些苦,但是很补。” 白杏说着,将药碗端到了尹默玄面前。 尹默玄接过了药碗,“真是劳烦你了。” “不麻烦,大概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给王爷做吃的了。”白杏朝他笑了笑,“太子妃说,她的一位朋友或许可以帮我治疗,取出我头部的蛊,所以,也许几天之后我就要与王爷分开,王爷跟女帝回到鸾凤国,我去南旭,今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遇,你我各自珍重。” “或许本王不回鸾凤国,本王已经向女帝陛下提出,辞去摄政王一职。”尹默玄道,“这一次的分开,对我和她来说都是一种考验,或许我与她之间真的没有缘分,但这段情愫对我来说还是放不下,所以白杏,我并不值得你喜欢。” “我知道。”白杏道,“就算你与她不能在一起,我也是没有机会的,除非有一天,你彻底把她放下,那我的机会也就来了,但也许那个时候,我已经移情别恋了呢?世事变化无常,人心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我还是希望,王爷能够得偿所愿,我与你相识一场,已经很幸运了。” “但愿从今以后,你也能过上舒坦的日子。本王会记得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以后要是嫁人了,本王一定前去捧场。” “谢王爷吉言,赶紧把药膳吃了吧,别凉了。” “好。” 这一边的两人互相馈赠吉言,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站立,将二人的举止看在眼中。 “良玉,你说,他们二人是不是很相配?” 尹殇骨靠在白玉打造的阁楼柱子上,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一幕,询问着旁边的人。 “相配?陛下觉得什么才叫相配?单单看外表或者性格吗?不是两情相悦,那都不叫相配。”颜天真双手环胸,悠然道,“陛下真的同意大哥辞去摄政王一职?他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陛下可曾想过要挽留?” “朕挽留他干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让朕,朕总该让他一次罢?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他既然不喜欢朝堂,那朕就同意他离开。” “唉,陛下可不要怪臣妹多嘴,他的确是不喜欢朝堂,但是,这么多年为了陛下,他也一直混在朝堂上,因为他觉得陪在陛下身边比什么都重要,他可以克服许多他不喜欢做的事,若是陛下能够给他他想要的,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开?爱慕一个人,就是要为了这个人克服一些事。” “良玉,朕忽然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尹殇骨道,“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所以朕不想给你哥哥任何承诺,总不能一边与他谈着情,一边心里想着其他人,亏朕一直还觉得自己是个一心一意的人,从小就看不惯身边的姐妹们风流成性,如果朕接纳了你大哥,岂不是也成了花心大萝卜?辜负了他的一心一意。” “陛下,你确定你真的就那么喜欢那位逝去的心上人?究竟是迷恋,还是真爱?你对大哥究竟是依赖,还是喜欢?他对你的好,你都当成了一种习惯,对吗?” “朕要是能分的清楚,何必问你。”尹殇骨面无表情,“良玉,朕很羡慕你,你是一个很明白的人,你不像朕一样,总是在情感之中挣扎。” “陛下羡慕我做甚”颜天真抽了抽唇角,“陛下对花心大萝卜的理解是不是有点错误?你所记挂的人,你可以慢慢淡忘,没让你一下子忘个干净,对于大哥,你可以慢慢尝试接受,没有任何人敢要求你全心投入,喜欢是一个过程,淡忘了逝去的,珍惜活着的,这不是花心,是为了自己好。” “是么” “你孤身一人,大哥也孤身一人,你是希望你们二人都这么孤独一生,还是凑个对,让人生圆满?这个问题陛下好好考虑,大哥我就先带走了。” 尹殇骨不再接话。 感情这事果然最惹人烦,平时处理政务都没这么烦心过。 颜天真从她身边走开了,到了尹默玄面前,道:“大哥,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两日之后,与我们回南旭国。” “嗯。” 一晃眼的时间,两日过去了。 三国众人总算清点好了九龙窟内的财物,按照协议上的分成进行搬运。 南旭国与北昱国顺路,鸾凤国却不顺路,因此,鸾凤国众人先行一步,其余两国还在等候援兵前来。 一路上由于遭遇不少风波,人员损失将近三成。 尹殇骨来时带了不少车辆,走陆路而来,离开时,所有车辆都装满了财物。 “陛下,一路顺风。” 颜天真望着站在马车边上的女帝,朝她挥了挥手。 “你们也多加保重,朕就先行一步了。” 尹殇骨说着,目光望向了人群之中的尹默玄,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终究没有只字片语,抬腿一跃上了马车。 尹默玄见此,转身回到了九龙窟内,并不打算目送她。 鸾凤国的队伍,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行驶而出。 尹殇骨掀开了马车布帘,又朝着身后的人群看了一眼。 已经找不到尹默玄的身影了。 她又把帘子放了回去,倚靠在马车车壁上,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闭上了眼。 就这样分别心里确实有些不舍。 但这样也好。 恍然回神,她已经耽误了他这么多年 这一刻,脑海中回想起了良玉的话—— “你孤身一人,大哥也孤身一人,你是希望你们二人都这么孤独一生,还是凑个对,让人生圆满?” 孤独一生,和圆满人生 她真的要继续孤独下去? 有人作伴的日子,难道不会比孤独的日子好过么,如果连尹默玄她都不要,她还能看得上谁? “停车!”她忽然低斥一声。 马车外的车夫勒住了马匹。 “陛下有何吩咐?” “朕”尹殇骨想了想,道,“没事,继续。” 第320章 又老又丑?(二更) 刚才她的内心的确有瞬间的动摇,但回过神后想想,她不应该莽撞。 她还没有考虑清楚,为了不让尹默玄失望,还是先不要给他希望。 她需要一段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那就先这样罢。 让他清闲一段时日,不要再为了她而操劳。 在颜天真等人的目送之下,鸾凤国的队伍越驶越远。 “她真的就这样离开了。”颜天真身后,白杏道,“陛下回国之后,真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吗?” “距离产生美。”颜天真道,“但愿她能够看清罢,否则我都想劝大哥移情别恋。好了,咱们别杵在这里吹风了,进去吧。” 众人返回了九龙窟内。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了。 财物过多,人手不足,除了呆在九龙窟之内,众人无地可去。 而这一天的傍晚,北昱国的援兵到达了,领头之人正是宁子初的皇叔,静王宁晏之。 颜天真见到宁晏之的那一刻,率先打招呼,“静王殿下,好久不见了。” 对面那一袭淡蓝色的身影缓缓走来,一顶紫银冠束发,长身玉立,英姿挺拔。那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俊美的脸庞此刻挂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如初见那般。 翩翩君子。 “确实好久不见了,将近一年了罢。”宁晏之笑道,“良玉郡主,别来无恙啊,如今的你,风姿更胜从前。” “静王殿下说话还是这么动听啊。”颜天真挑了挑眉,“静王殿下,在过去的一年内,成家立业否?” “尚未,依旧是孤家寡人。”宁晏之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温润的笑意,“郡主可有人选引荐给本王?本王一定会好好考虑考虑。” “这你得让我想想。静王殿下对未来的王妃可有什么要求?我身边好姑娘不少,但是论身份地位恐怕就不太合适与你匹配了,不知你介不介意这一点?” “身份地位?郡主的意思是门不当户不对吗?对于家世背景本王倒不是特别在意,但是这性格与头脑,本王是很挑剔的。” “看出来了,若是不挑剔,也不至于还打着光棍。” 贵为皇亲国戚,想要嫁给他做王妃的女子自然是前仆后继,而他的挑剔,就注定了他的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那我就来个殿下说说我身边几位姑娘的类型。” 颜天真难得起兴致要做一回红娘,笑道,“我身边有厨艺十分高超的厨娘,她要是进了御膳房,一等御厨都得靠边站;还有就是医术高超的大夫,熟读医书,救死扶伤;还有就是擅长用毒的药师,取这样的媳妇回去,出门在外等于带了个女保镖” “听起来似乎都挺不错。”宁晏之手中的折扇支着下巴,“这几位姑娘相貌如何?本王对相貌不是特别挑剔,但也不能太平庸了,至少得清秀,端正。” “这一点不用担心,个个都是如花似玉,我可不敢给你介绍丑女啊。” “才气如何?若是没有文采,本王也挺介意的” “才气?”颜天真额头上的筋跳了一下。 “看良玉郡主的神色,本王就知道答案了,很抱歉,本王与你说的这几位姑娘都没有缘分。”宁晏之叹了一口气,“有没有相貌端正、性格好、善解人意、才华横溢,又冰雪聪明的女子?” “真是有点抱歉,看来我做不了这个红娘,王爷您还是自个儿慢慢找吧。” 宁晏之的眼光如此高,她身边的那几位还真就不能介绍给他。 白杏、肖梦、肖洁,各有特长,却没有一个才华横溢。 又不是贵族大小姐出身,哪有那么多闲时间去学琴棋书画? 宁晏之要的,是才女。 那她便没有办法帮着说媒了。 “若不是因为良玉郡主已经名花有主,本王还真想试着追求郡主。”宁晏之慢条斯理道,“郡主才艺过人,当日在四国交流会上的表现,本王至今难忘。” “其实,我也并不符合王爷的要求,我有才艺,却并没有多大的才气,哪里敢说自己才华横溢。” “郡主谦虚了。” “别调侃我了,趁早找个媳妇吧,老大不小的,一个个都是光棍。” 颜天真说着,摇着头走开了。 宁晏之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光棍? 他也不想一直做孤家寡人啊。 挑剔惯了,还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将就。 晚饭时,颜天真随口问了凤云渺一个问题。 “云渺啊,咱们南旭国的援兵来得最慢,是谁带头呢?” 凤云渺闻言,笑了一笑,“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我想不到的人?”颜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谁?稍微给点提示成不成?” 凤云渺道:“是个女子。” 颜天真当即想到了一个人,“大公主?” 凤云渺否认,“不是。” “难道是三公主?!” 为何会猜到三公主,只因为,运财宝这样的重要事务,通常只会交给自己人来做,交给外人可不放心。 鸾凤国来的是女帝,北昱国来的是静王,那么南旭国来的,大概也会是皇亲。 不是大公主,二公主怀有身孕在府中显少露面,那么只可能是三公主,那个明明已经成年、却相貌娇嫩如十四五岁少女的凤萝莉。 “就是她。”凤云渺道,“你知道咱们陛下派她来的打算吗?南旭国和北昱国联姻,她是要嫁给宁子初做皇妃的,这次让她带着精兵前来,没打算让她回去,要她直接跟着宁子初回国,顺便在回去的路途中培养感情,这门婚事是绝对不能吹的。” “陛下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但是依我看,宁子初恐怕受不了咱们的三公主啊。”颜天真摇了摇头,“这丫头会读心术,别人心里想个什么事情,只要一不小心流露出异样的神色,哪怕只是一瞬间,都会被她捕捉到,脖子上挂了个什么珠子,整天神神叨叨,像个女巫。” 宁子初那样多疑谨慎的人,必定最不愿意被人知道心事。 没有哪个帝王会希望自己被人看透。 可偏偏凤萝莉学的东西就跟他不对盘,堂堂公主像个巫婆,习得**术,直白地说,就是高级的催眠术,在一些迂腐的老人面前,恐怕要被说成妖女。 “宁子初必定是不喜欢她,而她对宁子初也不会有情愫的。”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我这位皇妹,虽然与我的交情没多深,我却也是知道她喜好的,她喜欢比她年长几岁的,她觉得看起来可靠,宁子初与她年纪相仿,太嫩了些。” 二人正说着,便有侍卫上前来禀报—— “太子殿下,三公主来了!眼下就在九龙窟外。” “哟,才说到她,她就来了,与静王殿下还真是前后脚。”颜天真笑道,“走吧云渺,咱们出去迎接迎接皇妹。” 二人并肩而行,走到了九龙窟外,一抬眼就看见一丈之外的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一袭浅紫色衣裙,背后系着颜色相近的披风,肤若凝脂,步履轻慢,一张粉雕玉琢的瓜子脸,与实际年龄不太符合,仿佛嫩的能掐出水来。 像是一尊行走的瓷娃娃。 “皇兄、皇嫂,我来了。”她走上前来,优雅地问候着。 “三妹长途跋涉,辛苦了。”颜天真侧开了身,笑道,“这外面有风,石洞里面暖和,进去坐。” “在进去之前,我有一事想要请求皇兄帮忙,不知皇兄愿意否?” 凤云渺闻言,道:“你倒是先说说,有什么事?” “我实在是不喜欢北昱国的那位毛头小皇帝,父皇却偏要将我下嫁给他,身为公主,我早就晓得自己可能沦为联姻的工具,我原先想,要是对方能入我眼,凑合凑合也行,可偏偏是个毛头小子,呵。” 她冷哼了一声,随即看向了凤云渺,“皇兄,帮我逃婚可好?” “原来你想说这事。”凤云渺淡淡道,“先别忙着逃婚,你不喜欢宁子初,不如去见一见他的叔叔,你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吗。” “他的叔叔?”凤萝莉怔了一瞬,回过神后,挑眉道,“年纪大的?不会又老又丑吧?” 第321章 互相保守秘密 颜天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又老又丑? “三妹,你为何会这样理解?皇家风水养出来的人,能丑到哪里去?” “不丑最好,老的也不行。”凤萝莉一本正经道,“小皇帝的叔叔,是不是有三四十岁,甚至更大?总觉得皇兄不像是会好心给我介绍婆家的,没准就是想耍我。” “你若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凤云渺不紧不慢道,“你若是想要逃婚,那你就自己凭本事逃,休想我给你打掩护。北昱国与南旭国联姻,你未必要嫁给皇帝,嫁王爷也是有机会的,只要你们三人商议好,就不是难事。” “三妹,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要逃婚,你都得进去跟他们见个面,眼下你是跑不了的,想跑也得找机会呀,难不成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跑?”颜天真笑道,“先进去坐罢。” “也罢。”凤萝莉抽了抽唇角,跨出了脚步,迈向九龙窟之内。 远远地便看见了宁子初的身影,他坐在一把白玉制的石椅上,与身边的蓝衣男子交谈。 凤萝莉的目光扫了一眼他的周围,并未发现年纪大的中年男子。 她循规蹈矩地走上前,朝着宁子初见了个礼,“见过陛下。” “三公主请起。”宁子初淡淡道,“朕来和三公主介绍一下朕身边的这位,朕的皇叔,静王。” 凤萝莉的视线一转,落在宁子初身边的男子身上,小小吃了一惊。 他的皇叔,就是眼前这位温润俊朗,不过二十来岁的男子? 一点也不似她最初想象的那般——又老又丑。 “静王殿下。”凤萝莉朝着宁晏之福了福身。 “三公主不必多礼。”宁晏之温润一笑,“公主一路长途跋涉而来,应该去帐篷内休息休息,喝一碗这山中野果做的果汁。” “山中野果做的果汁?”凤萝莉笑道,“我还真的从未喝过,在哪?” 宁晏之指向了身后不远的一处凉亭,凉亭里面,白杏等女眷在削野果。 三国队伍的人数太多,每日都需要采摘大量的野果,方可gòng yīng需求。 凤萝莉起了兴趣,便走上前了。 “陛下,早就知道你这次出来要娶一位公主回去,想不到,这位公主竟然生得如此……” 嫩。 真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啊,看上去并未成年。 “皇叔可不要被她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给骗了。”宁子初面无表情道,“别看她一副单纯小姑娘的模样,精着呢。” “莫非陛下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宁子初接话接得干脆利落,“在朕的心里,是没有哪个女子能比过天真的,虽然朕如今已经放弃了天真,却并不代表有人可以轻易取代她在朕心里的地位。” “此事关系着我们北昱国的信誉,陛下就算不喜欢这位公主,也不好退婚罢?陛下说她精明,那么,她精明在何处?” “她的精明在于,能够轻易看穿人内心的想法,朕曾经上过她的一次当,总觉得她这个人邪门得很,大概是学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术法。”宁子初冷哼了一声,“留这样一个女子在朕的身边,朕心里十分别扭。” “能轻易看穿人内心的想法?”宁晏之挑了挑眉,“有点意思。” 此话一出,宁子初当即转头看他,“莫非皇叔对她很有兴趣?” 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不如皇叔娶她回去做王妃?朕也不算是失信于南旭国,做皇叔的正妃,也不委屈她。同样都是做皇家的媳妇,当王妃还自在一些,不用拘束在宫里,皇叔意下如何?皇叔也老大不小了,至今都没有妻妾……” “陛下,婚姻大事,哪能如此草率?”宁晏之的唇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陛下想要给臣做媒,臣十分感谢,不过……陛下是否也该问一问三公主的意思?你我二人将她推来推去,岂不是不尊重?” “这有何难?回头试探试探她的想法。”宁子初顿了顿,道,“据说这位公主是很有才气的,说不定能符合皇叔挑剔的眼光。” “如此看来,陛下是真的很想给臣说亲了。”宁晏之道,“那么,臣拭目以待。” …… “如何?见过静王本人之后,是不是推翻了你之前的想法?” 白玉打造的小亭之内,颜天真与凤萝莉喝着野果汁谈天,笑道:“还觉得又老又丑吗?” “我也不曾想到,他又年轻又英俊。” “静王是宁子初最小的一位叔叔,二人年纪相差不过五岁,要是真的又老又丑,我们还会引荐给你么?我怎么会忍心让老牛来啃你这根嫩草。”颜天真顿了顿,道,“北昱国来的援兵是他领头,南旭国来的援兵是你领头,没准,这就是冥冥之中给你们安排的一段缘分。” “那我也要看看他的人品性格如何。不过,第一眼看上去的印象确实比小皇帝好,看起来挺靠得住,就是不知这德行怎么样……” “他府中无妻妾,平日里也不风流,作为皇亲国戚,能洁身自好已经挺难得了。” “当真?” “因为他眼光挑剔。” “有多挑剔?” “他喜欢有才华的女子,还得聪明。”颜天真说到这儿,看向凤萝莉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玩味。 “三妹,你似乎挺符合他的要求,若是能跟他看对眼,你还逃什么婚?嫁他做王妃,算是达到了联姻的目的,总比呆在深宫大院被拘束好,宁子初对他的众妃嫔的确都很冷漠,这么一想,我也不忍心看你老死宫中。” “如此说来,我倒真要考虑考虑这位静王殿下了。”凤萝莉垂下头,陷入思索,“两情相悦不是件容易事,若是最后我看中了他,他却不中意我,那岂不是……” “想那么多作甚?先交流交流再说。”颜天真说着,垂下头喝果汁,“你理想中的情郎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的问题一出,凤萝莉的回答让她险些呛到—— “像太子皇兄那样的。” “咳!”颜天真将口中的果汁咽下,避免自己被噎着,转头看向凤萝莉。 凤萝莉的脸色一派轻松淡然,“皇嫂何必这么大反应?我只是欣赏皇兄那样的男子罢了,我与皇兄是同宗同姓的堂兄妹,我又不能对他有什么想法。” 颜天真静默了片刻,道:“是啊,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太近了,否则,我都要担心你跟我抢人。” 在这个封建时代,父系的兄弟姐妹属于堂亲,同宗同姓,不能婚配。而母系兄弟姐妹属于表亲,表哥表妹,可以婚配。 可要是以她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表亲也不合适匹配啊…… 不过既然生活在这个时代了,那就要入乡随俗,因此,她不会对尹殇骨和尹默玄讲述‘近亲不可婚配’的道理。 他们二人属于表亲,鸾凤国重女轻男,子女不随父姓,随母姓。 表亲联姻现象十分普遍,她懒得拿遗传学的角度去跟其他人分析这种事情,那无疑是没事找事,能有几个人听得进去。 “不瞒皇嫂,我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迷恋过太子皇兄。”耳畔想起了凤萝莉的声音,“皇兄比我大五岁,刚见到他那一年,他十岁,被父皇从宫外接回来,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父皇说,他是我的堂兄,让我们今后要和睦相处。” 颜天真追问道:“然后呢?你们之间的相处如何?” “他小小年纪就很冷淡,不喜欢和女孩子玩,宫里面的男孩子实在太少了,因为父皇膝下没有皇子,所以,父皇对这个侄儿格外疼爱。皇兄比起同龄人懂事很多,他又有天赋,又十分机灵,少年老成,于是,我对他也产生了不少好感,在我看来,这位新来的小哥哥很特别,又很出色。” 颜天真:“……” “有一次在家宴上,父皇跟娘娘们商议大皇姐的婚事,大皇姐婚配得早,她嫁给公孙大人那一年,我也不过才十岁,期间,有一位娘娘开玩笑般地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儿,我认真地回答了,我说,我喜欢太子堂兄,所有人都笑了,以为我不懂事,还说我们兄妹感情好。” 凤萝莉说到这儿,笑了笑,“哪里是兄妹之情,我那时候说的是真心话,却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或许她应该说——长大后想要嫁给堂兄,这么一来,他们就都应该听明白了。 颜天真听着她平静的叙述,听她毫不顾忌地言语,这一刻倒没有生气,只是询问道:“之后呢?想通了吗?” “这年纪是一年比一年大,心智自然也一年比一年成熟,我渐渐明白了,我与堂兄之间是不可能的,虽不是我的亲兄长,但堂亲之间不可婚配是众所皆知的规矩,要是坏了规矩,岂不是招人笑话?”凤萝莉笑道,“我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绝不轻易犯傻。” “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呢?你就不怕我知道了你曾经的想法,会对你心存芥蒂。”颜天真的面色一派平静,语气中也听不出喜怒. “难不成我说出来,皇嫂就要敌对我?”凤萝莉注视着颜天真,低笑一声,“皇嫂心中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吧?虽然你会有些介意,但你明白,我不会插足你们之间,所以……你依然会将我当成自己人看待,不是吗?” “你还真是会猜人的心思啊,跟你说话好没趣的。”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久了,想要找人诉说,可却又找不到倾诉的对象,我就要离开南旭国了,想让皇嫂做我的倾听者。” 凤萝莉顿了顿,道,“我对堂兄,大概也只是一种迷恋,我跟静王殿下一样挑剔,所见过的男子当中,只有堂兄最合我心意,可惜我跟他不可能,他的目光也从来不在我身上,所以,我知道不会有结果,我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对他倾诉心意,这段不为人知的情感,是时候该放下了,自从你出现的那一日,我就一直在尝试着放下。” “最苦不过暗恋。”颜天真道,“你对他产生的情愫,是禁忌的,隐瞒在心里也好,对你对他都好。” “我一向胆大,唯独对这件事情,我很懦弱。”凤萝莉叹了一口气,“我曾经也想过,是不是应该把我的心意告诉他,哪怕他不接受,我也想让他知道,可我终究无法鼓起勇气跨出那一步。” “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懦弱,而是理智。你比我所见到的绝大多数女子都要理智,我见过不少为了情爱而疯狂的女子,为了得到情爱不择手段、耍尽心机,最终不过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吃了不少亏,甚至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可以原谅凤萝莉。 怀春少女,最是容易对有魄力的男子动情。 凤萝莉眼光挑剔,又喜欢比自己年长的男子,所以,年少睿智、丰神如玉的堂兄,就成了梦中情郎的不二人选。 但是这样的情愫不会有结果。 她选择隐忍,默默地关注着他,不想被任何人看穿自己内心的想法。 若不是她今日亲口说出,又有谁会知道隐藏在她心中的这个秘密? 会读别人心思的人,也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 大概是这个秘密憋得久了、累了,想开了的时候,便想找一个人倾诉。 这个人会帮她保守秘密,并且会原谅她的荒诞想法。 她没有选择用手段去争取,她的理智终究占了上风,所以,比起那些为了情爱而自甘堕落的人,她显得聪明多了,说出来之后也不讨人嫌。 她终究要选择为自己而活,而不会在一段情愫之中挣扎。 “皇嫂,我果然没有找错倾诉的对象,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凤萝莉唇角轻扬,“我会想开的,一点一点放下,我也可以尝试移情他人,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宁子初,太嫩了,我不喜欢。宁晏之,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我与静王殿下虽然交情不深,但我认为这个人可靠。他头脑精明,跟你一样挑剔,要是他愿意对你好,不妨试着考虑考虑。默默地喜欢着一个人真不是件容易事,时间长了总会累的,倒不如选择一个喜欢自己的,让自己轻松一些。” “皇嫂真就不介意我曾经对皇兄的想法吗?” “你要是放下了,我还介意什么?你不是会读心术吗?那你就猜一猜,我是不是心口如一。” 凤萝莉注视着颜天真片刻,笑出了声,“皇嫂是个诚实的。” “我是把你当成自己人的,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好,不要犯傻。” 颜天真一本正经道,“还记得我当初跟大公主闹得有多僵吗?我们互相算计,水火不容,可是最后呢,还不是冰释前嫌?其实她这个人真挺不讲理,刁蛮泼辣,但我欣赏的是她直率的个性,敢做敢当,敢算计我也敢承认,她并非恶毒小人,只是被皇后宠坏了,因此我也选择原谅她,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连她我都可以原谅,为何就不能原谅你?” “大皇姐能与你冰释前嫌,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之前明明那么能掐架。” “因为她姓凤,因为她是陛下的亲女儿,因为陛下对云渺好,看着陛下的面子上,怎能不给她机会?换做其他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泼妇骂街,早让我教训了不知多少回。现在她不再与我作对,岂不是皆大欢喜?” “是啊。”凤萝莉笑道,“大皇姐确实是个泼妇,喜欢欺负人,如今知道改,也是皇嫂你的功劳。说实话,大皇姐也有她好的特点,她对自己人还是很不错的,护短。不像她那小姑子,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才是真正的恶毒,大皇姐与她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她的小姑子……”提到公孙媛,颜天真装若随意地问了一句,“还在大牢里头关着吧?” “早也死了,都火化了呢,就在你们离开南旭国几日之后,公孙媛暴毙身亡,死因不明。葬礼都已经办完好多天了。”凤萝莉说到这儿,轻挑眉头,“她之所以会死在牢里,应该是皇嫂你的手段吧?你不用在我面前否认,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不是吗?” “既然你都说开了,那我也就不否认,没错,公孙媛就是让我给弄死的。”颜天真大方地承认了,“我们互相帮对方保守秘密。” “嗯。”凤萝莉笑着点了点头。 “野果汁喝多了,我想上茅房。”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碗放下,转身离开了小亭。 只剩凤萝莉一人站在小亭之内,靠在白玉质的柱子旁,喝着果汁,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四周。 在一处地方定格住。 七八丈之外的帐篷前,身着海蓝色锦衣的男子坐在玉质的桌边,手肘横放在桌子上,手背支着额头在打瞌睡。 凤萝莉将手中的碗放下,迈着步子,缓缓走向了他。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卷,原来是账本,上头记录着九龙窟内的奇珍异宝。 他大概是看账本看得眼睛累了,便打瞌睡。 看他身上穿得不厚实,凤萝莉便解下了自己身后的披风,轻轻披在了他的双肩上。 她的动作虽然很轻柔,凤云渺却还是惊醒了,桃花美目之中带着警惕,转身看向身旁的人,目光中的警惕之色又褪去了。 是三妹。 “皇兄睡着了,也这么重的警惕心。”凤萝莉慢条斯理道,“我看你身上穿得单薄,好心来给你披个披风而已。” 凤云渺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将身上浅紫色的披风取下,还给凤萝莉,“这颜色披在我身上太娘气了,我不冷,多谢三妹好心。” 凤萝莉接回了披风,笑道:“皇兄,我就要去北昱国了,那里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帝都街道上有不少好吃的零嘴,论起美食,并不比南旭国差,至于风土人情……你自己去了再慢慢体会。” “我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国土,不想远嫁,可惜,父皇只剩下我这么一个未婚的女儿,听说联姻的公主,日子大多过得不顺心。” “若是嫁宁子初,你肯定别想顺心了。”凤云渺道,“你可以争取争取,嫁宁晏之,保证会顺心得多。” “连皇兄你都这么说……你跟皇嫂还真是极有默契,没有经过商量,给我的建议都差不多。”凤萝莉笑道,“那我就争取争取,嫁静王。” “或许你不需要费太大的劲。”凤云渺略一思索,道,“静王眼光挑剔,但你似乎符合他的条件,琴棋书画哪样难得倒你?你又擅长于剖解人的心思,宁子初必定不愿意把你留在身边,所以,他会毫不介意,将你跟静王配对,如此一来也达到了两国联姻的目的,这也许是一段不错的姻缘。” ------题外话------ ~这几天大概不二更,小伙伴长途跋涉来找我过节,我要去招待客人啦~有二更的话会通知,没有那就别等了~祝大家双节快乐! 第322章 “若真能像皇兄所言这般顺利,那就好了。”凤萝莉笑了笑。 “莫非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凤云渺淡淡道,“你这脑袋瓜也不傻,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成功,去试探试探他的意思不就成了?这一路上相处的机会也不少,又不用担心宁子初反对你们来往,他巴不得你们看对眼。” “皇兄所言甚是。”凤萝莉道,“那我便去试探试探静王殿下的意思。” “祝愿你称心如意。” “谢皇兄的吉言了,也愿皇兄能事事顺心。” 凤萝莉话音落下,转身离开。 祝愿的话语从口中吐出的那一刻,算是彻底释怀了。 既然上天注定我们无缘无分,那我也不该去奢求那一段不属于我的情感,只愿你今后——平安喜乐。 凤云渺自然是没有看穿凤萝莉的心思,眼见着她走开了,便又将视线收回,投向了桌面上的账本。 看了一会儿,便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即就觉得肩上一沉,是有人靠上来了。 他几乎不用转过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除了颜天真以外,还有谁敢大着胆子靠在他身上? “云渺,方才三妹跟你说了些什么?”颜天真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她去方便了一趟,回来时就看见凤萝莉与凤云渺在交谈,没说几句就走开了。 “也没什么,她只是表达了几句对国土的不舍,以及对联姻的不满,说是想要争取跟静王发展关系,毫不掩饰对宁子初的嫌弃。” 凤云渺顿了顿,道:“大概是真的对静王感兴趣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罢。” 听着凤云渺的回答,颜天真便确定了,他果真没看穿凤萝莉的心思。 凤萝莉实在太会隐藏,这么多年来,云渺就从来不曾发觉。 “云渺,之前我跟三妹聊了会儿天,她说,你从小就不喜欢跟女孩子玩,少年老成。” “我可不是对女子存在偏见,只是不喜欢交朋友罢了。” 凤云渺道,“我从不轻易和人来往,不管是男是女,这一点大概是随了父亲。他总是教我,朋友不需要太多,可靠的一两个足矣。不要随意和女子来往,否则会招来烂桃花,除非我能够确定,有一朵花摘下来之后不舍得离手,能够妥善珍藏保管,我才能把那朵花摘下来。” 颜天真听闻此话,笑着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想说我就是那朵花,对不对?” “这么明显的答案,还需要问吗?”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虽然你从不主动招惹桃花,却还是难免有桃花自己找上门,唉。”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不是长得如此好看,是不是就能少吸引一些目光。” “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凤云渺白了她一眼,“你的相貌哪里比我差劲?还不是招蜂引蝶……” “那也不是我主动招惹的,不怪我。” 颜天真说话间,目光不经意瞥到了远处的一番情景。 约莫七八丈之外,白玉打造的小亭之内,凤萝莉与宁晏之相对而坐,身边有两名下人在摆棋盘。 这九龙窟之内,日常用品应有尽有,皆是金银珠玉打造,棋盘是翠玉质地,黑白子又都是黑玉白玉所做,一边下棋,一边感受玉的质地,实在是惬意。 “坊间常说,男子年长一些,更懂得疼人。”颜天真望着远处的两人,略有些感慨,“其实这话是挺有道理,宁子初年少,还真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宁晏之年长三妹五岁,人情世故懂得也多,见识广,心智成熟,难怪三妹会看他顺眼一些。” “之前伶俐和小莹相处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凤云渺接过了话,“犹记得你当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子年长一些也无妨,你十分看好姐弟恋。” 颜天真:“……” 这话让她怎么接…… 前不久她才说过女大三抱金砖,今日又说男子比女子年长几岁较好,更懂得照顾人。 “都说女子善变,想一套是一套,果然如此。”凤云渺眉眼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才不是善变呢,情况不同,说法肯定也不同。”颜天真撇了撇嘴,“小莹喜欢清纯青涩的,三妹喜欢年长稳重的,有的人在意年纪,有的人不在意,因此……谁都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你怎么就非要跟我钻牛角尖?” “当我刚才没说。”凤云渺挑眉道,“你开心就好了。” “……” 同一时刻,被二人议论着的两人,此刻相谈甚欢。 “公主的棋艺精湛,这几个回合便可以看出来了,本王希望自己不会输得太难看。” 宁晏之望着棋盘上的布局,时不时观察着对面凤萝莉的神。 从始至终她都很淡然,每次落子都不必思考太久,棋子落下的地方大多恰到好处。可见她平日里做事也是干脆果断,不拖泥带水。 下棋,是文人之间的过招,透过棋艺,能够观赏到对方性格的一部分。 “王爷可别说笑了,依我看,你这盘可不一定会输,没准是我输。”凤萝莉说着,再次落下一子。 从棋盘上的布局,她能看出自己似乎落于下风。 她的确善于从人的情绪看透人的心思,可她在与人下棋时,从来都懒得去剖析对方的心理。 总不能下盘棋,还一直盯着对手的脸研究对手的情绪,会看得对方不自在。 下棋,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一盘游戏。 在没有任何利益可以牟取的情况下,谁愿意在游戏上费太多的心思呢? 所以,她也总会有输的时候。 顺其自然,她也无法判断最终的胜负。 宁晏之优雅地落下了一子。 凤萝莉看着那棋子落下的地方,正打算夸赞一句,冷不丁从对面传来一句—— “好!王爷这一子下得妙!” 凤萝莉抬眼,望着那说话之人。 是一名带刀侍卫。 她的目光中浮现些许不满。 对弈的时候,她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喧哗,对弈,最适合在安静的氛围之中进行。 她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宁晏之仿佛看出了她心情不好,朝着身旁的人道了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若是想看,就应该保持安静才对,忽然叫了这么一声,本王的思绪都被你打乱了,你们都退下,别看了。” 宁晏之此话一出,那侍卫连忙抱拳道:“是属下多嘴了,属下嗓门大,静王殿下恕罪,属下这就退下。” 说着,朝着周围的几人打了个手势,纷纷撤出了小亭。 “公主不要介意,他们都是武夫,偶尔有一两个看得懂,却不太明白规矩,接下来不会有人再打扰咱们了,公主请。” 凤萝莉莞尔一笑,不语。 这个静王倒是挺善解人意,知道她不喜欢吵闹,就把周围的人赶走,理由是怕影响了他自个儿的思路。 这么一来,那几名侍卫自然不会对她有半点意见。 作为联姻的公主,有些不满意的事情,自己是不好说出口的,有些地方的人就喜欢欺负外来人,她远嫁异国他乡,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在她身旁保驾护航、能观察她的心思、并且理解她的人。 要是嫁给宁子初,恐怕她这个新来的妃嫔,要被那些宫里的元老们联手算计。 她当然不怕应付不过来。 但,时间长了总会烦。 她想跑,可她跑了,多少人要受牵连。那些陪嫁的下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仔细一想,还是不跑了。 换个夫婿就能解决烦恼,她何必逃跑,背着一身骂名浪迹天涯,也给凤家丢脸。 人们对逃婚的新娘总是不会有好话,人们常说正经的女子就是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宁晏之自然不会知道,在片刻的时间内,凤萝莉的脑瓜子里就已经思考了这么多。 他也并不指望,自己在短时间之内就能博取对方的好感。 凤萝莉有才有貌,他是欣赏的,接下来他想要观察的便是性格,以及……她对自己的兴趣有多大。 “三公主,本王之前听陛下提起过你,他说——你年纪轻轻,就很会看人心?” “陛下的话,经王爷的口说出就变得这么客套了。”凤萝莉淡淡一笑,“陛下说的应该是——我很邪门?王爷比陛下有风度,说出来的话都不惹人反感。” 宁晏之没想到凤萝莉这么开门见山。 她既然如此直接,那么他也就直说了。 “本王不觉得公主邪门,或许公主是学习了一些江湖人士古怪的术法?事关个人兴趣,怎么就能说成是邪门呢,本王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妖魔鬼怪。” “静王殿下这么好奇,那我就为殿下来解答。”凤萝莉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邪门求法,**术,通过声音、还有特制的**香味、必要的时候再加上一些工具,就能够暂时让人意识混乱,趁着对方迷迷糊糊之际,可以套话。” 凤萝莉说着,从衣领中掏出了挂在脖颈上的珠子,“这叫幻海珠,称得上是奇珍异宝,本身带有奇异香气,比迷香更容易攻击人的神智,达到短暂催眠作用,让人的头脑失去清醒,我如此简洁的解释,王爷可听明白了?皇嫂就能理解我,她说,所谓**术,就是高级的催眠术。” “原来如此。”宁晏之点了点头,“陛下对公主果然有误会。” “**术靠的是幻海珠,温柔的声线只是作为辅助,在对方迷迷糊糊之际,极尽温柔的嗓音,令人觉得无害,问出来的问题,会让对方下意识回答。温柔,最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凤萝莉顿了顿,道,“至于读心术,这或许是我的天赋,这世上有一类人,并不需要努力学习就可以获得一种本能,难道获得这样一种本能,就是怪人吗?我从小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吃喝玩乐,只喜欢缩在自己的寝宫内看书,可谓是饱览群书,从书中就能获得不少人情世故,看得多懂得多,我就擅长于猜测人心。” “想不到公主年纪轻轻,如此博学。”宁晏之欣赏之余,更多是不可思议。 这位三公主,或者比自己更加博学多才。 宁晏之望着棋盘上的布局。 这一局,他占了上风,他是有把握赢的。 五个回合之内,他可以打败凤萝莉。 但,他并不想赢。 于是,他的棋子,落在了一个不合适的地方。 凤萝莉望着他落下的一子,挑了挑眉,“王爷,你确定你要走这一步吗?” 这一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益处,浪费了。 宁晏之道:“悔棋可不是君子作风,下了就是下了,输了便是输了。” 凤萝莉听他这么说,无声笑了笑。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她吗? 那她就不跟他客气了。 几个回合之后,凤萝莉胜出。 “王爷,本该是你赢的,你却偏要让我赢,这样有什么利益?咱们又不赌钱。” “为何没有意义?”宁晏之一本正经道,“就是想要让着你,仅此而已。本王比你年长了几岁,难道不应该让着你?若是在你面前还争强好胜,比你多活的这几年岂不算是白活?” 凤萝莉悠悠道:“王爷对待其他比你年纪小的姑娘,也会让着么?” “那倒是没有,以平常心对待就是了,刻意去让,岂不是容易让人家误会?” “那王爷这么让着我,就不怕我误会?以为王爷对我有什么想法。” 宁晏之听闻此话,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那你就误会罢,本王不介意的。” “你我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对我示好,你就不怕我觉得你轻浮?” “若不是看出你对我也有些好感,我又怎么敢这么快就示好?” “那——我要是对你没有任何好感呢?你让不让我?” “可以先让着,之后再慢慢斟酌,含蓄地表现,这一路回去相处的机会还多得是,本王又何必担心你看不到诚意?” “王爷真会说话,看起来像笑面虎,我可不敢轻信了。”凤萝莉故意打趣。 “你可以暂时不必相信,说不定过段日子,你会相信的。” “你我之间来往,陛下不会有意见?” “肯定不会。” “那……我考虑考虑。” …… “这才下盘棋的功夫,怎么就笑得跟朵花似的。” 距离二人不远处,颜天真遥望着亭子内,将二人的脸看在眼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节奏有些出乎意料地快。 三妹一开始便说了,想要试探试探宁晏之合不合适,原本还以为,至少得花个十天八天,甚至更久。 万万没想到,下盘棋的功夫,似乎就试探完了。 试探的结果似乎也还挺满意? 她的笑容不似作假,像是发自内心的,可见她和宁晏之的交谈还挺愉快。 “看什么呢。” 身后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我在看才子佳人谈笑风生。”颜天真转头朝着凤云渺道,“他们的发展太迅速了,实在有些超乎意料啊。” 就像是一场相亲。 还是第一次相亲就互相看顺眼了。 之后——会不会闪婚? “这有何好大惊小怪?有些人的缘分就是来得如此快,有些人要经历一番苦难,有些人,有缘无分。这才不得不让人感叹缘分的奇妙。” 轰轰烈烈、细水流长、平淡无波、欢喜冤家、青梅竹马……都逃不过一个缘字。 “也是。”颜天真嘀咕一声,“比起大哥和女帝,三妹和静王实在是……顺利啊。” 不得不让人感慨,缘分与缘分之间的差别。 但愿——最终都能落得一个圆满,身边的这些人,不要有谁留下遗憾。 ------题外话------ 中秋节快乐 送币活动来一波。 本章节发布之后留言抢楼,奖励如下: 前5名,奖励128潇湘币。 后10名,奖励88潇湘币。 注:达到秀才等级的正版读者领取,重复楼层跳过。...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23章 真是俗气 众人耗时一整日,终于将宝库里的财物搬运完毕。 由于人数增多,再加上财物所占的空间,高大的楼船刚好承载南旭国的众人。 北昱国的众人无楼船可用,便分成六只大船前行。 “可真要再一次感谢赵皇后所赠的楼船。”凤伶俐站在楼船的船头,朝下望着不远处的六只船,笑道,“他们那五六只大船只能顶得上我们这一艘,对比实在太过明显了。” “别洋洋得意了,你这话要是被北昱皇听了去,他肯定要翻你白眼。”身后响起颜天真的声音。 “义母,我就是知道他听不见,我才要这么说。”凤伶俐耸了耸肩,“北昱皇这人,人缘不好,出门在外也没几个朋友,再看看义母你,你有朋友赠楼船,他呢,只能沾沾你的光坐了一路,现在返程,就没福气坐了,还是这楼船舒适宽敞,行驶又平稳,一路上还能看看风景,多好。” “你也别笑话他人缘不好,他是皇帝,比寻常人更加多疑谨慎,就连和人来往都要难免带着猜忌,他交不到知心朋友,他自己或许也有些无奈罢,他也年少,说不定将来会有不小的改变,你觉得他可能一辈子都停留在十八岁的心智吗?” 凤伶俐想了想,道:“义母说得是,我再也不笑话他了。” “因为你义父不喜欢他,所以你想说他几句,我能理解你这样的心态,但是伶俐,你比他年纪还要小上一点儿,你甚至比他更加不成熟,在我眼里,你们都只不过是小弟弟,我期待几年之后你们能长成什么样。” 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八岁。 这两个少年在她眼中都是小孩,在男女情感方面都显得青涩,可要是论人情世故,宁子初还是比凤伶俐成熟得多。 宁子初善于思考,待人冷漠又有些刻薄,因为他没有一个欢快的童年,他的人生太压抑,让他感觉不到轻松,故而小小年纪就十分冷厉。 但是凤伶俐不同,凤伶俐孩童时期被凤云渺收养,之后的日子自然是挺愉快,他的少年时期,伴随着不少欢笑与乐趣,都能成为他美好的记忆。 而宁子初呢?他的少年时期能有什么美好的记忆……恐怕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每每想起就要压抑的经历。 这么一想,她应该原谅宁子初曾经的任性。 他——不容易。 才这么想着,她便瞥见了不远处的船只上,一道紫人影站立在船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正是才钻出船舱的宁子初。 她与他对视,朝着他莞尔一笑,挥了挥手。 再见,子初。 你是一个看重江山社稷高于一切的君主,那么希望你可以试着将男女之情看淡,这么一来,才不会觉得累。 宁子初遥望着她,也冲着她笑了一笑,随即转身钻回了船舱之内,不愿再和她对视。 多看几眼,只怕他会舍不得分别。 她如今过得很好,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太差,那么……他便不打算再去打搅她了。 从今往后,他要更加励精图治,把心思放在国家大事上。 男女之情,终究不能太过在意。 “陛下,您早点吃得太少,再多吃一些。”身后响起了司风的声音。 “不必了。”宁子初道,“朕不饿。” “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静王殿下与南旭三公主似乎走得太近了,二人又在船尾下棋呢,有说有笑的。这三公主是陛下要纳入后宫的,静王殿下这般,实在是有些……” 未说完的话,在接收到了宁子初的冷眼时哽在喉间。 “这是朕允许的,任何人不得传出闲言碎语,否则,就不用留着舌头了。”宁子初面无表情道,“北昱国与南旭国联姻,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但是与三公主婚配的人,不一定就要是朕,朕认为皇叔老大不小了,理应为他指一门亲事,让他们二人婚配,有何不可。” “原来陛下是这样的打算……” “你将这个消息传给所有人听,无论静王殿下与三公主发展到何种程度,都无妨,缺媳妇的是皇叔,不是朕,朕认为他们二人很合适,懂吗?” “属下明白了。” 司风退下。 宁子初坐了下来。 这一刻忽然有些羡慕他的皇叔。 并不是因为皇叔娶到一个多么优异的媳妇,而是在感慨,为何皇叔的缘分来得如此快。 他的确不喜欢凤萝莉,但他实在没有料到,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凤萝莉与皇叔已经互相欣赏,到了可以谈笑风生的地步。 他们几眼就定下了缘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一段缘分。 感慨过后,他的内心便又恢复了平静。 现在的他还是不想这个问题了。 就像天真说的,他还如此年轻,将来要经历的还有很多,谁也不知将来会遇上什么样的人或事,或许几年之后,他的想法与如今又会截然不同。 随缘罢。 …… “天真,你之前是不是承诺了赵丹儿,在返回的途中会去探望探望她?” “嗯,这件事我一直记着,我们收了她的楼船,要是言而无信,岂不是太没良心?” 颜天真立在船头,望着底下泛着微波的水面。 走了整整一天的水路,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一艘属于北昱国的船只。 他们这边的楼船行驶速度偏快,北昱国落后了一些。 不过,他们要在东陵国暂时停留,北昱国却不会停留,因此,很快就会赶超到他们前面去,比他们更先一步到达国土。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在东陵国靠岸。”凤云渺道,“赠送一整箱的珍珠,来还赵丹儿送船的这个人情,如何?” “自然是可以,不过——这礼物虽然贵重了些,还是缺乏诚意,毕竟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你还想再送些什么?” “拿现成的送,显得太随意,我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方能显得有诚意。”颜天真说着,转身走向船舱,“除了金银珠玉宝石首饰之外,我记得还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比如金蚕丝,都是一整捆一整捆的,这种东西在市面上都不好买,材质坚韧,又显得大气,拿来串项链手链,是不是挺有创意?” 她准备亲自动手,给赵丹儿弄个首饰。 到了装着财宝的船舱之内,她挑了一捆金蚕丝,拉了一尺长,用牙齿狠狠一咬,才咬断。 足以见这材质坚韧。 从装着珠宝的箱子里挑了一些形状好看又特别的玉石珠子,刚好集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她便开始拿着蚕丝串。 尝试了好几种搭配方法,终于找到了一种满意的样式,耗时将近一个时辰。 望着掌心里的七彩玉石手链,她拢了起来,收入衣袖的口袋中。 这条手链,她只编这么一次,独一无二。 …… 湛蓝的天空之下,阳光映照着金黄的琉璃瓦,显得格外辉煌。 瓦顶下方,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金丝楠木匾额,书藏珍殿三字。 外人皆以为,这是皇帝半宸用来收藏珍宝的一处地方。 装潢华丽的房屋之内,焚香缭绕。紫檀木作梁,沉香木作桌。有微风从半敞着纱窗之内灌入,拂过软榻上的两道身躯,吹得那两人衣袖轻轻拂动。 正是东陵国的帝后二人。 而就在距离软榻半丈之外的地方,铺着紫丝绸的地面上,两名俊俏男子跪坐着,随时听候号令。 “皇后,你看看,这个画面如何?要不要让他们试试?” 半宸手中端着一本书籍,里头所绘画的正是断袖春宫。 他平日里得闲的时候,就会找些相貌俊俏的公子,按照书籍上的画面,表演给他看,达到他找乐子的目的。 “陛下高兴就好,这种事就犯不着问我了。” “皇后给点意见。” “我还能有什么意见?我又不喜欢看,只不过是闲得慌,陪伴陛下打发时间罢了。” 二人正说着,半宸的贴身太监总管便上前来禀报—— “陛下,娘娘,有贵客来临。” “什么贵客?”半宸漫不经心地问着。 “是南旭国的太子殿下,与太子妃。” 此话一出,半宸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赵丹儿立马拔高了声线,“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他们二位请进来!” “是,老奴这就去。” “等会儿,可别请来藏珍殿这里。”半宸道,“请去御花园。” …… 一刻钟之后,两方人在御花园中相见。 “良玉妹妹,你果真信守承诺,来看本宫了。”赵丹儿面上噙着笑意,“本宫还以为你会忘记呢。” “我这年纪又不大,哪会那么容易忘事。”颜天真笑道,“这次前来,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赵丹儿的视线一转,落在了颜天真腿边的大箱子上,“莫非在这里面?” “嗯,不然你以为我抬着个大箱子来做甚。”颜天真笑着,将盖子打开了。 顿时,满目光华。 “一箱珍珠?”半宸微一挑眉,“真是俗气,果然十分符合良玉郡主的气质。” ------题外话------ —— 入v以来更新最少的一次……今天我实在是没空...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24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谢陛下夸奖。”颜天真面不改道,“我晓得陛下在说我的气质如同珍珠一般,光彩夺目,虽然难免沾染了些俗气,但也是十分耀眼。” 半宸:“……” 他随口笑话了她一句俗气,竟能被她理解成这样。 实在是自以为是,皮厚得很。 半宸心中正不爽着,哪知道一旁的赵丹儿笑着附和颜天真的话,“良玉妹妹所言正是,陛下就是在夸你,这一箱珍珠本宫很喜欢,本宫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一点儿珍珠就值得你高兴成这样。”耳畔响起了半宸的嗓音,声线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你可知他们这一趟去九龙窟挖到了多少宝?这一箱珍珠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九牛一毛,亏你之前还对她百般好,就送你这么点东西。” 他说这话倒不是有意贬低,而是内心深处真的替赵丹儿打抱不平。 一箱珍珠虽然也挺值钱,但实在没有多少意义,敷衍得很。 “陛下,这你就不懂了,我对良玉妹妹好,可不是指望她能给我多大的回报,我送她楼船,也没叫她给我回礼,因此,她送不送谢礼我都不在意。再说了,他们去九龙窟挖到的宝,几乎都是上缴国库的,可不是他们的私人财物啊。” “你的意思是,朕该说她很大方了?” “陛下您还是什么都别说得了,我可不想跟您吵。” 二人正私语着,对面又传来了颜天真的声音,“对了皇后娘娘,我要赠你的礼物可不止这么一箱珍珠,这还有一样我亲手制作的东西,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颜天真此话一出,赵丹儿的目光立即亮了,“你亲手制作的东西?” 颜天真从衣袖口袋中翻出了崭新大小的锦盒,交给了身旁的太监,由太监递交给了赵丹儿。 赵丹儿接过了那锦盒,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 半宸也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去。 赵丹儿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一阵七彩流光闪烁,令人有些惊叹。 “这条手串……是妹妹你亲手做的?”赵丹儿将盒子里的东西拎起,爱不释手。 “材料都是现有的,我挑选出了玉石和金蚕丝,搭配到我自个儿满意为止,因为我并不太了解皇后娘娘的喜好,我便靠着自己的眼光搭配出了这一串七彩玉石手链。” “妹妹的眼光可真是太好了。”赵丹儿笑着,立即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手链头尾分别是扣子和链条,还可以根据手腕的粗细调节长度。 “妹妹的手艺可真是太好了……唔,我自己帮自己戴有些不太容易,陛下,你帮我扣上罢。” 半宸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帮赵丹儿戴好了手链。 上一刻他还说颜天真没有诚意,送礼太敷衍。 这一刻颜天真的行为,让他不得不推翻之前的话。 无论如何,亲自动手制作的礼物,意义是不凡的。 总算颜天真还有那么一点良心,愿意在丹儿的礼物上费心思。 “陛下,臣妾戴着好看吗?” 赵丹儿抬手,在半宸面前晃了晃,让他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手腕上剔透的七彩玉石。 “好看,皇后戴什么都好看。” 他这话是夸奖赵丹儿的,可不是夸奖颜天真的手艺。 “这条手链,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赵丹儿抬头朝着颜天真笑道,“良玉妹妹,能不能答应本宫一件事?同样的手链,你可不能再编一次送给其他人,本宫就是要独一无二的,天下只此一件。” 颜天真莞尔一笑,“皇后娘娘放心,这条手链,我只编这么一次。” “这样很好。” 那一整箱珍珠加起来的价值,不知要比这条七彩玉石手链高出多少倍,可她就是格外喜欢这条手链。 “良玉妹妹,难得见面一次,咱们二人说些悄悄话可好?本宫有些心里话,只想告诉你。”赵丹儿说到这儿,视线一转落在凤云渺身上,带着询问的目光,显然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凤云渺倒不是很介意,淡淡道:“天真,既然皇后娘娘都开口了,那你就去陪她走走罢。” 他打心里明白,颜天真是不会拒绝的,既然如此,那他就随她。 虽然这赵皇后称得上是个女断袖,可她对待天真的态度一直十分和善,从不强硬、不耍阴谋诡计,这就够了。 足以让他放下对她的戒心。 眼见着凤云渺不介意,颜天真便冲着赵丹儿笑道:“皇后娘娘,咱们边走边谈罢。” “好。”赵丹儿也笑了笑,迈出了脚步。 漫步在御花园之内,听清风拂过耳畔,倒也惬意。 “良玉妹妹可还记得,我曾经让人给你打造了一顶孔雀金冠,你之前走的时候没带上,这次离开可一定要记得带上。” “我会记得。现在这周围没有人,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心事了。” “其实,我想问你的这件事还真的至关重要。”赵丹儿说到这,抬眼扫了一遍四周,确定这附近无人经过,这才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我与陛下,最近因为一件事情十分困扰。” “什么事儿?”颜天真问。 “妹妹啊,不瞒你说,我十七岁入宫,今年二十有二,五年了,作为正宫皇后,入宫五年都没有子嗣,你觉得我这后位还能坐多久?就算陛下与我关系再好,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啊。”赵丹儿慢条斯理道,“人生在世,总是会有许多无奈,陛下不喜欢女人,但是他必须传宗接代,不能让皇家绝后,否则民间就要传言他身体有毛病了。” “身为一个君王,没个一儿半女确实不像话,子嗣问题,大概是满朝文武都会操心的。”颜天真思虑片刻,道,“他就不能克服一下对女子的厌恶么?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宠幸一两个妃嫔?天天玩男宠,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 她见多识广,思想前卫,自然是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这对帝后。 虽然这对帝后奇葩,但不可否认,他们活得十分有滋有味,可以丝毫不惧怕世俗的目光,人前正儿八经,暗地里节操碎了一地,却又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能往外泄露特殊癖好,这样的日子,想想还真有点刺激。 “子嗣问题,我们一拖再拖,总会有拖不下去的时候。” 赵丹儿的语气里难得有了一丝惆怅,“人想要一辈子顺着自己的心意,是不可能的,人的地位高了,总要做一些必须做的事,哪怕不愿意,也不好逃避。不管我平时在外装得多么端庄贤惠,人人称赞我是贤后,可我进宫五年没有子嗣,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瞧不起了,时间一长,我也就当不起这个贤字。” 颜天真垂眸思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半宸作为这片国土的最高统治者,也无法逃避子嗣问题,先帝虽然已经不在了,叔伯姑姨等长辈总还有几个在的,明着劝说他也是合情合理,身为君主没有子嗣,实在对不起列祖列宗。 让他生孩子,恐怕比让母猪上树还难。 他有多排斥和女人接触,她是知道的。 有这样的心理问题存在,子嗣问题注定就得困扰着他。 赵丹儿身为一国之母,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外界恐怕会传言,究竟是皇帝陛下没有生育能力,还是皇后娘娘没有生育能力? 不管最后说的是谁,都是丢皇家脸面。 “这个皇后真是不好当,有时候想想,干脆不当好了,但这个位置哪里是我想放弃就能放弃的?陛下不会同意,家族那边也无法交代。且——权利确实是个好东西,我也并不太想舍弃我所拥有的权利,去做一个普通人。” “凡事都有利弊。”颜天真道,“陛下不让你走,你也不想连累家族,那你不如就咬咬牙,硬着头皮,跟陛下生个……” “这种事情,我考虑都不想考虑。”赵丹儿磨了磨牙,“跟男人接触,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本宫喜欢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让我靠在男人的胸膛上,这似乎是一种耻辱。” “就算是跟你这么熟悉的陛下,你也不能克服?” “我从来都是与他称兄道弟,何曾想过如此暧昧的事?我喜欢与女孩玩,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你让我如何接受去跟一个男人亲近?我也不想生孩子。如果一定要在自由和皇后之位这二者里做一个取舍,我大概更想要自由,但是太多人不愿意给我自由,逼着我生儿育女。” “我性别女,爱好男,心理正常,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并不太能理解你的感受。”颜天真说着,伸手拍了拍赵丹儿的肩,“你可曾问过陛下是什么意思?” “陛下出过一个主意,想要威胁几名太医,让他们对外宣称我有喜,随着时间的流逝,让我在衣服内垫些东西,把肚皮撑起来,伪装孕态,十个月之后,抱养一名新生儿充当我们的子嗣。我觉得这是个馊主意,难道我们二人要培养一个毫无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当储君?列祖列宗的棺材板恐怕都要压不住。” 颜天真:“……” 这要是一般家庭,这么做倒还无可厚非。 但是在帝王家,确实称得上馊主意。 江山社稷,绝不能交到外人手里。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尝试着克服心理障碍。 半宸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后代。 如果赵丹儿克服不了,他必须克服。 他的责任比赵丹儿更加大。 “不如——给你们陛下下药去。”颜天真道,“断袖这一点既然改不过来,那就不改,孩子,必须生一个,哪怕是个女儿,也好过没有。” “此事我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不同意。”赵丹儿耸了耸肩,“谁也不能保证一次就能怀上,这要是下药许多次那妃子还怀不上,陛下岂不是要气死?就在三天之前,我以我的眼光挑选了妃嫔中最美的两位,才到陛下面前晃悠两下,衣裳都还没脱完,他就隐隐有作呕的神态。所以——下药这一招还真不太管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确实叫人有些难办。” 颜天真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倒是有个法子,你可知道,有一类女子就是易怀孕体质,有的女子受孕难,好几年才能怀上一个,有少数人受孕容易,年纪轻轻就能生好几个,你们可以去民间寻找这种体质的年轻女子,看谁家的姑娘最会生,接进宫里来,这样,可以提高效率。” “唔,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之前还就真没想到。”赵丹儿道,“我的确是听说有的姑娘特别能生,一胎接一胎,我这就去重金聘请几名特别会生的过来,没准一两次就怀上了,她一怀,我便假孕,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是我和陛下的。” “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擅自做主,先去和陛下说一声,以表示对他的尊重,毕竟要他克服这么困难的事,也是挺为难的。” “好,我这就去跟他商量。” …… “什么?你让朕去和特别能生的妇人孕育一个子嗣?!” 焚香缭绕的寝宫之内,响起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 “陛下,您小点声,可别让人听了去。”赵丹儿靠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臣妾这不也是替您着想?您要是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实在愧对列祖列宗,不管是男是女,有个孩子总是好的,否则你这皇位传给谁?生不出孩子,民间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朕就是不同意,朕万金之躯,怎么能与民间的普通妇人……” “你不克服,难道还让我克服?”赵丹儿挑了挑眉,“我去找野男人生个孩子,让您头顶一片绿吗?这江山社稷是您的,又不是我的,生孩子的重任,自然也得陛下您来肩负,我不过就是个出主意的。我要是将来有一天,因为没有子嗣当不成这个皇后,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但是陛下您不能放弃这片江山。” 半宸:“……” 满朝文武都在关心着他的子嗣问题,已经不容许他一拖再拖。 再拖个几年下去,他都要成笑话了。 可是—— 看见那些妃子就头晕,闻到她们身上的脂粉之气,就忍不住作呕。 别说跟她们生孩子,就连她们靠近自己一尺之内,他都要皱一皱眉头。 “陛下,吃点助兴的药,硬着头皮上,克服一段时日就好了嘛。”赵丹儿轻描淡写道,“什么办法都想过了,目前就这个办法比较靠谱些,我是不赞同你去外面随便抱个孩子回来养的,皇位的继承人,必须是你的血脉,你不克服,还能找谁来克服?” “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对朕来说是一种伤害?朕一想到要跟她们……这胃里都在翻江倒海。” “不然还能如何?你有本事让藏珍殿里养的那些男宠怀孕吗?你若是有这个本事,臣妾必然会拍手叫好。” “你——!” 望着赵丹儿一脸的幸灾乐祸,半宸心中有些暴躁。 她这笑脸为何就那么欠扁…… 必须他来克服这件事?她就纯粹当个看热闹的? 可不能让她这么轻松。 想到这,他冷哼了一声,跨着大步走到了赵丹儿面前,“皇后,朕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 “在朕的心里,你与男人没有差别,只不过长着一副女人的身体罢了。”说到这儿,他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对象是你,朕没准可以克服呢,朕的确不喜欢女人,可你并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朕可以与你……” “我不要。”赵丹儿干脆利落地拒绝,“陛下,你一个人克服就好了,何必把我拖下水?你是觉得自己受苦不乐意,也要拉着我一起受苦?为何就不能按照良玉妹妹的主意,找生育能力好的女子?说不定一次就怀上了,多省事。” “原来是她出的馊主意。”半宸冷笑一声,“你信不信?朕火大了,会把你的良玉妹妹吊起来打。” ------题外话------ ~ 有件事忘了说~大家还记得伶俐的体质是怎么来的?第244章隐藏福利,伶俐小莹的小剧场,前几天已经写好了,不少妹子领取了,有兴趣的同志,拿订阅截图找管理员换取即可。...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25章 不堪回首 “陛下说得倒是轻巧,你觉得自己能有机会打她?”将半宸恶劣的神色看在眼中,赵丹儿不慌不忙,“陛下,她这主意一点也不馊,比起你之前出的主意,不知好了多少,说白了,陛下还是迈不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D7%CF%D3%C4%B8%F3” 他这会儿骂骂咧咧地说颜天真出了馊主意,他也不想想他自个儿之前说——抱养一个新生儿回来养,岂不是更荒唐? 悄悄抱养一个孩子,只能暂时缓解外界的舆论,让外界的人晓得帝后的身体没有毛病,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赵丹儿此刻已经认定了颜天真出的主意最好。 “你以为有你护着她,朕就收拾不了她了吗?我们的家务事,你为何要跟她说?她终究是一个外人,你就不怕她泄露出去?” “就算臣妾不护着她,有凤云渺在,你也没那么容易整到她,至于她会不会泄露出去……这我还真不怕她泄露。”赵丹儿笑道,“我与她之间的情谊,你肯定是不会明白的,你不相信她,我相信她。” 半宸阴沉着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陛下,你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人。”赵丹儿正色道,“这件事情别人帮不了你,你若是真的克服不了心理障碍,不妨借助药物?” “如此一来,一定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半宸面无表情道,“这段记忆将会伴随着朕今后的人生,让朕郁郁寡欢。” “不就是让你生个孩子吗?又不是让你去赴刑场。”赵丹儿摇了摇头,“罢了,此事我还是再去跟良玉妹妹商量商量,看她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有。” “你能不能别老念着她?你还真就觉得她什么忙都能帮上吗?” “至少她出的主意,比陛下出的更靠谱些。” “……” …… “这就是赵丹儿送你的金冠?看着还不错。” 专供异国贵宾休息的迎风阁之内,凤云渺端详着桌上那顶金光璀璨的头冠,悠悠道了一句,“与她那顶凤冠极为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将凤凰换成了孔雀。” “不错。”颜天真笑道,“她曾说,凤冠送给我都不介意,只可惜那东西是身份的象征,就算是送给我了,我也戴不出门,只能收藏,还不如送我个能戴出门的。” “她对你,还真是挺够意思。”凤云渺道,“你准备在这呆几天?” “就呆两日可好?大伙在楼船里也有吃有喝的,只停留两日,应该算不上耽误时间吧?” 从众人踏上寻宝旅途的那一日到今日,何止半个月,也不差这两天了。 凤云渺也没反对,“那就依你,两日之后咱们离开。” 他的话音才落下,门外便响起了宫人的通报声—— “南旭太子,皇后娘娘来了。” 凤云渺闻言,回了一句,“将皇后娘娘请进来。” 不多时,赵丹儿出现在二人的面前,面上挂着淡淡的忧愁之色,“良玉妹妹,你提供的方法陛下不同意,还发了火。” “猜到了,心理障碍可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颜天真微一挑眉,“此事终究还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太好过多干涉。” “妹妹可别这么说啊,我不拿你当外人。”赵丹儿几步走上前,道,“你还能有其他的方法吗?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物可以克服这样的毛病?” “他心里抗拒,再怎么吃药也不管用啊,药物的确能治身体上的毛病,却不能治心里的毛病,他的身体应该没毛病吧?” “那铁定没有。”赵丹儿顿了顿,道,“此事,你还没和南旭太子说吗?” 从赵丹儿出现的那一刻,凤云渺便一直在听着她与颜天真的对话,没有插口,而他也确实听不明白。 此刻听着赵丹儿的问话,便道:“说什么?” “你果然还不知道。”赵丹儿唇角轻扬,“良玉妹妹果然可靠,本宫让她保守的秘密,她对你都没有说,那就更不会对其他人说了。” 颜天真轻咳了一声,“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本宫现在已经想不到主意了,你夫君足智多谋,我想让他帮这个忙。” “本宫的太子妃曾经欠过皇后娘娘的人情,这个人情我们自然是要找机会还,皇后娘娘有什么烦心事,大可直说。若是需要保守秘密,本宫也会守口如瓶,不对外泄露。”凤云渺作出了承诺。 颜天真欠过的人情,作为颜天真的夫君,他自然也要帮忙还的。 赵丹儿看上去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从她们刚才的交谈中似乎可以听出,半宸有什么心病? “既然太子殿下有心想要相助,那本宫就直说了……” 赵丹儿花费了片刻的时间,将心中所烦之事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身为一国之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子嗣的。而他这样的心病,外人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凤云渺略一思索,道,“本宫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愿不愿意配合。” “什么主意?”赵丹儿的心中无端有些不好的预感。 要她配合? 难不成是想要她做出什么牺牲? 而凤云渺出的主意,果真也让她有些为难。 “半宸抗拒与女人接触,所以,想要让他与女子合欢,最好是在他不清醒的情况下,并且,这个女子起码要他看得顺眼,这样他事后才不会觉得膈应,如此一来,就还能再进行下一次结合,直到女方怀上子嗣。” 凤云渺顿了顿,道,“怎样才能不清醒呢?灌酒就是个不错的主意,人在喝醉的时候,能壮胆,会做一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清醒过后,却又记忆模糊。让他酒后与人同房,等他醒过来,大概也就记不清了,记不清,那就不至于心里膈应。迄今为止,能被他看得顺眼的女子,大概也就皇后娘娘你一个了吧。” “可是……本宫不喜欢男人。”赵丹儿撇了撇嘴,“本宫也不想伺候男人,一想到要去给人生孩子,这心里别提多别扭了,本宫就是想活得与一般女子不同,摆脱替人生儿育女的宿命。要我做什么都好,我就是不要生孩子。” “可你是皇后。”凤云渺淡淡道,“你要权利还是要自由?你想要全凭自己的心意走,不愿意生儿育女,你这位置迟早也坐不稳,不能生育的皇后,必定会引来满朝文武的不满。当然了,你若是愿意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离开这个皇宫,那你便可以随心所欲,只要你狠得下心抛开一切,那你就彻底自由了,你也不用操心半宸的子嗣,他自己总有一天会想到办法。” 赵丹儿:“……” “眼下,就是你应该取舍的时候。”凤云渺继续分析着,“你若是能克服心理障碍,给半宸生个一儿半女,你这位置就能坐得稳,你们所面临的问题,对正常人来说都不算问题,可偏偏……你们迈不过去心里的坎。” “是啊,迈不过去,我这辈子都活得像个男人,你让我做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真是让我好生煎熬,相夫教子这种事,我几乎从来不想,可是我终究无法逃避,摆在我眼前的这两条路,自由和权利,我应该抉择哪一条?” “我相信你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凤云渺不紧不慢道,“你这副女子的躯壳之下,是男子的灵魂,那么,你大概更向往自由,这样你就不用纠结生儿育女的事。” “莫非我真的要狠下心,抛开一切一走了之……”赵丹儿垂眸思索,“权力地位是个好东西,可我不想为了这东西牺牲太多,我想要坚持我自己最初的想法,随心所欲。” 静默了许久的颜天真听到这儿,总算是开口了。 “丹儿,你该不会是真的想跑?” “一开始我不想让家族失望,不想让陛下发火,转念一想,我这辈子为何要为了别人而活?我顾忌家族,我光耀门楣,可家族之内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我此生最遗憾的就是作为一个女人,完全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大概都生在鸾凤国吧,那个被女子统治的地方,我忽然也有点兴趣了呢。” 赵丹儿说到这,目光之中生出些许向往之色,“我也好想去那个地方,建一栋大宅子,家中娇妻美妾成群,整日醉在温柔乡中,好不惬意。这样的想法在男尊女卑之国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我应该选择一个女子地位高于男子的土地去过日子,这皇宫我不呆了。” 赵丹儿仿佛豁然开朗,抬头冲着颜天真笑道:“妹妹,你们明日就要回国了,是吧?你们出宫的时候顺便也把我捎带上,你们去南旭国,我就去你娘家鸾凤国。” “这……”眼见着赵丹儿如此快就做了决定,颜天真有些不太确信,“你真的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你可想好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已经决定了。”赵丹儿唇角轻扬,“我就是要自己随心所欲一回,不为家族。这样,为了家族不被连累,我留下书信一封,说自己想要出宫散散心,再花钱雇一些江湖人士假意绑架我,让外界以为皇后娘娘是遭到歹人暗算,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毫不顾忌地跑,你们以为如何。” “那你家中人以为你真的遭遇不测,岂不是要伤心难过?难不成你还要特意回家通风报信泄露行踪?”颜天真抽了抽唇角。 “那便只能让他们难过去了,我绝不露面。”赵丹儿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今夜我去和陛下畅饮一番,算是临走之前跟他告个别。” 颜天真静默了片刻,道:“罢了,你开心就好。” 作为朋友,她自然不会逼赵丹儿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这世上,谁不想随心所欲呢。 …… 夜色深沉,在宽敞的庭院之内撒下大片月辉。 这是半宸寝宫的后花园。 “陛下,再干了这一坛女儿红。” 凉亭内的石桌边上,赵丹儿拎着酒坛子,为自己和半宸满上了酒。 他们所用的并非酒杯,而是——碗。 一碗下去才够爽,用酒杯,喝个许多杯才能痛快。 “皇后,今夜怎么又想到来找朕拼酒?”半宸说着,将酒碗端到了唇边,又仰头喝下了一大碗。 赵丹儿坐在他的对面,趁着他饮酒时,将自己碗里的酒偷偷倒入了身后的花丛中。 半宸将酒碗放下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赵丹儿也在仰头饮酒。 然而,她只是喝了个底,这样便不会醉了。 “今天的月亮似乎挺圆的啊。”半宸仰头,看见了空中的那一轮明月,道,“咱们坐台阶上去看月亮,或者也可以躺上去,这样看得更轻松。” 反正这周围也没人,并不需要顾虑行为是否得体。 “好啊。”赵丹儿笑了一声,率先站起了身。 走到了台阶上,她便在最后一格坐了下来,歪斜着身子靠在柱子上,这个姿势比较轻松。 下一刻,察觉到身旁落下一道人影,半宸也坐了下来,伸手直接揽上了她的肩膀,如同哥俩好一般。 他们平日里就称兄道弟,这样的举止也是常常做的。 “陛下今晚喝得有点多,是不是觉得心里太烦?”赵丹儿不咸不淡道,“其实我心中也挺烦,人在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与我,都是身居高位的人,也难免遇到烦恼之事。” “丹儿,你白日里问朕,为何不愿意克服心理障碍其实,朕一直都在尝试着克服。” 半宸的目光中有了醉意,说话却还挺清楚,“你我相识也这么多年了,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先帝,也就是朕的父皇,在朕年少的时候,整日都在朕耳边念叨,女人是这世上最无情、最狠心的,让朕千万千万不要对女人动心,因为他曾被女子抛弃过,那个女子就是朕的母亲。” 赵丹儿怔住:“先帝的皇后,不是去世了吗?” “那只是对外的说法罢了,其实是抛下父皇跟别人跑了,她并不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是闯荡江湖的野丫头,她想跑哪里是难事?她不愿意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喜欢父皇有三宫六院,她便十分任性地跑了,朕生下来的第三天她就跑了,就只抱过朕一次,朕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 “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她,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人世,就算还在,也跟朕没什么关系。父皇当年专宠她一人,最好的都给她了,力排众议封她为后,她却还是要走,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父皇总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从朕懂事开始,就告诉朕,不要对女子动情,情爱会毁掉一个人,要成大事,就要断情绝爱。” 半宸说到这里,伸手揉了揉眉心,“在朕十五岁那一年,父皇带朕去了青楼,把朕关在一间芬芳四溢的屋子里,你知道那屋子里有什么吗?二十名青楼花娘,搔首弄姿,赤身**,浑身带着浓浓的脂粉味,一个个地往朕身上蹭,她们相貌都十分不赖,但是……朕当时真的恶心透了,胃里都在翻涌,她们在父皇的命令之下,把朕包围了起来。” 赵丹儿咽了一下口水,“然……然后呢?” “父皇给她们下达的命令是——绝对不能与朕发生关系,因为她们不配,但是她们必须猥亵朕,不让朕上吐下泻,她们就都要人头落地。她们把朕扒光了,不敢与朕发生关系,却也占了不少便宜,朕离开屋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一整天吃的饭都吐了个干净。” 说到这儿,他呵呵一笑,“你看咱们这皇宫里,那么多妃子,个个长得都水灵,但是,只要有人擦脂抹粉,朕绝对受不了,你的那位良玉妹妹,美若天仙,妆容很淡,可就算如此,朕也不愿意靠近她,就那么一点点的脂粉气,都逃不过朕的鼻子……还是你好啊,你性格那么男人,平时都不怎么擦胭脂。” 半宸说着,打了个酒嗝,头一歪,便倒在赵丹儿肩上睡着了。 赵丹儿见此,朝着空气道了一句,“出来吧。” 她他话音落下,亭子后走出了两道身影。 “真可怜。”颜天真望着半宸,道,“每一个怪胎,都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326章 装醉 东陵国的先帝,曾有过一段被女人甩的经历,他心中记恨着,便觉得天底下的女子都不是好东西。 .. 这种因爱生恨的情感,大概也就只有当事人能理解了。 他从小教育自己的儿子不得对女子动情,甚至想方设法让他对女子产生厌恶与排斥,究竟是真的为了他好?还是出于对皇后的不满,这才报复在他们的儿子的身上? “剥夺他体验情爱的机会,这绝不是一个好父亲能干出来的事。”颜天真顿了顿,道,“丹儿,你确定你还要走吗?” 半宸并非天生的断袖,只不过是因为年少时期女子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让他难以忘怀,这才会使得他对女子百般嫌弃。 再如何美丽的尤物,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我……从不知道陛下经历过这些。”赵丹儿道,“就算我知道了陛下被先帝这样对待,我又能帮上他什么?” “许多人的特殊癖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天形成。我问你,你为何不喜欢男人?” “母亲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赵丹儿一句话接得干脆利落,“我母亲对父亲倾注了多少情感,说都说不完,而就是这样一个贤妻良母,却被父亲辜负,父亲三妻四妾,随着年纪增大,愈发为老不尊,眼中只有美妾,似乎把年轻时对母亲的许诺都忘了个干净。” 颜天真:“……” 先帝从小告知半宸——世间女子都不是好东西。 丹儿母亲告知丹儿——世间男子都是负心汉。 前者是母亲抛夫弃子,后者是父亲负心薄幸。 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同样有着特殊癖好的两人凑在了一起,便一拍即合,开始称兄道弟。 二人志同道合,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能擦出火花。 真的就连一点火星子也没有吗? “你们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是亲眼看着母亲在父亲的冷落之下过日子,终日郁郁寡欢。未到我成年,她便因病去世,临终之前对我说,不要怨父亲,天下的男人大多如此,父亲也不能免俗,她只希望我将来不要陷入感情之中挣扎,宁可辜负他人,也不要被人辜负。” “那你心中是否怨恨你父亲?” “我是家中长女,父亲待我不错,可我始终无法原谅他的风流、他的喜新厌旧。你告诉我世间男子有几个好东西?受苦受难的总是女子,女怕嫁错郎,可男人不怕娶错媳妇,大不了再多娶几个,女子能侍二夫吗?不能。”赵丹儿说到这儿,笑了笑,“男人有什么好的?还是姑娘好啊,多惹人疼,男人只会让我心烦。” “皇后娘娘的说法,本宫不敢苟同。”凤云渺出了声,“你母亲没有遇上好的夫君,可并不代表你遇不上。” “南旭太子的意思是,陛下会是一个好夫君吗?他连女人都不喜欢,他与我又怎么能成一对有"qing ren"?我与他的关系,始终都要停留在称兄道弟上了。” 赵丹儿说到这儿,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半宸挪开,让他平躺在地上,自己则是站起了身,走回亭子内去拎酒坛子。 她仰头喝下了一大口,叹息一声。 “我也不是不想帮他,可我讨厌男人讨厌了这么多年,你让我忽然去喜欢一个男人,这对我来说未免也太困难了,陛下算是我不讨厌的男子,可我对他也绝对称不上喜欢,只是与他思想合拍罢了。” “所以——你还是要离开皇宫吗?”颜天真道,“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我与陛下之间的情谊,还不足以让我为他牺牲,所以,我还是会走。”赵丹儿道,“我这就回寝宫去,趁着他没醒酒,我还能够走远些,等他清醒过来,想必是明天早上的事了,到那个时候……他想再找我可就不容易了。” 赵丹儿说着,迈出了步子。 赵丹儿离开了,颜天真与凤云渺自然也不多做停留。 赵丹儿走出了花园,眼见着不远处有两名宫人走动,便将宫人招到了身前来。 “陛下醉酒了,躺在亭子内,本宫抬不动他,你们去把陛下扶到寝殿之内休息,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两名宫人听着她的话,连忙奔向了花园。 赵丹儿迅速走回自己的寝宫。 她要收拾一些私人物品,再留下一封书信。 书信的内容大致是——思念家人,想要回府中探望。 这探亲的路上,要是发生了‘意外’,那可怪不到她头上,也怪不了她的家族。 离开这个皇宫,她便算是挣脱了束缚。 将信封压在杯子下,这一刻她不禁在心中想着,自己这么一走了之,留下半宸独自面对难题,究竟是不是错? 皇后换个人来做,文武百官应该是没有多大意见的,但是之后呢,半宸该如何是好?面对新的皇后,他必定很不自在,没有人再帮他打掩护,没有人知晓他的心事,为他分忧,他就要更加严谨地守着自己的秘密不让人发现。 赵丹儿想了想,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迈出了步伐。 对不住了陛下。 我还是想要随心所欲,摆脱身为一个女子的宿命。 我不想孕育子嗣,竟然生不出孩子,那这皇后之位我也就只能拱手让人。 赵丹儿拎着包袱,走向凤栖宫外。 然而,不等她跨出门槛,便有两名宫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大事不妙了,听说这宫里进了刺客,陛下下令四处搜查,今夜所有人员严禁外出,咱们这凤栖宫也是要重点把守的,侍卫们已经把整座寝宫围起来了。” “皇后娘娘,您拎着包袱是要上哪去?陛下有令,今夜无论什么原因,任何人不许出宫,想要踏出宫门,必须经过他的准许。” 赵丹儿:“……” 刺客?! 这忽然冒出来的刺客,是确有其事还是捏造? “陛下不是喝醉了吗?”她问着。 “奴婢也不知道啊,想必是被刺客惊醒了罢?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这说明陛下一定是醒着的。娘娘,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歇息吧,外面侍卫那么多,刺客也不敢闯入的,娘娘可以放心睡。” “……” 她压根就不想睡。 她想离宫,这下子怕是走不了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迎风阁内,颜天真与凤云渺也听见了风声。 “刺客?这时候冒出来一个刺客,宫门禁严,连我们想走都难了,更别说丹儿。今夜恐怕谁也走不掉。”颜天真趴在桌子上,撇了撇嘴,“所谓的刺客,该不会只是一个幌子吧?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半宸戒严宫门的一个借口。” 之前看见他醉得像一滩烂泥,分明一点意识都没有,这会儿却发号施令把宫门给戒严了…… 醉得那么死,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这前后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时辰。 颜天真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家伙该不会是——装醉?其实根本没醉。 “我们大概是被忽悠了,他压根就没醉。”凤云渺道,“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他跟赵丹儿诉说着他年少的经历,那段往事对他来说其实是耻辱,而我们下意识认为,清醒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耻辱说出,只有醉倒的人才会吐露心事,他将那一段耻辱的记忆翻出来,谁会觉得他是清醒的?” “的确如此,那段记忆是他的阴影,我当他是真醉了,才会说出来,压根没想到他是装的。这个套路有点新鲜。” 一个清醒着的人,竟然会将隐瞒在自己心底深处多年的耻辱记忆说出来,一点都不担心面子问题吗? 身为一国之君,年少时被一群赤条条的青楼女猥亵,这种事情……只有醉鬼才会说吧? 记忆中的半宸一向是个要面子的。 她实在猜不到,他装醉装到挖出自己的黑历史。 他这么做——莫非只是为了试探赵丹儿的反应? “他若真的是装醉,岂不是把我们的对话都听在耳中?他知道丹儿想跑,这才信口捏造了一个刺客,让侍卫包围凤栖宫,表面上是护卫,实则软禁啊。”颜天真伸手揉了揉眉心,“早知道,我应该在他醉的时候,再对着他照头一棍子,让他彻底昏过去,假醉变真晕。”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凤云渺的目光望向了房门外,“有人来了。” 而就在下一刻—— “啪” 房门被人粗鲁地从外头推开。 门外站着的人,一身黑色锦衣,身形修长,俊俏的面容微微泛红,可不正是半宸? “好家伙,果然没醉,想不到他酒量这么好。” 几坛子女儿红下去,居然还能站得稳。 听着颜天真的话,半宸冷笑一声,“你们当然不会知道朕的酒量有多好,朕的确是喝了个半醉,保留着一半的清醒,再说一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你们可不就以为朕真的醉倒了,其实朕一直在装睡,听着你们说话。” 被宫人扶到榻上躺下的那一瞬间,他便立即睁开了眼睛,当时可把宫人给吓了一跳。 他立即吩咐下去,煮一碗醒酒茶来给他喝,喝下之后,意识果然更清醒些,虽然脑子依然有些昏昏沉沉,却不糊涂。 他下令宫门戒严,包围凤栖宫。 在赵丹儿跑出寝宫之前,将她困在里头。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他今晚真的醉了,恐怕就真的被她给跑了。 真是没良心,居然想自己去逍遥快活,留着他独自面对烦恼。 “东陵皇装醉的本事还真是一流的,连本宫都被你骗过去了。”凤云渺不紧不慢道,“你讲述自己那段耻辱的往事,这才让我放下了警惕。” “朕要是不那么说,你们能以为朕是真醉吗?朕说那一段往事,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试探丹儿,希望她能够对朕有些同情,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离开。被你们听了去,也无妨,你们敢泄露出去朕就敢报复你们。” 说到这儿,冷冽的目光望向了颜天真,“凭你和丹儿的交情,你都应该替朕保守秘密,毁了朕的名声,对你也没好处。” “当然,没好处的事我是不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何必给自己增加一个敌人。”颜天真双手环胸,气定神闲,“东陵皇,舍不得丹儿?我现在心中只有一个问题,你到底还是不是断袖?或许——你已经是一个正常的男子了?” “朕从来就没有不正常过。” 半宸面无表情道,“朕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俊男,只是因为太讨厌女子,才把目光放在俊男身上,达到找乐子的目的,你以为朕是个彻头彻尾的断袖吗?若不是父皇那么荒唐,朕又何必如此苦闷?那个老家伙,自己被女人甩,还要让朕留下阴影,连女人都不想碰,他根本不是为了朕好,只是把对母亲的怨恨,报复在朕的身上。” “先帝确实挺混账,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既然以为他是故意折磨你,就应该尝试着克服心理障碍。” “克服?说得轻巧,朕三宫六院美女如云,不管是谁凑上来,只要靠近朕一尺之内,朕就想到那段令人作呕的往事。朕问你,若是你在豆蔻年华,被一群赤条条的汉子集体猥亵,不断地恶心着你,强暴着你的眼睛和耳朵,你是何种感想?你们这些女娃,遭遇这样的事,恐怕要去上吊吧?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对男子感兴趣。” “那可不一定。”颜天真面不改色,“人是要为了自己而活,不能总是陷在痛苦的记忆中挣扎,若是我,我会等待着一个人来救赎,我不想一辈子孤孤单单,若是我的父亲这么对我,我就偏要跟他作对,他不让我尝情爱的滋味,我就偏要尝,我若是真的怂了,岂不是让他称心如意?” “老家伙都驾崩那么久了,朕就算真的接受了女人,他也看不到了,他人都死了,朕还跟谁较劲去?他死了倒是轻松了,朕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这江山社稷,无人继承,实在可笑至极。” 半宸嗤笑一声,“朕的母亲要是还在世,朕亲手砍死她。抛夫弃子,罪无可赦。” “你以为谁都跟你母亲似的?”颜天真白了他一眼,“你对女子如此抱怨,如此排斥,还不是舍不得丹儿?” “因为她性格像个男人,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矫揉造作,朕最讨厌那些娇滴滴的娘们,尤其是后宫里头浓妆艳抹招蜂引蝶的,看着就像是在卖笑。朕不排斥皇后,是因为她身上那股清爽的气息,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豪迈,她与生俱来的洒脱之气,这些都可以让朕忽略她也是个娘们。” “所以你还是承认你喜欢她了?”颜天真挑了挑眉,“你可别跟我说,只是哥们情谊。” “朕——将她视作亲人,朕觉得可以与她一直相伴下去。” “承认一句喜欢会死吗?你真的不是个断袖,连喜欢一个女子你都不敢承认,她是你的正宫,承认了也不丢人。你若是不喜欢她,你放她走,别让她困在宫里承受舆论,生不出孩子,这皇后之位迟早保不住,将来满朝文武奏请废后,你也保不下来。” “朕不能让她走。”半宸沉下脸,“朕对谁都不好,对她格外好,凭什么她说走就走?留下朕一个人独自面对压力,朕要她留下来回报朕的好。” “比如给你生个继承人?”颜天真连忙追问,“她要是不愿意,你还能霸王硬上弓吗?回头夫妻做不成,还成了仇人。” “……” 大概是颜天真的话说到了心坎上,半宸倚靠着门框,有些无奈地坐在了地上。 “做个男人如此累,朕下辈子再也不要做男人了。如果可以,朕愿意和丹儿换个身体,让她做男人,朕去生儿育女。” “噗——” 颜天真一口茶没咽下去,喷了出来。 “陛下的想法,挺不错。可惜这注定是无法实现的。” “你们给朕想想办法,否则你们都别想离开。”半宸再一次开口,声线冷冽,“你们这对夫妇都很无耻,应该能想得出法子,有什么方法,能让丹儿接受朕呢……” 第327章 唱的是哪一出 “情爱这种事,靠的是缘分,靠的是自个的努力,东陵皇强迫我给你做红娘,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幼稚吗?”颜天真面无表情道,“我与皇后娘娘的交情,东陵皇是知道的,你们二人意见不合,我当然是要帮着她。 .” “朕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不愿意给朕出主意,就别想走了,这皇宫是朕的地盘,朕有心困住你们,你们想怎么跑?你们此次进宫也没有带人手,看你们能如何闯出去。” “把我们困在这,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颜天真冷笑一声,“我们带来的队伍都在宫外的楼船上,虽然他们都没有跟进宫来,但我们若是迟迟不归,他们铁定要找过来,东陵皇确定自己有本事强行留人吗?我大哥可不会善罢甘休。” “呵,明日一早,朕随便找两个人乔装成你们出宫,让众人都以为你们已经离去,你大哥他们若是找上门来,朕可以堂而皇之地说你们离开了,届时,他们还想怎么闹。” “你倒还好意思说我们无耻,你自个的无耻程度比我们高出了多少。”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你想强行留人,本宫相信你有这个能耐,既然你强留我们是为了给你出主意,我们也不能白白帮你这个忙,莫非你不打算给我们半点酬劳?你就不担心本宫在帮你的过程中给你使绊子?你想留人相助,总该拿出一点诚意。” “南旭太子,这是要跟朕讲条件?” “不可以吗?有酬劳,本宫便可以不计较你的无耻和无理取闹,没有酬劳,就别怪本宫对你使阴招。” 半宸听闻此话,冷哼了一声,“也罢,爽快点,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酬劳?” “东陵国的造船术,遥遥领先其他各大国。东陵皇,本宫若是能帮你解决了子嗣问题,你愿不愿意将东陵国的造船术拿出来分享?让我们南旭国,也能打造出高大的楼船,船底下还装有武器,出行可预防小人偷袭,真是妙哉。” 造船术属于国家机密,在东陵国的造船师享有厚禄,手握图纸,对于制造楼船的过程守口如瓶,此机密一旦泄露,满门抄斩,绝不姑息。 因此,哪怕是造船师的性命受到要挟,宁可自尽保家人,也绝不愿意泄密。 半宸对于几名造船师也格外大气,每人都有高门大宅,护卫上百,确保他们的安危,并且赏赐不断。 造船师手底下的工人们都有着明确的分工,所负责的做工不同,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任何人都道不出楼船的具体制作过程。 一艘楼船,便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楼船图纸,便是执行这一工程最重要的东西。 凤云渺对楼船的制造过程格外感兴趣,便趁机向半宸提出来了。 “你要的这个报酬,还真是不简单啊。”半宸斜睨着他,“此乃我东陵国的机密,朕哪能随意分享?若是传给你南旭,你南旭国再往外传出去,传遍四海,这机密公开了,随便一个国家都能造出楼船,对于我国而言实在不是好事。” “东陵皇,别着急。”凤云渺淡淡道,“你可以与本宫立下一纸协议,我们南旭国拿到造船图纸,绝不对外泄露,哪怕是亲家鸾凤国,也不分享,如此,你可放心?本宫若是食言,就给你割地赔款。” “行啊,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朕就相信你。”半宸道,“只要皇后能给朕生一个孩子,不管男娃还是女娃,图纸都给你。” 赵丹儿那么抗拒与男子接触,他哪里敢指望她生个皇子给他。 能生个公主也罢,没准生了第一胎之后就不抗拒第二胎了。 先怀了再说。 “东陵皇,你我现在就可以立下契约了。”凤云渺道,“怕你赖账,咱们现在就来签字画押。” “立就立。” 二人立下了一式两份的协议,双方各收一份。 “现在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熟人之间,大多讲究以和为贵,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关系,能用软的,那就没必要用硬的。”凤云渺略一停顿,道,“你应该也不希望赵皇后对你心存埋怨。” “那是自然,朕还想与她维持着从前的关系,不希望因为子嗣问题而破裂。” “想着维持从前的关系?瞧你那点出息,你们从前是什么关系?称兄道弟。你还真想一辈子与她称兄道弟?”凤云渺冷哼一声,“你难道不是应该想着关系有所升华?从哥俩,变成真正的夫妻。” “你敢教训朕。”半宸脸色微沉,“你说的可真轻巧,朕倒是要看看你能想出什么绝妙的好主意。” “首先,你要跟她服个软。你想要子嗣,可你们又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有名无实,那么,你最好别用你帝王的权威去压迫她。你需要明白,赵皇后骨子里也是爷们性格,你越是强势,她逆反心理只会更强烈,她不服输,所以,你必须服软,因为急着想要子嗣的是你而不是她,请人办事,你得拿出诚意。” 听凤云渺说得一本正经,颜天真也觉得颇有道理。 半宸性格较为强势,而丹儿身为女子也不软弱,这二人,但凡是哪一方有要求,就要对另一方放低姿态。 “若是朕求她一回她便能答应,朕倒是愿意,可你想让朕把姿态放到多低?若是她死心眼执意不答应,朕难不成还要给她下跪叩头?想都别想。” “所以说你这脑子不好使,叫你拿出诚意,你是怎么理解成让你下跪的?”凤云渺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嘲讽,“你从来就没有哄过人?” “没有。” 颜天真笑了笑,道:“丹儿对男子的排斥长达十几年,你想让她轻易接受你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她骨子里并非真的喜欢女子,只是对男子不抱任何希望,她从小将母亲的悲愁看在眼里,她不愿像母亲一样,一辈子为了一个男子而活,她认为不值得。所以,别看她像个爷们,终究还是个丫头,就看你能不能打动她。” “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打动?”半宸不耻下问。 “在哄人这一方面,陛下莫非一窍不通?”颜天真莞尔一笑,“你与她已经如此熟悉,她不会对你毫无感觉,即便不是男女之情,也有几分亲情,你不知道该怎么哄人,那你总该知道她的喜好吧?” “这个朕当然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何种颜色,讨厌何种颜色,这些都难不倒朕。” “挺好。”颜天真道,“既然知道她的口味,那你便亲自下厨罢。” “什么?!”半宸惊诧,“你让朕去厨房那种地方?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啧啧啧,只是让你去个厨房,何至于这样一惊一乍?你还想不想要子嗣?为了子嗣,去厨房烧几个菜很难么?这只是你迈出诚意的一小步,如果连这么一点儿困难你都无法克服,那就表明你根本没有诚意。” “堂堂一国之君去厨房,朕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笑话?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去笑话你,若是大伙知道你是给皇后做饭,只会称赞帝后情深,这宫中女眷们必定都很羡慕丹儿,对你还会更加高看一些,你信不信?一点儿都不丢人。你觉得进厨房是自降身份,在外人看来,这会是一个闪光点。” “此话当真?”半宸眯了眯眼,“那就让你夫君跟朕一起去,要丢人,就一起丢人,若是受到称赞,那就一起被称赞,你让朕做的事,朕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做到。” 颜天真:“……” 其实云渺不擅长做饭,而且不喜油烟。 她有心想要看看半宸的表现,半宸却要拉上凤云渺,是怕自己耍他? “那就一起去罢。”凤云渺倒是爽快地应下了,“就让本宫的太子妃在一旁指导,东陵皇,请吧。” “去就去。”半宸冷哼了一声,率先迈出了脚步。 此刻已经是半夜,御膳房里头已经没人了。 “会不会生火?”颜天真道,“要做饭,就要先生个火。东陵皇,你来。” “朕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我口头表述,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 一刻钟后。 “咳咳!这就是你说的指导?还以为你有多能耐,朕看你分明就是想要烧了朕的御膳房!” 半宸站在灶台前,脸上沾染了些许黑灰,被烟雾呛得直咳嗽。 “陛下,淡定。我知道这火势很旺,若是不这么旺,又怎么能促成你的狼狈?” “你为何要让朕狼狈?存心想要让朕丢脸?” “非也。”颜天真气定神闲道,“反正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只有我们二人和丹儿看得到,又不会让旁人看见,担心什么?” “你要朕这副鬼样子去见丹儿?开什么玩笑,这路上万一遇到别人……” “你就不能下个令让人把她带过来吗?”颜天真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君主,治理国家倒是井井有条,碰上情爱之事,就跟缺心眼似的,东陵皇,你简直比北昱皇看上去还要幼稚。” “你居然拿着朕那个毛头小子比较……” “好了,好了,咱们不争了。洗菜,倒油热锅,准备炒菜。” “朕从来没做过这些,若是很难吃怎么办?” “不打紧不打紧,要的只是心意,可不是味道。” “……” 凤栖宫内,赵丹儿坐在床榻之上,毫无睡意。 她这寝宫外被包围了,这下她要如何脱身? 陛下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意图,这才比她更快了一步,阻拦她离宫的脚步。 陛下啊陛下,你就一定要强迫么?是想把咱们多年的情谊消耗殆尽吗? 既然你并不想尊重我,那也就别怪我想办法对付你了。 赵丹儿正思索着,忽听寝殿外响起了脚步声。 下一刻,贴身宫女的声音传入耳膜—— “皇后娘娘,陛下派人来请您去御膳房。” 赵丹儿顿时疑惑。 这个时间去御膳房做甚? 他不是说有刺客吗?还有闲情逸致去御膳房。 刺客一事,果然是他胡编出来的瞎话。 赵丹儿站起了身,道:“好,本宫这就去。” 出了凤栖宫,贴身宫女便止步了。 “娘娘,陛下说了,只能您独自前去,任何人不许跟着,奴婢就不跟着你了,娘娘自个儿快些去。” 赵丹儿闻言,没有多问,迈出了脚步。 如此神秘…… 难不成是要跟她谈判?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御膳房,远远地就看见御膳房那一处灯火通明,还冒着烟火。 走的近些了,依稀看见厨房内两道人影在忙碌。 “对,就这样翻炒,动作再快点,千万别给糊了。” “少放点盐啊,一次一大勺下去,要咸死的,抖一抖就好。” “多加点水,多加点水。” “行了,可以出锅了。” “这卖相真是难看啊……不过也无妨,能吃就行。” 这是——良玉妹妹的声音? 赵丹儿心中顿时觉得更疑惑了。 等她走到了窗口边上,往厨房里看去的那一瞬间,不禁瞪大了眼。 半宸在干什么? 一边咳嗽一边擦汗,一边笨拙地敲锅铲。 幸好他咳嗽是朝着旁边咳的,没有对着锅里。 空气中,依稀有辣椒的味道,他正是因为翻炒着辣椒,才被呛得难受。 凤云渺可没他狼狈,站在角落里,注视着面前的一锅汤。 颜天真倚在门框边上,被辣椒呛得打了个喷嚏。 半宸做的那两道菜,是麻辣牛肉土豆丝和麻辣椒盐虾仁。 赵丹儿喜欢的菜色不少,而且嗜辣。 这两道菜,就是辣菜里她比较喜欢的两道。 赵丹儿显然也闻出了些许熟悉的味道,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焦味。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终究没忍住出了声,“陛下今夜是怎么了?竟会跑来厨房自己做菜,明日太阳升起的方向不知道会不会正常,没准是从西边。” “咳!你来了。”半宸举起了手中的锅铲,指着厨房外的石桌,“你先去那儿坐罢,桌上有上好的花雕酒。下酒菜就快好了。” 赵丹儿:“……” 虽然不知道半宸唱的是哪一出,她却还是依着他的意思,走到了石桌边上坐下。 半宸将锅里的菜捞进了盘子里,动作十分生涩滑稽。 若不是今夜亲自体会了一番,他竟然不知道烧菜比练武还难。 眼花缭乱的刀法与剑法都难不倒他,一把锅铲都拿不利索,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动作还练不好。 平日里他对御厨百般挑剔,此刻才知做饭烧菜不容易。 望着摆在眼前的两盘菜,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吃。 “天真,鱼头汤炖好了,我盛一碗给你喝。” 凤云渺的声音自右侧响起。 半宸转过头,便看见凤云渺已经拿了一只碗打汤,打好了之后端到颜天真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颜天真用汤匙舀了一勺,拿到唇边抿了一口,夸赞道:“蛮好喝的,你这记性可真好,我只教了你一遍就会了。” 半宸见此,瞥了一眼桌上的两道菜。 等会儿,丹儿会不会夸奖他? 如此想着,他便拿了两双筷子,一手端起一盘菜走到了房门外,在石桌边上坐下,将两盘菜搁在了桌面上。 “噗嗤——” 此刻与半宸之间的距离近,赵丹儿便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灰印子,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陛下今夜似乎有些古怪……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做菜了?” 赵丹儿说着,瞥了一眼桌上的两盘菜。 “臣妾与陛下这么熟悉了,就不阿谀奉承了,这两盘菜……卖相实在是难看呐。陛下是不是太闲了?才想着要下厨来找乐子。” “看着不好看,吃起来未必差。”半宸面无表情道,“丹儿不如尝尝。” “嗯,陛下亲自做的,我自然应该赏脸。” 赵丹儿说着,夹了一块虾仁放入口中。 入口的那一瞬间,眼角抽动了一下。 辣与咸与苦的结合…… 她忍着没喷出来,咽下去了。 半宸连忙询问,“如何?” “一言难尽。”赵丹儿说着,朝着厨房里的人道,“太子殿下,汤能分我一碗吗?” 喝点鱼汤,应该能压一压口中的不适。 第328章 没心没肺? “一言难尽?皇后这意思是很难下咽么。”半宸的脸色有些黑沉,“朕从未进过厨房,今日之所以进来,也只是为了煮两道你喜欢吃的菜。” 半宸这话一出,赵丹儿倒是有些惊奇,“陛下是为了我才下厨?” “不然呢?”半宸磨了磨牙。 赵丹儿如此不解风情,真不知什么样的行为才能将她打动。 “陛下,你屈尊降贵来下厨,是因为有求于我?其实陛下犯不着如此,你要是有什么难题,大可直说,除了子嗣之外,你其他的烦恼,我都会尽力帮你解决。” 半宸:“……” 除了子嗣,什么都好说? 可他眼下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二人说话间,颜天真已经端着两碗汤上前来了。 她料到半宸初入厨房,做出来的菜可能味道不太好,这时候,就需要喝点鲜美的汤,来压压这两盘菜的味道。 加了那么多辣椒,还有些糊锅,想想那个味道多半是辣中透着苦,不太好下咽。 “刚出锅的汤,小心烫。” 颜天真提醒着二人,顺便伸手捏了一块虾仁放入口中。 入口的那一瞬间,她便想要呸出来。 果然是炒焦了,还有点呛。 想想之前赵丹儿都没吐,她也就只能忍一忍,勉强咽得下去。 “你这面色都扭曲了,有那么难吃吗?”半宸冷冷道了一句,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入口中咀嚼着,面不改色。 他看似淡然,内心深处也禁不住暗道一句—— 果真难吃。 他自己都不敢抬举自己,也难怪其他人神色怪异。 “罢了,朕承认,对厨艺就是一窍不通,做不出什么好菜来。”他将筷子摔在了桌面上,瞥了一眼颜天真,目光略带警告。 颜天真看出他在赶人,便耸了耸肩,转身走开了。 的确应该让他们二人独处,她在场便有些不合适了。 于是她转身返回御膳房之内,双目在御膳房周围扫视了一遍,笑道:“云渺,这里有现成的食材,咱们来包饺子吃。” …… “陛下,你这醒酒醒得倒是挺快。”赵丹儿喝着颜天真端来的鱼汤,道,“关于今夜的刺客一事,是陛下胡编乱造的罢?派人将我的凤栖宫包围起来,说是护卫,实则软禁。” “不错,朕已经知道你的意图了。”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半宸索性就开门见山,“丹儿,朕与你相识这么久,咱们之间,就不说客套话了。你想走,朕是绝对不同意的。” “陛下就算是把我留下来,又如何?”赵丹儿的语气一派平静,“我本以为,我不愿意的事,你从不会逼迫我做。” “你进宫为后,这是第几个年头了?这几年来,朕何时逼迫过你,何时亏待过你?对你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前些日子,朕对九龙窟有想法,因为你的劝阻,朕也就不去插手了,朕对你怎样,你心里难道就没点数?” 半宸说到这儿,冷哼了一声,“从来就没对你要求过什么,如今只想求你一件事,你却固执得不肯答应,究竟是朕强人所难,还是你没心没肺?” “我没心没肺?”赵丹儿白了他一眼,“你待我不薄,我帮你的难道就少?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就十分凉薄吗?我早就说过了,你有什么烦恼的事都可以与我商量,但我绝对不生孩子,生孩子是女人干的事。” “你不是女人吗?” “我并不想承认我是。” “你——”半宸磨了磨牙,终究叹息一声,“做女人有什么不好,不用肩负太大的责任,朕还觉得做男人累呢,男子不可一事无成,女子则悠闲得多。” “陛下如此不喜欢做男人,而我却如此渴望做男人,若是你我二人能互相换了躯体,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赵丹儿笑了笑,“从小就听家里人说,女子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走路要缓慢从容,吃饭要樱桃小口,出门在外少与男子说话,不能出入青楼赌坊等,否则就是不正经。反观男子,什么事都能干,举止不用太优雅,左拥右抱也毫不顾忌,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男人。” “……” “陛下有三宫六院,却不懂得享受,若是换成我拥有这一切,我一定会尽情享受。”赵丹儿冷哼一声,“男人总是叫女人容忍他们的花心风流,却无法容忍女人红杏出墙,我真希望,那些家中三妻四妾的男子,他们的原配都能出去勾搭小白脸,这样才解气呀,你说,是不是呢?陛下。” 赵丹儿说着,又仰头喝下了一大口汤。 “丹儿,你终究还是个姑娘,你不甘心做女人,是觉得做男人更痛快。但其实,无论做女人还是做男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女子当中也有花心人,男子当中也有痴心人,你实在不必要排斥所有的男人。” “陛下这么说我,那你自己呢?你还不是排斥所有的女人?你明知道女人也有好有坏,也不愿意试着去接触那些良家妇女啊。”赵丹儿反驳道,“给陛下难堪的是青楼女,不是良家女,你何不尝试着,选一名良家女来给你传宗接代?” 半宸静默了片刻,道:“你不就是吗?” 赵丹儿被哽了一下。 “你入宫五年,除了朕之外,似乎也没有勾搭过其他男子,当然了,你调戏女子不算,朕也调戏过面首,如此一来也就扯平了。你不勾搭外男,可不就等于是良家女了吗?” 听着半宸的话,赵丹儿撇了撇嘴,“反正我不干,你找别人去。” “朕不干。即使克服了对女子的厌恶,也不代表朕就不挑剔,如果要选一名女子来共度余生,朕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其他人……看不上了。” 赵丹儿顿时无言。 他这是——在表明心意? 看来太阳真的是打西边出来了,断袖皇帝都要变正常了。 这一切来得有些突然,她还没那么容易接受。 半宸见赵丹儿不语,试探般地伸出了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触摸到的那一瞬间,心中想的是:从前也牵过她,怎么就不曾发现她的手如此柔软。 心态不同,感觉也就不同了。 曾经是称兄道弟,如今——是真的把她当成他的皇后看待,而不是一个兄弟。 御膳房之内,颜天真与凤云渺包着饺子,她时不时将视线往外看,在这一刻,看到窗户外的情形,连忙用手肘顶了一下身旁的凤云渺,“云渺,看,牵手了牵手了……” 而就在凤云渺转过头的那一瞬间,石桌边上的赵丹儿‘呲溜’将手抽走了。 半宸察觉到手底下一空,脸色沉了下来。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难搞定。 他忘了,赵丹儿不是正常女人,就算是发自肺腑的感人话语,寻常女子听了会心潮起伏,她听了也是无感。 顶多心湖泛上那么一点点波澜。 他确实挺喜欢她的爷们性格,却不希望她一直把自己当成爷们,活成了一个爷们,那她跟他,这辈子就只能做兄弟了。 “丹儿,朕从今以后不好男风了,也不会左拥右抱风流成性,这么一来,你——还愿意接受吗?” 他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期盼。 赵丹儿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温度似乎挺正常,应该没病。 再拿手背触了触他的脸颊。 也不是很烫,应该也没喝醉。 她的举止,让半宸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你该不会是觉得朕脑子不正常?朕告诉你,朕已经决定了,要试着做一个正常男子,父皇留给朕的那段不堪记忆,朕一定要遗忘!不能让那段记忆伴随着朕的后半生,如果朕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就太失败了,你来帮朕忘掉,可好?” “帮你忘掉?” “对,只要我们在一起,朕迟早能忘掉。”半宸再一次抓住她的手,“你我本是夫妻,好好的夫妻不做,做什么兄弟?这世上有哪对夫妻活成像我们这样?” 赵丹儿这一次倒是没有挣脱开,慢条斯理道:“夫妻活成像我们这样有何不好?称兄道弟,多独特,多新颖?” “……” 半宸深呼吸一口气,耐心道:“不要独特,不要新颖,你我还是做一对俗不可耐的正常夫妇罢。”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似是在酝酿,随即道:“今后,朕还是会对你百依百顺,朕不会再夜夜笙歌,其实那些男宠也不好玩,只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罢了,你我在一起总不会无聊,为何叫你生儿育女,你就想跑?我们生一个继承人有什么不好?这东陵国的天下都是我们这一家子的。” “可我依然觉得不公平。”赵丹儿掰开了他的手,“你现在想要浪子回头是么?陛下你虽然没有玩过女人,可你玩了那么多俊俏小白脸,你这副躯体也不干净了,我接受不了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你我之间,做兄弟可以,做夫妻不行。” “谁说朕不干净了?”半宸拧起眉头,“朕所说的玩弄,并不是与他们发生不洁的关系,朕只是喜欢逼着他们在朕的面前演出活春宫,或者按照书籍上所画的的,让他们搔首弄姿,完成朕命令的动作,玩物而已,不用侍寝的。” 赵丹儿闻言,瞪大了眼,“你没跟他们……” “没有。”半宸干脆利落地接过话,“令人搜罗俊男回来,顶多是揩油吃豆腐,朕喜欢看,喜欢玩,但是不愿亲自上阵,明白吗?” “……” 果然断袖断得不够彻底。 原来他所谓的特殊癖好,并不是想象那般…… “朕一直都很排斥女人,曾经也想过,是不是应该让俊男来服侍,但其实朕也接受不了与他们缠绵,因此……玩归玩,朕的躯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你若是不接受朕,朕此生都要一个人孤零零,你可明白?” “你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心吗?”赵丹儿目光中闪烁着狐疑。 母亲说男人最会骗人。 此刻她连半宸都不敢信。 “朕所言句句属实。”半宸磨了磨牙,“朕一连两个晚上都没睡好,整夜都在想着,战胜那死去的皇帝老儿。他人虽死了,给朕留下的不堪记忆却还存在,朕不该被影响一辈子,否则岂不就是输了?朕一直在想着克服,朕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滑稽,有一个合心意的皇后在身边,五年以来,都没有好好珍惜。” 赵丹儿撇了撇嘴,“陛下,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骗我生孩子?” “你——”半宸几乎拍桌而起,“平时看上去挺聪明一人,关键时刻怎么就犯蠢?朕跟你已经浪费了五年的时间,若是早两年就开始试着打动你,没准现在我们已经有继承人了。看看其他大国,哪个皇帝到了朕这个年纪,没有一儿半女,朕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朕就知道,赵丹儿你一定会生下东陵国的继承人。”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孩子。”赵丹儿面无表情,“为了让我生孩子,陛下还真是煞费苦心。” “你!”半宸伸手指着她,似乎想要张口骂人,却觉得两眼一黑,修长的身躯轰然倒下。 “陛下?”赵丹儿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了他。 “陛下,你怎么了?”她伸手拍打了两下半宸的脸,“陛下,醒醒。”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人怎么就倒下了?” 颜天真透过御膳房的窗户,看见半宸倒下,便奔了出来询问。 赵丹儿道:“我也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他就昏倒了。没有一点儿预兆。” 颜天真问道:“你们是不是谈崩了?方才我透过窗户,看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平静。” “我们并未吵起来,我只是觉得——陛下在忽悠我。”赵丹儿扶着半宸坐下,让他趴在了桌子上,叹了一口气,“母亲说男人最会花言巧语,她当初就是被父亲哄骗得团团转,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后,才看透父亲的风流本质,父亲喜新厌旧,年轻时对母亲的许诺都成了狗屁,男人啊,你一定要提防着他们。” 颜天真闻言,伸手揉了揉眉心,“并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混帐,你把他和你父亲相提并论,就不怕他着急上火?” “他与我在一起五年,过去的日子里,几乎不会与我暧昧,我们二人称兄道弟嘻嘻哈哈,真是岁月静好,令人难忘。” 赵丹儿说到此处,瞥了一眼半宸,“可是现在,我似乎觉得我与他之间的情感变质了,他对我不再真诚,为了骗我生孩子,他……” “想不到,赵皇后比我想象的更加愚昧。”空气中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子声音,打断赵丹儿的话,“面对相识五年的人,竟然连真心与假意都分不出来。他急着要继承人是真,你又怎知他的话一定就假?” “我不是说了吗?我做皇后五年,都没有与他谈情爱,如今他被子嗣烦恼,突然就对我表明心意。这突然的心动,显得多么不真实?倒像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让我不能去信。” “丹儿,你要明白,他是曾经有过心理阴影的,因此,对待男女之情迟钝,后知后觉,这也是正常的。他从不曾与女子谈风月之事,或许他对某个人动心,自己都未曾发觉,直到他意识到,再不说出口,或许就要失去,这才鼓足了勇气。” 半宸对赵丹儿的情感,绝对不是突然,而是这五年来所积攒的点点滴滴。 这里头或许包含了兄弟情、亲情、还有一部分他自己未曾发觉的男女之情。 否则,他不会在知道赵丹儿要离开之后,想方设法地去挽留。 他并不是天生的断袖,只是被先帝逼迫得厌恶女子。 他养着男宠找乐子,是因为他闲暇之余没事可做,他不能像寻常帝王那样闲暇时还能泡一泡温柔乡,既然接受不了女子的触碰,当然只好玩小白脸了,至少不是那么排斥。 否则,他还有什么事可做? 他所谓的特殊癖好,完全就是闲出来的。 “你们以为,陛下是对我动了真感情的?”赵丹儿眉眼间浮现疑惑,“你们确定他真心实意吗?” 颜天真不答反问,“你入宫五年,他对你都挺不错的吧?” “的确是很不错,几乎是有求必应。” “看吧,如此就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你们一直相伴,他从来不觉得会失去你,因此,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他也不会想到要跟你表明心意。子嗣问题,其实是一根导火索,让他真正意识到了对你的感觉,你想跑,他着急,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想过要别人去给他生继承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真诚?” “等会儿,等会儿,我有点乱,良玉妹妹,你先别说了。” 赵丹儿伸手扶了扶额头,“他若是真心,我就一定要以真心回馈吗?若是他从今以后不好男风,开始接受女子,等我给他生儿育女之后,他便要开始宠幸后宫,雨露均沾。等他克服了他的心理障碍,他对女子也就不会再排斥,我对他来说,也就不特别了,那我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那我跟我母亲有什么区别?我还能摆脱身为女子的宿命吗?” “身为女子的宿命,什么宿命?”凤云渺接过了话,“在你看来,做女人真的就那么累吗?你为何要让自己累?若是他真的三宫六院雨露均沾,你大可红杏出墙不用顾虑。真正懂情爱的人,心只会分给一个人,若是分成了好几份,那这个人就不值得你留恋了,你及时回头,依然可以随心所欲。” 凤云渺说着,笑了笑,“他说的话你不信,不如试探试探他?你可知这世间有一种情蛊,叫鸳鸯劫?这情蛊是一对,种在一对有"qing ren"身上,女子一旦红杏出墙,与她交合之人就会死,男子一旦与其他女子结合,便双双死亡,你问问他,堂堂九五之尊,敢不敢用这样的情蛊?” 赵丹儿听得眼角一抽,“怎么有这种东西?太不公平了吧,女子背叛就死个奸夫,男子背叛就与情妇共同死亡,这实在……” “因为这情蛊就是女子所发明,当然就偏爱女子一些。”颜天真挑眉道,“如果你真的不信任他,等他醒来,你问问他。” 赵丹儿想了想,道:“好。时辰不早了,我扶他回寝宫去休息,你们也歇着吧。” “好。” 眼见着赵丹儿扶着半宸离开,颜天真转头看凤云渺,“鸳鸯劫这玩意,上哪去拿?” “没有了。”凤云渺慢条斯理道,“花和尚说,一共就两对,一对用在你我身上,还有一对在花寡妇手里,花寡妇准备拿来约束花和尚,她哪能愿意给我们,只怕出多少钱都不卖,我方才那么说,也就只是让赵丹儿试探半宸罢了,真要我拿出来,我可没辙。” 第329章 朕答应你 “若是半宸丝毫不惧怕鸳鸯劫,干脆地答应下来,你认为丹儿会不会选择相信他?并且留下来。” “还是很难说呢,我倒是希望半宸能够如愿,这么一来,按照协议,他就得把造楼船的图纸给我。” 他关心的是,最终能不能拿到造船术的图纸。 他可没有闲心思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谁让半宸蛮不讲理,强行留人?要不是看在楼船图纸的份上,早就想跟他翻脸了。 颜天真与他所在意的却不同,她希望赵丹儿将来的日子能够顺心如意。 “云渺,我少有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赵丹儿算一个,我在东陵国的时候得到她不少照顾,因此,我也十分希望她能有一个圆满家庭,她若是真的远走,独自去浪迹天涯……她得到了自由,却会失去更多。如果她对半宸也是有情,却不曾发觉,实在是太可惜。” 颜天真说到这儿,叹息一声,“毕竟他们两人的情况与寻常夫妇不同,从小到大被父母灌注的思想也都是不正确的,如今,是半宸先表明了心意,丹儿并未果断拒绝,只是保持怀疑态度,这说明——她并不是排斥半宸,只是信不过他的诚意。”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信任。 要是错过……等以后察觉了,会不会留下遗憾呢。 有必要叫醒赵丹儿,莫要总是沉寂在过去,母亲被父亲辜负的那段回忆,她不甘愿像寻常女子那样相夫教子,是因为她从来都信不过任何一个男子。 “他们二人的事,只能随缘。”凤云渺牵过了她的手,走向御膳房,“我们继续包饺子去。” …… “皇后娘娘请放心,陛下并无大碍,之所以昏迷,可能是情绪不稳造成的,陛下最近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半宸的寝宫之内,御医坐在床沿边替他把脉,朝着赵丹儿询问道。 赵丹儿道:“或许是因为政务烦忧,没有大碍就好,是否需要给陛下开一副药方?” “陛下的情况,并不需要吃药,皇后娘娘要嘱咐陛下,不可情绪过激。”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赵丹儿摆了摆手,将太医遣退。 太医离开之后,她转头望着躺在榻上的半宸,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可情绪过激? 原来他是被气昏头了么。 是她的言语太过分,他这才被气晕。 与他相识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有哪件事情可以把他气昏头。 他先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吗? 她真的不能完全相信…… 母亲的经历就浮现在眼前,母亲的嘱咐也回响在脑海中。 母亲说,万万不可轻信男子,男子想讨你欢心的时候,能够作出种种承诺,净挑好听的说,真的在一起之后,种种缺陷都会暴露出来。 负心薄幸,风流多情……世间男子大多都是如此。 半宸或许不算个风流人,因为他之前对女子并不感兴趣,可他现在似乎突然开窍,那就难保他以后会不会左拥右抱。 不过,他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哪怕是左拥右抱,那不也是正常的吗? 可她就是无法接受与这样的人在一起过日子。 人的心只有一颗,怎么就能分给许多人?她若是真的接受了他,最终却被辜负,她并不能忍受。就算她能对男子动情,也不该对一个君王动情。 相夫教子这四个字,从不曾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若是真要过得那么憋屈,这个皇后不当也罢。 赵丹儿的心思百转千回,耳畔突然想起了半宸的一声轻唤。 “丹儿。” 赵丹儿闻声,转过了头,“陛下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半宸从床榻上坐起了身,“还能有什么感觉?朕又没病,御医说了些什么?” “说你是情绪不稳,这才导致昏迷。”赵丹儿撇了撇嘴。 “朕居然是被你给气昏头的,你倒是挺有本事,在过去的岁月里,朕碰上麻烦事,你从来都不会气昏头,除了你之外,恐怕没人有这个本事。” “陛下这话,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数落我?”赵丹儿面无表情道,“既然陛下醒了,那咱们就来谈谈正事。” “正事?” “我想离开。”赵丹儿开门见山道,“陛下先前不是说,对我是真心的吗?既然如此,是否应该尊重我的意愿,我若是不想留下,你要强留吗?我想离开这皇宫,你会允许吗。” 半宸这一回倒是没有立即变脸,同样面无表情道:“你对这皇宫里没有一丝留恋了吗?”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只是我呆在这里太久,我有些烦。”赵丹儿的语气毫无波澜,“就算我对你会有些不舍,这也并不代表我能够克服心里的压力,给你生儿育女。” “那就先不生,等你什么时候乐意了再说。”半宸迅速接过话,“留下来,朕会让你感受到诚意的。难道你真的一点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朕在你心中就那么不靠谱吗?” “作为兄弟,你是靠谱的,但是作为夫君,这其中意义不同,你我之间的关系变了味道,你让我怎么能轻易接受?” “那你想要如何?你倒是提个要求,看看朕能不能做到,你总该考验考验朕。”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大可问,不用顾虑。” “你是一国之君,有着三宫六院,从前你有心理障碍,不愿意接触女子,但是如今你能克服了,以后必然就要雨露均沾,光是这一点我就无法接受了。” 赵丹儿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是皇帝,你有权左拥右抱,可我偏偏就讨厌这一点,我要是沦落成你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这辈子就算白活了,我赵丹儿从小就立誓,要活得与众不同,绝对不能像寻常女子那般憋屈,与人共侍一夫这种事,打死不干。” “原来你在担忧这一个问题。”半宸脸上不见半丝恼怒,反而笑道,“丹儿,这个问题你真的不用担心,你对朕而言,是与众不同的,你我之间,是旁人无法插足的,我们彼此守着对方的不少秘密,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独特。” “陛下现在说得好听,又怎么能确保以后不会变心?”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你倒是说。” “在陛下昏迷之后,南旭太子告诉我一件事。他说,这世间有一对情蛊,名唤鸳鸯劫……” 赵丹儿将情蛊的具体作用,详细地告知半宸,很不意外地看见他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实在不公平。”半宸眉头微蹙,“就算是要拿来约束夫妻双方,也应该公平一些,惩罚应该等同才对。” “是有点不公平,但这就是事实。”赵丹儿道,“明知道不公平,陛下愿不愿意为了我,种上这个情蛊。” “那丹儿,你若是红杏出墙去偷汉子……” “陛下这意思是信不过我。”赵丹儿挑眉,“所以,陛下觉得不公平,便不愿意。对么?” “……” 片刻的静默之后,半宸道:“如果这是你的条件,那么朕答应你。” 赵丹儿有些意外,“你——答应?” 她以为他至少也要考虑很久。 但他只是考虑了小片刻时间,便尽快作出了决定。 “朕若是不答应,就留不下你了。”半宸颇为平静道,“朕既然说了,只想跟你一人过日子,那就要信守承诺,而不是单纯说说而已,朕知道你多疑又谨慎,想让你放心,朕既然没想过要与别人亲近,又为何要惧怕鸳鸯劫的作用?” “……” 这下子赵丹儿可接不上话了。 原本觉得,若是半宸不同意,她可以有足够的理由离开。 可是现在…… 他都同意了,她若是还想离开,他必然会觉得自己被耍了。 听他同意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有些波澜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是夫妇,却成了兄弟,如今……真的就要变成夫妇了吗? “当然,现在就去把那东西拿来。”半宸趁热打铁,“为了让你放心,可以立马用上,朕绝不反悔。” 什么狗屁的鸳鸯劫,压根难不倒他。 赵丹儿回过了神,道:“那东西我没有,凤云渺才有。” “那就去问他讨过来。”半宸道,“朕拿造船术的图纸去跟他换,他一定会同意的。” 赵丹儿微讶,“陛下这么轻易就要拿出楼船图纸吗?” “朕答应过他,只要能帮朕留住你,图纸给他不成问题,虽说是国家机密,但他做了保证,绝不泄露出去。” 这一次,的确是应该感谢凤云渺与颜天真。 他们说,对待赵丹儿绝不能用强,否则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这一点他一直铭记在心,哪怕赵丹儿说出让他多么生气的话,他也忍耐着,让着。 毕竟他是个男子,赵丹儿再怎么爷们,终归也是个女子。 他还是应该多多忍让,这是他的皇后,不是外人,怎么能与她在气势上争高低。 争过了,她就跑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凤云渺道,气势是留给外人的,耐心与宽容,是留给自家媳妇的。 难怪他能把他那太子妃哄得心花怒放。 可见凤云渺这厮搞定女人确实很有一手。 “陛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对我的感觉,是从何时开始不同的?这么几年来,从没见你有过什么暧昧言语,为何会突然……” “从你想要离开的那一刻。”半宸很快接上了话,“朕真的不愿意你离开,一想到你要从朕的人生中消失,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朕与你之间,绝对不是只有兄弟情那么简单,朕也把你当做亲人,你我之间真的错过太多太多时间了……” 赵丹儿不语。 错过太多时间了吗? 五年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五年。 若是早个两三年,他就能发现自己的心意,他们现在……没准就是正常夫妇的模样? 她不知道将来愿不愿意为他孕育子嗣。 但她知道,今夜听半宸说了这么多,她的内心是有触动的。 如果她和半宸,能一直相伴下去,没有任何阿猫阿狗前来插足,想想也不觉得吃亏。 “事不宜迟,朕现在就去找凤云渺。” 半宸说着,掀开被褥下了榻,迅速穿上了鞋。 “陛下,别这么着急,都这么晚了,不如等明天?” “不用等了,反正朕不觉得困,他们应该还没睡下,朕记得,与你在御膳房外交谈的时候,他们似乎在里头做点心吃,朕昏迷了有多久?他们是不是还在御膳房?” “你昏迷没多久,他们或许还在。” “那就好,既然都清醒着,就趁早把事解决。” 穿戴整齐之后,半宸拉着赵丹儿迅速前往御膳房。 御膳房之内,依然是灯火通明,有烟火之气。 颜天真才把饺子从锅里捞上来,正准备吃,就听见御膳房外响起急促的奔跑声,抬头一看,正是半宸与赵丹儿。 半宸这厮不是昏过去了吗?醒得这么快。 “凤云渺,朕有事和你谈谈。”半宸说着,已经走到了凤云渺的面前,“朕之前与你的协议,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凤云渺道,“协议的内容是,只要皇后怀上,你就要把造船术的图纸给我,不管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现在不用等生孩子了,朕可以立即就给你。”半宸道,“你拿情蛊来换,图纸朕也带来了。” 凤云渺:“……” 他哪来的情蛊跟他换。 看他一脸坚决的模样,倒是诚意十足。 若是拿不出这个东西,赵丹儿是否会觉得缺乏安全感,又不信任半宸了呢? “愣着做什么?莫非你的那情蛊十分珍贵,朕拿楼船的图纸都不够换来吗?”半宸眯了眯眼,“你该不会心里在想着,要趁机跟朕提什么样的要求?你可别太过分了,这楼船图纸是国家机密,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东陵皇误会了,本宫可没想要趁机提条件。”凤云渺道,“是这样的,东陵皇突然做出的决定,让本宫觉得有些意外罢了,那东西我并未带在身上,在我的住所,夜已经深了,咱们明早再来谈,可好?” “朕觉得现在就能解决,咱们立即前去你的住处。” “东陵皇,我们在吃点心呢,你就一定要如此急切吗?”颜天真连忙道,“今天夜里我们还是要住在皇宫,又不会给跑了,你着什么急呢?我说明早就明早。” 凤云渺并未如实告知,他手上没有情蛊。 可见他有其他的想法,拖到明早,是一出缓兵之计。 “罢了陛下,都这么晚了,你看他们才煮好了东西在吃,又何必这么急不可耐。就等明天早上罢。” “那好,既然丹儿都这么说了,我们明早再来做交易。” 半宸与赵丹儿离开之后,颜天真才转过头询问凤云渺,“你是如何打算的?咱们根本就没有这东西。” “咱们确实没有,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情蛊,也不会懂得分辨真假。”凤云渺笑了笑,“其实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用到情蛊,只是心理作用罢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很特殊,确定心意之后,更加不会背叛,因为在他们心里,对方是无人可取代的。” 赵丹儿要是连半宸都看不上,更看不上其他人了。 同理,半宸要是连赵丹儿都看不上,就更别指望有其他女子能让他动心。 情蛊用不用,都是无关紧要的,有也好,没有也罢。 “为了让他们都能放下心,并且不再来烦我,我有必要忽悠忽悠他们。”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明日随便找两颗糖给他们吃了得了,若是以后他们发现了,并且已经生了娃娃,就不会来找我算账了,毕竟我与半宸原本的协议就是赵丹儿怀上之后,他把图纸给我。我看他将来还能想出什么理由来骂我。” 第330章 一个个脾气比朕还大(一更) “这……”颜天真想了想,道,“也成。 ..” 丹儿与半宸之间存在的问题其实并不大,她只是不愿意去信任。 情蛊的约束,能够带给她安全感,让她不信也得信。 因此,在她还没有彻底确定心意之前,云渺必须拿出‘情蛊’,才能够让她放心,让她坚定地认为,半宸将来不会背叛她,也不敢背叛她。 等这对帝后的感情稳定下来之后,再告知他们真相,有没有情蛊,根本就无关紧要了。 “天真,其实你我二人之间,也不需要靠这个东西来约束,我当初之所以拿出这个东西,便是为了让你看见我的诚意。”耳畔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当时,你心中必定也有些触动吧?” “当然。”颜天真眉头微挑,“你拿出这东西的时候,我是有些惊讶的,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你,就算不用情蛊,也无妨。” 凤云渺唇角轻扬,伸手轻抚着她的乌发,“赶紧吃饺子吧,时辰不早了,吃完咱们就要回去歇息。” “嗯。” …… “陛下,已经到凤栖宫外了,我这就要进去了,你也回寝宫去歇息罢。” 赵丹儿本想离开御膳房之后就与半宸各自回寝宫,哪知道半宸非说要送她到寝宫之外,她也就应下了。 “丹儿,朕的寝宫离这里也有些远,走过去还得走上好一会儿,朕懒得走了,今夜就在你这凤栖宫睡。可好?” 听着半宸的要求,赵丹儿唇角一抽,“陛下,你这是在跟我耍赖吗?方才离开御膳房的时候,我让你回宫去歇息,你非要跟来,现在到了我寝宫门口,又不想走了?” “你我从前不是也一起同榻而眠吗?你是朕的皇后,朕在你这里歇息有何不可?”半宸理直气壮道,“莫非你是害怕朕会对你做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怕?”赵丹儿‘嘁’了一声,“你想进来就进来罢。” 自从半宸她诉说心意之后,她对他似乎多了一丝——提防。 从前与他称兄道弟的时候,二人还是要装作帝后情深的样子,在同一张榻上过夜,一人各占一半床,脑海之中都不会有任何遐想。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担心被他揩油了。 毕竟心态与从前不同,又怎么能指望对方循规蹈矩。 他最好——不要乱来。 想到这,她率先迈出了脚步,走进了寝殿之内。 半宸连忙跟了上去。 如同从前那样,二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床榻边,褪下了外衣,身着中衣,一起躺了上去。 赵丹儿原本睡在里侧,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着半宸道:“陛下,你睡里边,我要睡在外边。” 她靠着床沿,这样也能预防他有什么动作,她好迅速逃脱。 半宸对待她提出的要求,没有半分抗拒,往床的里侧挪去。 赵丹儿在外侧躺下,盖好了被褥,这才闭上了眼。 空气中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赵丹儿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并不比从前轻松。 突然察觉到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她立即就惊醒,转头望着身旁的人,“做什么?” “你睡得太靠外了,这要是一不留神翻了个身,就要滚到地上去了,能不能往里挪一些?”半宸说着,也不等她回复,就将她往里侧拉扯。 “好了好了!就这样,不用再往里挪。多谢陛下关心了,我绝不会掉到地上去的。” 赵丹儿翻了个身,背对着半宸。 半宸见此,自然也意识到了她在提防自己,什么也没说,靠近了床的里侧,注视着她的背影。 赵丹儿,迟早有一天要让你放下戒心。 朕就不信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还不会动容。 除非你铁石心肠。 如此想着,他也闭上了眼眸。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赵丹儿率先醒了过来,一转头就看见睡颜静谧的半宸。 这厮——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 因为她一直不喜欢男人,因此,再好看的男人她都没心思去欣赏,好看有什么用?越是好看越会骗人。 南旭国第一美男凤云渺站在她面前,这心里也不会起什么波澜,她自认为能够抵抗世间男色。 今日难得正经地欣赏起半宸的容貌,这才觉得确实好看。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身下榻,去拿挂在屏风上的外衣。 穿好了外衣,准备系腰带的时候,冷不防肩上多出了一只手,“丹儿,帮朕更衣。” 赵丹儿面无表情地将那只手拂开,“自己穿。” 半宸:“……” 从前早起的时候,她还会帮着更衣的,如今…… 罢了。 二人穿戴整齐之后,半宸道:“咱们现在就去找凤云渺。” 说着,扯过赵丹儿便走。 “陛下,你这么着急前去,若是他们还没有睡醒……” “那就把他们叫起来。” “……” 而等他们到了凤云渺的歇息处时,凤云渺与颜天真也早起了,正坐在一起吃早点。 半宸走上前,从衣袖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图纸,握在手心里,“凤云渺,这是你要的图纸,朕带来了,朕要的东西在何处?” “东陵皇来得还真是早啊。你要的东西,本宫也给你准备好了,稍等。”凤云渺说着,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扁圆形的锦盒,搁在了桌子上,“东陵皇,请看。” 半宸拿过了那个小盒,打开一看,是两粒五彩药丸。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情蛊吗?蛊的形态难道不是长得像虫子?朕从前听说过,有的像甲虫,有的像蚂蚁,有的像蜘蛛,有的像……” “东陵皇说这话,可就显得没见识了。”凤云渺轻轻摇了摇头,“我见识过的比你多,难道我还会不清楚吗?蛊的形态有很多,绝大部分长得都像虫子,但,也有药丸形状的。你别看这两颗药丸是静态的,其实,也是活的呢。” “活的?”半宸额头上的筋似乎跳动了一下,“怎么就是活的了?你倒是解释解释。” “**被包裹在药丸之内,处于休眠期,很小很小,服用下去之后,便会寄宿在你的体内,你所吃下去的食物,有一部分养分会被蛊吸收,促成他的长大,这也称之为——养蛊。不过你们大可放心,不会对人体健康产生什么影响,本宫和太子妃也都用上了,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东陵皇还担心什么呢?” “此话当真?”半宸依然有些不确信,将一颗药丸捏在手中,“朕能不能把它掰开?看看里面的**?” “不行。” “住手。” 颜天真与凤云渺异口同声,齐齐拧起眉头。 “说了里面的**处于休眠期,个头十分小,也十分脆弱,你就这么把它掰开了,万一伤到了它,它死了,这颗药丸就彻底作废,你以为这情蛊的发明者为何要用药丸包裹**,就是为了保证它的安危。” “东陵皇实在孤陋寡闻,你若是真的那么不确信,不如找两个人来试一试,不过,我可告诉你了,我手上就只有这么一对,你若是找人试验了,我可就没有多余的给你,信或者不信,你自己看着办。” 颜天真与凤云渺一人一句,颇为理直气壮。 “难不成东陵皇还担心我们害你?这是在你的地盘,害你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再有,请东陵皇不要看轻我与丹儿之间的情谊,就算是看你不顺眼,我也不会害她,你若是不信,我就立个毒誓。” “不用了不用了,本宫相信你。”赵丹儿连忙接过了话,“妹妹不要与他置气,他这个人多疑谨慎习惯了。” 赵丹儿说着,伸手便夺过了半宸手中的药丸。 “丹儿,朕只是想问问清楚而已。” “是你自己要与人家做交易,现在半信半疑的也是你,陛下,你能不能果断些?”赵丹儿脸上流露出些许不满。 凤云渺趁机接了一句话,“东陵皇作为一国之君,谨慎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东陵皇要是心存疑虑,也无妨,你把东西还给我们,图纸我们也不要了,吃过午饭之后就离宫,这笔交易不做也罢。” “朕没说不做。”半宸磨了磨牙,“你们一个个的脾气比朕还大。” “不做亏心事,自然声音大。”颜天真悠悠道,“反正决定权在陛下你手上,不如这样吧,这对情蛊我们送给你们,图纸先不要了,等丹儿生下继承人之后,陛下你再履行当初的协议内容,把楼船的图纸给我们,我这么做,可不是在让着你,我只是希望丹儿好,有情蛊约束你,你也就不敢违背对丹儿做出的承诺。” “朕一言九鼎,哪会违背承诺。”半宸不咸不淡道,“既然太子妃这么说了,也好,就按照你所言,等丹儿生下继承人之后,朕再把图纸……” “好什么好!”赵丹儿轻斥了一声,“陛下你这是白占人家便宜了!说好的要把图纸给人家,现在又拖延,你看看人家是什么胸怀,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胸怀?还一言九鼎呢,昨天夜里才决定的事,这会儿又要变卦……” 听着赵丹儿一通数落,半宸眼角抽搐了一下。 “罢了罢了,朕相信皇后与太子妃之间的情谊。太子妃必定是为了皇后好的,冲着这份友谊,朕信了。” 半宸说着,将手中的图纸甩给了凤云渺,“拿去。” “多谢东陵皇。”凤云渺接过图纸,莞尔一笑。 半宸与赵丹儿将药丸吃了下去。 “千万别咬,直接咽下去就好。”颜天真提醒着。 二人将药丸吞入腹中,觉得舌尖有些甘甜。 “有点儿甜。” “嗯。” …… 一日后。 “妹妹,真的不打算再多待两天吗?”迎风阁前,赵丹儿握着颜天真的手,“这才呆了两天就要走,我这心里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颜天真笑道:“将来若是我出国游玩,咱们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到那时我一定会多住几天。” “那是自然,要是下次相会,你不与我多玩几天,我可就不高兴了。”赵丹儿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我送给你的那顶金冠,可别忘了带呀。” “没忘记呢,装在行李中。”颜天真挑了挑眉,“希望我们在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已经小腹微隆。” “去,别说些不正经的话,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生。”赵丹儿撇了撇嘴,“自年少起,我就想要活得与众不同,我不想为了任何一个男子操劳,我一个人也过得来日子。” “年轻的时候有这些想法不奇怪,但是以后岁数大了,总希望身边能有个伴,不至于寂寥,你不想操劳,简单啊,生孩子的事由你做,带孩子养孩子,全让他去,你跟他约法三章,你只负责生继承人,孩子成长的一切事务全由他包揽。考虑考虑。” “这……”赵丹儿想了想,道,“再说吧,再说吧。” ------题外话------ ~ 晚点有二更哦~至少要九点以后 第331章 秘密武器(二更) “丹儿,你这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可惜你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颜天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二人之间呢,还欠缺一些火候,做了那么久的兄弟,忽然就要变成正经夫妇,确实会让人有些不太习惯,相信我,很快就会习惯的。” “你就如此肯定吗?”赵丹儿有些好笑,“看你说话像算命的似的。” 颜天真闻言,作势抬起了手,模仿算命先生掐指的动作,“我掐指一算,你应该会有一段美满姻缘。” “行了行了,别逗我了,这种事儿就顺其自然罢。” 赵丹儿说着,张开双臂拥住了颜天真,“良玉妹妹,虽然我已经考虑给陛下一个机会,但我这心里还是不会忘了你的,若是哪一天,凤云渺敢辜负你,你就来东陵国找本宫,咱们一起远走高飞,我肯定是不会辜负你的。” 颜天真:“……” “丹儿,别老说这些逗趣的话,等你真正用心投入和陛下的感情中,你的心态就不同了。” 赵丹儿放开了颜天真,“好了,真是啰嗦,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就不远送了。” 赵丹儿说着,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凤云渺,“你家殿下还在等着你呢,去吧,自个儿保重啊。” “你也多多保重,告辞了。” “嗯。” 颜天真挥别赵丹儿,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等待她的凤云渺。 “云渺,我们走吧。” “你们二人道个别,花了不少的时间啊。” “好长时间都见不到了,当然多说几句话,走吧走吧。” 二人身后,赵丹儿望着二人携手远去的背影,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丹儿,是不是十分羡慕他们二人?”身后冷不丁响起半宸的声音,“相信朕,我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到时候就不用羡慕他们了。” 赵丹儿闻言,转头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我哪里羡慕了,我只不过是目送他们一程。” “可你的脸上分明就写着羡慕,为何又不承认呢?你是觉得朕比不上凤云渺那么好吗?朕告诉你,朕一定会比凤云渺更好。” “陛下,话不只是说说而已。你现在口口声声说你会比人家做得更好,谁知道今后会不会实现。”赵丹儿转身迈开了步子。 半宸紧跟上去,“丹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想要考验朕了吗?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朕……” “我想要陛下先别来烦我,让我安静安静。陛下都不用处理政务的吗?看上去这么悠闲。” “奏折可以晚一些再批,朕每日都要腾出一部分时间来陪你,皇后不允许吗?” “这是陛下的皇宫,自然什么都是陛下说了算。不过,我现在有些困,想要回寝宫补补觉,陛下你还是去御书房批奏折吧,别耽误了正事。”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依你。”半宸嘴上答应着,脚步却还在跟随着赵丹儿。 赵丹儿终于停下了步子,“你不是说你要去批奏折吗?怎么还跟着……” 话音还未落下,就看见半宸那张俊美脸庞凑了上来,在她的脸颊上迅速落下一吻,又飞快地撤开。 赵丹儿顿时愣在原地:“……” “这就去,皇后好好去补觉吧。”半宸若无其事地说着,转身走开了。 从来就没亲过女人,其实他刚才也是有些紧张的,就怕被赵丹儿扇个耳刮子。 所以,趁着她没反应过来,赶紧偷了个香,再迅速走开。 才走出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赵丹儿的骂声—— “你居然做这么无耻的事!” 半宸就当没听见。 还好还好,只是被骂,没有上手来抽。 那么,下一次就无所畏惧了。 被骂几句算得了什么呢? 呵呵呵…… 他的身后,赵丹儿抬手蹭了蹭脸颊,心中竟然没觉得多反感。 只是有些惊讶,有些不太敢信。 她确实不排斥他的靠近。 莫非真像良玉妹妹说的,迟早都要适应? …… “义父,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南旭国众人在水岸边等候了两日,直到颜天真与凤云渺回到了楼船上,楼船这才继续行驶。 “赵皇后与我是老熟人,我一过去,她便要求我在皇宫中多呆两日,盛情难却,便多住了两个晚上。”颜天真说着,笑了笑,“这一次去东陵国皇宫,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什么收获?”凤伶俐好奇地询问。 “现在就先不说了,我先卖个关子。等回国之后再告诉你。”颜天真笑道。 凤伶俐一听,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义母又吊我胃口了。” 二人此刻就站在船头说话,忽听身后响起了几道喧哗声。 “你们看!那是不是血迹?” “看着像是啊,这水里怎么会有血……” “等会儿,我刚才似乎看见了有一个人在浮沉。” 这喧哗声实在不小,颜天真转过头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妃,床底下有血迹,您过来看看。” 侍卫站在护栏边上,指着楼船下方的水流,“这血迹飘了好几尺,刚才还有弟兄说,依稀看到有人影,这血迹,会不会就是人留下的?” 颜天真连忙走了过去,将头探出护栏外朝下看。 船底果然有血迹浮动,随着楼船的行驶,血迹不断,看着就像是从船底下飘出来的。 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当初赵丹儿把这艘楼船送给她的时候,侍卫还带了一段话过来。 属于半宸的每一艘楼船底下,都装有防卫的武器。 船舱下设有一个入口,直接通向船底,可以打开船底下关闭的圆木刀,圆木刀后边的绳子就是开关,靠人力拉动绳子,木刀便会迅速旋转起来,要是有水上强盗在船底偷袭,木刀可以把他们的脑袋切下来。 刚才侍卫说,船底下依稀有人影浮动。 看来是有人接触了机关,发动了船底下的武器,圆木刀。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颜天真说着,便走向属于她和凤云渺的那个船舱。 而她才走了进去,便看见角落的入口已经被打开了,是一块可以挪动的木板。 颜天真走上前去,朝着里头喊了一声,“云渺,是你在里面吗?” “是我。”里头传出了凤云渺的声音,“方才船底下的武器绞死了两人,我听到侍卫说船底下有血迹,便猜到是武器所为,下来看看,果然是。” “想到一块去了。”颜天真道,“我也要下去看看。” 船舱底下没有光线,会有些黑,好在入口处就有绳梯,顺着绳梯往下爬,她发现了一点亮光。 是凤云渺拿着夜明珠在照明,一颗夜明珠的亮光虽然不够大,也能依稀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了。 这船舱底下还挺宽敞。 想想也是,这样的楼船都可以作为战船,发动武器的地方,自然要足够宽敞。 “你看,这圆木刀还挺厉害。”凤云渺心知颜天真胆大,便蹲下了身,将夜明珠拿到圆木刀边上照耀,那颜天真看清了圆木刀上的残肢断臂。 “咦,他们是把手给伸进来了吗。”颜天真道,“这机光,需要靠人力拉动绳子,是你发现了船底下有人,才来发动机关的吗?” “不是我,我下来查看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凤云渺道,“你看这圆木刀,四个刀片,这刀柄上缠绕着细绳,只要轻轻拉动,就会迅速旋转,锋利的刀片足以搅碎一切入侵的东西。” 凤云渺说着,将细绳握在了手中,轻轻一扯,圆木刀就以肉眼难以预测的速度开始迅速旋转。 颜天真望着那旋转的刀片,只觉得看起来十分像风扇。 跟风扇的速度相比,差不了多少,扇叶锋利,把手伸进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没有人在这操控,我猜他们是偷偷潜伏在这船底下,无意中发现了这船底下的木板是可移动的,移开了之后,毫无防备地就将手伸了进来,并且摸到了绳子,又十分好奇地拉动了,这么一来,是他们自己发动了机关,把自己绞死了。” 船底下的光线本来就不好,圆木刀和水面只隔着一层船板,船底下的人可以挪开船板,隔着圆木刀也上不来。 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水下偷袭,用来防水寇再合适不过。 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真是倒霉呀,自己作死。”颜天真啧啧称奇,“这种楼船一旦流行起来,那就是让水寇丢饭碗。” “所以,我才那么想要楼船的图纸,只要我们南旭国也能造出这样的楼船,水上的治安也会好一些,这楼船在东陵国什么价格,在南旭国便同样的价格,先造上一批出去卖,让那些家财万贯的富商试用试用,将楼船的好处大肆宣扬,我们可以趁机赚上一笔,三成贡献国库,剩下的银子,我们自己存起来。” 凤云渺的提议,让颜天真叫好,“这法子不错,感觉又要发财了。” 她并不是特别爱钱之人,但若是有钱不赚,那叫傻。 “云渺,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两名潜伏在船底下的人,什么来历?会不会又是——南弦?” “他确实很值得我们怀疑,但也不排除我们又被水寇盯上的可能性,对了,还有一个家伙,也有嫌疑。” 颜天真很快想到了一个人,“你想说,段枫眠?” 神仙水那件事情,段枫眠和云渺算是结下了梁子,他的确很有理由派人来捣乱。 “如果他只是单纯想来报复我,那倒还好。” “怕只怕,他知道我们这艘船上承载着九龙窟的大批财物,富可敌国,他会不会也想来打主意?” “很难说呢,被圆木刀绞死的这两个人,最好是能给他一个警告。不管是南弦还是段枫眠,在知道手下惨死之后,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 平静的水面上,一艘大画舫缓慢行驶。 “陛下,派出去的那两个人……” “那二人怎么了?被发现了吗?”段枫眠坐在狐裘铺着的椅子上,眼见着对面的属下支支吾吾,冷声道,“有话就说!犹豫什么。” “不是被发现了,而是……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潜伏在船底下,但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碰到了什么东西,就死在船底下了,他们死之后才被人发现,因为船上的人看到了血迹。” 段枫眠闻言,思索着,“莫非是被水底下的什么东西咬死的。” “不是的陛下,他们死状极其凄惨,一人断了手,一人断了整只胳膊,伤口平滑整齐,不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倒像是被利器割掉的。明明就没有人发现他们,又会是谁把他们的手和胳膊切掉?” “是武器。”角落里,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子声音,“如果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他们,那么杀掉他们的只会是武器,那么大一艘楼船,船底下设有武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东陵国的造船术是国家机密,他们所乘坐的这艘楼船还是皇家专用的,一定不简单,派出去探测的人,必须万分小心。” “武器?有点意思啊。”段枫眠笑了笑,“南弦,你说船底下设有武器,那么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提防呢?” “我从未见过那武器,也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的。”南弦顿了顿,道,“陛下,应该有那种能在夜里发光的夜明珠吧?船底下的光线可能不是太好,若是设有武器,那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必须要拿个东西照明,看清楚了,才能避免中招啊。” “说得有理。”段枫眠冲着对面的属下道,“听见了吗?再派几个人出去,每个人兜里揣一颗夜明珠,游到船底下的时候,让他们看仔细了,可别傻傻地去送死。” “是,属下这就去办。”侍卫说着,退了出去。 “这凤云渺的人缘倒是够好的,半宸的为人朕也见识过,尖酸又刻薄,居然会愿意赠送一艘那么大的楼船给凤云渺,他究竟知不知道,凤云渺拿楼船承载九龙窟内的财物。” 段枫眠说着,转头望向了角落的南弦,“也多亏了你告诉朕,否则,朕还真的不知道他们千里迢迢地过来,是去寻宝库,之前天真还在朕的面前瞎扯,说是凤云渺得了罕见的疾病,此行是出去寻找药材。” 说到这件事情,他就来气。 对颜天真的话,他信以为真,派出去一群人,只为了去抢凤云渺所需要的‘药材’。 结果那群饭桶被唬得团团转,拿了一瓶劳什子神仙水,打开之后里头的液体喷涌而出,臭气熏天,险些就把他给熏晕了。 一连两天,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身上的那个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堂堂一国之君掉进茅坑里去了。 这事没完。 泡了许久的澡,泡得一身肌肤都快皱了,总算是把那味道给除干净了。 “我相信陛下与我一样,都十分厌恨凤云渺。”南弦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陛下被蒙在鼓里,我自然就要过来告知陛下一声,我相信,没有一个君主不会对九龙窟感兴趣。” “不错,朕的确很讨厌凤云渺,也对九龙窟感兴趣。南弦,你这么好心跑来告诉朕,你就不怕朕知道了之后,把你灭口,过河拆桥吗?” “我相信陛下不会的。”南弦道,“我能给陛下带来的利益,还不只是九龙窟的财富,我也相信陛下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绝不会过河拆桥。” “唔,你说的不错,朕绝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你给朕带来这么大的好处,朕会记着。不过,做交易还是要坦诚一些,你把你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朕,让朕看看你合作的诚意啊。” 第332章 绿袖告密(一更) “我想要凤云渺死。”南弦的语气一派平静,“陛下可以帮到我吗?” “你居然想要他的命?”段枫眠有些讶异,“什么原因?” “私人恩怨罢了,这其中的细节,就不便跟陛下多说,反正陛下你看他也不顺眼,总不会保他的。” 南弦淡淡道,“之前我与陛下达成的协议,陛下若是能拿到九龙窟内的财富,便要分我三成。如今陛下又问我还有何目的,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陛下,凤云渺的存在太妨碍我,若是找到机会,我一定要杀他,我想要的就这些,再也没有更多的了。” 黑弦在信上说,完成大业所需要的第一步,就是斩断女帝的臂膀——摄政王。 除此之外,也必须铲除女帝最大的帮手。 南旭国与鸾凤国是亲家,鸾凤国出事,良玉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总要拉上凤云渺回娘家相助,于情于理,凤云渺都会依着她。 可若是凤云渺不在,南旭国失了储君,还会有心思想着干扰其他国的内乱吗? 凤云渺死,南旭国多半要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是这样的道理。 凤云渺和良玉的姻缘,维系着南旭国和鸾凤国的关系,因此,凤云渺死,女帝又少一个助力。 失了臂膀又缺了帮手的女帝…… 足以对付得来。 这个段枫眠,对凤云渺也心存敌意,自然就值得拿来利用利用。 段枫眠作为一国之君,手底下人多好办事,求助他,还能有机会拿到九龙窟里的财物,若是不求他,恐怕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凤云渺可不是好对付的呢,诡计多端,朕在他手上吃了好几次亏了,朕自然心存抱怨,想要报复他。” 段枫眠顿了顿,又道,“不过,朕还真没想过能铲除他,毕竟铲除他要耗费太多精力,他与朕之间,也只是一点私人恩怨罢了,并未上升到家国恩怨,朕认为,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去对付他,也不太值得。” 身为一国之君,分得清孰轻孰重。 打击报复是有必要的,置于死地……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啊。 段枫眠从未低估过凤云渺的能力,因此,在听说了南弦想要铲除凤云渺之后,并未表态要协助。 这种事可不能轻易答应。 “陛下若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过,我只不过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陛下,并未强迫陛下相助。话说回来,陛下打算怎么拿到那些财物?” “朕原本想要攻击他们的船,让他们不得不弃船逃跑,可是——你也听见了,他们那船底下有什么了不得的武器,一接近就是送死,所以,必须探个究竟,否则去再多人也是损失啊。” “陛下英明。” “早就听说过,东陵国的造船术最高明了,遥遥领先各大国,尤其是皇家的楼船,里面有什么奥秘,外人都无法得知,想要破解,还有点伤脑筋。” 段枫眠说着,揉了揉眉心,朝着外头高喊了一声—— “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 “许久没有看歌舞了,让绿袖领着舞娘们进来表演歌舞。” 闲暇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看歌舞打发时间。 他一向懂得享受。 侍卫退下,很快去而复返。 “回禀陛下,绿袖姑娘明明之前还在,这会儿忽然就找不到了。询问了船舱里的几个舞娘,说是她身体不适,先回宫了,在船上呆的时间长了,她不适应。” 段枫眠闻言,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她不在,那就不看歌舞了。” 绿袖这个丫头,近两天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是不是最近太冷落她,使得她心情不好了? …… “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 是你让我想要每天为你写一首情歌 用最浪漫的副歌 你也轻轻的附和 眼神坚定着我们的选择 是你让我的世界从那刻变成粉红色……” 宽敞的船舱之内,颜天真一边剥着桂圆,一边轻轻哼唱。 “太子妃,你唱得可真好听,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嗓子呢。” 坐在旁边的白杏笑着道了一句。 晚饭颜天真想做桂圆红枣莲子羹,便拉了几个女眷一起来剥桂圆。 出门在外,队伍里的人带了不少干货,像桂圆红枣这种不容易坏的东西,出远门带着也挺合适,随时都能拿来做点心吃。 “天生我才必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我虽然唱歌好听,做饭却没多好吃。”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你们每个人,不也都有自己格外擅长的东西?犯不着老去羡慕别人,要记住自己才是最独特的。” “跟太子妃呆在一起,真的能学到不少。” “哪里哪里。” 正说笑着,船舱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敲了敲船板。 “太子妃,刚才我们在站岗的时候,发现有一艘小船朝着咱们这边飘过来,小船船头站着一名绿衣女子,朝我们挥着手绢,我们猜测那女子是有事来找,便让她靠近了,她说自己叫绿袖,与太子妃是老相识,希望能见一见您。” “绿袖?”颜天真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这个女子过来找她,必定是为了段枫眠。 跟绿袖见过好几回,能够从那女子的眼神中读出情感,段枫眠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天。 “太子妃,这个女子,您见还是不见?若是不见,属下这就把她轰走。” “见。”颜天真道,“让她上楼船来,直接带到我这里来。” “是。” 没过多久,侍卫便把人带过来了。 “太子妃,人已经带到了。” 船舱门还是关着的,隔着门板,绿袖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太子妃,我想要与您单独聊聊,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啊。”颜天真爽快地应下,转头朝着身边的几个女子道,“你们去隔壁船舱剥吧。” 白杏等人退下,将船舱门打得开,让绿袖进来。 颜天真并不担心绿袖不怀好意。 要是动起手来,这女子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见过太子妃。” 绿袖进来之后,朝着颜天真行了一礼。 “绿袖姑娘不必多礼,咱们也都是老相识了,有话就开门见山地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太子妃是个爽快人,那绿袖也就不卖关子了。太子妃,请问,今日你们是不是在船底下发现了不明身份的尸体?” 此话一出,颜天真的丹凤美目眯起,“果然是你们陛下派来的人吗?” 绿袖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如果不是段枫眠,她又怎么会知道? “以太子妃的聪明才智,果然是会怀疑到陛下的头上,但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是吧。”绿袖朝着颜天真莞尔一笑,“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让太子妃确定心中的猜想,你的怀疑是准确的。” “为何要跑来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颜天真望着她,目光之中泛着狐疑,“你难道不应该跟你们陛下一条心?居然跑到我这里来告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真实意图。” “我知道我这么做,容易引起你的质疑,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是为了陛下好,才来出卖他。”绿袖正色道,“不瞒你说,我来此,还是为了给你提供一个新的消息,南弦这个人,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南弦?!” 船底下被绞死的那两个人,她和凤云渺的确怀疑到了南弦的头上,段枫眠也怀疑了,但是还真就没想到这两人会凑在一起。 段枫眠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这边是去寻宝库的,南弦竟然好心地跑去告诉他,勾起他争夺的**。 想想也不奇怪了。 宝库就在东陵国和西宁国的交界处,南弦十分聪明地选择了去求助段枫眠,而不是半宸。 他要是敢去东陵国,恐怕会被赵丹儿吊起来,打死了再鞭尸。 因为自己这边所用的楼船就是东陵国赠送,南弦猜得到,东陵国是绝对不会帮他的。 “这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绿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妄图挑起西宁国与南旭国的矛盾,在我看来,他是很该死的。我并不希望陛下被他迷惑,因此得罪了南旭国,东西南北四国之间,如果任意两国产生矛盾,四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恐怕要大乱。” 绿袖分析得头头是道,“东陵国愿意把楼船送给你们,说明这交情不一般,而北昱国的陛下,对太子妃你有着不一般的情感,因此,我能不能认为,一旦南旭国和我们西宁国发生矛盾,东陵北昱没有任何一方会站在我们这边,东南北三国若是站在一起,我们西宁国哪里招架得住。” “想不到你还挺会看局势。”颜天真的目光中浮现一抹赞赏,“连你都明白的道理,为何你们陛下就不明白?” “陛下他不是不明白,其实他也明白,但是他敢冒险。”绿袖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他不甘心,他想打宝库的主意,又不想被你们知道幕后人是他,你们要是没有证据,也不能把我们西宁国怎么着,怕就怕,被你们掌握了证据,我们抵赖不掉,你们随时可以找麻烦。” “你是女子,所以你考虑的自然与男人不同,你不想争,只求太平,可是你不明白男人的野心啊。”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大家都是凡夫俗子,面对滔天财富怎么能不动心,有些人的野心比理智更占上风,你这套说法要是拿到你们陛下面前去,他只会觉得你软弱。” “我不愿意陛下卷入南弦与你们的纷争中。”绿袖道,“我怕他被小人利用,我怕他失败了之后,承担不起风险,不是我对他没有信心,而是我……只求太平。” 陛下其实是有些自负的。 想要得到九龙窟内的财富,又不想暴露,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暴露还好,一旦暴露,对方绝对有理由前来讨说法。 陛下的行为,无疑是强盗行径,这要是传出去,外人都会觉得是西宁国野蛮。 人的野心,为何就没有尽头。 不是自己的东西,为何就一定要去抢?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他都已经是皇帝了,怎么还想着做强盗。”颜天真笑了笑,“这种事情不用大惊小怪,北昱皇和东陵皇也都不是圣人,他们也都想要九龙窟里的财富,不过嘛,他们是不会跟我们撕破脸的。” 其实半宸当初也想打劫,只是被赵丹儿制止了,这才放手。 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有几个人能无动于衷?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充盈国库,还能减免人民赋税,所得的好处太多了。 绿袖又不是一国之君,她所考虑的问题不够广泛,她只想着能免除麻烦,不招惹外敌。 她的想法到了段枫眠那里,就是怕事胆小。 段枫眠怎么能理解她的苦心。 “我希望你们也不要与陛下撕破脸,太子妃,我给你带来的这个消息,作为回报,能否不要来找陛下的麻烦?我希望他能失败,损兵折将也无妨,否则,我怕他面临更大的损失。” 第333章 可惜,可惜(二更!) 颜天真想了想,道:“你偷偷溜出来这件事,应该没人知道吧?” “当然没有,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能引起陛下的怀疑。” “看得出来,你做事还是挺细心的。”颜天真冲着她莞尔一笑,“绿袖,我相信你的诚意,不过,你家陛下想要打劫,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罢休的” 绿袖闻言,面上倒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太子妃倒是说说,有什么条件。” 她知道颜天真绝对不是善茬,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但她也知道,颜天真的要求应该不会太过分,印象中的颜天真可不是刁钻刻薄的性格。 果不其然,颜天真道:“别紧张,你也不容易,你想要避免发生事端,我自然也不会刻意挑事。你觉得南弦是个小人,会对你家陛下不利,那么我就告诉你,他确实是个小人,而且头脑不简单。所以,你需要帮助我对付他,他应该不会对你有太大的戒心,因为你是段枫眠的人。” “这我又该怎么对付他。”绿袖想了想,道,“据说这厮武功高强,太子妃你也说了,他是个小人,满肚子坏水,陛下暂时是相信他的,我又该怎么瓦解他在陛下面前的信任?” “对付南弦,当然只能智取,你们都在段枫眠的地盘上,你不能明目张胆地害他,更不能让段枫眠看出你的意图,你要做的,就是挑拨。放心,这么费脑子的事我肯定是不会交给你的,你稍等,我找我家殿下前来商量商量。” “太子妃,我不能出来太久,请快一些,为了不露出破绽,我得赶紧回去。” “放心,不会拖延你太久的时间。” 颜天真走出船舱外,喊人去叫凤云渺。 一刻钟之后,绿袖回到了来时的小船上,独自划着船离开了。 颜天真站在船头,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可惜,可惜呀。” “可惜什么呢?”身后响起了凤云渺的问话。 “我在替绿袖觉得可惜。”颜天真道,“她一心为了段枫眠着想,担心段枫眠要做的事情风险太大,便独自冒险前来求见我,她就不怕我脾气大,一个不高兴就杀了她吗?她就不怕自己的行踪暴露,在段枫眠那里无法解释吗?” 她觉得段枫眠做事冒险,她自己的举止难道就不是冒险吗。 要是被段枫眠知道她前来告密,只怕也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不死也要她半条命。 因为她干涉了一个君主作出的决定。 以绿袖的身份地位,只算得上是一个小人物,而段枫眠这样的人,又怎会允许一个小人物干涉他的事。 “绿袖一心一意为了他,可惜,对他来说,绿袖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份子。”颜天真道,“我可惜的是,像绿袖这样的女子,有才有貌,跟着段枫眠是浪费了,段枫眠那样的花心大萝卜,就适合找一些有长相没脑子的女人,只需要伺候好他,其他什么都不用给他操心。” 凤云渺闻言,低笑一声,“你说绿袖有才有貌,这我不反驳,但她确实没魄力,她若是有魄力,就不会跟着段枫眠了,这个她永远都征服不了的人,早该离他而去,自己去享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世间从来都不缺少痴心人啊。” “若我是个花心大萝卜,天真你会如何对待我?” “我一脚能把你踹到天际。” “这就对了,这就是你与绿袖的区别。”凤云渺伸手,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敢踹我,她却不敢踹段枫眠,你有魄力,她没有。” “我觉得我这样很凶悍?” “不觉得。” “话说回来,丹儿也能管得住半宸,女帝陛下也能管得住大哥,所以,我对她们也格外欣赏。” 凤云渺闻言,接了一句,“她们虽有魄力,却还是比不上你有魅力。” “去,就知道说些好听的来哄我开心。” “你不喜欢听好听的,那我就说些不好听的?有魄力,好听点那叫真性情,要是不好听点,那便是野蛮、粗鲁、泼辣” “罢了罢了,你还是捡好听的说吧。” “” 傍晚时分,蔚蓝的天幕中云霞沉沉。 “嘲笑谁,恃美扬威 没了心,如何相配 盘铃声清脆,帷幕间灯火幽微 我和你,最天生一对 没了你,才算原罪 没了心,才好相配 你褴褛我彩绘 并肩行过山与水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是你吻开笔墨,染我眼角珠泪 演离合相遇悲喜为谁 他们迂回误会 我却只有你支配 问世间,哪有更完美~” 巨大的画舫之内,传出女子娓娓动人的歌声。 “绿袖姐姐,你的嗓子可真好。” “这个真是好听啊,叫什么名字?绿袖姐姐好像每天都要练上好几遍,是对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吗?” 绿袖听着身边几位舞娘的询问,面无表情道:“我对这首歌自然没有特别的情感,是陛下喜欢,此曲名唤——牵丝戏。你们说我唱的好听,其实我唱的不是最好听的,去年,南旭国的太子妃就是用这首歌在四国交流会上夺魁,可谓一曲惊四座。” “这么厉害啊?” “她的嗓子竟然比绿袖姐姐还要好?” “她不只是嗓子比我好,相貌也比我漂亮,身份地位更是我永远无法匹及的,就连脑瓜子也比我聪明。”绿袖垂下了眼眸。 所以,人家能当上地位崇高的太子妃,她就只能做一名小小侍女。 就算撇开了那层高贵的身份,颜天真的风华也不是她能及的。 陛下要她学着唱颜天真的歌,跳颜天真的舞。 学得不像,陛下就不高兴。 就算她自己再怎么能歌善舞,刻意去模仿一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牵丝戏”**那一段的戏腔部分,实在不是好驾驭的,会唱歌的歌姬,不一定每一个嗓子都清脆空灵,更别说能发出那样嘹亮又干净的戏腔。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唱别久悲不成悲 十分红处竟成灰 愿谁记得谁,最好的年岁” 末了,她嘀咕了一声,“还是不像,我要怎么才能唱成她那样。” “绿袖姐姐好厉害,这样的戏曲我都唱不来。” 听着身旁几个姑娘的夸奖,绿袖淡淡道:“不是我厉害,是你们没见过世面,我的戏腔还不够嘹亮,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们犯不着吹捧。” “没有吹捧,我们说的是真心话。” “我也会唱歌啊,但是这首我就唱不来。” 绿袖摇了摇头,“我这火候还是不够啊,你们谁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润润嗓子,再继续唱。” 说着,她又继续拨动琴弦。 从前她也自负,觉得自己歌舞一绝,碰上颜天真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再怎么不甘心又怎样,事实摆在眼前,终究还是要服气的。 颜天真确实摧毁了她的自信心。 若不是为了陛下,她还真不想跟这样一个女子打交道。 绿袖的心不平静,唱起歌来也是心不在焉。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珠帘被人轻轻拂开,一道月白色的人影踏了进来。 身旁的舞娘们见到来人,正想要行礼,来人却朝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全都退下。 舞娘们便都退了出去。 绿袖还没有发觉,便继续吟唱。 “风雪依稀秋白发尾 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泪 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 也去得完美——” 尾音落下之后,身后响起一道轻描淡写的男子嗓音,“还不错,只是比起她的,还是差了些。” 绿袖这才惊觉段枫眠就在身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琵琶,冲他行了个礼。 “不知陛下驾临” “无妨,不用太拘礼了,起来吧。” 段枫眠走到了软榻边坐下,道:“朕中午的时候听侍卫说,你坐船不舒服,先回宫了,怎么又回来了?” “回陛下的话,我只是有些着凉罢了,路过一个茶摊的时候,点了一杯姜茶,喝下去之后就好多了,于是,我又折返回来,并没有回宫。” 顿了顿,又道,“我还是想要陪着陛下,在宫里也闷,在这画舫上,好歹也能看看风景,视野开阔。” 段枫眠笑道:“说白了,你还是怕无聊,怕朕不在你身边。” 绿袖垂眸不语,算是默认了。 “过来。”段枫眠冲她伸出了手。 绿袖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走到了段枫眠的面前。 段枫眠一扯她的手腕,拉到自己的怀中,“你这两天好像有点心事,看起来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最近冷落你了?你就连笑容都不愿意给朕一个。” “不是。我怎么可能会给陛下脸色看呢。”绿袖说着,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是就好,那就给朕跳上一段。”段枫眠掐了掐她的腰身,“就跳那一曲牵丝戏。” 绿袖听闻此话,眸底划过一抹失落,“我就算再怎么尽力跳,也比不上颜姑娘跳得好。” “别这么想,熟能生巧,或许有一天你会跳得比她更好。再说了,连你都如此没有自信,其他人跳得就更加不成样子,你也不必太气馁,你的舞姿虽然不及她,却不会输给旁人。” 段枫眠这一句鼓励,说了等于没说,绿袖的心情并没有好上半分。 可她也不愿意在段枫眠面前显露出来,便迈开了脚步,走到了空地之上,开始起舞。 为何不能跳自己的歌舞?为何一定要模仿颜天真? 她也不想,可陛下这么要求她,她也不能抗拒,没有资格抗拒,也没有胆量抗拒。 一舞结束之后,一个转身,险些撞到了段枫眠的胸膛上。 原来段枫眠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走到了她的身后,只等着她一舞结束,就将她打横抱起,没有只字片语,就走向了一旁的软榻。 绿袖也不说话,静静地靠在他怀中。 虽然他心里想着的是别人,但只要她还能留在他的身边,就好。 被搁在了软榻上,看着眼前高大的身躯俯下,她伸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一室春意。 .. 是夜,月色凉如水。 段枫眠派出的人也行动了。 南旭国的楼船,在夜里也是不行驶的,夜里光线不好,众人也都需要休息。 白天,段枫眠的画舫也会跟着楼船的方向行驶,保持着好几里远的距离,夜里,自然也要停下。 这一次他派出了二十名水性好的死士,趁夜游到那艘楼船底下,一定要对楼船底下的机关探个究竟。 此刻已是深夜,楼船上的众人们也都准备休息,只有围栏边上的侍卫们轮流站岗。 西宁国的二十名死士,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潜入了水中,缓慢地游动。 二十人分散了开,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也就不至于惊动了楼船上站岗的人。 有几人已经偷偷潜到了船板底下,谨记着段枫眠之前的提醒,掏出了藏在怀中的夜明珠,借此照明。 映入眼帘的,是正常的船板,并没有什么异常。 死士伸出手,在船板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唯恐有什么机关。 他可没忘记,之前同伴就是因为鲁莽,才被这船板底下的机关收割了性命。 敲了好几下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稍微放心了点,便将手掌紧贴着船板,意外地发现船板竟然是可以挪动的。 小心翼翼地将船板挪开了,就看见了一道锋利的铁片! 这莫非就是船底下的厉害武器? 怎么样才能触动? 他想了想,将手中的夜明珠凑了上去,迅速一敲,再迅速收回。 没有反应? 他大着胆子,将手指伸了上去,在那铁片上轻轻一抹。 霎时便有鲜血溢出,指腹上传来微微刺痛感。 好锋利的铁片。 他收回了手,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东西不会主动攻击人,需要有人打开机关才会发动。 也不知机关长在什么地方 死士们在水底下憋气的时间长了,不得不游到水面上,呼吸新鲜空气。 “我晓得船底下的武器是什么了,船底下的木板可移动,将木板挪开之后,有铁片挡在眼前,那铁片十分锋利,但不会主动发起攻击,应该是需要操纵的。” “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将此事禀明陛下?” “光是知道有武器,不算什么重要消息,没有找到机关,还是容易被误伤,大家小心点,看看有谁能找到机关所在。” 说着,便又将头埋回了水中,再一次游向了船底下。 “义父,他们还真敢再来呀。一点都不怕死。” 楼船的围栏之下,凤云渺与凤伶俐坐在船板之上。 “他们应该是死士,胆子自然会比一般侍卫大很多。” 白天绿袖来知会,说是段枫眠打算继续派出一批人,应该会在夜里来行动,毕竟夜里光线不好,就算水面上流血,站岗的侍卫也看不清。 段枫眠显然是做好了再次折损人手的准备,这次派出来的人多了一些,只要能有两三个活着回去通风报信,也算没有白来了。 但——他可不会给段枫眠这个机会。 “义父,需不需要去船舱底下发动机关,吓他们一吓?”凤伶俐提出了建议。 凤云渺笑了笑,“这样吓不过瘾。” “那义父认为,怎么样才过瘾?” 凤云渺不紧不慢道:“他们敢去触碰机关,肯定做好了要受伤的准备。你现在就去通知第二间第三间船舱里的人,总共五十名水性好的精兵,同时跳下水,把段枫眠的那些死士都抓上来,我想,数量半百的水手同时落水的这一瞬间,会给死士们造成更大的惊吓。” “义父英明啊,我这就去办。” 第334章 取暖(一更) 凤伶俐说着,转身便奔向了第二间船舱,打开了船舱门一看,里面果然站满了人。 又继续往下走,打开了第三间船舱,同样站满了人,等候号令。 凤伶俐道:“都随我跳下水,去抓船底下那些家伙,最好不要有漏网之鱼。” 这要是换在平日里,众人听了号令之后,必定会响亮地回答一声是,而这次,为了不打草惊蛇,众人都不出声,只是齐齐点头。 凤伶俐带着所有人走出了船舱,就看见凤云渺提着一个篮子走上前来,那篮子里堆满了珠子,散发出柔和的淡绿色光晕。 近了,凤伶俐才看清那一颗颗珠子只有指甲盖般大小,都串着红绳。 “这是从九龙窟那堆珠宝里挖出来的,叫夜光海珠,只有在海底深处才能捞到,水里面光线不好,敌我不分,你们每个人手上带着一串,系牢了,下水之后才能分清敌人和自己人,明白吗?” 众人点头,有秩序地上前领取珠子,佩戴在手腕上。 别看这红绳只有面条那么粗,也十分牢固,不容易扯下,更不会脱落。 佩戴好之后,众人这才分散了开,在护栏后排列成一排。 凤云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便齐齐攀上了护栏。 同一时刻,船底下的人还不知自己的行踪暴露,依然在拿着手中的夜明珠,琢磨着船底的机关。 忽听周围响起无数落水声—— “扑通” “扑通” 数不清的人影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齐齐落入水里,这令西宁国的死士们大感吃惊。 怎么就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也就罢了,更令人惊讶的在于上面竟然没有一点动静,聚集了这么一大群人跳下来,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死士们拿着手中的夜明珠,依稀可以看清周围又是一圈冒着绿光的小珠子迅速游动了过来。 那些都是人影! 在水下,为了区分敌人和自己人,身上总要佩戴一些可以代表身份的物件。 对方所佩戴的绿色珠子,只有指甲盖般大小,己方手上的夜明珠,大了好几倍,区别可不就明显了么。 扫了一眼绿色珠子的数量,至少也有四五十人,自己这边只有二十人。 人数悬殊太大了,硬拼绝对不划算。 可气的在于,在水底下不能说话,无法与自己人交流,领头的死士只能迅速作出决定,转身快速游开。 一边努力地游动着,一边挥舞着手上的夜明珠,失意其他人撤离。 然,佩戴着绿色小珠的侍卫哪里肯放人,纷纷游上前来,意图将死士全部包围。 船底下,一片混乱。 凤伶俐是最后一个跳水的,落水之时,手上还牵着一根长绳子。 这次要用的方法,就跟上次对付水寇的一样。 西宁国的这些死士,水下功夫未必就会比水寇好,水寇毕竟是常年打水仗的,而死士,在水底下的时间能有多长? 跳下水之后,他牵着绳索,挤到了人群之中,迅速缠住了一名死士的脚,再拉着绳子往下一个死士那里游移。 这种好比串珠子一样的擒敌手法,在水下算是极好用的,就算缠到了自己人,上岸之后放了也就是了。 众人齐心协力,加上凤伶俐的巧妙方法,很快便将二十名死士全部缠住。 “哗” 所有人齐齐破水而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凤伶俐拿着绳索的尾端,朝着楼船上站岗的侍卫一抛! 侍卫迅速接过了绳子,快速往后拉扯,边上站着的人也都上前来帮忙,将水底下被缠着的一大串人全都拉了上来。 二十人,一个都没跑掉。 在水下斗了一番,被绳子缠住又挣扎了一番,此刻捞上岸,皆是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可以反抗了。 “义父,全都在这里了。” “做得不错,都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殿下,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置?” “千万不要让他们死了。”凤云渺唇角轻扬,“每天按时给他们服用"mi yao",留神着不要让他们自尽,每日的刑罚和审讯也不能少,本宫就不信,二十个都是铁打的,没有一个愿意招供幕后主使。” 当今世道,要给一个人定罪,就必须得要有证据。 若是可以拿下好几个人的口供,让他们招认段枫眠,他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找段枫眠的麻烦,嘲笑他这个一国之君的强盗行径。 段枫眠,你是想要私了这事呢,还是希望我将之公开,让你颜面扫地。 身为大国君主,就不信你不要脸。 凤云渺心中冷笑着,同时也在思索着,要向段枫眠索取怎样的赔偿。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一件黑色披风披在了肩上。 “云渺,外边冷,进船舱里去吧。”颜天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凤云渺转过头,见她身上也批着厚实的披风,笑道:“抓贼呢,才结束,我们这就进去。” 说着,便牵过了颜天真藏在披风里的手。 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身上穿得还不够多吗?” “不能再穿了,不然得热死。”颜天真道,“其实我身上挺暖和的,就是这手的温度不够热。” 身上都有衣服包裹着,手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凉点儿不也挺正常的。 凤云渺牵着她进了船舱之内,二人一同坐在了铺着狐裘的榻上。 入冬了,他们这船舱的地板上都是铺着毛毯的。 凤云渺用自己修长的双手包裹着颜天真的手,道:“我们从南旭国离开的时候,天气还没这么冷,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忘记带上汤婆子……”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九龙窟的那些财宝里,我似乎有看到过汤婆子,我让人去取来,你可以随时抱着暖手。” “这都要睡了,不需要那东西,明天再说呗。”颜天真道,“我真不冷,你看时辰也不早了,直接就寝吧,被窝里面多暖和。” “也是。”凤云渺轻挑眉头,“那就歇息吧。” 二人褪去了外衣躺进了被褥中,身躯紧贴着,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暖和。 “天真。我还有个取暖的好法子,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 “热身运动,出点汗就不冷了,现在就可以……” “我还以为你想到什么好法子,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要睡觉了。”颜天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热身运动……说得那么含蓄。 而凤云渺似乎不打算就这么睡了,修长的指节直接探进了她的衣襟内。 “天真,我知道你冷,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你才非要说自己不冷,我知道你一向就是如此善解人意,可握着你冰凉的手,我这心里还是挺不好受的,所以——我们一同来取暖。” 颜天真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你的理由还真是多,你都不困的吗?我困了。” “那你睡,帮你取暖的事交给我就好。” “……” “不要拒绝。” “无赖啊你。” “那也只是对你耍无赖。” “……” 一夜好梦。 这一日,又是一个好晴天。 巨大的画舫之内,想起男子的低斥着—— “废物!一个都没回来,是全死了吗?” 段枫眠今早从榻上醒来,原本以为派出去的死士会有人回来,禀告行动的过程,却没想到,无一人归来。 一整夜过去,都没一个人回来,那么,他几乎可以确定他们都回不来。 船底下的武器,就那么厉害吗? “陛下消消气,说不定他们今天会回来的。”绿袖端着茶上前了,柔声安慰着。 “你用不着安慰朕,朕知道他们回来的希望渺茫。”段枫眠阴沉着脸,“第一次派的人太少,全损失了也不奇怪,这一次派的人不算少了,竟然还是一个都回不来,难道全都中招了吗?” 原本想着,这一群人,可以有几个人先去试探试探那武器,要是出了意外,其他人必定也不会蠢着上前送死,总来得及逃。 无人回来报告经过,那么他也就白白折损了人手,而且至今,还对那船底下的机关一无所知。 “陛下,可别怪我多嘴。”绿袖道,“那些死士,可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全没了,这是陛下的损失,某个人就只会怂恿着陛下去冒险,他自己倒是没有一点损失,难道他自己手底下就没几个人能用吗?” 第335章 登徒子(二更) 段枫眠将绿袖的不满听在耳中,道:“毕竟那楼船上的东西是朕想要的,朕当然要派自己的人手去才放心,就算折损了,也不能怪在南弦的头上。..” “可是,陛下跟他有约,所得的东西需要与他分利,总不能让他白拿好处才是。”绿袖冷哼了一声,“去的都是陛下的人,我总觉得是他占便宜了,他不就是给陛下通风报信了吗?就想坐着等好处,我觉得陛下是有些吃亏了。” “朕知道,你是在替朕打抱不平,不过,你放心,朕不会吃亏的,朕也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段枫眠慢条斯理道,“你有所不知,他武艺十分高强,连凤云渺都不是他的对手,之所以吃亏,是输在脑力,因此,他是来投靠朕的,而且他也表现出诚意了,就犯不着给他脸色看,明白吗?” 南弦那厮,对凤云渺深恶痛绝,找到了机会,便会不假思索地取了凤云渺的性命。 且,除了他之外,目前还真不知道有谁能在武力方面击败凤云渺,难得见着了这么一个人,与之合作,也不亏。 段枫眠本人并不想浪费时间与精力去对付凤云渺,若是有其他人愿意去对付,他自然也乐得看好戏,若是这个人需要帮助,并且问题不大的话,他也愿意伸出援手。 绿袖自然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她的目的,只是希望瓦解段枫眠和南弦的联盟。 她一番言语试探,可以看得出,段枫眠对南弦还是挺信任的。 那么,现在就该用上那个办法了。 之前去颜天真那里告密的时候,与颜天真、凤云渺商量出的那个法子。 且看看,能不能让段枫眠对南弦产生不满。 “陛下,我去给你泡一杯你爱喝的花茶过来。” “嗯,去吧。” 绿袖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 另一边的楼船上,颜天真与凤云渺也才从榻上醒过来。 他们所在的这个船舱,床头边是有个小纱窗的,颜天真隔着纱窗也能看见外边的亮光。 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时辰应该不早了吧?该起床了。” 颜天真坐起了身,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便觉得身上泛起一阵凉意。 钻出了被褥,立即就感受到了冰凉的空气。 楼船什么都好,就是不保暖。 不过想想也是,这墙和地板,都是木头制的,就算这材料再好,总是会有点缝隙,不是砖垒成的房子,哪能比得上家里面暖和。 “是不是觉得挺冷的?”凤云渺手肘支撑在榻上,手握成拳抵着额头,道,“又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做,我还不想起来,咱们再继续窝着?” 说着,就把颜天真揪回了被子里。 “如果你觉得不够暖和,咱们可以像昨天夜里那样互相取暖……” “别,大白天的没那么冷,别做运动取暖了,你不累我还累呢,反正早起晚起都是要起,别赖床了,起来!” 说着,便掀开了半边被子,迅速下榻穿衣。 “真是越来越不解风情了。”凤云渺道了一句,也下了榻。 “别跟我不正经了,咱们来说正经的,这一个晚上都过去了,段枫眠也没盼到一个死士回去,他或许会觉得他派出来的人已经全军覆没,那么,他还会再派更多的人过来吗?” “说不准。”凤云渺道,“他现在应该很是气恼,我并不关心他还会不会再派人来,我关心的是,他与南弦之间会不会产生嫌隙。” 绿袖临走之前,他给了她一瓶肖梦昔日研制的失败品——月夜魔香。 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 主要成分是曼珠沙华提炼出来的花粉,再加上迷迭香、罂粟花等十八种药物,制成的——媚药。 不过失败了。 肖梦原本的想法十分宏伟:闻香者,在药效发作之后,会把面前站着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看成是自己的意中人,在这样的错觉之下,做出暧昧举止,魔香不仅仅是迷惑作用,还能催发人的**。 这只是她想象中的效果。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并没有成功研究出这样新品,她做出的成品,离预想期太远,效果实在短暂,幻觉只能持续片刻时间,就连被魔香继发起的**,也无法持久,会随着药效的消逝而消逝。 她的原话是——衣服都还没扒完,人就给清醒了,那这药还有什么用,拿来逗趣的吗? 原本想给扔了,转念一想,制作过程如此艰难,费了那么多时间与精力,还是留下来做个纪念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改良,达到预想的效果。 药师在研制药品的路上,难免经历失败。 这一瓶魔香,就是她的失败之作,并且改良几次都很失败。 肖梦几乎已经丧失了斗志,不再执着了。 可就算是这样,这失败之作也能在今天派上用场。 时效短暂,没关系。 依旧能派上很大的用处…… “你说肖梦这个丫头,老想些不正经的事,整天不是做毒药就是做春药,没准是太寂寞了,咱们回国以后,不如去给她找个婆家,你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给咱们手下的几个丫头都物色物色。” 颜天真一想起那瓶“魔香”,就不禁想笑。 预想是药效持久,至少几个时辰,可事实却是,药效从发挥到结束,只需要几秒钟。 可不就变成了一个鸡肋的作品。 或许是上天看她太辛苦,不忍心这药品就这么浪费了,才会给了一个契机,让绿袖带着药品,发挥它的作用。 绿袖,但愿你能成功。 …… 狭小的船舱之内,茶香浮动。 段枫眠的这一艘画舫整体大,切割出的房间却都不大,除了他自己所在的那一间最宽敞之外,其他的船舱,都只有他那间的一半大。 绿袖泡好了两杯花茶,从衣袖的口袋中拿出了凤云渺塞给她的那一瓶‘月夜魔香’。 这东西,是靠嗅觉传进肺腑。 她在自己的两边衣袖上扑了一点,又扑了一些在茶盖与茶杯边缘上,这才端着茶杯走出了船舱,去往南弦所在的那一间。 到了南弦的船舱之外,她伸手敲了敲门。 “南公子,您在里边吗?” “我在。”门板后响起了南弦的回应,“何事?” “给您送花茶来的,热乎乎的,味道极好。” “门没有锁,你直接推开吧。” 绿袖得到了回应,便伸手推开了房门,踏了进去。 走到了南弦的面前,将手中的花茶递给了他,“公子请品尝,相信我的手艺是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绿袖姑娘果真是心灵手巧。”南弦客套地道了一句,伸手接过了茶盏。 揭开了茶杯的盖子,闻到一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南弦将茶杯端到了唇边,抿了一口,茶水清爽而带着丝丝甘甜,果然很妙。 “绿袖姑娘的手艺果然不凡。”出于客套,南弦抬头致谢,可就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 眼前站着的女子,一身红衣,容貌绝色,如记忆中那般好看,正朝着他笑。 “良玉……”南弦低喃了一声。 绿袖见他的目光有一丝呆滞,唇角轻扬,笑道:“公子慢慢品尝,我要去给陛下送茶了。”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南弦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腕,“良玉,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想着你,虽然我恨你,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你……” “你在胡说什么?”绿袖挣扎道,“你放开我!” 南弦此刻已然陷入幻觉,哪里会肯放过她,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尹良玉,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与凤云渺断绝了关系……” “无耻的登徒子,你再不放我,我喊人了!” 绿袖低斥一声,扬手一个巴掌,挥往南弦的俊脸上! 南弦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擒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腕,而且在这一瞬间,绿袖涂抹在衣袖上面的魔香,又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他的鼻子,被他吸入了肺腑之中。 他的错觉,还会再延续片刻。 产生错觉的人,是无论怎样都不能恢复正常视觉的。 只能等药效退掉。 药效很快就会退掉,因此,绿袖趁机大喊—— “来人啊!非礼啊!快来人,南公子轻薄我!” 她一边喊叫着,一边猛力挣扎,“放开我!” “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我抓到了你,就绝对不会放你离开。”南弦的口气十分坚决,“良玉,你可不要逼我对你动手,阿绣的死跟你有关,对不对?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从前我心软又糊涂,但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那么软弱,我一定会当着你的面,杀了凤云渺。” 绿袖听着他的话,心道一句:原来这南弦对良玉郡主,也就是颜天真,还存在着不浅的感情。 他的语气里有恨,也有爱。 听着船舱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绿袖知道有人闻声赶来,便开始哭喊,“快来人啊!” 下一刻,众多侍卫闯了进来,眼见绿袖被南弦拉扯,梨花带雨,连忙上前去拉。 “公子,你怎么能这么放肆?你是陛下的客人,绿袖姑娘是陛下的贴身侍女,你怎么能这样冒犯她?你有需求,那么多舞娘还不够你挑的吗?” “放开绿袖姑娘,她不是你能碰的!” 在众人的大声叫唤中,南弦总算找回了理智。 一看到良玉出现,他没法保持理智,他的心情太复杂了。 但是此刻,众人却在他耳边喊着——绿袖? 南弦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下,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顿时惊愕。 被他拉扯着的女子,不是良玉。 是段枫眠身边的侍女绿袖。 南弦连忙松开了手,“怎么是你?你假扮良玉……”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绿袖破口大骂。 “你这个人,看上去衣冠楚楚,想不到竟是个衣冠禽兽!是你先来非礼我,这会儿你又皱着眉头装无辜,你以为大家都是瞎的吗?我绿袖虽然没什么起眼的身份,也不能让你这样轻贱,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落下,她掩面哭泣,跑了出去。 南弦眉头大皱。 怎么回事…… 同一时刻,在另一间船舱内的段枫眠也听到了动静,朝身边的侍卫问道:“外边什么动静?怎么那么吵?”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这就去看看。” 二人正说着,忽听船舱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报—— “陛下,方才南公子非礼了绿袖姑娘,绿袖姑娘此刻就坐在船头,她说,陛下若是不给她做主,她就要跳下去,死了算了。” “什么?”段枫眠一惊,“南弦……非礼绿袖?” 他与南弦也是刚刚合作,并不太清楚南弦的性格,关于他好不好女色这一点,自然不知。 “刚才听见绿袖姑娘大喊,我们就闯进去了,果真看见南公子强拽着她,大概觉得她只是个小小侍女,想要她侍寝?” “混账!”段枫眠呵斥一声,“那么多舞娘他不挑,怎么偏偏就看中朕身边的人。” 他对绿袖,有着特殊的情感,毕竟是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比后宫里那群花瓶有用。 先不说绿袖是高等侍女,娘娘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就算她只是个低等侍女,南弦想碰,也得先问问自己同意不同意。 段枫眠气怒,起身走出了船舱。 第336章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一更) 南弦正坐在自己的船舱之内,思索着事情的蹊跷。 他对绿袖是绝对没有非分之想的,除了良玉之外,他看不上任何一个女子。 可他确确实实冒犯了绿袖,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但是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他很疑惑,他怎么就会把绿袖看成了良玉?这两人长得分明一点都不像。 难不成是对良玉太过想念,这才产生了幻觉? 这不可能。 幻觉是从喝下茶之后才开始产生的,南弦不禁把目光落在了那杯花茶之上。 他跟绿袖没有半点恩怨,绿袖会有理由来陷害他吗? 若是她在茶里下了药,那说明她脑子实在不怎么灵光。 但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依旧要叫大夫来查一查这杯花茶有没有问题。 正想着,就听见船舱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段枫眠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船舱门没有关,段枫眠便直接进来了,脸色一派阴沉。 “南弦,你看上去倒是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行为举止如此放浪,朕把你当成客人对待,你把朕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朕身边的人,是你能随便碰的吗?你究竟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他不止气恼南弦碰他的女人。 更是气恼南弦不懂规矩,不知敬重君主。 平时倒看不出来这么随便轻浮。 “陛下,你误会了。”南弦淡淡地解释,“我对绿袖姑娘并没有非分之想。” “你的意思是——这些侍卫的眼睛都是瞎的?绿袖无缘无故陷害于你,利用她自己的清白?”段枫眠冷眼看他,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陛下,能不能请您的随行御医来,检验一下这杯花茶?”南弦指着绿袖端给他的那杯茶,道,“这是绿袖姑娘送来的,喝下这杯茶之后,不知为何,我竟然把绿袖姑娘看成了……我的心上人。” 段枫眠自然不知南弦的心上人是谁,听着他这话,轻嗤一声,“想要证明绿袖有没有在茶里下药,对吧?好,朕就叫御医过来检验,希望这不是你为了撇清自己要找的借口,如果是你见色起意,朕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 “殿下,那些人可真不愧是死士,嘴巴硬得很,鞭子和烙铁都用上了,他们似乎也不畏惧,有几个都快不行了,你看这如何是好?” 船舱内,凤云渺听着侍卫的汇报,不咸不淡道:“这样的结果本宫猜到了,一开始,自然不能让他们吃太大的苦,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刑罚,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旁边嗑瓜子的颜天真闻言,接了一句,“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升级刑罚?” “当然了,鞭子跟烙铁怎么能称之为酷刑?这只是基本刑罚而已,受的都是皮肉之苦,许多铁骨铮铮的汉子都不惧怕,想要让他们松口,我自然还有更高明的招数,天真想不想见识见识?” “不是都有几个快死了吗?再虐待下去,咽气了怎么办?”颜天真道,“这才一天,就得死几个,我怕他们吃不消,就拿不到口供了。” “放心,快死的那几个,我不会再虐待他们,对付他们,自然是有比较温柔的刑罚。” “温柔的刑罚?”颜天真这下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跟我来,你就知道了。”凤云渺低笑了一声,起身迈出了步子。 颜天真一向胆大,便跟上去了。 她想要看看,凤云渺会怎么从死士嘴里套话。 “我一定要拿到他们的口供。”凤云渺道,“段枫眠若是不来给我赔礼道歉,我就要把这些口供贴到大街上去,让他堂堂大国君主被万人耻笑。” 以为派死士过来就万无一失了吗? 死士的确不怕死,可也得有力气去自杀才行。 他让人给死士喂下的"mi yao",让他们连咬舌头的力气都没有。 凤云渺走到了那间关押着死士的船舱,推开船舱门,迎面一股血腥味飘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行刑的侍卫上前来行礼,叫人来给二人搬上了椅子。 凤云渺牵着颜天真,坐了上去,望着眼前的情形,面不改色道:“有几个人撑不下去了?” “回殿下的话,有五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不宜再用刑。” “那就不用让他们受皮肉之苦了。”凤云渺淡淡道,“抬到另一间去,上轻羽之刑。” “这是什么意思?”颜天真问了一句,“这刑罚我还没听过。” 名字起得倒是文艺。 旁边的侍卫笑道:“回太子妃的话,这道刑罚,是最温柔的了,虽然温柔,却也让人无法招架。这轻羽嘛,就是孔雀的羽毛,用药水浸泡过后,软硬适中,然后,这人的脚底下都是有穴道的,找准几个穴道,用小刀划上几道血痕,受刑者会察觉到刺痛,这时候再用经过药水浸泡的羽毛去挠脚心,那就是又痛又痒,直让人抓心挠腮,想挠又挠不到,这个刑罚不死人,也很折磨人的。” 颜天真:“……” 这个世上,不怕痛的人倒是挺多,不怕痒的人,却是真少。 五个人被抬走了,便还剩下十五个人。 凤云渺朝旁边的侍卫伸出了手,侍卫会意,当即递给了他一个竹签筒,里面有十几支签。 “本宫手上的这个竹签筒,每一支签上面都写着一种刑罚,本宫不想给你们用同一种刑,这样太乏味了,接下来你们的命运就交给上苍,轮流来,本宫摇到哪一支,就按照上面的刑罚来用刑。” 凤云渺说着,望向第一排的第一个人,“从你先开始。” 话音落下,他便开始摇动手中的竹签筒,片刻之后,抖出了一只。 侍卫捡起来,道:“碎骨之刑。” 这个刑罚,颜天真是听说过的。 之前船只被水寇袭击的时候,抓了一群俘虏,当时凤云渺就想用这个刑罚,水寇比不上死士有骨气,吓得屁滚尿流,很快便招供。 碎骨之刑,是将人身上的骨头捏碎,先从手开始,从小拇指的指骨开始捏,再到大拇指的指骨,手指捏完捏脚趾,脚趾捏完捏脊梁骨,令人痛彻心扉。 “那就行刑罢。” 凤云渺一声令下,两名侍卫便走到那死士面前,摩拳擦掌,开始用刑。 这些刑罚是东宫刑罚,刑部没有,只有东宫的侍卫才晓得其中细节。 颜天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对俘虏用刑,听着那人压抑的闷哼声,仿佛想要嘶喊出来,却没有力气。 两股战战,浑身颤栗。 凤云渺手中的竹签筒在继续摇动,很快又摇出一支。 “旋转陀螺。” 颜天真一听这名字,立即想起一个事,“是不是之前把白路折磨死的那个?” 两条绳索,一左一右地绕过胯下、绕过腰间、胳膊,在双手手腕上缠了几圈,吊在船舱顶的木板上。施刑者挥舞着双手,将受刑者整个人像陀螺一样地旋转,至少能把最近两天内吃的东西全吐出来,吐到没有就干呕,能吐出胃酸,停下来之后,就算闻到再美味的食物,也不会激起半点食欲。 这个刑罚不是对皮肉的折磨,而是对精神的折磨。 白路死前就是这么遭罪的,到后头,他央求着死亡,渴望解脱。 有两名侍卫已经准备好了绳索,去捆第二个木架子上的死士。 凤云渺继续晃动手中的竹签筒,又抖出了一支竹签。 这一次,捡竹签的侍卫都咽了一下口水。 颜天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连忙问道:“这次又是什么?” 侍卫道:“回太子妃的话,是——梳洗宫刑,这人可真倒霉。” 颜天真:“……” “把刑罚的具体过程念出来,给这位受刑者听一听。” 在凤云渺的命令之下,侍卫开口道:“梳洗宫刑,将受刑者埋于地下,在受刑者头顶生火,火候差不多了便从地里刨出来,轻而易举能脱下一层皮,用刑者以铁梳在受刑者下体缓慢刮肉……” “要杀要剐,能不能痛快点。”对面传来一道微弱声音,打断侍卫的话,虽然有气无力,却也能听出怒意,“用这样惨无人道的方法折磨人,泯灭人性,你也配做一国储君。”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不等众人面说话,颜天真抢先一步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这个世界本就如此阴暗,弱肉强食,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是很残酷的,你们认为,我们对所有犯人都这样吗?并不是。” 略一停顿,又道:“大多时候我还是愿意给人一个痛快的,可你们的主子,与我们之间有利益纠纷,你讽刺我家殿下不配做一国储君,这句话我还给你们陛下!他大国君主,一派小人强盗行径,他要是真得手了,也算他厉害,兵不厌诈嘛,可他偏偏失败了,那就要承担失败的风险!别输不起。” 对面那人道:“好,我招,但求给个痛快。你猜得不错,我们的主子乃是东陵国国君,半宸。” 颜天真伸手揉了揉眉心,“姑奶奶本来还想着,给你换个轻点的刑法,偏偏你要这么蠢,害我更加生气,来人!梳洗宫刑就梳洗宫刑,此人挑拨大国之间关系,不可轻饶,拖下去!他要是不招,刑罚就不用停。” 在许多大国国法中,离间友国关系,造谣生事者,斩立决。 酷刑,这是很有必要的。 那人被拖了下去,颜天真脸色阴沉地坐回了椅子上。 段枫眠派出来的人怎么就跟他一样不要脸呢。 “我这个被骂的都还没生气呢,你倒气上了。”凤云渺低笑一声,捏了捏颜天真的脸颊,“犯不着为这种渺小的蝼蚁置气,这都是他自找的。”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纠纷,牺牲人命是在所难免的。 心慈手软,只会害自己损失。 因此,身居高位者,大多狠心。 “死士,大多都是经过洗脑的,愚忠。”颜天真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判断是非,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命令,你用酷刑对付他们是对的,或许只有残酷的皮肉之痛与精神折磨,才能唤起他们的一点点求生**,让他们招供。” 这些人的口供,太重要了。 口供一出,可阻挡段枫眠,那厮要是知道丢脸,便会就此收手,还得要他赔礼致歉。 私了不行就公了,看他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没有口供,他必然耍赖到底。 正恼着,忽听船舱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侍卫奔上前道:“殿下,那五个奄奄一息的家伙,其中有一人嚷着要喝水,他说,他要招供。” “小心被忽悠。”凤云渺道,“这些人死都不怕,更不怕说谎,你给他喝了水之后,他也不一定会说,大不了就是被继续用刑,他对水有多渴望?如果真那么想喝,就让他先招供,他的手还能不能用?让他直接写口供,把段枫眠交代他们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写下来。不写就继续用刑,无视他们的所有要求。” 第337章 杀了你也无妨(二更) 凤云渺说着,继续摇动着手中的竹签筒。 而就在下一刻,身旁传来一道喷嚏声—— “阿嚏!” 颜天真揉了揉鼻子。 方才觉得鼻子有点痒。 而就在这一声喷嚏打出来之后,她便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掌包围。 “我都忘了,昨天夜里说了,今天要找个汤婆子给你暖手,你的手总是这么凉,可别着凉了。” 凤云渺说着,将手中的竹签筒扔给了身旁的侍卫,“你们继续用刑,要是有人愿意招供,再来告知本宫。” 说着,牵过了颜天真站起了身。 不禁让一旁的侍卫们感叹他的态度转变。 对待旁人和对待太子妃,真是全然不同的脸色。 凤云渺牵着颜天真离开之后,颜天真笑道:“你有没有看见,刚才站在我们身旁那名侍卫的脸色?上一刻跟他们说话还冷冰冰的,转过头来跟我说话,立马阴转晴,你这脸色跟天气一样变化莫测,也难怪你手底下的人都敬畏你。” “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魔力罢。”凤云渺面不改色道,“就算满腔怒气,看着你也能化为乌有,从小我就听母亲说,看上一个人,就会被她牵动喜怒哀乐,我起初还不信,现在就不得不信了。” “母亲说的话都是真理。” “在与你相识之前,我不喜欢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那将意味着我会有弱点,我自小争强好胜,从来都不喜欢输,也不希望会有东西羁绊着我成为我的弱点。”凤云渺道,“但是现在,我竟然十分依恋这种羁绊,我才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太早。” “有弱点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你看黑弦,我至今不知道他有什么弱点,因为他没有非常在意的人,就算哪天他武功天下第一了,又有什么意思?就算他获得了成功,他也是孤独地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的人生又空虚又无聊,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他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说到他就可气,也不知道绿袖那边调拨得怎么样了,我应该吩咐下去,让咱们的楼船减缓行驶速度,等我拿到死士的口供之后,还要掉头回去找段枫眠算账。” …… “禀告陛下,这杯花茶十分安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华丽的画舫之内,段枫眠的随行御医检测了绿袖端给南弦的那杯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段枫眠淡淡道:“你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吗?” “老臣真的确定,老臣行医几十载,还不至于会判断错误,这杯茶里无毒,也无"mi yao"啊。” 段枫眠听闻此话,冷眼看向南弦,“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南弦目光之中浮现思索。 段枫眠的随行御医,会有可能被绿袖收买吗? 他想不到绿袖有什么理由来诬陷他,或许……此事真的跟绿袖无关? “南弦,你是不是依然觉得不服气?那朕就让御医喝一口给你看,如何?” 一听段枫眠这么说,御医连忙道:“陛下,臣愿意和给陛下看,来证明臣的判断没有错。” 说着,他十分干脆地将杯子端到唇边,喝下一口。 南弦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还真就没有任何异常。 哪怕有一点点的异常,都不会逃过他与段枫眠的眼睛。 段枫眠道:“喝下之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回陛下的话,当真没有,这就是一杯普通的花茶。” “陛下,或许是我错怪了绿袖姑娘,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她可真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怎么敢做就不敢认?”段枫眠的目光中有怒意浮动。“朕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原先是不是想拉着绿袖服侍你?” “陛下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南弦被接二连三地追问,心中也有些不耐烦,表面上却还要维持平静,“陛下,是不信任我了吗?我从未想过,陛下会为了一个侍女跟我翻脸。” “你这话的意思是承认了你要对绿袖图谋不轨?” “我还是不承认。”南弦淡淡道,“我心里有别人,绿袖比起她差得远了,我还看不上呢。” 此话一出,无疑更加惹恼了段枫眠。 “你这意思是在笑话朕的眼光不行?你如此放肆无礼,果然是朕之前对你太客气了,朕虽然欣赏你的好身手,可实在瞧不起你这德行,南弦,你应该在此处禁闭思过,好好想着该怎么给绿袖赔不是。” 话音落下,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船舱。 南弦拧着眉头,低咒一声。 真是见了鬼。 他现在就摘不掉好色之徒这个头衔了吗? 绿袖…… 不稀罕! 可就算他不稀罕又如何,现在这整艘画舫上的人都以为他非礼绿袖,御医又检验出茶没有问题,说都说不清了。 段枫眠那厮之所以生气,大概也是觉得面子挂不住,毕竟是他的女人被调戏,他是觉得自己藐视了他的威严? 再说画舫的船头处,绿袖正坐在船头边缘,双腿垂落着,双脚已经浸在了水里。 衣袖上的香粉,在刚才就已经用水清洗干净了。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为了她跟南弦翻脸。 凤云渺说,一定会的。 就算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是那么重要,此事也关系着陛下的颜面,一个君王,是不容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随随便便碰,哪怕这个东西不是他很在意的,但是属于他,谁乱碰就是对他不敬。 借着这件事,她也想看看自己在陛下心中究竟有没有分量。 她期待着结果,却又害怕知道结果。 如果陛下一点都不在意她……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她转过头一看,来人正是段枫眠。 段枫眠一来,她自然就要装作委屈的样子,又将头转了回去,连行礼都不愿意了。 颜天真道,这一步一定要把握住火候,为了表现出生无可恋,愤怒至极的模样,她应该把礼仪都撇到一边。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在君主面前失礼吗? 自然是不怕的。 她毕竟在陛下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偶尔耍个性子矫情一下,陛下应该能忍她。 “绿袖,你见到朕都不问候一声吗?”身后响起段枫眠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语气波澜。 绿袖淡淡道:“我如今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在陛下面前失礼?陛下想处罚我就处罚我吧,反正陛下也没打算为我做主,也是,我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比得上陛下的客人。” “朕不是来处罚你的,是来安慰你的。”段枫眠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了朕这么久,朕知道你善解人意,朕亲自来安慰你,你总该消气了吧?” “消气?那么请问陛下如何处置南公子?” “朕把他关禁闭了,让他想想应该怎么跟你赔不是。” “关禁闭?”绿袖苦笑一声,“我这一生只愿意服侍陛下一人,要是被别人逼着服侍,宁可死都不同意,绿袖为了陛下就是这么有骨气,可是我在陛下心里,却卑微如尘埃。” “朕何时说过这种话了?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段枫眠蹙了蹙眉,“朕不是不气恼南弦,可朕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你看这样如何?这一次,朕会叫着他给你赔礼道歉,从今以后他应该也不敢再犯,要是还有下一次,朕就让他做不成男人。” “陛下此话当真吗?” “朕何时在你面前出尔反尔过?” “好,为了不让陛下为难,我就不寻死觅活了。”绿袖不再继续耍脾气,站起了身,“我一定要他致歉,要是他还不肯,说明他也太藐视陛下了。” “不错,赔礼道歉,他无论如何都别想逃避。你就放心吧。朕现在就去警告他。” 段枫眠说着,转身离开。 绿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她在陛下的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内,她才坐下来,就听见有人在敲她的船舱门。 “绿袖姑娘,老夫奉陛下的命令,前来给绿袖姑娘送一杯姜茶,陛下说,绿袖姑娘在船头站得太久,怕你受凉。” 绿袖道:“进来吧。” 御医打开了船舱门,把姜茶端了进来。 走到绿袖面前的时候,绿袖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银票,递给了他,“今日的事,多谢您了,我早就看那位南公子不顺眼了,总是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要是不教训他一下,我这心里堵得慌,多亏您今日帮我,让陛下罚他。” “绿袖姑娘太客气了,对待这种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就该治一治他,不管绿袖姑娘用了什么法子,老夫都是很赞同的。”御医笑着,接过了她递来的银票,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之内。 “不过有一件事情,老夫不太明白,绿袖姑娘为何要老夫把鼻子给堵上?” 御医说着,将手指伸入了鼻孔中,掏出了两片橘子皮。 在检验花茶之前,他就在鼻子里塞了两块这东西,一直到现在,这鼻子里全都是橘子味。 绿袖自然不会告知他原因,只是轻咳了一声,“这个您还是别问了,总之,下次说不定还有需要劳烦您的地方,银子绝对少不了您的。” “是是是,老夫不问了,绿袖姑娘赶紧把姜茶喝了,老夫告退。” 御医退下之后,绿袖端起了桌子上的姜茶。 她给南弦下的药涂在茶杯和茶盖上,就是拿来闻的,为了不让御医闻出来,自然要在御医的鼻孔里塞点其他的东西,味重的,这样他在检验花茶的时候,就闻不到‘月夜魔香’的味道。 她提醒过他,不要刻意去闻,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塞上橘子皮,这样更能避免意外。 南弦果然被整了。 接下来,她又得要冒险了。 这一次,她必须要逼南弦对她动手。 绿袖又在房间里静坐了片刻,直到有丫鬟过来,叫她去南弦的船舱。 “绿袖姑娘,南公子说了,要跟你当面致歉,请求你的原谅,请您过去一趟。” “他要跟我道歉,还叫我过去,他自己怎么不走过来?”绿袖冷哼了一声,“你叫他拿出诚意,自己走过来。” “是……” 丫鬟回到了南弦的船舱,将绿袖的原话带回。 “南公子,您还是过去一趟吧,绿袖姑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可不好惹啊。” 南弦闻言,不温不火地道了一句,“知道了。” 他实在不想跟那个女人浪费时间,才同意致歉。 反正如今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是登徒子,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自证清白上面,登徒子就登徒子罢,名声不好听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实质影响。 这个绿袖实在是矫情,以后再也不与她接触就是了。 如此想着,南弦起身走出了自己的船舱,去往绿袖的船舱。 不过几十步就到达了,他抬手敲了敲船舱门,“绿袖姑娘,是我,请开开门。” 然后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船舱门被拉开了,迎面飘来一阵清香,拂过鼻尖。 他闻到了香味,目光顿时一凛。 这个味道……他不陌生! 就是之前错把绿袖当成良玉时,闻到的香味。 之前的事情,果然也是她搞的鬼么? 难不成她又要故伎重施? 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南弦再一次抬起头时,也难免受到了惊吓。 对面那巧笑盼兮的红衣女子,这不就是他心里的良玉? 他眨了眨眼,努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可无论怎么看,都是良玉。 休想他再一次上当! 绿袖见他的脸色又变了,就知道他又产生了幻觉,再一次朝他挥舞着衣袖,让他不停地嗅着魔香的气味。 气味一旦断开,他就会恢复清晰的视觉。 “好你个绿袖,原来是故意整我,究竟安的什么心!”南弦咬牙切齿,“你不是段枫眠的人吗?他都与我一起合作,你怎么就要来对付我?你是卧底?!” 绿袖并不说话,只是朝他迈开了两步,笑容依旧灿烂。 而南弦此刻已经认定了她要与自己作对。 段枫眠没理由命令绿袖这样做,那么,绿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是段枫眠的人。 是凤云渺那边的,派来挑拨他与段枫眠的关系。 “对,我就是卧底,你能怎么着?你有证据证明我是卧底吗?你觉得陛下相信你还是相信我?我在陛下身边几个年头,我都数不清了,而你来投靠他才几天,他凭什么对你信任?南弦,你怕不怕?我再一次喊非礼?” “我当然不怕。”南弦冷笑了一声,迅速出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就算眼前看到的是良玉的脸,他只要心里清楚这不是良玉,他就一定能下手。 “如果你是凤云渺的人,我岂能留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一个侍女,你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分量?段枫眠惩罚我,只不过是觉得我对他不敬,而不是在意你,你这样的小人物在大人物面前,本来就卑微,我就算杀了你也无妨,段枫眠想利用我,而我也想利用他,就算你死了也挑拨不了我们。” 南弦说着,手已经在收紧。 绿袖已经有些喘息困难,可她并不惧怕。 她的帮手就快要来了。 早在南弦进来的那一瞬间,她的丫鬟就已经去喊段枫眠过来,非要段枫眠看见这样的一幕不可。 南弦,还是低估她的分量了。 果然,船舱外头响起了脚步声,这让南弦顿时拧眉。 哪个不知死活的这时候过来? 他并没有料到,来的人会是段枫眠。 而他这么稍微一分心,绿袖便开始呼救,由于被掐着喉咙,她只能发出‘呜呜’声。 这压抑的声音,被段枫眠听见,段枫眠面色顿时一紧,加快了脚步,走到船舱外,就看见了让他火冒三丈的一幕。 “南弦,你不要命了?那你来道歉,你来干什么?!把她放下!” “她是凤云渺派来的卧底。”南弦面无表情道,“陛下可别糊涂了,万万不可为了女色耽误正事。” “一派胡言!这么蹩脚的理由,是把朕当成傻子了?来人,把这大胆狂徒拿下!” ------题外话------ ~ 云渺:挑拨成功,耶 第338章 猜忌(一更) 段枫眠的一声令下,边上的几间船舱门都开了,大批的侍卫涌了出来,将南弦的船舱里外都进行了包围。 侍卫们手持刀剑,皆指着南弦。 面对这样的处境,南弦依然面不改色,“陛下是被女色冲昏了头,这才不愿意相信我的话,陛下以为我为何针对绿袖?还不是因为她会影响了我们的利益吗。” “你说绿袖是卧底,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段枫眠语气凌厉,“绿袖跟在朕身边的时候,朕都不认识凤云渺,她又怎么会认识?难不成凤云渺年少时在和朕不认识的情况下,就知道安插卧底在朕身边?你的话毫无说服力,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绿袖方才已经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卧底,或许她一开始是陛下的人,后来却反水可,陛下被蒙在鼓里,我却能看得清。” “闭嘴。”段枫眠低喝一声,“朕再跟你说一遍,立刻把她放开,你若是违抗皇命,你身边的这些刀剑就都会招呼到你的身上,南弦,你自认为是铜皮铁骨吗?” “你——”南弦拧紧了眉头。 这个段枫眠,还以为他挺有头脑,想不到竟然如此……昏庸! 这么昏庸的君主,是如何治理国家的? 又或者,他并不是糊涂,只是他重女色,绿袖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地位并不低。 不过就是区区一个侍女,竟然还有点本事。 他如今与段枫眠是合作伙伴关系,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撕破脸,可他心中已经认定了绿袖就是卧底,段枫眠不信他,信绿袖,难保这个女人不会继续挑拨。 不如先妥协,回头再找个机会将她暗杀。 段枫眠毕竟是皇帝,一再忤逆他,恐怕就要引起他的反感。 思索再三,南弦放开了绿袖。 绿袖原本就呼吸困难,忽然得到了释放,自然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手脚都很无力,软倒在地上。 “陛下,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卧底……” 绿袖爬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着。 刚才真的好险,南弦差一点就掐死她。 好在有惊无险,这一步也没有走错,南弦与陛下之间已经产生嫌隙,南弦必定觉得陛下昏庸,陛下也觉得南弦放肆,我行我素,不敬君主。 “朕相信你,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但是你绝对不会。”段枫眠走到了绿袖的身旁,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了身,将绿袖横抱起,走出船舱,临走之前甩下一句话—— “将南弦关押在此,没有朕的命令,不准给他送任何吃食。” 南弦听着这话,目光中划过一缕轻蔑。 是不是找错合作伙伴了? 跟段枫眠这样的人合伙,还没想到怎么对付敌人之前,自己这边就先产生了内讧。 如今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除了段枫眠之外,他目前已经找不到有能力的人来合作了。 …… “陛下,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何要来针对我……” 绿袖躺在软榻上,望着坐在身旁的段枫眠,目光有些湿润,“我刚才差点就以为自己见不到陛下了。” “绿袖,你跟朕说实话,你与南弦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冲突?”段枫眠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你与南弦,朕自然是更加相信你,因此,朕不问他,就问你,你要跟朕说实话,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他相信绿袖,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能感受到绿袖对他的爱意,他确实相信她的忠心,南弦说她是凤云渺的卧底,他当然觉得可笑。 这么多年来,绿袖很少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哪有时间去跟凤云渺接触并且反水? 但他觉得事情不简单,南弦只是单纯因为见色起意,被惩罚之后记恨绿袖才动手的吗?南弦哪里至于蠢到这个地步,碰不到一个女人就对她怀恨在心……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在段枫眠的逼问之下,绿袖垂下了头。 早就知道陛下不是好忽悠的,幸好,她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政策。 之前去颜天真那里告密的时候商量计策,颜天真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如果你实在忽悠不了段枫眠,你就把南弦喜欢我的事搬出来,这样一来,更加能促进你家陛下对他的不满,你想想,情敌之间的合作能有多真诚?你也不要太生气,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刺激你,而是告诉你,男子的心理有时候很奇怪,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要。我对你们陛下来说,就是他得不到并且肖想的,你这般优秀,他不珍惜,是因为他得到你太容易,时间太长乏味了,他犯贱。” 当时颜天真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差点跟颜天真吵起来。 她不愿意听到有人说段枫眠不好。 可颜天真就是敢那么义正言辞地数落一国之君犯贱。 其实颜天真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陛下并不是不在意自己,只是因为自己付出太多,太温柔又太体贴,时间一长,陛下就会乏味,觉得颜天真那样的性格更新鲜,尤其她还有那样惊人的美貌。 输给颜天真,又难过,又没法子抱怨。 “陛下,我实话告诉您,我跟南弦确实是有矛盾。”绿袖酝酿好了之后,抬起了头,迎视着段枫眠的目光,“南弦之前欲对我图谋不轨,我拼命地挣扎着,而就在这期间,我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良玉。良玉郡主不就是颜姑娘?” 此话一出,段枫眠的脸色果然微变,“南弦念着良玉这个名字?你确定吗?” 南弦只说过与凤云渺是敌人,可从来没提起关于颜天真的任何一个字。 “陛下,我确定我自己没有听错,南弦的心上人就是良玉郡主,也就是颜姑娘,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出了什么问题?拉着我的手叫良玉,没准是思念成疾了?我当时一听,心里就在想着,陛下不是也对颜姑娘青睐有加吗?陛下,你真的确定南弦有足够的诚意吗?你确定他达到目的之后,不会反过来跟你为敌?他武功那么好,或许他根本就不怕得罪你。” 绿袖的一席话,让段枫眠开始重新思量南弦这个人。 他曾经询问南弦,与凤云渺为敌的原因,南弦不肯告知,只说这是个人私事,希望他不要多问。 他还真就没多问了,他并不是非常关心南弦与凤云渺之间的矛盾,他关心的只有宝库。 此刻听着绿袖的话,他不禁想着:南弦与凤云渺为敌的原因,除了财宝之外,颜天真应该也占着不小的分量。 他们之间不只是利益纠葛,还有感情纠葛。 南弦要是真有本事收拾了凤云渺,下一步肯定就是将颜天真占为己有。 这般想着,段枫眠的眉头拧紧了。 南弦这厮……刻意隐瞒着这件事情,还谈合作,没准是成之后就要过河拆桥呢? 绿袖说得不错,南弦武艺高强,把他软禁其实也是没用的,这船舱的床板,他一拳头就可以击碎,之所以不反抗,是因为有求于自己这个大国君王,因为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合作伙伴,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绿袖见段枫眠开始猜忌,连忙趁热打铁,“陛下,不要怪我多嘴,我真的很担心,他将来也会反过来对付你,如果他与南旭太子之间的矛盾是因为颜姑娘引发的,陛下真的不该信任他,他要是知道陛下对颜姑娘也有想法,肯定也会来对付陛下,他那样的小人,我可不觉得他会为我国带来什么利益。” “他确实不值得朕相信了。”段枫眠眸底有冷光浮动,“先留着他的性命,把他控制起来,这样,朕才能彻底放心。” “陛下英明,陛下就应该这样,凡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无论他有什么阴招,都得让他憋着。” “不错,他想利用朕,他就得付出代价,朕要让他明白,挑衅一个君王是多么愚蠢的行为,朕想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段枫眠说着,走到了船舱外头,高喊一声,“来人。” 很快便有人上前来,“陛下有何吩咐?” “晚些去给南公子送饭,在他的饭菜里面,下一味"mi yao"。” 这一头,段枫眠与南弦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另一边的楼船上,审问死士一事,也有了新的进展。 “殿下,遭受轻羽之刑的五个人当中,已经有两个人愿意招供!一人还能手写,另一人口述。” “是吗。”凤云渺听着侍卫的汇报,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东宫的刑罚,果然比刑部更管用。” 下一刻,又是一人前来禀报。 “殿下!遭受梳洗宫刑那人已经开始求饶!他说他愿意写口供,才说完便昏死过去了。” 凤云渺手中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慢条斯理道:“之前就数他骂本宫骂得最大声,说本宫不配做一国储君,这会儿,硬骨头不还是被磨软了?让他醒来之后赶紧写,否则,梳洗宫刑就继续,直到他咽气为止。” “是。” 此刻,颜天真就躺在他的腿上,笑了笑道:“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死士就会意识到,再坚持受刑也是徒劳,没准又会有几个想开了,愿意写口供。” “这样很好。”凤云渺说着,将一片橘子塞到她口中。 颜天真张口吃下,道:“拿到口供之后,是不是要把楼船掉头?去和段枫眠的船碰面?” “那是自然,运气好点说不定都能见到南弦,所有恩怨我们当场直接解决,我可不喜欢拖拖拉拉。” “那就得看绿袖的办事效率怎么样了,自古帝王皆多疑,要是段枫眠对南弦产生了猜忌与不满,他必然要先一步控制住南弦,这样一来,我们与他们碰面之后,就可以拿口供要挟段枫眠,让他把南弦交给我们处置。” “绿袖的办事效率,取决于段枫眠对她的信任有多少。”凤云渺顿了顿,道,“要是段枫眠不信她,她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有用的,若是信任她,她就必须把握好机会。” “一个人要是对另一个人千般万般好,那个人怎么会没有任何察觉?又不是木头。绿袖对段枫眠,几乎是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段枫眠作为当事人又怎么会不理解,南弦跟他才认识多久啊?他这心里少不了防备的,绿袖毕竟是多年枕边人,能吹枕边风啊。” 颜天真说着,俏皮地抬起头,冲着凤云渺的下巴吹了一下,“如果是我跟你的合作伙伴发生矛盾,你信我还是信他?” “这个嘛……就得看看情况。”凤云渺挑眉一笑,“你也知道要吹枕边风,那就多吹几遍,除了说话之外,最好还要付诸行动,这样,我铁定就对你的话深信不疑,你说你是仙姑转世我都信。”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339章 你不敢吃吗?(二更) “又开始不正经了。”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我就算是不给你吹枕边风,你也得信着我,不然……” 凤云渺低笑一声,“不然你就怎样?对为夫使用暴力吗?” “你知道就好。”颜天真冷哼了一声,“为人妻,就要懂驯夫,若是哪天你觉得我蛮横不讲理,受不了我了……” “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凤云渺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对待事物,我或许会喜新厌旧,但是对人,我绝不会有这样的情绪。等到将来哪天你厌倦我了,我都不会厌倦你。段枫眠那厮是个贱骨头,可别拿他来跟我比,他不懂珍惜眼前人,迟早有一天要后悔,而我不会后悔,我明白珍惜二字是怎么写的。” 喜新厌旧,不存在的。 新的东西,或许会比旧的东西好,但是新的人,可未必会比旧的人好。 “你这是在跟我做担保啊。”颜天真笑道,“你承诺过我的事情可多了呢?改天我要拿个小本子,一件一件地记下来,免得你将来翻脸不认账。” “用不着你记,回去之后我亲自给你写,让你知道我的记性有多好。”凤云渺说着,掐了一把她的腰身,“你对我有要求,我可以接受,但你也要答应我提出的要求。” “你有什么要求?” “有些要求说出口怪不好意思的,回去写给你看。” “不好意思,你在我面前的脸皮,完全不薄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付诸行动,才对得起你的评价。” 凤云渺说着,修长白皙的手探进了她的衣领内。 颜天真顿时一个哆嗦,“你的手太冰了!” 一边嫌弃着,一边把他的手拿出来,将怀里抱着的汤婆子递给他,“你之前还说我手凉,赶紧的,抱着这个暖暖手。” 凤云渺失笑,望着颜天真严肃的模样,只得接了过来。 二人偎依在一起谈笑了片刻,便有侍卫走到船舱外来报,“殿下!遭受梳洗宫刑的那家伙已经写好了口供,还附上了信物!” “哦?居然还有信物,可真是个好证据,进来说话。” 侍卫打开了船舱门,将一份白纸黑字和一个方形铁片递上,“殿下请过目,这个铁片,据说是西宁皇手底下死士队长特有的信物,西宁皇手下一共八支死士队伍,这一次被我们抓获的俘虏,就是其中的一支。” 凤云渺接过了那块铁片,拿在眼前观察。 正面刻着“令”字,反面刻着“段”字。 “原来这东西一直都藏在那家伙的腰带里,梳洗宫刑需要褪去衣物,有一名兄弟解他腰带的时候,无意中就发现了这东西,他这才觉得抵赖不掉,又受不住刑罚,便招供了。” 凤云渺闻言,道:“做得不错,你们最好能再多拿几份口供来,回头必会嘉奖你们。” “多谢殿下恩典。” 侍卫退下之后,颜天真把玩着那块铁片,笑道:“原来那个骂你的家伙刚好就是这一队的队长啊,那么倒霉地抽到了梳洗宫刑,若不是抽到了这个刑罚,或许我们不一定能拿到这块铁片。” 死士身上基本不会带着什么东西,就算带着一些物品,也不能作为证据,不具备多大的意义,但是这个信物可就不一样了。 这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东西,这东西被搜了出来,那就是铁证。 再加上几分具备有效说明力的口供,段枫眠想抵赖也没机会。 有些期待他一脸菜色的模样。 “目前我们至少已经掌握了两三份口供,等到傍晚时分,差不多可以把船往回开了,将这些东西全呈现在段枫眠的面前,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跟我解释。” …… 时光迅速流逝,一晃眼过去,日头又要落下了,天色已经变得暗沉。 南弦被关在船舱之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练的邪功,还不能熟悉地运用,但是,他基本已经掌握了发动内力的诀窍。 武功终究是属于自己的,再怎么不熟练,迟早也能运用自如。 黑弦在沉睡之前,给他留下了内功心法,他一个人的时候便可以看看,静静打坐,体验着练功的过程。 他被段枫眠关了禁闭,以他现在的本事,其实可以将这间船舱打穿,跳水离开,但他不想这么做,为了抓住段枫眠这个帮手,他还是得忍一忍。 左右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就来打坐练功。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船舱外有动静,有人走来,朝着船舱外看守的侍卫道:“陛下吩咐我来给南公子送饭菜,把门打开。” 南弦听着这话,觉得有些惊讶。 段枫眠让人给他送饭菜,莫非是消气了? 下一刻,船舱门就被打开了,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进来,“南公子,请慢用。” 将饭菜搁在桌子上,丫鬟便转身离开了。 南弦望着桌子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段枫眠已经饿了他中午一顿,这会儿面前就摆着饭菜,他当然想吃。 正准备动筷子,心中却突然有了猜想。 这要是换做平时,面对下人送上来的饭菜,他不会有猜忌。 可偏偏他今天和段枫眠发生了争执,那这盘饭菜就不得不提防。 想到这,他立即站起了身,望着那名离开的丫鬟,两步走上前去扣住了她的胳膊,“你等等。” “南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南弦说着,把丫环拽到了桌边,指着桌子上的饭菜道,“你把这些菜,每道都吃一遍过去给我看看。” 丫鬟听着这话,顿时疑惑了,“南公子,为何……” “别问为什么,让你吃你就吃。”南弦面无表情道,“你不敢吃吗?” 丫鬟听着他冰冷的语气,手心里有些冒冷汗。 陛下吩咐了,要在他的饭菜里下"mi yao"。 "mi yao"而已,又不是毒药。 吃下去应该也不要紧吧……吃完之后快快离开就是了,应该不会被他看出来。 这么想着,丫鬟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当着南弦的面拿起了筷子,将每一道菜都吃了一遍。 “南公子,我吃好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要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先别走。”南弦淡淡道,“你就站在这里,站上片刻。” 他知道,有些药物吃下去之后不会立马发挥药效,需要一个过程。 而丫鬟听着他提出的要求,心中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站上片刻…… 这恐怕就要被他察觉了。 因为她现在就感到双脚有些虚软,却又不敢在南弦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祈求着南弦早点放她离开,她还能在努力维持着平静。 等了好一会儿,南弦见她还很正常,便摆了摆手道:“没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丫鬟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迈出的那一刻,险些就没站稳。 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她已经十分努力,可药效上来,挡都挡不住。 走出第二步第三步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 而就在下一刻,一只手抵上了她的后背,将她轻轻一推。 她再也没办法维持平衡,纤细的身躯轰然倒地,摔倒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闷哼。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两岁小孩似的,走路东倒西歪。”南弦望着她,冷笑了一声,“你们陛下对我还真是客气啊,在我的饭菜里下了好东西,你这丫鬟倒也挺会装模作样,我差点就被你给骗过去了。” 话音落下,他迈出了脚步,走向船舱之外。 船舱外守着的侍卫自然不会放他离开,想要阻拦,却被他轻而易举地一拳打开。 “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就别想来制服我了。” 他丢下了一句冰冷的话语,身影一闪,奔向了段枫眠所在的船舱。 他现在的功夫,比从前可好了不少。 段枫眠,既然你我之间已经不存在信任,那我也就不能对你太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凭你的武功,能不能跟我一决高下。 “南弦跑了,拦住他!”身后的侍卫们怒号声声。 南弦并不在意,到了段枫眠的船舱外,便要强行闯入。 “大胆!陛下的船舱你也敢硬闯!”段枫眠的侍卫二话不说就拔刀了。 “他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为何就要对他毕恭毕敬。”南弦嗤笑了一声,便要跟护卫们动手。 “南弦,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船舱内,响起了段枫眠的声音,“朕不把你放在眼里又如何?你只不过是一个来投靠朕的亡命之徒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朕的地盘上撒野?之前绿袖的事情,朕对你的处罚已经算轻了,如今你又要造次,朕看你真的是皮痒。” 段枫眠没有想到,南弦的警觉性竟然会如此高,派人去给他下"mi yao",他竟然强行闯出了船舱,很显然是下药失败,被他察觉到了。 “西宁皇,你可真是守信用啊。”南弦冷哼道,“西宁皇曾经承诺过我,绝不会过河拆桥,我看你是大国君主,这才信你的,没想到,你竟然意图在我的饭菜里下药,究竟是谁先对不住谁?” “是你先对朕不敬重,朕身边的人你都想染指,你可有把朕放在眼里?朕只不过是想对你略施惩戒,朕贵为君王,又怎么能轻信一个才相识几天的人,朕想约束你有什么不对吗?你以为朕是什么善男信女,要容忍你犯下的过错。” “绿袖是卧底!亏你还觉得自己聪明,一涉及到女人的事,你就变得如此糊涂!你就是一个会为了女色而耽误正事的人,算是我南弦看错了你,一开始就不该找你合谋。” “分明是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段枫眠奚落道,“你有一身绝顶武功有什么用?势力太小,还想翻多大的浪花?你只能找一个有能力的帮手,能供你选择的人也就只有朕和东陵皇,再远一点的根本指望不上,等你去找人合谋,凤云渺他们早就回到南旭国了,还会等你去打劫吗?” 不等南弦接过话,段枫眠又继续道:“东陵国跟他们关系好,你不敢去找半宸,你能选择的人也就只有朕,可你偏偏要来得罪朕,你说你这不是傻吗?投靠人,你就该晓得敬重,晓得分寸,像你这样我行我素,不懂规矩的人,朕看你干什么事都干不成。” 南弦听闻此话,眸底掠过一丝冷光,“什么事都干不成,对吗?我今天就要挟持你一回,西宁皇,咱们就来打个赌,看看这件事情我能不能干成。” 话音落下,他一掌劈向最近的一个侍卫,从他的手中夺过了刀,与其他人开始打斗。 他只有一人,而护卫的人数却很多,就算是他武艺高强,体力也经不起消耗,所以,他必须找到机会快速闯进段枫眠的船舱,将他胁持在手中,这些侍卫自然就不敢再来进攻。 他身法快,护卫们没有一人比他快,他手中的刀毫不留情,朝着眼前猛烈一灰! 五六道血液齐齐喷出,血花落了一地,趁着后边的人还没上来,他冲到段枫眠的船舱前,手中的刀对着门板猛烈劈下!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340章 请求支援(一更) 他用力十分猛烈,木质的船舱门板被他这么一刀下来,直接坍塌,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船舱之内,段枫眠坐在椅子上,绿袖就站在他的身后,他的周围还有好几名护卫,眼见着南弦强行闯入,便纷纷站了出来,持刀挡在了段枫眠的面前。 “保护陛下!” 有人高声呐喊着。 “南弦,你敢这么放肆,朕可以直接将你当成刺客处理了。”段枫眠脸色铁青。 亡命之徒,果然不可信。 “把这个大胆刺客给朕拿下!”他低喝一声,“要是抓不了活的,死的也行。” 南弦的做法,已经触犯了他作为一个君王的威严。 藐视皇权者,理应严惩不贷,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敢说出要挟持天子的话,他就应该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还真觉得在谁面前都能猖狂? “段枫眠,亏你还是一国之君,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个卑鄙小人,管你是不是一国之君,我今天就一定要拿下你!” 南弦说话之间,手中的大刀继续挥舞着,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很快就逐渐逼近了段枫眠。 “陛下,此人的本事果然不小。”段枫眠身后的绿袖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些紧张。 算计来算计去,也没有算计到会有此刻的场面。 南弦竟然真的敢藐视皇威,上来就要挟持陛下,陛下养的这些精兵,不知道能不能抵抗得住。 “确实很有两下子,朕也想要讨教讨教了。”段枫眠冷哼了一声,从身边一名护卫的手中抽出了长剑,直指南弦! 刀和剑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弦以寡敌众,看起来似乎渐渐落于下风。 他此刻已然目露凶光,一刀挑开了段枫眠挥过来的箭,脑海中灵光一闪,手握成拳直接打向段枫眠的脸! 这本来就只是他放出的一个假动作,他知道段枫眠一定来得及伸手挡。 他想要的结果,并不是打伤段枫眠,而是与他产生肢体接触。 噬功法第二重,就是吸收对手的内力为己用。 段枫眠目前还并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眼见着他一个拳头挥来,想也不想地就避了开,迅速出手,擒住了南弦的手腕! 南弦身后的侍卫们涌上前来,就要趁机砍下去。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段枫眠的脸色忽然一变,开始挣脱南弦! “都别动!不然你们的陛下就完了!”南弦冷笑着,“西宁皇,没有想到吧?” 段枫眠的目光中一片难以置信。 明明是他抓住了南弦的手腕,现在被控制的人反而变成了他。 他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气流,从丹田处升起,缓慢地流淌过手臂,流向了南弦。 这—— 太匪夷所思了。 他有些惊慌,想要挣脱开,却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牢牢地吸附在了南弦的手腕上,他无法挣脱开了。 “你这是想干什么?”他怒视着南弦。 “陛下有没有听过一门罕见的功夫?叫噬功法。”南弦不紧不慢道,“飘渺心经,听说过吗?上乘武功,噬功法就是飘渺心经上所记载的内功绝学,练成之后,只要与对手有肢体接触,就可以吸走对手的功力。” 段枫眠脸色黑如锅底。 这什么歪门邪派的武功,从来就没听说过。 正常人不会轻易触碰邪派功夫,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得不偿失。 也就只有南弦这样的亡命之徒,敢于冒险尝试。 周遭的护卫们眼见着段枫眠被南弦挟持,也不敢再妄动了。 “西宁皇,你太过自负了。你是皇帝又怎样?这不代表你有天大的本事,你也会有失败的时候,比如此刻,你的性命就是掌握在我手里的,你现在还想治我的罪吗?” 段枫眠不语。 南弦这个疯子,明显处于上风,这时候要是将他给惹恼了,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还是不跟他逞口舌之快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段枫眠面无表情道,“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吧。” “所有的人放下兵器。”南弦道,“这个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吩咐了,你的侍卫们还拿着刀剑指着我呢。” 南弦这话说完,众人只得纷纷丢下兵器。 “这只是我的第一个要求。第二个要求——”南弦说到这,瞥了一眼旁边的绿袖,“你是不是也应该死了?要不是你坏事,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么一步。” 段枫眠闻言,不假思索道:“她真的不是卧底,要朕说几遍你才能相信?你一个男人,总是针对一个女人,你也不怕让人笑话。” “你说她不是卧底,那么就是一定对你忠心耿耿了?”南弦笑了笑,“好啊,我可以相信,但是必须证明给我看。” 下一刻,他的语气骤然变凉,“绿袖,愿不愿意为了你家陛下在我面前自尽?你要是办不到,我就让你们的陛下变成一个废人,你要是能办到,我就不动他了,只要他不下令捉拿我,我还是可以跟他继续合作的。” 绿袖脸色泛白,手握成拳,指甲嵌进了肉里。 “朕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你就少说两句话吧,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你的人?我让她证明给你看,有什么不对?你舍不得吗?”南弦冷嗤了一声,“堂堂一国之君,对一个侍女都要如此怜香惜玉,有这个女人在,铁定要坏事,没了她,我们办事可能都会顺利很多呢。” 段枫眠冷着脸,才想继续说话,就听绿袖道—— “如果我死了,你能发誓你会放过陛下吗?我要你发毒誓。” “可以啊。”南弦冷漠道,“我南弦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段枫眠不来杀我,我也绝对不动他。” 他今日铁了心的就要绿袖死。 如果不是因为绿袖,他跟段枫眠哪里至于闹崩成这样。 “好,我同意。” 绿袖答应了下来,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把侍卫掉落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绿袖,你”段枫眠望着她,这一刻的心情难以表述。 似乎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样难受。 “陛下,从今以后绿袖不能再继续陪伴你了,陛下自己多多珍重。” 说话间,刀锋已经划破了她细腻的肌肤。 而就在下一刻,船舱外有人大喊一声—— “南旭国的楼船来了!” 南弦听闻此话,顿时眉头一皱。 南旭国的楼船来了? 来者不善啊 此刻他处于船舱之内,并不知道船舱外已经有侍卫跳下了水,游向了那艘高大的楼船。 凤云渺与颜天真站在船头,眼见着离段枫眠的那艘画舫越来越近,却有一名侍卫跳水游了过来,逼近的时候,冲着他们大喊—— “南旭太子!吾皇被小人挟持在画舫之上,我等请求支援!南旭与西宁也是友国,请太子殿下务必伸出援手!” 船头之上,颜天真与凤云渺对视了一眼。 段枫眠被挟持了? 侍卫口中的小人,说的必定就是南弦。 “这个时候知道说咱们两国是友国了,想打劫财宝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想过。”颜天真双手环胸,悠悠道,“虽然十分讨厌他的行为,但是,这一次我们必须选择支援他,让西宁国欠下我们天大的人情,之后,再拿口供跟他算账,他得给我们赔偿,还得给我们谢礼。” 要找他算账,首先还得保证他人是安然无恙的。 “那是自然。”凤云渺赞同道,“宁可支援段枫眠,也不能让南弦得逞。” 说到这,转头朝着侍卫道:“把绳梯放下去,让水里面的那家伙上船来。” 西宁国侍卫上船之后,朝着颜天真与凤云渺跪拜,“太子殿下,是否愿意伸出援手?” “当然,不过你要先告诉本宫,你们那艘船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侍卫闻言,便将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颜天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段枫眠,找人合作也该找个靠谱的,连对方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就敢合作,是不是也太自信了? 不过之前听绿袖说过,他的确很自负。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们的人,将你们的人都包围起来,这么一来南弦也逃不掉。”凤云渺不咸不淡道,“如果他真的够狠心,对你们的陛下不利,本宫也会帮你们陛下报仇的。”.. 西宁国侍卫:“” “来人。”凤云渺发下了命令,“集合五十名水性好,并且擅长射击者,将西宁国那艘画舫包围。” 他一声令下,楼船上的侍卫们便开始整装集合。 同一时刻,南弦所在的船舱之外,有人大声喊着—— “南旭国的人包围过来了!” “凤云渺忽然来袭,绝对是不怀好意。”段枫眠道,“南弦,你还要跟朕僵持下去吗?凤云渺那艘船上几百号人,把我们这艘船包围了,说不定我们都会被他给灭了,你想想,我们这艘船上的人要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凤云渺杀了朕,我们所有人的死,都会成为谜团。” 其实他心中也不确定,凤云渺会不会伸出援手。 凤云渺开船过来肯定是为了来找麻烦的,若是他看见自己这边身处困境 他是会落井下石,还是出手协助? 不管他怎么选择,其实对他都有好处。 他要是把整船的人都给灭了,他心里痛快,毕竟这艘船上有他的敌人,南弦。 他要是伸出了援手,自己就欠下了他不小的人情,他可以趁机提出一些条件作为报酬。 段枫眠并不了解凤云渺的性格,也就无法猜测凤云渺会这么做。 而南弦此刻心中也不确定。 凤云渺绝非善男信女,他那边人多,把段枫眠这艘画舫上的人全灭,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一旦西宁国的人死个干净,这事也就传不出去了。 “南弦,我们暂时和解。”段枫眠趁机提出要求,“先对付凤云渺,再来解决我们的恩怨!他早就对朕心存不满,现在你也在朕的地盘上,你就真的不怕吗?” “罢了,先不跟你计较。”南弦冷哼了一声,“你赶紧命令你的所有侍卫,去拖住凤云渺的人,我要去找凤云渺一决高下。” 灭了凤云渺,南旭国群龙无首,就有机会得到那一船的财宝。 南弦当机立断,松开了段枫眠,迅速奔出了船舱。 “陛下,可有大碍?”周围的侍卫们纷纷围了过来。 段枫眠摇了摇头,“朕还好,你们出去看看情况。” 而就在这个时候,船舱外忽然有一人闯入,“陛下,我们的人就站在对方楼船的船头,刚才冲着我挥手呢!南旭国他们是准备来帮我们的,不是来发难的!” “果真?”段枫眠听这话,立即笑道,“太好了,他竟然选择来支援,看来他只打算针对南弦,不是要针对朕,来人,去协助南旭国的人,把南弦拿下,是死是活都好!” 第341章 朕不要你死(二更) 侍卫们听着他的命令,便又纷纷冲出了船舱外。.. 留下十余人依然在船舱内守护着段枫眠的安危。 绿袖惊魂未定,依然维持着把剑架在脖子上的姿势,直到段枫眠握上她的手,她这才回过了神,把剑放下。 形势转变得还真是快啊,上一刻还被南弦掌握着生死,这一刻已经恢复了自由身。 由于剑锋太利,她脖子上的肌肤破了皮,流淌了些血丝出来,此刻有明显的刺痛感。 “没事吧?”段枫眠询问着她,转头吩咐侍卫去拿纱布和金创药来。 “没事。”绿袖松了一口气,“南旭太子这个时候过来,来得还挺是时候,解决了陛下的危机,也让我捡回了一条小命。” 凤云渺一来,南弦便紧张了,也就没有心情来关注她的死活。 她并不是不怕死,但她依然愿意为了段枫眠而牺牲。 侍卫很快拿来了纱布和药,段枫眠接了过来,亲自为绿袖上药。 “陛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伤口在脖子上,你低着头也看不见,还是朕来帮你吧。”段枫眠帮她擦着药,动作十分轻柔,“这一次,还真的是多亏了凤云渺,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朕大概就要失去你了。” 这话一出,绿袖的心中有些触动,“陛下,是在担心我吗?” “剑都横在脖子上了,朕自然是担心。朕还是喜欢看着活生生的你,若是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绿袖拿剑要自尽的那一刻,他真的感到心情沉重。 绿袖愿意为了他牺牲,他感动。 可他不希望她死。 这边的船舱之内十分寂静,船舱之外,却是一片混乱。 南弦本想去找凤云渺算账,可他没想到的是,才准备离开画舫,就被西宁国的侍卫们给追赶了。 这让他险些气得七窍生烟。 他才明白过来,被段枫眠给忽悠了。 段枫眠与凤云渺之间也是存在恩怨的,他这才选择与段枫眠合作,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个人恩怨不一定会上升到家国恩怨。 段枫眠和凤云渺,是互相敌视的。可南旭国与西宁国,是友国关系,凤云渺不一定会为了私人恩怨,将段枫眠置于死地。 他大可救援段枫眠,让西宁国欠下人情,还能索取报酬,若是杀了段枫眠,他也就是心里快活一下,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利益,这么一对比,自然还是救援段枫眠比较划算。 可笑自己现在才明白过来是要被这两国联手围攻啊。 南弦想要跳水逃亡,却发现水面上有无数人头浮动,全都是南旭国的侍卫,要把这一艘画舫包围起来。 水里的那些人,每人手中都举着木弓弩。 在水中不能带太多东西,否则要成为负担,因此,每个人也就只带着几支箭。 一人几支箭,几十个人也有上百支了。 南弦一边要打西宁国的人,又要提防着河里的人对他放箭。 灵机一动,他抽空一掌拍向水面,掌风激起巨大的浪花。 浪花飞溅,阻挡了河里众人的视线。 有些人还被河水溅到了眼睛,顿时就看不清了。 这么一来,南弦又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 “这家伙还有点头脑。”站在楼船船头的凤云渺冷笑一声,也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箭搭上弦,瞄准了画舫上南弦的身影。 由于南弦被西宁国的侍卫包围,他周围也都是人影在晃动,这就不利于凤云渺射击了。 “那么多人头动来动去,这箭也不一定射得准啊。”身旁的颜天真眉头微微拧起。 画舫上的那些人几乎每秒都在变换位置,这箭射出去都得两秒,就算现在瞄准了,也不能保证射到的人就一定是南弦,除非他的周围没有人。 所以,凤云渺在等待时机。 如果南弦准备跳水,那就可以在他落水的那一刻放箭,这样误差就会很小了。 而南弦的眼睛倒也很利,打架之余,还不忘瞥了一眼凤云渺那边的动静,眼见着凤云渺拿弓箭瞄准自己,目光顿时一冷。 他不能给凤云渺射箭的机会。 想到这儿,他的脚步开始后退,准备从船舱头退到船舱尾。 “他想躲进去。”颜天真察觉到了南弦的意图,“只要他进入船舱之内,那就是盲区了,射不到他。” 西宁国的那些侍卫,对南弦来说只是虾兵蟹将,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消耗的是体力,可他的速度与他的武力摆在那里,也不可小瞧。打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身上挂彩,就知道他防守的本事有多好。 “他想逃跑,没那么简单。”凤云渺眸底划过一丝冷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闯回段枫眠的船舱内,这么一来,西宁国的人就又要受他威胁,就算威胁不到我们,死前能拉个段枫眠当垫背,他也不算太亏。” 说到这,凤云渺转头吩咐道:“给本宫取一把长枪过来!” 南弦的邪门功夫太厉害,一跟他有肢体接触就要吃亏,因此,必须要找足够长的兵器,能够避免跟他肢体接触。 侍卫很快取来了一把长枪,凤云渺接过了长枪,直接跃到了船头边的围栏之上。 “云渺,小心。”颜天真在身后嘱咐着。 “放心。”凤云渺冲她道了一句,足尖一点,从楼船之上直接飞跃到几尺之外的画舫上,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画舫的船头。 而就在同一时刻,南弦又一次踹开了段枫眠船舱的门,破口大骂。 “姓段的!我今天一定要你好看,就算我躲不过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 放了这句狠话之后,他手中的大刀朝着周围挥洒一圈,将周围的侍卫们逼得退开,趁此机会冲到了段枫眠前头,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打过去! 用兵器不如用内功,这凌厉的掌风,一旦打中对方,必然要让对方半身不遂。 就凭段枫眠的武功,还打不过他。 说时迟那时快,段枫眠正要退开之际,一道绿色的人影飞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承接了南弦的一掌。 望着眼前那近在咫尺的俏丽脸庞,段枫眠怔住了。 “绿袖” 又是她舍命相救。 如此紧急的时刻,她几乎是没有多考虑就冲了过来,她面对着他,背对着南弦,南弦那一掌让她顷刻间喷出一口鲜血,有一部分的血液就溅在了他的衣袍上。 绿袖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朝着他倒了下来。 他立即伸手捞过她的身躯。 而这样的场景落在南弦眼里,让他冷笑了一声,正要继续攻击段枫眠,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破空声。 他敏锐地转过头,就看见一把长枪刺了过来。 凤云渺! 这混账东西,为了避免与自己有肢体接触,用上了这么长的兵器。 一把长枪有好几尺,足以拉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对付噬功法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持距离,而凤云渺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这一刻,南弦只能想着如何逃亡。 如果不用噬功法,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胜算。 他手中的大刀,与凤云渺手中的长枪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 这船舱内的空间原本就不大,已经容不下更多的人加入打斗之中。 高手之间的对决,是不需要虾兵蟹将来参与的。 因此,西宁国的侍卫们站在船舱之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空间就这么点大,这时候进去说不定也是帮倒忙,倒不如在心中祈祷着南旭太子能获胜。 段枫眠抱着绿袖的身躯,坐在地上。 “陛下”绿袖一开口,就有血液自口中流淌而出,“绿袖曾经对陛下承诺过,这一生都会奉献给陛下,现在绿袖做到了” 她原本还觉得,之前凤云渺的到来让她死里逃生。 可是没有想到,今天依然是她的死劫。 她还是不后悔为了段枫眠挡下南弦的那一击。 “绿袖,不要说傻话了。”段枫眠伸手抚上她苍白脆弱的脸庞,“朕不要你死,你再继续陪着朕可好?你都陪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朕会很不习惯。朕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离开。” “没关系的,陛下。”绿袖虚弱一笑,“你身边美女那么多真的不差我一个,或许你还能再找到一个能歌善舞的女子” “不要了,朕不需要别人了。”段枫眠摇着头,抱紧了她,“朕知道自己喜新厌旧,风流花心,你也亲眼看到朕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朕从来没有把你换掉,你跟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咳!”绿袖又是重重一咳,咳出了一口鲜血。 她觉得全身好像都要散架了。 很痛很痛 与此同时,凤云渺手中的长枪已经打下了南弦手中的大刀。 南弦失了兵器,便处于下风。 “哼,就算打不过你,也要让你抓不到我。”南弦又避开了凤云渺的一招,一掌打向了身后的船板! 整艘画舫都是木制的,打坏木头对他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这一掌出去,就打塌了一大块船板。 凤云渺自然不会放过他,就要追上去。 南弦的身子已经迅速窜了出去,落在水中,一落水就击打着水面,激起了好几尺的浪花,全都拍到了凤云渺的身上。 凤云渺的头发上、衣服上湿了一片。 而南弦还在继续拍打着水花,一层又一层的水花被激起,再一次模糊了水中侍卫的视线。 南弦仿佛觉得很过瘾,掌风击打着水面,乐此不疲。 凤云渺要被他烦死了,手中的长枪直接朝着他扔了过去! 却被他给接住了,投了回来! 凤云渺迅速退开几步,避了开,再看水面上,已经没有了南弦的身影。 “云渺,别跳水去追他!”身后蓦然响起了颜天真的声音,“你总不能拿着长枪去跳水吧?沉甸甸的影响游水速度,要是在水里跟他有了肢体接触,也要吃亏啊!” 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避免与南弦有直接接触。 所以,南弦一旦跳水,逃脱成功率就很大了。 颜天真警告完凤云渺之后,一眼就看见了躺在段枫眠怀里的绿袖,已经是奄奄一息,面临咽气。 “怎么会这样?” 她说话时,船舱外候着的御医总算敢进来了。 刚才这里面打成一片,进来就容易被误伤,这会儿打斗平息了,外边的人才敢入内。 御医为绿袖把了脉,摇了摇头。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段枫眠低喝一声,“朕要你现在立刻想办法!” “回陛下,绿袖姑娘的脉搏很微弱,老臣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颜天真快步走到船舱外,道:“你们去把楼船上的肖洁姑娘喊下来,快点!” 侍卫连忙去喊人,很快,肖洁便赶到了。 肖洁查看了绿袖的情况,给出的回复总算不让人那么绝望。 “脉象是很微弱,因为她身上的经脉几乎都断了,有很严重的内伤,就算再怎么精心调理,也没办法康复,这意味着治好了以后,她也要当一个药罐子,药不能断,可能连行走都会困难。” 颜天真叹了一口气,“你先治吧。” 能歌善舞的绿袖,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跳舞,甚至瘫痪。 第342章 不属于他(一更) “请西宁皇先把这位姑娘放下。”肖洁道,“要让她平躺着,这才方便我对她进行医治。” “好,那就拜托你了。”段枫眠说着,怀抱着绿袖站起了身,将她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刚才凤云渺与南弦打斗,把这船舱之内弄的乱七八糟,幸好一张软榻没被打坏。 颜天真将段枫眠的神情看在眼中,便知道他是真的在乎绿袖。 难得,他也能体会到在意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需要给绿袖姑娘宽衣针灸,男子都不方便在场。”肖洁道,“殿下,你们能否都退出去?我只需要肖梦留下来给我帮忙就好。” “好,我们都回避。”凤云渺淡淡道,“正好我与西宁皇之间也有帐要算清楚。”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迈出了脚步,吩咐侍卫去楼船上喊肖梦下来。 颜天真与段枫眠也都走出了船舱。 “朕知道你是来算账的,这一次,你也算是帮了朕一个忙,人情还要另外算。”段枫眠道,“我们去隔壁船舱谈话吧。” 此刻的他,脸色十分平淡,只能看出一丝淡淡的惆怅。 三人到了隔壁船舱坐下,凤云渺从衣袖口袋中掏出了一叠白纸黑字,摊开之后,中间还卷着一块黑铁片。 他将这些东西都搁在了桌子上。 “这些都是你的死士亲手写下的口供,还有着一块黑铁令,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有什么要抵赖的吗?” “朕没打算抵赖了。”段枫眠道,“朕确实不该与南弦合作,但是此刻后悔也晚了,废话也不多说,你想要怎样?你提一个条件,然后把这些口供都销毁了。” “你还挺爽快。”凤云渺挑了挑眉,“西宁皇,明知我们两个是友国,却还想要打劫,此等行径实在是可恶,必须与吾国签订赔偿协议;你近日深陷危机,我出手相救,你还必须还我一个人情。” “先说说看,要朕怎么赔偿?又要朕送什么样的谢礼?”段枫眠顿了顿,又连忙道,“你身边的大夫比朕身边的高明,朕希望绿袖能够脱离危险,身体状况也能够恢复。” “这不可能。”凤云渺接过话,“你没听见本宫的大夫说,她的经脉几乎断了?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不容易,这以后的日子里,她可能再也不能起舞,甚至连走路都不容易,你以为本宫的大夫是唬你的吗?医者仁心,她会尽力,但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回国之后你可以邀请五湖四海的名医,看看何人能有本事让绿袖活蹦乱跳。” 凤云渺说完之后,颜天真又接上话,“西宁皇,绿袖将来或许会变成一个药罐子,甚至瘫痪,你会嫌弃她,甚至冷落她吗?” “不会。”段枫眠斩钉截铁道:“她是为了朕才变成这样,不管她将来会如何,朕都不会嫌弃冷落她,你们的大夫若是能把她救回来,朕还是会答谢你们的。” “救绿袖,不需要条件,出于同情和欣赏,我也会无条件让手下的大夫救她。”颜天真道,“我们如今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你的赔偿,还有你的谢礼,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 “那——你们想要如何解决?”段枫眠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朕精心培养的死士,还以为嘴够硬,想不到,也会被你们逼得招供,果然是上天都不愿意帮朕。无妨,成王败寇,朕不是输不起的人,朕当初决定和南弦合谋,就知道有风险,现在承担风险,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和平解决。”颜天真将口供与令牌按在掌心下,“和平解决之后,这些物证全部都交由你处理,你的那些死士也都还活着,也全都还给你,我们不会留下任何对你不利的证据,这点你大可放心,你不如先说说,今日我们对你伸出援手,你要给出怎么样的谢礼?” “我们今日若是不出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南弦那个疯子一定会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疯狂。”凤云渺悠然道,“西宁皇的谢礼,肯定不会小气的。” “朕知道,朕先前的行为让你们很愤怒,朕不怕你们狮子大开口,南弦这个小人,朕记下了。他主要针对的还是你们二人,朕要回国,他大概不会再跟来了。要是哪一天他落在你们手里,请你们务必将他铲除。” “这个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们也会除掉他。” “朕给你们的谢礼,一千万两白银,如何?”段枫眠道,“赔偿协议又是怎么样的?你们说说吧。” “好,既然你这么大手笔,那本宫也宽容一些。”凤云渺轻描淡写道,“不用签订什么赔偿协议了,把你需要赔偿的那一份,与谢礼合并,你只需要书写一份答谢文书即可,这么一来,你也就不必担心那份赔偿协议流传出去,对你西宁皇的名声不好。” 此话一出,段枫眠有些讶异,“把赔偿的那一部分,写进谢礼当中?” 这算是凤云渺给他留面子了。 凤云渺若是不给面子,大可让他签赔偿的协议,不签就把这些口供流出去,让外人都来笑话他的强盗行径。 而凤云渺说免除那份协议,这就表明他打算一笔勾销的态度,自己也就不至于落个把柄在他手上。 “赔偿金,也是一千万两白银。”凤云渺道,“算是你买这些物证的价格,总共两千万两白银,写进答谢文书之中,签字盖章后给本宫,这些物证,也就全部给你了。西宁皇,这算不算是一个和平解决的方法?对此你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朕没有意见了。”段枫眠道,“就依你所言,朕立刻就写。” 两千万两白银,买个教训。 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自以为是,再也不可与小人为伍。.. 他是堂堂大国君王,敢冒风险,就要输得起。 对于凤云渺提出的金额,他不打算抵赖,也不打算讨价还价。 这一次的失败,实在让他明白太多道理了。 真真正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让他难过的,并不是损失了这两千万两白银。 而是差点失去了绿袖。 失去这个在他身边陪伴多年的女子。 “本宫在来的路上就想,西宁皇不会这么容易同意本宫提出的条件,或许还会再挣扎,就算同意了,也会再想些别的办法来弥补损失。” “朕在你们看来,如此不堪?”听着凤云渺的话,段枫眠摇了摇头,“朕已经领悟过来了,别人的东西终究还是别人的,朕就算费尽心机,也抢不过来,或许还会因此承担更大的损失,朕不怕冒险,所以,失败之后也不想抵赖,两千万两白银,不至于打击到朕,最让朕难过的,还是绿袖” 他应该庆幸,上天虽然惩罚他了,却没有把绿袖从他的身边夺走。 否则,他很难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在过去那些年里,他从来不曾想过,绿袖会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他吩咐侍卫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并开始写答谢文书。 写好了之后,签字盖上了印章,递给凤云渺。 “你看看。” “可以。”凤云渺收起了文书。 段枫眠出门在外,自然不会带上数额庞大的金银,因此,他在文书上附注:谢礼会在月底之前送达南旭国。 “那么这些物证,全交给你处置了。”颜天真把口供和令牌递给了段枫眠,“你的人,全都在我们的楼船上,现在就还给你。” 颜天真说着,转身离开了船舱,准备去吩咐侍卫把人都搬下来。 段枫眠眼见着她走开,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这一眼之后,就算是彻底放下了。 九龙窟的财宝,不属于他。 颜天真,也不属于他。 第343章 一直陪伴在身边(二更) “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这种行为可不太好啊。” 凤云渺冰凉的声线在空气中响起,“西宁皇这心可真是大,也不知道能装下几个人。” 听着凤云渺的讥讽,段枫眠淡淡道:“朕没有心情跟你斗嘴了,你也莫要来取笑朕。” “嘴巴是长在我身上的,我想怎么说,轮得到你来管吗。”凤云渺轻嗤了一声,“段枫眠,本宫已经给了你很大的面子,只为了不想破坏友国关系,本宫也只会给你这么一次面子。因为天真说过,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是友国,不能让对方太过难堪,本宫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你留点颜面,否则,你以为只是两千万两白银就能解决?” “你这是在警告朕吗?” “当然是警告你,不要再对天真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倘若西宁国不是南旭国的友国,本宫一定会把这些口供全都流传出去,让你丢脸丢到姥姥家,本宫不是个喜欢挑事的人,但本宫十分讨厌有人不知好歹地想要来抢本宫的东西,抢人更加不可容忍。” 段枫眠之前想要抢的,何止九龙窟的财宝? 他对颜天真也是肖想了许久的。 此刻颜天真不在,凤云渺便直说了,“你虽然是一国之君,在她眼里,与人渣也无甚差别,你是否觉得争夺别人的东西能够获得快感?贪得无厌,见色起意,狂妄自负,你可知,一个人的自信千万不要大过自己的能力,否则就得吃教训了。” 被凤云渺数落了一通,段枫眠冷哼了一声,“这一次,朕的确是失败了,但也不需要你来教朕大道理,至于天真……” 提及颜天真,段枫眠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朕已经有绿袖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差点失去了绿袖,朕还意识不到她在朕的心中有怎样的地位,朕不会再对天真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比绿袖对朕更好,朕应该重视一个永远不会背弃朕的女子,她的感情,无关朕的地位权利,这很难得。” 他有后宫佳丽成群,但是那些女子,喜欢的不仅仅是他,更多的是他的财富和权利地位,她们讨好他,也不过是为了巩固自身地位,享尽富贵荣华。 绿袖不一样,她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在乎他这个人,她也怕死,但危险来临之时,她愿意为了他而牺牲。 他有那么多女人,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除了绿袖之外,他再也看不到谁有这样的真诚。 他应该重视这样的女子,否则就是他的损失。 他风流花心,喜新厌旧,但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对绿袖产生“厌倦”“腻味”的情绪了。 绿袖,会一直一直在他心里。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凤云渺清冷的声音传入耳膜,“你能知道珍惜真心对你好的女子,说明你还不是蠢到无可救药。” “你别再奚落朕了,朕说过,不想再跟你吵。从今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能不相见就不相见。” “本宫求之不得,你以为本宫稀罕看见你。” 凤云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船舱。 …… “肖洁,她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身体还是十分虚弱,需要大补。” 肖洁已经为绿袖针灸完毕,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写一副药方,每日都需要按照药方吃药,这药不能断,至于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那就要看她的运气了,说不定养一养,几年后也能行动。” “咳……我……是废了吗?”躺在软榻上的绿袖睁开眼睛,说话都有气无力,“好痛……” “知道痛就别乱动了。”颜天真坐在床沿边上,安慰道,“能保住性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南弦那一掌打断了你身上的多处经脉,你有很严重的内伤,需要调理。” “那我这一辈子都要当个残废吗?” “为什么要想得这么消极?你才重伤醒过来,身体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你当然会觉得使不上力气,你需要大补,补了一段时间之后,再看看情况,你要熬个几年,不能太急躁,段枫眠一定会找人伺候你,不用担心。” “我这副伤残的样子,只怕是会被陛下嫌弃。”绿袖苦笑道,“我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胡说什么呢?跳舞有那么重要吗?” “陛下最喜欢看歌舞,而我最好的才艺就是歌舞,如果我丧失了这个才艺,那我……” “放心吧,他应该不会介意。”颜天真打断绿袖的话,“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他因为你不会跳舞就嫌弃你,那你真的是白白救他。” “我……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也不会后悔救陛下的。” “你为他所付出的,他看在眼里,就算他再怎么喜新厌旧,他心里也会记得,在危难关头,有一个女子会不顾性命地挡在他的面前,就凭这一点,他都必须要照顾你,请人把你给伺候好了。” 颜天真顿了顿,又道,“我依稀记得,我们在搬运九龙窟的财宝时,有一些密封保存的干货药品,好像是有几株灵芝,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这灵芝应该是岁数越大越好,我不太识货,但我想九龙窟里的东西几乎都是好货,送一株灵芝给你。” 说到这里,颜天真趴下了身,在绿袖的耳畔轻语,“算是你向我们告密应得的酬劳,救你是无条件的,给你提供帮助也是无条件的。” 这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 她是怕这船板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因此要凑到绿袖耳边去说。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太子妃了,我不客气了。”绿袖说到这,虚弱一笑,“太子妃的胸怀,我真是比不上,我当初还十分嫉妒你,现在想想,真是惭愧,这一次陛下能摆脱了南弦那个小人,也要多亏了你们……” “用不着给我戴高帽子,我没你说的那么好。”颜天真笑了笑,“人嘛,有嫉妒心也是正常的,你虽然看我不顺眼,可你也没做过害我的事,那我就不必要记恨你了,现在这世道能有几个高尚的人?咱们都不是好人,但也不能做太恶毒的人,该狠则狠,该善待人时也要善待。” “我还是要谢谢太子妃。” “那我就接受了你这一声谢,但愿你这身体能够好转起来,不过,你需要记住一点,你这伤是要养很久很久的,至于有多久,谁也说不上来,这以后的日子里,不可自暴自弃,没了才艺就罢了,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绿袖点了点头。 “记住我的话就好,我有点饿,要去吃些东西,失陪了。” 颜天真转身离开,打开船舱门的时候,竟然看见段枫眠站在外头。 二人对视着,颜天真客套般地笑了笑,“你应该好好安慰她。” 言罢,越过段枫眠走开了。 “西宁皇,药方我已经开好了,按照我上边写的抓药吃,每天都要吃,不可断开。” 肖洁嘱咐了几句过后,也离开了船舱,将空间留给了段枫眠和绿袖二人。 绿袖眼见着段枫眠走近,目光有些湿润,“陛下,我再也不能跳舞给你看了……” “没关系,跳舞有什么重要的,你还活着就够了。” 段枫眠伸手抚上她的眼角,“不要掉眼泪,朕已经丝毫不介意你会不会跳舞了,你的舞姿在朕的脑海里,朕都不在意了,你更加不能在意。对了,回宫之后,朕就下令册封你为妃。” “不,我不想做娘娘。”绿袖摇头,“陛下曾经说过,后宫里的妃嫔都是花瓶,我自认为与她们不同,不想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份子。” “封妃之后,你才能更理所应当享受优待啊,你放心,就算你成了妃嫔,也与其他妃嫔不同,在朕的心里你还是最特殊的,不会被人取代。” “真的吗?” “真的,绿袖,朕想让你一直陪伴在身边,不要离去。” …… 楼船上的二十名西宁国死士回到了画舫之上,段枫眠下令斩杀了其中五人,剩余的十五人,则命御医救治,并且一一给了赏赐。 那五人,便是写下口供的五人。 他知道他们是挨不住残酷的刑罚,一般人都撑不过去,但他依然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在他看来,另外十五人,在经受残酷折磨之下还能强撑着不写下口供,才是真正骨头硬的死忠。 南旭国的楼船,已经行驶开了。 段枫眠也命令手下,将画舫掉头,行驶回国内。 两国的船相背而行,很快便互相看不到踪影。 “那姑娘多好啊,可惜就是眼神不好,命苦啊。” “何止眼神不好啊?我还觉得她精神不好呢,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她竟然在感叹着,说怕是自己今后跳不了舞,不能博取西宁皇的开心,你说她这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为了自己而活,这一辈子都为了一个男人活着,真没劲。” “还是咱们太子妃有魄力,太子妃说,要是殿下敢一心二用,一脚就能把他飞到天际,那位绿袖姑娘,要是有咱们太子妃一半的魄力,那也算是有个性了,只可惜她太没个性,无私奉献,换我,我才不这么傻呢。” 肖家两姐妹与小莹一边剥着桂圆干,一边议论着。 “太子妃说,贤妻就要会驯夫,我以后的夫君,要是敢不听我的话,出去鬼混,我就给他的饭菜里下毒,毒他个半身不遂,不对,我要让他不举,然后我再换个人过日子。”肖梦嘿嘿笑道。 肖洁接过话,“我以后的夫君要是不听话,我有一百种能让他不快活的方式,他要是生了个什么病,我就给他乱开药,让他非要来求着我医不可。” “你们可真会想,我就不需要想这么多。”小莹莞尔一笑,“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子殿下这样的性格,伶俐肯定也要对我一心一意,他家教好,绝对不会出去鬼混的,他要是哪一天真犯了这个错误,用不着我动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要教训他这个不孝子。” 小莹的话音才落下,对面的肖家姐妹俩对视了一眼,起身就走开了,不再与她交流。 “诶,你们怎么不听我说话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吧……”小莹望着走开的两人,一头雾水。 身后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女音,“你虐到单身狗了。她们两个都没对象,你说这话岂不就是变相炫耀?你有伶俐,她们两的婆家还不知道在哪呢。” 小莹闻言,转过头朝着身后的颜天真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以后就少在她们面前炫耀了,只可惜太子殿下当初没多收几个义子,否则她们也就能找到伴了。” 第344章 满载而归(一更) “多收几个义子,哪能教得过来啊?”颜天真笑道,“云渺当初收养伶俐,是看中了他的武学天赋,他根骨极佳,因此学武功比一般人都快,年纪轻轻就能有不小的成就了。” 颜天真说到这,抬头瞥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凑过来,这才低声道,“你还挺有先见之明,趁着他现在还是一根小嫩葱,就把他收服了,这要是再晚个几年,等他跟云渺一样大的时候,恐怕就没那么好收服了,越是年长,性格就越野,早下手挺好的。” 小莹听到这话,顿时笑出了声,“郡主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现在很野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说句实在话,他确实很不好追,我与他的这场缘分也算是很奇妙了。他在最磕碜、最落魄的时候遇到我,我非但没有嫌弃,还对他表明心意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感受到了我的真诚。如果他在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遇上我,我与他之间那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了吧。” 和云渺的初见,现在想想还觉得特别磕碜。 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一个落魄的丑逼,在被追杀逃亡的过程中,偶遇惊为天人美少女,并且在美少女的照顾与帮助之下,日久生情的故事。 她当初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丑陋、又那么不解风情的他。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最后他也给了她一个惊喜,从落魄磕碜的刺客,摇身一变成了皇家高富帅。 这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可不小。 现在想想倒也庆幸。 不是在他最风光得意的时候与他相识,在他困难落魄之际,更能考验她的心态与感情。 云渺当初想必也很是感动。 不然 她哪能那么容易得手。 想到这,颜天真不禁窃笑。 “郡主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耳畔响起了小莹的声音。 “是啊,想到我跟他一路走来,磨难也算是经历了不少,敌人也碰上了不少,我们还能这么欢欢喜喜地过日子。”颜天真挑眉道,“这么一想,还真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现在能够让她烦恼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神出鬼没的南弦,层出不穷的阴招。 除此之外,没什么让她心烦的了。 “郡主,你说漏了,还差一件事情才能算圆满。” “你指的是南弦吧?” “不是他啦,我相信这家伙迟早都要玩完,我指的是”小莹说着,望向颜天真的腹部,“等郡主什么时候生下一个小家伙,一家人其乐融融,那便是真正的圆满。” “不急不急。”颜天真干笑一声,“我与云渺今年才成婚,生娃的事儿,明年也不迟啊。” 颜天真才说到这,身后蓦然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 “天真,跟我过来。” 颜天真转过头,这才发现,凤云渺不知何时站在了船舱外。 颜天真起身,走上前道:“怎么了?” “有事要与你说。”凤云渺说着,牵上了颜天真的手腕,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船舱之内。 “自从成婚以来,我还没有陪你四处游玩过,虽然没有分开,但总是因为各种事情耽误我们玩乐,这次远行寻宝,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乐趣,我想带着你,就我们两个人,游山玩水一段时光,其他的事,就等玩回来之后再说。” 凤云渺握着颜天真的双手,道:“就我们两个人,我不想再多带任何一个人,你觉得我这想法怎样?” “你这想法太妙了。”颜天真的面上浮现笑意,“你这意思不就是二人世界吃喝玩乐吗?在我前世的家乡,许多新婚夫妇也会四处玩乐,不带任何多余的人,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这种活动叫——蜜月之旅。” “我认为很有必要,放松放松,一整天从头到晚都是在陪你,没有任何公务,也没有任何烦恼。”凤云渺说着,俯下身,拥住了她,“在提出来之前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高兴的。” 颜天真笑道:“你还真是够了解我啊。” “我至少要争取半个月以上的时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期间绝对不处理任何公务,我想,这样的时光一定会很快活。” “当然,没有什么比这更快活的事了。”颜天真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那就等回了南旭国之后,咱们选个日子。” “好。”凤云渺轻抚着她的发丝,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接下来的路程都是风平浪静。 楼船在行驶的过程中,再也没有遇上任何意外,终于在第五天的中午,抵达了南旭国的帝都。 楼船停靠在水岸边,惹来不少路人的观看与赞叹。 “这船好高大啊。”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到这么高大的船,这上面至少也能装两三百人了吧?” “这个船,好像是东陵国产的,其他地方都不会有,我曾经去过东陵,有幸见过这么大的楼船,真是气派啊。” 凤云渺满载九龙窟财宝归来的消息,很快就在坊间传开,也很快传进了朝野与皇宫里。 皇帝派出了几十辆宽大马车前往水岸边搬运财物,更是亲自出宫门迎接凤云渺。 马车在宫门外停了下来,凤云渺与颜天真便跃下了马车。 “云渺,去了这么多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皇帝的面上有欣喜,也有欣慰。 “走这一趟能满载而归,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凤云渺道,“这些财物的大概数量我都已经让人统计了,比国库还要多得多。” “太好了,朕明日上朝就宣布,免除全国百姓三年赋税。” 次日,免除赋税的告示张贴在帝都之内,惹来无数民众欢呼,纷纷赞扬皇帝仁德,更多的声音,则是在赞颂太子为万民带来的福泽。 这一日傍晚,凤伶俐的府邸迎来了一位客人。 “伶俐,我一听说你们回来,就自己滚过来讨酒喝了,有什么好酒好菜,赶紧摆上来。” “就知道吃。” 凤伶俐一点也不意外花无心会找上门来。 免除赋税的告示一出,花无心自然会听到消息。 凤伶俐吩咐府里的下人去准备好酒好菜,在酒菜准备好之前,扯着花无心到了一间房屋外。 “伶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你曾经不是跟义父说,你很缺钱吗?义父从九龙窟搬回来的财物,大部分都填了国库,不过,陛下允许他想花钱的时候随时去取,义父留了两车财宝在我的府中,一车说是留给我以后娶妻用的,还有一车,给你的。我总不能把马车放在庭院之内,我就让人牵到这屋子里来了。” 凤伶俐说着,推开了房门,让花无心看见了屋子内的马车。 “哎呀呀,想不到他还能记着我。”花无心迈过了门槛,走到了马车前,掀开了马车的布帘,就看见车内堆积在一起数不清的金银珍宝。 “这么多,一整车都给我吗?” “这已经不算多了。”凤伶俐道,“你是没看见之前的队伍,至少几十车,义父说,你再怎么缺钱,这些都应该够你用了吧?” “够了够了。”花无心连忙点头道,“云渺在哪儿?我得好好去谢谢他才行。” “陛下在宫里摆上了庆功宴,义父和义母都要出席,今天应该是不会离开皇宫了,你想见他们,等明天吧。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啊花大师,你一个和尚,要钱做什么?你这钱是准备花哪里去啊?” “你这小子,就别那么大好奇心了。”花无心道,“我自然会有我的用处,这一车财宝,可以给我解决麻烦呢,这具体过程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就先放在你府上,你帮我保管着,我相信你。” “那好吧,不过,有一件事情,义父要我问你。”凤伶俐顿了顿,道,“你有一个老相好,花寡妇,也就是鸳鸯劫的发明者,她是不是跟南弦也做过生意?她卖给南弦一种蛊,南弦拿来控制了一名叫白杏的姑娘,你能不能让你那老相好救这位姑娘,顺便问问她,是不是可以与南弦取得联系?” 第345章 救公主(二更) “南弦?就是那个精神有问题的郡王?” “对,就是他。” “他竟然还有力气蹦哒?”花无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要是不提起这个人,我压根就想不起来了。” “他就是这么惹人厌的,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角色,哪里知道他这么能折腾。”凤伶俐说着,又催促着花无心,“花寡妇不是你的老相好吗?这件事情你去跟她谈。” “她是我的相好没错,但是我跟她”花无心说到这,叹息一声,“她现在根本就不愿意搭理我,我要是请她去救一个姑娘,她没准就认为那是我的新相好,别说救了,没毒死就算客气了。” “花大师,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凤伶俐的面上浮现些许嫌恶之色,“你是不是欠下太多风流债了?弄得人家都不信任你,只要你随便提起一个姑娘,就会被误以为是你的相好,这说明你的花心已经令人发指。” “你个小孩,不许胡说!你怎么跟云渺越来越像了?连数落我的口气都差不多。” “义父要是在场,绝对不会像我说得这么客气,他会把你讽刺得无地自容。”凤伶俐冷哼了一声,“花寡妇不理你,是吧?那你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找她。” “她要是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也不会理你。我就算告诉你她在什么地方,恐怕你也请不到她。” “那怎么办?我只问她一个问题行不行?她跟南弦究竟是不是认识,这点很重要。” “罢了罢了,我就告诉你,她住在城东的茶花园内,你是想去碰碰运气吗?” “我想。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我陪你去?那可就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了,你还是自个儿去吧。” “这样唉,那我就自己去。” 凤伶俐离开了府邸,按照花无心所指的方向,策马前往。 他骑着马匹从大街之上呼啸而过。 经过一名黑衣男子的身旁时,那男子转头望着他策马远去的背影,眸底浮现丝丝冷光。 那是凤云渺的义子 在凤云渺的心中,应该也有点分量吧? 这小子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黑衣男子心中正思量着,眼见着凤伶俐的身影还没跑出视线,便想要跟上前去看个究竟。 想到这,他也脚下生风,朝着凤伶俐的方向追了出去。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前方的街道拐角处,会突然横冲出一辆马车,驾驶着马车的车夫惊慌失措地喊叫着—— “大家闪开啊,这马惊了!” “都让开!让开!” 他的喊叫声,伴随着路人的惊呼。 帝都的街道在白天原本就热闹,他所驾驶的这辆马车又十分华丽,顿时引得路人驻足观看,又纷纷退避。 而马车之内,传出女子惊慌的喊叫声。 “救命啊——” 黑衣男子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眼见着那马车横冲直撞,便也退避开了,再去往前看,哪里还能看得见凤伶俐的身影? 都怪这马车阻碍他的视线,他只是脚步稍微慢了一些,策马的凤伶俐就消失在视野中了。 他的心情顿时不好,下意识看了一眼那横冲直撞的马车,忽然想到了一个事。 看那马车十分豪华,马车顶四角都挂着琳琅珠翠,再听那马车里面的尖叫声 想必是个贵族家的小姐。 他如今这么落魄,十分缺钱,要是救个名门贵女,总有用得上的地方,起码可以要一笔钱来。 想到这,他的声音一闪,追向了前方那辆马车。 马匹受惊,速度十分快,可他的速度比马儿只快不慢,很快便拉近了与马车之间的距离。 马车上的车夫使劲拉着缰绳,却也控制不住马儿,眼见着就要撞到前边的大树,他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 这马车翻了不要紧,不一定死人,顶多摔个半残废也就算了,可关键在于,马车内的二公主怀有身孕! 她可绝对经不起这一摔。 说时迟那时快,街道边上的路人只见一道黑色人影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踩在了马车顶上,俯下身双手扣着马车的边缘,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从马车顶上翻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的二公主凤阮媚原本就吓得六神无主,一看见有陌生男子突然闯入,便又一声惊呼。 “姑娘莫慌,我是来救你的,我立即带你离开!” 凤阮媚一听这话,连忙点了点头。 现在她只能选择相信眼前的男子。 她一点头,男子便伸出了手,朝着马车顶上狠狠一拍。 “啪”.. 坚硬的马车顶瞬间被掀翻。 掀翻了马车顶后,黑衣男子将她从坐垫上迅速拉起,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胳膊,带着她跃到了空中。 一个眨眼间,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 同一时,疯了的马匹带着整辆马车,撞上了前边的大树。 “轰” 宽敞的马车整个倾倒,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车夫被摔得四脚朝天,在地上连连打滚。 凤阮媚站在街道边上,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要不是刚才有人把她从马车里救出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这要是换在从前,被摔一下应该也不要命,可如今怀有身孕,经不得摔,就算自己能保住性命,孩子也保不住。 想到这里,她立刻转身望向刚才搭救自己的黑衣男子。 “刚才好惊险,承蒙壮士出手相助,你的这个人情,本公主记下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谢礼?本公主一定重重答谢你。” 她这话一出,黑衣男子也有些惊讶。 公主? 还以为只是个贵女,想不到竟是个公主。 南旭国只有三位公主,最小的公主远嫁北昱国,眼前的这位,也不知是大公主还是二公主。 “草民不知马车内的女子是公主,见过公主。” “恩公就不用客气了。”凤阮媚道,“恩公这身手可真好啊,刚才本公主只是眨了个眼,就看见自己在半空中,还没回过神呢,双脚就落地了,真是有惊无险。” “不瞒公主,我是一名外地人,因此,不知道您是哪一位公主?” “二公主。”凤阮媚道,“你有什么很缺的东西吗?大可跟本公主开口啊,只要本公主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黑衣男子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顺手救了个公主,还真是挺有用的。 这是凤云渺的堂妹,留在她身边,何愁见不到凤云渺? “我也不怕公主笑话,我现在就缺一个饭碗。”他道,“公主,您看我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没有娶妻,这要是没钱,娶媳妇可不容易。大户人家家中都不缺护卫,小门小户开的月钱又太低,我很愁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缺钱啊,这有何难?你跟本公主回府,本公主立刻让管家点黄金一千两给你,算是对你的酬谢,可好?” “多谢公主的美意,只不过这钱虽多,也是花得完的,公主,能不能给草民找一门好差事?公主府上缺不缺护卫呢?” “不缺。不过,像你功夫这么好的,还真没有。”凤阮媚想了想,道,“这样吧,本公主府上人多,也不在乎多一个人吃饭,你功夫这么好,小门小户给的月钱少,对不起你这一身武艺,本公主给你开高价钱,你做我府上的护卫,你看怎么样?” “谢公主恩典。” “你现在就护送我回府,我答应给你的酬谢,一文钱也不会少给你。” “哎哟,今日这庆功宴上的酒真不好喝,还不如东宫里的果酒香醇。” 庆功宴结束后,颜天真与凤云渺回到了东宫,颜天真便开始抱怨着酒席上的酒难喝。 “你这嘴巴跟我一样挑剔。”凤云渺笑道,“地窖里面还有几坛你爱喝的梨花酿,我去叫人拿来给你喝可好?” “好啊。” 二人正说着话,寝殿之外就有宫人跑了进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刚刚得到消息,二公主在乘坐马车前往皇宫的路上,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带着马车横冲直撞,马车撞上了树,整辆都给翻了。” 这话一出,颜天真顿时一惊,“那公主怎么样了?她她有身孕啊,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翻车?” 二公主去年与副相成亲,今年有喜,已经有孕五个月了。 谁也知道坐马车会颠簸,今天本来是不要她来庆功宴的,哪知道她还是要来。 “还好,二公主没事,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惊险啊,不过幸运的是,有一名路过的男子闯进了马车内,直接掀翻了马车顶,把二公主带出来了,两人的脚才落地,那马车就翻了,要是晚上那么一点,都来不及啊。现在公主已经回府去了。” “那就好,你这丫头说话也不一口气说完,你这不是吓人吗。”颜天真白了宫人一眼,“你去药房看看有什么贵重的补品,挑一盒来,我要去一趟副相府上,看看二公主。” 今天的庆功宴是给云渺举办的,二公主有孕在身还想出席,也是好心想要来祝贺的。 中途出了意外,虽然有惊无险,也应该去安慰安慰,要是不去管,就显得没有人情味了。 对于颜天真要去探望凤阮媚这一点,凤云渺也同意了,“我与你一起去。” “好。” 副相府。 “大人放心,公主并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动了胎气,吃过药后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副相听着大夫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着,在凤阮媚的身旁坐了下来,“娘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庆功宴你不用去凑热闹了,坐马车上颠簸好受吗?你非不听,运气还那么不好,碰上一匹疯马,我听见消息,吓都要给你吓死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虽然受了惊吓,老天爷对我还是不赖的,安排了一名勇士来搭救我,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当然不能有下次了!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已经够吓人了”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便响起了下人的声音。 “大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过来探望公主了,他们正走过来呢。” “快请过来。” 颜天真与凤云渺被请入屋内,凤阮媚起身问候。 “劳烦皇兄和皇嫂跑这一趟。” “不劳烦,我们过来一趟是多简单的事,反倒是你,你可不能像我们一样任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马车少坐一点才好。”颜天真嘱咐着她。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一个接一个地来数落我,唉。”凤阮媚叹气,“在孩子出世之前,我再也不敢坐马车了。” “那也好啊。”颜天真笑道,“再五个月,安安分分五个月就好,之后你就可以自由了。” “知道了。”凤阮媚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说真的,今天那个勇士,功夫真的很好,除了皇兄之外,我还没见到谁身手那么干脆利落的。” 第346章 缺心眼(一更) “有这么厉害?” “真的,我所言一点都不夸张,我亮明身份之后,问他有什么想要的,这人还一点都不贪心,只说想要一份好的差事。” 颜天真顿时就有些好奇了,“听你这么一夸,我倒还真的挺想见见这个人,下个月宫里要招收一批新的侍卫,此人既然对你有恩,不如就让他去报个名,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差事吧?” 凤阮媚道:“可我已经答应他,高价聘请他做我府上的护卫了,做侍卫,月钱肯定没有我开的高,还是算了。” “查过这个人的户籍了吗?知道他什么背景吗?”凤云渺出了声,“你聘请武艺高强的人当护卫,这个我自然不反对,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人心险恶,请什么人做事,都要查清楚底细才行,会出手救你的人,也未必都是好人。” “皇兄就是多疑,有几个人在你眼中算好人呢?”凤阮媚道,“我欠下了人家的恩情,自然是要还的,也算是给腹中的孩子积福报,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总不能恶意揣测对方的用心。” 凤云渺的话,她不太爱听。 “你皇兄的意思,不是让你去恶意揣测,只是想让你警惕。”颜天真解释道,“他说人心险恶,让你去查那人的底细,这也没错啊,毕竟是长期要待在府里的人,查个底细又不是多难的事,让他自己报上户籍不就好了?” “这”凤阮媚的面上浮现犹豫之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我主动邀请他来府上做事的,我要是再去质疑他,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什么德行?难不成就因为救了你,在你心中的印象就是大善人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出面去问,就让你相公去查问。” 颜天真说到这,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副相,“你意下如何?”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考虑得有道理,府上绝不能留来路不明的人,就算他救下了公主,也得把底细交代清楚了,才能留下。”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们回宫去了。” “二位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不用了,东宫里还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我们是专程来探望阮媚的,看过她之后,我们也该走了,不必远送。”颜天真说着,挽上凤云渺的胳膊,与他一起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副相道:“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 眼见着二人的身影走远了,凤阮媚才道:“你有没有看见皇兄那个脸色?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就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本来话就少,难得开口说一句话,也可能是针对人的话,我老觉得他看不起我似的。” “娘子,你想多了。太子殿下要是看不起你,就不会专程来看你了,你知道他为何脸色不好吗?他是觉得你单纯,脑子不灵光,轻信陌生人,这才开口提醒了你一句,结果你非但不听,还要跟他争,他觉得你笨,但其实他也是希望你好的。” “我笨?!”凤阮媚唇角一抽,“我哪里笨,哪里脑子不灵光?你们这些天天在朝野上混的人,心眼就是多,一个个贼精贼精的,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在马车上有多惊险?要不是人家出手相助,我们的孩子就没了,他图我什么?他最多不过就是图钱,何必去质疑他的品德呢,我瞅着一点都不像坏人。” 副相伸手揉了揉眉心,“娘子你心地善良,可我有时候也担心,你太单纯容易遭人骗。我还是要去查问查问那个人,他固然对你有恩,也不能让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留在府里。”.. “那你就去查问吧。”凤阮媚冷哼了一声,“我就不信我看人的眼光那么差。” “云渺,你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颜天真望着凤云渺的脸色,道,“刚才在副相府里你的话就很少,是因为对你二妹不满?” 早在刚来南旭国的那时候,凤云渺就向她介绍了他这三位堂姐妹。 大公主凤玉解脾气差,性格傲慢,刻薄泼辣,这位算是领教过了。 最初与她也有很深的矛盾,好在最后化解了,如今见面也能笑脸相迎。 三公主凤萝莉虽然最小,心眼却最多,是三姐妹当中最聪明的一个,这位的鬼灵精怪也领教过了,如今远嫁北昱国,以她的聪明才智,再加上静王宁晏之对她青睐,她这以后的日子肯定也好过。 二公主凤阮媚,算是接触最少的一位了,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因为她几乎都在府中安胎,很少进宫里。 三位堂姐妹里,云渺对这位二妹,似乎最嫌弃? 他说二妹性格是最好的,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常常犯糊涂。 “你看大公主那个泼妇,因为她强势霸道,所以只有她能欺负人,没有人敢欺负她;你再看三妹,最有城府,看上去那么无害,整人也很有一套;最后看看这个二妹,你不觉得她傻得让人无言以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 凤云渺说到这,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最受不了傻的,说了她也听不进去,白费口舌。” 颜天真清咳了一声,“这世上的人嘛,什么性格的都有,她生在皇家,还能保持着一份单纯,其实也挺不容易。” “就是笨。”凤云渺毫不客气地抨击,“只是堂妹妹,我顶多提醒两句,她不听拉倒,若是我有亲生的妹妹,笨成这样,我连认都不想认了。” “你要是有亲生的姐妹,跟你从小一起长大,还能单纯得起来?不变成混世魔女就算好的了。”颜天真撇了撇嘴,“我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二妹确实缺心眼,但是她相公不缺心眼啊,我们也就没必要去说她了。” “懒得说,浪费唇舌。” “” “副相大人,公主殿下,找我来,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也没什么要吩咐你的事,就想问你几个问题。” 副相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见对方相貌普通,身形挺拔,眉眼也很温和。 “副相大人有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阎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凶神恶煞,都是道上的朋友给起的。” “那么,你没有自己原本的名字吗?你是哪里人?家住何处?” 男子怔了怔,随即笑道:“原来大人是想查问户籍,大人觉得我是来历不明的人。” “你救了公主,我也十分感谢你,公主说要高价聘请你做护卫,我自然也不反对,但是,留在我们府上的人都要遵守规矩,上报户籍是有必要的,我们要知道对方的底细,你总不会介意说一说吧?”副相开门见山道,“你去别的府上当护卫,那家的主人也会这么问你的。” “我当然不介意大人盘问我。”阎罗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怕我如实相告,大人不信。不瞒大人,我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漂泊流浪,居无定所,我也不知该怎么报上自己的户籍。” “”副相想了想,道,“你这样的回答,听起来可不太靠谱啊。” “草民实话实说,大人不相信,我也没辙。”对方笑了笑,道,“看来大人十分谨慎,而我的回答又让你不够满意,这府里果然也不是好呆的,大人不必为难,我离开就是了,我救了公主,公主也给了我赏金,也就不欠我人情了。” 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开。 副相并没有开口挽留。 可凤阮媚却坐不住了,起身道:“你先别急着走,本公主答应过你,要给你找好差事,要是没给你兑现,那就是出尔反尔了。” 说到这里,她转头朝着副相道:“你不同意他留在府里,我不怪你,但你总要给他找一个美差,不如,举荐他进宫去做侍卫?” ------题外话------ ~ 南弦:我跟你们剧透了吧,这就是我,你们日思夜想的本大爷我 第347章 风流债(二更) 副相听着她的话,叹了一口气,“娘子有所不知,进宫当侍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照样要盘问户籍,我若是引荐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回头他闯了祸,我也逃不了干系。.这么一来,你还要我引荐他去吗?” “这……”凤阮媚犹豫了。 “公主与大人不必为难了,我一介平民,何必要你们为我费心。”阎罗转过了头,冲着二人笑道,“公主给我的酬劳已经很丰厚了,我不敢再奢求公主给我更多回馈,这就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开。 身后,凤阮媚望着副相,嗔了一句,“你怎么就那么听皇兄的话呢?你是怕了他还是想要讨好他?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吗?有人救我一命,我本该好好答谢,却因为你们几句话,对人家失信了,这让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副相被她数落着,再看了一眼阎罗离开的背影,心中又有了思考。 本来是可以留下这个男子的,谁让他报不上户籍呢?无父无母,四海为家,可不就是来历不明。 可单凭这一点,完全不能断定对方的品行,就这样把人赶走,也难怪娘子会生气了。 娘子心地好,容易心软,肯定是觉得自己对不住人家,她如今有孕在身,理应让着她。 想到这里,副相朝凤阮媚道:“娘子不用不开心了,我让他留下就是,让他做我的护卫可好?” 把那阎罗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好观察观察他的人品,要是人品能过关,长久留在府上都没有问题。 “当真?”凤阮媚脸上有了笑意。 “当真,他是咱们夫妇二人的恩人,我想了想,还是应该给他一个美差,以后他就负责护卫我的安全,我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也有政敌,也得罪过人,出门在外,需要有武功高强的下属保护我。” “那太好了,去把他叫回来吧。” “嗯。” …… 凤云渺与颜天真回到东宫之后,有宫女上前道:“殿下与太子妃可算是回来了,小将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伶俐来了吗?” “来了有好一会儿了,茶都喝了好几杯了。” 颜天真闻言,走进了大殿之内,便看见凤伶俐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茶杯。 凤伶俐的余光瞥见有人影靠近,转头一看,立即站起了身,“义父义母。” “嗯,听说你等我们等了好一会儿。”颜天真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下,“看来你是有事要跟我们说了。” “今天花大师来找我了,义父给他留下的那车财宝,我也给他了,顺便询问了花寡妇的事情,我还亲自去跑了一趟,但是……我和她根本连面都没有见到,都是隔着门板在说话,算是白跑一趟了。” “她为什么不肯见你?云渺给花和尚留了一车的财宝,他怎么就不愿意替我们跑腿一趟?那可是他的老相好啊。” “虽然是相好没错,但是他们两闹别扭,没和解,对于我提出的要求,花寡妇理都不理我。” 凤伶俐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他到了花寡妇家之后发生的事。 花寡妇的家在城东的茶花园,到了茶花园外他敲着门大声喊叫,总算是把人给叫过来了,但是花寡妇却并不愿意给他开门。 “你是那臭和尚的朋友,是他让你来给我带话的吗?” “不是,我只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是不是那死鬼出事了?” “没有,我只是想请你帮忙救一个人,顺便再跟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花大姐,你行行好开个门。” “哟呵,小子,你是他的朋友我就得给你帮忙么?想得可够美的,我如今跟那个死鬼没什么关系了。你回去转告他,他一天不把他的风流债解决掉,我就一天不跟他见面,你想让我救什么人,想跟我打听谁,老娘一点都不感兴趣,请回。” “花大姐,你开门,咱们好好谈谈,大不了你也跟我提条件,花大姐,你还在不在?” 之后,不管他怎么叫门砸门,门后都没有半点动静。 花寡妇显然不愿意再理睬他,连话都不跟他多说一句。 “就这样,我离开了她家,我又去询问花大师,怎么样才能请花寡妇出来相见,花大师支支吾吾,在我的逼问之下,他终于如实交代了。义父你们绝对猜不到,那车财宝他能派上什么样的用场,他当初不是说他很缺钱吗?” “猜不到。”凤云渺道,“你直说吧,我想听听有多么令人惊讶。” “他的相好真是多到数不清,身为一个和尚,他竟然比达官贵人还要风流,他的相好里,有苗疆女子、西域女子、塞北女子、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大国小国,有些女子跟他好聚好散,可有些女子怎么都不愿意放过他,简直是要把他追到天涯海角,也不知她们是怎么互相联系上的,聚集在了一起讨伐他,总共十人,她们花了不少的钱找他,只要他顶着自己的脸孔出现在任意地方,都能被她们找着。” “讨伐负心汉联盟,有意思。”颜天真挑了挑眉,“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逼他还俗。” “然后呢?要他做出选择,取其中的一个为妻吗?” “不是。”凤伶俐摇了摇头,“她们要求他,全娶了,一个都别落下,她们甘愿一同分享他,并且会和睦相处,绝不互相斗争,只要他雨露均沾,绝不争吵。” 颜天真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淡定如凤云渺,也不禁诧异,“这些女子的精神没有问题吗?” 抢一个和尚。 不,这不是抢,而是商量好了平均分。 那只是一个和尚,跟着他有什么好?能享受荣华富贵,还是能享受权利和荣誉? 要说争一个王爷,争一个皇帝,也就罢了。 一个花和尚……哪来的魄力。 “他要钱,是为了打发她们。”凤伶俐又继续道,“他被她们烦的不行,询问她们有什么和平解决的条件,除了娶她们,什么都好说,她们经过商量,一致决定,向他索取巨额财富,每人五十万两,就不缠着他了。” “这么高的分手费,这些姑娘会过日子啊。”颜天真竟觉得有些幸灾乐祸,“云渺给他留下的那一车财宝,全部变卖之后,应该不止五百万两,足够支撑他的分手费了。” “本来是这样的,花大师以为自己可以解决问题,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些姑娘又变卦了,她们又说不要钱,只要他,再多的钱也打发不走,这是直接就耍赖了,依我看,她们起初就是觉得一个和尚拿不出这么多钱,才故意那么说,但他真的能拿出钱了,她们直接反悔,太无赖了。” “我倒不觉得是这些姑娘们耍无赖,只能说是他花无心活该。”颜天真冷哼了一声,“这种到处玩"yi ye qing"的男人,被情妇缠身,那完全就是自作自受啊,只能说他之前解决得就不够清楚,他要是真有本事,大家就好聚好散,他又何必如此烦恼?” 那些姑娘也不知是故意整他,还是真的都要全嫁给他。 如果是前者,那倒还好,他们显然是要收拾他,折磨到他精神崩溃。 花无心不可能是真心的,他四处猎艳,是为了‘玩’。 思想放荡不羁,只要遇到有感觉的人,便可以来一场露水情缘,这种情况大多好聚好散,事后纠缠……其实算是耍无赖。 让他把她们全娶了,他铁定吓得不轻。 玩玩而已,还当真? “花大师现在就躲在我的府里,都不敢出门了。”凤伶俐道,“花大师的那些相好,可都是有人脉的,尤其这么多个聚在一起,消息十分灵通,她们的眼线多,花大师便很轻易就暴露了行踪,所以……他现在也就只能躲在我的府里。” “这么憋屈,我怎么越听越是想笑呢。”颜天真勾起了唇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凤云渺,“花无心跟你也算是很熟的朋友,你怎么会交到这样的狐朋狗友?以你的性格,应该很不屑他的这种行为才对,真是难得你没有被他带歪。” “其实,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凤云渺道,“我不否认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放浪不羁,但是他风流也有底线,他从来不强迫人,不使手段,每一段情事都是你情我愿,他也深知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只要是他友人的妻子,他会十分自觉保持距离,他也够义气,但凡是我有需要帮助的,他义不容辞,因此,我并不在意他的私生活有多么乱,只要不招惹到我就好。” 凤云渺顿了顿,又道,“我的确瞧不起处处留情的男子,但是他情况有些特殊,他母亲是一个名妓,在他年纪还十分小的时候,就教他一些不正经的东西,告诉他,情爱都是虚幻,只有肉欲最快活,你曾经说过一个词汇,叫洗脑,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被洗脑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又怎么能全把过错全算在他头上?” “竟然是这么回事……”颜天真有些错愕。 花和尚的母亲,是风尘女子。 这事她也是今天才知道。 “那他为何后来去做了和尚?” “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和尚。”凤云渺道,“他的母亲,年轻时多的是达官贵人追求,甚至有人愿意一掷万金想娶她回去做正牌夫人,她都不应,因为她看中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为了她破了戒,回到寺庙之后,被住持教训了一番,和尚后悔破戒,便要与她一刀两断,在佛祖面前忏悔,可那时候,花无心的母亲已经有身孕了,和尚拒绝还俗,一口一句——出家人不可破色戒。” “真渣,他快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后果?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要一刀两断,恶心。”颜天真嗤之以鼻。 破戒了就还俗呗,宁可下半生与佛祖度过,也不愿意和被他搞大肚子的姑娘相守。 “花无心的母亲当场发誓,要将他们的儿子培育成一代淫僧。就为了他的那句话,出家人不可破色戒,她非要花无心破戒,不但要破色戒,其他的戒律也都通通破了,佛门清规,一条都不能遵守,她要花无心丢尽佛家人的脸面,这样她的心里才痛快。”凤云渺摇了摇头,“所以——花无心处处留情,也不能全怪在他的头上,是不是?” “原来花大师的身世是这样的。”凤伶俐唇角有些抽搐,“从来就没听他说过啊……我现在忽然不觉得他快活了,反而觉得他倒霉。” 第348章 干净与污秽(一更) “花无心虽然从小就出家,可多年来一直与他的母亲有着联系,直到前两年,他的母亲郁郁而终,临死前他的父亲也没去看她一眼。.” “那他的父亲现在还在和尚庙里吗?”颜天真问道。 “不,已经下去陪他的母亲了。”凤云渺道,“是花无心亲自动的手。” 颜天真一时语塞。 “他的母亲虽然憎恨他的父亲,这么些年却也在等待着他的父亲前去认错,可她等到死也没等到,她临终之前,花无心找到了自己的父亲,求他父亲回去看一眼,他父亲只给他回了四个字:施主请回。直到后来,花无心一掌打死他的时候,他也只说了四个字:罪过罪过。” “这么一心向佛的人,当初是怎么与一代名妓发生关系的?”颜天真听得心里火大,却又有些疑惑不解,“他爹这么死心眼,当初怎么就守不住戒律?破戒就破戒了,还好意思回去当和尚,臭不要脸。” “他的父亲也是从小剃度,由方丈一手带大,本来就是方丈的候选人,听说是个相貌很俊俏的和尚,有一回下山遇到了几个邪教的女子,被戏弄,还被下了媚药,花无心的母亲刚好经过,因为她是青楼头牌,走到哪里都有高手贴身保护,让身边的人打跑了那几个邪教女子,她一看那中了媚药的和尚相貌不错,就把自己给他当解药了。” “所以……和尚并不是自愿的吗?” “一开始并不自愿,投身欲海也只是因为药效上来了,绝色美人就在眼前,怎么能把持得住?索性两个人就好上了,事后,那和尚却觉得,从未经历过如此快活的事,反正已经破戒,干脆也就不守了,一时昏了头,与花无心的母亲谈起了感情。” 凤云渺说到这,唇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伸手轻抚着颜天真的发丝,道:“**,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就算是佛门中人,也未必就能摆脱七情六欲,**两字,是可以控制人的意志的,花无心的母亲我见过一回,容貌确实极好,咱们这帝都内各大青楼花魁,比不上她一半的容貌风韵。” “那么多达官贵人追求她,她怎么偏偏就看中一个和尚?” “大概是喜欢和尚身上那种干净的气息吧,她是风尘女子,她觉得周遭的人都充满了污秽之气,在污秽之地呆久了,她会对干净的空气以及纯净的人产生好感,她以为和尚对她是真心的,会为了她还俗。” 颜天真冷哼了一声,“可之后和尚又后悔了……这和尚还是不负责任,如果说一夜露水情缘是因为药效,那么事后他也可以安慰自己,不是自己的错,可他偏偏要跟人家谈感情,他如此不坚定,也是混蛋一个。” “之后这事被方丈知道,方丈要将他赶出寺庙,他又幡然悔悟,他认为自己对寺庙也倾注了不少情感,曾发誓要陪着养育他长大的方丈,于是,狠下了心就要与花无心的母亲一刀两断,在他的心里,佛祖和方丈的地位高于"qing ren",前者已经陪伴了他小半辈子,后者与他只是几天的情感。” 凤云渺说到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句话,花无心在一次醉酒的时候告诉我的,他父亲与他母亲一刀两断的时候,说了一句极为伤人的话——你这一生有那么多的男人,为何偏偏只执着贫僧一个?要是早知你如此污秽,贫僧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颜天真:“……” 和尚一开始并不知道,救他的女子是一位名妓。 或许他原本心里就摇摆不定,得知女子的身世之后,产生了厌恶,随之而来的就是罪恶感,这才使得他最后决定重返佛门。 说白了,还是嫌弃那女子的出生。 她愿意为他从良,他不愿意为她还俗。 她喜欢他的干净。 他嫌弃她的污秽。 从相知相爱,到相恨相厌。 一代名妓与一个和尚的悲剧。 最无辜的,还是女子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花大师的母亲是个良家女子,和尚说不定会愿意为了她还俗?”静默了许久的凤伶俐道,“所以,这和尚到底什么心态?他是真的那么依赖佛门,还是无法接受那女子的身世?毕竟他在一片净土里长大,而那姑娘却……” 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觉得那和尚挺混账的,他就算嫌弃那姑娘,他也应该为孩子想想吧,毕竟是他自己的种……” “他不认。”凤云渺道,“他与女子发生争吵的时候,甚至质疑女子腹中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因为在他看来,女子与太多人发生了关系,可女子嘶吼着告诉他,自从与他在一起之后,再也不曾亲近过别人,但就算她立下毒誓,和尚也并不回心转意。你们看花无心现在的长相,其实与他父亲有七八成相似,这完全可以证明那女子所言句句属实。”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红杏出墙不如"ji nv"从良。沦落风尘的女子,有些时候是迫于无奈,她既然愿意从良,又何必去羞辱她?可以不爱,但也不该伤害。那和尚说出的几句话,已经足以证明他就是个人渣。” “所以——花无心的母亲才会抑郁而终,她这辈子都在向和尚证明,她可以为了他从良,哪怕被他放弃,她也不再做名妓。但是她不甘心,她要报复他,她要花无心出家,破掉所有出家人该守的戒律,而且,还得时不时去他父亲那边汇报情况,告诉他的父亲,自己又跟谁相好了,姑娘有多漂亮。就这样,花无心的相好,如今已经数不清,他现在面临着被相好成群追捕的烦恼。” “这么看来,花大师的心里也挺苦的。母亲用他做报复父亲的工具,亲生父亲又不认他……平时看他那么没心没肺嬉皮笑脸的,没想到……” “所以,我明知道他风流成性,也没有与他断绝来往。”凤云渺道,“自打前几年知道他的身世之后,我就对他多了一些宽容,不管他的私生活乱成什么样,我都不想去抨击他,这都是他母亲让他做的,他如今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若是他有什么需要的,我也会帮着他,因为他对我也一向不薄。” 颜天真转头看向凤伶俐,“他现在还在你府上躲着吗?” “在。他还说许久不见你们,想要与你们见个面。” “那我们就去你府上吃晚饭吧。”颜天真道,“多准备些好酒好肉,让花和尚吃个够。” “好。” 傍晚时分,凤伶俐带着颜天真与凤云渺回到了府邸,吩咐下人去准备一桌酒席。 花无心从下人口中得知二人到来,连忙出了房门去迎接。 “哎呀,云渺,我看见你送我的那一车财宝了,真是看得我眼花缭乱,可惜,现在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你这意思是不要了么。”凤云渺不咸不淡道,“那我便收回了。” “别别别,这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用,送我的东西你哪能收回呢?真是的。” 说着,他视线一转落在颜天真身上,道:“颜天仙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似乎瘦了点。” “我看你才是瘦了吧。”颜天真挑了挑眉,“是不是最近混得不好,没吃上好酒好肉?” “还不是被那群疯娘们给累瘦的。”花无心撇了撇嘴,“她们把我追得东躲西藏,我都数不清为了躲她们,跑了几里地。能不瘦就怪了,你说这些人也真是的,都是露水情缘,你情我愿,当初也说好了,好聚好散,玩玩嘛,现在一个个地都要来逼着我娶她们,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她们了。” “你可有对她们做过什么承诺?” “绝对半句都没有!承诺哪是能随便给的?我可没有始乱终弃啊,是她们来找我麻烦,她们耍赖皮。” ------题外话------ ~ 花大师绝对是正派人物里被嫌弃最多的一个,但其实他的设定就是奇葩身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有这样的恶趣味,老喜欢给男配设定奇葩的身世,或者悲惨童年。 第349章 太干瘪了(二更) “那你就要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得罪她们的事。”颜天真挑眉道,“十个女人合起伙来逼婚,并且不是要求你作出选择,而是要求你全娶回去,还承诺会和睦相处。你用脚趾头也该想到,你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颜天真这话虽然不算好听,却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凤云渺道:“她们想嫁你是假,想整你才是真的。” 凤伶俐附和,“花大师,我也觉得你并没有如此大的本事,让这么多与你有露水情缘的女子对你死心塌地,这也太扯了吧?你又不可能与这么多人同时发展感情,她们凭什么缠着你?” “我要是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还需要向你们求助吗?”花无心磨了磨牙,“你们究竟是想来笑话我?还是想来帮我解决问题?” “你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一味狼狈地躲避,倒不如把她们全约过来,直接当面谈判。”颜天真给出了主意,“既然你说了是她们耍赖皮,你应该也不害怕跟她们见面罢?” “她们很难对付的,十张嘴呀,你说的过吗?谈判起来,压根就没有我们说话的份,她们又特别喜欢胡搅蛮缠,到时候说不过她们,想跑都跑不了。” “说白了你就是害怕,不敢与她们相见,莫非是心虚?” “我不心虚,可我奈何不了她们,而且我不打女人,要是让她们打一顿,她们能够就此放过我,我也甘愿啊。” “那就约出来。”颜天真笑道,“说不定我能帮你对付她们。” “你别管我有什么办法,你只管约出来就是,要是谈判不成功,我会另想办法帮你逃脱的,放心吧。” 颜天真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花无心也就只好答应了下来。 “唉,那就依你所言,颜天仙如此好心,贫僧在这谢过了。” “诶,我帮你,也不是白帮忙的。”颜天真道,“你要帮我说服花寡妇,让她帮我救一个女子的性命,顺便,我要跟她打听南弦。” “没问题。”花无心爽快地应下,“她说了,只要我能把这些风流债通通处理妥当,她便愿意见我。” “所以,我可以认为,在你这么多的相好之中,你只对花寡妇动了真情?” 被颜天真这么问,花无心也不扭捏,叹了一口气,“没错,就是像你说的这样。” “那你以后还会四处猎艳吗?”颜天真继续追问,“如果我这次帮你成功解决了问题,你能不能改改你的坏习惯?经常约炮,对身体不好。” “约炮?” “就是随便找人玩露水情缘的意思,这对身体健康可真是没好处的啊,如果你真的对花寡妇用心,那她才是你的正牌夫人,其他狂蜂浪蝶,只能算是你的炮友,也就是床伴,你要通通断干净才行。” “我确实打算断干净了。”花无心叹气,“我可以跟你保证,以后我不四处猎艳了,我也想收收心了,而且我真的没有想到,从前那些相好居然会组成团伙找上门来,有几个我连长相都记不太清了,还要被骂成负心汉?真是冤枉。” 自打双亲都离世之后,他也想着结束自己的风流路。 母亲这一生都在报复父亲,如今双双长眠地下,所有的报复也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猎艳并不是他的一种习惯,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为了让母亲满意,他一直在协助着母亲报复父亲。 可是就算如此,母亲也还是抑郁而终。 他不想当和尚了。 尤其不想做像他父亲那样的负心和尚。 他想还俗,与怜花一同生活。 他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却忽然蹦出了一对老"qing ren",组成团队上门来逼婚,怜花直接不理他了,要他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云渺,我应该感谢你才是,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有你这样的友人,我也不会恍然大悟。” 花无心说到这,有些感慨,“从小母亲就对我说,情爱都是虚幻,她让我接触各式各样的女子,清纯秀气的、妖娆美艳的、高贵优雅的可真是什么类型的都见识过了,她认为,我接触的女子越多,这颗心就会越花,宁可我负别人,也不能让别人负了我,不能走她的老路。” 花无心说到这,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旁边的颜天真和凤伶俐,“你们二位,应该还不知我的身世吧?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的放荡不羁” “从前是挺瞧不起的,不过云渺已经跟我们说过你的情况,今天刚说的。对于你的私生活,我也并不想多做评价,如今你的双亲都不在了,你也是时候浪子回头。”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就省得解释了,你们都是云渺的至亲之人,我也不怪他告诉你们,也不怕你们瞧不起我,我是名妓之子,一生都不被父亲承认,我与他长得那般相似,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是亲生父子,可我娘死的那一天,他还是不认我。” 花无心说着,摇了摇头,“我一直无法理解娘亲,以她的容貌,她明明可以嫁达官贵人,哪怕只是嫁个普通人也行,至少有伴,可她一辈子都把时间浪费在父亲身上过得那么苦闷,我一直想要让她开心,她让我剃度,我去了,叫我破戒,我破了,我以为她能开心,可她还是终日郁郁寡欢,那么,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 “因为她倔强,她虽然是个名妓,骨子里却也很傲,她用一生证明给你父亲看,她从良了,并且不嫁旁人,她这么做,或许是想让你父亲感动,又或许是想让他愧疚,你母亲想要证明,名妓也是有风骨的。你父亲对她没有爱了,她对你父亲却有,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 “可是她这么做也不值得啊” “你可曾责怪过你的母亲?” “我不怪她,我知道她心里苦闷,再说了,将我养大的是她,我自然听她的,不认我的是父亲,我便与她一起报复父亲,我们都做到了,但是并不感到痛快。” 花无心顿了顿,又道:“跟我相好的女子那么多,真正让我上心的却没有,她们大多都是豪放的异域女子,这里面并没有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都是你情我愿,我把这一切当成是一场任务,事后,也真没有感到留恋,只有一个是例外,那就是怜花,我不明白她是怎么看上我的,明明说好了,快活完了就散,她竟然耍赖皮,对我死缠烂打,时间一长,我也发现,对她有感情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约炮不就是这样的么。 空虚寂寞了,就来一发,并不需要感情来维持,只是互相宣泄**罢了。 “曾经我很听信母亲的话,觉得这世上多半没有真感情,可我看见云渺与你的这段姻缘,我又觉得母亲的话不对,因为她不快乐,她便觉得世上没有真情,这只是代表她个人的看法,而我更相信我自己亲眼所见到的,你和云渺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相信这世上是有真情的,所以我不想再按照母亲方式去生活,她也看不到了。” “原来我和云渺还有这么大的功劳啊,能够让你迷途知返。”颜天真笑了笑,“去把你那十个老相好约出来吧。” “想找她们,根本就不用约出来,我在大街上随便找一家酒楼钻进去,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出现了,我们现在就直接去大街上晃悠吧,她们会来主动找我的。” “这样那就走吧。” 决定好了之后,一行四人便齐齐踏出了府邸。 花无心随意找了一家酒楼,到了掌柜的面前,便掏出了一个银锭子,要包下整家酒楼。 掌柜的便将其他的客人都清出去了。 颜天真窃笑。 花无心是怕丢人,这才不愿意让人观看。 让闲杂人等都消失,只留下自己人,这么一来也就不用被外人看笑话了。 “咱们就坐在这里吧。”花无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空荡荡的大堂,呼出一口气,“没有外人在,多好,我也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用面临旁人异样的眼光,其实这么多年来最辛苦的就是喝酒吃肉都要悄悄的,被人看见会说三道四。” 凤伶俐从后院拎了一壶上好的花雕酒,搁在了桌子上,“花大师,你现在就可以多喝点,喝酒可以壮胆啊,等会儿那群老相好来了,你也就不怕了。” “说的有理,我是该壮壮胆,免得等会儿退缩。” 花无心说着,便撕开了就坛子的封口,拿了几只大碗摆上,开始倒酒。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倒好了酒,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见酒楼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那脚步声的杂乱程度,人一定不少。 紧接着,就是一阵女声传来—— “死鬼!你可算是现身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相公,这几天都躲哪里去啦?半点消息都没有,叫人家一阵好找。” “挨千刀的,这次看你往哪躲。” “这个月二十就是黄道吉日,宜嫁娶,花花,你该找人布置礼堂啦。” “小心心” 七嘴八舌的声音,让桌子边上的四人眼皮子直跳。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那就是一个养鸭场。”颜天真饮下了一口酒,“我这般好口才,都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颜天仙,拜托你了,拜托你了,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解决她们的,现在她们出来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否则,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就一落千丈了。” 花无心说话间,闯入酒楼的那些女子已经都涌上前来了。 颜天真转过头,望着那阵势,唇角也抽动了一下。 美女齐聚,香风阵阵。.. 乖乖,一个个的姿色都不错,有一半以上的异域女子,一颦一笑,布满了异域风情。 苗疆的塞北的西域的这些地区的女子,大多热情奔放,不像本地那些大家闺秀死板保守。 在民风开放的地区,没成亲有了娃娃也不算稀奇。 颜天真站起了身,挡在花无心的面前,道:“众位美女,先冷静冷静,咱们” “哟,又来了一个这么漂亮的丫头片子?!”一声怪叫,直接打断颜天真的话。 “这姿色,这身段,啧啧啧你们看,她的耳环项链发簪,都好漂亮啊,该不会都是死鬼给她买的?” “死鬼!从来都没有给我买过这些!” “小丫头漂亮是漂亮,可是我瞅着也没有几两肉啊,你看这胸膛一马平川,跟我比起来也太干瘪了,就算比我漂亮,这身板也不能让我服气!” “死鬼不是喜欢前凸后翘的嘛,什么时候喜欢这样前不凸后不翘的黄毛丫头了?” 第350章 娶就娶!(一更) 颜天真:“……” 一马平川的黄毛丫头…… 说她?! 颜天真将众女扫了一眼过去,这才注意到,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女子,上身丰腴,前凸后翘,不胖不瘦刚刚好。 花无心这厮,怎么就认识这么多身材火爆的美人。 有几个女子被颜天真注视着,竟还刻意挺了挺上身,似是炫耀,又似是挑衅。 望着她们眉眼间的得意洋洋,颜天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什么料? 她下意识目光朝下。 一马平川?胡说八道!明明就有挺,怎么就被她们如此贬低。 她的身形纤细,身材并非属于太过火爆的类型,却是实打实的婀娜。 想到这,颜天真双手环胸,冷哼了一声,“我不是这和尚的老相好,你们犯不着来贬低我,笑话我是黄毛丫头?这么说来,诸位大姐的岁数应该都不小了吧。” 绝不能在这群女子面前失了气势。 随便瞅了一眼,她发现最年轻的也得有二十好几。 看来花和尚果真是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竟然没有去摧残十**的少女。 而她的一席话说出来,对面的女子也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小丫头嘲笑我们年纪大,是吧?你以为单凭年轻貌美就可以击退我们了吗?哼,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不一定会有我们这样的前凸后翘,你看你,又纤细又干瘪,摸起来都没有几两肉。” “就是,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点风情都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你恐怕还很生涩吧?呵呵呵……” “一看她这身板,就知道体力不怎么好。” 众女子的豪放程度超过了颜天真的想象。 这边上还有男子站着,她们就这样毫不顾忌地说些不雅的事,异域女子,都这么敢于直言吗? 这要是换成本地的大家闺秀,听着她们这些话都该脸红了。 幸好自己也不是个脸皮薄的,否则在她们这样的嘲笑之下,就得败下阵来。 “天真,别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她们这般讽刺你,也不过就是想为了掩饰心中的羡慕与嫉妒。前凸后翘的身段,许多女子都会有,就算暂时没有,以后也可能有,但,惊人的容貌,可是很罕见的。”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肩膀,凤云渺慢条斯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身段不够火辣,这只是暂时的事,长得不好看却是一辈子的事,有些人长相不怎样,就想从别的方面获取优越感。” 敢笑话他的女人身板干瘪。 他自然要更加不客气地嘲讽回去。 凤云渺原本是坐在桌旁的,众女子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他站了起来,这才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 对于他所说的话,她们本该气恼,可将目光放在他脸上的那一瞬间,她们便忘记了说话。 这这这……这么好看的男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原本觉得花和尚已经十分俊美了,眼前的这位,要是跟花和尚比起来,花和尚可逊色了。 颜天真将众女的反应看在眼中。 正常人都具备欣赏美的眼光,这一刻她们的目光都落在凤云渺身上,有几位甚至有些痴迷,似乎根本不记得她们此行的目的是来找花和尚。 果然……不是真心的。 如果真的对花和尚死心塌地,看见别的美男,顶多欣赏欣赏就是了,看半天还挪不开目光,这就表明她们的心志压根就不坚定。 果然是联合起来整花无心的。 为何这些女子会凑在一起? 花无心之前那么肯定地说过,他没有做出任何承诺,都只是一夜露水情缘,按理说不应该纠缠。 这么多人一起纠缠,有问题。有没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颜天真思索着,对面的一名女子总算是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凤云渺身上挪开了,冲着颜天真冷哼一声,“小丫头让开!边上呆着去,否则,别怪姐姐们说话不好听了。” “你们别顾着言语攻击我了,我又不是花和尚的相好,只是帮他来做说客的罢了。”颜天真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心里明白,你们是想气我,又怎么会把你们的话放在心上。咱们开门见山直说了吧,他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或者,你们是受了谁的教唆?” “小丫头,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啊,什么叫做受谁的教唆?我们只是来找我们的男人,对我们负责,关你什么事儿?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 “就只是朋友啊?那你管这么多闲事做甚?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一个朋友,你没有立场干涉他的婚姻大事。” “你们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都要嫁?”颜天真轻挑眉头,“他可不曾承诺过你们要娶你们啊。” “他说过要娶的。”对面一名女子道,“他醉酒的时候说过!” “他也对我说过。”另一人附和道,“在意乱情迷之际,对我做出的承诺,难道就不算数了吗?” “不可能!”躲在颜天真背后的花无心怪叫一声,“你们敢发誓,我真的承诺过你们吗?我喝酒从来不会喝到大醉,哪怕是意乱情迷,我这神志还是有的,像我这样玩露水情缘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承诺?我又不傻!你们耍赖!” “死鬼,你不能不认账啊。” “我不管,你要是不娶我,我就烦死你。” “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你答应为止!” 花无心几乎要晕倒。 颜天真总算是感受到了,十个女人一起说话的场面有多么不受控制。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大喝一声—— “行了,别吵了!娶就娶!我做主了,三天以后就是黄道吉日,你们都置办好嫁妆了吗?如果都准备好了,咱们就来签个成婚协议,婚后以和为贵,轮流服侍花和尚,没有意见了吧?没有意见我就去准备笔墨纸砚。” 颜天真的话音落下,大堂内鸦雀无声。 众人似乎都没有回过身。 直到颜天真迈出了脚步,花无心连忙凑上前去问。 “颜天仙,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害我吗?你原先说了要帮我解决这事,现在你却代替我直接把婚事给定下了,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方法?!” “借一步说话。”颜天真把花无心扯到了一旁,低声道,“这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你放心吧。” “我明白了,你这是缓兵之计吗?先把她们打发了,然后让我赶紧跑?” “跑你个头,缓兵之计有什么用?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要的是一劳永逸。” 颜天真冷哼了一声,“她们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你,但是我此刻已经可以确定,她们不是真心的,她们这么做的原因,我还不能肯定,所以我才决定让你们成婚,你看到她们刚才的反应了吗?竟然没有一个人狂喜,反而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们一定没有料到我会来这一出,我们要把主动权握在手上,你敢娶,看她们是不是真的敢嫁?” “原来你是想试探她们?” “不错,就是要试探她们。如果她们真的是以捉弄你为乐,嘴上说着要嫁,心里一定不愿意嫁,约炮这种事,有几个炮友是真的愿意成婚的?你别光顾着躲,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一旦你不再躲着她们,反而决定接受,看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啊。”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颜天仙脑子灵光,我是被她们逼得怕了,没有去细想,我一看她们成群地扑上来,就要被吓出一身冷汗了。等会儿,如果她们真的愿意嫁,怎么办?” “拉倒吧,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魄力?我告诉你,其中有好几个人对云渺的兴趣比对你还大。” “啊?” “不信吗?我实话告诉你,那十个姑娘里,至少有两三个是花痴,你又不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人家凭什么死心塌地?跟你玩玩也就算了。你之所以这么烦恼,或许是你太自信了。” “……” 颜天真说完之后,迈开了步子走向柜台,取出笔墨纸砚,这才回到了桌边。 “姑娘们,你们说,他是对你们作出承诺的,既然这样,我就要他遵守承诺。不过,你们也是作出承诺的,你们说,愿意以和为贵,婚后和睦相处,那你们也得信守承诺。我现在书写一份婚后和平约定,你们轮流上前来签字画押,一旦签字画押之后,这协议算是生效了,你们要是出尔反尔,咱们公堂上见,这协议具有法律意义。” 颜天真边说边写,“诸位姑娘们应该没有意见吧?如果你们现在想要反悔也来得及,但是我以为做人应该公平,想放弃花无心的,现在就可以走了,不想放弃,那就都签字画押吧。” 众女子:“……” 颜天真的话,让她们并没有任何理由来反驳。 不给她们多加思考的时间,颜天真已经把‘婚后和平条约’书写好了,将笔递了出去,“谁先来第一个签字,我说过了,想要放弃的现在就可以走,签字之后,就可以准备出嫁了。” “我签。”站在最前边的女子第一个走上前来。 有人开了头,后边的人也就都凑上来了。 “我也要签。” “我也不会放弃的。” 颜天真笑眯眯地看着她们都签字画押。 “我刚才跟花和尚商量过了,他也没有意见,与其被你们追到天涯海角,不如就遂了你们的意,现在咱们已经签了协议,你们就不用怕他跑了,他要是敢跑,你们就去官府告他。好了,都回去准备吧,三天之后拜堂。” …… 皎洁的月色,透过层层叠叠的茶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石桌上洒落斑驳的碎影。 桌子边上,一名女子对月独酌。 忽然从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叫门声—— “花姐姐,你在不在?来开开门!” “花姐姐!那和尚已经答应娶我们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嫁给他吧?我不想嫁和尚啊!” “我也不想嫁!与我相好过的男子当中,最看不上的就是他了,一个和尚,嫁给他要被家人笑话啊!” 怜花听着那一片哭嚎声,微微蹙了蹙眉。 那死和尚居然同意了?! 他难道不是应该东躲西藏,诚惶诚恐吗? 他居然敢答应……难不成他真的想要娇妻美妾成群?享受天伦之乐。 那他就死定了! 想到这,她的目光一冷,起身走向了茶园大门。 把门打开之后,门外的女子便都涌了进来。 “花姐姐,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同意了,他之前不是一直在躲吗?” “眼看着婚期就快到了,难不成真的要嫁?” “花姐姐,我绝对不能嫁!我上个月就已经嫁人了,我跟和尚相好都是前两年的事了,这要是被我夫君知道我又来见老相好,一怒之下休了我怎么办?” “他……为什么会忽然同意?”怜花开口,语气冰冷。 ------题外话------ ~ 推荐朋友文 《密爱娇妻:定制军少颜值高》万代宠爱 她是特种部队的王牌,一朝身死。 醒来的第一天—— 姑子让她端洗脚水,婆婆输钱怪她晦气,小叔更肖想爬上她的床? 他是程家二少,艳名远扬,传闻私生子可凑齐一桌麻将。 他也是军门暗主,是无数政要商贾闻之色变的“太子”。 程少安新婚一月后踏入家门—— 母亲嘘寒问暖,妹妹端茶倒水,废了命根子的弟弟还躺在医院…… 一月不见,小绵羊基因突变成大灰狼了? 大灰狼正看着某人八卦头条,抬头露出莫测的笑容: “老公,欢迎回家。” 第351章 不堪的人(二更) “他原本死活不肯同意,后来他边上的一个黄毛丫头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忽然就改变主意了,依我看那个黄毛丫头不简单,还让我们签了什么……婚后和平条约。%D7%CF%D3%C4%B8%F3如果我们闹事,就要把我们告到公堂上去。” “黄毛丫头?”怜花捕捉到了这几个关键字,目光顿时又冷了一些,“那个黄毛丫头是什么身份?莫非那死和尚最近又新结交了相好的?” 那死和尚之前才答应过她,不再到处猎艳! “那丫头亲口说,不是他的相好,只是他的朋友,看她的态度,也并没有要与我们争抢花和尚的意思,不过那丫头的长相实在是……美若天仙啊,说句不夸张的话,我活了二十几年,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虽然身板干瘪了一点儿,也挡不住那绝色美貌啊。花和尚身边居然有这样绝色的女子,花姐姐你可要小心了。” “美若天仙的黄毛丫头?”怜花略一思索,他便想到了一个人,又问道,“那丫头是不是大概十**的年岁,一身红衣?” 记忆中,有一个女子倾国倾城,喜着红衣。 “对,她就是一身红衣,红衣服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俗气,好看得紧啊,那一身细皮嫩肉雪白雪白的。” “那就是良玉郡主了,不会有其他人。”怜花的神色有些缓和,“那我就放心了。死和尚是很讲朋友义气的,朋友妻不可戏,这一点他遵守得很好,只要是他朋友的媳妇,再漂亮我都不担心。” “花姐姐,三天之后就是婚期了。咱们可怎么办啊?难不成真的要跟那和尚拜堂?” “先别着急,你们刚才说,死和尚是突然改变主意的,那这或许是他的一个计策,他很有可能是在试探你们呢,既然他敢娶,那你们就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我当然不会让你们真的嫁给他,你们不愿意,我也不乐意呢,大婚当天,我一定会在你们进礼堂之前出现,适时阻止,看他给我怎样的解释。” “那……好吧。” “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送走了众人,怜花便伸手关上了大门。 正准备把门闩扣上,却察觉到大门外忽然有一股力道推入—— 怜花有些猝不及防,没能关上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雪白细腻的手腕已经探了进来,之后,就是一道纤细的身影。 “花寡妇,好久不见。”来人的声音清脆优雅。 怜花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笑了笑,“良玉郡主,好久不见。” “我就知道这些女子有问题,所以,在她们离开之后,我就一直跟踪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看她们往你这个方向来,我就知道是你教唆她们的。” 颜天真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召集花和尚从前的这些相好?你放心,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他的。” “我能相信郡主的话吗?”怜花淡淡道,“或许你回去之后,就会把一切真相都告诉那个死鬼。”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一次啊,反正我都已经知道了。”颜天真耸了耸肩,“我与花和尚其实没有多深的交情,是我家夫君跟他有交情,所以我并不一定站在和尚那边,如果你的理由足够说服我,我可能会帮着你。因为咱们都是女子。” 怜花静静地望着颜天真片刻,呼出了一口气,“也罢,既然都被你找上门来了,那我就跟你说了,这是我对他的惩罚。我就是要给他留下这么一段惶恐的经历,让他知道处处留情会有什么样的麻烦,我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我不怪他,因为我自己也相好过几个男子,我与他都不是干干净净的人,又何必互相嫌弃。” “那你们二人确实也挺般配,不存在谁对不住谁。” 两人都有约炮的坏习惯。 一个浪子回头,一个浪女回头。 再也没有比这两人更合适的了。 他们没有资格互相嫌弃,所以,他们选择互相谅解。 但是怜花显然城府更深,她心里有花无心,却不愿意理睬他,对他忽冷忽热,让他患得患失,想要挽回。 而她找的那群女子,如狼似虎一般,对花无心百般纠缠,花无心对她们确实也没想法,躲都没地方躲,心中叫苦不迭,摆脱这些女子之后,他一定会刻不容缓地前来讨好怜花。 “你知道我为何会找来这些女子吗?因为她们都与我是一个联盟内的人。”怜花说到这儿,挑了挑眉,“在我们苗疆那儿,有一个地方,叫多情谷,那是一个可以尽情放纵声色犬马的地方,男男女女只要去了那地方,有看对眼的,便可以来一场露水情缘,那是一个很美的峡谷,在那里,可以让人忘记烦恼。” 颜天真撇了撇嘴,“所以你们都在那地方玩?没事就约异性乱搞男女关系?” 这些异域人果然奔放! 多情谷,类似于夜场一样的地方。 年轻男女玩"yi ye qing"的最好场所。 “这个玩法,是我们那边的女子想出来的。”怜花慢条斯理道,“我讨厌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在我们那一带,也有些人家家中重男轻女,我就很不幸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的几个兄长,都风流成性,家里人为我找了一门亲事,男方也是风流人,我不甘心,便离家出走,我也要像男人一样风流,跟我有同样想法的姐妹,有很多。” “那么多相好,怎么就看中花和尚了呢?” “因为我发现他的风流有无奈,他表面风流,内心却并不风流。”怜花笑了笑,“要不是因为他有一回醉酒说出了心里话,我都不知道他的人生有多无奈,我与他就是在多情谷内相识,我们各玩各的,彼此都知道对方有不少相好,私生活乱七八糟。” “你也不是真的风流啊,你这是叛逆。”颜天真道,“因为你的兄长和你的未婚夫,让你觉得,作为循规蹈矩的女子太不甘心,你想要打破这一种约束,你这性格……也挺硬的。” 花无心与怜花,都是家庭因素造成的生活糜烂。 怜花是被家庭轻视,花无心被生父抛弃,又接受生母的不良教育。 难怪世人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之所以会喜欢上那个死鬼,是因为我明白,他一旦真正动情,就回浪子回头,因为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风流,他只是……在遵从母命,报复他的父亲。我没有理由责怪他,因为我本人也是不堪的,在这个肮脏的世界,有许多像我们这样不堪的人,我羡慕你,干干净净,家里人又疼你,姻缘又好,不像我……” 怜花说到这,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真是让你见笑了。” “不见笑。”颜天真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我们问过花和尚,他究竟有没有想真心对待的人?他亲口说,他只对你是认真的,绝对不曾对其他人做过承诺。” “在多情谷里面,没有承诺这回事,玩过了就散,大家都这样,事后纠缠不休的很少,被我喊来的那十个姑娘,也都是多情谷的常客,其中已经有三四个姑娘成亲了,还被我拉过来做戏,她们的夫婿……也都是多情谷里的浪子,像我们这样的女子,也就只能嫁同等不堪的人,相互谅解,一起回头,不去祸害外面那些老实人,我们真的玩够了,该收心了。” “你总说自己不堪,其实真正不堪的人,绝非像你们这样,你们只要不曾负过他人,也就称不上这两个字。” “多谢你的安慰了,可我们依然是不干不净的人啊。”怜花笑道,“我找来的那些姐妹,她们也都想帮着我,她们当中已经有许多人不去多情谷玩了,她们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惦记那死鬼,她们跟我一样,都有点后悔,为何要把青春……如此践踏。” ------题外话------ ~ 无心怜花,是最后一对配角cp 第352章 置办婚礼(一更) “三日之后,就是花无心跟那十个姑娘的大喜之日,你打算做些什么?” 颜天真说到这,目光中浮现一抹兴味,“你看这样如何?把那一天,变成你与他的婚礼。 ..反正那十个姑娘都是你找去捉弄他的,又不可能真的跟他拜堂成婚,这礼堂既然布置了,那就别浪费啊。” “郡主这想法倒是挺不错的,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嫁?” “当然不是,我与他都已经决定告别过去,自然是以成婚为目的在一起。但,成婚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由男方主动开口?要是我突兀地出现在婚礼上,倒是有点逼婚的意思了。我一定要等他亲自跟我开口,亲口跟我说,他愿意娶我。” 颜天真点了点头,“也是。” 怜花的这种心理,她也能够理解。 嫁娶大事,按常理来说,应该让男子先提出。 “郡主,你刚才可是答应过我的,回去之后不会把真相告诉那个死鬼,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怜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让他知道,那十个姑娘是我找去捉弄他的,我就是存心吓吓他,给他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这样更能确保他婚后老实。”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颜天真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歇息了,这就回去了。” “良玉郡主慢走。” 颜天真离开了怜花的住处,走在清冷的帝都街道上。 忽听身后有衣袖翻飞之声,下一刻,一道海蓝色的影子落在了身旁,自然而然地揽过了她的肩膀。 “云渺,你都听到了吧?” 她与怜花是在大门后谈话的,当时凤云渺就倚靠在高墙后的树上,怜花并没有发现他。 等怜花把大门关上之后,凤云渺才从树上下来。 “听见了。”凤云渺道,“听你们二人的谈话还挺融洽,我以为你会趁机问她关于南弦的事。” “这事不着急,回头还得请她救白杏,三天之后,我便可以跟她提这个事了,在她最高兴的时候跟她提,她一定会无条件同意。” “三天之后,是花无心与那十个姑娘的大喜之日,你却说,会成为怜花最高兴的时候,莫非……” 他已经猜到颜天真的意图了。 “你已经猜到了,是吧?” “当然了。” 凤云渺牵紧了颜天真的手,“花和尚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好归宿了,不错。” 月色打在二人的头顶上,在地面上拉出两道斜长的影子。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是黄道吉日,花和尚娶十个新娘过门的日子。 和尚娶多妻,在这个世道显得惊世骇俗,因此,婚礼并未大肆操办,也并不宴请诸多宾客,甚至没有敲锣打鼓,只是在凤伶俐的府邸内张灯结彩。 花和尚自己在帝都城内是没有府邸的,凤伶俐作为好友,自然愿意把家里的地腾出来给他办婚礼。 参与婚礼的宾客,只有熟人,无外人。 十名穿着正红色嫁衣的新娘已经站在了礼堂之外,而作为新郎官的花无心,站在门槛后。 虽然他这脑门上还没长出一根头发,但也并不影响他穿一身正红色的锦衣。 凤云渺觉得他那光秃秃的脑门实在碍眼,便给他挑了一顶大红帽戴上,看着就顺眼多了。 “都说人靠衣装啊,花大师,你不穿僧袍好看多了。”凤伶俐望着眼前的花无心,笑道,“以后多穿点正常人该穿的衣服,从今天起,你就还俗了,那身难看的僧袍就别再穿了,作为朋友,我送给你的贺礼就是几套体面的新衣服,你可以换着穿。” “真是多谢伶俐小兄弟费心了。”花无心的面上洋溢着笑意,“你只准备了我的新衣服吗?以后不要叫我花大师,应该叫我花大哥,这贺礼当中,有没有给你花大嫂准备的新衣服啊?” “呀,这个我真的忘了。”凤伶俐连忙道,“别介意啊,明天就给你补上。对了,吉时都快到了,花大姐,哦不对,花大嫂怎么还没过来?” “这就要问问你家义母了。”花无心抬起头,遥望着远处大门的方向,“颜天仙这动作有些不够快啊,只希望她别耽误了吉时。” “帮你娶媳妇,你还有的嫌,是吧?”身后响起一道不冷不热的男音,“耽误了吉时又怎么了?照样拜堂成婚,难不成你就这么古板,错过了时间就觉得不吉利,不打算成婚?”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啊。”花无心转过头,有些无奈地望着身后的凤云渺,“能赶在吉时到来,自然最好不过,要是实在赶不上……那也无妨,反正今天这婚我是成定了!” 凤云渺淡淡地“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我家夫人绞尽脑汁给你们办婚礼,要是真的延误了吉时,那也只能说明是你家那位夫人不够配合,与我夫人没有什么关系。”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颜天仙绝对没错,就算有错,那也是我与我夫人的错,行了吧?” “本来就是。”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茶花园内,一辆宽敞的马车行驶而出。 马车之上,颜天真与几个女子手忙脚乱。 “肖梦,你把那个眉笔给我拿过来。” “肖洁,你把染唇液给我找出来。” “找一对漂亮又大气的耳环来,她现在带的这一对太小家子气了,不适合成婚。” 颜天真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中的粉扑,给面前昏迷的女子上妆。 今天本该是花无心与那十个姑娘的大喜之日,怜花有心捉弄他,想要在那些姑娘踏进礼堂之前出现,将一切真相告知花无心。 但其实,就在三天之前,凤云渺已经把真相透露给花无心了。 她的确答应了怜花,不告诉花无心,可凤云渺没答应啊! 因此,真相由凤云渺透露出去,她也就不算是对怜花失信了。 一刻钟前,她来到茶花园找怜花,就在怜花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便冲着怜花洒出了一把"mi yao"。 怜花本身也是个高手,养蛊用毒都难不倒她,这一把"mi yao",并没有让她马上倒下,于是自己这边的人又趁热打铁,以多欺少,总算是把怜花给拿下了。 拿下之后直接打晕,扒下她本来的衣服,换上了一身新娘装,为了不耽误吉时,便把她拖到了马车之上,再进行上妆。 要是上好妆再坐马车去礼堂,恐怕就赶不上吉时了。 在马车上给人化妆,有一点不好,那就是马车颠簸的时候,这手容易抖,画眉毛尤其不方便,一不留神就给画歪了。 于是乎,颜天真只能一边画着,一边擦出多余的部分,修修画画,总算是大功告成。 妆容画好了之后,再给她染上正红色的口脂。 “好了,都搞定了,就可以给她盖上盖头了。” 颜天真说着,掀开了马车的窗帘。 “就快到礼堂了,肖梦,把"mi yao"的解药拿出来,唤醒她。” “好勒。” 马车在凤伶俐的府邸外停了下来。 肖梦从衣袖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瓶,拿到了怜花的鼻子前,让她呼吸的时候,可以把瓶中的气味吸进肺腑中。 就可以驱散她体内的"mi yao",让她清醒过来。 同一时刻,看门的人进府里去禀报,大声喊叫着新娘子到了。 解药的见效很快,怜花很快便悠悠转醒。 醒过来的那一刻,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片红纱遮挡了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又看见自己一身大红衣裙,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换上的,马车内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人。 依稀记得,在昏迷之前,是被良玉郡主给暗算了。 忽然听见马车外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自己撩起了头纱,掀开了马车窗帘,就看见花无心站在三尺之外。 他的身后,十名穿着红嫁衣的新娘站成一排,眼见着怜花看了过来,便齐齐伸手扯下了腰封,干脆利落地褪下了身上的红衣,整齐一致地朝着半空中一扬—— 红衣飞舞的瞬间,无数花瓣从衣服内洒落,在半空中飞扬,清风卷着花瓣,仿佛天降花雨。 那十名姑娘褪去了红衣,露出自己原本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朝着马车涌了上来。 “花姐姐,新婚快乐。” 第353章 惊喜(二更) 怜花:“……” 望着眼前的阵势,一瞬间有些没回过神。 “花姐姐,还愣着做甚?下来拜堂啊!” “快点快点,再拖延下去,就要耽误吉时了。” 怜花听着众人的催促声,总算回过神来了。 难怪颜天真要打晕她。 是为了给她制造一场惊喜? “怜花,我都知道了。”花无心走到了马车前,冲她伸出了手,“你我不是一起约定,要挥别过去吗?你又何必找这些姑娘来整我,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向你证明诚意,我已经决定还俗,与你拜堂成婚,现在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嫁?” 在走出来之前,颜天真就警告过他,一定要主动。 因此,不等怜花回答,他便走上了前,替她把掀起的头纱又放下。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我知道你大概是不好意思点头,无妨,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咱们别耽误了吉时,去礼堂吧。” “死鬼!你着急什么?我正准备答应呢。”红色头纱下传出了一声冷哼,“看在你为我制造惊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嫁了!省得浪费了这布置好的礼堂。” “好好好。” 花无心笑着将她从马车里牵出来,忽然俯下了身,道:“我背你进去吧。” 旁边已经有人起哄—— “哟!这么体贴人,我成亲的时候我夫君都没背过我呢。” “花姐姐,别犹豫了,快点,要是延误了吉时,就是你的错了。” “你们真吵。”头纱下传出了一声嘀咕,怜花趴在了花无心的背上,由花无心背着快步奔进了府内,一路奔向礼堂。 而跨进了门槛,抬头的那一瞬间,花无心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颜天真与凤云渺就坐在正前方的两把椅子上。 按照大婚习俗,这两个位置应该是给‘高堂’坐的。 他们坐在这,难不成要拜他们? “都说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可是如今你们二人都没有高堂,要不咱们改改,一拜天地,二拜朋友……” 颜天真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花无心打断。 “不行不行,没有这样的礼仪啊。你们二人又不是我们的长辈,成个亲还要拜你们,你们这分明就是想占我便宜。下来下来。” “你傻啊,他们要坐,就让他们坐着,咱们一拜天地之后直接夫妻对拜,把这第二拜省略了就成。”头纱下传出了一声轻笑。 “还是夫人聪明。”花无心朗声一笑,便与怜花齐齐转过了头,面朝大堂外,对着天地一拜。 之后便又转了个方向,二人面朝对方,又是一拜。 “此刻起,我花无心与怜花正式结为夫妇,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不再风流,挥别过去,同甘共苦,福祸相依,永生不悔。” “死鬼忽然变得这么正经,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不正经的是你,按照我刚才说的,你也宣誓一遍。” “好好好,我怜花,与花无心正式结为夫妇,从今往后,一心一意,不再风流,挥别过去,同甘共苦,福祸相依,永生不悔。” 颜天真单手托腮,道了一句:“礼成!” “终于结束了。”怜花呼出了一口气,自己掀开了盖头,“这头纱真的有些闷啊,还有啊,郡主,你在我头顶上压了什么东西?我这个脖子都快僵了。” “诶,你怎么就自己把头纱掀开了?”花无心顿时怪叫了一声,“这不合规矩,应该是我来掀。” “我脖子难受啊,还守什么规矩?你是不是还要我头顶这个沉甸甸的东西走出去?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么?帮我把这头冠拆下来,反正这婚礼上也没有多余的宾客,何必太死板。” 花无心知道怜花一向随意,便也不和她顶嘴,帮她拆写着沉重的头饰。 的花无心拿下头冠之后,怜花撇了撇嘴,“这么沉,得有几斤重啊?” “这是金子做的,当然重了。”颜天真耸了耸肩,“我知道你随意,但出嫁毕竟是人生大事,总不能太寒酸吧?亲自给你打扮,自然要打扮得漂亮,你问问花无心,你今天好看不好看。” “好看,实在好看。”花无心颇为赞同。 “真的吗。”怜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半信半疑,“我被打晕了,都没看见自己被打扮成什么样,听你们这么说,我倒真想看看了。” “打晕你,是为了让你醒过来之后感到惊喜。”颜天真笑道,“你敢说你不惊喜吗?” “我……是挺惊喜的。但我还是要说一句,郡主你狡猾,你明明答应过我,不把事实告诉这个死鬼,结果你们还合伙把我拐来当新娘。” “诶,我什么都没说啊,我发誓,不是我透露的。” “是我告诉花无心的。”凤云渺慢条斯理道,“那天夜里恰好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我可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怜花顿时就接不上话了。 颜天真与凤云渺这对夫妇……有时候也真是挺无赖的。 她也不能说颜天真失信于她,唉。 说不过他们。 不过,她依然要感谢他们。 “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要为了我和死鬼的婚事费心,怜花在这里拜谢二位。” 怜花说着,双手合在一起,朝着颜天真与凤云渺的方向鞠了个躬。 “不用如此客气了。”颜天真笑道,“今日的婚礼不算隆重,宾客也有点少,只有咱们自己这几个熟人,等花无心的头发长出来了,你们再办个大婚礼呗。” 要不是因为花无心没头发,婚礼也就不至于如此低调。 “不用风光操办,我要的就只是简简单单,心意到了就行,有人祝福就够了,我和他的朋友也不算多,旧相好倒是特别多,没必要请他们参与,像今天这样的婚礼,我很满意。”怜花笑道,“这死鬼自己也没个府邸,还要借你们的地盘来办,动员你们的人,这也算是欠了个人情了,将来二位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大可直接开口。” “我可以现在就开口么。”颜天真挑了挑眉。 怜花怔了怔,“这么快就想到了?” “一直都想请你帮忙来着,趁着今天你高兴,我就直接跟你提了。我们有个敌人叫做南弦,他曾经从你手上买过一只蛊,并且种在了一个姑娘的头部,她叫白杏,每月都受头痛之苦,现在那姑娘就跟着我们,劳烦你帮她一把,取出那东西,让她不用再痛苦。” “这个没问题,只要是我下的毒,我养的蛊,我自己都能解。”怜花顿了顿,道,“不过……你说的这个南弦,是什么人?与我做过交易的人太多了,我并不是每个都记得清,我卖蛊,是明码标价的,有些客人是不会留下自己的任何信息,我也不会去问。” “这么说来……你不认识此人。” “不认识,只是做过交易罢了,也就只见过那么一次吧。” “这么说来,又找不到线索了。”颜天真托着下巴,嘀咕了一声,随即抬头道,“好了,不说了,拜堂结束,该入洞房了。怜花,我刚才说的那个白杏姑娘,就是今天掌勺的大厨,她要负责做两桌酒席,明早你就帮她解除烦恼,可好?” “她现在就在这府里?那何必等明早,叫过来,我可以立即帮她取出蛊。” “可今天是你大婚,你们应该先去完成洞房大事……” “我跟死鬼都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何必这么急切呢?我还是先去给那姑娘看看吧。” “那真是多谢你了,她现在可能就在厨房。” “那行,我们这就去找她,我们的大婚酒席她掌勺,我还得谢谢她呢。”怜花说着,与花无心携手走出了礼堂。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颜天真感慨地道了一句,“又见证了一对有"qing ren"。” “伶俐他们都在外边吃酒呢,我们也去。”凤云渺起了身,冲颜天真伸出了手。 颜天真握上了他的手,由他牵着走出了礼堂外。 酒席虽然摆上了两桌,人却没有坐满。 “义父义母,坐这吧!”凤伶俐指着旁边的两个空位,冲着二人喊到。 二人走过去坐下了,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便都动筷子了。 “白杏做的菜,肯定都会被吃光的。”颜天真说话间,凤云渺已经在她的碗里添了好几块肉。 “多吃些。”凤云渺道,“去寻宝的这些日子,你确实有些消瘦了,有好几天都是走水路,船上没法子做饭,吃的都是干粮,没什么营养。如今回来了,你要大吃特吃,才能把瘦掉的体重补回去。” 颜天真无声地笑了笑,开始低头吃菜。 正吃着,忽听身后响起一声—— “木瓜炖雪蛤来了!” 说话的正是一名丫鬟,手上端着个瓦罐,走到了桌边。 “又有什么好吃的上来的?”凤伶俐抬头去看,“就只有这么一罐吗?这么多人怎么够分?” “这不是给你吃的。”凤云渺悠悠道,“桌上有这么多菜呢,你吃这些就好了,这是专门给你义母准备的补品。” 凤伶俐一听这话,顿时收回了目光,“原来如此。” 一听是专门给颜天真准备的补品,他就没兴趣了。 同一时刻,颜天真望着眼前那罐热气腾腾的‘木瓜炖雪蛤’,抽了抽唇角。 这补品…… 她转头望着凤云渺,“你怎么给我准备了这个?” “怎么了?难道不好吃?”凤云渺道,“白杏煮出来的东西,味道应该不会差吧,你都还没吃,脸上就写着不高兴了。” “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颜天真低声道,“你给我准备这个,是不是也觉得我身板干瘪,没有二两肉?我告诉你凤云渺,你要是敢嫌弃我的身板,我跟你没完,我就这点料怎么了?你不满意么?” “你怎么忽然就来了脾气了?”对于颜天真忽然的变脸,凤云渺有些不太能理解,“这道补品,是母亲让我给你准备的,她说,吃这个东西对女子好。既然是好东西,我自然就要准备给你吃,之前我都没想起来,今天走在大街上,无意中看到了木瓜,这才想起母亲的嘱咐,就买了木瓜雪哈回来,让白杏炖给你吃。” 颜天真:“……” 原来是这样…… “这道补品到底有什么问题?”凤云渺追问道,“为何这道补品一端上来,你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这与你的身板又有什么关系?” “这东西是传说中的……丰胸补品。”颜天真小声道,“有没有用?我还真的不知道,我也没试过,据说有些人吃了有作用,有些吃了没作用,因人而异,我一直都懒得尝试,因为我不嫌弃自己的身板,我对自己的体型十分满意,轮不到别人来评判。” “原来是这样。”凤云渺轻挑眉头,“难怪你不高兴了,是觉得我嫌弃你?我可不知道这补品的来历呢,我也从来不会说你一句不好,不过既然做都做好了,你就吃了吧。” 第354章 (一更) 颜天真望着眼前的那碗木瓜炖雪蛤,撇了撇嘴。. 这居然是他娘让他准备的……并且没有告诉他这道补品的作用。 不过凤云渺说的也不错,既然都做好了,不吃就浪费,总不能让白杏白费功夫。 颜天真这么想着,就把瓦罐拉到了身前,舀了一勺品尝。 白杏的厨艺果然是没得挑剔,什么食材到了她手上,都能做出美味。 凤云渺望着她,桃花美目含笑眯起,“味道如何?” “好奇吗?要不你也来尝一口?”颜天真挑了挑眉。 “如果这道补品的作用不是那么特殊的话,我或许会吃一口,可既然是母亲让我给你准备的,那我就不跟你争了。”凤云渺似笑非笑,“母亲也是为了你好,或者应该说是为了我好?” “你看起来似乎挺高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希望我这身板变得前凸后翘,最好丰满到连走路都累?你难道不觉得纤细的身板也很有美感?轻飘飘的,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轻盈的。” “你不要总是胡乱猜测我心中的想法。”凤云渺伸手轻点她的额头,“我再说一遍,对你的身板没有任何意见。” “是么?那你把这碗木瓜炖雪蛤给我吃了。”颜天真笑道,“吃下去,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凤云渺:“……” 罢了。 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对她的体型不满意,这种错觉或许会影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和谐。 为了避免颜天真产生错觉,凤云渺毫不迟疑地端起了那罐木瓜炖雪蛤开始吃。 颜天真顿时很是想笑。 “诶,义父,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个义母的补品吗?怎么你反倒吃上了?难道这补品的味道太好,你忍不住?” 前方响起了凤伶俐的问话声。 颜天真自然不会给出解释,只是笑道:“的确是给我吃的,但我觉得分量太多,吃不完,就让你义父帮着吃一点。好了云渺,剩下的我会吃完的。” 说着,又将那罐补品拉回到了自己面前,朝着凤云渺低声道:“用不着证明了,我相信你,刚才是逗你的。” 众人欢喜地吃过了酒席之后,白杏总算是现身了。 “都吃好了是吗?那我就来收拾。” 白杏说着便要去收拾碗筷。 “别收拾了,你都煮了这么多菜,该休息了,收拾碗筷的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颜天真望着她眉眼间的神采,笑道,“你头部的那只蛊……” “花夫人已经帮我取出来了,她果然很厉害。”白杏说到这儿,朝着颜天真一拜,“太子妃大恩大德,白杏没齿难忘。” “不用拜我了,起来。”颜天真将她扶起,“之前你为我家大哥做了那么多事,帮你也是应该的,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再也不受任何控制。” “在主人的控制下生活了这么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摆脱。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 “不用这么客气了,我现在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颜天真道,“我们跟你的主人,是敌对的,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任何恩怨,如果我们杀了他,你会恨我们吗?” 白杏摇了摇头,“这都不关我的事了,主人曾经是我的恩人,你们也是我的恩人,我又能去恨谁呢?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参与,我再也不会受主人的摆布,你们想怎么对付他,我都不会说什么的。” “那就好,你的选择是十分明智的。”颜天真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南旭国对我来说还是挺新鲜的,有许多地方还没有玩过,伶俐小将军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先在他这府上做一段时间的厨娘,我在等着有一天女帝陛下亲自来挽回摄政王,只要他们在一起,我就该离开了。” “好。”颜天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那我就先谢过太子妃的吉言了。” 白杏笑着,又转身去帮忙丫鬟收拾碗筷了。 “天真,这两天陛下的身体不太舒服,我便帮他分担了一些奏折,书房里面还有一叠没批,我得回去批阅。” “那你先回去,我还想再去街上逛逛。”颜天真道,“咱们离开帝都去找宝库也有一段日子了,回来到现在,我还没有好好地逛过街。” “那我陪你再逛一会儿。” “不用,你回宫去批奏折,这里有这么多人,我随便都能拉到两三个陪我去,等你得闲了,再陪我不迟。” “那好,我先回去。” 凤云渺离开了之后,颜天真便拉上了肖氏姐妹两人去街道上闲逛。 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颜天真很快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甜香味。 “好久没吃糖炒栗子了。”她道,“我们去买两袋来啃。” 说着,她走向了前方的摊子。 她不知的是,身后不远处的街角,有两道人影伫立着,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 “不过去打声招呼吗?比如帮她付个帐,又可以和她说上话。” “要是换成以前,我或许真的会上前去,想方设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但是现在……还是不去勾搭她了,就这么看着她,也挺好。” “你的性格一直很倔,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我几次劝你放弃她,你都不听,突然有一天放下了,我都觉得奇怪。” “只能说上天欺负我。”慢条斯理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的情敌,偏偏是我师父的儿子,我还能如何选择?如果他们没有这样一层关系,我管他凤云渺是太子还是皇帝,照样跟他抢女人。” 史曜乾望着前方买糖炒栗子的颜天真,悠悠道:“大概是上天看不下去我这样捣乱,存心要惩罚我,不让我插足他人的姻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谁让他凤云渺捷足先登。” “你能这么想也好。”身旁的史曜连道,“反正一跟他们夫妻俩扯上关系都要倒霉,离他们远远的,霉运都不会找上门,只要一跟他们有接触,就仿佛衰神附体,惹不起,躲得起。” “哥,你就别在这乌鸦嘴,行了吗?你老念叨着衰神附体这件事,回头要是真倒霉了,我就全怪在你头上。” 二人正说着,史曜连忽然怪叫了一声。 “你看那边那个黑衣男人,怎么鬼鬼祟祟的?一点一点地往颜天真那方向挪,该不会是想趁机揩油占便宜?” 史曜乾听着他这话,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目光豁然一冷。 离颜天真三四尺之外的地方,果真有一名男子缓慢地挪动着步伐,绕过了颜天真身边的两名女下属,就到了她的身后。 眼见着他的手伸向了颜天真的肩膀,颜天真忽然一个回身,扣上了对方的手腕! “刚才余光就看见你挪了过来,你果然对我不怀好意,说!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揩油?” 对方注视着她,目光有些复杂,忽然毫无预警地伸出了另一只手,对她发起了攻击。 颜天真身旁的肖氏姐妹,连忙就要出手,却见那男子双臂伸展,以雷霆之势分别向两人打了一掌,一个被打中左肩,一个被打中右肩,疼得后退了几步,喷出一口血。 颜天真趁机抬脚去踢他的下腹。 却被他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小腿。 同一时刻,颜天真又拳击他的头部,被他抬手一挡,化去了她的力道。 颜天真吃惊。 眼前的这个男子,脸孔十分陌生,功夫却这么好,对肖梦肖洁都是下重手,对待自己,却不下重手,一味防守。 他要是真的狠下心来,一个巴掌盖她头上,准能让她残。 “你是南弦?!” 颜天真的话音才落下,忽然瞥见前方迅速闪来两道人影,一粉一紫。 这两人的声音怎么瞅着那么眼熟呢? 史曜乾,史曜连! 两人的动作十分整齐一致,齐齐对着黑衣男的背部飞起一脚。 黑衣男虽然是背对着二人,却也察觉到了危机,连忙朝着旁边避了开,一只手却还不忘扣着颜天真的胳膊,不放开颜天真。 “放开她!”一声低喝响起,一条修长的腿飞到眼前,朝他抓着颜天真的那只手踩下—— 第355章 烫死你(二更) 史曜乾的速度快,黑衣男子的速度也丝毫不比他逊色,非但不躲开,反而将颜天真狠狠一拽,扯到了身前,去抵挡史曜乾飞来的那一脚。 因为他打心里清楚,对方在这样的紧急时刻,一定会选择将脚收回去,要是不收回去,可就要踢在颜天真身上了。 颜天真低咒一声,想要反抗,却被黑衣男死死地扣住了手臂,挣脱不开。 事情的发展果真也如同黑衣男子预想的那样,史曜乾一见他把颜天真作为挡箭牌,连忙迅速回收力道,由于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踢出去的这一脚再收回来就有些吃力。 落地的那一刻,身体便维持不住平衡,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黑衣男子显然不想与他浪费时间,拖拽着颜天真就要走开,余光却又看见旁边紫影一闪,又一个人上前来阻止他。 黑衣男子眉眼间透露出些许不耐烦,转头去看,正要打出一掌,却在看清对方的长相时,有一瞬间愣住了。 要不是因为对方穿的衣服不是粉色,他差点以为刚才那个家伙又冲上来了。 这个穿紫衣服的,和刚才那个穿粉衣服的……长得一样? 来不及多想,眼见着对方一掌就拍了过来,他连忙伸手,用自己的掌心迎接上了对方的掌心。 两人手掌对手掌,没有过于激烈的肢体动作,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这是一场内功的比拼。 史曜乾再一次冲了上来。 还不等他有动作,史曜连便仰头喷出一口血,后退几步,站立不稳。 史曜乾连忙伸手去扶,“哥,没事吧?” “这个家伙的功力好深厚。”史曜连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磨了磨牙,“他姥姥的,这个人的武功,都可以赶得上凤云渺了,当初我们两个联手,也不能完败凤云渺,这就意味着我们俩也很难摆平他。” 二人说话间,黑衣男子紧扣着颜天真的肩膀,再一次转身走开。 “不行,就算打不过也要拼,绝不能让他带走天真。” 史曜乾冷声道了一句,不依不饶地再一次追了出去。 “真是两个讨厌鬼,看来我不得不开杀戒。”黑衣男子冷哼了一声,目光中有一丝杀气掠过。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逮颜天真,不想跟其他人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可偏偏就有两个不要命的上前来,百般阻挠。 这让他不开杀戒都不行了。 颜天真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转头冲着史曜乾喊叫—— “别管我了,他不会杀我的,你们打不过他。” “我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我只知道,你被他带走绝对没好处,你也不想被这个人带走,所以,我一定不能袖手旁观。” “我不想被他带走又如何?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冲上来也是白费劲,别管我了。” “我就要管。” 史曜乾的态度颇为坚决,眼见着就要再冲上来,颜天真只能叹了一口气,提醒道—— “跟他打架一定不能空手!要用兵器!最好是长的兵器,不要跟他肢体接触,逼急了,他会吸人的功力!他练的武功就是专门抢别人的内力,收为己用。” 如果她阻止不了史曜乾,那她也要让史曜乾减少损失。 “有这样的武功?”史曜乾显然也惊住了。 抢别人的功力给自己用?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还真就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一种功夫。 这样的对手,比凤云渺还要危险。 不过幸好颜天真提醒他了。 他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正好就有个卖烤肉的摊子,老板正拿着火钳子夹木炭,他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前去,夺过了人家手中的火钳子,身形如风一般,又掠向颜天真所在的方向。 由于多带了一个人,黑衣男子的速度自然不能发挥到最快,片刻的功夫就被史曜乾追了上,史曜乾举着手中还有温度的火钳子,朝着那黑衣男子的脑门就挥了过去! 黑衣男子并没有细看他手里的东西,一直以为是刀剑之类的利器,反手一接,却被烫手的温度灼烧得立即收回了手! 好烫! 史曜乾唇角一勾,趁着黑衣人吃痛,继续拿手中的火钳捅他。 他抢走这火钳子的时候,火钳子的主人正在用它夹燃烧的木炭,可想而知,温度有多灼热。 这黑衣男子看也不看,就想伸手来挡,烫不死他! 不得不说史曜乾找了个好武器,缓过劲来的史曜连也效仿着他,从别人的摊子上抢了个火钳子就追上前来了。 一个火钳子不够,半路上又多顺了两个。 眼见着史曜乾和黑衣男子打在一起,他站在一旁寻找时机,穿着黑衣男子背对着他的时候,火钳子就朝着他砸了过去! 黑衣男子急忙闪躲,避开了他的火钳子,同时又要用鞋子踹开史曜乾手上的那把,被两人前后夹击着,使得他有些气恼。 不仅如此,被他挟持着的颜天真也趁机用手肘往后一顶,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腹部。 他吃痛。 而就在下一刻,灼热的温度从大腿上传来,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哪个狗娘养的用火钳子烫他的大腿! “真是抱歉,我本来没想攻击你的大腿。”慢条斯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有些欠揍,“我本来想要直接捅你的臀,手一抖,就插大腿上了。” 史曜连打斗之余还不忘搞笑,令颜天真有些忍俊不禁。 “别跟他废话了,烫死他。”史曜乾冷哼了一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火钳子,双手挥舞着火钳,干脆利落地朝着黑衣男子发出一次又一次攻击。 终于给他找准了一个机会,狠狠地烫了一下黑衣男子的手。 那只手正扣着颜天真的胳膊,让颜天真挣脱不开。 经过火钳子这么一烫,不得不松开手,让颜天真挣扎了开。 颜天真获取自由之后,连忙退开了好几步,让史家兄弟两人能够不再有任何顾忌地对付他。 “你们先撑一会儿,我直接去搬木炭过来!” 颜天真说着,便要跑向不远处的摊子。 正好这条街上四处都是烤肉,搬一盘燃烧的木炭过来,看南弦那厮会不会哭爹喊娘。 但是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今天要吃亏,黑衣男子不再恋战,迅速从打斗中撤退了出来,身影一闪,背对着三人奔跑。 “追不追?”史曜连问。 “不要追,总感觉追不上。”史曜乾道,“我们两个人联手,才能让他这么狼狈,可他的速度我们确实比不上,单打独斗一定落败。” “这家伙的功夫,比凤云渺大概差不了多少,要不是有这几把火钳子,还不一定能打跑他。” 史曜连瞅着手中的火钳子,有些感慨。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刀枪棍棒,没有任何温度,肯定吓不跑那家伙。 “你们两个受伤了吧?”颜天真上前来询问,“肖梦和肖洁也被打伤了,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她们,一起去伶俐的府邸,就在离这里不远。” “好。” 三人往回走。 “刚才那家伙是什么人?为何要抓你?”走在半路上,史曜乾询问着。 “这个家伙你应该也见过的,就是南弦郡王。” “是他?我有印象。”史曜乾说到这,有些不可思议,“那个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之前可真没看出来,莫非是深藏不露……” “他精神有问题,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他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坏的那一面练绝世武功,好的那一面一无所知,不过现在,好的也被坏的带偏了,毕竟都是属于自己身体的能力,再怎么不熟练也还是会用的。”颜天真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好人把坏人带好,不容易,坏人把好人带坏,却挺容易的。” “我听了半天没怎么听懂。”史曜连拧起了眉头,“什么好的坏的?不是同一个人吗?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你怎么就这么愚笨?都说了他精神有问题,天真的意思,就是一个人脑子里拥有两股意识,一善一恶,本来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可现在,善良渐渐快被磨没了,这个人的意识可能要走向统一,最终完全变成一个恶人。”史曜乾解释着。 “还是你聪明,解释得也正确。”颜天真道,“他的善,确实已经快消弥了,仅存着对我的一些喜欢,这才让他在对付我的时候不忍心下重手吧。” “**使人堕落。”史曜乾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由善变恶易,由恶转善难。善良的人内心是比较纯净的,而邪恶的人内心复杂,邪恶的人大多要比善良的人高明些,再加上刻意使手段,这才会把好人带偏。只能说他好的一面不够聪明,要是够聪明,事情又会是另一种局面了。” “不错。”颜天真点了点头,“今天真是要多谢你们了。” “他对你动手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当然不能冷眼旁观,你不需要跟我太客气。” “还是要谢的。” “我说句话,我猜你又要不高兴。”史曜连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每次遇见你都倒霉,我真的不记得这是第几回了,都说事不过三,一次两次或许是凑巧,但是许多次都这样,你说我们是不是命里犯冲?不宜再相见。” 史曜连抱怨着,捂着自己的胸口。 今天还吐了一口血,到现在还觉得胸口疼。 一和颜天真扯上关系,果然就没好事。 “对不住了,我也没想到碰上我会让你倒霉。”颜天真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回了。” “哥,我倒觉得这不是天真的错,而是你的错。”史曜乾不咸不淡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说这句话?你要是不说,兴许就不会倒霉,你老挂在嘴边,上天不让你倒霉都说不过去,谁让你没事老念叨?自个儿衰神附体,就不要怨旁人了。” “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惹我生气?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我说句实话,你也别不爱听。你嘴巴开过光,说什么都要灵验,这就是人们常常传言的乌鸦嘴。” “我嘴巴开过光,是吧?那我就诅咒你一回,我诅咒你长痔疮。” “我要是真的长痔疮了,我就找你麻烦。”史曜乾斜睨了身边的人一眼。 史曜连冷哼了一声,“我嘴巴要是真那么灵验,我就诅咒那什么郡王……南弦是吧?我咒他不得好死!要是灵验了怎么办?” “别吵了,你们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就不能和睦点。” 颜天真叹了一口气,目光正视前方,忽然看见人群中的肖梦和肖洁互相搀扶着走,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你们俩还好吗?” 她这么一出声,二人齐齐转过了头。 “太子妃你没事?!” “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被挟持了,正准备回去找殿下请罪呢。” “我没事,是他们救了我。”颜天真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你们都受伤了,我们赶紧回伶俐的府邸去,南弦的住处可能就在附近这几条街,他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的,现在开始,得要小心提防着他。” 第356章 疗伤(一更) 一行人迅速回到凤伶俐的府邸内疗伤。. “怎么出去一趟都受伤了?幸好义母没事,不然义父又要大发雷霆了。” 凤伶俐边说着,一边从柜子上翻出了药瓶。 “这个百花活血丹,对治疗内伤很有帮助,你们这几个受伤的,一人一颗。” 凤伶俐给所有人分完了药丸之后,又道:“为了保险起见,肖洁你还是给大家都诊断一遍吧。” “嗯。”肖洁点了点头,给其余三人都把了脉,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史曜连身上,“他的内伤最重。” 史曜连冷哼了一声。 “死要脸徒手去接南弦的一掌,内功拼不过,喷了一口血。”颜天真道,“给他的药里面,应该再加点补血的东西。” “算你还有点良心。”史曜连不咸不淡道,“老子这伤是因为救了你才受的,我等着看凤云渺会给我送什么补品,比如什么千年何首乌啊,千年老山参啊……” “你看故事书看多了,或者听说书的听多了吧。”颜天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到的?你知道千年的概念吗?有钱也不一定就能得到,这个东西市面上本来就货源少。” “皇宫那么大,没有千年人参吗?” “据我所知,是有一两株的。”颜天真顿了顿,道,“不过,陛下最近身体不太好,这东西肯定留不住,总会被他炖了吃了,总不能去跟皇帝抢药吧?” “算了算了,他一个半老头子,我这年轻人不好意思跟他争。”史曜连淡淡道,“反正你有什么最好的补品都拿来给我,这个要求总不过分了吧?” “不过分。”颜天真淡淡一笑,“回头我让属下去找找,最高等级的补品是什么,送给你补身体。” 史曜连的性格原本就是这么傲娇的,对于他说出来的话,就算口气不好,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已经笑脸相对,史曜连也不会好意思再提出诸多意见。 反观史曜乾,倒是安静得很,坐在藤椅之上一言不发。 “伶俐这府里地方大,房间也多,你们可以留在这里安心养伤,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下人。”颜天真说着,转头看向凤伶俐,“可以吗?伶俐。” 就算是凤伶俐的义母,也要询问凤伶俐本人的意见,毕竟此处是他的地盘。 “自然可以,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他们的住处,顺便去库房检查一下,我这里有什么好的补品。” 凤伶俐说着,便走开了。 对于帮助过颜天真的人,他自然也会客气相待。 虽然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两兄弟…… 人情总还是要记着的。 “颜天真,听说你们前段时间挖了不少宝贝回来。”史曜连道,“那传说中的九龙窟,大不大?” “很大,琳琅满目,还有金砖堆成的墙,几百个人一起清点财物,花上一整天的时间都不够。” “那你们岂不是发达了?” “还好。”颜天真笑了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一说九龙窟里的宝贝,我忽然就想起来了,有一些密封保存的干货药品,其中就有几株灵芝,虽然我不知道长达多少年份,但肯定比市面上的更珍贵,你们等着,我这就让人去给你们找。” 颜天真说着,便起了身,到了大堂外喊下人上前来。 “你去一趟库房,跟伶俐说,之前给他的那一车财物里面应该就有灵芝,让他去找一找,把那灵芝拿去炖了。” 吩咐完之后,她这才回到了大堂内坐下,朝着旁边的两人道:“你们现在还干老本行吗?” 她所说的老本行,指的自然是——杀手。 “看心情。”史曜乾道,“从前,只要是价格高的杀单,我基本都接,但是现在,偶尔也会接一些小的单子,我要先看看目标人物,特别不顺眼才会接。” “如何才能达到特别不顺眼的要求?” “比如负心人、衣冠禽兽之类的。”史曜乾挑了挑眉,“因为我内心渴望拥有一份特别纯真的感情,我手上虽然沾满鲜血无数,可我的情感是很干净的,所以……我讨厌情感不干不净的人,遇上这样的目标,非接不可,只能怪他们倒霉,碰上我这样有怪癖的杀手。” 颜天真:“……” 比起最初见到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史曜乾,现在的史曜乾,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人在有了感情之后,都会有些或多或少的改变。 “我依然在卖胭脂水粉,而且越卖越好。”史曜连慢条斯理道,“年年有新品,月月收成丰盈,你信不信,在将来的某一天,我可能挤身北昱国帝都首富前三甲。” “信信信。”颜天真点头,“女人的钱的确是最好赚的,胭脂水粉这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冷门。” “没错。” 这边的三人聊着,另一边的库房外,凤伶俐手中抓着一只黑鹰,将手中的一小卷纸条绑在了黑鹰脚边,这才把黑鹰放飞了。 眼见着黑鹰展翅飞向远处,他这才走回库房之内。 义母在街道上被南弦袭击一事,应该告知义父。 …… 雅致的房屋之内,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傍晚的余晖透过纱窗,打在桌上的一盆清水里。 忽然有一把小刀投入清水中,刀尖上沾满了鲜血,血雾很快就在清水中漂散开,把透明的水染红。 “嘶——” 空气中响起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黑色的人影伏在桌子边上,微微喘息。 要不是那两个该死的家伙,他早就把良玉抓走了。 良玉…… 只要我还在这个世上一天,你就迟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望着自己手臂上与大腿上的伤口,忍着疼痛撒药。 那对孪生兄弟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烧过的火钳子插在他的皮肉里,有一部分的皮肉烫焦了,不仅如此,那火钳子还不干净,之前反复夹过木炭。 伤口又要消炎,又得用刀把焦掉的皮肉割去,实在疼得他直冒冷汗,上等金创药又带着些许微微的刺激性,他只能咬紧牙关。 用纱布将伤口缠上之后,他便要开始收拾屋子。 他处理伤口留下了不少气味,地上也有不少血迹,这些都要他亲自清理。 因为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副相府。 二公主对他还挺信任,但是副相对他……也就那样,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留下他,对他肯定还是存在警惕的。 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受伤的事,以免引起他们的猜忌。 正收拾着,忽然听见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有清脆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 “阎罗,你在里边吧?大人要进宫一趟,这天色都快黑了,你要贴身护卫大人安全,跟着大人一起去。” “我知道了,这就来。” “那你快一点啊,别让大人等着你。”外头的人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屋里的人冷哼了一声。 都快晚上了,还进宫…… 他身上的伤才处理好,本来想要好好休息,这下子又休息不了了。 但,还是得跟着去才行。 一刻钟之后,一辆宽敞的马车从副相府内行驶而出。 副相坐在马车之内,阎罗则是充当车夫,驱使着马车。 “大人,都入夜了还要进宫,莫非是陛下召见?说实话,草民从来都不曾见过皇宫,心里好奇呢,平时也没机会进去,今天能见识见识,也是沾了大人的光。” “最近陛下身体不太舒服,这个时辰通常都已经睡下了,不会召见任何人,是太子殿下召见我跟他议事。”马车内传出淡淡的男子声音,“你从来没去过皇宫,那么,进宫之后就要更加小心翼翼,千万不要胡乱跑,更不能乱说话,你只要安安静静就好。” 阎罗听着这话,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进宫见凤云渺?! 倒不是他畏惧凤云渺,只是在皇宫里,他没法子施展身手,那地方高手如云,不是能撒野的。 凤云渺那么敏锐,自己身上这血腥味恐怕会藏不住…… 血腥味如果很淡,一般人自然不会察觉到,可武功好的人五识也都很灵敏,嗅觉听觉视觉都比一般人好。 他需避免与凤云渺正面接触。 第357章 刻意躲避(二更) 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到了皇宫之后就找借口开溜。 心中百转千回,嘴上还得回答得好听。 “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 “殿下,收到了小将军的黑鹰传信。” 东宫书房之内,正在批阅奏折的凤云渺听见下属的话,抬头。 这个时辰黑鹰传信,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事? “拿来我看看。” 属下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 凤云渺接过了纸条,摊开一看,顿时面色一变。 天真在街道上遭遇南弦的袭击,险些被掳走? 好在有惊无险,被史家两个兄弟看见,救下来了。 史家那对兄弟,算算时间也许久没见到了。 这一次倒也多亏了他们。 南弦那家伙武功高强,练了飘渺心经,难逢敌手,要不是史家两个兄弟联手,恐怕没有人能从他手中救下颜天真了。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面前的下属眼见着他脸色不好,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了,你去准备一下马车,晚些本宫亲自接太子妃回来。” “是。” 凤云渺将手中的纸条揉在手心里。 他现在已经不放心天真自己回来了,就先让她在伶俐的府里呆着,南弦在史家兄弟手上吃了亏,绝对不敢去闯伶俐的府邸,所以,那府邸里很安全。 要不是因为约了副相谈事,他现在就想去接她。 算算时间,副相也快到了吧? 同一时刻,另一边的宫门之外,一辆宽敞的马车行驶而入,正是副相的马车。 “大人,我们应该在哪里停下?” “一直朝前,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一个宽敞的马厩,把马车停在那就行,然后我们下车。” “是。” 片刻之后,马车在马厩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嗯。” 副相下了马车,才迈出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响起阎罗的声音。 “大人,我……” 副相回过头去看他,“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就直说?” “不怕大人笑话,我觉得腹中疼痛,这附近有没有茅房?大人,你看这皇宫里这么安全,我离开您片刻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这宫里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也是最讲规矩的地方,你是头一次来,不认得路,若是冲撞了贵人可不好。”副相想了想,道,“这马厩里本来就挺脏乱,现在天色也黑了,你看这样如何?你找个马棚进去方便,不会有人看见,我可以在这里等候你片刻。” 阎罗:“……” 随便找个马棚进去方便?! 这副相还真是想得出来。 马棚里面那个味道,能比茅房好多少?要是遇上一匹脾气不好的马,没准还能跟马打起来。 再说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方便,而是不想与凤云渺相见,副相如果执意要他跟着,他拖延时间也没有意义。 这个时候,也就只能装模作样了。 “大人,我这腹中翻江倒海,我都不知道自己方便一回能不能完事,要是在半路上又想方便,或者进了东宫又内急,在太子面前出丑,也太难为情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为难,“我自个儿丢脸也就罢了,不想让大人跟着一起丢脸,大人,要不您给我指去茅房的路,方便好之后我就在茅房外等着你,绝对不到处乱跑,可好?” “可是这马厩附近没有茅房,茅房是有些远的,你还能憋得住吗?” “我可以,我不想在这马厩里头,这边上的围栏又不严密,大半夜又有冷风吹,环境实在太差了些。” 阎罗说着,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影走动,连忙道,“大人,那边有人,您把他叫过来,让他带我去,只要有人给我指路,我就不会乱跑了。” “也罢,那你必须在茅房外等着我,要是让我知道你冲撞了哪个贵人,或者误闯了什么禁地,我可不会保你。” 副相警告了几句之后,便将不远处的宫人叫到了面前来。 “原来是副相大人,不知道大人叫奴才过来有什么吩咐?” “这是我的随从,他现在闹肚子,你快些带他去茅房,他对这皇宫里不太熟悉,你帮我看着他点,别让他乱走动。” “是。” 副相走开了之后,那宫人朝着阎罗道:“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茅房。” “多谢公公带路。”阎罗跟上了他。 在茅房外等着,无妨。 只要不与凤云渺碰面就成。 要不是因为他身上有几处烫伤,怕血腥味会从纱布里透出来,他又何必躲藏?他换一张脸站在凤云渺面前,不说话又不动手,凤云渺也不会认出他。 怕的就是凤云渺对他产生猜忌,一声令下命人逮捕他。 今天在街上抓良玉的时候,良玉把他给认出来了,亲眼看着他身上被烫伤好几处,这件事情一旦传到凤云渺的耳朵里,凤云渺当然会记着,他一旦在凤云渺面前暴露受伤的事,也就等同于曝光了身份。 所以——今夜绝对不能碰面。 伤好以后再碰面,那就不需要有任何担忧了。 …… “太子殿下,我似乎来晚了一会儿,请殿下莫要怪罪。” “也不算晚,坐下吧。” 东宫书房之内,凤云渺指了指边上的座位,“你也是本宫的妹夫,不需要太过拘谨了。” 副相笑了笑,坐下了。 凤云渺把奏折递给他,“之前从九龙窟里搬来了许多财物,陛下这两天就决定要整顿难民,你看看这份奏折,上报了许多难民成群的地区,赈灾可不是小事,一定要交给稳重的人去办,本宫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二妹有孕在身,你得陪着她,怕你走不开,这才想来找你商量一下,你推荐几个人来。” “太子殿下难道就没有很好的人选?” “不是没有,有些人刚好没时间,并不是人人都有空。有些人能力出众,但是在赈灾这种事情上,总是要捞点好处,这年头中饱私囊的人不少,只要不是太过分,上头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场就像一个黑水缸,有几个人从里面出来是白的?本宫现在要的,就是绝对不贪一两的人。” 顿了顿,又道:“朝廷上有一部分人,是本宫完全不了解的,本宫没有与他们来往,不好判断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知道你人脉广,这才找你来商量,你有频繁接触过那些人?你觉得有哪几人可以胜任,说说吧。” “太子殿下找我来,算是找对了,我还真知道有那么几个,应该符合殿下的要求……” 接下来的时间之内,二人商议了一番,便定下了几个人。 “好,那就这样,交给他们去办。”凤云渺起了身,“公事说完了,妹夫可以回去陪二妹了,本宫也该去接太子妃回来了。” “太子殿下,告辞。” 副相朝着他行了个拱手礼,这才转身离开。 他离开之后,凤云渺也走出了书房,准备乘坐马车出宫。 副相回到了马厩,喊了一名附近的工人去茅房,把阎罗叫了回来。 “大人这么快就说完事了?” “太子殿下办事一向有效率,最不喜欢说废话了,所以很快完事。”副相道,“我们也回去吧。” 二人回到了马车之上,阎罗驾驶着马车往宫外的方向行驶。 而很凑巧地,凤云渺所乘坐的马车也刚好行驶到了宫门口。 阎罗望着前头那辆马车,眯了眯眼。 车夫有那么一点眼熟,好像是凤云渺身边的某个随从。 那么,马车里坐着的人不用猜就知道是凤云渺了。 他只能刻意放慢了行驶的速度,让凤云渺的马车快些行驶出去。 可就在下一刻,前头那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从马车上跃了下来,朝着他们这辆马车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停下。 阎罗的眉头微微一蹙。 想避开怎么就这么难呢……难不成还是得碰面? 第358章 尽快铲除他 或许是凤云渺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副相? 反正都快接近宫门口了,要是等会儿情况不对,应该也来得及跑。 想到这,他便勒马停车。 “怎么停下了?”身后传来副相的问话。 “回大人的话,前边挡着一辆马车,那车夫跳下来挥手示意我停下。” 马车内的副相听闻此话,抬手掀开了车帘。 看见前边儿那朝着他走来的人,笑道:“那是东宫的马车,向你招手的,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随从。” 说话时,龙受已经走上前来,朝着他递出了一个只有掌心般大小的锦盒。 “大人,这里边是多种上等药材制成的安胎药丸,是太子妃嘱咐身边的名医肖洁姑娘制成的,殿下原本今天就打算给您,却又忘记提起这件事了,刚才才想起来,我们的马车也正好能追赶上大人你的马车,大人带回去给二公主吧。” “真是多谢太子妃了。”副相笑着伸长了手,想要去接。 然而,这么一伸手还是没够着。 龙受又迈出了两三步,走得更近些,将盒子递给了副相。 而就是这么一凑近,也就拉近了与阎罗之间的距离。 阎罗原本还想帮忙接过盒子,哪知道龙受的动作那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拉近,龙受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倒是没有带着猜疑,有些随意。 “这位兄弟身上似乎有新伤?” 阎罗听闻此话,心中紧了紧,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异样的情绪,也随意地笑了笑,“练功摔的,擦破了一大块皮,刚包扎上,就跟着大人来了。” 凤云渺身边的人也长了狗鼻子,嗅觉这么灵敏。 “我闻着味道,就觉得你伤口上的血应该是透出纱布了,你没包扎好,下次应该多缠几圈,你要是不信,撩起来看看。” 阎罗听闻此话,连忙低下了头,撩开衣袖。 为了不表示出心虚,他当然要看一眼。 果然…… 伤口的血已经透出纱布了。 “兄台,你真厉害,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多缠几圈,谢谢兄台提醒。” “再多缠个三四圈足矣,你这是自个儿包扎的吧?手法不行,应该让大夫帮你。” “我记住了,谢了。” 龙受转身离开之后,阎罗才松了一口气。 “阎罗,你身上竟然有伤?”身后响起了副相的声音,“你要是早点说,我就不让你跟来了,让你休息。” “没事的大人,习武之人嘛,身上总会挂彩,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不劳大人记挂。” 说着,他再一次驾起了马车。 跟在凤云渺的马车后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到了集市上,两辆马车总算去往了不同的方向。 阎罗冷眼瞥了一眼凤云渺离开的方向,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 凤云渺所乘坐的马车在凤伶俐的府邸外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之后,他便快步走进了府邸内。 远远地,便看见了大堂内的几道人影,其中一抹红影格外熟悉,正是他心里惦记的人。 不等他走近,颜天真也看见了他,起身便踏出了门槛迎接。 “云渺。”她眼见着他走近,双目含笑眯起。 下一刻,就被他张开双臂拥抱住了。 “我早该想到的,南弦那厮逃跑了之后应该会来这帝都内,我真不该让你离开我太远的距离,从今日开始,我会好好看住你的。” 颜天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忧,连忙安慰道:“没事了,今天只是有惊无险,幸好史曜乾他们出现了,他们两人联起手来,还是不可小觑的。” “这次我的确应该感谢他们。”凤云渺放开了她,目光投进了大堂之内。 史家兄弟那两人就坐在椅子上。 他望向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了过来。 好久不见。 这一次的相见,没有像从前那样的烟火味,大家似乎都很平静。 这要是从前,总要出口互相讥讽几句,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如今…… 谁也不想跟谁动手了。 史曜乾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早就承诺过了师父,不跟他儿子抢女人,所以……再见凤云渺,就不会像以往那样满腔算计。 虽然心中还是难免会泛起波澜…… 放弃颜天真,并不代表就不喜欢颜天真。 每次看到他们之间的举止亲密,心里还是会不舒坦。 空气静默了好片刻,终究是颜天真率先开口打破了静默。 “你们饿不饿?有没有人想吃夜宵?” 三人异口同声—— “不饿。” “我饿,我想去弄点夜宵来吃。”颜天真干笑了一声,“我就想问问你们,有谁想吃的,可以顺便多煮一点?一起吃。” “那就一起吃。”凤云渺接过了话。 史曜乾道:“那我也要。” 边上坐着的史曜连抽了抽唇角,“那也别把我落下,难道让我看着你们吃?” “行,那你们就在这里坐一下,我去一趟厨房。”颜天真说着,便转身走开了。 凤云渺在史家兄弟二人的对面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母亲最近怎么样?” 他知道,这两个家伙之所以还没离开,应该是舍不得他们的师父。 如今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能谈起来的话题,也就只有这位同时对他们有养育之恩的女子。 “师父一直过得轻松快活,身子骨也好。”史曜乾淡淡道,“哦对了,师父常常念叨一句话,说你不太体贴,连我都比不上。” “怎么?抢女人抢不过,就要开始跟我攀比谁更孝顺?”凤云渺嗤笑一声,“你是嘴太闲了,又想要来跟我吵?” “不想跟你吵,怕天真不高兴,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史曜乾挑了挑眉,“我只是向你证明一点,我总有比你更强的地方,我可不是要挑事哦。” “我不否认,你的确有几个地方比我强,比如……像缩骨功和锁阳功这么猥琐的功夫,我就不会。”凤云渺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可以随时变男变女这样的技能,还真没几个人会,这一点,我是服气的。” 史曜乾:“……” 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变相嘲笑他可男可女,不男不女。 “我还没说完呢,你有好几个地方比我强,可我却有无数个地方比你强。”凤云渺继续道,“你若还要继续攀比,我不介意一样一样地指出来,就怕等会天真回来听到了……” “行了行了,你们别比了。”史曜连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如今相见说话能够和谐点,哪知道颜天真一不在,你们就要恢复本性。” “是你家弟弟先说的,可不是本宫先说。”凤云渺冷哼了一声,“本宫很久没有跟人吵架,但是这吵架的功夫可不会退步呢,谁若是不服气,大可来领教领教。” “罢了,不跟你耍嘴皮子,还是说正经事吧。”史曜乾唇角的笑意敛起,“那个南弦,说实话,我觉得他跟你打起来未必会输,这个人你最好快点解决,否则一定会威胁到天真。” “他还是赢不过我的,但……我要击败他也不容易。而且跟这个家伙打架,手中一定要有兵器,还必须得是长兵器,不可跟他有肢体接触,否则要吃大亏。” “关于这一点,天真早就提醒过了。所以我们在跟他打斗的时候会用上火钳子,他练的这个武功,这么邪门,难道就没有克制之法?他这武功叫什么来着……” 凤云渺道:“噬功法,来自于一本失传很久的武功秘籍,飘渺心经。” “抢别人的内功来自己用,听起来还真的挺有意思。”史曜连面上浮现好奇之色,“应该很难练吧?我都想去挑战一下了,我要是练成这武功……” “那你就要失去你的兄弟了。”凤云渺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你舍得拿你的弟弟来练功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练这武功跟我弟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为何这武功秘籍失传很久吗?因为太过丧心病狂,若要练成,就要牺牲至亲之人。”凤云渺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时候,获得某种成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要斟酌一下,这代价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你以为练这门邪功,光是靠努力就行了吗?练功过程中,要以直系血亲的生命为代价,我就问你,敢不敢?” 史曜连瞪眼,“牺牲我弟弟?” “不错,正是因为太过没人性,这本秘籍才不会流传于世,南弦机缘巧合能得到这秘籍,并且敢练,只能说他这人不但有运气,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他娘的,我们兄弟两人就已经够坏的了,想不到还有人比我们更坏,而且坏得不止一点。”史曜连的眼角跳了一下。 牺牲直系血亲练成神功,这种事情,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干。 他如今在这世上只剩下一个直系血亲了。 史曜乾同样摇头,“我自认为是个恶人,对这门功夫也有兴趣,可听你这么一说,我肯定是练不成了。” 他从来不愿意做任何对哥哥不利的事。 天下第一又能如何?没有了至亲之人,做皇帝都没意思。 血脉亲情,大于一切利益,一切诱惑。 “说到恶人,你们哪能比得过南弦呢。”凤云渺冷笑一声,“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当成牺牲品,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的。” “他这般丧失人性,对天真的安全来说实在是个威胁,必须想个办法尽快铲除他。”史曜乾道,“他现在躲在哪里我们不知道,我们找不到他,那就想办法让他来找我们,他不是想抓天真吗?有天真出现的地方,或许就会有他,弄个假天真去糊弄他怎样?” “这个办法我并不是没有想过,人选却不是那么好找的,首先体型一定要符合,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怎么糊弄他?其次,这个人要够胆量,面对南弦的时候不会被吓破了胆,最好不要有情绪波动,既要伪装天真的身形,又要伪装天真的性格,两样条件缺一不可。” 凤云渺顿了顿,道,“我有几个女下属,光是身形就完全不符合,一看就能看出来不是天真。”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史曜乾唇角轻扬,“我认为我完全符合你说的这两个条件,首先,我曾经就假扮过她,连她的亲哥哥都认不出来,你们都知道我练过缩骨功,我这身高没办法抽高,想变矮却是很容易的事;其次,我的胆量你们也知道,一个南弦就想让我吓破胆?又不是天塌下来,也不是我哥死了,我怎么会怕。” “呸,说什么呢你。”史曜连白了他一眼,“你真的决定要去吗?” “我无所畏惧。我想办法接近他,给他下毒,对付这种人,打不过就只能智取。”史曜乾说到这儿,将目光看向了凤云渺,“你认为我的提议如何?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吗?” 凤云渺静静地望着他,“这事挺危险的,若是被南弦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若是可以,他想亲自去,不想欠下任何人的人情。 可他不会缩骨功,他这身高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而缩骨功也速成不了,没个好几年,又怎么能练会。 “我当然知道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但你认为,我会惧怕这种风险吗?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当初假扮天真,面对你们那么多人,我可曾胆怯过?一个南弦,我怎么能怕他。”史曜乾冷哼了一声,“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们同不同意,都无法影响到我的想法,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我的主意,不是在征求你们的同意。” “你……” 史曜连正打算说话,史曜乾连忙转头打断他—— “你别说些丧气话!我不想听!比如说我会倒霉之类的,千万不准说,你这嘴巴开过光,我怕你一说就要灵验,你若是真的为我好,还是多诅咒诅咒南弦吧,每天诅咒他个百八十遍,让上天听到你的祈求,没准就应验了。” 史曜连:“……” ------题外话------ ~ 同志们别急,正在收尾了 第359章 与她一模一样 “此事我们自己做主就好,还是不要给天真知道。”此刻大堂之内只有三人,史曜乾说话自然也就不用顾忌,“以天真的性格,要是知道此事,可不一定会同意呢。” 颜天真一向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拉人为她冒险。 因此,还是隐瞒着她为好,省得她想太多。 坐在旁边的史曜连望着他,欲言又止。 其实并不希望他去,但……他做出来的决定,一向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单凭自己一番劝说,恐怕也徒劳。 凤云渺静静地注视着史曜乾,“晚些商量商量计划吧。” 这话的意思,便是等于同意了史曜乾的方法。 “嗯,晚些再商量,现在就先不说了,算算时间,天真也快回来了,不要被她察觉到。” 史曜乾的话音落下之后,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直到大堂外响起了脚步声,轻快而又缓慢,便知道是颜天真过来了。 随着那脚步声走近,众人还能闻见空气里飘荡着的香味。 “怎么像是鸡汤的味道……”史曜连道了一句,“本来还不觉得饿,这么一闻,还就真的饿了。” “没错,就是鸡汤。”熟悉的笑声响起,颜天真的身影踏进了大堂之内,双手端着托盘,上边摆着四个碗。 “你去了也没多久啊,炖个鸡汤哪能这么快?这汤肯定不是刚炖的,该不会是你们今天晚上吃剩的吧?”史曜连说着,面上浮现了一抹嫌弃之色,“本大爷从来不吃剩饭剩菜。” 现炖一锅鸡汤,至少也要个把时辰,颜天真离开也不过才一刻钟,这么点时间,杀鸡拔毛都不够。 “剩饭你个头。”颜天真白了他一眼,“这个鸡汤就是刚炖的,新鲜的!但不是我炖的,是白杏炖给大哥喝的,我们都是沾光而已,我让她分了半锅给我,我们四个人分也不够,我便下了面条进去,做了这几碗鸡汤面。” “原来是这样。”史曜连干笑一声,“那我要吃了。” “天真,其实你刚才可以不用跟他解释的。”史曜乾轻笑一声,“就让他以为是加热的剩饭剩菜,他不吃,我们几个吃,还得吃得津津有味,让他闻香味,到时候看他会不会忍不住打破自己的原则。” 剩饭剩菜加热又如何,只要是颜天真亲手端上来的,他依旧会眼也不眨地吃完。 因为他真的少有机会吃她做的东西,有得吃,无论如何都不嫌弃。 “有道理,我应该不解释的。”颜天真悠悠叹息一声,“可惜我已经解释了,下次,我就应该让他闻着香味,馋死他。” “你是我兄弟,怎么能这样捉弄我。”史曜连作势要踹史曜乾,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并未真的踹下去。 “行了行了,别闹了,快来趁热吃。” 颜天真说话间,已经将四碗面在桌子上摆好,与凤云渺并排坐在一起,拿着筷子捞面,轻轻吹着热气。 空气中的香味似乎更浓郁了。 凤云渺望着碗里的鸡腿,用筷子对着大腿肉轻轻一夹,便轻而易举地夹下了一个肉块。 可见这肉嫩,并且也熟透了。 而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史曜连叫唤一声,“为什么他吃的是鸡腿?我吃的是鸡翅?” 颜天真轻飘飘地瞅了他一眼,“不都是肉吗?鸡翅也好吃。” “那为何不把我的跟他的换了?”史曜连撇了撇嘴,“吃东西都要这么偏心,我是伤员,难道不该给我吃好的吗?” “你这叫胡搅蛮缠,故意找茬。”颜天真冷哼一声,“这汤原本是白杏炖给大哥的,给大哥吃了个腿,剩下的一腿两翅都给我了,你们兄弟俩一人一个翅膀,不挺好的么?我这碗里没有翅膀也没有腿,只有几块肉。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挑三拣四,我就给你吃鸡屁股。” “原来你自己没得吃啊?那行,我不说了。”史曜连耸了耸肩,不再抱怨。 同一时,坐在史曜连身旁的史曜乾已经用筷子夹起了自己碗中的翅膀,原本打算夹给颜天真,抬头时,却看见颜天真身边的人动作比他更快了一步。 凤云渺已经将自己碗中的鸡腿塞给颜天真了。 “你比我瘦,你吃,不要再夹过来了。” 颜天真听着这话,挑眉,“你确定我比你瘦吗?” “你没比我重。” “废话。你多高?我多高?比胖瘦不是单纯比体重,是看整体比例的。” “反正你吃了就是。” “……”颜天真不再有意见。 史曜乾依然夹着鸡翅,却没有再递出去,而是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他们两人之间,果然是没有他能插足的余地。 就算这鸡翅夹过去了,恐怕也要被还回来。 颜天真绝对不会要他的鸡翅。 但她不会拒绝凤云渺给她的鸡腿。 这就是自己人跟外人的差距。 他帮助颜天真,颜天真便总觉得欠了他的人情,不还心里不舒爽。 凤云渺帮颜天真,颜天真便不用记住人情,因为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人情债,谁帮谁都是理所当然。 史曜乾咬着鸡翅尖,发怔了片刻才回过神,默不作声地吃着。 身旁的史曜连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兄弟,如今有了一种名为“惆怅”的情绪,这是以往不会存在的情绪。 四人吃过夜宵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云渺,这么晚了,就在伶俐的府邸里暂住吧,明早再回东宫去。” 颜天真的提议一出,凤云渺点头道:“好。” 留在这里,正好。 晚些等颜天真睡熟了,就可以去找史曜乾商议对付南弦一事。 众人离开了大堂,各自回房。 …… “我发现,我有一个谁都无法比拟的特点。我可以把她扮得这么像,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做得到?就算是跟她最亲近的凤云渺都做不到这一点。” 雅致的房屋内,史曜乾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史曜连在帮他易容上妆,听着他这句话,冷嗤了一声,“你就是欺负凤云渺没练过缩骨功,他要是练过,他扮起来未必会比你差吧?” “可他不会就是不会。”史曜乾慢条斯理道,“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他缩骨功应该怎么练。在我看来,对一个人喜欢的程度,如果可以达到把自己变成她,是十分难得的,我既然能做到这一点,就不会容许其他人也做到这一点,只有我可以扮成她,别人不行。” 史曜连正帮他画着眉毛,忽然听他道了一句:“天真的眉形不是这样的,你画得太小家子气,把眉尾再往下压一点。” 史曜连:“……” 连她眉毛什么形状都记得住? “她的睫毛自然卷翘,又纤长,你这个睫毛膏得多弄一些。” “……” “不要太鲜艳的口脂,珊瑚红就好,冷艳又很提气色。” “……” 史曜连忽然便有了一种错觉,他这弟弟比他更懂得上妆,几乎是全程指点。 没理由啊,明明自己才是卖胭脂水粉的,凭什么就轮到他来指手画脚? “你别嫌这嫌那的,你别忘了,最懂胭脂水粉的是我,我给你画出来的妆容,肯定好看,你以为我有生以来给几个人上过妆?多少贵妇请我帮着画,我还不去呢,你竟然挑三拣四指指点点……” “我不否认你的技艺,或许天真都不一定比得上你,但我所追求的并不是多么好看的妆,我又不是女人,从来不爱接触这些东西,我所追求的,就是要跟颜天真一模一样,从眉毛到睫毛,从发式到穿戴,都要与她相同。” 这就是所谓的精益求精。 他一向就是个注重细节的人。 “说不过你。”史曜连冷哼了一声,“刚才的步骤记清楚了吧?” 从大堂回来,史曜乾便说要跟他学着上妆,想靠自己装扮成颜天真,最好从易容到上妆都亲自完成,不借助他这个哥哥的手来完成。 “记清楚了,下次我就能自己上手。”史曜乾淡淡道,“凤云渺等会儿应该会过来吧?” 他才这么说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用等会儿了,现在就已经过来了。”史曜连说着,要走上前去开门。 史曜乾站起了身,伸出手臂梗在他面前,阻挡他的步伐,“我来开,看看凤云渺什么反应。” 说着,他走到了门后。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打开了门,噙着笑意望向来人。 与凤云渺眼神接触的那一刻,明显看到他的唇角小幅度抽搐了一下。 凤云渺并没有想到,开门的那一瞬间,会看到这样一张容颜。 忽略掉此刻还没有缩短的身高,他几乎都要以为颜天真就站在他的面前。 不过—— 从头到脚扫一眼,就会发现充满了违和感,因为这身衣服还没换,除了换了张脸,其他地方都还是史曜乾的特征。 “是不是与她一模一样?很惊讶吧?”史曜乾笑道,“等我把自己的个子缩一缩,再换上天真的衣服,变成了她,与真正的她一起站在你面前,不知你能不能分出真假?” “我依然可以分出来。”凤云渺不咸不淡道,“不靠触摸,甚至不走近,也能分辨。” “哦?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分辨?听声音吗?你别忘了,我也是会伪装声音的。” “我让你们一人唱一句歌,你就暴露了。她的歌声很美,你不会有那种腔调的。” “……”史曜乾静默片刻,冷哼一声,“这点我确实学不来,但那又如何?南弦总不会有闲情逸致让我给他表演唱歌跳舞吧?就算他真的叫了,我也可以拒绝,总之我不怕自己暴露。” “我倒也希望你能成功。” 接下来的片刻时间之内,二人商议了大概计划。 “凤云渺,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你说。” “厉害的"mi yao"毒药都不可少,还有,别忘了给我准备衣服首饰之类的。” “好。”凤云渺应了下来,“天真的柜子里还有一些没穿过的新衣服,我拿两套来给你。” “其实也没必要专程拿新的。”史曜乾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拿她穿过的给我都行。” 凤云渺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史曜乾耸了耸肩,“明天回宫之后就把东西送过来,我要睡了。” 凤云渺离开之后,史曜乾这才转过身道:“哥,把我脸上的这些妆都给洗了,带妆睡觉可不好。” …… 凤云渺一路回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走到了床榻边上褪下了外衣,这才躺下。 躺下的那一刻,就察觉到身边的人翻了个身,一只纤细的手臂抱了上来,嘟哝一声,“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了?” “当然是去方便了,我进来的动作那么轻,还是让你醒了。”凤云渺伸手抚着她的发丝,“继续睡吧。” 说着,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很快,空气中又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凤云渺搂着颜天真,也闭上了眼。 第二日早起,吃过早点之后,二人便乘坐马车回了东宫。 颜天真一回到了寝宫中,就打开了衣柜,挑拣衣服。 “昨天在伶俐府里没有沐浴,因为没带换洗的衣物,我现在就要去马上洗个热水澡,否则浑身不自在。” “去吧。”凤云渺笑道。 颜天真离去之后,凤云渺才走到了衣柜前,并不去触碰那些挂着的衣服,而是蹲下了身,打开衣柜下的抽屉。 挂起来的衣服是她平时经常穿的,抽屉里的则是还没穿过的新衣。 尚衣司每个月都会给她送新衣裳来,她应该不会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少衣服。 凤云渺从最底下挑了两件比较淡雅的装进了包袱里,又去另一边的柜子上挑选药品。 百花软筋散、迷罗花粉、白沙胶…… 五花八门的药品塞了一大堆,就看他史曜乾高兴怎么用了。 将东西都打包好之后,这才离开了寝殿,把龙受叫到身前来。 “立刻把这个包袱送到伶俐的府上,交给史家兄弟,记住,只有他们俩能接这个包袱,不要让其他人触碰,速去速回。” “是。” …… 宽敞的庭院之内,一片剑光影舞。 凤伶俐正在练剑,余光瞥见有人影靠近,转头一看,是龙受。 “龙受,你怎么来了?是义父有什么吩咐吗?” 凤伶俐说话时,目光接触到了龙受手中的包袱,顿时好奇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我的确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过来的,请小将军告诉我,史家两兄弟此刻在哪?这东西是要交给他们的,殿下有令,其他人不能碰。” “原来如此。”凤伶俐一向很遵从凤云渺的吩咐,顿时也就不好奇了,转头指了一个方向,“那排房屋的最后一件就是他们的住处,你自己过去吧。” 龙受按照凤伶俐指引的方向,果真找到了史家兄弟,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了二人便离开了。 史曜乾拿着沉甸甸的包袱走到了桌边,将包袱打开。 两件质地上好的衣裙,包裹着一堆瓶瓶罐罐。 “这都是些什么啊……”史曜连撇了撇嘴,“这么多,根本不能全带上吧?” “当然不能全带,最多只能带三四瓶,带多了累赘,临时要用还得翻半天,所以需要挑选。” 女子的衣裙,最多只会有两三个口袋,缝在衣袖的内侧,还有衣领内侧。 一个口袋放上一瓶,要用的时候就知道从哪个口袋里翻。 史曜连随手拿了一瓶到眼前看,“白沙胶,幸好这瓶身有附注,就是字有点小,说什么……粘性奇强无比,一旦沾上,想要摆脱就得撕下一层皮,这么夸张吗?” 史曜连起了点兴趣,便打开了瓶口,倒了一点在桌面上。 “看样子,跟沙子没什么两样,这么散碎,这玩意儿能粘到哪里去,这凤云渺可别拿些没用的东西来……” 他试探般地伸出食指触碰了一下,竟然真的有几粒粘在手指上。 他没有多想,想要蹭下来,便用大拇指去蹭,却没想到,这一蹭,食指和拇指粘在一起,分不开了。 “死要钱!我的手指粘在一起了,快帮我!”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第360章 替她冒险 史曜乾原本在仔细浏览着瓶瓶罐罐上面的批注,乍一听史曜连的惊呼声,连忙转过了头。 “怎么了?” “你看我的手指。”史曜连将右手举起,“我没想到这什么胶真的这么厉害,我只不过是摸了几粒,竟然真的就死死地粘在一起,这下可怎么办?我分不开。” 史曜连此刻有些后悔了。 真不该质疑凤云渺给的东西。 “我看看。”史曜乾走到了他的面前,观察着他的手指,“你多用些力气。” “手指能有多大力气,你帮我掰开吧。” 史曜乾只好伸出手,各自握上了史曜连的一只手指,开始施力。 “别掰了别掰了,嘶——”史曜连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要撕下我一层手指皮啊,我不干,撕下来长回去都得好久,直接去问凤云渺有什么解决办法。” 史曜乾放开了他,“你到底乱动了什么东西?” 史曜连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瓶子。 史曜乾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将那瓶子捞起,拿到了面前。 白沙胶,黏性极强,一旦沾染上任何物体,都要撕下一层表皮,否则无法摆脱,于密闭空间中储存,一旦接触到空气,片刻的时间就发挥黏性。 竟然有这么强力的胶…… “我就是觉得上面写得有点夸张,就想试试。”史曜连撇嘴。 “你的好奇心总是这么大。”史曜乾道,“凤云渺送这些瓶瓶罐罐过来,上面全都批注了作用,解法应该也会一并说,你等会儿。” 史曜乾说着,转身去翻包袱,果然在一套折叠好的衣服里面翻出来一张纸。 “果然有解法。”他将那张白纸黑字拿到眼前一看,笑道,“用烈酒化开,越烈越好,你等着。” 说完之后,便走到了房门外,喊来了府内的下人去拿酒。 下人把酒送过来之后,史曜乾将酒倒入杯子里,朝着史曜连道:“你把手指放进来,过一会儿大概就能化开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捞过了那瓶白沙胶,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值得带上,如果不是你亲自试验了一遍,我或许还不会注意到它。” “所以你得谢谢我。”史曜连冷哼了一声,将手指插进了酒水里。 片刻的时间过去,果真感觉粘性渐渐减弱,再稍微用力,粘在一起的手指便分开了。 史曜连呼出了一口气,“我再也不碰这东西了。” “我已经选好了该带哪几瓶药。”史曜乾笑道,“咱们先离开此地,总不能在这里直接换装打扮,出门会吓到这府里的人。” 全府上下都没有看到颜天真进来,他当然不能直接假扮成颜天真走出去。 “我们去附近找一家客栈歇脚吧。” 史曜乾说着,便将东西都收拾好。 二人离开了凤伶俐的府邸,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易容上妆的步骤我都记住了,接下来,就让我自己来动手吧。”史曜乾伸手抚上了包袱里的两套衣裙。 颜天真…… 我一定会尽力帮你铲除隐患,让你安宁。 …… 今日是个好天气。 日光照耀着宽敞的东宫庭院,打在绿叶上,绿油油地泛着暖暖的光。 树下,一盆、一虎、一人。 “玲珑啊,别挣扎,乖乖的,很快就洗好了。”颜天真一边哄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一边拿柔软的刷子蘸着水,给白虎清洗着一身毛发。 白虎并未大力挣扎,好几回试图离开水盆,才把爪子搭在水盆边缘,就又被颜天真给拎起来,放回水里边去。 “你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洗澡,这一点我必须要批评你,你要是再不给我安分,就罚你这一整个月都吃不到鸡……” 颜天真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迎面飞来的水滴给甩了一身。 原来是白虎摇晃了两下脑袋,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将毛发上的水滴朝四周抖开,打湿了颜天真的衣服。 颜天真用手中的刷子狠狠地拍在它身上,“你还跟我较劲了是不是!不就是洗个澡,耍什么脾气?你看看你这矫情劲,还不如隔壁杨妃娘娘的大白,人家大白洗澡的时候,安静乖巧,再看看你,你还瞪我?” 兴许是她的教训起到了作用,白虎安静了许多,一双琥珀色的大眼却还是瞪视着她。 颜天真口中的大白,是只白猫,温顺乖巧。 原本有打算养一只猫,怕玲珑不高兴,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够与玲珑亲近的人太少,一般人可不敢给它洗澡,以往伶俐进宫的时候会顺便帮着洗洗,现在这个任务由她接手,反正她空闲的时间也多。 “洗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颜天真将手中的刷子扔到水盆里,站起身,把挂在树上的浴巾一扯,盖在了白虎身上。 一边给白虎擦着皮毛一边哼着小曲,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人影缓缓靠近。 “是不是给它洗澡的时候,还顺便给自己洗了个头?”一道熟悉的轻笑声在耳畔响起,下一刻,颜天真觉得脸颊一软。 是凤云渺拿着手帕擦拭着她脸上的水珠,而后还要擦拭她湿漉漉的发丝。 “是玲珑太闹腾了。”颜天真道,“你要是能早个一时半刻过来,它铁定不敢跟我闹。” 凤云渺听闻此话,抬手便敲了一下白虎的脑门,“下次要是再敢把女主人弄得一身水,我就让你洗三天三夜的澡。” 白虎瑟缩了一下脖子。 “你这个惩罚方式不错啊,我学到了。通常洗个澡一刻钟就能搞定了,它还不乐意,这要是洗上三天,毛都要掉光了吧。”颜天真幸灾乐祸地瞅了白虎一眼,与它大眼瞪小眼。 “你还是太惯着它了,每回都是恐吓,从来就不曾真正付诸行动,我曾经说过罚它吃素,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我是真的做到了,你应该向我看齐。”凤云渺说到这,笑了一声,“我有些担心你以后会不会娇惯孩子了。” “我才不会。”颜天真白了他一眼,“我一定会十分严格要求,让他样样出色才行,小时候不能惯,等长大懂事了之后,再开始宠。”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我想了几个名字,来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 “凤恋颜。” “不行不行,没什么档次。” “凤思颜。” “表示你每时每刻都在思念我?寓意是还可以,就是叫起来不太好听,换一个换一个。” “凤欢颜,喜欢的欢。” “这个不错,适合女孩,男孩的名字有没有?” “凤朝颜。” “还行吧,一定要带你我二人的姓氏吗?其实我想起名叫凤眉楠,凤天仙。” “土死了!” “……” …… 雅致的客房内,浅白色衣裙的女子对镜梳头。 将发丝打理好之后,这才把梳子搁到了一边,修长的指腹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带着温柔与眷恋。 “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啊。”史曜乾望着镜子中的容颜,有些感慨地道了一句。 从易容到上妆,每一步都是亲自完成。 运用缩骨功,缩小了骨之间隙,将体型比例控制到和颜天真相同,换上了凤云渺送来的衣物,将自己彻底包裹成了颜天真之后,这才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静静地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 “摸着自己的脸,还能那么陶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精神有问题。”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夹杂着一丝冷哼。 “你明知道,我是在透过这张容颜想天真,还要故意说些不好听的话。”史曜乾慢条斯理道,“是对我有意见吗?” “我对你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史曜连的声线不冷不热,“以前你为她鞍前马后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去替她冒险……你不是说你要放弃她了吗?还要因为她去做这样有风险的事,指望她对你感激涕零,然后心里就能有你?” “这一回是你想错了。我并不指望她心里有我,感激也不等于喜欢,我既然说了放手,那就不会食言。可——放弃不等于不在意,会威胁到她安全的隐患,我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铲除的。” “她有凤云渺,你又何必操心?铲除隐患这种事情,交给凤云渺去做就好了。” “我要是像你这么想,那就只能说明我心里不在意,你我想法不同,你不喜欢她,所以你漠不关心,而我喜欢,就无法坐以待毙。” “我说不过你,行了吧?反正我也拿你无可奈何,我就问你,我能帮到你什么?” 听着史曜连的问话,史曜乾笑道:“你还真帮不了我什么,哦对了,我想到了,你唯一能帮助我的一件事,就是默默地祈祷我成功,诅咒南弦栽在我手上,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史曜连:“……” 说了这话不等于没说? “好了,你就不要再抱怨了。”史曜乾站起了身,“南弦应该就在附近这几条街道上活动,皇宫那个地方他又不好进去,所以,他应该会盯紧凤伶俐的府邸,因为这个地方,是天真常去的,我只要在附近打转,没准就能吸引到南弦的注意力,引他过来逮我。” “那我充当你的护卫。”史曜连道,“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出手帮到你,你不要反对,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也不让你去了。” “好吧,但是你最好换一张脸,不要用本来面目,我不希望南弦记恨你,要是被他记恨上了,恐怕得倒霉。” “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换一张脸。” 史曜连换脸换装完毕之后,二人才走出了客栈,在街道上闲逛着。 “我们就这样一直闲逛么?要是逛到天黑他还不出现……” “那就明天接着闲逛,我就不信,逛上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他要是长了脑子,铁定会关注着凤伶俐的府邸,他至于眼瞎到看不见我吗?既然是我要引他来主动找我,那我就必须有耐心,你要是没耐心陪我闲逛,大可回去。” “我何时说过我没耐心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史曜连一边说着,一边东张西望,目光瞥见不远处的糖人摊,朝着史曜乾道:“咱们买点吃的吧,隔着大老远我就闻到糖人的香味了。” “你吃吧,我不能吃了,牙口不好。”史曜乾摇了摇头,“最后边两颗牙,一吃甜的就疼,回头要拿药治治了。” “那我也不吃了,买点咸煎饼吃,行了吧?” “好。” 史曜乾才应了下来,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良玉!” 史曜乾几乎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就是‘良玉’。 天真的本名就是良玉,会这么叫她的,都是鸾凤国那边的人。 身后的这道男子声音也不陌生,像是她大哥尹默玄。 “是摄政王在叫你。”史曜连道,“这下子也不能暴露了。” “当然不能暴露,说不定南弦的眼线就在附近,一旦暴露,功亏一篑,反而会让他更加提防。尹默玄没能把我认出来,这样很好,跟他走在一起,我更像真的。” 二人交谈期间,身后又传来一声‘良玉’。 史曜乾这才转过了身,望着从人群中走来的男子,脸上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大哥。” 曾几何时,他也是披着天真的皮囊欺骗尹默玄。 能骗过他第一次,就能骗过他第二次。 正好考验考验自己演戏的本事有没有退步,要是连天真的亲兄长都认不出来,便是最好的效果了。 “良玉,为兄刚才叫了你两遍了。” “我刚才走着,似乎是听见有人在叫我,但是又不确定,大哥叫第二遍,我这才听清楚了。大哥也是随便逛逛吗?” “在伶俐的府邸里太闷了,总是要出来走走的。”尹默玄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适合当个闲人,一闲下来,觉得太过无聊,忽然想念起从前常常帮着女帝陛下打理政务的日子,如今……唉。” 史曜乾:“……” 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尹默玄跟女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身为摄政王,还有闲情逸致在他国逗留,难不成他丢了饭碗? 应该不至于吧。 又或者是和女帝闹矛盾? 史曜乾思虑片刻,道了一句,“大哥,你……如今对女帝陛下是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我一直都在期盼着她接受我,我也听从了你的提议,离开她一段时间,看她是否会想念我,是不是会觉得,没有我在的日子不适应?或许她能适应呢?那么我这个摄政王……也没什么意义了。” 史曜乾垂下了眼。 尹默玄,跟他一样一厢情愿。 但,尹默玄比他幸运,至少有希望。 女帝的身边没有男人称她的心,所以,尹默玄希望还不小呢。 “大哥,我始终相信你们会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史曜乾身后的史曜连闻言,控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这老弟自己都那么惆怅了,还要再去安慰另一个惆怅的人。 人家比他幸运多了,他安慰个什么劲。 “借妹妹吉言,但愿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尹默玄笑了笑,“对了,前边不远处就是糖人摊子,你不是喜欢吃糖人吗?大哥现在就买给你吃。” “大哥,我……” 史曜连正想找个借口回绝,又听尹默玄道:“你这丫头的牙口就是好,吃那么多甜的也不坏牙,为兄羡慕啊,为兄的牙口就不太好,甜的吃多了就敏感,只能看着你吃了。” 史曜乾:“……” 他牙疼。 “大哥不吃,我也不吃了。”他连忙道,“咱们去吃咸煎饼吧,那个味道也不错。” “算了吧,你从来都不吃那东西,何必为了大哥这么勉强?还是去吃你喜欢的甜食吧,我自己买一张咸煎饼吃就好了。” 尹默玄说着,不等史曜乾回答,过他的袖子便走,“这糖人的味道可真香,你看,隔壁还有糖炒栗子和蜜酥甜烧鸡,都给你买。” ------题外话------ ~ 宝宝们,这几天就不二更了,我在梳理结尾 第361章 快救良玉 史曜乾:“……” 买那么多甜食给他,这要是全吃下去,牙得疼上几天? 偏偏颜天真就是牙口好爱甜食,既然装扮成了她,那就索性装到底,不要露出半丝破绽。.. 于是,史曜乾任由尹默玄拉着到了糖人摊边上。 尹默玄买了两根,付过帐之后转身递给了史曜乾。 史曜乾笑着接过,递到嘴边含着。 尹默玄指着旁边的摊子,“还有糖炒栗子呢。” 史曜乾摇头,“不用了大哥,我一点都不饿,再买就吃不下了。” 他这么一说,尹默玄总算不再给他买甜食了。 “良玉,你出门在外,怎么能只带一个护卫?”尹默玄瞥了一眼史曜连,“你这护卫看上去身板也挺单薄,一点都不强壮,你就这样出门逛街,妹夫能放心吗?南弦那厮也躲在这几条街道上,在抓到他之前,你还是少出门,除非有妹夫陪着。” “大哥别小看了我身边这名护卫,他其实挺有能耐的呢。云渺他也有公务要忙,总不能老陪着我四处溜达。” “你就是玩心太大了。为兄以为,没有什么是比安全重要的,你别再溜达了,要么就去伶俐的府邸,等妹夫来接你回宫,要么就让为兄把你送回宫里,走。” 尹默玄说着,硬拽上史曜乾。 “大哥,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史曜乾无奈地应着,心中暗暗磨牙。 怎么就遇上了这个摄政王。 他不能去凤伶俐的府邸,更不能进宫。 他主要的目的就是吸引南弦,尹默玄在身边,其实挺妨碍他的。 要么就得把他甩开,要么,就要告诉他真相。 “为兄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听话。”尹默玄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由你自己选择要去哪里,是去伶俐那里,还是回宫?” “大哥,其实我……” 史曜乾正打算简略地解释一番,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尹默玄的身后银光一闪。 是暗器!冲着尹默玄去的。 尹默玄本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朝着边上迅速退开一步,还不忘把史曜乾一起拉开。 “小心!” 同时,一根细小的银针划过空气。 史曜连迅速出脚,那银针正好扎在了他的靴底上。 他将那根银针拔了下来,目光迅速看向银针射过来的方向。 他们的目标……应该出现了。 但是这街道上人潮汹涌,这么扫一眼过去,也是人来人往,捕捉不到南弦的身影。 南弦不会以真面目出现,所以—— 这一眼扫过去,所见到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一定是南弦。”尹默玄冷声道,“良玉,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在此地逗留,我们立刻掩护你回伶俐的府邸。” 到了此刻,史曜乾也就只能装作听话,跟着尹默玄迅速转身离开,心中却十分期待南弦出现。 躲藏起来有什么意思?打也打不到。 南弦这厮就应该出手。 但是有一点比较值得烦恼,那便是尹默玄的存在,他绝对不会容许南弦把自己带走,却又不能将自己真实的身份直接说出来。 三人在人群中迅速走动,史曜乾忽然听到耳畔风声一紧,目光顿时冷冽。 来了? 来得好! 这街道两侧多得是烤肉摊子,也就不缺少火钳子。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了。 也不知南弦那厮会不会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毕竟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显得太愚蠢。 “良玉。” 身后响起一道冰凉的声音。 是南弦! 史曜连最快有了反应,一个箭步冲到了旁边的烤肉摊子上,捞过火钳子,朝着史曜乾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投掷了过去! 而就在下一刻,他有些傻眼了。 那黑衣人面对飞来的火钳,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捞。 原来他的双手不是空着的,而是套上了一副……铁丝手套? 细细密密的铁丝线织在一起,将他的双手很好地保护起来,让他再也不用有任何顾忌就敢伸手抓火钳子。 “这一招,是跟那对孪生兄弟学的吧?头一次对付我倒是挺管用的,但,同样的办法不能用两次。”黑衣人不温不火道,“现在这破玩意儿对我来说,已经造不成任何威胁,反倒是你们,身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怕不怕火钳呢?” 话音落下,他冷笑了一声,身影一闪就逼近了史曜连,手中的火钳狠狠甩向他! 史曜连险险避开,南弦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史曜乾见状就要冲上来,却被尹默玄拉住,“你赶紧走!马上!” 话音落下的同时,将他朝着远处一推! 史曜乾咬牙切齿,想要骂人,心里却明白着不能暴露身份,只能把骂人的话吞了下去。 史曜连与南弦单打独斗,很快就落了下风,眼见着南弦一个拳头挥了过来,连忙伸手拦截。 可就在两人肢体相接触的这一瞬间,史曜连惊愕。 丹田之中的内息忽然变得混乱,南弦轻松地化去了他的力气,他的内力不但伤不到南弦,反而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 这就是凤云渺说的——噬功法。 一旦有了身体接触,就要吃大亏的。 史曜连想要挣脱,南弦却笑了,“看不出来,你一个区区护卫,内力还挺浑厚的,练功至少也有十几年了吧?让我吸干算了,给我当补品。” 他说这话自然也只是起些恐吓的作用,因为边上还有两人,这就注定他不能安逸地享受着自己的补品。 “混账东西,当初饶恕你真是千错万错。”熟悉的语气在前方响起,南弦抬头的那一瞬间,又是一个火钳子抡了过来。 他不得不放开史曜连,将其甩到了一边,而后拿着之前史曜连丢过来的火钳子,抡向尹默玄—— “还不都是让你们逼的!” 火钳子和火钳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 然,南弦还是以绝对的优势压制住了尹默玄手中的火钳子,随即没有任何犹豫地,拿滚烫的尖端刺进尹默玄的腹部。 他的动作快又狠,尹默玄想要退开,只来得及退半步,被火钳子扎入腹部三寸,发出了一声闷哼。 “是你们尹家人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你们!尹默玄,我今天就送你上路。” 正要将手中的火钳子深入一分,说时迟那时快,史曜乾的身影迅速闪了过来,一脚踢向他手中的火钳子! 南弦并没有避开这一下,因为映入他眼中的是良玉,因此,想要回击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尹默玄成功挣脱,却站立不稳,跌在了地上。 腹部如火烧一般,还在往外涌着血。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打得过南弦,哪怕是三人联手……胜算恐怕也不大。 他已经不怕火钳子了。 史曜乾和南弦动上了手,心中盘算着南弦肯定不会尽全力,而事实也真如他预料一样,南弦在面对‘良玉’的时候,下意识会让着,只顾防守,甚少攻击。 史曜连想要上前来帮忙,却被史曜乾呵斥—— “不要管我!你上来也是作死!快带大哥先离开。” 要是放着尹默玄不管,尹默玄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史曜连并不想听他的话,自家弟弟总是比别人家的大哥重要多了。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史曜乾朝他投去冰冷的眼神,“我让你带着大哥走!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他要让南弦深信不疑,自己就是良玉,而身为良玉,必须爱护大哥。 史曜连如今只是扮演一个护卫,应该听从他这个主子的命令。 大概是史曜乾的目光太过冰冷,史曜连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他现在上去,又能帮上什么忙? 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被打趴下,到时候,跟尹默玄一起倒在路边都没人管了。 计划中就有算到一种情况,那就是史曜乾被抓。 这原本就是在猜测中的事,他答应过史曜乾,全盘计划都应该听史曜乾的吩咐,不能自己擅作主张。 咬了咬牙,他只能当机立断,转身迅速扶起地上的尹默玄离开。 “良玉……”尹默玄即将昏过去的那一刻,依旧念着妹妹的名字。 “良玉良玉,良你的头,你们家良玉害死我弟弟了,他要是出个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史曜连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史曜乾,你可一定得给我回来。 史曜乾与南弦打斗的过程中,抽空瞥了一眼史曜连和尹默玄离开的方向。 大哥总算是听话了。 “良玉,你的武功是比从前精进了不少,但依然不是我的对手。”南弦淡淡道,“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假惺惺。”史曜乾冷哼一声,“你现在跟我装什么伟大?害我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你以为你说一两句怜香惜玉的话,我就会被你打动,做梦吧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南弦脸色一沉,“我针对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我恨你们尹家的人,但是我可以包容你。” “屁话!如果你喜欢我,又怎么会伤害我的大哥?” “他想杀我,我怎么就不能杀他?公平一点。” “我也想杀你,你要杀我吗?” “你不要逼我。”南弦目光一冷,一掌扣在了史曜乾的肩膀上,“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连你也吸,让你变成一个废物,到时肩不能扛手不能拿,那种日子你想过吗。” 史曜乾顿时不敢再动。 他知道南弦做得出来。 南弦舍不得杀良玉,并不代表南弦会对良玉太客气。 在他面前还是不能太得寸进尺,要是激怒他,也就前功尽弃了。 “这才乖,跟我走。”南弦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离开了人潮汹涌的集市。 …… “殿下,神仙水经过再次改良之后,释放出的气味不但奇臭无比,还具有迷香的作用,我全都封存在了小瓶子里,只要把这瓶子在地上摔碎,臭味和迷香混合在一起,一定会让人很受不了,这样双管齐下的作用,可想而知是很妙的。” 东宫大殿之内,肖梦手中拎着一大串荔枝般大小的琉璃瓶,瓶口用木塞塞紧了,挂上了绳子,一大串提在手里,轻轻撞击在一起,如风铃般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不错啊,等于是把**香变臭了。”颜天真笑道,“那我们自己在用的时候,需要做怎样的防范措施?” “用这个有橘子香味的棉花塞住鼻子就好,不影响呼吸。”肖梦的另一只手展示出一团棉花球,“解药都被我融合在这棉花球里面,塞在鼻子里,呼吸会有些不通畅,不过,忍忍就好了,我们闻到的只会是一阵橘子芬芳,完全不会受到神仙水的影响。” “不错。”凤云渺望着她手中的那一大串,“目前就只有这些吗?” 他要把这东西拿去给史曜乾,这样更方便对付南弦。 起初还不知道肖梦会把神仙水改造成这样,今日忽然就看见了改良品,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这东西原本就臭得让人受不了,段枫眠当初都呕吐不止,再添加"mi yao"的成分,无疑是雪上加霜,令人更加招架不住。 “殿下,药材短缺,目前也就只有这些了,这瓶子不算结实,一砸到地上就能碎,这样才方便使用啊。不过,在携带的时候务必要小心,可别磕着碰着了,不然碎在衣服里就不好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忽然就听见大殿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暗卫焦急的声音—— “太子殿下,不好了!刚从小将军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太子妃的兄长受了重伤,希望殿下立即把肖洁姑娘带过去。” “什么?!”颜天真顿时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怎么会受重伤的?什么原因?” “没说是什么原因,或许是事出紧急,来不及解释……” “去了就知道原因了。”颜天真立即扯着凤云渺往外走,“我们马上就去。” 二人带上了肖梦肖洁一同出发,马车行驶到了中途时,凤云渺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递给颜天真,“我大概猜到原因了,或许是南弦出现了。你把这个戴在脸上,还有,把身上这身衣服也换了,南弦就认不出你了,旁人都只会以为你也是我的手下之一。” 颜天真看了一眼凤云渺递过来的面具以及衣服。 男子的脸和男装。 没有多想,她接过来就换上了。 马车到了凤伶俐的府邸外停了下来,颜天真与凤云渺下了马车,火速奔进了凤伶俐的府邸之内。 远远地,就看见凤伶俐在大堂门口徘徊。 凤伶俐也看见了凤云渺等人,连忙走上前来道:“义父来了,义母没来吗?” “我在这里,换了个身份而已。”扮成男装的颜天真出了声,“大哥在哪间房间?” “跟我来。” …… 简洁雅致的房屋内,充斥着血腥味与药味。 “还好伤口不是很深,不过,被烫伤了一大块,皮焦肉烂,需要切除。” 肖洁一边说着,一边用干净的匕首处理尹默玄的伤口。 尹默玄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上也没有了血色,或许是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的脑子清醒了些,他微微睁开了眼,看见站在床榻前的凤云渺,开口道—— “救……救良玉啊……” “大哥,你在说什么?”此刻边上没有外人,颜天真便把人皮面具揭了下来,走到了床沿边坐着,“我就在这里啊,你是不是做了噩梦了?” 从过来到现在,她紧张地看着肖洁处理尹默玄的伤口,中途问了凤伶俐,尹默玄受伤是什么原因?凤伶俐却说不知道,送尹默玄回来的人并没有说明原因,扔下尹默玄就走了,凤伶俐也没有时间管太多,让人扶着尹默玄进了屋里,再对东宫进行了通知。 “良玉,你没事?”尹默玄望着颜天真道,“你不是被那个混账抓走了吗?” “被谁?南弦?”颜天真一头雾水,随即很快想到了原因,“大哥,梦该醒了,我没事。” “他说的不是梦话。”身旁响起了凤云渺的声音,“我真没想到,史曜乾的动作这么快。” 第362章 最后一次原谅你 昨天半夜才和史曜乾商议了计划,今天才把他要的东西送过去,他竟然这么快就行动? 不止他的动作快,就连南弦的动作也很快。 他出现还不到半天,就被南弦捉,这足以证明,南弦的确在密切关注着附近几条街道的动静。 “云渺,你说什么?”颜天真转过头来看他,“史曜乾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再联想到尹默玄的话,颜天真的脸色微沉,“你们是否隐瞒了我一些什么事?” 她依稀猜到了。 凤云渺在她的审视之下,自然如实相告,“不瞒你说,大舅子所言,正是他亲眼看见的,不过他所看见的良玉并不是你,而是史曜乾装扮成了你,把大舅子和南弦都给骗过去了。” “果然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假扮我最像?连大哥都被忽悠过去。” 颜天真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们怎么这样!有什么计划都不跟我商量,就这样让他被南弦抓走,你们有没有想到,南弦会做出什么举动?万一被他发现,史曜乾可就凶多吉少了。” “我们若是把计划告诉了你,你还能同意吗?不告诉你的原因,正是因为怕你反对。”凤云渺一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安抚道,“这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还放出了话,不管其他人同不同意,他都要这么做,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即使反对也没有意义,他还是要去,他的倔脾气连他哥哥都劝不动,何况我这个外人。” “劝不动,你们还是可以阻止他。”颜天真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你用口才劝不动,还可以用武力,他哥哥是绝对不希望他来冒险的,你们二人找间屋子把他关起来不就得了?让他有心无力。” 她不想再欠史曜乾的人情了。 人情债不好还。 欠了就得还,不还心里不安。 更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连还都没处还了。 “你可以责怪我。”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说得不错,用武力是可以制止他的,当时我却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见他态度坚决,我有什么立场去干涉他做出来的决定?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出马?遗憾的是我从未练过缩骨功,有我在的地方,南弦不一定出现,因为他也忌惮我,能够吸引他出来的只有你,我却没有能力扮成你。” 天下之大,也就只有史曜乾能够彻底把自己包装成颜天真。 他必须承认这一点他比不上。 单是一个体型,他都模仿不来。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知道他的本事不小,或许可以拿下南弦,我就没有反对他。我们都是为了你的安危考虑,哪能顾前顾后,这个人情我也记下了。” “大哥被伤成这样,可见南弦那个家伙真是毫不留情,以前的他还有黑白之分,现在白的都快变成黑的了,但愿史曜乾不要被拆穿,否则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所谓白弦,早就不白了。 “良玉,你没事就好”躺在榻上的尹默玄说到此处,忽然又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原来是肖洁削掉了他一大块烫伤的烂肉。 “终于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上药包扎。” 肖洁的话音才落下,尹默玄便头一歪,晕倒了过去。 “大哥?”颜天真面上划过一丝担忧。 “太子妃不必紧张,没有性命之忧,他只是昏死过去了。不过他的身体真的很虚弱,得好好躺着了。”肖洁说着,开始给尹默玄的伤口上药。 “大哥伤成这样,我要传信给女帝陛下了。”颜天真望着榻上昏迷的尹默玄,叹了一口气,“看看陛下能是什么反应,肖洁,你照顾好大哥。” “放心吧太子妃,我会随时关注着摄政王的伤势。” “嗯。”颜天真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凤云渺望着她的背影,并未跟上去。 “殿下,太子妃是在跟您生气吗?”肖洁瞥了一眼颜天真的背影,问了一句。 “她只是觉得心烦罢了,她最不喜欢欠人情,她也担心着那个替她冒险的家伙,她需要静一静。” 这种情况,他的安慰也是于事无补。 没有人知道南弦把史曜乾掳到了什么地方去,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 颜天真一路走向书房,经过走廊的拐角时,听到空气中有‘咕咚’类似于吞咽液体的声音。 她立即抬头扫了一眼四周,便看见了五六尺之外的大树上隐着一个人,他倚靠在茁壮的树干上,一只脚随意地吊在半空中。 颜天真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走到树下的时候,那人正好也低头瞅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喝着手中的酒。 “一个人在这喝闷酒?”颜天真率先开口,“这次怎么不骂我了?” “懒得骂你,没心情。”史曜连的语气不冷不热,“我弟弟不希望我老说些不吉利的话,我就再也不说,我只期盼着他能平安回来,但愿像他说的那样,我的嘴巴开过光,说什么都能灵验。” “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商量了计划,否则,我一定会反对” “凤云渺跟他怎么可能告诉你?你用脚趾头也应该想得到,愿意为你涉险的人,是绝对不会跑到你面前大声地告诉你,他只会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意孤行!” “其实你可以来告诉我。史曜连,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些偏见,这也正常,你应该告诉我的,我不会自私到让他去。” “告诉你有什么用?他会埋怨我,他的脾气我最清楚,他决定的事谁劝都没有用,我倒是想把他锁起来,但是作为兄弟,不能让他怨恨我,选择,有时候是艰难的。” 史曜连说着,又饮下一大口酒,“我眼睛睁地看着他被抓走,我想要上去帮他,他骂我作死,让我把你大哥扛回来,他看我的眼神很冷,如果我不听话,他大概又要骂我了吧虽然他是弟弟,但我觉得更多的时候,他才是兄长,他的脾气完全就能压制我,他的本事也比我大,脑子也比我灵活,还常常让着我我这个兄长做得真是失败,连保护他都做不到。” “史曜连”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走开。” 颜天真听闻此话,也就不再言语了,转身离开。 换做从前,史曜连生气的时候,会对着她大骂一通,现在,连骂她都没有心情了。 也不知南弦和史曜乾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很不喜欢这种只能坐着等消息的感觉。 一路走到了书房,准备去给女帝写信。 另一边的大堂之内,凤云渺吩咐着凤伶俐,“我会回宫调派一批人手给你,你带着这些人,在附近几条街道上挨家挨户地搜查,这般大张旗鼓,理由就是——寻找失踪的太子妃。既然南弦以为自己抓到了天真,我们这边就不能毫无动静,动静要越大越好,不能让他起疑。” “我明白了。”凤伶俐点头,“所以从现在开始,真正的义母不能出现,需要伪装起来。” “没错,真相只要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就够了,其他人一概不需要知道。你现在先派一部分你手下的人出去张贴告示,把南弦的画像和天真的画像都附上,能提供线索者,赏金一万两。” “是,我这就去办。” 不出半天的时间,太子妃失踪一事传遍了街头巷尾。 茶香洋溢的小园之内,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不大不小的方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良玉,凤云渺正在到处找你呢。我的人去买个菜,就看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告示,他在通缉我。” 南弦慢条斯理地说着,夹了一块排骨到对面的碗里,“他现在必定心急如焚。” 史曜乾并不接话,而是抬头扫了一眼四周。 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他并不知道。 被南弦挟持之后,有好长的一段路程是被蒙上了双眼,他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自然就放弃了反抗,由着南弦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一座茶园,不算大,四面都是环山,想必是个偏僻的地方。 这荒郊野外的,凤云渺他们应该也找不过来。 “良玉,怎么不吃呢?你就算跟我过不去,也不该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你就一点都不饿吗?” 南弦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给对面的碗里添菜。 夹了一块虾仁正要放进去,对面那只碗却被挪开了。 史曜乾捧起了碗,低头吃饭。 南弦笑了笑,“凤云渺也没把你养得多好,身板还是这么纤细,我看着有些心疼。” 史曜乾就当没听见他的话。 一个正常男子,在面对另一个跟自己献殷勤的男子时,产生的感觉只能是——膈应。 不过幸好,他的承受能力一向很强大,不管南弦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心里都起不了多少波澜。 还得把膈应的感觉压下去才行,不能露出破绽。 “良玉,你我之间原本是有一段姻缘的,如果不是因为之后你流落到了北昱国,认识了凤云渺跟你在一起的人应该是我。可你却把我给忘了,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凤云渺只不过是趁着你失去了记忆,才能插足在你我之间。” 南弦望着对面的人,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真怀念我们才相识的时候” 史曜乾心中冷笑不止。 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天真能看上他就有鬼了。 一个自作多情,又疯狂又纠结,精神不正常的人。 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理由接受这样的人。 凭心而论,颜天真看上凤云渺看不上南弦,实在是太正常了。 毕竟她不瞎,也不缺心眼。 真不知眼前这疯子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史曜乾心中腹诽着,南弦却专注地凝视着他。 史曜乾吃饭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终于抬眸与南弦对视,“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你好看。”南弦颇为直接地回答了一句,“我是怎么都看不腻的,良玉,你真好看。” 史曜乾:“” 忍住胃里的不适,他平淡地收回了视线,“南弦,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当然。” “那你为什么伤害我?喜欢我,难道不该成全我?” “从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不甘心。”南弦脸色一沉,“太多人逼我了,我明明就没有做错,为何所有人都不放过我?你哥哥要杀我,凤云渺要杀我,就连你也巴不得我死了吧?你知不知道,是你们尹家的人亏欠我在先!”.. 史曜乾:“” 他还真不知道,这疯子跟尹家有什么恩怨。 “敏芸郡主对我的侮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也许我不该告诉你我身上发生过这么耻辱的事,但,我应该让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那个老女人的死,还不足以让我泄愤!” 史曜乾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敏芸郡主老女人? 被南弦定义为耻辱的事,所指的应该就是身体被玷污。 这位郡主被他称为老女人,这就代表绝对不是年轻一辈的郡主,或许应该是年长一辈的,说不定年纪也得大个几轮。 原来这疯子年少的时候被尹家的某一位长辈侮辱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明明知道仇人是谁,这事与我和大哥也没有关系,你就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报复整个尹家?她做的孽关我屁事?”史曜乾语气愤慨,“这就是你丧尽天良的理由吗?” “良玉,你不明白,我真的受够了这种女强男弱的日子,你看看其他大国,都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而我们鸾凤国,男子懦弱无能!凭什么?我就是不愿当一个懦夫,就算我一次次失败又如何?我不顺心,与我作对的人也都别想顺心!” 南弦仿佛说到了气头上,将手中的筷子狠狠砸在桌上。 史曜乾见此,也放下了筷子,“南弦,你有没有想过回头?你如此痛恨鸾凤国,天大地大,总会有你能去的地方” 一边假意安慰着,一边将手悄悄伸入了衣袖口袋中,摸出了那瓶来之前带的白沙胶,将里面黏性极强的沙子,倒在了他此刻坐着的椅子边缘。 除了他坐着的这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悄悄撒上了一些,二人中间的桌子就是最好的遮挡物,南弦看不见他的小动作。 “我回不了头了,我也不想回头。”南弦的神色冷若冰霜,“你不要试图劝说我,我不想听。”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看见对面的‘良玉’脸色一变。 “嘶”史曜乾故作吃痛,捂住了腹部,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弦,“这饭菜里面,你是不是加了什么料?你连我都要害!” “什么?这饭菜没有问题!我自己都吃了的。”南弦惊得站起了身。 “那为何我的腹中绞痛?难道不是你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吗”史曜乾故作痛苦地趴在桌上,“你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你还是要害我” “这不可能。”南弦连忙走到他的身旁,俯身道,“良玉,你” 话音还未落下,史曜乾便毫无预警地伸手扣上了南弦的胳膊,自己站起了身,将南弦拖到了椅子上,按住!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力道之大令南弦猝不及防。 “你跟我耍诈!”南弦脸色一冷,扣住史曜乾的手腕。 史曜乾一个抬腿扫了过来。 南弦想要起身,却忽然发现—— 起不来了! 臀部好像粘在椅子上似的,想要起身,就只能把整个椅子都背起来。 他一个低头险险避开了史曜乾的一脚,双手扣上了身下的椅子,想要强行将自己和椅子分开。 而就在下一刻,他却发觉连手都粘在椅子上了! 该死,这椅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涂抹了胶。 他又怒又急,余光瞥见史曜乾一掌打了过来,咬了咬牙,被椅子粘住的手狠狠一扯——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传来,那强力的胶真的撕下他一大片手掌皮,使得他一整只手鲜血淋漓。 顾不得太多,直接迎上了史曜乾那一掌! 由于气愤,这一次用了不小的力度,毫不退让。 他是真的发火了。 良玉一次又一次骗他,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史曜乾与他掌心相对,暗暗一惊。 这混蛋的功力 来不及感叹,他就已经被震飞了一丈出去,摔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他失败了。 好不容易把南弦黏住,那厮反应竟然出奇得快,毫不犹豫地撕掉一层手掌皮就来迎接他的攻势。 他本来就在赌,赌自己来得及打南弦,但还是赌输了。 眼见着南弦走上前来,蹲下了身,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颊。 “良玉,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再有下次,你就去陪阿绣吧。”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吐出的话语却十分冰冷。 第363章 劫持公主 史曜乾觉得口鼻都被一阵血腥味充斥着。 意识到自己跟这个疯子的实力悬殊,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在这世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甚少吃亏。 能让他受伤的人不多,除了凤云渺,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疯子了。 同时又在庆幸着,幸好不是真的天真被抓来。 南弦把粘稠的血液抹在他脸上,似乎才意识到疼痛,微微抽了一口冷气。 刚才火冒三丈,一时忘了疼痛,此刻反应了过来,不禁眉头大皱。 强行扯下一大块皮,这种疼痛几乎是剧烈的。 可他要是不这么对待自己,恐怕就被良玉打趴下了。 人在面临险境的时候,总是需要取舍,或许从前的他会懦弱一些,但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很畏惧皮肉之痛了。 应该感谢黑弦吗?让他的心志变得更坚强了一些。 “良玉,起来帮我包扎。”他开口,语气清清凉凉,“我对你一次又一次的忍让,不是你放纵的理由,你刚才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又怎么能对你太客气,起来。” 史曜乾磨了磨牙,从地上缓缓起身。 好汉不吃眼前亏。 坐起来的那一瞬间,感到腹腔之内一阵疼痛,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南弦刚才那一掌,都把他震出内伤了。 这会儿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也没能耐再继续保持清醒,两眼一闭便昏厥了过去。 即将倒地的那一刻,南弦却迅速伸出胳膊捞过了他的身躯。 “良玉,如果你不逼我该有多好”南弦低头看着眼前昏厥的人,喃喃道,“不要再来挑战我的耐心了,好吗?我怕我忍不住,也把你送到地狱里去陪阿绣,身为阶下囚,你就该安安分分的,不是吗” 这话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自认为,在对待她的时候,已经给足了耐心。 “娘子,小心烫啊。” 副相府内,凤阮媚接过夫君盛好的莲子羹,用汤匙搅了搅,“你今天要是没事的话,就陪我出去踏踏青。” “抱歉啊娘子,我还有公事呢。”副相道,“这几日没什么时间陪你,等我忙完之后,一定好好陪陪你。” “好吧,那你吃过饭之后是不是又要出去了?记得把阎罗带上啊,你应该也听说了,皇嫂在大街上就被人掳走了,一定是太子皇兄平时得罪了太多人,所以出门在外绝不能掉以轻心,你出去办事的时候,最好让阎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娘子的嘱咐,我记住了。话说回来,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见到阎罗,不知又跑哪去了”说到这,他朝着大堂外大喊了一声,“来人,去把阎罗找来!” 没过多久,便有一道修长的身影跨过了大堂门槛,走到桌前,“大人,您找我。” “阎罗啊,你这大半天都去哪了?” “回大人的话,我是嘴馋了,想上街去买点酒喝,结果与人打了一架,受伤了,便又去医馆找大夫包扎,耽误了不少时间。” 阎罗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让对面的二人看清自己手上厚厚的纱布。 “呀,严重吗?”凤阮媚好心询问,“为何与人打架?” “打几个地痞流氓而已,伤口还好,不是很严重,多谢公主关心,大人要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我依然可以做。”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出门,让你贴身护卫。”副相道,“回头你去药房领上等的金创药吧,有助于伤口恢复,现在先去给我备马车。” “是。” 饭后,阎罗随着副相走出了府邸。 副相上了马车,却没有想到阎罗也突然钻了进来。 “你做甚?”副相顿时疑惑。 “大人,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您商量。” “什么事儿?” “此事与公主有关。”阎罗说着,将头凑到了副相的耳畔,“我要借公主一用。” “什么?你” 副相一开口,阎罗便扬起手,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刀劈在了副相的脖颈上。 副相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阎罗将副相在马车上放平,这才又下了马车,走到了府门口,冲着看门的仆人道:“大人说,忽然想起来要去见一位重要的客人,要把公主一起带去,你速速去禀告公主,让她出来。” 仆人见他才从副相的马车里钻出来,自然深信不疑,只当是副相的吩咐,连忙转身跑进了府内。 没过多久,就把凤阮媚扶了出来。 凤阮媚看见站在马车边的阎罗,上前问道:“见什么重要的客人呐,竟然要把我一起带去?” “属下也不知道,大人是这么吩咐的,公主要是有什么疑问,便上车去询问大人吧。” 凤阮媚被他搀扶着上了马车,一抬头就看见马车内晕倒的副相,顿时惊讶了,“这是怎么” 疑惑的话还没问出口,便见迎面撒来一阵粉末,嗅进了鼻子里,整个人就晕晕乎乎地,一头倒在了副相的身上。 阎罗勾起了唇角,放下了马车的布帘,这才转过身,自然而然地驾着马车离开了。 看门的仆人完全不知马车内发生的事,阎罗便十分顺利地带走了副相夫妇两人。 副相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阵杂草。 这什么地方?! 大脑在这一刻瞬间清醒,他想起来了,昏迷之前就是被阎罗给打晕的。 那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 “醒了?”身后响起一道清清凉凉的声音,“大人,既然醒了,就该帮我办事了。” 副相迅速坐起了身,转头望向身后的人,同时也看清了此刻所处的地形,是荒郊野外,附近没有一户人家。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挟持于我,是我的哪位政敌派来害我的?” “呵,你的所谓政敌,是哪几位大官?我并没有兴趣知道,因为我压根谁都瞧不上,谁也没有权利来支配我。”阎罗说到这儿,当着副相的面,将手伸到了脸颊的边缘,揭下了薄薄的一层面具。 露出面具下那一张俊秀的脸庞。 “你,你不是阎罗”副相伸手指着他,目光惊诧,“你不就是通缉令上面挟持太子妃的那个家伙?” 凤云渺把告示贴在大街小巷,已经有无数人记住了这个通缉犯的相貌。 但就算这样又如何?没有人捉得住他,因为他用的压根就不是真面目。 他手上的那张面具做的还真是逼真啊,近距离压根都看不出那是一张假皮。 “我是阎罗,或者应该说,阎罗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假身份罢了。记住了,我叫南弦。我之所以接近你们,也不是为了针对你们,你们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值得利用的人罢了,你要是愿意听我的,我也不难为你,可你若是不听,那就别怪我让公主殿下一尸两命。” “你说什么!”副相当即呵斥一声,“你对公主做了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公主好心收留你在府中当护卫” “这叫笨。”南弦冷嗤一声,“她是挺好心的,可她也愚蠢啊,她若不是公主,就以她这样的头脑,早就不知道被人卖了多少次。” “住口!你” “我什么我,现在是你们受威胁,你还这般对我大呼小叫,很快你就会来求着我了。”南弦面无表情道,“我这个人最不爱听大道理,你可别想着拿道德来指责我,我告诉你,你昏迷之后,我将公主骗出了府,把你们夫妻二人都带出城了,现在,公主被我关在另一个地方,她是死是活,决定权可在你手上。” 副相双目几乎充血,恶狠狠地瞪着南弦。 此人武功高强,以自己的本事跟他硬拼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副相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被威胁了,索性平静了下来,努力平复着心情,“你想要什么?直说了吧。” “爽快。”南弦挑眉,“想要公主和你的孩子平安,就拿凤伶俐来换吧。” “太子殿下的义子?”副相怔了怔,有些没想到南弦会提出这个要求,“你与他有仇?” “我跟他有什么仇怨就不劳你关心了。你只需要记住,想要保公主和孩子,就用凤伶俐来换,凤伶俐那小子比不上凤云渺聪明,副相大人动动你的脑子,说不定就能把他骗来。” “小将军哪里是那么好骗的?再说了他是少年将才,别看他年纪小,一只手就能把我拎到头顶,你让我抓他过来,还真是看得起我。” “所以我让你动动你的脑子。”南弦冷笑道,“你涉足官场多年,心眼肯定多,一开始你并不欢迎我留在你的府中,后来是为了安抚公主才把我留下,可见你是个聪明人。凤伶俐那个小子跟你比起来肯定太嫩,我相信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办好,为了公主和你的孩子,你也必须办好。” 他没有提出来,让副相去害凤云渺。 他掂量了一下这副相有几斤几两,本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去害凤云渺肯定是害不成,且——这厮应该是个忠臣,迈不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忠臣不会害储君,哪怕家人受到威胁,他也未必就能挣脱忠诚的那道枷锁。 但是算计凤伶俐就不一样了。 凤伶俐对副相而言,就只是一个外人,又不需要对其尽忠,稍微狠狠心便好。 那个有着百毒不侵体质的小子一身血液都是好东西呢,抓来有不小的利用价值。.. “考虑好了吗?”眼见着副相不回答,南弦催促着,“我可不想跟你耗时间了,你干脆点!” “你武功这么高强,为何不自己亲自去抓人?” “那小子出门在外带太多人了,下手不方便,他的府邸里更是高手如云,硬闯不划算。我想了想,还是对你和公主下手比较简单,由你来帮我做事,省了我不少精力呢。” 能让旁人完成的事,何必自己亲自动手费那个劲。 “是不是只要我把凤伶俐带来你这里,你就把公主还给我?” “不错,我说话算数。希望你动作快一点,早点把人带来,早点接公主回去。我的人会随时盯着这个地方,你一来,就会有人跟你接应。” “好,我答应你。”副相磨了磨牙,转身离开。 “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耍花样。”身后响起南弦的警告声,“否则,就别怪我给公主喝堕胎药了。” 副相握紧了拳头,脚下的步伐变得沉重。 南弦满意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也转身走开了。 宽敞的庭院内,一片剑光影舞。 女扮男装的颜天真倚靠着树干,望着院子中央练剑的凤伶俐。 难怪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武艺高强,他勤学苦练,在习武方面从来就没有懈怠。 正看着,余光又瞥见远处有一道人影跑来,朝着凤伶俐喊道—— “小将军,副相大人要见你。” 凤伶俐收起了剑势,“他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没,他只说了有很紧急的事。” “那就请他进来。” 下人转身离开,不一会而就去而复返,把副相带来了。 凤伶俐望着副相的神色,那张年轻的俊颜上满是惆怅,看样子像是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副相大人” 凤伶俐才开口,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副相忽然双膝跪下,“小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你这是干什么?”凤伶俐吓了一跳,“你的职位比我高,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啊。” 说着,连忙去搀扶他。 颜天真见事情有些不简单,便走上前去听。 “我本来是要求见太子殿下,可看门的仆人说殿下不在府内,我便来求见你。告示上面的那个通缉犯,不仅抓走了太子妃,还抓走了二公主!此人正是前不久在大街上救了公主,之后顺理成章住进了我的府里当护卫,他挟持公主要挟我,要我拿你去换人,我假意答应下来,这一路上都想不到良策,我只能来求助太子殿下与小将军。” 这番话一出,凤伶俐和颜天真皆是一惊。 “前不久公主的马车在大街上翻了,有一名勇士挺身而出这个人就是南弦?!”凤伶俐一拍脑门,“这都叫什么事啊,把疯子引进家门了。” 亏得二公主还对那厮千恩万谢的,现在恐怕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颜天真很快平静了下来,问道:“副相大人被如此威胁,竟然就直接告诉了我们?” 没有想过直接把凤伶俐骗过去,倒是难得。 云渺平时还是挺相信这个副相的,本来就有亲戚关系,再加上他为人不奸恶他要是真的动起脑子,伶俐铁定被骗。 毕竟伶俐还没有涉足官场,还是嫩了点。 “我的心里不是没有挣扎过,但我不想被那个混账牵着鼻子走,这样的小人,说的话怎么能信?要是我把小将军带过去,他出尔反尔,那更是得不偿失,太子妃也在他手里,我若是找太子殿下商量此事,他一定不会不管,我夫人和他夫人,要救便一起救。此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公主不听劝把小人引进了家门,我又怎么能让小将军来承担后果,万一那个卑鄙小人赖账,岂不是又多赔进去一个人。” “副相大人能这么想,我要多谢你了。”凤伶俐道,“义父正在附近的街道搜查犯人,我现在立即就去通知他,与他商议此事。” “皇嫂,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当初就应该听你和皇兄的话,你们说得没错,我就是太天真,太轻信他人了,我真是自作自受啊。” 简洁的小屋内,凤阮媚不断地呢喃着,“我总说皇兄疑神疑鬼,殊不知,他才是对的,他让我对外人多点戒备心,我还当成了耳旁风,我应该听他的话才对,我不该这么单纯的。我” “行了行了,别念叨了。”史曜乾有些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后悔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间屋子里多了个囚犯。 这屋子被南弦从外面给上锁了,用的还都是铁门铁锁铁窗户,这是让人插翅难逃。 新来的这个囚犯,对着他一口一个皇嫂,再看她小腹微隆,一猜就知道是二公主了。 听她念叨了一阵子,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傻丫头居然把南弦留在家里当护卫,真真正正的引狼入室。 现在被绑过来做人质,才发觉自己太单纯。 说的不好听点,这叫愚蠢,没脑子! 凤云渺竟有个这么蠢的妹妹。 “皇嫂,我好怕。”凤阮媚嘀咕一声,凑到史曜乾边上来,“我们会不会死啊?” “呸!怀孕的人还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赶紧呸掉。” 第364章 无耻流氓 凤阮媚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我说错话了,我呸。我不能这么说皇嫂,皇兄会不会来救我们?你说那个小人抓我们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这心里原本还挺平静,老听你这么念叨,我也得跟着七上八下了。”史曜乾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和,没有将心中的不耐烦展示出来,“你现在着急也无用,倒不如心平气和,他把我们关在这,自然是因为我们对他还有用处,暂时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抓我?自从他救了我之后,我待他不薄啊,难道是我夫君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你这单纯的脑袋瓜子,想不到那么多弯弯绕绕,还是别想了,躺下好好睡一觉,行么?” 他受不了这二公主念念叨叨。 “皇嫂,身处困境你还能如此冷静,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怕也无用,我要睡了。”史曜乾不想再与她交流,倒头便躺下。 凤阮媚总算是不说话了。 凤伶俐的府邸之内,多人齐聚一堂。 “太子殿下,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请殿下明示。” 副相对着凤云渺述说了一遍来龙去脉,末了,叹息一声,“殿下早就说过,来历不明的人不可留,我一开始就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奈何公主单纯,不与我们站在同一边,我为了安抚她,才把那人留下,却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唉。” “你倒是够诚恳的。”凤云渺道,“多亏你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你若是真的听了南弦的话,帮他来对付我们,那结果” 剩下的话不用他再说出来,副相也能领悟。 “太子殿下,我是信得过你的,太子殿下喊我一声妹夫,我也不能做愧对殿下的事,要是愧对了你们,又救不回娘子,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你的选择很正确,我们会尽力去救人,他让你把伶俐带过去,有没有给你一个期限?” “这个倒是没说,他警告我越快越好。他应该是觉得我不会耽误这件事,因为我关心着公主的安危。”副相说到这,伸手揉了揉眉心,“殿下,我如今真是无计可施了。” “想计策的事情,你就不用烦恼了,你能把事情的经过如实相告,本宫已经很欣慰。”凤云渺淡淡道,“你去客房休息休息吧,本宫需要好好筹划一下,如果计划中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再跟你说。” “有劳殿下费心了。” 副相离开了之后,一直保持静默的颜天真这才开口了,“南弦提出的要求,竟然是拿伶俐去交换?”.. “他应该猜得到,就以副相的本事,对付不了我,在我面前耍阴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他把矛头指向了伶俐。”凤云渺顿了顿,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件事?当初在九龙窟的时候,伶俐在南弦面前暴露了自己的体质。” “记得。那时候我就有不太好的预感了。”颜天真脸色微沉,“当时,伶俐用自己的躯体帮我挡下了飞来的毒液,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南弦看在眼里,不知心里又会产生什么邪恶的想法。” “我很早就说过,伶俐的体质一旦暴露就有危险,你想想,百毒不侵的血液,实在是太值得利用了。伶俐对南弦来说,也是一头肥羊。得到伶俐,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毒害,这以后不管中任何毒素,他都可以取伶俐身上的血做药。” 在南弦的眼里,伶俐称得上是一味药材。 包治百病的药材。 这样的药材,极其难得极其稀罕。 “我就是一个活的药材库啊。”空气中响起凤伶俐的一声嘀咕,“义父,我暴露体质也是没有办法,当时想着,取了南弦的命就没人知道了,可他的命实在太硬了。义父,不如这样吧,他不是想抓我吗?那就让我深入敌营,带上那改良后的神仙水,熏死他。” “你可真是年少轻狂。”凤云渺瞥了他一眼,“你认为你一定会有机会掏出神仙水熏死他?你算过日子了吗?这两天黑弦就要苏醒了,面对南弦最聪明的时候,绝对不能轻率。” 黑弦的脑子,比白弦还要灵光得多。 “呀,我还真的就没注意日子。”凤伶俐撇了撇嘴。 每到月底的那几天,就是南弦最聪明最邪恶的时期。 “义父,你说,我们能把月底这几天拖过去之后再动手吗?”凤伶俐提议道,“等下个月初,他的性格换回来,再让副相捆着我去见他。” “你想得倒是挺美,恐怕拖不了那么长的时间。”颜天真摇了摇头,“他在最聪明最邪恶的时期,更会搞事情,怎么可能安分老实地藏起来什么都不干?你信不信,他没有多少耐心,如果副相两三天之内不去找他,他又要开始拿公主恐吓威胁了,所以,你别想拖过去这几天。” “我虽然还没有想好具体计划,但是我能确定,这个计划伶俐一定要参与,就像他说的,他要装作被绑,送到南弦的面前。”凤云渺略一思索,又道,“不过,我们还需要等上一两天,不能行动太快,否则南弦也会起疑,你想,他今日才威胁副相,明日副相就把你捆过去,效率太快也会显得不正常。” “不错,效率太快显得伶俐太废物,可能会遭到南弦的质疑。效率太慢,又怕南弦对阮媚不利,他发起疯来可不会同情一个孕妇,说不定就拿副相和阮媚的孩子先下手了,所以,我们不要挑战他的耐心了。后天去找他怎么样?” “那就后天,两天的时间说快也不算快,但也绝对不慢了,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 “皇嫂,我想家了。” 如同牢房一般的屋子里,凤阮媚吃着南弦派下人送来的饭,咀嚼在口中如同嚼蜡一般,一边吃着,眼泪一边往眼眶外流,滴落在了饭碗中。 史曜乾有些看不下去了,“吃个饭哭什么?又不是断头饭,吃了这一顿还有下一顿,你至于这么消沉吗?有孕在身的人,这般多愁善感。” 凤阮媚吸了吸鼻子,“我真的怕”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史曜乾打断她的话,“这次若是能平安离开,也算是让你吃了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轻易相信外人。” “不会了,我以后一定要听皇兄的。” “现在知道要听你皇兄的了。”史曜乾白了她一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收起你的眼泪,好好吃饭。” 安慰姑娘这种事他不太擅长。 尤其安慰的对象还是一个愚蠢、单纯的孕妇。 要是在平时,这种女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他如今假扮成颜天真,身为这位公主的‘皇嫂’,肯定少不了要说些贴心的话,不能反常。 “我很佩服皇嫂的胆量。”凤阮媚小口地吃着饭,“我没办法做到像皇嫂这样云淡风轻。” “因为你没怎么见过世面,或许是你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不知人心险恶。按理说你出身宫廷,不该这么单纯。” “我知道我笨。”凤阮媚嘀咕了一声。 “咱们南旭国的皇宫里是比较和睦的,其他大国可能出现皇子夺嫡之事,朝臣分派,包括后宫分派,归属不同的势力,就会引起纷争。但是在咱们皇宫里就我们这三个公主,大姐虽然脾气不好,也不会来欺负我,三妹虽然古灵精怪,也从来不捉弄我,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史曜乾:“” 这南旭国的皇宫里可真是无聊啊,连最基本的皇子夺嫡都不存在。 皇室子女少得可怜,三个公主也斗不起来。 在其他大国,十几个皇子公主甚至几十个都是有的,一大帮子兄弟姐妹斗来斗去,皇帝无法顾及所有的子女,总会偏爱几个冷落几个,造成子女们之间分派斗争。 南旭国不存在这样的情况,皇帝只有三个女儿,想必是一视同仁,因此,公主们之间也算和平。 也难怪这公主这么笨,缺少磨练。 二人正吃着饭,忽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走到了房门口。 紧接着就是开锁的声音。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踏进了屋子里。 南弦原本面无表情,走到吃饭的二人身前时,唇角却扬起了一丝凉薄的笑意。 “不错,白弦这个家伙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抓到两个重要的人物啊,真是难得。” “你这个刁民!”凤阮媚气愤道,“你在本公主府里呆着,本公主何时亏待你,供你吃供你住,你却要这样害我,真不是个东西。”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个刁民,你是公主又如何?还不是拿我这个刁民没办法。”南弦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不老实地抖着腿,目光落在了史曜乾的身上,“良玉,真高兴又见到你了。” 史曜乾此刻已经注意到了南弦的不对劲。 眼前的这个南弦,比起之前的南弦,多了一丝不正经。 原来的南弦身上没有一丝痞气,不像此刻的南弦,笑起来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是性格转换,精神病又犯了? 应该就是这样。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现在的南弦比起之前更不好对付,脑子也更灵活了。 “良玉,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都不理我呢。” 南弦说着,伸出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就要去捏史曜乾的下巴。 史曜乾将头一偏,躲开了。 南弦的手腕也迅速一个翻转,扣住了他的肩膀,“良玉,你弄伤了我一只手,你说,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他一苏醒过来,就看见了白弦写给他的信,交代了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 但并没有写到右手受伤的原因。 虽然没有写出来,他也猜得到。 手掌一阵刺痛,伤口不像是被利器割到的,而是失去了大片的表皮,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撕开了那一层屏障。 撕裂 脑海中一浮现这两个字,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十分讨厌的一样东西。那东西叫什么胶来着?粘性奇强无比,肌肤一旦沾上了,不撕下一层皮就别想摆脱。 白弦居然中招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肯定跟良玉脱不了干系。 白弦在信中提起良玉,也就只是寥寥几句话,这心思也很明显了,不希望自己苏醒过来之后去找良玉的麻烦。 “你之前说了,受伤的事不找我算账,怎么又出尔反尔了。”史曜乾的语气十分平静。 “是他不找你算账,而不是我,你明知道,我与他想法是不同的,他是他我是我,他能原谅你,我偏不原谅你。”南弦冷哼一声,“白弦怜惜你,可我对你却没有这种心态,不要指望我对你太好了。” 说到这,他十分迅速地站起身,走到了史曜乾身后,又俯下身来,在他耳畔轻语,“把你身上的衣服全扒了,让你出去走几圈可好?” “你这个刁民,竟敢如此亵渎太子妃!”空气里响起凤阮媚的一声呵斥,“简直流氓。” “你瞎嚷嚷什么。”南弦转头冷眼看她,“身为阶下囚,还在这大呼小叫,说我流氓,信不信我真流氓给你看看?” “无耻。” “你若是再骂我一句,我就要付诸行动,才好对得起你的评价。”说话间,目光游移到了凤阮媚的腹部上,“虽然我对孕妇没什么兴趣,但若是把我惹恼了,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咱们一夜风流快活,你这孩子估计就没了,省了我一碗堕胎药。” 凤阮媚被他这一番话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花容失色。 史曜乾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无耻流氓。 南弦报复他的方式,居然是让他去裸奔? 这不行。 上半身可以露,下半身绝对不行。 闭阳功可以隐藏男性特征,却不能伪装出女性特征,衣服一脱,也要暴露的。 “看你吓的,你以为我真对你有兴趣?”南弦十分满意凤阮媚的反应,“接下来可就不要再对我说些大不敬的话了。” 凤阮媚气急败坏,却是敢怒不敢言。 她真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 不应该再惹恼眼前这个疯子了。 “良玉,我刚才对她说的话,是吓唬她的。但,我对你说的可不是吓唬你。”南弦的语气慢条斯理,“我就是要你一丝不挂地出去跑几圈,来弥补我的伤痛,你说,你是自己脱去衣物,还是我帮你?” “你确定真的要我脱?”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南弦唇角的笑意有些冷冽,“我知道你也倔,皮肉之痛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所以,你不用受皮肉之苦,我要做的就是羞辱你,践踏你的尊严。” “这么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我心里舒坦。我在凤云渺那里吃了亏,我就要他也吃个大亏,让他的媳妇在我面前光着身子跑,算不算对他的一种侮辱?” “可你分明就是喜欢我的,怎么能如此对我?”史曜乾并不惊慌,“你说过,你会好好怜惜我的。” “屁话!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白弦说的话,并不代表老子。”南弦磨了磨牙,“他竟然对你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还怜惜? 白弦啊白弦,真是鬼迷心窍了。 “不就是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吗?你现在又不承认,算什么男人。”史曜乾淡淡道,“之前明明一口一个良玉,叫得那叫一个亲热,对我百般温柔,还承诺会一直对我好,并且愿意等我回心转意,你的手下大概也以为我是你的人了,你现在叫我出去裸奔,不是让你的几个手下看笑话?自己给自己丢脸,好玩吗?” 南弦越听,脸色越狰狞。 “尹良玉,你是故意说这话来恶心我么?你以为自己在我心里算什么?要不是因为你还有用,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你这条命早就该没了。” 第365章 大结局 史曜乾依旧不显惊慌。 “哦?这么说来,你一直都想要我的命了。那为何我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明知道如今南弦不会动手,自然也就不慌不忙,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别得意,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有价值。” 南弦说话间,单手大力地扣着史曜乾的肩膀,目光中溢出丝丝杀机,“你还是有一天要死在我手上,除非在这之前我先死。” 史曜乾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样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且那段记忆距离今天应该有些遥远了。 他这一生见过太多的人,也杀过太多的人,与太多的人做过交易,时至今日,早就记不清数量究竟有多少,但是,有个别雇主还是会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去年年初,有同行给他介绍大单子,说是一场不太好执行的任务,地点就在鸾凤国,目标人物是良玉郡主。 摄政王府如铜墙铁壁,一般杀手是闯不进去的。 而良玉郡主养在深闺,甚少出门,几乎不单独出门,这也就让人更不好下手了。 他当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不能完成的任务,对他来说也不算太难。 跟他接头的是一名黑衣人,一顶大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从头到脚都遮盖了起来,整体看不出是胖是瘦,十分神秘。 许多人买凶杀人都喜欢遮遮掩掩,因此,关于这位雇主的身份,他也不是特别好奇。 直到对方付定金的那一刻,抬起了头,他才看清了对方那双锐利的眼,目光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可见这位雇主对目标人物,起了十分强烈的杀心。 他与雇主只有这一个眼神接触,却记下来了。 因为这位雇主比较特殊。 那一眼,透着一股子来自地狱的嗜血气息,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位雇主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而且本事应该不小。 绝对也是一个练家子,否则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刚才与南弦对视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觉得似乎很久以前见过这么个人,这下子回想起来,他几乎可以肯定—— 南弦,就是当初那位雇主。 再加上南弦刚才说了一句“你的命早就该没了”,那么这个猜测就更加接近事实。 买凶杀天真,又让自己拖延摄政王回国的脚步。 南弦这么做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报复——推翻鸾凤国女权制度? 关于南弦想要称王一事,还是从天真那里听说的,当时就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国度千百年来的制度,怎么能靠着一个人强行推翻。 鸾凤国女权制度的传承,几乎是深入人心的。 南弦支开摄政王,倒还解释得通,因为摄政王是女帝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没了摄政王,女帝的势力有所消减。 那么他杀天真又是为了哪般?天真的存在对他来说,具备什么威胁吗? 想到这,史曜乾便直接问了出来,“南弦,你我双方都已经撕破脸了,你不如正经回答我几个问题,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南弦的脸色依旧冰冷,却还是接过了话,“什么问题?” “当初买凶杀我的人是你吧?就是我从鸾凤国失踪的那几个月,流落到了北昱国,是不是拜你所赐?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假良玉捣乱,这件事情应该跟你有关吧?” “你猜到了?”南弦冷哼一声,“不错,当初想害你的人就是我,但我没想到,我请的杀手这么废物,连你都杀不了,他明明都已经抓住了你,居然还让你活下来了。” 作为南弦口中的‘废物杀手’,史曜乾感到有些好笑。 当初他抓走了良玉郡主之后,并没有直接了结了她的性命,她那般倾城之色,不卖个好价钱岂不是可惜?他想再多捞一笔,这才给她喂了毒,卖给了青楼老鸨,得了五万两银子。 他算准了,她活不过当晚。 可她不但活下来了,还成为了宁子初身边的红人,化名颜天真。堂堂郡主就算沦落成歌姬,也能过得风生水起,足以见她适应环境的能力挺强。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喜欢上他曾经的一个任务目标。 而且,投入感情之后,竟然很难抽身离开了。 哪怕是为了她冒险,假扮成她变成了南弦的阶下囚,他也并不感到后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要是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也无妨。 他一定会拉着南弦一起下地狱,不会给她留下任何安全隐患。 这样大概就能永远被她记住了吧。 天真啊天真,过去的那些年里,我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舍己为人。 “说说你要杀我的原因。”他望着南弦,面上波澜不惊,“你这个人真的十分奇怪,另一个你喜欢着我,你却非要跟他作对,我能理解为你是自己在跟自己斗吗?你做害我的事,伤心的不也是你自己吗?你总说你跟他是两个人,其实你们还是一个人。” 只是精神有问题而已。 “我为何要跟自己作对?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南弦唇角挑起一丝冷冽的笑意,“你们可知我过得有多艰难?你们活在这个世上,看谁不顺眼都能想办法将那人弄死,你们都能做到的事,恰恰是我做不到的,因为,最让我看不顺眼的就是另一个我,对我而言,人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那你可真是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是你们无法理解我!我保持清醒的时间,每个月只有短短几日,每回苏醒过来,你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就是另一个我干下的蠢事。很多时候,我拟定了计划,我明明就没有出错,可我一旦沉睡,再次苏醒,就发现我的计划被打乱!你说,你们可曾碰见如此恼火的事?” 说到后头,他几乎就有些咬牙切齿。 史曜乾自然是幸灾乐祸。 心里偷着乐,表面上却不想惹恼对面的疯子,因此还要故作平静,“就算你恼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了你,使得你要来杀我。” “你并没有得罪我,并且,说句老实话,你这般美貌连我都有点心动,可你的存在妨碍到了我。”南弦给出解释,“你给我起黑弦这个外号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正因为我是黑的,所以我要作恶多端,但是白弦他不肯帮着我作恶,那么我就要设法把他染黑,我必须要让他跟我一条心,再也不能破坏我的计划,首先我要扼杀他的弱点,让他不那么优柔寡断。” 史曜乾恍然大悟,“所以,他喜欢谁,你就要除掉谁。” “当然。我不能让他的人生美满,他会妨碍我做事,我想要报复尹氏皇族,他不会帮我。既然他不让我称心如意,那么我也要他不顺心。更何况,你也是尹家的人,与摄政王是亲兄妹,这让我更加不能容忍,要是你最终和白弦走在一起,他一定会保你,摄政王成了他的大舅子,他就跟你们一条心了,这对我来说——简直太荒唐了。” 听着南弦的话,史曜乾心中冷笑。 担心天真嫁给白弦? 可真是想得美了,天真能看得上白弦就有鬼了。 不管是白弦还是黑弦,没有一个是有魄力的,要么就是优柔寡断脑子不灵光,要么就是卑鄙龌龊无恶不作。 完全相反的两个性格,都是那么不讨人喜。 心中腹诽着,耳边南弦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最初的想法是想要勾引女帝,谋取权力,这一招要是能成功,就离我的计划更近了一步,我这才支开了摄政王,叫我雇的废物杀手拖延他的脚步,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快又要沉睡,我希望杀手能够帮我拖到我下一次苏醒为止,但杀手没有成功,更让我意外的是,女帝心里住着一个死人,她不会接受其他男子。” 又一次被南弦称为‘废物杀手’,史曜乾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个南弦,他以为他给出的任务有多简单? 听听他那口气,整得他自己多厉害似的。 难怪当初南弦作为雇主的时候,要让自己去拖延摄政王的行程,原来就是想趁着摄政王不在朝中,试图兴风作浪。 可惜女帝看不上他,否则,魅惑君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好计策。 “你的想法很宏伟,可惜注定无法实现。”史曜乾毫不客气地抨击,“你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就算你有通天手段,称王称霸,也是个昏庸的统治者,你的臣民也不会服气,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大不了就是一死了,我用不着担心自己的安危,我也没抱十分大的希望。”史曜乾一脸平静。 “良玉,你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空气中响起一声冷笑,“你看到了吗?白弦就快要跟我一条心了,我逼着他跟我走一样的路,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或许他心中对我有憎恨,但是他奈何不了我,他不想接受我的存在,我也不想接受他的存在,我们谁也灭不了谁,那么,就只能一起作恶了。” 话音落下,南弦发出一阵猖狂的低笑声。 长久以来,他一直在策反着他最棘手的敌人,那就是另一个他。 而他也终于成功了。 这算是对他最大的考验么? 世上有几个人活得像他这般艰难! 人们总是以各种手段,各种方法来铲除自己的眼中钉。 这件事情落在他的头上,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绞尽脑汁地想让白弦磨灭掉对良玉的喜爱,甚至告诉他,阿绣就是因为良玉才死,告诉他,所有的人都想要杀他,他若是想活下去,就要学会狠心。 跟另一个自己作对,厌恶另一个自己,用尽一切手段,将自己逼上一条作恶的道路。 他错了么? 没错! 错的不是他,而是命运。 他曾经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如今他变得强悍,他有着引以为傲的绝世武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将一切看不顺眼的人击垮。 不管被他除掉的人多么无辜。 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良玉、白杏、南绣她们无辜又怎样。 她们都与他或多或少有关系。 良玉是另一个自己的意中人,白杏是他亲手救回来培养成杀手的少女,南绣是他的亲妹妹。 看起来似乎都挺无辜 可他在利用她们,伤害她们的时候,也并不感到良心难安。 这是否说明他已经不存在弱点?就连妹妹南绣,也只是他计划中的牺牲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般想着,他的心情又变得很轻松。 他——不存在弱点,没有人能够影响他的判断,牵动他的情绪。 真正意义上的断情绝爱。 “你太偏激,并且执念太深。”史曜乾状若叹息般地道了一句,“没救了。” 话音落下,再一次捧起了碗,气定神闲地吃饭。 坐在一旁的凤阮媚低着头,许久不吭声了。 她知道自己如今所处困境,单凭自己和皇嫂很难逃脱出去,便很识趣地不再跟南弦犟嘴。 南弦和皇嫂的对话,她其实有很多没听明白,尤其是南弦多次提到‘另一个我’,这让她觉得疑惑。 这人是脑子有问题吗?精神不正常。 多半是的。 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招惹这样的人。 凤阮媚打定了主意,不想去惹南弦,桌子下的手也轻轻扯了扯史曜乾的衣袖。 史曜乾转过头看她。 凤阮媚做着口型,无声道—— 别去惹他。 史曜乾耸了耸肩。 对南弦态度和善又能有什么好后果? 对南弦态度恶劣,也不会面临被杀。 既然如此,何必怂? 心里有什么不爽的直说出来便是了。 “南弦,能不能告诉我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他转头朝着南弦笑道,“反正我如今是你的阶下囚,也没法和云渺他们通风报信,你不妨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你想都别想。” “” 一晃眼的时间,又是一日过去了。 这一天的上午,凤云渺在实施一个重要计划的过程。 他与副相坐在一起,二人的面前是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桌子,再往后,宽大的铜镜紧贴在墙上。 副相好奇地看着凤云渺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只见他用一个木勺,从一个罐子里挖出了些许膏体,涂抹在了他自个儿的脸上,用指腹揉开了,呈现出了一块明显改变了肤色的区域。 “殿下,你这是在做甚?” “你最好坐着不要乱动,我在模仿你的面容。”凤云渺解释着,“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曾听说过易容术?用药物或者人皮面具将一个人进行改装,只要技术足够精湛,就可以伪装成他人的模样,出去晃悠也不会被识破。” “这种技艺我是听说过的,没想到殿下竟然会” “这门手艺的用处很大。”凤云渺道,“别忘了,南弦也是这样骗你的。” 南弦易容乔装之后化名阎罗,一听他的假名都觉得晦气。 “殿下真是让我开眼界了,原来可以这样乔装成别人。”副相目睹着凤云渺换脸的过程,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技艺似乎很娴熟了,那些瓶瓶罐罐里面的膏体,上脸之后竟然完全没有粘腻感,十分自然地转化成了——一层假的人皮。 片刻的时间过去之后,凤云渺的脸部轮廓已经有了挺大的改变。 他就是照着自己的样子换脸的。 “还真的是一模一样。若是与殿下一同走出去,外人只怕会以为你我是孪生兄弟。殿下现在这副模样,即使站在我爹娘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你与南弦做了交易,那么就让本宫来代替你和他相见,伪装成你的模样,带着伶俐去见他。” “太子殿下办事,我是放心的,殿下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在我的计划中,没有你能做的事。”凤云渺道,“你去了也帮不上我什么忙,不如就呆在自己府中等消息罢。” 副相自知自己武艺不精,听凤云渺这么说,也就没有异议。 他是文臣,不是武官,打架的事的确帮不上忙。那便只好向凤云渺说的那样,坐着等消息了。 凤云渺又道:“你现在面朝铜镜不要乱动,南弦那厮对易容方面也是挺有研究的,所以,我的伪装一定要足够精致才行,太粗糙的伪装骗不过他的眼睛。” 只要是对易容有经验的人,近距离便能看出人脸是不是有异常。 凤云渺做事一向细心,更不愿意在容貌方面被对方看出破绽。 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大堂之外走进了一道人影,转头一看,竟是—— 史曜连? “易容吗?我帮你。”史曜连望着他,淡淡道,“你的技艺不会比我的精湛,毕竟我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别忘了当初假良玉是如何骗过你们的眼睛。” 顿了顿,又道,“有什么计划你大可告诉我,带我一起参与,毕竟这事关乎着我弟弟的性命安危,我不能坐视不理。” 凤云渺闻言,将手中的罐子递给他,“好,那你来帮我。” 史曜连走上前,接过了罐子,往罐子里面瞥了一眼,“这易容膏,是从我的佳人阁里买的吧?我的东西,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用得比其他人熟练。” 凤云渺道:“这样很好,交给你了。” 史曜连一边将膏药刷在凤云渺的脸上,一边询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上午。我假扮副相,绑着伶俐去接应的地点,南弦一定会提防着我带人,因此,我不能带太多的人,否则目标太明显,人数需要控制在十个之内,最好分散行动,离我不要太近,等我放出信号弹之后,其他人才能出来。” “什么样的信号弹?” “红云霹雳球,投掷在地上会发出炸响,杀伤力很小,只有几尺的范围,主要作用还是制造声音,响声很大,以前军队常用的一种报信方式,方圆二十丈之内听得见。” “所以,我们和你的距离必须在二十丈之内。” “不错。” “好了,先不要说话,否则脸部一直在动,会影响这膏药形成人皮的过程,接下来的一刻钟之内,保持面部不动,膏体自然会形成贴合脸部的面具,具体计划等易容结束之后你再告诉我。” 午间的风,极轻,轻到拂不动天上的云卷。 “动作都麻利点,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通通搬运完毕,否则就要你们好看。” 宽阔的石洞之内,南弦这般吩咐着手下的人。 他所培植的死士,如今就只剩下七八个了。 最初的数量达到上百了,被白弦那个蠢货就损耗了大半,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来气。 此地处于帝都城外,算是偏僻,距离上次跟副相谈判的地点,也就才十几丈的距离。 他让死士们搬运进石洞里的东西,正是火药桶。 荒郊野外通常都不缺少山洞,他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在这附近走动,终于给他找到了一处好地形,就是眼下的这个山洞。 山洞不大不小,最重要的是,后边就挨着一座山坡,他让手下的人搬运了几十个火药桶进去,目的当然是——炸山洞。 几十桶火药,威力不可小视,炸掉一个山洞绰绰有余,最主要的是,山洞一旦炸开,可以牵连到后边的山坡,到时候无数山石滚落下来,漫天飞舞 啧啧啧。 那个场面想想都很壮观了。 只要是靠近这边的人,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坐在树底下休息,眼见着手下的人把火药桶搬运完毕,这才道:“找一些树枝干草之类的,把这山洞口给填上,或者拿石头堵上也可以,总之,要让人从外边看起来像是普通的乱石堆,绝对不能暴露里边的东西,另外,牵一条火药的引线出来,穿过石堆的缝隙,就牵到我脚下踩着的这个地方。” 南弦说着,蹬了蹬脚,“引线牵到这里来,拿些树叶干草之类的遮一遮,不要暴露在人的视线之中。” 吩咐完之后,手下的人便又开始行动了。 填山洞口,牵火药引线。 南弦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唇角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凤云渺,我给你们准备的这份大礼,你们可一定要笑纳啊。 “皇嫂,我们还能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我已经浪费了多少口舌安慰你?你若还是要这么焦虑,我也没办法了。” 都说怀孕的人较为多愁善感,他算是领会到了。 这凤阮媚闲着没事干就只会胡思乱想。 “一直被关在这里,我不晓得要做什么,只好找皇嫂说说话来排解寂寞。” “罢了罢了,你想聊什么都行,就是别说丧气话。”史曜乾拿她没辙,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凤阮媚点头,“好啊。” “别的没什么好说,咱们就来说说这个南弦,这个人的头脑十分易于常人,为什么呢?我们可以猜想,他的脑袋分为左右两股意识,左脑优柔寡断,不算灵光,但没有作恶的想法,右脑阴险卑劣,灭绝人性,只想害人。终于有一天,左脑在右脑的影响之下,渐渐也有了作恶的念头,这说明,笨的人永远是赢不过聪明人的” 史曜乾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南弦的一切,说成了一个细碎而又不太完整的故事。 只因他本身与南弦的接触也不多,关于他的事,很多还是从天真那里听说的。 凤阮媚大部分的时间在静静地听故事,偶尔问出一两个问题,总算不再焦虑了。 是夜。 皎洁的月辉透过纱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床榻之上,颜天真躺在凤云渺的臂弯中,道:“明天的行动,一定要带上我一起去。” 凤云渺环紧了她的腰身,“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去”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此去很险,你们都要去冒险,留我一个人在家中干等着消息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们以前也制定过大大小小的计划,我拖过后腿吗?这件事情本来就与我有关,我更不想置身事外。” 大家都有胆量去,她可不愿独自轻轻松松等着消息。 凤云渺知道她也是脾气倔的,再加上她那不容商量的口气,只好无奈应下。 “要参与可以,但是一定要听从我的吩咐。” “没问题。” “睡吧。”凤云渺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怀抱着她进入了睡梦之中。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参与计划的众人都起了个早。 凤云渺已经穿上了副相的衣物,贴上了史曜连亲手制作的精良面具,伪装成了副相。 他与副相的个子,本来就相差不大,一寸之内的误差,南弦也不可能看出来。 毕竟他与副相才认识几天。 假扮副相,可比假扮成天真容易多了。 史曜乾装扮成天真,那才是真正的精益求精,身躯各个地方的尺寸都把握良好。 因为南弦和天真十分熟悉了,不得不认真对待。 “义父,绳子在此。”凤伶俐走到了他的面前,递上了绳子。 凤云渺接过了绳子,开始捆凤伶俐。 从脖颈饶到胳膊再到腰身,看似捆得严严实实。 凤伶俐的双手被捆在背后,打结的地方就位于腰部以下,打了个活结,能让他轻易触摸到,很容易便挣脱开。 肖梦与肖洁等人,正在佩戴着此次计划中的作战用具——神水炸弹。 正是把奇臭无比的神仙水装在小小琉璃瓶中,经过改良之后,添加了"mi yao",将琉璃瓶炸开之后,臭味与"mi yao"同时形成,混合在空气中,称为‘神水炸弹’。 由于数量有限,每个人只能佩戴两个,一左一右地挂在腰间,方便随时取下来。 佩戴完毕之后,肖洁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荷包,打开,里边是一大堆棉花团。 “这些棉花团是解药,大家一定要记得,塞在鼻子里,不要太用力呼吸,以免将棉花团喷出,塞着棉花团闻到的就是淡淡的柑橘芬芳,不会受神水炸弹的影响。” 说着,便自己摘下了两小团,塞进了鼻子里去。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香是挺香的,但是我好想打喷嚏啊。”龙受吸了吸鼻子。 颜天真也塞了两团子,道:“打喷嚏也不要紧,捂住鼻子再打,这味道闻着习惯就好了,总比闻臭味舒服多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大堂外头就有一道人影奔了进来,喊道:“殿下,鸾凤国那边传来了书信两份,请殿下过目。” 说着,递给了凤云渺一卷纸条,还有一小卷布帛。 那布帛虽然是卷起的,却也能看出白里透红,抖开一看,竟然是一份血书。 “竟然有血书?”颜天真走上前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个血红的大字。 逆子。 “这是南弦的父亲写给他的。”凤云渺道,“就是那位常年不在王府的镇安王,盼望南弦能够伏法认罪,才写了这么一份血书。” 为了表示有极大的仇恨、冤屈或决心,才会用自己的血写成遗书、诉状或志愿。 用血来写的信,能够打动南弦吗? 不可能。 “南弦就是一块顽固的石头,这份血书对劝诫他恐怕也不起作用。”颜天真说着,瞥了一眼凤云渺手中的另外一卷纸条,“看看那里头是什么内容?应该是女帝陛下写的。” 凤云渺摊开一看,果然是。 “女帝在信中说,她得知摄政王受重伤的事,已经快马加鞭赶来了,人还未到,书信先到,还说,连南弦的父亲镇安王也一并带上了。” 颜天真闻言,无奈道:“等他们过来也得好几天之后了,等不了。” “其实就算他们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的南弦哪里还懂得孝道?恐怕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了。”凤云渺说着,抬头朝送信的人吩咐道,“去备马车。” 颜天真道:“准备要出发了吗?” “嗯。我与伶俐上马车,其他人跟在我们之后,保持着二十丈左右的距离,不要远了,也不可把距离拉得太近,两三个人一组,分散一些,天真,你与肖梦肖洁一组。” “好。” 宽敞的茶园庭院内,南弦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茶香,吃着饭菜。 忽然有一名属下快步奔跑上前来,道:“主人,副相带着你要的人,去了指定的地点。” 南弦挑了挑眉,“很好。” 说着,便起了身,走向茶园之外,“去把公主和良玉都捆起来,装进马车里。” 属下闻言,当即转身去往关押着二人的地方,将二人都捆绑上了马车。 南弦也坐进了马车之内,道:“走。” 马车行驶了起来。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凤阮媚面上隐隐浮现担忧。 “八成是救我们的人来了,我们作为人质,当然要被带着去谈判。”史曜乾淡淡道。 “那来的人是谁呢?是皇兄还是我相公?”这话是朝着南弦问的。 “公主的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南弦的面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等见面了,应该就知道了。” 马车行驶了片刻之后,停了下来。 “主人,到了。” 听着手下的声音,南弦掀开了马车的布帘,就看见正对面,大概一丈之外的地方,也停靠着一辆马车。 驾驶马车的人,正是副相。 南弦下了马车,冲着对面的人笑道:“副相大人办事果然有效率啊。” “少废话,你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是不是应该把公主放了?” 听着对方的话,南弦挑了挑眉头,“你说你把人带来了,总得先让我看见人才行。” ‘副相’听闻此话,很是干脆地转过了身,掀开了帘子,让南弦看清了马车里的人。 马车之内,凤伶俐被捆绑着,双目紧闭,看上去像是昏迷了。 “伶俐小将军就在这里,公主呢?” “公主在这。”南弦也转身掀开了帘子,让对面的人看清马车内的两个女子。 “太子妃也在?你把她们两个都放了。” “啧啧啧,你这想的是有多美啊?一个人就想换我这边两个人质?”南弦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般,放下了帘子,双手环胸,“我可以把公主放了,先把凤伶俐给我吧。” “你先放了公主再说。否则我怕你耍赖,你那边人也多,我这边没带人,我肯定是不会耍赖的。” “没带人就不会耍赖,这是什么逻辑?我人多我就得让着你,这又是什么道理?”南弦慢条斯理道,“副相大人,在做交易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真的是副相本人吗?”南弦说到此处,目光冷然,“副相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副相的爹娘年纪分别是多大?还有——公主怀孕至今,已经多长时间了?先别说。” 问完之后,他又转身掀起了马车帘子,将头探进马车内,朝着凤阮媚道:“刚才我问的几个问题,都听见了吧?老实回答!小点儿声。” 凤阮媚听着他恶劣的口气,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道:“夫君的生辰是十二月十八,爹娘的年纪分别是五十一与四十六,我怀孕至今差不多三个月半。” 南弦得到了回答,转身看向对面的人,冷笑一声,“现在,你把我刚才问的问题都回答一遍。” “十二月十八,五十一四十六,三个月半左右。”对方的回答,与凤阮媚给出的回答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凤云渺心里在冷笑。 南弦会考虑到的问题,他又怎么会想不到。 南弦多疑,在接头的时候,很有可能质疑副相身份的真假。 所以最好的确认方法,就是盘问户口。 副相的生辰八字、老家住何方,父母的生辰,包括还没有入土的爷奶的生辰,甚至七大姑八大姨的名字,他听过一遍便能记住了。 在来之前,早就设想了许多种可能,要伪装成一个人,就得背一背关于这个人的家庭主要资料。 背人名和生辰,多简单的事? “我的回答你满意吗?你这人真是奇怪了,问我这些有的没的,还怀疑我的身份?需不需要我把三姑六婆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告诉你,你一个一个去核实,还有我老家住何方,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你都要盘问吗?” 副相的话,让南弦稍稍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副相是文官,就算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面对这么多练家子的时候,恐怕也不好施展。 那么,就可以放心地直接将他拿下。 想到这,南弦一声令下。 “将他拿下!” “卑鄙小人,你不能出尔反尔!” 南弦的行为显然惹恼了‘副相’,眼见着南弦的死士冲了上来,他从衣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钻进马车内,抵着凤伶俐的后背。 “都别过来,不然我就把这小子杀了!” 说话的同时,他瞪视着南弦,“你这小人果然不守信用,你让我抓凤伶俐,这就代表他应该对你有用,我若是把他给杀了,那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你确定要这么逼我吗?我可真会动手的。” 南弦望着他的言行举止不似作假,挑了挑眉,“你有本事,就真的刺下去给我看看。” “你以为我不敢?这小子的死活我可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有公主,你最好守信用把公主给放了,我绝对不会耍赖。你也不想想,我好不容易才骗这个凤伶俐喝下掺了"mi yao"的茶,把他带过来,他要是醒了一定会知道是我害他,你能控制他,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怕的就是他平安回去找我算账。” 说到这儿,‘副相’的刀子已经戳进了凤伶俐的衣服内,“逼急了我,我就杀了他。我不关心你有什么计划,你犯不着来跟我赌,公主对你来说应该也没有多少作用了吧?你把公主放了就这么难?” 这一席话,让南弦挑眉一笑,“副相大人,我相信你了,刚才只不过与你开个玩笑,别生气,把刀子收回来。” 经过几次试探,差不多能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副相了。 张口闭口三句话不离公主,一副迫切想要救回公主的神态。 副相说的不错,没必要跟他赌。 万一真的把人逼急了,他杀了凤伶俐,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凤伶俐可比公主有用多了,拿凤伶俐换公主,不亏。 “你这个人实在可恶,做个交易这么多弯弯绕绕,还不赶紧把公主放了?” “好,我这就放了公主。”南弦斜睨了他一眼,转头朝着身后的马车内伸出了手,“来,公主,我扶你下马车。” 凤阮媚望着他伸过来的手,有些没回过神。 她得救了? “愣着干什么。”南弦催促着,“跟我出来。” 凤阮媚回过了神,正打算递出手,却没有想到,从她的身后伸来了一只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 同时,她察觉到腰间一紧,也被人扣住了。 她大惊失色,“皇嫂,你干什么?” 南弦眼皮子一跳,脸色沉了下来,“尹良玉,你搞什么?” 良玉跟公主,关系不是也挺好的吗?这时候扣着人家的脖子,勒着人家的腰作甚? “搞什么?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史曜乾学着颜天真发怒的口气,冷声道,“对面那马车里的是我们家伶俐,用他换公主,我不乐意!” “那是你干儿子,又不是你亲儿子!”南弦呵斥一声,“说白了也就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公主与你夫君好歹也是有血缘的,让她平安不好吗?” “我管什么血缘不血缘的,我跟伶俐认识的时间有多长?你算过吗?我跟公主才认识几个月啊?凭什么我得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平安?让伶俐来代替她受苦?我就是不同意。” 扮作颜天真,就得有颜天真该有的脾气。 在颜天真的心里,凤伶俐的地位比二公主这个愚蠢堂妹高得多。 所以——他完全有理由这样发火。 让南弦自乱阵脚,纠结死他! 正对面,假扮成副相的凤云渺见此,心中觉得好笑。 这个史曜乾,可真是太会演了。 活脱脱一个颜天真的性格。 天真看重伶俐当然高于这个才认识不算久的堂妹,这么一闹,也是十分符合常理的。 不闹才奇怪。 说不准回头南弦仔细一想,颜天真的反应不太对劲,便又要疑神疑鬼。 倒不如就这么闹上一闹,让南弦不会有半分疑惑。 南弦这时候当然不怀疑,而是生气。 凤伶俐的价值比公主高,那一身百毒不侵的血液,多有价值。 这二公主,一个没用的孕妇,活着的时候还能有点价值,跟副相换凤伶俐,要是死了可就真没价值了。 “太子妃,算我求求你,行不行?”凤云渺望着对面马车里的人,面上流露出哀求之色,“凤伶俐是一条人命,公主是两条人命啊,同为女子,你能不能心疼心疼公主?” “伶俐还只是一个孩子,还有很长一段人生,你为了自家媳妇,伤害别人家的孩子,你就不怕良心难安?”史曜乾毫不退让,“再说了,伶俐是个武将,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在身,这是公主做不到的,公主没有这样的荣誉,伶俐长大以后还可以报效朝廷,我不会让伶俐落在南弦手里。” “真是气煞我也!”南弦低喝一声,“你们的安危都是由我主宰的!你们两边怎么就在我面前斗上了?我告诉你尹良玉,你立刻放了公主。” “我不放,你又能怎么样?杀了我吗?我也是你的人质啊,我对你来说也有利用价值吧?”史曜乾气定神闲道。 “太子妃,何必做得这么绝!”对面响起‘副相’一声大喊,“你我也是熟人,为何就不愿意体谅体谅我?太子妃可别忘了,上个月你们赈灾,从我这儿拿了二百五十万两银子!钱是我出的,名声让你们挣了,咱们都是亲戚,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损失,如今,你就这么对待我?丝毫不记我当初的人情吗?” 他这一段话说出来,旁人听不懂,但是史曜乾一定听得懂。 这段话听起来,像是他在声讨对方,其实,另有内涵。 史曜乾也的确听懂了。 凤云渺! 对面的副相是凤云渺! 二百五十万两,是当初在东陵国的时候,天真为了表示对大哥的感谢和愧疚,给他的辛苦费。 后来才知道,二百五这个词,是有讲究的。 二百五,指的就是人傻头傻脑。天真在给大哥辛苦费的同时,也笑话了他一把。 二百五这个词,让人印象有些深刻。 此刻,对面的‘副相’说出了这个词,捏造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却隐藏了这个只有知"qing ren"才能听懂的暗号啊。 凤云渺不愧是凤云渺,这个暗示有意思。 史曜乾心中高兴着来了个好帮手,表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学着颜天真的冷漠姿态,冷哼一声,“我与副相你,算是熟人,可我与伶俐是亲人,我已经想得很开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绝对不让南弦的阴谋得逞。全都死了算了,我先了结了公主。” 南弦气得脸色黑青。 对面马车内的凤云渺心中觉得好笑,为了让南弦更加心烦,便又补充了一句,“太子妃,你要是敢伤害公主,我就杀了凤伶俐。” “那我们就一起死了算了!”史曜乾的声音比他更大,“我们全都一起死可好?让南弦手上不再有任何一个人质,这样,我们也将不会再拖累任何人,他威胁不到云渺了,我觉得这么做也挺好的,我已经看淡生死了。” 史曜乾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南弦终于是忍无可忍,跳上了马车。 “你这个疯婆娘,扰乱我的计划,我要你好看!” 此刻他也不管动起手来会不会伤到怀孕的公主,他只知道,他快被气疯了。 明明他才是有资格决定一切的人。 结果副相和良玉较上劲了? 他想要留下的两个人质,是良玉和凤伶俐。 这两个人质对他来说才是有最高价值的。 公主,放了也无妨。 可良玉偏偏就要来捣乱,真的就不怕死吗? 眼见着他跳上了马车,史曜乾只能腾出一只手来迎接他的攻击。 “疯女人,就凭你那点功力,还想跟我打,本来还看不上你这一点内力,今天就把你吸干得了。”南弦一边冷笑着,一边要去抓史曜乾。 凤阮媚吓得脸色苍白。 马车外,南弦的死士们纷纷凑上前来,想要帮忙。 同时,另一辆马车上,凤云渺趁着对面处于混乱,将凤伶俐背后的活结一扯,便扯开了。 “伶俐,计划有变,随时要准备行动。” 史曜乾这么一闹,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打乱了南弦的思维,场面一失控,南弦就要暴躁,脑子里考虑事情也就不会那么周到了。 坏处是—— 史曜乾和公主,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为了让南弦方寸大乱,史曜乾显然顾不得公主的安危。 这倒也符合他的作风。 在史曜乾的思想里,只要能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哪怕伤及无辜,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南弦的存在威胁到了颜天真。 至于凤阮媚的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他可没有时间去考虑。 “南弦!你可一定要把公主救下来!”凤云渺故作焦急,朝着南弦喊叫道,“你们要怎么打随你们,不要伤了公主!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杀了凤伶俐,气死你。” 南弦本来就已经够心烦了,听他大呼小叫,心中的火苗烧的更旺。 “闭嘴!” 他呵斥一声,当手已经扣住了史曜乾的肩膀。 与史曜乾过了几招,他有些心惊。 良玉的功夫怎么会有这么好?这进步也太大了。 从前他真的看不上良玉的那点内力,他知道良玉的拳脚功夫厉害,内功修为却不够,因为她练习内功,也就只有最近一两年。 但是此刻这么一交手,他竟然可以感受到高手才会有的功力。 良玉哪会在短时间之内精进这么多? 他的思维,又开始乱了。 史曜乾仿佛还嫌不够乱,虽然打不过南弦,但依然可以腾出一只手,要去掐凤阮媚的脖子。 他知道南弦一定会保护凤阮媚,来换取活的凤伶俐。 他假意攻击凤阮媚,南弦会阻止,并且让凤阮媚离开马车,保证她的安危。 凤阮媚一旦离开马车,对面的凤云渺他们差不多也就可以行动了。 这一次,还真是靠他和凤云渺的配合默契,使得局面混乱,南弦暂时也不占上风。 凤阮媚作为唯一一个毫不知情的人,除了惊吓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情绪。 “皇嫂,不要杀我”头一偏,险险避开了史曜乾要攻击她的那只手,她都快哭出来了。 她挪到了马车的角落,蜷缩成一团。 “把公主带下马车!”南弦紧扣着史曜乾的胳膊,为了防止他再攻击凤阮媚,便朝着马车外的死士吩咐道,“保护好公主,去把凤伶俐换过来。” 凤阮媚被南弦的属下们带出了马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马车之内,南弦已经在吸取史曜乾的功力了。 史曜乾动弹不得。 他知道自己估计要吃个大亏,但他也必须为凤云渺争取时间。 “伶俐,行动!” 趁着凤阮媚离开了马车,凤云渺连忙从衣袖口袋内掏出了一瓶‘神水炸弹’,投掷在地上! 顷刻间,空气中便有臭味弥漫开,混合着"mi yao",飘进区域内每一个人的鼻中。 不包括鼻子里塞了棉花团的凤云渺和凤伶俐。 “呕——” 南弦的几个手下几乎都要被熏吐。 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感,用手捂住了鼻子,想要屏住呼吸。 但是在这之前就已经吸了一点儿到肺腑中,反应过来不能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片刻的时间,脑子就晕晕乎乎。 凤云渺已经跳下了马车,一个闪身到了扣押着凤阮媚的两人边上,手中的匕首轻而易举地取了两个人的性命。 “伶俐,护送公主离开!” 凤云渺说话时,将随身携带的信号弹往地面上狠狠一砸。 “嘭” 埋伏在远处的众人听见了声响,齐齐涌了过来。 凤伶俐扶住了凤阮媚倒下的身躯,往她的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公主,闻着这个就不难受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说着,扶着凤阮媚走开。 一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的数十道人影赶来接应。 南弦已经听见了外边的动静,掀开了帘子正准备看,凤云渺已经跳上了他的马车,对着他迎面就是一脚。 他练的武功虽然能吸人功力,但是也很忌讳中途被人打断。 避开了凤云渺的一脚,正准备还手,却在下一刻,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清风卷着马车的帘子,带进来一阵臭味! 刚才还没有闻到,这会儿乍一闻到奇臭无比的空气,实在无比恶心。 而就是这么一分心,凤云渺已经一脚蹬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险险躲避,化去了一部分力道,也还是觉得胸膛一疼。 他脸色一冷,伸手就要去抓凤云渺的腿。 凤云渺自然不愿被他抓到,迅速后退一步,抓起了一旁的史曜乾,窜出马车! 落地的那一瞬间,从袖子里掏了个荷包扔给史曜乾,“拿这个塞鼻子。” 史曜乾一闻到空气中的臭味,也差点吐了,眼见凤云渺面不改色,正觉得诧异,就看他丢了个荷包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团棉絮。 凤云渺说,要拿这个塞鼻子。 他捏着两团就往鼻子里塞,顿时一阵淡淡的柑橘芬芳传来,好受多了。 “死要钱!”正前方响起一道熟悉的喊声。 抬头一看,喊话之人正是史曜连。 他已经奔跑了过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身段纤细,那么熟悉的体型 再往上一看长相,果真是女扮男装的颜天真。 二人跑上前来,异口同声道:“你怎么样?” “还好,被吸了点功力,死不了。”史曜乾笑了笑,目光落在颜天真的脸上,“来之前我还以为,可能不能活着见到你了。” “别说这二百五的话,快去让肖洁检查一下伤势。” 颜天真说着,便转过头,寻找凤云渺的身影。 这么一眼扫过去,只看见了正前方正在剧烈晃动的马车。 马车之内 是云渺正在和南弦动手。 “义父在哪儿呢?”凤伶俐把凤阮媚送到了远处一棵大树下休息,找了个人照看,便举着两根长枪过来了。 颜天真望着前边的马车,道:“他们在里边。” 说话时,摘下了挂在腰间的‘神水炸弹’,朝着凤伶俐道:“伶俐,你上前去挑开帘子,我要把这玩意儿炸在南弦的脚下,熏死他。” “好!”凤伶俐点头,举着长枪冲上前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马车前,手中的长枪对着马车的帘子一挑—— “嗤啦” 整片帘子被撕下来,露出了里头打斗的二人。 南弦的手脚依旧很快,虽然吸进去一点儿臭味,"mi yao"的药效却还没有完全发挥,对于内功深厚的他来说,他咬紧牙关依然可以强撑下去。 他的属下们没有他这样的本事,才感觉到头晕眼花,就已经被凤云渺带来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没多长的时间就被杀了个干净。 颜天真瞅准了机会,将手中的琉璃瓶瞄准了南弦的脚下,再一次投掷出去! 南弦无非就是屏住呼吸在强撑,看他能够坚持多久。 不过这厮的身体素质倒是真的挺好,一般人比不了。 “啪” 琉璃瓶子在马车板上碎开,离南弦的脚果真只有几寸距离。 南弦不敢在马车内继续呆下去,一掌朝上拍打,直接掀翻了马车顶,飞跃而出。 他要尽快远离这一片区域! 他的手下,已经全军覆没 这一次上凤云渺的当,真的让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原来一直被他扣押着的良玉,不是真的良玉。 真的良玉哪能一两年就练成那么好的功夫? 可真的太像了。 连脾气和性格都一样,伪装成她的人,是得要多了解她,才能装成这般模样? 内心气急败坏,脚下生风一般地逃跑。 他要跑到他埋炸药的那个地方! 如果上天注定今天他逃不过这一劫,他就要拉着所有的人陪葬。 这么一来,死也不亏。 他跑,凤云渺和凤伶俐极力追赶。 其余的人也都全追了上去。 终于快到了他埋火药的地方,他停了下来,转头朝着众人喊道—— “站住!” 说话间,他双手扒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绑在腰间的一捆火药包,从衣领内侧口袋拿出了一对打火石。 “后退!”凤云渺低喝一声,朝身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 南弦眉眼间显露出得意之色。 身上绑的炸药包,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来之前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要是点燃自己身上的火药包,就以现在他跟凤云渺他们之间的距离,未必炸得到他们。 所以,他的确只是吓唬他们,让他们不敢靠近。 他真正要点的,是他脚边的火药引线。 山洞内的火药,那可是几十桶啊。 一旦点燃,凤云渺他们哪能来得及跑? 来不及的。 几十桶火药的威力,几乎可以想象是怎样的恐怖。 他们全都要粉身碎骨。 “你想死,我们不拦着,相反十分乐意看。”对面响起凤云渺的声音,“南弦,在你死之前,还是看一样东西吧,看完之后再去死。” 南弦抬起头,冷漠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是你父亲用血给你写的信。”凤云渺从衣袖口袋内掏出了一卷布帛,扬手扔给南弦,“自己好好看看吧。” 南弦伸手接过了布帛,望着布帛上面的血迹,有些怔然。 他爹? 要是凤云渺不提起来,都快忘记自己有个爹了。 竟然用血给他写信。 他低头看着血书,开头两个字让他脸色一沉。 逆子? 呵。 逆子,见字如面。女帝陛下待我南家恩德,何曾有过亏欠?为父不在家中监管你,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配为南家子孙,为父命你快快认罪伏法,与为父一同向陛下请罪,如若不然,为父引剑自刎向陛下赔罪,你这等不肖子孙,死后不得进南家墓地。 南弦看过之后,冷哼了一声。 “老家伙,这么多年以来也没见到几回面,这会儿还给我捎血书过来,说我不孝,这父子不认也罢,死后不得进南家墓地又怎样?以为我多稀罕似的,人活着的时候就该风光无限,死了之后埋哪都一样,祖坟不让我进,还指望我伤心吗。用引剑自刎来要挟我,可笑。” 颜天真讥讽道:“你对外人冷酷无情也就罢了,对待亲生父亲都如此说话,我问你,要是没有你爹,你能降临在这个世上么?如今你连他的死活都不管,畜生不如。” “是他自己想死,又不是我逼着他去,他不认我,我为何又要犯贱地去讨好他?想都别想。我南弦一直就是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了无牵挂。” 断情绝爱,本就该如此冷血。 去他娘的什么亲情友情爱情,拥有这些,只会让他有弱点,成为他的羁绊。 他老爹的这一封血书,也并不会唤起他的‘良知’。 他老爹加官进爵之后,为表忠心,就长年守在边疆,留下一双儿女在府邸里,一年最多回来一月半月。 对待君主,他是尽忠了,可对待自己的儿女,他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职责。 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不认也罢。 还在信里面寻死觅活,简直幼稚可笑。 伏法认罪?不可能。 他宁可和所有的人同归于尽,也不要认罪。 他犯的罪可不是一般的小罪,就算诚恳认错,也得不到一条活路。 反正横竖都是死,为何不多拉一些陪葬的人?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人群中的史曜乾凑到了凤云渺的身侧,低声道:“拿一个你们刚才用的臭东西,砸到他的脸上去,你看他的脚边。” 经史曜乾这么一说,凤云渺的目光落在了南弦的脚边。 一根黑灰色的 引线?! 此刻空气中有微风,吹动了地面上的落叶杂草,那条轻飘飘的引线,也在地面之上微微拂动。 眼尖的史曜乾第一个就看到了,却没有大声嚷嚷出来。 不想惊动南弦。 要不是凤云渺扔出的那一份血书稍微拖延了点时间,南弦这个疯子恐怕就已经点引线了。 那条火药的引线牵到不远处的乱石堆里,只有短短几尺的距离。 但是从他们这边跑过去,点燃之后也来不及掐断。 火药燃烧的速度,快过他们奔跑所需的时间。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点燃! 史曜乾急中生智,朝着南弦道:“你父亲对你还是存了些不忍心的,毕竟是亲父子,你把血书反过来再看看,血书背后写了什么。” 南弦闻言,下意识把手中的血书翻了个面。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凤云渺拿了一颗‘神水炸弹’,朝着南弦的头顶砸了过去! 南弦听见迎面传来的破空声,没有多想,朝着边上一闪,迅速避开。 这么一避开,也就与火药的引线拉开了些距离。 他娘的,又是这个臭东西! 他已经起了警惕,连忙屏住了呼吸。 而他才站稳,余光就瞥见一道人影冲了过来,抬头一看,正是良玉。 不对,应该说是假的良玉。 对方冲上前来,那速度快如疾风一般,一下子就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挥出拳头! 就在其他人都不了解史曜乾的行为时,凤云渺的身影也闪了出去。 他要去拔掉那根火药引线! “他要点火药,不能让他得逞!”史曜乾大喊一声,赤手空拳和南弦搏斗在了一起。 众人望着凤云渺冲去的方向,这才明白过来。 一开始还奇怪,南弦自己身上绑着炸药,远离他就是了,何必冲上前去。 原来南弦真正的打算,是要引爆更多的炸药。 凤伶俐等人手持长枪,纷纷前去围攻南弦。 南弦有些手忙脚乱,已经抽不出时间来点炸药了。 他也没时间吸取史曜乾身上的功力,因为有太多人来干扰。 史曜乾一直在抢他手中的打火石。 凤云渺已经走到了火药引线旁边,将整条引线捡起,奔到了石堆边缘,掐断。 同一时,南弦也瞅准了机会,对着史曜乾的肩膀狠狠打出一掌。 史曜乾的身躯飞了出去,被冲上前来的史曜连接住。 躺在史曜连的怀中,吐出一口血。 南弦被众人手持长枪围攻,手中依旧紧紧地握着打火石。 就算没有机会点火,他也绝对不松开。 仿佛只要握着,就能有一丝机会。 他被逼得步步后退,身后也想起了衣衫飞扬之声。 转头的那一刹那,就迎上了凤云渺打来的一章。 他退。 “哧” 一柄长枪,正中他的后背。 他愣住。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 鼻翼中充斥着一阵臭味,他屏住呼吸的极限已经到了。 趁着还有最后一丝清醒,他缓缓转过了头。 刺中他的那一把长枪,被颜天真握在手里。 “你终于可以去陪阿绣了。”颜天真望着他,开口语气冰冷,“到了地下,千万记得要跟阿绣认错,你毁了她的一辈子,只怕你求不来她的原谅了。” 话音落下,手中的长枪刺得更深了一分。 这一刻,空气似乎静止了。 颜天真抽出长枪,带起一道血液。 南弦的身躯轰然倒塌。 他仰躺在地上,双目圆睁。 忽然,他开口—— “良玉” 颜天真走到他的身旁,“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她低头看南弦,这一刻,在他眼中看到的竟然是解脱。 她有点发怔。 白弦? 从来不会在月底出现的白弦。 临死之前,竟然提前苏醒?或许是属于他的意识终于抢到了身体的支配权。 “良玉我是死在你手里的吗?”南弦望着她,忽然扯出了一抹笑容。 颜天真应了一声,“嗯。” “真好。”南弦气若游丝,“良玉,我去陪阿绣了你帮帮我跟我爹说一声对不起他。” “好。”颜天真应了下来,“我会告诉镇安王,他的儿子在临死前幡然悔悟,让他老人家不要太难过,我不会告诉他你做过多少混账事。” 得到颜天真这样的回答,南弦似乎终于可以瞑目,缓缓闭上了眼。 轻风卷着落叶,吹拂过每一个人的乌发。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 三天之后,女帝尹殇骨抵达帝都,颜天真亲自去城门外迎接,迎进了凤伶俐的府邸内看望尹默玄。 尹默玄依旧十分虚弱,尹殇骨的到来让他脸上有了笑容。 镇安王此行,本来是想要亲自了结逆子,见到颜天真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有一罐骨灰。 南绣的骨灰,是她收拾的。 南弦的骨灰,也是她收拾的。 终究没有给南家留下一个后人。 镇安王捧着骨灰,老泪纵横,一瞬间仿佛又老了十几岁。 一双儿女,一个不剩。 “陛下,臣教子无方,竟然连他有反叛之心都不知,害得摄政王重病在床,请陛下摘了臣的爵位,赐臣毒酒一杯。” 尹殇骨正在给尹默玄喂药,一听镇安王跪在床前这么说,伸手揉了揉眉心,“你这又是何苦呢?朕知道这一切不怪你,你这一年回家才几次?你伴侣早逝,如今人到中年,一双儿女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孤孤单单,朕也感到十分无奈,你从来都没有反叛之心,又何罪之有呢?” “臣” “行了别说了,朕不会治你的罪的,再说了,南弦在死之前已经认错,他的遗言只有一句,就是转告你一声对不起,朕原谅他了,你也就不必太往心里去,朕对你没有任何处罚,你立下过军功,足以抵南弦犯下的过错,往后,你就在镇安王府里好好过日子罢。” 她的话音才落下,房门外便出现了一道身影,敲了敲门框。 她抬头望向房门口的人,是白杏。 “有什么事进来说。”她道。 白杏走进屋内,朝着尹殇骨一拜,“陛下,民女年少时经历屠村,多亏有南弦郡王出手相助,这才免受土匪侮辱,如今南弦郡王不在,镇安王没有儿女,我没有父母,民女想从今往后好好孝敬镇安王,当成自己的父亲照顾,以报答南弦郡王的恩情,只是不知道镇安王愿不愿意。” “这样很好啊。”尹殇骨道,“朕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你如此记恩,一定会好好孝敬镇安王,这样吧,若是镇安王同意,你就改姓南,朕封你南杏郡主,你要延续南家的香火,未来的子女也姓南,如何?” 白杏怔了怔,“我只是想要孝敬镇安王,不要任何封赏。” “你救过摄政王不止一次,这也是功劳啊,难道不该接受封赏?”尹殇骨说着,转头望向镇安王,“你觉得朕的想法怎样?” “臣没有异议,多谢陛下不罪之恩!” 镇安王虽然依旧悲伤,心中却也得了一丝欣慰。 难得混账儿子还对人家姑娘有过恩德,让他收了个干女儿,将来有人给他送终。 白杏与镇安王离开之后,尹殇骨这才转头看着尹默玄,握上了他的手,“知道你出事的那一刻,吓死我了。” 尹默玄望着她,唇角挂着一抹淡笑。 “你还笑?”尹殇骨轻斥,“好好养伤,把伤养好了之后” “之后怎样?”尹默玄连忙追问,“你是丢下政务,千里迢迢过来看我的吗?” “不然你以为呢?”尹殇骨握紧了他的手,“表哥,回去后我们商量商量婚事罢。” 就算尹默玄得知尹殇骨在乎着他,乍一听这话,还是愣住了。 她竟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不再考虑考虑吗?”他依旧有些不确信。 “不想考虑了。”尹殇骨摇了摇头,“我们之间错过太多时间了,直到你出事的那一刻,我真的想要立刻见到你,来的路上心里就七上八下,看到你平安这才放心,我是在意你的,只是太迟钝了,耽误你这么久。” 话音落下,她往前挪了一些,将头靠在了尹默玄的肩膀上,“以后,我们一起看大好河山,一起看日出日落,好不好?” “好。”尹默玄伸手抱紧了她。 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上天终究待他不薄。 另一间客房内,史曜乾同样躺在榻上。 不同的是,他没有尹默玄那样好的待遇。 给尹默玄喂药的是尹默玄的心上人,给他喂药的却是大哥。 “我自己喝吧,不用你喂了。”他接过了药碗,仰头就一饮而尽。 南弦那一掌,把他打到内伤。 不仅如此,他还亏损了不少功力,估摸着得要花个几年时间才能补回来了。 不过损耗这些都是值得的。 颜天真每天都来看他,他告诉颜天真,南弦就是当年的那个雇主,南弦死后,她再也不用有后顾之忧。 她说,又欠了他一个人情,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没有回答。 他想要的,她又给不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哥。”他忽然开口,冲着床沿边的史曜连道了一句,“我应该能够下地走路了,这两天的夜里,找个机会溜走吧。” “不跟她当面告别吗?” “不了,当面告别我怕舍不得走,还是留一封书信告别罢。” “好。” 第二日一早,颜天真送药来史曜乾的房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扫了一眼卧房,只有桌上用茶杯压着一封白纸黑字。 她走上前去,低头一看。 天真—— 不忍当面告别,只好不辞而别,愿你余生欢乐,大哥若是研究新的胭脂水粉,依旧会给你每年送来,等你何时添了一儿半女,再给你准备大礼。闲来无事可以思念思念我,我不介意。 落款:最是善解人意的白莲乾。 颜天真望着手里的药,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情还是没能还上。 白莲乾,愿你也能早日找到伴侣。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四五年。 “凤欢颜,凤朝言,你们给我滚过来!” 一声咆哮,响彻东宫主殿上空。 路过的宫人们纷纷瑟缩着脖子跑开。 太子妃娘娘又在生两位小主子的气了。 东宫大殿之内,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跪在地上,同样精致小巧的五官,七八分相似的容貌。 一男娃,一女娃。 当初跟凤云渺议论孩子的名字,说是女孩就叫欢颜,男孩就叫朝颜,结果没想到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孩的名字不变,男孩的名字就得改改了,相同的尾字,总觉得怪别扭。 男孩便叫朝言,取了谐音。 当初生下这对龙凤胎,东宫上下欢呼,皇帝还特地举办了酒宴。 凤家男丁稀少,生下男儿也是一桩功劳。 更喜庆的事情还在后边。 就在她生下了龙凤胎之后一年,皇后竟然也喜得一子,四十多的年岁得了个小皇子,几乎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大公主得了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十分高兴,公孙巧那小丫头却不太高兴,要管一个比自己小上七八岁的孩子叫皇舅舅,觉得心里很是不甘心。 小皇子的名字叫凤旭,是早上出生的。旭日东升,朝气蓬勃,是个好寓意。 她知道皇后心里打的小算盘。 得了个小皇子,这将来应该就准备要夺太子之位了。 不过,近一年发生的事,却让皇后十分惆怅。 小皇子凤旭,与皇后不是最亲近的,最崇敬佩服的也并不是皇帝,而是他的太子皇兄。 凤云渺对这个年纪小小的堂弟倒也挺不错,闲暇的时候会教他读书习字,还耍过几回剑舞让几个小家伙一起看,久而久之,凤旭对这个皇兄更加崇拜,比尊敬他爹还要尊敬。 皇后自然不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形,怕自己的儿子被太子牵制,私底下会提醒儿子,不要与太子皇兄走得太近。 小皇子就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照样不亦乐乎地去亲近凤云渺,活脱脱一个铁粉。 于是,凤欢颜与凤朝言就有些不太高兴了,觉得自个儿的爹爹把关心分给了其他小孩,有事没事会寻思着,捉弄一下小皇子。 这不,今天就用玲珑把小皇子给吓哭了。 小皇子虽然亲近凤云渺,却还是挺怕大老虎的。 凤欢颜与凤朝言却不怕,常常枕在白虎身上睡觉都是有的,这胆大包天的性格,也不知是遗传谁的。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凤旭是你们的皇叔,虽然年纪比你们小了点,但他确实是你们的长辈,你们怎么能老捉弄他?幸好我今天把他劝住了,他答应我不去告诉陛下和皇后,否则,皇后就要上门来兴师问罪了。以后用老虎吓小孩这种事,可别再犯,否则我就罚你们俩抄书抄一百遍!” “母妃,我哪知道他胆子那么小?”凤欢颜撇了撇嘴,“玲珑那么温顺,不就是用爪子摸了一下他的脸吗?有什么好哭的。” “就是,他是男娃,又不是女娃,胆子怎么能这么小?”凤朝言显然与凤欢颜一条心,“作为男人,就应该有魄力,区区一只老虎都能吓破了胆,算什么男人。” “你这破孩子,毛都没长齐,就学大人说话?”颜天真沉下了脸,“总之下不为例,不管你们有什么大道理,我都不听!” “我就是想培养培养他的胆量。”凤欢颜道,“他长大之后一定会感激我的。” “那也用不着你现在就培养!过几年长成少年了,再培养也不迟。” “母妃,你这样的教育方式,太仁慈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啊,无论是哪方面的技能,都要从小学起来。”凤朝言掰扯起来,“凤旭这般没魄力,我出去都不好意思说他是我皇叔啊。” “你们还跟我顶嘴是吧?是不是又想抄书了?” “不敢不敢。”面对母亲的责骂,两个娃娃还是要服软的。 “听我的,下午就去给凤旭道歉,教育他的事情,自然有大人去做,不需要你们瞎操心。” 将两个娃娃教育了一番之后,颜天真这才走回了自己的寝殿。 原本想要好好午睡一下,才要睡着,就察觉到有一副躯体贴了上来,随即身上一沉。 她微微睁开眼,“云渺。” “听说你今日又发火了。” “还不是因为那两个小家伙。” “别恼了,他们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喜欢恶作剧,我回头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们,凤旭那边我也会安抚好。”凤云渺说着,一个吻落在了颜天真的唇上,抬手拉下了床幔。 “云渺,现在是白天啊。”.. “兴致来了,管他白天黑夜的。”他轻笑了一声,拉开她的衣带。 激情褪去之后,他握着她的手,拿到唇边轻轻一吻,这才穿上衣服下了榻。 今日下午,要教凤旭书法。 在教习凤旭这一点上,他并不吝啬。 他确实在把凤旭当成储君培养。 一路走到了御花园,凤旭已经摆好了桌子,准备笔墨纸砚。 他的身后,皇后端坐着,面上一片慈爱的笑容。 直到凤云渺走近,皇后唇角的笑意敛起。 互相客套了几句之后,凤云渺便开始教导凤旭写字。 “皇兄,你真的什么都会啊,样样精通,好厉害。”凤旭一边写着,一边赞叹凤云渺。 “是啊,皇兄什么都会,皇兄知道你想学,会一样一样地都交给你,琴棋书画,还有武功。” “皇兄真好,除了父皇母后,就属皇兄最好。”凤旭笑得十分开心。 身后,皇后在心里冷哼一声。 凤云渺这么大方,无非是为了落个好名声罢了。 但凤云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傻眼了。 “凤旭,等到将来有一天,你学会了皇兄所有的东西之后,皇兄会给你一个很大的奖励。” “什么奖励呀?” “太子之位啊。” “啊?” 皇后吓了一跳。 这边上这么多人,凤云渺这么说 倒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凤旭此刻还意识不到,太子之位有多么了不得,只是嘀咕道:“皇兄这么厉害,我就算学会了皇兄所有的本事,我也比不上皇兄,有几个徒弟比师父厉害的呢?” “不需要比得上皇兄,能学到七八成就行了。”凤云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必须出色才行。” “太子,你你”皇后显然被震惊得不小,连说话都结巴了。 “皇后娘娘,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凤云渺转头望着她,“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不太甘心,不过,你为人虽然刻薄,却从来没有跟我耍过手段,这一点,我还是挺欣慰的。” 皇后:“” 她不甘心是真的,但凤家的江山需要有人来继承,她再怎么不喜欢凤云渺,也不会对他怎样。 她是刻薄,但她还是有着道德底线的。 “这江山,是凤家的江山,只要是有能力的凤家男儿,就有资格继承这一片江山,不一定就得是我凤云渺。我还是喜欢走我父亲当年走过的路,父亲当年把皇位让给伯父,而我,将来也会把太子之位让给皇弟,毕竟,他是帝后长子啊,比我更加名正言顺,我去向陛下讨一个逍遥王的职位来。” 望着凤云渺唇角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意,皇后垂下了头,“本宫惭愧,太子如此不看重权利,本宫” “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们凤家人,就是应当上下都和睦,不像其他大国那样明争暗斗,我们虽是皇室成员,也要维系着亲情,谁说帝王家无情?我们凤家偏偏就有情。” 皇后望着他,多年来的成见烟消云散。 也为自己这些年来的小心眼,感到愧疚。 天色将黑时,凤旭与皇后回凤仪宫去了,凤云渺也回到了东宫。 一条腿才跨过了门槛,迎面就冲来了一道纤细的身影,给了他一个熊抱。 “云渺,伶俐要当爹了!” 凤云渺微一挑眉。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伶俐都二十二了。 伶俐和小莹,是在去年年初完婚的。 话说回来,这几年,不少亲戚朋友那都添了娃娃。 鸾凤国,尹殇骨和尹默玄在三年之前添了个女娃,这个女娃一降生,便是鸾凤国的继承人。 北昱国,宁晏之与凤萝莉生了男娃,宁子初都还没子嗣。 据说,宁子初十分清心寡欲,几乎把精力都投在朝政上了,很少去后宫。 东陵国,半宸与赵丹儿,也有两个娃娃,一男一女,男娃三岁,女娃才一岁。 如今,连伶俐都快当爹了。 “云渺,有件事情,我其实有点不开心。”颜天真的嘀咕声在耳畔响起,“我才二十几岁的姑娘啊,我要当祖母?我的天,将来伶俐的孩子出世了,管我叫祖母,这一声祖母出来,得有多老啊” 凤云渺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不要伶俐当干儿子了,好不好?”颜天真道,“他跟你不就相差七岁么?当你弟弟多好,非要当什么义子,咱们都是年轻人,被叫成祖父祖母,我觉得别扭!改天我要跟伶俐商量商量,把称呼给改了!” “其实,不用叫祖父祖母,可以叫师父师母。”凤云渺伸手轻勾了一下颜天真的鼻子,“你看,我如今已经在教三个孩子,也不差多教一个。” “叫师父师母这还差不多。”颜天真颇为赞同,“对了,咱们家那小子和丫头呢?你教育过了没?” “晚些再教育他们,他们出宫上街去了。” “又去野” “无妨,有人跟着,我会被人欺负的。” “我是怕他们欺负别人!” “” 繁华热闹的帝都街道上,凤朝言牵着凤欢颜,两人虽然个头小,跑得却还挺快。 “妹妹,咱们得跑快点,把龙攻龙受甩开,不能让他们看见师父。” 两人跑进了一条窄巷里,这才停下来喘气。 “你们两个小鬼,还挺准时啊。” 一声轻笑响起,下一刻,一道雪白的身影落在二人面前。 “师父,咱们今天学什么?” “今天啊,不学武功,带你们逛逛街,过几天就是你们娘亲的生辰了,你们这两个小鬼可别忘了。” “呀,你不说我真的差点忘了。” “真是两个没良心的。”白衣人一手牵一个,迈出了脚步,“走,我们去逛逛。” “师父,你的衣服好风骚啊,绣了这么大一朵白莲花。” “因为我的外号就是白莲啊,呵。” [正文完] ------题外话------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结局直接就上传了,不像以往一样请假十天半个月琢磨,主要还是不想让大家等太久。 还有几章番外不定时更新,可能隔两三天更新一章,老读者知道我不太喜欢写长番外,番外不会长的。 正文到此结束,该配对的也都配对了,主线剧情写完了,配角的故事感觉也没有什么好写的,所以关于配角都会用比较少的笔墨交代,大家看的开心就好 送币活动—— 领取门槛:秀才等级要达到。 本章完结留言前十的妞,第一名333币,第二名222币,第一名币,后七名99币[重复楼层跳过] 我终于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哈哈哈哈哈哈。 新文的事下个月再说吧~ 鬼灵精怪龙凤胎 “哥,你编的这个蚱蜢也太难看了。” “你编的蝴蝶也不怎么样,还好意思说我呢。” 装潢雅致的书房之内,两个小娃娃凑在一起,双手捏着椰子叶,颇为细心地编织着脑子里所想的事物。 “我记得师父就是这么编的,他编出来的好看极了,怎么到了我的手上,就变得歪七扭八的。”凤欢颜嘀咕一声,“干脆直接叫师父帮我编一只算了。” “如果你这么想,礼物就不具备意义了。”凤朝言摇了摇头,“自己动手是心意,就算再怎么不好看,也是费了时间和精力的,借了其他人的手,传达的就不是自己的心意了。如果你编这个只是为了追求外表的美观,你还不如直接去街上买,那些手艺人可以给你编出龙凤呢。” 凤朝言的话,让凤欢颜撇了撇嘴,“母妃说得不错,你的大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跟父王特别像,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凤朝言笑了笑,不语。 今日被师父带着去逛街,师父提醒他们,母妃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必须提前准备礼物。 还以为师父会带他们去买些奇珍异宝,但后来想想,皇宫里什么宝贝没有?何必去外头的店铺买。 而师父的想法果然也不庸俗,带他们去买了些椰子叶,看街头巷尾的老手艺人用椰子叶编出各式各样的东西,有蜻蜓蝴蝶,虎狼龙凤。 师父说,母妃曾经夸奖过这些草编织品,将制作这些东西的手艺人称为‘艺术家’。 都说高手在民间,这高手不单单只是包含了武功高强的练家子,还有各方面的人才精英。..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要做‘小艺术家’,也学着手艺人的本领,亲手制作工艺品送给母妃。 金银珠宝对母妃来说,已经达不到任何惊喜效果,反倒是这些不太值钱的工艺品,或许能够让她眼前一亮。 兄妹二人一致决定,要编出像样的东西来。 回宫之后便开始了自制礼物的计划。 算算时间,也就只有四五天了。 二人正编得高兴,忽然听见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二人几乎是同一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十分有默契地塞进了衣服之内,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 来的人要么就是父亲,要么就是母亲。 不管是谁,都要隐瞒着他们现在做的事。 惊喜,就是不能在展示出来之前,被人提前知道。 藏好东西之后,齐齐拿起了桌面上的书,装作十分用功地在看。 “吱呀——” 身后响起了开门声,紧接着就是轻缓的脚步声。 二人齐齐回头望着来人,异口同声地问候—— “母妃。” “嗯,难得这么乖巧,都在看书。”颜天真走到了二人的对面坐下,放下了手里端着的一盘点心,“来尝尝母妃给你们做的梅花糕。” 从他们的目光接触到这盘点心时,她就看出了他们的雀跃心情。 爱吃甜食这一点,是随了她了。 眼见兄妹二人吃得开心,她道:“母妃有件事想问你们,希望你们能老实回答。” “母妃想问什么?” “龙攻龙受说,你们好几回逛街都把他们给甩开了,让他们一阵好找,之后才跟着他们回宫,那么,你们把他们甩开的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 颜天真的目光紧盯着兄妹二人,带着审视。 她自然不担心这对兄妹被拐。 他们的衣服口袋里藏着不少药品呢,碰上人贩子,挥手撒上一把**香就成。 再有,连龙攻龙受都能甩开,可见这小小的身子有多灵活了。 龙攻龙受好歹也是云渺身边的高等随从,竟然连这对兄妹都看不住。 只能说这两小家伙鬼主意太多。 不怕他们被人欺负,就怕他们乱欺负别人。 “母妃,我们没去闯祸,你就不用担心了。”凤欢颜边吃边道,“你就是瞎操心,我们只是觉得逗龙攻龙受好玩,就喜欢捉弄他们,跟他们玩躲猫猫。” “是吗。”颜天真自然不是好糊弄的,慢条斯理道,“躲猫猫这种游戏,对你们来说不是太幼稚了吗?这皇宫里的宫女这么多,也没见你们拉着她们玩,为何偏偏就要捉弄龙攻龙受?他们什么地方惹着你们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对面的兄妹俩再编借口,她毫无预警地一掌拍在书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还不跟母妃说实话!” 她故作严厉,却也没唬住对面的兄妹两。 “母妃,我们小孩,也有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不喜欢大人掺和进来。”凤朝言一本正经道,“还请母妃不要太过问”。 “如果我一定要问呢?”颜天真挑眉,“你们不回答是吧?也可以,从今日起,就不要出宫去玩了。” “母妃,你不能这样!你说过,只要完成功课,剩下的时间就我们自己随意支配,说好的要给我们自由活动的时刻,哪能说话不算数?你是大人啊,更该守信用。”凤欢颜十分不满地抗议。 “我可没有说话不算数啊。”颜天真耸了耸肩,“按时完成功课,你们可以在这皇宫里自由活动,想怎么玩耍都好,我当初可没有答应过你们,不限地点,因此,我还是可以约束你们玩乐的地点。” “这皇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啊!闷死了!”凤欢颜说不过颜天真,只好妥协,“好啦好啦,我可以把我们的小秘密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告诉父王。” “妹妹,你怎么这么快就妥协。”凤朝言叹息一声。 “不妥协还能怎样?母妃一定会把我们烦死的。”凤欢颜说着,抬头看颜天真,“其实我们是在皇宫外拜了个师父,我们没有闯祸,母亲可以放心了。” “拜了个师父?”颜天真怔了怔,“何许人也?是男是女?” “男的,还是个俊男呢。”凤欢颜嘿嘿一样,“除了父王之外,师父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儿。” “年纪多大了?” “应该也有二十好几了吧反正我也估算不出来。” “看人家长得好看,就拜人家为师?” “才不是呢,功夫也是顶好的!他教过我们几套拳法,往后还要教我们轻功内功。” “原来是个武师父,江湖人士吗?”颜天真继续追问,“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人品?了解清楚了吗?你们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是太子的儿女,这外边要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企图接近你们,可不能被轻易忽悠了,我要见一见你们的这位师父。” “不行!师父神出鬼没,行踪不定,而且不喜欢与人结交,我们当初答应过师父,不把他说出去的,如今告诉了母妃,母妃应当帮我们保守秘密。”凤朝言一口回绝颜天真的提议,“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信用。” 颜天真冷哼一声,“你们也真是够奇怪的,自己家里有个武艺卓绝的爹,还要去拜外人为师,我就问你们,你们口中的这一位,武艺有多好?比你们爹还有能耐么?他是练了什么绝世武功?能让你们这两个小捣蛋鬼拜他为师。” “父王都在忙着教凤旭那个小子,我看他也没什么时间来教我们。”凤欢颜翻了个白眼,“我们就不劳烦父王了,反正我们师父是个闲人,对我们也不差。”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到你们父王面前去说,小心挨罚。” 颜天真板起了脸,“你们是在埋怨你们父王对凤旭太好?我问你们,他对你们的关心就少了吗?你们可知他心里的想法?他最多再教凤旭七八年,之后把太子之位转交给凤旭,他的头衔从储君转变为逍遥王,我们一家四口就可以逍遥度日,再也不用管什么朝政大事,到时他的眼里心里就只剩你们,他要是不培养凤旭,他怎么退位让贤?!” 原本觉得这对兄妹年纪尚小,不用跟他们解释这么大的道理,反正云渺对他们的好,他们也能感受到。 可她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居然去皇宫外边拜了个来历不明的师父。 自家爹爹就是高手,何必去拜别人? 万一那人不怀好意 颜天真觉得十分有必要查一查这位师父的底细。 兄妹二人听着颜天真的解释,都有些愣。 虽然父王对他们也好,但在他们看来,父王对凤旭也没比对他们差。 他们其实有些不太甘心。 父王是他们的,父王对凤旭,至少应该比对他们差一些。 可父王在凤旭身上,真的花了不少时间与精力。 “你们这俩破孩子,什么都不明白,我今天就索性给你们解释清楚,你们的父王偏爱的还是你们,我们四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在凤旭身上花的精力,是为了给南旭国培养一个合格的储君,他自个儿好逍遥快活,他的做法也让帝后十分满意与感激,他也是为了凤家的江山社稷着想,你们不能觉得他偏爱凤旭。” 兄妹二人将颜天真的一番话消化了,总算是回过神来。 “所以父王在乎我们,远胜于凤旭?” “废话!”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心甚喜。” “行了,瞧你们两那德行,我可警告你们了,这话不要在凤旭面前说,省得他胡思乱想,你们比凤旭年长一些,就稍微让着他一点吧。” “没问题。” 兄妹二人应得十分爽快。 凤旭霸占父王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母妃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你们,公平起见,你们也要把你们的小秘密告诉母妃。”颜天真轻咳了一声,“快说,你们那位师父到底什么来头。” “母妃真是阴险,居然用这一招套话。”凤欢颜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回答了颜天真的问题,“看母妃这追问到底的态度,我不说都不行了,罢了,告诉母妃吧,我们的这位师父,也是母妃你的熟人啊。” “我的熟人?”颜天真有些意外,“谁?叫什么名?” “师父不告诉我们他的大名,不过,我们可以把师父的特征描述给母妃听。”凤欢颜笑道,“他瘦瘦高高,长得很好看。”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我的熟人里面多得是高富帅,你这么说,我哪能猜得到?” “师父的穿着,有那么一点儿骚包。”凤朝言道,“他的衣服只有两种颜色,粉色、或者白色,大多时候的装扮都很粉嫩,而且,寻常男子穿粉色很是难看,他穿起来,还蛮好看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衣袖和衣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莲花。” “啊,我想起来了,师父虽然没说过自己的大名,却透露过他的外号,他的外号就是——白莲。”凤欢颜补充了一句。 颜天真怔住。 这些特征 几乎不用去猜,都能知道是谁了。 是他。 “母妃,你想起来是谁了吗?”凤欢颜道,“想起来也别告诉父王,师父说了,最不愿意被父王知道,可能他们曾经有过不太愉快的经历?比如欠钱不还什么的。” 颜天真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没想起来,不过听你们这么一形容,应该不是坏人罢,那你们就跟他学吧,你们父王那边我不说,就看你们自己能不能瞒得住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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