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灰姑娘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从此君王不早朝》 作者:慕希言 ================== 第001章 解药 顾烟寒的身子猛然被一扯而摔倒,一道人影欺身压上她。 他居然醒了! 没有了合欢散作祟,男人的脸色恢复正常。 棱角分明的面容之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几乎能让人深陷其中。 千金梅在他身后漫溯,漫天镶银边的淡粉花瓣映衬着他绝美的容颜,恍若惊鸿照影。 顾烟寒无心欣赏这美景,第一时间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席慕远见到她这一动作眼中闪过不屑,却是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这么近的距离内,她终于认出了对方是谁洛北王席慕远。 他是大应朝的战神王爷,也是敌人眼中的杀神。应朝的江山,大半都是洛北王府一力打下的! 顾烟寒有些心虚,你的合欢散可已经解了! 席慕远的凤眸中闪过疑惑,盯着顾烟寒:你给本王解的 废话! 他华贵的五爪团龙墨色长袍滚着金边,衣领袖口皆用银线绣着麒麟,将他的面容印的愈发尊贵。 席慕远瞧着她这不情愿的模样,如剑锋一般的眉头微微蹙起,冷声问:你打的什么主意 蓦然顾烟寒察觉到一道寒光闪过,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刚才她遗落在一边的匕首直接刺在了她的脖子边。 我救了你!顾烟寒不可思议的望着这男人,我不求你知恩图报,你特么居然想杀我 你该死!男子面若冰霜,眼中倒映出她诧异的面容,再一次握紧了那匕首。 顾烟寒捻出金针便对着他后脑处的黑甜穴刺去。然而,席慕远这回有了准备,竟然反手挡住了她! 同样的把戏,你以为能对本王用第二次 席慕远的力气非常的大,顾烟寒不是他的对手。眼看手腕就要被他捏断,顾烟寒索性将身子往前一送抱住了他! 男人的动作一僵。 顾烟寒趁机腾出一只手来接过那根金针,对着他的黑甜穴再次扎下去! 低头的瞬间,一道劲风从席慕远头顶划过。 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色,穿过他的发冠空射入了一旁的假山之上! 什么人!原本守在外面的暗卫冲过去,就见一个黑衣人趴在墙头继续拉弓。 利箭再一次对上席慕远,破风声传来,他下意识的抱起顾烟寒便闪到一边,箭稳稳的落在他们先前纠缠的地方。 刹那间,一群黑衣人从暗中冲过来,席慕远徒手解决了最近的一个,夺过他手上的剑便与其余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顾烟寒在他怀里苦不堪言,刀剑无眼,她好几次都差点被对方伤到。暗想,如果再死了,是不是能回到现代。 席慕远却灵活的抱着她与黑衣人过招,还以寡敌众,打退了不少刺客。 爷!暗卫的一声惊呼令顾烟寒不安,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朝席慕远冲来,他却被另外两个黑衣人挡住了手脚。 顾烟寒想要推开他,却没想到席慕远抱得异常的紧。一瞬间,那柄长剑刺入了她的肩膀! 席慕远反手一剑杀掉那刺客,顾烟寒脸色苍白的倒在了他怀里。 这时,顾国公府的主子与侍卫终于姗姗来迟,黑衣人见势不妙,瞬间撤离。 烟儿!顾烟寒身前不断蔓延而开的大片血迹,顾国公也来不及再多想其他,喊道:快去请大夫! 剧烈的疼痛传来,伴随着头晕与恶心。顾烟寒瞥着自己的伤口,有气无力的对席慕远吐出两个字:有毒随即昏死过去。 第002章 中毒 席慕远眉头紧皱,撕下自己的一角衣袍扎在顾烟寒的伤口之上给她止血。 剑上有毒。 那些人为了杀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顾国公伸手想要从席慕远手上接过顾烟寒,席慕远却已经先一步将顾烟寒抱起:带路。 顾国公不敢懈怠,小跑着将人引去顾烟寒暂居的庵堂。 庵堂简陋不说,且因为年久失修,整个木房子显得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 庵堂席慕远的声音微沉。明明没有丝毫感情,却冷的如同寒冬的风,几乎要将顾国公的心肺冻裂。他惊慌不已的就要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席慕远已经大步走进了那庵堂。 里头没有等候的丫头,但还算干净整洁。席慕远将人放在一旁的床榻之上后,站在一边。 府医同时赶到,顾国公拉着他便匆匆来到了顾烟寒的床前:快看看我女儿! 小心翼翼的剪开那止血的布带,府医告罪一声后,又剪开了顾烟寒带血的衣服。 伤口在肩膀之上,倒不是个很尴尬的位置。可是看见顾烟寒脖子上的牙印,顾国公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府医假装没看见,自顾自的给顾烟寒处理伤口。 闻讯赶过来的钱姨娘眼尖,扯过一道冷笑,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惊呼起来:公爷!烟寒的脖子上怎么会有 你闭嘴!顾国公恼怒的呵斥住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席慕远,正好对上席慕远那凌厉的眼神。 饶他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上这号称冷面阎罗的洛北王,心中也是狠狠颤了一下,忙将视线转移到了大夫身上:伤势如何 处理好伤口的府医叹息着转过头来:回公爷,大小姐并没有伤到要害,但中了毒 什么毒顾国公忙问。 是曼陀罗毒,只有灵血参能解。若是没有解药,大小姐最多还有两天时间。府医说着叹息一声。 顾国公眼中燃起绝望。 别人不知道哪里有灵血参,他可是知道的!就是皇宫宝库里!同时也知道皇帝绝不会将灵血参赐予任何人! 席慕远没有出声,眼神晦暗不明的看向顾烟寒,又转身离开。 是夜,从皇宫出来后,席慕远没有直接回洛北王府。而是在街上绕了几圈,确定没有尾巴跟着后,潜入了顾国公府。 瞧着国公府内已经搭起的灵堂,席慕远微微皱眉,直奔顾烟寒所在的庵堂。 庵堂内没有一个丫头守着,面色苍白的顾烟寒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与等死无异。 席慕远走上前,掰开顾烟寒的唇,将手中的什么东西送入她的口中。 顾烟寒在第二日醒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强忍着痛拆开自己的伤口看了眼。伤口处依旧发黑,证明毒还没解,但精神恢复了不少。 孙大夫给她探了脉,满是疑惑:咦?大小姐体内的毒素怎么好像减轻了不少?难道是服用了灵血参 孙大夫,毒有相似,是不是昨日着急您口误了?灵血参只有皇宫大内有,这话可不能乱说。 孙大夫是个通透人,顾烟寒一点就明白了,当即就道:一定是老朽看错了!老朽这就给大小姐换个方子! 他说完告罪离开内室,顾国公又问:烟儿,这是怎么回事 顾烟寒扯出一抹苦笑:女儿也不知,许是母亲在天上保佑女儿。 提起亡妻,顾国公正要悲伤,钱姨娘惊慌的跑了进来:公爷不好了!吴王世子来了!正囔着要和大小姐退婚呢! 顾国公怒的跺脚:他敢! 本世子凭何不敢门口走进来一个张扬的年轻人,面色发黄两眼深陷,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他毒辣又不屑的瞥过顾国公,你女儿都被别人玩过了,难不成还要本世子接手个残花败柳 第003章 退婚 吴王世子赵齐鲁,因皇帝的纵容,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浑。他此刻盯着顾烟寒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令他异常恶心的东西。 当年顾国公圣眷还在,顾夫人又是名满京华的才女。顾烟寒一出生,各家就争相登门来订娃娃亲。顾夫人在千挑万选后,敲定了吴王世子。 世子的意思是我不贞顾烟寒反问。 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清楚!赵齐鲁无比嫌恶,对上顾烟寒那双清冷的眼,底气却又不那么足了。 顾烟寒不急不躁的又问: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女儿家的清誉关乎性命,世子这么说可有证据 两个粗壮的婆子将一个捆成粽子的男人丢进屋来,就是昨天在柴房想要欺辱顾烟寒的那人! 顾烟寒!你好好看看你的奸夫! 顾国公的脸色一下子沉了:烟寒,这是怎么回事! 顾烟寒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我不认识他。 钱姨娘见状先一步哭诉起来:公爷!这等有辱门风之事若是传出去,府里的女孩儿可还怎么嫁人! 顾烟寒冷声反问:父亲,女儿昏迷到现在才醒,难道随便抓一个人来就要定女儿的罪吗 赵齐鲁冷笑:你昨儿脖子上那牙印是这男人的吧 顾烟寒心中一个激灵!见顾国公听见这事脸都黑了,就知道他们昨天都看见了。可赵齐鲁怎么知道的! 不是他的。一个富含磁性的男声响起,席慕远大步从门外走进来。 赵齐鲁诧异:洛北王?你怎么来了他疑惑了一下又问,不是他的是谁的 席慕远神情倨傲,眼神睥睨:本王的。 顾国公一口血,赵齐鲁当即惊讶的不假思索:奸夫是你! 世子慎言!顾国公想去捂住他的嘴都来不及。 席慕远挑眉,下颌微抬,不屑又高傲的瞥向赵齐鲁:是本王又如何他的女人怎么可以还跟别的男人有婚约! 赵齐鲁没想到席慕远这么坦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思索了半天,觉得以洛北王的不近女色,说不定是帮顾烟寒遮掩呢,他又问:洛北王,你昨日怎么会和这女人在一起 昨日本王遇刺,顾小姐以身相护。席慕远说着幽幽瞥了顾烟寒一眼,令顾烟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男人还记恨着她喝他解药的事呢! 那牙印也和你没关系!赵齐鲁深知一旦和席慕远沾上关系,这件事他就别想善了! 顾小姐,你脖子上的牙印是谁的席慕远问。 顾烟寒恨不得冲出去剁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却还不得不咬牙承认:你的 众人皆是惊讶,唯有席慕远一人脸色稍霁。 退婚书本王给你写,有不服的尽管来找本王。席慕远那不容抗拒的威压,将赵齐鲁威慑在原地愣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女方一旦被退婚,将来很难再找到好人家。但如果反过来主动退婚,则还有机会将所有的错都甩到男方身上。 明白其中关键的赵齐鲁不干,忍着怯意又道:要退婚也是我退!她顾烟寒凭什么写退婚书! 凭本王。席慕远笔直的身躯宛如一把出鞘的剑,够不够 赵齐鲁觉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压着他,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庵堂里就有纸笔,席慕远抬笔一蹴而就,将退婚书唰的一声丢回给赵齐鲁,世子拿好不送。 赵齐鲁满是不甘,恼怒的转身走掉。有席慕远在这里,他就是再横也横不起来。 席慕远的眼神略过顾烟寒,他身后的侍卫将手上的礼盒放在桌上,对顾国公道:这是洛北王府的谢礼。 热闹了一会儿的庵堂很快又安静下去。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一道矫健的身影掠过层层雕梁画栋,进入了顾烟寒的屋内。 第004章 交易 黑影坐在顾烟寒的床边,伸手正要触碰到她的脸,原本闭眼沉睡的顾烟寒猛然睁眼,握着金钗便冲黑影刺去。 黑影灵活的躲开,反身将顾烟寒压在身上。 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传来,顾烟寒一愣:洛北王 还记得本王黑影不快的冷哼一声。 你怎么又来了!顾烟寒没想到堂堂大将军王会夜闯深闺! 席慕远松开她,起身将怀中一个楠木盒递给顾烟寒:吃了。 顾烟寒好奇的打开,里头摆着三片胡萝卜条似的切片:这是灵血参 不然呢席慕远反问。 顾烟寒忙吃起来,同时想到自己今天之所以能苏醒,想来也是席慕远的功劳才是,忍不住说了声谢谢。 席慕远瞥了她一眼,问:本王的虎符呢 顾烟寒一笑:原来王爷救我是为了虎符呀!早说嘛!给你就是了!不过,王爷可否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你没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顾烟寒破罐破摔:那我就不知道虎符在哪里了。 你威胁本王席慕远好看的凤眸再次眯起。 顾烟寒忙摆手:不敢不敢!真的只是蚂蚁大那么一个小忙!王爷你也看到我在国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天的牙印我父亲他们都看见了,只是顾虑着我的伤势才一直没说。如今,我只是想要借王爷这棵大树乘一下凉。 不然的话,以她这么弱的身子,随时都会被钱姨娘母女再次弄死。 虎符交来,本王保你不死。席慕远冷声道。 顾烟寒从被子里拿出来了两个面团:我给你打好模子了,王爷再去仿一个就是。放心,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虎符是假的! 席慕远的手轻轻抚过那两个面团上的凹槽,的确是虎符的正反两面,但他心里很不爽:真的呢 三个月后,我若还安然活着。真正的虎符自然双手奉上! 你不信任本王席慕远忍着想要捏碎那两个面团的冲动。 顾烟寒一笑:王爷可还记得昨天想要杀我之事 本王如今一样可以杀你。 顾烟寒笑的更灿烂:那虎符就跟着我陪葬吧。 见席慕远煞气加重,她又道:不过看在王爷救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王爷如今吃的方子药效太烈。其中三七与何首乌的分量要减去二两,再添上一两酸枣仁与三两合欢皮。 席慕远略微诧异,镇定道:本王没有中毒。 我也没说王爷中毒了呀!顾烟寒狡黠的一笑,王爷且放心,我还要背靠王爷这棵大树,不会毒死你的。 要不是她如今受了伤,清誉又没了,顾烟寒才不会选择去抱席慕远的大腿。 席慕远半信半疑的回了王府,将顾烟寒的话如数转告给还在药房里埋头苦干的洛风。 洛风惊喜不已:神了!谁给你的这方子?妙啊!简直是太妙了!他说着给席慕远配了一副新药。 席慕远喝完药回房,没想到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席慕远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的这么安稳过了。中毒之前他便只睡七分沉。中毒之后更是三天加起来只能睡上两个时辰。 如今这般睡的安稳,倒是让他有些怀念起幼年老王爷还在时的情景。 看来那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清晨,一道圣旨打破了顾国公府的宁静,竟然是点明要顾烟寒参加今晚的群芳宴。 所谓群芳宴,京城二品以上官员家只要有试婚子女皆可参加,但只能是嫡子嫡女。 顾国公想要帮顾烟寒以身体不佳拒绝,还没开口那传旨太监便已笑眯眯道:公爷,若是顾大小姐没办法自行进宫,您知会一声。皇上吩咐了,就是抬也要将大小姐抬入宫去。 第005章 宫宴 顾烟寒听到这件事之时,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皇帝的心思:夏至,帮我更衣。 灵血参不愧的西域至宝,才两天,她便已经恢复了不少。如今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只要不累着就不打紧。赴宴她还是能应付的。 顾烟寒换好赴宴的衣服,准备出门,妹妹顾雪珊便来了:姐姐,你身子不好,我替你进宫赴宴吧!她眼眸闪着亮光,语气不是询问,更像是通知。 不必。顾烟寒淡淡。 顾雪珊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被顾烟寒拒绝。 姐姐 不想犯欺君之罪就在家里呆着!顾烟寒打断她,搭着夏至的手登上马车。 顾雪珊目楚楚可怜的目光逐渐化作阴狠:顾烟寒,本想放你一马!但你居然连带我进宫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就怪不了我了! 马车一路行驶在街道上,即使夏至有准备多垫了不少棉被,还是颠簸的很。 这些顾烟寒还能忍受,只是见马车越来越快,心中不由得不安起来。她探出头去,只见马夫将马鞭挥的飞起,就嫌马儿跑得慢! 顾烟寒忙道:停下! 马夫充耳不闻。 如今顾国公府是钱姨娘在管家,自然不会善待顾烟寒。这马车外头看着光鲜亮丽,里头就是个废木头!这样快的速度跑起来,早晚得散架! 这马夫显然是被人收买了!顾烟寒用力便是一脚将他踹下了马车。 马夫滚落在地,顾烟寒想要将缰绳抢过来,却没想到那缰绳套在了马夫的脚上! 马匹被他那么一带当即就发狂起来,横冲直撞的在街道上狂奔起来,两边的行人与摊位纷纷被撞飞。眼看前面是一个拐角,即使马匹能躲开,身后这马车还是会撞上那院墙! 你先下去!顾烟寒先一步将丫头推下车,自己跳车的时间却没有了! 灰白的院墙距离不过几步之遥,就要撞上去之时,顾烟寒的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人猛地抱起! 席慕远抱着她空中借力转弯,细碎的长发落在顾烟寒的脸上,蹭的她的脸颊一阵酥痒。 一旁的马车撞上院墙摔得粉碎,两人的身影在空中转了个圈却没有落地,而是直接跨坐在了那发狂的马背之上。 只见席慕远勒着缰绳,两人一起在马背之上颠簸着,身子每每要被马儿甩出去,席慕远又稳稳抱住了她。 顾烟寒恍若又在地狱走了一遭,抱紧了席慕远的手臂久久不敢动弹。 短短几息间,席慕远便已经驯服了那烈马。挺拔的身躯在马背之上傲然而立,抱着顾烟寒仿佛拥着万千江山。 群芳宴设在太液池,一路上宫灯点缀,欢声笑语,好不气派奢华。 顾烟寒与席慕远是踩点到的,这本并不会引人注目,但两人同行,男子俊美、女子灵动,愣是将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顾烟寒假装没看到那些探究与嫉妒的视线,与席慕远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分作两侧,才坐下皇帝与皇后便来了。 众人齐呼万岁,皇帝简单说了几句后,看向了顾烟寒:听闻慕远是与顾家姑娘一同进宫的 皇帝已年过四旬,慕远两个字,便将功高震主的洛北王划作了自己的后辈。 席慕远起身:回皇上,正是。 皇后一笑:这还真是巧了。洛北王一向忙于军务,今日竟能护送顾家姑娘进宫赴宴 皇后不愧是站在宫斗顶峰的女人,她这话看似是长辈的玩笑,却一句话就让顾烟寒成为了全场所有未婚贵女的靶子。 顾烟寒连忙起身解释了一番马车出事的事,表示一切都只是巧合。 皇后抿嘴笑着:你不要紧张,本宫也是随便问问。你娘与我当年也是好友,她去得早,你有空该时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才是。 皇后笑的和蔼可亲,顾烟寒却觉得后背发寒,面上还不得不笑着谢恩。一瞬间,她感受到有人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刺来。 忽然,坐在皇帝下首一人又问:听闻顾小姐中了曼陀罗毒,需要灵血参解毒 顾烟寒心知这场群芳宴的重头戏来了! 第006章 献艺 她冲问话的太子一笑:回太子,前儿个是我受了伤,但并非是曼陀罗毒。如今毒已经解了。 哦?不是曼陀罗毒?那皇室宝库的灵血参怎么没了!太子沈岱宗板着脸又问。他的年纪与席慕远相仿,但一张脸偏向阴柔。 顾烟寒不卑不亢的又道:太子莫不是怀疑我偷了皇宫宝库的灵血参?太子明鉴!我那日中毒来的迅猛,父亲以为没救,连灵堂都搭起来了!若是存了心要偷灵血参,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搭建灵堂、惹人注意呢 太子顿时无言以对,只能看向高座上的皇帝。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道对他的失望。 皇后瞥见躲在暗中的太医摇了摇头后,笑着转移了话题:别光顾着说话了。这群芳宴都开始了,第一位献艺的贵女是谁 回皇后娘娘,是民女。角落里一个声音响起,顾烟寒望过去,竟然是本应被她甩在国公府的顾雪珊! 随即又瞥见顾雪珊身旁珠圆玉润的吴王妃,顾烟寒了然。 顾雪珊递给顾烟寒一个高傲炫耀的眼神,皇后有些疑惑的问:这是哪家的贵女 回皇后娘娘,是顾国公家的二小姐。一旁的宫女回道。 皇后疑惑:子鱼有两女儿子鱼是顾夫人的闺名。 被问及的顾烟寒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如实道:这是家中二妹妹,并非母亲所出。 顾国公至今尚未续弦,尽管顾烟寒已经尽可能说的委婉了,但在场的众人还是都明白了顾雪珊是庶女的身份。 国公府的庶女也比小户人家的嫡女过的好,但关键是在场的都是嫡子嫡女,连皇帝都是嫡子。顾雪珊在这里摆明是自取其辱。 皇后倒是一排老好人做派,笑道:既然来了,就上前来献艺吧。 顾雪珊抱琴上前,路过顾烟寒身旁之时,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穿着单薄的丝质罗衣,胸前袒露出不少白皙的肌肤,坐下之后,更是一览无遗。 琴音袅袅,不得不说,顾雪珊在音律上面还是有天赋的,也不枉钱姨娘每年大把银子给她请乐师教习。 一曲终了,几个贵公子带头给顾雪珊鼓了掌。顾雪珊受宠若惊,都忘了给帝后谢礼,就直接朝鼓掌的那几个贵公子福身,生怕晚了。 带她出来的吴王妃见她这般不知轻重,不由得皱眉。 顾雪珊毫不知情,趾高气昂的退场时特地从顾烟寒身旁路过,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哼字。 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不知道那几位公子拿她当粉头呢!坐顾烟寒身旁的一贵女不屑道,你也是太好脾气了,竟让家里的庶女都爬到头上了! 女子说话锐利,语气倒是没恶意。 顾烟寒冲她一笑: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她要是以后嫁的好,也了却父亲的一桩心事。 随后又是几位贵女献艺,琴棋书画样样都有,而且都不差。 顾烟寒身旁的贵女是忠毅侯秦家的嫡女,名为秦雨涵。她身材虽娇小,但表演的一曲剑舞张弛有力、英姿飒爽,引得一片人叫好。 若是没有意外,今年群芳宴贵女这边的头彩该是她的了。 贵女们分别献艺结束,皇后与几位王妃正在商量谁该得这头彩,忽然听见角落处顾雪珊的声音再次响起。 娘娘,我姐姐还没有献艺呢! 正在细品桌上那道油爆香菇用了多少佐料的顾烟寒一愣,真是躺着都中枪。 皇后笑道:顾国公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感情这般深厚。顾家丫头,你娘当年名动天下,你想来也不差。不知这次准备了什么才艺 第007章 正名 顾烟寒没来得及回答,顾雪珊抢先道:娘娘,我姐姐最擅长的是掌上舞。 此语一出,在座皆惊,就连秦雨涵都好奇的问顾烟寒:你真的会 顾烟寒苦笑。 掌上舞难度极高,别说是她,就连原主都不会!但顾雪珊说她会,她要再说不会就是对帝后不敬! 胸腔之中涌现出一股愤懑与不甘,那是原主的情绪。顾雪珊总是这样在各种场合打压她,以致于顾烟寒蠢笨如猪的名头在京城贵族圈里都传开了。 在座的皇后与王妃们又怎么会没听过,分明就是顺着顾雪珊的话要顾烟寒丢脸! 一想到这里,那股郁结便更深了。 占了她的身子,总该给她正名才是。 顾烟寒站起身来,对皇后笑道:掌上舞于前朝就已经失传,小女曾在家试图练过,大概是二妹妹误会了。 无妨,你就拿你练的来表演一番。皇后笑道。 姐姐,你出门的急。舞衣我帮你送来了。顾雪珊那眼中的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在皇后的催促下,顾烟寒只得去更衣。 偏殿里,夏至拿着那舞衣却是一下子叫了出来:大小姐,这舞衣是破的!针线根本就不结实!她说着用力一扯,两块淡粉的布块就分开了。 原来顾雪珊打的这个主意。她要是穿着这衣服跳舞,一准殿前失仪。这还算轻的。皇帝今晚也在,若是被扣上狐媚圣上的罪名,她可就惨了。 带针线了吗顾烟寒问。 夏至摇头,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门外却传来了一声轻笑,秦雨涵带着丫头走进来:就知道你那庶妹没安好心!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她身后的丫头将一套舞衣奉上,在顾烟寒的诧异中,秦雨涵解释道:这是宫里的绣娘给我缝制的,今儿个刚拿到,还没穿过。你与我身量差不多,穿着应该正好。 顾烟寒这才想起来,秦雨涵的亲娘是如今圣上的亲妹妹。 多谢! 回到殿内,乐师已经准备就绪。 太液池中央也放上了用于跳掌上舞的水晶盘,由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稳稳的托着。这曾经是皇帝最宠爱的张贵妃盛宠之时,皇帝为她而建。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献丑了还请贵人们不要笑话。身着碧琼轻绡的顾烟寒如出水芙蓉般俏丽,略一施礼便跃入那水晶盘中翩翩起舞,晃了不少人的眼。 小碎步于水晶盘上游走,轻盈的身躯曼妙绝伦。随着舞步摇曳,顾烟寒的身躯仿佛真的轻身如燕一般,隐隐有要飞走的趋势。 众人皆被她的舞姿所吸引,一时之间,殿堂之上除了丝竹之声再无其他。 忽然,顾烟寒脚下一颤,竟是一个侍卫没有将水晶盘托稳。她强稳住身子没让别人看出来异样,同时看到其余几个侍卫手上都松懈了。 有人不希望她跳完这场舞! 顾烟寒脚尖落回到中央,侍卫们却像是说好的一般集体松了手,任由顾烟寒顺着惯性踩着那水晶盘飞了出去。 水晶台本就搭高了一层,顾烟寒若是摔下去,铁定残废! 第008章 惊艳 贵人们惊呼,唯有一人跃身而起,越过面前两丈宽的水池进入舞台,一把拉住了顾烟寒的手臂。 顾烟寒顺着他的力道倒向他,但深知不能直接倒入席慕远的怀里。踩着他的膝盖略一借力跳起,足尖跃入他掌中,再次翩然而舞。 席慕远没有挥开她,反而将她托举而起,由着她于掌心曼舞。 男子英俊挺拔的身躯与女子的柔弱无骨两种迥然不同的美结合在一起,却一点也不突兀。甚至隐隐有不少人觉得这才是绝配。 一曲终了,不少人依旧沉浸在她的舞蹈之中。 顾烟寒扶着席慕远的肩落地,朝着帝后的所在福身。原本只是过来做做样子的皇帝忽而朗声笑了起来:不愧是子鱼的女儿!赏!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你的舞可是子鱼教的 母亲教过一些基础。顾烟寒低眉顺眼的应声,假装没看到帝后间那一闪而过的暗涌。 皇后夸赞了两句,连着席慕远一同赏了:先前太后赏过本宫一对白玉如意。今儿个见到洛北王与顾家丫头郎才女貌,那玉如意两人便一人一支吧。 一对的如意断没有分开送的道理,除非是两家想要结亲。旁人都以为皇后有意撮合他们,顾烟寒却知道她这是想要爱慕席慕远的那些贵女针对自己。 偏偏皇后身份在那里,她还不能不接。 头彩无意成了顾烟寒的,奖品是一百零八颗南珠,颗颗饱满,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看的其余贵女惊羡不已。 头彩定下后,皇后便让众人散了去园子里赏灯。贵公子们的才艺展示自由许多,或是诗词或是斗酒。 顾烟寒对这些没兴趣,只是看着换下的舞衣上沾了血迹,她有些不好意思。 让夏至去转告秦雨涵等洗净之后再还她,却没想到秦雨涵直接将衣服送给了她。 出宫之时,顾国公已经重新安排了车夫来接人。瞧着顾雪珊趾高气昂的登上了吴王妃的马车,顾烟寒迟疑了。 如今月黑风高,马车或车夫再被人做了手脚,可没有人再能来救她。 席慕远的贴身侍卫牵着马匹从不远处走过,顾烟寒心念一动,转身来到席慕远身旁:王爷,身子不好就不要骑马了。让人安排马车吧。 席慕远不以为意的伸手想要去牵缰绳,顾烟寒又道:顺便的,我也有些药理要与王爷商讨一二。 席慕远的眼神掠过不远处焦急等待的国公府车夫,又怎么会听不出顾烟寒的言外之意,握着那缰绳微微挑眉:你拿什么交换 王爷的安神茶该添东西了。顾烟寒道。 扫雪,备车。 坐着洛北王府的马车回到国公府,车里还金疮药,顾烟寒顺便处理了下自己重新裂开来的伤口。 下车进门之时,名为扫雪的暗卫喊住了顾烟寒:顾大小姐是不是忘了有什么话要属下转告王爷 顾烟寒瞧着扫雪黝黑的脸,想起前两天就是这家伙要用她去给席慕远解合欢散。 你们家王爷要知道什么,不会让他自己来问么冷冷的丢下这一句话,顾烟寒扶了夏至的手便往里走去,把扫雪整张黑脸都给气白了。 第009章 解毒 是夜,席慕远望着那亮着灯的庵堂推门而入。 顾烟寒慵懒的倚在桌边,瞧着男人颀长的身影略带几分挑衅的开口:堂堂洛北王连番夜闯深闺,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我看你身上的毒是不想解了。席慕远冷着脸大步走来,在顾烟寒面前放下了那精致的楠木盒子。 顾烟寒眼前一亮,她还以为像灵血参那么珍贵的东西,席慕远只有三片! 她伸手就想要去将盒子拿过去,却被席慕远先一步挪开,扑了个空。 本王说赏你了席慕远睨了眼她,修长的手指在木盒上轻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烟寒默默收回了手,装出一副不在意道:那等我毒发身亡之时,王爷若是得空记得来吊唁下。不然的话,以后再要找那虎符,指不定就得挖坟了。 你以为本王不敢席慕远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顾烟寒嘬了口茶:王爷自然是敢的。但到那时,王爷就算是将我躺着那土馒头一起掀翻了,也找不到虎符。 席慕远语气冰冷:没有虎符,本王一样能调动军队。 顾烟寒挑眉:那王爷为何趁我入宫之时,派人秘密搜查我的房间虽然房间里的一切都被放回了原处,但那些小细节还是无法躲过顾烟寒的眼睛。 席慕远冷哼。他找那虎符并非是为了军队,而是因为那是老王爷留给他的。这些年来他从不离身,如今却因为那合欢散之事,落在了顾烟寒的手里。 若不是还顾忌着顾国公与老王爷有过几分同袍之谊,顾烟寒光是用虎符要挟他,就难逃一个死字。 然而,对面的女子却淡然的很。灵动的眼眸在烛光中流转,闪着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席慕远将盒子往前一推:吃了。 多谢王爷!顾烟寒飞速接过,抱在怀里将三片灵血参参片服下。又喝了口茶后,顾烟寒起身:王爷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喜欢拖拖拉拉的。若是王爷信得过我,我今晚可以帮王爷拔出体内的些许毒性。 席慕远挑眉:些许 看见他眼中那厌恶与不屑,顾烟寒就知道席慕远是误会她了,忙解释道:并非是我借此故意拖着王爷,而是因为我还不能确定王爷中的是哪种毒,因此只能施针暂时将毒素逼出来些许。残留在体内的毒素,我会继续开方子为王爷调理。 沉吟片刻,席慕远起身:施针。 顾烟寒取来金针就看到席慕远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走上前去,席慕远瞥了眼她,继而抬头望天。 顾烟寒叹了口气:王爷,施针要脱衣服。麻烦你把上衣脱了。 席慕远起身,却是伸手站在了顾烟寒的面前:伺候本王更衣。 顾烟寒的嘴角抽了抽:王爷,我不是你王府的下人。 那又如何席慕远反问,你又不是没给本王宽衣解带过。 我那是为了给你解合欢散!顾烟寒想拿手上的针戳死他! 有何不同席慕远又问。 顾烟寒狠狠剜了眼他,伸手粗暴的扯掉了席慕远的腰带:上床去! 席慕远眉头微挑,蓦然捏住了顾烟寒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你可真不懂矜持。 我不懂矜持却懂杀人。王爷若是再不躺好,我手上的针可就指不定要扎歪了。顾烟寒强忍怒意不甘示弱,扎了死穴还算好的,若是碰了那些不该碰的穴位,让王爷瘫痪或是不举了,可怎么办 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道怒火。这女人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向来冷静到可怕的他发怒。 若是本王不举,你就等着守活寡吧!席慕远惩罚般重重捏着顾烟寒的下巴好久才松手,转身躺倒在床。 顾烟寒捂着发疼的下巴,真恨不得把席慕远废了。但理智还是阻止了她。 如今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这一世哪怕是捡来的,她都要好好活下去。眼下没有完全的逃脱之策,她还不能得罪席慕远太多。 烛火被拨的明亮了些,将席慕远蜜色的肌肤衬得更加诱人。胸肌、腹肌皆是健硕,他的身材简直可以被称作完美。 即使顾烟寒身为军医,前世也见识过不少健美的身躯,也还被席慕远的身材恍惚了一下。 她稳住心神坐下来,开始为席慕远施针:这会很疼,你若是受不了了,就告诉我,我提前结束施针。 动手。席慕远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烟寒将第一枚金针刺入了席慕远的劳公穴,随即又分别在大陵、内关两处落针。 席慕远的身子微微动了下,顾烟寒问:疼吗 无妨,继续。他又恢复了那淡漠的神情。 这三处穴位可以护住心脏,说不疼绝对是假的。然而席慕远只是一开始因为没有准备而微微动了下,之后无论顾烟寒的金针扎在什么穴位之上,他始终面色如常。顾烟寒都在心里佩服他的忍耐力。 半个时辰后拔针,你若是疼的受不了,便通知我先起针。顾烟寒又一次提醒道。 金针带来的疼痛是从身体内部蔓延至全身,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疼痛更是不断的加剧,使得席慕远浑身都翻出冷汗,将内外衣物全部浸湿。 席慕远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分不落的坚持了半个时辰。 顾烟寒掐着点从美人榻上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个空茶杯,走到床边,又从席慕远的长靴中抽出了他的匕首。 她一边用金针将毒素逼到席慕远的左手指上,一边敲着着那明晃晃的匕首笑问:王爷,你说我要是手抖落下了这匕首伤了你,可怎么办 一试便知。席慕远说的淡然,仿佛顾烟寒手上的刀悬着的并非是他的心脏一般。 顾烟寒自然只是吓吓他,握住他的手,见左手无名指已经完全变黑,就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她用匕首挑破席慕远无名指的指腹,里头流出来一道黑色的血液。在金针穴位的作用下,那些黑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积了半杯茶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顾烟寒这才收手,又是拔针,又是给席慕远包扎伤口。末了,席慕远还对顾烟寒伸了手:服侍本王更衣。 顾烟寒抓起他的衣服就迎头砸上,席慕远轻松的躲开接住了他的衣服。等到顾烟寒收好金针转身之时,他已经穿戴好了,正在研究那半杯毒血。 王爷,你的药中,合欢皮要减去一两。每日清晨起来后,嚼两片薄荷。 薄荷提神,他失眠为何还吃这个? 第010章 打脸 席慕远怀着心中的疑惑回到了王府,将今晚之事挑重点告诉了洛风。 洛风听完仰天长啸:你不要命啦!居然让一个陌生人给你扎针!你时时刻刻都不落下的防备心喂狗了吗! 经他提醒,席慕远微有错愕,又听见正在给他把脉的洛风大喜:轻了轻了!你体内的毒素真的减少了! 洛风追着他问为他解毒之人,顾烟寒的名字到嘴边,又被席慕远咽了下去。喝了药,他丢下洛风便回房去,又是一个好眠之夜。 第二日一早,顾烟寒被喊顾国公喊去大厅。 顾雪珊给了她一个得意的眼神。顾烟寒假装没看到,规规矩矩给顾国公行了礼,却听到顾国公冷声道:跪下。 顾烟寒骨子里就是个叛逆的主,非但没有下跪,反而站的更直了:女儿没有错,不知为何要跪 顾国公黑着一张脸,沉声问:烟寒,为父听闻昨日你与洛北王有了肌肤之亲 女子一旦与人有了肌肤之亲,要么被送去嫁人,要么就是沉塘。 顾烟寒一听就知道是顾雪珊告的密,反问顾国公:那父亲打算如何处置女儿呢 顾国公原本还持怀疑态度,顾烟寒这么一问,反而让他确信了。当即大怒拍桌而起:逆女!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辱门风之事!你一未出阁女子,怎么能与洛北王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我与洛北王清清白白的,怎么了顾烟寒又问。 钱姨娘见顾国公迟疑,忙道:烟寒,你就不要再狡辩了。快跟你爹认错吧,公爷要好及时帮你。 烟寒也是你叫的么顾烟寒冷眼看向她,我倒不知道这顾国公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做主了! 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钱姨娘管家多年,下人们为了讨好她都暗中称她为太太。这下被顾烟寒当头棒喝,当即便红了眼朝顾国公哭了起来:公爷妾身这也是为了大小姐好大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妾身 父亲,女儿还是出家为尼吧!这顾国公府里,就是一个奴才都敢指责女儿的不是!得亏母亲去的早,不然传出去,父亲宠妾灭妻这个罪名是摘不掉了! 烟寒! 父亲,忠言逆耳!今日你不问清楚就责怪女儿,来日怕女儿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钱姨娘当即就哭着跪了下来:公爷明鉴啊!妾身从未想害过大小姐,不知道为何大小姐容不下妾身!妾身对大小姐视如己出 我娘是秦子鱼! 钱姨娘一窒,见顾国公也有埋怨她不会说话的神色,两眼一番就晕了过去。 一群人慌忙扶住她,顾烟寒瞥了眼面色红润的钱姨娘,心中冷笑。装晕是不是?自己送上门来可就不要怪她了! 趁着没人注意,顾烟寒将一枚金针刺入钱姨娘的脑后。钱姨娘的眼睛蓦然睁大,随即又面如死灰的闭上。 这如同回光返照般的举动吓坏了顾家人,顾雪珊指着顾烟寒便骂了出来: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娘! 母亲可去世多年了,二妹妹说的是谁顾烟寒镇定自若。 顾雪珊慌忙捂嘴,看到顾国公的眼神正好扫过来,带着几分责怪之后,又看向了顾烟寒:烟寒,你懂医术,过来给你姨娘看看。 顾烟寒双手一摊:父亲,钱姨娘言语间对女儿多有龃龉。女儿若是上手,万一钱姨娘醒来倒打一耙可怎么办?二妹妹刚刚还说都怪我呢! 先过来救你姨娘!其余之事,为父自有论断! 顾烟寒上前,暗中将已经发挥完作用的金针收回,假意把脉一番:父亲,钱姨娘身体无碍。 顾国公不解:无碍怎么会晕倒 一定是你医术不够!顾雪珊立刻道。 府医来了,二妹妹问问府医吧。父亲,既然不信女儿,以后就不要让女儿沾上这种事。顾烟寒不再理会顾国公,甩袖走到一边。 府医请了脉,吞吞吐吐的道:公爷,钱姨娘身体无恙 这是顾国公府用了二十多年的老府医,犯不着诬陷钱姨娘。他虽顾忌着主家的面子没有明说,但顾国公心里多少有点数。 顾烟寒轻轻拨弄着茶杯中的茶叶:父亲别看了,钱姨娘若是此刻醒来,岂不是坐实了装晕骗人的罪名 你别胡说!我娘顾雪珊察觉到顾烟寒那冰冷的眼,又急忙改了口,我姨娘不会骗父亲的! 那我们就等着看钱姨娘醒来后,是不是会跟父亲说她什么也不知道。顾烟寒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整理好衣衽起身离开。 钱姨娘本来是装晕,顾烟寒那跟金针下去后,她的身子不能动弹,但神智还是清晰的,房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 她醒来后想说服顾国公相信自己,偏偏顾烟寒离开前的那几句话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最后,反被顾国公斥责了一番。 庵堂里的晚膳异常丰盛,过水鲈鱼、海棠酥、麻酱蒜泥虾皮墩、鲊广椒炒藕条、蒸碗小酥肉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 夏至异常疑惑:大小姐,我下午去厨房让他们给您炖碗蛋羹还说我多事呢!怎么这会儿就送来了这么多的菜?难道是给您赔罪来了 挖坑还差不多! 顾烟寒心里冷笑。钱姨娘给她吃了两天的咸菜白粥,这一顿好的她得连本带利捞回来。 吃的正欢,钱姨娘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胖厨娘走了进来。顾烟寒头也没抬,捧着南瓜盅正在细品着。 钱姨娘站了半天没见顾烟寒理她,有些没脸,谄媚的开口道:大小姐,妾身听闻这厨娘说,您房里的夏至姑娘去厨房闹了。 正服侍顾烟寒用膳的夏至一惊:我没有!大小姐!我没有! 你是我的人,就是闹了又如何顾烟寒斜睨着钱姨娘,姨娘这不是来兴师问罪?说我纵奴闹事么 钱姨娘忙摆手:大小姐误会了!妾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污蔑大小姐! 知道是污蔑就好!夜深露重,也别让父亲总在外头站着了。顾烟寒又瞥了眼屋外,顾国公果然走了进来。 父亲您看,钱姨娘对女儿多好。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女儿都吃不完呢。顾烟寒笑着道。 这些都是大小姐要求的钱姨娘低声对顾国公道。 前段时间天灾人祸,国库空虚,皇帝以身作则要求各家节俭。若是被人知道顾烟寒一顿饭要这么多菜,顾国公即使已经从朝上退下,也少不得被参一本。 而且,顾国公驻守边防之时,也曾应缺粮而受过苦,更是对浪费深恶痛绝: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一个人都吃不完怎么能这般铺张浪费! 谁说是一个人一个清越的男声从屋外响起,席慕远挺拔的身躯划破夜色走入屋内。 第011章 未来王妃 越过诧异的顾国公,席慕远大步走到顾烟寒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他身后的暗卫立刻道:还不给我们王爷添副碗筷! 顾国公震惊的给席慕远见礼:王爷怎么来了 陪我的人用膳。席慕远眼皮都没抬一下。接过夏至递过去的银箸,他在那完全没动过的过水鲈鱼上夹下一块鱼肉,在顾烟寒的天雷滚滚下放入了她的碗中,别挑食。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听在顾国公和钱姨娘耳朵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要知道席慕远那冷面阎王的名头不是虚的,是他一刀一个人头在战场上用斩首之功换来的!上次有个贵女对他多纠缠了几分,揪着他的披风,差点被他废了。 这会儿,这魔鬼在给自己女儿夹菜。 顾国公觉得自己一定是老眼昏花了。 顾烟寒反复嚼着那难以下咽的鱼肉,瞥见席慕远的眼神从未扫过那海棠酥,当即也给他夹了一块上去:你也快吃吧! 来互相伤害啊! 席慕远的眉头果然微微一皱,抬眼撞上顾烟寒那挑衅的眼神,他夹起那自己不喜欢吃的海棠酥,吃下了第一口。那盯着顾烟寒的锋利眼神,仿佛口中嚼着的是她一般。 顾国公实在看不下去别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与自己女儿眉来眼去,干咳两声想要提醒他们注意影响。 席慕远这才仿佛注意到他一般:顾国公也还没用膳 正是。 那便去用膳吧,别妨碍本王了。 原本正要邀请他去前院的顾国公一噎:洛北王,这是烟寒的闺房 庵堂。席慕远嘲讽的吐出两个字纠正,给顾国公弄了没脸。 王爷,烟寒即刻便会搬回烟雨阁! 与本王何干 顾国公迟疑了一下,还是坚持了:王爷,为了烟寒的清誉吗,还是请王爷随老臣去前院吧! 席慕远扫了眼顾烟寒:她是本王的人,她的清誉本王不在乎。 顾烟寒手上的筷子跟顾国公的小心脏一样一抖,席慕远伸手扶了一把。他宽大的手掌覆上顾烟寒的手,握着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帮她握紧了筷子。 顾国公完全呆了,被席慕远的暗卫带出去之时都没反应过来。 屋里没了外人,顾烟寒立刻将口中的鱼肉吐了出来。抬头,席慕远又夹了一块鱼肉,已经递到了她的唇边:吃了。面无表情。 王爷,我不喜欢吃鱼。顾烟寒想把海棠酥塞他嘴里撑死他! 席慕远不为所动:本王知道。这是命令。 命令也不行!不吃! 席慕远抬手甩出那金丝楠木盒。 顾烟寒顿时感觉伤口一阵疼痛,没骨气的张了口。席慕远顺势将那块鱼肉喂入她口中,正好被窗外来找茬的顾雪珊看见。 你们干什么!顾烟寒你居然在庵堂与男人私通!顾雪珊尖叫着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冲进来,见到席慕远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洛、洛北王 窗棂正好挡住了席慕远的脸,让她刚刚在院子里只能看到一双男人的手在喂顾烟寒。 此刻看到席慕远,震惊与错愕充斥了她的全身。 顾烟寒瞥了眼满脸不甘心的顾雪珊,只当她是空气,抬手将那半块海棠酥送到了席慕远的唇边:王爷请用。 席慕远优雅的张口,顾烟寒使坏,将那大半块海棠酥全部送入了他口中。本想让席慕远尴尬一回,却没想到他端着架子愣是一点风度都不失的将那海棠酥全部吃下。 他一贯不爱吃甜食,但口中那酥软甜腻的滋味这会儿却让他有些留恋,仿佛不久前才有过相同的体会。 他的眼神落在顾烟寒收回去的仟白藕臂之上,蓦然想起刚刚握住那双小手时的触感,与口中的海棠酥如出一辙。 唇齿间的香甜慢慢化开,席慕远这会儿对甜点也不是很排斥了。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了一个讨厌的声音:雪珊见过王爷。 短短几息之间,她已经将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席慕远没有理会她,顾雪珊亲昵的上前想要拢住顾烟寒的手:姐姐,你怎么与王爷独自在这里用膳?也不叫上妹妹我她语气看似亲切,言语间那责怪与不满却明显的很。 顾烟寒懒得理她,顾雪珊得寸进尺的又道:姐姐,男女有别,你这样与王爷私相授受,坏了王爷的名声可怎么好 她的手正要碰触到顾烟寒,忽然一声尖叫:啊 席慕远指尖的银箸飞快的划出,擦着顾雪珊的手直挺挺的插入了对面的墙上。若不是她躲得快,那银箸恐怕早已经刺穿了她的手掌。 顾雪珊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席慕远眼皮都没抬一下:本王与未来王妃的事,也要你多嘴 第012章 为何而战 他的话让顾家姐妹俩同时一惊。顾雪珊看向顾烟寒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嫉恨。 然顾烟寒打量着席慕远那始终沉静的脸,心中的诧异又很快淡下。对这男人来说,那番话不过是随口打发顾雪珊而已。好在她也不是那种会当真的人。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再刺激顾雪珊一把。 王爷真是的。顾烟寒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来,轻拍了一下席慕远放在桌上的手,二妹妹也是关心我们嘛。 手背处传来的酥痒宛若一直小猫在心上挠过,席慕远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她身上,清楚的捕捉到了顾烟寒眼底的狡黠。 这女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拿他当跳板。 忽而又听见顾雪珊唤他:王爷 顾烟寒的眼神因着她的话而从他身上挪开,令席慕远有种被忽视的错觉。他头也没回:来人。 先前退下的暗卫煮酒应声而来,席慕远微微抬手,煮酒便已经会意的将不住挣扎的顾雪珊拖了出去。 屋内总算是没有了旁人,顾烟寒依次吃下那三片灵血参,促狭的问:王爷,这是皇宫宝库内的灵血参吧 是本王从西域带回来的。席慕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顾烟寒一笑:多谢王爷。 当年太后病重,席慕远因幼年被养在太后膝下而感伤。为救太后,他九死一生从西域带回至宝灵血参。上苍被他的孝心所感动,太后无药自愈。灵血参则被锁进了皇宫珍宝阁。 为了表彰席慕远的孝心,皇帝还特地赏赐了不少珍宝,并且特许席慕远宫中骑马。 但顾烟寒知道,那不过是皇帝为了糊弄世人的说辞而已。太后病重是假,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席慕远死在西域。 西域是个什么样子的顾烟寒抱着金丝楠木盒问。 席慕远不明白她的眼中为何有着憧憬:都是异邦。外貌与中原人不同,金发碧眼的。风俗习惯都不一样。顿了顿,他像是思考过了什么,看着顾烟寒刻意补充了一句,灵药多,毒药也多。 他眼底的寒意清楚的映入顾烟寒的眼眸,她将楠木盒还给席慕远,抿了口果酒道:王爷的毒,是在西域中的吧 席慕远眉头微皱,没有出声。 顾烟寒也不在意:我没有办法给王爷解毒,但王爷若是愿意,可以多拿一些知道药性的西域毒药给我。好让我研究一番。不能说十成把握给王爷解毒,也比坐以待毙的好。 席慕远打量着她:为何要帮本王 王爷您可是我大应朝的战神,为了这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我怎么能袖手旁观顾烟寒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 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与你何干 顾烟寒第一次被噎住。席慕远从十二岁开始上战场,征战多年,她以为他心中是有这黎民的。然而,他的话语间却只有孤寂与嘲弄。 你为何而战顾烟寒不假思索的问。 第013章 一夜夫妻 席慕远没有出声。就在顾烟寒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蓦然听见他道:为战而战。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是蕴含着千军万马的肃杀一般。 顾烟寒蓦然一笑:以杀止杀 你也懂席慕远倒是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顾烟寒微微颔首,又吃了几口菜。席慕远拿起新送来的银箸同样吃了几口,忽然瞧见顾烟寒的头不断的往下冲。 眼看就要磕上桌子,席慕远伸手接住了她的头,却没想到顾烟寒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他怀中。 软玉在怀,席慕远发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朝着同一个地方涌去。他低头,看见顾烟寒面色潮红,睡的不省人事。鼻翼间,还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席慕远就着她刚刚喝过的酒盏抿了一口,这哪里是女孩子喝的果酒,分明是琼花酿!喝起来温和,后劲却不亚于任何一种烈酒! 席慕远将顾烟寒抱起放回到床上,正要起身,顾烟寒忽然抱紧了他:别走 席慕远身子一顿,察觉到那紧抱着他的女子在他胸口轻蹭了两番。他维持着抱她的姿势,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柔滑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心湾,与兵器的冰冷有着云泥之别。 顾烟寒原本依恋的小脸忽然又变得痛苦起来,身子不住颤抖,仿佛正经历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事一般。 女人 顾烟寒! 席慕远沉声唤了好几声,顾烟寒非但没有醒来,反而更加的恐惧:别别杀我! 她的话令席慕远一愣,随即又听到她满是歉疚的道:对不起 她还呢喃了什么,席慕远没有听清,但能确定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个男人的 除了赵齐鲁,这女人还跟哪个男人有过纠缠? 席慕远原本柔软了的心一瞬间又坚若磐石。他放下顾烟寒走出屋,煮酒忙跟上来:王爷,回府吗 去将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给本王查清楚! 他没有点明是谁,但煮酒知道是指顾烟寒,忙应了一声离开。 席慕远大步走出顾国公府,甩掉身后的尾巴后,再次折回到了顾烟寒所在的庵堂。 桌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收拾掉,夏至给顾烟寒擦过脸喂过醒酒汤后便退下了。 席慕远坐在屋顶上一直等到半夜,瞧见一个黑影偷偷摸摸的溜进了院子。 借着月光,能看见那是一个面容极为猥琐的中年男子,贼眉鼠眼的打量着死寂的小院,咽了咽口水便淫笑着朝庵堂走去。 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入之时,席慕远从天而降,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男子震惊的望着他,转身便想要逃,被席慕远一脚踩在地上。男子怕引来侍卫不敢大声说话,一个劲的求饶,只感觉脊椎都要被席慕远踩断了。 谁派你来的!席慕远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怒火。 是是一个老太婆她给我指了路!说这里没人守夜让我过来与顾大小姐做个一夜夫妻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第014章 贼喊捉贼 顾烟寒睡的正香,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她忍着头晕眼花站起身来,听到外面夏至正在与一群人争执:里面是大小姐的闺房!大小姐还没醒!你们怎么能进去! 有人说贼人进了庵堂!大小姐安危重要!夏至姑娘莫要再阻拦!钱姨娘说着推开夏至,顾雪珊会意带着侍卫一马当先的冲进去。 因为太兴奋,她忍不住亲自去撞门。却没想到刚蓄足力气往前冲去,那扇门居然自己打开了!顾雪珊没收住力,猛地一头撞进去,额角撞在里头的香炉上,顿时破开一道口子。 顾烟寒一头雾水看着抱在一起的钱姨娘母女,又看向侍卫们:怎么了 侍卫长迅速说了一边抓贼的事,顾烟寒示意他们自便。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搜到,侍卫们便散了。 顾烟寒一边喝茶一边看向满脸不解的钱姨娘母女:姨娘说是什么贼人 大概是什么小毛贼吧。钱姨娘敷衍道。 顾烟寒挑眉:小毛贼也敢偷上国公府 烟寒!你没事吧闻讯赶来的顾国公着急的从门外冲进来。 父亲,女儿没事。只是姨娘说有府里有贼,女儿想寻常毛贼是断然不敢上国公府的,指不定是有家贼里应外合! 顾国公觉得有理,问钱姨娘:谁第一个发现有贼的 钱姨娘为难着:这妾身刚听说有贼,就想着抓贼,没多心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顾烟寒冷笑:偌大一个国公府,谁首报都不清楚?还怎么奖罚分明?姨娘就是这么管家的 钱姨娘脸色讪讪,递了个眼神给身旁的婆子。那婆子立刻就在顾烟寒面前跪了下来:回公爷、回大小姐,是老奴第一个发现的! 顾烟寒唇角弯了弯:你是姨娘身旁的崔嬷嬷吧?就住在钱姨娘的兰翠院里 回大小姐,正是。那婆子自以为得了脸,眉角都翘了一下。 顾烟寒看着恶心,又问:你怎么发现有贼的?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如数招来! 崔嬷嬷平时也没少欺负顾烟寒,此刻被她厉声一喝,倒是心虚了一把:老奴老奴起夜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扒窗台!老奴当时就喊人来抓贼,那男人就逃了!一直追了过来! 顾烟寒长长的哦了一声:崔嬷嬷你是看见一个男人在钱姨娘的院子里爬窗 崔嬷嬷听着不对劲,但又没想到是哪里不对劲,再说顾烟寒说的的确是她刚刚说的话,只能点头:是! 顾烟寒没发作,钱姨娘脸色大变:狗奴才!谁指使你污蔑我的! 崔嬷嬷一个哆嗦,终于反应过来坑在哪里了!顾国公今晚睡书房,但有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了钱姨娘的院子里!谁知道顾国公不在的时候,那男人和钱姨娘做了什么! 瞥着顾国公铁青的脸,钱姨娘哭着就跪了下去:公爷!公爷你要相信妾身是清白的!这老虔婆污蔑妾身!公爷! 顾国公挥开了她,冷声问崔嬷嬷:你还看到了什么 第015章 拔牙 老、老奴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公爷饶命!公爷饶命!崔嬷嬷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将额头都磕出血来,顾国公还是没松口。 钱姨娘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心一横:公爷!妾身愿用一死证清白!她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墙上撞去,顾雪珊都不用提醒就死死抱住了她,娘!娘你不要想不开!爹爹不会冤枉你的!娘!爹!你就不念娘与你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吗! 二妹妹,母亲可已经去世多年了。顾烟寒幽幽提醒着顾雪珊。 顾雪珊怒目,钱姨娘推开她就作势要往墙上撞去。顾烟寒不着痕迹的伸出脚,将钱姨娘绊了一跤。她脚下一个不稳,在顾雪珊刚刚磕破头的香炉上再次磕上,脸上划出好大的一条口子。 姨娘你可别再装晕!不然就说不清了! 原本双眼一翻借势就要晕过去的钱姨娘,听见顾烟寒的话又强撑住了:公爷妾身是冤枉的她说着看向崔嬷嬷,你老实说,是不是你黄汤灌多了胡言乱语! 崔嬷嬷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钱姨娘手上,自然是只能点头称是,不住磕头求饶。 钱姨娘破口大骂: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人,拖出去杖毙! 原本给顾烟寒准备的粗使婆子立刻进来将她拖出去,崔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太太!太太您不能这样!公爷!大小姐!救我!老奴是冤枉的! 原本打算帮她一把的顾烟寒听着她的话微微皱眉:崔嬷嬷喊谁太太呢 崔嬷嬷忙改口:老奴错了!大小姐饶命!大小姐救救我! 那你自己说,今晚是怎么回事顾烟寒冷眼瞧着这根墙头草。 崔嬷嬷正要说,钱姨娘毒辣的眼神的望过来,又令她心惊。她低着头仔细思索了一番,哆嗦着道:老奴是老奴看错了老奴也是护住心切!以为有歹人,担心主子们的安危才糊涂了!大小姐我真的是冤枉的! 姨娘,崔嬷嬷是你的人,你说呢顾烟寒幽幽又问。 钱姨娘面如死灰,看向脸色铁青的顾国公,咬了咬唇:这奴才胡言乱语,罪该万死!捂了嘴拖出去打死! 崔嬷嬷绝望无比,跟在钱姨娘身旁的那些爪牙顿时也有了兔死狐悲的体会,心中不免戚戚。 钱姨娘哀求着想要去抓顾国公的手,被他无情的挥开:雪珊,带你姨娘先回去。 顾雪珊仗着顾国公素来疼爱她,不死心:爹 顾国公一声怒喝:退下! 顾雪珊吓了一大跳,扶起钱姨娘夹紧尾巴就逃。 顾烟寒捂着自己还是发晕的头,听见顾国公关切的声音:烟寒,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的关怀倒是让顾烟寒有些诧异,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女儿能发现什么?莫名其妙喝醉了,如今头还晕着呢。 一醒来见钱姨娘那架势,她就知道肯定没好事,只能随机应变。 顾国公垂眼思索一番,忽而一声叹息:烟寒,你娘去的早,好些东西你都没学到。如今也该学着练起来才是。好好休息吧。他没头没尾说了这番话,便转身离开。 顾烟寒喝了两口茶重新躺回到床上,钱姨娘的把戏她猜到了毁她清白,让她沉塘! 怕钱姨娘留一手,顾烟寒也不敢睡,用金针扎了穴位后强迫自己清醒着。 不一会儿,门外果然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第016章 杀人 顾烟寒冷笑,双手握紧了从席慕远那里顺来的匕首。 那脚步声不断靠近,就在顾烟寒察觉到那双手靠近自己之时,她猛地抽出匕首攻去。 那人灵巧的躲开,反手扣住顾烟寒的手,轻而易举的夺下她手中的匕首。 熟悉的气息传来,顾烟寒一愣:王爷她这才发现席慕远的另一只手似乎是要给她盖被子。 怎么是你顾烟寒更加诧异。 不是本王你还想是谁席慕远想起她喝醉时呢喃的那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顾烟寒讪讪一笑:我还以为是歹人呢。 席慕远的眉头上挑了两分:你就这么确信本王不是歹人 我错了,王爷也是歹人。既然如此,是否需要我去将侍卫喊来 贫。席慕远将匕首插回刀鞘之中,丢回给顾烟寒。 这是给她了吗? 顾烟寒将匕首收好,试探性的开口:王爷,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在扫雪那里。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顾烟寒即刻反应过来在自己醉酒期间发生了什么,忙下床去找扫雪要人。 兰翠院外,顾烟寒瞅着里头的灯火通明,递给扫雪一只吹管,郑重的道:看你的了! 扫雪面露难色,瞥见顾烟寒身后的席慕远,又接过了。不一会儿他便返回:都已经迷晕了。 把他扒光衣服丢进去!顾烟寒指着那先前想要爬进她房里轻薄她的猥琐男人道。 扫雪照做,临了顾烟寒还让放了一把火。 心真黑。席慕远望着那窜起的火苗,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将这些事与这个眼神皎洁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顾烟寒笑的纯善:我不过是让姨娘自己尝尝她给我准备的东西而已。我若是不恶毒,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去给龙王爷当儿媳了。她的声音不自觉沉重起来。瞧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势,顾烟寒的嘴角弯了弯,姨娘你可千万别被烧死啊。 兰翠院的火越来越大,侍卫与下人全部被惊动,纷纷出动来救火。唯有顾烟寒以醉酒不醒而躲在庵堂里与席慕远淡定的喝着茶。 第二日得到消息,钱姨娘死在了火灾之中。 夏至趁着去拿早饭的间隙打探了一番,回来神秘兮兮的给顾烟寒报告:大小姐,听说昨晚钱姨娘偷人,正好救火被公爷撞见了! 顾烟寒专心涂着指甲上的蔻丹,夏至又道:钱姨娘的心腹全没了。大小姐,你说他们是不是也死了 小丫头语气间有着害怕,顾烟寒抬头:人又不是你害死的,怕什么?还嫌没被他们欺负够?身上被他们打的伤全好了 夏至心思单纯,一下就被唬住了:伤没好呢 那不就行了?出去别乱嚼舌根。再听到什么,及时来回禀。顾烟寒看着自己白净的一双手,略微出神。这双手救过无数的人,也在自救之时染过别人的血。从前是这般,往后也一样。 然顾国公却忽然要见她,难道是昨晚的事露了马脚? 第017章 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顾国公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整晚没睡。见她来,开门见山道:烟儿,从今日起,国公府便由你当家。你祖母近日便会随太后銮驾回京,有不懂的尽可去请教她老人家。 顾烟寒蓦然明白过来昨晚顾国公离开庵堂时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老夫人要回来了?这可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闲话了几句顾烟寒才离开,从始至终顾国公都没有提起过钱姨娘。原本昨晚庵堂的那番话顾国公是不会信的,但救火之时亲眼瞧见了钱姨娘与一个男人躺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顾烟寒正要离开,顾雪珊哭嚎着冲了进来:父亲!你就给我娘买一副棺木吧!父亲! 顾国公厌恶的皱眉:你还没认清你母亲是谁么! 顾雪珊哽咽一下,立刻改口:父亲我错了!姨娘求求你给姨娘买一副棺椁吧!她怎么说也生了我爹 来人,请二小姐回房!顾国公一声令下,顾雪珊就被带了出去。 顾烟寒也告退离开,却没想到遇上了等候在外面的顾雪珊:顾烟寒!我知道是你!一定和你有关系! 二妹妹什么时候开始学疯狗乱咬人了顾烟寒停下脚步打量着悲痛的顾雪珊,你若是真的心疼姨娘,怎么不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去给她置办一副棺木?还用得着来求父亲 我、我哪有钱! 呵,二妹妹没有钱,这头上玉漱斋的珠钗可是价值不菲呢。我这嫡女都没有,二妹妹倒是戴了一头。 顾雪珊语塞,顾烟寒瞧着她精心装扮的面容,蓦然明了:二妹妹莫不是等着各府夫人带着公子小姐来国公府吊唁 顾雪珊眼中闪过亮光。 顾烟寒嗤笑,问她:你知道什么是妾吗?你见过谁家死了个妾还大张旗鼓要各府去吊唁的?你不要脸,他们可要!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任她宠妾、爱妾、贵妾、贱妾,在别人眼里都不过是个奴才,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个玩物而已! 顾烟寒丢下错愕的顾雪珊回了自己的院子,席慕远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他的手旁,放着一只精致的盒子。 今天的灵血参换盒子装了? 顾烟寒好奇的打开,里面不是灵血参,而是一只通体翠绿的蝴蝶玉簪。玉质透亮,簪尾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飞走一般。 顾烟寒惊愕:玉漱斋的首饰 嗯。席慕远脖颈边还有细密的汗,一看就是才行完轻功。 顾烟寒的心情有些复杂,将玉簪完好的放入锦盒中,起身道:王爷,我再给你拔毒吧。 拔毒完毕,席慕远潇洒离开。那玉簪他没明说送,却是留在了顾烟寒的妆奁之中。 管事送来了中馈的账本,顾烟寒这几天都在为那一摊烂账忙得焦头烂额,却被告知老夫人回来了要见她! 她忙赶去老夫人的院子。顾国公的其余姨娘们都在,顾雪珊则乖巧的依偎在老夫人身旁。 顾烟寒给老夫人见礼,还未起身就听得老夫人一声怒斥:跪下! 第018章 夺权 顾烟寒照常起身,老夫人厉声又斥:谁让你起来了 祖母,孙女做错什么了顾烟寒不解的问。 老夫人冷哼一声,指着顾烟寒便骂:你不知廉耻与洛北王的那些事,我在五台山都听说了!太后都直笑我顾国公府没教养!简直与你那狐媚的娘一模一样! 秦子鱼人都死了,老夫人居然还不放过她! 顾烟寒听得气结:老夫人既然不喜欢我娘,为何让她进门?我娘是已故忠毅侯的嫡女,现忠毅侯的胞妹,老夫人若是觉得母亲德行有亏,为何不去找忠毅侯府理论 混账!这是你跟祖母说话的态度么! 祖母拿我当孙女吗顾烟寒反问。 老夫人气得直敲拐杖,顾雪珊嘴边的笑越来越浓,还装出一副温婉的模样来:姐姐快跟祖母道歉吧!气坏了祖母可怎么好 顾烟寒斜睨了眼她:祖母常年礼佛自然有佛祖保佑,二妹妹可不要危言耸听咒了祖母。 不就颠倒黑白么,谁不会! 老夫人上次一场大病后对养生格外看重。顾烟寒的话让她剜了眼顾雪珊,觉得这个庶女就是不会说话。 但瞧着顾烟寒那与秦子鱼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又令她胸间一股怒火涌起:听闻你父亲将家中账本给了你 顾烟寒颔首,老夫人更气:你还未及笄,哪里会管家!把账本拿来,如今我回来了,这国公府自然还是我当着。这才是老夫人今日发难的主要原因。 祖母年纪大了,这些繁琐小事交给我们小辈便可。顾烟寒的嘴角扯起一抹讽刺,不然,再出现元旭五年的事,可怎么办好 老夫人原本势在必得的神色瞬间变得更难看,望向顾烟寒的眼神更是厌恶无比:你胡说什么! 顾雪珊不明所以的应和:元旭五年发生了什么?姐姐你可不要无中生有! 顾烟寒笑的温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国公府的开支在那一年翻了五倍。事后被查出来,是 说到关键处,老夫人慌忙打断她:够了!你要管家就管着吧!别出错就成! 多谢祖母体谅。 话锋一转,老夫人又问:那你二妹妹说你苛待她又是怎么回事 顾雪珊应景的哭出声:是啊,姐姐,妹妹平时也没有得罪过你,你怎么能给妹妹吃那些猪食! 什么猪食顾国公疑惑的从外面走来,给老夫人见了礼,又疑惑的盯着顾家姐妹俩。 顾雪珊平时就最会讨他欢心,这几天他都避着顾雪珊,可把顾雪珊急坏了。这会儿忙哭了起来:父亲姐姐管家以来,女儿的吃食每一样都难以下咽!父亲,你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 顾国公板起脸来:烟寒,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女儿给二妹妹准备的咸菜与白粥,每一样都是敦促厨房精心熬制的。前几日钱姨娘给女儿准备的也是这两样。 顾国公又心疼起这个女儿来。 老夫人出声道:如今钱氏已死,你这是报复你二妹妹么?小小年纪怎能如此恶毒! 当然是报复,可顾烟寒不会承认:祖母有所不知,二妹妹自幼养在钱姨娘身前,与钱姨娘感情极为深厚。如今钱姨娘去了,孙女听闻二妹妹茶饭不思,怕一下摄入太多油腻伤了肠胃,才特意准备了这些。她说着瞥了眼顾雪珊,原来二妹妹是想吃别的了,怎么不来跟姐姐说?厨房里大鱼大肉都备着,二妹妹要吃什么,姐姐这就吩咐下去。 亲娘才死没几天,这就要吃大鱼大肉了。屋里不少人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来,让顾雪珊羞得无地自容。 老夫人生气顾雪珊拿自己当枪使还没讨个好果子,刻薄的道:既然如此,就多吃几天素,为你姨娘念念经,也好叫她早登极乐。 顾国公不屑的哼了一声,老夫人疑惑的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无事。 老夫人又不死心起来:公爷真的要让寒丫头管家?为娘的担心这孩子管不来。 烟寒早晚会出嫁,如今在家里练练也好,免得出嫁了被婆家以此说道。顾国公意有所指。 老夫人面色不快:公爷这是还在怪娘?娘那也是为了你好! 儿子不敢。说是不敢,顾国公却是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然瞥了眼顾烟寒,他叹息一声:往后,还要请娘多帮衬烟寒些。 那是自然。都是我顾家的丫头,娘难不成会胳膊肘朝外拐老夫人说着心虚,瞥了眼顾国公。 顾国公面色不变,但顾烟寒总觉得这对母子间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019章 玉碎 第二日晌午,顾烟寒小憩一番起来梳妆。望着妆奁底层那根蝴蝶玉簪,有一瞬的失神。 大小姐,要簪这个吗夏至期待的问。 顾烟寒摇头正要将簪子收起,顾雪珊闯了进来:姐姐,我错了!我不要再吃咸菜了!臭死了好漂亮的簪子! 这下藏不住了,顾烟寒无奈的将玉簪递给夏至。 夏至稳稳的将簪子插入她的青丝之中。望着镜中的女子,不由得笑道:大小姐就该这样戴些头饰,真漂亮! 顾雪珊更是看的眼睛都直了:姐姐,那是不是玉漱斋的蝴蝶双飞簪?要五百两银子呢姐姐真有钱她的语气酸溜溜的,能不能给妹妹戴一下下 夏至立刻警醒的摇了摇顾烟寒的胳膊。 顾烟寒一笑:这可不行,妹妹上次借的玉佩、上上次借的珍珠项链、还有上上上次借的珐琅彩琉璃樽可都没还呢。 顾雪珊脸色涨红:那不是我忘记了么!姐姐真是的,也不提醒我。 那今儿个赶巧,妹妹就还了吧。顾烟寒念在她刚死了亲娘的份上,打算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顾雪珊面露不快,口是心非的答应了:好呀。那姐姐可以先借我戴戴吗 顾烟寒知道自己要是敢答应,以席慕远那别扭的脾气,铁定活拆了她! 有借有还,妹妹先把东西还了再开口吧。顾烟寒示意夏至送客。 顾雪珊不甘心的走了,顾烟寒也将头上的蝴蝶玉簪取了下来,命夏至仔细收拾好。 这发簪万一丢在外面,她可没法跟席慕远交代。忽而又一愣,发簪给了她就是她的东西了,她为什么要跟席慕远交代什么?这不像她。 走,去给老夫人请安。顾烟寒扶着夏至的手出门去。只有样样俱全,老夫人才不能给她纠错。 然而回来之时,顾烟寒才进屋,一道疾风便从外涌来。席慕远大步走进来,撞得顾烟寒生疼。 他脸色铁青,一身煞气。顾烟寒示意夏至先退下,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探探口风:王爷今儿个来的真早。 席慕远冷哼一声,似是忍着怒气。可听着顾烟寒那轻松的音调,那股怒气又怎么也压不住了:本王从未见过你这般不知好歹的女子! 顾烟寒不知哪里惹了他:那王爷如今见到了,是不是大开眼界呢?是否考虑给我点观赏费呢 巧舌如簧!席慕远猛地一拍桌子,掌心那根玉簪发出一声脆响,裂成了好几段。更有甚被他直接拍成了粉末。 顾烟寒望着那蝴蝶双飞簪大惊:怎么会在王爷这里! 不在本王这里你想在谁那里席慕远言语间的每一个都充斥着怒火,你还真是大方!本王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本王何时说这东西赏你了 顾烟寒原本想要解释的心被他这番伤人的话戳翻,反骨又起,索性破罐破摔:王爷的东西自己不收好,如今丢了还是我的错?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屋子从里到外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的!管你是无意落下还是有意送人,只要进了我的屋子就是我的!我爱送谁送谁! 顾烟寒! 席慕远! 两人谁也不让谁,大眼对小眼,彼此眼中有着对方,都映在熊熊怒火之中。 你有种!席慕远咬牙吐出三个字,反手挥翻那桌上的玉簪,转身离去。 碎玉落地的清脆声响传来,边角处,还残留着一道血痕。顾烟寒被气的不行,只觉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黑,便已经倒了下去。 第020章 毒发 急火攻心,毒素入侵了肺腑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顾烟寒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府医那焦急的声音。 席慕远也中了毒,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样呢? 顾烟寒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看了眼已经黑透的天,问:什么时辰了 大小姐您醒了!夏至大喜,子时刚过。大小姐您感觉怎么样?孙大夫!大小姐醒了,你快来看看! 孙大夫探了脉,面色沉重:大小姐,老朽无能,若是没有灵血灵药,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 顾烟寒当然明白个中道理,只是如今她得罪了席慕远,灵血参是不要想了。还是趁着能活的最后这几天,为原主再争口气吧。 顾国公等人全部被她打发掉,顾烟寒想起往常这个时候,席慕远都躺在她床上等着她拔毒了。 房门忽然被敲了三下,守着她的夏至疑惑的走过去:是谁 给顾大小姐送药的。是扫雪的声音。 还是那个金色楠木盒,里面三片灵血参。顾烟寒只感觉有麟玉一团毛线堵在胸口,又闷又乱的。 顾烟寒没有接,而是问屏风外的扫雪:你们王爷呢 王爷有要事要办。扫雪语气不快,隐隐有着责怪之意。 他的毒还好顾烟寒又问。 扫雪更是不敬:顾大小姐还是照顾好自己吧。我们王爷不劳您挂心!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们家小姐说话!夏至听不下去就要跟扫雪理论,被顾烟寒制止。 她罕见的没生气:若是方便,可否带我去给你们王爷拔毒 扫雪一愣,嘴犟道:卑职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他这躲闪的模样让顾烟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要是还想你们王爷好,就最好别耽误。他有个好歹,你受得起 扫雪一窒。 顾烟寒接过灵血参吃下,扫雪终于动摇了:大小姐能帮我们王爷 这要看你愿不愿意帮你们王爷了。顾烟寒示意夏至将盒子还给他。 扫雪忙不迭的点头:当然愿意!大小姐我们快走! 看他那着急的模样,也不知道席慕远的情况怎么样了。顾烟寒难得为他担心起来。 洛北王府为太祖皇帝亲赐,巍峨壮丽自不必多说。煮酒看见顾烟寒不由得皱眉: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她能救王爷!扫雪忙要带着顾烟寒往里走去。 煮酒一把拦住:要不是她,王爷也不会这样!你还敢带她来! 可王爷的毒素的确减轻了!你让开!扫雪挥开煮酒就要让顾烟寒进去。 洛风闻言从里面走出,看见顾烟寒着实惊讶了一番:就是你给重麟解的毒重麟是席慕远的字。 顾烟寒微微颔首,围着洛风身上的草药气息,也猜到了几分他的身份:阁下若是不放心,我施针之时尽管在旁边看着就是。 金针之术一般都是各家秘术,轻易不显露人前。顾烟寒这么说,已经表明了她最大的诚意。 席慕远情况危急,刻不容缓,洛风便做主让她进去了。 里头装饰清冷,像极了席慕远的为人。顾烟寒无暇关心这些,看见昏迷在床的席慕远嘴唇发紫,面无血色,当即便已经他的毒素已经攻入了心脉。 即使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这来势汹汹的毒素压下去 第021章 引毒 示意洛风将席慕远的上衣褪去,他蜜色的肌肤之上隐隐显出不少黑紫色的经脉,都是毒发的症状。 顾烟寒首要用金针护住了他的心脏,又强行令席慕远周身经脉倒转运行。 洛风急了:经脉逆行,他会死的! 不这样他现在就会死! 洛风一窒,双手握拳微微发抖。望着顾烟寒,他心中不住呢喃: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重麟的信任 我说个方子,你即刻让人去熬了给王爷服下。顾烟寒擦去额前的密汗道。 洛风点头,可随着顾烟寒报出的药名,他再也忍不住:这些都是毒药!不比你身上的曼陀罗毒轻!你要让重麟吃下这些 以毒攻毒。顾烟寒沉声道。 洛风沉着脸,看着自己记录下的那方子,不由得皱眉。这女子实在是太大胆了!怪不得能为重麟减缓毒素。可笑他堂堂七尺男儿,胆量竟不如她! 我去抓药!洛风转身离开,又听顾烟寒嘱咐道:这些药一点分量都不能错,还望阁下仔细些。 放心! 计算着时间,顾烟寒抽出了匕首。扫雪看着她将匕首刺向席慕远的心口,下意识的出剑:你做什么! 引毒。顾烟寒斜睨了他一眼,我若是要杀你们王爷,之前有无数次机会,不会选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扫雪慢慢放下抵在顾烟寒脖颈边的长剑,无比忐忑的看顾烟寒将刀子在烛火上烧红后,刺入席慕远的胸膛 扫雪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忘记,顾烟寒在那从未受过伤的地方划下一道深口子收手,回过头来问:你们谁口腔中没有伤口的 属下口腔溃疡 属下前天刚划破了嘴 顾烟寒叹了口气:那把你们王爷的妾室或侍女叫一个来,给你们王爷将毒吸出,不要吞下。 煮酒摇头:王爷中毒之事决不能再被别人知道! 扫雪忽而坚决的单膝跪下:合欢散之事多谢顾小姐!如今请大小姐再救我们王爷一命!王爷一定会善待顾小姐的! 不等顾烟寒拒绝,那黑脸汉子起身拉着煮酒飞身出门,还关上了门。 顾烟寒恨不得戳死扫雪! 可想着席慕远这段时间也没少帮她,顾烟寒不想做忘恩负义之徒。挣扎了一把丢下匕首,俯身低头靠近那结实的胸膛。 她发誓,她两世为医都从未有这么献身的时候! 席慕远的胸膛滚烫,顾烟寒忍着想捅死他的冲动覆唇而上,吸出第一口毒血,吐在了一旁的茶杯之中。借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满满两茶杯的毒血,席慕远心口的毒血才全部被吸出。顾烟寒漱完口,洛风走进来:药好了,你快喂重麟喝下。他胸前的伤口是怎么了?还红红的 自己喂!顾烟寒没好气的打断他,瞥见红着一张脸的扫雪煮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碗毒药下去,一个时辰后,席慕远蓦然睁眼吐出一大口黑血来。面色痛苦,就跟要死了一般。 难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第022章 面壁思过 王爷!扫雪着急无比,却见席慕远在连吐出好几口黑血后,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顾烟寒稍稍松了口气。席慕远眉头一皱:你为何在此 给他把完脉的洛风忙笑道:重麟,这次多亏了她!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席慕远冷着脸没有说话,扫雪跪下请罪:请王爷责罚,是属下擅自将顾小姐带来的! 怎么带来的 背来的扫雪莫名感觉头顶一阵寒意传来。 罚俸一年。席慕远瞥过顾烟寒那无所谓的面容,顿了顿又改口,三年!语气好像还有点酸溜溜的。 洛风去给药房为席慕远体内的其余毒素忙活。顾烟寒转身也要走,席慕远冷冷的开口:谁允许你走了 也是,王爷的诊金还没付呢。友情价,十两金子。顾烟寒无赖一般在桌边坐下。 席慕远冷哼一声,抬手丢给了顾烟寒一串钥匙:书桌左手边第三个抽屉,自己拿。 顾烟寒受宠若惊的打开了那个抽屉,里面有着一抽屉的银票,数额不等,最小也是百两! 席慕远果然是个壕啊! 顾烟寒忍着想要全部拿走的冲动,如实只拿了十两金子的等价银票,还给席慕远检查了一番:你看,我可没有多昧你银子。 席慕远眼皮都懒得抬。室内沉寂,忽而他问:你的伤如何 挺好的。我命贱,死不了。顾烟寒没心没肺的一笑,努力在想怎么将银票藏好。 席慕远看了眼她,又冷冷的转过脸去:窗边第一个抽屉。 顾烟寒好奇地上前,看见里面放着一个似曾相识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根蝴蝶双飞玉簪。虽然外表与之前被席慕远毁掉的那根无异,但每一件玉器都有其特定的纹路,这不是之前那根。 顾烟寒将簪子递给席慕远:帮你拿来了。 席慕远没有接,他望着顾烟寒,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异样的情绪,仿佛下午与他争执的人完全不是她一般。 给你了。席慕远面无表情。 顾烟寒眉头一挑,手却没有动:那我要是再转送谁了,王爷可还会生气 席慕远咬牙:随你。 顾烟寒还想逗他几句,看见席慕远胸前的绷带映出血色,怕他被气得伤口开裂,改口道谢:那谢谢王爷啦! 席慕远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这才柔和了些。 忙了一晚上,天已经亮了。顾烟寒随便在王府用了些早膳,便让扫雪送她回去。 从写着大大洛字标识的马车上下车,顾国公府的下人们再次震惊了。消息很快就传来后院,顾烟寒才进门就被老夫人叫去了。 孙女见过祖母。顾烟寒请安起身,抬头对上老夫那又是厌恶又是蔑视的眼神。 呵,我这孙女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老夫人嘲讽的开口,一夜未归,竟然是与洛北王厮混去了!顾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来人,带大小姐去静室面壁思过! 早就候在一旁的粗使婆子即刻上来左右按住了顾烟寒的胳膊。这副身子极弱,顾烟寒愣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的被丢进了昏暗的静室! 第023章 高烧 门口被一把铜锁锁住,顾烟寒几次试图撞门而出,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将自己撞得浑身都疼。让人给她送些吃食来,看门的婆子跟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嗑瓜子聊天。 一晚上没合眼,顾烟寒打了个哈欠,找了几个蒲团堆放在一起便合眼睡了过去。她就不信老夫人敢把她弄死在这里! 中途被饿醒了一回,顾烟寒浑身乏力也懒得纠缠,合眼又睡了过去。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翻来覆去几次,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发了高烧。 夏至来找她的声音隐隐听过,可是之后小丫头就没了声响,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 顾烟寒的脑袋一团浆糊,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老夫人的惊呼声:洛北王! 席慕远! 顾烟寒原本就要涣散的意识随着这三个字再次强聚在一起,她拼劲全力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踹开那厚重的木门逆光而入。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能清楚的想到席慕远俊美无俦的面容之上一定皱了眉。 顾烟寒不由得笑了。 席慕远碰触到她滚烫的身子吓了一跳,见状还以为她烧糊涂了:笑什么 笑你出现的真是时候。 果然是烧糊涂了。 席慕远打横抱起她,老夫人冲过来:王爷!寒丫头要是这样出去可就没法活了! 老夫人这是要弄死她才高兴席慕远呛住她,脚步都不曾有丝毫迟疑,出门便施展轻功带着顾烟寒往外飞去。 还有我的丫鬟 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想着别人。席慕远嘴上嫌弃着,却给跟在身旁的扫雪递了个眼神。 顾烟寒醒来的时候是在席慕远的房间里,夏至哭红的双眼跟两个桃核似的。这丫头身上有着伤,都是被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拧的,好在都处理过了。 顾烟寒吃着药眉头紧锁,孝字压在头上,老夫人还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见席慕远进来,她收起眼中的杀意,玩笑般的对他一笑:王爷,我觉得咱俩能成个患难之交。一个比一个倒霉。 那一抹杀意自然是躲不过席慕远的眼,但他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样敢爱敢恨的女子,才够格站在他身边:本王派人通知忠毅侯府了。 顾烟寒眉头一动,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老侯爷不愿意秦子鱼嫁给顾国公,但秦子鱼坚持。秦子鱼死后,两府就闹僵了,老死不相往来。 这会儿借着她发烧晕倒的名头,忠毅侯府忍了那么多年可能使劲折腾了。一想到老夫人那张脸,顾烟寒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王爷这招兵不血刃玩的可真是漂亮!顾烟寒打心底夸赞着席慕远,洛北王很受用。 王爷,大恩不言谢!我都记心里了!夏至,回府!顾烟寒急匆匆的就要下床,席慕远冷声打断她:本王允许你走了 不走我怎么回国公府看戏!她要去给老夫人落井下石呢! 席慕远嘴角闪过一道玩味:且等两天。 秦雨涵当天就来了,同时报告了战果初战忠毅侯府完胜!老夫人靠装晕才躲过一劫。 一边剥着桔子,秦雨涵一边嫌弃顾烟寒:要我说你学什么医,与我一道练武多好!看那老婆子再敢欺负你! 等我身子好一些后再说吧。顾烟寒说着看见席慕远与一个同样面目俊朗、剑眉星眸的男子走过来忠毅侯世子秦少安。 原主与忠毅侯府来往不多,与秦少安也只是幼时见过。好在都是爽快的人,很快就熟稔起来:妹妹放心,父亲说了,这回若是不能帮你讨回公道,就是闹到皇上面前咱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正说着,扫雪报顾国公来接顾烟寒了。 不见。席慕远眼皮都没抬一下。 第024章 你嫁一个,我杀一个 秦少安比席慕远小一岁,从小就在席慕远的光辉下成长。原本对席慕远是很不服的,觉得自己没有能和他一样建功立业只是因为没有机会。 如今见席慕远这般,他心中的不服也少了下去:王爷果然好脾性!就该这般才是!我的妹妹凭什么任他们轻贱! 席慕远的眉头因他的称呼而微微蹙了一下。 秦少安又道:此番烟儿妹妹多谢王爷!如今我奉父亲的命,来带烟儿妹妹回忠毅侯府。这两日麻烦王爷了! 秦少安说着要拱手道谢,席慕远受了他的礼却不放人:本王的人为何要去忠毅侯府 秦氏兄妹俩一窒,纷纷看向顾烟寒。顾烟寒捂脸:这是个误会 误会席慕远声音微沉,已经带着危险的威胁意味。 顾烟寒选择了闭嘴。 席慕远这才放过她,看向秦氏兄妹:人已经看过了,两位请吧。 他微微抬手,扫雪与煮酒便不由分说的赶人。 顾烟寒叹息:王爷,你总是这样说,我将来还怎么嫁人 你还想嫁别人席慕远的声调高了两分。 顾烟寒不明所以:我怎么就不能嫁别人了 煮酒手中的剑即刻出鞘,席慕远握着那剑直指顾烟寒咽喉。她鬓边的垂髫被割下飘落在席慕远的掌心,被他握紧。 旁人你嫁一个,我杀一个。 席慕远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望着她,浩瀚如星辰的双眸之中,顾烟寒稍显瘦削的身影满满当当的占据了全部。 金石之声再次响起,那柄长剑闪着火星重新回到剑鞘之中。席慕远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弧度,握着那一束青丝转身而走。 顾烟寒呆愣了半天,问扫雪:我把你们王爷得罪的这么狠了吗?他那么恶毒的想要我孤独终老 扫雪觉得未来王妃的脑子可能全都长在了医术上。 席慕远不同意顾烟寒离开,顾烟寒索性在洛北王府里养起病来。高烧退了不少,但还有点。 晚膳摆在席慕远房里,夏至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大小姐,我听扫雪大哥说,外头现在都在传是老夫人害死了夫人。 顾烟寒夹菜的动作一顿,瞥见席慕远进来,问:这是王爷的意思 席慕远在她身旁坐下:忠毅侯府自己的怀疑罢了。本王不过让他们又想起来了而已。 顾烟寒想起脑海深处一女子温婉的笑容,心莫名堵得慌:我母亲真的是老夫人害死的 你觉得本王能知道十年前的内宅之事 抱歉。 顾烟寒一顿饭吃的没什么精神,第二日夏至回府给她拿换洗衣物,又听了一耳朵传言回来。 如今外头的传言又变成了老夫人害死秦子鱼还不够,还苛待顾烟寒。因此老洛北王妃才看不过眼,让洛北王将顾烟寒接去了洛北王府。 顾烟寒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但搬出老王妃的确是可以挽回一点点她那岌岌可危的清誉。 太后与顾国公府不大对付,一早就叫了老夫人进宫。夏至下午回王府之时,老夫人还没回来。 老夫人有先帝亲赐温良恭德牌匾,要是苛待嫡孙女德行有亏,她那老腰就别想挺起来了。 从宫里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好,似是太后要落井下石。然而,老夫人很快就有了应对之策! 第025章 求平安符 老夫人要去相国寺给我求平安符顾烟寒诧异过后冷笑,她还真是会装模作样! 席慕远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盏琉璃樽:明日与你去散心。 翌日清晨,两人便轻装简从的从后门出发。 顾烟寒懒洋洋的躺在马车里:王爷,我们去哪里散心?我这风寒还没退呢。 席慕远竟是早有准备,从马车的小桌下拿出一个包袱。里头是一件玄色披风,不算厚,在如今这时节披着正好。 看见路旁的香客,顾烟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狡黠的问:我们不会是去相国寺吧?你挖了什么坑给老夫人 席慕远正襟危坐,宛若一个正人君子。 再往前没多久,路旁有侍卫设卡。侍卫们并不阻拦平民上山,只检查上山之人的随身之物,防止有歹人。 洛北王府的马车没有人敢阻拦,还得恭恭敬敬的送行。 顾烟寒掀起帘子往外看去,老夫人居然站在前面!只见她一步三叩首,竟然是在上山!那一把向来被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因为接连的叩首已经出现松动,老夫人汗流浃背却不敢停。 有相熟的老太君上香路过,纷纷不解的下来询问:老姐姐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一把辛酸泪,还表现的大义凛然与理所应当:还不是为我那苦命的孙女!这孩子从小就身子弱,这不大病了一场还没好我想着这相国寺的平安符向来好,就想给这孩子求一个! 那老太君也不知是真不知道内情还是装傻:那老姐姐怎么不做马车?你这么大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这个折腾! 住持说了,要这样才能让菩萨感受到我的心意,才能让我那寒丫头快快的好起来!老夫人嘴上说的好听,那眼神间满满的都是恶毒,恨不得将周围认出她的人全部拖入地狱。 夏至哼了一声:要是真心疼大小姐的话,我去报大小姐重病的时候就该把大小姐放出来! 顾烟寒原本见老夫人不易想要放过她的心一下子湮灭。她还以为老夫人不知道她高烧呢,原来是巴不得她死。 老太君与她交谈了两句再次上车,洛北王府的马车路过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很明显的慢了下来。 老夫人一个磕头起身,顾烟寒挑开帘子正好对上她的眼神。老夫人顿时冲冠眦裂,指着顾烟寒气的直发抖:你你 祖母辛苦了。顾烟寒微微一笑,孙女好生感动。想来菩萨知道祖母这么温良恭德,一定会好好保佑孙女的。 小蹄子!老夫人口不择言的就骂出来。 顾烟寒身后即刻飞出什么,快速的掠过老夫人的脸。只听见她一声尖叫,那张保养的还算不错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伤她的,不过是席慕远手中的一粒瓜子。 顾烟寒转过头去娇嗔一声:王爷,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席慕远的眉头微微上扬两分,显然对顾烟寒的狗腿很享用。 老夫这才意识到顾烟寒身旁还有一个洛北王,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祖母,上山路迢迢,孙女就不妨碍你向菩萨表善心了。顾烟寒挑衅的看了她一眼,见老夫人气得要追过来,提醒道,祖母,太后和其他府的眼线可都盯着呢。您做戏可一定要做全套的! 在老夫人的捶胸顿足中,顾烟寒坐着马车开开心心的上山而去,好奇的问:王爷,你是怎么让相国寺住持与你同流合污的 第026章 心猿意马 席慕远不语,宛若圣洁的高岭之花。 相国寺在山顶,席慕远先一步跳下马车。顾烟寒探出身,不等夏至伸手去接,席慕远大手一挥便已经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今日来上香的人并不多,顾烟寒第一次来,随便逛了逛,发现席慕远不远不近的走在她身边,倒真的像是来陪她散心的一般。 路上遇见住持,席慕远与他交谈了几句。顾烟寒便带着夏至与扫雪到别处去看看。 回来之时,她冲席慕远一笑:这也算是王爷今日带我来散心的一点回礼。席慕远掌心微微传来一阵粗粝的触感,那是相国寺闻名的平安符。 我打开看过了,也是开过光的。顾烟寒笑眯眯的道。 住持在一旁道了声佛偈:施主乃有缘人。 夏至笑道:我们小姐求了三个呢!三个都是大师您开过光的! 三个席慕远眉头微皱,看见扫雪与夏至身上果然还一人挂着一个平安符! 扫雪只感觉主子的眼神如刀子,低头默默的将平安符藏起来。 住持先是错愕,随即感慨的一笑:那是最后三个了。施主乃有大造化。 顾烟寒没放在心上,夏至仔细收起那平安符又问:对了,大小姐怎么不给自己求一个 我不用,死不了。顾烟寒没心没肺的笑着。 席慕远望着她,却蓦然想起了她那晚说的我命贱,死不了。明明是笑着的,可却仿佛陷在痛苦之中谁都救不了她。 席慕远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烦,见顾烟寒身前的披风松散,伸出手帮她将领结重新系好。 女子皎洁的前额便在他的眼前,发间的清香时时刻刻的传入他的鼻翼,让席慕远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忍不住想要低头,想要将女子身上独有的冷香全部拥入怀中,想要吻她 顾烟寒见席慕远的手许久没有动作,不解的抬起头。正好撞上他俯首的下颌,生生将两人撞得生疼。 顾烟寒捂着自己的头,嗔了一句:王爷你干什么呢! 席慕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退后一步与顾烟寒保持距离,随即转身而走。 握着那枚平安符却是心情不错,郑重的收入怀中。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求平安符。 山里景色不错,顾烟寒便没有再坐马车。一行人慢慢走下山,老夫人那熟悉又狼狈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老夫人瞪着眼就要冲过来,但瞧见顾烟寒身旁的席慕远又生生停下了脚步。她心生一计,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诶哟!寒丫头吗?那是我的寒丫头吗 原本想绕开的顾烟寒只能走上去,笑道:祖母没事吧?孙女的平安符,可还要靠祖母呢。 老夫人眼中全是怨怼,可嘴上还叹息着:祖母一定给你求来!你先扶祖母起来吧诶哟可疼死我了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都夹杂着各府的眼线。老夫人想表现出她的慈爱,顾烟寒就满足她! 她蹲下身伸手去扶老夫人,老夫人起身起到一半,忽然狠狠踢了顾烟寒一脚,同时趁着她重心不稳用力将她往身后一扯! 这里是山坡之上,原本就陡峭。老夫人这么一扯,顾烟寒整个人往山下摔去! 第027章 断腿 老夫人正要笑,却发现自己没有能完全推开顾烟寒!顾烟寒的身子往山下摔去,她也被带着摔倒了! 顾烟寒厌恶她,反手推开她。自己的身子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眼见着要脸朝下滚下山了! 席慕远眼疾手快的追上前来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两人的身子。而老夫人一路下滚,好半天侍卫们才追上她,那副老骨头着实折腾的不轻。 侍卫们扶住她,老夫人即刻骂出声来:顾烟寒!你想我死吗! 睁眼说瞎话! 顾烟寒起身想要理论,却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老夫人在那里卖惨,顾烟寒给夏至递了个眼神,索性眼一闭,往席慕远怀里一躺直接装死! 夏至立刻焦急的叫了起来:大小姐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呢!是不是老夫人推你的时候伤到了!王爷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大小姐吧! 席慕远当即就抱起顾烟寒上了马车! 老夫人愣在了原地。 马车停在洛北王府门口,顾烟寒想要下车,席慕远出声提醒:你可还晕着。 顾烟寒嘿嘿一笑:都回来了,就不装了。 席慕远斜睨她一眼:谁刚说做戏要做全套的?闭眼装死。 话音未落,他已经抱起顾烟寒下车。顾烟寒心中叫苦不迭,还不得不配合。 然而这货平时大步流星的,这回迈步却慢的很,仿佛怕颠了她一般,愣是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回到正院。 当日下午,顾国公就收到了顾烟寒重伤不治昏迷的消息,还是小神医洛风亲下的诊断。这可把顾国公急坏了,也顾不上老夫人告黑状就去了洛北王府,看到面无血色顾烟寒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演技见长的夏至跪在一旁声泪俱下:公爷,你可一定要为大小姐做主!大小姐听说老夫人要去为她求平安符,担心老夫人身子,一大早就求了洛北王带她去相国寺,想要将老夫人劝回去。老夫人不听,大小姐便想先一步去相国寺将平安符求了来,好让老夫人安心。谁知谁知老夫人误会大小姐嫌弃她人老不中用,竟然一怒之下将大小姐推了下去!大小姐摔到了头,小神医说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呢呜呜大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席慕远冷眼站在一旁:顾国公,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说法 顾国公原本还想找席慕远讨说法,如今反倒被席慕远苛责,心中更是烦闷:王爷,烟寒在王府多有不便,还容许老臣先将她带回去。至于老夫人他叹了口气,老夫人摔断了腿,恐怕也是没有办法了 席慕远冷哼:在本王眼皮子底下都做能出这种事,给顾国公带回去,恐怕不出三天,国公府就又要搭灵堂了吧 顾国公面色讪讪,还想说什么,席慕远大袖一挥:送客! 顾国公走后,顾烟寒悠悠荡荡的醒来:老夫人可真会装,还摔断了腿 席慕远递给她一杯新茶:你要让她断,自然是断的。 顾烟寒咯咯笑了:王爷,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是老夫人自己要断腿的。麻烦扫雪再跑一趟顾国公府呗 第028章 回府 第二日一早,洛风拿着一张帖子过来:重麟,顾国公请我去给顾老夫人看腿疾,还带来了诊金百两黄金。 去了也没用。席慕远淡淡瞥了眼扫雪。 扫雪会意:洛先生,老夫人每一寸腿骨都被打断,不可能治得好。 你干的洛风一眼就看出来了关键,扫雪抬头看天。 洛风让人去退钱,顾烟寒却道:有金子干嘛不收?只让你去看看,又没说一定能治好?我给你配个能令老夫人三天不腿疼的方子,一百两黄金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 成交! 顾烟寒又揶揄席慕远:王爷,我上次给你引毒才收了十两金子,老夫人一双腿就一百两金子。你的命还没有老夫人的腿值钱诶 本王救了你那么多次,分文未收,你的命岂非一文不值席慕远挑眉问她。 顾烟寒假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我的命可是无价之宝,谁都不能拿走。 那把钥匙忽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顾烟寒抬头只看见席慕远的背影:要多少自己去拿。 她愣了愣,又暗搓搓的将那钥匙收好,有些好奇那一抽屉银票是不是席慕远的私房钱。 几日后,顾烟寒总算是在洛风的悉心医治下醒了过来。 顾国公带着大堆的礼物上门接人,席慕远仍要回拒,忽而来了一个面生的嬷嬷:王爷,王妃请您过去。指的自然是老王妃。 半柱香后席慕远从老王妃处回来,却是同意顾国公将人带回去了。 顾烟寒无意抬头,正好撞上席慕远的眼神。那向来如星辰璀璨的眸子中,似是蓄着一汪秋水。顾烟寒一愣,再看之时却是只有席慕远惯有的凛冽。 顾国公,本王如今交给你一个完整的女儿,来日若是伤到一分一毫,本王唯你是问。席慕远语气冰冷,话语间却说的顾烟寒觉得自己是他的一般。 顾国公脸色不佳,瞥了眼一脸茫然的顾烟寒,心里又好受些。好在只是洛北王一厢情愿,他家女儿还是乖女儿! 回到国公府,顾烟寒被直接迎回了烟雨阁。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恭迎大小姐。 里头原本缺失的物件都已经补上,顾国公嘘寒问暖了一番后才离开。 顾烟寒懒懒的躺在床上,听见外头传来娇滴滴一声姐姐。 顾雪珊在丫鬟的簇拥下走进来,眼神在新填充的多宝格上就没挪开过:这镶金梅花瓶是前朝的吧?这景泰蓝是不是当年先帝赏赐给父亲的?还有这哥窑梅子青她双眼放光的一一说着多宝格上的物件,语气越发的酸:姐姐,父亲对你可真好。 父亲对你不好吗顾烟寒反问。 顾雪珊意识到失言,忙摆手:姐姐误会了,父亲对我很好!就是姨娘也不在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姐姐,你这梅子青真的好漂亮,能不能用我用两天 又来了!上次那蝴蝶玉簪的事还没跟她算呢! 我累了,二妹妹自便吧。顾烟寒说着便合眼睡下。 过了好一会儿,顾烟寒察觉到有人来试探她睡没睡熟。没多久,几个蹑手蹑脚的人影便进入了屋子。 顾烟寒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第029章 立威 那些人轻手轻脚的搬着多宝格上之前被顾雪珊依次点过名的珍贵物件,忽然大门被猛地关上,夏至冷着一张脸挡在她们面前: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盗主家财物! 你不要胡说!吵醒了大小姐 我一直醒着。顾烟寒悠悠然从下床来,仔细打量着那些人三个她房里的丫头,一个顾雪珊的贴身侍婢。 夏至又道:翡翠在外面放风,已经被守在门外的扫雪大哥拿下了! 扫雪怎么会守在她的门外? 席慕远的身影在顾烟寒脑中一闪而过,她又看向那人赃俱获的丫鬟:请父亲来! 顾国公得知此事大为光火,当即便要叫人将这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拖出去打死。 丫鬟们忙推卸责任:公爷,不是我们偷盗!是二小姐的命令!说是借过去玩玩,她说大小姐已经同意了! 夏至怒斥:大小姐什么时候答应过!分明是你们欺大小姐良善,把小姐屋子里不知道搬空多少回了! 一听还不止一次,顾国公更是生气。 顾烟寒提醒道:父亲,碧桃是二妹妹的贴身丫鬟。怎么处理她,也要知会二妹妹一声才成。 顾国公亲自带着碧桃去了顾雪珊的院子,一进门,看到她屋里那几件眼熟的物件,当即对着笑脸迎上来的顾雪珊就是一个巴掌:逆女!好的不学,就知道学这些偷鸡摸狗的把戏!你姐姐房里的摆设,怎么都进了你的屋子! 顾雪珊差点被抽懵,闻言心下惊骇,可怜巴巴的道:是姐姐说送给我的 顾国公怒斥:那对青花落地屏也是你姐姐给你的?那是夫人留给她的遗物! 顾雪珊被吓得不敢在言语。 主子房里的东西大多都登记在册,顾国公让总管来对了账,将原本属于顾烟寒的东西全部送了回去。同时,顾雪珊被扣掉了两个月的月俸,还被禁足一个月。 二妹妹,你还差一件东西没还给我呢。顾烟寒幽幽道。 顾国公一走,顾雪珊憋了一肚子的气当即就要对着顾烟寒发出来。谁知她刚扑过去,顾烟寒居然拔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对准了她。 顾雪珊被吓得脸色惨白,远远的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问问,那根蝴蝶双飞玉簪,二妹妹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顾烟寒晃着那匕首问。 顾雪珊想起那天席慕远的冷冽,倒吸一口凉气:那已经被洛北王拿走了 他拿走是他的事。你打算怎么赔偿我顾烟寒笑眯眯的,顾雪珊却听得渗人。 都已经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你怎么不去找洛北王要! 我欺软怕硬不行么顾烟寒挑眉,你将钱姨娘的私账交给我,这件事就了了如何 顾雪珊迟疑,顾烟寒又道:我跟你说实话,那东西是王爷让我暂为保管的。你偷的是王爷的东西。我如今愿意保你,你就该烧高香了。若是将你交给王爷 顾雪珊脸色雪白,从墙边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本小账本。顾烟寒接过仔细看过,却是脸色越来越黑。 第030章 讨债 顾烟寒从中馈上的巨大亏空推测出钱姨娘有私账,但那些被克扣下来的大笔银子却只有少部分进了钱姨娘的口袋,绝大多数都是支出。 国公府这些年大笔的银子到底都流向了哪里? 顾雪珊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东西钱姨娘是怕被人发现才藏在了顾雪珊这未出阁的小姐房里。 老夫人修养了一天,提出要大办寿宴。顾烟寒管着中馈,自然是要由她来操持。 给各府发了帖子,顾二老爷一家提前便来了。他与顾国公同为老夫人所出,只是不成器。前些年又分了家,顾国公不待见他,便不怎么敢正大光明的登门了。 顾烟寒吩咐下人将北院打扫出来给顾二老爷一家居住,以礼相待。然而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顾烟寒吩咐完寿宴当天的采买,就听得一声夸赞:几年不见,大侄女真是出落的越发出挑了,管起家来颇有当年大嫂的风范。 烟寒见过二叔。顾烟寒回过头去给顾二老爷福了福身。他与顾国公虽然是亲兄弟,但一直养尊处优,看起来倒是比顾国公年轻不少,只是面向酷似老夫人,看起来鬼头鬼脑。 顾二老爷忽然面露难色:寒丫头,二叔来的匆忙,手头一时周转不开,你能不能接个几百两银子救救急 当然可以呀!顾烟寒笑着拍出纸笔,二叔写个欠条就成。要是不够,侄女当了首饰头面也一定给您补上! 顾二老爷大喜,洋洋洒洒就写下了那欠条。顾烟寒看过,数额变成了五万两。还真是贪心! 见她蹙眉,顾二老爷听闻老夫人说她不好对付,心里打鼓:大侄女,这些钱可以吗 可以,二叔您等着,侄女这就让人去账上支钱。您按个手印。顾烟寒又拿过一旁的红泥。 顾二老爷有些迟疑,他虽然目光短浅,但这手印还是知道不能随便按的。 顾烟寒故作惋惜的叹息一声:二叔这是信不过侄女吗?既然如此,那算了。 别!我按!我按!这钱你可一定要如数给我! 二叔您放心。顾烟寒笑眯眯的收起了那欠条,看着顾二老爷迫不及待的揣着银票出门去,勾起一抹冷笑。 欠国公府的,都让你们吐出来! 老夫人的腿疼停了三天,之后那疼痛便加倍的疼了回来。整夜的整夜的睡不着,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可偏偏的,她还要强撑着办寿宴。 顾烟寒知道她这是要给各府发一个讯号:她人还很好,还是顾国公府说一不二的老夫人! 顾烟寒随她折腾,趁着寿宴开始前,将欠条送去了老夫人面前:祖母,您这寿宴,孙女怕是操办不起来了。 老夫人原本正要发落顾烟寒,看到那张欠条的署名,生生忍住了怒火:怎么回事! 二叔突然来账上支钱,要的急,还说是祖母您的意思,孙女怕他有急用就给了。但是说好了今儿还,孙女等到现在还没等到二叔的钱 他要你就给老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顾烟寒故意的,你要死气我么!寿宴的银子不提前预备好 孙女不敢,只是二叔说这是祖母您的意思。您将欠条上的钱还回来,这寿宴便能开始了。顾烟寒啜着茶。 你做梦!钱是你给出去的,凭什么要我还?你自己捅出去的篓子自己去收拾! 听闻今日洛北王与太子也会来,祖母要是不帮孙女,孙女只能去请那两位做主了。五十万两银子呢,想必他们定不会让孙女吃亏。 老夫人手一抖:你说什么?五十万两?哪来的那么多钱!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还有二叔的手印。顾烟寒扬起手中的欠条。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背过去,顾烟寒又道:以前老夫人给二叔那些,我也就不追究了。只要这五十万两还来,孙女这就送您去前院见客。 若是我不给呢老夫人咬牙问。 顾烟寒温和的笑着:那老夫人以后的冥诞与忌日说不定就是同一日了。 你敢! 孙女自然是不敢的。扫雪。随着顾烟寒的话,奉命前来保护她的扫雪显现在窗外:属下扫雪,洛北王近卫,见过顾老夫人! 好你个顾烟寒!你你你竟敢弑亲! 祖母糊涂,若真那样,也是扫雪做的。顾烟寒笑的更加璀璨,孙女一点都不担心您还不还这笔钱。您死了,这院子的东西还是府里的。二叔一家就是来争,争得过国公府吗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背后阴气阵阵。顾烟寒温和的笑容仿佛秦子鱼从地下爬出来与她索命一般! 第031章 成为太子妃 瞥了眼抱剑而立的扫雪,老夫人哆嗦道:我、我给但我没那么多银票 顾烟寒一笑:算上您库房里的东西就成,剩余的孙女便不追究。 她早就跟席慕远借好了人,老夫人一松口就开始搬东西。箱笼是成箱成箱的抬,银票则被顾烟寒直接让夏至去藏好了。 前院内顾国公正在应酬,已经一贫如洗的老夫人为了面子,强打精神与各府老夫人交谈。 顾烟寒正偷闲,听得头顶一声:办完了她抬起头,席慕远挺拔的身躯就在她身旁。 顾烟寒笑的跟只偷了油的老鼠:办好了。说好给王爷一成人工费的,我回头就让扫雪给您带回去。 席慕远也没有推辞。 回去点了银票交给扫雪,路过花园的时候,一道明黄色映入眼帘,两人正好遇上。太子摇着折扇笑眯眯的走过来,顾烟寒微微福身:民女见过太子。 太子一笑:不用与我这般客气。咱们说起来也是亲戚呢,与雨涵一道喊我一声哥哥就成。 这亲戚顾烟寒可不敢去攀,只得笑笑:太子玩笑了。还请花厅里坐会儿喝点茶。 顾烟寒要引路,太子却没有动,而是望着她,眼神带笑:顾小姐与重麟的关系似是不错。 顾烟寒眉头一动,飞速在脑海里思考了一番对策,恭谨道:洛北王为人仗义,不过是见民女有难才出手相助而已。 太子的眉头扬了扬:这么说,你与重麟并无交情 并无 太子的神色间闪过一抹轻松:顾小姐那晚的掌上舞当真是精彩绝伦。本宫的侧妃们近日也在学习这掌上舞,却没有一个能跳出顾小姐的神韵。 察觉到他的眼神留恋在自己的身上,顾烟寒浑身不舒服,又听太子压低了声音问:顾小姐可知东宫如今还空着他指的是太子妃的位置。 顾烟寒装傻:民女见识浅薄,不知这些。 太子细长的眼眸中闪出更深的亮光:本宫有意娶你为妃。 顾烟寒一口老血:太子玩笑了,民女 本宫是认真的。不若今日便回去禀了父皇母后,也好早日了却太后的一桩心愿。 太子把应朝最大的三个人全部搬出来,摆明了是示威。顾烟寒正急着要拒绝,忽然听见他一声厉喝:什么人! 顾烟寒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假山后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太子追上去还是晚了一步,什么也没有看到,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阴狠:既被人听了去,本宫这就回宫请父皇赐婚。顾小姐等这接旨吧!说罢便甩袖而去。 顾国公府如今已经现了败相,若是她当选太子妃,顾国公绝不会回拒。顾烟寒急的团团转,门外一男子却不请自来。 你要当太子妃席慕远挑眉问。 顾烟寒大惊:你怎么知道!太子这么快就求来圣旨了吗? 席慕远眉头一皱,冷哼:那胆小如鼠的家伙有什么好的?就因为他是太子 这向来对其余事务皆是不屑一顾的男子难得有着不忿,顾烟寒以为他是起了男子惯有的比较心,劝解道:王爷,你要平常心。姑娘嫁你只能是王妃,但人家嫁给太子的话,就是太子妃,以后还能升皇后。看重的是太子的位置,而非是他这个人。 顾烟寒说着顿了顿,看在王爷你帮过我不少忙的份上,我也提醒你一声。以后你娶的女子,说不定也是只看中了你洛北王的身份,而不是你这个人哟!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人都是现实的啊! 席慕远周身的气场更冷了,握紧了拳头许久后才开口:你也是现实的 是啊。顾烟寒不解思索,我早就过了小女孩家家爱做梦的年纪啦王爷你去哪里 疾步而出的席慕远头也没回:本王成全你! 第032章 我不仅打你,还要废了你 成全什么? 顾烟寒忙着收拾行李也没有多想。是夜,她背起行囊正要趁人不备溜出去,一开门却看见席慕远就站在他的屋外。 夜露已经将他的衣摆打湿,不知道站了多久。 顾烟寒神色讪讪:王爷怎么在这里 席慕远瞥了眼她怀里的包袱:去哪里 随便走走。顾烟寒假意一笑,席慕远越过她进入了屋内。 妆奁里的所有首饰已经被收起,席慕远的眉头拧的愈发的紧:这就收拾东西准备去东宫了 顾烟寒一愣:什么去东宫她忽而想起席慕远白天的那番话,恍然大悟:你以为我要嫁给太子 不是么席慕远反问,每一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开什么玩笑!顾烟寒反驳着想起白天的事,诧异的问,你说的成全不会是成全我和太子吧 席慕远见她这模样,知晓自己白天应该是理解错了。原本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顾烟寒却觉得完了。洛北王和太子同时去请旨,明天一大早赐婚的圣旨肯定下来!她拔腿就要跑,席慕远伸手拦住,顾烟寒没能躲开,直接撞入了他的怀中。 席慕远心情不错的抱着怀中的人:本王允许你走了 顾烟寒快被他气死了:谁要你允许了!要不是你,我也不用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本王帮了你,还怪本王 谁要你帮!顾烟寒生怕晚走一步就被抓去成亲。然而她却是挣扎,席慕远的怀抱便越是紧。偏偏她力气不够,怎么也挣脱不开。 女子娇柔的身躯在他的怀里仿佛易碎的琉璃,她身上的温度传来,让席慕远没来由的觉得燥热。 顾烟寒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以及席慕远某个尴尬部位的反应一愣,随即涨红了脸颊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落下:无耻!拿她当什么人了,居然对她有了反应! 席慕远略一晃神,顾烟寒趁机推开他,将他反锁在门外:你走开! 席慕远还没从那一巴掌中反应过来:你居然敢打我老王爷在世之时都没对他动过手! 再不走,我不仅打你,还要废了你!顾烟寒心有余悸,刚刚席慕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想要占有的欲望。他若是来强的,以她现在的体质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席慕远磨牙:你别好坏不分! 我分得清!你你流氓!你给我走!当军医太久,她习惯性的无视别人的性别。但席慕远刚刚那反应,让她实在是不敢再继续与他如之前那般相处下去。 曼陀罗毒不想解了席慕远压着怒意问。 不想了!顾烟寒不假思索,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的解药我研究出来后会派人送去,你以后不许再来我屋里! 不识好歹! 门上被重重的捶了一拳,顾烟寒一惊,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门上,就怕席慕远闯进来。 然而屋外却想起了逐渐远离的脚步声,是席慕远走了。 顾烟寒长长的松了口气,好久之后才再次拿起包袱准备出门溜走。煮酒却等在门外。 顾烟寒立刻就想要关门,煮酒忙道:王爷不在! 顾烟寒扫了眼周围,的确没有席慕远的身影,又见煮酒手上拿着一个眼熟的金丝楠木盒。 顾小姐,这是王爷派属下送来的灵血参。请您来取一下。怕顾烟寒以为他是拿乔,煮酒刻意加重声音强调着,王爷吩咐了,谁也不准进入顾小姐的院子。 盒子里是小半截灵血参,之前的都已经被她吃了。顾烟寒谢过煮酒后想要出府,煮酒却出剑拦住了她:王爷还吩咐了,我们不准进去,顾小姐也不准出去。 席慕远你仙人板板! 第033章 毒蛇反扑 晚上煮酒守夜,白天扫雪尾随。席慕远算是彻底吃死了顾烟寒,让她的逃跑计划直接泡汤。 顾烟寒胆战心惊的在家等了两天,都没等到赐婚的圣旨下来。转念一想,皇后似乎与秦子鱼有恩怨,应该没看上她当自己儿媳。 顾烟寒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倒腾屋里的毒药来。她拿到了全部的灵血参,欠席慕远的解药也要尽快研发出来才是。 席慕远没有再夜闯她的闺房。顾烟寒埋头研究西域毒药,深夜都不停。偶尔睡着了,夜半惊醒却发现自己的肩头披着一件披风洛北王府的披风。 她顿时睡意全无,谨慎的扫视着屋内,却听到一个不屑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本王可没功夫进你那狗窝。 窗外,席慕远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单腿支起,手上还拎着一坛子酒,已经空了。说了不让他进屋,没说不让他进院子! 第二日去给老夫人请安,才走到门口就见府医的药童在忙活,居然是老夫人中毒了! 顾烟寒心觉得是报应,一阵似曾相识的味道淡淡的飘入她的鼻腔之内,顾烟寒微微走神,在夏至的提醒下又走入内室。 老夫人手脚被绑在床上,神情呆滞的望着那天花板又哭又笑,嘴里还囔囔着许多听不懂的话,就跟失智了一般。 顾国公正着急着,忙拉了顾烟寒上前:烟寒,你来的正好,快看看你祖母! 老夫人的双唇红的热烈,整张脸也红润无比。要不是这痴傻的症状,与健康人无异。 大哥!你就是这么照顾母亲的吗!居然让她中毒!顾二老爷人未至声先到,闯进来一头跪在了老夫人身旁就大神哭喊了起来。 见顾烟寒走到老夫人身边,顾二老爷眼中涌现出恨意:一定是你下的手! 顾烟寒冷了脸,我可也是刚刚才知道祖母中毒。 顾二老爷冷笑一声:你天天在房里摆弄那些毒药,难道不是有所图谋么! 顾烟寒冷笑:我摆弄就是有所图谋了?二叔你天天出恭,那一定是为了吃吧 顾二老爷愣是半天没有能反驳出来一个字。 顾烟寒懒得理他,冲顾国公道:父亲,我想为祖母施针。清醒着才能体会到这个世界的可怕与狰狞,老夫人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顾国公自然是同意。 顾烟寒在老夫人的大脑、咽喉等几处要穴纷纷落针,看的旁人心惊不已。三日之后,老夫人神智清醒过来。顾烟寒被喊去为老夫人复诊。 望着那条苏醒的毒蛇,顾烟寒的嘴角绽出一抹冷笑: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吧! 顾烟寒一笑:瞧祖母说的,孙女虽然是您嫡嫡亲的亲孙女,但您的恶毒可是一点都没遗传到呀! 顾二老爷当即拍案而起,怒骂:混账!有你这么跟祖母说话的吗! 顾烟寒轻轻拨动着茶杯中浮起的茶叶:二叔您那天跟我支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顾二老爷一窒,老夫人冷哼一声:一码归一码,那事已经了了!如今你毒害我,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祖母想如何顾烟寒挑眉问。 将那日从我库房里搬去的东西全部交回来!另外拿十万两银子来! 顾国公府的中馈上全是亏空,如今的开销就全靠顾国公那点身为勋贵的补贴而已。外头看向光鲜,实则里头早已蛀空。 非但如此,国公府上还欠着一屁股的债,都是老夫人为顾二老爷以顾国公府名头欠下的赌债! 顾烟寒这段时间将老夫人的东西变卖的差不多,才勉强堵上了这个亏空。如今老夫人还有脸跟她要东西? 老夫人早就算计好了:秦子鱼留给你的陪嫁不少,里头庄子、店铺一年就能有不盈利。十万两拿来了事! 顾烟寒冷笑:祖母这婆婆当得真有脸,原是一直惦记着儿媳的嫁妆。不知忠毅侯府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被踩中了痛脚,老夫人勃然大怒:少拿忠毅侯府来压我!东西拿来! 不给。顾烟寒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你个小丫头!来人!家法伺候!顾二老爷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粗使婆子拿着绳索将顾烟寒捆起来,带到外面小院。 顾二老爷冷笑一声,握起鞭子便朝顾烟寒的脸上抽去 第03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破风声传来,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在顾烟寒的脸上。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顾烟寒抬头,看见席慕远高大的身躯挡在她身前,一瞬间被他那挺拔的背影晃了神:王爷 真没用。席慕远回头瞥了过她,反手便轻易撕断了顾烟寒手上的麻绳。那双洁白的小手之上已经被勒出了血色的痕迹,席慕远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过,想要将上面的伤痕抚平一般。 顾烟寒心间一惊,略带慌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席慕远不满顾烟寒对他的躲避,握紧了马鞭便抬手。顾二老爷一声惨叫,竟然是席慕远抽了他一鞭子! 给本王打。 扫雪接过那丢过来的马鞭,毫不留情的就往顾二老爷身上打去。老夫人想要上前阻拦,可是听着那啪啪的破音,又不敢上前,扑通一声对着席慕远跪下:王爷!老二他是个实诚人!十足十的实诚人!求求您放过他吧! 席慕远不屑一顾:本王的未来王妃就不是实诚人了 老夫人惊骇。未来王妃四个字的重量,别说是她,整个顾国公府都承担不起! 顾烟寒却是早就以为习惯席慕远拿这个做挡箭牌,不以为意,反而担忧的嘱咐扫雪:你下手注意着点,别打死了。死在国公府多晦气。 顾二老爷被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原本为了收拾顾烟寒而被老夫人特意支开的顾国公总算是被人请了回来。 住手!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为何要打我二弟 席慕远神情倨傲,不屑开口。 扫雪拱手道:公爷,老夫人诬蔑顾大小姐下毒,勒索不成,便让顾二老爷打死顾大小姐,还说银子若是不够就拿先夫人的嫁妆来凑。 顾国公愕然:母亲你还在谋算着子鱼的嫁妆他失望的看着老夫人,眼中原本对顾二老爷的担心全部化作了厌恶,就为了这种事要打烟寒?母亲!是烟寒救了你! 是她下的毒!老夫人说着递出一只木盒:公爷你自己看,这是离火根,西域毒物之一。为娘中的就是这种毒。这可是寒丫头房里的东西!木盒里是半截不过手掌大小的树根。 顾烟寒不紧不慢的反问:那孙女就奇怪了,为何我烟雨阁的东西会在老夫人手上?就算是我下毒,也不至于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吧 老夫人一愣。 顾烟寒慢悠悠的道:那天我出府去办事,祖母您就来了烟雨阁。丫鬟们都在耳房偷懒,您便进入我的药房拿走了离火根。回来自己服下,才中了毒。 老夫人涨红了脸大声反驳:一派胡言!我好好的吃那毒干什么! 您呀,误以为那是灵血参才服用了。 三天前进入老夫人的屋子时,顾烟寒就闻到了离火根的味道。老夫人铁定是因为见她曼陀罗毒解了,从而推断出她有灵血参,便动了歪心思。 老夫人恼羞成怒:胡说八道!我、我怎么可能做出此等鸡鸣狗盗之事!你有什么证据?休得胡言! 席慕远淡淡开口,煮酒。 噗通一声,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被煮酒从墙外带来。蒙头垢面之下,居然是老夫人的陪房褚妈妈。 老夫人,你好狠的心啊!口中的布条刚被扯掉,褚妈妈便声泪俱下的哭诉出声,奴婢从小就跟着您!您居然要杀奴婢灭口! 老夫人想要打断褚妈妈,但褚妈妈悲愤之下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与顾烟寒推测的一模一样。为老不尊偷孙女东西不算,还倒打一耙勒索陷害救她一命的孙女。 顾国公的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耻于和老夫人站在一块。但席慕远立在这里,他又不能甩袖走人。沉吟半天,在老夫人的抵赖之中,叹息道:母亲以后就安心在院子里养伤吧。 老夫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禁足了。 顾国公又厌恶的看向顾二老爷:你们一家以后不准再踏入国公府的大门!他又冲席慕远羞愧的拱了拱手:真是家丑。让洛北王见笑了。烟儿,你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顾国公今日的维护让顾烟寒意外,知道他不是个会大义灭亲的主,顾烟寒便拉着席慕远离开了。 席慕远走在路上,慢慢握紧了原本拉着他的那双小手。 顾烟寒想要挣扎,席慕远反而握得更紧:本王刚可又救了你一回。他没有想到那双稳握金针的手,竟然是这般的柔软与小巧。 王爷,施恩不图报,图报莫施恩,此乃君子。顾烟寒狡黠的笑着。 席慕远说的气宇轩昂:本王不是君子。 说话间到了烟雨阁,席慕远望着那屋子微微皱眉。顾烟寒想要请他进去喝杯茶,他却忽然松了手转身离去。 第035章 太子出事 顾烟寒彷徨:扫雪,你们王爷这是又怎么了?还使小性子 扫雪觉得未来王妃大概是傻了明明是她自己不允许王爷踏进她屋子的! 老夫人被禁足后,顾烟寒就不必再去请安。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小日子过得美滋滋滋直到太子上门来找她。 他来干什么顾烟寒忍着卷铺盖走人的冲动问夏至。 夏至也是惴惴不安:奴婢偷偷在大厅看了一眼,看到太子身旁一个公公捧着一盅青花瓷,闻着像是药。 赐婚一般不会带着药,顾烟寒的眼角瞥过自己的药房,心生一计。 顾烟寒去前院亲手为太子与顾国公奉上了茶点。太子的眼神黏在她身上,愈发的热烈,让她浑身不自在。故意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顾烟寒才让顾国公问及了正事。 瞧本宫,顾小姐泡的茶这么香,都差点忘了正事。太子将空茶杯一放,顾小姐那日在群芳宴上受了惊,母后心里过意不去。今日刚得了漠北进贡来的凤羽草。这不就让人熬好,派本宫给顾小姐送来了么。 他说着,身后的大太监将青花瓷小盅就送了过来。 凤羽草与灵血参相克,一旦同时服下,服用者势必会受不了两种大补药在体内,铁定扛不住! 顾小姐,请吧。御赐之物,必须当着特使亲口服下。 顾烟寒不断看向太子。太子叹息一声:顾小姐莫不是怕有毒 顾烟寒忙诚惶诚恐:民女不敢!只是民女听闻凤羽草三年都不一定能找到一棵,虽是皇后娘娘恩典,民女亦不敢独享。 那你说如何 民女不知。顾烟寒可不敢提什么要求,到时候出事可是要算到她头上的。 太子假装苦恼的支着头,半天,叹道:罢了,这份恩典,本宫就帮你分担一半。说着,他便示意大太监将小盅里的药膳倒一半入旁边的碗里。 顾烟寒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太子是只铁公鸡,凤羽草又极为珍贵。三年前他就求过皇后一回,但那时已经给了太后。好不容易等了三年,又到了顾烟寒口中,他说什么也要分一杯羹。 顾烟寒这才接过那青花瓷小盅,太子已经饮下了碗中的药膳:顾小姐请吧。 顾烟寒微笑着点头,假意抿起一口。忽然,太子脸色大变,狰狞的握住自己的脖子,一头栽了下去! 所有人皆是大惊,顾烟寒趁乱将手中的青花瓷小盅全部摔落在地。 府医!快去找府医!顾国公大喊着,一旁的大太监又忙派人回宫里报信与请太医。 国公府当即就被顾国公派人封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免得有贼人逃了。如果太子在顾国公府出事,他哪怕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决不能幸免! 顾烟寒让夏至去处理了太子与顾国公的那杯茶,里头被她加了灵血参。只是她没想到太子倒下的会这么迅猛,若是皇帝怪罪下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第036章 女儿红 太医在顾国公的蹭蹭冷汗下诊断出来太子是食物相克。 帝后担心太子的安危也赶了过来。 顾烟寒与顾国公一起跪在门口请罪,隐隐听到里头传来皇帝的怒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居然私自服用了灵血参!还分了一半你赏下去的凤羽草!朕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皇后跟着请罪,皇帝气了半天,总算是想起了跪在外面的顾国公父女。 爱卿,这件事与你无关,朕已经查清楚了。是太子自己在东宫服用了与凤羽草相克的东西。 皇后跟着帮衬:这孩子就是粗心她说着叹息一声,那心疼却没有到达眼底。 顾国公依旧是请罪,好半天帝后才带着太子离开。第二日,安抚的圣旨就下来了。赏赐了一大堆东西不说,还封了顾烟寒为宜佳县主。这原本是郡王之女才能有的封号。 顾国公还是惴惴不安的,躲过一劫的顾烟寒疲惫的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投进来一只小盒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顾烟寒的怀里。 她起身,看到席慕远坐在窗外的那棵树上。而自己怀里的盒子上,刻着玉漱斋的标记。 王爷又有东西来给我保管了顾烟寒挑眉走到窗边,思索着明天就让人来把这棵树锯了。 赏你。席慕远面不改色。 顾烟寒也不在意他那倨傲的态度,转身从屋里拿出来了一大坛酒抱在身前,摇摇晃晃的送到窗边:王爷你快接着! 席慕远足尖轻点,身影优美的从古树上跃起,在闺阁墙外一个转身便轻而易举的单手接过顾烟寒手中那沉重的酒坛。 这是王爷今日帮我将灵血参盒子送去东宫的谢礼。她见席慕远喜欢喝酒,便给他弄了这一坛子酒来。 席慕远尝了口,甜、酸、苦、辛、鲜、涩六中味道在唇齿间缭绕,又化作独有的醇香:女儿红 顾烟寒点点头:就是在王爷你脚下这棵桂花树下挖出来的,扫雪说埋十五年了。 席慕远的脸色立刻阴郁了些许,隐匿在暗中的扫雪忙跑出来朗声辩解:属下没有喝过!只是顾小姐不懂酒,帮着鉴别了一下! 席慕远那蹙起的眉头又一下子展平,似是心情不错:允你三天假。 他快意的喝了口那酒,顾烟寒还有些疑惑:王爷,这坛子女儿红我看过了没毒,但这树下怎么会有酒 女儿出生落地当天,父亲用三亩糯米酿成三坛酒,仔细封口埋于后院桂花树下。待女儿出嫁当日,再将酒挖出来作为陪嫁贺礼送到夫家。这便是女儿红。 若是女儿不等出嫁便夭折,则称为花雕。 笨。席慕远的嘴角微微勾起,仰头肆意的大口喝下那酒。明亮的双眸中映着天边皎洁的月,蓄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顾烟寒不明白席慕远这是怎么了,指着屋里另外两坛酒:还有两坛呢。王爷要是喜欢的话,都给你了。 他的眼神瞥过角落那两坛酒,又落在顾烟寒的身上,意有所指:自然都是本王的。 第037章 债主上门 皇后的凤羽草来的蹊跷,难道顾国公府里还有宫里的眼线? 顾烟寒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觉得还是早点攒钱走人才是正事。 秦子鱼的嫁妆一直都在顾国公的手里,老夫人被禁足后,顾国公便将嫁妆都交给了顾烟寒。就冲这一点,顾烟寒决定好好帮顾国公将国公府的中馈走上正道。 从铺子里巡查回府之时,顾烟寒看到国公府大门口有十来个人,正如同泼赖一般在那里叫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还钱! 来者不善,顾烟寒示意马夫绕路从后门进府。 那边的泼皮不知道谁眼尖发现了她:国公府的主子回来了!话音才落,一群人当即就围住了顾烟寒的马车。 扫雪一脚踢开想要去掀帘子的一双手,护在车辕处:大胆!你们知道车里坐着谁吗! 是谁也不能不还钱! 扫雪长剑即将出鞘,顾烟寒喊住了他:无妨。既然说我顾国公府欠债了,本小姐就来跟他们算算这笔账。 顾国公府是勋贵,那些泼皮敢这么上门,显然是背后有人撑腰。若是当扫雪或侍卫们动粗,反倒自己理亏。 欠条呢顾烟寒扶着夏至的手下车,从容不迫的神色衬得她整个人更加不俗,看的那些混混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忽然一道白光在他们眼前闪过,剑身与剑鞘摩擦的声音令人心悸。扫雪冷声斥道:眼珠子不想要了要是让他们家王爷看见这一幕,他这辈子的月俸都别想要了。 混混们迫于他的气势低了头。 泼皮们每人手中都拿了一沓欠条,夏至接过递给顾烟寒。顾烟寒仔细的看完,怒斥:不是我顾国公府的欠条,也敢拿过来滥竽充数?来人,绑了送官! 侍卫们麻利的将泼皮捆起来。对方满是不服:怎么不是顾国公府的了!上面写着呢!画押的! 顾烟寒迎面将欠条对着那叫嚷的混混砸过去:欠条上签的是谁的名字!是我父亲吗! 被她的气势镇住,混混们底气开始不足:不、不是可那是顾二老爷欠下的!他不是你们国公府的主子么!让我们来找你们要债,我们自然就来了! 顾烟寒冷笑:顾国公府已经分了家,二老爷欠下的债与我国公府有何关系?他让你们来你们就来?他让你们去死你们是不是也要去死 混混们哑口无言,一旁围观的人中有一个叫了起来:顾大小姐,你这话说的不对!打虎亲兄弟,如今顾二老爷有难,你这个做侄女的难道要坐视不管 这人长得獐头鼠脑,一看就是故意让顾烟寒当众难看。她若是见死不救,名声势必受到影响。最后,还说不定不得不再去给二老爷还债。 可惜顾烟寒才不在乎她那点被席慕远败得差不多的名声:我二叔若是有个天灾人祸,顾国公府在所不辞。他这是什么?是赌债!自作孽!我救的了这回救得了下回吗?你这么心善,你怎么不去救?就会慷他人之慨!这就是典型的圣母婊! 那人被顾烟寒呛的不敢再出声。 忽然,那群混混里有人发现了什么,大喊:顾二老爷!你要去哪里?我看见你了!别走!是你让我们来国公府要钱!还说如今是你大侄女管家,一定会给钱!顾二老爷! 扫雪会意跃入人群,将想要逃走的顾二老爷揪了出来。他穿着短衫,发冠也换了,显然是偷偷来打听消息的。 顾烟寒冷笑一声,直接让人一起送官。 京城里一块牌匾掉下去,能砸到九个权贵。京兆尹大概是全天下最难当的父母官了,因此消息也更为灵通。 别说皇帝刚加封了顾烟寒,就光是她身后站着一个席慕远,京兆尹就要拿她当祖姑奶奶供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审完了案子,便派人去给顾烟寒报信。 那些混混一吓唬就全招了,都是顾二老爷指使。如今,顾二老爷因欠钱不还、谋算嫡兄财产之事被关押在牢。 顾烟寒喝了口厨房新做的蛋羹,幸福的眯了眯眼:去给老夫人送个信,二叔可是她的眼珠子啊。怎么也要心疼一番的。 第038章 蒙汗药 没多久就传来老夫人要自尽的消息,顾烟寒打着哈欠:去告诉祖母,父亲会友还没回来。过两个时辰再寻死觅活。 老夫人听到直接被气的吐血。 顾国公耳根子软,老夫人一通哭诉,他便让顾烟寒去还债。 父亲先看看这些年国公府的账本吧。顾烟寒知道顾国公以为这个家还是当年那般辉煌。 看着那为赤字的每年结余,顾国公的眉头越皱越紧:账上怎么会没钱了当年他用军功挣来的这一份产业,够几代人生活。 都给二叔了。顾烟寒又递上去一本从老夫人账房搜出来的私账。 顾国公看完气得直接将账本摔在了地上:他好大的胆子!我分家之时给了他那么多东西,他还嫌不够!怪不得一个两个都惦记着子鱼的嫁妆! 父亲,二叔这次还欠着牢里那些人四万多两。府里账上的银子也就一千多两,若是真要去赎二叔,恐怕得动母亲的嫁妆 不行!子鱼的嫁妆不能动!顾烟寒还没说完,顾国公便坚定的打断了她。 那二叔 顾国公沉思半天,又是叹了口气:烟儿,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贫。若是只有这一次,借用些子鱼的嫁妆为父也能接受。但罢了,烂泥扶不上墙!你祖母想要救他,就让她自己去谋划吧。 有压箱底银子,还藏起来的几副头面。顾烟寒初步估了个价,虽然离二老爷欠下的钱还有点距离,但二老爷欠的是高利贷,换个算法钱能少不少。再让京兆尹压一压,这钱够了。 只是这么一来,老夫人就一点体己银子都没有了。 听闻这一晚老夫人抱着那些银子哭了一晚上。第二日,狼狈无比的二老爷被赎了出来。他上门想要找顾国公理论,门口撞上正要出门的顾烟寒,顾烟寒直接让侍卫将他丢了出去。 这种人就像是牛皮糖,她好不容易摆脱掉,怎么能让他在粘上来!按计划巡查铺子,听闻水仙楼的西湖醋鱼一绝,顾烟寒便趁着中午带夏至和扫雪去吃饭。 两人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与顾烟寒同桌坐下,吃的正欢,扫雪忽然脸色大变,站起来甚至踢翻了凳子:有蒙汗药! 什么蒙汗药夏至咽下一块鱼肉,愣了一会儿便打着哈欠趴在桌上睡着了。 顾烟寒之前没接触过这种东西,因而没有察觉。西湖醋鱼她吃了不少,这时也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扫雪焦急的面容在她眼里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最后还是沉沉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大小姐!夏至姑娘!扫雪焦急无比,他已经能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了!蓦然,他的身子蓦然失去重心,双眼一翻猛然倒地。 不一会让,一群人蒙着脸的人蹑手蹑脚的走进了这屋子。他们的手中拿着绳索与麻袋,眼神骨碌碌的在顾烟寒的身上转过,淫笑着低声道:这么好的妞卖去青楼可惜了,不如咱们哥几个先玩玩 第039章 谢礼 顾烟寒醒来的时候,是在洛北王府。望着席慕远那铁黑的脸,她闭眼转过头去。 还敢装睡席慕远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显然是时刻注意着她这里。 顾烟寒无奈的起身:王爷好她有点断片,我怎么会在这里 席慕远冷哼一声,反问:你觉得呢 顾烟寒努力想着晕倒前的事,蓦然倒吸一口凉气:你给我用蒙汗药! 席慕远觉得要被她气死了。 顾小姐,是你二叔给你下蒙汗药,想将你卖去青楼扫雪在门口弱弱的提醒道,左臂处还包着绷带。 你手怎么了顾烟寒忙问。 办事不利。席慕远扫了眼扫雪的伤口。 顾烟寒听不下去:你对他好点行不行?扫雪平时干活可卖力了!你干嘛割他手臂! 扫雪立刻大声解释:不是王爷!是我自己割的!为了抵抗蒙汗药!他快给顾烟寒跪下了,顾大小姐,王爷带您回来,您还没谢过他呢 顾烟寒脸上一红:这样啊王爷,不好意思啊误会你了多谢王爷相救! 席慕远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扫雪对顾烟寒做了个拜托的手势,捂着手上的伤遁走。 顾烟寒给席慕远斟了茶,好话说尽,才勉强让席慕远接过喝了一口,算是原谅了她。 那扫雪 他将计就计,割伤自己用疼痛抵抗蒙汗药后,倒地装死,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小伙子做的不错嘛! 做的不错就不会让你中计!席慕远又给她一句话呛了回去。 顾烟寒撇撇嘴,回到烟雨阁亲自下厨给扫雪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扫雪站在桌边快哭了:顾大小姐你放过我吧 顾烟寒不解:什么放过?我这可是特意做给你吃的,算是谢你那天在水仙楼救了我。别告诉你们家王爷那个小心眼的。 扫雪只知道这顿饭他就是不吃,他们王爷知道顾小姐有这份心意铁定扣他月俸。 大小姐我我最后是王爷将您带回王府的,您还是先感谢他吧!属下这就去请他!不等顾烟寒阻拦,他就飞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席慕远来了。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那微微扬起的眉毛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心情的愉悦。 菜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席慕远直接坐在了顾烟寒身旁:听闻你请本王吃饭 顾烟寒否认的飞快:没同时瞪了眼不讲义气的扫雪。 扫雪察觉到席慕远的眼神,冷汗涔涔:是顾小姐说要感谢那日在水仙楼救了她的人! 席慕远见他这幅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为难他:坐下吃吧。 王爷 让你坐就坐。顾烟寒的心情倒是不错,她本来还想着另外谢席慕远的,如今正好一道,王爷您等着,我派人再去给您拿坛酒。 席慕远心中原本萦绕的一丝失落,顿时烟消云散。 那些人贩子与顾二老爷已经从家中消失。席慕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顾烟寒知道是他动的手。她心里其实很感激这个总是在暗中默默帮助她的男子。 他们的关系,一开始于一场阴差阳错。两个人都中了春药,她喝下了他的合欢散解药,最后还却不得不亲自帮他解了合欢散。 顾烟寒瞥了眼院外的某个方向,找个合适的机会,她就将在解合欢散之时偶然得到的虎符还给他。 然而,却突然接到了皇后的懿旨。 第040章 偷情 皇后说是为了赏灯,实际却是为凤羽草之事的安抚。凤仪宫内莺歌燕语,长袖善舞的嫔妃们在皇后面前说笑。 顾烟寒进去刚行礼,皇后便忙她起身。不仅赐了座,还拉着她的手关心起她的近况来。 顾烟寒一一回答,皇后见她眉宇间没有戒备与抗拒,这才稍稍放心,放了她与秦雨涵出去赏灯。 夜幕之下,六角琉璃宫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秦雨涵捂嘴笑着,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洛北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提亲 顾烟寒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一口水差点呛死:什么提亲?别瞎说! 秦雨涵笑的更加暧昧:堂姐你别害羞呀!这里就我们俩,你就跟妹妹说实话呗! 这丫头越问越大胆,顾烟寒扛不住,只得托了更衣的名头逃走。身后,还传来秦雨涵对她落荒而逃的嘲笑。 宫中的小路修的蜿蜒,顾烟寒走了几圈诧异的发现她迷路了。前面是芳华宫,她便想去找个人问问路。 推门而入,里面没有灯。莫不是都已经歇下? 忽然,她听到芳华宫的另一侧传来了奇怪的声响。高高低低的呻吟声时而急促时而高亢,顾烟寒愣了一下,随即快步离开。 居然有人在皇宫里偷情! 然而她还没有走出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同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惊恐声。 顾烟寒加快脚步离去,脚腕处猛然被一粒石子打中,摔倒在地。身后走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手中持着一把泛起寒光的匕首。 天太黑,顾烟寒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忽而又听见宫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那人惊慌的退了一步,看了眼宫外转身而走。 还有我!带我一起走!殿内的女人跑到他身边想要抓住他,却被他猛然挥开。 女人倒在地上,顿时痛苦不已。 顾烟寒强忍着痛起身,那女人也抓着她的衣服站了起来。她与顾烟寒对视,眼中的祈祷顿时化作怨恨:你都看到了她的声音颤抖着,显然是害怕到了极致,不能让你说出去!用尽全力便将顾烟寒往后推去! 顾烟寒直接倒入身后的水池。那女人脚下一绊也倒了下去! 两人都不会水,在水中挣扎着却无能为力。顾烟寒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水不断的在她指缝间流逝,明明周围有东西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想起自己前世也是这样溺水而亡,恐惧顿时充斥她全身,绝望涌上心头,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忽然,她的身子被提起。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顾烟寒咳嗽着,又被丢到池边,紧紧抓住了那白玉石护栏。 是谁救了她? 被池水晕染迷离的眼中,她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遁入黑暗。 忽然,顾烟寒感觉脖子下多了什么东西,窒息的感觉瞬间传来!那推她下水的女人爬出了水面,正要勒死她!她拼命的想要反抗,可是身在水中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只感觉生命即将再次流逝。 第041章 捉奸 蓦然,数不清的宫人提着灯鱼贯而入。皇帝与皇后跨门而入。 那女子一瞬间面如死灰,顾烟寒趁机挣脱她爬上了岸。 秦雨涵贴心的为顾烟寒覆上一件玄色披风,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顾烟寒瞥见秦雨涵那忍笑的唇线,心中微微诧异这是席慕远的披风。 皇后诧异的望着她们:怎么落水了 顾烟寒没来得及回答,皇后身旁的一妃子忽然指着一处惊恐的大叫出声:啊血!蒋妃、蒋妃你 顾烟寒垂眼看到身旁女子的罗裙之上蔓延出一大滩的血迹,不着痕迹的给她把过脉,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回皇后娘娘,民女听见有人喊救命,循声来了这里。 蒋妃又怎么会看不出顾烟寒在为她遮掩,反应飞快:臣妾走累了想要在这里歇歇脚,没想到摔下了水池。她说着哽咽一下,捂紧肚子,好痛皇上救我声音惊恐无比,又带着几分嗲意。 皇帝身旁的大太监汤富贵这时已经带着人从芳华宫后搜了一圈,暗中冲皇帝摇了摇头。 皇后知道没抓住奸夫,眼中倒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忙吩咐人安排轿辇与太医,同时对皇帝道:皇上,有什么话还是等蒋妃安稳下来再说吧。臣妾瞧着她这样子,倒是有几分像小产 皇帝阴鸷的眼瞥过痛的只能呻吟的蒋妃身上,又看向顾烟寒:你进来看到了什么 回皇上,民女刚走进来就看到蒋妃娘娘在水中挣扎。想要将她拉上来,奈何自己力气不够,反而也落了水。要是您和皇后娘娘没有能及时赶来,民女与蒋妃娘娘恐怕都凶多吉少。顾烟寒一席话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说话间,轿辇已经来了。皇帝如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顾念着子嗣还是先将蒋妃送了回去。 顾烟寒正准备溜,蒋妃那双沾血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皇上,臣妾今日能得救全靠这丫头!她是臣妾的福星!请皇上恩准她去臣妾那里换一身干净衣裳! 皇帝准了。顾烟寒的内心是崩溃的,只能跟着一路去了蒋妃的玉明殿。 此刻帝后不在,蒋妃对心腹使了个眼色。身后立刻就有两个高大想要来抓住顾烟寒。 娘娘不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吗顾烟寒镇定自若的盯着床上那正被腹痛折磨着的女子。 蒋妃的脸上闪过一道迟疑:你想要什么你会医术 略懂一二。我帮娘娘保住这孩子,娘娘放我安全离开。之后各安天命。如何 有了孩子,才算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有了立足之地。蒋妃咬牙:本宫许了! 夏至,金针拿来!顾烟寒立刻行动,蒋妃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延下去。 好一番折腾之后,她小腹处的疼痛慢慢消失,也不再流血。顾烟寒这才松了口气,嘱咐道:孩子暂时保住了,你一会儿请太医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 蒋妃又恢复了平时的傲然:你既然通医理,方子也就一同给本宫开了吧。 顾烟寒一笑:娘娘恕罪,我是个粗苯人。娘娘千金之躯,万一用了我的方子有什么不好的,我可担当不起。 蒋妃恼恨的剜过她一眼,顾烟寒毫不在乎的又要了干净的衣服换上。 外头通报帝后到,顾烟寒挽起刚刚熏干的头发,对蒋妃低声道:娘娘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不然,我反正是个死字,可不敢保证死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这才出门去迎驾。 皇帝坐在上首冷着脸:孩子几个月显然还疑心着。 皇宫里妃嫔侍寝都记录在册,顾烟寒不敢说实话,只能道:民女才疏学浅,还切不出准确的月数。她能给蒋妃争取买通太医的时间,能不能平安渡过这一劫就看蒋妃自己了。 皇帝盯着她不出声,那眼神锋利如刀,又似寒风彻骨一般。顾烟寒能清楚的感受到皇帝身上传来的杀意,并非是因为蒋妃,而且是只针对她的杀意。 蓦然,皇帝拍桌子怒斥:比起子鱼你差远了!他起身掠过顾烟寒往内室而去,里头传来了蒋妃委屈的哭诉声,当即就编出来了一场宫斗大戏。 虽然偷人的是蒋妃,但顾烟寒一个外人撞破了这件事,皇帝绝不会放过她。她现在只能咬死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看完蒋妃出来,冷声对顾烟寒道:今晚,你就留在这里陪陪蒋妃。有你这颗福星在,也让她安心。 顾烟寒心中不安,总觉得今晚还有什么幺蛾子。 帝后一走,她与夏至直接被丢进玉明殿的西厢房。刚进去外头就落锁,竟把他们当囚犯对待。 夏至又气又急:小姐!她们怎么能这样!是您救了蒋妃娘娘! 不该说的话别多说。顾烟寒打断夏至,今晚不太平,警醒些。 夜半时分,闭眼假寐的顾烟寒捂住鼻子醒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边。那里伸进来一根荞麦管,正对着里头吹迷烟。 顾烟寒对着那飘着白烟的荞麦管用力就是一口气吹回去,窗外立刻响起了小太监咳嗽的声音,没多久他就昏迷在地。 透过窗纸上的小洞,顾烟寒瞧见外头已经摆满了柴火。 蒋妃居然想要烧死她! 顾烟寒忙喊醒夏至,这丫头却因为吸入过多迷药睡死了。顾烟寒只得自己去找出路,可是四周所有的门窗都已经被封住! 火光在窗外闪起,很快就有浓烟涌进来。柴火与房屋之上都泼了油,短短几息之间火势便滔天,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 火海之中的温度急剧升高,将她的皮肤都要灼伤。顾烟寒拖着沉睡中的夏至退无可退,忽然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 居然是房梁被大火烧断了! 整个屋顶轰然倒下,朝着顾烟寒便要落下 第042章 哪有什么真心 任性万更~ 然而,她的身子先一步被人按倒在地,避开了房梁的撞击。一件湿漉漉的外衣盖在她身上,减轻了她身上因为高温而引发的疼痛。 洛北王顾烟寒诧异的望向身旁浑身湿透的男子,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席慕远一把抗在肩上。他另一只手拎起了始终睡着的夏至,在那倒塌的房梁之上借力跃起,穿过一旁坍圮的墙壁,飞出了火海。 顾烟寒第一次觉得以前席慕远之前对她做的所有禽兽事都是可以原谅的! 火海在他们身下远去,三人落地,席慕远直接将昏迷着的夏至丢进了荷花池里。 夏至被惊醒,慌乱的在水池里挣扎。扫雪跃入池中,将那丫头捞了起来。 小姐夏至哭嘤嘤的跑过来,撞上席慕远那双凌厉的凤眸,又生生制住了脚步。 席慕远又扫了眼顾烟寒的狼狈样,冷冷吐出两个字:没用。这男人即使浑身都已经湿透,也还是那样的明艳不可方物。 多谢洛北王相救!顾烟寒笑着道谢,蓦然感觉手中一松,是席慕远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他转身离去,什么话也没有再多说。 夏至怯生生的跑过来,一头雾水:小姐,发生了什么?那边怎么还着火了 顾烟寒戳了戳这个好福气的丫头,带着她往回走去,顺带跟她说了经过与一些嘱咐的话。 夏至却忽然醍醐灌顶:洛北王难不成是知道小姐被困在宫中,才特地留下来的?外男是不得留宿在宫内的! 顾烟寒的脚步微微一顿。想起火海之中席慕远冲进来的那一幕,胸口某个地方泛起一阵暖意。 你怎么没死!忽然,背后响起了一个尖叫声。 真是冤家路窄,顾烟寒回头就看到被太监宫女们护在中间的蒋妃。 娘娘怎么知道我现在是死是活顾烟寒反问。她脸上沾了不少的黑色碳灰,唯有那双眼眸亮的如皓月。 美目流转间那动人心魄的光芒却是令蒋妃更加的慌张:抓住那丫头!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朝着顾烟寒扑来,顾烟寒闪身躲开,用巧劲将他们丢进了荷花池中。 太监们不会水,呼救声很快引来了巡逻的侍卫和收到玉明殿走水后赶过来的皇帝与皇后。 皇上救我!蒋妃立刻装出一副柔弱,哭着指向顾烟寒,臣妾感念这丫头及时出现救了臣妾与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她居然想放火烧死我!还好臣妾与孩子命大,这才逃了出来。 秦雨涵走过来亲切的喊着皇帝:舅舅,你看雨涵抓到了什么 蒋妃瞥了眼秦雨涵身后两个人,强作镇定:不就是两个太监么 这可是玉明殿的掌事太监和他徒弟。他们俩身上都有火石,那个小的还中了迷烟!皇上舅舅,我听说堂姐今晚与我一样留宿宫中,便想与她做伴。路上碰上了他们俩,玉明殿走水后,谁知他们非但不救火,还在幸灾乐祸!实在是可恶至极!我就把他们都抓了! 清醒着的大太监下意识的看向蒋妃,得到蒋妃威胁的眼神,立刻磕头求饶:是奴才的错!皇上饶命!奴才见顾小姐不懂规矩。便想给她一点教训看看!没想到火大了,这才酿成了大错!皇上开恩!娘娘开恩!开恩哪! 好!好得很!皇帝怒极反笑,如今朕这后宫,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来人!给朕好好的审!说着又看向顾烟寒,你有何想对朕说的 顾烟寒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恭恭敬敬在皇帝面前跪下:皇上,民女不知为何自己会招来这场横祸。只求皇上护佑民女平安,也不枉母亲生民女一场。 皇帝几次提及秦子鱼的闺名,显然两人是旧时。顾烟寒是在赌,希望皇帝还念几分旧情,愿意看在母亲的份上放过她。 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帝似是叹了口气:罢了。雨涵,你将人领去,明早与你一同出宫。 谢皇上! 秦雨涵住在安宁长公主出阁前的映月宫。路上,她咯咯笑个不停:姐姐你可真厉害,能让洛北王那么牵挂。那两个狗奴才还是王爷交给我的。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在玉明殿被欺负了! 顾烟寒一怔。 秦雨涵亲切的拉起了她:姐姐走吧!你喜事将近啦! 第二日一早,两人谢过帝后恩典便出宫去。 顾国公府的马车还没有来,顾烟便央秦雨涵送她回去。向来爽快的秦雨涵却噙着一抹笑示意顾烟寒看向身后。 朝阳下,一辆外表华贵的马车映着光华,席慕远挺拔的身躯便坐在一旁的马背之上。 男子朱唇轻起,声音清越:上车。 顾烟寒诧异:王爷要送我回府 香雪海的千金梅开了。他没头没尾的回了这么一句。 秦雨涵的马车路过,瞥见顾烟寒一脸迷茫,忍不住低声提醒:堂姐你是不是傻!王爷约你去赏花呢!还不上车! 顾烟寒一惊,心间恍然有一头小鹿乱撞,砰砰的心跳传来,没来由的染红了她的脸。 她下意识的抬头,瞥见席慕远深邃的眼落在她身上。星眸浩瀚,只一眼便仿佛能将人摄了心魄。 顾烟寒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低着头便登入了马车,免得再被秦雨涵看笑话。 一行人悠悠荡荡的离开皇宫,席慕远的马就走在马车旁。他俊美的侧脸时不时掠过飘起的帘子映入顾烟寒的眼中,逐步瓦解着顾烟寒眼底的防备。 尽管初见之时差点死在席慕远的手下,但这段日子的相处,这个冷峻的男子还是在顾烟寒的心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一道印记。 上一世家破人亡,这一世老天对她还算是厚待。顾烟寒不由得微微弯了弯唇角。她答应了死去的母亲要好好活下去,就一定好好的活! 席慕远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第一次念得那么认真,又觉得自己犯起了傻。 斜倚在马车内的软垫之上,想起家变,她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悲恨。可慢慢的,眼底的悲伤又慢慢褪去,恢复了她清澈的眼眸。 这时而懒散时而戒备的神态,一分不落的落入席慕远的眼中。他有些疑惑顾烟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这女人一身反骨,若真知晓了今日之事,恐怕早就闹起来了。 席慕远的脚步渐渐慢下来,落在了马车后面。煮酒跟上来,对席慕远低声道:爷,都准备好了。 席慕远微微颔首,没有出声。 扫雪见他一眼不眨的望着顾烟寒所在的马车,有些迟疑的开口:王爷,若是不放心,不如先送顾大小姐回去,谋后而动 席慕远被他的话惊醒,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与担忧消失,恢复了一贯冷静到可怕的睿智:不必。 他策马上前,顾烟寒正趴在马车窗户边赏景。见到他,微微一笑:王爷,听闻香雪海上的桂花枣泥糕一绝,一会儿我请你尝尝呀!算是谢你带我出来赏花。 她身上那一贯的张扬消失,像是褪了刺的玫瑰,柔软的谁都可以伤害。望着那双带着几分期待的眼,席慕远挪开了视线:知道了。 这算是想吃还是不想吃?顾烟寒不解,正要追问,席慕远却已经策马去了前面。 你们家王爷真是越来越奇怪了。顾烟寒对赶上来扫雪吐槽。 扫雪面露难色,踌躇了半天,道:王爷也是没办法顾大小姐,您千万不要记仇 顾烟寒觉得可笑。她这个人虽然有仇必报,但还没小心眼到跟席慕远一言不合就记仇吧?瞧着扫雪那小题大做的模样,她笑着挥了挥手:瞧把你紧张的。 随行的侍卫不少,席慕远一身常服在披甲执锐的侍卫们中格外的显眼,也被衬托的愈发耀眼。 顾烟寒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有些好奇,为何洛北王这样完美的条件,至今尚未婚配。 想的出神,马车停下来便没有注意到。眨眼间,居然已经到了西郊的香雪海。 这么快顾烟寒微微诧异。 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夏至提醒道。 顾烟寒微微一怔,又一笑置之,扶着她的手下了车。 席慕远已经等在外面,见她来,转身往梅林中走去。顾烟寒自然是跟上,夏至想要跟上去却被扫雪拦住。 千金梅传言千金一株,花开如雪,漫山皆是银装素裹般的金边白梅;花落亦如雪,遍野皆是那飘飘扬扬的镶金边银白花瓣。 梅林之中一片雪白,花瓣之上的金边是其中唯一的点缀,瞧着倒有种雪海之中金光粼粼的错觉。 席慕远放慢了脚步等顾烟寒,今日她梳了一个飞仙髻,整张脸都衬得娇嫩。席慕远忍不住的伸出手去,顾烟寒罕见的没有躲。那双手却是微微一颤,侧着她的脸颊将顾烟寒肩头的梅花花瓣拿下。 花期都快结束了呢。顾烟寒想到此刻轰轰烈烈的花也会凋零,不由得有些遗憾。 席慕远罕见的应了她一声:嗯。 两个人往里走着,不少千金梅树下都有凌乱的脚印,像是很多人走过的模样。顾烟寒在心里吐槽那些人赏花也不知道好好走路。 你信本王吗蓦然,席慕远问。 顾烟寒不解:王爷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信,还是不信席慕远盯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顾烟寒的第六感告诉她似乎是要出事,可是望着席慕远严肃的面容,他一次次维护她的模样在脑海中回荡,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信 席慕远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一道震颤,顿了顿,强调道:记住你的话。 那王爷也该让我知道信你什么吧顾烟寒隐隐有些不安,抬眼又见席慕远配了剑。奇了,与席慕远相识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席慕远出门自己佩剑。 正要问,忽然一旁传来了破风声。一道寒光闪过,席慕远一把推开她,徒手握住了那支箭!此刻,那闪着绿光的箭头离顾烟寒的脸不到一寸。 箭雨从周围不停的射过来,席慕远将顾烟寒护在身后,右手长剑挥舞,为她拦住了不少利箭。 他手持长剑游刃有余的应对着那些利箭,埋伏在暗中的弓箭手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一群暗卫,悄无声息的潜到他们身后,一刀割喉! 箭雨停下,又一群黑衣人叫嚣着直冲席慕远而来。潜伏着的暗卫纷纷涌出,将席慕远与顾烟寒护在其中。 然而,在层层包围之下,竟还是有刺客闯入了包围圈内。直逼席慕远与顾烟寒而来! 席慕远将顾烟寒推到一边迎战,顾烟寒却发现放刺客进来的地方,竟然是煮酒在守着!她有些懵,忽然扫雪那里也有刺客突破了进来! 一时之间,刺客与护卫们乱斗在一处。刀剑无眼,顾烟寒下意识的觉得席慕远那里才是最安全。然而,即将靠近之时,席慕远却挥剑拒绝了她的靠近。 顾烟寒微微一愣,心间像是被什么钝器敲了一下,她这是第一次被席慕远拒绝。 只是这一个晃神,没有任何人保护的她很快被刺客注意到。一个黑衣人冲向她,摁住她的肩膀想要将她当做人质。 顾烟寒入伍多年的经验让她本能的将重心放低站稳,趁着刺客还没站稳,反手抓住刺客的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 席慕远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将染红的刀子从一旁的刺客心脏上抽出。看见另一个黑衣人冲向顾烟寒,却没有上前护住她,任由顾烟寒被黑衣人挟持。 刺客们此刻已经落了下风,纷纷朝着挟持顾烟寒的人靠近聚成一团。随着那人一声撤,黑衣人们立刻四散而逃。 顾烟寒也被刺客用轻功带离,望着那抹在兵荒马乱中遗世独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顾烟寒愕然席慕远不是不能救下她 她被点了穴丢在一辆马车上,随即朝别处疾驰而去。一个蒙面人监视着她,外头传来另外两人的说话声:他真的愿意用漠北布防图来换这个女人吗 席慕远对这女人青睐有加,绝对会!另一个声音异常的肯定,他要是不换,就等着给这女人收尸吧! 顾烟寒的心一瞬间沉了席慕远在利用她! 他对她好,原来不过是为了让别人错以为她是他心尖宠,好方便他引出这些人。原来她不过是个诱饵。 不然的话,为什么扫雪与煮酒两个席慕远最信任的近卫会被刺客突破?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保护她?以她和扫雪的交情。扫雪或许会因为保护席慕远而放弃她,但绝不会任由席慕远有别人保护的情况下,放她一个人等死! 除非这是席慕远的命令! 怪不得上山之时扫雪要说那些话呢。 她为自己刚刚那颗悸动的心感到可笑。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心!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马车才停在了一幢废旧的老宅门前。顾烟寒被解了穴,蒙面人冷冷的威胁:你不要想着逃跑,不然老子剁了你! 顾烟寒懒得理他,扶着车辕慢慢下了车。这里有不少黑衣人,见到她都重新戴上面巾遮住脸。 花厅内坐着几个首领,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顾烟寒。坐在上首那人忽而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真是个尤物!??顾烟寒顺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这人的眸子竟然是琥珀色的!他虽然蒙着脸,但那双眼睛很年轻。 坐在他下手的一人闻言立刻道:不如小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琥珀色眼眸的人瞪了一眼,离开改了口,不如爷您先尝尝这娘们的滋味 剩余几人纷纷应和:就是!洛北王的女人,说什么滋味也不会差!爷您试试?送他一顶大绿帽! 一群人笑作一堂,荤段子层出不穷。大多还不忘侮辱席慕远几句。 顾烟寒还在被利用的气头上,轻抚着自己刚刚在车上被撞疼的手,冷笑一声:一群蠢货! 哄闹声顿时停下,蒙面人们纷纷看向坐在最上首琥珀色眼眸的人顾烟寒的蠢货两个字着重对他说的。 那双如狐狸般狭长眸子微微眯起,他的心腹知道这是主子要发怒的征兆,立刻怒斥顾烟寒:臭娘们!谁让你开口的!不知死活的东西!他骂骂咧咧的上前,抬手就要朝顾烟寒一巴掌扇下去。 顾烟寒算准了时间躲开,用尽全力对着他胯下便是一击。顿时,那人惨叫一声倒地,捂着裆部疼的直抽搐。 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感觉背脊处涌过一道寒意,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那人蛋碎的疼痛。 琥珀眼眸示意手下将那人带下去,望着顾烟寒倒是爽朗的笑了:呵,原来是个烈性子。没想到这纸醉金迷的京城,也能有这样的女子!我喜欢! 一旁忙有人谄媚的献计:爷喜欢的话,不如就将她带回去 琥珀眼来回瞄着顾烟寒,又摇了摇头:那就要看看洛北王多重视这女人了。 他不会给你们布防图的。顾烟寒直接道。 琥珀眼长长的哦了一声,问:为何?你是他的女人,他会放弃你吗 前朝护国公张凌,被漠北军队围困丹阳城九天九夜,弹尽粮绝。但他最后还是突围成功了,你应该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吧顾烟寒问。 琥珀眼的眼中闪现出一抹凝重。 张凌全家都在丹阳城,他杀掉了自己的小妾、女儿和庶子们,全家老小三十余口!让将士们烹而食之。这才熬到了援军赶来。最后在突围之日,他又活活烧死了因为看见女儿被吃掉的正妻,用以鼓舞士气。 听着顾烟寒的话,黑衣人们大多感到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她却始终脸色不变,莫说我与席慕远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压根儿就没有关系。就是我真嫁给了他又如何?不过是成全他成为第二个护国公的垫脚石罢了! 琥珀眼盯着顾烟寒,忽而笑了出来:有趣有趣!你们南朝人果真是有趣!别人拿敌人的血染红自己的衣袍。你们倒是喜欢拿自己的女人开刀! 顾烟寒微微皱眉,隐隐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那人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不过,洛北王对你不同于别人,想必还是舍不得吧 他若是舍得,又怎么会任由你们带走我顾烟寒反问。 那人琥珀色的眼眸中光华流转,思考着顾烟寒的话: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随便找个人来应付应付面门。我若是真的洛王妃,他或许还会顾忌着面子来救我。如今我什么都不是,你们就算是杀了我,他也完全可以推脱与他无关。 可还有别人知道你跟他出来,他瞒不住。那人提醒着。 那你觉得我值一张布防图吗顾烟寒反问,就算是席慕远承认他算计我,我死了,朝廷不仅不会责怪他,还会称赞他忠心不二!至于我,最多死后加封,那也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罢了。 那人啧了一声,转身重新坐下:你们南朝人就是虚伪。 绑架我一个人弱女子,你们漠北人难道就够坦率了话音未落,屋内的所有人黑衣人顿时拔剑出鞘,纷纷指向顾烟寒。 刚落座的首领如离弦之箭一般竖起,盯着顾烟寒的眼神一瞬间从狐狸变成了狮子,仿佛随时都会将她撕裂: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漠北,还有谁会关心应朝的漠北布防图?更何况,我听说只有漠北皇室之人,眼眸是琥珀色的。这是席慕远告诉她的。当时只是她好奇西域之时,但不知怎么就扯上了漠北,席慕远便跟她都说了。 如今想来,顾烟寒都不禁怀疑那也是席慕远有意为之。 那人轻笑一声,扯下了面罩,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他的年岁与席慕远相仿,但相比于席慕远的少年老成,这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张扬洒脱的气质。如果说席慕远是严冬腊月的冷梅,他便是春夏之际的红玫瑰热烈、奔放,同样也带着刺。 他比顾烟寒高一个头,居高临下的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我叫呼延无双。 其余人皆惊讶他会主动暴露身份,呼延无双却不屑的瞥过他们:行了,都把面罩摘了!没看人家都猜出我们身份了,一群蠢货!你叫什么名字最后一句问顾烟寒。 顾烟寒。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报出了名字,呼延公子,能给我一瓶跌打药酒吗 呼延无双挑眉点了点头,没一会儿便有人拿了药酒过来。因为之前一人蛋碎被抬了出去,屋里就多了一个空座位。 顾烟寒坐上去,自顾自的就着跌打酒给自己受伤的手腕上药。 呼延无双看的有趣,将其余人撤下。自己坐到了顾烟寒身旁:你会医术 略懂一些。顾烟寒说着抬头,呼延公子若是愿意放了我,我倒是可以帮呼延公子减缓左肩的不适呢。 呼延无双的眼中闪过戒备,下意识的拔出弯刀抵到了顾烟寒的脖子边:谁告诉你的! 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顾烟寒心间立刻就将他与席慕远归为同一类,为了活命还偏偏不能得罪他:公子说话、行走之时,身子都微微有些侧向左边。这不是天生形成的。旁人或许不注意,但我通歧黄之术,自然能看出来。何须旁人告知 呼延无双谨慎的盯着她,好半天才收回了弯刀:顾小姐,得罪了,不好意思。 顾烟寒也不计较他这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只问:呼延公子,这笔买卖做不做?我只是想平安回家,至于应朝与漠北的恩怨,沾不上我。 你是南朝人。愿意帮我这个漠北人他狐疑的望着顾烟寒,摇了摇头,你们南朝人多阴谋诡计,我信不过你。因应朝在漠北以南,所以也被称为南朝。 我的小命在呼延公子手上,怎么敢耍诡计?而且,席慕远弃我于不顾,你与他是仇人。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我犯不着算计你,去给他长脸。顾烟寒见他有几分动心,趁热打铁,而且,呼延公子你这肩膀是越拖越严重。你们抓我来,也没虐待过我,我犯不着报复你。 呼延无双轻笑:你这是跟我谈条件 顾烟寒回以微笑:只是图一个平安。 那便让我看看你的医术如何。是不是值得我护你平安。呼延无双如痞子一般重新躺回到椅子上坐下,你先治好了我,我再考虑你的话。 顾烟寒知道这人与席慕远不同。席慕远一般不屑于与人动手,但这个人不怕脏了自己的手。而且,她如今也没虎符那样有力的筹码,只能照着呼延无双说的做。 我需要先看过你的肩膀,再看怎么施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令呼延无双觉得她很有用,不能轻易杀了。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有用! 呼延无双也不啰嗦,直接脱了衣服露出古铜色的衣服。他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正准备看顾烟寒脸红,却没想到对方看他身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块猪肉。 轻柔的触感传来,不同于草原女子的豪爽与毛躁,顾烟寒的动作轻的仿佛一根羽毛。她按了几个地方,呼延无双有几个地方疼,几个地方酸,都被她说中了,不由得对这女人刮目相看。 呼延无双这是扭到了经,导致经脉堵塞,才出现了身子不协调。如今只是轻微的,若是长久的拖下去,大半身子很可能瘫痪。 顾烟寒用金针给他治了三成,剩余的表示要看这次施针效果才能决定。 呼延无双的狐狸眼一番:你这是故意拖着威胁我 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顾烟寒面上还是格外的恳切:公子这就错怪我了。我也是为公子好,若贸然下针,反而过犹不及。左右怎么治都是她说了算,呼延无双也奈何不了她。 来人,给顾小姐准备房间!另外,去给洛北王信送了没呼延无双瞥着顾烟寒。故意说给她听这话。 小厮会意的报告:送了!但没有回应!香雪海的侍卫也全部撤了! 席慕远放弃还真快。 顾烟寒在心里唾弃了他一把。 忽然,身旁凑过来一个身影:我原本敬席慕远是条汉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弃你了。这南朝的男人果然都是娘们!不若,你随我回漠北如何 公子如果能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不受侵犯,可以啊。顾烟寒真心的应着,反正她在这里也没有太多的留恋。 呼延无双大笑:你与那女人还真是不一样。 那女人是谁? 顾烟寒疑惑,呼延无双的眉头挑了挑:你还不知道 顾烟寒本不想应声,但席慕远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又不由自主的开了口:知道什么 席慕远的上一个女人啊!呼延无双诧异的看向顾烟寒,你不知道吗?席慕远可是对她宠爱有加,连军营都带着去! 哦。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顾烟寒冷漠脸,还有,既然席慕远那么宠爱她,你去抓她。抓我干什么她说着只感觉一股怒意从心间窜起,席慕远为了保护他心里那个女,居然把她推了出来! 呼延无双望着她却是笑了:我的小美人儿,你这是生气了吗?不不不,你们女人管这个叫吃醋是不是 我只是觉得自己冤,白白替席慕远和那女人被抓了。顾烟寒郑重的强调着。 呼延无双哈哈大笑:那美人儿你尽可以放心了,你可不冤。那女人已经死啦,被我当着席慕远的面一箭穿心!他笑的肆意洒脱,说的风轻淡然,仿佛那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顾烟寒不由自主的低头,呼延无双的手宽阔厚实有力。她丝毫不怀疑呼延无双徒手就能拧断自己的脖子,同时也能想象到这人即使到那时,也能笑的依旧这般纯真。 呼延无双蓦然低头,贴到了顾烟寒的脸颊边。炽热的气息喷在顾烟寒的耳边,却让她觉得手脚冰凉:小美人儿,所以你可要乖乖的。万一不听话,我也十几天没开荤了,不介意先、奸、后、杀,将你的尸体送回去给你们洛北王。 他这样的人,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狼。 顾烟寒心悸,强作镇定:公子多心了,我这个人只在乎自己的命,不会跟你对着干。 呼延无双嗤笑一声:那样最好。扬步出门而去。 顾烟寒被关入西厢的一间屋里,外面有两个人守着。其余窗户都被钉死,没有出逃的地方。 天很快就黑了,呼延无双派人送来了吃食,都是胡饼等物。顾烟寒吃不惯,好半天才咽下去一点点,觉得漠北还是不去了。 屋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巡逻,看得出呼延无双带来的人都是军队出身。 顾烟寒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由得疑惑起呼延无双抓她的真正目的。 布防图若是外泄,应朝漠北就相当于是门户大开,任由外邦入侵。呼延无双绝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用她就可以换来席慕远手上的布防图。他一定还有另外的目的! 只是到底是什么,顾烟寒却是不得而知。 忽然,她听到屋外传来了开门声。顾烟寒惊起,立刻拿起放在床边的椅子以备不患。 子时刚过,这个时候肯定是来者不善!见那人进来,埋伏在门口的顾烟寒本着先发制人,抬手就要将手中的竹椅砸下去。 哐一声巨响,竹椅哗啦啦的散成碎片,那被砸的人却还是站的笔直。 屋外的守卫听见动静都涌进来,火把照亮了顾烟寒的视线,那站在门口的人居然是呼延无双! 顾烟寒心中叫苦不迭: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你居然敢砸我呼延无双磨牙,头上还差着几根竹片,整个人又狼狈又好笑。 顾烟寒只觉得完了,还胆战心惊的伸手帮他将竹片拿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怎么知道半夜三更的会是你你来我房间干什么不会是素了十几天这就忍不住了吧! 呼延无双瞧着她那害怕的模样,觉得好笑:怕什么?你刚刚拿椅子砸我的勇气去哪了 呼延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您这肩膀还没好利索呢不是?不是我忽悠你,这肩膀拖下去真会残废的!您还得留着我呢!顾烟寒一边给他分析利弊,一边对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竖起了中指。 行了,跟我走。呼延无双转身离开,顾烟寒被迫跟上去,有几分害怕的问:公子,这个点咱们去哪里 去见席慕远。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忽而又低头,小美人儿,你砸我这事暂且记下。一会儿到了席慕远面前,咱们再好好的算。 他不会是想在席慕远面前虐杀了她吧? 顾烟寒的心打了个寒颤,被呼延无双拎上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便去了他与席慕远约定好的山顶。 席慕远尚未到,顾烟寒跟着呼延无双下车,被山顶的冷风一吹,忍不住蜷缩起了身子。 忽而,呼延无双抱住了她。顾烟寒想要挣扎,却听到那人阴测测的声音:椅子的事,才开始。 她这下不敢动了,只能自我催眠呼延无双身上还算暖和,就当是抱了个暖炉。 然而,耳朵里却传来了一声冷哼。顾烟寒抬头,看见席慕远正一步步的走向山顶,眼神死死的盯着她与呼延无双,恨不得用眼刀子戳死他们俩。 呼延无双反而更加得意的抱住了顾烟寒,冲席慕远大喊:洛北王,你的女人在我身下! 顾烟寒也恨不得拿刀子戳死他! 席慕远不屑他的挑衅,走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停下:布防图本王拿来了,放人。 顾烟寒不信。 呼延无双也不信:洛北王,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我这肩膀就拜你所赐。当年那女人落入乌苏里江都没能让你停下追捕我的脚步,我可不信为了如今这女人你就愿意将布防图送上。肯定是假的! 在呼延无双提及那女人的时候,席慕远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眼中的杀意便是顾烟寒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然而瞥了眼顾烟寒,席慕远忍住了那股杀意:你想如何 我想王爷你从这山崖上跳下去。只要你跳下去,我就放了怀里这小美人儿。 席慕远冷笑:呼延无双,我本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自己没本事杀本王,也就会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挟持个女人算什么! 那你算是个男人呼延无双语气嘲讽,你是不是忘了乌苏里江那女人心上的那根箭本该是刺穿你胸膛的 闭嘴!席慕远握紧的拳微微颤抖,显然是被气到了极点。 呵,心虚了呼延无双嗤笑,拢的顾烟寒愈发的紧,本皇子说话算话,洛北王,你若是从这里跳下去,顾小姐我铁定全须全尾的送回去!一根毫毛都不少她的!但若是不。顾小姐你就自求多福吧。 呼延庆云。席慕远忽然吐出来了一个名字,呼延无双脸色大变,心间那股震惊又很快被他压下,你唤我皇兄的名字作甚 本王班师回朝之日,曾抓了个叫云庆的细作。细审之下,那人竟是漠北突厥二皇子。你千方百计诱本王来此,不就是为了他么瞧着呼延无双越发难看的脸色,顾烟寒就知道席慕远已经夺去了这场谈判的主导权。 我皇兄在漠北大营里好好的,怎么会被你抓去?少危言耸听! 你声东击西,故意留下代表突厥身份的线索,却是打定主意以为本王不会拿布防图来换人,自以为本王会用呼延庆云来换。想趁机打探出呼延庆云关押在哪里,好暗中救人。自作聪明!本王劝你现在去看看那些劫囚的人,是否还有一个活口。 呼延无双的身子一僵,远远的瞥了眼别处。并没有等到信号弹,心中不由得更加烦躁。 席慕远往前迈了一步,呼延无双带着顾烟寒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忽而大笑:洛北王不愧是洛北王,三言两句就想动摇本皇子?就算那些人全死了又如何?你的女人可还在我手上! 席慕远的眼神这才认认真真的落在了顾烟寒的身上,朱唇轻启,话语伤人:若是真为国捐躯,本王亲自为她扶棺入殓。 沉重的夜色下,轻盈的笑声慢慢响起,如银铃般悦耳,却沉沉的落在席慕远的心头。 顾烟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不可遏制的笑着,好半天才停下。她一眼不眨的凝视着席慕远,笑的动人心魄:王爷,不必劳烦你,我怕你脏了我轮回的路。 席慕远的脸色很难看,呼延无双却是笑了:哈哈哈席慕远,你也不过如此!他大方的松开顾烟寒,抽出弯刀指向席慕远,小美人儿,等我杀了席慕远,你便准备随我回漠北吧!就冲你这句话,本皇子吃香喝辣少不了你! 顾烟寒的嘴角勾了勾:多谢皇子。 等我回来宠幸你!呼延无双噙着一抹笑,身子蓦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出,手持弯刀便朝席慕远攻去。 席慕远挥剑,两人打在一处,一时之间难分高下。然而,顾烟寒却感觉到席慕远的眼神几次都掠过她。 她回以一道凉薄的笑:王爷,若是你今日战死于此,清明寒衣我也定会为你烧一份供奉。 席慕远因这一句话微微晃神。手臂上被呼延无双锋利的弯刀划破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顾烟寒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喊自己,那声音很轻,但的确是在喊她。顾烟寒四下找了一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扫雪正冲她招手:顾小姐快过来! 在战斗的嘈杂与山顶尖锐的风声下,他的声音几乎可以被忽略。 顾烟寒微微迟疑,她原是与呼延无双站在山崖边,身后便是断崖。突厥人将对面的出口全部把守住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席慕远与呼延无双的战斗之上,她也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扫雪见顾烟寒迟迟没有过去,心里不由得着急,低声又道:顾小姐,是王爷让我来接应你的!快过来! 顾烟寒下意识的看向那正在与呼延无双交手的男子,不知道这次回去之后,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局等着自己这颗棋子。 席慕远见她久久的没有动,也用眼神示意她离开。然而却对上了顾烟寒眼底的失望与讽刺。她的身子蓦然如同断线的纸鸢,从山崖之上摔落,眨眼便消失无踪。 扫雪惊呼:顾小姐! 顾烟寒! 席慕远大骇,不顾呼延无双在他身后落下的弯刀,飞快的冲到悬崖边,竟是一点没有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第043章 无论如何,本王娶你 任性万更~ 狂风在顾烟寒的耳畔长肃,她的身体在空中不断下落。她绝望的在空中挥舞着双臂想要抓住什么,四周却只有呼啸的夜风。 崖顶的火把逐渐变小,眼前慢慢被黑暗所吞噬。忽然,一道身影划破那黑暗闯入了她的视野。 席慕远顾烟寒震惊的看着那男子从山崖之上随她跳落,又不断用内力加速下沉,竟是在空中追上了她。 腰间被那双有力的手抱住,席慕远抱着她单手攀向山壁上的藤蔓。由于已经下落了好一会儿,他们俩此刻的速度极快。藤蔓纵然粗壮,却还是不进两人的拉扯,不断的断裂。 席慕远却始终没有放弃,恨不能将五指全部插入山壁之中稳住两人的身子。 顾烟寒见状也急忙伸手拉住那些藤蔓,终于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借由藤蔓的力量停下了摔落。她抬起头,撞见席慕远幽深黑暗的眸子,只感觉里面波涛汹涌,几乎要将人吞噬。 想起他的算计,顾烟寒挑了挑眉:王爷,真巧,看来咱们要一起做鬼了。 席慕远冷哼一声:不是说自己的命无价,谁都拿不走么?这就跳崖了 谁想不开跳崖了!顾烟寒想起这个就火大,我那是被风吹下来的!她想趁着突厥人不注意跑向扫雪,谁想到一迈步,身后猛然涌来一阵狂风。她的身子被风一吸,就那么摔了下去! 狡辩。席慕远却像是看穿了一切,本王知道你心里难过,但犯不着。 我真不是想自杀 你死了,你攒的那些银票怎么办?还有你屋里的首饰家当,死了可就全便宜你府中其他人了。 这冷面阎王居然在安慰她? 顾烟寒感到不可置信,仔细打量着席慕远,生怕他被人掉包了。又一次对上那对星眸,暗流涌动间,顾烟寒恍若瞧见了这男人藏于眼底的担忧。 他在担心她? 顾烟寒愣了愣,随即觉得可笑。她沦落至此,不还是这个男人的手笔么! 席慕远好看的凤眼微微眯起:你笑什么顾烟寒那不自觉的笑容带着讽刺,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我笑王爷傻。顾烟寒愈发挑衅的盯着席慕远,王爷,你说的不错,我在乎自己的命,更不会让别人发我的死人财。所以,我就算把你从山上丢下来都不会自己跳下来!我真的是被风吹的! 席慕远迟疑了好一会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你爱面子,不会让人说出去的。 顾烟寒恨不得现在就把他踹下去! 两人因为暂时躲过一劫而稍稍松了口气,这会儿都是双手攀着藤蔓悬挂在山壁之上。夜风一吹,两人的身子还随风飘荡。好几次都撞在山壁之上,将顾烟寒撞得生疼。 席慕远蓦然伸过来了一只手,将她的身子如老母鸡般护在了自己的怀中,免得她再被撞上山壁。 两人的距离原本就近,这一点微弱的变化顾烟寒并没有发现。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已经快到极限了,她手臂发酸、手指发麻,快要撑不住了。 山谷有雾,山顶的火把已经看不见。至于山崖之下,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落地。 这样悬挂着是办法,顾烟寒想要爬上去,忽然看见天空之上远远的闪现出一道异常耀眼的亮白色信号弹。 那光芒出现的地方非常的远,顾烟寒心中叫苦不迭。他们俩落崖太久,离山顶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以她的体力绝对爬不到山顶。 不一会儿,上方杀声震天,传入谷中形成回声,震耳欲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上面厮杀。 有火把从上面掉落,掠过他们身旁又不断的下降,最后只剩下一个微弱的光点。再抬头,上面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么说的话,崖底距离山顶更近一些。 顾烟寒想到这里便慢慢攀爬着下去,席慕远与她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护着顾烟寒一路向下,期间又不断有人的尸体掉下来,落地发出巨响。 顾烟寒无暇关心这些,她只感觉浑身发虚,猝不及防的体力不支令她没有握住那藤蔓,身子再一次失控下落! 席慕远立即追上,单手抱住了她。顾烟寒本能的回抱住他,抓住他背上的双手却是触摸到一阵湿润。 顾烟寒一惊:你受伤了随即她想到自己落崖之时呼延无双的那柄弯刀。席慕远若是没有那快的跳下来,他绝对能够躲开那一击。她心中蓦然就没有那么怨了。 我带你下去。席慕远的声音带着几分干燥与隐忍,显然是伤势加重的趋势。 顾烟寒应了一声抱住他,让席慕远腾出另一只手后,带着她慢慢攀爬稳稳落在了崖底。 她松开席慕远,男人宽厚结实的身躯骤然如山般倒下。顾烟寒勉强扶着他平躺在地上,却发现席慕远身子冰冷,面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你可别死啊!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顾烟寒拍打着席慕远的脸,又是掐人中又是做急救,刚刚还与他说话的男子却始终毫无生机。 顾烟寒捡起不远处的火把用以照明,发现席慕远背上的伤口比她想象的还要长,竟是从左肩一路向右滑到了腰!而且,伤口还非常的深,都可以清楚的看见那翻出来的血肉! 顾烟寒撕掉自己的外衣做绷带给他做了最初步的止血。,掌心摸到一个东西,拿来火把一看,竟然是她上次在相国寺秋来的平安符。席慕远居然一直戴着 顾烟寒有些晃神,又想起刚刚掉下来的不少尸体,忙捡起不远处的另一个火把,踩着崖底的碎石子在周围搜寻。好一会儿,她才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找到了一个突厥人的尸体。 确定他已经死透了后,顾烟寒在他的身上搜出来一瓶外伤药,又剥掉了他的衣服匆忙回到了席慕远那里。给席慕远上了药,又将剥下来的衣服给他盖好,顾烟寒又开始去寻找第二具尸体。 崖底的路非常陡峭,杂草丛生不说,草叶与碎石子都异常的锋利。顾烟寒只穿着普通的布鞋,双脚这会儿已经被划破了不少地方。 她忍着体力的枯竭与疼痛,将周围能找到的东西全部搜集了过来,还勉强捡了不少枯木枝,给席慕远生了个火堆用以取暖。除此以外,她还找到了几株草药,一片片的将叶片采下来后让席慕远含在口中,免得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原本死寂的谷底渐渐响起鸟鸣声,席慕远被这样的嘈杂声吵醒,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厚厚一大层突厥服饰,不由得微微皱眉。 转头,顾烟寒便蜷缩在一边合眼睡着。她感受到身上传来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重量,猛然被惊醒,本能的握紧手中的匕首竖起身子,对上了席慕远依旧是苍白的面容。 她的身上,一件突厥服饰正缓缓落地。那本该是盖在席慕远的身上的。 王爷你总算是醒了。顾烟寒见到他,一下忘记了刚刚的戒备,长长的松了口气。 席慕远对她的担心很受用,又听见顾烟寒嘟囔:你要是死在这里了,你那些手下说不定要我陪葬呢。??他对这个女人究竟在期待什么? 席慕远按了按有些晕的头,起身瞥见不远处躺着不少只穿着一件内衬的人。再次联想到刚刚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皮跳了跳:他们的衣服怎么回事 我扒啦。顾烟寒说的仿佛不过是拔了颗白菜,还递了个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胡饼给席慕远,吃不吃 席慕远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天才缓过来,咬着牙问:你就不懂男女有别么 我要是懂,今儿个王爷你头七都过了吧 席慕远气结。看在这个女人扒别人衣服是为了他的份上,洛北王表示大人有大量的原谅她! 顾烟寒对此一无所知,啃着胡饼一点满心都是怎么把这东西做的再松软些。 席慕远走到她身边坐下,顾烟寒往边上挪了挪,和他保持了距离:王爷,男女有别。 席慕远觉得这女人专门是来气他的,将自己的外衣递了过去:穿上。他瞥见自己身上那绣着金丝蝴蝶的绷带之时,就知道那是顾烟寒的外衣。 顾烟寒也不客气,披上就穿了,同时提醒道:你失血不少,记得也找件衣服穿上。有活人衣服穿,她自己是不会找死人衣服穿的。 席慕远找了件勉强算是最干净的衣服穿上,又瞥见顾烟寒那伤痕累累的手,很难想象昨晚她一个弱女子在那些死人堆中游走:你不怕死人吗 人都死了,有什么可怕的顾烟寒不解的反问。 席慕远蓦然一笑。这个女人不同于京中其余那些大家闺秀,不能用常理来理解。 他吃了几口胡饼,又听见顾烟寒问:你应该留着后手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呆一辈子。 本王会带你出去。他不知道扫雪见到他落崖能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但他有他的承诺。 那样最好。顾烟寒说着起身朝别处走去。 席慕远的心莫名的有些慌:你去哪里自他醒来,这女人的视线就从来不向往日那般落在他身上了。 找点草药。这地方看着鸟不拉屎,草药倒是不少。顾烟寒头也没回,语气中残留着几丝愤懑。 她眼睛毒辣,一眼就能从杂草之中找出最有用的草药。将草药咀嚼嚼烂后,敷在在她因为攀爬藤蔓而血肉模糊的十指之上,又轻轻的用早已经准备好的绷带包好。 她用牙齿咬着一端,正费力的单手打结。一双同样染血的手将绷带从她口中拿走,席慕远低头给她包扎好。 顾烟寒看着那蹩脚的蝴蝶结,一脸嫌弃:手艺真差。 别人还求不来。席慕远高昂着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包扎。 顾烟寒撇撇嘴,继续往前走去。偶尔瞥见山崖上的一株盈月草,她的眼中划过一道疑虑。慢慢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来审视着跟在身后的席慕远:王爷,你的毒与呼延无双有关吧 席慕远略一迟疑:他告诉你了 没有。顾烟寒的眼神慢慢冰冷,我自己猜出来的。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与你毒血相似的味道。 西域毒药大多以毒虫为引子,而来自草原的毒药大多以毒草配置。两者虽然都是毒,但制毒原理却是千差万别,导致两者的毒素与解药也是谬以千里。 亏她还没日没夜的为他配解药。没想到一开始方向就错了!这个男人不信任她,从来都只是当她一颗棋子!她可以理解席慕远对她有戒心,但不能容忍席慕远辜负她的心血。 眼底那瓦解的冰霜一层层冻起,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山与海。 她望着席慕远,一字一顿道:王爷,我会为你配出解药。然后各不相欠。 顾烟寒再一次转身往前走去,席慕远伸手想要拉住她,却抓了空。他追上去,背后却传来了煮酒欣喜的声音:王爷!王爷真的是您! 他带着侍卫们来到席慕远面前,挡住了席慕远前进的路:王爷,您怎么穿着突厥人的服饰?王爷您受伤了没?我带了药来!他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圈,瞧着席慕远越来越黑的脸,更加担忧,王爷,怎么了他又瞥见顾烟寒。愕然,顾小姐王爷的衣服顿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立刻笑的就很暧昧。 退下。席慕远向来觉得煮酒比扫雪要聪明些,但这会儿恨不得把这小子发配与漠北永远不要回来。 顾烟寒已经停下了脚步,正看着煮酒孩子气的言语在笑。阳光落在她身上洒下一片金辉,整个山谷都暖洋洋的,席慕远却觉得心从未这般的冷过。明明与她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怎么也迈不过去。 席慕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顾烟寒先一步出声:带水了吗她问的是煮酒,始终没有看过席慕远。 煮酒点点头,解下了腰间的水囊:王爷,这是为您特地准备的。他想要递给席慕远,被顾烟寒半道劫走。拔掉塞子便喝,这才觉得干的要冒烟的嗓子没那么难受。 煮酒无奈的又跟侍卫要了另一个水囊,递给了席慕远。 顾烟寒擦掉唇边的水渍,示意煮酒去将上面那颗盈月草采下来,又吃了些侍卫们带过来热包子,觉得以后能不去漠北吃胡饼还是不去的好。 期间,煮酒陆续跟席慕远报告了他们落崖后的事。 扫雪看着席慕远落崖也跟着跳了下来,但因为方位不对,昏迷在山壁的一棵青松上挂了一晚上。他也被突厥人伤的不轻,好半天才放出了信号弹。此刻,他已经先一步被送回去养伤。 洛北王府虽有折损,但呼延无双大败而逃更是狼狈。 煮酒说的时候,几次示意席慕远要避着顾烟寒,席慕远只当没听到。 歇了好半天,他们才上山去。煮酒等人是用手臂粗细的麻绳一边吊着一边借着山壁与藤蔓的凸起才慢慢下来的。要上去也只能是同样的方法。 顾烟寒犯了难。别说她现在手指手上使不出力。就是手指完好,这副身子也不一定能坚持到崖顶。 算了,总要试试的! 她接过席慕远递来的麻绳系好,蓦然看见席慕远站在了她的身前:我背你。 若是没有昨晚的事,顾烟寒铁定欣喜万分的跳上他的背。可如今,她只觉得这男人的心思是那样的深不可测,是那样的危险。 不用。她掠过席慕远,伸手便攀在了一旁的藤蔓之上,踩着山壁上凸起的石块忍着痛一步步向上而去。 那小巧的身影在阳光下异常的耀眼,席慕远的眼中却是一片阴霾。 顾烟寒爬了许久,几次她都以为要支撑不住。可咬着牙又一步步上来了。掌心与额前都是细密的汗,包扎过的手指也慢慢渗出血来。 十指连心,顾烟寒疼的意识都要模糊了,却还是咬牙坚持着。她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后退,一后退就是万丈悬崖,会摔得粉身碎骨! 忽然,她抓着的那石块支撑不了她全部的重量,竟然从山崖之上脱落!顾烟寒整个身子失去平衡不断下落,竟是生生将背上的麻绳扯断了! 蓦然,即将摔成肉饼的她被人一拉,肩膀都差点脱臼。席慕远单手将她拉起,使得她与自己能够平视。 抱着我。他的声音略有几分嘶哑,显然自己也伤势不轻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动作,快达到他的极限了。 顾烟寒听话的照做,又听得随行上来的煮酒等人在惊呼:王爷!不能解!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席慕远单手将自己身上是安全绳绑在了她的身上。 顾烟寒的心情再一次有些复杂。这绑在身上的安全绳就相当于是第二条命,席慕远居然给了她。 瞧着他专注系绳的神情,顾烟寒道:王爷,我不会感激你的。 席慕远的动作不曾有片刻的停下:本王没指望你会感激。说话间他已经将绳子系好,去本王背上。 你背上有伤。顾烟寒提醒道。 让你去就去。别废话。 这样在他怀里的确不是上去的办法,顾烟寒只能从席慕远的手臂下绕了过去,稳稳趴在了他的背上。 煮酒想要解掉自己的安全绳递给席慕远,被席慕远喝止:不许解。跟本王上去。 顾烟寒紧紧抓住了席慕远的肩膀,若是他真的不慎掉下去,她也好抓住他。然而,出乎意料的,席慕远忍着背上的剧痛一步步攀岩而上。 瞧着他额前、脸上、脖颈边细密的汗,顾烟寒蓦然出声:驾! 席慕远攀岩的动作一顿,顾烟寒又道:驾!驾! 女人,不要得寸进尺。居然敢拿他当马! 顾烟寒一脸的无所谓:那你就快上去呀。不行的话,我换一匹马。她的眼神说着落在了煮酒身上,你背我上去 煮酒想起扫雪的罚俸,坚决的摇了摇头。 席慕远恼怒的继续攀岩,顾烟寒时不时就蹦出来一句驾,让他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丢下去! 背上的疼痛被顾烟寒气的抛诸脑后,这样的玩闹间,不知不觉他已经稳稳当当爬上了崖顶。 顾烟寒被接应的侍卫拉上去,席慕远瞧着她安全落地,原本如钳子一般撑在山壁上的手蓦然没了力,整个人就要摔下去。 然而,顾烟寒拉住了他。 她白皙的手臂被席慕远下坠的身子一带,在地面上摩擦了一大段距离,撕扯出好大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 侍卫们忙不迭将席慕远拉上来,顾烟寒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车。 马车里有着干净的衣服与药箱,夏至顶着两个核桃般的红眼睛哽咽着道:侍卫大哥们说,这是王爷刚刚在山崖下吩咐的。大小姐,您快把伤口处理了,把衣服换上吧。 顾烟寒觉得她与席慕远就像是两只刺猬,靠的太近了就只剩下了互相伤害。她处理好了自己,见车还没有动,挑起帘子,见席慕远也换了一身新衣服,昂首坐在马背之上。 王爷,小心伤口裂开。顾烟寒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煮酒,送我回顾国公府。 第二日下午,顾国公来了烟雨阁。见顾烟寒在摆弄药杵,不由得皱眉:烟儿,你的身子还没好,有什么让下人们去做,别累着了。 父亲我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顾烟寒笑着将盈月草的花蕊丢进了药杵,细细的碾磨。 顾国公拦不住她也只能随她去,关心了一番她的身子。蓦然问:烟儿,你对洛北王怎么看 顾烟寒的手微微一顿,低头道:女儿与他不熟,没什么看法。 不熟顾国公一愣,随即道,你们闹别扭了他之前看着自家女儿与洛北王可熟络了。 顾烟寒摇摇头。 顾国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烟儿,这些日子你与洛北王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等你及笄以后,为父便让洛北王上门来提亲。 顾烟寒手上的药杵差点被拿稳摔落在地,见顾国公说的严肃,她也郑重的道:父亲,我不嫁他。 顾国公不解:为何?洛北王对你不好 席慕远对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只是这话却没法对顾国公说,顾烟寒只能道:父亲,您就别多想了。我还小。不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给洛北王顾国公追问,见顾烟寒不语,他又道:洛北王虽然性子怪了些,但相貌、家世皆是一流。你嫁过去不会吃苦。更何况,他败了你的清誉,其他世家公子恐怕也不会再上门求亲了。 顾烟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顾国公认真的道:父亲,那些捕风捉影之事您不必在意。我不嫁给他,您别逼我。 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顾国公瞧着她这两天迅速瘦削下去的脸庞与十指之上的绷带,只能长长的喟叹一声:既是如此,爹爹自然不会逼你。只是你母亲去世的早,你也该早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才是。 女儿明白。顾烟寒心不在焉的应着,送了顾国公出门。回来却见席慕远倚在门框之上。他那下沉的眉角清楚写明了他此刻的不快。 顾烟寒楞了一下,好似没看到他一般,抬步就要往药房里而去。却没想到路过席慕远身旁之时,手腕猛地被他握住。 王爷,请放开我。 不想嫁给本王席慕远的每一个字都沉的像是湖底千年的寒冰。 顾烟寒扬起一抹笑意:是啊。??席慕远面上的冰霜更甚:没想到顾大小姐的眼光还那么高。看不上本王,又是想嫁给谁 本小姐眼光高是自然的。更何况怎么也要嫁给人,怎么能嫁禽兽呢 谁是禽兽! 谁应声谁禽兽! 顾烟寒! 有屁就放! 席慕远只觉得要被这个女人给气死了。他怕她的担心,一醒来连药都没喝就巴巴的赶来,结果就听到这个女人一再声明不会嫁给她。 不嫁给他,她还想嫁给谁! 席慕远又想起了那晚顾烟寒喝醉之时喊出的名字,更加烦闷。 顾烟寒却举起了左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从手腕之下掰开,转身进了屋。 席慕远瞧着她右手手腕的伤口,蓦然明白过来:你还在生气?气本王那晚在呼延无双面前说的话 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王爷算计我,是我笨,没什么好气的。 你说过会信本王。席慕远盯着她。 顾烟寒想起自己那日在香雪海梅林的傻样,就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那又如何 这便是你的信任?呼延无双几句挑拨便让你将矛头对准了本王 顾烟寒觉得可笑:王爷,你觉得还需要什么挑拨?你算计我是事实,让呼延无双抓走我也是事实。就连山崖上的谈判,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矛头对准你 席慕远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又仿佛溺了水一般,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那你的信任呢 殊不知,这也是压垮顾烟寒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望着他,想起自己当时答应之时的模样,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笨到了极点。 王爷,我的信任就是让你把我往死路上逼么 呼延无双不会杀你。本王清楚这一点。 那你知道还有其他生不如死的法子吗?比如给我下毒、欺辱我,甚至是强暴我 席慕远蓦然紧紧的抓住了顾烟寒的双臂,紧张的望着她:你、你没事吧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如你所料,没死。顾烟寒咬牙挥开了他。呼延无双当时的威胁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了耳边。她知道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男人。若非是她看出了他左肩有异,顾烟寒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席慕远愣在原地,顾烟寒抱了药杵回房,将他关在了外面。 是夜,顾烟寒去药房将捣烂的药末蒸干,却见席慕远还站在门口。 她转身想走,却听见席慕远道:无论如何,本王娶你。像是一个承诺,却怀着歉意。 顾烟寒再次转过身去之时,席慕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内。他刚刚站着的地方留着一瓶药和一双木屐,木屐正是她脚的大小。若非如此,顾烟寒几乎都要怀疑刚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夏至跟在她身旁,好奇的在空中嗅了嗅:小姐,好香啊!是这木屐上发出来的香味吗 嗯,这是沉香木。 沉香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木材和中草药,自古便有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说法。席慕远是见她脚上的伤势才送来了这沉香木屐,踩着它就相当于是踩着等体积的金子。 而且,席慕远还让人在木屐上镶了东珠与宝石,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在心里低骂了一句神经病,顾烟寒进了屋继续制药。他说娶,她难道就一定会嫁? 第三日晚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顾烟寒总算是将一枚药丸制成,并郑重的放入了瓷瓶之中。 她来到院外,扫了眼周围,轻声喊道:扫雪。 一道黑影从暗处闪现,煮酒对顾烟寒拱了拱手:扫雪的伤势还没好,由属下暂时保护顾大小姐。 你也行。顾烟寒示意他走近,将手上的锦盒交给了他,这是你们王爷的解药,你带去给他。这是方子,你拿去给洛风瞧一眼。我再拿点药,你帮我送去扫雪那里,算是我谢他前些日子的照顾。往后,你也不必来了。 煮酒刚接过瓷瓶和药方的手一顿:可是属下有什么做的令顾小姐不满意的 没有,你做的很好。只是往后我与你们家王爷两清了,互不相欠。他也不必再派人监视我。 顾小姐,王爷是想要保护你。煮酒认真的为他们家王爷辩解着。 顾烟寒却不理会,去药房给扫雪包了药,便挥手让煮酒离开了。 累了三天,她一沾枕头便睡着了。睡的正香,忽然听到砰一声撞击,将她猛然惊醒。 窗边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将顾烟寒放置在窗户上沿的一桶面粉一拳打开。 顾烟寒打着哈欠,为自己这个机关没能算计到席慕远而有几分遗憾:王爷,解药我都给你送去了,你还想怎样 谁允许你两清了席慕远一步步走到顾烟寒床边,气势骇人。 顾烟寒仔细掰扯了一下他们的纠葛,恍然大悟:对了,还有虎符呢。王爷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拿。 她起身在床上站起来,席慕远蓦然握住了她刚要抬起的手:顾烟寒,我们清不了! 我管你清不清,反正我清了。顾烟寒迈了一步,却被席慕远一扯。脚下被被子一绊,她的身子失去平衡倒地,竟是摔在了席慕远的怀里。 顾烟寒连忙起身推开他,蓦然从他的掌心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是她派煮酒送去的药丸。 你怎么没吃她诧异。 席慕远的毒是慢性毒药,不会一次性令他暴毙,却可以令他不断狂暴、无法入睡来折磨他。 若不是之前洛风与顾烟寒都在为他竭力的控制着,他此刻恐怕早就扛不住了。但即使是这样,也是拖得越久越危险。 席慕远从她手中夺过那枚解药,幽深的眼眸将顾烟寒整个包围其中,语气低沉而富有磁性:顾烟寒,我说我们清不了就是清不了。他紧紧的握拳,解药在他的掌心化作齑粉,飘落在地。 顾烟寒望着那被风吹散的粉末,为自己感到可笑。 他大概不会知道为了能够让盈月草的药效尽可能的保留下来,她即使将双手都被磨破也一直在仔细收集着药杵之中的药汁。 他大概也不知道为了让他尽快能够解毒,她三天三夜没合眼,一直窝在药房里,眼睛被药汁熏得干涩发痒至今还没有恢复。 她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顾烟寒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急吼吼的制药是为了什么。她本就该是没心的,对别人那么好干什么?这种只会辜负别人心血的男人,管他作甚! 随便你,反正我不欠你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席卷着顾烟寒的身心,她重新躺下去用被子盖住了自己,没再说一个字。 席慕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将她得罪的更狠了。他不会哄人,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愣愣的站在顾烟寒的床边。 而顾烟寒,原本睡意沉重,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临近天亮才迷了一小会儿,醒来之时,席慕远已经离开。 夏至进来伺候早膳,路过窗边之时忽然一惊:小姐你看,玉漱斋的盒子!她说着打开,里头是一串做工精致的金手链。 夏至笑眯眯的送到了顾烟寒手边:小姐,王爷对您真有心。 顾烟寒瞥见地上还没处理干净的药粉,内心呵呵。 第二日,窗台上又出现了一只盒子,是一只玉貔貅镇纸。第三日,是一管湖笔。 如此反复了几日,送东西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过。顾烟寒不想再见到席慕远,权当不知道,只将东西丢在了妆奁旁。 席慕远以为她是个孩子吗?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几样首饰就想要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被劫持之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蒋妃宣她进宫安抚。顾烟寒原本就一肚子气,上回走的匆忙没跟蒋妃算总账,这次磨刀霍霍便去了。 刚入玉明殿,她就感觉里头的气氛明显不对劲。每一个宫人都敛声屏气,生怕惊扰了谁。 内监通报蒋妃小憩未醒,烦请她等等。顾烟寒知道这是蒋妃故意晾着她,给她下马威呢。她也不在乎,找了个地方坐着,又给夏至使了个眼色。 这丫头面嫩。嘴巴又甜,总是能打探出来消息。没一会了,她便难掩幸灾乐祸的表情跟顾烟寒汇报:大小姐,皇上因大火之事把蒋妃身边原来伺候的人全部都杖毙了!现在这些人与其说是照顾她,倒不如说是监视。她现在就跟咱府里的老夫人一样,充其量是只拔了牙的老虎! 顾烟寒估摸着要不是蒋妃肚子里那块肉,皇帝说不定连她也一起杖毙了。 如今这情形,大火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该是蒋妃偷人证据确凿了。只是以皇帝的性子,怎么会还留着她? 正想着,蒋妃总算是醒来了。顾烟寒被宣入内殿,就见蒋妃眼下两块乌青,显然是忧思深重。 她将宫人们屏退,顾烟寒径直挑了个凳子坐下,口中倒是念着见过娘娘。好方便外头听墙角人的宫人去当耳报神。 蒋妃见状却是大怒:大胆顾烟寒!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娘娘,皇上特许我不跪的。顾烟寒笑眯眯的,语气却装出了一副惊慌。 蒋妃还要发作,顾烟寒又指了指窗外那偷听的宫人,蒋妃只得作罢,假意与顾烟寒扯了几句家常。 一个眼生的宫女进来奉茶,原本病怏怏的蒋妃瞥了她一眼,顿时来了精神:这是岭南新送来的茶叶,皇上爱惜本宫才赏赐了一斤。平日都舍不得喝,今日你来了才特地让人泡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烟寒面上假意奉承,蒋妃瞥了眼夏至又道:本宫与你投缘,这茶叶一会儿你也拿些去尝尝。惠儿,还不去包些茶叶 奉茶的宫女忙应了一声,笑眯眯的对夏至道:这位姐姐,麻烦你随我去一趟吧。这泡茶呀,也有讲究。我与你说一番,你也要回去伺候顾小姐品茶。 夏至谨慎的看向顾烟寒,顾烟寒微微颔首:去吧,在玉明殿等我就成。 蒋妃又夸了夏至几句机灵,顾烟寒瞧着她那口不由衷的模样,再一次指了指窗外偷听的家伙,以极低的声音对蒋妃道:我有话单独对娘娘说。 什么话蒋妃狐疑的问。 顾烟寒指了指蒋妃的肚子。蒋妃眼中闪过戒备,垂眼沉思一番,起身推开窗便是破口大骂:好你个狗奴才!好的不学,偏生要学这下三滥的手段!偷听了本宫谈话,打算去给谁通报呢!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宫里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么?没脸没皮的东西!腌臜玩意儿 功力都是踩低捧高的,蒋妃大概是这段日子也没多好过,骂人的话一串接着一串,可劲的骂了好半天。才让管事将人压去了暴室。 顾烟寒悠悠喝着茶,蒋妃回过神见到,嘴角扬起一抹恶毒又怨怼的笑。 娘娘骂人风采实在是厉害。顾烟寒真心的给她竖着大拇指。 蒋妃抿抿嘴:本宫只是见不得那下作手段!烟寒妹妹,这茶好喝吗 娘娘赏的,自然好喝。顾烟寒笑盈盈,娘娘也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妹妹说的是。蒋妃呵呵笑了两声。她刚刚骂的狠,这会儿嗓子也干涩的很,端起茶便灌了一大口,又拉着顾烟寒不断说话,劝她喝茶。 没多久,两人茶杯皆是见底。 蒋妃的脸上逐渐泛起一阵红晕,顾烟寒拎了拎自己的衣服,疑惑的问:娘娘,怎么我有点热 蒋妃闻言一笑,强忍着自己身体的异样扶着顾烟寒站起身来:是姐姐这屋子里太闷了,妹妹才觉得热。你呀,随姐姐去后头凉快凉快最后四个字说的咬牙又切齿。 顾烟寒被她带着往偏殿而去,进门前,隐隐看到玉明殿后门处似是有一个男人的身影鬼鬼祟祟摸了进来。 第044章 毁容 任性万更~ 太子一想到顾烟寒已经中了媚药,不由得心情愉快,走路都要飘起来。 蒋妃这偏殿有一前一后两个入口,顾烟寒她与蒋妃从前门而入,太子则走了后门。 为了防止顾烟寒逃走,太子进门之时还特地将后门紧紧锁上。待听到前门也落了钥,他知道蒋妃已经按计划离开,迫不及待的走出去。 上次他求旨赐婚被席慕远从中作梗,这次他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别说是太子妃,就是给一个侧妃,顾国公都得感恩戴德的把女儿送入东宫。 偏殿内的鸳鸯欢好被内有一个人影正在翻滚,太子阴柔的脸上绽出一抹淫邪的笑。 我的小美人儿,本宫来了!他擦着手掀开被子,里面的人露出一段白皙的背,看的太子激动无比。 他扑上去,抱着怀中的人猴急的上下摸索着,又亲又抱,口中更是心肝、宝贝儿的喊的不停。 听着那熟悉的娇喘,太子正要亲下去,忽然脸色一变:怎么是你!他一把丢开怀中的蒋妃,四下寻找,不见他心心念念的顾烟寒。 蒋妃的意识已经接近涣散,只能在药效的作用下本能的抓住太子的手:太子太子帮帮我救我 顾烟寒呢!太子怒斥,刚刚他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愤怒。 她她逃了任由蒋妃声音媚如丝,也绕不住太子那颗早已经飞去的心。 怎么逃了!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太子恼怒的挥开缠绕上来的蒋妃,想要破门而出,却发现前后两扇门都被锁死了。 蒋妃心里叫苦不迭,她哪里想得到顾烟寒那不适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扶着顾烟寒刚进这屋子,顾烟寒就猛地将她一推,反身退出去锁上了门! 那丫头铁定是趁着她去骂那听墙脚太监的时候,调换了那两杯茶,令她中药! 那本就是烈性媚药,蒋妃这会儿全身的情动都被调了起来:太子她迟迟抓住那绝情男人的衣摆,帮我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 你如今已经失了父皇的宠爱,又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太子又是狠狠踹了一脚那木门,奈何为了防止顾烟寒逃跑做的太牢固,一点破损都没有。 蒋妃匍匐着上前抱住他的腿,双颊绯红、媚眼如丝。却异常凄楚:太子我肚子里是你的孩子 你威胁本宫太子的眼中顿时闪过危险的光芒,本宫告诉你,你现在最好祈祷顾烟寒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不然,你死定了! 蒋妃错愕,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冷遇,更是害怕:不!太子不要!救救我!孩子!我们的孩子!她惊慌的抓着太子,竟是将太子扑到在地。 太子原本就脱得只剩下了内衬,蒋妃碰触到他的肌肤,在药效的驱使下更是不愿松手。太子一时没能挣脱开,猛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五雷轰顶的怒斥:孽畜! 门被撞开,皇帝望着地上衣衫不整的两个人,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没撑住倒下去。 他以为蒋妃的奸夫是哪个侍卫!为了抓出奸夫才一直留着蒋妃!却没想到是太子!是他的亲儿子! 太子望着那逆光中的人,惊恐的推开蒋妃跪下:父皇!不是这样的!听儿臣解释!儿臣也是被算计了!父皇! 闭嘴!皇帝平素就看不惯他这般畏缩的样子,此刻更是恼怒。瞥见蒋妃,恨不得掐死她。 太子浑身都颤抖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父皇,她中了药!是她算计儿臣!将儿臣设计关在这里! 太子蒋妃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怎么 太子立刻打断她:你闭嘴!本宫从不曾与你有过苟且!你居然因为曾经本宫在府上呵斥过你,就心怀怨怼!竟不惜用这等下作手段陷害本宫! 蒋妃曾是他府上的琴师,因一手好琴而被皇帝看中纳入宫中。 皇帝心下也是闪过了千万个念头,看着这个唯一的儿子,心痛不已:来人,将太子送回东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玉明殿他顿了顿,转身而走,封宫。 封宫,就是所有人都要死。无论知不知情,无不无辜。 不身后传来蒋妃嘶声力竭的嘶吼,无人理会。 望着那红了大半个天的火烧云,皇帝觉得他真的是老了。 皇后收到消息的时候,手上的汝窑冰裂纹杯盏落地摔得粉碎。 躲来这里假意与皇后说话的顾烟寒忙起身请罪。 皇后挥开与她耳语的心腹,怔怔的看着顾烟寒。那与秦子鱼几分相似的脸,却不似她那般的温婉。这孩子的笑容里有着几分坚韧与叛逆,令皇后又是羡慕又是不满。 望着她,皇后慢慢道:蒋妃暴毙了。 顾烟寒诧异,她知道这个暴毙只是托词。她是将计就计了,但并没有将这件事泄露出去。这么说的话,监视蒋妃的人还不止那一个太监。她不由得心惊。 皇后看着她发白的脸色,难得起了恻隐之心:是传染病,你也不必去祭拜。我还要赶去主事,就不留你了,早些家去吧。 是,烟寒告退。顾烟寒行礼退下。 皇后等着她走的没影了,端庄华贵的脸上蓦然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失望与心痛:这个糊涂的废物!本宫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废物东西!若是我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混账事!她不由得流泪,兰初,你说我的孩子他还好吗 皇子他一定很好。娘娘放宽心,咱们一定能迎回小皇子的!贴身宫女兰初忙道。 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兰初,刚刚看顾家丫头,我就想起了我那孩子。虽说要比她大几岁,但若是长在本宫身边,想必也与她一样的出色。还是秦子鱼好命 娘娘如今贵为国母,待来日找回了小皇子,哪里是她一个国公夫人能比的?娘娘,还是想想皇上那里 皇后冷哼一声,面露厉色:又不是本宫生的儿子做出这种混账事!让那贱人自己去处理! 顾烟寒出宫坐在马车上,心间还是五味杂陈。她还是大意了,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她知情,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愁眉苦脸了好几天,也没出现什么异动。顾烟寒悬着的心又慢慢放下,去了庄上。 秦子鱼给她留下的田产很多,这两日庄头来禀告说是今年雨水少,庄上收成不好。顾烟寒第一次接手这些,为了不被刁奴欺主,便打算亲自去看看。 出府的时候,看见尾随在街边的煮酒,她叹了口气。席慕远几日没来,但礼物倒是每一天都放在窗台之上,煮酒也没有离开过。 到了南郊,顾烟寒在庄头的陪同下巡视了一圈。旱田倒还好,水田里的稻子都病怏怏的,的确不好。 既是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今年的租子就减两成吧。她不是那朱扒皮,也知道种地不易,当下便爽快的减了租子。 庄头们千恩万谢的,顾烟寒忽然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她好奇的看了两眼,那人也转过头来,竟是微服的皇帝! 顾烟寒忙跑过去,正要行礼,被皇帝干咳打住。 打发了好奇跟上来的庄头,顾烟寒微微福身:烟寒见过皇上。 起来吧。皇帝扫了她一眼,来看子鱼的庄子 是。顾烟寒说了减租的事。 皇帝微微一笑:倒是与子鱼一样的心善。忽而话锋一转,你可知罪 顾烟寒一惊,蒋妃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强作镇定:请皇上明示,烟寒第一次管家,是不可以减租吗 皇帝看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顾烟寒是真傻还是装傻,沉声道:你去玉明殿,当日蒋妃就暴毙,还不知罪! 皇上明鉴!顾烟寒仔细思考着是坦白还是装傻,握拳决定赌一把,烟寒只是陪蒋妃娘娘喝了杯茶,事后娘娘说不舒服,烟寒听她的话扶了她去偏殿休息便离开去看皇后娘娘了。 皇帝的眼神沉了沉:你离开时,蒋妃可有异样 顾烟寒仔细掌握着措辞:当时天色已晚,偏殿尚未掌灯,烟寒看的不真切。曾问过蒋妃娘娘感觉如何,她说无恙。 皇帝审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过后,他才道:抬起头来。 顾烟寒照做。 皇帝的眼神始终盯在她的脸上,某个一瞬间。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重合,令他恍惚。 皇上顾烟寒轻声喊道,惊醒了皇帝。 你如今多大了?也该及笄了吧 三日后便是烟寒的及笄礼。 皇帝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安心回去准备及笄礼吧,当日朕也有东西要给你。 敢问皇上是何物 皇帝眼中闪过一道笑意:到了你便知道。可别想着抗旨。说罢,他像是做完了一件期待已久的事一般,噙着一抹爽朗的笑离开。 大太监汤富贵冲顾烟寒微微行了礼,讨好的笑着:奴才先在这里恭喜顾大小姐了。 汤公公,我还是不懂顾烟寒想要在他这里打探消息,奈何汤富贵跟个人精似的,一个字也不透漏:顾小姐别心急,静待佳音吧。 顾烟寒一头雾水,带着一肚子疑虑回到了烟雨阁。问及蒋妃之事。顾烟寒可以确定皇帝是在诈她。可皇帝说的别想抗旨与汤富贵的笑容,总让顾烟寒觉得不踏实。 第二日,她便开始审查及笄礼的准备情况。正忙着,秦雨涵上门来了:姐姐!姐姐!出大事了! 这丫头性子开朗,却很少这么咋咋呼呼,顾烟寒不由得有些好奇:出什么大事啦 你快让洛北王来提亲! 顾烟寒一瞬间想把她丢出去。 谁知,这丫头急吼吼的灌了一大杯凉茶,郑重的抓着顾烟寒又道:姐姐你是不是害羞?没事,我帮你去找洛北王说! 她转身就要走,顾烟寒忙拉住了她:你给我回来!少去找席慕远!提什么亲,我及笄礼还没完呢! 及笄就来不及了!秦雨涵急的跳脚,难不成你也想给我当舅母 顾烟寒一愣,一时间没跟上她的思路:什么舅母 皇上想纳你为妃! 顾烟寒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死。 秦雨涵拍着她的背好半天才让她缓过来。顾烟寒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你再说一遍。 皇上要纳你为妃!还是皇贵妃!就比皇后舅母差那么一点点!秦雨涵说着伸出小拇指那么一点点在顾烟寒面前。 顾烟寒的内心是哔了狗的。先不说皇帝的年纪比她爹还大,就算是他老牛吃嫩草,也不至于一上来就皇贵妃吧!皇后会弄死她的! 你怎么知道的顾烟寒希望是这丫头听错消息了。 然而,秦雨涵相当的可靠:我去看太后外祖母的时候睡个了午觉,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到皇上舅舅和太后在外间说这事。她说着紧紧抓住了顾烟寒的手,姐姐,这事可还没有别人知道,我都不敢说,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你!你快让洛北王来提亲,提了亲皇上舅舅就不好对你下手啦! 太后同意了顾烟寒觉得皇后都看不上她当儿媳,太后应该也看不上。 秦雨涵嘟了嘟嘴:外祖母是一开始没同意啦,但不知道皇上舅舅说了什么。她就同意了。 顾烟寒恨不得拿金针戳死他们!知不知道她现在还属于未成年人,侵犯未成年人要被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秦雨涵撑着脸又道:皇上舅舅还说要把紫仪宫赐给你呢,已经派人去准备皇贵妃的金印和宝册了。 皇帝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啊! 可顾烟寒不明白他纳自己的意图。平衡后宫吗?顾国公府已经式微,她入宫只有被欺负的份。 美色吗?顾烟寒纵然姿色不错,但到底年纪小还没有张开,远比不上后宫里那些女人。更何况,皇帝上次选秀之时也不是没有她这一类的小嫩草。皇帝应该看不上她才对。 忽然,一道亮光在顾烟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雨涵,我问你一个事,对于我娘,你知道多少 秦雨涵懵懵懂懂:姑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啦,我对她也没什么印象呢 那你知道为什么当初老侯爷为什么不同意我娘嫁来顾国公府吗顾烟寒又问。 这个我听祖母说过,好像是她说着顿了顿,姐姐,我说顾国公坏话,你不会生气吧 你尽管说,出了这屋子我就忘记! 那就好。祖母说,公爷是骗娶了姑姑 骗?怎么骗的顾烟寒不觉得以顾国公那个智商做得出这种事。 我听母亲与父亲提起过,说是太后千秋之时,姑姑落了水,公爷救了她上来。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就、就成亲了!秦雨涵说这些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祖母觉得那是公爷故意将姑姑推下水,又趁机救她 见顾烟寒有几分不相信,秦雨涵低声道:我听说姑姑幼年落过水。所以轻易不去水边。但那次千秋,她一个人去了湖上泛舟,事后又不肯说是为何 这么说的话,忠毅侯府的怀疑也有道理。只是,顾烟寒凭着自己与顾国公的接触,觉得她这个便宜爹爹绝使不出这种手段。 那么,当年是谁骗了秦子鱼去湖心泛舟呢? 那如果没出这事,谁会娶我娘顾烟寒又问。 我也不知道。秦雨涵喝着茶,那个时候姑姑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想娶她的人能从忠毅侯府排到城门口。她说着忽然一笑,我听母亲说,她那个时候还以为姑姑会成为她嫂子呢!不过那个时候皇上舅舅已经有了正妃,怎么可能再求娶姑姑呢。 顾烟寒的心却沉沉的。 秦雨涵觉得话题偏了,忙拉回来:姐姐,你现在不要想姑姑的事啦。想想你自己吧!虽然我皇上舅舅是不错啦,但他都能做你爹了!怎么娶你! 他哪里是想娶她,是想娶他心中那抹白月光秦子鱼! 顾烟寒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皇后对她那若有若无的敌意是怎么回事了。皇帝恐怕也是拿着秦子鱼之事说服了太后。 那么问题来了,秦子鱼与皇帝究竟有没有情呢? 秦雨涵来回推搡着她:姐姐,你快去给王爷送信啊!你要是成了皇贵妃,我以后见着你还得喊一声舅母,别扭死了! 顾烟寒被她那跺脚的模样逗笑,拍了拍你的手:放心啦,我不会入宫的。这件事你别声张,权当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天机不可泄露。你乖乖回去吧。 秦雨涵误以为顾烟寒是要让席慕远来提亲了,忙点头:那我等你和王爷的好消息! 送走了她,顾烟寒转身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脚底抹油。 她能有什么办法?除非这个时候皇帝驾崩,她才不用嫁给皇帝!可那样太子就会登基,太子对她那点龌龊的心思顾烟寒也是一清二楚,除了逃跑她没有第二条路! 她将细软一一收拾妥当,趁着夜色便想要溜出去。然而菜走到院门口,就看到煮酒守在那里:顾小姐请回。 让开! 王爷吩咐了顾小姐深夜不得外出,请顾小姐体谅。 席慕远这是想要害死她啊! 让不让开顾烟寒磨牙,煮酒死活不退步。 无奈,顾烟寒伸出手来。煮酒好奇的看着她,顾烟寒忽然将拳头摊开便是猛吹一口气。 煮酒只感觉一片粉末被吹起,飘入了他的鼻腔之中。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 顾小姐 你乖乖睡一觉吧。醒来告诉你们家王爷,本小姐要奔向自由的美好生活了!顾烟寒笑眯眯的看着煮酒中了迷药倒下,王爷。后会无期你怎么来了!顾烟寒看着小院外的男人,吓得差点跳起来。 席慕远扫了眼她,又看煮酒:带回去。扫雪应声出现,冲顾烟寒微微颔首,扛起煮酒便离开。 顾烟寒趁机想溜,席慕远拦住他:想去哪里 随便走走 回去。 顾烟寒不乐意了:王爷,你别狗拿耗子了好吗 你这是骂本王还是骂你自己 顾烟寒被反呛,怒瞪了席慕远一眼:王爷,你放过我好不好 席慕远眉头微挑,想起白日里得来的密信,又皱眉:若是你跟本王走,今晚本王便允你离开。 不走。顾烟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席慕远已经算计过她一次,保不齐还有第二次。 好好想想再回答。席慕远眸光清冷。 想多久都一样。我不会跟你走的。顾烟寒知道今晚走不了。恼怒的转身摔上房门。 席慕远碰了一鼻子灰,心间那股躁动与不安再次涌上心头。然而想起上次太子求亲之事,他又在心里说服自己顾烟寒这一次也不会答应。 跟本王走。如今只有本王能帮你。 顾烟寒躺在床上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不中听了! 席慕远忍着想要进去教训她的冲动,沉声道:皇上欲纳你为妃,你可知道 顾烟寒一惊,是谁泄了密? 顾烟寒,席慕远认真的唤着她,你若是不跟本王走,便要嫁给那老头子了。 顾烟寒听着他言语间的咬牙与切齿,忍不住笑了:王爷,皇上是纳我,又不是纳你。你气什么 席慕远觉得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气血再一次在喉间翻涌:你愿入宫为妃 她若是成了皇帝的女人,席慕远就不会这样揪着她不放了吧? 顾烟寒灵机一动,答应的飞快:是啊。所以王爷你还是把监视我的人撤了吧,不然这事传出去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席慕远只觉得自己心间有一条狂暴的龙在怒吼,他强迫自己镇定的又问:太子妃你都不愿意,还愿进宫 顾烟寒一笑:王爷,这你就不懂了吧。皇上要封我的是皇贵妃,我万一是块宫斗的料子,斗倒皇后我就是后宫三千第一人!平白得一太子当儿子不说,将来还能升职成太后,成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我这皇贵妃简直前途一片光明!干嘛要放弃 席慕远诧异,她居然连皇贵妃之事都知晓!难道是皇帝已经与她通了气?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得气结。他火急火燎的丢下军务从京郊大营赶回来,就是想让顾烟寒逃出皇帝的魔爪。没想到人家早就知道了,还想着当太后呢! 他只感觉这几天勉强被洛风稳定住的毒素再一次嚣张起来,眼前是一片漆黑,喉咙口一阵腥甜,蓦然吐出一口黑血。 微弱的咳嗽声顺着门缝传入屋内,顾烟寒疑惑的起身,走到门边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略有些担心席慕远的伤势:王爷,你没事吧 死不了。席慕远冷哼一声。 那就好,你要死在这里,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顾烟寒无所谓的耸肩,重新躺回到床上,王爷请回吧。别妨碍我的宫斗大业了。 夜风呼呼的在外面刮过,夏夜很少有这样大的风。沉默了许久,席慕远问:顾烟寒,你没有心的么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尽的忧与愁。 顾烟寒想起他的算计,想起那颗被他亲手捏碎的解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心脏跳动的触感清楚的传来,可是,却不会再痛了。 王爷真会开玩笑,人没有心,会死哒。顾烟寒言笑晏晏,面上却一片清冷。她是一个死过的人,哪里来的心? 一声闷响传来,顾烟寒以为席慕远要撞门而入,连忙起身压住了门。然而,却听到屋外那男人离开的脚步声。 本王绝不会让你嫁给那老头!夜风中,只有他清越坚决的话语。 顾烟寒开门,门框之上只有一个血手印,足足凹陷下去了半指,足见挥掌之人力度之大。这已经是席慕远竭力控制之后的力度了。 她望着那血迹愣了愣,随即还是转身背着行李想要逃走,然而再一次被赶回来的扫雪拦住。 明日就是及笄礼,顾烟寒若是再不逃走,就没有机会了。然而扫雪看的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钻进了药房。 席慕远说会阻止皇帝赐婚,可顾烟寒信不过他。她的信念只有万事靠自己。 下了一夜的大雨,天蒙蒙亮的时候,顾烟寒从药房出来,夏至便喜滋滋的与她上妆。 及笄需要女性长辈中贤而有礼者担任正宾。秦子鱼去世得早,顾国公便亲自出面去了忠毅侯府。他好话说尽,原本便是如此打算的忠毅侯才假装松口,出面让发妻安宁长公主为顾烟寒加笈。 向来门庭冷落鞍马稀的顾国公府难得再一次热闹起来。老夫人在院里听着外头的声音,心里异常不是滋味。她也想去前头露露脸,但顾烟寒早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帮她推掉了所有的机会。 顾二太太一早就来了,在烟雨阁外头哭着喊着要见顾烟寒。夏至觉得来者不善便拦着不让进,顾烟寒却是乐了:让她进来。 夏至不明所以的照做,顾二太太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顾烟寒的面前:烟寒!求求你放了我家老爷吧! 顾烟寒坐在妆台前将沉香木梳放下:二婶这话说的奇怪,二叔失踪与我何干 顾二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烟寒,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求求你放了你二叔吧!他怎么说也是你二叔啊!血浓于水啊! 呵,要把她卖去窑子里的时候,想过是她二叔么? 顾烟寒讽刺的笑着,示意夏至将顾二太太扶起来:二婶先来喝杯茶吧。今儿个是我的及笄礼,哭丧着脸多晦气。 来上茶的不是别人,却是顾静怡。 三妹妹顾烟寒诧异,怎么是你 顾静怡乖巧可人的红着眼:大姐姐,以前是我爹爹不好。这杯茶,就当是我给爹爹赔罪了。 顾烟寒接过闻了闻,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好香的茶,没想到三妹妹的茶艺这般的好。 顾静怡羞赧的一笑:大姐姐谬赞了,请尝一尝吧。 顾烟寒以袖掩面抿了一口,将茶放下。 顾静怡的嘴角微微扯起,又被她抿平,怯怯问道:我爹爹他 二叔在哪里我着实不知道,二婶与三妹妹这般求我,是为何打定主意我知情 那母女俩一时愣在原地。不多时,顾静怡拉着二太太要走。 顾烟寒却是微微一笑:慢着。 大姐姐还有什么事顾静怡讨好的问。 这杯茶我喝了,烦请三妹妹也喝吧。顾烟寒如青葱般的手指轻敲着青花瓷的茶杯,发出悦耳的声响,却令顾静怡觉得背脊发凉。 顾静怡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这是妹妹专门为大姐姐泡的茶,自己怎么能喝。 本县主赏你。顾烟寒神情倨傲,不容拒绝。 大姐姐 你亲自泡的茶,能有什么问题?怎么不敢喝?若是真有问题,不如现在便叫了京兆尹过来看看。 大姐姐这般冤枉好人,妹妹心里难受。用的是大姐姐房里的水与茶叶,妹妹喝就是了。顾静怡准备好了推脱的话语,落下两滴泪来,上前想要接过那杯茶。 顾二太太却一把拉住了:静怡!又舔着脸看向顾烟寒,县主,我替静怡喝了吧。 顾烟寒一笑:成,一人一半。 对面母女俩的表情一下子垮了。 颤抖着手,顾静怡视死如归的先一步喝下。顾二太太看着那剩下的半杯茶,面如死灰,眼底刚刚一闪而过的希望彻底消失,绝望的喝下。 顾烟寒觉得讽刺。若是顾二太太先喝的话,绝不会留下半杯茶给顾静怡。这就是母女之间的差别。 同一时间,京郊,席慕远用来监视大内的密探匆匆找到了他:王爷!宫中派往国公府的圣旨已经出发,这会儿恐怕已经到国公府了! 席慕远脸色大变,手上刚抓住的两只活雁趁机挣扎着飞走,他也顾不上,策马便回城而去,满心满眼皆是顾烟寒的一颦一笑。 煮酒看了看他,又看向那两只飞掉的活雁,策马转身去追雁。这可是他们家王爷冒雨找了一夜才抓到的活雁,准备拿着去给顾大小姐提亲。他可不敢让雁飞了! 顾国公府堂厅内,前来观礼的女客已经坐了满堂。安宁长公主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心,有些疑惑:烟儿怎么还不出来,这吉时都到了。 秦雨涵一笑:许是姐姐腼腆吧!母亲等着,我去把她揪来!这丫头一溜烟就没了影,不多时。却是哭着跑了回来,母亲,这礼恐怕是不成了! 长公主大惊:怎么了 秦雨涵正要解释,外面传来一句高亢的通报:圣旨到 宾客们皆是诧异,看着带着大批内侍进门,在长公主的带领下跪作一团。 为首的是汤富贵,他急忙扶起长公主:我的长公主殿下哟!您快请起!众位夫人也请起,这圣旨是给宜佳县主的。这吉时都快过了,怎么不见县主 一听见这个,秦雨涵就忍不住哭出声。 汤富贵是看着她长大的,忙关切的问:长乐郡主这是怎么了 不是我是姐姐 可是烟儿出了什么事长公主忙问。 秦雨涵点点头,长公主越是追问她哭的越是凶,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我去看看!长公主知道秦雨涵要是没受大刺激。绝不会哭成这副样子。一定是出了大事!然而她刚走到后院,就看见夏至扶着一个人迎面走来。 舅母。顾烟寒低低的喊道。 长公主诧异:烟寒你 听闻皇上有圣旨与我,舅母且等烟寒先去接旨。 顾烟寒走入堂厅,在场所有的女眷皆是诧异,不禁有人低声窃窃私语:这是谁?怎么长的这般的丑 是啊,真丑! 这是谁家的小姐?丑成这个样子也敢出门赴宴 都给本公主闭嘴!一向好脾气的安宁长公主怒斥,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长公主凌厉的瞥过刚刚嘲讽得最凶的几位夫人,最后看向汤富贵:汤公公,出了些意外。 汤富贵不解:长公主请说。宜佳县主呢 那脸肿成猪头的女子微微福身:公公,我便是宜佳县主顾烟寒。 汤富贵震惊。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肿成猪头了不说,脸上还长满了雀斑与小红点。浑身肤色暗黄粗糙,腰身更是胖了一圈,哪里像是国公府千娇万宠的大小姐! 他第一反应就觉得这是个冒牌货!可再细细打量,那双灵动的眼眸与刚刚轻柔的嗓音,又的确是顾烟寒无异。 汤富贵顿时愣在原地。好半天,他问:真的是宜佳县主 顾烟寒微微颔首,秦雨涵一下子哭的更大声了:我美美的姐姐呜呜 长公主心疼无比:烟儿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怎么服饰主子的! 夏至忙跪下请罪:长公主饶命,大小姐早上梳妆之时还好好的,刚要出门前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孙大夫说说是中了毒!没救了 长公主大怒:胡说!定是庸医!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 顾烟寒拉住了她:舅母不必担心,这毒害不了烟儿的性命。没救的,是这脸。 女孩子的脸面何其重要!怎么能就此毁掉!长公主是真心疼她。 顾烟寒内心感动,又问汤富贵:公公请宣读圣旨吧。 汤富贵迟疑了。这圣旨的内容,是他亲眼看着皇帝写下的。若给皇帝纳这么丑的一个皇贵妃回去,皇帝铁定杀他全家! 思及此处,他招来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小太监转身便朝外跑去。又干笑着道:县主这及笄礼还没有完成吧?不若先行了及笄礼,免得耽误了吉时。 安宁长公主是何等精明的人,当下瞧出有异,便顺水推舟:正是,别愣着了,还不加笈。 顾烟寒按制行礼,长公主下盥洗手,拿起有司奉上的发簪高声颂词祝福后,为顾烟寒攒上发簪。 那是一只和合流苏鸾钗,上头缀满了宝石与,看得众人惊羡不已。唯有顾烟寒纳闷,顾国公为她准备的发钗并不是这一支,是谁换了? 礼成,顾国公老泪纵横的去招待客人。顾烟寒正要离开,一道黑影闪过从屋外传进来,从背后一把抓住了顾烟寒的手臂,带着她就要走。 众人惊呼,长公主带头拦下了席慕远:王爷这是做什么! 席慕远绕开她往前走去,顾烟寒的声音却从背后幽幽的传来:王爷还是先看我一眼的好。 席慕远闻言转头,看见身后的女子,一怔。他以为自己找错了人,握着顾烟寒的手不由得微微松开。顾烟寒趁机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了距离。 她眼底的戒备与敌意清楚的传来,的确是他印象中的顾烟寒无意,席慕远愕然:你怎么了 王爷,我毁容了,您瞧不出吗顾烟寒语气嘲讽。 席慕远只感觉左边胸膛一瞬间很疼:谁干的! 夏至哽咽了一下:奴婢不敢说 说!像是一头被惹怒的雄狮,只这一个字便将在场所有人震慑在原地。稍有不慎,仿佛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被他拿去给顾烟寒陪葬。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第045章 本王强娶又如何 夏至大声哭诉:大小姐喝了三小姐送上来的茶才变成这样的大小姐您就别瞒着了! 被扫雪看守着的顾静怡与顾二太太很快被压上来,这母女两人浑身都长满了红疹子,看的众夫人心惊不已,纷纷后退:莫不是出了天花 夫人们不必惊慌,这是赤火草叶毒,不会传染。孙大夫解释道。 就是她们下的毒席慕远冷冷的问,那眼神仿佛是看着两只蝼蚁。 顾静怡拼命的想要低下头去,她不想要席慕远看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可偏偏的,席慕远的眼神瞥过她,略微诧异:是你 哟,还是王爷的熟识呢。顾烟寒有些意外。 不是。席慕远否定的飞快,看着顾烟寒那根本不信的表情,他思索着该怎么解释。 顾二太太却完全不知道顾静怡的心思,还以为女儿真的与席慕远有旧。膝行上前向席慕远求救:王爷救我!真的不是我们!王爷啊 她想要抱住席慕远的腿,却被席慕远一脚踢开。撞上墙壁,几乎整个背都要散架。 夏至怒道:三小姐泡的那杯茶还留着呢!你们俩如今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喝了那杯茶! 顾静怡冷静的反问:既是如此,那为何大姐姐的症状与我和母亲不一样?更何况,茶叶与水都是大姐姐房里的东西,我不过是泡了一下,又怎么能说是我做的手脚?大姐姐,静怡一下敬重你,你怎么能毁掉静怡 你承认那杯茶是你泡的了顾烟寒挑眉。 顾静怡骇然,但又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错,倒打一耙:大姐姐,你不能这般诬陷静怡!东西都是你房里的 呵,人是都是爹生娘养的,却也不是人人都如你们这般恶毒。用了我的茶叶与水又怎样?毒药可不是我房里的!至于我与你们的反应不一样,不过是因为我中毒更深而已! 顾静怡被驳的哑口无言,只能哭诉:真的不是我!大姐姐你相信我!王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是你能是谁顾烟寒问。 顾静怡看向顾二太太,母女两人含泪用眼神交流,顾二太太偷偷瞄了眼席慕远,心一横,冲席慕远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拿错了东西!本想给大小姐卖个好,没想到拿错了赤火草的叶片王爷都是我不好!与我们家静怡是无关的!还请你救救静怡!求求你!求求你! 咚咚的磕头声不断响起,顾二太太额前一片血肉模糊,席慕远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望着顾烟寒。 王爷。我二婶求您呢。顾烟寒提醒。 席慕远不屑一顾:与本王何干。 顾二太太愕然,眼前一黑差点没倒下去。其余被请来观礼的夫人纷纷识趣的离开,只有长公主等人还在。 顾国公恼怒的想要将人送官处理,席慕远冷声打断:不必。 顾静怡与二太太眼中亮起希望的光。 杖杀了便是。席慕远又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静怡惊呼:王爷! 死亡面前,顾二太太也慌了:王爷您不能杀我!我、我还没有定罪!我是无辜的! 席慕远冷冷反问:人赃并获,亲口承认还有假 扫雪与煮酒分别着拖着那对母女就要去行刑,顾静怡意识到自己也要死,慌张的拼劲全力挣扎:王爷!王爷您不能杀我!我们没有定罪就不能杀!您就不怕沾上无辜的性命吗! 本王手上的性命已经够多了,不差你一条。杖毙,出了事本王担着。一声令下,不由得顾氏母女再挣扎,便已经将她们拖了出去。 院外传来两人的惨叫声,还夹杂着顾静怡的呼喊:王爷!王爷我还有事要告诉您!是和顾烟寒有关的!王爷!她瞒着您有别的事!王爷! 顾烟寒微微皱眉,顾静怡会知道她什么隐秘?她悄悄看向席慕远,见他正皱眉盯着内侍手上的圣旨,仿佛完全没听到顾静怡的话一般。 王爷,你的小相好有话跟你说呢。顾烟寒好心的提醒着。 席慕远因小相好三个字而皱眉:胡言什么!他这才听见顾静怡凄厉的呼喊,满是厌恶,还不拿马粪堵了她的嘴。 扫雪应声离开,忽而屋外传来一声:且慢! 老夫人坐着轮椅面色惨白的过来,怀中抱着的东西令顾烟寒眼皮一跳。 王爷,长公主,请恕老身不便行礼。 长公主瞥着她怀里的东西脸色微沉:老夫人这时候将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老身想要用这个,换静怡一条性命。 顾国公气结:母亲!静怡毒害烟儿,你怎么能 老夫人不理他,只看向席慕远:王爷,这是先皇御赐给我顾家的免死铁券,就是谋逆之罪也可饶过一命!她向来个欺软怕硬的主,这回却是铁了心要救下顾静怡。 你还想谋逆席慕远冷冷扫了眼她,老夫人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那眼神,仿佛要将她也杀了一般。 先皇恩赐不知感恩,还意图谋逆。既是如此,本王便先收拾了你这谋逆之贼。来人,拖出去一起杖毙。 王爷!老夫人骇然,没想到搬出先皇都压不住席慕远! 煮酒推着老夫人就要出门,顾国公愚孝的拦住:王爷!我母亲口不择言,还请你放过她! 谋逆二字可是她亲口说的,顾国公莫不是也想当同党 不王爷!母亲年老痴呆,还请你高抬贵手!他冷汗涔涔而下,深知席慕远若是执意如此,他绝无办法阻拦。忽而灵光一闪,看向顾烟寒:烟儿,快求求王爷! 顾烟寒才不关心老夫人死不死,可顾国公对她是真心的好,她不想辜负顾国公:王爷,祖母痴呆又犯了,还请你不要跟一个疯子计较。 席慕远的眉头挑了挑:你求本王 这男人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顾烟寒扭头就想走,可触及顾国公那哀求的神色,她又心软了:我求你。 洛北王这叫一个心情愉悦:煮酒,放人。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顾烟寒悠悠又道:既然老夫人神志不清,这丹书铁券还是父亲拿去保管吧。 烟儿说的是。顾国公应了一声便将丹书铁券从老夫人怀里拿走,老夫人想要去抢,情急之下直接从轮椅上摔了下去。 顾国公要去扶她,屋外走来一个人,顾国公一愣:皇上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大步走入屋内,眼神直直的落在顾烟寒的身上。那猪头一般的模样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也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说了经过,皇帝气结:好一个顾国公府!竟出了这种下作之事! 老夫人连忙求情:皇上,我家静怡是无辜的!都是被她娘教唆的!那孩子才十四岁!她懂什么!求求皇上放了她吧!我愿用顾家的丹书铁券换那孩子一条命! 皇帝这才看向了顾国公手上的免死铁券,眼神微沉,思索一番后道:既是如此,念在顾氏年幼无知的份上,朕允了。 皇帝一直在削弱功臣的权势,如今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回一块免死铁券自然不会错过。相比于权势,顾烟寒又算得了什么。 他当众放话,席慕远不好阻拦。见他的眼神又落在顾烟寒身上,席慕远往前走了一步,用身子挡住了皇帝的视线,假意与皇帝说话:皇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将宜佳县主的脸毁成这样,也该付出同样的代价才是。 慕远说的有理。汤富贵,去派人划了她的脸。皇帝想起这个也是一肚子火,语气沉的要杀人,还愣着干什么!快看病!他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带来了。 顾烟寒大方的给他们把了脉,所有人皆是摇头请罪:皇上,臣无能,治不好宜佳县主。 废物!皇帝怒斥,眼神瞥过席慕远,心中不解:洛北王为何在此 怕顾烟寒真成皇贵妃的秦雨涵立刻喊道:王爷是来向烟儿姐姐提亲的!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皇帝看向席慕远,牙根痒痒:哦?是么音调拖得很长,任谁都听得出皇帝这会儿不高兴。 然而,席慕远朗声应下:是。 顾家丫头已经是如今这模样,慕远还愿意提亲皇帝又问。 愿意。席慕远没有一丝迟疑。 所有人皆是诧异,连顾烟寒都是微微一怔。 皇帝盯着席慕远,认真的审视着他,却还不死心:慕远倒是个重情之人。只是既是如此,怎么不见彩礼 听闻国公府出事,匆匆前来,彩礼尚未到达。席慕远心里也是以后,他让人备下的彩礼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到了才是。 皇帝之前几次想要为席慕远指婚,都被他拒绝。这会儿席慕远与他看中了同一个女人,他不由得有些胸闷。瞥见低着头的顾烟寒,又问:顾家丫头,你的意思呢 顾烟寒回答的凄凉:回皇上,烟寒已经是如今这般模样,只求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免得出去吓坏了别人。 本王不怕你吓。席慕远低嗔,语气有着几分不真实的宠溺。 皇帝那颗刚因顾烟寒没有答应席慕远而稍稍开怀的心,一下子又不舒服起来。他思量了一番,席慕远的要求不能驳。但也不愿就此将顾烟寒放手,道:此事容后再议。顾国公,先将顾丫头治好才是头等要事。此事朕就交给你了。 顾国公应下,皇帝又道:慕远,漠北有军报传来,你随朕回宫商议对策。从头到尾,没提那纳妃圣旨半个字。 长公主与秦雨涵想要留下来照顾顾烟寒,被顾烟寒婉拒。热闹了一天的顾国公府,这会儿再次安静了下去。 顾烟寒对着镜子里丑陋无比的自己微微一笑。长得丑,果然还是安全些。皇帝一见她现在这副尊容,别说是纳妃的圣旨,就是瞧都不愿意多瞧一眼。 倒是席慕远的举动让她有些意外。那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洛风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 别的姑娘这会儿都该哭天喊地了。你怎么还笑他疑惑的走上前来。 顾烟寒诧异:你怎么来了 重麟把我揪出来的。我本来还在闭关给他配解药,盈月草实在难得,没有盈月草,就是你给了药方也无用。但他非要我出来先把你的脸治好。这不,小半个月的功夫又白费了。他的毒拖不了几天了洛风抱怨中满是担忧。 顾烟寒想起那颗被捏碎的解药就生气:他活该! 洛风不客气的坐下,仔细打量着顾烟寒这脸,又给她把了脉,咋舌道:你这毒可真怪异我还没见过不仅仅是赤火草叶,还有其他的东西 小神医到底是小神医,能比别人多看出来不少。见顾烟寒神秘莫测的笑着,他灵光一闪:毒药不会是你自己配的吧 顾烟寒笑的愈发灿烂,洛风就知道他猜对了! 我的顾大小姐哟,你脑子里怎么想的?丑成这幅样子。亲娘都认不出了!你有解药的吧 没。顾烟寒嘿嘿笑着。她那天是想吃下自己做好的变丑药,可顾静怡母女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有人非要冲上来顶黑锅,顾烟寒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当然是要成全她们。 没解药你你也敢吃?我不信! 那你就找喽。 洛风还真就去药房找了个天翻地覆,愣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顾大小姐,你不会想顶着这张丑脸过一辈子吧 顾烟寒现在觉得她这张把皇帝吓回去的猪头脸可爱极了:对啊。我现在可喜欢这张脸了呢。 疯了疯了!我不管你了!洛风转身而走,瞥见守在门口的席慕远,耸了耸肩,你听到了?我救不了疯子。 能治还是不能治席慕远言简意赅的问。 洛风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真没有办法。找不出她具体用了哪些药,我配不出解药。而且,我刚在药房找到了几样药渣,都是没解药的。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重麟。若是她真的这般容貌,你难道真的还要娶 本王从不食言。席慕远转身而走。 为顾烟寒诊治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她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丑。借着这个由头,顾烟寒发了一通脾气,借机让顾国公请退了太医。 没人再来烦她,顾烟寒捧着自己的猪头别提多开心了。 倒是席慕远,又恢复了以往夜夜来的习惯。来了他也不说话,就静坐在院外的石桌上。一坐便是一夜,清晨才离开。 顾烟寒也懒得管他,依旧暗中盘算着逃走的计划。然而一天,却听到了神医薛绍进京的消息。 薛绍脾气怪异,虽有一身好医术,但并非人人都能求得他出手。要么是有难得的灵草,要么是有什么交情,他才愿意出手。 顾国公府两样都没有,顾烟寒以为薛绍绝不会为她来诊治。可人神医就是不走寻常路,下午的时候就被汤富贵领着前来给她看病了。 来人是个发须皆白的老者,鹤发童颜,看得出他年纪虽大,身体与精神却陪儿棒。 汤富贵一路点头哈腰讨好着他,神医眼高于顶,始终没将他放在眼里。一直等见到了顾烟寒,才咦了一声:女娃子身上的毒好生怪异! 不愧是神医,只望了一眼便只有异。 顾烟寒惴惴不安的行了晚辈之礼,薛绍给她把了脉,又用银针试了毒。眼前一亮:有趣!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毒! 汤富贵忙问:那依神医所见,可还有救 薛绍摸了把自己花白的胡子,胸有成竹:这毒虽怪,倒也难不倒老夫。不过老夫倒是有些好奇这毒的配方是什么。 顾烟寒心知碰上了行家里手,只得装傻:晚辈才疏学浅,并不能知晓全部,还望前辈不要笑话。 薛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哼了一声:罢罢罢,老夫也不是那等夺人所好的老匹夫,小丫头不爱说就不说!那模样就跟小孩子没要到喜欢的玩具似的。 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汤富贵连忙追上去:神医!薛神医请留步!宜佳县主这脸还望神医费心! 薛绍跟个小孩子一般:老夫不治了!那冰寒草你也给皇上送回去吧! 顾烟寒心底乐疯了,暗戳戳的跟薛绍挥手说再见。只是他这么一走,全京城在知道顾烟寒毁容了后,又都知道她没救了。 现在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全是这个。茶余饭后,不是谈论顾烟寒现在有多丑,就是笑话她以后绝对嫁不出去。甚至有人开始拿她的丑模样吓唬不肯听话的孩子了。 老夫人听到了这样的传言,心里高兴无比,面上却拉着顾国公为顾烟寒长吁短叹的担忧着:公爷,你看寒丫头以后可怎么办?以后没人上门求亲,这丫头的一生可就毁了! 时下婚姻乃是大事,顾国公也为顾烟寒担忧着。那日席慕远虽然说了提亲之事,但安宁长公主去老王妃那里探了探口风,得知顾烟寒及笄当日席慕远的彩礼迟迟没有到,便是被老王妃扣下了。至于求取顾烟寒之事,老王妃更是话里话外暗示着顾烟寒无颜貌丑,不堪洛北王妃之任。 若换了以前,忠毅侯听得有人这般贬低自己的外甥女,早就上门去理论了。可偏偏顾烟寒毁了容,老王妃说的是实话,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因此顾国公听见老夫人提起这事,也是悲从心起:是啊这丫头往后没个依靠可怎么办 公爷,依娘看,不如趁现在你我都还在世,给寒丫头寻一个可靠人。如今寒丫头那副样子,也不用找多出众的。咱们只求个老实人,门户低一些也不打紧,贵在人品。公爷看如何 娘说的有理。 老夫人一笑:寒丫头怎么说也是亲孙女,固然平时闹腾了些。为娘的哪里真能跟一个孩子置气?娘已经托你舅家去打听了,公爷请好吧! 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是为顾烟寒做打算,顾国公便全权交由她做主。自己则继续去为顾烟寒寻找良医。 第三日,老夫人便为顾烟寒择了一个佳婿。 顾烟寒一觉醒来,便得知自己要出嫁的消息。她以为自己没睡醒,掐了夏至一把,那丫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顾烟寒方知不是梦。 小姐更衣吧夏至哭泱泱的拿起一件粉色的喜服,这是老夫人特地为您准备的 正室成婚穿的是大红色,只有妾室才穿粉色。甚至都不用多大的讲究,一顶青布小轿从后门抬入便是。 顾烟寒眉头一挑,瞥见屋外喝着茶的老夫人:祖母这是要我去给人做妾 寒丫头,你如今这样子。能给人做妾都是我烧高香求来的。你呀,就认命吧。老夫人高兴的都想跳起来。 不嫁。顾烟寒给夏至递了个颜色,这丫头有人撑腰,当下就拿起剪子将粉色喜服一剪为二。 老夫人脸色大变,立刻就让人去教训夏至。粗使婆子才上前,顾烟寒瞅准了她的心窝一脚踢过去,疼的那婆子倒地直喊娘。 我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顾烟寒冷眼瞥过在场诸人,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老夫人不愧是掌管国公府多年的老夫人,短时间内竟然又拉拢了这么多奴才。顾烟寒的丫头已经被老夫人的人给制住,怪不得她能直入烟雨阁。 压下心间那曾经被顾烟寒教训过的恐惧,老夫人强作镇定的又道:寒丫头,你莫要做无谓之争了。就你如今这样子,还以为洛北王会将你放在心上 原来是因此在这般笃定的来欺辱她。 祖母。父亲回来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顾烟寒问。 老夫人得意洋洋的笑着:这你尽管放心。等公爷回来了,我便说你不堪折辱逃出府去。认他翻了个天,也找不到你。至于你的这些丫头,乱葬岗的野狗可还等着细皮嫩肉的她们,不会有人吐出去半个字。 您可真是什么都想好了啊。顾烟寒蓦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早些杀了这老虔婆。 瞧着她眼中的不甘心,老夫人全身舒畅:那户人家呀,听说已经打杀了十来个小妾,死的时候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你还是趁能活的时候,多看看这花花世界吧!来人,伺候大小姐更衣。喜服烂了就烂了,反正妾也不是个东西,要什么脸面!她一挥手,婆子们便上前来。 夏至想要阻拦,被两个婆子狠狠扇了两巴掌,架到了一边。她们上前想要制住顾烟寒,还未靠近,面前忽然一道寒光上过。一柄长剑划过她们面前,直挺挺的插入了一旁的墙上。 席慕远站在门口,眸光冷的宛若严冬凛冽的寒风,婆子们吓得齐齐打了个寒颤。 谁允许你们动本王的未来王妃了他看见顾烟寒眼中的亮光,挑了挑眉。 婆子大骇,纷纷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强稳住心间的恐惧,颤巍巍的道:洛北王,寒丫头的脸已经毁了 毁了又如何席慕远冷冷扫了她一眼,你也想是不是?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挥手,煮酒便会意的上前。他取下墙上的剑。冲老夫人一笑:老夫人,得罪了。话音未落,只见煮酒手持长剑在空中挽出无数漂亮的剑花。在老夫人的尖叫声中,毁掉了她的脸。 剧烈的疼痛从脸上蔓延至心间,老夫人恐惧到了极点,又听见顾烟寒凉凉道:王爷下手真狠,祖母一片好心为我寻了个做妾的地方,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你想如何席慕远问。 老夫人这么想当妾,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要满足她。你们几个,还不给老夫人将这身妾穿的喜服换上,送老夫人上轿 老夫人震惊,尖叫出声:顾烟寒你敢!我是你祖母!是顾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一品诰命夫人!你怎么能做这种悖逆之事! 今日开始,顾国公府的一品诰命夫人便只有我母亲一位。顾烟寒凉凉的看向她,等父亲回来,我会告诉他你与人私奔了。 你敢!公爷不会信的! 信不信是他的事,左右从今日起,国公府没有您了。我相信祖母一定把那做妾的人家藏得很好,不会让父亲发现的。顾烟寒笑着瞥向那些婆子,谁给老夫人更衣,本小姐不罚。? 婆子闻言纷纷倒戈上前,争相给老夫人将那被剪烂的粉色喜服换上,又将老夫人为顾烟寒准备的麻绳、迷药一样不落的使出来。都不用顾烟寒吩咐,几息之间,老夫人便已经被五花大绑,用盖头蒙了脸送去了等在后门处的小轿子里。 这一幕看的顾烟寒心里直拍案叫绝,不由得高喊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席慕远出现,老夫人这妥帖的准备,她这黄毛丫头还真逃不了! 做好这一切,婆子们舔着脸回到了烟雨阁,冲顾烟寒讨好的笑着:大小姐,都按您的吩咐做好了。 顾烟寒正吃着火腿切丝瘦肉粥,依次将婆子们看过,见一个都不落,这才开口:做的不错,赏茶。 夏至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茶,婆子们心里疑惑,但还是笑着谢过顾烟寒,一一喝了。 顾烟寒夹了块爽口萝卜,细细嚼下后又问:知道本小姐最讨厌什么吗 婆子心道不妙:什么 顾烟寒眼中闪过厉色:本小姐最恨踩低捧高,背主求荣之人! 婆子们一个哆嗦,颤巍巍的道:奴婢知错了!都是老夫人命令的!小姐您可说了不罚的 不罚,是给你们一个痛快。顾烟寒眼神冰冷,不见寻常女子的仁慈与怯弱。 婆子们惊恐的看向站在席慕远身后的扫雪与煮酒,顾烟寒示意她们淡定:不必看他们,本小姐要杀人,并非只有靠洛北王。你们现在走出本小姐的院子,别脏了我的地。 婆子们不解,却不敢违抗。相互扶持着走出去,刚出院子,骤然栽下一个。随即,跟在后面的五个人也纷纷倒了下去。 一共六个,一个不剩。顾烟寒亲手配的毒药,杀人于无形,也没有丝毫的痛苦。 夏至第一次做这些事,面色苍白,但还是强撑住了。她从小就受这些婆子打骂,要不是遇上大小姐,也早就死在她们手里了。如今心里虽然害怕,但她不后悔。大小姐做的永远都是对的! 她去吩咐管事来处理尸体,顾烟寒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饭。见席慕远盯着自己,她挑眉:王爷是不是从未见过像我这般恶毒的闺中小姐 嗯。席慕远知道顾烟寒不会放过那几个婆子,但没想到她会亲自动手。 王爷可知道什么叫做军人?什么叫做大夫顾烟寒问。 杀人与救人之分而已。 对了一半。顾烟寒摸了摸吃饱了的肚子,示意另一个丫头颜夏将残羹撤去,军人拿着许可无罪杀人,大夫虽然可以救人性命,却也可以以无能为力而杀人于无形。而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她给过府里每一个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无论之前他们怎么欺辱原主的,只要之后没再犯在她手上,顾烟寒都既往不咎。可这些婆子落井下石,想毁她一生,就怪不了她杀鸡儆猴了!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弯了弯:本王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心如蛇蝎,我血债累累,你我天生一对。 强词夺理。顾烟寒懒得与这个男人争辩,却看到扫雪手上捧了个盒子。 给你的。席慕远道。 顾烟寒好奇的打开,发现里头是一件红色的嫁衣。她细长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哟呵,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一个个争相来给我送嫁衣了 扫雪低声提醒道:顾小姐,这是我们王爷亲自去苏州楼为您定制的,十八个手艺精湛的绣娘足足绣了半个月才成,上头还用了玛瑙、南红珠 停。顾烟寒打断扫雪,王爷,我都丑成这样了,你来给我送嫁衣,是讽刺我嫁不出去么 不是。 那你不嫌膈应吗 不嫌。 那是在你眼里我这模样不丑吗顾烟寒对他的审美很好奇。 席慕远认真的打量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丑死了。 顾烟寒为他的眼睛还算正常而松了口气,席慕远却以为是自己的实话伤到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还算心灵美。 瞧着他那勉为其难的模样,顾烟寒忍不住笑出声:看不出王爷您不禁睁眼瞎,还会宽慰人哦。 看得出顾烟寒消遣他,席慕远转移了话题:你打算何时恢复容貌 王爷,我没解药。薛大神医又不愿出手,我要顶着这张丑脸一辈子喽!顾烟寒话语间满是虚伪的叹息。 三日后是十六。本王会来提亲。你他说着看向顾烟寒那丑的不忍直视的脸,这张脸你开心就好。 顾烟寒立刻拒绝:我不同意你的求亲。我抗议! 抗议无效,绣你的盖头去。席慕远大步离开,顾烟寒在后面跑着追,席慕远你什么口味啊!我这猪头样你都下的口 席慕远脚步一顿,像是为了证明顾烟寒的话一般。他一把拥住她,对着顾烟寒此刻的香肠嘴就亲了上去! 温热湿润的感觉从唇边传来,顾烟寒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席慕远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眉头微挑,满是挑衅:下口了又如何 我毒死你!顾烟寒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就要上拳头揍他。 席慕远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转身离开,顾烟寒气得直捶胸顿足,把席慕远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边。 扫雪听不下去了。默默提醒道:顾小姐,你和王爷完婚后,王爷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你这么骂,将来祖宗会不保佑你的 你闭嘴!顾烟寒气得转身回房,忽然又停下问扫雪,你们王爷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病我给他治,你回去劝劝他,让他别乱来了好不好 扫雪觉得顾烟寒放着他们家这么好的一个王爷不要才是有病:您还是安心等着当洛北王妃吧! 去你的! 顾国公回府之时,顾烟寒将为老夫人准备好的说辞说了。那六个婆子的死,她也全推在了老夫人头上。 屋内老夫人的贴身衣物少了不少,这几日攒下来的月钱也全部没了。顾国公就是再不信,也不得不怀疑起来。他暗中派了人去找,但什么消息也没有。 老夫人当日之事做的极为隐秘,即使是府中的下人也没几个知道。顾烟寒屋里的丫头差点死在老夫人手上,自然是不会出声。 而老夫人为了不让顾国公找到顾烟寒,将此次出嫁的行踪藏得更是隐蔽。不仅顾国公找不到她,那家人家到现在也不知道轿子里抬回去的小妾出自顾国公府。 第三日一早,席慕远便带了彩礼与上次抓的活雁上门而来。为了那两只去而复返的活雁,席慕远没少赏煮酒。 顾国公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欣喜,还不敢相信,试探性的问道:王爷,烟儿如今那模样你也该见到了才是真的愿意娶她为正妃 顾国公何时见本王开过玩笑明明顾国公才是未来岳丈,可席慕远这架子端出去,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嫁女儿。 顾国公心底还是不放心,思来想去,把忠毅侯夫妇请过来做了个见证。这才惴惴不安的答应了这门婚事。 顾烟寒一觉醒来,就看见扫雪在伺候那两只金贵的活雁。 哪来的雁她来了兴趣,夏至快准备热水拔毛!你们想吃盐焗的还是水煮的 扫雪和夏至立刻一人搂住了一只雁:大小姐,您煮了这雁,王爷也会煮了您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给他吃。 这是王爷用来给您提亲的 提亲的活雁用来比喻夫妻双方,雁失配偶,则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之意。 夏至又将顾国公答应席慕远求亲之事告诉了她。 顾烟寒一窒,沉默了半晌,问:那你们看看哪只是公的,我煮代表席慕远的那只就成。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席慕远的声音从院外飘来,却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顾烟寒寻声走过去,还未靠近便被席慕远出声阻止:回去。 夏至也追上来拦住她:大小姐,您和王爷已经订了亲,在成婚前见面不吉利!别上前了! 嘿,看不出席慕远心冷面冷这么一个人,还挺迷信的。 顾烟寒索性也没上前,问:皇上不是说了我的婚事容后再议么?王爷,你这是抗旨啊 今日休沐,明日上朝,本王会请皇上赐婚。 你说他就给?你多大面子 本王漠北一役的军功还未封赏,换你一个还不够 这老狐狸什么都算计好了! 顾烟寒气得跺脚:老娘不嫁!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你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学习女红。本王为你请了苏州楼最好的绣娘,早些将你的盖头绣出来。绣的好与坏,都是你的脸面。 你娶我丑的全京城都闻名的一个猪头,就很有脸面吗 有啊。 顾烟寒一口血:你这是强娶你知道吗!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样不少,八字庚贴也在,算什么强娶?更何况,本王便是真要强娶,你又如何 顾烟寒想冲出去跟他打一架,夏至死死抱住了她:大小姐您冷静点!冷静啊!您打不过王爷的! 忽然,院外头丢进来了什么东西,正好落在顾烟寒的头上。颜夏捡起来,发现是双鞋样子。 七日后,把本王的百蜡底布鞋做出来。 第046章 出嫁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顾烟寒夺过那鞋样子就往外丢,奈何手上没力,鞋样子没飞多久就恹恹落在了地上。 第二日,苏州楼的绣掌便来了。是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妇人,绣的一手好苏绣,传言京中不少名门想要请她上门教习都请不了。 见到顾烟寒的第一眼,顾烟寒从她眼中读出了诧异与同情。但没有旁人的轻慢,对她也就客气了些。 她并没有想给席慕远缝鞋子,让颜夏将人请去抱厦好生招待后,自己则继续在药房制药。 一旦离开了顾国公府,这里的许多药材她都没有办法再轻易得到。还是要趁现在能接触的时候,尽可能的将药材制成便于携带的药物。 然而翌日清晨,顾烟寒发现自己的早膳少了两个菜。厨房的人如今都换的是她自己的心腹,不可能还会克扣她的伙食。 她让夏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丫头一脸无奈:是王爷的意思 席慕远顾烟寒一惊,见夏至点头更是恼怒,他凭什么克扣我的伙食!厨房又凭什么听他的 是王爷跟公爷说,您的毒不能吃这么多油腻的,要吃清淡些才好。 扫雪适时的补充道:王爷还说,您要是不尽快把他的百蜡底布鞋做出来,您往后就只能吃咸菜白粥,一日三餐都是。 他说你们就照做了?这里是顾国公府!不是他洛北王府!我才是主子!把我的肉松拿上来! 公爷不让 顾烟寒不信邪,自己去了厨房。里面别说肉,就是一颗蛋都没给她多留! 吃了两天的白粥咸菜,顾烟寒终于明白胳膊扭不过大腿,躺在床上病怏怏的道:扫雪,去请绣掌。告诉你家王爷,不就一双鞋子么,我给他做就是了。就怕他不敢穿! 绣掌很快来了,对顾烟寒前几天的躲避也没有放在心上,依旧耐心的教着。顾烟寒是第一次接触女红,虽没什么基础,但悟性高,记得又劳,学起来很快。三四日后,基础知识就已经融会贯通。 她给自己和两个丫头各做了一双鞋练练手,虽不算好,但穿脚上完全没问题。顾烟寒这才看向了席慕远给的鞋样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夏至。帮小姐我出去找个铁匠。这双鞋是定亲的女方回礼,顾烟寒保证做的席慕远终身难忘。 如此又过了五日,顾烟寒总算是将那双鞋匆匆赶制了出来。让扫雪去交给席慕远的时候,她着重吩咐了:你可一定要让你们家王爷亲脚穿上,试试合不合脚。你看看本小姐这双白嫩的手,上面这一道道的划痕和针孔,可都是为了你们家王爷这双鞋!莫要让他辜负了本小姐的一番心血! 扫雪郑重的点着头:顾小姐请放心,您的话扫雪一定带到!顾小姐原来还是很在意他们家王爷的嘛! 席慕远望着扫雪送回来的那双鞋,眉头微挑。他以为顾烟寒不会那么听话的,可偏偏的,这鞋除了做工有些生疏稚嫩外,其余做的都很好。 听着扫雪的话,席慕远总觉得顾烟寒挖好了坑。将鞋子来回端详了许久,他都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是自己多想了吗? 也许这女人知道要嫁人而收敛性子了呢? 席慕远如是想着穿上了那双鞋。鞋底纳得很厚,他以为会很柔软。可是双脚刚落地站起来的一瞬间,扎心的疼痛不断的从脚底涌来,他立刻坐下脱掉了那双鞋。 袜底染这点点血迹,席慕远拆开那布鞋,厚厚的鞋底之下,居然密密麻麻的藏了一脚掌的铁钉! 好你个顾烟寒! 扫雪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顾小姐这是谋杀亲夫啊 席慕远却是笑了。他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几顿饭的事就摧眉折腰。这才是顾烟寒的风华,才是她铁骨铮铮的叛逆,也是第一抹射入他眼中的光彩。 让府里绣娘将鞋重新纳好。回去告诉那丫头,本王很喜欢。 那铁钉的事 本王连着铁钉一并喜欢。 顾烟寒听完扫雪的转述,酷夏的天浑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现在很怀疑自己要是溜不走,当日出嫁的八抬大轿里,席慕远说不定也给她整这么一张铁钉凳子呢! 而在顾烟寒蜗居的日子里,赐婚的圣旨也下来了。皇帝实则并不愿意放手顾烟寒,但到底也没有那么执着。 席慕远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军功封赏皇帝本就为难。如今席慕远只要一纸赐婚,皇帝再不甘心也只能答应,并且特许顾烟寒以郡主之仪出嫁,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如今,京城里津津乐道的不再是顾烟寒的丑,而是席慕远的脑子。包括顾烟寒在内的许多人都怀疑他们的战神脑子受伤,这才看上了丑到姥姥家的顾烟寒。 但也有人想的就比较复杂,说是洛北王本就有一个相好的,但身份太低。为了能够迎娶那相好,他才假意娶了顾烟寒。反正那么丑的王妃也带不出门,他那个小相好就算是做侧妃,也能是洛北王府实际的当家主母。 顾烟寒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正带着幂篱在茶楼喝茶。扫雪神态局促的想要为他家王爷解释,顾烟寒却压根儿听都不要听。 茶博士添了茶,又问:客官需要什么茶点吗 我闻到了枣泥糕的味道,是桂花枣泥糕吗顾烟寒问。 茶博士一笑:那要香雪海才有呢。我们这的,就是普通的枣泥糕。客官要不要来些 顾烟寒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 扫雪想起香雪海出事那天,顾烟寒还惦记着请他们家王爷吃桂花枣泥糕,如今这副样子显然是还记着当时的事。 他踌躇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顾小姐,王爷那天是有苦衷的。他 和我没关系。顾烟寒难得冷着脸打断扫雪。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她只知道席慕远辜负了她的信任。 她不是知恩的人,若是席慕远提前跟她说清楚要用她做诱饵,顾烟寒看在他之前时时刻刻帮自己的份上,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可他用骗的手段,骗的还是她差点交出去的心。 扫雪心中叹息,茶博士上了枣泥糕,顾烟寒默默低头吃着。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枣泥糕有什么好吃的?甜腻的像个娘们! 一人从屋外走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到顾烟寒的对面。看到他面容的一瞬间,顾烟寒浑身的血液都冻住! 扫雪立刻站起身,却发现他们已经被呼延无双的人包围。他一个人突围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还要保护顾烟寒和夏至。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扫视着顾烟寒,呼延无双丢了块枣泥糕吃下,痞子般的抖着腿:腻是腻了些,但像娘们,再腻也是要的。 这荤段子说的含蓄,夏至听不懂,扫雪却懂,当即怒斥:嘴巴放干净点!话音未落,他身后两个人突厥人忽然偷袭。扫雪躲过了一个没躲过第二个,一柄弯刀就此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们扮作中原人的模样,不知不觉间包下了整间茶楼。顾烟寒坐的靠里面,此刻更是没有人发现异样。 呼延无双亮闪闪的眼眸盯着顾烟寒:你们是怎么从回头崖上跳下去还能活着的 顾烟寒强作镇定:你放了扫雪,我告诉你。 那我不要知道了。呼延无双拒绝的飞快,杀了。 慢着!顾烟寒忙阻止,你的肩膀还要不要了! 那柄即将落在扫雪头上的弯刀骤然停下,呼延无双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原来你还记得。他这几日肩膀的酸痛愈发的难受,可偏偏找了多少个大夫都看不出症结所在。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般冒险的在大街上出现。 他站起身走到顾烟寒身上,轻轻嗅着女子身上的清香。蓦然,伸手掀起了顾烟寒的幂篱。 看到里面那人的模样之时,呼延无双愣在了原地,随即像是碰触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将手抽回:居然真能丑成这个样子。 我又不靠脸吃饭。顾烟寒看着他眉宇间的厌恶,蓦然便想起来了席慕远那日的强吻,他怎么就不觉得恶心呢? 可是有碍观瞻啊呼延无双摸着下巴打量着顾烟寒,你们洛北王是怎么了?你丑成这个样子还愿意娶你?莫不是你霸王硬上弓,强要了他 你觉得可能么顾烟寒开始有些佩服他的想象力了。 呼延无双大笑两声,又有些苦恼:这样子让我还怎么叫你小美人儿?罢了,跟我走。 顾烟寒没有动:我跟你走,放了他们俩。 杀了。呼延无双眉头都没动一下。 顾烟寒怒道:那你就等着瘫痪吧! 呼延无双蓦然回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讨厌人威胁我 顾烟寒回以同样的语气: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讨厌别人欺负我的人 即使跟着厚厚的幂篱,呼延无双却仿佛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眼中此刻闪动的光芒。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见过这般的风姿,慢慢笑了:你自己都保不了,还想保别人?再说了,你就是不肯医治我,我也有的是千百种折磨你的方式。你总会低头的。 要不然我们试试顾烟寒非但没有害怕,语气里反而还有着几分跃跃欲试,看看是你让我先低头,还是我让你先瘫痪 呼延无双莫名的感到一阵危险。他随即一笑:罢了,不就两个奴才么。放了。 他一挥手,夏至与扫雪顿时倒了下去。顾烟寒上前探了两个脉搏,好在只是被打晕,过段时间便会醒。 她忐忑的跟着呼延无双离开,与他一起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忽而听到呼延无双问:你的医术也不错,怎么就不治治你自己的脸 顾烟寒本不想理他,但洛风的话忽然在脑海里闪过,顾烟寒叹息道:治是能治,但缺一味药。 什么药呼延无双觉得她要是能治好自己,帮她找一味药也不是不可以。 顾烟寒尽可能的表现平静:盈月草。 呼延无双的眼神立刻戒备起来。他扯掉顾烟寒的幂篱盯着她,不信的问:你要盈月草干什么 治脸啊,你不知道脸对女孩子有多重要吗?说起来,那也是草原戈壁上才有的草药,呼延公子来自漠北,知道哪里有吗?你要是帮忙治好了我这脸,我也就尽心给你治肩膀了嘛。不然,你整天对着这么丑的一个我。也倒胃口不是 呼延无双轻哼一声:你最好没打别的主意。 你觉得我一个女孩子除了爱美,还能有什么主意 呼延无双没再理她,显然是对盈月草之事有了防备。顾烟寒也在心里骂自己没用,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给席慕远去做解药。 忽然,呼延无双问:席慕远为何娶你 我也想知道呢。 马车出了城没多久,骤然停了下来。呼延无双撩起帘子,就看到席慕远昂首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埋伏在树林里的侍卫纷纷冲出来,分分钟将他们包围其中。 洛北王,我可是持国书而来,这便是你们南朝的待客之道呼延无双用眼神警告顾烟寒安分呆在马车里后,握着弯刀下车。 席慕远的眼神扫过顾烟寒,见她平安稍稍放心。落在呼延无双身上之时。又满是不屑:既为使臣,为何穿着中原人的服饰?既到京城,又为何迟迟不将国书呈上?五皇子这般举动,与细作无异。 本皇子想多看看这大应繁华、体验下中原人的生活不行么 那便放了本王的未来王妃。 呼延无双闻言噗嗤笑了:席慕远,本皇子是真好奇。里面那丫头以前那张脸那美得的确是倾国倾城,你要娶她本皇子理解。可如今,真不是本皇子嘴毒,她真丑的跟头猪一样,你怎么还愿意娶?莫不是你们那皇帝逼你的 五皇子这种肤浅之人是不会懂的。席慕远面无表情的玩弄着手上的弓箭,不断的瞄着呼延无双,忽而松手,那长箭划破夏风便对着呼延无双呼啸而来! 呼延无双躲得再快,左肩之处还是被箭尖划出来一道口子。他大怒。却听得席慕远又道:箭上有毒。 呼延无双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扯开肩膀一看,果然伤口泛黑! 好!堂堂大应战神洛北王,竟然也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席慕远神色淡然:彼此彼此。你给本王下毒之时,怎么不觉得下三滥了?一再劫持本王未来王妃,怎么又觉得不下作 呼延无双理亏,不回答,只问:这是什么毒 席慕远高冷的回应他一个下巴:放了本王王妃,解药自然给你。 呼延无双回头扫了眼顾烟寒,眼神挑衅:这可不行,她如今已经是本皇子的人了。 你找死!席慕远勃然大怒,拔剑便跃身而起,直冲呼延无双而来。 看好本皇子的美人儿!呼延无双笑着拔出弯刀,同样朝着席慕远而去。 一时之间,洛北王府的侍卫与突厥人们打在一处。 顾烟寒来到马车车辕处,看守她的四个突厥人分别守在马车的四角,而且背对着她。她拔出衣角的金针,趁着没人注意,便扎进了左边一人的黑甜穴。那人瞬间昏迷倒地。 右边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是顾烟寒动的手当即便要收拾她。顾烟寒躲开他的弯刀,用力踢了那马一脚。一声嘶鸣,那马立刻带着马车朝前狂奔而去。 马车横冲直撞,一时倒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可顾烟寒被颠的七荤八素,几次都差点从上面摔出去。 与席慕远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却看到席慕远将长剑朝呼延无双用力一掷。借机绊住了他之后,飞身跃上马车,抱住她看准时机后一跃而下。 眨眼间,两人已经退出了混战的地方。双方再次恢复了对峙的模样,席慕远将顾烟寒抱上自己的马,与她同骑。 五皇子若是真为使节,本王今日便不以细作论处。煮酒,送五皇子去礼部。免得又不认路,跟着耗子一样到处打洞。 说完,也不顾呼延无双那阴的能下雨的脸,席慕远自顾自的便带着顾烟寒离开。 他带来的侍卫人数远多于突厥人,呼延无双没有太大的胜算。但双方刚刚停战,眼下若是杀了呼延无双,则战火再起,他便不得不奔赴战场。 席慕远倒不是怯阵,只是他就要大婚了,顾烟寒又是个不安分的。他可不想成婚第二天就上战场,回来老婆跑了,他又成了一条老光棍。 两人同骑进城,期间顾烟寒提出自己再骑一匹马,被席慕远直接无视。 因为出征与凯旋之时的风姿,不少人都认识席慕远。此刻见到他,百姓们更是纷纷跑来围观。 见到他怀里的顾烟寒,因着幂篱而看不清她的脸,众人纷纷猜测那就是席慕远暗中的小相好。还有声有色的描绘着她幂篱下是多么的美若天仙,才能令洛北王如此念念不忘。 顾烟寒的嘴角抽搐了一路,终是一个没忍住,掀下了幂篱。 见到她那张脸之时,刚刚还在赞叹她美貌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同情的顾大小姐。 察觉到那些不解、怪异的眼神落在席慕远的身上,顾烟寒这才心满意足的看了眼席慕远一眼:王爷,跟个丑八怪在一起的感觉如何 席慕远不语,顾烟寒趁机又道:所以你真的要娶吗?你看看他们,这些人眼中的同情会跟着你一辈子的! 本王的一辈子,与他们无关。席慕远也不理会她这样的恶作剧,这张脸左右她开心就好。至于旁人的眼光,与他何干? 于是,传言就变成了洛北王对顾大小姐是多么的深情不悔,洛北王哪里是什么冷面阎罗。分明就是个绝世好男人! 原本想臭一臭席慕远的顾烟寒若是听到了,估计能气死。 夏至与扫雪已经被送回来了,毫无意外的,保护不力的扫雪又被扣掉了一个月月俸。但夏至表示,她也拖了后腿,可以把她的月钱分一半给扫雪。 扫雪表示他以后教夏至几招防身,夏至又说可以给他做好吃的。 顾烟寒:我怎么有种被喂狗粮的错觉呢? 大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顾烟寒逃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终于等到了初八这一日。 顾国公请了安宁长公主来给顾烟寒做全福夫人,她看着顾烟寒那模样,忍不出流出泪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被那两个贱人给害了! 舅母,我这样也挺好的。指不定以后遇上良医,就变回来了呢。顾烟寒宽慰着她。 秦雨涵也道:是啊。母亲,你就别担心啦!姐姐丑成这个样子,洛北王还愿意用军功来娶她,可见是真心的。再不济,还有咱们忠毅侯府呢!姐姐,王爷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和哥哥!我们帮你出气去! 好。顾烟寒忍不住一笑。 长公主拿着红木梳为顾烟寒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一群人热热闹闹了半天,总算是将顾烟寒拾掇好了。她穿着鲜红靓丽的嫁衣,即使已经丑态毕露,却依旧是那般的风姿卓卓、风骨绰绰。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叹息,若是顾烟寒还是原来的样貌便好了。 小姐。你吃点糕吧。不然一会儿饿了。夏至悄悄给她塞过来一块枣泥糕。 顾烟寒咬下一口,尝到了桂花的味道,不由得微微诧异:桂花枣泥糕 夏至点点头:扫雪大哥清晨来轮值之时带来的。 看不出扫雪那憨直的性子,还会想到拿这个来讨好她。顾烟寒也真是饿了,连吃了两块枣泥糕,又含了一口鸡蛋水后,听到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知吉时已经到了。 秦少安没一会儿精神抖擞的从外头走进来,给屋里的夫人们见过礼后,道:洛北王已经来迎亲了,烟儿妹妹,我背你出阁。 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落下的一瞬间,顾烟寒迟疑了。这场婚事她并不愿意嫁,可是怎么也逃不掉。 昨晚,席慕远还将要逃婚的她抓了个正着。虽没见着脸,却还是放下狠话了她今天若是不乖乖上了花轿,他就派人把她绑回洛北王府。 这黑心的男人说的出更是做得到,顾烟寒被秦雨涵叫了几声,回过神来,趴上了秦少安的背。 世子爷一笑:烟儿妹妹,你就别害怕了。往后若是受了委屈,随时来忠毅侯府告诉我们。左右有我们护着你,雨涵也会经常去看你的,别紧张。 顾烟寒点点头,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 外头很热闹,她在盖头下什么也看不见。一路进了轿子。摇摇晃晃许久,总算是到了洛北王府。 轿子停下,听见喜娘说踹轿门。咚咚的声音传来,顾烟寒透过盖头下方的一点点空间看见席慕远的皂靴踢进来,本能的就是一脚踢了出去。 一时之间,外头观礼的宾客笑作一团:重麟,你这王妃脾气可不小,往后莫要成了妻管严哟! 重麟怎么可能成为妻管严,王妃您以后可得好好管着他!别跟他客气! 年轻的公子们在外面嘻嘻哈哈的玩笑着,听语气大概都与席慕远是熟识。 顾烟寒晕晕乎乎的被喜娘扶出轿子,瞥见席慕远就站在她身旁。她有些紧张,听得喜娘说跨火盆,忙迈步而过,却不料火盆上原本微弱的火苗骤然一下子窜起,直冲她的小腿而去。 她的身子蓦然被人抱起,顾烟寒只感觉脚下生风,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被席慕远抱着越过了那火盆。 有人在火盆上做了手脚! 顾烟寒与席慕远心中闪过同样的想法,她察觉到手背被人轻轻拍了两下,竟是席慕远在安慰她。 一旁的人倒是没瞧出来有异,纷纷吹着口哨喝彩:王爷威武!身手非凡啊!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席慕远也没理他们,与顾烟寒各牵了红绸一头进入喜堂。拜过天地与老王妃,两人总算是被送入了洞房。 由于早就知道顾烟寒被毁了容,闹新房的几位夫人便没有闹着要席慕远掀盖头,客气了几句后,纷纷找借口离开了。 顾烟寒却觉得她们是被席慕远吓走的。 我去前头应酬。席慕远蓦然道,竟是在给她交代行程。 顾烟寒嫌弃的冲他挥了挥手,示意快走。 席慕远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她的盖头里面,略有几分期待的离开了。 他一走,顾烟寒便扯下了盖头。夏至惊呼:小姐,盖头是要王爷挑的! 别说了,快看看有没有逃的地方!顾烟寒提起裙子就打算翻窗。一推窗,看见扫雪正讨好的冲她挥手:王妃好。 这小子改口改的倒快! 顾烟寒转身又想去另一边,那边的窗户已经先一步从外面打开了。煮酒探了探头,道:王妃,王爷吩咐了死守,您就死心吧。 顾烟寒恼怒的往床上一坐,上面铺床撒帐满是枣子等物。她推开一块空地,翘着二郎腿摸到什么吃什么,权当零食。 忽然,她的眼神落在了桌上的合卺酒上。 对夏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顾烟寒悄悄走上前,将藏在袖子里的药粉拿出,轻手轻脚的倒在里面,确认完全看不出痕迹后,她将装药粉的纸团在龙凤红烛上点燃烧掉,毁尸灭迹! 夏至急的不得了,不停的用手势问顾烟寒这是什么药。她就怕顾烟寒一个激动把席慕远给毒死了! 顾烟寒却只是笑而不语。 期间无论她使出什么办法,扫雪与煮酒始终没有露出破绽。就这么一路到了天黑,顾烟寒还在盘算着离开的事。夏至却盯着她看个不停。 怎么啦顾烟寒问她。 小姐你 见过王爷!外头传来的声响打断了夏至的话,顾烟寒狐疑的瞥了眼夏至那见鬼了的表情,就见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席慕远迈步而入。 顾烟寒原本一直觉得男人穿红色会显得娘,但席慕远这一身大红色,硬是穿的铁骨铮铮。 哟,王爷。顾烟寒挺直了脊背,假装那个刚刚还想翻窗逃走的不是她,也没注意到席慕远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艳。 席慕远微微颔首,瞥了眼地上的盖头,沉声:谁允许你掀掉了 顾烟寒睁眼说瞎话:我这不是怕累着王爷么 盖上。席慕远眸光清冷。 夏至立刻狗腿的上前将盖头捡起,拉着顾烟寒坐到床边给她盖上。 席慕远走上前,拿起喜秤挑起盖头。顾烟寒下意识的随着那盖头的挑起而抬眼,美眸流转间,席慕远即使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她的美貌晃了神。 顾烟寒却是轻笑:王爷,我都丑成这个样子,你就不用装出这副样子宽慰我啦。 才说完,她就看到夏至拼命的冲她摆手。顾烟寒不解,夏至情急之下拿起妆奁上的小镜子递上前来。 顾烟寒不以为意的接过一看,诶,镜子里有个美女呢! 等等!这不是她么!她原来的样子! 怎、怎么会这样!顾烟寒大吃一惊,错愕的站起来,与席慕远保持了距离。 席慕远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顾烟寒忽然灵光一闪,诧异道:桂花枣泥糕!那不是扫雪买的,是你买的是不是?里头有解药是不是 席慕远颔首:还不算笨。 顾烟寒就说扫雪哪有那个脑子!可是转念之下,她又不懂了:你哪来的解药 薛绍。席慕远冷艳的吐出两个字。 薛绍不是没同意治我么 他是没同意为皇帝治你,可没不同意为本王治你。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突然回京 原来他什么都算计到了。顾烟寒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举动在席慕远看来,一定幼稚到了极点。 怪不得他要娶她呢!怎么说她这张脸放出去还是能艳压群芳的! 顾烟寒现在杀了席慕远的心都有了,可偏偏的,席慕远毫不在意。他端起桌上的合卺酒,递了一杯给顾烟寒:王妃,礼还没成。 顾烟寒瞥了眼那清澈的酒水,接过举杯祝福:祝王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姐你胡说什么!夏至急的直跺脚,哪有祝福自己丈夫天天当新郎的! 席慕远却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嘴边的笑一下子更深了:只要王妃撑得住。 顾烟寒一愣,总觉得席慕远这话好像占了她什么便宜。当一声脆响,席慕远已经与她碰了杯,拉回了她的思绪。 顾烟寒期待的看向席慕远饮下那杯酒,可偏偏席慕远只是打量着不喝:王妃在里面加了什么 没什么啊。顾烟寒立刻笑道。 来人。换一杯合卺酒。席慕远放下了酒盏。 顾烟寒立刻拿起来个他劝酒:王爷别呀,换合卺酒多不吉利!来来来,咱们喝了这杯酒,来生再做好兄弟! 席慕远一次将顾烟寒手中的两杯酒拿掉,递给夏至:去给洛风,本王要知道新婚夜,王妃准备了什么惊喜给本王。 他挑眉看向顾烟寒,真怕顾烟寒毒杀亲夫的夏至抱着酒盏非一般逃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眼生的侍女走进来送了合卺酒。席慕远望着她微微皱眉:怎么是你 侍女冲他福了福身:老王妃知道王爷要换合卺酒,特地让奴婢给王爷、王妃来送酒。 顾烟寒意识到老王妃原来一直派人监视着这里。察觉到那侍女的眼神瞥向她,她机警的往席慕远身后一躲。 席慕远打发掉了侍女,依次拿起酒盏,又给了顾烟寒一个。与她轻轻碰杯,道:往后王妃就辛苦了,毕竟本王年年有今日。最后几个字拖得意味深长。 顾烟寒总算明白过来席慕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变相的夸自己某方面能力好呢! 可她也不是好像与的主,狡黠的一笑:王爷可曾听过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往后府上进了新人,还望王爷不要忘了我这个旧人才是。 一派胡言。席慕远就没见过大婚之夜说这般昏话的人,与她挽了手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烟寒将酒杯一放,席慕远又拿起了一旁的饺子:张嘴。 这个出嫁之时长公主关照过顾烟寒,然而她没有动弹。可偏偏席慕远的眼神锋利,她又怂气的咬了一小口。 如何席慕远问,还特地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想清楚再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烟寒咬牙吐出两个字:生的。 乖。席慕远这叫一个心情愉悦,放下了碗筷。 正常夫妻这个时候都该盖着棉被聊天,再聊着聊着把床单给滚了。顾烟寒心里有些怕,试探性的问席慕远:王爷,您没公务要处理吗 没有。 那您不去送送客人?人家大老远来的,多不容易。 门房会安排。 那你就没别的事了吗 你说呢 顾烟寒心情复杂的往床上一坐,知道有些事是逃不掉了,索性挑明:先说好,我睡床你睡地。我不是自愿嫁给你的,虽然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但你不能强迫我! 席慕远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径直往她身边一坐:本王凭什么要在自己王府打地铺 那我睡地上还不成么 本王缺你一张床 顾烟寒语塞。不知道是不是跟席慕远争辩的,她感觉有些热。这一套喜服从里到外用的都是冰蚕丝所制,触肌生凉,即便是炎夏也不会感到闷热,这会儿是怎么了? 顾烟寒有些疑惑,见席慕远也同样的满头大汗,不由得嘲讽道:王爷,你要是热了,就出去吹吹风嘛话一出口,竟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魅惑。 席慕远的眉头一挑,那声音便仿佛一只猫爪勾过毛线一般,将他原本压制住的情动一一勾起。他慢慢的靠近顾烟寒,闻着她身上扑面而来的清香,心猿意马。 顾烟寒他低低的唤道,眼神略有些迷离。 唔顾烟寒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忽然下巴被人捏住,随即唇边传来了温热湿润的感觉。 一瞬间,她五雷轰顶!瞬间清醒过来,挣扎着推开席慕远:有问题!王爷有问题 她异常的生气,可偏偏中了药,说话之时那声音魅惑无力,勾得席慕远愈发的情动。 他将顾烟寒压倒在床,顾烟寒拼命保持着清醒:有人下药王爷你醒醒席慕远 本王知道他若是到这个时候还瞧不出有异便不是席慕远了。可偏偏对面是顾烟寒,那股情动他便不想压制了。 左右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抱着她,吻着她。顾烟寒拼命的在沉沦与清醒中挣扎,还在仔细思索着是谁下的药。 她知道绝不会是席慕远,这个男人这么高傲,绝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那会是谁! 蓦然,她的眼角瞥见桌上的合卺酒。难道是老王妃?可是为什么? 那药效实在是太猛,比上次钱姨娘给她下的药来了还要猛烈。加上有席慕远在旁,她更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罢了,这次就当便宜了席慕远! 屋内传出旖旎的声响,从洛风那里回来的夏至听到,红着脸乖乖退下了。同时离开的,还有各院监视此处情况的其余丫头。 龙凤呈祥的大红烛在屋内燃烧了一夜,席慕远在进入之时却是诧异了一下他居然受到了阻拦。 这么说的话,顾烟寒是第一次? 可上次他中合欢散,解药被顾烟寒抢先喝掉,他必须要与处子交欢才能解脱。顾烟寒是怎么帮他解毒的? 第047章 席慕远受伤 一夜欢好,席慕远醒来之时,便看见身旁那平时总是张牙舞爪的女子安静的像是一只收起爪子的猫,蜷缩在他怀里,说不出的乖巧可人。 他静静的望着她,偶然瞥见她枕头下露出来一抹熟悉的流苏。席慕远迟疑的将那东西抽出,是一个荷包,里头装着他的虎符。 这东西顾烟寒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出嫁之时便一起带了出来。然而,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藏好,席慕远便来了。慌忙之下,她只能藏入了枕头下。 虎符熟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席慕远侧头望着怀中的女子,思虑许久,将虎符收入荷包后,重新放回到枕头下,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 顾烟寒是被吓醒的。她梦见虎符被席慕远拿去后,自己就被席慕远杀了。她本能的摸向枕头下方,虎符还在,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重新闭上眼安详的躺下。浑身的酸楚还未褪去,脚上却传来清凉的酥麻感。她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脚,却发现被人握住了。顾烟寒一惊,骤然睁眼抬头,看到席慕远正坐在床尾给她上药。 昨晚旖旎的记忆瞬间充斥着她的全身,顾烟寒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快随抽回脚用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 她与席慕远盖得原是同一条被子,这么一来,席慕远大半身躯便露在了外面。他健硕的胸膛映着乍破的天光,意外的诱人。 顾烟寒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席慕远却再次将她藏起来的脚扯了出来:给你的药怎么没用 什么药顾烟寒问着想起来那是和沉香木屐一起送来的药瓶,懒得用。 席慕远没有出声,只是继续上药。顾烟寒力气没他大,只能任由他摆布。手腕上原本也在爬上山崖之时被划伤,此刻已经上好了药。 顾烟寒忽而一笑:没想到王爷也跟女子一般爱惜肌肤,不舍得有半分疤痕。 席慕远又怎么会听不出顾烟寒这是在嘲讽他。然而去痕膏是洛风非要他用的,加上席慕远本就自愈能力极强,这些年受了那么多刀伤,倒还真没几条疤留下来。 顾烟寒却不同。别说是疤,就是昨晚欢好的痕迹此刻都还清晰的印在那雪白的肌肤之上。 她将自己包裹的一丝不透,眼神落在合卺酒上,微沉。她回头望向席慕远,席慕远似是完全没有想提起媚药的意思。 这年头孝义大过天。即使真的是老王妃,席慕远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思及此处,顾烟寒便没有再出声。在顾国公府,席慕远可以无所顾忌的为她撑腰。而在洛北王府,无论怎样,老王妃都能压她一头。 顾烟寒蓦然有些烦躁,她在被子里蹭了蹭,席慕远似乎是注意到了,道:已经传了水,你再休息会儿便随我进宫谢恩。 你先去,洗完出去等我。顾烟寒道。 席慕远眼神挑衅的扫过被薄被包裹着的顾烟寒,那凹凸有致的身躯此刻更是显得愈发玲珑:本王的浴室够两人洗。 滚!顾烟寒一脚踢上去,席慕远灵巧的接住。轻轻捏了捏,他与顾烟寒躺倒了同一头,单手支着头望向她:真不去 不去。 像是一只蛰伏的猫,悄悄的藏在草丛里,黑曜石般的眼眸璀璨,随时等待着给人致命一击。 席慕远微微勾了勾唇角,低头落下一个吻,披了内衬转身下床。 顾烟寒却是一愣。那样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却仿佛能落在她的心上。 她摇摇头,将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席慕远沐浴出来后,下人们又换了第二批水,顾烟寒才去沐浴。 身上是黏稠了一夜的冷汗,泡在热水中,那几乎要散架的酸楚总算是得到了缓解。昨晚的记忆时不时的窜入脑海,她总觉得席慕远其实并没有被药效完全控制。 不然的话,一个被情欲完全控制的人,是不可能在她喊痛的时候,放轻动作的。 那这么说,席慕远就是趁机占她便宜喽? 混蛋!顾烟寒忍不住怒斥一声,忽然听得外面传来笑声。颜夏忍着笑走进来:王妃,我来给你擦背。 你笑什么顾烟寒觉得这妮子笑的特别暧昧。 颜夏调皮的冲她眨着眼,红着脸低声道:我听他们说,新婚夜都这样的。 顾烟寒不解:都哪样 颜夏红了脸,低声道:都混蛋 顾烟寒没了声,她不跟这个想歪了的丫头啰嗦。 出浴换了好几件衣服,才勉强遮住了她身上的痕迹。夏至给她梳妆,顾烟寒将妆奁最底层的一盒胭脂拿出来,旋开夹层,拿出里面的一颗黑色药丸。 夏至微微惊呼:小姐,你还要变丑 顾烟寒应了一声,将药丸吃下。席慕远进来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顾烟寒先发制人:你别想给我吃解药。昨日是我没有防备,如今我不会再上当了。 席慕远示意夏至退下,打量着顾烟寒手上那盒胭脂:你担心今日进宫会暴露你并未毁容之事 嗯。 那如何如?本王既能带你进宫,便能护你周全。 那就多谢王爷了。不过,我更喜欢自己保护自己。毕竟靠别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卖了呢。 早膳已经备妥,顾烟寒自顾自的坐下开吃,完全没有等席慕远。吃了几口,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我们不用陪老王妃吃饭吗 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道不快,冷声:不必。顿了顿又提醒道,记得改口。 顾烟寒回以轻哼。 吃过早膳,颜夏忽然脸色苍白的走进来。见到席慕远,又欲言又止。 顾烟寒疑惑,就见颜夏身后的煮酒走进来,还端着一碗药:王妃,请喝药。 我没病,喝什么药顾烟寒疑惑的上前闻了下那药味,眉头一皱。这是避子汤。 喝了吧。身后,席慕远的声音传来。 顾烟寒回过头去,这男人面无表情。她刚被早上那个吻而温柔过的心,紧紧抽搐了一下,忽然很疼。 向来只有妾室才喝避子汤,嫡妻只有子嗣越多越好。她堂堂正王妃,新婚第二日就被丈夫亲自下令端了一碗避子汤来。这是何等的羞辱!这王妃当的可真有面子! 顾烟寒僵硬的松开在袖间紧握着的拳,慢慢抬手端起那碗药。在颜夏拼命冲她摇头的眼神中,将药汁一滴不漏的喝下。 没人知道她虽然是个大夫却非常的怕喝药,所以她给自己做的药都是药丸。 这碗避子汤是前所未有的苦,那苦味仿佛能直接闯入心间一般,这世界在她眼中都仿佛变成了与那药相同的颜色。 王爷,我喝完了。顾烟寒推开扶着她的颜夏,将碗底倒过来给席慕远看清楚。 席慕远微微颔首,她又道:既是如此,王爷要不要也来一碗 席慕远的眉头抽搐了一下,望见顾烟寒眼底那拼命积压着的眼泪,答应了:好。 王爷! 去煎药。席慕远吩咐。 顾烟寒将碗一丢,转身去打开蜜饯盒子,含了一颗粽子糖在口中。口中的苦味容易被覆盖,心间的苦却只会不断的盘亘,最后开出有毒的花。 煮酒傻了眼,提议道:煎药时间长,不若先去给老王妃敬了茶,回来再喝 不急,等着王爷喝完再走也一样。顾烟寒广袖一挥坐下,大有甩无赖的模样。 席慕远示意煮酒退下去熬药,自己拿了蜜饯盒在顾烟寒身旁坐下:本王那里还有蜂蜜。 不用,别碰我的东西!顾烟寒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将蜜饯盒从席慕远手中抢过去,背对着他又嚼了块果干。 总算是等着煮酒将第二份避子汤煮好,顾烟寒亲自检查与她喝的那碗一样后,才让席慕远喝下。喝完,两人才上出了正院。 出门前,顾烟寒的脸已经又便回了猪头样。 老王妃住在洛北王王府的北院,绕过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顾烟寒跟着席慕远进入北院。 一进门,先是见到了个熟人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兰初。 见到他们进来,兰初迅速的合上手上的盒子。顾烟寒眼尖,看得见里面装了一条染血的白绸。那似乎是昨晚铺在她和席慕远床上那条 皇后管这么宽,连她和席慕远圆没圆房都要知道? 顾烟寒心中疑惑,跟着席慕远行礼。 老王妃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传来,顾烟寒微微愣神,被席慕远拉了拉手,才反应过来。她抬手接过了一旁的热茶,忍着心间的不爽给老王妃敬茶。 席慕远与太子同岁,顾烟寒原本以为老王妃与皇后的年纪也该相差无几才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皇后会保养的缘故,老王妃的容貌竟然比她要苍老了五岁不止。 只是即使如此,一府主母的气势与威严却还是没有丝毫受损。 她接过顾烟寒的茶也不喝。只是来回拨弄着茶叶。也不出声,就看着她。 顾烟寒也不怕,任由老王妃打量。这婚是席慕远自己求来的,皇帝亲自赐婚,老王妃为难她就是为难他们。 母亲,喝茶了。席慕远提醒道。 老王妃眼中闪过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端起茶半天,看到顾烟寒那模样又是恼怒,索性挪开眼神喝了口,将茶杯放在一边。 席慕远扶着顾烟寒起来,顾烟寒不着痕迹甩开了她。 老王妃看到,眉头一皱,板着脸教训起顾烟寒:我知你母亲去的早,不少规矩都没学过。如今进了洛北王府。规矩我会再给你派人教。有一件事你更要时时刻刻记在心上,有王爷,才有洛北王府。有洛北王府,你才是洛北王妃。夫为妻纲 怪不得女人一出嫁地位就低呢,才进门老王妃就跟她说这些,要她时时刻刻以席慕远为中心。要不是看她是席慕远亲娘,顾烟寒早就跟她吵起来了。 然而,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老夫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她身上不应该有这样的味道才是。 就在她想的出神之际,席慕远打断了老王妃:母妃,本王与王妃还要进宫谢恩,告辞了。 老王妃气结:我还没说完呢! 您说了王妃也听不进去。席慕远对顾烟寒能忍到现在很意外,正院与北院路远,往后王妃也不必每日来给母亲立规矩。母亲也可晚些起。 虽然听着像是在为老王妃着想,语气里却句句偏向顾烟寒。 老王妃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貌丑无盐的女子! 往后,本王的起居自有王妃负责,也不劳母亲再费心。母亲不必再给本王送任何东西。席慕远说完便拉着顾烟寒离开。 老王妃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儿子是为昨晚那合卺酒在跟自己生气。她气得直跺脚,要是有选择,她哪里想要顾烟寒那么一个丑陋的儿媳! 顾烟寒回头看了眼气得不行的老王妃,憋了一天的气总算是出了些。有什么比亲儿子的迁怒更能令她抓狂呢? 她这才开心的上了进宫的马车。先去拜见了太后,她年纪与顾家老夫人相似,但看起来比老夫人更为精明,而且精气神也很好。 望着席慕远,她笑的很慈祥:一眨眼,远哥儿都成婚了。前儿个你母亲进宫还与哀家说道呢,要与你许一门好亲事她说着看向旁边的猪头顾烟寒,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没说完的话只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这脸,真的治不好了吗太后问。 已派人去寻了薛绍。席慕远道,也算是为顾烟寒将来恢复容貌留了后路。 太后微微颔首:能恢复就好。她细细打量着顾烟寒,好孩子,你也别难过。等找到薛大神医,你准能变回个美人。留着他们说了会儿话,又赏了东西,太后才放他们去见皇后。 皇后那里也是同样的情形,只是瞧着顾烟寒的猪头样,她眼底有几分幸灾乐祸。顾烟寒估摸着是皇贵妃的事,让她心里有了芥蒂。而看向席慕远时,皇后眼中多了几分对这傻孩子的心疼。 下午去了祠堂,席慕远领顾烟寒拜见了各代洛北王的灵位。这偌大王府的繁华与权势,全是这些人的累累白骨所堆砌而成。 相比于对待老王妃之时的敷衍与冷漠,席慕远此刻的脸色才总算是凝重忍住了起来。 他亲自点燃了三根清香,高举额前,一眼不眨的望着正中的牌位:父亲,儿子成婚了。随后恭恭敬敬三拜,一丝不苟。 他将香在香炉上插好,又点燃三根,交给顾烟寒。 儿媳顾烟寒,见过公公。顾烟寒同样郑重的持香三拜。顾国公曾在老王爷麾下效力,如今提起来也还满是佩服。 至此,大婚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席慕远与顾烟寒回了正院,还没进门,就看到颜夏正焦急的在门口等着她。 不像才十三岁的夏至那般懵懂,这丫头比顾烟寒还大一岁,心思细腻办事可靠。大小事务顾烟寒都让她负责。这么焦急又是为了什么? 怎么了顾烟寒问。 颜夏看见席慕远欲言又止,倒是夏至撅着嘴从屋内跑出来:颜夏姐姐,姨娘们又在催了小姐! 是王妃!颜夏立刻该让她改口。 夏至捂嘴。 顾烟寒听到了关键词,沉声问:什么姨娘 就是王爷的姨娘们夏至偷瞄着席慕远怯怯的道。 顾烟寒一愣,僵硬的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他没有反驳。夏日的艳阳下,她蓦然感觉是这般的冷。 怎么没有人跟她说过席慕远还有小妾? 不这个时代,他这样是身份,有妾室很正常。 顾烟寒在心里如此反驳,看向席慕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王爷,你的姨娘们来了。 嗯。席慕远应了一声。 顾烟寒从未觉得这个声音如此讨厌过,转过身不再看他,大步走了进去。 扫雪站在席慕远身后有些担忧:王爷,不要紧吗 她总要知道的。席慕远的眼神从未从顾烟寒身上挪开,声音却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一进屋,就看到偏厢房里坐着四个女子。见到顾烟寒之时,她们眼中无一不闪过嘲讽,面上却还是不得不笑着恭维:见过王妃,我们姐妹来给王妃敬茶了。 顾烟寒微微颔首,忍着把她们都丢出去的冲动坐在了主座上。她打量着她们,虽是妾室,但看得出席慕远没有苛待过她们,衣服首饰虽比不上她,但也绝对不丢洛北王府的面子。 王爷!一声惊呼,吸引了她们的所有注意力。席慕远走进屋,她们忙迎上去。席慕远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径直穿过她们,走到顾烟寒身旁的另一张太师椅边坐下。 姨娘们眼中无一不有着失落,顾烟寒的眼眸动了动,勾唇一笑:王爷,姨娘们喊你呢。 席慕远看得出她在生气,但她总是这般,即使是生气都要笑着。让人永远都摸不透,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 不是来敬茶么,还愣着干什么席慕远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反问,却让姨娘们觉得畏惧。 她们不明白,纵使自己家世比不上顾烟寒,为何如今顾烟寒容貌已毁,席慕远还愿意娶她。她们不愿意被一个丑女压在上头,才说好了一起前来嘲弄顾烟寒。可偏偏的,席慕远在。 郑姨娘是个通透人,当即便笑道:王爷说的是。奴婢们这就给王妃敬茶。 她说着走上前来,顾烟寒却微微一笑:不急。我出嫁之时也没人跟我说王爷身边还有这么些个可心人,见面礼还没备好,还要请几位等一等。说的得体,笑的温婉,可却令席慕远不快。他以为顾烟寒会闹,甚至有些期待她闹,可她却是这般的贤惠。 颜夏,去我那里给姨娘们各挑样见面礼。不能寒碜了,免得丢了王爷的脸。顾烟寒盈盈笑道,谁也看不见她眼底汹涌的暗流。 颜夏应声而去,没一会儿便捧了四只礼盒回来。 郑姨娘率先上前,偷瞄眼席慕远,跪下端起茶给顾烟寒送来:奴婢郑氏见过王妃。 顾烟寒接过喝了口。放下,示意夏至给见面礼。那小丫头满脸的不情愿。 敬茶也有规矩,郑姨娘第一个上前,可见是她们四个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个。 顾烟寒依次喝了三杯茶,颜夏趁机低声分别介绍了其余三人。还有一个方姨娘,其余两人一人是侍妾卫有妆,另一人秋竹还只是通房。 喝完茶,她们还想要再多一会儿,眼神不断的往席慕远身上瞥。顾烟寒侧头望着她们,又望向席慕远。昨晚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她脸色的血色却是一点一滴的在消失。 昨晚那样温柔的席慕远,她是第一次见到。他也曾经那样对待过这些人吧 顾烟寒蓦然觉得胃有些难受,仿佛里面有什么在翻滚着,叫嚣着。想要她将吞噬。 她站起身,眼前的世界黑了一下才恢复正常:我就不打扰王爷叙旧了。冲席慕远盈盈一笑,顾烟寒便大步朝外走去。 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却还觉得自己是落荒而逃。胃里那股不适的感觉愈发的严重,顾烟寒一窒,小跑到一边桂花树下便是吐了一地。 颜夏与夏至大惊:王妃你怎么了 没事 去叫洛风!席慕远追上来,想要扶住她,被顾烟寒挥开。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从别的女人床上下来后想要抱她。 席慕远的脸一瞬间与记忆深处的那人重合,更深的恶心涌来,顾烟寒觉得她几乎要把苦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吃坏东西了吗席慕远又问。 顾烟寒摇摇头,示意夏至将他请到一边去后,自己由颜夏服侍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我没事。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她推开席慕远的手,身子略有些摇晃的回到了卧室,浑身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般倒在床上。 席慕远进来,顾烟寒烦躁的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却被席慕远欺身按住:你怎么了 没事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我只是有些累了。席慕远,你出去。 让洛风给你看看。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出去! 听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顾烟寒挤压着的情绪一瞬间爆发。那个人也是!手握她父母的性命要她听话!她听话了,可父母还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她凭什么要听话! 家中巨变的那一天仿佛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顾烟寒的身子忍不住颤抖。席慕远察觉到异样想要抱住她,却没想到引得顾烟寒反应更加的大。 放开我! 别闹了。 陆篱你滚! 陆篱? 席慕远眼神微沉。是了,上次顾烟寒醉酒之时他听见的也是这个名字! 她越是挣扎,席慕远抱得越是紧,被控制的那种恐惧再一次涌上心头。顾烟寒本能的摸出藏在身上的匕首。 顾烟席慕远蓦然一窒,他低头,瞥见自己的肩膀之上插着一柄匕首。 啊王妃杀了王爷!卫有妆的声音顿时划破天际,也将顾烟寒惊醒。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席慕远。 王、王爷她看到那匕首愕然,惊慌失措的将匕首扔掉,下床去寻来药箱为席慕远处理伤口。 侍卫们听到卫有妆的声音闯进来,又被席慕远喝退:滚出去! 顾烟寒只低头处理伤口,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控过了。心境此刻都没有平复下来,老王妃却听到王爷遇刺的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王爷如何了?这伤老王妃又是心疼又是担心,狠狠瞪了眼顾烟寒这罪魁祸首,扬手便是一巴掌要落下。 然而,却被席慕远拦住了。 老王妃震惊:王爷!你还护着她作甚!竟敢谋害亲夫,休了都是轻的!该丢去宗人府才是! 母亲,我无事,请回吧。席慕远眼神幽深。 王爷,这毒妇 她是我的王妃。席慕远打断老王妃,煮酒,送老王妃回去。 老王妃还是不甘心:王爷是执意护着她了 执意。席慕远站起来,又瞥过怯生生站在门口的四个妾室,滚! 卫有妆等人忙不迭离开,老王妃拗不过席慕远,也只得离开。 屋内再次只剩下了席慕远与顾烟寒,她收起药箱,低着头:对不起我没有想要伤你她眼中的席慕远,当时是另一个人。 陆篱。席慕远蓦然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顾烟寒浑身一个颤栗。她震惊的抬起头,对上男子波涛汹涌的双眸:他是谁 什、什么陆篱顾烟寒强作镇定,假意不懂。这一世她是顾国公府的顾烟寒,不是华国帝都的顾烟寒。 她眼底的恐惧、厌恶、震惊,无一不清楚传给了席慕远,让他的胸口堵得慌: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顾烟寒仍是装傻。那是她最深的一道伤口,已经埋得那么深了,没人能再扒开。 诡异的沉默蔓延在屋内,席慕远紧握着拳,忍着怒意: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心里还想着别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心里谁也进不去了,直到刚刚看到那几个姨娘,她才发席慕远早就在里面反客为主。 好的。她恭谨的应着声,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席卷着席慕远,他怒而转身离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无论他对她多好,她永远都是这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至怯生生的进来,看到那把染血的匕首更是吓的不行:小姐你真的伤了王爷 顾烟寒点头,捡起那匕首擦净,重新收好。 夏至这下都急哭了:那我们怎么办现在逃走来得及吗?小姐 别担心,出事了我担着,你和颜夏早些去休息吧。顾烟寒安慰着她,吹灭了屋内的蜡烛。黑暗之中,她慢慢滑落在地上。从见到姨娘到席慕远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对于她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老天让她活下来,究竟是可怜她还是惩罚她? 顾烟寒想不通,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刻意不去想的事,此刻反反复复的在脑海里重现,折磨着她。 不知道是什么睡了过去,醒来却是在床上。一旁,坐着一个人。 顾烟寒下意识的就要起来,席慕远按住了她:病了就睡着。 他将被子给顾烟寒掖好,自己起身走到一边,拿起用小火炉一直温着的药,加了些许蜂蜜你,端回来给顾烟寒。 甜腻腻的感觉在顾烟寒唇齿间徘徊,里头还加了不少能中和苦味药。顾烟寒抿了一口,觉得眼睛有些温热:王爷,我收回以前说的话,你是一个顶顶好的好人。 黑暗中,席慕远的眸子亮了许多:还有呢 还有什么 我是你丈夫。席慕远强调。 顾烟寒低声嘟囔: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席慕远的眼睛更亮了:你想独占 顾烟寒想起那几个姨娘就心塞,哼了一声没说话。独占个球!等她养好这破身子就卷款逃掉! 我怎么发烧了顾烟寒问。 席慕远接过药碗的手微微一顿,道:洛风说,忧思深重。 陆篱两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顾烟寒没有出声。 沉默了半晌,顾烟寒问:王爷,我一个月多少月钱 席慕远想了想,问:你想要多少 你照例给就是了。我拿你一天银子,就给你当好一天王妃。 她的嫁妆上都打上了顾国公府和忠毅侯府的标记,所以不能动。要逃跑,盘缠只能从别处出。王妃的月钱大约是三十两左右,具体看王府富不富裕。加上她作为宜佳县主还有点补贴,也能攒个不少钱。 瞧着顾烟寒低头盘算什么的模样,席慕远心里不大踏实:五十两如何他问,已经超出平均价很多了。 顾烟寒点着头:成!比她预想的好很多。 那你安心呆着,本王养得起你。席慕远道,语气有着几分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期待与忐忑。 多谢王爷。顾烟寒一下,躺下去倒头而睡。席慕远侧躺在她身边,想要摸摸她的脸,这丫头已经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如此捂出来一声汗,顾烟寒的高烧倒是退了不少。第二日清晨,席慕远在换衣服,瞧着他因肩膀上的伤而行动不便,顾烟寒心虚的上前帮他将及地的衣服拉起来穿好。 席慕远眉头微挑,得寸进尺,伸开了双臂:伺候本王更衣。 谁让她昨天手贱呢!顾烟寒没办法,只得帮他将衣服穿好,又笨手笨脚的给他系腰带,还被席慕远嫌好一通嫌弃。? 卫有妆以为顾烟寒捅了席慕远那一刀铁定失宠,想要来看看这个丑王妃的悲惨下场。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最关键的是,王爷还在笑! 进来伺候洗漱的夏至见到她,不解的问:卫姑娘,找王妃有事吗原本并没人注意到她。但夏至这丫头大嗓门一喊,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卫有妆异常尴尬,直接硬着头皮进来道:我、我来给王妃请安。 顾烟寒听见,冲席慕远笑道:王爷,你的姑娘来了。 卫有妆正好走到门口,面容尴尬的福了福身:王爷,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本王不在这里在哪里席慕远瞥见床尾昨晚那件被顾烟寒划破的衣服,给本王补好。 派人去给您做件新的成不?堂堂王爷穿什么补得衣服。 席慕远挑眉:新衣你做 那我还是给您补吧 席慕远对顾烟寒如今这夹紧尾巴做人的态度很满意:本王今日营中还有军务,晚上回来用膳。 成,我亲自下厨招待您!顾烟寒笑的跟只招财猫一样。 席慕远更加享用的捏了捏她的猪头脸:这脸肿了,捏起来倒是方便许多。 顾烟寒干笑:您快去,迟到了不好! 席慕远转身离开,卫有妆福身,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般。 顾烟寒捂了捂自己被席慕远捏得发疼的脸。问:你来又什么事吗 来给王妃请安。王妃是否需要奴婢服侍卫有妆讨好的问。心中却是惊讶,没想到这王妃长得丑,王爷倒是对她这般随和。 顾烟寒摇头:不必。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你们往后也不必日日来我这里立规矩。没什么事的话回去吧,一会儿日头高了,就热了。 卫有妆应了声离开,颜夏不懂的问:王妃,您是王妃,她们都是妾室,来给您请安、伺候您是应该的,为什么要对她们那么好?她们一旦得宠,您就要失宠了。 顾烟寒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自嘲的一笑:算了,都是可怜人。 颜夏不懂,顾烟寒将针线找出来,拿着席慕远那件衣服配颜色:你今年也已经十七,到该出嫁的年纪了。我若在,定不会委屈你的婚事。只是挑人之时,你也要想清楚,是高门大户做妾,还是小门小户独守一人。 颜夏一愣。王妃这是同意让她自己挑人? 找准了颜色,顾烟寒便给席慕远补衣服。昨晚的事他没有再主动提起,她也就当不知道。伤了他,她就好好补偿。以后拿钱做事,绝不交心。 衣服补好的时候,正是午膳时间。顾烟寒要去用膳,却得知老王妃有请。 留守王府的扫雪突然从暗中现身,提醒道:王妃,王爷出门前吩咐了。如果老王妃请,您就说身子不便,不必去。 老王妃铁定是为了昨晚之事,顾烟寒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还是去了。 扫雪忙追上来:王妃!您别去呀! 伤了你儿子,还端架子不见你,你是什么心情顾烟寒问。 扫雪一愣,顾烟寒重新迈步:我去看看,你不必去报告王爷。左右是她的错,她得承担起来。 扫雪拗不过她,跟着一路去了北院。老王妃见状,冷笑一声:王爷这当真是对你护的紧,就是来见我一个老婆子,还把贴身近卫派给了你。难不成怕我家法处置了你 扫雪是拍我不认识路,来给我带路的。顾烟寒道。 老王妃冷哼:不知道你对王爷下了什么药,才让他这般!王爷既然护着你,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不能对你做什么。只是你伤了王爷,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为何要伤王爷 顾烟寒说瞎话不带眨眼:王爷喜欢玩点刺激的,一不小心没把握准分寸,误伤了。 胡闹!你是正妻,不是那些狐媚的妾室!不教导王爷好好走正道,怎么能、能她涨红了脸没能说完整。 顾烟寒一脸天真:可您昨天不是才教育儿媳说是夫为妻纲吗?王爷有令,儿媳岂敢不从 不可能!王爷是我从小带大的,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定是你教坏了他! 顾烟寒没好意思说,洞房那晚,她儿子会的姿势可多了。可一样都不是她教的。 她的不屑映入老王妃的眼睛,像是十足十的挑衅。她猛然一拍桌子,沉声问:你可知谋杀王爷是什么罪行 是死罪。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您是要杀我吗 没错。老王妃的下巴高高扬起,我绝不允许王爷身边有任何的危险。他这孩子什么都好,唯有你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了你哪一点,但既然他不能掌控你,你就不该存在。 忽然,顾烟寒感觉浑身僵硬,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震惊的看向老王妃:你做了什么 红颜醉。她淡淡瞥向屋内焚香的香炉,这东西只有对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才有效。睡吧,闭上了眼,就不会醒来了。王爷这会儿还在处理军务,赶不回来。 第048章 你欠本王一个孩子 感谢火星公主350311的南瓜车~ 是么 老王妃话音未落,顾烟寒就见一道矫健的身姿踹门而入。席慕远一脚踢翻那香炉,抱起她便往外走去。 风一吹,顾烟寒的头反而疼了起来。 撑住。席慕远抱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转身看向老王妃,解药! 她亲手养大的儿子从未有过这般关心她的时候,如今却因一个想要杀他的女人对她冷了脸,老王妃蓦然觉得可笑:红颜醉是宫中用来处死殉葬妃子的,哪里会有解药 席慕远一惊,抱着顾烟寒便快步离开:去叫洛风! 扫雪立刻运用起轻功,席慕远随即也跟在了后面。不多时,便已经到了药房。 洛风正急着走出来:重麟,去穹窿山!红颜醉我解不了,得去找我师父!他说着拿出一瓶药,先给她喂一粒这个护住心脉!王妃你可别睡过去!睡了就难醒了! 顾烟寒心里明白,脑袋却总是我昏昏沉沉的想要闭眼。为了节省时间,席慕远也没有做马车,单手抱着顾烟寒上马,一行人骑马便狂奔向城外。 穹窿山在京城西郊,是这一带最高、最陡峭的山。到底山脚之时已经是晚上,山路陡峭不能骑马,席慕远只能抱着顾烟寒徒步上山。 眼见顾烟寒眼皮打架,席慕远忙喊醒她:别睡! 王爷顾烟寒有气无力。 席慕远微微颔首:本王在,你别睡。 顾烟寒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有些答案她一定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 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闪即逝的温柔:你若是能撑着不睡过去,本王便告诉你。 我不睡,你说 等到山顶!席慕远加快的脚步。 顾烟寒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席慕远再次喊醒她:顾烟寒!不许睡! 好困 给本王撑着! 撑不住 撑不住也要撑!你若是现在敢睡着了,本王就拿你去喂野狗! 你真狠心 不想本王狠心就给本王醒着! 顾烟寒从未想过席慕远也会有这般担心她的时候,望着那俊美的侧脸,她有些恍惚:王爷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席慕远垂眼,看到怀中的女子满是期待,正要开口,扫雪忽然喊道:王爷到了! 席慕远忙加快脚步过去,洛风敲了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熟识薛绍。 怎么又是你小子薛绍眯眼盯着席慕远,又看向他华丽的顾烟寒,我的解药没用吗?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丑 这个先不说,请神医先救救她!她中了红颜醉!席慕远跑上前去。 薛绍打量着顾烟寒。又看向席慕远,扬着他高傲的下巴:上次你为了这丫头脸的脸能恢复正常,可已经把我欠你爹的那份人情用来换解药了。如今我们两清,我为何要救她 算本王往后欠你的。 薛绍嗤笑:我可不稀罕! 洛风忙道:师父,你就救救王妃吧!她医术造诣很高,你救了她,也是救了个好苗子啊! 薛绍给了他一个爆栗:我看你是糊涂了!这丫头天赋那么高,她活着才是对你最大的阻碍! 我不在乎,师父,你就帮帮重麟! 不行!薛绍说着甩开洛风,转身进屋。 席慕远望着那扇被摔上的门眼神微沉,上前踹开那木门,径直走进去将顾烟寒放在了一旁的竹榻上。 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薛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就往席慕远身上砸。 席慕远没有躲,任由那东西落在自己身上被砸成两段。他望着薛绍,面上不曾有半分怒火:本王这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如今,本王求你救她! 薛绍冷笑:不救! 洛风低声道:师父,你就救救她吧!重麟心里全是那丫头 薛绍不屑一顾:那又如何?男女之情都是短暂的,如今洛北王心里装的是这丫头。往后装的是谁又有谁知道?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兴起也好,长久也罢。本王只知道她此刻是本王的王妃。既是如此,本王便当护她周全!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薛绍冷哼,恶劣的吐出三个字:我不救。 叮一声锐响,席慕远长剑出鞘,已经对上了薛绍的咽喉:你若是不救,本王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陪葬! 杀了我也不救! 席慕远握剑的手一瞬间捏紧,瞥见已经合上眼的顾烟寒一惊,立刻去查看她的情况:顾烟寒!别睡!他将顾烟寒摇醒,又看向薛绍,救还是不救 不救。 席慕远的拳一瞬间捏紧,他放下正在拼命保持清醒的顾烟寒,站起身,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气势:那本王就先卸你一条胳膊。 重麟! 在洛风的惊呼声中,席慕远已经冲向薛绍。两人过了几招,薛绍力有不逮,左胳膊以及被席慕远制住。他一脚将薛绍踢得跪倒在地,另一只手握住薛绍的左臂就要将他的胳膊卸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薛绍改了口:我救! 席慕远停手,薛绍趁机挣脱开。他揉着自己发疼的肩膀,怒剜席慕远一眼:第一次见到这么上门求医的。他越想越不甘心,要我救那丫头也可以,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不然的话,我可保不齐救那丫头的时候,会不会留一手! 师父,你胳膊真不想要了吗! 然而,扑通一声,席慕远想都没有多想就已经跪了下。 顾烟寒震惊:席慕远不要 他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般,在所有的阻拦中,一五一十的给薛绍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将顾烟寒的心堵得水泄不通。那一根矗立于天地间的傲骨,在这一瞬为了她而被折断。 薛绍也是诧异,随即抚掌大笑:没想到啊哈哈哈没想到!真没想到!为了个女人,洛北王竟然痴情到这个程度! 救人!席慕远厉声打断薛绍,顾烟寒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红润了,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薛绍兀自笑着上前,给顾烟寒探了脉,又以金针护住新买,写下方子让洛风去煎药,自己则去药房再练一味药。 不多时,洛风端着药碗进来。 席慕远扶起顾烟寒,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一勺勺的喂着她喝药:事态紧急,可能有点苦,你先喝了,回去给你买蜜饯。那语气就跟哄小孩子似的。 顾烟寒的意识已经接近模糊,她听着席慕远不真切的话,一开始还能将药喝下去,但没多久又只能任由着药汁流出。 洛风看着着急:一定要全喝了才行! 席慕远仰头将药碗中剩余不多的药喝下,又抬起顾烟寒的头强迫她将药喝下去。 顾烟寒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这张亲她的脸真帅。 屋里其余人纷纷转过身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天亮之时,顾烟寒脸上因红颜醉而泛起的红润消失。又吃下薛绍连夜赶制出来的药丸,总算是醒了过来。 一想到席慕远不眠不休的守了她一晚上,顾烟寒的小脸扑扑又红了:谢谢王爷。 打算如何谢不复昨晚的焦急,此刻的席慕远又恢复了那一贯的高高在上。 顾烟寒想了想,道:我回去给王爷做好吃的!以后以后再救王爷一条命补上! 席慕远眉头微挑,靠近顾烟寒,附耳低声道:不若你回去给本王吃?以后再给本王生一个孩子 顾烟寒的脸一下子红了,眼角瞥过席慕远那一张冷漠禁欲的脸,只觉得形象崩塌。席慕远靠的很近,而且还在不断逼近。顾烟寒下意识的后退,蓦然脚下一绊,席慕远立刻扶住了她,两人就此抱在了一处。 重麟!洛风这时忽然推门而入,见到这副样子,像是见了鬼一样又立刻退出去,重重关上了门:我什么都没又看到!是师父让我来找你们的! 顾烟寒趁机推开了席慕远,用眼神示意他出去找洛风解释。 捏了捏她依旧肿着的脸,席慕远推门而出:何事声音冷的能结冰。 洛风递给他一个药瓶:王妃中了红颜醉元气大伤,这是师父连夜炼出来的药丸,每日两颗给她养身子的。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靠近席慕远,对着这猪头脸你真的硬的起来话音未落,屋里的顾烟寒蓦然听到了洛风惨叫的声音。 席慕远要带顾烟寒回王府,却被顾烟寒拒绝了:咱们还没有好好谢谢神医呢。 礼物本王会派人再送来。席慕远道。 顾烟寒摇摇头:王爷,神医那样的人,什么好多东西没见过?送那些俗物就显得我们看不起神医了!我们的谢礼,要别具一格,用心挑选! 席慕远眉头微挑:那你准备送什么 顾烟寒神秘兮兮的一笑,写了张单子交给扫雪,让他快去快回。 薛绍撞见这一幕,冷哼一声:老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来! 顾烟寒一笑:您老就瞧好吧。 扫雪赶在天黑前回来了,带回来了满满当当一篮子的食材与调味料。 顾烟寒拎着一只乌骨鸡就去了厨房,席慕远跟进来:你身体还没好。让煮酒来做。 不行,我昨天答应了亲自下厨招待王爷。昨儿个没吃成,今天一定要成! 不必勉强。 一定要的!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顾烟寒说着点燃了稻草往灶洞里一丢,随即又不断的塞稻草助燃。 然而,想象中的火并没有升起来,反而是黑烟不断的涌出,熏得顾烟寒不断的咳嗽。 席慕远无奈的将她从厨房拎了出去:不会烧火就别硬撑着了。煮酒,进来生火。 顾烟寒在旁边学习,得知原来生火要留点空隙,不能一头猛塞柴火。 她去烧开了水,将已经被处理干净的乌骨鸡丢进锅里。又要去添柴火,发现席慕远已经帮着做了。 王爷,君子远庖厨。没想到你还会添火哦。顾烟寒笑道。 席慕远拍掉身上的碎稻草,还是那副偏偏贵公子的模样:本王不是君子。 顾烟寒一笑,转身去了灶前:那你帮我看着火,我去烧菜。 鸡汤熬得很浓郁,顾烟寒又加了不少菌菇提鲜。那味道飘出厨房,愣是把在卧室睡觉的薛绍都给香醒了。 瞧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洛风,顾烟寒率先盛了碗鸡汤给席慕远:王爷,小心烫。 席慕远喝了口,只觉得好吃,下意识就想把王府的厨子丢出去他烧的都是什么东西! 洛风嘿嘿进来:王妃,也给我来一碗呗 看在你昨晚也很尽心尽力的份上,这碗给你! 顾烟寒自己也喝了一碗,随即。剩下的就不让人动了:这是我要给薛大神医的! 已经走到门口想要喝汤的薛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为了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又回去了,等着顾烟寒将鸡汤亲自送过去。 然而,这一等就是等到了晚膳。 顾烟寒又炒了好几个菜,在茅草屋外的空地上摆了满满一桌,与席慕远和洛风师徒坐在一处。 她率先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随即端起酒盏:这杯我敬神医! 薛绍被顾烟寒的马屁拍的浑身通畅,开心的喝着酒。 顾烟寒也想喝,被席慕远截胡,将酒杯拿走了:身子没好喝什么酒他说着代她一饮而尽。 洛风笑着道:代喝要多喝一杯。 席慕远二话不说又是一杯。 洛风笑嘻嘻的将筷子伸向那鸡汤,被顾烟寒冷不丁打开:你没得吃了。 席慕远心情愉快,打算自己吃。没想到筷子刚下去,同样被顾烟寒打开:你也没得吃!吃别的!这个是我特地为神医准备的! 席慕远不爽。但顾烟寒看都不看他,一个劲的冲薛绍笑:神医,您快尝尝吧! 薛绍勉为其难的喝了口汤,感觉这女娃子救对了!以后他要考虑常去洛北王府蹭吃蹭喝了。 如此,在顾烟寒的保驾护航下,一整碗鸡汤,薛绍一人吃掉了大半。 一块鸡肉都没吃到的席慕远脸黑的都跟这晚上的天似的。然而,薛绍忽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这鸡汤里有什么! 顾烟寒笑盈盈的:鸡汤里当然是鸡肉嘛不过,我还加了点别的。 薛绍脸色刷白:巴豆是不是! 是啊!特地招待您的呢!顾烟寒笑的更加灿烂。他为难席慕远下跪的事,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把巴豆下去,薛绍三天都别想下床来! 你、你、你最毒妇人心啊!他还想说什么,但巴豆效力一上来,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直奔茅草屋后的茅房。 洛风对那一大碗香喷喷的鸡汤顿时望而生畏,冲顾烟寒拱了拱手:谢王妃高抬贵手! 不客气。顾烟寒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席慕远离开。 一路上,扫雪与煮酒一前一后的举着火把照明,席慕远背着她下山去。趴在他宽厚的背上,顾烟寒的头靠在他肩上,侧望着他:王爷,你说等到山顶就告诉我,为什么要娶我的。 席慕远扫了眼她,见她满眼疑惑,不由得无奈:说你笨还不信。你是本王的女人,不娶你娶谁他的脚步蓦然一顿,想起洞房之时顾烟寒是处子。那他那日的合欢散究竟是怎么解的? 顾烟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席慕远划为他的女人的。但他非要这么说,她也没有办法。 席慕远又稳步朝山下走去,顾烟寒完全没看出来他的异样,又问:王爷,你明天是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只要你不加巴豆就行。想起薛绍那脸色发白的模样,席慕远的心情也好了些。他的小女人,原来还知道护着他,帮他报仇。 回到王府的时候,顾烟寒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席慕远轻手轻脚的抱着她下去,一进门就看到老王妃带着人等候在门口:王爷,你怎还带她回来 席慕远像是没看到她一般,自顾自的往里走去。老王妃追上来,苦口婆心:你可是在怪娘?这毒妇都要杀你了!王爷,你不能留着她! 席慕远的脚步戛然而止,问:您知道您为何还能站在这里吗 老王妃被他冰冷的语气一窒,席慕远看向老王妃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幽深:因为您生我养我,是我母亲。顾烟寒是我妻子,她若是再出事,母亲休怪我不念母子之情! 老王妃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席慕远转身而走,忽而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绝望的质问: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我是为你好!今日这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顾烟寒被她凄厉的声音吵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席慕远头也没回的道:既是如此,本王明日便派人去将听香小筑打扫出来。母亲搬去那里便可。 王爷老王妃的身子蓦然一歪往后倒去,瞧着席慕远挺拔的背影,只觉得满心荒凉,你竟为了一个想要杀你的女人,这般对我王爷王爷我有负你所托啊! 她喊得是老王爷,但语气凄厉的令顾烟寒感到不安。她抬起头来,越过席慕远的肩头就看到老王妃将什么吞入了口中。 拦住她!顾烟寒推开席慕远,小跑着到老王妃身边,你吃了什么?扫雪,去准备催吐药! 老王妃却狰狞的看着她在笑:你不需要在王爷面前惺惺作态!我死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噗她说着蓦然吐出一口黑血。 煮酒,去拿我的金针!顾烟寒示意丫鬟们将老王妃抬到厢房,又听得老王妃道:滚开!我不需要你!我要去见老王爷!我要去问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顾烟寒不解。 老王妃的眼神落在了身后追过来的席慕远身上,那眼神蕴含了许多含意,顾烟寒却看不懂。 煮酒取了金针跑回来,顾烟寒走到厢房门口一顿,转身问席慕远:你信我吗 席慕远颔首。 若是我没能成功救回老王妃,你也信我吗?你该知道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我信你。简简单单三个字,打消了顾烟寒心底的所有疑虑。 她拿着金针快步进屋,老王妃不断的吐着黑血,见顾烟寒靠近,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掐住她:虚伪!你以为这般做作就能在王爷面前讨好吗!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您要是死了这洛北王府就是我当家,您还是好好的活着吧。顾烟寒头也没抬的在她脖颈的穴道处扎下一针,顿时老王妃便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床。 给她喂催吐药!顾烟寒拔掉金针,又用手不断的挤压老王妃的檀中穴。在两厢作用下。总算是让她吐出来了一大口毒血。 漱口!灌米汤! 刚灌进去老王妃又吐了出来,顾烟寒厉声又道:再灌! 王妃灌、灌不进去 撬开嘴继续灌!不要停! 反反复复许久,总算是将准备好的米汤灌进去了大半。顾烟寒又施了针,总算是将老王妃的半条命拉了回来。 她在一边写药方,老王妃虚弱的开口:为何要救我 谁让您是王爷的母亲呢。顾烟寒将写好的药方吹干,交给了老王妃的贴身丫鬟,王爷待我很好,我不想他这么早就承受丧母之痛。这是其一。 其二,老王妃若真的因此而死,那简直就是在诛席慕远的心!他大概这一辈子都会处在逼死亲娘的阴影之中。 她是个滴水之恩都不忘记的人,席慕远对她好,她能帮席慕远一把就绝不会看着他陷入深渊。 老王妃望着她的眼神逐步复杂起来,最后化作一声长叹。闭上眼疲惫的睡着了。 顾烟寒走出屋去,席慕远就等在门口。屋内的情况,他都听到了。 握起那双冰凉的手,他一肚子的话,最后只化作了两个字:多谢。 顾烟寒一笑:我是你妻子啊,应该做的。 席慕远的心蓦然被她的笑轻敲了一下。这丫头总算是承认他了吗? 看过老王妃,两人重新回了正院。顾烟寒沐浴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她感受到身旁有人在对她上下其手。 她蓦然惊醒,下意识的就想要推开那人,却被那人先一步抱在怀中:王妃别忘了还欠本王一个孩子。 他理直气壮的模样,让顾烟寒愣是反驳不出半个字来。 一夜欢好,席慕远用实际行动证明,只要是顾烟寒,就是这张猪头脸,他也硬的起来! 两人醒来吃过早膳,煮酒又是端着药碗进来了。顾烟寒烟眼中的热切慢慢消失,冷声道:欠王爷的孩子,大概是还不了了。 这次煮酒煮了两碗,一看就是席慕远特地吩咐过。他听见顾烟寒的话,走上前:我陪你喝,已经加了蜜,不苦。 有什么苦比得上心里的苦。顾烟寒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席慕远想要帮她擦去嘴边的药渍,被顾烟寒躲开:王爷还是带了洛风去看看老王妃吧。 还不改口 人家可是想要我死呢。顾烟寒没好气的道。 席慕远蓦然没了话,沉默了些许。嘱咐她一声好好休息后,带着煮酒离开。 颜夏不忿:王妃,您跟王爷说说,怎么能让您总是喝避子汤呢!要喝也是妾室们喝 大概在他心里我就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妾吧顾烟寒负气说着,蓦然想起了呼延无双曾经说过的话席慕远曾经很宠爱某个女人,甚至不惜带着她去前线。 夏至,去打听些事。 谁知夏至这小丫头这会儿倒是多长了个心眼:小姐,我这两天打听过了关于王爷的宠妾没听有人说什么,但避子汤的事王府以前从未熬过避子汤您是第一个,而且都是煮酒亲自熬的 妾都不用喝,就她要喝?顾烟寒发现她这正王妃还不如那些妾呢! 席慕远不让她有孩子,她还不高兴给他生呢! 还在气头上,席慕远已经从北院返回:走吧。 都没问去哪里,顾烟寒便拒绝了:不去。 席慕远即将踱步的脚一顿,重新走进屋:怎么了 没事!顾烟寒越想越生气,又觉得不能让席慕远在自己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强挤出来一丝笑意,王爷,我们成婚这几日,你也没好好的去看看你那些姨娘,她们该空虚寂寞了。 席慕远眉头微蹙:管她们作甚,走了。 顾烟寒反倒在桌边一坐:王爷,我这个人呢,虽然睚眦必报,但绝不是那种爱吃醋的女人。所以吧,你四个妾室,也别厚此薄彼,我就给她们排个表,轮流着伺候你。一个月按三十天算,四个妾室平均下来每人七天侍寝,你还有两天的假,怎么样 顾、烟、寒,席慕远低低的喊着她,收回你的话。 呀?王爷不满意吗?那就不排假期,我给王爷多做点补肾的药膳就是,保管王爷雄风不倒! 够了。你又怎么了席慕远被她气得不行,明明他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使起了性子! 我这不是为王爷着想吗?夫为妻纲啊!我这个做正妻的不得贤惠,不得大度么 你就不是那样的人。席慕远冷言转身,本王在门口等你。 不去! 扫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忙探头进来提醒一声:王妃,今天是归宁的日子,您快去吧。 顾烟寒都忘了还有这一茬,可话刚放出来,这会儿就赶上去,简直打脸啪啪响。 还是煮酒机智,忙递台阶过去:王妃,王爷派属下来请您。 顾烟寒顺势而下,走出正院,就发现席慕远说的门口是院门口。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路走到了府外,下人正要搬脚凳,席慕远先一步将顾烟寒抱上了马车。 顾国公府早就派人等在门口,洛北王府的马车刚到,顾国公便迎了出来。他本想摆摆泰山的威风,但一看就顾烟寒那张脸,觉得席慕远愿意娶她就很好了,又歇了心思,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席慕远。 席慕远本就是个面冷心冷的人,刚又在顾烟寒那里受了气,此刻对待顾国公也只有敷衍。 顾烟寒不想看他的黑脸,以不舒服为名提前溜走,回到了烟雨阁休息。才躺下没多久,她蓦然听到夏至的尖叫声。起身一看,一柄亮闪闪的弯刀就挂在那丫头的脖子边。 顾烟寒愕然:怎么又是你府里的侍卫都是瞎的么! 呼延无双噙着一抹邪魅的笑,抬手将夏至打晕丢在一边:你还没应对承诺给本皇子治肩膀,本皇子当然要来找你。 你怎么混进来的顾烟寒冷着脸又问。 呼延无双没有回答这个,反而是望着她笑了:席慕远还真的娶了你他图你什么呀?难不成是你的医术 不是。 他不图我图。若是你今日治不好本皇子的肩伤,我便杀了你那小丫头。他的弯刀指向夏至,你也不用喊人,在喊来侍卫前,杀你们两个我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我是漠北皇子,我若是出事,两国烽烟又起,你承担的起?你们的皇帝为了大事化小,绝不会问罪于我。 回来前,她还听席慕远说有军务,恐怕这会儿已经走了。顾烟寒只能自救:我能为皇子治伤,但皇子你看我这张脸,能不能把盈月草给我 呼延无双的眼神危险的眯起:你怎么知道我有盈月草 盈月草稀有,但皇子是草原上的人,总比我这个中原人有的概率大一些。皇子如何?我也就想变回原来的模样而已。 那先看看你将本皇子的伤治的如何吧。呼延无双收回弯刀,直接在美人榻上一坐,将肩膀与上次那般露出来。 相比于上次的正常肤色,他现在的肩膀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青筋,好似有无数条虫子在蠕动一般。 这么严重的恶化,自然有顾烟寒的一份功劳。 呼延无双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顾烟寒别无他法的拿起金针上前。落针前,又听见呼延无双道:本皇子今日来这里,使馆内的下属都知道。你别想动歪脑筋。 知道了。顾烟寒应了一声,下手扎针。 呼延无双眉头微皱。这次落针比上次要疼。但随即一阵酥麻从落针的地方传来,减缓了这些天那里传来的钻心疼痛。 呼延无双的眉头舒展而开,瞧着顾烟寒如今的猪头模样,倒是真心的问道:席慕远对你好吗 好。好到连孩子都不让她有。 呼延无双瞧着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再一次真诚的道:咱俩还是有点交情的,不好你也别撑着,跟我走如何 休想!顾烟寒还没回答,门外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竟是席慕远踹门而入。 顾烟寒心中狂喜,立刻就要奔向他。却没想到呼延无双大手一老,竟是直接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同一时间,那柄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无法喊出声来。 王爷,真巧啊,没想到我跟你的王妃在私会吗呼延无双贱兮兮的开口,用内力震退了肩膀上的金针。 你就只会挟持女人这点本事吗席慕远盯着那柄弯刀慢慢走上前来。 呼延无双站起身:不是挟持。只是本皇子抱着你的王妃舍不得松手而已。 你找死!席慕远将桌上的茶杯盖朝呼延无双的刀口丢去,趁着那刀口偏离的一瞬间,他冲上前将顾烟寒抢过来。 呼延无双踢过一张凳子,席慕远护着顾烟寒躲开,呼延无双趁机而逃。 顾烟寒松了口气,席慕远忽地捏紧了她的下巴: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顾烟寒被他的怒气吓了一大跳:我也想知道 你还在给他疗伤席慕远又问。 他逼我的 他逼你你就乖乖给他疗伤了?你不是很能吗?怎么这就治不了他了?还要跟他走 没有 本王听到了!一想到自己对这个女人掏心掏肺,这女人结果还要跟他的死对头走,席慕远就气得要爆炸。 我 撕拉一声,顾烟寒身上的外衣蓦然被席慕远扯掉:本王不需要他碰过的东西! 虽然只是外衣,但从未有过的屈辱涌上顾烟寒的心头。她怒踩席慕远一脚,伸出手来:这双手也碰过他了,你要不要一起砍了 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来啊! 金石碰撞之声响起,席慕远抽出的长剑,抓着顾烟寒的手来到桌边就此砍下。 削铁如泥的利剑毫不迟疑的落下,顾烟寒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席慕远眼中只有暴怒,那剑落下,却是擦着她的手将桌子一劈为二。 他的眼中闪过懊恼,拎起顾烟寒到一边。看见她,心间那股异样的情愫便化作不该有的暴躁。望着她眼底的惊恐,席慕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丢开手中的剑快步离开了烟雨阁。 顾烟寒滑到在地,慢慢抱紧了身子。席慕远落剑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以自己要交代了。 他怎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夏夜的蝉鸣慢慢响起。夏至有些忐忑的进屋来:小姐,我们还不回王府吗 不回。顾烟寒倒在床上,神情疲惫的闭着眼。昨晚还信誓旦旦的说着他信她,这会儿就怀疑她跟别人有染了! 他不珍惜她,她也不稀罕他! 顾国公也来劝了好几回,最后被顾烟寒顶了回去:父亲,两人归宁,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回去?席慕远不来接,我难不成还要自己倒贴上去?我就那么廉价吗 那小姐,咱们不回王府,您先吃点东西吧夏至这丫头一时半儿还是会忘记改口。 没胃口,你放下吧。顾烟寒用被子蒙住了头。她对自己的前途一片迷茫,席慕远总是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将她救出险境,然后再亲手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 忽然,她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王妃?王妃是扫雪的声音。 夏至欣喜无比:铁定是王爷来接您了!她欢欢喜喜的跑出去,是不是王爷来了 扫雪摇摇头:不是王妃,您回王府吧 不回! 扫雪踌躇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出事了! 顾烟寒一愣,迟疑了一下走出屋来:他怎么了 王爷从您这里回去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洛神医说他这是毒发的征兆 怪不得他下午那么狂暴呢! 顾烟寒一下就想清楚了原因,忙让夏至去准备马车,又问扫雪:他现在怎么样 属下出来前,煮酒正带着人试图将王爷制住您快回去看看吧!现在恐怕只有您能制住王爷了 顾烟寒这才发现扫雪的眼角还有伤。她匆忙回到洛北王府,席慕远就在练功房。还没靠近,就看到一个侍卫被丢了出来。 扫雪立刻高声大喊:王爷!王妃回来了! 刚将十几个侍卫打趴下的席慕远动作一顿,顾烟寒走过去,看见他双眼通红,好似入魔了一般。 王爷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席慕远看向她,周身仿佛有煞气在翻滚一般,只被他的眼神看一眼便令人觉得心惊。 顾烟寒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席慕远蓦然推开她:滚! 顾烟寒停下脚步:王爷,是我,顾烟寒。 席慕远的眼神仿佛一瞬间清明了许多,顾烟寒捏紧了藏在指尖的金针,慢慢走过去靠近他。 她伸手想要将金针扎下去,席慕远蓦然将她拥入怀中。顾烟寒一惊,手上的金针掉落在地。 他依旧处于发狂的状态,力道控制的不精准,将顾烟寒勒得很疼很疼。顾烟寒不敢言语,像是哄孩子一把伸手轻拍着他的背:王爷,没事了 你回来了他嘶哑着声音问。 是啊,我回来了。顾烟寒察觉到他的怀抱又紧了许多。 回来就好雅容 顾烟寒的身子一僵。 第049章 喊声好哥哥 雅容,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吧 顾烟寒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一听说席慕远毒发匆匆跑回来,没想到人家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女人呢! 无视过扫雪等人难看到家的脸色,顾烟寒冷冷道:王爷,放开我。 席慕远没有动弹,顾烟寒估摸着他还以为自己抱着的是那个女人。她正要开口提醒,席慕远忽然像是被惊醒一般: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我是顾 顾烟寒的话还没说完,席慕远蓦然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力道非常的大,盯着顾烟寒的眼神满是冷漠与睥睨。窒息的感觉传来,顾烟寒只感觉脖子都要被掐断了。 王爷!那是王妃!扫雪忙大喊着冲上前来,他与煮酒合力制住席慕远,洛风趁着他不备将金针落下,席慕远的身子一歪,朝顾烟寒倒去。顾烟寒没能躲开,直接被他压在了地上,一脚踢开他。 煮酒扶着席慕远到一边,吩咐人将他抬回正院。洛风瞧着顾烟寒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痕,道:我去给你拿点药,你涂涂。 不用。捡回一条命的顾烟寒没再看席慕远一眼,转身离开。 夏至跟在后面,见顾烟寒走的不是回正院的路,忙提醒道:王妃,走错路了!这里! 回顾国公府!顾烟寒一肚子气没处撒,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看见席慕远。 夏至没办法,只能又跟着离开了王府。 烟雨阁内,顾烟寒沐浴过后躺在了床上。被席慕远抱过的地方到此刻还传来清晰的痛楚,尤其是脖子,也不知道那男人当时用了多大的劲。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而听到外面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还敢来? 顾烟寒心中冷笑,趁着那人开门进来的时机,她反手就是用力将匕首丢了出去。 那人灵活的躲开,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令顾烟寒错愕来人不是席慕远! 还没睡呢。呼延无双的声音响起,令顾烟寒的心一瞬间提起。 她原本便是和衣而眠,此刻戒备的下床走到一边:治伤 是啊。呼延无双点了灯,痞痞的坐在桌边打量着顾烟寒刚丢出去的匕首,你这女人太狠了,还好本皇子身手敏捷。 要知道是你我就不连着刀鞘一起丢了!顾烟寒没好气的拿出金针。用烛火给金针消毒,五皇子,我给你治完伤,你就快点给我走。 怎么了?长夜漫漫,你不寂寞?不要本皇子陪陪你呼延无双伸手想要来抓住她,又被顾烟寒给甩开了。 皇子你还是好好看看我这张脸吧! 呼延无双笑了两下,摸着下巴道:也是,怪可怜的。不过盈月草,本皇子还是得好好考虑考虑。 顾烟寒知道他还在顾虑着盈月草可以解席慕远的毒,因此也没有催促。 将金针依次扎入他的肩膀,又给他写了方子,顾烟寒正准备出去去避避嫌,呼延无双像是发现了窗外有什么,喊住了她:你不是回王府了吗?怎么又去而复返 回王府收拾家当回来不行吗顾烟寒知道他肯定派人监视了自己,头也没抬的道。 呼延无双瞥着窗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席慕远对你也不好嘛。本皇子可以给你恢复容貌,到时候你就跟本皇子走如何 顾烟寒拒绝的飞快:不去。 你上次可还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莫不是放不下你这洛北王妃的身份呼延无双有几分不快。 顾烟寒冷笑:你想多了,我只是吃不惯你们的胡饼而已。她已经打算好了,以后要逃就往南方逃。 呼延无双大笑:本皇子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理由。那你还想要呆在席慕远身边了吗 皇子,我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也爱跟那些长嘴妇人一般关心这些。顾烟寒说着忽然见呼延无双时不时戒备的扫向窗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跑出去。 外面,席慕远便沉着脸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他望向顾烟寒,她脖子上的青痕在他眼中是那般的刺眼,让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屋内,呼延无双吹了个口哨,挑衅道:王爷不进来坐坐吗?不进来的话,就别打扰本皇子私会你的王妃了。 你闭嘴!席慕远吼了他一声,快步走向顾烟寒,却见顾烟寒后退了一步,他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下。 王爷有话就说吧。顾烟寒冷冷的望向他,这男人依旧是那般的面无表情,好像在练功房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本王来给你送药。席慕远抬手,掌心的瓷瓶上沾着不少冷汗。 不用了。死不了。顾烟寒转身进屋,席慕远也追了进来。 呼延无双面上挑衅,手已经不自觉的摸向桌上的弯刀,却不料席慕远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由得有些挫败:王爷,你今儿个转性,不跟我打了吗 本王没空。席慕远看向他那插满了金针的肩膀,恨不得剁了。 顾烟寒走到呼延无双身边,席慕远跟了过去。呼延无双倍感压力:你们要干什么 顾烟寒懒得说话,将呼延无双肩膀上的金针依次拔去,又将药方丢给了他:每日三次,连喝半个月,你可以走了! 别呀,万一洛北王对你图谋不可,我走了谁保护你 你才图谋不愧!滚!席慕远长剑出鞘。 之前席慕远来了很久都没有闯进来阻拦他疗伤,呼延无双也就给他三分面子,不再跟他纠缠,笑了笑便走了,顾小姐多谢了!以后要改嫁,我帮你出嫁妆! 滚!席慕远直接将长剑对着他掷了出去。 顾烟寒低头收拾金针,蓦然感觉脖子上传来了一道清凉的触感。她本能的缩紧了脖子,退到一边:我不用你给我上药。 席慕远嘴唇嗫嚅了一下,沉思半天,道:我刚刚没有打扰你。 顾烟寒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席慕远值得是她给呼延无双疗伤之事。看他如今这模样,难不成还是来邀功的? 王爷为何又不打扰了呢?这双手,刚刚可是又碰过他了,王爷不砍掉吗顾烟寒将双手伸到了席慕远的面前,却被他握住了。 你想治他便治他,本王不阻拦你做想做的事。来日,本王从他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依旧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顾烟寒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能成功,低头道:白天呼延无双说的话我不知道你信了多久,但我的确只是被迫给他看伤口。至于刚刚,他没有强迫我。白天我留了一手,但晚上是尽心医治。 席慕远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他知道顾烟寒的变化都是因为白天两人的争执。 他从袖间拿出来了一个首饰盒,顾烟寒看都没有看一眼:我今天没有给王爷看病,王爷不需要付诊金。 别气了。席慕远不会安慰人,尽可能的想象着措辞,我连夜去玉漱斋买的。 这个时候去玉漱斋,估计是把人掌柜从被窝里拽出来才能买到。 他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根金丝绕珠绣球如意簪。 喜欢吗他问,语气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与期待。 顾烟寒想起了上次被她束之高阁的那些首饰盒,席慕远总是这样,以为她生气了,随便买些首饰就可以哄好她。 望着他,她一字一顿的强调着:不喜欢。 那我再去买一个。席慕远说着转身要走,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席慕远的步子一顿,折回到顾烟寒身边。他望着面前倔强的女子,却怎么也看不透她。 顾烟寒,他低声唤她,你是我妻子。昨晚你亲口说的。 那又如何 跟我回王府。 王爷的王府还是留给你的那个雅容吧! 席慕远一向淡漠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顾烟寒从未见过的神色,是诧异,是震惊,是不愿提及,也是心痛。 许久,他哑着声音道:别提她。 顾烟寒的嘴角挑衅的扬起:这可还是王爷今日抱着我的时候,亲口提的?凭什么不准提 不准提就是不准提,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顾烟寒! 跟你的雅容过去! 陆篱!席慕远蓦然吐出两个字,令顾烟寒整个人如同被冻在了原地一般。 陆篱是谁席慕远字字诛心,他在你心里站了多重要的地位?让你喝醉了、睡着了都要念着他的名字 顾烟寒霎时面如死灰,没了声响。 席慕远看着她这般,那股才被压下去的狂暴又隐隐要被勾起。他拼命让自己不被那药效控制,告诉自己要给顾烟寒一个机会:忘记他。他命令。 顾烟寒没有出声。 忘记他! 顾烟寒慢慢他起头,望着男子逐渐爬上血丝的眼,迟疑许久,摇了摇头。血海深仇,她不敢忘! 一瞬间,被席慕远握紧的胳膊仿佛要断掉了一般。他不断的收紧这手上的力度。顾烟寒的脸色逐渐苍白下去,他蓦然又松开了手,将顾烟寒扯到一边转身离开。 夏蝉烦躁的吵了一夜,顾烟寒一夜未眠。清晨之时,夏至来报,洛北王来接她回府了。 顾国公在前面亲自招待他,见到顾烟寒出来,正要敲打一通,却听见席慕远淡漠的声音响起:走了。 顾烟寒给顾国公福了福身,跟在后面离开。马车等在外面,顾烟寒踩着脚蹬进入车子,席慕远也坐了进来。 然而,两人始终没有对视一眼。 送顾烟寒回到洛北王府。席慕远便骑马离开。扫雪怕顾烟寒生气,特地低声道:王妃,王爷是去处理紧急军务 话音未落,席慕远冰一样的声音就已经响起:罚俸三年! 扫雪苦着脸,忙跟着他走了。 府里还是老样子,倒是卫有妆几个又来刷了一遍存在感,估摸着是听说了她归宁日一个人被丢在娘家的事,又来瞧热闹的。 洛风也来看了她一下,给她开了碗安神药。顾烟寒喝了,不多时便昏昏欲睡,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席慕远侧躺在一旁给她上药。 顾烟寒本能的要和他保持距离,却听到席慕远冷冷道:不许动。 顾烟寒不敢动弹。席慕远也不看她,只是给她上着药。等上好了药,他将药瓶丢在一边,又丢给顾烟寒一把匕首:你身上的伤是本王所伤,准你报仇。 顾烟寒瞥着他的左肩,放下了匕首:上次已经捅了王爷一刀,这次就算我们俩扯平好了。 那你还欠我一个孩子。 顾烟寒看着他一脸别扭的模样说出这句话来,心中一口血,叹了口气道:我给你看看肩伤吧。 她伸手去解席慕远的腰带,给他重新换了药:伤口有裂开的痕迹,你这两天要出门还是别骑马了,坐马车吧。 顾烟寒,席慕远忽然很认真的喊她。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知道吗所以你以后的世界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顾烟寒微微颔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好好的提这个。 一夜无话,第二日席慕远去军营,看着扫雪牵着的马,略一停顿,让换成了马车。 扫雪哭丧着脸问煮酒:我是又做错什么了吗?不会又被罚俸吧?我还想攒钱娶媳妇呢 煮酒白了眼他:王爷难不成还能少了你的老婆本?还不跟上去! 呼延无双代表突厥正式上交了国书后,皇帝打算宴请他,让他见识见识南朝风采。自然而然的,作为老对手的席慕远在应邀之列。而这样的宴会,是允许带夫人同行的。 席慕远清晨快速处理了军务,赶在午宴前回府带上顾烟寒进宫赴宴。 顾烟寒是打心底里拒绝的:我丑成这个样子,不出去吓人不行吗 有本王护着怕什么?还是你自己看不过眼了?本王去给你取解药。 别!顾烟寒忙拦住了正要出门的他,丑就丑吧,反正膈应的是别人。关键是她变回来了,还怎么从呼延无双那里骗盈月草呢! 换了件衣服,顾烟寒这脸都不用再涂粉,便跟着席慕远出门了。四个妾室们自发的来送他们,望向顾烟寒的眼神满是羡慕与嫉妒。 宴会依旧摆在太液池,席慕远与顾烟寒依旧是踩点到,依旧是接受了全场的注目礼。 旁的人都在为顾烟寒的丑陋而窃窃私语,坐在下方最前端的呼延无双第一个出声:洛北王来晚了,该自罚三杯才是。 太子抱恙没来,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有意为之,竟然将席慕远的席位安排在了呼延无双的正对面。 席慕远带着顾烟寒坐下来。瞥了眼呼延无双眼中的挑衅:五皇子来早了这么不见自罚 呼延无双爽朗的大笑两声,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说起来,洛北王的婚礼本皇子也没来得及去恭贺。这杯酒就算是给洛北王贺喜了,祝洛北王妃美貌常驻! 他这话在外人看来是在往洛北王夫妇的伤口上撒盐,但席慕远却不以为意,同样举起酒盏:这杯祝五皇子的左肩能一直这么举着。 呼延无双的眼中微微闪过一道厉色,又瞥了眼低头一个劲吃菜的顾烟寒,蓦然觉得这样的丑女配席慕远还是可惜了。 躲在幕后的皇帝见两人剑拔弩张的差不多了,这才摆驾出来,做了一回和事老。 他们谈及政务,顾烟寒毫不关心。除非被问及,席慕远一般也很少出声。 蓦然,呼延无双道:南朝皇上,本皇子此番来,担负着两国和平的重任。出发前,我母妃说,让我在南朝挑一个可心的媳妇。 联姻自古是稳固政治的一个好方法,皇帝闻言笑问:不知道五皇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自己则瞥了眼秦雨涵。 呼延无双噙着一抹笑,起身来到大殿之上:是否本皇子挑中了谁,皇帝陛下就会赐婚 那是自然。 呼延无双愈发挑衅的瞄了眼席慕远,朗声道:那么还请陛下赐婚,本皇子看中的是顾国公府大小姐顾烟寒! 顾烟寒差点被口中的奶黄包噎死。 皇帝震惊,看向正在给顾烟寒顺气的席慕远,面上有些挂不住。 皇后忙道:五皇子所有不知,顾家丫头如今已经是洛北王妃了。 呼延无双愈发的欠揍:本皇子知道。但我们草原上的规矩,媳妇儿谁抢到就是谁的。成婚与否又有什么重要 所有人都看向了席慕远。 席慕远给顾烟寒递了杯果酒顺气,自己则起身站起来。他对皇帝微微施礼,在满殿人的不解之中,一步步走到呼延无双面前:本王到不知道五皇子的脸皮这么厚,手下败将也敢说这种话。 话音未落,他一拳头狠狠打在了呼延无双邪气的帅脸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呼延无双捂住了自己的脸。 谁是你手下败将了!呼延无双不服的反驳,又被席慕远一拳头打了回去。 顾烟寒在心里乐疯了,见席慕远又挥出了第三拳:你递给本王的降书上可还写着你呼延无双的大名!这番便想不承认了吗 连揍三拳,呼延无双这才找到一个空隙反击,被席慕远躲开。 满殿大臣连忙上前拉住两人,呼延无双身后一个突厥使臣立刻沉了脸:皇帝陛下,这就是你们南朝的待客之道吗 皇帝递给席慕远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脸色更是沉:一开口就要别人家的媳妇,这难道就是你们突厥的做客之道 席慕远是大应的战神,也就是大应的脸面,皇帝若是这个似乎拂了他的面子,也就是拂了自己的面子。 呼延无双挣脱开两个扶着他的突厥大臣,揉了揉脸道:皇帝陛下,我与顾小姐可是真心相爱的!你看,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他说着拿出来了一个荷包,最低端绣着一个生疏的烟字。 顾烟寒急了,她就怕席慕远一个脑抽信了他,忙站起来:五皇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随便拿一个荷包来就能说我是的了?别开玩笑了! 呼延无双笑了笑。语气亲昵:烟儿你别急,洛北王强娶你之事,本皇子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胡说!我跟你可没关系!少来诬我清白!顾烟寒急的团团转。 顾国公没有公职,因而没有出席。作为亲舅舅的忠毅侯皱眉道:五皇子,烟寒的婚事正大光明,本候与顾国公皆可作证。从未有强娶之说!更何况,你远在漠北,今日才进京,又何曾见过烟儿?莫要为了洛北王与你在战场之上的不快,殃及妇孺! 在洛北王去顾国公府提亲前几日,我与烟儿已经护生情愫!呼延无双说的头头是道,本打算着提交国书之后,便请皇帝陛下指婚。谁知。洛北王得到了消息,为了胜我一筹倒是先发制人了。 胡扯!席慕远冷斥,你为了威胁本王,两次挟持王妃倒才是真的! 呼延无双笑的更加奸诈:这不是挟持着挟持出感情来了么 话音未落,席慕远又是一拳头招呼向他。呼延无双有了准备早早的躲开,席慕远追上去,两人当堂打在一处。 皇帝嘴上吩咐人将他们分开,心里却恨不得席慕远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忠毅侯数着两人脸上挨揍的拳头,见席慕远占便宜的多,便没出声。一旁的突厥使臣见自家主子吃亏太多,忙冲出去阻拦,忠毅侯这才幽幽出声:堂堂突厥五皇子,竟然挟持我朝宜佳县主?是为何 呼延无双一愣,他见席慕远气急,一时得意忘形了。 席慕远冷冷瞥了眼他,道:忠毅侯所有不知,本王回京之时,抓了一个名为云庆的细作。五皇子挟持王妃,便是为了让本王放了这个细作。 皇帝来了兴趣:哦,怎么还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回皇上,关于这个云庆的身份,在五皇子挟持王妃之后,臣起了疑心,还在详查。 呼延无双当即怒斥:胡说!你分明知道那是我二哥! 席慕远挑眉:若是漠北二皇子,为何当时抓他之时,穿着我大应士兵的装束 呼延无双不甘心的闭嘴。 皇帝却是很快就理出来的思路。问席慕远:五皇子所言可属实 云庆身份尚未查清,臣不知。席慕远睁眼说瞎话。 呼延无双瞪了眼他,索性对皇帝道:陛下,如今两国已经停战,我当日也是无奈之举,还请皇帝陛下让洛北王放了我二哥,以示友好! 皇帝用眼神和忠毅侯交流了一番,叹息一声道:五皇子须知,你以使臣身份来我大应是客。但若是以细作身份跨过了玉门关,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声音沉沉的,很明显是在打压突厥的气势。 呼延无双恼怒,可不得不应声:此事本皇子明白,但我皇兄实非细作!当时当时的情形洛北王说他穿着南朝服饰,就穿着南朝服饰了 那五皇子说与本王王妃定情就定情了?细作云庆不在无法对质,本王王妃可就在现场,已经声明了是五皇子无中生有!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席慕远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为了给他家王妃正名。 呼延无双不甘心的瞥着顾烟寒,没了声响。 这心虚的模样,显然摆明了他刚刚那番话就是故意恶心席慕远,同时也让人想象到了当日战场上两人交手的险恶。 皇帝陛下,还请你早日放了我皇兄。这也是本皇子来南朝的使命之一。呼延无双冲皇帝拱了拱手,不快的坐回到座位上。 顾烟寒与席慕远对视一眼,却道:皇子,你忘了一件事。 何事 你忘了给王爷和我道歉。顾烟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呼延无双顿时觉得才被这丫头治好的肩膀又疼了起来,咬着牙站了起来:当真是不好意思了,洛北王!顾小姐! 这两个不搭配的称呼是呼延无双故意膈应他们夫妻呢,顾烟寒冷笑道:皇子这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大应仗势欺人呢。 席慕远的嘴角勾了勾:王妃此言差矣,我大应一向是以德服人。五皇子久在玉门关外,大概是不知道德行两字的含义。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愣是把呼延无双骂了一回。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五皇子诬我清白就不过分了顾烟寒只恨那天晚上没趁机毒死他。 呼延无双好半天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对不住了,洛王妃! 这还差不多。顾烟寒这才坐下。 几个老臣又出来做了和事老,轻轻翻过一页。歌舞升起,席慕远蓦然问:荷包是怎么回事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顾烟寒还以为他忘了这一茬了,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那晚他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的吧。 席慕远冷哼一声,喝了口酒,正襟危坐着道:你欠本王一个荷包。 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顾烟寒不敢惹他,只得答应回去就给他做。 不多时宴会散去,席慕远被皇帝叫去密聊关于云庆的事,顾烟寒便先一步出宫。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呼延无双在身后喊了她一声:烟儿 顾烟寒只当没听到,呼延无双却追了上来:烟儿,你跑什么 你闭嘴!肩膀不想要了是不是 呼延无双笑的灿烂:本皇子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烟儿你给我开了半个月的药方,这半个月我还是能肆意些的。 顾烟寒只恨自己对他太好。 洛北王怎么丢下你一个人?真薄情。呼延无双说着扫了眼周围。 一起赴宴的大臣们已经先一步离开,这会儿也没别人,呼延无双愈发的放肆:烟儿,不如你跟我去使馆坐坐 不去!顾烟寒没好气。 烟儿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要还是以前天仙那么个人就好了,本皇子一准收了你。他说着叹息一声,洛北王的眼睛是出什么问题了?难道是当年那女人的死对他刺激太大 顾烟寒的脚步蓦然一顿:你对那女人知道多少因着陆篱,她与席慕远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权当没发生过。可再次听呼延无双说起,顾烟寒才发现自己是这般的在意那个女人。 呼延无双盯着她不由得笑出声:烟儿这是吃醋了吗?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告诉你。 滚! 顾烟寒转身就走,呼延无双想要来抓住他,蓦然人猛地一脚踢开。他稳住身子,看见席慕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顾烟寒身边,将她稳稳护在了身后。 怎么又是你!呼延无双不快,是还没打够吗 是啊。席慕远示意顾烟寒躲去一边,抬脚便与冲上来的呼延无双打在了一处。 由于进宫不准带刀,两人此刻就是肉搏,还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将皇帝都给惊动了。等到他命令侍卫们将他俩拉开之时,两人都挂了彩。 突厥使臣怒不可遏:皇帝陛下!你们南朝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这回可是洛北王先动的手!我们皇子也没再污蔑洛北王妃的清白! 皇帝看向那两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只觉得头疼:远哥儿,怎么回事 席慕远昂首挺胸:看他不顺眼。 皇帝太阳穴突突,又看向呼延无双:五皇子呢 呼延无双妥妥的无赖一个:本皇子受了重伤,皇帝陛下得让洛王妃给本皇子医治,只有她治得好。 席慕远恼怒:做梦!弱鸡! 你是不是还想打!呼延无双大怒。 怕你席慕远又要上前。 眼见又要打起来,皇帝一声怒喝:够了!远哥儿,来者是客。五皇子,朕也不信你一点错也没有。既是如此,远哥儿罚俸三个月,禁足三天。五皇子你也好好的呆在使馆里吧! 自始至终皇帝喊得都是远哥儿,代表将席慕远当孩子看待,就证明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为了给漠北一个交代。这样的惩罚,对于席慕远来说相当于没有。 呼延无双不服的走了,席慕远扯着顾烟寒回到马车上,板着脸。 顾烟寒大喊冤枉:我真的没有跟他说什么,王爷你相信我,你别气了好不好 喊声好哥哥来听听。洛北王依旧板着脸。 顾烟寒捂脸,还以为席慕远是嘲讽。可过了会儿,见他始终臭着脸,她想起荷包的事,硬着头皮凑过去,以极轻的声音喊了一声:好哥哥 洛北王顿时感觉心间的阴郁都没有了!伸手便将顾烟寒抱在了怀中,将她压倒在身下。 车上呢!顾烟寒忙拦住他。 席慕远不快的皱眉,顾烟寒好半天才逃出魔爪,思索着席慕远也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对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胃口? 回了王府沐浴,在席慕远的一脸期待中,顾烟寒笑的灿烂:王爷,我月事来了。 那是什么席慕远不解。 顾烟寒的嘴角抽了抽:就是你今晚不能碰我的意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找洛风问去。 席慕远不服气,还真就去找了洛风。不一会儿,带着个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回来了:捂着。 我不疼 让你捂着就捂着。席慕远说着将汤婆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顾烟寒的小腹上。 顾烟寒无奈:王爷,如今是八月,你这是要热死我吗 还热?那本王让他们再搬些冰来。他说着又要出去,被顾烟寒拉住了。 不用了。她说着瞥了眼窗外,王爷,我这几天都是没法伺候您的。您还是去姨娘们那里吧。一想到早上还有碗避子汤,顾烟寒就不怎么想跟席慕远同房。 然席慕远眉头一皱。冷声道:管她们作甚。他挥出一道内力熄灭了蜡烛,伸手护着顾烟寒捂着那汤婆子在她身边躺下,早些睡吧。 第二日一早,煮酒又熬了东西送过来一大碗红糖水。 听进府来探望席慕远的秦少安说,呼延无双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后,皇帝放了呼延庆云。 席慕远得知冷笑:呼延无双此人反复无常,他的承诺不可信。呼延庆云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 秦少安摊手: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但皇帝舅舅好像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坐臣子的能怎么办 席慕远也懒得再管。他在家歇了三天,本来想着是软玉在怀,芙绒暖帐度春宵。谁知,老婆只能抱着不能睡,愣是憋出来了一身火气。禁足一解,挂上顾烟寒给他新做的荷包就带人去打猎了。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明明早上出去之时还是艳阳高照,午时刚过便已经落了雷,暴雨随即倾盆而下。 望着那肆虐的大雨,顾烟寒的心逐渐不安起来:王爷回来了吗 夏至摇摇头:没呢。王妃别着急,这么大的雨,王爷不会冒雨赶路的,想必也要晚一些才回府。 吩咐厨房多备些姜汤。顾烟寒吩咐着,忽然见扫雪踉跄着从院门外摔了进来,她忙跑出去,怎么了?快扶起来! 王妃王爷、王爷失踪了 顾烟寒一窒:他不是去打猎么?怎么会失踪! 雨太大,出现了泥石流,王爷正好经过那里 顾烟寒脑子嗡的一声。怒斥:那还不挖! 已经在挖了但是还是没有用找不到王爷而且雨太大,一直有山体坍塌煮酒让我先回来向您问问主意扫雪哽咽着。 正好被泥石流冲击到的幸存率极低,顾烟寒只感觉眼前黑了一下,夏至忙扶住她。 顾烟寒强稳住心神:派人去京兆尹府调人手!把王府的侍卫全派出去!再通知忠毅侯府和顾国公府,让两府侍卫都去找!先不要声响若问起来,只说是有勋贵家的贵公子遇了难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席慕远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大应军队铁定元气大伤,漠北诸部落随时都会反扑。 还有你拿王爷令牌秘密通知忠毅侯这件事,让他进宫去报告皇上顾烟寒努力不让自己的身子发抖,席慕远要护着这一片江山,她就尽全力帮他做到最好。 夏至,通知门房备车,我要去南山猎场。 王妃!您不能去! 我一定要去,快去备车!颜夏,你将王爷常穿的服侍与姜片备上,好好看着家里。 南山猎场是皇家猎场,但为了培养骑射并非只有皇室字第能来,勋贵们也经常结伴而来。 顾烟寒换了身便于行走的衣服便去了,陪同席慕远打猎的大多是他的旧部,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贵公子。见她来,纷纷劝她回去。 顾烟寒婉拒,去了那坍塌的山体处。 因为怕伤到席慕远,侍卫们挖的非常的慢。顾烟寒仔仔细细盯着每一处,希望能找到席慕远的踪迹,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她不由得走近,夏至想要拉住她,忽然听见一声异常沉闷又巨大的声响。 煮酒惊呼:山洪又要来了!快走!保护王妃!他拼命的上前想要拉住顾烟寒,却没想到顾烟寒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如果是席慕远,当时正好遇上山洪下来会怎么办? 顾烟寒拼命的想着,却想不出席慕远会做什么选择。那她就只能将自己处在与席慕远相同的位置上,让这噬人的山洪将她带去席慕远身边。 剧烈的疼痛撞击向她,将顾烟寒的身子如同海里的纸船一般被吞没,冲向远方 千钧一发之际,她恍惚在泥石流爆发的山顶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人影! 第050章 王爷当我是什么 顾烟寒的身子如同海啸中的孤舟一般,迅速被泥石流冲向下方,很快就消失在煮酒等人的眼中。 她只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疼痛,仿佛泥石流中的石块与树枝都在抽打着她一般。 她的身子在泥浆之中忽上忽下,周围所能碰触到的一切都跟着她一同往下游冲去。顾烟寒觉得自己可能在找到席慕远前就要死了。 然而,她的手忽然被什么抓住了。 顾烟寒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子被人从翻滚咆哮着泥浆之中拉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席慕远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席慕远皱眉给她擦着脸上的泥浆:你怎么来了 我我路过那些为了救你而来的矫情话,不是她的风格。 胡闹!席慕远心疼的低斥了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顾烟寒这才发现,她与席慕远原来躲在了滚滚泥石流好的一棵大树之上。这大树的树干足足有几人合抱那么粗细,此刻在看不见边际的泥石流中,也摇摇欲坠。 席慕远抱着她坐在树杈之上,神色凝重。他的身上也一片狼藉,想必是在被泥石流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了这棵树,趁机躲了上来。 王爷 嗯 没事能再见到你,真高兴。 笨蛋。席慕远似是叹了口气,抱紧了她。忽然,整个山坡都地动山摇起来。泥石流的上游,居然滚下来一颗足足有两米高的石块! 那石块每一次落地都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整座山都仿佛跟它一起颤抖一般。而且,石块落下来的方向,正对着顾烟寒与席慕远所在的古树! 抱紧我!没有一丝犹豫,席慕远抱着顾烟寒冲进了左边的泥石流。就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那石块猛地撞上古树,愣是将那棵几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古树拦腰撞断。 顾烟寒心惊不已,席慕远抱着她几次想要朝泥石流的外游去,奈何泥石流的速度与力道实在是太大,只能尽可能的护着顾烟寒,一路被泥石流冲到了下游。 哐一声,浑浊的水花涌起,两人被冲入一条河中,又顺着河中的激流一路被冲下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河水才变缓。 席慕远抱着顾烟寒游到了岸边,此刻天已经黑了。两人衣服湿透,席慕远将顾烟寒安置在一边,找来火石和枯树枝,勉强点了个火堆,将两人的衣服烘干。 因下了暴雨,连续好几日的酷热总算是有了缓解。如今四下空旷,夜风吹上来还有些寒意。 顾烟寒只穿着内衬,被冷风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蓦然又被拥入了一股温暖的怀抱。她想要挣扎,可是席慕远身上的温暖又让她有些贪恋。 月事还没结束,你怎么就敢出来吹风他微微有些责怪,但隐藏着一股子担心。 顾烟寒撇撇嘴:谁让你出来玩还不带我。 席慕远无奈:下次带你。 蓦然,顾烟寒的肚子叫了两声。她羞赧的伸手捂住,席慕远递过来两枚果子。 顾烟寒瞧着有些眼熟:这也是从山上被冲下来的吗 席慕远微微颔首:刚去捡树枝时,一起发现的。已经洗过了。 顾烟寒莫名的有一种心酸的幸福感:还有的吃真好。王爷,一人一个人!庆祝我们大难不死! 她欢喜的拿过一个吃了,席慕远却没有动,等着顾烟寒吃完第一个,又将剩下一个递给她。 顾烟寒微微一顿:你吃吧,我吃饱了。 席慕远看了眼她,将果子仔细的收起放在一边,并没有动。 如此睡了一夜也算安稳。第二日清晨,顾烟寒的肚子却是有些不舒服了。她估摸着是受了凉,怕麻烦也没告诉席慕远。席慕远商量了一番后,两人决定顺着河流往山下去。 顾烟寒的身子弱,走不了几步路。席慕远便只能背着她下上而去,路上,催她吃掉了剩下的一枚果子。 顾烟寒有些迟疑:你不饿吗?我也不是很饿席慕远做的都是体力活,肯定比她消耗的能量更多。 可是他却跟没事人一般:让你吃就吃,本王难不成缺你一个果子 夏天果子放不起,席慕远这么说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果子留给她。顾烟寒心间异常的感动,带着淡淡的鼻音说了声谢谢,将果子吃了。 这一日太阳烈的很,走到晌午,背着她的席慕远已经是大汗淋漓。 他们找了个树荫歇着,顾烟寒迷茫的望向四周:这附近真的有人烟吗?我们别是走错了方向吧 不会错,本王幼年来过这里,前头应该就是猎场山下的农庄。 顾烟寒来了兴趣,好奇的问:你小时候怎么会来这里 父亲带我来打猎之时,太子将我推入了捕猎用的陷阱。我爬出来后与他打了一架,揍狠了,怕父亲罚我就逃来了这里。席慕远说的不以为意。 顾烟寒心中觉得好笑,没想到如今不苟言笑的洛北王,也那么顽皮过。更怪不得太子有时看见他会发憷,原来是被狠揍过。 后来怎么办的?你没被罚吧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从小宝贝的一塌糊涂,席慕远这么做肯定没捞着好处。 他自己技不如人罚本王做什么顿了顿,他特地跟顾烟寒强调了一句,洛北王府也是有丹书铁券的。 顾烟寒噗嗤笑出声:王爷,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特别的无赖 本王要是无赖,就不是揍他一顿那么简单了。席慕远仰头扫了眼周围,你坐着,我去找找路。 他离开,顾烟寒一个人坐在原地有些不安。猎场里豢养了不少的猛兽,如今泥石流将围栏冲破,保不齐就有猛兽跑了出来。 思及此处,怕被猛兽打了牙祭的顾烟寒起身去找席慕远。 绕过一片灌木丛,她看到席慕远就停在一棵椴树前。顾烟寒正要上前去叫他,忽然瞧见席慕远将椴树树叶采下一片送入了口中。 顾烟寒一怔。 椴树叶子虽然无毒,可直接食用的话口感并不好。这个男人,宁愿饿着,也要将唯一的口粮留给自己。 那两个果子,是他去捡树枝的时候找到的。只要他当时就吃了,顾烟寒完全不知道。可是,他一直留给了她。明明他饿的比她还要久,还要强烈。 从捡到果子到早上她吃掉,这期间一整晚的时间,那果子都在席慕远的视线之下。只要他想吃,顾烟寒是绝对抢不过他的,他可以将两个果子都占为己有。然而,他却一直都给她留着。 顾烟寒蓦然觉得眼眶有些温热,她想要上前抱一抱他,可脚步刚要迈出去,又收回了。既然席慕远不愿意让她知道,她就不能去打扰席慕远。这是他的自尊与骄傲,不该被她打破。 她放轻脚步回到了原处,等到席慕远回来之时冲他笑了一下,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的问:王爷找到正确的路了吗 席慕远应了一声,要背起她,顾烟寒婉拒了:我自己走吧,休息的够久了。 让你上来就上来,别拖累了本王的脚程。他不由分说的将顾烟寒背上去,踢开了脚边的乱石子,给你的木屐怎么不穿 沉香木做的,太贵重了,留着收藏。 让人做了便是给你穿的。穿坏了再做新的就是。本王的王妃怎么能寒碜了 那我回去穿。顾烟寒知道他是怕路上的石子伤了她的脚,才刻意提醒着。 傍晚之时,两人总算是找到了席慕远所说的农庄。二三十户人家聚在一处,鸡犬相闻。 顾烟寒用头上仅剩的一根金簪换来了她和席慕远的各一身新衣,还洗了个热水澡。 她泡澡之时,借住这户人家的大嫂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这位娘子,你身子不便,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你凑合着用。是一个简易的月事带。 大嫂说着感慨了起来,你家夫君对你可真体贴,还会为你想着这些。我家那位可是什么都不管的。红糖水就在灶上热着,你出来就能喝了。都是你家夫君嘱咐的。 顾烟寒脸色微红,支吾应了两声,换了新衣穿戴好出去了。席慕远只冲了个冷水澡,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篱笆小院里捯饬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顾烟寒隐隐闻到了硝石的味道。 借宿人家的小孩就在旁边好奇的看着,忙笑道:哥哥说要做响箭!哥哥你是当兵的吗?我以后也想当兵!做个跟洛北王一样的战神! 顾烟寒噗嗤笑出声,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偶像就在眼前呢。察觉到席慕远的眼神,她收起笑意,有些好奇:就这点东西你也能做响箭?煮酒他们能看到吗 总要试试。席慕远抬起头,去将红糖水喝了。 顾烟寒应声去了灶上,那孩子也囔着要喝,他亲娘只能哭笑不得的也给他煮了一晚。 夏日的酷热很快就将顾烟寒的湿发蒸干,她正要挽起来,一双粗粝的大手却先一步挽住。不多时,席慕远便将她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子挽好了。 顾烟寒诧异:王爷,你还会挽发呢 本王难不成比你那几个丫头还笨?看都看会了。 顾烟寒又伸手摸了摸那簪子:哪来的木簪子 随便做的。 瞧着他那藏拙的模样,顾烟寒微微一笑。那簪子她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摸到簪尾雕刻出来了一只精致的蝴蝶,席慕远的心意一点不落的传入了她的心间。 吃完饭之时,席慕远已经将响箭做了出来。一共十发,三发为闷炮,另外七发全部窜上了天。将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惊动了。 两人虽然落难,但衣服的华贵与非凡气质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身份尊贵。姓陈的农户夫妻也不敢慢待,晚宴又是杀鸡又是煮鹅的,让顾烟寒有些不好意思,便想将手上的镯子褪下来给陈大嫂。 席慕远却是抢先一步,将自己寸步不离身的玉佩递了过去:这玉佩算是典押,往后会有人来赎。 顾烟寒不知道那玉佩的含意,但席慕远每日都戴,她也能瞧出来玉佩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她想要去就用镯子将玉佩换回来,却被席慕远一个眼神止住。 陈家大哥忙摆手:这位夫人送的簪子已经够了,不用玉佩了!请收回去吧! 无妨。收着便好。席慕远不容拒绝的将玉佩放在桌上,推到了他面前。 农户夫妇对视一眼,红着脸收下:那我们俩就暂时帮忙保管着,可要早些来赎。饭后,又将两个儿子的屋子收拾出来,留给了席慕远夫妻俩。 摸着身下半新的被褥,顾烟寒想偷偷溜出门,被席慕远一把揪了回去。 她正要搬出编好的借口,席慕远臭着脸先一步道:本王还不需要靠你典当首饰来过日子。 可是那玉佩 又不是拿不回来,急什么?睡觉。席慕远拉着她回到了床上,抱住她,早些睡吧。语气又柔和了下去。 顾烟寒微微颔首,望着那简陋的屋顶,顿了顿又道:王爷,让煮酒来赎玉佩的时候。多给些银子吧。 本王知道。 顾烟寒有些认床,可是不知道怎么了,闻着席慕远身上的味道,竟然很快就入睡了。这一觉她睡的格外踏实,等到醒来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席慕远不在身边,顾烟寒疑惑的起身,发现外头已经满满当当的站了一群人。 秦少安正与席慕远说话,见到她一笑:烟儿妹妹! 表哥。顾烟寒回以微笑,瞥见一旁局促站着的陈家四口人,问秦少安:表哥,你带银子了吗 秦少安点头,从小厮那里递过来满满当当一个钱袋子。 顾烟寒掂了掂还挺沉的:算我借你的,往后找王爷要。 秦少安一笑置之,顾烟寒拎着钱袋去找了陈家大嫂:大嫂。这点银子用来赎那块玉佩,可以吗 昨日只以为他们俩是哪家的员外夫妇,今儿个才知道竟是大名鼎鼎的洛北王夫妻! 连县官都没见过的陈大嫂连忙摆手:不、不用银子!该是王爷王妃的!她慌忙将玉佩从孩子身上取下,又将自己头上的金簪还给顾烟寒。 顾烟寒只接过了那玉佩,将金簪与银子一起塞入了她手上:你拿着吧,金簪是谢礼,上头也没有标记,你可以放心的戴。这银子也收好,别声张了,免得引来了歹人惦记。 晓得的谢谢王妃谢谢她手足无措的就要跪下去,被顾烟寒拦住了。 没事,这是你们应得的。顾烟寒冲她一笑,席慕远走到了她身旁。 往后若想参军,可拿着帖子来京郊大营找本王。 谢谢王爷!昨日看他做响箭的那孩子望着他的眼神简直能放光,恨不得将席慕远递过去的帖子放在心口里。 王爷。烟儿妹妹,走吧。舅舅还等着你们呢。秦少安催促了一声,顾烟寒便告辞上了马车。 路过扫雪身边的时候,听见他在低声问煮酒:王爷怎么把老王爷留给他的玉佩给送出去了 煮酒立刻瞪了他一眼:不想被罚俸就少说两句! 先回王府换了衣服,顾烟寒将玉佩重新串在席慕远的腰带上。她也要去更衣,却听得席慕远道:本王一人进宫面圣便可。 可皇上点名了要我们两个 让你歇着就歇着,身子还没好,到处跑什么席慕远说着接过夏至手上的汤婆子,在家捂着。 顾烟寒无奈,只得默默挥手送他离开。 秦雨涵不多时特地过来看她,一进门便嚷了起来:姐姐,你知道是谁要杀你们吗 顾烟寒一愣,想起了自己被泥石流冲下去时,在山顶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这话是怎么说的她问秦雨涵。 那丫头皱着脸:哥哥去猎场找你们的时候,在山顶发现了硝石的痕迹。虽然雨很大,但还是有残留。而且那里有脚印,只是不知道是谁的!到底是谁要杀你们!让我揪出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是要杀她,是冲着席慕远去的。只是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顾烟寒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这件事你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了。 我知道,这次就来看看你,顺便提醒你一声小心。对了,那些是祖母和母亲让我给你带的补品,你好好吃着。祖母还说了,让你早日生个大胖小子,她一定让父亲将那孩子的世子之位定下来。往后,这王妃的位置你也就算是坐稳了! 秦雨涵一五一十的转述着,顾烟寒想起那从不落下的避子汤,心间只是苦涩一笑,戳着秦雨涵的小脑袋:你一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羞不羞 又没外人在,有什么好羞的这丫头毫不在意。笑嘻嘻的看着顾烟寒的首饰,姐姐,等你身子好了,咱们也去打猎呀 好。顾烟寒应了一声,与秦雨涵说了会儿话,这丫头才走。 她打算再去睡一会儿,忽然听见通报呼延无双来了。一瞬间,顾烟寒脑海中原本混沌的身影一下子清晰起来! 夏至,将人请去客堂。扫雪,带一队精英侍卫守着。顾烟寒吩咐完,将匕首藏在袖中,才慢悠悠的从正院走出去。 呼延无双已经喝完了第三杯茶,见她来,眼底的神色沉了沉,一笑:烟儿看着气色不大好。 托五皇子的福。顾烟寒冷笑着在一边坐下。 呼延无双一笑,抬手指了指桌上高高的一对礼品:听闻洛北王差点死了,这不本皇子就提前把吊唁的东西给拿来了么。烟儿不趁着年轻考虑下改嫁 一旁的丫鬟们脸色齐齐刷白,顾烟寒轻轻拨弄着茶杯中的龙井茶叶,眉头都没皱一下:夏至,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五皇子,权当我洛北王府给五皇子的棺材本。另外再去药房看看,有什么壮阳药材一并给五皇子包了拿去。 呼延无双的脸一阵黑一阵白,都说他嘴巴毒,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善类!然而,他的嘴角很快又扬起了一抹笑意:烟儿怎么知道本皇子不行?莫不是试过 扫雪听到这话已经要拔剑了,顾烟寒不轻不重的将茶杯放下:我怎么也对药理略知一二,五皇子这面色发黄,就差把肾亏二字写脑门上了,路上随便找一个大夫都能看出来。 呼延无双被气得磨牙,还偏偏勾起了嘴角:烟儿这回可看错了。不如亲身试试那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勾引人的模样。 这涉及到席慕远的尊严,王府的侍卫全部拔剑,恨不得将呼延无双五马分尸。 顾烟寒摸了那杯依旧烫手的茶,慢慢端着起身,走向呼延无双。 呼延无双诧异,还有些不敢相信:烟儿这就要对本皇子投怀送抱了吗话音未落,顾烟寒手里的茶已经迎面泼了过去! 呼延无双顿时愣在了原地。 顾烟寒转身将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五皇子头脑热昏头了,再沏杯茶来!滚烫的! 夏至应了一声连忙离开,呼延无双拦住身后要为他出头的手下,忍着怒气将脸上的茶水与茶叶抹开,望着顾烟寒,发现他那一肚子怒气偏偏没法对她发作出来。 烟儿短短两个字,似是咬牙切齿,又似是带着几分挑拨,本皇子听闻你出事了。这巴巴的赶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顾烟寒眉头一挑:五皇子听谁我出事了 呼延无双一顿,顾烟寒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是了,前日我去南山猎场,好像见到了五皇子。还带着一些不该带去的东西 你见到了什么!呼延无双立刻站起来压低了声音问。 果然是他! 顾烟寒原本只是想诈他一诈,没想到他竟心虚至此!居然敢趁着席慕远不备,炸开山顶的泥石,人为制造泥石流! 五皇子当真是好恶毒的心!顾烟寒才对他改观的心又变了回去,你可知道身处在泥石流中是什么感觉 呼延无双的面色很难看,但瞥了眼满厅的侍卫,强做镇定:本皇子没洛北王那么背,怎么知道他说着转移话题,烟儿,这些东西可都是本皇子特地为你准备的。你不看看吗 洛北王府不缺这些。 这可是我的心意啊! 洛北王府也不需要你的心意。顾烟寒冷冷的瞥着他。 呼延无双很受伤的样子:盈月草你也不要吗 顾烟寒一惊,呼延无双勾起一抹魅惑的笑:烟儿,你治好我的肩膀,再把上次席慕远箭镞上的解药给我,我就给你盈月草。 他不提,顾烟寒都快忘记后面这一茬了,有些好奇:那毒的滋味可好受 呼延无双想起便恨得磨牙:问你家王爷去! 你将盈月草拿来,我便给你治肩伤。至于解药,这你可得问我们家王爷要。 必须两样都给我才成。呼延无双很强势,看来被那毒折磨的不轻。那发黄的脸色,估计也是因为那毒药。 顾烟寒幸灾乐祸的瞧着他:做人不能太贪心,你看,你已经救回了你皇兄,我还愿意给你治肩伤。你却只需要出一个盈月草,是不是很合算 本皇子觉得合算才合算。他蓦然站起身。看着顾烟寒,眼底有着遗憾与惊羡,还有几分淡淡的失落,本皇子知道你要盈月草不是为了你这张脸。 顾烟寒一惊,呼延无双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是为了席慕远的毒吧 顾烟寒正要敷衍过去,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抱住了她!顾烟寒立刻就要挣扎,呼延无双看向门口一笑:哟,洛北王! 席慕远一腔怒火猛然窜起,抬手便攻向了呼延无双。呼延无双以顾烟寒做人盾,闪过好几招,不慎让席慕远将顾烟夺了过去。 剜了她一眼,席慕远头也没回便命令:杀了他。 忍耐很久的侍卫们齐齐出动,呼延无双大惊:席慕远!你可知道杀了我是何罪!我是突厥五皇子! 那又如何席慕远将顾烟寒护在身后,看向呼延无双的眼神满是不屑,本王不在乎。 好你个席慕远!呼延无双边打边退,带来的六个手下都已经挂了彩。 王府侍卫下的都是死手,呼延无双眼看没有生机,忽然大笑:席慕远!你为了自己的前途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你杀了我,突厥与南朝势必再起烽火!你就可以再度出征建功立业!你是名利双收了,跟着你的那些士兵呢?你的光辉可都是他们用白骨垒成的! 他这是想要扰乱侍卫们的心,谁知席慕远却异常笃定:本王的前途不需要任何人的鲜血铺就。倒是你,若没有了兵权,一个不受宠的落难皇子,谁会在乎?死就死了,左右你们突厥除了你,都是一帮饭桶。 席慕远!呼延无双气极,他知道泥石流之后,席慕远今日是铁了心的要杀他。当即也不再有所保留,凭尽全力从侍卫们的严守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时之间,又得意忘形,冲顾烟寒抛了个媚眼:烟儿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本皇子等着你。 席慕远顿时怒火中烧,足尖轻点便是一跃而起,追上了一句撤出包围圈的呼延无双,全力便是一掌挥去。 呼延无双险险的躲开,掌风落在他身后的太湖石上,愣是将太湖石炸裂。 席慕远,你不想要解药了吗!呼延无双冷声威胁。 席慕远冷笑:本王只想要你的命!他又是一掌挥出,呼延无双抬手接住,只感觉手臂发麻,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子。再抬头,双眼已经开始出现血丝的席慕远又一次追了上来。 你毒发了!呼延无双冷笑,席慕远,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越是这般狂暴,这毒可也就发作的越快!你中毒已久,恐怕时日无多了吧哈哈哈 闭嘴!席慕远盛怒之下完全管不了那么多,一掌挥出去正中呼延无双的小腹,他只感觉剧痛之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席慕远身形一顿,嘴角也是溢出黑血来。 时刻关注着他的顾烟寒知道不妙,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拦住了正要上前的席慕远:王爷!别打了! 闪开!本王今天势要取他狗命!席慕远挥开顾烟寒,顾烟寒脚步不稳往后倒去,呼延无双顺势往前一步接住了她。 洛北王,你自己推来的人,本皇子就却之不恭了。他贱兮兮的笑着,又想要去抱住顾烟寒。 席慕远残留着的最后一丝理智仿佛被他们这一亲密的举动所点燃,怒斥一声:找死!身子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出,直攻向呼延无双的面门。 呼延无双抱着顾烟寒闪到一边,席慕远追上去,双眼死死盯着顾烟寒。 放开我!顾烟寒低斥,却只听得呼延无双轻笑,可是洛北王亲手将你推入我怀中的,本皇子怎么能放手 你别刺激他了!顾烟寒急中生智,拔下手上的金簪便往呼延无双的手腕上刺去。 疼痛传来,呼延无双下意识的松开手。等到他意识到之时,顾烟寒的身子已经从空中下落。 他反身就想要去拉住顾烟寒,然而却被席慕远一脚踢开。再次翻了个跟头稳住身子之时,顾烟寒已经被席慕远稳稳抱在了怀中。 他知形势不妙,当机立断丢下一颗烟雾弹:走! 追!席慕远厉声命令。 趁着混乱,六个突厥人跑了2个,3个活捉,还有一个当场死亡。侍卫们在扫雪的指挥下,一半看守着他们,另一半则被煮酒带出去追人。 顾烟寒担忧的看向双眼通红的席慕远,道:王爷,我们先回去吧。 手腕上蓦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席慕远抓着她的手便是往正院走去。 夏至等人迎上来,被他喝退:滚! 将顾烟寒带入卧室,他反手关上门便是将顾烟寒压在了门上,不顾一切的亲吻着她。 他的动作很粗暴,顾烟寒想要推开他,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然而,察觉到她的拒绝,席慕远心间的暴怒却是更甚。 疼痛在唇边传来,顾烟寒身子一颤,随即便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席慕远居然咬破了她的唇! 她恼怒,可席慕远比她还要生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在帮她出气、在帮她教训呼延无双那登徒子,顾烟寒却要阻拦他,帮着呼延无双逃走! 明明他们才是夫妻,顾烟寒的心为什么总是向着外人! 她与呼延无双是否有私情的念头一闪而过,席慕远不敢深思下去,只想要占有她、让她真真切切的知道他才是她的丈夫,才是她应该关心的人! 席慕远的力气极大,顾烟寒那薄薄的外衣不堪一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三两下便被席慕远撕裂丢在一边。他想要更深的去占有她,顾烟寒迟疑再三,将手中的金簪刺了下去! 她决不允许席慕远在这样不清醒的状态占有她! 剧烈的疼痛令席慕远的动作一顿,随即是更深的狂暴。然而顾烟寒刺得是合谷穴,席慕远一瞬间浑身酸楚无力。他强撑住上前,顾烟寒已经跑到一边翻出了自己的金针。不等拿出来,她整个人被席慕远扑到在床上。 男人沉重的身子压着她,席慕远怔怔盯着她,只看得见顾烟寒眼中深深的厌恶与怒火。 他感觉左边胸膛里有一个东西很疼很疼,他不想伤害她,可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告诉他,顾烟寒随时都会走,随时都会丢下他。 巨大的无助与被遗弃感充斥着他的全身,让他疯狂的想要将顾烟寒完整的拥有。他抱着她,亲吻着她,只有她身上传来的清香才能让他觉得她是属于他的。 蓦然,他感觉颈边传来一阵刺痛,身子顿时无法动弹。顾烟寒趁机推开他,沉着脸将金针再次落在他身上的其余穴道之上。 眼皮很沉,召唤着他的睡意。席慕远却死撑不敢闭眼,生怕再次睁眼之时,顾烟寒便已经不在身边。 他张了张嘴,想要喊顾烟寒,可却发出喊不出声。 顾烟寒拢起被撕裂的衣服绕到另一边想要继续落针,刚起身手腕蓦然被席慕远握住。 她下意识的就想要挣扎,却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别走那双向来凛冽的凤眼此刻眼底蓄满了孤独,甚至隐隐有着哀求的神色。 别离开我低低的呢喃再一次传来,席慕远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落寞与孤寂。 一瞬间,她心软了:我不走,你先睡一觉。顾烟寒放下金针,轻轻抚过他的眼,席慕远宛若一个死不瞑目的人,这才闭上了眼,蹙着眉头昏睡过去,手上却还紧紧抓着顾烟寒的手腕。 顾烟寒试了几次都没有能扯开他的手。只能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给他施针,又取出藏在床头的匕首给他放了一大滩毒血,处理好伤口,席慕远还握着她的手。 他到底是有多深的执念? 顾烟寒叹了口气。施针极为消耗精力,她给席慕远起针后,只感觉身心俱疲。本想就歇一会儿,却不料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席慕远醒来之时,便看见身旁的女子衣衫凌乱的躺在一边。他诧异了一下,又见她身上青紫色的痕迹,毒发之时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让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 他松开手,顾烟寒的手腕上清晰都可以看见一个印记。她唇边的血迹已经干涸,席慕远的伸手轻抚,似是想要抹平,却碰触到了伤口。令睡梦中的顾烟寒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身子。 他立刻收回了手,轻手轻脚的帮顾烟寒将被子盖好。然而,却惊醒了顾烟寒。 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顾烟寒的身子猛然从床上弹起,见到席慕远的一瞬间,裹着被子退到了最里面。 席慕远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却见她的身子不可察觉的蜷缩了一下。那双动人的眼中闪着戒备与颤抖的光芒,将席慕远的心狠狠刺痛。 他收回手,退回到了原地。随即又起身,没一会儿拿着一个药瓶折返回来。 本王给你上药。 不用了。顾烟寒拒绝,低头摸了摸自己唇角的伤口,疼的皱眉。 席慕远的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将药瓶合上,送到了顾烟寒身边:那你自己来。 顾烟寒敷衍般应了一声,也不看席慕远,垂着眼道:你出去吧,我换件衣服。 席慕远起身走到门口,离开之时,回头望了眼顾烟寒,眼神扫过地上那被他撕烂的外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迈步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顾烟寒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换好了衣服,又处理掉了唇边的血迹。这伤口倒不是很深,但位置尴尬,还有明显的牙印,她这几天估计是没法见人了。 席慕远见她久久的没出声,心下不安。想要推门而入。又想起顾烟寒那戒备的眼神,转而敲了敲门。 谁顾烟寒的声音响起,让他稍稍安心。 我。他道,顿了顿,问,能进来吗 里面沉默了一下,同意了:进来吧。 席慕远快步推门而入,顾烟寒坐在妆台边:王爷,有事吗眼神清冷,没有任何的感情,连以前那虚伪的笑意都不复存在。 席慕远垂了眼:明日本王带你去玉漱斋。 不去。 席慕远皱眉,迟疑再三,放软了语调:别气了。 因为知道他是被毒药所控制,顾烟寒原本还不怎么气。毕竟精神类的药物是最难根治,也最难压制的。可偏偏的,席慕远这一句话却点燃了她的怒火。 王府是王爷的王府,我能气什么凭什么席慕远在那样对待她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了? 席慕远不会哄女人,只是听几个损友说过,女人好哄,送点东西、说些好话,自然就乖乖的。他不会说好话,只能走一条路:本王送你首饰。一件不够就两件,两件不够就三件、四件,左右他钱多。 可只想听两句软话的顾烟寒却是打心底里觉得可笑:王爷当我是什么 席慕远不解,一句你是本王王妃正要说出口,就听得顾烟寒冷笑道:你还是留着那些银子去青楼找粉头吧!她才不图他那些首饰呢! 席慕远皱眉:胡说什么。明日去玉漱斋,随你挑可好 我说了我不要!顾烟寒更是生气,随手捡起桌边的小镜子便是朝着席慕远丢去。原本只想往他身上砸,却没想到手上没力,镜子拿到一半就飞了出去,竟是直接往席慕远脑门上招呼了过去! 第051章 内忧外患 当一声闷响,那铜镜直接撞上席慕远的额角,擦出一大片血迹来。 顾烟寒大惊,忙站起身奔向席慕远:你怎么不躲!以他的身手别说躲开,就是将铜镜接过再丢向她都不是问题。 席慕远仍旧是没有动,顾烟寒望着他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连忙拉着他进屋翻开了药箱,踮着脚仔细给他处理伤口。 瞧着她担忧又焦急的模样,席慕远郁闷的心稍稍好了些,这个女人心里还是有他的嘛! 席慕远比她高太多,顾烟寒踮脚踮久了身子微微发颤,一个没注意便跌入了他怀中。 席慕远顺势抱住她,顾烟寒身子一僵,没有动。 小伤而已,本王无碍。他低低的道,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你气消了么 那语气里掩藏着的担忧与忐忑传入顾烟寒的心里,她无奈的点了点头,又解释道:我没真想伤你 本王知道。他握住顾烟寒的小手轻轻捏紧,这双手没有这般力道。本王换身衣服便陪你去玉漱斋,买什么都可以。 就当是给彼此一个和好的机会,顾烟寒也没再拒绝。 这个时候已经天黑,街上的店面大多数都已经关门。玉漱斋内却是灯火通明,掌柜殷勤又讨好的等待着洛北王府的马车。 尽管顾烟寒心里还有些气,但不得不说首饰的力量还是巨大的。挑了几十来件昂贵的首饰后,她又去隔壁布庄抱了几匹丝绸,最后打包了天香阁的水晶蒸饺欢欢喜喜的回了王府。 席慕远默默记下她买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进门之时却感觉胸间一阵钝痛,喉咙口传来相熟的味道,他蓦然咳出一口黑血。 顾烟寒回头之时,正好看见席慕远将染血的帕子收起。 没事。他冷声道,送顾烟寒回到正院又离开,本王还有些军务要处理,你先睡。 顾烟寒迟疑了一下,目送席慕远离开。等了一会儿,她叫来夏至:去看看王爷是去了书房还是药房,别让人发现。 不多时,夏至回来报告。说去了药房。 果然,席慕远的毒又加剧了。 白天在为他施针之时,顾烟寒便已经诊治出来了。若是再没有解药,席慕远撑不过五天。可席慕远为什么宁愿去找洛风也不告诉她?她的医术不比洛风差。 尽管心里有些小失落,她还是看了一夜的医术,想要为席慕远找到别的解毒之法。天亮之时迷迷糊糊的想趴一会儿,醒来之时身上盖着席慕远的外衣。 王爷顾烟寒睡眼朦胧的轻唤一声,什么时辰了 辰时。席慕远帮她拉起滑落的外衣,去床上再睡一会儿。 顾烟寒摇摇头,洗漱过后,见席慕远也没有睡意,犹豫着道:王爷,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说。 王爷,你给呼延无双下的是什么毒 席慕远听到这个讨厌的名字眉头微皱,还是如实说了:与他给我下的毒类似,只不过是洛风后期配的,解药并不同。 那我们用他的解药,去换你的解药,怎么样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的眼神温柔了些许:洛风差几味关键性药物配不出来,因此呼延无双所中之毒并非如我这般强,没有性命之危。他如今或许还没有发现,但绝不会愿意交出解药。 他的小女人这么细心,果然还是发现了他毒发加剧。席慕远蓦然有些后悔,没有等解毒之后再迎娶她。 但顾烟寒大抵是不会明白的,当时他迫切想要与她在一起的心是那般的强烈,以至于宁愿得罪天颜、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中剧毒。 顾烟寒在心里叹了口气,那看样子只能去给呼延无双治肩伤了。 蓦然,前院来报皇帝宣洛北王进宫。 顾烟寒不解: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么又找 席慕远冷哼一声:估计是为了呼延无双差点命丧于此之事。 顾烟寒一愣:皇上会因此怪罪你 随他,左右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削了我的爵。 顾烟寒觉得他实在是太狂妄了:王爷,我有个问题不明白。你与呼延无双都是领兵大将,你若出事,突厥肯定高兴。可为何呼延无双不能出事?他若是出事,如你刚刚所说,突厥军队肯定群龙无首。而且,让本国大将去敌国,是非常危险的事,突厥怎么会让呼延无双出任使节 你都看得出的东西,那帮家伙非要装瞎。呼延无双的生母身份不高,在他幼年便死了。他与呼延庆云乃是同父异母,但呼延庆云出事后,只有他想救出呼延庆云,便只能冒险前来。至于不能杀他席慕远的眼中闪过讥讽,他们忌惮的不是突厥,是本王。 顾烟寒的脑海中闪过功高震主四个大字。任何庞大精密的机器,往往都是从内部最容易攻破。 蓦然,席慕远抱住了她:放心吧,有本王一日,便有你一日,绝不会让那帮小人踩在洛北王府的头顶上。 这个男人是在宽慰她,给她承诺么? 顾烟寒微微一笑,应了一个字:好。 本王入宫去看看,大不了再罚俸三月。??晌午的时候,宫里传回来了消息。皇帝以席慕远肆意妄为、差点引起战火为由,夺了他的兵权。 这比顾烟寒想象的严重,她去给席慕远送绿豆汤的时候,就听到他的幕僚们在书房里情绪激动的大骂皇帝昏庸、卸磨杀驴。 席慕远却淡然的坐在一旁,见顾烟寒在外面,忙起身相迎:你怎么来了 天气热,我来给王爷和诸位大人们送完绿豆汤解解暑。顾烟寒一挥手,身后的丫鬟们便将绿豆汤一碗碗的端了上去。 这些谋臣、将领们大多都知道上次呼延无双当众调戏顾烟寒之事,也知道这次席慕远之所以要杀呼延无双是因为老婆又被调戏了。 虽然都觉得席慕远做的没错,但同时也觉得顾烟寒是个祸水。因此都没好脸色。 席慕远喝了口绿豆汤,倒是心情舒畅:不过是京郊的三万士兵,他要拿去就尽管拿去。你们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做什么。 可王爷,我们不服!是您和兄弟们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了如今的安逸!呼延无双找上门来就不说了,凭什么还要委屈您 本王没什么可委屈的。你们若是不想被降职,就别被人揪了错处。席慕远虽不在意那三万人是否还在手,却不会不留后招。皇帝要打压他的话,会将他提拔上来的将士一一拔出。 他十二岁阵前夺帅上阵杀敌,到如今大大小小的战役加起来不下百场。他们这些人从老王爷在时就为洛北王府效力,可以说是看着席慕远长大的,如今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却无一不是自叹不如。 一一瞥过那些人的面容,席慕远淡淡又道:你们记住一件事,这天下姓沈,不姓席。这是老王爷带他去漠北的第一天,告诉他的,并且让他一直记着。 将士们脸色大变,沉默半晌,纷纷拱手:末将明白了。 喝了绿豆汤就回去吧。他没有了军务,正好可以在家守着他的王妃,乐得清闲。来日战火再起,皇帝还得求他。 顾烟寒站在外面听见这些话,心下一松。她还担心席慕远会想不开,但只要没有毒发,这个男人还是理智的可怕。 席慕远去京郊大营递交军务的那一天,顾烟寒的月事结束了。忠毅侯府的老太君便拉着她去相国寺上香。一来是为她祈福,二来则是求子。 顾烟寒哭笑不得,她与席慕远成婚还不到一个月,老太君就这么急了。老王妃都不急呢。 老太君是一个爽利的老太太,忠毅侯与一对儿女的性子都像她。瞧着顾烟寒那不走心的样,直骂她没良心。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到了相国寺,顾烟寒一五一十的跟着老太君上香,还求了个签上上签。老太君看了直念佛偈,道是喜讯不远了。 今日来上香的不止是忠毅侯府,还有其余勋贵家的女眷。老太君性子好、背景硬,谁都想来跟她攀交情。怕顾烟寒与秦雨涵无聊,她便放了她们去玩。 相国寺的后院已经被清理过,没有外人与男客。秦雨涵走了会儿想起相国寺的点心好吃,便亲自去给顾烟寒取了。不多时,一道人影从假山后绕了出来。 烟儿那痞痞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呼延无双。 顾烟寒早有准备,转过身去开门见山:五皇子。我给你根治肩伤和药,你把盈月草给我。??呼延无双眉头微挑:烟儿,你这样子好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来?莫不是对本皇子情根深种,时时刻刻派人关心着本皇子的踪迹 顾烟寒冷笑:五皇子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分明是你跟过来的才是。洛北王府门口来了个卖泥人的小贩,架子上的泥人都脱色了也不知道上上色,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监视王府动静的。 呼延无双大笑两声,眼神一沉:真是个没用的废物!他的琥珀色眼眸落在顾烟寒身上,有着几分怀念,给了你盈月草,你就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吧?虽说如今这样子看久了也不觉得什么,但一想起你之前的美貌,还是有点膈应。 顾烟寒笑的很灿烂:能膈应到你。我感到异常荣幸。 呼延无双白了眼她,走到摆着茶水的石桌上坐下:是在这里给我治伤吗?还是我们两个找个厢房,你侬我侬 你将盈月草带来,我在给你治伤。顾烟寒打断了他正要坦肩的动作。 呼延无双眉头一皱:不行,你得先给本皇子治伤。 皇子不要就算了,左右被折磨的是你。顾烟寒甩袖佯装要走,呼延无双略一思忖迈步拦住了她。 烟儿,你可真绝情。本皇子想了想,可以给你盈月草。但你能承诺本皇子给了你盈月草,你就将本皇子的肩伤治好 能! 好!本皇子就喜欢爽快人!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取盈月草。他打了个响指,很快暗卫便出来了。 秦雨涵的声音不多时响起,呼延无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丫头一进来就看到了他。吓了一大跳,立刻就拔剑:你还敢来! 呼延无双笑了笑:我还想当你姐夫呢,怎么不能来 我姐夫是洛北王!秦雨涵怒哼一声,拉着顾烟寒谨慎的后退。 呼延无双只笑笑,自顾自的给自己添茶。 秦雨涵趁机带着顾烟寒离开,还心有余悸的教育着顾烟寒:姐姐,你离那种人远一些。我听父亲说,他与洛北王在漠北可没少交战,咱们大应的不少将士都是死在他的手上!他就是个魔头! 顾烟寒想起之前宫宴上皇帝的那一瞥。皇帝没有女儿,对秦雨涵宠爱有加。若是需要和亲的话,皇帝铁定会将秦雨涵嫁去突厥。可怜这个小丫头一点都不知情,这会儿还在为她担心。 顾烟寒有心提点她两句,又担心这单纯的丫头没有心机。知道了反而忧心。想到忠毅侯对自己这个外甥女都关爱有加,应该是舍不得秦雨涵远嫁漠北的。 嘱咐了秦雨涵不要提及呼延无双后,她们在厢房找到了与手帕交说话的老太君。听着别人夸赞自己孩子,老太君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女眷里也有不少与她们同龄的女孩子,这会儿都在后院里玩球、放风筝。秦雨涵带着顾烟寒去玩,那些女孩子见到她那副丑样子都怕被传染,纷纷后退。 秦雨涵瞪了她们一眼,抢过她们的蹴鞠来玩。她是个小霸王,没有人敢惹她。顾烟寒本不在意这些女孩子对自己的抗拒,直到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二妹妹 顾雪珊正在拼命往人后藏的身子一顿,硬着头皮冲顾烟寒一笑:姐姐 正在颠球的秦雨涵闻言看向她,乐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又是吴王妃带你来的 有想讨好秦雨涵的贵女立刻点头:郡主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真有趣,吴王妃放着家里的庶女们不带,偏偏去哪里都带着别人家的庶女?你和吴王妃什么关系呀秦雨涵追着又问。 顾雪珊涨红了脸,低着头道:只是一个人不敢出门,便求了吴王妃带我来为爹爹求个平安符。 秦雨涵嗤笑:放着你亲姐姐王妃不求,非要去求人吴王妃?你心里这亲疏远近我还真是分不清了。 大家族中的姻亲之事,大多都是在女眷的走动间打听来的。顾国公府没有当家主母,老夫人也失踪了,妾室又上不得台面。这样一来,女眷间的交际就相当于是断了。 顾雪珊这是开始为自己的婚事着急,才求吴王妃带她出来在别的夫人面前相看。 本来还有一个顾烟寒,她已经出嫁,带着未出阁的妹妹们出去走动也是正常。但偏偏顾雪珊不找她。 这丫头年纪不算大,以前那些事大多都是钱姨娘指使。小偷小摸是有。顾烟寒报完仇后也不打算追着不放,便没有再为难她。 秦雨涵也懒得跟她计较,拉着顾烟寒去玩。没一会儿,有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对她盈盈失礼:洛北王妃,姐妹们都要家中很少出来,失礼了请不要见怪。 没事。顾烟寒知道自己丑,她们害怕她的丑样她也不在乎,玩吗她举起那蹴鞠问。 那女孩诧异:真的可以吗?你是王妃 顾烟寒一笑:我也没比你们大几岁啊。很快双方都组好了队,秦雨涵一看就是老手,提着裙子进球进的飞起,看的顾烟寒直拍手叫好。 她也进了好几个球,一来是找到了诀窍,二来别人忌惮着她王妃的身份,下意识的就会让着她些。 等到一群女孩子玩累了在亭子里歇息喝水之时,顾烟寒的眼角瞥见一道身影在院墙外一闪而过。 她笑着起身:我去更衣。绕开丫鬟婆子们,顾烟寒重新回到了之前与呼延无双见面的院子,他已经等在那里了。 烟儿依旧是带着几分尾音上扬的勾引人。 顾烟寒白了他一眼,打开他递过来的药盒,里头装着一株风干过的盈月草。 烟儿,东西我给你拿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满足我呢呼延无双贱兮兮的凑过来问。 顾烟寒往后退一步与他保持了距离,好像听到院外有谁的脚步声响起。她心中惊讶,想要追出去,却被呼延无双拉住手: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完成! 顾烟寒慌忙从袖中丢出来一卷丝帛:穴位图我画在上面了,标明了顺序,你找个懂针灸的大夫施针十五个疗程就好! 呼延无双看了眼那穴位图,眉头微扬:你确定你没有骗我?为何不亲自个我施针了 你不要脸我可要!被人添油加醋传出去我还活不活了顾烟寒恼怒的剜了他一眼,担忧的看向院外,刚刚外面有人,我要去看看! 别呀!烟儿,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你可真让我想死了! 顾烟寒脑子嗡一声,呼延无双通常对她腻的不行的时候,都是做给席慕远看的! 她转身就要跑,呼延无双被蓦然从一旁抱住,挑衅的看向院门口:洛北王,你怎么又来打扰我与烟儿私会了 你闭嘴!顾烟寒怒斥,看见席慕远的脸色越来越黑。 呼延无双还笑嘻嘻的:好。烟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着猛然后退,竟然是席慕远攻了过来。 他与席慕远过了几招皆是下风,席慕远将顾烟寒夺去后,呼延无双记挂着自己的伤势,给顾烟寒抛了个媚眼翻墙离开:烟儿,我们下次再约! 滚!顾烟寒怒斥,抬头瞥见席慕远凶狠的眼神,心神一颤。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席慕远冲她伸出手来,顾烟寒想起了之前两次呼延无双抱他后发生的事,脸色微变立刻道:我自己来! 席慕远不解。 顾烟寒飞快的将自己外衣脱了往地上一扔。 席慕远眉头一挑,这丫头知道犯错了用美色勾引他了? 顾烟寒一脸嫌弃:这衣服他是刚碰了,我马上就让夏至去烧掉!你放心! 席慕远一愣。蓦然想起了上次的事。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懊悔,脱开外衣覆在了顾烟寒身上:不必,本王下次砍了他的手!别着凉了。最后一句声音倒温柔。 再把他毒哑!顾烟寒气鼓鼓的说完,略微诧异。盯着席慕远半天,确定他没有再和上次那般被气到毒发,她还有些受宠若惊:王爷,我发现你的智商好像又上线了。 席慕远不是很听得懂,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他轻轻弹了弹顾烟寒的额头,问:他伤到你没有 顾烟寒摇摇头,瞥见一旁的盈月草还在,忙拿给席慕远看:你看,我把这个从他那里骗过来了呢!你的解药可以做出来了! 席慕远诧异,这丫头与呼延无双纠缠那么久。竟然都是为了他的解药。他抱紧了她:你不需要为本王做任何的牺牲。 顾烟寒不解:我没牺牲什么啊?对了,她加重了声音,答应我,你这次不准再把解药毁掉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席慕远无奈又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应下:好。 两人去向老太君辞行,洛北王那器宇轩昂的模样看的别家夫人心中羡慕,一个比一个想不通他到底是看上了顾烟寒什么。 将顾烟寒抱上车,席慕远正要上车,忽而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娇柔的姐夫。 顾烟寒探出头去,看见顾雪珊殷切的看向席慕远:姐夫,我可以跟姐姐的车一起回去吗 席慕远看向顾烟寒,顾烟寒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没有出声。 顾雪珊一副样子更加楚楚可怜了:姐姐 顾烟寒冷眼瞧着她:求我作甚?这是洛北王府的马车,自然是洛北王做主。 顾雪珊以为顾烟寒这是同意了,忙欣喜的看向席慕远:王爷见席慕远没有出声,她又低声提醒道,王爷,刚刚是我帮你了 顾烟寒一愣,她刚帮了席慕远什么?她下意识的看向席慕远,正好撞上席慕远的眼神过来:是她通知本王你在院子里。他解释着,似乎是怕自己的小女人误会。 顾烟寒恍然大悟,原来一开始听到的脚步声就是顾雪珊的。 顾雪珊见席慕远还记得,更是开心,面上要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来: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已经是王妃了,怎么还能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谁不清不楚了顾烟寒立刻反驳,瞥见席慕远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 顾雪珊以为她在狡辩。为了表功继续道:就是与五皇子呀。姐姐,虽然他是皇子,但你也不能背叛王爷啊 她蓦然尖叫起来,捂着脸的指缝间,已经渗出血来。她惊恐的看向席慕远,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本王的王妃本王清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别以为在本王面前嚼舌根就有用。席慕远将染血的马鞭一丢,声音冰冷。 顾雪珊还是不死心,强忍心间的害怕又道:可、可王爷你也看到了 本王看到的是王妃差点被劫持。席慕远难得与人废话,看在你通报的份上,免你一死。不是要跟车么?绑了在后头跟着。 顾雪珊一窒,正要问席慕远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先一步登上马车,放下了车帘。 她还没反应过来,被扫雪拿出一条麻绳绑住双手,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车尾。 马车一动,顾雪珊就被带动着往前走去。她又气又恼,连声尖叫:不!不你们放开我!我是顾国公府的二小姐! 煮酒冷冷提醒着她:顾二小姐,你若是不想要这最后一点脸面,就尽管喊,喊得一路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左右我们王爷是不会理你的。 顾雪珊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席慕远的冷血了,心中惊骇,又只能带着哭腔朝顾烟寒求救:姐姐大姐姐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我真的是关心你 关心? 顾烟寒觉得可笑。 顾雪珊分明就是来离间她与席慕远的,恨不得对自己取而代之呢。不然怎么不跟吴王妃一起回去,临了还想来捅她一刀? 顾雪珊既然做的出,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妹妹要跟车,不是满足你了吗顾烟寒打开后面的车窗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块香蕉皮,妹妹小心脚下。 顾雪珊为了躲开那块香蕉皮差点摔倒,抬头看向顾烟寒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顾烟寒也不在意:王爷这个人呢,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回去告诉父亲也没用,就是闹到御前,你觉得在皇上眼里,是你重要还是王爷重要 你 你也别想着往我身上泼脏水,王爷的脾气谁不知道?我哪里劝得住瞥了眼这个想跟她抢丈夫的女人,顾烟寒盈盈一笑,放下了车窗。 蓦然,她听见席慕远道:劝得住的。她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席慕远说的是什么,不由得一笑,王爷的意思,是以后会听我的话吗 席慕远一脸勉强:只要你以后不犯傻。 顾烟寒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总是别扭着的男人,在某些时候的确别扭的可爱。 马车一路上下了山,顾雪珊跟在后面已经是精疲力尽,好几次都摔了下去。为了不被在地上拖行,她不得不咬紧牙关爬起来继续跟上。 特地穿出来的新衣服此刻已经被磨成了破布条,整张脸灰头土脸,就是顾国公站在她面前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洛北王府的马车本就显眼,此刻身后跟了人更是瞩目,引得过路之人频频侧目,羞得顾雪珊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无数次想要开口,但是一开口就会暴露身份。她本就是个庶女不可能有太好的夫家,若是清誉也没有了,可就永远没有清白人家会要她了! 一直到洛北王府,马车停下,只剩下半条命的顾雪珊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顾烟寒被席慕远抱下车,望着倒地的顾雪珊,慢慢走到了她身边:我若是你,就安心在家呆着,不去想那些看乱七八糟的事。父亲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他难不成会委屈你的婚事 老夫人都被她给收拾了,剩下的姨娘都是不顶用的,顾雪珊这会儿在家里是个十足十的小姐,她居然不好好珍惜顾烟寒的劳动成果! 更何况纵然她是个庶女,但有顾烟寒这个做王妃的姐姐,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可偏偏的,这眼皮子浅的丫头非要毁掉顾烟寒。 看在顾国公的面子上,顾烟寒让人将顾雪珊送了回去,没有将她丢在街上。 顾国公见到女儿那样子回来,气冲冲就要去找席慕远理论。结果一听煮酒说顾雪珊陷害顾烟寒、勾引洛北王不成才落得这一下场,他气得差点没把顾雪珊的腿打断。 顾烟寒原本与席慕远有说有笑,然而一进正院,席慕远挺拔的身躯蓦然倒下。顾烟寒慌忙扶住他,一摸他的脉搏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她将席慕远放置到床上,洛风过来一看脸色大变:重麟的经脉怎么受了重伤 顾烟寒一愣,忙过去查看,这才发现席慕远的胸前居然有一大块淤血,那里的经脉最为虚弱。她蓦然想起今日在相国寺席慕远没有被药效控制发狂,难道是因为他重伤了自己? 洛风也顾不上这些,当即便让药童将自己珍藏的断续膏拿出来给席慕远敷上。 被风干过后的盈月草与上次采下来的新鲜药草在药效的残留上有很大的区别,而且只有一株,必须要谨慎使用。 顾烟寒与洛风商量了一整天,决定不再像上次那样做药丸,而是熬药。除此以外,还要辅以大量的珍稀药材,使得盈月草的药效发挥的更好。 顾烟寒写了药方,有几味药只有薛绍有,洛风亲自去了趟穹窿山,在天亮前赶了回来。同一时间,顾烟寒也将其余的药分拣好。亲自找了个老药罐子守在一边熬药。 夏至看的心疼:王妃,奴婢帮您守着吧,您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没事,我自己看着的好。顾烟寒说着见沙漏漏光,忙去打开那药罐盖子,却一时慌忙烫了手。 她也没有时间去管,匆忙垫了湿布将盖子打开,又往里面加了一壶水。这药,要用九壶水熬成一碗才成。 忽然,她听到外头传来了卫有妆的声音:你不让我们进去是什么意思?我们来给王爷、王妃请安都不行吗 四个姨娘说好了一般都来了,此刻在外头闹了起来。顾烟寒心知是席慕远倒下的那一幕让不少人看到,这才来探风声了。 告诉他们不见,让她们走。顾烟寒头也没抬的道。 夏至出去照实禀告。卫有妆听了却是冷笑:昨日我怎么看见王爷一头栽了下去?如今藏着不让我们见王爷,难道是王妃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怎么可能!你不许胡说!夏至话还没说完,卫有妆已经一巴掌打了下来,主子说话,哪有你这奴才插嘴的份! 夏至呜一声就哭着跑了回去,顾烟寒瞧着她肿起的脸,怒火中烧。这个时候她们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净添乱! 让洛风出来看着席慕远的药,又让夏至去厨房找鸡蛋敷上,顾烟寒脸色阴沉的走了出去。 一见她,原本正想要强闯进来的姨娘们纷纷后退了一步:见过王妃。 顾烟寒冷冷扫过她们:我倒不知道,这王府除了王爷、老王妃和我,还有主子?是哪个 卫有妆一个寒颤,强挤出一丝笑意:王妃误会了,奴婢这是帮您教训丫头呢,那丫头没大没小 我看是你没大没小!连我的丫头都要管教起来了!来人,卫氏尊卑不分拖,掌嘴五十! 王妃!我、我 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顾烟寒一声令下,扫雪立刻照做。 她又冷冷的瞥过其余三人:你们还有事么 没、没有了 奴婢想起给王爷的腰带还没有缝好,先告辞了 王妃您安好,奴婢告退 顾烟寒这才转身离开。真跟洛风讨论席慕远病情之时,煮酒慌张跑进来:王妃!老王妃来了! 这她可拦不住,但若是让老王妃知道,席慕远毒发之事肯定是捂不住了。 顾烟寒略一思忖,轻声交代了煮酒几句。 老王妃见到等候在门口的顾烟寒,心中的怒火再一次烧起:王妃好大的威风。难不成连我也要拦 您要进来自然是可以进来的。只不过,您的丫鬟婆子却不能。顾烟寒站在正中间,正正好好挡住老王妃的路。 老王妃有所迟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顾烟寒不敢杀她:好,我就去看看你在弄什么名堂!若是让我知道你对王爷不利,我扒了你的皮!都给我候着! 老王妃大步走进来,顾烟寒引着她去了偏厢房。一进门,老王妃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眼皮一跳,立刻就走了过去:王爷话音未落,她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顾烟寒收起金针,扫雪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将老王妃扶到了床上躺下。 王妃,真的可以吗?外头那么多婆子丫鬟看着呢 不行也得行! 虽说老王妃是席慕远亲娘不会害他,但以她那性格非但不会相信顾烟寒,反而会认为是她和洛风联手在害席慕远。与其到时候麻烦,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天渐渐黑了,老王妃带来的丫鬟婆子不见自家主子,心里都没底。顾烟寒又吩咐了任何人不准进出王府,这让她们更加担心,只能时不时的在正院外头希望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终于等到了最后一碗水在烧,顾烟寒这心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然而,原本安静的王府却突然吵闹了起来。 王妃!有刺客!扫雪匆忙跑进来,手上的长剑还染着血,外头不知道怎么来了好多黑衣人!趁着夜色便想强攻王府! 快让侍卫长去守着!前后门都要!再发响箭!派人出去给忠毅侯府和京兆尹报信!给府里所有的小厮都配上武器!顾烟寒急的团团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外头很快杀声连天,洛风瞧着那火光,沉声道:恐怕是冲着重麟而来。 又是突厥吗顾烟寒原本还挺感激呼延无双。 我不知道。你不会武功,在这里守着重麟,一定要将药熬好给他喂下去。我去前面看看。洛风出门而去,顾烟寒的心更加紧张。 终于,那碗药的沸腾声慢慢轻了下去。夜色下,忽然一个侍卫被人从院外打进来重伤在地。 顾烟寒心惊的将药罐放在一边,看见几个黑衣人提着染血的剑缓缓冲她走来。 扫雪与煮酒带着暗卫们立刻上前,趁着双方混战,顾烟寒快速的将药汁倒出。她心里其实很不解,为何这些黑衣人能这么快就突破王府的守卫。 呼延无双为例,他可以在顾国公出入无人,但却无法偷偷进入洛北王府,就可以看出来洛北王府的守卫其实很强。这不会因为席慕远倒下就改变,除非是有了内应。 不然的话,这些黑衣人若是从外面攻入,肯定会有侍卫先一步过来通报。 她来不及细想谁会是内鬼,顾不得烫便将药碗端起。原本与暗卫厮杀着的黑衣人们终于注意到她手中的那碗药。 毁掉那药!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所有的黑衣人纷纷提剑挥向顾烟寒 第052章 本王不吃软饭 因为不能让药洒出来,顾烟寒走的很慢。手掌拖着药碗的地方已经被烫的通红,她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蓦然,一柄长剑蹭着她的脸颊直直的插入墙上,顾烟寒忍着脸颊上的疼痛往后一退,一命黑衣人突破暗卫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握起剑,他便挥手朝顾烟寒砍下。顾烟寒灵巧的往下一躲,避开那柄剑。 黑衣人想要追杀,扫雪提剑拦住他:王妃快走! 煮酒同时也赶回来,趁着扫雪与黑衣人纠缠的空档护送着顾烟寒进屋,自己则守在门口。 任由外面杀声连天,顾烟寒将滚烫的药碗放入凉水中降温后,将屋里能动的东西全部挪到了门口和窗边顶着。 鲜红的血不断的洒在窗纸上,惨叫声接连响起,顾烟寒意识的握住了席慕远的手。 你可一定要撑住她担忧呢喃着,试了好几次总算是将药汁的温度降下了来,顾烟寒忙扶起席慕远给他喂药。 与此同时,那撞门声也不断的加重。 由于昏迷着,席慕远的药顾烟寒一人很难给她喂下去。她只能拿着一把调羹撬开他的牙齿,再将药汁一勺勺的喂下。 蓦然,一名黑衣人的尸体撞破了窗户被踢入屋内,随即之前追杀顾烟寒的那名黑衣人也冲进来。 扫雪想要追进来却被其余黑衣人拦住,那人提剑便冲顾烟寒而来。 长剑直指面门,顾烟寒避无可避,却忽然见那长剑被什么打中,偏离了方向。 她感觉身前一动,席慕远竟然醒来了! 王爷! 没事吧他依旧是脸色苍白,第一句却是关心她的。 我没事,你快把药喝了! 席慕远接过那碗药一口闷下,将药碗迎面掷向那折返的黑衣人。 哐当一声,药碗被长剑一劈两半,席慕远丢下一句躲好,赤手空拳便迎了上去。 那人与席慕远打了个平手,深知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边打边退,趁着席慕远不注意,抬手便是将长剑朝顾烟寒丢去! 席慕远立刻转身去夺剑,锋利的剑刃在离顾烟寒不到一尺的距离停下。 黑衣人趁机逃出屋内,大喊一声撤! 烟雾弹随即炸开。混乱之中,冲进来的黑衣人溜走了不少。顾烟寒开门出去之时,就看到遍地都是尸体与鲜血。 席慕远覆上了她的眼:别看了。 顾烟寒拿下他的手:我不怕这些的。她给她把了脉,气息紊乱的很,忙让他进屋坐下了。 不多时,洛风回来了。见到正院的场景着实震惊:怎么回事?我一直在前院看着,没有黑衣人攻进来啊!全部都被拦在了外面!难道是后院 侍卫长脸色异常难看:也是不后院,属下怀疑那些在外面的刺客都是佯攻,真正的目的便是吸引了王府的注意力,再让人来刺杀王爷 席慕远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低头给顾烟寒手上的烧伤上着药,问扫雪:那些尸体里有熟识的面孔吗 扫雪摇摇头,煮酒迟疑的道:王爷,我在他们的鞋底找到了这个他将东西呈上,是几瓣被碾烂的芍药花瓣。 席慕远眉头微皱,迟疑许久后,道:去封了。 煮酒应声离开,顾烟寒问:府里其他地方如何?可有刺客 侍卫长摇摇头:暂未发现,属下已经派人去一间间屋子详查了。 这么说的话,那些黑衣人是直奔正院?他们对王府的地形很熟悉。顾烟寒分析着。 席慕远轻轻捏了捏顾烟寒的手,对侍卫长道:把府里自本王回来后才进来的人全部查一遍。 侍卫长有所迟疑:王妃带来的陪嫁下人也查吗 查。顾烟寒抢在席慕远面前应下,王府的人怎么查,我的人就这么查。不用顾虑。 侍卫长应声退下。屋里没了外人,席慕远的虚弱终于表现出来。他咳了几声,握着顾烟寒的问:害怕吗 差点死掉的时候,挺怕的。顾烟寒如实道。 以后本王护着你,不必怕。 顾烟寒笑着点头,忽而有些好奇:王爷,你是怎么中的毒他的脉搏依旧虚弱,但服下解药后依旧没有性命之危,好好将养几天就成。 她以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席慕远会告诉她的。然而,对面的男人眸色微暗,一边帮她缠纱布,一边道:本王不慎而已。 这不是因为对自己中招觉得羞愧,而是实打实的隐瞒。 是还没有得到他完全的信任吗? 顾烟寒有些失落,但并没有说什么:我给你做点吃的。正要起身,外头传来了老王妃的怒斥:滚开!我看王爷都不成吗!把顾烟寒给我叫出来! 顾烟寒老实交代了她将老王妃扎晕的事,席慕远不以为意:做的很好。 老王妃这个时候闯进来,看到席慕远那没有血色的脸,大吃一惊:王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毒妇 母亲。席慕远打断她,她是我的王妃。您来有什么事么 老王妃狠狠瞪了眼顾烟寒,关切道:王爷,我听人你被这丫头囚禁了,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她下的毒 是王妃救了本王,母亲若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随便找个下人去打听吧。本王累了,母亲请回。席慕远不咸不淡的下了逐客令,老王妃气冲冲的离开。 洛北王遇刺之事很快震惊朝野,皇帝在早朝之时龙颜大怒,命令京兆尹彻查此事。毕竟今日是洛北王遇刺,下次说不定就是他了! 顾国公府和忠毅侯府等勋贵都来慰问了一番,呼延无双也来了,被侍卫们挡在门口,最后还是太子将他带进来的。 席慕远以身体不适为由谁也不见,顾烟寒听见呼延无双的名字,直接托说自己受了惊吓,也不见人。 最后只能老王妃出去应酬,呼延无双闷闷不乐的走了。 同时,顾烟寒与席慕远正在院子里纳凉。席慕远给她在剥妃子笑,还是岭南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尝着那甜腻腻的果肉,顾烟寒想起那些刺客的身手,总觉得有几分眼熟:王爷,那些刺客是不是呼延无双的人 席慕远剥壳的动作略微一顿,垂眼道:应该不是他。若是他,完全可以不给你盈月草,或者在盈月草上做手脚。 可我看他们的身手与之前呼延无双带来的人有些像 突厥想我死的人不止呼延无双一个。席慕远像是知道什么一般,将手中新剥出来的果肉往顾烟寒唇边一送,你别担心这些了,本王心里有数。 他进屋换了身衣裳要出门,顾烟寒好奇:你要去哪里 报仇。席慕远的唇角弯了弯。 顾烟寒忙拦住了他:你身体没好呢,别去打架! 席慕远眉头微扬:王妃觉得本王就只会打架吗 那你是要干嘛顾烟寒看着他一脸使坏的模样。 在家闷太久了,出去走走。 那我也去!顾烟寒才不信他只是出去散步呢。 席慕远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严肃道:你不许去。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顾烟寒招来夏至换了衣服,又从憨直的扫雪那里打听来了席慕远的行程,跟着出去了。 席慕远的目的地是间澡堂,顾烟寒知道他这个人是有点洁癖的,怎么可能会去澡堂泡澡? 一抬头,就见席慕远坐在澡堂对面的茶楼里。 顾烟寒上楼去,走到雅间门口就听到煮酒道:王爷,都准备好了。 席慕远微微颔首,煮酒开门见到顾烟寒,诧异了一番:王妃,您怎么来了 逛街。原本就想偷偷看着的顾烟寒这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坐到席慕远身旁,王爷真巧。 回去。席慕远的脸沉了。 王爷难道在这里包养了个小相好?不让我瞧见?别呀,我这个人很大度的。王爷看上了,抬回王府就是了。 别胡说。席慕远打断顾烟寒,对面的澡堂忽然冒起了浓烟。 着火了顾烟寒惊讶的拉着席慕远就要走,却被他拉住:不急,一会儿本王与你一同回府。 顾烟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暗搓搓的问:王爷,不会是你放的火吧 本王是那等杀人放火之徒吗席慕远端的是个正人君子的架子,煮酒放的。 话音未落,慌乱的街道之上冲出来两个只用浴巾包裹着重要部位的男人。 去屏风后面,不准看。席慕远冷脸将顾烟寒拎到了后面,阻碍了她的视线。 居高临下的望着街上被围观的两人,席慕远的嘴角微微扬起:没想到突厥皇子还有这等癖好。 呼延无双抬起头,见是席慕远当即大怒:是不是那你烧了我们的衣服! 不是。席慕远轻抿着茶,是本王派人烧的。 席慕远你无耻!呼延无双大怒,冲上来就要给席慕远打一架,但被煮酒带着侍卫拦在门口。 此刻他只有一条浴巾,步伐稍微大点都会春光外泄。更别提用轻功窜上二楼了。 他瞪着席慕远,气得鼻孔都要冒烟。 一旁,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洛北王的待客之道还真是闻所未闻! 二皇子都成细作了,本王还留你一条命,你不该感激本王么席慕远反问。 顾烟寒这才知道呼延庆云也在。 一旁的百姓原本就对洛北王奉若神祇,此刻看见他这般狂傲,更是纷纷为他喝彩,引得呼延无双两兄弟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席慕远!你不要欺人太甚!呼延庆云怒斥。 席慕远淡淡瞥了他一眼:二皇子这是想真刀真枪与本王打一架?你不素来爱玩阴的么 席慕远!呼延无双当即就要挥开侍卫冲上去找席慕远算账,被呼延庆云一把拦下。 席慕远慢慢站起身,眼神睥睨的扫视他们兄弟俩:圣上想留你们一命,本王便留你们性命。今日烧的只是衣服,来日玉门关再见,烧的可就是你们的尸体了。 洛北王这是要引战吗呼延庆云怒问。 席慕远冷眼盯着他:你们派杀手几次三番行刺本王。又是想做什么 呼延庆云立刻反驳:洛北王说这话可有证据 本王不需要证据。在提醒你一句,下次要杀本王,无需为了隐藏身份将武器从弯刀改为剑,你那剑法差的不忍直视。二皇子眼下还是想办法去找件衣服遮羞吧。席慕远甩袖,一把拎起正探头探脑想要偷看的顾烟寒往楼下走去,坐着马车便大摇大摆的回府去。 呼延无双看到顾烟寒也在的那一瞬间,整张脸都白了。 不知道是谁忽然起头砸了个臭鸡蛋,一帮人吼着蛮子滚出去,就是不断的用臭鸡蛋和烂叶子砸人。 兄弟俩好半天才狼狈无比的从街上躲开,回到使馆将屋子砸了个稀巴烂,随行使臣又是去皇帝面前好一通告状。 皇帝宣席慕远,席慕远病重的出不了门。 皇帝忍笑,面上摆出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你看啊。我们远哥儿堂堂一个大将军王,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朕怎么也要体恤他不是?说到底,我们远哥儿也不过才十九,未及弱冠,与你家五皇子一样,都不过是孩子。年轻人嘛,打打闹闹总是有的。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对孩子们都宽容些。更何况,远哥儿说的那些话,朕怎么瞧着,突厥也该给朕一个交代才是 恩威并施,将这等事直接化作玩笑,使臣气得吐血。还偏偏没有方法,只能又找上了洛北王府理论,却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顾烟寒想起呼延无双,又去药房包了不少药。 洛风看着她选取的不少药材,眼神挑衅:怎么挑了这些?重麟不行啊最后几个字,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 顾烟寒白了他一眼:我这是给呼延无双的。他上次把吊唁礼品都带来了,我这回礼还没送回去呢。 洛风想起呼延兄弟在街上受辱的画面,默默给顾烟寒这一补刀举动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最毒妇人心。 过奖了。顾烟寒笑眯眯的让他将虎鞭包好,派人送去了使馆。 呼延无双看见,气得把再归置好的屋子又给砸了。 很快便是中秋,皇帝会置办家宴,皇亲们都会进宫赴宴。 洛北王府虽不是与皇室同出一支,但与太祖是患难之交,因此被视作皇亲,家宴也有一席之地。 漠北使臣在此,家宴自然也要带上他们。 顾烟寒正在院子剥龙眼,席慕远蓦然喂过来一个东西。她没多想便吃了,香甜的感觉传来,让她略微皱眉:你给我吃了什么 好东西。席慕远微微一笑,故作高深。 顾烟寒品了半天也没尝出来那是个什么味道,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换衣服吧,要进宫了。席慕远拉着她起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两人准时赴宴,下车前席慕远蓦然吻了她一下。 顾烟寒白了他一眼,下车之时,发现不少人都投来了惊艳的目光。大概都是被席慕远的魅力所折服。她也没多想,跟着席慕远入宫。 宴会厅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呼延无双也在,见到她时微微一愣。他身旁的男子见到顾烟寒,也是一怔。 席慕远不快的用自己身子挡住顾烟寒:二皇子这会儿知道穿衣服了 原来他就是呼延无双。 顾烟寒趁机打量着他,也算得上是剑眉星目的美男子,但相比于呼延无双的狂傲,他的身上有种更加沉稳的气息。 听见席慕远的话,他的脸色立刻阴沉:洛北王,你最好这辈子都被落在我的手中! 本王怎么说也饶过你一命,你就是这么对恩人的席慕远蔑视的淡淡扫过他。 呼延庆云恼怒,眼神略过顾烟寒之时,再次忍不住停下。 顾烟寒忍不住出声:二皇子。 姑娘有何事呼延庆云微笑着问。 你还想再杀我吗顾烟寒问,瞧见呼延庆云脸色大变,提醒道:我是顾烟寒。你潜入王府要杀王爷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我认得出你的身形。 你不是毁呼延庆云咋舌。 席慕远心情不错的挽住顾烟寒的手:这还要多谢五皇子的盈月草。说着话锋一转,二皇子,你刚刚可是已经承认刺杀本王了。 呼延庆云骇然,随即强作镇定:洛北王听错了,我何时说过 顾烟寒轻轻拉了拉席慕远:王爷,算了,咱们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妃说的有理,走。他不再理会呼延庆云,带着他到太子身旁的座位边坐下。 太子望向顾烟寒的眼神满是不甘心,勉勉强强与席慕远打了个招呼。 因为席慕远被刺杀之事,其余王爷对呼延兄弟的态度都冷漠了许多。皇帝出来后说了些场面话,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不知道怎么了,话题不知不觉间谈到突厥有个公主。 皇上,我听闻南朝的女孩都养在深闺。不似我们漠北的女孩,成天都野在马背上。我那妹妹,就是那般。不过,听闻要来中原,她也学了不少南朝的舞蹈。呼延庆云侃侃而谈。 皇帝明知故问:哦?突厥的心淳公主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命,等着给皇上献舞呢。呼延无双笑道。 传!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乐声响起,舞姬们并排而入,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一个女子,跳的是兰陵王入阵曲。 这曲子的舞贵在力度二字。但这心淳公主大概是为了迎合南朝的口味,特地将舞蹈改的柔和了,反倒与舞曲的利落显得格格不入。 顾烟寒看了两眼就没在意,垂眼间,看到呼延庆云正期待的望着心淳公主,眼神又刻意瞥过了自己。 顾烟寒翻了个白眼,无意间瞥过他身边的呼延无双,他倒是闷头喝着酒。抬眼就对上了顾烟寒,冲她微微举了举酒杯,好似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一般。 奇怪了,他都不在乎自己妹妹跳的怎么样的吗? 顾烟寒有些疑惑,但也懒得管这些。见席慕远那边的海带丝不错,扯了扯他的衣袖。 席慕远原本正与太子说着什么。见状将装有海带丝的盘子直接挪到了顾烟寒面前。 太子看见酸溜溜的一笑:没想到重麟还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 自家夫人自然是要疼的。席慕远说着又将顾烟寒看中的葡萄挪了过去。 太子那眼神惊讶的像是见了鬼。 舞蹈结束,在场诸人纷纷捧场的鼓掌。心淳公主骄傲的微微福身,算是给皇帝的行礼。 呼延庆云站起身:皇帝陛下,此番前来,父皇有话特地嘱咐本皇子。两国交战已久,如今既已久签下了和平盟约,那便当解为秦晋之好。我这妹妹今年十七岁,愿嫁入南朝和亲! 在场众人皆是哗然,顾烟寒也吃惊了一下。看向席慕远,他倒是淡定的很,还在给她添菜,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皇帝也像是意料之中,笑盈盈的问:不知心淳公主想要嫁与我大应的哪位好男儿 皇后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还好皇帝没自己纳妃的念头。 心淳公主端着架子,神情倨傲的扫视过在场诸人,最后停留在了席慕远的身上:洛北王,好久不见。 顾烟寒的心咯噔一声。 席慕远给她夹了菜,抬眼:本王何时见过你 心淳微微一笑:王爷没有见过心淳,心淳倒是对王爷仰慕已久。她说着转过身去对皇帝行礼,陛下,心淳挑选的驸马就是洛北王! 顾烟寒的脸黑了。 她瞪了眼席慕远,席慕远示意她安心:本王已经成婚。 呼延心淳不假思索:成婚了还能休妻呢!洛北王,我听说了,你那王妃丑的赛母猪,你休了她娶我才是正理! 呼延无双闻言笑出声,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当面骂顾烟寒。 顾烟寒也是第一次挨骂,秦雨涵比她更坐不住,当即站起反呛回去:你才丑呢!我姐姐可美了!与王爷是天设地造的一对!你那丑模样,跳个舞还软绵绵的,连我姐姐小指头都比不上! 你又是谁!呼延心淳恼怒。 我是你祖宗! 雨涵。忠毅侯有些头疼的打住她,这孩子的性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呼延心淳不服气,冷笑着反驳秦雨涵:哼!你就瞎吧!你那个王妃姐姐丑的谁不知道! 本王怎么不知王妃丑席慕远蓦然出声,打断了呼延心淳。 王爷,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看,你今日赴宴,连那个丑王妃都没有带来! 顾烟寒默默放下了筷子:我就在这里。 呼延心淳疑惑的盯着她:你是谁 本王的王妃。席慕远眼神幽暗。 呼延心淳大吃一惊。所有人都告诉她洛北王妃丑的能吓哭孩子,连秦雨涵都被她吓哭过,什么时候成了个美女! 她愣在原地,秦雨涵得意的笑了出来:你看看谁瞎!我姐姐是不是美如画!你才是丑八怪呢!肯定是在漠北嫁不出去了。才哭着喊着要嫁来我们大应! 顾烟寒还愣愣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浮肿已经消失。她蓦然想起出门前席慕远喂她吃下的那个东西,错愕:王爷,你又给我吃解药了 席慕远微微颔首,挑衅的瞥了眼呼延庆云。呼延心淳大喊一声:我不信! 呼延无双抿了口酒,笑道:那的确是洛北王妃。 你闭嘴!呼延心淳怒斥一声,又看向呼延庆云,二哥 呼延庆云脸色难看的站起来,道:舍妹玩笑了,还是再选一位驸马吧。我听闻忠毅侯世子 我哥哥也不会娶她的!他还没说完,秦雨涵已经先一步囔了起来,我们家已经有一个公主了!不需要第二个!母亲,是不是 长公主无奈的拉着她坐下,秦少安还没有表态,呼延心淳先一步道:我也不会嫁给你哥哥的!我就要嫁洛北王! 安宁长公主本来也看不上她,但一听那丫头也看不上自家儿子,长公主不高兴了,冷声问:心淳公主这是说什么都要嫁给洛北王 是! 洛北王已经成婚,你再嫁只能做小了。长公主幽幽又道。 让他休妻再娶! 本王凭什么休妻席慕远冷声反问。 就凭本公主看上你了。 不好意思,本王已经先一步被王妃看上。公主多大面子 呼延心淳一窒。 顾烟寒倒是笑了:王爷,别这样,人心淳公主指不定心仪你多少年了呢。 本王前两年都在与她的父兄作战,她倒是看上了个敌人。席慕远的每一个字都透漏着讥讽。 呼延庆云脸色不善:洛北王,两国已经停战,所有的不愉快已经都该过去了。 那又如何?她什么都比不过本王的王妃,还有脸让本王休妻 呼延庆云被呛住,递了个眼色给呼延无双。 呼延无双一笑:洛北王,别这样。你若是担心你的下堂王妃今后日子难过,本皇子帮你收了就是 话音未落,席慕远手中的杯子已经对着呼延无双的心口飞去。呼延无双伸手接住,手掌还是被那杯子的力度带的身子微颤。 本王看你是找死。席慕远站起身,那眼神是十足十要杀人。 皇帝干咳一声,示意他收敛些:远哥儿,女眷在场,别动手。 席慕远这才坐下。 呼延心淳朝他走了两步,被席慕远一个眼神镇住,停在原地好一会儿后,道:洛北王,你可知道与我成婚后,你就可以得到漠北的支持了 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席慕远的身上。 他只是一个外姓王爷,得到漠北的支持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洛北王,漠北的骑兵你是见识过的,你不想要这样的军队吗呼延心淳又问,顾烟寒可以肯定这姑娘脑子有泡了。 本王不吃软饭。更何况,不过是群手下败将。席慕远无比嫌弃,又扫了眼呼延庆云,二皇子这离间计使得真没水准。皇上,他们想要臣死呢。 原本脸色正阴着的皇帝闻言哈哈一笑:远哥儿言重了。你从小是朕看着长大的,朕知道你的性情。 那来日再有人构陷臣,皇上可要记得臣。 皇帝大笑两声:你这孩子。洛北王府为我大应的奖赏贡献了那么多,朕都记得。放心吧。扫了眼呼延兄妹三人,公主请入座吧,今日是中秋,御膳房做的月饼也该好了。 汤富贵立刻奉命传来了月饼,这冰皮月饼做的酥软可口,顾烟寒难得吃完了一整个。 王妃还有心情吃席慕远瞧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蓦然觉得有些受伤。 顾烟寒舔了舔唇边的碎屑反问:不然呢 你不好好看着,本王可就要被人抢走了。 顾烟寒听着他那还有几分委屈的语气,忍不住笑了:那王爷以后就是突厥驸马了,前途一片光明啊!我这下堂妻也没什么要求,就是王爷您到时候多给些安置费成不 一分钱都别想要!原本想求些关怀的席慕远这下更加受伤了,转过头去就不再理顾烟寒。 那使性子的小模样,看的顾烟寒都笑了。 呼延无双望着他们,又是端起一杯酒。这心里,不知道怎么了,塞塞的。 晚宴很快结束,一行人又去御花园赏月、猜灯谜。 席慕远一出门就牵住了顾烟寒的手,生怕自家的小娘子一不小心就被人拐走。 秦雨涵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姐姐,你们找到薛绍啦?你的脸什么时候恢复的 王爷找到了,今儿个刚恢复。顾烟寒笑着道。 真好,你就该是这样美美的。那个什么公主还想跟你抢王爷,气死她!我们去猜灯谜呀! 顾烟寒应下,席慕远略微皱眉,齐丞相家的公子齐望岳走过来:重麟,都在那里玩投壶,就等你了,一起去吧。 齐望岳冲他递了个眼色,显然是有话要说。席慕远嘱咐了顾烟寒一声不要跑远,便与齐望岳走了。 如何他问。 我们的人刚从漠北回来,和亲是呼延庆云的意思。他想拉大应给他做后盾。齐望岳压低了声音。 本王记得你也没成婚。 齐望岳脸色一变:王爷!你不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就插兄弟两刀!我喜欢温婉可人的,呼延心淳那种母老虎我可不敢要! 走了两步,他忍不住又问,你真想让呼延心淳嫁入大应?无论嫁给谁,都有助于呼延庆云夺位。他若是成了大汉,不出五年,边关肯定再起烽火! 本王知道。席慕远眼神幽暗,暗流汹涌。 灯谜猜出来了有彩头,都是些有趣的小玩意。顾烟寒拿了几个。呼延心淳迎面走了过来:本公主要跟你比赛! 不比。顾烟寒想都没有多想便道。 你害怕了 顾烟寒本想反驳,转念又点了点头:你的两个哥哥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可是怕极了呢。 这话听得呼延心淳恼怒,她掏出鞭子便挥向顾烟寒。那张脸美得令她嫉妒。然而,鞭子落下前的一瞬间,被人握住了。 呼延无双!你闪开!呼延心淳对着哥哥大呼其名,眼中完全没有之前对呼延庆云的尊敬。 呼延无双也不在乎,回头瞥了眼正后退一步的顾烟寒,松开了鞭子:你若还想嫁给洛北王,就别伤他的人。语气平淡,没有之前与顾烟寒玩笑时的亲昵,仿佛不过是个陌生人。 呼延心淳不服,秦雨涵倒是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明白人呢。快管管你妹妹吧。没我姐姐漂亮,居然恶毒的还想要毁掉她的脸! 我可管不了她。呼延无双低低一笑,瞥了眼周围,我第一次来这里,烟儿陪我走走 五皇子,我们可没那么熟。顾烟寒远远的站在一边。 呼延心淳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还以为你是什么贞洁烈女!背着洛北王就跟呼延无双勾勾搭搭了!我告诉你,呼延无双可没对一个女人负责过! 关我什么事?我和他又没关系。顾烟寒懒得再跟她啰嗦,拉着还想跟她吵架的秦雨涵便往别处走去。 呼延无双眼神低垂的望着他,蓦然自嘲的一笑。 投壶被设在御花园的开阔地带,不少贵公子围坐在一起玩闹。其中最出彩的是紧衣束身的齐望岳。 他一手提着酒壶,摇摇晃晃的如同喝醉了一般在地上走步,另一只手上投出去的羽箭却是毫不含糊,一点不偏的落入了壶中。 一旁的贵公子纷纷叫好,看到这一幕的顾烟寒也下意识的跟着拍手。投壶对于这些贵公子来说,是从小便要学习的。投中是正常的。但顾烟寒钦佩的是他在半醉状态下,还能这样的精准。 然而,她刚一拍手,席慕远那冰冷的眼神再一次过来了。 顾烟寒忙停下手,乖巧的走到他身边。秦雨涵经常跟着秦少安出来玩,与这些人都是熟识,当即撸起袖子便道:我也要玩! 秦少安递了长箭给她,她轻而易举的就将长箭投入壶中。这看的顾烟寒也心痒痒的,拿过扫雪手上的羽箭,对着不远处的投壶投去。 然而,羽箭飞出去不到两步的距离便垂直落地了。 真丢人顾烟寒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席慕远身后一躲。忽然,她听到了一声冷哼。探出头去。呼延心淳又来了。 就这样还想嫁给洛北王?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屎运!她不满嘟囔,拿过小太监手上的箭,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羽箭投入了壶中。随即挑衅的瞥了眼顾烟寒,又期待的看向席慕远。 秦雨涵不服:我姐姐身体不好,又没练过,你有什么好自豪的?拿自己的长处来欺负我姐姐,要不要脸!她说着再次投了根长箭,稳稳当当落在了壶中,看,有什么难的?我都会! 呼延心淳狠狠剜了眼她,又看向顾烟寒:反正你就是不行!洛北王,你还是趁早考虑休了 你再多嘴本王先毒哑了你。席慕远冷冷的瞥过她,转身问顾烟寒,想学吗 我没力气顾烟寒这副身子不论她这么调理,都是这么的弱不禁风。 有诀窍。席慕远低声道。 瞧着他笃定的模样,顾烟寒来了信心:那你快说! 席慕远接过扫雪新拿来的羽箭,手把手的教顾烟寒握箭的正确姿势。 顾烟寒的背紧贴在他胸前,让席慕远有一瞬的心猿意马。他的小女人总是这样,能在不经意间勾住他的心神。 手腕用力。席慕远又稍稍调整好了她的姿势。两人亲昵的姿势,看的呼延心淳眼睛都要冒火。 洛北王,我也有事要跟你请教呢。她强忍那想要将顾烟寒从席慕远身边推开的冲动,往前走了两步。 蓦然,席慕远托着顾烟寒的手将她手上的羽箭丢出。不偏不倚的正好蹭着呼延心淳的脸颊处落下。 她被呼延庆云拉了一把才险险躲开,差点破相,逆火终是忍不住了:顾烟寒!你想死吗! 又是一根羽箭直冲她的面门而来,呼延庆云拉着她躲开,沉声问:洛北王,即使你不愿意娶心淳,你不必使这种手段吧! 本王看令妹眼瞎,特地提醒一声,那前后两箭都是本王的手笔,可算不到王妃头上。席慕远头也没抬,又拿过一根羽箭继续教顾烟寒投壶,看准壶口。 洛北王!我要向你的王妃下战书!比投壶!呼延心淳蓦然大喊。 秦雨涵嗤笑:拿自己的长处跟我姐姐比,不是欺负人么 顾烟寒的确必输无疑,但看了席慕远一眼,她微微颔首:行。 第053章 不让提起的那个女人 两位大美女的比较当然是引得一众贵公子围观。 规则简单粗暴,每人三根羽箭,投入壶中多者便为胜。如果是平局,就加赛一局,以此类推,直至分出胜负。 呼延心淳心高气傲,自然是不落人后,率先拿过羽箭投壶。她手腕有力,又是个老手,瞄准了壶口便将羽箭头去。 长箭划破夜色,然而就在即将落入壶口之时,箭镞忽然一歪,尽是正好蹭着壶口落在了地上! 呼延心淳一愣,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失手:不我明明投中了! 秦雨涵立刻反驳:你瞎呀!投中了羽箭怎么不在壶里,反倒在外面 一定是你们的箭有问题!呼延心淳立刻道。 秦雨涵嗤笑一声,捡起地上那支箭便投了出去,稳稳当当落入壶中:技不如人就直接承认吧,还怪箭不好。箭不好我怎么投中了 呼延心淳被抢白,异常尴尬。瞥见一旁的顾烟寒,没好气的道:轮到你了!我就不信你能中! 顾烟寒自己也不信。她忐忑的拿起箭,仔细回想着上一世练枪之时的感受。将箭尖对准壶口,全力投出! 可羽箭一脱手,她便感觉不妙。然而,箭身晃了晃,竟是直直的落入了壶中。 好!秦少安带头叫好,周围人纷纷拍手。 顾烟寒不好意思的看向席慕远,这个男人刚刚用内力帮她将羽箭推送了一把,此刻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他刚刚那么爽快就让她答应呼延心淳的挑战。 此刻,所有人中,呼延心淳最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这不可能!你不是手上没力么! 她这赤裸裸的挑人软肋下手着实无耻,顾烟寒拉住又想要为她出头的秦雨涵,对呼延心淳一笑:我这个人吧,一看到某些欠揍的人,这手上就有力了。 呼延心淳恼怒,瞥见站在顾烟寒身旁的席慕远更是不甘心,强压怒气冷声道:还有两局!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这么狗屎运! 顾烟寒微微一笑:我不需要你的运气。 呼延心淳气结:你骂谁狗屎! 你喽。 你这丑她张牙舞爪的就要上前教训顾烟寒,蓦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席慕远手持长箭,将锋利的箭镞对准了她的咽喉。 本王不喜欢有人污蔑本王王妃。给你个机会道歉。 我呼延心淳看看席慕远,又看看顾烟寒,怎么也不愿开口道歉。她往后退了一步。席慕远手上的长箭蓦然飞出,蹭着她的脸颊直挺挺的落在地上。 呼延心淳尖叫一声,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口子。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席慕远,对方的手上又多了一根长箭,再一次对上她的咽喉。 刚刚只是警告,这一箭不会再偏。他语气平淡,可在呼延心淳听来却像是催命符。 蓦然,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忙朝一边喊道:呼延无双! 呼延无双正一旁喝着酒,闻言轻轻一笑:洛北王的射艺我知道,这么近的距离下,我若出手,只能救下你的尸体。眼中没有一丁点的担忧。 呼延心淳面如死灰,不甘心的又喊道:皇兄 呼延无双微微颔首:好,我派人去帮你将二哥叫来。他好看的琥珀色眸子流转过顾烟寒身上,不过,洛北王这个人脾气不好、又没什么耐心、尤其护短,你最好还是先道歉的好。 顾烟寒这次总算看出来了,呼延无双和呼延心淳压根儿就没半点兄妹之情! 呼延心淳也看出来了这一点,想起自己以往对呼延无双的羞辱,她此刻非但没有人任何悔改之色,反而心中更恨他,只想杀了他。 察觉到那锋利无比的箭镞不断向前,周围的人谁都没有阻止席慕远,她咬唇,细若蚊呐的吐出几个字:抱歉 听不见。顾烟寒也是个得寸进尺的主。 呼延心淳气得要冒火,可顾虑着席慕远的箭,只能咬牙又道:对不住了! 顾烟寒扬着眉头又问:跟谁道歉呢 你对不起了!洛北王妃!呼延心淳恨不得将顾烟寒千刀万剐。 顾烟寒大声应下,得了便宜还卖乖:放心,往后你若是进了洛北王府做小,冲这一声王妃,我就不能叫其他姨娘欺负了你。 她笑盈盈的拿下席慕远手上的羽箭,给他递了个眼色后,再一次投壶。依旧是在某人内力的扶持下进了壶口。 呼延心淳不甘心的剜了眼她,也拿过羽箭掷出。射艺最考验心境,这一次不用席慕远再做手脚,她自己心神不稳,那羽箭当然是偏了。 秦雨涵带笑:这下不用比了!最后一箭就算你投中,也还是我姐姐赢! 你们肯定作弊了!呼延心淳感觉全世界都在欺负她。 呼延庆云这个时候也来了,跟呼延无双问清楚了情况,心知理亏,说了一通场面话就要将呼延心淳带走。 呼延心淳不服:二哥!他们作弊!你一定有办法找出来! 别胡闹了!你再这般我便送你回漠北!呼延庆云只感觉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怒斥一声后,便拉着她离开。 原本还想将她嫁入忠毅侯府,这丫头偏偏不听话,非要选洛北王!要不是看在这是亲妹妹的份上,坏他大计死一百次都不够! 回到王府的时候,侍卫长正焦急的等在门口。他正要给席慕远报告什么,看见顾烟寒,又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席慕远道。 侍卫长点点头,偷觑着顾烟寒,低声道:关于王爷遇刺之事,已经查出来一些眉目了。泄露王府地形的人,是王妃的陪嫁丫头银燕。 顾烟寒脚步一顿,她记得这个丫头,是自己房里的三等丫头。但好吃懒做,在烟雨阁时很少在她面前出现。倒是她进了洛北王府,这丫头有事没事就在院子里晃悠。 颜夏提醒过她,银燕这丫头准时开始打席慕远的主意了,想要当姨娘,这才来她面前献殷勤,同时也在席慕远面前刷刷存在感。 人呢顾烟寒问。 已经死了侍卫长低着头,我们是发现了她的尸体,就藏在王府外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我们找到的时候,都已经臭了,严重腐烂 这么说的话,已经死掉有一段时间了。可是那天席慕远遇刺之时,顾烟寒还见到银燕在正院外面探头探脑,被夏至给轰走了。 怎么确定的就是她席慕远又问。 在她的房里搜出来了不少银子,一个丫头是没有那么多钱的,铁定是收了贿。其次,看门的婆子也说,银燕前几日经常出门去,说是为王妃置办东西。但问了颜夏姑娘,才知道王妃从不让银燕去买东西。而且,她去过碎星阁。 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席慕远握着顾烟寒的手一瞬间捏的很紧。 王爷,是我管辖不力,竟让陪嫁丫头做出了这种吃里扒外之事!这门婚事她一开始就不乐意,所以看准了嫁妆没有错后,对于陪嫁丫鬟就没上心。现在出了这种事,她也有责任。 罢了,已经死了。席慕远牵着她回了屋。 银燕是家生子,算家世清白,因而顾烟寒才没多心。如今出了这事,她当晚就拿了花名册在看。 席慕远沐浴出来要与她亲近,被顾烟寒拿着花名册一挡:王爷,你先睡吧。我将下人们的情况看一遍,免得再出第二个银燕。 有些人是防不住的,明日在看吧。席慕远此刻有些恼侍卫长为何要在晚上说这些,害的他的王妃现在的心都不在身边了。 不看完我睡不着。王爷,我觉得我对下人们还算厚道吧?只要他们不背主,我连重话都不跟他们说一句。银燕那丫头平时爱偷懒,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她算了,我不跟一个死人计较! 顾烟寒越想越想不通,莫不是这个世界真的只有恶人才能活得逍遥? 别钻牛角尖了,自古人心难测。席慕远说着抽掉她手上的花名册,将她抱入怀中,为夫来测测你有多深。 顾烟寒的脸一瞬间涨红:滚!下一秒再次被席慕远压在了身下。 累了一晚上,早上看见那花名册,顾烟寒还是一肚子气。连避子汤停了都没发现,匆匆让颜夏叫了所有陪嫁丫鬟、婆子进来训话。 银燕父母先一步被侍卫长带去审问了,对银燕吃里扒外之事并不知情。 侍卫长将人又给送了回来,顾烟寒打量着他们,冷声道:照理,银燕的事,你们死一千回都够了。我念那丫头已经被灭口,你们俩又不知情,所以留你们一条命。颜夏,让牙婆进来领了人出去! 夫妇俩立刻就要求饶,顾烟寒早有准备,当即便让扫雪煮酒一人一个拖了出去。对着其余人又是好一通杀鸡儆猴,众人这才惴惴不安的离开。 席慕远有事出门去了。顾烟寒叫来了夏至:上次王爷让人去封掉的哪里,打听到了吗 夏至点头:打听到了,就是碎星阁。她说着有些迟疑,王妃,您之前能让我打听过王爷宠妾的事我没有听说王爷特别疼爱哪一位姨娘,但是在两年前,碎星阁曾经住着一位姑娘,后来随军跟着王爷去了漠北 顾烟寒一愣。 像这样的王府,有密道不足为奇。顾烟寒已经推断出呼延庆云是从密道而入,但一直不知道密道在哪里。 居然是在碎星阁 还是那个雅容住着的地方。 席慕远一直留着那条密道,就不怕那个雅容绿了他吗?还是他对雅容太有信心了?觉得留给她一道通向外面的密道也无妨? 或者说,他觉得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留给了雅容。若是府里发生不测,雅容就可以直接接住密道逃走? 顾烟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里也越来越不是滋味。她在席慕远面前装的大度,但其实吃醋吃的要命。 走,我们去碎星阁看看!顾烟寒当下出门去,在夏至的引领下很快就到了碎星阁。不若正院那般恢弘大气,但胜在环境清幽,可以说是王府里最有格调的一处院子。 她走到门口,月洞门前站着两个侍卫:见过王妃。 顾烟寒略微颔首,想要迈步进去,侍卫们却往后退一步拦住了她:王妃请止步,王爷吩咐了,这里任何人都不让进。 她打量了眼月洞门处能看见的东西,一幢精致的小楼,院内种满了芍药。不由自主的,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席慕远与那个雅容在这里相处的画面。 我也不能进去顾烟寒不甘心的问。 侍卫们为难的低头:王爷没说您可以进去老王妃也不行请王妃不要为难属下。 这话的潜台词是席慕远他亲娘都不行。她这个外姓人就更别肖想了。 顾烟寒气得心口疼,转身就走。 路上,遇见了席慕远的通房秋竹:见过王妃。 瞧了眼她手里的护额,顾烟寒问:去给老王妃送东西 秋竹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是的。中秋过后这天就凉了,老王妃有头疼的老毛病,戴个护额好一些。王妃要吗?奴婢明日也给您秀一个 不用了,你去吧。顾烟寒平素就不爱刁难人,抬步便走。然而,掠过秋竹身边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你跟着王爷多久了 回王妃,奴婢是打小服饰王爷的。之后老王妃做主,才成了王爷的人她的声音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顾烟寒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包括顾烟寒在内的五个女人,秋竹进府最早。却因为出身的缘故,身份最低。 顾烟寒回头扫了眼碎星阁的方向,若有所思:那你进过碎星阁么 以前进过,后来王爷封掉后,便谁也不让进了。秋竹道。 碎星阁什么时候封掉的 秋竹想了想,偷觑着顾烟寒,道:大约是两年前,王爷从漠北回来后,便让人封掉了。 为何封了顾烟寒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子,她与那位方姨娘一样,都是个温婉可人的主。但相比于方姨娘隔三差五还会哭上一回,秋竹的存在感简直低的与没有一样。 秋竹怯怯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不过,隐约听说是因为她欲言又止,顾烟寒忙追问:因为什么 是因为常姑娘秋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顾烟寒的神色。 常姑娘?常雅容顾烟寒试探性的喊出这个名字。 秋竹脸色微变:王妃知道她说着跪了下去,王妃,您可千万不要说是奴婢说的!王爷不让提这个名字!求您了!王妃奴婢也是一时糊涂! 全府的人都不准提起,怪不得夏至打听了这么久,才撬出来这么点消息。 起来回话。顾烟寒在心里慢慢盘算着,当年服侍那位常姑娘的下人有哪些 秋竹的脸色一下子更白了,顾烟寒不解:怎么了 秋竹身子微颤,嘴唇发白,颤抖着道:王妃他们他们全死了 顾烟寒一怔:怎么全死了 奴婢也不清楚王爷从漠北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碎星阁服侍的下人死了大半,还有的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后全部被发卖出去说是什么陪葬的王爷还和老王妃争辩了很久秋竹想起那些事便身子发颤。 顾烟寒的脸色也不大好,她从来不知道席慕远那样一个面冷心冷的男人,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发狂到那样的地步。 与席慕远有过那样亲密的举动后,顾烟寒一再告诫自己要守好自己的心。可到头来,她还是失了身。又失了心。 若是她死了,席慕远会怎么样呢? 她呆愣楞的,发现自己似乎怎么也想不出来那向来冷漠的男人会为她发狂的模样。 顾烟寒慢慢稳住心神,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思,道:没事了,你去忙吧。夏至,一会儿把我房里那匹湖蓝丝绸给秋竹姑娘送去。 多谢王妃秋竹有些惊讶,见顾烟寒要走,又快步追了上来,王妃,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轻。但您最好还是不要在王爷面前提起常姑娘上次老王妃刚提起,王爷便甩袖走人了 顾烟寒扫视着她,秋竹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容貌只是中上,算不上绝佳。性子很闷,平素郑姨娘没事还知道来顾烟寒面前卖个好,秋竹却是没事很少出门,就在自己屋子里做做针线。 这样的人,与她并没有半分交情。顾烟寒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特地提醒自己。只有她这个王妃失了宠,她们这些妾室才有往上爬的机会。 半晌,疑惑在她唇边徘徊了很久还是被顾烟寒咽下,淡淡道:我知道。 回到正院,顾烟寒又给秋竹添了根金链子,让夏至一并送去。 怪不得都说大老婆不好当呢,她进王府还没几天,收入一分没拿到不说,自己从见面礼开始就一直在倒贴席慕远的小老婆们。 晚膳席慕远传了话不回来吃,顾烟寒便没等他,早早的吃了。 正吃着,忽然传报郑姨娘来了。一进来,她便热络的给顾烟寒行了礼,又要上前为顾烟寒布菜。 有夏至与颜夏就够了,你来有什么事吗顾烟寒记得郑姨娘通常都只有席慕远在的时候,才会来给她请个安。 郑姨娘一张圆脸上洋溢着笑意,开口便夸顾烟寒:都说我们王妃是个随和的,可是真真的好人!有什么好东西都记着我们姐妹! 顾烟寒微微挑眉,看来是夏至去给秋竹送东西的时候,被她看见,这会儿来要东西了。 她也不拆穿她,低头喝着汤,任由郑姨娘说了个天花乱坠,也没去应声。 郑姨娘渐渐有些尴尬。半天,试探性的问道:听说王妃去碎星阁了 顾烟寒喝汤的勺子一顿,扫了眼满脸期艾的她,冷笑:你消息倒快,在这府里的眼线什么时候也分我一半 郑姨娘脸色大变:王妃,您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奴婢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今儿个您身边的夏至姑娘抱着东西出去,府里下人都看见了话里话外都暗指着是秋竹。 顾烟寒放下汤碗,又夹起一块糖藕细品,不以为意道:我与秋竹说了会儿话,觉得投缘,送点东西去不行么 郑姨娘忙笑道:您是王妃,当然是行的。只是奴婢瞧着您去了碎星阁,这心里为王妃您担心。您进府晚,王府里有些事恐怕您还不知道 什么事顾烟寒眼皮都没抬。 郑姨娘也不知道她是真不关心还是假不关心。慢慢道:王妃您可曾经听说府里有位常姑娘 我知道,怎么了顾烟寒眉头微动,平时让夏至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今儿个倒是消息连着上门。 常姑娘就住在碎星阁,当年是跟着王爷从玉门关回来了。王爷后来受命又去玉门关征战,便把常姑娘带了去常姑娘在府里之时王爷只去她那里 很好,郑姨娘一番表功的话又给顾烟寒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上狠狠补了一刀。 她再一次觉得胃里刚吃下去的东西在翻滚着,有种想要吐的冲动。 夏至,把柜子里那妃色的丝绸给郑姨娘拿回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郑姨娘衣服为难又受宠若惊的样子,顾烟寒赶紧挥手就让她走了。 颜夏有些不忿:王妃,郑姨娘摆明了是来要东西的,您不用给她的。那么好的丝绸,您还一件衣服没做呢! 反正是席慕远花钱买的他的东西,养他的女人。顾烟寒自嘲的笑了一下。努力平复着心绪。常雅容不过一个死人,她犯不着跟一个死人计较。 可她也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 把这些东西撤了吧,晚上不用给王爷留门了,爱去谁那里去谁那里。顾烟寒起身,叫了热水洗漱后,便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满脑子都是席慕远那天在发狂之时,抱着她却下意识的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一发现将她误当成了常雅容,气得甚至想掐死她。 顾烟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起那日她抢先喝掉合欢散解药的时候,席慕远便也是那般想要掐死她。 对了,会是谁给席慕远下的合欢散那么恶毒的春药? 顾烟寒有些烦躁的在床上辗转,隐约听到了外头传来推门。仔细再听的时候,却是消失了。 是听错了吗? 她打了个哈欠,正在床上伸懒腰,蓦然帐子里钻进来一个人。顾烟寒被吓得一大跳,当即就要跳起来喊人,唇却突然被封住了。 席慕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抱着她深吻着,似乎是要将她整个都吞入腹中。 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隐隐还有一些脂粉的气息,闻得顾烟寒直皱眉。趁着席慕远松开她吻到别处,想要撕扯掉她的衣物之时,顾烟寒猛地推开了他。 我今晚没心情。她扯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身子,与席慕远之间划分出来一条明确的界限。 席慕远想要靠近,顾烟寒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停下来仔细看着她:不舒服 嗯。 我去找洛风。他转身就要下床,被顾烟寒喊住:不用了,他治不好。 席慕远不解的转过身来,慢慢才意识到顾烟寒这是生气了。 怎么又使性子他发现自己真实越来越不懂女人了。 没有。顾烟寒口是心非。席慕远身上的脂粉气伴随着熏人的酒气直冲她的鼻腔,让她的胃再次翻滚起来,忍不住问:王爷今儿个去了哪里吃饭 水榭他说到一半蓦然停下改了口,不过是与望岳几个吃饭,喝了些酒。 哼,喝的花酒吧? 顾烟寒心里冷笑,男人果然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家里有着四个妾室,还娶了个她,心里装着个常雅容,晚上还跟别人出去喝花酒! 他们成婚还不到一个月! 顾烟寒快气疯了,一把拍开席慕远的手:别碰我! 席慕远努力想着他今天出门前顾烟寒还好好的,一天他都在外面,这会儿王妃生气应该不是他的错,问:谁找你麻烦了 没人。 是母亲席慕远又问。 不是。 那是下人们不听话 顾烟寒见他势要问出原因的模样,沉声道:我去了碎星阁。 黑暗中,席慕远关切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 怪不得一个两个都提醒她不要提起这件事呢,没想到席慕远竟然反感到了这个地步。 他长久的没有出声,顾烟寒又道:你不用怪守门的侍卫,他们很尽责,没有让我进去。所以碎星阁里面有着什么秘密,她也不知道,席慕远不用担心。 沉默了许久,他问:你想要去碎星阁声音没了之前的那些感情,淡漠的很,仿佛两个人隔得很远。 不想。只是今天散步的时候恰好路过而已。顾烟寒觉得自己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席慕远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嘴不对心,起身将衣架上的衣服丢给她:穿上,我带你去。 不去。顾烟寒将衣服往地上一丢。 席慕远拿过一旁的披风将顾烟寒整个包裹住,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抱着她用轻功飞出了院外。 顾烟寒诧异:你带我去哪里! 碎星阁。 我不去! 席慕远轻哼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顾烟寒只觉得恼怒,这个男人又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行带走! 很快便到了碎星阁,侍卫们远远的见有人影靠近,都下意识的以为是刺客。正要拔剑,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都给本王退下! 不等他们再看清王爷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席慕远已经先一步进入了院内。 还不滚一声没有任何感情的反问声响起,侍卫们不敢多逗留,立刻离开。 席慕远抱着顾烟寒停在碎星阁的院内,院子里种满了芍药。他等着顾烟寒将这里都打量了一番,才抱着她往里走去。 一脚踹开那门,顾烟寒看到了席慕远的眉头再一次厌恶的蹙起。 我怀里有火折子。他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 顾烟寒迟疑了一下,从他怀里摸出了火折子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着里面。 屋里装饰的很简单,不像是女孩的闺房。还隐隐带着一股因为长久没有通风的霉味,以及因为封掉密道而有的泥土气息。 火折子渐渐暗了下去,席慕远淡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里面就这些,没什么稀奇的。语气疏离,仿佛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一般。 顾烟寒也低着头没有言语,席慕远抱着她等了会儿,问:可以走了吗 顾烟寒微微颔首,席慕远带着她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再用轻功,而是慢慢的抱着她走回去。一路上他都没有出声,只能在心里暗自估计顾烟寒这气消了没。 顾烟寒却在思索着他当年与常雅容情意拳拳之时,是不是也经常如这般熟悉的翻过墙头,跃入屋内私会 王爷顾烟寒低低的开口。 席慕远脚步一顿,停下来低头望向她:本王在。 你以后还会纳妾吗? 这个问题前所未有的强烈着,可话语在嘴边绕了个圈,开口却成了别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发月钱?府里下人的月钱中秋过后都发了,就我还没有 看着顾烟寒那难过的神色,还以为会被问及什么大问题的席慕远长长的松了口气:本王放银票的抽屉钥匙都在你那里,你还缺钱 这不一样。那是你的钱,我的月钱是我的 本王的不就是你的么席慕远不理解顾烟寒怎么连这一点都分不清。 你还有那么多姨娘要养呢,算哪门子全是我的顾烟寒回呛了他一句,非但如此,我还要帮你养姨娘当我的银子大风刮来的?对了,从我们成婚开始,我给了她们的见面礼,今儿个还送出去两匹崭新的丝绸,你都要如数折成银子给我。 好,你自己去房里拿。席慕远无奈应下,不明白这丫头吃穿用度都有府里,为什么总是记挂着那点银子。 不知不觉回了正院,席慕远将她抱到床上,想着这回她碎星阁也去过了,总该能消气让他一展雄风了,却再次被顾烟寒一把挥开:一身酒气,洗澡去! 席慕远乖乖去洗了澡,出来之时,顾烟寒已经睡着了。他低低吻了她,却发现她脸颊上湿漉漉的,不由得微微一愣,竟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他感觉胸口闷闷的,不知道顾烟寒为何难过,为何难过也不告诉他。他抱着她,以往的疑惑愈发的涌上心头。席慕远发现,他对顾烟寒其实知道的很少。 尤其是那个陆篱,他派出手下所有的探子去查,但始终没有线索。还有她的一身医术。 洛风曾经告诉她,顾烟寒的医术手法怪异,不仅他从未见过,就是薛绍了解的也不多。纵然秦子鱼会一些医术,但顾烟寒的医术绝不仅仅只是传承了她的衣钵。 可顾国公府大小姐终日养在深闺,又是怎么接触这些的? 忽然,席慕远想起来了一些事传言顾国公府大小姐懦弱无能、蠢笨如猪,是个痴儿。 可他认识的顾烟寒聪明、坚韧、勇敢,绝不是那些人口中那般无能,更不是那种会任由别人污蔑自己名誉的人。 为何会差别这么大?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入了席慕远的脑海也许。他怀中这个女子,并非是真正的顾国公府大小姐! 思及此处,席慕远微微皱眉。他迟疑了许久,伸手轻抚过顾烟寒的脸颊侧处。一如既往的平整,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 可不知道为何,那念头总是久久的徘徊在他的脑海之中。 顾烟寒醒来之时,就见席慕远盯着她的脸在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王爷,怎么了 没事。席慕远立刻转移了视线,顿了顿,道:与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上学、写字什么的。顾烟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她自己的童年都是在上课,原主的童年都是在被钱姨娘母女欺负。 席慕远没有说话,顾烟寒倒是想起来别的事:中秋那日。皇上说你是他看着长大的,你是养在宫中养大的吗 差不多。席慕远微微颔首,幼年父亲出征,母亲要随军,四岁起便将我放在了宫中。在太后身边呆过几年,后来便是皇后养着。再后来,便与望岳几个一同与太子在宫中读书、练武。 顾烟寒诧异:老王妃不在家照顾你的吗 席慕远摇头,迟疑了会儿,道:父亲才是她的全部。母亲对我他想要说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便摇了摇头。 顾烟寒好像有点能理解他们母子间这种冷漠的相处模式了。 那你小时候是不是把太子揍过很多回顾烟寒狡黠的又问。 席慕远颔首:一起读书的都揍过。那个时候,因为父亲在外征战,我在宫里犯了错,老头子最多教育两句。太后和皇后也都会护着我,从不罚我。他说的老头子是皇帝。 顾烟寒想起那些翩翩贵公子挨揍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想想王爷你的童年还挺有趣的。 父亲离世前都还不错。席慕远语气淡淡。 顾烟寒想起了之前听说过的谣言。 席慕远十岁那年,老王爷出征之时带上了他。他十二岁那年,押粮官迟迟没有将粮草送去,致使老王爷战死沙场。 当时漠北军队一片混乱,席慕远阵前夺帅,带着老王爷的亲卫军杀出一条血路后,才挽回了局面。 之后他以强硬的手段夺下了帅位。十五岁那年,大败龟兹大军凯旋。同时回来的,还有老王爷已经寒透的尸骨。 那一年,他继位成为洛北王。手刃了当年押粮官。所有的军功都被用来抵掉了这一桩过错。可事实证明,押粮官早就与龟茲勾结。 两年后,漠北突厥来犯,席慕远再次出征。直至今年才大败呼延无双,凯旋回京。 他的人生,在十二岁那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顾烟寒不禁在想,若是老王爷如今还在,席慕远也该是与秦少安或赵齐鲁那般一样无忧无虑的世子爷。 她的思绪渐渐有些飘远,没注意到席慕远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带着探究的神色。 蓦然,他低头吻了她,低声呢喃:你是我的王妃。那些想不清楚的事,他就不想了。即使有一日真正的顾烟寒回来,眼前这人也是他的王妃,他唯一的王妃。 顾烟寒不明白席慕远为何早上会腻着她,躲闪着他的吻,起身穿好了衣服。 席慕远蓦然扬了扬眉头:你自己穿衣倒是熟练。 有什么难的吗顾烟寒不解。 不是有丫鬟么席慕远说着也下床来,王妃不伺候本王更衣 自己穿去! 他拿过一旁的衣服蓦然一顿,眼神游离:本王十岁去漠北前,都是丫鬟服侍穿衣的。 后来是怎么学会自己穿衣服了顾烟寒总算是明白过来席慕远为什么会问她那样问题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穿衣是非常生疏的。 去漠北的时候没带丫头,只带了扫雪和煮酒两个笨小子。父亲训了我一顿后,就什么都会了。提起老王爷,席慕远的语气又是怀念又是落寞。 顾烟寒却想起了常雅容,当年她随军之时,肯定也与席慕远这般亲近。心里酸溜溜的,越发觉得自己没出息。 第054章 逛窑子 与席慕远一并吃了早饭,他看过老王妃便出门去了。 顾烟寒有些奇怪,他的军权被收走,如今就是个闲散王爷,怎么反而比前几天更忙了? 想起他昨日身上那一股子胭脂味,顾烟寒的心里仿佛有跟刺在长:夏至,你有个老乡也在王府里是不是 夏至点点头:嗯,他叫小六子,就在马厩里刷马。 顾烟寒从妆奁里拿出二两银子:你把这个给他,让他去外面走走,看看京城有没有叫什么水榭的酒楼或者勾栏。叫他别声张,机灵些。 奴婢明白。夏至当即便出门去。 下午的时候,顾烟寒小憩醒来,刚喝完一碗冰镇酸梅汤,夏至便来回禀了:王妃,小六子打听到了,京城里就一家名字里有水榭的。叫水榭楼台,是是个勾栏 顾烟寒眉头一挑,怪不得昨天席慕远说了水榭两个字就不说了呢!居然敢去逛窑子! 她只感觉一腔怒火涌起,又听夏至低声道:听说京城最有名的勾栏就是那里 普通的妓院当然入不了席慕远的眼! 最有名的一个妓院都要打听那么久?他看来是在马厩呆一辈子了! 王妃夏至很少见到顾烟寒这么生气,忙解释,小六子是为了不犯错,才晚了时候。他不识的字,是亲自去跑了一趟才肯定是叫那个名字。而且,他也怕有其他地方也叫什么水榭,毕竟是王妃要找的地方,他不敢怠慢 那他还打听到了什么顾烟寒又问。 他说看到好多贵人们进出,虽然他认不出是谁,但那些人的衣着绝对不是普通人,不比咱们王府差多少。 顾烟寒的眉头挑了挑:让他去门口候着,什么时候看见王爷进去了,来报我。 夏至大吃一惊:王爷王爷不会去那里吧 哼!男人都一个德行!今日是谁轮值在正院 是扫雪大哥。 别让他知道。 因为气着席慕远逛窑子的事,顾烟寒晚饭一粒米都没吃下去。正想着天都快黑了,小六子还没回来,席慕远大概没去。 然而,她刚自我安慰了这么一句,夏至脸色惨白的走了进来:小六子跑回来说看到王爷了还看到了跟在王爷身边的煮酒大哥 顾烟寒对着镜子照了照,并非她自夸,这张脸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难不成还比不上青楼里那些粉头? 她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果真还是比不上的。毕竟人家专业就是勾引男人。不像她,席慕远要亲近第一反应还是推开他。 夏至,顾烟寒站起身来。更衣。她打开衣柜,挑了身男装换上。 本朝太祖是位女帝,为行走方便时常身着男装,一时风靡京城。时至今日,还有不少女子在外身着男装。 夏至一边给顾烟寒将如瀑布般的长发竖起,一边忐忑的问:王妃,这个时候您还要出去 夏至,你家小姐长这么大,还没逛过窑子呢。顾烟寒神采飞扬,可眼梢的怒火却只增不减。 王妃,您别跟王爷置气!等王爷回来,您好好跟他谈谈不好吗?逛窑子不行的!要被浸猪笼的!王妃!夏至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顾烟寒随手拿起席慕远的发簪将自己的长发如男子般束起,又戴了他的发冠,瞧了眼镜子里同样英姿飒爽的人,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上次我不是给你也做了身男装么?快去换上,咱们去逛窑子!王爷掏钱! 小姐 你不去我可一个人走了 我马上去换!夏至原本觉得跟着来洛北王府是天大的福气,现在她只觉得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不多时,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红着一双眼去找了顾烟寒。 主仆两人出门去,顾烟寒还带上了扫雪。 扫雪一头雾水:王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你知道王爷在哪里吗顾烟寒问,昨儿个可是他跟着席慕远。 扫雪立刻摇头,满脸都写着心虚。 顾烟寒也不拆穿他,小六子已经牵着马等在了门口:见过王妃!他是一个不过十二来岁的孩子,今儿个得了顾烟寒的青眼,浑身都是干劲。 带路。顾烟寒登上马车,同时提醒了扫雪一声,扫雪,这外头乌漆墨黑的,你要是敢离擅离职守让我出了事,你知道什么后果吧 扫雪点点头,不明白顾烟寒为何要特地提醒他这么一句。然而,看着小六子将车赶到一条眼熟的路上,扫雪黝黑的脸开始泛白。 混账东西!你怎么把王妃带来了这里! 小六子一脸委屈,正透过车窗打量着花街风采的顾烟寒打断扫雪:是我让他来的。 王妃!您您来这里干什么 你昨儿个和王爷来这里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顾烟寒冷冷道。 扫雪的脸立刻刷白。他就说不能去不能去!王爷还非要去!这不还是让王妃知道了! 扫雪,花街上鱼龙混杂,你要是敢去给王爷报信,让我落单出事,你知道后果。顾烟寒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瞬间掐灭了扫雪刚冒出来的念头。 他苦着脸:王妃,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们昨儿个没来这里顾烟寒挑眉。 扫雪低头,声音低若蚊呐:去了 那就不要说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水榭楼台,顾烟寒顾虑着席慕远的面子,也没有用带有洛北王府标记的车。 她下车,门口的窑姐儿阅男无数,当即便看出来了顾烟寒是女子的身份。再加上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让她们都忍不住泛起醋意。 顾烟寒也不在乎,迈步便往里。然而,却忽然被人拦住了:这位姑娘,里头可都是爷们玩的地方,你可不能进去。扭着腰肢,抬头挺胸,就想把顾烟寒比下去。 不是有小倌儿么顾烟寒挑眉。 女子脸色微变,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那是隔壁的墨歌坊 别装了,我知道你们也有,闪开!顾烟寒迈步而入,那窑姐儿伸手就要拽她,却看到顾烟寒反手丢过来什么。她接过手一看,居然是一锭银子! 顿时,脸上的醋意就没有了,满脸堆笑:爷!您里面请! 扫雪与夏至绝望跟着进去,觉得今晚过后,他大概是要滚回漠北去了。 妈妈,贵客来了! 一声吆喝,水榭楼台的老鸨就来了。她同样看穿了顾烟寒是女子,可还是笑着迎上来:看这位爷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妈妈我这就给去您开个雅间儿,再叫几个清倌人来如何 你们这最好的包厢是哪间顾烟寒问。 最好的是锦绣牡丹,不过已经有人了。爷,您看咱们去花开富贵如何老鸨还算诚实。 两间房在一起 那都是雅间中的雅间,自然是挨着的。老鸨笑眯眯的。 顾烟寒丢给她一锭银子:带路。 诶!老鸨忙引着她上楼去。她看得出顾烟寒身份不简单,越是不简单就越惹不起,只能先顺着她的意。 看着扫雪越来越白的脸,顾烟寒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老鸨停在一间屋外:爷,花开富贵到了! 然而顾烟寒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里走去。拐过一个弯,她就看到煮酒守在门外。 煮酒震惊,还来不及喊出口,顾烟寒立刻一步冲上来踹开了那扇门。 拔刀声瞬间响起。 一道屏风立在门前挡住了她的视线,顾烟寒忍着怒火将屏幕踢翻。银光晃过她的眼,一柄长剑已经冲来。 顾烟寒一惊,那长剑却蓦然偏离,推开那剑的席慕远意外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来了 顾烟寒这才看清他挡在了她的面前。 而刚刚要杀她的,是齐望岳。一旁,还站在一个愕然的秦少安:烟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齐望岳震惊,也忙收剑赔礼:王妃,得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三个人都衣衫整齐,不像是刚刚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顾烟寒狐疑的依次瞥过他们三人,谁也没理,推开了内室的门。里头整整齐齐的放着干净的被褥,完全不像是被翻红浪刚结束。 席慕远跟上来:你怎么来了 逛窑子。顾烟寒看都没有看他,绕过他走到三人刚刚坐着的茶几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算上她的茶杯,只有四个茶杯。一旁的桌上,还有未干的水渍,像是刚刚谁写过什么似的。 她吃着点心,老鸨却是急的不行:三位爷对不起!我这就把这姑娘请出去! 顾烟寒斜睨着她:你收了我的银子,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可说好给我找清倌人的。 席慕远的脸一瞬间黑了。一旁,齐望岳还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重麟,先告退了。他忍着笑,示意老鸨跟着他出去。 秦少安也是一脸无奈,走上前来:烟儿妹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没想象什么。表哥,你不讲义气,逛窑子带王爷不带我。这么好玩的地方,我怎么能错过 秦少安有苦说不出:你误会了,我与王爷是在谈正事。 顾烟寒挑眉:在谈哪家的花魁床上功夫更好吗 秦少安的脸一瞬间涨红:烟儿妹妹你矜持点 你也先回去吧,改日再议。席慕远嫌弃又不耐烦的冲秦少安挥了挥手。 秦少安仿佛得了免死金牌一般:那就先告辞了!烟儿,别跟王爷闹,王爷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顾烟寒轻哼一声。 秦少安离开。扫雪等也乖乖守在了门外。顾烟寒自顾自的喝茶吃着点心,心情却有些复杂。 一进来见这副情况,顾烟寒大致就猜到是席慕远他们三人来这里密谈什么事。她气冲冲的来抓奸,结果就像是个傻子。 生完了席慕远的气,顾烟寒又开始生自己的气。一不留神,让一口茶给呛住,止不住的咳嗽。 慢些喝。席慕远宽厚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好半天才帮她顺了气。 王爷因为咳嗽,顾烟寒的眼眶红红的,此刻更像是只乖巧的兔子,你有话就说吧。 你怎么来了这里席慕远问,他知道绝不会是扫雪泄密。 顾烟寒撇撇嘴:来看看你和你的小相好 胡闹。席慕远嗔了一句,见顾烟寒那副知错了的模样,又心软了。本王这里没有相好,别胡想。 哦顾烟寒低声应着,心里有些别扭,为什么非要来这里谈事 席慕远也不瞒她:这里人员进出混乱,密探进出容易隐藏身份。 那这里这么多勾引人的小妖精,王爷不动心吗顾烟寒话一出口,就感觉酸溜溜的,让她恨不得吃回去重新说。 席慕远却是眉头微扬:吃醋了 没有!你娶我已经把老王妃气得够呛了,我就是怕你再弄个窑姐儿回去,把老王妃气得再服毒一回。 一句话,连着损了席慕远,又损了老王妃。 席慕远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心里还有些喜悦:那王妃的意思是允许本王纳妾 王府是王爷的王府,自然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弄个窑姐儿回去也不错。毕竟人家房中术肯定好,王爷也犯不着来折腾我了。 可本王就喜欢折腾你。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顾烟寒涨红了脸。她抬起头,看见席慕远还是那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就是眼角还带着几分戏谑。 我可没那福气。顾烟寒白了他一眼,王爷您还是帮我找几个清倌人来吧。 席慕远眉头一蹙:别胡说! 顾烟寒不服气:我嫖资都付了呢。想起刚刚丢出去的二十两,她就肉疼。 那你睡了本王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付钱席慕远一本正经的问。 顾烟寒骇然,要不是亲耳听到,她都不敢相信这回是席慕远问出来的话。她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头的银子还是席慕远那天给她的月钱。 王爷你技术不错,卖相也好,嫖资算上小费,喏。全给你。顾烟寒就钱袋递过去。 席慕远气结,他调戏一下自己的王妃,没想到王妃还跟他来真的。他拿过那瘪着的钱袋,对顾烟寒更是失望。里面只有二十两和一些碎银子。 本王就值这点 顾烟寒恋恋不舍的瞄着桌上的银子,心里舍不得,嘴上还不饶人:其实吧,也就值个十两银子。但看在王爷你卖相好的份上,这二十多两全给你,不用找了。那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席慕远将钱袋往桌上一丢,说,你刚刚给了老鸨多少钱 给了老鸨十两,门口有个胸大的窑姐儿,也给了十两。剩余这二十多两,怎么也值个清倌人吧?王爷你又不是了 席慕远有些恼了。在顾烟寒心里,他居然还不如窑子里的小倌值钱! 王妃,内屋有东西给你。席慕远磨着牙。 顾烟寒好奇的转头,她刚刚看过了,里面就是间普通的卧室,什么都没有。 什么啊她问。 席慕远站起身,先一步推门而入:王妃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顾烟寒半信半疑的站起身,刚进屋席慕远就倏然关上了门。 顾烟寒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王爷你要干什么?谋财害命是不行的!我没你有钱! 本王劫色。席慕远说着抱起顾烟寒往床上一压。 你放开我!你起来!在外面呢!别胡闹! 席慕远一把抓住顾烟寒在他身上乱挥的手,禁锢在床上,瞧着她此刻的慌乱挑了挑眉:本王总不能让王妃的嫖资打水漂吧?毕竟二十两呢!最后几个字他咬着牙,让顾烟寒只感觉老腰在喊救命。 具体是怎么回的王妃顾烟寒已经不记得了,她唯一的感受就是,席慕远这个样子要是去当小倌,她肯定给差评!一点都没有以前的温柔与体贴! 席慕远还振振有词:二十两就只有二十两的质量。 顾烟寒想戳死他。 第二日夏至来服侍她沐浴的时候。还是忍着笑的。让顾烟寒有种她去捉奸不成反被捉的错觉。 夏至,昨晚的事,不准再提起。再给管事传个话,让小六子去采买上找个活。让他管好自己的嘴!昨晚的事,要是传出一个字,让王爷去扒了他全家的皮! 夏至忍着笑点头:王妃放心,小六子嘴巴很严的。您给了他采买这么好的差事,他肯定不会胡说的! 还有扫雪,他没被王爷罚吧顾烟寒又问。 扫雪大哥现在躲着不肯出来,就怕王爷看见他想起昨晚的事,又罚俸。 去我妆奁下头拿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就说我给他补的月俸,别让王爷知道。顾烟寒出阁前,顾国公给了她五百两的压箱底银子,占了顾国公府当时能拿出的一半。 然而相当不禁用,顾烟寒打赏了王府的下人,又处理了自己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后,手上已经没多少钱了。 还是要攒钱。 她异常苦恼的从木桶里出去熏发,席慕远就坐在一边看书。顾烟寒看见他,狠狠剜了眼他。要不是跟着他去水榭楼台,她昨天也不用多花掉五十两银子! 庄子和铺子里的盈利要年底才能到手,还有四个月她怎么才能让自己有钱起来?眼前的富贵都是虚的,只有有了一定的钱,她才好安身立命。 正想着,她忽然感觉头发被拽了拽,不由得有些抱怨:夏至,轻点。你今天怎么也心不在焉的 她疑惑的转过头去,却发现居然是席慕远在给她熏发。 若是疼了便说。席慕远尽可能的放轻手上的动作。 顾烟寒有些诧异,照理来说,这些事都是她这个做妻子的给席慕远做的。然而却反过来了。 王爷 嗯 你这手法,去做小倌伺候人的话,是要被罚影子的。 你是又欠调教了席慕远磨牙瞥了眼丫鬟们才铺好的床,顾烟寒连忙闭嘴。 大概是因为顾烟寒去了水榭楼台,席慕远之后几天没有再出门。齐望岳与秦少安都分别来过府里几次,一个打着找席慕远喝酒的名头,一个带上了秦雨涵一副走亲戚的模样。 顾烟寒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朝堂上的事,席慕远不说,她也不好问。 蓦然一日下午,席慕远派人送来了一套骑马装:明日陪本王去狩猎。 差点被泥石流埋了还去顾烟寒心有余悸。 这次呼延庆云也去。 顾烟寒一愣,细想一番后,问:王爷。你的意思是,上次炸掉山石,引发泥石流的,是呼延庆云?不是呼延无双 席慕远微微颔首:呼延无双崇尚武力骑射,认为火药硝石不过是可笑的把戏。他作战都不轻易使用。反而是呼延庆云,本王抓他入狱,铁定一出来就要报仇。 可我那天诈了一下呼延无双,他的反应的确是他啊 呼延庆云的主意,他不过是照办而已。呼延庆云当时刚出狱,身体不佳,一直在将养。不然也不会一直等到本王毒发最后一日才来刺杀了。 说起这个,王爷,我还有一事不解。即使银燕告诉了他们正院的所在,碎星阁的密道她也不可能知道。呼延庆云又是怎么知道的 席慕远一瞬间静默。好一会儿后才道:这事你就别多管了。本王保证,往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吓到你。 不想让她知道,是和碎星阁的那个女人有关吗? 顾烟寒撇撇嘴没有说话,转身去试了那身劲服,正正好好,一点不差。 席慕远瞧着她被紧衣勾勒出的姣好身材,一瞬间有些后悔明日带她出门。这样的绝色,就该在藏在家里他一个人欣赏才是。 然而,他正要开口,秦雨涵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姐姐!姐姐!明天去狩猎呀!我给你打兔子!诶,王爷也在 席慕远不想理她,转身就走。 秦雨涵也不在乎,开开心心就跟顾烟寒说起南山猎场的有哪些猎物。 顾烟寒听着只是笑笑。她的身子根本就不能拉弓射箭,更别说打猎了。 秦雨涵却不在乎这些。与她约好了,吃过午膳便开开心心的回府去。 顾烟寒小憩醒来,眼前有着一道黑影,席慕远竟然就躺在她身旁。 王爷顾烟寒迷迷糊糊的,你怎么也在 她半梦半醒的声音异常酥软,听得席慕远的心也柔软了起来:有东西给你。 顾烟寒想起昨晚在水榭楼台席慕远也是这么唬她的,撇撇嘴,嫌弃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好气的反问:又是你的大宝贝吗这话是昨晚席慕远亲口说的! 席慕远忍不住笑出声,侧身压上去:王妃若是要的话,本王就满足你。 走开走开!顾烟寒嫌弃的跺着脚,推开了席慕远已经探到她衣襟边的手。 蓦然,她的手上被席慕远塞过来什么。摸着那造型,她一惊,立刻从床上竖了起来。 弩顾烟寒诧异的望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是一架小型弩弓。 席慕远帮她将弩弓固定在手腕之上,又装上一根不足三尺的专制弩箭,示意顾烟寒对准了一旁的茶杯握手。 顾烟寒照做,手掌握住掌心机关的一瞬间,那弩箭猛然窜出去。当一声脆响,刚刚被她标准的茶杯瞬间便被射成了碎片。而那弩箭,直挺挺的射入了桌面之上,入木三分。 好厉害!顾烟寒不由得惊叹。 席慕远见她喜欢,嘴角微微勾起:明日狩猎,你用这个便可。平时也可拿着防身。蓦然,他想起顾烟寒之前几次都一直拿着匕首要刺他,刻意补充道:王府除外。 顾烟寒也没在意,她正愁没有好武器防身呢!席慕远这弩弓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这东西小巧。还不用太大的力气,她藏在袖子里就能出其不意伤人。 瞥见一旁还有一盒弩箭,都是新做出来的。顾烟寒不由得问道:王爷,这是你做的吗 席慕远微微颔首:军营里的弩弓都太大了,你拿不动。本王便改良了一下。 顾烟寒抬起他的手掌轻轻抚过,这双手明明还很年轻,此刻却是布满了老茧与刀伤。 王爷,谢谢你。顾烟寒觉得眼眶热热的。 席慕远低头吻了她一下: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谢的。起来换衣服,本王教你骑马。 王爷我会骑马 那本王也要教。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穿着骑马装策马而出。同样的飒爽英姿,看的路人纷纷赞叹洛北王的眼光果然就是好,一个个都忘记当初是怎么同情席慕远取了个丑女的。 他们到达之时,南山猎场已经来了不少勋贵。 秦雨涵自小被帝后当亲女儿宠爱,打马列在最前面。一见他们来,当即便上前:哇,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大家闺秀,没想到穿上这一身跟王爷一样帅嘛! 顾烟寒懒得管这丫头成语不过关,只是笑了笑:你昨儿个可说今天要给我猎兔子的,别忘了。 忘不了。你看,我带了好多箭呢! 蓦然,一旁传来了一声冷哼:箭多又有什么用?箭法不准全是浪费! 你说谁箭法不准嗯!秦雨涵立刻反问呼延心淳,你中秋在宫中投壶的时候,可是一箭都没有中! 那又如何?那日你们肯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输不起!呸!我是个有教养的人,不跟你一般见识!秦雨涵剜了眼她,高傲的转过头去,继续跟顾烟寒说话。 顾烟寒也不看她,席慕远更是从来不知道有她的存在一般。呼延心淳见谁都不理她,更是气得不行。 顾小姐今日这一身,倒是别有风采。太子策马而来,眼神第一个落在了顾烟寒的身上。 席慕远不快的皱眉:是洛北王妃。 那眼神让太子微微一颤,席慕远以前要揍他的时候,都是这般。而且,这家伙揍起人来从不留情,宫中长辈都护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太子呢! 沈岱宗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冲席慕远呵呵笑了两声:重麟也来了。前两年你不在京中,父皇都不来南山猎场狩猎了。 席慕远四两拨千斤的把太子丢过来的黑锅甩回去:皇上那是忧心国事,太子也该帮着多分担些才是。 沈岱宗的脸色黑了黑,策马与跟齐望岳说话了。 不多时,皇帝出来,说了好大一通鼓励的话语后,宣布了围猎开始。 他与自己的亲卫在一起去了北边,席慕远等人的年轻贵公子都不想去那里凑热闹,纷纷选了别处。 顾烟寒乖巧的跟在席慕远身边往南边跑,满脑子都是本次作为彩头的紫貂大氅。貂皮大氅虽然珍贵,但以在场的诸位来说,谁家还没几张貂皮? 怎么皇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尤其是同来的女子们,不论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是几位与顾烟寒年纪相仿的世子妃,那眼珠子都亮了。 她的出神自然的逃不过席慕远的眼神:想什么呢 顾烟寒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席慕远解释道:那是紫雪貂,毛发平日里看着是紫黑色的。一旦入冬,尤其是落雪之时,紫黑色的毛皮便会变成雪白。紫雪貂是雪貂中的变种,几百只也不一定有一只。更何况是做成了大氅的 那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了! 知道价值后的顾烟寒眼睛也亮了。 席慕远抽箭,对着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白兔便松手。嗖的一声,那白兔中箭从杂草间摔出来。 扫雪立刻上前见兔子捡了起来,还有些疑惑,王爷平时可是从来不打这些小东西的。 给王妃。席慕远看向顾烟寒,找长乐郡主作甚?你要什么,本王难不成还猎不来那语气,跟吃醋是的。 那我要那件紫貂大氅。顾烟寒狡黠的看着他。 包在本王身上。席慕远策马上前,嘴角却是洋溢这一抹笑意,问追上来的顾烟寒,你可知那紫貂大氅还有什么故事 顾烟寒摇摇头:我哪里知道,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呢。 席慕远微微一笑:传言,那是太祖与那位的定情之物。太祖是女帝,皇夫的名字却鲜人为知。 顾烟寒微微一愣,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还能穿吗 笨!席慕远失望的再次策马上前,也不理顾烟寒了。 顾烟寒一头雾水:扫雪,我是又得罪王爷了吗?怎么感觉他生气了 扫雪比她还迷茫:属下也不知道 煮酒汗颜:王妃,王爷想跟您定情,你看不出吗 顾烟寒哂笑:我都嫁给你们家王爷了,还定什么亲她策马上前,留下对洛北王满是同情的煮酒。 赢下彩头的条件是狩猎优胜,优胜有两种,一种是数量多,另一种是猎下了什么珍惜、凶猛的动物。 席慕远自然不会选第一种。他仔细观察着林间的足印,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顾烟寒偶然瞥见一株古树下长着一株背阴草,不由得感叹一声自己运气真好。她下马上前,想要采下那株草药,却蓦然听到了一声咆哮。 蹲下!席慕远一声怒喝,顾烟寒本能照做,就听到头顶嗖嗖嗖三箭飞过,她的身前蓦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顾烟寒抬头,居然是一只比她还高的熊瞎子! 她骇人,席慕远又是搭弓射箭,一箭贯穿了熊瞎子的眼睛。剧烈的疼痛让熊瞎子伸出厚重的熊掌打出乱挥,顾烟寒捂着头躲在一边,然而熊瞎子乱动着却是要将锋利无比的爪子挥向她。 眼看那闪着寒光的熊抓就要挥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席慕远挥剑下马上前。只听得一声前所未有的熊嚎,那粗壮的熊臂竟然是被他一剑斩下。 这下熊瞎子发狂的更为厉害,嚎叫声,再一次挥起爪子就冲席慕远面门冲去。 快走!席慕远头也没回的丢下这句话。双手握剑跃起,直冲熊瞎子而去。在顾烟寒的愕然中,他将长剑直指的刺入那比人还高的熊瞎子心脏之中。 见顾烟寒已经回到安全地带,席慕远这才拔出剑后退。熊瞎子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满地的落叶与尘埃。 席慕远脸上溅血,浑身散发着一种顾烟寒从未见过的杀气。这就是他在战场时的模样吗 回头看了眼她,席慕远却是转身而走,去向别处。 顾烟寒不解的喊住他:王爷,你去哪里她追上去,席慕远却绕开了她。 王爷,我错了顾烟寒再一次追上去,我不该随便乱跑的我就是想要那株背阴草 煮酒,采药。席慕远头也没回的吩咐道,却始终不看顾烟寒。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顾烟寒愣在原地呆了几息,问:王爷,你生气了吗 席慕远的脚步停下,摇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顾烟寒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席慕远的手。 他微微一颤,想要躲开,顾烟寒依旧先一步来到了他面前:你没生气为什么都不看我了 她眼神明亮,仿佛完全没看到自己此刻的染血后的狰狞。席慕远的眼睛有着几分躲闪,沉着声:我怕吓着你。 顾烟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笑:那我帮你擦擦。她掏出帕子倒出水囊里的水沾湿,踮起脚轻轻帮席慕远将脸上的还温热的血擦去。 席慕远感受着她指尖的柔软,感受着手帕上的凉爽,看着她专注的神色,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收拾这些。 他还记得第一次满身是血的从战场上回来,老王妃望着他那惊恐的神色,如同看见了地狱恶鬼一般,尖叫着怎么也不愿意靠近,更别说找大夫为他看伤口了。 扫雪给他打了水来洗脸,一盆子的清水就那么变成了血红色,仿佛那本就是血一般。 如今,她却说我帮你擦擦。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飘入了他的心间。 顾烟寒很专注的帮他擦着脸,还将脖子上和手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才停下:王爷,好了。 她刚抬起头,席慕远蓦然落下一个吻,染红了她的脸,低嗔:别闹!还有人呢!一转头。煮酒却是早就拉着扫雪背对着他们了。 席慕远又是亲了她一口,这才拉着她走回来。瞥了眼那株背阴草,顾烟寒嘱咐道:煮酒,你回去后,记得给王爷煮了。 席慕远眼神怪异:本王没伤着。 你上次中了毒,伤根本,背阴草药性温和,吃这个最好了。必须吃! 你煮 顾烟寒爽快答应:成,给你煮个药膳!回头扫了眼那大狗熊,煮酒,把熊胆给我挖了。 不急,让扫雪发个响箭,很快便有人来处理。有了这头熊,王妃要的紫貂大氅不远了。席慕远趁着煮酒与扫雪转身,低头又是一个吻落下。 顾烟寒瞪了眼他,一旁却是响起了一声轻笑:洛北王当众调戏良家妇女了 呼延无双独自一人策马而来,眼神戏虐,眼底却藏着几分无人能察觉的失意。 席慕远眉头微挑:本王与王妃的私事与你何干 蓦然,两声尖锐高亢的长啸划破天际。两道黑影从天空之中飞过,席慕远与呼延无双的眼睛同时亮了:海东青! 是我的了!呼延无双立刻拍马追出。 保护好王妃!席慕远也不由分说的翻身上马,随即策马疾驰。 呼延无双仔细打量着那两只海东青,见怎么都在射程之外,不由得有些烦躁,对追上来的席慕远道:一人一只如何 都是本王的! 第055章 本王的女人不靠本王靠谁 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洛北王不怕吃撑了呼延无双斜睨着他。 席慕远冷哼:本王还等着给王妃将紫貂大氅赢回去,撑不着! 呼延无双冷笑一声,先一步搭弓射箭,带有他标记的长箭直冲天空之上的猛禽而去! 墨绿色的羽箭直飞天际,然而两只海东青猝然展翅高飞,羽箭从海东青的下腹处划过,栽入地上。 呼延无双面色不善,席慕远却继续策马上前。海东青的高度较之刚才更高,已经超出射箭的距离。 然而,席慕远却没有放弃。他抽出一根红色尾羽的长箭搭在手边,右手撑在马背上居然站了起来! 你疯了!呼延无双在背后诧异的喊道。 席慕远充耳不闻,稳稳的将身子站在马背上,搭弓射箭。 红色的尾羽犹如闪电一般势如破竹的朝天际飞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两只海东青相继发出一声嘶鸣,直挺挺的从空中落下!竟是一箭双雕!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一弯,身子平稳的落地,揪着缰绳将身子大半个往地上落去,一个海底捞月便轻而易举的捡起了地上的两只海东青。 羽箭只射中了海东青的翅膀,好好将养后还能飞。想到这里,席慕远心情更是愉快,调转马头便沿原路返回。 路过呼延无双身边的时候,他刻意停下来给他看了眼手中还在不断挣扎的海东青:一会儿可还要劳烦本王的王妃辛苦些为这两只畜生包扎了。一句话既炫耀了猎物,又炫耀了老婆。 呼延无双冷哼一声,心中暗自恼恨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想出这么一个方法来缩短射程!要是他射下了那两只海东青,赢下紫貂大氅送给顾烟寒,那丫头指不定多高兴呢! 瞧着席慕远兴高采烈的去给顾烟寒邀功,呼延无双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心策马往前而去。 一路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猎物,他杀了匹狼,让随从去处理后,自己打马随性往前而去。 猎场建在山上,丛林叠嶂之中,呼延无双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因为在场诸人皆是身份贵重,出发前各自都准备了响箭,一旦遇难或迷路,发出响箭便有人来救援。 呼延无双心高气傲,自然是不会就此放箭。他瞧着此处风景不错,索性下马漫步。脑海中。却满是顾烟寒的身影。 忽然,正在下坡的他脚下一软,地上一整块草皮下落,让他落入了一个深坑陷阱之中! 倒在地上,呼延无双第一反应却是笑了。这陷阱里没有埋着刀子或尖竹,他倒是运气不错的还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陷阱的高度比两个成年人还要高,而且地方狭小,他的轻功也施展不出,倒是被困在了这里。 不同于别人的焦急或担忧,呼延无双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索性在陷阱边惬意的躺下了。 皇家猎场之中,豢养的所有猎物都是为了训练贵族子弟的骑射,不可能有人为了抓猎物而设下这般的陷阱。而且,这陷阱挖的也太深了,即使是抓头熊都不用挖这么深。 看来这南朝内部也是暗流深涌。 呼延无双的嘴角扯了扯,暗想着一会儿会是哪个倒霉蛋掉下来与他做伴。 顾烟寒见席慕远迟迟不回来,有些担忧:王爷不会有事吧?他别又跟呼延无双打起来了。 王妃,王爷武艺不凡,不会输的。扫雪安慰着。 我怕呼延无双故技重施,又给王爷下毒。顾烟寒越想越不放心,蓦然听到一旁传来了破风声。 她本能的就是拍马往前跃起一步,一根羽箭唰的落地。要是顾烟寒反应再慢一步,马被羽箭射中发狂,她不死也得摔成残废! 呼延心淳失望的收起弓箭,蔑视的看向她:找了你好久,原来是躲在这里了! 我与公主是一同出发的,公主若是真有心找我,怎么不跟我选同一条路顾烟寒压着怒气反问。 呼延心淳狠狠剜了她一眼。她当然想着跟席慕远走同一条路,趁机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他们一走,她正要追上去,席慕远却让侍卫拦住了她! 一直到现在,侍卫忙着过来处理这头大狗熊,她才有机会追过来! 洛北王呢扫视了一圈没见席慕远,呼延心淳有些失望。 我凭什么告诉你顾烟寒没好气的拉起袖子,弩箭对着呼延心淳的小腿射去。 她慌忙躲开,以马充当挡箭牌。短小的弩箭整个没入马腿之上,马匹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往下摔去,直接将呼延心淳摔下去不说,还整个身躯都倒在了她的身上。 贱人!毒妇!你们都瞎了吗!快来救我!她恼怒的在地上怒吼,却是被马匹那沉重的身躯压得一动也不能动。 顾烟寒瞧着那几个突厥侍女手忙脚乱的去抬马,悠悠然的打马上前:心淳公主,一会儿回去记得让大夫看看腿,别瘸了。 在呼延心淳的咒骂声中,顾烟寒带着扫雪煮酒往前而去,沿着席慕远离开的路去寻他。 路上,遇上了太子近侍:洛北王妃可是在找洛北王 顾烟寒点头:是啊,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前头拐两个弯就是。王爷猎到了两只海东青,可真威风!近侍满眼都是崇拜。 顾烟寒笑笑,顺着他的话往前走去。然而,拐过两个弯,她有些疑惑,问煮酒:太子身边的人和洛北王府的关系好吗 煮酒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太子一直觉得王爷抢了他的风头,但面上对王爷还算客气。不过他身边那些下人眼珠子都长在脑袋上,平时对我和扫雪这样的,都爱理不理。 怪不得顾烟寒觉得刚刚那近侍夸席慕远时的笑容格外虚伪呢。 煮酒,你跟上去看看那人想要做什么?我总觉得他不是来给我们指路的。顾烟寒吩咐道。 煮酒离开,顾烟寒望着前面问扫雪:那里是什么 属下也没有来过这里,平常王爷都去北区,那里猛兽多。扫雪如实道。 蓦然,顾烟寒的坐骑被一道冷箭射中,马匹激烈的嘶鸣一声,在疼痛的驱使下撒丫子便朝前面全速奔去。 王妃!扫雪立刻追上去,他的马同时也中了一箭,没跑几步便倒了下去。 顾烟寒虽然会骑马,但眼下这匹马却是怎么也不听使唤,一个劲的就往前跑去。路过一片坡地之时,马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侧就将顾烟寒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顾烟寒想要稳住身子,可是下坡异常的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只能双手护住头,尽可能的减少伤害。 忽然,她感觉身下一空,整个人摔入了陷阱之中。 然而,想象中从高空落地的疼痛没有传来,顾烟寒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她松开护着头的手,看见呼延无双正肆意的笑着。她错愕,这才发现呼延无双正抱着她! 她本能的推开她,呼延无双倒也没有纠缠,让她平稳的落地。然而,因为一路摔下来受了伤,顾烟寒的身子一颤,呼延无双又给扶住了。 顾烟寒勉勉强强扶着墙找了个地方坐下,只感觉一路滚下来浑身都疼。她捂着伤口,缩在角落里也不说话,就低头揉着发疼的手。 蓦然,一旁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小瓷瓶:跌打药,涂点。呼延无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坑内异常的明亮。 顾烟寒有些迟疑的接过,打开闻了闻,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倒出些许涂在了手上。 你怎么掉进了这里呼延无双问。 顾烟寒吸了吸鼻子,大致说了一边经过,又问了他为何会在这里。 呼延无双如实相告,却是皱了眉。 他原本以为是要对付哪个大人物,但按照顾烟寒的说法,她肯定是中计了。可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被算计的价值。 呼延无双想不通个中原委,但瞧着坐在不远处的顾烟寒,心情倒是不错,没想到这要强的丫头也有这样的时候:别哭啦。 顾烟寒立刻反驳:你才哭了! 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呼延无双表示无奈。 那是疼的!不是哭!顾烟寒大声辩解。 呼延无双连忙笑着摆手:好好好,没哭。上药吧。乖。 顾烟寒瞪了他一眼,简单给手上了药,身上其他的伤口得回去才能处理。她将药酒还给呼延无双,摸出响箭想要放箭。然而,响箭却没有响。 闷炮呼延无双微微诧异,他拿过顾烟寒手上的响箭拆开看了眼,沉了脸,里头没有火药。 皇家用的东西不会出这种低级错误,顾烟寒也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算计了,忙问呼延无双:你的响箭呢 呼延无双指了指上面:掉在上面了。 顾烟寒绝望的望着那高高的洞口,望着那一方狭窄的天空。突然有些明白井底之蛙的感受了。 你有办法出去吗顾烟寒问。 呼延无双灿烂的一笑:你要是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滚! 呼延无双嬉皮笑脸的问:烟儿小美人儿,你不求我。难不成是打算在这洞里呆一辈子 王爷会来救我的。顾烟寒索性坦然的往一旁淡定的坐下。 见她这般信任席慕远,呼延无双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就那么能确定洛北王能在设计你的那人前赶到 顾烟寒白了他一眼:会的。你要是能出去赶紧出去,别在这里跟我抢地方。 没良心,刚刚可是我接住了你。 你刚刚要是早点出去报告这里有个洞,我说不定都不会掉下来。 呼延无双听着她的歪理,还觉得挺有理的。 对了,你不是跟王爷去追海东青吗?怎么会在这里顾烟寒想起这个,疑惑的问。 呼延无双轻哼一声:你觉得本皇子是跟洛北王走一路的人吗?早就分开了。 你们走岔路了吗顾烟寒又问。 呼延无双想了想,摇摇头:没。那两只扁毛畜生一直往南飞,我们都是追着往前跑的,走什么岔路 顾烟寒心惊起来。这么说的话,那近侍是故意误导她来这里的。 会是太子的意思吗? 呼延无双明显是个意外,可太子设计她有什么意思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呼延无双又笑眯眯的凑过来:烟儿,左右这会儿也没有旁人,你真的不考虑亲我一下上去吗 滚!顾烟寒一把推开他那张不断凑上来的脸。然而,她的手却被呼延无双抓住了。顾烟寒没多想就是踩了他一脚,把手给抽了回去。 呼延无双却是一惊。刚刚顾烟寒手碰触到他的那一瞬间,像是有一道电流从她的掌心窜入他体内,让他下意识的抓住了那双柔软的手。 此刻顾烟寒抽回手,呼延无双握了握空荡荡的手,只感觉心都这一瞬间空旷了下去。 女子身上淡雅的清香若有若无的传来,让呼延无双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他感觉有些口渴,顾烟寒娇柔的身躯仿佛以往清泉一般,让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迈步,低头想要吻上她。 他的突然靠近让顾烟寒一惊。用力推开他:你干什么!平时呼延无双也会调戏她,但都是戏谑。可刚刚那一瞬间,顾烟寒在他眼中看到了情欲。 呼延无双被这身娇喝蓦然惊醒,他惊然后退一步与顾烟寒保持距离,心里却是大骇。 他知道顾烟寒在他心里不一样,他也放任这样的感情在心底滋长。可是他的自制力绝佳,绝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对顾烟寒做出这种事! 呼延无双有些烦躁,他抬起头,看见顾烟寒缩在墙边,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鹿正戒备的望着自己。 烟儿他不由自主的低声呢喃。 顾烟寒冷声:你给我清醒点!我要是出事,你们兄妹三人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南山猎场!席慕远不会放过你们! 呼延无双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心中懊恼着自己刚刚的冲动。 可嗅着顾烟寒独有的清香,他感觉自己又要心猿意马起来。再次望向顾烟寒之时,他仿佛都已经能想象到女子在他身下时的画面。 顾烟寒不知道呼延无双抽什么疯,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也不顾泥土的脏,试着从墙壁上爬上去。然而爬了没两步,手下的泥土松垮,顾烟寒整个人摔了下去。 呼延无双再一次接住了她,然而却任由顾烟寒砸在他身上,两人倒地摔在一起。呼延无双俯身将顾烟寒笼罩在身下。 他的眼神迷离,琥珀色的双眸唯有顾烟寒的身影。他伸手抚过顾烟寒的脸颊,被顾烟寒猛然挥开:呼延无双!你给我滚开! 他的眼中一瞬间清醒过来,可顾烟寒的面容这才映入眼眸之中,他又有着几分想要沉沦。 他低头想要来亲吻顾烟寒,被顾烟寒用力推开:你难道没发现不对劲吗!你给我醒醒! 呼延无双猛然惊醒。是了。不对劲!他的自制力不该是这么差的! 可是头脑里一瞬间清醒过后,再次晕乎了起来。满脑子都是想要将身下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占为己有的念头。 他抱上她,让她无处可躲。 顾烟寒只恨当初没早点毒死他:你给我滚开!我是被算计了才落进这里!你想当别人的棋子吗?给我清醒点!你可是呼延无双! 她的声音恍若黑夜中的明光,将呼延无双混沌的神智拨开些许。 走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猝然抽出腰后的弯刀,抬手便落下! 顾烟寒无处可躲,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传来,她却没有感到疼痛。 呼延无双脸上的神色痛苦到了极点,可他却笑了。闭上眼不再看顾烟寒,呼延无双拔掉弯刀,起身倒在一边。 他的双腿上,血流如注。 呵他带着三分狂傲七分不屑的笑出声,居然是这样下作的手段你起来,那张草甸子上有媚药 落入陷阱之时,他感觉有什么粉末落入口鼻之中。呼延无双开始以为只不过是些灰尘和碎屑,没想到居然是媚药! 顾烟寒忙照做,退到离呼延无双最远的地方。说是最远,其实不过也就两步之遥。 蓦然,呼延无双将手上的弯刀丢到了她面前。又解下腰后的另一把弯刀,丢给她。 顾烟寒不解。 拿着刀爬上去。呼延无双紧闭双眼,每看一次顾烟寒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意识又要模糊,呼延无双掐了一把自己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再一次冲散那不断涌起的欲望,让他清醒过来。 快走!既然是中计,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若是让别人看到我们两个这样子,你可说不清了! 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他又有些自嘲,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用刀杀了我。 顾烟寒忙捡起两柄弯刀,横着插入泥墙之中,确定稳住后用力吊起身子,再将另一把弯刀同样插进去。就这么走了四五步,呼延无双慢慢睁开了眼。 望着顾烟寒瘦弱却倔强的背影,他真后悔晚来了中原几天。否则的话,这样的尤物一定是他的。 意识又要模糊起来,叫嚣着让他去把墙上的人儿抱下来压在身下蹂躏。呼延无双冷汗涔涔,咬牙将伤口撕裂,这才令自己保持清醒。 开什么玩笑,他要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去得到,犯不着靠这种东西!更何况。他还知道这块蜜里藏着毒! 蓦然,眼中那令他贪恋的身躯一颤,竟是从墙上倒了下去。 呼延无双本能的跛着脚上前接住她,两人再一次滚做一团,那才被压下的欲望再一次占据了上峰。 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顾烟寒身上,感受着身下女子的挣扎心间有种异样的快感涌起。 蓦然,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如当头棒喝将呼延无双的理智拉回。他松开顾烟寒倒在一边,看见顾烟寒手上的弯刀染着血。 他灿然一笑:你刺错了该往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脏。 顾烟寒冷着脸站起来,手上的弯刀握得更紧:没有错,那里血管最少。 呼延无双愣了愣,一笑:烟儿,你对我这样好。会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你要是来真的,我一样会杀了你。顾烟寒的声音更冷,她不再看他,转身继续打量爬上去的路。 沿着刚刚上去的路,她又爬了几步。蓦然,洞口探出来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顾烟寒忙道:麻烦你拉我上去成吗 杀了他!呼延无双却大喊。 顾烟寒一愣,呼延无双不顾自己的腿伤先一步跃起,夺过她手上的弯刀便是在那人喊出声来前将弯刀掷出,一刀封喉! 没有了弯刀作为支撑,顾烟寒的身子再一次摔落回坑底,不由得恼怒:干嘛杀他!本来我们可以得救了! 你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吗!呼延无双想起那眼神就恼怒,割喉都是轻的,该五马分尸才是! 顾烟寒这才想起刚刚那男人眼中的垂涎。完全没有任何意外,就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南山猎场来的都是勋贵,那男人穿着简陋,绝不会有胆子擅自前来,还对猎场里的女眷露出这样的神色。 除非,是得到了谁的授意 顾烟寒打了个寒颤,又有无奈:他死了,就不能知道是谁在算计我了 他要是不死,我们被困在一起的事传出去,你的名节也毁了!呼延无双声音嘶哑,对媚药的自制已经快到极限了。 居然是在为她考虑 顾烟寒有些诧异。眼前没了弯刀,她根本爬上不去。难道真的要杀呼延无双? 因为刚刚的意外,两人再一次靠在了一起。顾烟寒因为突然摔落而别到了脚,这会儿刚好点,她当即就要与呼延无双保持距离。 然而身子刚动,一旁的呼延无双转身将她压下。顾烟寒立刻要踢开他,可是呼延无双的力气很大,她竟然没有还手之力!连杀他都做不到! 走他费力的从牙缝间吐出一个字,竭力保持着清醒,可真的快到极限了。 呼延无双!一声怒喝蓦然从头顶传来,不等顾烟寒转头,只听到什么东西落地,骤然她身上的呼延无双就被摔到了一边。 席慕远!顾烟寒望着那挺拔的身躯长长的松了口气。 没事吧席慕远俯身抱起她,望见她身上的血迹皱眉,拔剑就要对呼延无双动手。 顾烟寒忙拦住他:我没事!是他的血! 那他也要死! 他中药了!顾烟寒握住席慕远的手,我上去跟你解释。他一直在试图让我先上去。 因为愤怒,他手中的长剑发出长吟。 呼延无双被一摔倒是又庆幸起来了,坐在地上正嘲弄的笑着:洛北王,你来的真是时候。不然,我的小美人儿可就要与我回漠北了。 你就少说两句吧!顾烟寒忙打断他,示意席慕远带她上去。 席慕远不甘心,可是瞧着顾烟寒眼眶都红了,又心软了。 只见他将长剑插入土墙之中,抱着顾烟寒借力而起,再踩中先前遗留在土墙上的另一柄弯刀,眨眼间便回到了地面之上。 顾烟寒吩咐守在外面的煮酒:把他也弄出来。扫雪,你去拿我的金针,我帮他把媚药解了。 不用麻烦,把他丢去河里。席慕远冷声打断。 顾烟寒不敢反驳,趁着煮酒与扫雪下坑救人的空档,将经过仔仔细细跟席慕远说了一遍。 期间,着重强调了一遍呼延无双为了不碰她,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并且声明,若是呼延无双没有提前掉落陷阱,中药的就可能是她了。 那人的计划很简单,将顾烟寒引来这里让她中药,再让后来被呼延无双杀掉的那男人玷污了顾烟寒。这样一来,身为丈夫的席慕远颜面扫地,顾烟寒绝不可能再有活路。 想清楚这一切的席慕远的脸色更黑了:沈岱宗 你去干嘛顾烟寒见他咬牙切齿的喊出太子的名字,阔步走去别处,忙追上去。 他居然敢用这种下作手段!我怎么能放过他 可我觉得这事怪异。你不觉得太子暴露的太明显了吗顾烟寒的声音让盛怒之中的席慕远脚步一顿。 的确,他所熟识的那个太子胆小怕事,即使真的要算计顾烟寒致使他头顶呼伦贝尔,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方法暴露。 我觉得幕后还有别人。可惜后来来的那个家伙被呼延无双杀了,没有活口了 杀的好!席慕远冷斥一声,无论是谁,我都要他付出代价! 顾烟寒也是同样的想法。席慕远抱着她上马,望着河边的方向,顾烟寒有些担忧:呼延无双怎么样了 死不了。席慕远冷哼一声上马坐在顾烟寒身后,不准想他。 哦顾烟寒忙缩着头应声。这个时候的席慕远就跟吃了炸药一样,她可不敢招惹。 策马绕着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席慕远带着顾烟寒又回到了陷阱边。他们这次找了棵枝叶茂密的树躲着。 那人既然设计让顾烟寒失贞,那肯定要找来人证。第一个到达这里,并且将事情闹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人。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第一个骑马过来的却是秦雨涵。 她是追着一只灰兔,看到那陷阱的时候也没有在意,直接打马而过。跟在她身后的是看顾她的秦少安和忠毅侯府的侍卫等人。 这两个人不会害她,路过这里应该与呼延无双一样是意外。 两人继续等着,见齐望岳等人也路过这里。 诶?怎么有个洞齐望岳疑惑的盯着这里。 谁挖的吧?真丢人,抓猎物还靠陷阱。与他交好的另一个人策马上前查看了一番,空的,还什么都没抓到。走吧,时间快到了,该交猎物了!说罢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往前疾驰而去。 包括呼延庆云与呼延心淳在内,如此又是过去了几波人,谁都没有对那陷阱上心。 顾烟寒咋舌:王爷,怎么这么多人经过要是席慕远没早来一步,就凭呼延无双几次三番当众口出狂言,两人被发现困在一处,顾烟寒的清誉就完了。 席慕远眼神幽暗:这里是南区回大营最近的路。因为附近没有什么猛禽,所以狩猎开始时没什么人会走这里。而回去时为了赶时间,选这条路的人较多。他说着蓦然想起了什么,本王幼年掉入陷阱,似乎也是这里。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只能勉强记得是在南区,具体位置却是不清楚。如今顾烟寒这么一问,他倒是想起来了,似乎也是那个地方。只是,当时的陷阱没有那么深。 先回去吧,我已经让暗卫去查了。他爱怜的揉了揉顾烟寒的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那我们能赢吗?就一头熊和两只海东青够吗顾烟寒还惦记着那紫貂大氅呢。 席慕远颔首:放心,没有赢下本王也给你抢回去。他抱着顾烟寒下树,策马回到大营驻扎之地。 夏至留守在原地,顾烟寒身上其实很狼狈。她躺在床上仔细思考着会是谁要害她,蓦然感觉背上那正在给她上药的手又重了些。 夏至,轻些。顾烟寒疲惫的开口,累的眼睛都不想睁开。而那双手的力道,果然轻了不少。 顾烟寒此刻只穿了一件肚兜,瞧着她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拿着药瓶的席慕远眼中仿佛有着熊熊烈火。 这具他夜夜抱着的娇软身躯,此刻竟成了这样。他几乎能想象到她从山坡上滚下去时的绝望与无助。 上过药,顾烟寒已经有了几分睡意。蓦然,肩膀上传来的一阵异样触感让她一惊。回头居然看见是席慕远在吻她! 王爷!顾烟寒惊慌的扯过一旁衣服盖住自己的身子,又忙伸手捂住了席慕远的眼睛,你不准看! 本王可都看过不止一回了。 那也不准看!转身!我穿衣服!顾烟寒涨红了脸。她也不知道为何能与席慕远有过那样亲密的举动后,她还是会这般害羞。 席慕远也不为难她,乖乖转过身去。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顾烟寒穿好衣服出来,又让夏至重新梳好头,才挺直了腰板出去。 不舒服的话就去歇着,本王去便成。席慕远想起她那一声的青紫伤痕便心疼。 顾烟寒却坚定的摇着头:不行,我一定要去!我总觉得设计我的人就在那些人里,我要去看看到底是谁! 他们两人到时。已经开始轻点个人的收获了。席慕远算上那只白兔,只有四只猎物,是所有贵公子里面数量最少的。 但是,狗熊和一箭双雕的海东青这般的战绩却是无人能敌。 远哥儿的箭法还是这般的准。我大应有你这般的青年才俊,实在是好!皇帝赞笑眯眯的封了他第一,用炫耀的衍射瞥了眼呼延庆云与呼延心淳。 大臣们恭贺了席慕远几句,皇帝又将紫貂大氅给了顾烟寒。 顾烟寒仔细打量着周围,在场所有女子望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嫉妒与羡慕。 呼延心淳也一样,不服气的道:不过是靠着洛北王才拿到了大氅而已!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你不稀罕的话,有本事也去找个跟我姐夫一样能给你赢紫貂大氅的丈夫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秦雨涵嘚嘚瑟瑟的白了呼延心淳一眼。 那也不是她自己猎来的猎物!全靠洛北王,有什么好骄傲的!呼延心淳冷声又道。 本王的王妃不考本王靠谁席慕远冷冷反问,若是嫁了人与没嫁人一样,在我们这里通常叫寡妇。 被爱慕的男子当众反驳。呼延心淳气得要直磨牙。 秦雨涵窝到顾烟寒身边,姐姐,把大氅给我摸一下呀! 顾烟寒自然是顺着她打开了盒子。 秦雨涵满是羡慕,瞧得长公主都笑了:看你那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苛待你了呢。好了啦,家里的库房也不是没有貂皮,娘回头就给做一件。 谢谢母亲!就知道您最好了!秦雨涵又撒丫子跑回到长公主身边。 顾烟寒笑着让夏至收起大氅,眼角瞥见呼延心淳更磨牙瞪着她。 会是她吗? 顾烟寒疑惑的与众人一同离开,席慕远问他是否有发现,她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证据前,什么都不好说。 对了,煮酒,我刚刚没看到太子身边有给我们报信的那个近侍。你追到他了吗 煮酒面露愧色:属下追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顾烟寒一惊:怎么死的 服毒自杀。因为突厥使臣在场,皇上命令了秘密探查。据太子说,此人不久前偷盗了东宫的财物,已经被他打了五十大板丢出去了。 东宫偷窃只打五十大板顾烟寒觉得不可思议。 听闻他偷钱为了给加重老母治病,皇后当时也在,怜他是个孝子,就从轻发落了。煮酒的消息打听的很快,一五一十全说了。 而且,据太子说,此人在狩猎开始前又来找过他借钱。太子觉得他贪心不足,便没给,让人丢出去了。 扫雪又道:王妃,您的坐骑突然狂奔是因为中了箭。他说着拿出一枚断箭。箭镞上涂了能够令马发狂的药。我的坐骑相反,涂的是能令马昏睡的药。也是因此他才没能及时追上顾烟寒。 这箭镞都是此次狩猎所发的箭镞,无法查到具体来源。 那现在查到了什么吗顾烟寒有些泄气的问。 席慕远道:那个死了的近侍家中没有重病老母,只有个酒鬼爹。他自己本身也是个赌鬼,什么都输掉了,因此才偷了太子的东西。我们的人到时,他的酒鬼爹也死了,溺死的。 顾烟寒更觉得这是杀人灭口。 那那个被呼延无双杀掉的人呢顾烟寒又问。 提起这个,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道怒火,还在查。看衣着布料就是街边混混,收了钱进来的。此刻,他还真是有些恼呼延无双那柄刀落得太快了。 蓦然,一道灵光在顾烟寒脑海中划过。她想要抓住,可是却一闪而过再也找不到了。 到底是什么?她感觉自己那一瞬间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狩猎是要住一晚再回去,席慕远屏退了下人后,早早拥着顾烟寒上了床:睡吧。 顾烟寒此刻却没了睡意:王爷,我想去看看呼延无双。 席慕远眉头一皱:不行。 他也是这次事件的经历者,我想去问问他的想法。集思广益嘛,万一他有线索呢 而且,在陷阱里的时候,呼延无双对她做的一切也算是仁至义尽,顾烟寒也不想过河拆桥。 席慕远想起白天呼延无双那压在顾烟寒身上的举动就恨不得阉了他,这会儿再见到他,他怕自己忍不住就抽刀,因此说什么也不愿意。 顾烟寒无法,只得闭眼睡觉。然而,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白天的事,总觉得她漏掉了什么很关键的因素。 辗转了一晚上,席慕远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顾烟寒还醒着。她起身喝了杯水,蓦然瞧见帐篷上有一道人影闪过。 什么人!顾烟寒叫出声,引起了周围的巡逻侍卫的主意,立刻追去。 席慕远本就没睡着,闻言迅速起身披上外衣冲出去:我去看看,你乖乖呆在这里。 他的身影飞速闪出去,顾烟寒追了两步,又乖乖退了回去。她穿好外衣,正在摸索着火石,蓦然察觉到营门处有人进来。 背后出现一道黑影抱住她,在她喊出声前,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居然是调虎离山! 第056章 本王信你 是我。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与刻意压制着的嘶哑,让顾烟寒分辨出来那人的谁。 她略有几分恼意的踩了那人一脚,背后传来一声清促的笑意,松了手。 你怎么来了顾烟寒问。 呼延无双一笑:当然是来看看烟儿你。 我好得很。顾烟寒白了他一眼,想起他腿上流血不止的样子又觉得心惊,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烟儿这是担心我吗呼延无双对顾烟寒的关心有些意外,心里用过一道暖流。他眨着琥珀色的双眼想要给顾烟寒暗送秋波,奈何帐篷里乌黑一片,顾烟寒什么都没看见。 我是担心你死在这里,给大应添麻烦。顾烟寒损了他一句问起正事,关于设计我的人,你有没有线索 没有啊。他答的飞快。 顾烟寒之前没抓住的那道亮光瞬间再次出现!是了,从杀掉那个人到回到这次的问题,呼延无双的反应都太快了。 他向来是个心思缜密又城府极深的人,在做出任何举动前都会深思熟虑。然而,杀掉那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即使是为了她的名节,但呼延无双当时完全可以有另外的方法。更何况,呼延无双一直都在大言不惭的宣传他们之间那根本就没有的暧昧关系,有这么一个能痛击席慕远的机会,他照理来说不会放过才是。 烟儿有什么线索吗呼延无双蓦然问道。 顾烟寒细细打量着黑暗中的人,她能感受到对方正望着自己。她看不清他的神态,但是,她能感受到呼延无双与平时不一样了。 他没有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反而多了几分沉稳与试探。 莫非他是来探口风的? 顾烟寒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呼延无双想要上前,被顾烟寒喝止住:站住! 呼延无双的身子一动,顾烟寒拔出了匕首:你知道是谁设计我是不是 听着那匕首出鞘的声音,呼延无双的嘴边涌起一抹苦笑,依旧是装出了那副惯有的漫不经心:烟儿,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你知道还是不知道顾烟寒已经快能猜出来是谁了! 呼延无双很清楚,他此刻的答应将决定他在顾烟寒心中的位置。 席慕远要杀他之时,顾烟寒为他求情说明情况的事,让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顾烟寒这黑心肠的女子总该会落井下石才是。 他想帮她,他也想算计她那人千刀万剐。 可 烟儿,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凶呼延无双笑问着。 顾烟寒似乎是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她语气中的失望和疏离让呼延无双有些心慌与胸闷。 顾烟寒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大喊:有刺客! 营帐外顿时传来了侍卫们赶来的动静,不知道顾烟寒为何突然变卦的呼延无双急的无法,连忙转身就走。 顾烟寒点亮了烛火,侍卫们也终于赶来:王妃,刺客呢 逃了,你们去找找王爷。 席慕远很快赶回来,身上一层细密的汗,一看便是用轻功全速赶回。 如何?伤着没他拉过顾烟寒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顾烟寒摇头,与他说了刚刚呼延无双来过的事。席慕远面露不快:贼心不死! 对了,帐子外面的人是谁顾烟寒又问。 呼延心淳。席慕远冷冷吐出这个名字,言语间尽是厌恶。 她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席慕远反问,他追出去一看见是呼延心淳,呼延心淳谄笑着就又要冲他扑过来,他转身就走了。 顾烟寒的脑海里却有了一个想法,难道呼延无双是跟着呼延心淳才来到了他们的营帐外? 正想着,煮酒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派去查死者身份的暗卫回来了,是现在见还是明天见 让他进来。席慕远瞥了眼顾烟寒微微有些凌乱的发髻,示意她去屏风后面。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属下见过王爷! 如何 查到了,那人就是经常天桥下的一个混混,每日都混迹在赌坊,欠了一身的债。但前几日,有人帮他将债务全部还清了,他这几日总是说自己遇上了贵人,好日子要开始了。 谁帮他还清的债务席慕远又问。 据几个赌坊的老板说,都是一个操着一口北方口音的高大男子。 他们要是再见到他,还能认出来吗顾烟寒问。 暗卫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王妃。偷觑了席慕远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如实道:不一定,但赌坊老板不止一家,应该有印象。听他们说,那个前去还债的人,似乎很看不起他们。 顾烟寒思忖着又问:太子身边那个死了的近侍,他的赌债是谁还的 据老板说是同一个人。因为是同时还掉的,所以他们都有点印象。 将事情都问清楚了,席慕远便让人退下。他在东宫的眼线也传回了消息,说是那近侍死前也去过东宫要钱,但太子没让进门。之后,他与突厥使节团碰上了。 顾烟寒心间那根弦慢慢绷的更紧了:王爷她缓缓开口,我有个猜想,但没有实际证据。 本王信你。席慕远答的没有任何的迟疑。 狩猎要到第二日下午才回,这一日没有了彩头,大多是随意玩耍。 秦雨涵黏着顾烟寒要去挖兔子洞,呼延心淳想方设法的往席慕远身旁凑,听见这话不屑的冷笑:哼,你们南朝人就知道欺负这些软弱的兔子吗 她给秦雨涵姐妹俩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席慕远,王爷,听闻你昨日一箭双雕射下了两只海东青。今日不知能否教我射雕呢 你算什么东西席慕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冷冷丢下这一句话,抱着顾烟寒上马。 秦雨涵嗤笑着也翻身上马:姐姐,我们走吧。一行人策马而前,呼延心淳青着一张脸也跟了上来。 顾烟寒这个时候都有些佩服这个姑娘的脸皮了,席慕远已经拒绝到这个程度,她居然还不放弃。 一行人跑了好一会儿,一只猎物都没有看见。 秦少安道:大约是我们人太多,有些灵性的畜生都躲起来了。不如分开找找?与昨日一样,看看谁赢 好啊。顾烟寒笑着应下。 呼延心淳蔑笑的剜了顾烟寒一眼:你又想靠着洛北王与你作弊了!真没意思。 那心淳公主的意思呢顾烟寒挑眉问道。 呼延心淳立刻道:你与我一组,我们俩互相监督!看看谁打的猎物多! 在秦雨涵的反对之中,顾烟寒一口应下:好啊。 她的爽快让呼延心淳楞了一下,偷瞄席慕远没有反对,她的眼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好!那走吧! 顾烟寒率先策马而前,呼延心淳眼神阴狠的跟在后面,带着侍策马上前而去。 放烟儿妹妹与呼延心淳在一起,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呢?真的不会有问题吗秦少安担忧的望向那绝尘而去的几人。 本王有数。席慕远略等了一会儿,也跟了过去。 前面,顾烟寒正与呼延心淳赛马。两人谁也不甘心被落下,一心直想超过对方。 忽然,一道暗箭冷不防射中了呼延心淳的坐骑。那马嘶鸣一声,撒丫子便疯了一般往前跑去。 顾烟寒却慢慢停下了前进的速度,前来保护她的扫雪等人也纷纷停下,挡住了呼延心淳的随从们。他们花了半天才追上去,然而却找不到呼延心淳了。 席慕远慢慢的跟上来,对着顾烟寒微微颔首,两人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什么无言的契约。 而呼延心淳,她自小的在马背上长大,察觉到马儿发狂,拼命的想要制住那马匹,却忽然被马甩了出去。 她的身子摔落在一道下坡上,因为冲击力的缘故,身子不断的滚下去,却怎么也不能停下。 蓦然,身子腾空,骤然掉落入一个大坑之中。 落地的一瞬间,呼延心淳心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才是! 用来伪装洞口的草甸上激起一阵细密的粉末,呼延心淳本能的想要护住口鼻,但却已经晚了。 她暗道不妙,当即就要轻功飞出去,却发现这洞比她昨日看见之时还要深了好几尺! 怎么会这样! 来人!她大喊着,可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刚刚吸入的那些粉末,她的身子不断的燥热起来。不多时,洞口探出来一个猥琐的男人模样。 滚开!呼延心淳当即怒斥。 男人垂涎的咽了咽口水:真是个大美人!别怕,哥哥我这就来好好的疼爱你。他说着四下寻找着下去的方法。??呼延心淳听了却是大怒: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呀,就是我的女人。男人淫笑。 滚!你该去找的人是顾烟寒!不是我!信不信我让我皇兄杀了你! 男人一愣:顾烟寒是谁 就是你该去找的那个人!是我派人去给你还了赌债!你敢动我一根头发,信不信我杀你全家! 你帮我还赌债干什么?我可记得还钱的人不是你。男人又问。 他那贪婪的目光让呼延心淳只觉得恶心,怒斥:忘恩负义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我派人给你还赌债是让你去搞臭顾烟寒的!现在给我滚开!去把我皇兄叫来!快!不然我杀了你! 男人侧头看向一边,微微颔首后恭敬的退下。 呼延心淳还不解,就看到席慕远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的她一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王爷!快拉我出去! 两日的狩猎活动很快结束,其余人纷纷准备返程,呼延庆云拉住呼延无双:无双,你看见心淳没有 呼延无双回想起顾烟寒与呼延心淳同时绝尘而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有。 这丫头怎么还没有回来?洛北王妃都回来了无双,你说她不会是遭了算计吧呼延庆云担忧的问。 呼延无双的嘴角似有嘲讽的扯了扯:皇兄。向来只有她算计别人,还有别人算计她的时候 呼延庆云眉头紧皱,不安的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心淳没有回来,我派去保护她的曲睿怎么也没有回来 呼延无双瞥了眼自己的腿,道:皇兄,还有一刻钟就要拔营回城了。你打算如何 瞥见坐在藤椅中的呼延无双,让他出去找呼延心淳的话又被呼延庆云咽了下去。他思索再三,压低了声音问:会不会是被席慕远给设计了 呼延无双心中了然,面上疑惑:皇兄,席慕远虽然不喜心淳,但只要心淳不自己撞上去,席慕远还不至于去对付她一个女孩子。 呼延庆云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思考半天后,道:你先随南朝皇帝回程,我再找找心淳。 洛北王府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顾烟寒正在给今天新打到的兔子包扎伤口,呼延庆云便气冲冲的来了:敢问洛北王妃,我妹妹与你同时出去,为何至今未归 顾烟寒将白兔交给夏至,不急不缓的问呼延庆云:要是我没有记错,二皇子与心淳公主是一母同胞吧 那又如何 既然是一母同胞,为何二皇子是男子,心淳公主是女子 呼延庆云不解,还以为顾烟寒是故意拿他开涮:王妃。生男生女天决定,问我作甚 既然二皇子明白这个道理,就该知晓心淳公主有手有脚,她要去哪里,我哪里管的了?你又问我作甚顾烟寒不甘示弱的反问。 可你们是同时出去的! 心淳公主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术比我不知道好多少倍。这会儿皇子找不见人,来我这里兴师问罪作甚?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呼延庆云被顾烟寒幽森的声音一问,倒是想起来了什么。 只见他脸色苍白,还想要问什么,席慕远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与其在这里质问本王的王妃,二皇子倒不如找匹马出看看。 呼延庆云回过头来,就见席慕远逆着光站在营门口。那逼人的气势,仿佛压在他心头一般。 你知道什么他问,一种不好的预感时不时的在他心间涌现。??本王听说南区的一个陷阱里,网住了两个人。席慕远慢悠悠的道,落在呼延庆云身上的眼神多了一丝讥讽。 几乎是一瞬间,呼延庆云的脸色就白了。他不顾告辞便匆匆离开,夺过一旁侍卫手上的马便狂奔向南区。 顾烟寒放下了手中的兔子,站起来走出去:他这是怎么了 河边走久湿了鞋。席慕远冷笑一声。 姐姐!出事了!秦雨涵忽然跑了进来,听说呼延心淳和人苟且被当众发现了! 顾烟寒下意识的看向席慕远,席慕远表示自己很冤枉:与本王无关。然而那语气,却是有着几分幸灾乐祸。 秦雨涵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拉着顾烟寒就要去看热闹:姐姐咱们快去!去晚了母亲就不让我去了! 她策马在最前端带路,顾烟寒刻意放慢了速度问席慕远:我只给了媚药。哪来的人与她苟且 洛北王再一次端出了正人君子的架子:本王又没守着她,怎么知道 秦雨涵熟悉地形,带着他们抄小道赶去,只比呼延庆云晚了一步。 呼延庆云看到陷阱里衣衫不整的两个人,脑子嗡一声差点炸了! 呼延心淳正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嘿咻嘿咻的努力耕田,嘴里发出放纵不羁的媚人声响,他老远就听见了! 心淳!他一声怒喝,呼延心淳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顿时傻了眼。 快穿上!呼延庆云脱下自己的外衣丢进去,又听到一旁的马蹄声,看向席慕远的眼神顿时充血,洛北王,祸不及妻儿,你好生的恶毒! 原来二皇子也知道祸不及妻儿的道理。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找人故意污你妹妹清白席慕远挑眉反问。 难道不是吗! 秦雨涵啧啧两声:真不要脸!你妹妹大白天的找人做那种事,你还推到别人身上!明明是呼延心淳早就有了奸夫! 呼延庆云怒喝:一派胡言! 席慕远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声:二皇子还是好好看看旁边那男人是谁吧。 呼延庆云刚刚一心只想杀了席慕远与那个男人,闻言低头。呼延心淳因为情动,此刻面色潮红还未褪去。而刚刚闭着眼的男人,此刻正发颤着跪在一边。 瞧着那熟悉的身形,呼延庆云只感觉自己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抬起头来! 那人惊恐的抬头,看见是谁的那一霎那,呼延庆云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曲睿!居然是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 主子 我杀了你!呼延庆云霸道狠狠掷下,却突然被什么打中,弯刀偏向一边插在了地上。 洛北王,我杀我的人,你干什么呼延庆云问席慕远。 二皇子刚刚还想说是我设计的这一切,那么你若是将人杀了,岂非是死无对证席慕远不咸不淡的望着他,本王如今想问问二皇子,你的贴身侍卫,也是本王使唤的动的?还是使唤他去做这种事 呼延庆云面色惨白,呼延心淳听见这番话却是绝望到了极点。席慕远居然都知道了!那她和他岂不是永远都没有可能了吗! 她越想越不甘心:洛北王!你就那么狠心吗!你不救我就算了!还这般对我! 本王对你做什么了?你无中生有,本王的王妃可是会不依的。 你设计我落入这个陷阱里! 这陷阱是本王挖的吗席慕远反问。 呼延心淳语塞,顿了顿,又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救我出去! 本王为何要救你 呼延心淳再一次语塞。 席慕远看向呼延庆云:二皇子,废话本王也不与你多说了。你们自己挖的坑。自己慢慢填。 他话中有话,呼延庆云自然知道他是指昨日设计顾烟寒落入陷阱之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席慕远调转马头,带着顾烟寒与秦雨涵便原路返回。 顾烟寒回头扫了眼扫雪:呼延心淳是你去盯着的,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个男人 扫雪一五一十说了经过。 呼延心淳掉入陷阱后,被暗卫假扮的流氓吓出了真心话。得知真是她陷害顾烟寒的席慕远大怒,当即便让扫雪将顾烟寒连夜配置出来的媚药全部撒了下去。 呼延庆云的心腹侍卫曲睿前来寻找呼延心淳,下去救人之际,两人便成了好事。 顾烟寒咋舌:曲睿应该没中药吧?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没呢个拦住兽性大发的呼延心淳 煮酒默默的补充:曲睿爱慕呼延心淳很久了。我们在漠北之时就听说过,奈何呼延心淳一心只想嫁给王爷 胡说!席慕远冷声反驳,罚俸十年。 扫雪无耻的笑了。 你也十年! 顾烟寒看着席慕远那忙着自证清白的模样在心里偷笑,同时还有些同情起呼延心淳了。 曲睿肯定是被中药后的呼延心淳扑到后,他将计就计了 被这样一个没有自制力的男人爱上。还真是悲哀。 顾烟寒没有再说什么,回到营地,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席慕远:若是当时曲睿没有出现,你打算将呼延心淳怎么办 顾烟寒当时的吩咐是下了药就走好了,反正中了媚药没有人来解决,也是异常难受的。但看见席慕远的眼神,她总觉得他能做出更疯狂的报复。 望着她如清泉一般弘澈的双眸,席慕远低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左右本王不会让你吃亏。他不想让这种腌臜事污了顾烟寒的耳。 顾烟寒撇撇嘴,也没再问。呼延心淳真的失了贞,而且闹得整个营地的人都知道。这比她想象的严重,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席慕远像是看出来了她的疑虑一般。将玄色的披风给她系好:万事有本王。你是洛北王妃,什么都不用怕。 回程之时,呼延庆云安排了两辆马车。一辆用来安置受伤的呼延无双,一辆用来安置呼延心淳。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顾虑着两国邦交,谁都没有多嘴。可那眼神,分明都带着讥笑。 顾烟寒刚骑上马,一旁走过来一辆马车。呼延无双撩起帘子,眼神幽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问:可开心了 顾烟寒知道他是指呼延心淳之事,装傻:我不懂五皇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怪你。呼延无双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这么一句,他示意马车往前走去,蓦然又停下探出头来。 见席慕远不在,他明亮的琥珀色双眸下,光芒微微暗了,不敢再对视顾烟寒:上次在陷阱里的事,是我莽撞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而去,顾烟寒倒是异常意外。呼延无双刚刚的道歉,居然前所未有的诚恳。 傍晚之时,准时回到了洛北王府。才走进,顾烟寒便看到郑姨娘带着人等候在门口。一见他们回来,当即便笑盈盈的迎上来: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席慕远扶着顾烟寒下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郑姨娘等人的脸色有点差,顾烟寒冲她们一笑:都回去吧。别站着了。 然而,向来会察言观色的郑姨娘却没有动。 席慕远扫了她一眼:王妃的话听不懂么 郑姨娘惶恐:王爷恕罪!王妃恕罪!实在是是奴婢有话想说 说吧。顾烟寒疑惑的盯着她。 郑姨娘偷瞄着她,又看向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席慕远,垂眼道:秋竹姑娘病了。 病了找大夫。席慕远不以为意。 郑姨娘磕磕绊绊又道:找了请了洛神医神医说是中毒 席慕远就要进门的动作一顿:什么毒 郑姨娘怯怯的瞥了眼顾烟寒,道:神医说是一种能让人全身溃烂的毒 现在如何席慕远又问,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恼意。 奴婢去请了洛神医,施救及时,秋竹姑娘的命是4住了。就是这身上的皮肤溃烂的,得好好养一段日子了。 怎么会中的毒席慕远又问,脚步已经往里走去。顾烟寒跟上去,发现那是与秋竹院子的路。 奴婢也不知道。郑姨娘低眉顺眼的回着话,眼神却是不断的瞥过顾烟寒。 顾烟寒心下疑惑,席慕远蓦然看见她也跟了过来,道:你先回去歇着,本王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顾烟寒对席慕远这般在乎秋竹其实是有点醋意的,但话说回来,人家作为通房也是有人权的。 席慕远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很快便到了秋竹的院子,刚走进去顾烟寒便闻到了浓烈的熏艾味道。 洛风就在这里,见到他们回来放下了茶杯:重麟,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如何中毒的席慕远扫了眼床上紧紧拉起的帐子问。 洛风示意他看向一旁的托盘,里头是一件湖蓝色的齐胸襦裙:那件衣服被血雾草的药汁浸过,她穿上才会中毒。 席慕远的脸色蓦然沉了:把针线上的人找来! 王爷!秋竹的声音蓦然响起,席慕远应了一声,她又道:王爷,请恕奴婢不能起身 你安心养伤。席慕远打断她。 是秋竹低低的应着,王爷,奴婢的伤已经不要紧了,这件事就不要查了吧 今日能害你一次便有第二次,本王的王府不需要这种歹毒之人!煮酒,去传人。 洛风拦住了正要出门的煮酒:这件事恐怕和针线上的人无关。几个制衣的绣娘双手也是溃烂,我刚让人给她们也送了药。问题出在布料上。洛风示意席慕远看向襦裙下那湖蓝色的丝绸。 顾烟寒一窒。 席慕远沉声问:布料哪来的 王爷您您就不要问了是秋竹的命不好秋竹不打紧的孤独、无助、弱小的声音再一次可怜巴巴的传来。 说。席慕远冷声又问。 王爷真的没事 顾烟寒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我让夏至给秋竹送了一匹湖蓝色的丝绸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这匹 席慕远与洛风的脸色同时变了。 秋竹忙道:王妃,奴婢知道不关您的事的!王妃恕罪!王妃奴婢真的真的奴婢错了 席慕远望着顾烟寒,眼神深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烟寒听着秋竹的话,已经知道那的确就是她送过来的那一匹,忙解释道:王爷,这丝绸是那晚我们去玉漱斋的时候,在去隔壁布庄买的。你当时也在。我与夏至都碰过那匹丝绸,但我们都没事。 为何送人席慕远蓦然又问,声音比刚刚更沉了。 顾烟寒不明白自己的解释为何让他更加生气,想起他不让提起常雅容,这个时候也没火上浇油,含糊道:那天正好与秋竹遇上,多说了几句,觉得湖蓝色与她挺配的,就让夏至送了过来。 本王允许你送了 顾烟寒很明显的感受到席慕远对她动怒了,在他逼视的眼神下,摇了摇头:没有。 席慕远不再看她,郑姨娘怯怯又道:王妃也送了奴婢一匹 秋竹的桌子被席慕远捏碎了一小块。 王爷顾烟寒试探性的开口,还来不及说什么,席慕远淡漠的声音已经响起:回去。 他这是怀疑自己下毒了吗?连解释都不要听? 顾烟寒感觉胸口有一阵寒风吹过,心一下子就凉了。可是她还是不甘心,想起席慕远对她的好,努力的又道:我没有 还没说完,外头传来一声怒喝:毒妇! 老王妃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看向顾烟寒的眼神如同刀子:王爷,王府就任由这样的毒妇当家吗 母亲,天色不早,您还是先回去吧。席慕远眉眼间有过倦色。 王爷,兹事体大,她能给秋竹下毒,就能给你下毒。别忘了上次她就已经伤过你。老王妃像是一条死而不僵的蛇,尖锐的下巴此刻显得更是刻薄。 上次是意外。席慕远瞥了眼顾烟寒,母亲,您该回去了。或是以后搬去听香小筑 一听席慕远又拿这个威胁她,老王妃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好好我不提上次的事!就说这次!秋竹打小就服侍你,她的性子你最清楚。这些年来,府里陆陆续续进了人,她无论何时都是个不争不抢的孩子,到现在还是个通房!如今你这王妃,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我没有下毒!顾烟寒打断老王妃,这两日我一直与王爷在南山猎场,怎么下毒 秋竹是在你和王爷离开后就毒发的,这不是你算准了王爷不在府里,才下毒的么老王妃反问。 我是在离开的前一天才知道要去围猎,一整天都与王爷在一起,哪里有机会下毒顾烟寒又问。 老王妃冷笑一声,看向洛风:洛神医,就请你来说吧。 洛风面色尴尬,同情又无奈的瞥了眼顾烟寒,道:丝绸上的毒是在几日前就已经浸染上的。里面加了能延缓毒发的双冰草。所以秋竹才在你们离开那一天毒发。 顾烟寒听着这字字都指向她为凶手的话语,只觉得胸闷:那我和夏至都碰过,怎么都没事 老王妃蓦然丢出来什么,是一盒她自己做的护手霜。 这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是你的东西吧她冷声问。 顾烟寒拿起看了眼,闻着里头的味道,心中已经是明了:东西是我的,但这件事与我无关。 里面加了血雾草的解药,分明是你早有预谋!你那丫鬟的房里我也搜出来了!老王妃说着又是一盒护手霜丢了出来,底下清晰的刻着夏至两个字。 瞧着顾烟寒苍白的脸,老王妃冷笑道:你若是觉得我诬陷你,就尽管让洛神医看看。你的手上有没有解药! 洛风急着要为顾烟寒证明清白,当即便走了过来:快给我看看,没有就好说了。 顾烟寒却摇了摇头:有的。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她依次扫过洛风的诧异、扫过老王妃的得意,再看向席慕远,这个男人沉着脸,依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用指腹沾起些许护手霜,仔细的涂抹在手背上:这里面我加了凝露膏,那就是中和血雾草毒性的解药。但我只是为了养手。 老王妃冷笑:哼,你当然不会承认!王爷,人证物证具在,你可不能再包庇她了! 王爷秋竹也低声的啜泣着。 顾烟寒望向席慕远,看不清他眼底是什么神色。 沉默了许久,他问:为何要送人声音很沉,能听出来他的不快。 顾烟寒没有出声。 席慕远望着她半天,看向了那帐子里:秋竹你说。 是是王妃问起了常姑娘 席慕远的眼眸出现了一丝晃动,他垂眼看向顾烟寒,语气疲倦:不是让你不要再提起这个名字么 顾烟寒想着他昨晚那没有任何犹豫的本王信你四个字,如今只觉得讽刺,反问:我已经提起了,又待如何 屋内顿时传来席慕远握拳的声音,洛风一个劲的给顾烟寒使眼色让她服软,可顾烟寒只当没看见。 她毫无畏惧的与席慕远对视,这个曾经她以为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男人,此刻正为了另一个女人质问她。 屋内的气氛异常的压抑。老王妃冷声道:王爷,休妻送去宗正府吧。我洛北王府不能被这等毒妇污了名头! 顾烟寒恼怒的反驳: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回去。蓦然,席慕远又对她吐出这两个字。 顾烟寒只感觉左边胸膛传来一阵被利刃穿过的疼痛,她望着席慕远,千言万语萦绕在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是她做的。 可是这个男人不信。 王爷让我回哪里去她问。 席慕远面无表情:回正院去,好好想想错在哪里。 你觉得我错了顾烟寒不敢相信他的话。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错了? 可席慕远的神色分明就已经给她定下了死刑。 我没错!冷冷丢下三个字,她转身就走。 席慕远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蓦然感觉心上好像空了一块。他想要追出去,身形还未动,帐子里的秋竹蓦然开始剧烈的咳嗽。 洛风忙上前为她医治,透过被掀起的帐子,席慕远看见了一双仿佛被剥了皮的手。 那就是血雾草的毒性么 稍一停顿,他还是转身追着顾烟寒的脚步出去。然而,正院内却没有顾烟寒的身影。 什么都不知道的夏至正开开心心的在给顾烟寒铺床,见到席慕远回来,好奇的问:王爷,王妃呢 她没回来 夏至茫然的摇着头。 席慕远转身而走,听到门房的回报才知道顾烟寒竟是骑马出府去了! 她会去哪里? 席慕远略一思忖,也翻身上马,迅速朝着顾国公府疾驰而去。然而,门房却说没有见过顾烟寒。 难道去了忠毅侯府? 不顾刚闻讯出来的顾国公,席慕远调转马头又一路朝着忠毅侯府而去。然而,忠毅侯府看门的下人同样一脸茫然。 天已经黑了,她这个时候会去哪里? 席慕远越想越不放心,不由得懊悔起来。不过几匹布的事,他跟顾烟寒争什么!她爱送谁就送谁了!他非要问个子丑寅卯作甚! 如今天黑了,即使是京城也不太平。这丫头可千万别出事! 第057章 本王给你揉揉 顾烟寒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策马出城,来到上次与席慕远同时跌落的山崖处。 初秋的风凉凉的吹来,让她混沌的神智慢慢清晰起来。她下马走了两步,牵着马不自觉来到了山崖边。 席慕远从玉明殿的火海中将她救出之时,是她对他第一次心动。其次,便是他毫不犹豫的跟着她从这里跳落之时。 顾烟寒也不知道为何会来了这里,京城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顾国公府与忠毅侯府,说到底还是与她隔了一层的。这两府的人纵然会照顾她,可到底还是会劝着她跟席慕远回去,告诫她要又容人之量。 她想有个自己的家,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累了倦了的时候,就可以躲在里面,谁都不理。 顾烟寒挫败的叹了口气,又往山崖边走了两步。蓦然,她的手被人握住,紧紧的拉了回来。 别犯傻! 呼延无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顾烟寒微微诧异:怎么是你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席慕远呢。 不是我你想是谁呼延无双挑眉反问,他的身上传来淡淡的酒气,拉着顾烟寒强势的往后退了几步,怎么又想不开了 我说我只是想去边上坐一会儿吹吹风,你信吗顾烟寒问。 不信。呼延无双回答的异常肯定,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啊,犯不着寻死觅活的。怎么,席慕远欺负你了 没有。顾烟寒将手抽回,这才发现崖后的一颗大树下,堆积着好几个空酒坛。 你怎么在这里顾烟寒问。 赏月。呼延无双说着抬头一眼,今晚是个阴天。 顾烟寒也没拆穿他,拉过缰绳就要走,呼延无双却喊住了她:烟儿! 还有事顾烟寒转身。 呼延无双倒是一愣,他摇了摇头,见顾烟寒又要走,追上去问:你怎么知道是呼延心淳 顾烟寒回头打量着他,确定他不是要来给呼延心淳报仇的,才道:因为你的心虚。而且,那晚你是跟着呼延心淳才来到了洛北王府的营帐外。你与她素来不合,为何好端端的会跟着她?除非是她做了引起你注意的事。 呼延无双的嘴角扯了扯,他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见顾烟寒就要离开,呼延无双忙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顾烟寒微微一愣。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呼延无双瞧出来了不对劲,道:难得遇上,烟儿不如陪我坐下来畅饮 顾烟寒挑眉:五皇子,您这会儿不顾及着我的名节了 呼延无双嘿嘿一笑:本皇子不在乎烟儿的名节,到时候与我回漠北,我封你为妃如何 谢谢,我这会儿就已经是个王妃了。顾烟寒冷冷道,又想起呼延无双在陷阱里前后的变化,问,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那是呼延心淳设计的 呼延无双迟疑了一下,对上顾烟寒在黑暗中也仿佛闪着亮光的双眸,如实道:在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我见过他,这才想了起来。 那一瞬,让他杀掉那男人的第一个原因的确是以为他想要保护顾烟寒。第二,则是担心顾烟寒知道了自己知情,会迁怒于他。 第三,才是想要护住呼延心淳。毕竟他虽然与她不和,如今同在中原,不能自毁长城。 以后别单独出门。想起呼延庆云兄妹此刻的狂暴,呼延无双忍不住提醒顾烟寒。 顾烟寒微微颔首,牵马转身就要走。呼延无双走上前来: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顾烟寒本能的拒绝,低头看见他的脚,那里一片鲜艳的血迹,你的伤口裂开了。 无妨。呼延无双一点也不在意。 顾烟寒发现这男人收起了平素的放荡不羁,这个时候倒还有几分可靠。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还是谢绝了呼延无双的好意。 呼延无双心中有过淡淡的苦涩,任由顾烟寒上马。 忽然,破风声传来,呼延无双立刻将顾烟寒拽如怀中。一道冷箭顺着顾烟寒刚刚坐着的地方划过,再晚片刻,她就要横死在此了。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从树林后摸出来一群黑衣人,看着他们手中的弯刀,顾烟寒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再看呼延无双眉头紧皱,她悄悄摸了摸手腕上的弓弩。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对方见呼延无双始终没有让步,一声令下便朝顾烟寒冲去。 呼延无双护着顾烟寒将冲来的人一脚踢开,对方顾忌着他的身份,怎么也没讨到好处。 顾烟寒瞧着这一幕,感到心累:我知道你们是突厥人。她的声音让呼延无双与那些黑衣人齐齐一震。 是你们二皇子还是你们公主派来的顾烟寒又问。 黑衣人首领没有出声,只是看向了呼延无双。末了,他沉声道:五皇子,她既然已经知晓我们的身份,就不能留活口了! 呼延无双冷眼扫过他们:你以为不留活口,席慕远就不知道是谁做的了吗?他报复一向不需要证据! 可五皇子 给我滚! 黑衣人没有动,他们面面相觑,冲呼延无双拱手:五皇子,得罪了!上!话音未落,十几个人纷纷冲向顾烟寒。 这一次没有了刚刚的顾忌,他们招招都是死手!呼延无双却是铁了心要护着顾烟寒,不顾自己的伤势,拔出了弯刀。 他是在沙场上靠着敌人的鲜血才踏上了突厥权利的顶峰,那骇然的气势一出,黑衣人当时便短了一截。 武器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对方人多,呼延无双受了伤还要护着顾烟寒,自然是力有不逮。 眼看一个黑衣人找到空档冲向了顾烟寒,蓦然却倒了下去。 呼延无双踢开一人,这才发现顾烟寒手中还有一柄小型弓弩:席慕远做的 嗯。 呼延无双想起陷阱里她没对自己用这个,不由得心情愉悦了很多,问:烟儿,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昨日你会杀我吗 会。顾烟寒回答的异常肯定。 呼延无双拍开一个黑衣人,只觉得受伤:烟儿,你的命这会儿可还在我手里呢。你就不想着哄哄我 我不喜欢骗人。 呼延无双轻笑,他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妖孽的女子。 忽然,面前吹来了一阵粉末,呼延无双躲避不及被石灰迷了眼,一时间失去了方向。 黑衣人趁着顾烟寒还在装弩箭的空档一把将她抓住! 放开她!呼延无双暴怒,可眼睛看不见,他不敢轻举妄动。 五皇子,一会儿自有人来为您清洗眼睛。请稍等,容属下带着洛北王妃前去复命。 曲睿你给我站住!呼延无双靠着声音辨别方向转过身来,举起了他的弯刀,放下她!不然我让你人头落地! 曲睿垂眼:请五皇子体谅,属下而已是奉命行事。 回去告诉我皇兄,不准动顾烟寒! 曲睿想起呼延心淳那委屈的模样,心如刀割,此刻见呼延无双还护着顾烟寒,不由得恼怒:五皇子,公主才是你的亲生妹妹! 那又如何呼延无双的语气不自觉多了几分嘲讽,放了顾烟寒。不然,你不仅要承受席慕远的报复,还有本皇子的! 顾烟寒对呼延无双如此坚决的维护有些诧异的。 五皇子,皇命难违。曲睿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然而,走了一步,却愕然的停下了脚步。 本王允许你走了席慕远冰冷的声音一步步靠近,那铁青的脸犹如地狱的恶魔。 曲睿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猛地将弯刀架在顾烟寒的脖子上: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席慕远的脚步没有停:本王的王妃若是少一根头发,本王活剐了你。 曲睿的手微微发抖,他随着呼延庆云去前线督军之时,亲眼见过席慕远的残暴,更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顾烟寒是他此刻保命的玛法,可这么好的一张牌,他却只觉得烫手。 洛北王,我们谈个交易你你放了我们!我就放了洛北王妃! 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曲睿一窒,忽然感觉小腹处一阵疼痛,好似被利箭贯穿一般。竟是顾烟寒趁机装好了弩箭射伤了她! 席慕远见有机会立刻冲上前来,顾烟寒想要推开曲睿的弯刀,却不料遭到曲睿的顽抗,脖子上生生被拉出来一长条血线。 眼看涉及要害,席慕远及时赶到,一把夺过那弯刀,将冲上来的黑衣人全部杀掉! 如何他仔细看过顾烟寒脖子上的伤,还好只是划破了皮。 为何不等本王来救你席慕远有些恼她的轻举妄动。 不料这般关心的话语说出口,却得到顾烟寒白眼一个:我更喜欢自救。她退开他,转身来到呼延无双面前,瞧着他那被石灰迷住的双眼,嘱咐道:别揉,我一会儿回去给你用油洗掉。 那就多谢烟儿啦!呼延无双心情愉悦,那尾音高高的上扬,仿佛在跟席慕远炫耀一般。 被无视的席慕远相当不快:管他作甚 刚刚可是五皇子救了我。王爷。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席慕远不满的又反问:本王还救了你那么多次呢 那王爷受伤了吗 呼延无双的武功并不比席慕远低多少,但因为还顾忌着呼延庆云,所以他并没有下死手,因此才让曲睿得到了暗算的机会。 席慕远却是不同,一上来就是杀人的招式。此刻,曲睿捂着被顾烟寒伤到的小腹,正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痉挛。 顾烟寒打量着他,语气轻快的问:王爷,活剐是怎么剐的 将肉一片片从身上割下来而已。 太残忍了。顾烟寒啧啧两声,我就不看了。 一听这个,曲睿面色大惊,立刻尖叫着冲呼延无双求救:五皇子救我! 呼延无双虚伪的叹了口气,问:你觉得洛北王会听我的吗?本皇子我托你的福,现在可是瞎了。自身难保呢。 曲睿一下子面如死灰,顾烟寒道:王爷,你杀了他未免也太残忍了。 曲睿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听到顾烟寒下面的话又瞬间惨白如纸,不如就留下半口气,去给呼延心淳看看好了。毕竟人家一日夫妻。 好。席慕远应声,身后当即便有暗卫出来,将曲睿堵住嘴巴带下。 顾烟寒又看向呼延无双,伸手想要扶他上马,被席慕远截胡。 王爷 煮酒。席慕远喊了一声,煮酒忙不迭上前将呼延无双扶上了马。 席慕远则抱着顾烟寒去了自己的马,与她同骑回府。 呼延无双啧啧感叹着:没想到我有一日也会沦落到要去洛北王府求医的地步。 席慕远白了眼他:不想去就滚,本王还不乐意留你呢。 别呀,我可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才赏脸的。我的烟儿盛情难却。我也是没有办法。 很快回到王府,顾烟寒想去给呼延无双治眼睛,却被席慕远一把拉走,只叫了洛风去看。 一路上,顾烟寒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正院,席慕远竟是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看着路过下人们那怪异的眼神,顾烟寒只觉得没脸见人了:放我下来!席慕远!放我下来!我生气了! 她还好意思生气? 大晚上的他把京城翻了个,都快要找到皇宫里去了,她却在夜会呼延无双,他才生气呢! 想到呼延无双那一口一个我的烟儿,席慕远就气不打一处来,往顾烟寒的屁股的打了一巴掌。 顾烟寒被这羞耻的姿势恼的脸都红了,不敢嚷嚷,愤愤不平的往席慕远的屁股上也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这丫头还敢还手! 席慕远觉得自己真的是把她宠坏了。又是教训般的打了一巴掌。 那啪啪的声音异常的羞耻,顾烟寒又羞又恼,报复性的也伸手打着席慕远。两人这尴尬姿势,倒是方便了互拍屁股。 正院的丫鬟们见到主子们这副样子,连忙躲了起来。席慕远猛地关上门,这才将顾烟寒放下来,又反身将她压在了门上。 谁允许你出去的?不要命了一想到她脖子上那刚涂了药膏的伤口,席慕远便觉得心疼。 顾烟寒还偏偏不领情:王爷,我是你洛北王府的囚犯吗?怎么就不能出门了 要是没本王,你知道自己今天什么下场吗! 顾烟寒一顿,垂了眼,低声道: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羞辱我的她不一定有把握杀了别人,但能确保自己痛快的死去。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让席慕远心软,他收起自己因为差点失去她而涌起的气性,抱住了她。 顾烟寒却是挣扎:别抱我! 别闹了。 谁闹了!明明是他一点也不相信自己! 她莫名的觉得委屈,明明一直都想好好跟他过下去了,可他总是这样,在关键时刻便怀疑起来她。 听着她浅浅的鼻音,席慕远的心一瞬间慌乱:怎么了他忙低头看向她。 顾烟寒狠狠瞪了他一眼,更委屈了:屁股痛 席慕远忍不住轻笑出声:本王给你揉揉。 滚!流氓!顾烟寒推开他便朝一边跑去,又被席慕远大力拉回怀中。 他的吻准确的落在她的唇上,轻吻着她。顾烟寒想要挣扎,想要臭骂他一顿,可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嘤咛被席慕远悉数吞入腹中。 好半天,他才松开她。 本王去让人备水,你洗个热水澡。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这是顾烟寒睡觉前或爱爱前的习惯,席慕远都记得。 他眼中闪着情动。顾烟寒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还气着呢,如今瞧着席慕远这仿佛傍晚之事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更是恼怒,抬脚便重重踩上了他的脚。 席慕远一愣,不解。他都这么哄了,这丫头怎么还气着? 他忍着脚背上的疼痛看向顾烟寒,怀中的人面色潮红,但那撅起的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他忍不住低头啜了一下,蓦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争吵声。 王爷和王妃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是夏至的声音。 不行!必须是现在!王妃回来了,怎么也该给秋竹姑娘一个交代才是!这是被掌嘴五十后,一直躲着没见人的卫有妆。 夏至又道:那也得明天再说!诶!你不能进去!快出来! 王爷!卫有妆那娇媚的声音很快在院里传来,顾烟寒听着更是恼怒,迁怒到席慕远身上,又是一脚踩了下去。 席慕远只觉得冤枉,听着那恼人的声音不断靠近,怒斥:滚! 卫有妆被吓了一大跳,停在原地顿时不敢动弹。夏至忙要拉她出去,顾烟寒的声音却从屋里响起:秋竹又怎么了 卫有妆愣了愣,这才道:秋竹姑娘的病严重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这一晚这会儿正念叨着王爷想见王爷最后一面 席慕远皱了眉:不是说没有性命之忧么 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秋竹姐姐她真的好像快不行了王爷,您就去看看她吧。 卫有妆三分撒娇三分发嗲,还有四分啜泣。她原本就是席慕远四个妾室中姿色最好的,此刻刻意矫揉,声音更是媚浪。 席慕远眼神微沉,起身放开了被他压着的顾烟寒:本王去看看。 顾烟寒没有出声,席慕远捏过她的下巴重重的亲了一口,抬手开门而去。 顾烟寒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过他。 屋外传来卫有妆欣喜的声音,随即便是离开的脚步声。顾烟寒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发着愣。 成婚这段时间一来,由于不用给她请安,这四个妾室们都很安分,存在感低到没有,让顾烟寒渐渐觉得她们是没有威胁的。 可如今一旦发力,恐怕是她们四个一起对付她一个。秋竹这事只有开端,往后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 她想离开这个华美牢笼的心,前所未有的躁动着。 夏至缩着头走进来:王妃对不起我没有拦住卫姑娘 你做的很好了。顾烟寒挤出一丝笑,让她打了盆水自己洗了个脸后,也出了门。 她没有去看秋竹,而是去了药房。洛风不在,是他的药童在为呼延无双洗眼睛。 烟儿顾烟寒才走进去,闭着眼的呼延无双便笑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顾烟寒疑惑。 呼延无双惬意的笑着:我记得你走路的声音。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洛北王不捏酸 我怕你瞎了。以后没人再在我面前犯贱。 明明是骂人的话,呼延无双听见却是笑了:烟儿,火气这么大,谁招惹你了 治你的眼睛去!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了宵夜,一会儿吃完就走。顾烟寒在药房找出了洛风制好的凝露膏,仔细看过后去了秋竹的院子。 里面灯火通明,不仅席慕远和他的小妾们在,老王妃也在。她一进去,老王妃便冷笑出声:你还敢回来 顾烟寒懒得与她再做口舌之争,瞥了眼站在床边的席慕远,问洛风:如何 洛风正焦急着:溃烂加重了,好像是又有了血雾草的成分! 你的药被人做了手脚。上面一层是正常的,下面加了血雾草。顾烟寒将刚刚拿从药房拿的凝露膏放到桌上,你是不是将解药制出来后。就没再去看过 洛风诧异,连忙拿起来一看,面色大变:真的有血雾草!这是怎么回事 哼,贼喊捉贼!老王妃不屑一顾。 洛风听见这话,莫名的觉得刺耳:老王妃这是在怪我吗 当然不是。老王妃忙改口,只是这药是她拿来的,保不齐就是她做的手脚! 母亲。席慕远沉声打断老王妃,夜已深,您该回去歇着了。 远哥儿!你老王妃不服气的对上席慕远,可他那淡漠的神情,眼神始终落在顾烟寒的身上,让她不由得又泄了气,丧气的坐在一边不再出声。 顾烟寒淡然的又道:当务之急是重新再制住一批凝露膏。药膏成型慢,今晚她身上的伤口只能用药材擦拭。另外。再搬些冰块来降温,别让她出太多的汗。 洛风当即便回药房去制药,席慕远让人去冰库搬冰。 顾烟寒瞥了眼那落着帐子的人,迟疑再三,还是说了:我不知道是谁要害你,但不是我。你分得清是非最好,要是非要将这笔账算在我头上,我也无所谓。 秋竹惊恐:奴婢不敢 随你,左右这世界里里外外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顾烟寒转身而走,语气间是从未有过的颓废与倦怠。 席慕远跟了出去,秋竹在后面虚弱又难受的唤道:王爷 顾烟寒回头看了眼床上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道:王爷留下来照顾秋竹吧。 何事席慕远回头问秋竹。 秋竹咬唇:王爷奴婢不舒服 不舒服找洛风。席慕远转身而走,大步追着顾烟寒的脚步离去。 他脚程快,要追上顾烟寒并不是难事。但瞧着顾烟寒那恨不得跑起来的速度,席慕远知道她又在置气。 好不容易回到了正院,席慕远沉声道:本王有话与你说。 顾烟寒看也不看他:何事 秋竹自小便服侍我 席慕远想说明一下今晚并非是他有意丢下她,才开口,顾烟寒便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需要特地来告诉我,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等她撑过这一关,我就给她抬姨娘。你要是想给她侧妃的位置,只要宗正府同意,我也没话说。 顾烟寒。席慕远对她这般的殷切感到难受。为什么她也要往他身边塞人? 王爷难道是想给她正妃的位置?可以啊。您现在写和离书,我天亮前就收拾完东西走人。 别胡说!席慕远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去,为何你每次出事都想着是的离开本王 因为她不想跟那些女人每天都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斗得你死我活,不想将自己大好青春全部浪费在后院之中,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不得不仰仗一个不能独爱她的男人。 顾烟寒想了很多,汇聚到嘴边,成了个反问句:王爷可还记得我们的婚事是如何成的 席慕远不语。 王爷。是你强娶。我从来没有对这门婚事点过头。 不嫁我,你难不成真想去给老头子做妾席慕远有些恼了。 我若真的成为皇贵妃,王爷,我保证成为一代妖后,遗臭万年!他毁了我,我也一定毁了他!顾烟寒一句一顿,每一个字都是她重若千斤的决心。 可面对席慕远,顾烟寒想起他对自己的好,这份心就狠不下来。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不让自己爱的没有尊严,她只能选择远远的躲开。 席慕远将她逼到墙边:那你如今嫁给了本王又待如何?你也要毁了本王吗 她若是下得了这份狠心,老王妃服毒之时就不会救她了。秋竹那里,她也不会去多嘴。 可顾烟寒累了,她不想跟那群女人去争斗:王爷若是不想被我毁了,那就早些把和离书给我吧。 你休想!席慕远摔门而去,只觉得他再不走,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害顾烟寒的举动出来。 顾烟寒麻木的要水洗了澡,埋在热水里,难过的想哭。 几日都不见席慕远的身影,颜夏有意无意的让顾烟寒去挽回席慕远,故意透漏了席慕远的踪迹,顾烟寒只当不知道。 席慕远这几日都宿在书房。 方姨娘体贴的送去了补品,席慕远看都没有看一眼。郑姨娘不甘落后,也隔三差五的去请安,门都没进过。 卫有妆别出心裁,半个三更在书房外唱歌,气得席慕远差点没把她丢出府去。唯有秋竹,因为不舒服,让席慕远过去看了几回。 九月初一,顾烟寒醒来的时候,床头放着一个钱袋,里头正正好好是五十两银子。 夏至笑眯眯的道:王妃,是王爷大一早送来的。见您睡着,就不让我们叫醒您。王爷对您是真的好。 原来是这个月的月钱。 顾烟寒不置可否的将银子收起,低声吩咐夏至:你让小六子出去打听一下,京城治安好一些的四合院要多少银子才能置办下来。院子不用太豪华,首要是安全,其次是不能出过人命,背景要干净。 夏至点点头,有些疑惑:王妃,您打听这个做什么?您的陪嫁单子上不是有院子吗 你别多问,这件事让小六子悄悄的去做,别让任何人知道。顾烟寒放下牛角梳,望着那些打着各府标记的首饰长长的叹了口气。 早饭是火腿粥,顾烟寒低头喝着,颜夏便来通报秋竹来了。 不见。顾烟寒头也没抬。 颜夏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又为难的回来了:王妃,秋竹姑娘哭着要见您。 告诉她瓜田李下的,我要避嫌,别又让人把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有什么事,去书房找王爷做主。对于席慕远的妾室们,顾烟寒现在一个人都不想见到。 颜夏出去了一趟,又苦着脸回来了:王妃,秋竹姑娘在院外头跪下了,说是不见到您就不起来。 威胁她? 顾烟寒就是个叛逆的主,别人越是威胁,她反骨越高。眼皮都没抬:她要跪就让她跪,不必多管。她一上了宗正府册子的正王妃,难不成还受不了一个没名分的通房的跪? 吃过早饭,她又仔细盘算起自己的银子来。 成婚前赚来的六十两金子,大部分都用来购买珍惜药材了。如今,算上出嫁前的压箱底银子和九月的月钱,她还有不到六百两。 女子独居在外,总是危险多。她除了买房子要花一大笔钱,还得去找个可靠的匠人做一些机关,又得是一大笔银子。 粗粗算下来,少说也得上千两才能让她在外面的日子过得不是那么捉襟见肘。 顾烟寒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骚动。 王妃不好了!秋竹姑娘晕倒了!夏至慌张的跑进来。 顾烟寒忙走出去,看到外面慌乱跑动的丫鬟们,脚步一顿:派人送回去,再去请洛风。 夏至应声而去,颜夏端着蔻丹疑惑的走进来:王妃,您不去看看吗?秋竹姑娘若是在正院出事,指不定又有人会从中做文章,离间您与王爷。 随便她们。反正她也没打算在这里长干。 席慕远听到下人回报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回了正院。见顾烟寒正旁若无人的在涂蔻丹,心里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他走进来问。 顾烟寒扫了眼他,几日不见,他仿佛瘦了些。 秋竹晕倒了,王爷去看看吧。顾烟寒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 洛风已经去了。席慕远在她身旁坐下,仔细瞧着她青葱一般的手指。洁白修长的手指之上,涂着鹅黄色的丹蔻,像是花蕊一般。 顾烟寒涂好了左手,涂右手之时,拿着蔻丹的左手有些不习惯。 席慕远蓦然将她的右手握入怀中,拿起一旁的丹蔻,低头为她染指。他的神色专注,下手动作极为的轻柔。 顾烟寒察觉着指背上传来的异样触感,忍不住道:王爷的手法真娴熟。 这应该是在夸他吧? 席慕远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嗯。 想来这些年也没少为姨娘们涂吧。 席慕远差点把手上的蔻丹捏碎,顿时板了脸:又胡说。 夏至这时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顾烟寒将她喊了进来:怎么了 这丫头难得聪明了一回,偷瞄着席慕远,磕磕绊绊的道:没、没事 顾烟寒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撒谎,这时外头又传来了卫有妆的声音:王爷!王爷?秋竹姑娘想见您! 席慕远眼中闪过不耐烦,对夏至道:让她走。 王爷去看看吧,万一又过不了今晚呢顾烟寒从他掌中将手抽回。继续生疏的用左手上色。 话音才落,卫有妆便喊出了这样的话:王爷,秋竹真的要不行了!怎么办呀 出去告诉她,一副棺材板本王还是准备的起的。她若是想要,本王也送她一副。 夏至跑出去传话,外头很快便没了声。 席慕远又拿过顾烟寒的手,将最后的小指也染上了色。 所以王爷查出来是谁给秋竹下毒了吗顾烟寒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被诬陷的。 席慕远捏着她手掌的动作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道:还在查。 那和我有关系吗 没有。 那以后让她别来我这里了,我不喜欢被算计。顾烟寒冷冷道。 席慕远抬眼看她:你不喜欢她们这丫头是醋了吧? 顾烟寒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又不是我的女人,我喜欢她们干什么 那你的男人你喜欢吗席慕远问,语气有着几分期待。 顾烟寒闻言倒是笑了:王爷,您这是邀宠吗 席慕远立刻板了脸:胡言。本王还需要邀宠 那不喜欢了。 席慕远肠子都悔青了。 不多时,洛风身旁的药童来请席慕远。顾烟寒瞥了眼正在给她剥桔子的席慕远。站起身来:去看看吧。在我这院子外头跪坏了,老王妃又该排挤我了。 有本王你怕什么 我怕王爷又不相信我。 这话在顾烟寒的嘴边转了一圈,又原封不动的回到了心里。她转身而去,席慕远也跟上,拉住她将手中的小橘子喂入她口中:吃了再去。 来打探消息的郑姨娘正好瞧见,眼神灰暗的低下头去,转身就走。 秋竹院子里,方姨娘这个水做的人儿正在啜泣,一见席慕远,当即便迎上来: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席慕远越过她径直往里而去,秋竹也在小丫鬟的搀扶下给席慕远见礼。 扫了眼她新长出来的肌肤,席慕远略一指旁边的凳子:坐。又递了个眼神给顾烟寒。 秋竹感激的坐下,席慕远问:去找王妃何事 秋竹慌张的瞥了眼顾烟寒,又惴惴不安的站起起来,低眉顺眼的道:奴婢知道血雾草的事与王妃无关,今日去就是为了跟王妃说明,奴婢心里绝没有因这件事而对王妃有半分怨。相反的,王妃及时发现了凝露膏有问题,救奴婢与水火,奴婢感激不尽。 就为这种事而在院子里跪着威胁她? 顾烟寒才不信。 明白就好。没事别去麻烦王妃,安心养病。席慕远说着站起身来,见顾烟寒还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提醒道,王妃,那两只海东青该换药了。 王爷,虽然我这个人医治过禽兽,但也不代表我就是个专门给禽兽看病的吧 席慕远觉得顾烟寒这话里里外外的禽兽二字都是在骂他。 秋竹姑娘既然能相信我,我这会儿来了。怎么也要多陪秋竹姑娘才是。顾烟寒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王爷你去就跟那两只扁毛畜生做伴吧。 这丫头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席慕远暗自懊悔着自己这么快就低头了,又不甘心一个人离开:王妃,本王提醒你一声,你这小身板跟人打起来可谁都赢不了。放顾烟寒这丫头与秋竹单独在一起,他相当担心后院起火。 顾烟寒忍着笑:王爷放心,我心里有数。您走好,不送。 哼。席慕远转身而走。 方姨娘看的目瞪口呆,她平时哭半天王爷都不一定理她一句,王妃居然还把王爷往外赶? 这都是什么世道? 忽然,她察觉到顾烟寒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忙道:秋竹姑娘没事,奴婢就放心了。奴婢还有些绣活没有做完,就先告退了。 郑姨娘也忙找了个借口与她一同离开。卫有妆一门心思都在席慕远身上,他一走她早就不想呆着了,连忙跟着一起走了。 让夏至与守好门,屋内只剩下了秋竹与顾烟寒。 说吧,找我什么事。 第058章 雷霆棒喝 秋竹啜泣的以帕拭泪:王妃,求您救救奴婢 顾烟寒不咸不淡的反问:洛风不是给你配了药么?还来求我做什么 秋竹哽咽着,低声道:王妃奴婢晓得奴婢是叫人害了那人恶毒的还想用奴婢这贱命拉上王妃您! 顾烟寒的眉头挑了挑,秋竹看起来憨厚老实,实际上也不傻嘛。 那你知道是谁害了你么她问。 奴婢知道,是郑姨娘。她说的肯定,眼中皆是恨意。 如今虽然肌肤已经新长出来了,但红红的一层,比原来的难看很多。而且,中毒之时的疼痛与瘙痒,她怎么也不会忘掉。 王妃,您与王爷成婚之时,火盆突然蹿火,也是她捣的鬼。她嫉妒你与王爷恩爱,便想从中作梗,坏了您的名声。 顾烟寒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心机的女子,眼神慢慢沉了:证据呢 秋竹从袖间拿出来一只药瓶:这是奴婢在绣房找到的。王妃懂医,应该能看出来里面装的就是血雾草药液。郑姨娘去过绣房,针线上的人都可以作证。她肯定是趁机将药液倒在了您赏的丝绸上。 顾烟寒接过看了眼,的确有血雾草的气息:她去哪里也是为了做衣裳,这事我知道。这瓶子也不能算是铁证。 奴婢请教过洛小神医,血雾草对首饰之类的物品也有腐蚀性。不知道王妃您发现了没有,您之前赏赐给郑姨娘的草叶百蝠金手镯,她往日都戴着。但自奴婢出事后,她就不戴了。 顾烟寒的眉头高高的扬起,看来这王府里的女人没一个是傻子。她仔细思考着,想起席慕远来之前的迟疑,心间宛若有根刺,又问:凶手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秋竹的身子微微一缩,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恭敬的回答道:这个奴婢不知道,还请王妃彻查此事。不然叫那样的小人坏了您的名声,实在是可恶至极! 顾烟寒整理好衣衽站起来,淡然道: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 秋竹一窒。 但我也不喜欢被人泼脏水。顾烟寒转身出门,带上你的瓶子跟我出来。席慕远有心压下这事不让她知道,顾烟寒就偏偏要告诉他,她其实都知道。 郑姨娘的屋子比秋竹的豪华很多,一看就知道没少贪污公中的银子。她对突然而来的顾烟寒与秋竹赶到意外。正殷勤的伺候着,又听说席慕远与洛风来了,这心里异常的不踏实。 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啊洛风不解的问。 别急,还有一个呢。顾烟寒笑眯眯的瞥了眼席慕远,就听到外头通报老王妃来了。 席慕远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 老王妃进门便剜了眼顾烟寒,又问席慕远:王爷请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我请您来的。顾烟寒如实道,您上次说是我下的毒,今儿个秋竹拿了证据来找我。我想您对她这么关心,铁定也不想错过这事才是。毕竟,王府里出了这么恶毒的东西,总是该教训的。 老王妃一吓,下意识的看向了秋竹与郑姨娘。郑姨娘的脸色已经白了,正求助性的看向她。再看秋竹,只低着头站在顾烟寒身旁不说话。 老王妃强作镇定,嗤笑着坐下:不就是你做的么! 顾烟寒也不跟她啰嗦,对秋竹道:将你刚刚与我说的话,当着王爷和老王妃的面再说一遍。 秋竹咬唇,自知没有退路,老实在席慕远面前跪下,将刚刚的话一五一十又说了一遍。 郑姨娘立刻喊冤:胡说!王爷,她诬陷奴婢! 那请问姨娘,王妃赏赐给您的镯子呢秋竹噙着一抹泪反问郑姨娘。 郑姨娘下意识的看向妆奁,颜夏机灵,立刻上前将镯子翻出来,呈到了顾烟寒面前。 金镯子很难被腐蚀,但如今这镯子上已经出现了锈迹。洛风拿过去仔细瞧着,咋舌:还真有血雾草的气息 郑姨娘瞬间面若死灰。 顾烟寒瞥了眼同样脸色不好的老王妃,又问郑姨娘:你的血雾草谁给你的 郑姨娘下意识的看向老王妃,被老王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想清楚再说。 您别急着威胁她呀,又没说您。顾烟寒笑盈盈的宽慰着老王妃。 老王妃剜了她一眼,又看向席慕远。席慕远沉着脸,始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郑氏,你要想清楚从犯和主谋的区别。顾烟寒拨弄着茶叶悠悠然的提醒着她。 老王妃冷哼一声:王妃自以为把罪过推到郑氏身上就可以独善其身了吗 顾烟寒没想到老王妃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倒打一耙! 她正要反唇相讥,郑姨娘却明白了老王妃的暗示,立刻便冲顾烟寒磕头:王妃您救救奴婢!奴婢都是按您的吩咐在做!血雾草也是您给奴婢的!您不能卸磨杀驴啊! 老王妃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王妃,是您说秋竹自小服侍王爷,因此持大,所以才想给她一个教训!奴婢都是听您的吩咐,您不能过河拆桥,奴婢是冤枉的!奴婢 够了!席慕远猝然出声呵斥,郑姨娘被吓的一个哆嗦。 他冷眼扫过郑姨娘与老王妃:本王还活着,这王府还轮不到你们来翻天。传,郑氏心肠歹毒,戕害丫鬟、诬陷主母,逐出王府处死。 郑氏尖叫:王爷 扫雪就要进来将人拖走,顾烟寒见席慕远不在说话,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屋内格外的响亮。 王爷,郑氏的血雾草是怎么来的,还没查清楚呢。王府里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妾身真的好害怕呀。她语气装得胆怯,但其中更多的都是倔强。 席慕远望着她不说话,顾烟寒与他对视,见他不让步,又看向郑姨娘:郑氏,你就老实交代吧。往轻了说你只害了秋竹,死你一个就成。往重了说,也可以说是你毒害王爷不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郑姨娘惊恐无比,老王妃怒斥顾烟寒:你少危言耸听! 顾烟寒冷眼看向她:亏您还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呢,难道就这般不关心王爷的死活 闭嘴!老王妃的面色极差,又下意识的看向了沉着脸的席慕远。 郑氏,交代吧,没见王爷等着你开口么顾烟寒淡漠的又道。 郑姨娘颤抖着抬头来,她不敢去看席慕远的脸,但一想到家人,她咬牙道:是是老王妃让我做的 老王妃当即喝断:胡说! 顾烟寒又道:继续说。 我们四个里,王爷待秋竹最好老王妃说,只要秋竹出事,王爷绝不会坐视不管因此,便想利用秋竹来对付王妃王爷,奴婢真的是没有办法!求求您放过奴婢!求求您了!郑氏声泪俱下的磕着头,额头都磕破了,席慕远都没说一个字。 然而,他周身的气势却是异常的可怖。 洛风不想被殃及,找了个借口连忙离开。 贱蹄子!攀上高枝就想踩着我上去了是不是!我打死你!老王妃气得对郑姨娘破口大骂,甚至上前不住的对郑姨娘拳打脚踢。 郑姨娘哭泣着蜷缩起身子想要躲开,可老王妃下脚狠,她愣是受了好几脚。 拉开她们。席慕远冷声命令,扫雪连忙上前。 顾烟寒抬头之时,撞上了席慕远的眼神。那眼神清冽冰冷,是失望、是疏离,仿佛在一瞬间厄住了她的咽喉在逼问着什么。 王爷,这贱蹄子污蔑我!老王妃的声音蓦然打断了顾烟寒与席慕远的对视。 既然是王妃发现的,此事就由王妃处理。席慕远也不看老王妃此刻被气得发抖的模样,眼睛只盯着顾烟寒,见她还是不退步,甩袖离开。 席慕远这是料定了她动不了老王妃。 顾烟寒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瞥了眼老王妃,沉声道:来人,请老王妃回北院。至于郑氏极其心腹丫鬟,一并关入柴房,等全查清楚了,再做定夺。 老王妃冷眼盯着顾烟寒,连声大笑:好!好!好!我将王爷从小带大,没想到倒是便宜了你这小蹄子!你尽管去查,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您是老王爷的遗孀,王爷的亲生母亲。自己不要脸面,还想将他们的脸也丢光么顾烟寒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身而走。 将此事交给了颜夏去查。略一吓唬,郑姨娘身边的丫鬟就全招了,的确就是老王妃的主意。 王妃,郑氏和那些丫鬟们怎么处理颜夏到底还是年纪小,不会拿主意。 将画押好的口供送去王爷那里,让他去处理。顾烟寒头也没抬。 她知道席慕远其实早就查到了真相,只是因此涉及老王妃,才一直没有告诉她。顾烟寒这几天一直都是为这事而气。 是夜,她早早的洗好澡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席慕远离开的眼神。他是第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屋外传来脚步声,顾烟寒听出来是席慕远,闭眼装睡。 席慕远的脚步比往常还要轻上几分,他走到床边望着顾烟寒。没有如往常那般躺下或是抱她,反而慢慢的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席慕远这般的安静让顾烟寒心里有些不安,她悄悄的睁眼,正好对上席慕远的目光。 王爷顾烟寒讪讪喊了一声。 席慕远挪开了眼神,没有回她。 顾烟寒想起他白日里的那个眼神,心口有些窒息,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为何连你也要逼我席慕远蓦然开口,他用的是我,而不是常用的本王。 老头子逼我,朝上的大臣们逼我,母亲也逼我,为何你也要这样他的声音低沉。眼神如水。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与受伤。 顾烟寒沉默了会儿,道:王爷应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这盆脏水是老王妃往我头上淋下来的,是她咄咄逼人我若是放任不管,恐怕秋竹之后,下一个浑身溃烂的就是我了吧 她娇小的身子蓦然被一双大手箍住拥入怀中,席慕远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轻轻吻过她:本王不会让你有事。 那难道就让我一直背着这么一个黑锅吗 本王前几日已经让人将听香小筑去打扫。因上次暴雨塌了一角才耽搁了。这两日修缮完毕后,母亲便会搬过去。顿了顿,他抱紧了怀里僵硬的身躯,本王不会让你受委屈。所以你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逼我证明你的清白。 这就是给老王妃的惩罚么? 王爷顾烟寒迟疑的开口,若这件事反过来,是我利用秋竹受伤诬陷老王妃,你又待如何 你不是那样的人。席慕远回答的肯定而又迅速。 顾烟寒这才发现她是被席慕远吃的这样的死。 王爷 嗯 顾烟寒到底还是心软了:对不起 以为席慕远要将这件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翻篇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害怕自己有一天遭了老王妃的毒手,席慕远也是这般的包庇。 可如今得知席慕远早就有了准备,知道席慕远不是故意让她给老王妃顶雷,顾烟寒这口气也就出了。 那毕竟是席慕远的生母,她总不能让席慕远将她真的送去宗正府严办。 第一次听到顾烟寒的道歉,席慕远怔了一下。随即,心间那压抑了一天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笨丫头。他轻轻吻过她的发丝,又吻向她的脖颈,细密的吻逐渐变得绵长,那九进的金丝四爪蟠龙东珠雕花大床,很快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响。 一夜欢好,得知两人重归于好,最高兴的莫过于正院伺候的丫鬟们了终于又能挺直腰板做人了! 夏至在给顾烟寒挽发,秋竹一大早倒是来了。 奴婢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她的面容依旧有着几分病后的憔悴,但看得出精心收拾过。 顾烟寒微微颔首便没再出声,原本坐在一边看顾烟寒挽发的席慕远正要打发她走,秋竹先一步笑道:王妃在簪发呀?奴婢也会一些,不如让奴婢来伺候您 她说着走上前去,看到顾烟寒脖颈便还未散去的吻痕,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顾烟寒挥开她已经伸过来的手,将手中的牡丹合络簪递给夏至:不劳烦你,你抢了夏至的活,这丫头会哭的。 这玩笑的语气已经是顾烟寒很给面子的婉拒了,然秋竹偷偷瞄了眼席慕远,却装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来:王妃可是嫌弃奴婢身份卑贱 这身子才好就过来给席慕远上眼药了? 顾烟寒瞄了眼席慕远,对方正在喝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是啊。顾烟寒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秋竹的身子一颤,她没想到顾烟寒会承认的这么爽快!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顾烟寒抬手将第二只簪子递给夏至,瞥着镜中正在仔细思考对策的秋竹,问席慕远:王爷,你什么时候带我再去趟玉漱斋?雨涵说他们家上了一批新的说是,去晚了可就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扫雪,去玉漱斋将掌柜带来。吩咐他以后上新货了,一律先送来王府给王妃过目。席慕远吩咐着。 银子王爷出吗顾烟寒狡黠的问。 不是本王出还是谁出席慕远理所当然的反问,瞧着顾烟寒那笑的弯弯如月牙的眼眸,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秋竹被晾在一旁异常的尴尬,搜肠刮肚了半天,吐出一句酸溜溜的话来:王爷与王妃的感情真是好的叫人羡慕 席慕远听这话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一想到前几日与顾烟寒闹变扭只能一个人睡冷板床的郁闷,他的语气便沉了几分:不然呢 秋竹从小伺候他,当即便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不快。正要解释一番,顾烟寒梳好头直接掠过她,走到席慕远身旁坐下。 早膳已经摆好,席慕远亲自给她盛了碗火腿粥。顾烟寒一边吃着一边还在嫌弃:王爷,你给我盛的太多了 多吃些。弱不禁风的像什么样子席慕远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小菜。 顾烟寒喝着,见秋竹还想个席慕远献殷勤,提醒了一声:王爷,秋竹姑娘还在呢。 病还没好就回去歇着,没事别来打扰王妃。席慕远头也不回的道。 秋竹咬唇,不甘心的低头应了一声:是,奴婢告退。她退出屋子,回头望了眼桌边的两个人。自始至终,席慕远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一直等到她离去,顾烟寒噙着一抹笑看向席慕远:说来秋竹姑娘也不容易,王爷的四个妾室里,就数她年纪最大了。这次受了惊,不如给她抬抬位分 不用。席慕远很快否决。 王爷,我难得做一回好人,你还要拦着我积阴德吗 她的事,本王自有主张。 顾烟寒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听到这话一下子摔回到地上:王爷有什么主张 席慕远眼睛一亮:醋了 没! 席慕远更是得意:去吩咐厨房煮些饺子,本王今儿个正好就着王妃这醋下饺子。 吃什么吃!顾烟寒瞪了他一眼,正闹着,忽然见颜夏慌张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怎么了?这般失态。 是郑姨娘和她的丫鬟都死了 顾烟寒一愣,颜夏喘了口气道:送饭的丫鬟发现早膳没动过,推门一看才知道出了事。 怎么死的 嘴唇发紫,看样子是中毒而死。颜夏心有余悸。 自杀还是他杀顾烟寒又问。 颜夏偷瞄着席慕远不敢说话。 本王去看看。一大早起来的好心情被搅,席慕远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顾烟寒想要跟过去,又被他拦下:死人没什么好看的,回屋歇着去。 顾烟寒迟疑着停下了脚步,听到他走远,颜夏才偷偷过来道:据看门的婆子说,老王妃深夜去过一回。虽然戴着兜帽,但王府里能有那样好布料的,也就您和她。 那看来是杀人灭口了。 郑氏的家人呢顾烟寒问。 还不知情。 据夏至打听来的消息,郑氏的父亲原本是席慕远麾下的押粮官。老王妃见她乖巧便做主给席慕远纳入王府成了姨娘。 这些年来郑氏在老王妃面前讨巧卖好,下了不少功夫,成功踩在了其余三位姨娘的头上。 这会儿死了,也不知道她家人那里该怎么交代。 顾烟寒想了一会儿,回房去了。又不是她杀的人,让席慕远头疼去。 她找出针线,打算给席慕远绣一个香囊。瞧着那色彩缤纷的丝线,顾烟寒也不知道席慕远喜欢哪一种,便揣着丝线去找他。 他人在书房,顾烟寒才走进去,就听到老王妃凄厉的哭喊:王爷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是我没教好远哥儿是我的错!王爷 怎么又哭起了老王爷? 王爷远哥儿无情啊我说不能要不能要你非要你倒是好了一蹬腿就走了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你想过我吗王爷你偏心啊 老王妃这话里画外都是在骂席慕远不孝,原本想溜走的顾烟寒见席慕远脸色铁青,又走了进去:老王妃。王爷若真的心里没你,这会儿您就该在宗正府了。 顾烟寒说完,这才发现瘫坐在地上哭着的老王妃竟然手里还抱着老王爷的灵位!怪不得席慕远脸色这么难看! 贱人!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母亲!席慕远厉声打断她,请你说话放尊重些。老王妃抚养他长大,骂他他都能忍,但他决不允许她骂顾烟寒。 老王妃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怔了怔,随即又嚎啕起来:王爷你看看!你睁眼看看!你留下我一个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远哥儿要敢我走你的儿子要赶我走!就为了那么一个两个小贱人!今天就要滚去别院你用命挣下的这份家业用命换来的啊!如今你的未亡人却要被赶出去了!留给一群不相干的人!不相干啊! 说到最后,她竟然是指着席慕远在骂。 席慕远握着顾烟寒的手,因为气愤,他的手握得非常的紧,可他仍旧没有来硬的:母亲,我上次与你说过了,为何您就是容不下烟儿 顾烟寒的心被这两个字轻敲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听席慕远这么唤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都在一瞬间温柔了许多。 老王妃咬牙切齿的看向顾烟寒,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活剥:她不配!远哥儿,你的正妃绝不该是这样心肠歹毒的! 您这话说的可正没来由。我不仅没害过您,还救过您吧?怎么就歹毒了顾烟寒不解。 那你也不配!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子求娶你,皇后没同意!老王妃立刻反驳。 那又如何 若非是你德行有亏,皇后怎会不同意 母亲,那是我的意思。席慕远冷冷扫过老王妃,看向她怀中的灵位之时,满眼悲伤。 老王妃一窒。像是要被气死了一般,又一次呼号起来:远哥儿,你会后悔的!这女人帮不了你任何事!我是在帮你! 毒害王妃、污蔑王妃,这就是您的帮席慕远失望至极,我不需要您这样的帮助! 老王妃刚爬起来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指着席慕远再次骂了起来:没良心!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你就这么对我?王爷!你错了!不应该养的!不应该啊!洛北王府要绝后了!绝后了要亡在我们手上了!王爷! 她大声哭嚎起来,身子再一次摔在地上,抱着灵位尽是前所未有的悲伤,你为什么不带走我你也该带走我的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远哥儿不孝顺不孝啊! 顾烟寒察觉到席慕远已经被气得在发抖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她从未想过老王妃也会将他这个亲生儿子逼到这个地步。 您不就是不想离开王府去听香小筑吗?看在老王爷的面上,就留下来吧。顾烟寒道。 席慕远一愣,他捏了捏顾烟寒的手,顾烟寒对他一笑。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老王妃这是要逼死席慕远,她若是也逼席慕远,那岂非与老王妃一样?婆媳矛盾,她犯不着去折腾席慕远。 一听顾烟寒让步,老王妃停了哭声,不可置信的抬头。 顾烟寒轻轻拉了拉席慕远的手,他沉默了半晌才微微颔首:下不为例。否则,本王将父亲的灵位与你一同送去听香小筑,也让他看看您在他去世后,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顾烟寒忙招呼丫鬟将老王妃扶出去,席慕远蓦然抱紧了她,满是倦怠与疲惫的叹息着。 你的母亲是如何的他蓦然问。 顾烟寒的心不可遏制的疼了起来,为他,也为自己。回抱住了席慕远,才低声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席慕远没有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父亲临终前,与我说母亲脾气不好,让我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照顾她、孝顺她。我答应了。她却总是这般 顾烟寒也是第一次见到会有亲生母亲这般对自己的儿子,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了他好一会儿,拿出了自己带来的丝线:重阳节的香包,你想要用什么颜色的绣 都好。席慕远不以为意,撞见顾烟寒眼中的期待,又低头看了那些丝线,指了个金色,与顾烟寒的荷包一个颜色。 往后,我会派人看着北院,不会让她再出来伤害你。他那对顾烟寒的体贴相当意外,甚至还有些歉意。 正说着,王府的管事来了:王爷,郑姨娘突然去了,府里没有人管事,都快乱套了 中馈往后由王妃做主。席慕远打断了管事。 顾烟寒有意逗他:王爷,您就不怕我中饱私囊吗 本王许你花公款。他的银子不都是她的么? 管事忙退下去准备,顾烟寒回到正院的时候,他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顾烟寒问清了各院的用度后,便先发放对牌让人去办事。 忙了一上午,顾烟寒午膳都没好好吃,下午又开始对账。一对,竟然发现这王府采买的贪污比顾国公府还要严重的多。 王爷,我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明天可就要放了。顾烟寒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本王给你扇风。男人回答的理所当然。 顾烟寒嘿嘿一笑,又问:王爷,做冤大头的感觉如何 你若是不告诉本王,本王至今仍觉得鸡蛋是二两银子一个。如今,你就是打死那些个黑心肠的,本王也给你顶着。听得出洛北王是相当的生气。 其实各府都有,王爷你也不要太生气啦。火气旺,气坏了身子呢。 你不来给本王灭火席慕远侧身看向她。 顾烟寒摇头:不了,我账本还没看完呢。 明日再看。席慕远走到她身边,猛地将蜡烛吹灭抱起了她,这会儿本王比账本更需要你。 第二日,顾烟寒捂着老腰醒来,觉得席慕远这样日夜都压榨她,不给她涨月钱简直是剥削。 拾掇好自己,夏至来报相关人员都已经在前院候着了。 顾烟寒这才施施然走过去。望着院前那些人,她眉头微挑: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叫你们来,是要跟你们说明两件事。 王妃您说。管家点着头应道。 第一,我不管你们在郑氏之时是怎样,如今中馈是我管着,就得按我的规矩来。第二,我看了账本。刘二家的,你去宫里买的鸡蛋吗?二两银子一个 被点名的婆子一个哆嗦立刻跪下,还想着顾烟寒年轻,挤出一丝讨好的笑:王妃您是大小姐出生,对外头不了解。这是奴婢一早去买的最新鲜的鸡蛋,可不得二两银子一个么 顾烟寒瞥了眼她:这么说,府里二两月钱的大丫鬟,一个月才吃得起一个鸡蛋 刘二家的知道踢到了铁板,却还是抵死不认:王妃,这是真的。不信您去打听呀! 你以为我没打听过 刘二家的一窒。 管家,送官,罪名是贪污挪用王府公款。 顾烟寒的雷厉风行让刘二家的一愣,见侍卫来,方知是来真的,忙囔道:王妃!我是老王妃的人!您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顾烟寒不紧不慢的反问:是老王妃让你来报鸡蛋二两银子一个的?还是老王妃让你将每月采买的生鲜,换成你亲戚家的以好充次?主子们的东西你不敢动。给下人们吃的可都是这些! 刘二家的愣在原地,顾烟寒翻开账本看了眼:我昨晚粗粗算了笔账,你借着是老王妃陪嫁的身份,这些年来在王府横行霸道,贪污了至少上千两。如今,你若不想被送官,就将银子还来。还不出来,宁古塔等着你。 顾烟寒说完也不再看她,又问:牛四是哪个 回王妃,小的是牛四。出来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面色黝黑,此刻已经是汗流浃背。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么顾烟寒问。 小的小的他慌张着扑通一声跪下,小的错了!小的不该将每年庄子上送来的东西昧下! 知道就好。一起送官。顾烟寒挥手,立刻就有侍卫将他们俩带下。他们的家人,自然也会一起被遣送出府。 这两个人仗着老王妃,最为猖狂,平时就是管家也不得不让着几分。如今见轻而易举就顾烟寒处理,在场诸人又是开心又是害怕,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好在,顾烟寒也没打算赶尽杀绝。 从今日起,所有管事再设立一个副管事。如果管事犯事,副管事就顶上。如果副管事估计陷害、设计管事想要取而代之的,杖刑五十送官,全家发卖出府。所有的采买,不准再虚抬价格。发现一个,杖刑三十送官,全家发卖出府。若再敢像刘二家的这般漫天要价,你们知道后果。 这些人原本还在暗中嘲笑顾烟寒与席慕远成婚一个多月还不拿去中馈权是她无能,没想到这姑奶奶一出手就是死手。 喝了口茶,顾烟寒看见这些人脸上的不甘心,心间觉得可笑:你们也别觉得不服气。一个个都给我仔细想想,这王府是你们的,还是王爷的 见没有人敢出声,她加重了声音强调:这份家业是历代洛北王用命换来的!你们是主子,还是王爷是主子?王爷在外与人搏命厮杀、保家卫国,倒头来倒是供养了你们?你们吃他的、用他的,还要贪他的银子!这是在喝他的血!与塞外那些蛮子有什么两样 众人被她说的不敢言语,只感觉冷汗涔涔从背脊上留下。 顾烟寒起身细细打量着他们:我出嫁前。父亲曾与我说起洛北王府经此门过,武官下马,文官下轿。你们身为洛北王府的下人,出府遇上其他府邸家人之时,是不是也曾因为自己出自洛北王府而骄傲 众人连声称是。 既然如此,就别丢了洛北王府的脸!就别想着一心为那几个钱算计王爷! 奴才不敢!瞬间,顾烟寒的身前便乌泱泱的跪了一片。 顾烟寒冷哼:嘴里说着不敢,你们又有几个真的手脚干净了 没有人敢说话。 顾烟寒重新坐下来,让夏至给她续了杯茶:我知道,你们采买上的,总是想着要些油水。我也不是那种抠门的人。只要你们好好办差,月底、年底,都有额外的银子奖励。干干净净拿钱,堂堂正正做人,何必当贼 众人闻言面露喜色,纷纷称是。??牛四与刘二两家人离开后,空出来的职位我会择人再补上。若是有不服的,随时可以不做。左右想进洛北王府当差的人多得是,也不必担心王爷没有人伺候。 原本几个资格老的想闹事,此刻知道顾烟寒不好惹,纷纷熄了火。 规矩要是听明白了,就去办差。往后,我还会把你们的活再细分,别想有浑水摸鱼或是推脱责任,你们也不必再背别人的黑锅。 对付这些刁奴,决不能想着怀柔,只有雷霆棒喝才能镇住。 王妃好威风。席慕远漫步从屋外走来,本王倒是不知道王妃管家也能这般奖惩分明,倒是小看王妃了。 王爷治军不是如此?一家人嘛,当然要有一家人的样子。顾烟寒一笑。 一家人三个字让席慕远的嘴角微微勾起,进来吻了顾烟寒一下:本王有事出府,你乖乖在家呆着。 顾烟寒挑眉:又是去逛窑子 别胡闹。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夏至低声问顾烟寒:王妃,王爷是不是担心您收拾不了那些下人,才特地等到这会儿才出府 顾烟寒一笑,夏至这丫头变聪明了嘛。 花了三天的时间,顾烟寒才将王府的中馈整理好。趁着离重阳还有几天,她换了身衣服带着夏至与扫雪便出门去了。 然而,走在街上,她却感觉京城里的气氛似乎变了,好像变得肃杀了。 这两天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吗顾烟寒问扫雪,他与煮酒每天轮班跟着席慕远出门。 扫雪一脸茫然的摇头:没有啊。 不,绝对要发生什么事了。这是顾烟寒死过一回后的直觉。 第059章 宫变 街上多了不少犀利的目光,可仔细看着,顾烟寒又找不出那些目光的来源。 算了,还是办完事快些回去吧。 然而,她沿着好几条还算繁华的街道走了一圈,没有一家店有出售的意思,让顾烟寒悄悄开间小店的想法胎死腹中。 去天香楼吃了饭准备离开,出门的时候差点与一人撞上。 顾烟寒对这些向来不上心,对方道歉后转身就要走。那人却喊住路她:姑娘,可否赏脸让在下请一顿?也算是聊表歉意。 不用。顾烟寒这才看了他一眼,穿的华丽齐整,眉眼还有几分眼熟。 姑娘别见外呀他说着就像顾烟寒伸出手来,还没靠近被就扫雪捏住了。顿时,他面色发青,连连喊痛。 赵公子自重。扫雪冷冷道。 那人怒斥: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退下!大胆!放开我! 他一旁一人眼尖,忙拉住还在撒泼的赵公子,低声耳语道:公子,那好像是洛北王的侍卫! 赵公子一愣,疼的发青的脸色顿时开始泛白。 顾烟寒瞥见他衣领上的标记,一愣:赵齐鲁家的 回王妃,这是吴王府庶长子,赵晓阳公子。扫雪道。 听到扫雪喊出来的称谓,赵晓阳的脸顿时五彩缤纷,惊惧充斥着全身,一时间脸话都说不通顺:王、王妃我不知道是你对不住了!怎么说洛北王府与吴王府也是有交情的是不是?我我也是不小心 吴王与洛北王一样同为权倾一时的异姓王。但老吴王膝下无子,先帝就把不受宠的长子过继给了吴王。 今上继位有吴王的大力支持,因此对吴王一家格外恩宠。赵齐鲁虽然性子混了些,但极会讨帝后开心,因此帝后也最宠他。 京城最出名年轻公子,第一是战功赫赫的席慕远。第二,便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打狗骂鸡、吃喝嫖赌无所不通的小霸王赵齐鲁。而带着他出去吃喝嫖赌的人,就是他这位庶兄。 此人也是花街柳巷的常客,现在顾烟寒都怀疑出门那一撞,是赵晓阳刻意上前碰瓷了。 见顾烟寒许久的没说话,赵晓阳心里有些发慌:王妃 顾烟寒挑眉,冲他一笑。 那明媚的笑容,又一次晃了赵晓阳的心神:王妃怎么说你曾经也是与我弟弟有过婚约的这疼疼疼!你能不能让你的侍卫先松手 扫雪不满:王妃都进洛北王府了,赵公子还提旧事。是给我们王爷添堵吗 当然不是!王妃!这位侍卫大哥 顾烟寒瞧着赵晓阳一笑:扫雪,请赵公子去洛北王府,等王爷回来定夺。 王妃他刚喊出声,扫雪眼疾手快的点了赵晓阳的哑穴,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顾烟寒又扫向赵晓阳的随从们:放心,你们家公子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当街碰瓷讹我银子,你们吴王府也得给我一个说法不是 这送上门来的大肥羊,不宰都对不起自己。 席慕远听到消息回来的时候,脸色乌黑。握着马鞭直冲前院,将赵晓阳一顿鞭子,被顾烟寒拦着才停下。 看着那浑身是伤的人,顾烟寒默默捂脸,拉着席慕远往正院走:王爷,你下手这么狠,我还怎么把他卖个好价钱 席慕远冷哼:敢调戏本王王妃,打死都算是轻的! 您跟吴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那又如何?本王还怕他不成那叫一个恨得咬牙切齿。 顾烟寒发现这个男人动起怒来,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好了啦,不气了啦。喝完绿豆汤解解暑。顾烟寒亲手端着汤碗来到他面前,见席慕远不接过去,无奈只能舀起来一勺送到他的唇边。 洛北王顿时将赵晓阳丢到了九霄云外,扬着眉头张嘴喝下了一整碗。果然还是王妃亲手喂的绿豆汤最好喝! 顾烟寒见他气消得差不多了,才问:说起来,赵晓阳是个庶子,吴王妃不会愿意用多少钱来赎他的吧 吴王妃不愿意,吴王会。席慕远神情笃定,你尽管跟他开价你怎么又缺银子了 没有啊。但不能便宜他们是不是顾烟寒嘿嘿一笑,将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 吴王得到消息,在家捶胸顿足半天后,亲自送了两千两银子以及一大票赔礼过来。 原本只想要一千两银子就放人的顾烟寒,那叫一个满足,二话没说就放了赵晓阳。 席慕远看着这丫头高兴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他唤了她一声。 顾烟寒抱着两千两银票正傻笑着:唔 你若是要使银子,尽可以来找本王要。席慕远说的很认真。 王爷是觉得我这样的银子来路不正 不是。席慕远立刻否定,顿了顿又道,本王只是想要告诉你,你是本王王妃,王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顾烟寒这样不放过任何机会攒银子的举动,让席慕远的心里很不安,就好像他与她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让他的心空落落的。 顾烟寒的心在一瞬间被感动,随即又很快压抑下去,她抬头冲席慕远一笑,笑容明媚却仿佛相隔的很远:王爷的妾室们可不是我的。 你很在意她们 不在意啊,我是个大度的女人!每一字都透漏着相反的意思。 席慕远正要再与她掰扯掰扯,颜夏通报顾国公来了。两人疑惑的去了前院,顾烟寒这才发现一个多月没见,顾国公明显憔悴了许多。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亲手将热茶捧到顾国公面前。 顾国公长长的叹了口气:烟儿,父亲来是想问你,见过你二妹妹没有 自上次相国寺后,就再没见过。怎么了 她失踪了。顾国公想起这个就没了好心情,担忧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为父已经报了官,府里的侍卫也都派出去找了。今日来,也是想跟你说一声,若是可以,还请劳烦王爷帮忙找找。 瞥了眼顾烟寒,见她没有反对,席慕远应下。 送走顾国公,顾烟寒疑惑无比:顾雪珊怎么会失踪了?她进出都带着丫鬟婆子,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拐子也不敢拐她吧 席慕远不露声色。 三日后,一大早,席慕远抱着顾烟寒还想要温存一番,夏至慌慌张张的敲响了门:王妃出事了 还没睡醒的顾烟寒下意识往席慕远怀里钻了钻。 席慕远不快的出声:什么事 顾国公府派人来报丧 顾烟寒猛地从床上竖起来:父亲出事了 不是是老夫人老夫人没了夏至又是疑惑又是尴尬又是不好意思的。 顾烟寒悬着的心又落了地:知道了,去歇着吧。她重新躺回到床上躺下,席慕远侧身再一次抱住她:不回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肯定是父亲找不到老夫人的下落,这才决心出丧。往后,老夫人即使再和她那个奸夫回来,父亲也不必再头疼了。 顾烟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亏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昨儿个被席慕远折腾了一晚上,她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察觉到席慕远的手不安分的在她背上游走,顾烟寒迷迷糊糊又道:王爷快去吊唁吧,怎么说你也是顾国公府的女婿。我嘛你就说我重病下不来床 哪有这么咒自己的席慕远宠溺又严肃的教训着顾烟寒,你是本王王妃,不想去就不去。 我不是得顾忌着父亲么顾烟寒越说越困,渐渐没了声。 席慕远瞧着安静睡着她,低低落下一个吻,抱着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他自然是不会去为老夫人吊唁的,反而是顾烟寒病重的消息一出,各府都纷纷送礼上门探望,想要借此拉进与洛北王府的关系。 除了忠毅侯府的,顾烟寒谁也没见。 顾国公也抽空来了一回,被顾烟寒糊弄了过去。走前,他眉头紧锁的嘱咐顾烟寒:你如今病重就好好在王府养病,别出门去。左右在府里,王爷能护着你。 顾烟寒听得出他话中有话,但追问之下,顾国公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只让她安心养病。 等席慕远回来,顾烟寒又问了他。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道笑意:看来本王这位泰山,也并非真的是碌碌无为之辈。 怎么了顾烟寒越听越迷糊。 席慕远淡然的拿过一旁的砂糖橘剥好递到顾烟寒唇边:老头子前几日有心起复顾国公,但老夫人出事,他借此丁忧三年。 按着顾国公府如今走下坡路的趋势,顾国公应该会出仕才是。他怎么还给拒绝了? 顾烟寒不解,席慕远却也没有与她多说什么。抱着她亲了几口,就开始被翻红浪。 临近重阳,顾烟寒没有再出门。 反而是席慕远,不知道为何总是大清早出门,天黑了才回来。前几天还会陪着顾烟寒用晚膳,到后来顾烟寒睡下了他才回来。 重阳当天,席慕远又是一早就要出门去。顾烟寒喊住了他:王爷,这是我给你绣的香囊。里头装了茱萸,你戴着可好 席慕远自然是没有异议,顾烟寒低头为他将香囊挂上,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王爷,你最近忙什么呢 淡淡的清香传来,让席慕远神清气爽。听见顾烟寒的话,他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没什么大事,你乖乖呆在家里。 看得出他是不想说,顾烟寒也只能不多问。 席慕远蓦然将她拥入怀中,在顾烟寒耳边轻声呢喃:王妃,虎符先借本王一用。 顾烟寒一愣,正要点头去取想。席慕远啄了她一口已经大步离开。 顾烟寒忙折回去在床下摸了摸,发现藏着虎符的袋子已经空了!席慕远居然一直都知道她将虎符藏在哪里! 顾烟寒的心情异常的复杂。她曾经以为她与席慕远的关系,就是因为那半块虎符。可如今想来,完完全全是因为席慕远想与她有关系。 她好半天才缓过来,又派人将给太后和皇后的礼物送入宫去,还去看了一回老王妃。谁让重阳节要敬老呢。 很快天便隐隐要黑了,秦雨涵却突然来了:姐姐!你怎么还没走 去哪里顾烟寒一头雾水。 入宫啊!每天重阳太后都要设宴的,我与母亲在宫里等了一天都没见着你,这不我就出来寻你了吗 顾烟寒咋舌:没人告诉我啊 秦雨涵小脸一皱:昨日洛北王进宫给太后请安之时,太后还说起让他带你进宫呢。哥哥都看见他了,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家 这么大的事,席慕远不会忘记,除非是有意不带她去。 秦雨涵拉着她进屋:姐姐你快去换衣服随我进宫吧。太后点名传了你,逃不掉哒。 顾烟寒无法,只得换了衣服随她进宫。刚入宫还没到太和殿,就见席慕远匆匆赶来:你怎么来了语气不快。 顾烟寒脸一撇:那我现在就回去。她转身要走,又被席慕远拉住。 他瞥了眼两道朱色宫墙外的神武门,脸色愈发的难看:现在恐怕是走不了了。 秦雨涵不服气的质问:洛北王你干嘛不带我姐姐入宫?是不是还想着别的女人 席慕远剜了她一眼,秦雨涵被一震,害怕的往顾烟寒身后一躲。 随本王来。席慕远拉着顾烟寒要走,顾烟寒却没动。 我要与雨涵去面见太后,就不在洛北王跟前碍眼了。她想要甩开席慕远的手,却发现他握得异常的紧。 别闹,随本王来,一会儿本王与你同去太和殿。席慕远的语气微微急促。也不顾顾烟寒的抵抗,拉着她就去了一旁的小宫室。 丢了一块银子给迎上来的太监,很快周围的人就都退下了。 把衣服脱了。席慕远吩咐一声,已经开始扯自己的衣服。 顾烟寒却是震惊了一把,紧紧抱胸在前:你干嘛 席慕远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想歪了,扯下自己身上的一件东西交给顾烟寒。 顾烟寒摸着那软滑又结实的触感,有些楞:这是什么 天蚕软甲,快穿上。席慕远见她还愣着,伸手将她的外衣扯开,有些粗暴的帮她快速将软甲穿在身上。 这东西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你穿着不要告诉任何人,就是长乐郡主也不行。他低声嘱咐着顾烟寒,语气凝重。 顾烟寒咋舌,以极轻的声音问:是要出什么大事吗 席慕远帮她将腰带系好,低头啄了她一口:别多想,我在。 怪不得不带她来呢 顾烟寒心情复杂的跟着席慕远走出来,秦雨涵见她出神,担忧的跟上来问:王爷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顾烟寒有些紧张的抓住了秦雨涵的手,一会儿你一定要跟紧我,别乱跑。 秦雨涵一笑:姐姐放心,我一定不让王爷欺负你! 太和殿内,勋贵们已经坐了满满一堂。 顾烟寒先去偏殿见太后,太后以为是小夫妻有着口角,席慕远才不带顾烟寒来,把一起去的席慕远数落了一顿。 开宴之时,顾烟寒还心不在焉的坐在席慕远的身旁。旁人应酬间。席慕远悄悄握紧了她的手:别怕,与你无关的。 顾烟寒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不是怕即将发生的那些,而是她家里发生巨变之时,也是在这样言笑晏晏的晚宴之时。 抬头间,她无意看见坐在对面的呼延无双正望向她。察觉到她的眼神,呼延无双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烟寒总觉得那眼神里有着几分宽慰。 觥筹交错间,吴王举着酒杯高高的站起:皇上,臣敬您一杯。 好。皇帝笑着应下,先行饮下一杯。 然而,吴王却没有喝。 顾烟寒掌心氤氲出冷汗,皇帝看着吴王也皱了眉头:吴王 吴王一笑,竟然将酒杯反手一道,做了个奠基先人的动作! 皇帝大怒,猛地将酒杯一摔:放肆! 吴王蔑笑一声,也是将酒杯一摔。顿时,殿外传来了数不清的脚步声。几息之间,四周便已经满是身着铠甲的兵卒! 所有人都惊惧无比,皇帝愕然,随即大怒,又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你要谋反吗! 吴王冷笑: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的皇位本该是我的!我也是太祖皇帝的子孙! 皇帝怒斥:你年少失德才惹得父皇不喜,若非念及亲情,他早就将你送去宗正府了!哪里还会让你继任为吴王?朕登基以来,又何曾对不起你过! 吴王不屑:哼,若非是你从中作梗,父皇又怎么会不喜我?我才是长子! 皇子冷哼:朕是嫡子。 吴王脸色微变,太后这会儿也缓了过来,冷着脸问:你可知你为何被先帝不喜 还不是你这毒妇杀了我母妃! 杀她的是先帝!太后反驳。 吴王一窒,太后扶着桌几有些颤巍巍的站起来,指着吴王便是大骂:没有良心的东西!若非是哀家,先帝早已经将你也一起杀了! 你胡说! 丽妃行为不轨,被先帝发现。哀家怜你年幼,皇帝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好说歹说才求得先帝对你网开一面,将你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吴王。不然,这会儿你早就跟丽妃那荡妇一起在乱葬岗喂野狗了! 你胡扯!涉及到生母尊严,吴王的面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躲过身旁侍卫手上的长剑便猛地朝太后掷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席慕远想出手阻拦之时已经晚了。 母后!皇帝与长公主坐的最近,惊慌的跑过去扶住太后。奈何长剑已经贯穿了太后的肚子,霎时间便已经血流满地。 太医!快传太医!皇帝怒吼。 吴王冷笑一声:你不用喊了,整个太和殿都已经被我控制。她死定了。 长公主与皇后泪流不止,秦雨涵震惊的站在原处,整张小脸吓成惨白。 忽然,长公主看向了顾烟寒:烟儿你快过来看看!你会医术的! 被点名的顾烟寒一怔,望了眼面容可怖如修罗的吴王,提起裙子快步跑过去给太后止血。 席慕远跟在她身边,皇帝一见他像是见到了希望:远哥儿!快拿下这逆贼! 话音未落,吴王往后退一步,他面前的兵卒立刻挥出长剑将他护在其中,谨慎的盯着席慕远。 席慕远皱着眉没有动。吴王见状大笑:哈哈哈你是不是忘了,洛北王的兵权可已经被你收回去了!那日你亲手交与我的京郊大营三万士兵,这会儿正在进攻京城! 皇帝顿时面如死灰。 吴王又挑眉看向席慕远:洛北王,本王是个爱才之人。你若是亲手杀了你身旁那狗皇帝,来日我登基,定不对你有任何猜忌!你便是我新朝的护国大将军王! 皇帝又是懊悔又是心惊,他深知若是席慕远有反心,自己肯定死,不由得低唤出声:远哥儿 吴王莫不是忘了赵晓阳身上的伤席慕远淡然的反问。 吴王脸色微变,席慕远又道:父亲教诲不做忘恩负义之人,本王与吴王道不同,不相为谋。 皇帝面露喜色。 被拒绝的吴王冷笑:好!那洛北王就给他们陪葬吧! 顾烟寒为太后包扎的手微微一颤,抬头看了眼席慕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又忙低头继续做事。 瞧见皇帝脸上的喜悦,吴王冷笑:你难不成还指望着这黄毛小子能扭转乾坤?他不仅没有兵权,还与你一般身陷囹圄,又能做什么 皇帝的面色再次凝重了起来。 顾烟寒已经为太后包扎好了伤口,还好没有伤及要害。望着她满手是血,席慕远蹙眉,低头帮她仔细的将血擦掉。 吴王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太和殿内其余的大臣:其余的大人们呢?你们的家眷可也都在此,仔细想清楚再回答! 没什么好想的。忠毅侯带着秦少安第一个走到长公主身旁,表明了立场。 吴王冷笑不看他,又望向那些不敢出声的大臣。 席慕远将沾满鲜血的帕子往地上一丢:吴王听听外面的动静吧。 吴王使了个人出去,没一会儿那兵卒满脸慌张的跑回来:反攻了!被我们控制的人反攻了! 吴王与太后争辩之时,本王使了个人出去,这会儿大统领的蒙汗药该醒了。席慕远不咸不淡的又道。 听着外面不断响起的杀声,吴王的脸色白了,一声令下:活捉皇帝,其余全杀! 席慕远立刻将顾烟寒往后面一拉,一马当先的拦住最前面的人,反手夺过那人手上的刀割断他的脖子。 忠毅侯与秦少安也纷纷上前收拾贼人,护着身后的女眷们。秦雨涵擦了一把眼泪,趁乱也捡了把长剑握在手中。 赴宴的武将不少,此刻大多都出来护驾。兵卒们都想活捉皇帝立功,只杀那些站在皇帝身边的人。 一时之间,尖叫声、惨叫声,伴随着兵刃相交的声音响彻在混乱无比的太和殿内。 混乱之中。顾烟寒蓦然被人猛地一拉。她正要叫出声,呼延无双的声音响起:是我。 她一愣,呼延无双拉着她从最危险的那一处躲到另一边。 席慕远回头看了眼,皱着眉头没有出声。呼延无双一笑,低声与顾烟寒道:跟紧我。 他是突厥皇子,吴王没有下令,一时间倒也没有人来攻击他,反倒成为了这里最安全的一个。 太和殿能藏下的死士有限,席慕远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吴王的兵卒消耗的很快。 门外又跑进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死士:王爷!大统领抢回了虎符,已经杀到乾清宫了! 乾清宫里太和殿近在咫尺,吴王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回头看了眼被席慕远护在身后的皇帝和太子,满是不甘心:先撤! 一时之间,混乱的太和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皇帝长舒一口气,席慕远第一时间将顾烟寒从呼延无双身边拽了回去。 这个牧钥!皇帝喟叹一声禁军大统领的名字,又抬头,怎么还不来?人呢 大统领已经罹难。席慕远垂眼道。 皇帝一愣:不是刚刚 那是臣的人假扮的。席慕远一挥手,刚刚离开的兵卒重新回到殿内,扯下面巾居然是煮酒! 皇帝大骇:那朕的皇宫禁军呢 齐公子正带着人在外面与吴王的兵卒苦战,但齐公子能带领的人少,若是久没有支援,等到京郊大营攻入京城,就来不及了煮酒紧张的汇报,皇帝越听越觉得头晕,身子一晃差点一头栽下去,所幸被人扶住。 说话间,满身是血的齐望岳冲了进来:皇上! 皇帝忙迎上去:外面如何了! 齐望岳面色凝重:吴王控制了京城防务军,我们的人已经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要撑!皇帝脱口而出,眼神落在席慕远的身上,充满了希冀,远哥儿,朕曾听闻你在沙场之上能深入敌军之中砍下敌方首领的首级。如今你可曾能再突出重围?将京郊大营的兵权重新夺回来 席慕远瞥了眼顾烟寒,垂眼道:突出重围臣可一试,但没有虎符若是要重掌兵权,臣没有把握。 顾烟寒蓦然的替他感到心寒,都这个时候了,席慕远依旧是说的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让皇帝猜忌的把柄。 他究竟对这个皇帝是有多失望? 可都已经这么失望了,他为什么还要护着皇帝? 皇帝却尚未察觉这些,一把扯下自己的黄玉龙纹玉佩:这玉佩自小跟着朕,如今你拿去权当信物!京郊大营的副将费力与你父亲有旧,曾也是朕的伴读,他识的这物! 看着他不容拒绝的将玉佩塞给席慕远,顾烟寒忍不住出声:皇上!大军出击,身为副将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京郊大营全部被吴王控制,费力不是罹难,就是已经倒戈!王爷去了也没用!这简直就是让席慕远去送死! 若是费力已经倒戈,格杀勿论!皇帝没有任何迟疑。 是。席慕远应声,收起那玉佩又看向了顾烟寒。 呼延无双笑眯眯的站在顾烟寒身边,冲席慕远道:洛北王尽管去,你若是不幸战死沙场,你的遗孀本皇子定会给你好好照顾。 哼!席慕远懒得与他争辩,递给顾烟寒一个复杂的眼神后,转身而走。 呼延无双的声音又轻轻在顾烟寒耳边响起:烟儿,瞧瞧那就是你看中的男人,要紧关头就将你丢下了。不若,你还是跟了我吧 顾烟寒狠狠剜了他一眼,这才发现呼延庆云也不在:你皇兄呢 呼延无双面上闪过一道戒备,装出受伤的神色来:烟儿都不关心关心我,怎么就关心起我皇兄了 顾烟寒没有言语,秦雨涵抽咽着来到她身边,忽然就嚎啕着抱住了她: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把你带你宫来的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本就要来的。顾烟寒忙宽慰她。这才十四岁的丫头平时看着胆大,但还是第一次实实在在的见到杀人,还能握着刀记得反抗,顾烟寒都觉得很了不起了。 这里的人太多,转移阵地反而不如坚守有利。齐望岳安排了人戒备在四周后,又匆匆出去收拢其余残部了。 齐丞相作为个文臣其实倾向于让齐望岳参加科举,但齐望岳自己要学武。齐丞相怕他一个头脑发热就跟着席慕远去漠北,所幸请旨将他安排进了禁军,今年刚提升为副指挥使。 太和殿内的尸体很快被清理出去,皇帝与大臣们在一边商量对策,女眷们则在另一端。 太子面色苍白的站在大臣们中央,皇帝问了他几次都没应声,不由得拽了他一把。一拽,太子却是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皇帝忙将顾烟寒叫过来。 碍于皇室面子,顾烟寒没好意思直接说太子是被吓晕的,只是用力掐着太子人中把他给弄醒了。 齐望岳招揽来不少禁军,但大部分还处在已叛变的副统领手下。 吴王在宫中与副统领接头之后,才知道中了席慕远的计策,慌忙就杀了个回马枪。 外面杀声又起,齐望岳与忠毅侯几个武将纷纷出去迎战。秦少安将一旁夺来的剑交与秦雨涵后,给长公主磕了个头,二话不说也出门而去。 父亲和哥哥不会有事吧秦雨涵噙着眼泪低声问道。 不会的,舅舅和表哥都很厉害的,别担心。顾烟寒抱着她坐在一边,轻轻安慰着她发抖的身子。 呼延无双也夺了把剑立在脚边,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五皇子,漠北对此事可知晓皇帝沉了声音问。 呼延无双一笑,反问:我若是知晓,这会儿会坐在这里吗 蓦然。外头接连不断的杀声再一次提高。 汤富贵哆嗦的出去看了一圈,连滚带爬的又退了回来:皇上!逆贼吴王带着人又杀回来了!侯爷他们已经退到殿外了 什么!皇帝震惊,看着外面又问,洛北王还没回来吗! 没有消息 混账!怒斥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他正要走出去,大门蓦然被一脚踹开,被丢进来的居然是齐望岳的身子!??齐丞相惊呼着冲上前去,齐望岳身上各处都是刀伤,已经是奄奄一息。 吴王父子走了进来,看向震惊的皇帝之时,笑了:皇上,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混账!皇帝怒斥,四下寻找着。却发现能打的除了呼延无双,一个都没有。 齐丞相抱着齐望岳来到一边,顾烟寒主动上去帮他处理伤口。长公主声音发颤的问:侯爷和少安呢 死了。吴王大笑,长公主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倒了下去。 顾烟寒又忙去看长公主,好在只是受了惊吓。 吴王蓦然朝着皇帝丢出来一沓奏折,冷声道:皇帝,你还是将退位诏书写了吧。别等席慕远了,他回不来了! 又去给齐望岳止血的顾烟寒手一颤。 赵晓阳看见她,笑道:洛北王是勇猛,夺了马直奔京郊。但没用!他出去之时便受了重伤,挨不挨得到城门口还是个问题!洛北王妃可以考虑改嫁了哈哈哈! 顾烟寒想起他离开时的眼神,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赵晓阳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流连在顾烟寒的身上,引得呼延无双怒从心起。他弹了一下手边的长剑,铮铮声下,众人纷纷戒备的看向了他。 他轻笑一声挑眉,慵懒又看似毫不在意的往前走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顾烟寒:洛北王妃要改嫁也是改嫁给本皇子,没赵公子什么事吧 赵晓阳眼中闪过不甘,但面上还是打起了哈哈:没想到洛北王妃还是块香饽饽,皇子请。 他不会有事的。蓦然,顾烟寒的声音响起。 呼延无双侧头看了眼,见她双眼空洞,却还是重复着:他不会死的。 烟儿他有些心软了,想要去握住她的手,被顾烟寒躲开。 吴王剑指皇帝:你若是再不写。迟一刻我就杀一个人!他的手下立刻冲上前挟持了几十个文官和女眷。 皇帝气得发抖,强作镇定:你就只会这些把戏?挟持人质算什么! 杀。吴王一声令下,离他最近的太史令便血溅当场。 皇帝怒目,却还是没有松口:你除非杀了朕! 好!我成全你!吴王持剑而上,忽然外面踉跄着冲进来了一个人,王爷!洛北王控制了京郊大营,杀回来了! 皇帝大喜。 吴王略一迟疑,反手便杀了报信之人:你以为同样的把戏还能第二次么!别听他的,洛北王已经死了!杀了皇帝和太子! 他冲在最前面,身后的死士和兵卒纷纷上前。赵晓阳却趁乱让自己的亲信去攻击呼延无双。 呼延无双将顾烟寒推到较为安全的里面,反手击杀两人。吴王大怒:五皇子!你莫不是忘了与本王的约定! 吴王,你们南朝内斗,照理不关我这个外邦人的事。可你的人冲上来,难道要本皇子等死呼延无双一把将染红的刀子从别人身上拔出,又毫不迟疑的刺向另一个人。 吴王忙道:不许动五皇子!说话间,他杀掉了几个护在皇帝身前的太监,将剑刃指到了皇帝喉间。 洛北王杀进来了!一声惊惧到极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浑身是血的席慕远踢开挡在面前的死士大步冲了进来! 呼延无双微微挑眉,赵晓阳却是趁着他不注意,一把拉过刚被呼延无双推开的顾烟寒,挟持了她! 放开她!席慕远与呼延无双同时喊出声,赵晓阳手略微一抖,又再次握紧了。 他带着顾烟寒便慢慢的退到吴王的死士之中,呼延无双气得牙根痒痒。 吴王原本心里还埋怨着这个庶子就知道沉迷美色,这个时候倒是笑了:做的好!哈哈哈洛北王,若是要你的王妃安然无恙,就放下武器!让你的人退出皇宫! 不可!皇帝惊呼,远哥儿不可以! 席慕远没有看他,眼神只盯着顾烟寒:可受伤了 顾烟寒僵着身子吐出两个字:没有 别怕。席慕远的声音有些嘶哑,他脸上沾满了血迹,其实很狰狞。可望向顾烟寒的眼神里,却是温柔如水。 见他迟迟没有下令进攻,皇帝急了:远哥儿你可别忘了忠君! 第060章 王爷去了秋姨娘的院子 洛北王!本王耐心有限,你若是再不放下武器下令撤军,本王这就杀了你的王妃!吴王说着将剑指在了顾烟寒的小腹处,面露狰狞。 远哥儿!让大军进来杀了他!皇帝忙喊道。 席慕远的眼神犹如一柄利刃直射吴王,让他持剑的手不断氤出冷汗。 说话算话蓦然,他问。 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吴王闻言大喜,立刻点头:当然! 远哥儿!在皇帝的怒不可遏中,席慕远长剑脱手,传令后退。 副官立刻离开,太和殿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吴王的眼线出去看了一眼,面露喜色的回来报告:退了!真的退了! 哈哈哈哈哈吴王不可遏制的笑了,洛北王啊洛北王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的妇人之仁!一个女人而已,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她是本王的王妃。席慕远神情严肃的宣布着这件事,对吴王话语间对顾烟寒的轻蔑感到非常的不满。 爹门口传来一声尖叫声,赵齐鲁被扫雪压入殿内,满眼惊惧,爹 齐鲁!你怎么 本王怕吴王见不到赵世子最后一面,特意将他从吴王府请了过来。席慕远冷冷的道。 娘自缢了赵齐鲁涕泗横流的跪在吴王面前,满脸绝望,京城防务军被席慕远的人全部接管呼延庆云临阵倒戈大势已去 吴王震惊。 席慕远淡淡道:放了王妃,本王就放了赵齐鲁。 看了眼满眼期待的儿子,吴王一声怒喝:你休想!他有几分不忍的看向不敢相信刚刚听到了什么的赵齐鲁,冷笑,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攻入太和殿的机会只有一次!更何况,本王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爹!赵齐鲁大怒,挣扎着想要冲上前,又被人死死制住。 儿啊,这十来年你也享够了福。这一世是爹对不起你!下辈子,投胎个普通人家吧。 吴王说完不再看他,反倒是嗤笑起了席慕远:洛北王,等你再长几岁,大概就能知道女人不过是个玩物而已!你竟这般痴迷一个女人!今日活该死在这里!来人,杀了席慕远! 杀声顿起,死士与兵卒们同时冲向席慕远。 席慕远以极快的速度躲开迎面而来的一把刀子,反手重新拿起武器,一剑砍断了那人的手臂,夺过那刀掷出。 吴王闪避不急。慌忙之下竟是直接抓过一旁的人为自己挡下了那把刀! 眼看冲上去的人非但没有能杀掉席慕远,席慕远还在一步步逼近他,吴王急了:洛北王!给你的王妃收尸吧! 长剑刺入那娇小的身躯,席慕远的心一瞬间狠狠被刺痛。然而,刀刃划破了外衣却没有能再没入。 吴王一愣,赵晓阳也是愣在了原地。顾烟寒趁机用全力踩了他一脚,又用头狠狠顶开他的下巴,这才推开他。 赵晓阳吃痛的追上前要抓住顾烟寒,手刚拉住顾烟寒的手腕,下一秒只感觉眼前一黑。 霎时,前所未有的疼痛从手肘处传来,他一声尖叫,被血染红的双眼中这才看清席慕远竟是砍断了他握着顾烟寒的那只手! 闭眼。恶魔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丝丝柔意。席慕远丢开赵晓阳的断手,抬剑从他的天灵盖而下,将他整张脸都劈成了血淋淋的两半,落在地上的半张脸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吴王大骇,尖叫着要逃。 席慕远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夹杂着无限的怒火,却迟迟没有将剑刃落下。 该你的下令撤退了。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平静如水,一如席慕远看着吴王的眼神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看一具尸体的眼神。 席慕远!吴王挣扎着站起身想要与席慕远同归于尽,席慕远剑刃偏开,一脚踢开他。 绑起来。毫无感情的下完命令,他又抬眼看向殿内其余负隅顽抗的几人。 叛军们面面相觑,武器落地的声音随即响起,重阳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席慕远丢下剑转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顾烟寒,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疼吗 没伤到我。顾烟寒一笑,示意他看了眼自己里面的天蚕软。 席慕远眼中那最后一点担忧与紧张这才消失。 秦雨涵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嚎啕着冲出门去:父亲哥哥 顾烟寒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一夜,皇宫内外尸横遍野。这一夜过后,菜市口的断头台上,血流了十多天都没流完。 顾烟寒在王府里将新配置好的药交给夏至,郑重的嘱咐着让她送去忠毅侯府。 忠毅侯与秦少安命大,两人都是受了重伤昏迷在地,被秦雨涵从死尸堆里找了出来。 如今,离那一夜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秦少安已经醒来,只是身子还没恢复。而忠毅侯则更严重些,至今仍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洛风为了医治他们,已经搬去了忠毅侯府。 夏至离开,顾烟寒又拿了另一副药回去。席慕远那夜也受了不少的伤,深深浅浅的刀伤浑身都是,也亏得这个男人那一晚疼的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回去的时候,席慕远就躺在床上。 橘子。见她来,他道。 顾烟寒上前给他剥了橘子,还得喂到他嘴里。为什么呢?因为洛北王说他伤的连手都抬不起。 顾烟寒内心呵呵,昨晚还将她抱了起来呢!就知道这个时候装病! 一边煎着药,顾烟寒一边问:皇帝还要杀多少人才作罢 席慕远欣赏着她葱白的手指将药材一样样仔细的放入瓦罐之中,眉眼间闪过一道凉薄的倦意:谁知道。 顾烟寒冷笑:留着吴王这个罪魁祸首不杀,反倒杀帮凶。这天下是他们沈家的,就他们沈家的人是人 他不过是为了不想背负残害手足的名头而已。席慕远不屑道。 你是故意将吴王这个难题留给他的吧顾烟寒挑眉问。 席慕远不置可否,看着顾烟寒接过颜夏送进来的肉沫粥,轻轻吹凉才送到她唇边。 席慕远内心欢喜的一口啜下,丝毫没有对自己夸大病势感到任何的羞耻。这么温柔的王妃,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喂了几口,顾烟寒的动作蓦然停了。 席慕远见她紧皱着眉头,问道: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顾烟寒迟疑的将肉粥递过去,放低了声音问:王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吴王要谋反 席慕远略一停顿,瞥了眼屋外确定没人,才微微颔首。 顾烟寒错愕,随即更多的是不解:那你为何不先告诉皇上 你觉得我告诉他了,他会怎么想席慕远反问。 顾烟寒一怔。 席慕远眼中褪去的凉薄再一次慢慢浮现:吴王助他登基,这些年来在朝廷中又处处以他为中心。反而是我,一个令他忌惮的外姓王爷。若是我据实相告,他会去试探吴王。吴王为人谨慎,到时候倒打一耙,如今我们恐怕早是身首异处。 顾烟寒心惊,许久,不可置信的问:王爷你默许了这场叛变 席慕远抬眼看向她,这张他每日轻吻的小脸依旧带着些病弱的白,并没有瞒她:差不多。 这些话,顾烟寒若是说出去,席慕远会被千刀万剐。可他就这么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交托给了她。 顾烟寒蓦然被这份沉重的信任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指尖冰凉,席慕远覆上之时,紧紧的握住了:你可怪本王?若非这般,忠毅侯与世子也不会重伤。 可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了吧不仅仅是洛北王府,还有那些追随着洛北王的将士,恐怕无一幸免。 席慕远诧异于她的通透。 王爷,舅舅与表哥的事,我很难过。但我能理解你。顾烟寒吸了吸鼻子,这些年来,舅舅一直在帮着皇帝分割你的军权,想要洛北王府就此衰败。我知道舅舅不是针对你,你也不是针对他,不过是皇命难违而已。大概都是造化弄人吧 席慕远蓦然笑了,他从未这般确信过自己没有看错人。 可是顾烟寒又皱了眉头:可你那个时候又为什么要站在皇帝那一边 吴王还不如他那个弟弟。席慕远不屑的发出一声嗤笑。顿了顿,他的眼神慢慢悠远,父亲与我说,洛北王府会永远的忠君。语气惆怅,夹杂着疑惑与不甘。 他起身抱住顾烟寒,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轻拍着她的背:虎符过几日再还你。 你是不是借了吴王的手,顺带将京郊大营也给清理了一回 就你聪明。席慕远啄了她一口,对了,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在查抄吴王府的时候,找到了你那个妹妹。 顾雪珊顾烟寒诧异。 席慕远微微颔首:她被关在吴王府地牢里,如今在大理寺等待调查。 顾烟寒咋舌:她怎么会在那里?吴王妃不是很喜欢她吗 顾雪珊和赵齐鲁有私情的事,顾烟寒很早就知道。因此,顾雪珊那日觊觎席慕远,她才那么生气。 她无意间偷听到了吴王父子谋反之时,赵齐鲁舍不得杀她。就将她关入了地牢,打算事成后再纳她为妃。顿了顿,席慕远问,你可知道赵齐鲁打算立谁为正妻 顾烟寒本想说不知道,但话到嘴边,将这段日子听来的消息仔细回想了一边,吐出一个名字:呼延心淳?为了得到漠北的支持 席慕远颔首。 我爹这会儿得急死了吧。皇上这会儿在气头上,谁涉及这事就杀谁全家顾烟寒想起每日那一批批被送去砍头的囚犯就觉得心惊。 席慕远却不以为意:碍不着你。至于顾国公府,你忘了你爹在丁忧?那日提出要起复他的就是吴王,他肯定是嗅到了什么,才早早的躲开了。 顾烟寒想起他那日来王府,也是嘱咐着她别出门。 王爷、王妃,突厥五皇子来了。颜夏忽然在门口通报道。 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道恼意。顾烟寒放下粥:我去看看吧,他重阳那晚也救过我。 席慕远冷哼。 顾烟寒无奈又端起了碗:那我等你吃完这碗粥再去好不好 不许去。席慕远冷脸。 顾烟寒无奈,这些天来她忙着给席慕远几个看伤,一直都没好好谢过呼延无双呢。 呼延庆云以突厥有急事为由,带着呼延心淳在重阳第二日后便不辞而别。被留下的呼延无双与其说是使臣,倒不如说是质子。 瞧着她粉嫩的小嘴唇不快的撅起,席慕远到底还是心软了:本王去看看,你不许去。 那王爷您帮我好好谢谢他。顾烟寒忙狗腿的道。 席慕远轻轻咬了她一口,这丫头只有讽刺他和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用上尊称您。 吃过粥,又换了身衣服,席慕远这才磨磨蹭蹭的出门去。 顾烟寒心里不放心,怕他带着一身伤和呼延无双打起来。他走后没多久,又匆匆跟了上去。 她刚躲到前院外,就看到席慕远一拳打在了呼延无双的脸上,语气满是恼怒:本王与你的交易都没有完成,你还有脸来 呼延无双罕见的没有还手。 席慕远又是一拳下去后,冷哼着松开了他:本王不食言,东西会给你,但也只给你。 呼延无双毫不在意的伸手擦去唇边的鼻血:你其实该知道,就算你不与我做交易,我也不会看着她死。 本王的女人不需要别人保护。席慕远冷声。 这回倒是轮到呼延无双笑了: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把她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带进去了又后悔,宁愿拿一座城来交换,让我保护她一晚 顾烟寒一窒。 本王的事你少管。席慕远抬步要离开。呼延无双喊住了她,我是来看烟儿的。 滚!席慕远大步出门而去,看到了躲在月洞门外的顾烟寒,脚步蓦然一滞。 我真的是担心你的伤势才过来的顾烟寒努力表示着她不是故意偷听。 席慕远侧头瞥了眼正笑逐颜开的呼延无双,扯下自己的披风将顾烟寒从头到脚兜住,抱起她就往回走。 呼延无双气得在后面追:洛北王你太小心眼了!看一眼都不行啊! 不行! 顾烟寒被一把放在了床上,她刚扯下披风,席慕远的身子就压了上来:听到多少 顾烟寒撇撇嘴,不敢看他:听到王爷通敌叛国 没良心的。席慕远用自己的鼻尖轻蹭了蹭她,本王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漠北边关的每一座城池席慕远都亲自守护过,如今却 王爷我觉得我真的可能有当妖妃的潜质你看,我现在就已经是个祸水,又是让你在太和殿退军,又是让你送人城池的 你是祸水本王就是个锅,专门兜着你。你要成一代妖妃,那估计得等本王登基了。不过,那也是妖后。 王爷,你这话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顾烟寒煞有介事的告诫着她。 席慕远不以为意:那咱们一起去黄泉,也不寂寞。 王府内其乐融融,皇宫内,皇帝一想起席慕远那晚为了顾烟寒退兵就气得心绞痛,忍不住跟皇后骂了席慕远一顿。 皇后对顾烟寒能这样被宠爱其实是很羡慕的,一边安慰着皇帝,一边问:皇上,年轻人难免冲动。您别跟个孩子一般计较。 哼,孩子?那晚若是他再进一步,这天下就改姓席了! 可到底远哥儿还是您教导出来的孩子是不是?他伤的这几日都不能出门,您也就多宽容些皇后说着顿了顿,长叹一口气。 你怎么了皇帝端起她送来的参汤抿了一口。 臣妾想起咱们的孩子了皇上,皇儿若是在,这会儿也该跟远哥儿一般大。那晚,说不定就是他带兵救驾了说起伤心处,皇后低头擦着眼泪。 皇帝心里也是惆怅,又想起顾烟寒与秦子鱼,更是烦躁,蓦然问:你说,若是顾烟寒没了,远哥儿是不是也就没了这条软肋 皇后一惊。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皇帝当年对秦子鱼的狂热,如今,竟然要杀她的女儿。 想起那晚顾烟寒那忙前忙后为人处理伤口的模样,皇后低声道:皇上三思,洛北王妃救了太后,又是忠毅侯的亲外甥女。她若是没了,远哥儿要是一蹶不振,不正好给了外邦机会?呼延庆云这会儿可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呢! 皇帝猛然惊醒,一时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阴险。转念之下,又生一计:皇后,你去帮朕挑几个美人儿。 十月初的时候,皇帝总算是杀够了人,开始封赏有功的大臣们。忠毅侯府自不必说,但忠毅侯与秦少安都卧病在床,没有能到殿。 席慕远也是一样抱病在家。重阳那晚他锋芒毕露,这会儿的确是低调些的好。 封赏却还是一样不落的到了。 颜夏拿着礼单在念,忽然白了脸。 原本正在与席慕远下棋的顾烟寒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赏下来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 皇上念及洛北王府子嗣一向单薄为洛北王府香火考虑,特赐下侍妾五个给王爷颜夏一路大喘气才敢说话。 顾烟寒一瞬间胸闷到了极点,挑眉看向席慕远:恭喜王爷喜得佳人!妾身这就给御赐的五个侍妾去准备院子,可得要个大一些的院子才是,不然都住不下了呢! 她说着要起身,被席慕远一把拉入怀中:别闹。 颜夏红了脸,席慕远从她手中将礼单扯过扫了眼,顺着顾烟寒的挣扎松开了她。 本王去退了。他站起身来,瞥见顾烟寒那炸毛又拼命忍着的小模样,微微勾了勾唇角。不会让王妃吃醋的。 哼!顾烟寒白了他一眼。 席慕远转身大步出门去,没一会儿夏至便俩回禀,说是席慕远将皇帝赏赐的所有东西,连同那五个美貌侍妾全部带出去了。 顾烟寒想起重阳那晚皇帝因席慕远退军而怨怼的眼神,揉了揉眉心。等了半柱香,她蓦然道:夏至,去帮我找条白绫来。 夏至一愣:您要那个干什么 颜夏脸色苍白:王妃您别想不开!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顾烟寒斜睨着她:那你还不去忠毅侯府报信让舅母与雨涵来劝我 颜夏一愣,不敢耽搁,绊着脚就跑出门去。夏至虽然还是不懂,但乖乖拿来了白绫。 顾烟寒挑了个顺眼的地方将白绫一抛,几次都没成功,无奈又将扫雪叫了进来。 扫雪脸都白了,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顾烟寒气得肝疼:你傻呀!再不帮我将白绫挂起来就晚了!快做好了这事去告诉王爷! 扫雪听出来顾烟寒没真寻死的心忙照做。 皇帝正为席慕远将封赏全部退回来而气着。忽然听到汤富贵低声与他说了顾烟寒寻死的事,嘴角抽了抽。 远哥儿,朕再问一次,为何不要封赏他问。 席慕远回答的一丝不苟:忠君原为臣的本分,分内之事,不敢要赏。 皇帝想起那晚他为顾烟寒的退步就生气。转念之下,又问:你是不要封赏,还是不要那五个侍妾 皇上,臣与王妃成婚还不到两个月。席慕远回答的很隐晦。 皇帝这下又觉得自己做的有些阴损了。长长的叹了口气,冲他挥了挥手: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王妃这会儿该恨朕了。 席慕远不解,看见汤富贵在皇帝背后冲他挤眉弄眼的让他走,疑惑的出门去。 一听见顾烟寒要寻死。席慕远立刻策马狂奔。然离开皇宫一段距离后之后,他却突然笑了。 扫雪只感觉冷汗涔涔:王爷您不要吓属下。王妃屋子里的白绫还在呢 这傻丫头。席慕远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顾烟寒这是怕他因抗旨不尊而被皇帝进一步的忌惮,才闹了这么一出,让皇帝以为是她以死相逼,席慕远才不得不退了封赏。 去天香楼带一份王妃爱吃的水晶肘子回去。 席慕远回到王府的时候,长公主与秦雨涵正一手一个拉着顾烟寒在宽慰她。 得知侍妾们离开,长公主松了口气:好了,寒丫头这会儿放心了?乖,别闹了哈。王爷心里有你的。 见他们小两口有话要说,长公主识趣的带着秦雨涵离开。 席慕远将水晶肘子一放,捏了捏顾烟寒的鼻子:你的鬼主意怎么这么多呢 王爷你就不怀疑我来真的顾烟寒之前抹了洋葱,这会儿眼睛还异常的不舒服。 席慕远帮她吹了吹,又用湿毛巾帮她敷上:你不是那样的人。 顾烟寒想起府里另外三个妾室,在心里撇了撇嘴。 叛乱的事慢慢过去,忠毅侯也醒来了。 顾烟寒去探望过他,回来的时候就瞧见秋竹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奴婢见过王妃。 嗯。顾烟寒微微颔首,瞥了眼她露在外面的肌肤,调理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看不大出异样了。 王妃,奴婢给您绣了个香包,里面装了平安符,还请您笑纳。她说着让藏在袖子里的东西递上来。 顾烟寒迟疑了一下,微微颔首示意颜夏手下。 秋竹大喜,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这次去相国寺的事,倒是一路跟着顾烟寒去了正院。 顾烟寒见她还不走,只能下逐客令:我乏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秋竹这才讪讪退下。但第二日又来顾烟寒面前伺候献殷勤了。 老夫人还在的时候,顾烟寒也经常见顾国公的妾室们去伺候她,知道这是妾室们讨好正室的一种手段。 我这里人够用,你不用每日来。 尽管顾烟寒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这话,秋竹却还总是来。而且,她学乖了。不再像之前那般在席慕远在的时候来,反而是专门躲开了他,表露出自己绝不是与顾烟寒争宠。 顾烟寒看着新鲜。 她虽然不喜欢秋竹等人,但对妾室们从未苛待,秋竹犯不着放弃争宠,用讨好她的方式来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好一些。而且,她每次都是在席慕远回来的时候才离开,不让席慕远觉得碍眼,也总是能让他记着她。 席慕远一天回来,又看见秋竹。见她离开,有些疑惑的问顾烟寒:怎么又来了 顾烟寒努嘴指了指那还没有收起来的绣篓:诺,说要给你绣一条腰带。 本王不需要。席慕远想也不想的拒绝,瞥见顾烟寒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针线,又挑眉,不若王妃给本王绣一条 不会。顾烟寒拒绝的飞快。 见颜夏将秋竹的东西收走,忍不住问:王爷,你真的不抬秋竹的位分吗 不抬。 顾烟寒见席慕远这般笃定,心里倒是有些不舒服了:你上次说秋竹的事自有主张,你想给她什么打算? 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几分不快,席慕远挑眉:又醋了顾烟寒转过身去不理他,席慕远又走到她那边坐下,秋竹自小服侍本王,本王打算与她寻个可靠的人嫁了,嫁妆王府出。 顾烟寒一愣,随即冷笑:王爷睡过的女人,还有随便送人的道理?娶她那人怎么得罪王爷了 本王没睡过她!席慕远忙站起来强调。 顾烟寒却是傻了眼。她都快要接受这个事实了,席慕远却来个惊天大反转。 见她不说话,席慕远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又细细解释道:本王十岁那年就被父亲带去了边疆,秋竹是留在王府的。十五岁回京之时,母亲不问我便做主收了她为通房。我当时一直都在调查害死父亲的那几个卖国贼,从未碰过她。之后便又去了漠北,今年才回来。 他说着坐下来,握着顾烟寒的手郑重的强调着:本王自始至终都是想要将她嫁出府去。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才将她的婚事耽搁了。 外面蓦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问询跑出去的夏至一愣:秋竹姑娘你怎么来了 顾烟寒忙跑过去,看见秋竹居然就站在门牖边。看她脸色苍白,想必刚刚席慕远说的话,她全听到了。 回头扫了眼因抓着她偷听而脸色正阴着的席慕远,顾烟寒对秋竹道:进屋。 她拉着席慕远在一边坐下,看了眼身子微微颤抖的秋竹,一时间对她的不喜也不是那么深了。 王爷的话你既然听到了,我们也就不瞒你了。嫁妆我们会为你好好置办,你往后 顾烟寒的话还没有说话,秋竹惊呼着重重的朝她跪下:王妃!随即咚一声磕头在地,王妃!王爷!秋竹此生只愿意侍奉王爷王妃!求王爷不要将奴婢赶出府去! 本王是为你考虑。席慕远沉声。 秋竹不断的流着眼泪,咚咚的磕头生在屋内异常的响亮:王爷!秋竹这一生已经是王府的人,断没有出府的想法!请王爷收回成命!秋竹愿意为王爷王妃做牛做马!王爷,求求您了!求求您! 她的额头上很快磕出血来,顾烟寒示意夏至拉住她,又看向席慕远。 席慕远淡漠的望着她:因你自小服侍本王,本王才为你做这番打算。你出府的嫁妆足够你衣食无忧。 秋竹绝望的摇头,原本还算素净的脸上此刻满是哀求:王爷不要求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府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来王妃面前碍眼!王妃!奴婢错了!求求您让王爷放过奴婢吧! 明明是为她做的最好的打算,却被她说成这样。饶是席慕远心境再好,也不由得有了恼意:不识好歹! 秋竹一颤,咬唇心一狠,又是重重的磕了个头:王爷若是容不下奴婢,奴婢唯有一死! 你看着办吧。席慕远瞥了眼顾烟寒,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顾烟寒扶额,秋竹自以为这样能不动声色的拿捏席慕远,却不知道席慕远生平最恨人威胁他。 喝了口茶,见秋竹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顾烟寒无奈: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出府嫁个正经人,还是一辈子在王府为妾?若是出府,嫁妆绝不会少你的,我还能再给你添一些。若是在王府做妾,你可能这辈子都是一个没有名分的通房。 奴婢愿意终身伺候王爷与王妃!秋竹挺直了背脊直视顾烟寒,眼中没有一丝的迟疑。 顾烟寒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夏至,挑个好日子,抬姨娘。 好日子就在三天后,顾烟寒喝了口秋竹敬的茶,赏了见面礼,礼就算是成了。 席慕远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一直到深夜,他才摸进了顾烟寒的房里,将她狠狠的压在了身下。 顾烟寒原本正担心他为了履行职责去了秋竹房里,这会儿倒是乐了,难得回抱住了他。 被那双细弱的藕臂一圈,席慕远挤压了一肚子的气,好似一瞬间便消失了。 他低头啃了顾烟寒好几口,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痛快:为何要给她抬姨娘 原本正有些意乱情迷的顾烟寒一下子清醒过来,没好气的反问:那就让她做一辈子的通房 席慕远冷哼:这般不识好歹,丢出府去才是。 见他不开心,顾烟寒就开心了:好了啦,我也是看她以前照顾你,才给她抬位分的。只要你不去她那里。就当是府里养了个闲人,又能怎么样 席慕远还是有些不快,他在顾烟寒身旁躺下来,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很不解:本王为她做的打算不好吗 好。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王爷,有时候见过了太优秀的人,别的人便谁也看不上了。顾烟寒淡淡道。 席慕远却是听了进去:王妃这是在夸本王吗?在王妃眼里,本王是否是你心间那最高的一座山 王爷,臭不要脸是病,得治! 还是本王先治你吧。又欠调教了他说着将被子一掀,直接钻了进去。 等了一晚上的秋竹得知席慕远回了正院,整张脸都是黑的。又听说正院要了水,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凭什么她的洞房花烛夜。王爷还留在正院! 是以,她一大早就去了正院请安。然而,夏至却说:王爷王妃还没起,秋姨娘请回吧。 不是都传膳了吗秋竹指着屋内端着盘子的颜夏问。 夏至笑笑:可是王爷说还没起,我也只能这样回话 秋竹顿时明白是席慕远不想见她,脸色苍白的咬唇离开。走了没几步,撞上了卫有妆。 哟,这不是秋姨娘吗还是侍妾的卫有妆一下子成了位分最低的,这会儿语气里满是嘲讽。 秋竹没有理她。 卫有妆见夏至在,怕这丫头又告状,就没损她,让夏至通报一声便进了正院。 秋竹看到这一幕,手里的帕子都要被气得撕裂。 因为上次的五十掌嘴,卫有妆其实心里是有些怕顾烟寒的。 此刻见她与席慕远自顾无人的用着早膳,她强作镇定的笑道: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前儿个奴婢家人托人给奴婢送来了些家乡的土仪,这不整理好了就来给王爷王妃尝尝鲜。 顾烟寒扫了眼,眼前一亮:稻香村的糕点?你是姑苏人 卫有妆见得了青眼,笑的更是张扬:奴婢金陵人士,这是奴婢舅舅从姑苏来的时候,给奴婢带来的。 顾烟寒微微颔首,颜夏从她手上接过,在一旁打开来。 粽子糖。顾烟寒瞧着那三角形的糖果微微一笑,上次吃到这个还是上一世,此刻倒是有些馋了。她拿过吃了颗,甜腻腻的感觉伴随着里头的松仁,整张脸都是笑眯眯的。 席慕远见她吃的开心。嘱咐颜夏将糖果收起来。 顾烟寒不乐意了:王爷! 先将早膳用了。大清早起来吃糖,也不怕往后牙疼。 我不仅早上吃,我以后天天晚上也吃!你就等着看我吃吧!顾烟寒此刻就像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席慕远淡淡瞥了眼颜夏:数一下多少颗。往后王妃一日最多吃一颗,少一颗本王唯你是问。 颜夏一个哆嗦,连忙将那一袋子糖果收到了一边。 顾烟寒气得磨牙:王爷,嫁给你我连颗糖都没得吃吗 没得吃你刚刚吃的是什么席慕远说着放下碗筷,本王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他起身,卫有妆忙露出练习了很久的笑容,席慕远却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她。 顾烟寒还惦记着那包糖,颜夏忙抱着糖跑了出去,她这才想起卫有妆:你来有什么事 奴婢就是想给王妃您尝尝鲜。王妃既然喜欢,往后奴婢让舅舅多带一些。卫有妆忙笑道。 不必了。顾烟寒挥挥手,夏至,去我妆奁下将那只金丝合络簪拿来给卫姑娘。 要是以后天天送,顾烟寒只怕把自己的首饰都给回礼回完了。 卫有妆欢天喜地的拿着簪子退下,隔日又来请安。如此几日,偶尔还哭诉秋竹成了姨娘后欺负她,顾烟寒终于知道她要什么了。 你的位分我会考虑的,往后没什么事不用来了。不咸不淡的打发掉她,顾烟寒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她要是这个时候再给席慕远抬姨娘,席慕远估计能生吞了她。 瞥了眼屋檐下的红烛,顾烟寒吩咐道:夏至,这么晚了,去看看王爷怎么还没回来。席慕远说今晚不会回来的太晚。 没一会儿,夏至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王妃!王爷去了秋姨娘的院子! 第061章 本王死,你也要殉葬 顾烟寒猛然从美人榻上竖起,手中的茶杯碎了一地也浑然不知。 王妃夏至看着脸色刷白的顾烟寒有些难受,奴婢去将王爷请回来吧 请什么请!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明日给我整只恶犬来,他敢回来就放狗!顾烟寒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瓷片抬步将自己摔在了床上,关门!熄灯! 王妃夏至不敢违拗,只能熄灯退出去。 然而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恰好瞥见冬至笑着进门,她忙过去道:你快去一趟秋姨娘那里,将王爷请回来! 冬至面露不快:王爷去哪里是王爷的自由,咱们做奴才的怎么能去做王爷的主 可王妃你就说是王妃去请王爷的!快去!我在这里守着王妃!夏至着急的将冬至推出了门,心里不住的祈祷王爷一定要快些回来。 然而,她守了好一会儿,冬至笑眯眯的回来了:王爷歇下了,咱们也去睡吧。 一瞬间,等在门口的顾烟寒恍若五雷轰顶。 冬至站在廊下,还不知道顾烟寒就在门后,笑着又对夏至道:灯都熄了,还要了水我哪里敢去打扰 一声闷响,顾烟寒狠狠踹了一脚门牖,将夏至与冬至吓了一大跳。 王妃夏至想要进门,又怕顾烟寒生气。 顾烟寒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住心神,强作镇定道:没事,去歇吧。她没过去找席慕远就是怕亲眼看到这一幕,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罢了,银子不够就不够吧!大不了将首饰剪碎来当碎金子卖! 她重新点了灯,将妆奁里的首饰在一件件拿出来仔细打量,将那些标记或是装饰不是太显眼的首饰全部挑出来,单独放入了另一套锦盒之中。 小六子上次说的那一套四合院,价格贵点就贵点吧。总之这个王府她是不想呆了! 至于婚约 哼,反正是席慕远强娶,难不成还不准她逃了? 顾烟寒越想越笃定,同时也越来越生气,又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能够带走的衣服。 她正在叠衣服,蓦然身后紧闭的大门被猛地撞开。顾烟寒还没来得及回头,鼻尖已经闻到了席慕远身上熟悉的气息。 冬至刚刚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顾烟寒胃里涌起一阵恶心,拼命的挣扎。 席慕远的怀抱只收不放,他在背后轻吻着顾烟寒的发髻,又将顾烟寒的身子转过去正对他。 他沉重凌乱的吻落下。湿漉漉的发丝落在顾烟寒的脸上,令她的脸色更是惨白,心中那股怒火与恶心几乎要将她吞灭。 啪 挣扎间,一道响亮的巴掌响彻在屋内,席慕远愣住了。 顾烟寒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 席慕远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又得到了顾烟寒前所未有的挣扎:放开我! 你又怎么了 滚开!别碰我!顾烟寒抬手又是一巴掌要落下,被席慕远握住。她的双手此刻都被制住,本能的抬脚要去踢席慕远。 席慕远见势不妙,抬脚踢开她的脚,将她同样制住,只觉得这个女人心黑:你要废了本王守活寡么!居然攻他下三路! 顾烟寒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我只是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而已。 席慕远不解。 顾烟寒看他那无辜的模样更是恼恨:放开我! 别闹。席慕远这会儿还觉得脸颊被扇的痛,生什么气 要你管!滚开!顾烟寒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一股生生的无力感从心里涌出,更是令她气愤到了极点,对着席慕远的胳膊便是一口狠狠的咬下。 席慕远眉头一皱,看着顾烟寒那红了的眼眶,忍着痛没有动。 好半天,顾烟寒尝到口中传来的铁锈味,才恍惚着松了口气。席慕远蜜色的手臂之上,有着一道清晰牙印,正在不断的流血。 顾烟寒怔在原地。 席慕远这才稍稍松开了她,顾烟寒回过神来,毫不留情的推开他,起身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漱口。 席慕远瞥见桌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四季衣裳,心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走 顾烟寒手一顿,强作镇定:没有!闲着没事理理衣服而已。 席慕远半信半疑的走过来,又瞥见她的妆奁还在一边,想起她对银子的看重,这才信了几分。 现在能告诉本王,你在气什么了吧他又问。顾烟寒却始终连看他一眼都不愿,令席慕远感到相当的不快与不安,顾烟寒 我不喜欢你。 屋内蓦然响起的五个字仿佛针一般狠狠刺入席慕远的心,又蔓延到四肢百骸,将他拉入无尽深渊。 凝望着顾烟寒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席慕远冷声低喝:胡说什么。声音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颤抖。 我是认真的。王爷,明日我会请舅舅去宗正府请宗正大人让我们和离。 胡闹!本王不许!那种已经失去顾烟寒的恐惧与疼痛侵蚀着他,让席慕远第一次觉得害怕,顾烟寒,本王给你个机会收回你的话!本王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顾烟寒被席慕远捏住下巴被迫直视着他,眼底却是一片坚定:王爷若是不愿意和离,休书也是可以的。七出之条你随便写,我都应下。 顾烟寒! 现在,请你别拿你的脏手碰我!顾烟寒咬牙又道。 席慕远只感觉虎口处被什么刺了一下,顿时手掌无力松开了顾烟寒。 她往后退了一步,席慕远追上去,顾烟寒抬手将一根金针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席慕远眼神微沉:你要杀本王 你若是再逼我就说不定了。她的眼神幽黑,里面仿佛沉沦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席慕远知道她是来真的。顾烟寒没有武功,他完全可以制住她。可望着她那灰暗的剪水双眸,他忍住了。 与本王和离,你还想嫁给谁席慕远压着怒意问。 和离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关你屁事! 席慕远一直都知道顾烟寒的脾气不算好,但这会儿赤裸裸被她的臭脾气怼上,他更是内伤。 你以为你请了忠毅侯出面就能和离?只要本王不点头,你一辈子都是本王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得入我洛北王府的宗祠!与我的灵位放在一起! 顾烟寒疏离的面容之上扯出一抹冷笑,让席慕远心中不安:王爷,你知道我惜命,但也该知道我并不怕死。死后之事如何我不在乎,我只争今朝! 若是本王坚持不和离呢席慕远逼近了一步,顾烟寒持着金针的手微微缩了一下,又重新抵上去。 大不了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好过。她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她的决心。 席慕远只觉得气得不行,体内那股烦躁的燥热与冲动这个时候全部被怒火所代替:因为不喜欢本王,所以你要和离 顾烟寒点头,席慕远立刻又问:那你喜欢谁 顾烟寒躲开他的眼神没有出声。 那个陆篱席慕远冷声吐出这个名字,顾烟寒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更是恼怒,本王如今是越来越好奇这个陆篱是何方神圣了!竟让你这般日思夜想! 和你没关系因为极其厌恶这两个字,顾烟寒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席慕远冷哼:本王的王妃满心都是他,还和本王没关系 没关系就是没关系!顾烟寒拼命压制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我是曾经很喜欢他又怎么样!我不想做一辈子的棋子!不想应付你的小妾!不想跟那些讨厌的人虚与委蛇!我只想跟你一刀两断! 大脑嗡一声,席慕远满脑子都是那句顾烟寒的喜欢。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同样的猜想,可亲耳听到自己剖心剖腹真心以待的女人亲口喊出她喜欢另一个男人,席慕远只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 那种挫败感、无力感,夹杂在失望与震惊之中,失去顾烟寒的念头盘亘在脑海,几乎要让他失控。他拼命忍着想要将顾烟寒丢去床上教训一顿的冲动,转身摔门而出。 金针叮当一声落地,顾烟寒的身子宛若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重重的跌坐在圆凳上。 王妃夏至担忧的走进来。 顾烟寒忙收拾起烦乱的心虚站起身来:我没事,你将这些收拾了。 夏至将桌上的衣服收好,顾烟寒已经躺回到了床上。她不知道顾烟寒睡了没,悄悄退了出去。好一会儿,又匆忙跑进来:王妃不好了!王爷溺水了! 顾烟寒一愣,刚走到门口,扫雪与煮酒便扛着浑身是水的席慕远走了进来:王妃,快救救王爷吧! 煮酒去安置席慕远,扫雪已经拎着药箱候在了一边。 席慕远脸色浮肿发青,顾烟寒看得出他不是装的,连忙上前施针,又是给他做急救,又是人工呼吸的,好半天才引得席慕远连吐出好几大口湖水来。 他好看的丹凤眼此刻闪着跳动的光,见到顾烟寒嘴角微微一扯,想要握住她的手,又被顾烟寒躲开了。 去准备热水伺候王爷沐浴,再让厨房煮碗姜汤来。顾烟寒面无表情的收针,起身出去了。 不用值班已经睡下的颜夏听到外面的动静想要起来,一开门却见顾烟寒走了进来,一惊:王妃 我今晚睡在这里。顾烟寒说着径直在她与夏至中间那一块躺下,还盖了夏至的被子。 席慕远听到夏至报告的时候。苍白的脸直接被气黑了。 顾烟寒一夜未眠,夏至与颜夏也一样。翌日,两人满腹疑虑的打着哈欠出当值,顾烟寒窝了大半天才出门。 扫雪就候在门口。 王妃他小心翼翼的喊着顾烟寒,王爷醒了,在念着您呢。 不去。顾烟寒掠过他就往外走去。 扫雪忙追了上去:您就去看看王爷吧!王爷受了风寒 找洛风。 王妃!王爷是为了您才落水的! 顾烟寒脚步一顿。 扫雪略一咬牙,索性全说了:王爷幼年之时,被太子推入过水塘差点溺死。他不会水这件事除了王爷,只有属下和煮酒知道。他这次是为了您才自己跳入了府中的池塘 顾烟寒想起那晚席慕远在宫中救起了溺水的她。 王妃,王爷还盼着您呢 她是很想去的,但又不想再对席慕远心软下去了。今日若是去了,她总觉得往后这样的事还会有。 当断则断! 心一横,顾烟寒复尔抬步而走:叫秋竹去。 王妃! 顾烟寒出府去了忠毅侯府。忠毅侯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不能再如之前那般上阵杀敌。 他与长公主笑眯眯的见了顾烟寒,听闻顾烟寒的来意,顿时冷了脸:可是王爷对你不好 顾烟寒摇摇头:舅舅,王爷挺好的。只是我们两个都是烈性子,在一起不合适。 性子是需要慢慢磨合的,烟儿,你还年纪小,不能一出事就想着分开。所谓夫妻便是要互相体谅,男子不如我们女子心细,你不要与他计较就是了。长公主耐心的劝着。 老太君也道: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你外祖父在世的时候,我也与他吵过不止一回。好几回都要动手了。可他都让着我。如今他一去这么些年,我还不是想他想的紧?王爷既然对你好,咱们就没有和离的道理。 顾烟寒知道这些在封建礼制教育下长大的人,永远不会懂一夫一妻这个道理。她若是如实相告是因为席慕远有小妾,只要席慕远没有宠妾灭妻,她就不可能和离。 她想过不要这么矫情,就入乡随俗吧,就由着席慕远那几个小妾吧。她也忍了很久,从未主动去找过卫有妆几个人的麻烦。可是,从郑姨娘开始,她们就不断的恶心拿着她。 如今只要一想到席慕远去了秋竹院子里,她浑身上下都抗拒着他,与席慕远再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都觉得反胃。 舅舅。您真的不能帮我吗顾烟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 忠毅侯长长的叹了口气:烟儿,不是舅舅不帮你。你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尽管来说,舅舅拼着与洛北王撕破脸皮也一定帮你出气!可你自己也说了,王爷对你很好。咱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让他和离是不是?更何况,且不说你们是三媒六聘上了宗正府册子的,这场婚事还是皇上御赐的。你说和离就和离,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重阳过后,皇上的怒气这会儿还没消呢! 顾烟寒知道这件事难,却没想到忠毅侯拒绝的这么肯定。 老太君见她垂眼不语,关切的又问:烟儿,你真没有在王府受委屈 顾烟寒摇摇头,她不想让他们担心。更何况,说出来也只是王爷去小妾房里宿了一晚。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这事还没有今天要下雨这事大。 老太君半信半疑:若没受委屈,你为何好端端的要和离?我不信! 外祖母顾烟寒做了个深呼吸,大抵是外孙女糊涂了吧 老太君还以为是她自己想通了,觉得顾烟寒害羞不愿意多说,便没再追问。 顾烟寒告辞离开,洛北王府的马车旁,煮酒候在那里:属下来护送王妃回府。 顾烟寒上车,见煮酒谨慎的张望着朱色的大门,知道他是担心忠毅侯也跟着一起回去,懒得出声。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回驶去,煮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王妃。属下从小跟着王爷,第一次见王爷这般在乎一个人。王爷如今高烧不退也不愿意吃药,您就回去给他服个软吧 你觉得我错了吗顾烟寒忍着心间那股想要去探望席慕远的冲动问煮酒。 煮酒仔细的想着,他是很想说顾烟寒错了,可又不知道顾烟寒错在哪里,只能摇头:属下不知道 既然你都不知道我是否有错,为何要让我去给他服软?你去告诉他,不吃药死了干净!他一咽气我就改嫁!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王府,前来迎接顾烟寒的扫雪听见这话,脸都白了:王妃!您怎么能这么说! 顾烟寒不理他,自己跳下了马车。 扫雪想要追上去再为席慕远争辩两句,煮酒却是恍然大悟,直奔正院!这是王妃的激将法! 席慕远原本烧的有些糊涂,洛风想强灌,奈何席慕远醒着始终无法下手。 一听完煮酒的话,席慕远冷笑:她还想改嫁?告诉她,本王若是死了,她也得给本王殉葬!无论生死都是本王的人! 洛风汗颜:你们这又是怎么了?重麟你先把药吃了啊。 不吃! 不吃就倒了。顾烟寒的声音蓦然从门外传来,王爷想要我殉葬,也得想想忠毅侯府和顾国公府答不答应。更何况,如今太后也是向着我的!你死了,整个洛北王府就是我说了算!还殉葬?你有本事现在就咽气,我立刻拉着新欢在你灵前拜堂成亲! 顾烟寒!席慕远被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洛风放下药碗忙上前为他施针,这才拦住了要出去与顾烟寒争辩的洛北王。 信不信本王烧死你的狗屁新欢!席慕远被气糊涂,挣扎着要起身,奈何浑身无力,怒道,拿药来! 煮酒忙端着药碗上前,席慕远一口喝下,挥开洛风便出门而去。 门外,已经没有了顾烟寒的身影。 扫雪硬着头皮道:王妃说她出去找新欢了 混账!席慕远不顾头晕眼花大步追出去,走了没几步只感觉头脑发晕,眼皮越来越重,不由得回头扫了眼跟出来的洛风。 洛风纯良的笑着,一摊手,勉为其难的道:为了让你好好养病,我一不小心加了点蒙汗药。 你也混账!席慕远怒斥一声,身子抵不过那药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扫雪连忙接住,席慕远强撑着又剜了眼洛风:本王的王妃若是没了,你可得赔! 洛风嗤笑:你那个王妃脾气那么臭,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了,有什么好赔的 那也是本王的王妃。去把她找回来告诉她,回来我就给她一百两银子两百两也成只要她回来席慕远低低呢喃着,最终还是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不知道该去哪里的顾烟寒其实就躲在花园里。她坐在一边看丫鬟们修剪杂草,忽然瞥见了一个略微眼熟的丫鬟正低着头粗暴的在拔草,好像那些草都是她的仇人一般。 她仔细盯了一会儿,认出那是谁的一瞬间,顾烟寒愣在原地:秋竹 秋竹的身子一僵,她不想承认。但她身旁那丫鬟为了讨好主母,又拉了她一把:王妃叫你呢! 秋竹被迫放下手上的杂草。给顾烟寒福了福身:秋竹见过王妃她低着头,但眼睛红肿的起来,行动也不那么敏捷,似乎是受了伤。而且,她穿着最下等粗使丫鬟的服饰。 顾烟寒感到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奴婢来这里帮忙秋竹嗫嚅的低声道,声音极轻,顾烟寒竖起耳朵才能听清楚。 她微微挑眉,扫了眼她:谁的面子这么大,能让你一个洛北王府的姨娘,来这里做除草丫头 秋竹咬唇不语,整张脸都是刷白的。 她身旁那丫头讨好的忙道:王妃,秋竹如今已经不是姨娘了!王爷一大早就废了她姨娘的位置,您还不知道呢吧! 顾烟寒一愣。一大早废的。那就是她让秋竹照顾席慕远,而自己出门去忠毅侯府的时候。 怎么回事她隐隐感觉到了异样,席慕远就算是气她出门,照理也不会迁怒到秋竹身上。 秋竹低着头不说话,原本精心保养过的指甲此刻深深的掐进肉里,她却浑然不知。 顾烟寒又看向了她身旁那个眼珠子乱转的丫头:你说。 奴婢听闻是秋竹不知廉耻勾引王爷 你胡说!她还没有说完,秋竹大喊着打断了她。 府里都传开了,我才没有胡说!请王妃明鉴! 顾烟寒示意那丫头淡定,又问秋竹:那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秋竹咬唇,她低头思考着,复尔又抬起头来看向顾烟寒,眼中满是不甘:王妃,奴婢是王爷的通房,后来您又亲自抬了姨娘。奴婢伺候王爷是本分,绝不是不知廉耻的勾引! 顾烟寒听着她这信誓旦旦的话,挑了挑眉:那也要看是怎么伺候王爷。是本分,还是逾越,我清楚。倒不知道你还清不清楚了。 秋竹脸色微变。 说吧,怎么会被赶来了这里。席慕远的脾气她清楚,看着无情无义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个重情之人。从秋竹只是打小照顾他几年,他就能为秋竹的将来考虑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思索了半天,秋竹不忿的低着头道:奴婢不知怎么得罪了王爷,就来了这里 不知怎么得罪顾烟寒重复着她的话,轻笑,照你的话来说。这还是王爷的错喽 当然不是!秋竹连忙否认。 顾烟寒见她死活不说,看了眼她身旁那丫头:你去正院将夏至叫来。 秋竹的脸慢慢白了:王妃 顾烟寒打断她:你既然不想说,我不问你就别开口。 夏至与扫雪是同时来的,见到顾烟寒都松了口气:您在这里就好! 顾烟寒示意他们俩看了眼秋竹:今日正院是你们俩当值,有谁能告诉我,为何我亲自抬的姨娘,这会儿成了个拔草丫头 夏至提起这事脸色就很差,狠狠的剜了眼秋竹,不忿道:王妃,您出门之时让请秋姨娘来照顾王爷。她、她她居然趁着您不在,想爬上您的床去勾引王爷! 秋竹面如死灰。 顾烟寒的脸一瞬间黑了:她爬上去了恨得咬牙齿切。 夏至忙摆手:没有没有!被王爷踹下来了!没用弄脏你的床! 没碰到顾烟寒又问。 夏至仔细回想了半天,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碰到!您放心! 顾烟寒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秋竹不死心的为自己辩解:王妃,不是这样的!奴婢只是为了照顾王爷 照顾王爷需要宽衣解带上床吗!夏至立刻反问。 秋竹哆嗦着不敢言语,整张脸又羞又恼。 夏至重重的哼了她一声,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对顾烟寒道:王妃,王爷将她踹开后,就废了她的姨娘之位!贬成最下等的丫鬟了! 顾烟寒了然,怪不得她刚刚在这里坐了半天,总是看见有丫鬟奚落秋竹呢。 真遗憾呢。顾烟寒笑眯眯的站起来,心里怎么都有种幸灾乐祸。觊觎她的男人就算了,居然连她那张睡着无比舒服的大床都不放过! 可惜了你昨晚还被王爷宠幸。顾烟寒原本想给秋竹补一刀,刀子亮出来,无异也给自己心口上扎了一刀。 她转身就要走,扫雪却是慌忙喊住了她:王妃!王爷昨晚没有宠幸秋姨娘! 你说什么!顾烟寒立刻转过身来。 向来憨直的扫雪瞥过秋竹,眼中也满是不屑与鄙夷,更大声的道:昨晚王爷并没有临幸秋姨娘! 顾烟寒怔在原地。 夏至疑惑的低声问:可不是都要水了吗 那是秋姨娘主动要为王爷洗脸,王爷只是想要些冷水醒醒酒和 醒什么顾烟寒问。 扫雪迟疑了一下,狠狠剜了眼秋竹,才低声道:她燃了催情香,王爷不慎中招,这才要了水。但没用那里的水,王爷意识到香炉有问题,一脚踢翻便回正院了! 怪不得席慕远昨晚刚回去就一副精虫上脑的模样! 那他落水 是为了缓解药性!扫雪郑重的道。 顾烟寒一惊,一张脸惨白的转过身,一路狂奔出花园。 夏至与扫雪不解的对视一眼,忙追上去。只见她磕磕绊绊踉跄着跑回了正院,望着睡着的席慕远,蓦然抱住他低声啜泣。 扫雪拉着夏至退出来,惴惴不安的低声问: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夏至仔细想着,也不是很确定:应该是有功的 席慕远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胸口好似压了一块石头,让他有些闷。 他抬手想那推开那东西,指尖触摸到一阵柔软一愣,睁开眼,发现是顾烟寒趴在他的身前。他微微一愣,还记得顾烟寒不久前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女子闭着眼,眼睛红肿着,像是刚刚哭过。席慕远伸手轻抚上那核桃一般的眼,顾烟寒的眼皮稍稍动了下,抬起头来。 望见席慕远醒了,她一笑:王爷 席慕远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然而他很清楚的知道顾烟寒不可能因为那一两百两就对他这样的笑。 可是顾烟寒笑的异常真诚:王爷醒了,把药喝了吧。洛风给您的蒙汗药,我全部去掉了。 她起身,去一旁的小火炉上将一直热着的药碗端过来,轻轻吹凉了才送到席慕远唇边。 席慕远隐约记得从前看过一本名为《水浒传》的话本子。里头潘金莲要毒死武大郎的时候,也是突然变得这么贤惠与和蔼可亲。 然而,他还是张开了嘴。药汁被吹的刚刚好,喝下去带着几分暖意。还加了蜂蜜,一点也不苦。 顾烟寒如是喂完了一整碗药,席慕远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生怕自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开口就又怕王妃给气跑了。 顾烟寒吩咐夏至进来收拾药碗,起身又道:我去给您熬鸡汤,您歇一会儿。要不要看书?我去帮您拿一本,是看兵书还是话本子 席慕远仔细品味着她话语中的您字,不是以往那般的讽刺与有事相求,只像是单纯的讨好。 他的王妃居然也会在不是有事相求的情况下刻意讨好他了? 席慕远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的王妃应该每天都在怼他才正常啊! 王妃,他仔细打量着顾烟寒,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啊。顾烟寒笑的温婉可人,席慕远从未见她这般真诚过。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忍心问顾烟寒为何哭了。她这会儿笑的开心,他就不能提她的伤心事。 思索间,顾烟寒已经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给他:王爷病着,不宜忧思过度,就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吧。 席慕远接过,封皮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水浒传》。 见她出门,席慕远翻到潘金莲毒武大郎的那一页,上面的描述与顾烟寒刚刚的表现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将智商高一些的煮酒叫了进来:王妃怎么了?你怎么劝回她的?给了她多少银子 煮酒比他还困惑:没给银子,王妃是突然自己跑回来的。抱着您哭了一下午,还把给你下蒙汗药的洛风给臭骂了一顿 扫雪在门外偷听,忍了半天没忍住,苦着脸走到席慕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王爷,您罚我月俸吧! 怎么了席慕远声音微沉。 扫雪将花园里的事说了一遍,更是歉疚:是属下说了那番话,才惹哭了王妃王爷,您罚吧 她是跑回来的席慕远确认的问。 扫雪坚定的点着头:是跑的。王妃跑的急,一路上好几回都差点摔着了,夏至姑娘都追不上。 席慕远低低的笑出声来。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他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惬意的往身后顾烟寒为他垫好的靠枕上一躺:去厨房告诉王妃,本王要喝上次她在穹窿山做的鸡汤。顿了顿又忙补充,不准加巴豆。 扫雪有些迟疑,忐忑的低声道:王爷,王妃好不容易才回心转意,您就急着提要求,不怕王妃又生气吗?您是不是也哄她几句 席慕远笑着睨了他一眼: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本王书房里那柄青炎剑一并赏你了。 扫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煮酒拉出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立了哪门子功。 顾烟寒在厨房忙前忙后忙了一晚上,又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才端着盘子进了屋。 闻着菌菇鸡汤那鲜美的味道,席慕远嘴角微扬。看着顾烟寒狗腿的给他吹鸡汤送过来,他尝了一口。眉头一皱:烫了。 顾烟寒连忙收回去又吹了两口,再次送过来。席慕远喝下,眉头再皱:凉了。 顾烟寒无法,只得又舀了一勺新的,再次吹的不冷不热的递到席慕远唇边。 瞧着她着狗腿的讨好样,席慕远没再跟她计较,噙着一抹享受的笑连喝了三大碗鸡汤,还吃了不少小菜。 顾烟寒放下碗筷又爬出帕子给他擦嘴。因为不怎么照顾人,她的手法很生疏,但席慕远眼底的笑意却是只增不减。 王妃,本王觉得脸颊有些痒。 顾烟寒放下帕子好奇的盯着席慕远的脸,问:哪一边 这里。席慕远将左脸侧过来。 顾烟寒看了眼:没什么呀。她轻轻的伸出手去给席慕远挠了一下,好了吗 没好。不如王妃亲一下洛北王一脸认真探究病情的表情。 顾烟寒原本正露着探究神色的脸一红,当即就想剜他一眼。然而,想到他这一天一夜遭的罪,又忍住了。 犹豫了一下,她俯身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下。 席慕远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只是借机玩笑,没想到顾烟寒真的会主动。 心间仿佛有什么在欢呼雀跃,席慕远尽可能的忍住笑意,让自己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又慢慢将右脸颊转了过来:还有一边。 顾烟寒哪里看不出他是得寸进尺,没忍住剜了他一眼,眼底却有些几分纵容,低头又啄了他一下。 温热湿润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带着她身上的温度。宛若一道电流直窜如他的心间,让席慕远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温柔乡。 顾烟寒正要起身,身子蓦然被席慕远大力抱住。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鸳鸯绣被被掀开,席慕远环着她将她反身压在身下。 王爷,你还病着呢!快盖好别着凉!顾烟寒伸手想要捡起被子往席慕远身上盖,身上那男人却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低头吻住她。 熟悉的亲吻传来,席慕远的动作很轻,却也不容反抗。 顾烟寒挣扎无果,就在以为席慕远又要兽性大发之时,他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将原本用来给他敷在额头上降温的湿毛巾轻捂在顾烟寒的双眼之上。 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怎么都不知道敷一下席慕远问,声音微微嘶哑与低喘,显然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动。 顾烟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我没有注意到她只是觉得哭过之后眼睛有些干涩,没想到肿了。 席慕远低头在那双正强颜欢笑的粉嫩小唇上轻咬过一下: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还怎么照顾本王 顾烟寒心头微热,保持着嘴角那勉强的笑意。 席慕远慢慢从她的身上起来,顾烟寒这才起身帮席慕远将被子盖好,又将毛巾重新沾了冷水挤干后,放置在他的额头上。 不气了席慕远凝视着她问。 顾烟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蓦然,她上前抱住了席慕远,王爷,我以后会对你好一些的。 席慕远有些错愕的回抱住她,鼻尖传来她身上令人舒心的清香,他一笑:傻丫头。 你怎么进来了!夏至诧异与恼怒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温馨,顾烟寒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秋竹踉跄着摔进屋内。 第062章 亲手推开的人 王爷!秋竹狠狠拧开夏至的手,踉跄的冲进去,又被闻讯赶来的颜夏拦住。 王爷!王爷奴婢错了!奴婢愿意出府嫁人!求求王爷!王爷!她实在是受不了府里那些落井起下石的下人了!整日数落嘲笑她就算了,还对她又打又骂!她去求老王妃,老王妃居然见都不愿意见她一面!她当初可是为了扳倒顾烟寒才自愿中血雾草毒的! 席慕远厌恶的不想再看她一眼:拖出去打死。语气冷漠。 秋竹不可置信。 扫雪要拉她出去,秋竹抱住了桌腿不撒手,拼命的喊着席慕远:王爷!王爷为什么! 你给王爷下药还有脸了顾烟寒冷冷开口。 秋竹扫过她,眼中满是怨怼,却还是低着声道:那是老王妃以前教奴婢的,奴婢一直都没用 顾烟寒想起自己与席慕远的合卺酒,嘴角扯出一道凉薄的笑: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拉老王妃下水?老王妃给你你就用?你当王爷是什么了! 秋竹面色惨白,满眼哀求的看向席慕远。 席慕远却是懒得看她,抬手帮顾烟寒将她头上略有些歪了的金钗扶正。 秋竹心里这些年来积压的不敢越发的浓烈,见扫雪又要将她拖出去,她一把甩开扫雪的手,大声质问:王爷,若是昨晚的事是王妃做的,你又待如何! 本王求之不得。席慕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眼神只落在顾烟寒的身上,今日玉漱斋的掌柜来回了话,说是新到了一披首饰。你头上这些珠钗又有新玩意儿了。 谢谢王爷!顾烟寒笑的灿烂,一下子就扎痛了秋竹的心。 强烈的不甘心冲毁了她的理智,秋竹大声喊道:王爷!奴婢不服!您不公! 席慕远这才不耐烦的瞥向她,反问:你是王妃么?也想得到王妃的待遇 秋竹被他那冰冷的眼神扫的浑身发颤,牙齿打架着道:奴婢知道奴婢出生不如王妃!可王妃不也就出生比奴婢好了一些吗!凭什么她可以是王妃!奴婢、奴婢您就要将奴婢嫁出府去! 顾烟寒见她还不懂席慕远对她的好,嗤笑。 席慕远拉着顾烟寒的手,难得耐着性子反问秋竹:你觉得你只有出生不如王妃?那么本王且问你,王妃的医术不输洛风,你会么?王妃的容貌倾国倾城,你有么?王妃知道审时度势,你脑子里又整天装着什么 秋竹面色苍白,看向顾烟寒的眼神除了不甘心,更多的是是嫉恨:如果奴婢有王妃的出生,奴婢这些也会有的! 那你就是顾烟寒,而不是秋竹了。顾烟寒凉凉道,但话说出来,你若是有我的脑子,就该能看出来王爷给你置办嫁妆让你出府嫁人做正室都是为了你好! 也该看出来我们王妃给你抬姨娘对你有多好!夏至不服气的补充着。 秋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怎么办。她的身子微微的颤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王爷她错愕的开口,眼中蓄满了泪水,其实,只是因为你的心偏向王妃是不是?若你的心是向着奴婢的,您不会这么绝情! 本王凭什么向着你席慕远毫无感情的反问。 秋竹一窒。 席慕远耐心耗尽,冷冷扫了眼扫雪:你也傻了么 扫雪这才反应过来,不再顾秋竹的挣扎,一记收到手刀下去打晕了她,扛着她出门去。 她的尸体怎么处理顾烟寒问。 丢去乱葬岗喂狗。席慕远眉头都没皱一下。 夏至出去转告扫雪,顾烟寒给席慕远端了杯茶,眼中闪着席慕远看不懂的光芒。 有心事席慕远问。 顾烟寒微微颔首,迟疑着露出一抹凉薄又淡漠的笑:王爷您还真是狠心。 嗯 您昨儿个还对秋竹姑娘情深意切呢,今儿个就让人打死了,连尸都不收。这样的绝情,很容易让顾烟寒想到自己的将来。 席慕远疑惑的望着她。 女人的想法为什么都这么复杂?他以前厚待秋竹是因为觉得她也不容易。可如今秋竹都这般算计他们夫妻,他若是再放着不管,他就不是席慕远了! 想了半天,席慕远道:并非有情。他的王妃大概是在意这个的,他要先解释清楚。 约摸是六七岁那一年,我被太子推入水池。后来虽然被救上来,也发了高烧。太子想置我于死地,我不知道当时他那么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但我清楚我若是真的死在他的手上,帝后只会包庇他。 席慕远拉住顾烟寒的手,每次他与她交心之时,用的自称都是我。 父亲与母亲远在漠北,老头子又故意瞒着他们,因而他们从不知此事。为了不稀里糊涂的死去,我从寄养的宫中偷回到洛北王府。当时,秋竹是我的大丫鬟。是她去外头请了大夫,又照顾了我好几天,我才恢复。 这么说,秋竹姑娘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了顾烟寒挑眉。 席慕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当时我身边还有扫雪与煮酒,他们两个机灵,没有秋竹我也能痊愈。只是,秋竹比他们细心些,因而我养病的日子也好受些。对她的那些厚待,无非也就是因此而已。莫醋了。 谁醋了!顾烟寒白了眼这个自恋的人。 秋竹在这件事上不过是做了本分的事,这些年来席慕远对她想来都不错。不然的话,通房的身份与大丫鬟无异,秋竹却不用干活,还有一个贴身丫鬟伺候她。 如今,秋竹是将席慕远心底的这份情谊用尽了。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过是自作自受。 顾烟寒翻过了这一篇,让丫鬟打水来给席慕远泡了个药浴。 等她沐浴回到床上躺下之时,本该已经睡着的席慕远蓦然抱住她将她压在身下。 王爷,你还病着,安心睡吧。顾烟寒想要推开他,奈何没有成功。 席慕远勾唇:洛风说,受寒了要多出点汗。辛苦王妃陪本王一起多出些汗了。 禽兽! 顾烟寒在心里骂了一句,还是没能扭过席慕远。 第二日一早,她瞧着煮酒将席慕远的药端进来,忽然想起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席慕远已经有段时间没给她送避子汤了! 思来想去,在煮酒拿着空碗离开的时候,顾烟寒喊住了他:煮酒,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煮酒努力的想着,摇了摇头:属下想不起来,还请王妃明示。 顾烟寒瞥了眼一旁等着她用膳的席慕远,轻声问煮酒:你只要熬一碗药吗 煮酒点头:小神医是这么交代的。 那我的呢 王妃您也病了吗 没有。你去忙吧!顾烟寒没想到煮酒跟扫雪也有一样笨的时候。 见席慕远也没想起来什么,她也就按下不提,与席慕远一同用了早膳。 大抵是两人误会解开,席慕远的心情好的缘故,他今日状态恢复了不少,已经能出门去京郊大营处理军务了。 顾烟寒送走他,偷摸去药房给自己抓了几帖药。 洛风却不知为何杀了个回马枪,瞥见顾烟寒手中的药,一愣:这不是避子汤的药房吗?你要这个做什么 顾烟寒一惊,强作镇定道:王爷不是还有两个小妾么?我以后可不想有几个与我毫不相干的小孩子管我叫母亲。 大户人家正室给小妾避孕的事很常见,洛风也没有在意。只是提醒了顾烟寒几句她抓的药过于猛烈,还是温和些的好。 顾烟寒没好意思说她就是故意下猛药的。 回到正院,她做贼似的给自己煎了一碗喝下。剩余的药材,全部碾碎打算用来制药丸。 无意间瞥过妆奁,顾烟寒迟疑着打开了被她新挑出来的那些首饰。思索了半天,她又把里面有顾国公府和忠毅侯府标记的首饰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是属于这个世界真正的顾烟寒的,她已经偷了她的身份与生活,这些东西还是留给两府比较好。 至于席慕远送她的那些,她毫不客气的全部打起来好准备以后带走。 三天后,顾烟寒总算是将避孕的药丸全部做好了。左右席慕远不识货,她在梳妆之时当着他的面服下,席慕远也只是不解的问一句:那是什么 补药。 席慕远想起洛风说过顾烟寒身子虚,吃些补药也好。更何况他对她的医术有信心,也没多想,只是嘱咐道:是药三分毒,不必着急,慢慢来便可。 顾烟寒笑着应下,正在铺床的夏至拿到了什么,送了过来。顾烟寒接过一看,是洛北王的令牌。 她握着那沉甸甸的令牌,眉头微扬: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虎符还我 瞧,他的东西这会儿已经成她的了。 再过段日子。席慕远道。这会儿皇帝对将领们查的严,他得谨慎。 王爷,其实我是个懂事的人。你要调兵遣将,虎符在你手上才是最好的!她说的义正言辞,席慕远才不上当,直截了当的问:又看上什么了 顾烟寒摇了摇手里的令牌:您把这个给我玩呗这东西对她而言可比虎符有用多了! 见令牌如见他亲临,席慕远没有犹豫的同意了。同时,他摸出来了另一块疙瘩:拿去玩。??顾烟寒瞧了眼,是一只富贵锁。拿在手中令她大吃一惊,居然比她想象的要重很多:这是实心的 席慕远微微颔首:那冒牌虎符本王如今不用了,便重新融掉给你打了个锁,好让你锁住你那些得来不易的银子。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揶揄,顾烟寒听了忍俊不禁:那我先谢谢王爷啦!我还听说。那天我们吵架,您还说我要是回来,就给我两百两银子呢! 什么是得寸进尺?这就是! 贪心。席慕远鄙夷着示意她看向自己的小金库,自己去取。 顾烟寒目送他离开,笑眯眯的从席慕远的私房钱里拿出来了两百两银票。 夏至看的很疑惑:王妃,您如果要买什么的话,可以直接从账上支钱的。您是王妃,有这个权利,不用这样的 说实话,夏至每次看见自家王妃眼睛发光敲诈席慕远的时候,她都很担心王爷会甩脸走人。 顾烟寒一边谨慎的将抽屉锁上,一边笑的像只偷了油的老鼠:走,换衣服出门去! 这一回。顾烟寒没有再带扫雪,而是让小六子带她去看了上次有意向出售的那四合院。 这个三进的四合院还算大,与京城主街就隔着两道胡同。周围住着的都是些有活计的本地人,人员不算复杂。只有在科考那段日子前后,这些人会将院子租给那些学子,稍微吵闹一些。 院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两个儿子在江南发了家,这就要带他们去享福。往后再回京城,也在城东买了大宅子,看不上这小院子了,因而才要卖掉。 顾烟寒仔细打量了一圈,除了装修有些掉档次,其余都很满意。 我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能宽限三天吗顾烟寒问。 老夫妻应下了。三进的四合院卖九百两银子,被顾烟寒砍到了七百两。这个价位其实还是贵了,但顾烟寒为了早作准备,忍痛点了头。 她原本的银子加上早上刚从席慕远那里敲诈来的,正正好好有七百两。然而,这并不是她现在不能付钱的原因。 席慕远晚上照常回来与她一道用膳,顾烟寒给他夹了块大鸡腿,假装不经意的问:王爷,户部那些人怎么样啊 户部原是吴王管着,重阳叛乱中,不少被他启用的大臣都站在了他那一头。如今刚换了一批新的上去。怎么想起问这个席慕远问。 顾烟寒嘿嘿一笑:就是想起来了随便问问。户部与你熟吗 如今的户部侍郎是秦少安。 顾烟寒只觉得天都是在帮她的! 忍着心底涌出的喜悦,她又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表哥的身体不是还没好吗 户部尚书严志明是忠毅侯的旧部,秦少安过去只是历练。有严志明在。他的担子不会很重。席慕远说着有些郁闷,王妃,你就不关心下本王的身体吗 我每天都会给王爷把脉两次,对王爷的身子一直都很关心!顾烟寒郑重的道。 席慕远这才没有继续吃醋。 第二天一早,送走席慕远,顾烟寒做了满满一大堆吃的就去了户部。 秦少安听见有人来探望他,还以为是长公主又派人来了。出门一看,却是顾烟寒。 烟儿妹妹?你怎么来了他诧异。 你身子还没有大好,我特地做了些药膳送来。顾烟寒笑眯眯的道。 秦少安只觉得自己当初怎么没早席慕远一步把聘礼送去忠毅侯府!多好的妹妹啊!嫁人了还知道关心他! 他带顾烟寒进了户部,见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笑道:妹妹第一次来,随便看看。我先来尝尝你的手艺。 表哥请自便。顾烟寒见他开吃,当即就扯过桌案上一张墨绿色的通牒。 秦少安抬头看见,笑着解释道:那是通牒,在外行走或是置办产业,都需要带着这个去官府公证。 顾烟寒嘴角微扬:我瞧着挺简单的啊,表哥,你们就不怕有人假造吗 假造不了。上面除了要写明姓名、籍贯等信息,还要盖章。经办人与衙门的印章一个都不能少。最重要的是,还要登记入库,方便往后查证。秦少安喝着山药汤,满脸都是幸福的模样。 顾烟寒笑着又道:表哥,你也知道我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你给我仔细说说这些户籍上的事呗 秦少安是个真诚的阳光好少年,顾烟寒问,他本着自家妹妹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全说了。 顾烟寒在心里一一记下。假装玩笑的道:那我写个通牒给表哥看看我理解的对不对 秦少安本该是拒绝的,但想到顾烟寒既是自己妹妹,又是洛北王妃,左右不会有什么大事,便点头了。 顾烟寒写了两份通牒。一份是以顾烟寒名义写的,另一份则是以顾言的身份以后她可能都要靠着这个身份过活。 她将顾言的登记资料也写好后,给秦少安看了以顾烟寒名义写的通牒。一个错也没有,秦少安直夸她聪慧。 趁着秦少安正大快朵颐的吃着烤鸭,顾烟寒假意去收拾他的书桌,用身子挡住秦少安的视线后,给顾言的那份通牒和登记资料上分别盖上了印章。而署名,就写着秦少安。 将顾烟寒的那一份东西当着秦少安的面毁掉,收好了顾言那份的东西,顾烟寒又笑道:表哥,带我去登记的地方看看吧 秦少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档案全部放在了隔壁房间,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资料。顾烟寒趁机将顾言的登记资料夹在两份文档之间。 大功告成! 秦少安回过头来之时,就看到顾烟寒笑着,不由得奇怪:烟儿妹妹,你怎么了 没事!谢谢你表哥! 秦少安瞥了眼她身旁那稍稍凸起来的一份文档,微微皱眉走上前来。 顾烟寒忙阻止:表哥,没什么! 秦少安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还是伸手探到了那份文档之上。 顾烟寒还以为要完蛋,却没想到秦少安只是将文档摆放的与另外几份一样平整后,就收回了手。 你是我妹妹,带你来参观一下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必谢的。 顾烟寒心满意足的点着头,第二日又让夏至给秦少安送去了药膳。下午,席慕远气冲冲的赶回来了。 王爷怎么了顾烟寒不解的迎上去。 哼,本王的王妃天天给别的男人送药膳,本王在外头有什么意思 原来是吃醋了。 还以为顾言身份暴露的顾烟寒,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我给您留着啦,就在厨房,这就去给您取。 尝了口顾烟寒亲口喂过来的山药粥,席慕远这才消了气。他的王妃果然心里还是有他的! 顾烟寒没好意思告诉他,这是她给秦少安送剩下的。 原本今日要去付钱买房,席慕远回来了后她也不好出门。一直拖到了他第二日去办公,顾烟寒才换上男装揣着银子与身份通牒出门去。 房产易主是大事,必须要到衙门公证。衙门师爷捏着顾烟寒的通牒。见着上面的男字,深深的皱着眉头。 虽然他年纪大了,但还没有瞎到看不出眼前这个人是女扮男装。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让人先拿下顾烟寒的时候,他的面前蓦然出现了一道亮晃晃的东西。 贿赂他吗? 正想吼一声他最讨厌这些歪门邪道,看清桌上那东西是什么的一瞬间,师爷吓得差点滑到桌子底下去! 居然是洛北王的腰牌! 他撑起自己的身子,又掂量了那腰牌一番,是真的。再看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刚刚还觉得她贼眉鼠眼,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贵气逼人! 这位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顾烟寒一笑:本公子不过是来办点事。 师爷顿时明白了!肯定是洛北王要帮皇上秘密的办什么事!这才需要这般遮遮掩掩! 他作为一个忠君爱国之人,理应为大应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当即便帮顾烟寒办妥了登记证明,并且保证自己绝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顾烟寒就喜欢这种随便脑补的人,拿了新得来的房契在京城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后,才回去。 今日出门办事,她连夏至都没带,就怕泄露了踪迹。 一回去,夏至却是依旧在门口等着了,满脸的焦急:王妃您去哪里了?王爷都找您半天了! 顾烟寒摸了摸自己藏着房契的金手镯,回到正院,看到席慕远正来回踱步。 他心里很不安,总觉得顾烟寒这段时间背着他在做什么事。见到顾烟寒回来,第一时间冲上去握住了她的手:你去哪里了 出去随便走了走。顾烟寒认真的道。 怎么不带下人?一个人出了事怎么办话语间满是关心。 顾烟寒一笑:现在京城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不会出事哒。 往后不许这般任性。今儿个去了哪里席慕远又问。 顾烟寒努力想着,道:街上随便走了走,顺带去天香楼吃了个饭。就回来了。 席慕远不找痕迹的丢了个眼神给煮酒,煮酒会意的转身出府。 顾烟寒被席慕远拉着进屋,有些疑惑:王爷,今日你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你是不是巴不得本王不回来席慕远问。 顾烟寒连忙摇头。今天的洛北王怎么跟吃了炸药似的? 席慕远攥紧了她的手往回走去,他今日晌午在营中打盹做了个梦。梦见顾烟寒骑马弃他而去,任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压得席慕远喘不过气来。他这才急匆匆的回府,却的得知顾烟寒不知所踪,连平素最信任的夏至都没有带。 一瞬间,他差点就被那个梦支配,已经要打发全部侍卫去找了。 好在顾烟寒及时回府。 煮酒屏退了刚到齐的侍卫,又特地去了趟天香楼。席慕远在书房看公文,瞥见他回来直接问:如何 王妃没有去天香楼。 一瞬间,席慕远手中的湖笔被捏碎。 煮酒忐忑的又道:也许王妃是记错酒楼了 席慕远猛地拍下手中断笔就往正院走去,煮酒为难的跟过去。走了没两步,席慕远又停下了脚步。 王爷 从明日开始,你暗中跟着王妃,瞧瞧她到底去了那里!不必打草惊蛇。席慕远黑着脸又转身回到了书房。 顾烟寒沐浴出来的时候,得到了席慕远宿在书房的消息。这不像是他的性子。 难道是自己露馅了? 顾烟寒仔细想着,又摇了摇头。若是席慕远真知道了她的计划,今日绝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她。 想到这里,顾烟寒决定往后几日都不出府,还每天都派人给席慕远将午膳与点心送去军营,还给他做了不少肉干小零食,简直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妻子。 军营里的爷们各个都在羡慕洛北王,唯有席慕远心里愈发的不安。顾烟寒对他越是好。他就越是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终于,晚上拥着顾烟寒的亲亲的时候,席慕远委婉的问出了自己的想法:王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本王说 没有啊顾烟寒刚被他折腾完,这会儿趴在床上累的眼睛都睁不开。 席慕远还是不放心:那你为何每日都给本王送吃的?你以前从不这样。 顾烟寒迷迷糊糊的:不是说了我要对王爷好一些的吗 为何要对本王好一些 因为王爷对我很好啊。王爷,睡吧,好困 那你会走吗 顾烟寒即将陷入沉睡的意识恍然一个激灵,她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席慕远那双深邃的凤眸。 此刻,他如星海一般璀璨的眼眸中,正有什么一点点的沉下去。 顾烟寒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露馅,摆出一副拽呼呼的模样来,理直气壮的反问:王爷要给我休书赶我走吗 又胡说! 那我走什么顾烟寒反问,王爷你自己也说了,咱们就算是死了,灵位也是摆一起的。 席慕远承认被她这番话说动了,可想起她刚睁开那一瞬戒备的神色,他心里又格外的不安。 他低下头轻轻蹭着顾烟寒,极为宠溺的问:银子还要吗 顾烟寒眼前一亮:要啊! 本王有很多的银子,你留下来,银子都是你的。他一边哄着她,一边仔细观察着顾烟寒的神色。 顾烟寒的眼中闪过一道他看不懂的神色,随即小脸上扬起了欢悦的笑:好呀,那先谢谢王爷啦! 席慕远不安:往后,本王将月钱给你涨到一百两如何 他这样小心翼翼还有着几分讨好的语气,终于让顾烟寒意识到不对劲了:王爷你怎么了?为何当起了散财童子 给本王生个孩子吧。他低头吻住她。他知道顾烟寒的心不在这里了,他想要留住她的心。如果他不行,那么孩子一定可以。 席慕远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无耻了。 顾烟寒翌日从妆奁里拿出避孕药丸的时候,席慕远正在一边给她盛粥。清晨灿烂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打上了一层金光。男子神色专注,迷人的让顾烟寒的心神在一瞬恍惚。 她迟疑了许久,还是吞下了一颗药丸。 因为有心事,这顿早膳顾烟寒话不多,吃的很安静。席慕远走到门口,脚步蓦然一顿。 他看向扫雪,挑眉:拿两百两银子来。 扫雪傻眼了:啊王爷问他借钱?他是不是听错了? 本王的钱都被王妃锁着,拿两百两来,算本王借你的。席慕远又道。 扫雪这才信了,飞一般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同时好奇王爷要钱为什么不去问王妃要? 席慕远拿了钱飞速折回正院,顾烟寒正在折腾她的那些首饰。 嗯,回头再给他的小王妃买些首饰! 他不怕她败家,就怕她走。 王爷怎么回来了顾烟寒见到他回来,将妆奁合上,好奇的问。 席慕远走上前将银票给她。 顾烟寒又是欣喜又是疑惑:为什么要给我银子 这是你下两个月的月钱,本王提前给你。收了银子,王妃不会吃空饷的吧 当然不会!王爷您放心,我一定把您这王府上下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瞧着她财迷的模样,席慕远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知道顾烟寒有时也会说谎,可想着这丫头又一向信奉钱货两清,又稍稍放心。 本王回来想吃你上次做的剁椒鱼头。 没问题!顾烟寒拍胸脯点头。 席慕远的眼神又瞥到了她的妆奁里,想了想,忍着没打开,转身走了。 看好王妃将银票藏哪里。他低声吩咐跟出来的煮酒,这才出门去处理军务。 顾烟寒挑出一些首饰后,叫来了颜夏:有意中人了吗颜夏已经十七,再不议亲,就要成古人眼中的老姑娘了。 颜夏的脸唰的红了:王妃您说什么呢 你要是有,今儿个就告诉我,我趁早帮你们将婚事办了。左右你跟着我这么久,我也不能亏待你不是 王妃,奴婢一直都记着您对奴婢的好。但奴婢奴婢没有 顾烟寒叹了口气,抬手将手边的木盒递给了她:那你这个拿着。 颜夏不解的打开,里头是一只金簪与一只金钏儿,还有两张纸。她打开了一看,一张是一百两银票,另一张是她的卖身契。 王妃颜夏错愕。 顾烟寒一笑:这些算是我给你添的嫁妆。那金钏与簪子都是镂空的,里头可以放银票或契据。你千万收好,别让人知道了。 颜夏忙点头,千恩万谢的抹着眼泪退下。 顾烟寒又叫来夏至给了同样的一套东西。 这丫头看到里头这些东西一下子傻了眼,噗通一声在顾烟寒面前跪下就哭出声来:王妃,您不要奴婢了吗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只是你往后迟早是要嫁人的,我不过是将东西提前给了你而已顾烟寒想要扶起她,奈何这丫头一个劲的哭着就是不起身。 王妃,奴婢长这么大,就只有您对奴婢最好了!府里的嬷嬷们都打我骂我,只有您对奴婢好!求求您不要丢下奴婢!您要是丢下奴婢,奴婢奴婢这么笨会饿死的 顾烟寒被她后面的话逗笑了。她还记得中曼陀罗毒的那几日,每次浑浑噩噩醒过来,眼前只有这个小丫头照顾她、为她忙前忙后。 瞧夏至哭的那可怜样,顾烟寒心软了:那我往后若不再是王妃,也不是千金小姐了,你还跟我干什么?我自己都养不起,还怎么养你 那奴婢养小姐!小姐,奴婢被买入国公府前,在杂技团呆过!奴婢可以去卖艺的! 夏至说的信誓旦旦,顾烟寒的心暖暖的,又问:那我要是成了逃犯,全大应都在通缉我。你跟着我只会被我连累。 那那这题对夏至来说有些超纲,她想了半天,郑重的道。奴婢胆小,肯定不会犯事!到时候小姐您就躲起来,等奴婢每天出去卖艺回来养您! 顾烟寒被她这严肃的小模样逗笑了:起来吧。东西先收着,我不会丢下你的。 那小姐您帮我奴婢收着夏至难得耍了个小心眼,觉得东西放在顾烟寒这里,往后顾烟寒也就不会丢下了。 顾烟寒也不拆穿她,抽出她的卖身契烧掉后,将其余的东西单独收起。 席慕远回府的时候,煮酒就跟他一一说了。晚膳之时,他怎么看顾烟寒手腕上的镯子,怎么觉得不顺眼。 王妃。他蓦然开口,本王给你的银子呢 这是个陷阱! 顾烟寒喝了口汤,稳住心神慢慢道:分给了夏至与颜夏。她们俩年纪不小了。我便给她们添了嫁妆。说起来,还要多谢王爷呢。一会儿我让她们俩来给王爷磕头。 居然没骗他! 席慕远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夜,席慕远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伸向了顾烟寒手上的镯子。 他对这些东西不是很熟悉,但有了煮酒那番话做提示,摸索了一番,只听见吧嗒一声,他就打开了上面的暗扣。 迟疑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的将镯子从顾烟寒手上取下。席慕远仔细观察着这空心的镯子,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 他有些暗喜的将镯子重新给顾烟寒戴上,心满意足的亲了她一口,抱着她合上了眼。殊不知,就在他闭上眼后没多久,身旁那双美目也睁开看了他一眼。 席慕远第二日欢喜的出门去,顾烟寒取下手上的手镯,换了一副戴上。晚膳之时席慕远问她的话,让她多了个心眼,将手镯换成了原本打算给夏至的那副,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如今她手上这一副,才是装着四合院房契的。 看来正院出了内贼。 会是谁呢? 完全不知道是煮酒在偷听的顾烟寒深深的苦恼了。 正院里的丫鬟都是她从顾国公府带来的,如今讨好席慕远,那点心思顾烟寒一猜就知道。 因此,她打算给她们一个机会。这古代后院谁还不是竞争上岗! 不过钓鱼执法到底不道德,顾烟寒想了半天,将主意打到了席慕远身上。 席慕远晚上回来在看书,顾烟寒试探性的开口:王爷 嗯席慕远揽过身旁的人亲了一口。 郑氏与秋竹相继去了后。府里就只有方姨娘与卫姑娘了。要不要给您添两个人 原本在心里已经排练了一下午的话,此刻真正说出来,顾烟寒发现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轻松。反而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几次断了话头,差点没能将话说完。 席慕远的眼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沉了,他侧头看向顾烟寒,明明眼中也满是不愿,却还是强颜欢笑着。 顾烟寒,席慕远蓦然便有些恼了,他将书合上丢在一边,挑眉问她,本王在你眼里,就是那般耽于声色之人 被喊了全名,顾烟寒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 那你为何要给本王添人席慕远又问,声音凉如水。 顾烟寒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不给你添人的话他们会说我善妒什么的还会说王爷惧内呢!我是为王爷着想! 她还有理了! 原本还不是很气的席慕远给顾烟寒这信誓旦旦的模样倒是给气到了,下床起身走人。 顾烟寒急了:你去哪里! 既然你要将本王推到别人那里,本王难不成还赖着不走不成话音未落,席慕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正院。 第063章 你想爬王爷的床? 顾烟寒没想到他这么严肃,心里不放心,忙让夏至出去跟着席慕远。 夏至不一会儿回来报告,席慕远去了卫有妆的院子里。 顾烟寒开始磨牙。磨了半天,她站起身来要出门将席慕远揪回来,颜夏又笑眯眯的跑回来:王妃,王爷在卫姑娘那里略坐了一会儿,就回书房去了。 顾烟寒一颗悬着的心又落地了。 书房凉,咱们给王爷送一床棉被过去。顾烟寒打开柜子将一床崭新的棉被交给夏至,走。 书房里点着灯,顾烟寒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滚。 哦,那我走啦。顾烟寒转身要走,门牖被猛地打开,席慕远站在门口拉住了她的手腕。 瞥见夏至手上的棉被,席慕远眉头微挑,问顾烟寒:你来干什么 怕王爷冻着,来给王爷送温暖。顾烟寒一笑。 席慕远拉着她进屋,夏至将被子放下后退出去。席慕远转身坐在一边看起了公文,也不说话,就晾着顾烟寒。 顾烟寒知道他还在跟自己怄气呢。想起上次秋竹闹出来的不愉快,顾烟寒决定这次还是自己先低头的好。 王爷顾烟寒狗腿的来到席慕远身后给他捏肩,力道怎么样 太轻。 顾烟寒忙加重力道。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一扬,享受了会儿王妃的乖巧,握着她的手将顾烟寒拉入怀中:知道错了 顾烟寒认真的点着头。 哪里错了席慕远又问。 顾烟寒努力想了想,她其实觉得自己按这个世界男人思维的方式来给他纳妾是没有错的。但为了表现出良好的认错态度,她严肃的道:我不该自作主张!一切都该是王爷说了算! 席慕远见她说的靠谱,大度的原谅了她。但小惩大诫,今晚王妃得陪他睡书房。凌晨的时候,顾烟寒是被他卷在被子里抱回正院的。 第二日清晨,顾烟寒刚吃下避孕药丸,从镜子里看到冬至笑盈盈的走进来布菜。她穿着一件妃色的罗裙,头上戴着刚摘下的粉菊,屋内传来阵阵花香。 王爷。她给席慕远行礼福身,从门口端着小菜如同穿着木屐一般扭捏的走到席慕远身旁,将藕丝放在了席慕远面前。 夏至无意间回头看见,连忙给她递眼色让她出去,冬至却视而不见。 顾烟寒只当做没看见。 夏至有些急了。顾烟寒不喜欢屋里进出的人太多,一般除了挑水外。冬至这样的二等丫鬟是不允许进来的。 她飞快的给顾烟寒将发髻梳好,拉着极其不情愿离开的冬至退下。 顾烟寒微微一笑。 席慕远不解:笑什么 笑王爷不懂佳人的投怀送抱。 席慕远朝她伸开了双臂,一脸来吧,宝贝的表情。 顾烟寒忍俊不禁,发现与席慕远相处的越是久,越是能发现他看似不苟言笑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是一颗萌动的心。 送席慕远出门,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拐角,顾烟寒听到夏至在低声训斥冬至: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妃的性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坏了规矩?这一次所幸王妃没看见,不然你一顿排头是肯定少不了的! 冬至不屑的轻哼一声:我现在不就在这里挨你的排头吗?夏至姐姐如今是王妃跟前的红人,自然看不上咱们这些下等人了。 声音那叫一个阴阳怪气,把夏至气得不行:我是为你好! 不需要。夏至姐姐往后还是想想自己吧。我可听说王妃要用身边人给王爷添姨娘了。 那又如何夏至不解。 我在想你岁数还不够,也不知道这次会便宜了谁。等过两年,王爷身边人多了,你是能做个姨娘,还是一辈子的通房冬至说完转身就要走。 夏至一张脸涨红了:你胡说什么!我、我王爷是王妃的!我才不觊觎王爷呢! 冬至嗤笑一声,头都没回。 顾烟寒不动声色的回到屋内,夏至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虚进来,给她泡了一杯洛神花茶。 顾烟寒喝着,瞧着眼前这丫头,暗自感叹着人与人的差别真大。 冬至与夏至的一同买入顾国公府的,因而取名都相似。两人起初都只是烟雨阁的浆洗丫头,属于末等丫鬟。 顾烟寒中了曼陀罗毒后,钱姨娘不想落下自己欺辱嫡女的话柄,又想要让顾烟寒早日去死,就指了烟雨阁当时年纪最小、看起来最笨的夏至去庵堂服侍顾烟寒。 好在这丫头心眼实在,加上顾烟寒命大,愣是挺了过来。 回去之后,顾烟寒收拾掉了烟雨阁原本的丫鬟,提了夏至做大丫鬟。 而夏至平素里与冬至要好,便求顾烟寒也提了冬至,甚至将她一起带到王府。毕竟王府里出去的丫鬟比国公府的丫鬟身份还要贵重些,将来也好寻个好人家。 冬至今日穿的那身料子,还是顾烟寒上次给夏至买的。可见这丫头平时有好东西,样样都没忘记冬至。 想到这里,顾烟寒瞥见夏至眼角那拼命想要藏起的委屈,淡淡一笑:把冬至叫来。 夏至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求情。瞥见顾烟寒眼梢的那抹凌厉,又垂着头出去了。 不一会儿,冬至来了,还眉飞色舞、满眼期待。 头上的花是廊下采的顾烟寒问。 冬至点头。 顾烟寒将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那是雨涵送我的,价值百两。花开我还没有看过,你倒是手快。 冬至的脸色瞬间白了,哆嗦的着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以为只是普通的花 一朵花,一百两。你如今照价赔偿了,我就不追究。 冬至求救的看向夏至,奈何夏至也没有办法,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让她服软认错。 冬至都快要急哭了:奴婢奴婢没有那么多钱王妃您饶了我吧!求求您!求求您!奴婢给您磕头! 不用磕。钱不够,就送官。偷什么不是偷 顾烟寒就要喊人来,冬至灵光一闪:王妃!奴婢有办法了!奴婢有钱还的!奴婢一个月的月钱是一两,一百两就是一百个月,就是奴婢往后尽心服侍王妃!拿月钱来抵!求求王妃了! 顾烟寒挑眉,这丫头倒是比她想象的聪明:没了月钱,你往后犯懒又怎样 奴婢不会的!您可以让夏至姐姐监督奴婢! 让夏至监督只会让冬至翻天,顾烟寒指了颜夏:往后颜夏会看着你。若是犯懒了,直接挨鞭子。 她走到书桌旁写下欠条,读给冬至听了一遍后,让她签字画押。这丫头要给她打八年零四个月的白工。同时,穷疯了的洛北王妃还能将她每个月的一两银子昧下。 冬至失魂落魄的出去,看见廊下那一排的秋菊,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一朵破花居然比她还值钱! 王妃那花真的那么贵吗夏至忐忑的问。 顾烟寒颔首:你觉得便宜的东西雨涵会送吗 夏至更难过了。冬至是她荐上来的,犯了错她也有错。 好了,别自责了。你往后与那丫头少来往些。 夏至认真的点着头。 席慕远今日回来的晚,顾烟寒已经快睡着了才回来。约摸是在练兵,他刚靠近顾烟寒便闻到了汗味。 席慕远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平素他不是很讲究,但如今有了王妃,不能再如以往那般糙了。亲了顾烟寒一口后,当即便要了热水先沐浴。 颜夏带着丫鬟们抬水进来,顾烟寒给他准备好换洗衣物,又问:王爷是否用些宵夜 你准备了什么 这几日做了些酒酿,如今正好能做酒酿圆子。 席慕远一笑:好。他还真有些饿了。 他惬意的躺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只觉得这才叫过日子。以往自己一个人之时,这会儿别说夜宵,训练晚了他就直接宿在军营里,大半个月不归家都是有的。可如今,一想起自己的小王妃,席慕远就归心似箭。 见顾烟寒去了厨房,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内室。 席慕远听见脚步声以为是丫头来送什么东西,起初没在意。可那声音不断的靠近自己,正在闭目养神的他猛然睁开了眼。 冬至被他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光扫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王、王爷 瞥了眼她手上的搓澡巾,席慕远厌烦的再次闭眼倚在木桶边:出去。 冬至正要去给他擦背的动作一顿。迟疑着,她咬着唇低声道:奴婢叫冬至,是王妃派奴婢来给王爷擦背的 席慕远听到她的话再次睁眼,仔细审视着眼前这个丫鬟。他只能勉强记得着丫头他见过,甚至分不清是王府的丫鬟还是顾烟寒的陪嫁丫鬟。 冬至见他不语,以为他是默许了。忍着心中的雀跃,欣喜的朝着席慕远再次伸出手去。她听人说过,一般要被男主子收做偏房,都是从这些亲密事开始的。 等她有了王爷的恩宠,那一百两银子的欠条就不是问题! 冬至还想起顾烟寒时不时的还会赏姨娘们一些东西,更是羡慕的双眼发光。 她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完全没有注意到席慕远那越来越黑的脸色。 就在她的手越过木桶边缘之时,蓦然一股力量将她猛然弹飞,撞上了一旁的墙壁,令冬至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几乎摔碎。 本王的话听不懂么席慕远声音冰冷,带着几分怒意。 冬至哆嗦着不敢言语,从小厨房折回来的顾烟寒听到动静,疑惑的走进来,见到这一幕更是诧异。 怎么了她问。 席慕远轻哼一声,瞥了眼冬至:自己说。 冬至哆哆嗦嗦颤抖着道:奴、奴婢奴婢欠了王妃银子。想要多办些事来抵债! 顾烟寒挑眉,这懒丫头也有转性的时候? 席慕远冷笑:王妃,不是你让她来伺候本王沐浴的么 胡扯!顾烟寒嗔了他一句。 席慕远知道这丫头平素最恨别人冤枉她,瞧见她着美目微瞪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扬:关去柴房。 冬至震惊着被颜夏与夏至拖了出去。 顾烟寒转身要走,又被席慕远喊住了:既然来伺候本王沐浴的人没有了,那就辛苦王妃了。 顾烟寒的嘴角抽了抽:王爷你故意的吧 席慕远笑而不语。 顾烟寒叹了口气,拿起了挂在一旁的搓澡巾:可先说好了,我没伺候过人,你别嫌质量不好。 是你就成。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疼。 翌日,席慕远离开后,顾烟寒叫来了冬至。这丫头此刻面上尽是惊恐,但眼眸深处却闪着极度的不甘心。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顾烟寒想起上一世濒死的自己。 轻轻拨了拨杯盏中漂浮着的茶叶,顾烟寒问:想爬王爷的床 冬至的身子一颤。略一思忖,试探性的低声道:王妃不是要给王爷添人吗 顾烟寒想起前天晚上是她守夜,知道她是偷听到了自己与席慕远的对话。 见她不说话,冬至缩着头又道:王妃奴婢是您从国公府带出来的,是您的人。王府后院里想害您的人那么多,奴婢绝不会害您的!奴婢会帮着您! 顾烟寒自然听得出她话语间的潜台词,低头仔细打量着这丫头。模样远不如卫有妆,却也没有秋竹那般呆板。有些小聪明,而且还会把把握时机。 你该知道,我原是想为你们各自都寻一门好亲事,并非想要将你们留在王府做个妾室。顾烟寒道。 冬至眼中闪过不屑,嫁去外面哪有在王府享乐的好! 可偏偏的。她还得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对着顾烟寒千恩万谢:奴婢晓得王妃对奴婢们的好。只是奴婢也实在为王妃担心的紧。如今王爷的心是向着王妃的,往后府里进了新人,王爷还会这般吗?以前夫人也是盛宠在身,后来钱姨娘来了,就 重要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勾起顾烟寒的好奇心,让顾烟寒顺着她的话去想,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烟寒越发觉得自己小看这丫头了。 真成了王爷的妾室,你若是不受宠,又如何顾烟寒问。 冬至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立刻表忠心:王妃是正室,王爷的恩宠理当都是给王妃的!奴婢不敢奢想。奴婢如今是王妃的奴婢。往后无论成什么了,都还是王妃的奴婢!一如既往地伺候王妃! 顾烟寒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宁愿当妾。 若是她这个主子不为她们着想,是个想将她们随便嫁人了事的主,在王府做妾室的确是比嫁出去好。可她都不止一次声明了,会给她们找一户好人家,为什么她们还是这样? 从秋竹到夏至,还有王府里最近因少了两个姨娘而蠢蠢欲动的其他丫鬟们,一个个都往席慕远身边凑。要不是他平素板着脸吓退了不少丫头,恐怕这会儿府里都能翻天。 想了许久,顾烟寒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往后,你好自为之。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冬至喜形于色,一个劲的给顾烟寒磕头道谢。 夏至不明所以的进来瞥了她一眼,道:王妃,卫姑娘来了。 顾烟寒有些头疼。这姑娘为了早日从侍妾升为姨娘,一天三次的来。 瞥见还跪着的冬至,顾烟寒眸光微动:让她进来。 卫有妆学着秋竹抱来了自己的绣篓,笑眯眯的给顾烟寒请安:奴婢见过王妃。王妃,奴婢听说您的女红是苏州楼的绣掌教的。这不,奴婢来向您讨教了。 她说着拿起一个秀样递过来,被顾烟寒拦住:你来的很好,我有话同你说。 王妃请说。卫有妆以为是自己要升职加薪了,眼睛都亮了。 顾烟寒示意她看了眼冬至:你往日常跟我念叨一个人无趣,这不,这丫头如今也是王爷的侍妾了,你院子里东厢又空着。便让她过去与你做个伴。也让其他人看看,想爬席慕远的床是什么后果! 卫有妆与冬至同时露出失望的神情。冬至还以为自己怎么也能捞个姨娘呢。 王妃那我卫有妆不甘心的开口,被顾烟寒打断了。 你进府早,冬至往后过去了,你便多照看些。院里还是你主事。冬至,往后多听你卫姐姐的话。顾烟寒说着从妆奁里抽出两副金耳环,忍着心痛分别赏给她们,嘱咐她们要和谐相处。 两人各怀心思的离去,夏至异常气恼:王妃,您怎么真的给冬至开脸了?她她她说着跺了跺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烟寒一笑,吩咐她去让管事给冬至打扫屋子,再给冬至派个贴身丫鬟。 除非是极为受宠的姨娘,一般妾室们不可能有一个单独院子居住。顾烟寒进门前,老王妃为了不让后院起火,便将四个妾室分别安置在了不同的院子。左右洛北王府地方也大。 如今,平白给卫有妆的院子里塞去一个人,以她那心比天高的性子,能忍得了就怪了。忙着收拾冬至,卫有妆自然也就不会有时间来折腾顾烟寒。 而冬至也是个一肚子算计的人,这么两个人在一起,往后那院子有安生日子才怪! 席慕远今日早早的练完兵打算回来陪他的小王妃。 才进府,管事迎上来笑着问:王爷是去冬姑娘那里吗王爷好久没纳新人了,他今儿个又能立功了! 席慕远一愣:什么冬姑娘 管事解释道:就是王妃身边的冬至姑娘,今儿个刚开了脸。如今与卫姑娘住在一处。 席慕远胸腔之中顿时一股怒火就窜了起来,气冲冲的回到正院。顾烟寒正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被他直接扛起丢到床上。 顾烟寒要起身,席慕远的身子猛然覆上,又将她压了下去:你皮又痒了声音沉如水。 顾烟寒本能的摇头,席慕远冷哼一声,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 痛!王爷!顾烟寒叫出声,拍打着席慕远,没想到他非但没松口,反而咬的更加用力。 王爷!你属狗的啊!起来!痛死了! 听着她委屈无比的声音,席慕远这才微微抬头。看见白皙脖子上那清晰的牙印,席慕远歉疚的不敢看顾烟寒。 顾烟寒趁机一把推开他,抱膝坐在一边:你又怎么了 还敢质问他? 席慕远努力忍着想要再一次将她压下去的冲动挑眉问:听说你给本王又纳了个侍妾 顾烟寒忙点头,那小表情就跟邀功似的,气得席慕远肺疼。 王爷。我给你纳的是冬至,就是昨儿个晚上想去伺候你沐浴你的那个。我跟你说哦,冬至是你去哪里顾烟寒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席慕远往外走去。 本王去看看你给本王添的新人!席慕远头也不回道。居然敢给他纳妾!这会儿还要跟他夸那小妾?这丫头是不想活了是不是!还是想要走?这才想要转移他的主意? 席慕远的恼怒停下脚步,回头就看到顾烟寒提着裙子慌忙的出来追他。洛北王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等着顾烟寒跑到两步外,席慕远再次往前走去。顾烟寒忙再追:王爷!王爷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席慕远闻言回头,顾烟寒果然已经被他落下了一大段,只能放慢了脚步。等到顾烟寒即将追上他之时,又加快脚步往前而去。 就这么逗了顾烟寒好一会儿,顾烟寒终于生气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她嘟着嘴,皱着眉,满脸都写着委屈。可爱的小模样看的席慕远心都要化了。 见她就站在远处瞪着他。也不像刚刚那般着急了,席慕远冷声道:过来认错。 顾烟寒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嘿,他这小王妃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席慕远仔细反思自己一段时间的过往,发现他对顾烟寒实在是太宠溺了。他可还记得初见之时顾烟寒那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清澈眼眸。哪里像现在这样张扬跋扈! 哼,张扬跋扈也是他的王妃! 过来。他又道。 顾烟寒想了想,没骨气的往前挪了一步。 以为她还要傲娇一下的席慕远心间微微一笑,也往前迈了一步,站到了顾烟寒身旁。 知道哪里错了他问。 顾烟寒撇撇嘴:不就给你纳了个妾么 这认错态度差的让席慕远磨牙:知道是错的还做 顾烟寒转头看向他,眼神充满了探究,还越来越迷茫:王爷你是男人吗 本王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席慕远刚下去的那团火又猛地蹿起,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在床上哭着喊他好哥哥求放过! 顾烟寒忙伸手给洛北王顺毛,谄媚的笑着: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王爷你误会了 哼! 王爷。顾烟寒糯软的声音婉转的喊着他。让席慕远的心也跟着飘了起来。 她已经尽可能的用古人的思维来考虑这些事了,结果越想越不知道席慕远生气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别的男人不是纳妾都很开心么?你怎么还跟塞了个仇人似的 呵呵,一提起小妾,他的王妃就跟他生气,不是仇人是什么? 席慕远的鼻孔发出一声高傲的冷哼,算是对顾烟寒的回应。 顾烟寒锁在他怀里,抬头只能看到席慕远的贵气逼人的下巴,无奈的发出啧啧两声。 席慕远低头,就看到粉嫩的小唇嘟起,像是索吻一般。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一吻便不再愿意离开。 啊 情深意浓之时,一声尖叫打断了花园内的旖旎。 顾烟寒红着脸将头整个埋在席慕远的怀里,只觉得没脸做人了。席慕远一边护住她,一边抬头,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正站在花园便望向自己。 还不滚!怒斥一声,那人哆嗦着这才离去。 顾烟寒悄默默的歪头看了眼,那离开的背影是冬至。她还想着,身子猛然腾空。席慕远抱着她便往正院走去。 顾烟寒急了:王爷你做什么! 回去做刚刚未完之事! 见他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顾烟寒更是着急:路上这么多下人看着呢!我自己走! 席慕远目不斜视:谁敢看本王挖了他的眼睛。 顾烟寒捂脸,转头看见下人们都很有眼力劲的躲在一边低着头,连偷看一眼都不敢。 王爷天还亮着呢你白日宣淫! 那又如何 顾烟寒: 正院里的丫鬟已经早早识相的退下了,夏至心里不放心,便趁机去看看冬至,打算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敲打她两句。 然而,才走到门口。里头就传来了冬至的咒骂声:凭什么!凭什么!明明王爷今日应该来看我的! 夏至的好心顿时就没有了,冷着脸反问:谁说王爷要来看你的 冬至一愣,脸上还有泪水和恨意。 你怎么来了她不安的问,生怕夏至拿着刚刚的话去告状。 我来看看你。既然你说了刚刚那些话,我也提醒你一句,王妃提了你做侍妾,你若是安安分分的,王妃不会怎么为难你。你若是又要使手段,仔细想想郑氏和秋竹的下场! 冬至心里一个激灵,又想起自己已经是王爷的侍妾,夏至还是丫头,自己理当比她位分高才是,冷笑道:不需要夏至姑娘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夏至姑娘就别酸了! 谁酸你了!夏至被气得不行,突然明白顾烟寒让她离冬至远些的原因,不再管她。 第二日清晨,正用着早膳,冬至来了。 顾烟寒直接说不见,席慕远蓦然道:王妃,本王还没有原谅你。 那你昨晚折腾我干嘛!顾烟寒不服气。 席慕远一本正经:那是惩罚。 哼! 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哄好本王吧。毕竟本王还是很想将宠爱只给你一人的。席慕远煞有介事的道。 顾烟寒挑眉:你威胁我 不,是给王妃一个机会。席慕远知道顾烟寒讨厌威胁,但他真的很享受王妃每日给他狗腿的模样。 顾烟寒翻了个白眼,低头喝粥不理他。席慕远出府去,她也没送他。 反而是冬至,巴巴的赶了过去。守在府门口,一见席慕远来便笑了:王爷 滚!席慕远眼角都没留给她一个,骑上马扬尘而去。 同样过来守席慕远的卫有妆见状笑了:你就别指望王爷了。有这本事还是去好好讨好王妃吧。万一哪天王妃大发慈悲,说不定就让你侍寝了! 听着她的数落,冬至心里满是不服:那你怎么不去?王妃嫁进来才多久?你又进府多久了?怎么还是个侍妾 一下子被戳中痛处,卫有妆当即就炸了:那你又怎么样!亏你还是王妃的陪嫁丫头!不跟我一样都是摆设?王爷正眼瞧过你吗?我还有月俸呢!你有吗! 她撑着腰步步紧逼,专挑冬至不喜欢听的喊。 冬至要反驳,但嗓音没有卫有妆喊得响亮,愣是被她压了一头。慌忙之下,为了压住卫有妆嚣张的气势,她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落下。 卫有妆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顿时都安静了。 随即,一声尖叫划破了洛北王府的上空。 你居然敢打我!卫有妆捂着脸尖叫,声音细而尖锐,异常刺耳。 冬至自知理亏,转身就要。卫有妆却不是会吃亏的主,当即拉住她,反手也是一个巴掌拍下。 这下冬至彻底火了,狠狠踢了卫有妆一脚。卫有妆又还手,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方姨娘正好路过,上前劝架,也一并被波及。 顾烟寒收到消息的时候,侍卫们已经将三人分开。问清楚了经过,顾烟寒赏了方姨娘一匹蜀锦,让她先回去。再看向一旁跪着的冬至与卫有妆,两人这会儿都鼻青眼肿的。 顾烟寒玩了这么久的宅斗,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抡胳膊就上的:这件事,你们都有错。卫氏,你不该一个劲的数落冬至。冬至,更不应该动手。堂堂王府姨娘,愣是让你们弄成了市井泼妇!你们不要脸,王爷还要呢! 训斥了几句,顾烟寒定下了惩罚。卫有妆罚俸两个月,冬至无俸可罚,禁足一个月。 卫有妆不服:王妃,凭什么奴婢是两个月,她只有一个月 那你陪她禁足一个月顾烟寒问。 要是被禁足就完全看不到王爷了,卫有妆连忙摇头。 回去闭门思过! 席慕远回来时,顾烟寒跟他说了这件事,他直夸王妃管家有功,让顾烟寒觉得汗毛凛凛的。 没有了这两个人的闹腾,王府总算是安静了下来。顾烟寒身上只有三十多两银子了,她趁着席慕远出去办公,换了身男装也忙出去寻找生计。 守的都有些消极怠工的煮酒一下来了精神,忙跟上去。 京城的街道上依旧繁华,人来人往间,仿佛重阳的叛乱从未发生过一般。只有那不断巡城的士兵,增加了几分肃杀。 连逛了好几家医馆,人家都有坐堂大夫,不需要她。顾烟寒百无聊赖,走进了一家书店。 席慕远的书架上大多都是些兵书,看的她直发困,是时候自己买几本书回去了。 书店里往来的人不多,大多是些学子。顾烟寒随便看着,蓦然角落处的一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本书被风吹起了一页,里面画着什么。 难道是武功秘籍? 顾烟寒好奇的拿起来翻了眼,立刻又合上了。居然是本小黄书! 她丢下那书,又随手拿了几本附近的,都是小黄书! 这些古人这个时候不在乎礼义廉耻了吗? 顾烟寒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转身要走,背后一个大肚便便的男人喊住了她:这位公子,不买本回去看看吗 顾烟寒摇头。 男子又笑道:没事的,男人嘛!都这样!看公子年纪小,约摸是不懂。家里的大人都有!他压低了声音玩笑着道,这些可都是我们状元书局卖的最好的书!比那些圣贤书还好呢! 顾烟寒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老板是在扯淡。 老板怕她不信,又道:真的,你别不信!经史子集只有要考功名的读书人才看得懂。咱们这些书呢。都是些画儿,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得懂!试问公子,这世道是读书人多呢?还是不识字的人多呢 自然是不识字的多。 一道灵光忽然在顾烟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问老板:你们这些书都是谁画的 胖的跟着只招财猫一样的老板笑的比她还要神秘:公子,这属于独门秘方,我可不能告诉你!万一你来挖墙脚怎么办 那你们是跟画画的人怎么分红的顾烟寒又问。 老板思索了一番,见顾烟寒穿着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的商贾,有心结交,便如实道:这个要分情况。若是新人,则直接给润笔费。若是出了名,除了润笔费外。还有格外的分红。分红多少,因人而定。 那一般润笔费给多少顾烟寒问。 老板伸出两个手指:二两。 加上分红呢 这个就不定了 一个月有一百两没有 若是分成高些是有的! 煮酒看到顾烟寒从书店里笑眯眯出来的时候,很奇怪。以前见王妃逛首饰店和胭脂铺都没这么高兴过。 等到顾烟寒回府后,煮酒又特地返回了状元书局,然而一无所获。 席慕远回来之时,就看到顾烟寒坐桌边涂涂画画着什么。他想要上前看看,还没靠近,顾烟寒就猛地用东西遮住了。 王爷,非礼勿视! 席慕远挑眉:你浑身上下本王都瞧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顾烟寒原本就有些潮红的脸这下更红了,狠狠瞪了眼席慕远:不准看就是不准看!不然我生气的! 席慕远又扫了眼,不屑的转过头去。左右顾烟寒拿的是本空白书籍,不会是给谁写信,他就放心了。估摸着顾烟寒是在写什么诗词,女儿家做些闺中词也是正常的。不看就不看。 席慕远去沐浴,出来之时,顾烟寒已经将东西收好。 连着几日,顾烟寒都是这般。席慕远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王妃,你要是做不出诗词,本王也是可以指导你的。 顾烟寒一笑:没想到王爷还是个才子呢 才子称不上,学问比你多而已。席慕远故作谦虚。 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儿,顾烟寒翌日去状元书局交稿。老板很爽快的给了二两银子的润笔费。 顾烟寒将银子收好,玩味的盯着老板手里的原稿:老板,我的分红可别忘了。不然,我不仅拆你的店、你的房,你家祖坟都得去问候一下。 她笑的灿烂。语气也平淡。可烈日下,老板愣是被这恶毒的话语激起一身冷汗,连忙压下自己那点小心思笑道:公子多心了,我们书局是良心书局!绝不会做这种事!公子放心,月底若是有了分红,只要您来取,我二话不说铁定给你! 顾烟寒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她仿佛已经能看到一百两银子在冲她招手了。 几日过后,顾烟寒打发了小六子去状元书局打探消息,之后更是开心。 席慕远看着她偷笑那傻样,都想去找洛风给她把脉了。 很快便是月底,付银子的那一天,顾烟寒早早去了状元书局。 老板虽不知她真实身份,也猜的出是个贵人,一早就候着。见她来,笑眯眯的上了雨前龙井,恭恭敬敬的递上两张银票。 居然是一百五十两! 顾烟寒心花怒放!她上一世闲来无事之时也写过话本子,结果连电费都不够交。没想到几千年前画小黄本还能这么赚! 正当她心花怒放之时,洛北王的书桌上,也出现了一本来自状元书局的蓝皮书 第064章 风月宝鉴 《风月宝鉴》席慕远沉声读出蓝皮书上的四个书名,著者:贾宝玉 煮酒低头不敢说话。 席慕远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便感觉气血上涌,猛然将书合上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混账! 煮酒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被席慕远凌厉的眼神问候到:这真的是王妃画的 是属下询问了状元书局的老板,他还不知道那是王妃王妃还拿到了二两银子的润笔费和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分红现在《风月宝鉴》是状元书局最当红的画本子 胡闹!席慕远气得整张脸都黑了,让京兆尹将那狗屁书局封掉!销毁掉所有的《风月宝鉴》!不准让人知道此事与王妃有关! 是!煮酒忙不迭的退出去。 席慕远盯着手上的书,想起顾烟寒前段时间每天都在那里写写画画,气得磨牙。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瞥了两眼那书的封皮,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后,卷起书去了正院。 顾烟寒正在构思《风月宝鉴》的第二部,席慕远一进门就看到她握笔在沉思,当即走上前。 顾烟寒下意识的想要东西收起,却没想到席慕远先一步将她手中的书抽走了。 王爷!非礼勿视啊!顾烟寒本能的就要去抢,奈何抢不过席慕远。 席慕远冷哼一声,快速将那册子从头翻到尾,还是空白的。 顾烟寒重重的回哼了他一声,将册子抢回去,还嘚瑟的反问:有什么好抢的?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看,什么都没有?你看你看! 是么席慕远磨牙反问,手中那卷《风月宝鉴》已经快被他捏碎了。 顾烟寒莫名的心虚了起来,偷瞄了眼席慕远,眼神落在了他的手上:王爷,你手上拿着什么呢 席慕远挑眉:王妃不知道 顾烟寒有种不好的预感,干笑两声:我怎么可能知道 席慕远将书丢到她面前,看着那残破不堪的四字书名,顾烟寒顿时吓得脸呼吸都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喘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书她装出一副纯良的模样来。 席慕远要不是知道真相,差点就被她这副无辜模样骗了:你自己画的你不知道 顾烟寒打死不认:王爷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画这种东西呢! 本王还没说里头是什么。席慕远凉凉道。 顾烟寒一惊,再看席慕远那比锅底还黑的脸,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羞耻感从心底涌起,她捂着脸不再说话,耳根子却是红透了。 席慕远冷哼一声,当着顾烟寒的面坐下来翻开那书快速翻了几页。 《风月宝鉴》讲的是一个书生进京赶考,路遇妖魔一夜春宵。而后投宿在一员外家,又与员外千金一夜春宵。之后,约摸就是见一个睡一个。 最后,靠着一身床技。愣是从一个落榜书生,睡成了丞相的东床快婿,最后权倾朝野,成为一代淫臣!彪炳春秋!名留青史!遗臭万年! 中间过渡内容不过几笔,着重体现就是就是那点闺中秘事。 席慕远嘴角抽搐,他的小王妃平时看着正正经经,跟他一起造人时也懒懒散散,这小黄文倒是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前无古人!她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烟寒见他盯着看,更是羞愧难当,伸手就想要将书抽走:王爷别看了别没什么好看的 席慕远没好气的拍开她的手:没想到王妃对房中术研究的这么透彻,倒是本王显得肤浅了。 顾烟寒无比尴尬的干笑,一个劲狗腿的谄笑:没有的事,王爷您是个深沉的人!靠的是内涵! 她又想要伸手去拿走那书,席慕远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幅画,挑眉问顾烟寒:那么王妃能告诉本王,这六九式是个什么东西么 顾烟寒的脸唰唰唰的全部涨红,支吾的不敢看席慕远:我、我也不知道 那侧入式呢席慕远磨着牙又问。 不知道顾烟寒心里叫苦不迭。 席慕远扬声又问:背入式 王爷我错了顾烟寒被席慕远那灼灼眼神看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让她财迷心窍!都是穷惹的祸! 席慕远冷哼一声,将书丢在一边。顾烟寒趁机想要毁尸灭迹,手还没碰上,就已经被席慕远一把拍开。 那拍手的声音格外响亮,火辣辣的疼痛从顾烟寒的手背传来,她努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顺势哭了出来:呜呜呜呜 席慕远傻了眼,这怎么就哭了? 你你别哭啊他也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下没把握好力度用劲大了,这会儿忙伸手就要去给顾烟寒揉揉,没想到被他的小王妃猛地将手拍了回去。 王妃 呜呜呜顾烟寒哭的更大声。但到底没有被说到伤心处,因疼痛而挤出来的眼泪很快消失,变成了干哭。席慕远自然也就知道她是装的了。 然而,装哭顾烟寒也装的像模像样,席慕远都不好意思拆穿她。 终于,他叹了口气:别哭了。 本王凶我顾烟寒哽咽着道。 本王不凶你了。席慕远耐着性子哄她。 顾烟寒偷偷瞄了眼他,看见他眼角的无奈,哭声这才小了下去。 她的手慢慢挪向《风月宝鉴》,想要借机将书扔掉。然而,还是被席慕远先一步将书拿在手中。 你又缺银子了他问,语气里呆着几分无奈的叹息与不解。平日里,他开稍微荤一些的玩笑,顾烟寒就能脸红半天。若不是缺银子,她也绝不会去做这种事。 顾烟寒眸光一闪,装傻不语。 本王的银票与房契等物全在那抽屉里,你要什么自取便是。为何要与本王如此见外席慕远又问。 没有啊顾烟寒挤出一抹灿烂的笑,王爷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以后不敢了 她缩着脖子,湿漉漉的桃花眼中闪着歉意,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兮兮。 席慕远捏了捏眉心,对于顾烟寒,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这个女人明明已经是他的王妃,明明就坐在他面前,明明每日都在悉心照顾他,可他仍旧是觉得与顾烟寒的心相隔的很远很远。 席慕远换了个问题: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顾烟寒出去几次花的都是王府的钱,照理来说,她自己的银子应该一分钱都没有动过。 顾烟寒嘿嘿笑了两下:谁嫌银子多呀?是不是 她若是单纯的财迷,每次赏赐姨娘就不会那么大方了。席慕远知道她有事瞒着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席慕远仔细的想着。顾烟寒无论是出嫁前后,以她的身份都是不需要担心银子问题的。可是她却为了银子不惜去写小黄本,这是急需用钱的表现。难道是有人跟她要钱了? 蓦然,一个人名闯入了席慕远的脑海。 他看向顾烟寒,深邃的眼眸中因为那个名字而波涛汹涌,令顾烟寒不安。 王爷她试探性的开口,我去给你做些莲子羹吧 她起身要走,路过席慕远身旁之时,手腕蓦然被他捏住。 王爷 席慕远抬头,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满是迟疑:与本王说说陆篱的事吧。才说完,他明显感觉到顾烟寒听见这两个字之时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自认为问的已经算平和了,但顾烟寒的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那双清澈的眼眸逐渐浮现起了雾气与各种复杂的情感,让席慕远看不懂。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问错了,顾烟寒的声音蓦然响起:我不想说。声音干硬冰冷,像是要和他生生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来。 席慕远的手在这一瞬间收紧,因为怕失去她而下意识的加重了力道。等到他意识到那是能将顾烟寒手腕捏碎的力道慌忙松手之时,顾烟寒仍旧是之前那淡漠又疏离的表情。 他知道她很怕疼,但手腕上的红肿却像是在别人身上一般,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能让的心神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在意? 席慕远越发的想不通,越发的嫉妒那个名为陆篱的男子。 他出门去派人叫洛风,心间嘲笑着自己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再回头,顾烟寒依旧站在原处,身子站的笔直,阳光从门中打入,与她擦肩而过。那隐匿在昏暗中的身形,显得越发的瘦削与孤寂,看的席慕远一时心痛的不能呼吸。 洛风配了药膏,让顾烟寒每日都要敷着。出门的时候,低声问席慕远: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 洛风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当我瞎呢?王妃看都不看你。你怎么还把人手给弄成了这样?差一点就断了。这几天她的左手算是废了。 席慕远的心一瞬间痉挛,恨不得断手的是他自己。 洛风叹息着摇头:不过你这王妃的体质也实在是太差了胎里不足,她这是早产了多久呀 席慕远摇头,却派人去顾国公府打听了。 晚上的时候,席慕远在书房单独用膳。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顾烟寒大抵是不会想要见到他的。 顾烟寒晚膳也用几口,听到扫雪来说王爷宿在书房后,她早早的熄灯就睡了。 深夜,书房里一道人影窜入了正院。顾烟寒闻着那熟悉的味道,闭眼没有动。那人想要抱住她,又怕伤着她的左手,只能放弃,缩到床沿将大半张床全部留给了她。 顾烟寒也不出声。直至天蒙蒙亮之时,她才眯了一觉,醒来,席慕远已经不在身边,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如此反复了好几日,席慕远不说穿,顾烟寒也一直假装不知道。倒是小六子找到了她:王妃,奴才这几日路过状元书局,发现那里都被封掉了。 顾烟寒微微一愣:那书店老板呢 被抓进了京兆尹府 顾烟寒叹息一声,没想到自己给人家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晚间。席慕远再次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回了王妃的床上。刚钻进被窝,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娇嫩的声音:王爷。 席慕远诧异,他还以为顾烟寒已经睡下。偷爬被窝被抓了个现行,他有些尴尬,应了顾烟寒一声。 蓦然,怀里闯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 席慕远一愣,下意识的抱紧了顾烟寒。 埋在他身前的人抬起头,带着轻笑:王爷,求你个事呗语气轻快,仿佛前几日的矛盾从未发生过一般。 席慕远顺水推舟的点头:说。 您大人有大量,把状元书局放了呗顾烟寒有些撒娇的蹭着他。 好几天没开荤的席慕远被她闹得有些心猿意马。相比于陆篱之事,状元书局那的确不值一提。 席慕远心里有些别扭的是,顾烟寒是为了别人才跟他和好的。于是傲娇的拒绝了:状元书局漏税严重。你让本王怎么放人 顾烟寒觉得他是推脱:王爷,您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嘛!商人重利,他们因为我无缘遭受了牢狱之灾,我这心里真的过意不去。您要是不放他们,往后有业报落在我们身上怎么办语气里满是歉疚和卖萌。 席慕远轻哼:本王可不是公报私仇。真漏税了。 见他说得严肃,顾烟寒这才信了。 思索半天,又道:那等他们把漏交的税补上,王爷是不是能高抬贵手呢?我知道王爷肯定是愿意的!王爷的心胸比海还宽阔、比天还伟岸,怎么会揪着这些鸡毛蒜皮之事呢?是不是!来亲一个! 顾烟寒低头啄了他一下,动作幅度很大,差点还把席慕远的牙给磕了。 瞧她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喊疼,席慕远心底那点不舒服也消失,将她拥入怀中:气消了 顾烟寒微微一怔。笑道:人家本来就没有跟王爷生气啊! 席慕远不语。 顾烟寒往他怀里又钻了钻:王爷,我以前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尽管他有小妾,他的脾气有时候也不是很好,可顾烟寒知道,在如今这个大环境下,席慕远对她很好。 王爷,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的。我这个人性子犟,脾气不好,有时候也总是气你。但是,我没有真心想伤害过你。 她的声音很软很酥,却低沉沉的飘落在席慕远的心上。 我说过以后会对你好一些,也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但是王爷,你能不能给我我想要的自由顾烟寒抬起头来,黑暗中,灵动的双眸忐忑的凝望向席慕远。 席慕远原本是巴不得将自由的一切都给顾烟寒,可听着她的话,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心里难受的紧。 你如今不自由吗席慕远问。 顾烟寒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她重新躺回到了席慕远的怀里:王爷自由吗 何为自由席慕远问。 顾烟寒想了想,道:大抵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只要不越线,本王允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往后想去哪里,本王皆可与你同往。只要不是离开他的自由,他都可以给。 顾烟寒收起心间那小小的失落,一笑:谢谢王爷! 席慕远抱紧她,身子被顾烟寒刚刚的动作挑逗的愈发燥热,反身压住她:王妃,我们来好好探讨一下你那本《风月宝鉴》吧。 别 咱们这是什么式 传教式 那今晚先试个七种。 禽兽! 第二日下午,顾烟寒小憩醒来,小六子已经打听到状元书局的老板被放出来了。只不过《风月宝鉴》是不让卖了,成了禁书。 顾烟寒默默瞥向被席慕远藏入暗格里的那本,在心里吐槽洛北王表里不一。 颜夏蓦然白着脸走进来,进门的时候差点摔倒,所幸被夏至扶住。 王妃她恐惧的在顾烟寒面前跪下,国公府被抄家了 什么!顾烟寒大吃一惊,连忙忙下手上的蛋羹,怎么回事 奴婢今日回去探亲。就见顾国公府门口围着一群官兵,不让出入公爷也被带走了 备车!再去京郊大营通知王爷一声!顾烟寒慌忙出门去,赶到顾国公府的时候,朱色大门上已经被贴好了封条,还是大理寺的! 她匆忙又赶去忠毅侯府,忠毅侯正在与老太君商议这事。见她来,当即便猜到了来意。 舅舅,这是怎么回事?父亲都退隐这么些年了,怎么突然被抄家她匆匆忙忙的问,满是担忧。 忠毅侯叹息一声,道:你可知你那个庶妹的情况 顾雪珊?她不是在牢里吗顾烟寒不解。 老太君恼怒的用拐杖戳着地:就是她!那般的没脸没皮!连累顾国公府就算了,往后指不定还要连累你! 她怎么了?难道是在牢里受不了刑,乱泼脏水顾烟寒问。 忠毅侯摇头:你父亲这段时间为了将她从牢里救出来,没少下功夫。眼看就要成了,你那庶妹忽地在牢里晕倒。大夫过来一看,居然已经怀孕三个月!赵齐鲁的种! 顾烟寒咋舌。 如今吴王与赵齐鲁父子两个都被关在宗正府,就等挖出所有的价值再杀他们。顾雪珊这一怀孕,皇帝能不气就怪了。 可是为什么要查抄顾国公府?顾雪珊是在吴王府地牢被发现的,她万一也是受害者呢顾烟寒不相信皇帝想不到这一层。 秦少安正好进门,先行了礼,神色慌张道:父亲,我问到了。国公府里查到了与吴王往来的私信,信间谈及重阳之事,因而圣上大怒。 顾烟寒仍是觉得不可能: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吴王举荐他入兵部,他都放弃了,不可能参加谋反! 忠毅侯与老太君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秦少安安慰了她两句,道:妹妹别着急,等王爷回来仔细与他商量一番。你如今是洛北王妃,洛北王与你皆救驾有功,理应不会被牵连。 顾烟寒对顾国公其实也没多少感情,但总归因为顾国公这段日子拿她当女儿,她自然也要拿他当父亲孝顺。 离开忠毅侯府,顾烟寒坐在马车上思索了很久,蓦然道:改去大理寺。 大理寺大牢因为关押着不少吴王谋反案的重臣,把守森严。顾烟寒用斗篷罩住了她整个身子,颜夏想要用银子贿赂守卫,被无情的挥开。 顾烟寒拿出了席慕远的令牌。 狱卒愣了愣,扫雪朗声道:没见过我们王爷的令牌吗!还不让开! 狱卒迟疑对视一眼。这才恭敬的退到两边。 顾国公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这会儿正对着牢房外的高窗唉声叹气。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见到顾烟寒时一窒:烟儿?你怎么来了! 父亲,我来看看您。顾烟寒走上前来,这段时间没见他,顾国公瘦削了不少。 顾国公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关切的问:你没被牵连吧 顾烟寒摇头,问起了正事:府里怎么会有与吴王往来的书信 顾国公说起这个就气得捶胸顿足:为父也不知道!烟儿,你说为父已经退出官场十来年了,对吴王来说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与他做那档子作甚!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诬赖为父! 那父亲有线索吗顾烟寒又问。 顾国公沉思半天,摇了摇头。 这下就难办了。 烟儿。蓦然,顾国公喊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对叛乱之事异常忌讳,你若是要求情,可进宫见太后,但要悠着些分寸。自保为上! 父亲 为父已经是这般的年纪了,真有什么也不过一刀子落下碗大个疤。你如今是洛北王妃,重阳宴上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只要能得王爷庇佑,皇上便不会动你。 顾烟寒瞧着顾国公这已经抱着必死心态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父亲,您乐观些。女儿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等他回来一道想想办法。 顾国公微微摇头:烟儿,我比你了解皇上。十年前为父辞官退隐,便是因为看出来了皇上的排挤。这件事上,皇上想必不会对我留情。所幸你出嫁早,还能逃过一劫。 顾烟寒有些不懂了:皇上为何要排挤父亲顾国公不是那种激进派,照理来说不会得罪皇上才是。 顾国公的嘴角扯了扯,没有回答:这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当你的洛北王妃。回去之后给宫里递个帖子请求面见太后,若是太后不见便算了。若是见,你可以过去探探口风,切忌不要冲动。 顾烟寒一一记下,走出去之时,还是让颜夏将那三十两银子给了狱卒。 狱卒连忙摆手:小的不敢收为王爷办事是我们兄弟应该做的! 拿着吧。顾烟寒出声,姣好的声音让狱卒一顿。他们一直以为这是洛北王,没想到是个女子。 这些你们拿去买些酒,剩下的,麻烦多照顾些我父亲。他年纪大了,牢里的伙食怕是吃不惯。 狱卒们这才恍然,连声道:王妃放心!不会让公爷受苦的!顿了顿,又讨好的问,王妃可要去见见顾二小姐 顾烟寒略一思索,点头。 因为顾国公这些日子上下打点的缘故,顾雪珊的牢房也还算干净。但这种地方老鼠蟑螂当然是少不了的。顾烟寒进去的时候,顾雪珊正在连声尖叫。 颜夏懂事的先一步进去:二小姐,王妃来您了。 顾雪珊一愣,抬头望见门口的顾烟寒,一时也忘了尖叫。惊喜的冲到栅栏边:姐姐!姐姐!你来救我了吗 父亲入狱了。顾烟寒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在牢里的确是让她憔悴了不少,但这会儿顾雪珊的眼里正冒着光。听完顾烟寒的话,她一愣:怎么会 还不都是你肚子里那块肉惹的祸。顾烟寒握住顾雪珊死死扒在栅栏的上的手探脉,的确已经怀孕三个月。 你倒是本事了,还敢与赵齐鲁做出这种事来!顾烟寒恼怒的松开她,只觉得家门不幸。若是家里还有未出嫁的妹妹,被顾雪珊这事连累,谁也找不到好夫家! 顾雪珊忽地呜呜哭出声来:姐姐我错了父亲父亲怎么样了?他还能救我出去吗姐姐 顾烟寒冷声打断她:你将这段时间对审讯官说的话,和那日在吴王府真正的情况,一一再与我说一遍。不准作假,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顾雪珊不敢磨蹭,呜咽着一一说了。 她平日里就爱去找吴王妃,吴王妃也喜欢她。那日,吴王妃宴请贵妇,她觉得无聊便找了个借口偷溜出来想去找赵齐鲁。 到赵齐鲁书房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父子俩谋反之事。一时之间,听见赵齐鲁娶呼延心淳,顾雪珊就炸了。 吴王发现了她,本意是要杀她。但赵齐鲁还算有三分情谊,保下了她的命,将她关在地牢,还宽慰她说一旦事成,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他绝不会要呼延心淳那个二手货! 等到那日被大内侍卫们带出,看到败落的吴王府,还做着太子妃美梦的她才被吓醒。 不过顾雪珊还算有点脑子,被提审之时,她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了赵齐鲁父子的身上,对自己不利的一概没说,这才被皇帝留到了现在没杀。 姐姐这些话我谁也没有说过只告诉了你父亲都不知道你救救我姐姐顾雪珊眼泪汪汪。 顾烟寒仔细理着她的话,又问:那肚子里那块肉,你又怎么说的 我说是赵齐鲁的姐姐,真的是他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姐姐你救救我吧!我不要这个孩子!我才十五岁!姐姐你懂医术,帮我把孩子拿掉吧!姐姐 顾烟寒被她说的头疼,仔细的又问:那有人问过你这孩子的出现,是你自愿还是被迫的吗 顾雪珊摇摇头。 你被迫怀上这孩子,也是苦命。顾烟寒蓦然道。 人在危险的情况中,往往都能激发出自己的潜力。 顾烟寒轻飘飘这么一句话,让顾雪珊恍然大悟,立刻破口大骂:姐姐,都是赵齐鲁那个禽兽强暴我!我不是自愿的!所以才被他关进了地牢! 顾烟寒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又与顾雪珊一一敲定了细节,将她这个无辜的人设弄得更加完美,这才离开。 颜夏有些担忧:王妃,您这般教二小姐,就不怕她来日反咬一口吗 不怕。顾烟寒神色淡定,除非她不想活了。 回到王府之时,席慕远也正好回来。见她出门,知道铁定是为了顾国公府的事,也没有多问,而是直接回了正院。 你父亲的事不必担忧。 顾烟寒一喜:王爷有办法 本王换了衣服便进宫,事在人为。他神色匆匆,显然是刚从练兵场回来。 顾烟寒同时也递了入宫请安的折子,太后倒是愿意见她,可从头到尾,话里话外都透漏出后宫不得干政的意味,顾烟寒只能离开。 皇帝那里没有松口,但席慕远争取到了一个让刑部尚书张廉彻查此案的机会。张廉是个能人,也是大应有名的清官。他不站在朝廷的任何一个党派之中,因此仕途不顺,却也一直做到了天命之年。 顾烟寒得知此事稍稍安心,席慕远的嘴角却是挂着一丝冷笑。 怎么了顾烟寒问。 席慕远收起眼中的不屑,投向顾烟寒的眼神又恢复了温柔:没事。 王爷,你知道会是谁陷害我父亲吗顾烟寒不知道是什么仇恨,才能让顾国公辞官十年后,仇家还被不放过他。 席慕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 顾国公一直被管着,大理寺寺卿提审过他一回,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价值。照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勋贵卷入此事,皇帝还会亲自过问。然而,皇帝却一直都没有宣顾国公。 顾氏宗族里还有不少人在仕途之上,这会儿也是接连落马了好几个。整个顾氏,风雨欲来,每日都有求顾烟寒的人来洛北王府外等候。 雷雨交加的夜,顾烟寒躺在床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听着外面惊雷滚滚。 夏至小心翼翼的叩响了正屋的门,轻声的唤道:王妃 顾烟寒瞥了眼一旁呼吸均匀的席慕远,起身披了件衣服去开口:怎么了 牢里传来消息,二小姐血崩 怎么会血顾烟寒说着一窒,意识到这是有人对顾雪珊肚子里那块肉下手了! 她上次告诫过顾雪珊不要自作主张,那丫头这会儿怕死怕的紧,绝不会是她。那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备车!带上药箱我去看看!顾烟寒转身去换衣服,席慕远已经坐在了床沿。 王爷,我出去一下。 本王记得你那庶妹也不是什么好人,外面又是大雨又是雷电,何必为了她多走一趟。你该知道有人不想让她活。吓人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屋内席慕远面无表情的脸。 顾烟寒长长叹了口气,依旧是换衣服:王爷,就当我自己给自己交代吧。 她不知道原来的顾烟寒为何而死,才让她这一缕幽魂有机会借尸还魂。但既然偷走了顾国公一个女儿。她就要还给顾国公一个。 席慕远相当不理解她,但也起身穿衣:本王与你同去。 顾烟寒简单挽起长发,去药房挑了些药材后,穿上蓑衣上了马车。 惊雷与闪电不断的在屋外响起,仿佛一切就发生在她的头顶一般,令顾烟寒心惊。 席慕远看她缩成一团,就知道她在害怕,将她抱入怀中。结实的怀抱给了顾烟寒不少安全感,她低声的问:王爷,为何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席慕远问:你可知为何有些罪要诛九族 顾烟寒摇头。 并非是九族之人皆有罪,而是为了防止后人复仇、防止有人效仿。那孩子若是长大,将来指不定有心人会撺掇他再夺皇位。 顾烟寒没有了声音,乖乖缩在席慕远的怀里。半晌。她抬头又问:杀无辜之人,不会寝食不安吗她清澈的双眸深处,闪着恐惧。 席慕远垂眼,抱紧了她:会寝食不安之人,坐不上那个位置。 顾烟寒一窒,忽然笑了:对心硬如铁,才能万人之上。 席慕远不知道为何她顿时变得这般难受,仿佛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的身上一般。他抱紧了她,轻吻着她:别太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到了。 顾烟寒微微颔首,一直到下车都没再出声。就在席慕远要跟着她走进女牢之时,顾烟寒拦住了他:王爷,我去吧,毕竟是小产。你在外面喝会儿茶。 席慕远也没有坚持,目送顾烟寒离开后,直接派人去叫了大理寺寺卿过来下棋。他没有老婆抱着睡觉,别人也休想有! 顾烟寒一进屋就看到顾雪珊奄奄一息的躺在牢房里,剩下的干稻草已经沾满了血迹。 两个询问赶来的女狱卒双手都是血,正惊恐的跪在一边:王妃真的不关我们的事!真的 顾烟寒没有理会她们,慌忙上前。顾雪珊已经身下都是血,整个人宛若躺在血泊之中一般。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这会儿已经快要休克。 顾烟寒立刻给她施针止血,顾雪珊浑浑噩噩的睁开眼,见到是她,嘴唇微启:姐姐 夏至,给她含参片。顾烟寒看了她一眼吩咐。 夏至照做。顾雪珊喊着参片还想说什么,却因为没有力气而只能嗫嚅。 你留着力气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顾烟寒解开她的衣裙继续施针,又报了药方颜夏记下去熬药。 这落胎药也不知道是谁开的,药性实在是太过猛烈。别说顾雪珊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尚未长开,就是每日滋补的年长妇人也扛不住! 顾烟寒一直在用金针与参片给顾雪珊吊命,终于将颜夏的第一碗药等来,给顾雪珊全部灌下。随后,又似乎第二碗、第三碗。 这个时代不能注射,她只能用在这样最原始的方式救下顾雪珊。 折腾了一晚上,顾雪珊的血总算是止住。让狱卒给她擦了身子,换上新衣服之后,顾烟寒长长的松了口气。 王妃,您也去换件衣服吧。王爷让人给您送来了。颜夏道。 顾烟寒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血污的衣裳,失神的点点头。 任由夏至给她换衣服,顾烟寒又问:王爷呢 在等着您用早膳呢,也是府里一早送来的。 雨过天晴,瞧着坐在廊下用膳的洛北王夫妇,大理寺寺卿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顾烟寒好奇的抬起头来,见是他那里发出来的,一笑。 席慕远道:寺卿若是饿了,不妨就先回去用膳吧。 还以为会邀请他坐下吃些的寺卿大人表示很难过,却也如同得了特赦一般告辞走人。 顾烟寒瞧着他走路生风那模样,心间有些不放心:王爷,我们救了顾雪珊,皇上会不会生气啊 你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些席慕远斜睨向她。 顾烟寒嘿嘿一笑。 席慕远给她剥了个鸡蛋:你回去睡一觉,本王一会儿入宫面圣。 去请罪吗顾烟寒立刻问。 本王有罪 顾烟寒连忙摇头,席慕远眉头微挑,嘴角挂着一抹挑衅:去请功。 第065章 本王想要个孩子 皇帝昨晚就知道了顾烟寒冒雨去救顾雪珊的事,这会儿正想着要怎么收拾这丫头呢。看到洛北王加急送上来的请功折子,气得差点烧了! 你是说,有人要杀顾雪珊灭口,是你的王妃救下了顾雪珊皇帝压着怒气问。 席慕远颔首:是。 那是谁要灭口! 吴王逆党。 皇帝气结:她一小丫头,难道还能知道什么隐秘不成 席慕远的嘴角划过一道讽刺:原来陛下也知道顾雪珊是无辜的。 皇帝一窒。 席慕远又道:自然是因为她无辜,所以才导致有人想杀她灭口,从而祸水东引。 皇帝语塞,他怎么就着了席慕远的道!? 思索半天,左右那块肉也已经除掉,皇帝挥手示意席慕远退下,还赏了东西。 顾烟寒瞧着席慕远带回来的百两黄金,眼神发光,满是崇拜:王爷你怎么做到的?你不会逼宫了吧 席慕远捏着她的鼻子,满是嫌弃:本王逼宫就为了这些 顾烟寒嘿嘿一笑,正要将那亮闪闪的黄金全部抱入怀中,席慕远一抄手,将整盘黄金端走。 顾烟寒急了:王爷! 本王请来的功自然是本王的。你要,自己请去。席慕远让扫雪黄金送入库房,看着顾烟寒那绝望的神情,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往后你要什么,本王出钱就是。这么算,黄金也是你的。 哼!顾烟寒转身就走。 关了几天后,刑部尚书查出来了顾国公被污蔑的证据。 那几封信虽然是顾国公的笔迹,但是在书法大家米芾的鉴定之下,看出来是仿的。并且,高大人在顾国公的书房里找到不少他练字的字帖上都有额外的墨迹,都是临摹字迹的证据。 至于是谁仿的,不得而知。 刑部尚书将证据呈上去的第二天,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前兵部侍郎畏罪自杀。在他的身上,找到了顾国公的私章。因此,假冒信件的罪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都是顾烟寒向秦少安打探到的。席慕远回来的时候,只跟她说了一句顾家无事。他虽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但顾烟寒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他大力周旋的缘故。 因此,她晚间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感谢他。 席慕远很享受,总觉得最近的小王妃是越来越乖巧了。 一边给席慕远倒酒,顾烟寒一边问:王爷,真的是前兵部侍郎陷害我父亲吗 席慕远斜睨了她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没有必要陷害我父亲诶两人虽然十年前同朝为官因政见相左而有龃龉,但这在朝堂上不是很常见吗?而且,都十年过去了,一点小口角还要留到现在才爆发 席慕远赞赏的看着她:的确不是他。 那是谁瞧席慕远的样子仿佛已经知道了真相。 席慕远不答反问:是谁去顾国公府查到的那些东西 大理寺啊。 谁授意他们去的席慕远又问。 皇上啊顾烟寒说着一顿,想起顾国公之前在牢里抱着必死之心的模样,浑身激起一层冷汗。是皇帝借机要杀顾国公? 瞧着她愣住的模样,席慕远便知道她猜到了。给她加了块肉,宽慰道:快吃吧,明日你父亲就能放出来。 可是为什么?皇上他顾烟寒百思不得其解。 席慕远摇头,他也不懂,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皇帝。 第二日顾国公府一干人等全部从大理寺放了出来,大家都是喜极而泣,在门口又是柚子叶抽身、又是跨火盆的,生怕将一点晦气带回去。 顾烟寒置办了一顿家宴,请了席慕远与忠毅侯一家。她欠顾国公府的,如今算是还清了。 顾雪珊也一并回来,只是身子亏损的厉害,往后很难生育。这样一来,在如今的大环境下,她很难再找到一个好夫家。 顾烟寒去看过她一回,送了些药材。 顾雪珊忽然就哭了:姐姐你真好呜呜以前都是我不好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顾烟寒的嘴角扯了扯,她还的不过是顾国公的人情。往后,顾雪珊能好好做人最好。要是还想作死,她也管不了。 回到王府之时已经天黑,顾烟寒洗漱过后便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她最近意识到一件事,如今已经是十月底,她提前收了席慕远下两个月的月俸,就是到十二月都不能离开。而年底,铺子和庄上的收成都能报上来,少说也有个几千两,她就有钱了! 顾烟寒乐的在床上幸福的翻滚着,连席慕远走出来都没发现,直到他上床:开心什么呢 顾烟寒立刻收起了笑意,连忙摇头:没有啊。 席慕远也不追问,躺进被子里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有些郁闷:赵齐鲁居然都有孩子了。 已经没了。顾烟寒纠正着他。 那也是有过了。席慕远眉头不快的微蹙,太子也有庶子。 说起这个,顾烟寒有些疑惑:对了,太子怎么还没有正妻?我听说朝内不少勋贵都想要将女儿许给他,毕竟将来就是皇后。 席慕远讽刺一笑:你忘了太子原想求娶你的 你还记得这事呢顾烟寒有些心虚,他那就是心血来潮你给我说说呗?我瞧着相比于太子,皇后更关心你的婚事。 席慕远逗了她几句,便说起正事:皇帝的本意是想将长乐郡主许配给太子。这样,往后太子有忠毅侯府做后盾,能稳坐储君之位。 顾烟寒觉得太子是配不上秦雨涵的。 这件事老头子跟忠毅侯夫妇提过,但被以郡主年幼而拒绝。皇后也不同意。席慕远道。 忠毅侯府是如今除了洛北王府外,最有权势的一家,而且府中先后迎娶过两位长公主,也算是皇亲。为太子寻得这样的岳家,皇后做梦都该笑醒才是,怎么还不同意? 那其他勋贵呢?我记得宫宴的时候,不少贵女都往太子跟前凑。虽然比不上雨涵,但身份也配得上太子,怎么都没有 老头子有过几次指婚的念头,但都被皇后否了。一来二去,便拖到了现在。 顾烟寒第一次觉得那高座在凤位之上的女子也是那么的高深莫测,竟然不想早日给自己儿子找个好媳妇。 不说他了,你可给自己把过脉席慕远侧身问她,伸手在她的小腹来来回轻抚。 顾烟寒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躲闪着道:把过,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道失望,将滚到一边的顾烟寒再次拨回到自己身边,欺身压上,叹息道:看来本王还需要更加努力才是。 什么 努力与王妃要个孩子。席慕远啄了她一口,随即发动攻势。 顾烟寒瞧着他眼中那闪着亮光的期待,迟疑的问:王爷可以不要孩子吗 胡说什么。席慕远只当她是玩笑,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轻吻着她。哪有女人会不要孩子的?有了孩子,她的王妃之位才能坐的更稳。 次日清晨,顾烟寒犹豫很久,还是打开了那存放避孕药丸的胭脂盒。席慕远瞧见有些疑惑:补药还在吃?有效吗 顾烟寒点头,瞧着他毫不知情的面容,心里顿时涌出一道犯罪感。她转过头去,狠心将药丸一口吞下。 早膳摆在廊下,正好可以吹着晨风。 席慕远已经为她盛好粥,顾烟寒喝着,蓦然听见席慕远问:孩子你觉得取什么名字好 顾烟寒差点被一口粥呛到,忙摸了一把自己的脉搏才松了口气:王爷,我还没怀呢 本王知道,就是提前问问。本王的孩儿,自然要取最好的名字。席慕远理所当然的道。 顾烟寒心里的犯罪感更深了,支吾着道:王爷决定就好了 你也是孩子的母亲,这点上还想偷懒 她连孩子都不想生! 顾烟寒嘿嘿一笑,抬眼蓦然瞥见了正在院子门口的冬至。 冬至见席慕远的目光随顾烟寒落在自己身上,连忙摆出一个自认为勾人心魄的笑容:奴婢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席慕远只当是个丫鬟,没在意。 顾烟寒在心里算了下日子,明白今天正好是冬至解除禁足的时候,便点了点头。 冬至趁机走进院子里来,无比恳切的道:王妃,奴婢知道上次是奴婢不懂事。如今晓得了,特地来给王妃道谢。 她故意说一半,等着席慕远的询问,却没想到那俊美的男人头也没抬,仿佛她完全不存在一半。 顾烟寒倒是敷衍了几句:知错能改就好,往后让我省些心,没事就回去吧。 冬至不甘心的瞥了眼席慕远,席慕远已经放下碗筷:本王去兵部了。 今日不去京郊大营了顾烟寒有些疑惑。 兵部来了些新人,本王去看看有没有值得提拔的。他说着站起身捏了捏顾烟寒的鼻子,又打听军务。 是王爷你自己说的!席慕远连忙甩锅。 席慕远的嘴角扬起一抹宠溺:谁让你将来是本王孩儿的母亲呢。 顾烟寒起身帮他系好披风,席慕远瞥了眼她还没吃完的早膳,道:你继续吃吧,不用出来送本王。军情瞬息万变,本王吃饭的速度一向快。 他特意的解释让顾烟寒心里暖暖的。目送他离开正院。 冬至站在原地,这才发现王爷与王妃之间似乎谁也插不进去,挫败与不甘充斥着她的全身,她试探性的问:王妃有喜了吗?那可真是恭喜王妃了! 这种事情要尽快说明,不然就会变成假孕争宠。 顾烟寒瞥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她,冷声道:我怀没怀也不是你能打听的吧?是又想要关禁闭了么 冬至连忙说不是,乖乖的守在一边等着顾烟寒吃饭。用膳结束,她还帮着丫鬟们一同收拾残羹。 顾烟寒起身去看院子里阴干的药丸。席慕远精力旺盛,她上次做的避孕药丸已经快没了,只能做新的。今天太阳不错,还有风,晚上这些药丸便能成了。 顾烟寒巡查过后,满意的回房换衣。出来的时候。看到冬至还在:你怎么还没回去 奴婢是王妃的丫鬟,来伺候王妃。冬至低眉顺眼,眼角下意识的瞥了眼自己用衣袖挡住了自己的手。 顾烟寒忙着出去没有留心:不用来了,往后没事少来正院。 冬至颔首离去,顾烟寒也带着夏至出去门。首先去了趟状元书局,书局依旧开着,但生意显然没上次的好了。顾烟寒去卖小黄书的角落里翻了翻,发现都是圣贤书。 她穿的仍旧是男装,老板见她来,连忙解释了一番朝廷不让卖小黄画本的事,表明他也是受害者,绝不是要昧她的银子。 顾烟寒表示理解,见老板人没事才离开。 随后。她又在街上乱逛起来。逛的较多的是木匠店,她买的四合院里那一套家具都陈旧的很,必须换新的。 心里暗暗将各家家具做了比较,她也不急着预定,慢悠悠又去了别处。 她心里最理想的状态还是希望能盘下一家药铺做幕后掌柜,这样既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她又懂药理,不会轻易被人骗了去。 然而,京城达官贵人们多,药铺们的生意也好,顾烟寒走了好几家都没有出售的意思。 正当打算去天香楼吃饭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一家店铺门口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的说是医死人了。 顾烟寒在扫雪的保护下挤进了最前面。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对着名为济世堂的药铺破口大骂,两人身后是一卷草席裹着什么。 庸医!庸医害人啊!贼眉鼠眼的男人捶胸顿足的指着济世堂的招牌大骂,我弟弟就是被这里的狗屁大夫给医死的! 呜呜呜我可怜的弟弟啊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去了啊一旁的女子也假意哭着。 济世堂头发花白的掌柜满脸尴尬与无奈:我说张虎兄弟你弟弟的死,真的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是谁!我弟弟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怎么早上吃了你们一贴药就死了?不是你们害死的是谁死的!张虎立刻反驳,他婆娘也跟着更大声的哭了起来。 掌柜愈发的无奈与焦急:真不是我们张龙兄弟当时就不行了,我们说救不了是你说非要用药吊着的 乡亲们听到了!是他亲口说救不了的!救不了怎么还给我兄弟开药?就是你们害死的!赔钱! 对!赔钱!张虎婆娘跟着囔了起来。 一旁有围观的路人摇头叹息:济世堂真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个混世魔王医死了他弟弟,他还不得闹得不成样!倒霉啊倒霉 顾烟寒眉头微挑,瞥了眼那草席外露着的一双苍白的人腿,走上前去将草席掀开。 扫雪与夏至连忙想要阻止,却被顾烟寒挥开。 张虎一愣,转过头来怒斥:谁让你掀开的!你也是济世堂的走狗吗! 扫雪上前就是一个嘴巴子:嘴巴放干净点! 张虎还想要骂什么,扫雪长剑出鞘抵在了他的脖子边,泼皮张虎顿时没了声。 顾烟寒拿出两张帕子包在手上,仔细探查了死者张龙的尸体,又问:你们早上给他吃的是什么药 正惊恐着的张虎哆嗦着指向济世堂:就、就是他们开的 药方呢顾烟寒又问。 张虎给自己婆娘使了个眼色,那被扫雪吓得连哭都忘记的女人这才反应过来,颤巍巍的将药方拿出来。 顾烟寒看了眼,这药方是普通的温养补药,没有问题。而张龙的尸体之上,满是青紫色的伤痕,新旧都有,这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一看就是长期遭到虐打。 仔细探查着尸体的每一寸,顾烟寒在张龙半开的衣襟处发现了一道圆形的伤痕。是新伤,但如今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而且就在心口的上方。 顾烟寒站起身来将帕子丢开,问掌柜:药方是你们家开的吗 掌柜点头,顾烟寒又道:那麻烦掌柜的与我那些艾叶洗手,再去找个报官,我帮你们解决了这事。 掌柜闻言大喜,连忙照办。他是外地人来京开的医馆,不像其他医馆那样都是大人物做背景,因此生意一直都做的马马虎虎。如今见了顾烟寒衣着谈吐皆不凡,自然不敢慢待。 顾烟寒正要进医馆,一旁挤进来一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嚣张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何人闹事! 表哥!你总算是来了!张虎连忙跑到那人面前,哭诉一番,指向顾烟寒之时又变成了凶神恶煞:表哥!就是她坏了我的好事! 这是谁顾烟寒疑惑的问。 是本地的地保。张虎就是仗着有他撑腰才为所欲为,他的老舅还是在京兆尹当衙役的公子,您真的有把握吗掌柜担忧的问。 地保想要上前,被扫雪拦住。顾烟寒慢悠悠的洗过手,才走出去。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与杀人犯在一处?莫不是同党!地保表哥当即怒斥。 顾烟寒一个眼神过去,扫雪会意的抬手又是一巴掌。 地保大怒:混账!居然敢动官差!活腻味了!他抬手又要冲上来,再次被扫雪一脚踹了出去。 顾烟寒这才瞥向张虎: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打你弟弟张龙 张虎神情闪烁:我他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打他! 一旁传来路人的嗤笑:你不是三天两头就打他么?就想着等他死了,独占他那一亩地! 就是。可怜张龙这孩子没一顿饱饭! 三三两两的路人都证明了顾烟寒的猜想,张虎涨红了一张脸怒斥:胡扯!放你们娘的狗屁!老子没打过就是没打过! 那张龙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顾烟寒又问。 张虎一窒,眼珠子一转有了对策:那是他自己摔得! 一会儿等京兆尹府的仵作来了,你最好还能咬定这番话。顾烟寒也不急,悠然走进医馆与掌柜交谈。 地保与张虎想要冲进去与她理论,被扫雪打了出来。 人命案非同小可,京兆尹接到消息便忙赶来了。他是见过顾烟寒的,当即便要拜下去,被扫雪扶住:我们公子路见不平而已。 京兆尹会意,立刻点头与顾烟寒微微打了个招呼:不知道公子对这人命案是怎么看的 张龙心口有一道圆柱形的伤口,那才是致命伤。只不过没有当时就毙命。济世堂开的药方没有错,但张龙服下的药里有毒药,看他的脚趾甲发黑就可以证明。顾烟寒道。 京兆尹连忙让仵作验尸,好一番功夫后,所言与顾烟寒一模一样。 张虎家住的近,派去取药渣的衙役也回来了。找了好几个大夫查验,都找到了掺杂在里面的毒蘑菇药渣。 张虎顿时面如死灰。 顾烟寒又道:大人啊,听说你的衙役里。还有一个是张虎的老舅 京兆尹脸色大变,立刻怒吼:是谁!出来! 哆哆嗦嗦从队伍的最后面滚出来一个人,啪叽跪倒在地。 京兆尹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他一眼,笑着请示顾烟寒:请问公子,可是此人也与案情有关 我不知道,这就是大人要辛苦的地方了。不过,他们一家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之事,大人也不要放过。顾烟寒笑眯眯的。 京兆尹表示他一定严查! 京兆尹将尸体、人犯都带回去后,济世堂掌柜对顾烟寒深深的一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然,老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顾烟寒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掌柜的,你们家的坐堂大夫呢 掌柜讪讪一笑:原本的大夫被回春堂挖过去了,如今都老夫在撑着。奈何老夫医术不精,医馆除了来抓药的。已经很少有人过来看病了。 顾烟寒眼前一亮,对夏至道:你与扫雪先一步去天香楼帮我点桌菜,我一会儿就去。 两人离开,顾烟寒忙问:掌柜的,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往后,我抽时间来你这里坐堂。 公子会医术掌柜的大惊。 顾烟寒颔首,见他面露怀疑,道:您可以考考我。 掌柜的也不客气,当即便道:那咱们先从辨药开始如何 顾烟寒颔首,找来一块黑布蒙住眼睛,轻嗅着掌柜送过来的药材,微微一笑:何首乌。 田七。 荷叶。 决明子 药材辨认满分,掌柜又与她商谈起药方和脉理。被顾烟寒的才学这副的五体投地,自叹不如。 既然如此,掌柜的是答应我了顾烟寒问。 掌柜还有些迟疑:公子,恕我直言。以公子的才能,无论去哪家医馆都不会被埋没,为何要来我这小店 相逢就是有缘。而且,人家医馆都有坐堂大夫了。我再去,不是抢人饭碗吗 掌柜直言称是。 顾烟寒又道:不过我的时间不定,因此坐堂的时间也一定有很多。佣金你不用每月都给我,只需要看我一个月看了多少个病人就成,如何 可以!掌柜求之不得。 顾烟寒又道:其次,你不能显露我的身份。若是我要坐堂,你得给我搭个小棚子,藏起我的身形。 掌柜的猜测她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家里不同意她行医才出此下策,当即也答应了。 达成了第一个目标,顾烟寒开开心心去天香楼大吃大喝了一顿。 正吃得欢,小六子慌忙来报:王妃!王爷回来了,这会儿正找您呢! 什么事啊顾烟寒赏了他一根鸡腿问。 小六子摇头:奴才也不知道,是颜夏姐姐让奴才先来寻您回去的,说是王爷这会儿真大发雷霆呢,让您回去先不要气他。 顾烟寒默默喝了口汤:他在气头上,我回去的话不是自讨苦吃吗 可您要是不回去,王爷会生气的吧夏至担忧的道。 他为什么生气啊顾烟寒问小六子。 小六子摇头:奴才不知道您快回去吧自己回去总比让侍卫们找到抓回去的好 谁敢抓王妃!夏至立刻道。 小六子捂脸:王爷原话是让人将您绑回去 顾烟寒意识到出大事了,可偏偏她一点线索都没有。能让席慕远那么生气的,无非就是她那套四合院了。可房契还在她手上的镯子里。席慕远不可能这个时候生气 算了,结账。顾烟寒叹了口气站起身,左右生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回去的路上遇上了王府侍卫,但没一个敢真的绑她。别说他们都知道王爷与王妃闹两天就会和好,就是王妃这个大帽子顶着,他们就不敢动顾烟寒。 颜夏早就派了小丫头在门口候着,一再嘱咐顾烟寒一会儿一定要给席慕远服软。瞧她那紧张的模样,顾烟寒也变得不安起来。 走进正院,所有的丫鬟都战战兢兢的躲在外面不敢进去。见到顾烟寒,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王妃 顾烟寒微微颔首,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怒喝:进来! 顾烟寒还没见过这般生气的席慕远呢 她接过夏至手上的提篮,做了个深呼吸,笑眯眯的走进去:王爷,我给你打包了好吃的! 她迈进屋,冬至冲她挑衅又得意的一笑。洛风也在,正满脸痛心的给她使眼色。 席慕远背对着她,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顾烟寒知道他很生气。 王爷,我给你打包了糯米鸡。顾烟寒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提篮里的食物拿出来放在桌上。 洛风干咳一声:重麟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路过顾烟寒身边,暗中塞给她一样东西,又对冬至道:冬至姑娘,我看你面黄肌瘦的,我去给你开服药。 冬至有心想要留下来看好戏,但又有些怕席慕远,恋恋不舍的点头离开。 顾烟寒握着手中那东西,掌心氤氲出冷汗来,她已经猜到席慕远为什么生气了。 王爷,天香楼的糯米鸡还泡了黄酒,我特地带给你的。顾烟寒笑盈盈的道,席慕远却没看一眼。 王爷顾烟寒低低的又叫他,绕到他身前,发现席慕远的眼睛都微微发红。她的心蓦然一紧,像是被谁捏住了一般。 对不起顾烟寒垂下头去。 拳头握紧的卡啦声传来,席慕远望向她,满腔愤怒与失望夹杂在一起形成的心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压着怒意问:为何 顾烟寒迟疑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缓缓道:我不想要孩子 为何不想要席慕远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一想到顾烟寒每天当着他的面吃下的是避孕药,还骗他说是补药,他就气得要抓狂。 顾烟寒长叹一口气,问席慕远:我为何要给生孩子 你是我妻子! 是妻子,不是生育工具,是吗?那么我就有权利选择不要孩子。 本王不许!席慕远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人,远不能理解顾烟寒这样的思维,你是我妻子,生孩子难道不是你该做的么 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生育工具,是吗顾烟寒问。 当然不是!席慕远始终不懂顾烟寒话语里的意思,你是不是还想要走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顾烟寒没有出声。这的确是她不想要怀孕的原因之一。 席慕远挤压着的怒意一点一滴的向外溢出:顾烟寒,本王对你究竟有什么不好的 王爷对我很好,只是我想过自己能掌控的生活。顾烟寒吸了吸鼻子。 你如今的生活不是你在掌控 如果是的话,您这会儿就不会逼着我要孩子了。 席慕远一窒,抬手挥落桌上的茶杯。落地发出一声巨响,摔成的粉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知席慕远还在努力压制着怒火。他不想在顾烟寒面前失控,让她害怕或讨厌自己。 顾烟寒点头:王爷,若是这个道理原本就是错的呢 席慕远皱眉:那你将来指望谁养老 谁也靠不住,等老的走不动了,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安静等死就是。 席慕远气结。 这东西若是今日没有人来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将本王当个傻子骗下去席慕远抬手,掌心是被捏成粉末的药丸碎屑。 顾烟寒掏出帕子仔细的帮他将手掌上因汗水而化开的药渍擦掉:我从来没有将王爷视作傻子。 可你打算一直骗我!席慕远气得心肝疼,本王什么都不瞒你,你却骗我!顾烟寒,你就这般辜负本王的信任吗! 避孕药的事他是生气,可他更生气的是顾烟寒骗他。这药丸他问了那么多次,她却每次都骗他!就像是将自己一颗赤诚的心端给她,她却拿出尖刀当着他的一刀刀将他的心割裂,还笑着跟他说一点也不疼。 顾烟寒擦干净他的手又低了头,这才发现屋内到处都滚落着她做的药丸,想必是被人掀翻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席慕远却因为她收回手的缘故而心间一空,反手捏住她的肩膀:顾烟寒,本王要一个孩子。 顾烟寒正要拒绝,身子已经被席慕远抱起丢在了床上。男人欺身压上来,让顾烟寒大惊:你起来! 席慕远不理,回应她的只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顾烟寒自然不是席慕远的对手,她拔下金簪宠爱席慕远身子扎去,席慕远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屈辱的泪水从顾烟寒的眼眶中流出,她怎么也推不开席慕远,甚至连疼痛都无法让席慕远停下。 她与他做过很多回,可唯独不想做这一回! 蓦然,她将手上的金簪转了个弯,直挺挺的朝自己的脖子落去。 席慕远眼疾手快的拦住,簪尖已经落在了咽喉上方。他望见顾烟寒泪眼中的坚决,一时竟心慌了。 他原是压着怒火。想要与顾烟寒好好谈谈。可顾烟寒那油盐不进的态度着实让他生气,却没想到她的心已经坚决到了这般地步。 席慕远蓦然觉得心寒。沉默半天,问顾烟寒:每次与本王行房,你都是在想死 顾烟寒吸着鼻子躲开了席慕远的眼神:没有 那为何席慕远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致命金簪扔到地上。 我今天不想做。顿了顿,她补充,婚内强暴也是强暴。 席慕远不知道她是哪里整来的这些歪理,但是刚刚金簪落下的那一瞬间,若非是他及时感受到了杀气,恐怕如今身下躺着的就是个死人了! 他刚刚一时被气昏了头,这会儿怒气更甚,可不知道是理智回来了,还是真的担心顾烟寒自杀,倒是没有了刚刚的冲动。 他起身松开顾烟寒。顾烟寒立刻整理衣服缩到了床最里面的一角。 席慕远甩袖离去,没一会儿夏至便进来了:王妃您没事吧 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夏至没有动,担忧的看向她:王爷让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您,说是不能让您落单 是害怕她再想不开吧? 顾烟寒也没有坚持,由着夏至去了。 药房内,洛风正在配药。席慕远刚进来,他就闻到了血腥味:又被你的王妃伤到了 席慕远怒哼一声,瞥了眼他手中的药道:配好了尽快送去,灌也要给她灌下去! 那少说也得灌个三个月。洛风叹息一声,你的小王妃下手太狠了,那哪里是避孕药丸,分明是绝子药!她是往后都不想要孩子了!还好发现的早,调理一番还有希望。 席慕远面无表情,洛风配好了一副药给他处理伤口,蓦然问:她要是以后都不能生育了,你会休了她吗 席慕远一怔。 洛风又道:我一个月前就见她来拿过药,当时没在意。但这么久吃下来,她的根基已经坏掉。短期内就是不服药也不可能怀上孩子,即使有也保不住。往后,也不知道这些药下去能不能养好但不孕的可能性极大 席慕远垂眼,良久,道:那她也是我的王妃。 煮酒将补药煮好送去正院的时候,诚恳转述了席慕远灌药的话语,希望顾烟寒不要想不开。 顾烟寒也没为难他,席慕远要灌药肯定是能灌的,她犯不着自找苦吃。一口气就将补药喝了。 煮酒受宠若惊,他还以为顾烟寒要闹一番的。 席慕远听了他的回复,愈发的感到头疼。顾烟寒安静的让他感到不安。 晚上,他宿在书房。第二日也没有去京郊大营,就怕顾烟寒又闹出什么来。 然而,王妃始终很安静。下午的时候,还有闲心给他绣了条腰带。 席慕远有心将这个当做是顾烟寒求和的讯号,回到正院却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知道她还气着。 席慕远去玉漱斋买了首饰让煮酒送去,顾烟寒看都没看就收下了,同时道:告诉王爷,我没有改变心意,还是昨日那番话。他若是接受不了,早日一拍两散。 就站在正院外头的席慕远听见转身就走。 他就知道顾烟寒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怎么因为一根腰带就心软了! 他烦躁的在王府后院练剑,满院珍贵的千金梅被他的剑势砍的稀碎,一直到精疲力尽,席慕远才倒在地上。 漫天花瓣飞舞,他忽然想起初见顾烟寒的那一日,也是在这般的落梅之下。 她当时的一颦一笑都印刻在他的脑海间,像是罂粟一般让他上瘾。 如今却 恍然,席慕远的眼角瞥见不远处有人踏着碎花而来 第066章 孩子不要就不要吧 那人穿着与顾烟寒平素一般衣饰,席慕远躺在地上累得很,又想着不能太宠着这丫头,特意别过头去没有看她。 然而,来人的脚步声比顾烟寒重很多。 席慕远微微皱眉,转过头来之时,那人已经来到他身旁蹲下:王爷,地上凉,您快起来吧。 席慕远这才看清是上次给他报信的那丫头,叫冬什么来着。 挥开她伸过来想要扶自己的手,席慕远坐起身。 冬至又道:王爷,王妃也是一时糊涂,您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她肯定不是故意不要子嗣的。说不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她边说边打量席慕远的神色,见他听见最后几个字而皱眉,嘴角微微扬起。 席慕远起身,冬至想要扶他再次被席慕远挥开:王妃的事不许声张。 收起心间的失落,冬至低眉顺眼道:奴婢晓得。 席慕远转身要走,冬至心一横,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松手。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冬至倏的哽咽起来:王爷,奴婢是您是侍妾奴婢愿意侍奉王爷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白光闪过。 在席慕远挥剑而下之时,冬至惊恐的尖叫出声。剑刃划破他镶金边的黑袍,冬至瘫倒在地,手里只拿到一处衣角。 席慕远转身要走,眼角却忽然瞥见院门口站着一人,是他的王妃。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寥寥几步,彼此凝视着对方。 蓦然,顾烟寒的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西汉汉哀帝为了不惊醒小欢董贤,将被董贤压住的袖子割断,称为断袖。王爷这一刀也当真是情深意切! 本王割断的袍!是割袍断义! 顾烟寒不理,又瞥向冬至。她知道是冬至告的密,但这不是诬告,她心里其实也没那么痛恨冬至。 然而,刚刚看在他们俩那么亲密的站在一起时,顾烟寒左边胸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非常的疼。 她挑眉:王爷,冬至告密有功,你该怎么奖赏呢 顾烟寒的语气让冬至不安,她本以为避孕药丸的事发生后,顾烟寒在王府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然而。顾烟寒仍旧是王妃。 除了这几日席慕远没有宿在正院外,府里更是一切如常。甚至,卫有妆还嘲讽她,别想踩着王妃上位。 没有等到想象中席慕远的暴怒,冬至此刻前所未有的不安着,哆嗦着道:奴、奴婢不敢讨赏 要的。顾烟寒生硬的出声,王爷奖罚分明,说吧,赏什么。 你的丫鬟你自己处理。席慕远知道她在气冬至吃里扒外。 顾烟寒轻笑:王爷就不怕我打死了这丫头 冬至面色大变,腿肚子发软当即就跪倒在地:王妃饶命!王爷救我!王爷奴婢也是为了王爷的子嗣着想!王爷救救我!王爷救命! 冬至生死与否席慕远其实并不在意,毕竟吃里扒外的做相令人不齿。但若非是这丫头,他还不知道要被顾烟寒骗到什么时候呢! 此刻顾烟寒还跟个没错人一样,让席慕远心里不爽,问冬至:你想要什么赏 冬至不知道席慕远这话是向着自己还是向着顾烟寒,谨慎的道:奴婢不敢要赏奴婢只是王爷的侍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与王妃 席慕远这才想起来顾烟寒那日还给他添了个侍妾,原来就是眼前这丫头。他又看向顾烟寒,顾烟寒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从今日起,你的位分抬为姨娘。席慕远的话是给冬至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顾烟寒。 顾烟寒眸光微暗,指甲掐进肉里,面上神情凝滞了些许,随即挤出一抹笑来:那真是恭喜了!短短六个字,在各种语调里都转了一圈。 冬至欣喜若狂,一个劲的磕头谢恩:谢谢王爷!奴婢谢王爷怜爱!她是王爷亲自抬的姨娘!这地位可比方姨娘还要高! 没有人理她,席慕远仍旧是凝望着顾烟寒。他在等顾烟寒生气。然而,顾烟寒看向了冬至:往后为王爷开枝散叶,冬至你就辛苦些吧。 她很平静的说完,很平静的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席慕远的心蓦然空了一块,抬步便追上去。 冬至想要抓住他的衣摆让他留下,却没想到席慕远压根儿就没看他,一脚踢开她伸过去的手,大步离开了后院。 正院内,顾烟寒正淡然的在喝茶。席慕远站在她身旁,见她始终不看向自己,略有些使性子的在她身旁坐下。 本王给你个认错的机会。 我没有错。 席慕远从小就见老王妃各种求神拜佛想再要个男孩,怎么也想不通顾烟寒关于妻子与生育工具的那番言论。 你不愿意要孩子是不是还想走席慕远问。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顾烟寒喝茶的动作略微一顿,抬头问他:王爷会放我走吗 不会!他不会给她和那个陆篱一丁点机会! 席慕远等了半天不见顾烟寒再开口,转身离开。 夏至有些担忧:王妃子嗣重要啊 想给他生的女人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个。顾烟寒不以为意,瞥见夏至手上的提篮,眼中闪过一道决绝,扔了。 这可是您特地给王爷做的 扔! 席慕远去京郊大营了,并且在那里一住就是半个月。 顾烟寒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给他送东西过去,而是叫来了自己陪嫁铺子里的掌柜:我要对账。她忽然意识到她有这个自主权。 可王妃,这还没到年底呢 年底事情太多,我第一次接手这些事,怕到时候忙不过来有了疏漏,因此现在就对账。顾烟寒道。 她是主子,掌柜们只能照做。派侍卫们将各个铺子里的银票和账本护送进王府后,顾烟寒打着算盘,仔仔细细的清算着自己能拿到手的银子。 陪嫁很多,她没日没夜的算了三天,发现自己居然能拿到五千多两! 她仔细的收下掌柜们送来的银票,分成好几份藏在自己的首饰里。 席慕远听见煮酒报告这些,只以为顾烟寒是一时兴起找些事做。 顾烟寒换了男装出门,煮酒一路跟踪,却发现自己把人跟丢了。顾烟寒进了一家客栈之后,居然再没出来过! 他慌忙跑进去,发现扫雪与夏至还守在门外,松了口气,低声问:王妃来这里干什么 夏至道:王妃说累了,要午睡。 煮酒觉得疑惑,午睡为什么特地来客栈睡?他有些不放心,示意夏至进去看看。 夏至为难:王妃不让打扰 王妃若是有个万一,你担得起煮酒反问。 夏至缩了缩脖子,轻轻敲了敲门:王妃 里面没有动静。 夏至试了三次都这样,慌忙之下,煮酒一脚踹开了那门。他与扫雪依旧守在门外,夏至进去看了眼,叫出声来:王妃不见了! 两人忙进去,就看到一旁的床上还放着顾烟寒的衣服与首饰,而她的人却是不知所踪。 夏至你守在这里等消息!扫雪你回府派人去找!我去禀报王爷!煮酒只觉得自己这颗脑袋今儿个可能要搬家了! 与此同时,顾烟寒打扫完了她的四合院,正悠悠然的在家具店买家具。她之前逛的时候就看中了一套,今儿个来是杀价的。 几个轮回下来,她成功买到了一套价美物廉的家具,并且付了定金,让店家派人送去她的四合院。 之后,她又去买了被褥等一系列生活用品,还将自己常穿的一些服饰放进了新买的樟木衣柜里。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傍晚,顾烟寒匆忙就要回去。 然而,走到街道上,她看到来来往往不少的侍卫,不禁疑惑,洛北王府的侍卫怎么都出来了? 她好奇的跟着走了两步,蓦然意识到什么,忙往客栈跑去。 客栈已经被包围起来,顾烟寒想走上前,又想起自己的脸易容了,转身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脸上的东西洗掉,恢复了本来面目。 白虎。她走到客栈门口叫那背对着她的侍卫长。 侍卫长欣喜的冲下来:王妃您回来了! 顾烟寒颔首,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一道墨色一闪而过,猛地将她拉入了一个怀抱。 席慕远紧紧的抱着她,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 顾烟寒回抱了他一下,一笑:王爷,怎么了 别走。他低声道。一贯高傲的人,此刻语气中竟然有些几分哀求的模样。 顾烟寒低头不语。 席慕远又道:孩子不要就不要吧。 顾烟寒一窒。他居然让步了 王爷 本王不追究。他又道。 顾烟寒有些无奈的抬头,这才发现席慕远的眼眶如那天一样有些泛红。她的心莫名的跟着有些酸楚,低头抱紧了他:我不是还在么 席慕远不语,顾烟寒推了他好几次才推开他。问:你们没看到我留下的信吗 没看!居然敢留书出走! 顾烟寒无奈:我信上写着我出去走走,天黑前就回来啊。 还以为她想一走了之的席慕远一愣,不满的看向煮酒。 煮酒哆嗦着:没有看到信 我写了!顾烟寒不信邪,拉着席慕远上楼去那间客房,找了半天,从床底下找出来一封信。 煮酒松了口气:王妃,您怎么将信藏在床底下了 我放在衣服上的!肯定是你们拿我衣服的时候把信弄下去了!顾烟寒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 这间屋子窗外就是厨房的屋顶,顾烟寒从那上面爬下去的。席慕远只看了一眼便猜到她的出逃方式。 如今知道她不是真心想走,那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磨牙问:你倒是给我说说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本王 顾烟寒瞥了眼煮酒:王爷,你派人跟踪、监视我了吧 煮酒的身子一僵,他自认为做的很好,没想到会被王妃发现。 席慕远不语。顾烟寒又道:我今天不过是想看看那个跟踪我的人是谁。 本王是为你好。他是真的担心顾烟寒会丢下他自己走了。 顾烟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回到王府,累了一天的她早早的沐浴躺在了床上。 席慕远今晚回了正院,但顾烟寒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正出神的想着,席慕远已经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在她身旁躺下。 顾烟寒不着痕迹的往里面挪了些,席慕远不想被她当做急不可耐的色狼,躺在原地没有动。 两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的躺了很久。蓦然,席慕远问:若是有机会,你走了还会回来么 顾烟寒侧头看向他,席慕远故意将后脑勺对准她,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我今日就有机会离开。顾烟寒道。 席慕远的心稍稍雀跃了一下,他侧身看向顾烟寒,慢慢将她圈在怀里:你若是离开,往后怎么过活 有手有脚。总能活下去的。顾烟寒不以为意。 席慕远皱眉,他本是试探,没想到顾烟寒还没死心,还想着离开。 那今日为何不走他的声音沉了些。 顾烟寒一愣。望着被重新装饰起来的四合院,她其实是当晚就可以住下来了。可是,一个人站在那空荡荡的院子里之时,孤单如潮水般朝她涌来,令她窒息。 那一刻,顾烟寒害怕了。她害怕自己自此又会成为一个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 王爷我想我大概还是舍不得你吧她淡淡的笑道,带着几分自嘲的落寞。 席慕远的心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活过来,低头轻轻的吻上她。 顾烟寒想躲,没能躲开。熟悉的吻密集的落下,席慕远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本王也舍不得你。 一夜欢好。第二日梳妆之时,顾烟寒习惯性的打开妆奁最下层摸了个空,这才意识到所有的避孕药丸都被席慕远毁掉。 她的手停顿在原处有些彷徨,席慕远带着几分心疼的声音蓦然响起:洛风说你上次吃的药药性太猛,近期即使不服药也不会有孕。 顾烟寒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转头去看席慕远,他有些失落的转过头去。 顾烟寒在他身旁坐下用膳,席慕远给她夹了个小笼包,蓦然又道:往后你若还是想不通,我们在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就是。 顾烟寒一顿。 席慕远怕她误会,又补充道:无需你照顾,只需要记在我们俩名下就行。 顾烟寒莫名觉得眼眶发热。 席慕远有些慌:你别哭,你若是不想见那孩子,往后不见就是。只是在族谱上记个名字而已,我不能让父亲和列祖列宗打下的这份家业后继无人。你能理解我吗 顾烟寒点头。她不是觉得委屈,她是觉得席慕远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她忽然不想走了。 王爷与王妃和好的消息又很快席卷了洛北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下人们都在感慨主子们的闹腾,但这也给一向死气沉沉的王府带来了几分生气。 冬至听说这个消息,气得差点把手中的帕子都给撕了。 今日是十五,照例要去给顾烟寒请安。卫有妆早早的起来约她同行,顺带想要嘲笑她一番。 冬至没给她这个机会,早早的就去了正院。然而,刚走近,夏至便拦住了她:王妃有令,你不准再进来。 我是来给王妃请安的!冬至看见夏至脸上的厌恶只觉得这小蹄子是嫉妒她。 夏至冷哼一声:我们王妃可受不了冬姨娘的安。也不知道是谁,前儿个天天宣传王爷给自己抬了个姨娘,多了不起哟!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哟。夏至姑娘一大早在赶什么呢卫有妆拉着方姨娘笑盈盈的过来。 夏至一笑:在赶苍蝇呢!嗡嗡嗡的叫的惹人嫌!她说着侧身一让,王爷和王妃就在里头用膳,两位请吧。 卫有妆挑衅的看了冬至一眼,和方姨娘进去了。 冬至想要跟进去,被夏至猛然拦住。 你让开!冬至怒斥,我是王爷的姨娘!你不过是个丫头! 那又如何夏至不服气的反问,你难道不是王妃的丫头?也是我瞎了眼,竟然求王妃带你一起来王府! 冬至如今最恨别人说自己的出生,听见夏至的话当即大怒:我撕烂你的嘴! 夏至灵活的躲开她扬下的手,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冬至脸上: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背主的东西!要不是她告密,王妃才不会受委屈呢! 冬至一瞬间被打蒙,瞧见席慕远迈步出来,连忙上前哭诉:王爷,这小蹄子打奴婢 席慕远置若罔闻,掠过她径直朝门外走去。 冬至骇然。 颜夏这时也走过来,冷眼瞥过冬至:你若是不想再自取其辱,就少来我们王妃跟前晃悠!王妃说了,往后这院子你不许再踏进来一步!初一、十五的请安,在门口便行。 卫有妆与方姨娘不多时也都笑容满面的出来了,两人身后的丫鬟手上都还抱着一匹湘绣,看的冬至眼红不已。 席慕远的军务再一次忙碌了起来,秦雨涵来看顾烟寒的时候,告诉她波斯使臣即将到来。 顾烟寒蓦然想起了呼延无双:突厥五皇子呢?怎么好久没有听见他的动静了 秦雨涵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不定在想方设法的回突厥吧。 席慕远回来之时,也与顾烟寒说起了此事。如今波斯使臣一行人已经在城外驻扎,明日便可进京。皇帝为此特地安排了宴席和表演,席慕远带顾烟寒一起去。 波斯与突厥同为胡人,但在外貌上还是很容易区分。突厥人脸部轮廓深邃更立体,而波斯人则更偏向于是红种人。 席慕远地位超群,他与顾烟寒的席位自然也就放在了最好的地方。 波斯带来了不少珍奇异兽,这会儿正在表演。顾烟寒许久没见这些新鲜玩意儿,也看的起劲,不知不觉间就将面前的果酒多喝了几杯。 渐渐的,她面露难色:王爷我去更衣更衣就是去厕所。 席慕远颔首。 顾烟寒带着夏至就走,从茅厕出来一身轻松,慢慢悠悠的朝席间而去。 转过一道弯,前面一人斜倚在栏边仰头喝酒。 顾烟寒的脚步一顿,那人转过头来冲她一笑:烟儿。语气慵懒的像只猫。 想要换一条路的顾烟寒被迫停下脚步:五皇子。 呼延无双微微颔首,提着酒壶上前而来。他似乎是有些醉了,但琥珀色的眼神却闪着清亮的光。 他靠的近。顾烟寒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呼延无双眼神微暗,停下不再上前,低声问:听闻你前日逃了 皇子听谁说的?我若是逃了,怎么还会在这里顾烟寒反问。 呼延无双闭眼笑着: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帮你。 不用,谢谢。 他对你好吗呼延无双蓦然又问。 王爷对我很好。 呵。呼延无双轻笑,蓦然抓住了顾烟寒的手腕,若是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呢 顾烟寒试图挣扎,可呼延无双的手劲太大,她没办法,冷声道:五皇子,你喝醉了。 醉了你肯跟我走吗呼延无双问,嘴角挂着一抹自嘲而又落寞的笑。烟儿?你是不是也要与他们一样弃我而去 顾烟寒想起他如今的处境,也是在心里为他叹了口气:五皇子,你真的喝醉了。 呼延无双将她往自己怀里带,顾烟寒推开他,蓦然身后身后传来一道力量拉开了她与呼延无双。下一秒,呼延无双深邃的轮廓之上挨了一拳。 洛北王。呼延无双不怒反笑,丢开酒壶便冲上前来想要与席慕远交手。 席慕远迈步要迎战,却被顾烟寒拦住:别跟一个醉鬼计较了! 松开。他今天一定要教训呼延无双! 他真的喝醉了。顾烟寒还记着呼延无双重阳那晚保护她的恩情,一会儿闹大了,又该惊动皇上了。 本王还怕了他不成席慕远不敢真推开顾烟寒,又不能带着她上前与呼延无双打架,只能僵持在此。 怕伤及顾烟寒,呼延无双也没有上前。脸上挂着一抹惬意的笑。满是对顾烟寒保护的欣喜,看的席慕远愈发恼怒。 蓦然,顾烟寒踮起脚亲了他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席慕远皱着的眉头一下子松下,挑衅的瞥了眼呼延无双:可以。拥着顾烟寒便大步离开。 呼延无双琥珀色双眸中一汪清亮的光芒瞬间暗下,面上如秋风般萧瑟。随即,又恢复了他的不羁,稳稳当当的朝席间走去。 这次的宴席摆在皇家马场内,一只碧眼雄狮正被指挥着跳火圈,看的众人不禁连连叫好。 表演了好一番,波斯使臣起身对皇帝笑道:陛下,这些都是臣属敬奉给陛下的。皇帝陛下请看这里,这是白骆驼,几千万头骆驼了也不一定有一匹。在沙漠中的人若是能见到白骆驼,则代表着好运。还有这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只是脾气犟了些,谁也驯服不了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圈,顾烟寒的眼神却被那四只波斯猫幼崽吸引了。 席慕远淡淡瞥了她一眼。 马匹对每一个国家都很重要,皇帝看着那汗血宝马不由得笑了。波斯使臣又道:臣属听闻南朝能人辈出,不知可有能降服此马的英俊 每次会见附属国其实都是一次亮风头,若是让对方觉得不行了,他们就会换条大腿去抱。 皇帝自然是不会示弱,当即便问:谁愿一试 齐望岳第一个站出来:皇上,臣愿!他在家养了两个月的病,都闷得要长蘑菇了! 好!去吧!皇帝知道齐望岳前两年也驯服了匹烈马,当即信心倍增! 齐望岳走到那高大的汗血宝马面前,还没靠近。宝马已经开始出发不快的嘶鸣,想要警告他后退。 齐望岳试图伸手去摸摸它的脸,汗血宝马忽然长鸣一声,抬起马蹄便往齐望岳身上踢去。 齐望岳险险的躲开,汗血马却是怒了,反而追着他跑。一人一马追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齐望岳累的大汗淋漓,知道这马是看不上他了,失望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皇帝叹了口气,心里不悦,宽慰两句便让齐望岳退下。秦少安摩拳擦掌的站起身来。 他的训马方式与齐望岳不同,瞅准了机会就往马背上一翻,任由汗血马怎么颠簸,他也死死的端坐在马背之上。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秦少安有望将汗血马制服之时,他被摔了下去。马蹄就要落在他身上,秦少安灵巧的躲开,翻身到一边,也是失望无比。 随后,又是几位贵公子上前,下场比齐望岳与秦少安更惨。 皇帝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波斯使臣笑道:皇帝陛下,这马在我们波斯也是无人能降服。因此,我们陛下才特命我带来南朝,希望能找到以为训马高手。若是找不到,也没有关系。 他本是想给皇帝三分面子,但皇帝听了反而觉得更没面子。 蓦然,呼延无双笑道:本皇子听闻太子也精通骑射,不若请太子试试。 原本在一旁安静看热闹的太子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他有几斤几两,皇帝哪里能不知道。而且,太子身为国之储君,若是与秦少安等人一样被摔下来,大应的脸面放在哪里? 呼延无双分明就是借机拆台! 皇帝下意识的看向了始终没有出声的席慕远。 太子正在思索着自己编什么借口推脱掉好,席慕远看了眼眼睛还黏着波斯猫幼崽的顾烟寒,站起身来:皇上,臣愿意代太子一试。 皇帝父子面露喜色,呼延无双又道:洛北王怎么能取代太子他的话充满了歧义,在场诸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过是杀鸡焉用牛刀罢了。席慕远淡淡道。 太子这回也终于学乖了,笑道:重麟自幼与我一同长大,不是旁人一两句就能离间的。 远哥儿,且去试试。皇帝也道。 王爷小心。顾烟寒拉了拉他的衣角。 席慕远嘴角微微勾起。旁人千言,也不敌顾烟寒这一句小心。 汗血马已经是桀骜不驯的在场地中央踱步,高傲的像个君主。席慕远随手捡起一根不知道谁落下的马鞭,迎面走到汗血马面前。 见它不停的磨牙警告自己,他抬手就是一鞭子落下。 汗血马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后腿蹬力起来,前腿重重的从空中落下,当即便要去踢席慕远。 顾烟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席慕远却灵巧的躲开。趁着汗血马冲向自己的那一瞬,抓住它的鬃毛翻身上马,抬手又是一鞭子落在汗血马的头上。 汗血马不停的在原地旋转跳跃不停歇,席慕远牢牢的坐在马背之上,抽空就抽几鞭子。场地内被激起一大片灰尘,将席慕远与汗血马包围其中。 不断有马鸣声传来,汗血马见甩不开席慕远,撒丫子便朝别人撞去。席慕远自然不能让它撞到别人,揪着它的鬃毛硬生生的让它调转方向,从南安王的身侧越过。 年过半百的南安王捂着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汗血马一击不中,又朝顾烟寒而去。 呼延无双立刻站起身,席慕远却先一步将鞭子缠上汗血马的脖子用力一拽,将不肯调换方向的它拖倒在地。 轰一声巨响,那马在顾烟寒两步之外倒下,她连忙起身躲到一边。 汗血马也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旁却猛地甩过来一道鞭子将它的双腿绑在一处。它的身子失去平衡再次倒地,席慕远一脚踩在脑袋上,粉碎了它的骄傲。 健硕的马不停的在地上挣扎着、嘶吼着,却始终无法从席慕远手下逃脱。最后,它的动静慢慢小了下去,只是看向席慕远,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哀求一般。 席慕远撤去鞭子,汗血马起身乖巧的站在一边。见席慕远不动,还主动蹭了蹭他。 好!不知道是谁主动喊了一声,随即宴席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纷纷为席慕远驯服汗血马而喝彩。 席慕远却只看顾烟寒,瞧见她脸色同样欢欣的笑容,这才有些高兴。 皇上,臣幸不辱命。席慕远冲坐在龙椅上的拱手。 皇帝大喜,笑着道:远哥儿不愧是朕的大将军王!赏! 臣有个不情之请。席慕远蓦然道。 皇帝瞥了眼他身旁的汗血宝马,眼中有舍不得,但还是道:但说无妨。 臣想将皇上的赏赐换成那里的波斯猫。 原以为会要汗血宝马的皇帝一愣,瞥了眼一旁路都走不像的丝质小奶猫,一笑:当然可以。没想到远哥儿喜欢猫。 王妃喜欢。 顾烟寒一愣,随即接收到了全场女眷投来的羡慕与惊羡的目光。 一直到内侍跟着席慕远将那一篮子波斯猫幼崽送到她手上,顾烟寒都是愣愣的。更让她发愣的是,那汗血马挨揍还挨上瘾了,居然跟着席慕远走回到她身边。 这马什么情况她问。 席慕远看向皇帝。 皇帝这个时候当然要表现的大方:宝马配英雄。既然是洛北王驯服了汗血宝马,朕便将这宝马赏赐给洛北王了! 废话,不赏给他别人也骑不了啊! 席慕远谢恩,顾烟寒抱着四只小奶猫爱不释手,看的秦雨涵眼馋的都挪到她身边来了,可怜巴巴的问:姐姐。能不能送给我养一只 皇上赏赐的,我可不敢做主。顾烟寒无奈。 这个简单!秦雨涵一笑,站起身跑到皇帝面前,皇上舅舅,能不能让姐姐给我一只波斯猫?我也喜欢 这些小女孩儿的玩意儿皇帝不会在意,摆手道:你姐姐没意见就成。 秦雨涵给顾烟寒投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顾烟寒偷觑了眼皇帝身旁坐着的另外两个女人,恭敬的道:皇上,波斯猫稀有,臣妇一人养三只实在惶恐。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也是爱猫之人,不如也一起将养一只 原本就眼馋波斯猫的那对婆媳瞬间笑了:还是远哥媳妇孝顺。远哥儿这孩子现在有了媳妇,就忘了我们这些人了哟! 顾烟寒腼腆一笑:王爷也是这个意思。玩笑着,四只波斯猫就这么分好了。 唯有席慕远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顾烟寒问。 哼。席慕远不理她,还剜了眼她怀里的直着尾巴的小奶猫。 顾烟寒明白过来。轻声道:你又不是没看见太后和皇后两个人的眼神,我一个人独占,太拉仇恨啦!以你的名义送,不是还能增加好感度吗?而且,养一只够啦。多了话,也麻烦呢。 她居然嫌弃麻烦? 席慕远更受伤了。 顾烟寒无奈,也不知道席慕远为何也会跟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思索了半天,她道:王爷,我真的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你看,我有猫啦,我以后做梦都要笑醒的呢!我回去给你做顿好吃的好不好 看她认错态度良好,席慕远决定理她一下:还有呢 我给你搓背! 还有呢 顾烟寒仔细想着,她好像也就会这些,问道:王爷还想要什么 洛北王正襟危坐:本王要试试你在《风月宝鉴》上写的意大利吊灯。 顾烟寒一口血。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回去她就把那本破书烧了! 相比于连年征战的突厥,波斯乖巧的就如同顾烟寒怀里的猫咪。因此宴席上除了训马之外,并没有什么波澜。 宴席一直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晚宴借宿后,席慕远将顾烟寒抱上汗血马,汗血马打了个响鼻表示不快。 又想挨鞭子了席慕远冷冷的用鞭子敲了敲它的头,汗血马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表示不爽。 席慕远坐到顾烟寒身后,略一示意,汗血马便疾驰而出,撒丫子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而出。 顾烟寒乖乖的抱着小奶猫锁在席慕远的怀里,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温暖。 怕吗席慕远箍着她的腰身问。 顾烟寒一笑:有王爷在就不怕。 席慕远惬意的勾唇,低头吻她。 王府早就接到了消息,猫窝与马厩都已经准备好。将两只畜生丢给下人,席慕远拉着顾烟寒去仔细研究某种吊灯。 翌日,顾烟寒打开席慕远放《风月宝鉴》的暗格,却发现里头已经空了。他居然还知道转移阵地! 顾烟寒捂着腰起身,用过早膳,洛风来给她把脉。 顾烟寒知道席慕远信不过自己,也不矫情,爽快伸出手来。她虽然也医术不凡,但到底是在现代医学背景长大的,在把脉这一层上还是略逊洛风一筹。 洛风一边写方子,一边倒是把她骂了一顿:你是不是傻?没有孩子,你这王妃之位拿什么巩固?往后就算是寄养庶子或是从外面抱养,到底不是你亲生的,与你隔着一层。到时候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呢! 你这么骂我,小心我告诉王爷。顾烟寒没好气的道。 洛风冷哼一声:他来我连他一起骂! 你确定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居然是去而复返的席慕远。 洛风一个哆嗦:你不走了吗! 忘拿东西了。席慕远说着扫向屋内,从床缝里找出来一本身残志坚的蓝皮书,卷好了出去。 洛风看得好奇:那是什么 你少问!夫妻两人同时道。 洛风撇撇嘴:不问就不问。诶,你脸红什么 要你管!顾烟寒吼了他一句径直出门去,与小奶猫玩了一天。 下午的时候,庄子上来人了。顾烟寒以为是她的陪嫁庄子,连忙去见客,却发现来人是个陌生的庄头。 怎么了她问。 庄头支支吾吾:小的来见王爷 王爷不在,有事与我说也一样。 第067章 喜当娘 庄头迟疑的看向管事,顾烟寒有些不高兴了,甩袖站起身来: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等王爷回来吧。 她转身要走,庄头得到管事的暗示连忙道:可以说的!可以说的!您是王妃就是诗诗姑娘病了 顾烟寒一怔:诗诗姑娘是谁 庄头怕顾烟寒轻视,道:是王爷前两年送去庄上的,如今每个月都会去看一两回。 顾烟寒原本蹙着的眉头高高的挑起:我倒还没有见过这位诗诗姑娘呢。管事,备车! 王妃,您 备车!顾烟寒剜了眼他一眼,感觉胸口堵着一团毛线一般喘不过气来。 席慕远居然还在外头养着相好的! 还每个月去都去看一两回! 顾烟寒钻入马车,摇摇晃晃的只感觉一团火无处发泄。 过了仿佛一段格外漫长的时间,终于到了席慕远的庄子上。 庄头恭敬的请顾烟寒去自己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妇人低声细语的安慰:诗诗姑娘乖,王爷很快就会来了。您别急啊。 顾烟寒忽然觉得很难受,忽然有些不想进去了。她转身想要走,庄头喊住了她:王妃?诗诗姑娘就在里面 顾烟寒深吸一口气,让夏至打起帘子走进去。她倒要看看席慕远的这个相好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而,一进门,她却是傻了眼。 里头一个妇人抱着一个不过五岁的小女孩,两人正好奇又疑惑的盯着她。 庄头忙上前道:还不来见过王妃!又指着妇人道,这是小的婆娘,这位是诗诗姑娘。 顾烟寒咋舌的看向那正仰头望着自己的小姑娘。 席慕远养在庄上的不是小妾,是个女儿? 怪不得那么轻易就松口不要孩子呢!感情早就跟别的女人生好了! 她还愣着,那红着眼眶的小女孩已经先一步给她福了福身:你是我爹爹的王妃吗 一开口就是将顾烟寒一箭扎心。 她努力让自己不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强作镇定的反问:你爹谁 王爷呀!小女孩提起这个名字就面容带笑,我听说爹爹成婚啦,是你吗 顾烟寒深吸一口气:是我。 诗诗歪头打量着她,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我爹爹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顾烟寒没有回答,眼神瞥见炕头上放着的东西,微微皱眉:蜂毒 庄头媳妇忙点头:是的。诗诗姑娘被蜜蜂蜇了,民妇正在给她消肿呢。 顾烟寒又看向诗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这个孩子总觉得别扭,因而也不觉得她与席慕远长得像。 诗诗提起这个大概是又觉得疼,眼泪再次哭出来。她小小的手上,已经肿了好几圈。 顾烟寒心里叹了口气,蹲下身仔细看过她手背上的伤口。道:是马蜂,不是蜜蜂。你拿些醋与她清洗伤口。我再开些药,你回城去找个医馆拿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回王府去取。 屋里有诗诗用来练字的纸笔,顾烟寒直接写了将药方交给庄头。 庄头夫妇连忙照做,诗诗抽咽着看向她,低声问:我爹爹什么时候来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屋里只有这孩子和她,令顾烟寒觉得有些胸闷。吩咐夏至暂时照看她一下后,顾烟寒转身出去。 她不想要孩子,平白无故就多出来一个女儿,老天还真是照顾她! 顾烟寒有些烦躁的在院子里踱步,与席慕远的过往不断的在脑海了重现,令她愈发的患得患失。 是走还是留的念头再一次在她心间徘徊。 这孩子如今五岁,也就是说很久前就有了。 顾烟寒无可救药的发现自己居然觉得是可以原谅的。 毕竟是与她成婚前就有的孩子 又只是个庶女,如今好吃好喝的养着,等长大了找一户好人家嫁出去就是,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可是这件事还是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每次想起来都会动一动,都会让她感到钻心的痛与难受,反反复复的膈应着她。 而且席慕远一直都没有告诉她,他还有个女儿 她要去找席慕远问清楚。 这个念头充斥着她的脑海,顾烟寒转身就要走,忽然见阡陌小道上席慕远正策马而来。 她快步迎上前去,席慕远在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没有让扬尘接触她。 王爷 席慕远翻身下马,一开口就问:诗诗如何 顾烟寒的心一沉,见席慕远已经迈步掠过她要往里面走,忍不住喊住他:王爷,你就没话与我说吗 你怎么来了这里席慕远问。 等着他解释的顾烟寒被又仿佛被刺了一刀:王爷这是质问我 我先去看诗诗,有事一会儿再说。席慕远无心与她争论这些,不负责的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向屋内。 顾烟寒望着他决然又担忧的背影,站在原地发现自己像是被个抛弃的可怜虫。 她故意落在后面慢慢的走回到院内,屋里已经传来了诗诗低声的哭诉:爹爹好痛哦诗诗好痛爹爹爹爹那是你的王妃吗那她会是我娘吗 不是。 很平淡的两个字,却像是从未承认顾烟寒的身份一般。 哪有庶女不认正妻做母亲的 顾烟寒站在原地不动,扫雪有些担忧:王妃 顾烟寒转身走到一边,问:为何会将孩子养在庄上?王府里不行吗 扫雪迟疑着道:您没进府之前,王爷担心府里的姨娘们会将诗诗教坏 原来席慕远的心也能细腻到这个程度。 顾烟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在王府后院苦苦挣扎,席慕远怎么就不怕她被那些姨娘们吃了呢? 说到底她对他而言,还不是那个重要到不能出任何差错的存在。 顾烟寒自认没有什么优点,但比谁都清楚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她要的感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放心的依托后背,是时时刻刻的信任与无条件的坦言。 而不是这般,隔三差五就能出现意外,三天两头就有惊喜,还有那么多妾室。 她知道自己追求的感情几乎不存在,所以既然得不到,她也就不想要了。 扫雪,告诉王爷,我有话跟他说。顾烟寒深吸一口气道。 扫雪进屋,没一会儿又出来了:王妃,王爷说有什么事一会儿说,让您先去休息会儿。 人家父女俩的天伦之乐,她一个外人当然是不能打扰的。 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席慕远在这里养着一个女儿,偏生她不知道。 就像上一世她放假回家,看到陆篱抱着另一个女人从自己的床上起来。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不知道。 顾烟寒觉得自己这个王妃就是一个笑话,对扫雪又道:那算了。等王爷有空,你让他尽快把和离书写了。 王妃扫雪愕然。 顾烟寒夺过一旁的马策马而出。 煮酒惊呼:快拦住王妃! 扫雪连忙回屋禀告,席慕远追出来之时,顾烟寒已经骑着他的汗血宝马跑出去了老远。他夺过扫雪的坐骑去追,但又怎么比得上汗血马,硬生生的将人跟丢。 此刻他无比后悔让汗血马也认了顾烟寒为主,不然的话,她哪里能逃! 一旦王妃回府立刻来报!在周围的所有路上戒严,一旦看见王妃立刻送回!席慕远不明白顾烟寒为何不等他就走了,他明明说了一会儿就跟她解释。 顾烟寒不认路,汗血马初来中原也不认路。等到一人一马停下来之时,顾烟寒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分不清方向的森林,顾烟寒下马安抚了汗血马一会儿,牵着它往前走去。 你说,王爷会来找我们吗顾烟寒问。 被取名为闪电的汗血马打了个响鼻。 顾烟寒一笑:我也觉得他会。毕竟你可是匹汗血宝马,他可舍不得你。 闪电又是一个响鼻,大概是非常赞同顾烟寒的话。 西边的火烧云红了大半的天际,顾烟寒思索半天,隐约记得庄子是在京城南边,因而决定继续往南走去。 闪电驮着她往前而去,天黑前成功找到了一个小镇。顾烟寒找了个客栈,掌柜的见她衣着不凡,当即便当贵客供着。 夫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给我的马拿上好的草料喂着,再来一间上房。至于晚饭,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掌柜的照做,顾烟寒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夜未睡。凌晨时分,窗外蓦然传来了响声。 顾烟寒的神智立刻从席慕远三个字上清醒过来,拔下金簪握在手里做武器。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猫到窗边,就等着外面歹人冲进来的一瞬间将他一击毙命! 窗格子上再次传来了有规律的三声敲击声,像是敲门,又仿佛刻意试探屋内人睡着了没有一般。 顾烟寒更加紧张。有这个意识的,一般都是惯偷。 她继续缩紧身子,窗外之人见里头没有回应,终于打开了窗子。 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口,顾烟寒用尽全力便想要将簪子扎向他,意图将他逼退,却不料那人灵活的闪开后,落地反而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 烟儿。 熟悉的语气与话语让顾烟寒一愣。浑身凝固的血液在这一刻慢慢的又流动起来。 呼延无双的怀抱松了些,顾烟寒推开他,借着月光勉强看清了他黑暗中的面容。 怎么是你顾烟寒诧异的问。 呼延无双一笑:听说你又跑了,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他自顾自的进屋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见是累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烟寒不解。 呼延无双喝了三大杯冷透了的茶,不以为意道:你要是现在不跟我走,席慕远也马上就能赶来了。你楼下的汗血宝马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大应内有不少突厥的探子,突厥人自小生长在草原上,分辨马匹的本领自然比席慕远的探子要熟悉的多。 顾烟寒如今还在能这里,不过是占了闪电速度快的优势而已。 想通了这些,顾烟寒有些挫败的在呼延无双对面坐下。也给自己猛灌了一大杯凉茶。 不开心呼延无双起瞧着她低垂的眼帘,感觉自己的心也沉沉的。 顾烟寒没有出声,低头又想要倒杯茶,被呼延无双阻止了:女孩子少吃些凉的。 顾烟寒轻笑:那你是想渴死我 也不是,我让人去给烧些热水他说着起身,被顾烟寒拦住。 算了。说不定热水还没烧好,他就来了。 呼延无双知道她是指席慕远,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跟他回去 庄上发生的一切再次在顾烟寒的眼前重现,她落寞的摇了摇头。 呼延无双的心一瞬间欣喜若狂:我带你走! 顾烟寒抬头望他,黑暗中,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闪着透亮的光泽。满是期待与欢欣。 顾烟寒摇了摇头:我只跟我自己走。 你要一个人生活?谁保护你?遇到危险怎么办呼延无双从未见过她这般要强的女子。 面对他的担心,顾烟寒不以为意:自己保护自己,保护不了就安心死呗。 她轻快的语气让呼延无双异常难受。蓦然,楼下传来了交谈声:就是这里 是这里,闪电还在马厩里呢! 搜!是席慕远的声音! 呼延无双见没有时间拖延,点穴封住顾烟寒后,扛起她便翻窗而逃。 小镇没有城墙,呼延无双的马就藏在郊外的灌木丛中。他将顾烟寒放上去,策马狂奔一直到天亮。 顾烟寒的穴道自动解了,她望着鱼肚白的天,好奇的问:我们去哪里 前面是锦州,进城后与你找个地方歇息。再换身衣服。呼延无双道。 你下马。顾烟寒冷着脸。她可不想和呼延无双保持同骑这么暧昧的姿势。 呼延无双挑眉高挑:我不!见顾烟寒要跳马,他急忙改口,好好好!我下去。我真是怕了你。 他落地转而去给顾烟寒牵马,心里还是有些小失落。他见过顾烟寒与席慕远同骑的画面,曾经心里也一再渴望自己有这么一天。 锦州尚未收到寻找洛北王妃的消息,呼延无双换了中原人的服饰也不是很显眼,两人便那么混入了城。 然而,看着呼延无双给她找的落脚地,顾烟寒的嘴角抽搐:你让我住妓院 只有这地方席慕远不会搜。乖。他欢欢喜喜丢了锭银子给老鸨,很快就开了个上房,还给顾烟寒换了身不是那么显眼的衣服。 白天的青楼很安静,顾烟寒勉强眯了一会儿。醒来下楼之时已经是傍晚,呼延无双正与一人在说话,看样子是他的手下。 见顾烟寒来,呼延无双快速吩咐几句后就让那人退下,招呼顾烟寒过来:烟儿,快过来尝尝我给你点的菜。 顾烟寒胡乱吃了两口,瞥着门口道:没想到五皇子你的手能伸这么长。 呼延无双一笑:我是狼,不是羊,总不能做瞎子吧 你如今擅自离开京城,就不怕皇上怪罪吗顾烟寒又问。 呼延无双嗤笑:他若是真想动我,我皇兄离开的那一天就动手了。 周围莺莺燕燕、勾肩搭背,顾烟寒与呼延无双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倒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呼延无双点了酒。顾烟寒也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辛辣的触感烫的她眼泪都要出来,顾烟寒缓过来低头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你别喝了。呼延无双试图阻止她,被顾烟寒猛地挥开。 不会少你银子。她没好气的喝下第三杯,我这会儿就想喝点酒。 呼延无双无奈,见她这副样子,迟疑的问:你与席慕远怎么了 和你没关系。顾烟寒冷冷道。她又喝了一杯,抽咽了一下,低声道:谢谢你没让他抓到我 呼延无双试图宽慰顾烟寒,手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挥开,叹了口气,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若是不跟我回漠北,在这里一个女孩子怎么活下去?而且,难道你要一辈子当他的逃妻 顾烟寒低头不语,这是她所担心的。越想就越是烦躁,顾烟寒一个劲的喝酒,很快将一壶酒饮完。 再来一壶! 你少喝些。 两壶! 听话。 三壶! 呼延无双无奈,只得给她又叫了一壶酒。然而,很快就又被顾烟寒喝完了。 打了个酒嗝,顾烟寒抱膝蓦然问道:是不是无论做哪一个顾烟寒都活的这么累 她眼眶发红,拼命的想要忍住那已经蓄在一起的眼泪,看的呼延无双的心也跟着发疼。 每一个人都活得很累。他伸手帮她将额前凌乱发理到耳后,满眼都是温柔,你若是愿意同我走,我会想办法承担你所有的累。 顾烟寒咯咯笑了,笑的凄凉: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让我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一定不会让我白受委屈的后来,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什么呼延无双下意识的认为是席慕远。 喝醉了的顾烟寒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杀了我全家 呼延无双震惊。他诧异的盯着眼前的女子,怎么也不能理解她的话。顾国公一家安全无虞,为何顾烟寒会这么说? 他百思不得其解,顾烟寒的身子一歪却是朝着另一边倒下去了。 呼延无双连忙上前拉住她,发现这丫头已经喝醉昏睡过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醉话醒来之后能不能问她。 守在门口的手下却忽然跑了进来:洛北王来了!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这么快呼延无双再一次对席慕远刮目相看,凝视着怀中的人,打横抱起她,将她带去二楼。 与此同时。席慕远也走进了这家妓院。前后门都已经被侍卫封锁,呼延无双刚走进房,席慕远便也跟着走了上来。 以顾烟寒为了银子能画小黄画本的节操,席慕远一点也不怀疑她为了躲避自己而躲进青楼。 青楼内鱼龙混杂,这丫头只身一人又张了一张倾国的脸,席慕远实在是不放心,连夜追查到现在,两天两夜没合过眼。 窗外就是洛北王府的侍卫,呼延无双绝对没有办法将顾烟寒在席慕远的眼皮底下带走。 他已经能听到隔壁房间翻箱倒柜的搜查声了! 眼看就要搜到自己这里,呼延无双心一横,将顾烟寒将床上一放,用被子盖住后。自己脱衣服也往里头一躺。 席慕远踹门而入之时,呼延无双正好做好这一切。他假装不快的抬起头,见是席慕远,挑衅的开口:洛北王真是好兴致,放着家里的王妃不去疼,还专门来这里看别人疼女人 席慕远冷哼一声,见是他转身就要走。然而,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低弱的声响,仿佛谁将睡未睡之时的呓语。 席慕远的脚步一顿,那声音像极了顾烟寒。可是,屋内只有呼延无双身旁那微微隆起的被褥代表着有人。 他不敢过去。 呼延无双也是紧张无比,他与顾烟寒若是这样被席慕远发现。这件事可就没发善了了! 洛北王,你还不走?别妨碍我了行么他不快的赶人。 席慕远的心里却是越来越不安,一步步朝他而去。 呼延无双用被子盖紧了身旁的人,脸色佯装不快:洛北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起来。席慕远的眼神落在那被被子紧紧盖着的人。 呼延无双冷笑:洛北王,你懂不懂怜香惜玉?还是这会儿色性大发?就不怕你的王妃生气 他越是提顾烟寒,席慕远心里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见呼延无双非但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还将被子越遮越紧,席慕远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千万不要是顾烟寒! 他在心里祈祷,伸手掀被。 呼延无双抬手阻拦,但他下半身都被被子挡住,哪里会是席慕远的对手!被席慕远从被子里拎开丢在一边,下一秒,顾烟寒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席慕远的眼前。 一瞬间,席慕远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朝大脑涌去。他望着床上那熟睡的人,身子发颤。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望着顾烟寒而沉默着,因为愤怒与失望,双拳不断的收紧,发出清脆的嘎啦声。 呼延无双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步上前想要解释:洛北王,其实是这样的 畜生! 席慕远勃然大怒转过身来,抬手便冲他攻来。呼延无双防卫,奈何席慕远暴怒之下愣是将他从房内打出去。 呼延无双只穿着一条外裤,上身赤裸。席慕远追出来恨不能将他打死。 杀了他。席慕远冰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扫雪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又见席慕远黑着脸将顾烟寒从屋内抱出。与煮酒两个人错愕的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 顾烟寒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因为宿醉,她的头很疼。好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打开车帘:呼延无双,你 她说着一愣,看到赶车的居然是扫雪。再抬头,席慕远挺拔的身躯就在前面。 顾烟寒诧异,宿醉起来还会看见幻觉的吗? 她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都要哭出来,才承认了这个事实,苦着脸问扫雪: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扫雪偷偷瞥了眼席慕远,低声道:在寻春院找到您的 那呼延无双呢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的身子明显僵直了起来。 扫雪一个劲的给顾烟寒使眼色,顾烟寒不解:你眼睛怎么了 扫雪叹息,只能低声道:您去休息吧。 顾烟寒总感觉气氛怪怪的。尤其是煮酒,看向她的眼神怎么又带上了几分敌意? 她只记得自己喝醉好像跟呼延无双说了什么,之后就断片了。应该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思及此处,她又探出头去问扫雪:发生什么事啦 扫雪摇头,示意她看了眼席慕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烟寒只以为席慕远是生气她偷跑掉的事,想起诗诗,心里也不痛快起来,闷闷不乐的将帘子一丢,不再出声。 天黑之时,他们宿在顾烟寒前日落脚的小镇。她跳下马车,察觉到席慕远的眼神,下意识的抬头,却发现他故意不看她,先一步走入客栈。 顾烟寒从未见过席慕远这般,心里愈发的觉得奇怪。问扫雪或煮酒,两个人都躲着她,还一个劲的嘱咐她千万不要惹怒王爷,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席慕远的事,即将人头不保似的。 想来想去,顾烟寒上楼去找席慕远。他的门前有侍卫,顾烟寒正要进去,被侍卫拦住了:王妃,您的房间在隔壁。 席慕远居然跟她分房睡? 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就和她分房睡,这不是席慕远的风格!这愈发的让顾烟寒觉得有事,出声道:我有事找王爷,让我进去。 侍卫们对视了一眼,无奈道:王爷说不见您 我怎么没听到顾烟寒想要强闯,扫雪及时赶到拦住了她,千请万请才将顾烟寒请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前,顾烟寒再次喊住了扫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要是因为偷跑的事,席慕远这个时候早就开始教训她了! 扫雪苦着脸,思索半天,总觉得王妃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还贸贸然去找王爷,两个人都受罪,低声道:您知道我们在哪里找到您的吗 寻春院啊。我又没找小倌,王爷他怎么了 扫雪叹息,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又道:我们是在寻春院的床上找到您的 我喝醉了睡一觉不是很正常吗顾烟寒说着疑惑起自己怎么回房的。 扫雪见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脸色更差,思索着要不要告诉顾烟寒真相。 蓦然,一旁席慕远的门开了。 滚!他黑着脸吐出一个字,扫雪连忙下楼。 顾烟寒忙又要去找他,席慕远猛然将门关上,差点撞上她的鼻子。 席慕远!顾烟寒的耐心用尽,狠狠的踹了一脚门,有什么话你特么现在给我说清楚!冷暴力算什么! 守门侍卫内心悲苦:王爷要来热暴力,王妃您打得过吗? 见里面没动静,顾烟寒又是一脚踹上去:给我滚出来!你不出来我现在就走了!骑闪电走! 再跑本王打断你的腿! 来啊!顾烟寒说着将门连踹三脚,你不打断我跟你姓! 终于,最后一脚下去的时候,那扇门被她踹开了。 席慕远正对着门,面容凶狠,满是戾气,让顾烟寒一惊。 但话已经放出来,临阵退缩不是她的风格。顾烟寒鼓足勇气走进去,将脚往席慕远面前的凳子上一放:打啊! 席慕远握拳,看见顾烟寒眼中的挑衅,不由自主便想起了昨晚她与呼延无双同塌而眠之事。甚至,今天她醒来就问呼延无双的下落! 你以为本王不敢么他咬牙问。 顾烟寒被他阴鸷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识趣的收回了腿:王爷,有话就说吧。骑闪电走的事我不后悔,与其等将来相看两厌,我们不如现在就好聚好散! 席慕远剜了眼门口的侍卫,侍卫们识趣的退下,还顺手带上了门。 好聚好散你去找谁席慕远沉声问。 我不是非要跟寄生虫一样依附别人才能活。顾烟寒不快道。 席慕远冷哼:既然不需要,又为何投奔了呼延无双那畜生! 我说路上遇到的你信吗顾烟寒问。 不信!席慕远被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惹得更是恼怒,分明是你早就想去与他私奔才是! 被他这般污蔑,顾烟寒气得肝疼:席慕远你是什么癖好?非要往自己头上带绿帽子是吧?陆篱一个还不够,还要拉上呼延无双 本王不瞎! 不瞎你胡扯什么!有本事就捉奸在床! 本王就是将你从那畜生床上带回来的! 顾烟寒一窒。 席慕远不可能拿这种事胡说,她再想起扫雪与煮酒的异样。大骇。 这不可能她不相信呼延无双会乘人之危! 可再看席慕远,盛怒之下的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拼命压制着他的怒气。 顾烟寒蓦然就心虚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觉得这不会是真的,可偏偏席慕远那么说 我要去找他对质!顾烟寒转身,慌忙便要跑下楼。 蓦然,席慕远听到外面传来惊呼:王妃! 顾烟寒的身子从楼梯上滚落,狠狠的撞上了一楼的桌角,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之时,隐隐听到席慕远在问:真的没有办法吗 这位公子,老朽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席慕远又问:洛风还没来么 扫雪为难道:这会儿煮酒应该还没到王府 席慕远不再出声。 顾烟寒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他正紧皱眉头望着自己。她习惯性的想要冲他一笑,却发现浑身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王爷顾烟寒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强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动不了。 她一愣。再次试图抬腿,却发现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伸手捏了自己大腿一把,竟然跟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残了顾烟寒不可置信的转头问刚刚说话的老大夫。 老大夫叹息着点头。 顾烟寒震惊。 本王一定治好你!席慕远蓦然又道。 顾烟寒慢慢回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事,蓦然抖着肩膀笑了:王爷你瞧,大概是老天都看不过我欺负你,这不都帮你把我的腿摔断了 别胡说!席慕远的难受不亚于她。 顾烟寒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以后逃不了了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在后院里安静等死了 席慕远打断她:本王说治好你就一定治好你!他不行还有洛风!洛风不行还有薛绍! 薛绍也不行呢顾烟寒问。 席慕远不语,沉默半晌道:总会有办法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这条命活着就是赚的,大概是老天发现我占便宜,这会儿开始讨回去了。 席慕远严肃的握住她的双臂:顾烟寒!不准自暴自弃! 我说的是实话啊。顾烟寒冲他一笑,眼泪却还是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爷,药好了。扫雪端着药碗进来。 席慕远接过想要喂给顾烟寒,被顾烟寒先一步拿过去一口气灌下。 众人退下,席慕远还在。 顾烟寒想起他不久前的表现,低声道:王爷,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本王不是只是他心里太乱了。 您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左右腿断了,只能跟个废人一样躺着,掀不起什么风浪。 本王陪你。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顾烟寒烦躁的躺回到床上,将被子猛过头。 席慕远伸手想要抱她,察觉到她的抗拒又忍住了。 洛风在第二日下午才匆匆赶到,看过顾烟寒的腿。也是摇了摇头:我可以让她的腿部肌肉暂时不萎缩,但治不好,得找我师父来看看。 席慕远立刻吩咐:扫雪,去穹窿山。 师父云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洛风无奈又道。 席慕远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去找。 洛风教了席慕远一套推拿的手法,马不停蹄的又回去给顾烟寒配置疏通经脉的药浴。 顾烟寒自己也会医术,她能知道不是骨头坏了,但具体是什么问题,没有现代医术下的X光和CT技术,她也无法诊断。 第三日下午,顾烟寒坐马车回到了王府。 正院铺着干净柔软的软垫,席慕远将她一路从王府门口抱回去,羡煞了不少人。 夏至原本还在为她与席慕远和好而欢欣,得知她腿断了,比顾烟寒哭的还凶。 颜夏怕她让顾烟寒更加伤心,连忙将她拉了出去。 顾烟寒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席慕远端了药进来:先把药吃了。 顾烟寒乖乖喝了药,席慕远又坐在她身旁按着洛风教的与她双腿推拿。顾烟寒想要推却,他却不理。 王爷顾烟寒迟疑了许久还是出声,你写休书吧。 席慕远手上的动作一顿,嗔了她一句:别胡说。 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还你自己那天也看到了,所以你写休书吧。 本王不是那等始乱终弃之人。 是我不好。你将我与呼延无双的事说明,无论是顾国公府还是忠毅侯府,都不会有异议,只会觉得对不起你。这件事上,你没有错。 你没有做对不起本王之事。席慕远严肃的道。 王爷你不用安慰我,你那天的话我都记着,不用为了我如今残废就同情我。 席慕远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当时在客栈气了顾烟寒,否则这丫头也不可能为了查证而跑出去,最后摔下楼梯。 本王发现你之时,你虽然与那畜生同塌,但衣衫整齐。本王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他只是太气了,气顾烟寒居然宁愿去找呼延无双也要从他身旁逃离。 顾烟寒一愣。她这两天都沉浸在残废的悲痛和出轨的自责里,却没想到席慕远会这么说。 同塌还不严重吗她问。 如果换了席慕远与一个与他有纠葛的女人躺在一起,顾烟寒觉得自己铁定炸。 严重。但没有你的腿严重。席慕远眼中闪着心疼,本王一定尽快将薛绍找回来。 颜夏蓦然进来通报:王爷、王妃,突厥五皇子来了。 席慕远为顾烟寒推拿的手一瞬间收紧,怕伤着她又连忙松开,黑着脸站起身来:本王去看看。 第068章 本王是清白的 洛北王府的大厅内,呼延无双正烦躁的来回踱步。他被席慕远的人追杀了两天,好不容易才逃回京城喘口气,却听到了那令他心惊的消息。 见席慕远来,他立刻冲上前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席慕远抬手一拳头打去,呼延无双没了愧疚灵巧的躲开,怒斥道:你居然打断了她的腿! 席慕远懒得解释,他这会儿完全只想杀了呼延无双。 呼延无双也被气愤冲昏了头,只想杀了席慕远为顾烟寒报仇。一来二往,两个人再次搏命起来。 顾烟寒不放心席慕远与呼延无双单独见面,吩咐了婆子抬她出来。刚到前院,就看到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呼延无双察觉到她过来,稍一分神,被席慕远一掌打落在地。 他顾不得疼痛就站起来:烟儿,我这就帮你杀了这混蛋! 找死!席慕远怒斥一声,与再次冲上来的呼延无双打成一团。 顾烟寒有心让人去拉架,但侍卫们谁也不敢上前。无奈之下,顾烟寒大声道:我有事跟你们说! 没有人理她。 顾烟寒让下人们退下,眼看那两人真的是以性命相搏恨不能杀了对方,她挣扎着想要上前。 然而,软轿因为她的重心倾倒而翻到,将顾烟寒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席慕远立刻收手回到她身边,踹开压在顾烟寒身上的软轿将她抱起:伤着没 顾烟寒摇头。 呼延无双晚了一步,听见这话冷笑:虚伪!若非是你将烟儿的腿打断,她又怎会如此! 席慕远将顾烟寒抱起,打算将她安置好再去处理呼延无双,却被顾烟寒拉住:五皇子,我的腿与王爷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呼延无双表示怀疑。 顾烟寒又道:我不是那种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的人,你不必怀疑我是为王爷掩饰。正好今日你来,我有事要问你。王爷在寻春楼找到我的时候,我们究竟是不是清白的 席慕远抱着她的手在一瞬间收紧,没想到顾烟寒这么大胆的会问出来。 顾烟寒如今这副模样,呼延无双心疼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只得原原本本将那日的情况全说了,磨牙道:我哪里能想到洛北王真的那么无耻到能掀人被窝! 席慕远冷哼。 顾烟寒松了口气:多谢。又看向席慕远,王爷,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席慕远不甘心的看向呼延无双。衣襟被顾烟寒揪了揪,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转身走开。 呼延无双却追了上来,看向顾烟寒的眼神愈发的自责: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收到消息说顾烟寒腿断了,下意识就认为是席慕远做的。 只是不小心摔的。谢谢你那日帮我打掩护,也谢谢你今日将真相说出来。顾烟寒没有责怪呼延无双的意思,她知道他只是想要帮自己摆脱席慕远。 呼延无双被她的道谢怔在原处,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给顾烟寒添了麻烦而已。 见他们要走,呼延无双忍不住喊住她:有需要的话,跟我说一声。 不必。本王的王妃,本王会照顾。席慕远剜了眼呼延无双,抱着顾烟寒往回走去。 将她安置到床上,顾烟寒拉住想要起身的席慕远:王爷,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嗯 顾烟寒望着他很认真的道:我不想当一个婊子,在需要你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利用你,在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一脚踹开。所以,你还是写休书吧。 席慕远听着最后的话皱起眉头:别胡闹。 王爷,我是认真的。休妻的理由,你若是不想用呼延无双,其他的也可以。 顾烟寒。席慕远打断她,本王说过不会始乱终弃就不会始乱终弃。你将来若是能治好最好,若是治不好,本王也养你一辈子。 那我要是治好了还逃呢顾烟寒问。 逃一次本王抓一次!但本王绝不会写休书! 顾烟寒蓦然就笑了:王爷,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你说要娶我就娶了,将来你要写休书我被休了。怎么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因为本王是洛北王。他爱怜的轻抚过顾烟寒这两天迅速瘦削下去的面容,所以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都能把你抓回来。 顾烟寒残废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各府纷纷前来探望,暗中幸灾乐祸。 顾国公来的时候,甚至都跟她提起了是否需要将顾雪珊送入王府为侧妃,好让她帮衬顾烟寒的念头。 顾烟寒轻轻拨动着茶叶:这事二妹妹可知晓 婚姻大事单凭父母之命,她何须知晓。 那父亲为何确定王爷会要她?二妹妹与赵齐鲁的事,王爷可是一清二楚。顾烟寒懂顾国公这也是为她好,但思想观念不一样,语气终是冷淡了几分。 顾国公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叹息一声:那你可怎么办?如今这副样子,再失宠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父亲不必担忧,往后女儿若是下堂回府,还望父亲不要嫌弃才是。顾烟寒淡淡道。 顾国公没有办法,只能回去。 忠毅侯府老太君来看她的时候,将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一一都打量过,也是让她给席慕远安排通房固宠的意思。 顾烟寒一笑置之。她其实很不能理解,为何在这些古人的眼里,女人的价值就只靠那一张床实现? 他们一个个都忘了,当年将大应天下一寸寸打下的太祖,也是个女人吗? 晚间,席慕远依旧是宿在正院。因为顾烟寒残废了没有心情,他也不强迫她,最多就是抱着亲两下,又忍着欲望而放弃。 顾烟寒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毕竟在古人眼里,男人独宠一人才是没出息的表现。 王爷若是想,不如去找姨娘们。顾烟寒试探性的道。 席慕远冷哼:本王并非那等注重色欲之徒。 您睡自己的姨娘不是很正常吗顾烟寒反问。 又不是你。换了平常,提起这件事席慕远早就甩袖走人了。可如今,他的耐心也好了起来。 老王妃今日还来看我了。说是往常王府的规矩,王爷在正妻房里二十天,两个姨娘各五天。让我挑了日子照着办呢。顾烟寒又道。 席慕远转身抱住她:母亲的话,不想听可以不听。往后她再来正院,你也可以直接托病不见。 老王妃毕竟是席慕远的生母,不可能真的囚禁她。她生了场大病,安分了一段日子,最近有事没事就递帖子进宫,席慕远总不能次次都拦着。因而,她又能在王府走动了。 顾烟寒的心里暖暖的,又问:王爷既然都不去睡姨娘,为何还要纳她们进府呢 都是母亲做主。席慕远提起这事也有些不快。 顾烟寒想起长公主今日跟她提起过,老王妃对席慕远的正妻之事从未上过心,之前有好几家托了长公主来说媒,都被老王妃不着痕迹的拒绝了。 但是,老王妃却很热衷于给席慕远纳妾。 一般的贵公子到一定年纪后,会有通房,这很正常。但其生母更看重的是为儿子找一个门当户对且贤惠的正室,之后纳妾与否都看儿子和儿媳的意思。 已故的郑氏和秋竹都是老王妃做主进府的,顾烟寒起了好奇心:那王爷就不心疼卫氏和方氏守活寡 席慕远不以为意:又不是本王纳的,心疼什么?本王只心疼王妃是不是守活寡。 顾烟寒咋舌:他们也是老王妃做主的 席慕远颔首,难得见与顾烟寒谈了这么久的小妾,她都还没有生气,他也觉得可以趁机与顾烟寒开诚布公:卫氏是下属所赠,进府之时我还在练兵,是母亲见她嘴巴伶俐留了下来。 方氏原是部下的女儿,其父阵亡后,她舅舅要将她卖去青楼。她深夜逃来了王府,本王见她可怜因而留下,却不料母亲又会错了意。 顾烟寒诧异。思索了很久,低声嘟囔着问:那你睡过她们吗 席慕远挑眉,原来他的小王妃一直在担心这个:方氏原是打算与秋竹一样找个好人家嫁了的,本王是那种淫人妻女之人么 那卫氏呢顾烟寒记得那可是个狐媚的。 本王品味有那么低么席慕远反问。 那郑氏呢顾烟寒还问。 她是母亲安排过来监视本王的,本王不至于投敌。 四个妾室都没睡过! 顾烟寒忽然觉得席慕远大概是这古代世界里的绝世好男人了! 内心赞赏了他半天,顾烟寒好奇地又问:王爷你是怎么忍得住的 在你眼里,本王的自制力就那么差吗席慕远略有几分不满的反问。 顾烟寒自然否认:当然不是。只是美人在怀,您坐怀不乱,实在是让小的佩服的紧。怎么做到哒 本王从十岁那年到现在,在京时间不过二三,却都在练兵。若非是你与你成婚而日日回府,本王连她们几个的长相都记不住。 原来是这样 顾烟寒的心里乐了,感情四个都是摆设,她白吃那么久的醋了。 席慕远轻蹭着她的脸颊,顾烟寒为了表示歉意亲了他一口:王爷,你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本王还能顶别的东西。 顾烟寒的脸唰的红了。 一夜安好,第二日顾烟寒醒来之时,席慕远已经神清气爽的出门办公去了,留了话回来用午膳。 秋风习习,已经带上了桂花的芬芳。顾烟寒想起王府花园里的景致,让人将午膳摆在了湖边的凉亭里。 亭边靠湖的一侧用矮围栏围起,顾烟寒让人在地上铺了一整张华贵的羊绒毯。搬来一张矮桌,午膳便在桌上。而她则斜倚在湖边的围栏之上,时不时的洒下些鱼食,引得湖中锦鲤争相抢夺。 席慕远回来之时,就见她这般模样,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他走上前,顾烟寒丢下那些锦鲤而招呼人摆膳。浓郁的桂花气息扑面而来,顾烟寒问:王爷可喜欢吃桂花糕 还行。他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若是顾烟寒送来的,自然另当别论。 那我让夏至去采写桂花,来日做桂花糕,还能酿酒。顾烟寒雀跃的望向花园里那两颗极大的桂花树,想要站起身来。又生生倒下,眼中顿时满是颓废。 席慕远将她拥入怀中:这些事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你别累着。 顾烟寒笑笑,没有说什么。残废了后,果然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席慕远让夏至去采桂花,两人用膳结束,夏至抱着一篮子桂花来报:王爷、王妃,前院管事说诗诗姑娘来了。 顾烟寒原本欢欣的心一下子凉透,看了眼席慕远,又转开了视线。 本王去看看。席慕远说着起身,顾烟寒再次看向他之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她叹了口气,对夏至道:你去处理桂花吧。把人都待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很快,花园内便安静了下来。顾烟寒将鱼食全丢进了湖里,一个人趴在栏杆边郁闷了许久。 四个妾室是摆设,席慕远还有常雅容和诗诗的亲娘。虽然说用不着跟死人计较,但顾烟寒心里总归是没昨天那么高兴了。 秋日的风很干燥,吹得久了不免唇干。顾烟寒伸手要去拿杯子,奈何杯子离她有些远,她只能用手撑地挪过去。 就在即将碰触到茶杯的时候,撑地的那只手蓦然在羊绒毯上一滑,竟是将杯子推倒了! 杯子落地,水撒了一地不说,反而还越滚越远。令顾烟寒更是烦躁。 一旁还有席慕远的水杯,她再努力一下也能拿到。然而这会儿一想起诗诗,她就不想跟席慕远再有什么亲密的举动,连他的杯子也一起嫌弃起来。 蓦然,她的茶杯滚落在一边,被人捡起。 顾烟寒抬头,发现那人是冬至。 冬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王妃这是怎么了 滚。顾烟寒撑起深吸,让自己重新倚靠在栏杆上。 虽然腿断了,可她这样的风华愣是不逊于任何人,反而更有一种脱俗的气质,看的冬至愈发嫉妒。 王妃要喝水吗她笑着问,在顾烟寒面前不断把弄着那珐琅彩的茶杯。 我说了让你滚。顾烟寒哪里能看不出冬至是故意来气她的。 冬至非但不走,反而说的更起劲:王妃,您要喝水跟奴婢说就是了。奴婢怎么说也是您带来王府的,不会让您连口水都喝不着。 顾烟寒被她说的烦躁,拿过一旁席慕远的被子便朝冬至砸去。 冬至躲闪不及,额头上愣是被砸出来一大块血迹,还被热水浇了一头。她大声尖叫,引来的府里的侍卫。正要冲上前来与顾烟寒动手,扫雪立刻拦住她。 把她丢去湖里。顾烟寒眼皮都没抬一下。 哗啦啦落水声传来,顾烟寒转身看着她在湖里扑腾着,问扫雪:你看她是会水的吗 扫雪摇头:不像会。 那差不多了把她捞起来,死了晦气。顾烟寒转过身去不再看冬至,让煮酒给她重新沏了一杯茶。 等到茶来,侍卫们也将冬至捞上来了。她呛了水。这会儿正趴在岸边毫无形象的咳嗽,浑身都湿漉漉的,显得无比狼狈。 顾烟寒品着茶,察觉到冬至投来的怨怼目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要不是你说,我都不敢相信我身边能有你这么蠢的人。从今日起,你的吃穿用度一律改为粗使丫鬟的份例,也不准再有人服侍。 冬至不服:我是王爷亲抬的姨娘! 我还是王爷亲娶的王妃呢。顾烟寒凉凉道。 冬至不敢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闪着恨意。若是她有顾烟寒的出生,这王妃之位她也当得! 顾烟寒瞧着她那心比天高的模样就觉得可笑:你最好好好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告诉你,就是将来我被休弃赶出王府,这王妃的位置也绝对落不到你的头上!更何况只要她身后两府不倒,她就能稳坐洛北王妃的位置。 席慕远这时回来,看见冬至眉头一皱:落水了 冬至见机连忙哭诉:是王妃将奴婢丢下湖 席慕远对她的话毫不在意,蹲下身抱着顾烟寒将她的姿势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这才在她身旁坐下:又调皮。语气宠溺,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甚至都不问一句为什么。 顾烟寒的嘴角勾了勾,席慕远挥手示意扫雪将冬至这个碍眼的东西带走。 蓦然,他的身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王妃。诗诗走到顾烟寒面前给她行了个大礼。 顾烟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席慕远道:那日你为她解了马蜂毒,今日她说什么也要亲自来向你道谢。 诗诗冲顾烟寒甜甜的笑着,果然乖巧又诚恳的道了谢,还拿出来了一个做工极其粗糙的小香包:这是诗诗为王妃做的。 顾烟寒勉强笑着收下,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递给她:那日匆忙,还未给过你见面礼,这次补上。 诗诗不敢收,胆怯的看向席慕远。 席慕远瞥了眼不是他送的,微微颔首:收吧。 诗诗这才笑着接过,甜甜的道:谢谢爹爹!谢谢王妃! 瞧瞧,东西是她的,谢却是第一个谢席慕远。 顾烟寒低头喝茶不语,诗诗好奇的盯着她,又看向她的腿,怯怯的问:王妃,你的腿怎么了 顾烟寒没想到这孩子的观察力这么细腻,淡淡道:断了。 诗诗一愣,又看向席慕远,见他没有反驳才信了,当即便是眼眶一红。担忧的问:怎么会断了?是坏人做的吗?王爷爹爹一定会帮王妃打坏人的! 她很快便哽咽出声,流眼泪的速度比那日老太君来还要快。 顾烟寒心中诧异。这几日她也见过不少人在她面前假意为她惋惜而流泪,但真正关心她的只有那么几个。如今这孩子,她倒是看不透了。 是真的关心,还是和其她人一样的做戏? 应该是真的吧一个五岁的孩子懂什么做戏? 顾烟寒对她的不喜一下子少了不少,宽慰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你王爷爹爹做的很好了。 原本正想要张口纠正顾烟寒什么的席慕远,听见最后几个字,又没有出声。 那王妃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出去了诗诗红着眼又问。 顾烟寒一笑:可以的。 那也没有以前那么方便啊诗诗低声嘟囔,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仰着头问:那不如我往后每日都来告诉王妃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就像是王妃亲自看到了一样! 顾烟寒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主,但又不好当着席慕远的面拒绝他女儿。只能道:你有心了。 诗诗高兴了一下,随即又失落:可是我住在庄子上,来王府一次都要走好长好长的距离要是能天天来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陪着王妃,王妃也不会觉得无聊了呢! 顾烟寒没有出声。 席慕远想起顾烟寒那日为诗诗医治马蜂毒,总觉得这丫头心里对诗诗还是有那么几分喜欢的。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与她不要孩子,他又常年在外,往后若是有诗诗陪着顾烟寒,顾烟寒也不会感到寂寞才是。 王妃若是愿意,不如就让诗诗住在府里。他道。 顾烟寒一愣,随即意识到席慕远这是在给自己女儿找一个回家的借口呢。 她虽然不高兴被拿来当噱头,但席慕远这几天对她尽心尽力,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同意:王爷看着办吧。 席慕远误以为她是同意了,当即便吩咐人去为诗诗打扫院子。 顾烟寒试图起身离开,依旧是失败,只能道:王爷,我累了。 本王送你回去。席慕远抱起她朝正院走去,诗诗跟着走了两步,被席慕远打发掉,夏至,带她去找管事。 一路上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顾烟寒思索了许久,问:王爷,诗诗的母亲是谁 本王不记得了。席慕远回答的很快。 顾烟寒心中苦笑,没想到席慕远连这也不愿意告诉她,也没有再问,闭眼睡了过去。 席慕远只以为她是还因为不能正常行走而失落,宽慰道:本王已经派人去请了鲁迅,让他为你打一辆能自由行走的轮椅。往后,你想出门也方便些。 顾烟寒的注意力却全部在那个人名上:鲁迅?你确定不是叫周树人 席慕远一头雾水:什么周树人?就是鲁迅,鲁班大师的传人。 顾烟寒咋舌。她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鲁迅先生哟 在正院窝了一下午,说是睡午觉,其实一点也没睡着。席慕远重新去办公,回来的时候,诗诗的院子倒是都准备好了。 卫有妆与方姨娘来顾烟寒这里打探过这丫头的情报,被顾烟寒一句她也不知道糊弄了过去。 要她承认那是席慕远的庶女,除非席慕远让那孩子承认她是嫡母。 然而,众人还是很快知道了诗诗的身份。 席慕远傍晚回府。诗诗就等候在门口。一见他回来,便笑盈盈的冲上去:王爷爹爹! 这一开口将同样候在门口的卫有妆与方氏吓了一大跳,纷纷意识到顾烟寒下午可能是吃醋了,所以才说不知道。 席慕远对她却没有卫有妆想象中的热络,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后,径直问:王妃如何 方姨娘叹息着道:王妃睡了一下午,奴婢去请过安就让回了。 顾烟寒很少睡这么长时间,席慕远以为她是不舒服,掠过还想要说什么的诗诗,大步朝正院走去。 卫有妆笑嘻嘻的看向了诗诗:诗诗小姐 诗诗点头,恭敬有礼的应声:姨娘好。姨娘两个字可把卫有妆高兴坏了。 女人在后院的倚靠无非就是男人、主母和孩子。如今席慕远她没指望,顾烟寒虽然好,卫有妆心底对她其实还是发憷,最好是能将这个孩子养在自己名下。 这样有一个孩子,往后王爷肯定一个月也能来个几回。往后有依靠不说,说不定还能笼络王爷的心。 她越想越开心,蹲下道:姨娘去给你编辫子好不好 谢谢姨娘,不过诗诗还要去看王妃呢。诗诗笑着拒绝,转身循着席慕远的脚步走去。 卫有妆想要跟过去,被方姨娘拉住:你这个时候跟上去,不是给王爷添乱吗 可是那孩子卫有妆不甘心。 孩子的事还是再好好观察观察。方姨娘瞥了几眼诗诗,拉着卫有妆离开。 正院内,顾烟寒正在吃奶皮酥。席慕远回来见她无恙,又放了心。 顾烟寒派人也给他准备了一份奶皮酥,正说着诗诗来了。 见她行礼过后眼神不断的瞥向桌上的奶皮酥,顾烟寒问夏至:还有吗 夏至摇头:没了做奶皮酥的材料要明日才送来呢 席慕远将自己那份还没动过的给了诗诗。 谢谢爹爹!诗诗甜甜的一笑。 顾烟寒总觉得这父慈女孝的画面刺眼,将自己面前那吃了一半的奶皮酥往席慕远面前一放:那委屈王爷只能吃我吃剩下的了。 你饱了席慕远问。 饱了。顾烟寒点头。 那本王还真有些饿了。他低头就着那半碗还真吃了起来。 顾烟寒诧异。诗诗那刚送到嘴边的奶皮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好在席慕远吃饭速度一向快,三两下便将半碗奶皮酥吃完,还问起了顾烟寒下午的情况。 睡了一觉挺好的。顾烟寒扯谎,对了,王爷,诗诗往后是谁照顾 席慕远看向她,顾烟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王爷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况,自己都照顾不了,到时候委屈了诗诗。王爷还是另外择一人吧。 如果是她照顾,诗诗就是记在她名下的。虽不是正经的嫡出,但也比一般庶女地位要高一截。而且,照顾好了是应该的,万一有什么差错,席慕远随时都可能因此而与她又嫌隙。 顾烟寒不需要靠孩子稳固地位,所以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席慕远无法,思索一番后,道:先让乳母带着,你再派几个稳妥的大丫鬟一起看着。 好。顾烟寒一笑,又看向诗诗,竟然发现这丫头一直都盯着自己。 察觉到她的眼神,诗诗嘴角上扬,又是甜甜的一笑:谢谢爹爹!谢谢王妃! 顾烟寒却是一怔。诗诗笑之前那表情虽然一闪而过,不该是一个五岁小女孩应该有的。 保险起见,顾烟寒问:你对此可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切但凭爹爹和王妃做主。诗诗乖巧懂事的模样。 诗诗就这么住了下来,眨眼便是腊月。 初一之时,卫有妆与方姨娘来给顾烟寒请安。谈及诗诗,顾烟寒仔细打量着她们俩。 卫有妆是个藏不住心思的,眼神迫切的就等着顾烟寒开口将诗诗记在她名下。而方氏始终是那番我见犹怜的模样,今儿个见到顾烟寒的腿还抹了一回眼泪。 顾烟寒打消了将诗诗记在她名下的想法,只是让她们往后多照顾些诗诗。 月底便是年关,顾烟寒掌管府中中馈再次忙碌起来。席慕远下属从各地从来了不少礼物,尤其是漠北那一块,兽皮、野人参等物更是成箱成箱的送。 顾烟寒打趣的问:王爷,我今儿收下这些东西,明儿个你是不是就要被御史参一本收受贿赂了 本王受贿就受这么点席慕远相当嫌弃,王妃也太小看本王了吧。 顾烟寒笑着,让人将东西登记后收入库房,又问:咱们要给哪几府送礼 宫里备三份,与父亲交好的几位老王爷与袍泽府上各一份,齐丞相府与严大人府上各一份。今年与你成婚,顾国公府和忠毅侯府也要。东西你按着往年的规格来就成,不必紧张。席慕远怕她第一次管家不懂,都一一帮她想好了。 好。 顾烟寒忙碌着记着,看的席慕远有些心疼:你若是觉得累了,不若交给母亲来处理。她虽然性子差了些,但这些事也是做惯了的。 顾烟寒提笔的动作一顿,见席慕远是商量的口吻,坚决的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如今若是再没有了中馈权,那就任由老王妃宰割了! 席慕远也没坚持,只是嘱咐她不要累着,好好休息。 第二日顾烟寒小憩醒来之时,席慕远就坐在床边,仿佛特地等她一般。 王爷顾烟寒呓语着,软糯糯的声音像是只小奶猫。 席慕远低头亲了她一下,将她抱起来。 顾烟寒还没睡醒,任由他折腾。等到清醒过来之时,席慕远已经推着她在屋里走动了。 轮椅顾烟寒一惊。 席慕远颔首:鲁迅大师连夜赶工出来的,可还满意 顾烟寒自己试着推动轮子,比现代轮椅要紧一些,但她也可以控制好,不由得一笑:谢谢王爷! 夫妻谈什么谢。他又吻了她一下,将顾烟寒的手放到轮椅的把手上。打开看看。 顾烟寒照做,发现里面装着一架小型弩箭。她又忙打开另一端,是一个空盒子,可以用来存放东西。 这是王爷的意思顾烟寒诧异的问。 席慕远颔首:一边可以用来防身,一边可以与你装些果干。如何 顾烟寒忍不住给了席慕远一个大大的拥抱,抬头却见诗诗躲在门口,又忙松开了他。 席慕远略有不快,顺着她的眼神见到诗诗,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听说爹爹回来了,我来看爹爹。诗诗怯怯道,仿佛被人吓着了一般。 席慕远微微颔首,推着顾烟寒走出门去:王妃腿脚不便,你往后多来陪陪她。 不等诗诗答应。顾烟寒笑着拒绝:王爷,别了。小孩子娇贵,别的过了我的病气。往后天天见到这孩子,顾烟寒每天都得自己跟自己怄气! 席慕远想要说一声没事,但见顾烟寒的笑并未到眼底,便不再坚持,而是对诗诗道:来年开春后,与你请的女先生便会来,到时候跟着先生好好读书。 诗诗应了声是,顾烟寒让夏至带她出去玩了。说实话,她还是很不喜欢见到诗诗,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接受那孩子。 所幸席慕远在这方面不是个细心人,推着顾烟寒出去散心了。王府的路全部重修过,如今已经是平坦无比,就为了方便顾烟寒的轮椅走过。 下人们虽然有过抱怨,但更多的是羡慕洛北王对王妃的深情。 有了轮椅,顾烟寒的行动方便了许多。一日醒来,昨晚竟下了一夜的雪,外面皆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下人们早早的起来扫雪,顾烟寒抱着小暖炉坐在屋内,静静的听着夏至在廊下打趣:扫雪大哥在扫雪,煮酒大哥你怎么不在煮酒 等着席慕远的煮酒无奈:我没有酒煮啊。 顾烟寒闻言一笑,大声道:夏至,去取一坛烧刀子给煮酒煮! 好咧!夏至蹦跶着就去了。 席慕远给她系上厚厚的紫貂皮大氅,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调皮。 顾烟寒一笑:外面天寒地冻的,王爷还要出门吗 席慕远颔首:本王要去军营看看。越是天寒地冻。越是不能放松。 那等煮酒将烧刀子热好了,王爷带些去吧。喝了能暖身。顾烟寒道。 席慕远自然是没有意义。她将热好的烧刀子分别装了两壶,煮酒发现连自己也有份的时候,只夸王妃菩萨心肠。 忙了一上午,顾烟寒将腊月之事总算是安排的差不多了。她用的是现代管理法,将责任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她这个老大就能轻松很多。 下午瞅着雪停了,顾烟寒让夏至推她出去看雪。 夏至缩着耳朵:王妃,外头那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没事,我就想去看看。顾烟寒一笑,推我去湖边。 湖都结冰了,没什么好看的呀夏至不解。 顾烟寒淡淡笑着,坚持要去。 夏至只能照做,推着顾烟寒去了湖边。 由于怕席慕远怪罪,顾烟寒只带了她一人出来。望着那冰封的湖,顾烟寒思绪万千,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上一世,让她对那人萌生情意的起始,便是他在冰湖上手把手教她溜冰。无论她摔倒多少次,因为怕疼哭着喊着耍赖说不学了,他都耐心的哄着她,慢慢的教她,直至她学会,去将当初嘲笑她不会溜冰的人一个个比下去。 如今 顾烟寒瞥了眼自己的腿,吩咐夏至:将湖上的冰全凿了。 上一世她没来得及做个了断,这一世补上! 夏至去喊人凿冰,顾烟寒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只觉得京城真是越发的冷了。 蓦然,她感觉有什么打中了她的轮椅。原本平稳停在过道上的轮椅忽然失去了控制,直直的朝着湖面而去。 花园里此刻没有人,轮椅一路打滑来到冰上,更是不断的打转。蓦然,冰面出现裂痕。嘎啦一声巨响,冰面出现一大块坍塌,顾烟寒整个身子与轮椅一起沉入冰湖之中。 一瞬间,冰冷彻骨的湖水将顾烟寒吞没。她的腿不能动,双手无论怎么在湖里挣扎也没有办法将身子浮起。紫貂皮的大氅与棉衣沾了水更是沉重,像是索命的铁链一般将她往湖底拉去。 熟悉的面容在她眼前浮现,顾烟寒下意识的以为是席慕远,急忙伸手去抓,靠近一看却是陆篱! 她本能的要推开那人,双手却被那人禁锢住。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囚禁的别墅。 第069章 爱妻陆氏顾烟寒之墓 惨淡的阳光透过窗帘洒下,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落寞的人影。 回来了 顾烟寒的心跟着紧紧跳起来,一步步朝着那人走去。 一步、两步近了! 那人却突然站起身来! 烟寒! 对方蓦然喊出的两个字让顾烟寒一惊,她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那人的眼神根本就没有聚焦到自己身上。 他看不见自己? 顾烟寒不是很确定,也不在意。她知道他身上有枪,只要将枪抢过来就可以杀了他报仇! 她伸出手去,看着陆篱那熟悉的面容上出现忐忑的神情。 是你回来吗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惊扰了什么。 顾烟寒错愕。 陆篱朝前伸出手来,眼看就要碰到她,虚空之中蓦然传来席慕远清越的声响:顾烟寒! 恍若惊雷一般在顾烟寒的耳中炸开,眼前的世界瞬间瓦解消失。顾烟寒迷茫的睁开眼,看到了王府正院熟悉的帐顶。 烟儿席慕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顾烟寒这才发现他担忧的面容。 王爷她本能的喊他,一开口却发现嗓子干哑无比,声音细弱的几乎听不见。 你受了风寒,这两天嗓子发不出声,无需担心。席慕远说着起身将小火炉上的药碗端起,来,喝药。 他眼下一片乌青,面容憔悴不说,下巴处还有胡茬。 顾烟寒有些恍惚的被席慕远喂完了一整碗药,这才慢慢想起了自己落水的经过。 王爷她微弱却粗哑的声音响起,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席慕远的眼神一沉:谁! 我不知道她每次开口最多只能说出两个字,便示意席慕远将纸笔拿来,在上面写道:落水前,我感觉到什么东西打掉了刹车,因此轮椅才会失去控制。 本王在院外找到一个弹弓,已经让人在查。席慕远也道。 顾烟寒没了声,咳嗽两声,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又写道:我昏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扫雪将你救上岸之时,已经快没气了。席慕远想起这件事就后怕,怎么一个人去了湖边?还把丫鬟支开 我就是想去看看湖。顾烟寒一笑,心疼的摸了摸席慕远长着胡子的下巴,又无比歉疚的写道:让王爷担心了。对不起。 席慕远轻哼一声,还知道道歉,算这个丫头还有点良心。 往后不许身边没人。席慕远嘱咐一声,将颜夏送来的肉粥喂给顾烟寒。 喂了几口,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一会儿,问:昏迷的时候做什么梦了么 顾烟寒一惊,忙摇头。 席慕远眼中闪过一道失望,不再说话,沉默着将一碗粥喂完。 洛风来复诊,说了没有大碍后,席慕远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顾烟寒用口型问洛风:发生什么事了? 洛风哼了她一下,见屋里没外人,低声道: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一个陆什么的名字,王爷都听到了。他脸色能好吗 顾烟寒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洛风写好新的药方,叹了口气又道:重麟对你可是真的不错,你就别老惦记别人了行不行?瞧他那样子,又是守着你两天两夜没合眼,我怎么劝都不听。结果你呢?你不喊他就算了,还喊别人! 顾烟寒低头不语。 洛风出去,夏至哭哭啼啼的来了。若不是知道这丫头对顾烟寒绝对忠心,席慕远早就处置了她。 顾烟寒安慰了夏至几句,又问起席慕远,得知他去书房歇息,稍稍放心。 她仍旧发着高烧,醒来没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梦里,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后世。 是在墓园,墓碑上刻着爱妻陆氏顾烟寒之墓几个字。看的顾烟寒又是讽刺又是恶心,居然连她死了都不放过! 墓前,放着一大束热烈奔放的红玫瑰。带着露水,显然是刚放上去的。 这是在山顶单独修建出来的一个陵园,只有顾烟寒一人的墓。周围盘山卧水,青松遍布,风景与风水倒都是一流。 墓后有一条小道通向后山,顾烟寒循着小道而去,看见那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就萧索的站在悬崖边。只要她一推,他就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顾烟寒毫不迟疑的上前,背对着她的人却忽然转过身来,再次迷茫的看向她这里。 又被察觉到了? 顾烟寒蓦然迟疑,又稳住心神伸出手去。然而,手腕上蓦然传来一阵疼痛,让她动弹不得。 烟寒!陆篱错愕的朝她伸出手,顾烟寒一惊,顿时头疼欲裂,生生惊醒过来。 睁开眼,再次看到了席慕远的面容。 王爷叫醒我干什么她蓦然有些厌烦,为何每次都是在她即将报仇成功之时被弄醒,害的她功亏一篑。 她的蹙眉自然逃不过席慕远的眼,洛风拔掉她身上的金针,没好气的道:救了你还不好!你难不成真想死 我要报仇她呢喃着,最后两个字却因为嗓子不好而没有发出声。 洛风愈发的嫌弃:你要干什么都不行!要不是重麟发现你又快没气了及时来找我,你这会儿就跟阎王爷喝茶去了! 顾烟寒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又见席慕远眼底的担忧,心中涌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两次都是她在即将得手之时被拉回这个世界,还两次都差点没了呼吸。难道她要报仇,就是用自己这一世的命去换? 已经死过一回的她不怕死,可是触及到席慕远眼眸深处的情谊,她又动摇了。 王爷顾烟寒开口示意他将纸笔拿来,在上面清楚的写道:我的确做梦了。 席慕远的眼中闪过一道诧异,将洛风打发出去后,应了一声:嗯。 他没有问梦见了什么,让顾烟寒有些惊讶。低头又继续写道:我梦见了自己的陵墓。 梦都是反的。席慕远立刻安慰。 顾烟寒迟疑着又写:那如果我早就死了呢? 胡说什么!席慕远嗔了她一句,生死之事不得胡言。他向来不在乎这些,可却不容许顾烟寒有半点不吉祥的征兆。 顾烟寒犹豫着又写道: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但也许还有机会能再回原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死去了,说不定就是回了原来的世界? 本王只知道生死不可逆。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鬼,本王手染鲜血恐怕夜夜都要遭厉鬼索命。若是如你说言有什么两个世界,本王也只知道在这个世界的你才能被本王保护,才能好好活着! 顾烟寒的话让他不安,你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再好,于本王而言也终究是死了。本王不想你死。 他素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语,但洛风也说,顾烟寒的病情明明已经稳定下来,气息却忽然弱下去,实在是奇怪。 他怕这是顾烟寒给他的什么暗示,顿了顿问: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言。本王不会怪罪。 她想回去杀了陆篱,哪怕是用这一世的性命来换。 可是落笔之时,又想起席慕远最后的话,生生没有能写出来,任由笔尖的墨在纸上渲染出一大团的黑晕,最后提笔写了五个字:王爷,谢谢你。 席慕远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少惹些事,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便是对本王最好的谢。末了,又落下一个吻。 顾烟寒笑笑,抱住了他,依偎在他怀里:王爷,我不想死了。 后面的字因为她嗓子的缘故而没有声音,席慕远低头问:不想什么 没什么。她抬头啄了席慕远一口,我还是挺舍不得你的 傻丫头!席慕远郁闷了整整三天的心,只因这一句话变得豁然开朗。 什么狗屁陆篱,如今在顾烟寒身边的是他席慕远!顾烟寒舍不得的人也是他席慕远!陆篱滚蛋去吧! 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羁绊加重了,又或许是不再日有所思,顾烟寒往后几日没有再出现那样奇怪的梦。 她的高烧渐渐退了,夏至帮席慕远将洗净的衣服放入衣柜之时,无意间碰落了什么。低头一看却是双鞋子。 夏至捡起就要放好,一碰却是脸色大变,忙送到了顾烟寒面前:王妃!您快看这个! 不就是王爷的鞋子吗顾烟寒不以为意,低头又看手上的医书。 夏至的脸色更不好:这是您上次给王爷的定亲回礼!里头装了钉子的! 顾烟寒一愣,接过看了眼,鞋内侧还沾着一点点不是很清晰的血迹,让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当时只想着要整席慕远,没想到他还真的会穿,肯定被扎的不轻。 夏至比她还担忧:王妃,您说王爷还留着这个,是不是等着做您的罪证呢 以席慕远的心胸,顾烟寒这点不担心。只是想着他的好。让夏至将席慕远定亲之时丢给她的鞋样子找出来,打算好好给席慕远做一双冬靴。 屋里地龙烧的暖烘烘,顾烟寒窝在炕上纳鞋底,忽然看见颜夏指挥着丫鬟们打水进来。 怎么了顾烟寒望着进出净室的丫鬟们。 是煮酒大哥回来传话,说是让奴婢们准备热水,王爷一会儿就回来沐浴。颜夏道。 顾烟寒估摸着是席慕远练兵出了一身汗,也没多想。然而没一会儿,看见席慕远头发都湿了,不由得大吃一惊:王爷你落水了 不是。席慕远应了她一声走向净室,本王先沐浴。 顾烟寒觉得奇怪,席慕远就算是落水,他的衣服怎么是干的? 夏至。去问问扫雪,王爷今儿个怎么了。她吩咐了一声,让婆子将自己抱上轮椅,独自推进净室:王爷,怎么了 冬泳而已。席慕远不以为意。 顾烟寒诧异:你不是不会水吗! 你怎么知道席慕远奇怪的看向她。 顾烟寒怕扫雪又被罚俸没有出卖他。 席慕远自己也能猜到不是扫雪就是煮酒多嘴,也没多问:你先出去吧。这里滑。 顾烟寒颔首:那我派人给您煮些姜汤驱寒。 多备些。席慕远道。 顾烟寒应下出门,夏至已经等在那里:王妃,奴婢没有见到扫雪大哥,他也在沐浴。据煮酒大哥说,王爷今天跟扫雪大哥学游泳去了。 顾烟寒一愣:这么冷的天学游泳 夏至点头,低声道:大概是上次您落水让王爷着急了,他才想学游泳的。 顾烟寒的心宛若被外头的暖阳照耀着一般。吩咐夏至将煮好的姜汤也与扫雪送些去。回过神来之时,席慕远已经从净室出来。 王爷可学会游泳了她问。 席慕远挑眉:本王是那等蠢笨之人吗 幼年他呛了水,因而一直绕着水走。又觉得常年在漠北那等风沙之地,就是不会游泳也无妨。 可如今,因为眼前的女子,他改变了心意。 那等天气暖和了,王爷也教我游泳吧。顾烟寒一笑,随即神色又暗淡下来。她的腿如今不能用,还不知道能不能学会呢。 席慕远却是一口应下,第二日又带了扫雪去冬泳。扫雪苦不堪言,偏偏煮酒个不讲义气的装病,只能他去。 第三日下午的时候,席慕远冬泳回来,沐浴结束,正穿着雪白的亵衣与顾烟寒坐在炕头聊天,蓦然谈起了她落水之事。 人本王已经处理掉了。 顾烟寒忙问:是谁做的。 前院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厮。弹弓就是他的。 话虽如此,顾烟寒觉得奇怪。小厮就算是没见过她,也该看得出她的穿着,更何况她当时坐着轮椅,身份更是明了。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年代,一个小厮怎么敢冲她用弹弓?还正巧就打掉了用来固定轮椅的刹车?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席慕远道:下人都知道他弹弓玩得好,平素常用来打鸟。你出事后他就不见了。本王派人找了这几天,才在乞丐堆里找到了他。更何况。他已经承认那日的确去过花园。 王府花园属于内院,小厮没有命令擅自闯进内院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还惹上了顾烟寒落水的事。 只是再无其他证据,这件事也只能如此。 他的家人呢顾烟寒又问。 不是家生子,是前些年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一起买来的同一批人本王都打算换掉。 顾烟寒却拦住了他:王爷,这件事先不急。若是这个时候换人,反而便宜了别人安插探子进来。不如徐徐图之。 席慕远略一思索,颔首:你看着办就好。你不是还有不少陪房么?品行端正的都能用上。 顾烟寒原本只管着王府内务,席慕远这意思是让她开始接手王府外务了? 京城本就是个多雪的地方,进了腊月一连落了好几场大雪,不少人家的房屋坍塌,还引来了不少灾民。 长公主怕她第一回当家不知事,特地来通知顾烟寒一声各府施粥之事。 顾烟寒自然是一口应下,问清楚了旧例,当即便派人在忠毅侯府粥棚的隔壁搭了洛北王府的粥棚。 她向来是个喜欢做实事的,施粥自然也不会只有粥汤照人影,势要让每个人下去一口都能吃到米。 有些公卿家以好充次,顾烟寒却是不允的,每日用来施粥的大米都是从城南的余米粮仓用银子买来的精米。 席慕远知道了直夸她有巾帼之风。 为了防止下人偷懒,顾烟寒虽不方便亲往,也派了身边得力的褚妈妈去。老夫人被她三振出局后,褚妈妈便跟了她。如今顾烟寒房里的小丫鬟都是她在帮着调教,倒也忠心。 灾民们喝了粥,尤其是得知了洛北王府的粥最是实惠后,纷纷感动的一塌糊涂。对着帘子里喝茶监工的褚妈妈深深的拜谢,还以为她是王府贵眷。更有甚者感激涕零,直言洛北王为大应征南闯北,连施粥都这般大方,当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王爷! 褚妈妈听着更觉得脸上有光,连着跟顾烟寒报告之时都眉飞色舞的,好似在夸她一般。 顾烟寒微微颔首:我腿脚不便,粥棚就多劳妈妈看顾些了。 褚妈妈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然而施粥的第三天,却战战兢兢让身边跟去的小丫鬟回来报告,李御史家的揭发洛北王府粥棚用来施粥的米是霉米! 顾烟寒一惊:怎么回事?李御史家的怎么会闹上门来 小丫鬟紧张无比: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就是李小姐来了,说了一大通恭维我们王府的话。她要帮着施粥,褚妈妈不好拦。结果她就说咱们用的是霉米,还当场开了一斛。真的发霉了 今儿个的米是哪来的顾烟寒问。 还是管事一大早从余米粮仓买来的,但我们说了没人信 顾烟寒稳定心神仔细思索着,叫来扫雪与夏至分别反吩咐一番,亲自前往粥棚。 洛北王府的粥棚处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有灾民也有好事的围观者。 以席慕远的名讳来说,大多人其实是不信洛北王府会做下这种事的。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如今洛北王府不是洛北王当家,而是王妃当家之后,那些阴暗的揣度便出来了。 一见带有洛北王府标记的马车,百姓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婆子先一步将轮椅放下,又抱着顾烟寒从马车上下来。众人瞥着这倾国之色的女子,纷纷露出好奇又惊叹的神色来。 王妃!您可来了!褚妈妈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扑过来,指着粥棚里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便哭诉起来。王妃,李小姐非要说咱们府上用的是霉米!这些米可都是管事一大早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 众人闻言大惊,谁也没想到这双腿残疾的女子竟然是洛北王妃! 顾烟寒示意颜夏将她推过去,粥棚里站着一个身穿貂皮大氅的女子,瓜子脸,粉唇黛眉,虽不算惊艳,但也精致。 她扬着下巴不屑的打量过顾烟寒,冷声问:你就是顾烟寒语气轻慢,来者不善。 褚妈妈立刻道:这就是我们洛北王妃! 你是李御史家的千金顾烟寒问。 没错!今日王妃用霉米施粥,就不怕吃死人吗!李小姐咄咄逼人的问。 洛北王府用来施粥的所有米都是从城南余米粮仓买来的精米。管事,怎么回事顾烟寒看向一旁已经急的一塌糊涂的管事。 管事冷汗涔涔:奴才按王妃的吩咐。天不亮就去城南买米,再将米运来。前几日都仔细查验过,都没问题。想着他们是老字号,咱们又是王府,总不至于店大欺客到咱们头上,因而这两日便没有细查。谁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李小姐却是冷笑:那怎么你一日没查就出了这样的事?分明就是你们以次充好!不将灾民的性命放在心上! 谁比得上李小姐忧国忧民。自家的粥棚不去关心,反而有闲心查上我洛北王府了。顾烟寒淡淡嘲讽一句,示意颜夏推她去看那些米。 每一斛米上一层都是精米,但下面却被翻出来了霉米。有几斛米已经用到一半,露出了里面霉米与粳米交错的画面。 怎么不报上来顾烟寒冷声问。 褚妈妈苦不堪言:奴婢也不止,煮粥的小厮们没一个来跟奴婢说的,直到李小姐来奴婢才知道! 顾烟寒剜了眼她,就知道褚妈妈铁定是过来享福了。 管事倒是低声道:奴才刚问过,那几个不懂事的小厮说,还以为这是上头的意思,因而不敢吭声。 这事有多久了顾烟寒又问。 昨儿个就有管事低声又道。 顾烟寒深深的叹了口气,问管事:我让你平素要的票据呢 管事恍然大悟,忙取来呈上。 顾烟寒看了眼没错,示意他去送给李若晴:李小姐,这是王府一大早从余米粮仓买米的证据。一共五十袋,每日如此。你且看看。 李若晴却看都不看:这算什么?你买了精米运回王府,再将霉米从王府运出来,一个偷梁换柱,一张买卖票据算的了什么 至少说明洛北王府的确从余米粮仓买米了。你说是不是顾烟寒问。 李若晴冷笑反问:那又如何 各府粥棚都是卯正开始施粥,我洛北王府也一样。因此,为了不延误时辰,卯时二刻必须已经开始烧粥。而从余米粮仓到粥棚需要走两刻钟的时间,管事卯时初刻便必须将米买妥开始送来。你说对不对顾烟寒倚在轮椅上抱着小炭炉问李若晴。 李若晴对这些烦乱的时间很反感,但为了不让顾烟寒看轻,仔细算过发现没有漏洞后,又问:那又怎么样?你按时将霉米从王府送来,并不影响管事将精米买回去。 顾烟寒不急不忙的又道:从洛北王府来这里需要走三刻钟,如果霉米是从洛北王府运出来的话,寅时七刻便要运米出府。如今五城兵马司的人每日每夜都在巡城,寅时七刻之时正好路过洛北王府,你可以去问问他们,王府小厮出来之时,是只身的,还是带着霉米。 李若晴被她这番话弄得头晕,也不高兴算,想都没想就道:谁不知道洛北王府盘亘军营多年,你要他们做个伪证有什么难的 要是我没记错,如今五城兵马司的首领是李小姐的亲二叔吧?更何况,洛北王府在北,余米粮仓在南。在此施粥的各府都可以作证洛北王府的米是从哪个方向运来的。你不如去问问。 顾烟寒刚说完,一旁便有一个管事便道:是从南边运来的,我们忠毅侯府的人都可以作证! 对!我们作证! 我们齐府的人也可以作证! 我们南安王府的人也可以作证! 一时之间,周围的管事纷纷带头作证,李若晴涨红了脸:那又怎么样!你就是用了霉米坏了王爷名头! 是我用了霉米,还是余米粮仓知道洛北王府用来赈灾,收着我精米的银子却卖给我霉米,还不能下定论吧顾烟寒悠悠盯着李若晴。 说话间,扫雪来了:王妃!属下将余米粮仓的掌柜来带了!果然在他们家粮仓里发现了不少的霉米! 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声,顾烟寒又问:找京兆尹了吗 已经派人去通知!扫雪说着将掌柜的一把推出来,掌柜心里有鬼,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顾烟寒打量着这个一双小眼睛如同老鼠一般精贼的小男人,沉声:你好大的胆子! 王妃饶命!不是小的是、是他看向李若晴,被李若晴瞪了一眼,又不敢言语。 夏至这个时候也匆匆跑来了:王妃!我查到了!余米粮仓的东家就是李御史家! 李若晴顿时面色惨白。 顾烟寒挑眉:李小姐,你们家卖霉米,该怎么给我一个说法 这、这是污蔑!李若晴怒道。 李小姐,你看看这票据,我可是真银白银付的精米的钱!霉米是你亲自找出来的! 李若晴咋舌。 顾烟寒又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了一个粥棚:趁着今日都在,不如我也查查李小姐家的,看看用的是什么米。 不行!李若晴想都没想就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顾烟寒。 扫雪抬剑,又被顾烟寒示意放下。她挑眉扫了眼李若晴,笑问:李小姐心虚什么?你设了这个局想污蔑王爷,就不准我去查你的了 我、我我们家的都是精米! 你说是就是顾烟寒蔑笑,夏至,带着侍卫去查!有谁阻拦的一律拿下! 夏至当即就去,李御史府的小厮想要阻拦,但哪里是王府侍卫的对手,都被赶到一边。 夏至翻了两袋米,下面都是霉米!其余的也很快被侍卫倒出来,基本上不是霉米就是粳米! 众人纷纷对李若晴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当即就有灾民讥讽起来:我就说洛北王义薄云天,怎么会做这种事!没想到是被狗咬了!我呸! 还好王妃来证明了清白!还什么御史家的千金!真是不要脸!污蔑王爷清白! 叽叽喳喳的声响中,哒哒的马蹄声格外清脆。席慕远从闪电身上一跃而下,来到顾烟寒身旁:如何 都已经解决了呢。顾烟寒冲他一笑,李御史收着咱们精米的钱却卖霉米给咱们,还让李小姐来诬王爷清白。结果他们家的米才全是霉的。 李若晴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发抖。 席慕远扫了眼她,回头看向面黄肌瘦的灾民,又瞥向那冒着热气的大锅:给本王盛一碗。 扫雪照做,席慕远接过端起粥对众人道:今日也是我洛北王府下人疏漏才致使小人作祟,本王与诸位同饮!他说完端起碗将一大碗掺杂着霉米的白粥一饮而尽。 众人惊呼,顾烟寒更是拉着席慕远的衣角,被他轻轻挥开。 他将光底的豁口碗倒扣给众人看了眼,示意已经全部喝完,又吩咐道:将所有的霉米换成精米重新施粥,再加些小菜。 王爷大义! 王爷千岁! 众人纷纷跪地高呼,席慕远瞥见顾烟寒担忧的面容,轻声道:无妨,霉米本王在漠北也吃过不止一次。你身子不好,受了风又要咳,先回去。 他打横抱起顾烟寒,路过李若晴身旁之时刻意停了一下:今日之事,本王等李御史的交代! 霉米之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引得皇帝大怒,直接革了李御史,命他闭门思过。还要彻查各府用来施粥的米是什么米,引得原来以次充好的各家怨声载道,纷纷恨上了李家。 管事与褚妈妈因督查不力被罚了三个月月俸,念在他们年纪大,只挨了三十板子。听说席慕远在军中罚人直接是一百起的后,谁也不敢吱声,还念叨王爷仁慈。 顾烟寒每日窝在正院养病。总算是将给席慕远做的冬靴做好,献宝一般给了他。 席慕远瞥了眼没有马上接过,挑眉看着她不语。 顾烟寒心虚了:这次的没钉子。 席慕远这才接过:怎么想到给我做鞋了 上次不是没好好做嘛,最近正好有空。王爷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我再做就是。顾烟寒迫不及待拉着席慕远坐下。 席慕远换上鞋,在原地走了两步,鞋底很厚,还加了绒,非常的合脚。 不合脚。他心里笑着,面上却板着。 顾烟寒期待的神色顿时暗了下来:哪里不舒服?我改 席慕远一把抱住她,捉住她的小手看着上面的针孔心疼起来:本王看着你手上的伤不舒服。 说鞋呢,王爷快说哪里不舒服?鞋子可不比衣服。你每日又要去营中练兵,鞋子是一等一的重要。顾烟寒严肃的问。 席慕远抱着她躺倒在热炕上:很舒服。本王从未穿过这么舒服的鞋。 老王妃没给你做过吗顾烟寒好奇的问。 席慕远脸上的喜悦顿时淡了不少:从未。 那我以后多给王爷做几双。顾烟寒心疼的抱了抱他。她记得秦子鱼虽然去世的早,但是早早就已经帮她将鞋子做到了成年。 席慕远应了一声,又见她的手指上的针孔,轻轻吻了一下:不急,别再被伤着自己。 嗯嗯。 爹爹。清脆的声响蓦然闯入,席慕远起身看见夏至正追着诗诗进来。 王爷我没有能追上诗诗小姐夏至为难的道。 顾烟寒也撑起身子,看到这孩子顿时便一阵心累。这几日她借着养病的由头躲了诗诗好几天,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小魔女找到机会溜进来了。 爹爹!诗诗甜甜的叫了席慕远一声,又怯怯望向顾烟寒,见过王妃。 这态度变得够快的!顾烟寒微微挑眉,问:今日怎么懂规矩了 诗诗小脸微变,怯生生的又看向席慕远。 席慕远不以为意:这样懂规矩挺好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他这样的胸襟,能纵容一个毛毛躁躁的王妃。 诗诗的脸上闪过一道失望,复尔抬头又道:诗诗听说王妃病了,一直在跟菩萨祈祷让王妃快快好起来呢! 呀,诗诗真懂事。顾烟寒冲她笑了一下,夸了两句。 诗诗笑着又期待的看向席慕远,席慕远抬手拿起顾烟寒的茶杯喝了口热茶,没有反应。 诗诗有些失落,低头间看见地上的鞋,好奇的又问:王爷爹爹怎么有两副鞋子 王妃又与本王做了一双。席慕远道。 诗诗面露羡慕:哇!王妃真厉害!诗诗也好想要一双新鞋子哦 她边说边依次看向席慕远与顾烟寒,席慕远放下茶杯问:你的冬鞋还没到么 诗诗迟疑着。 顾烟寒指着她脚上那双绣着富贵如意的鞋道:都穿上了,我让针线上的人连夜赶出来的。 席慕远颔首。 诗诗嘟着嘴试探性的又道:她们做的都没有王妃做的漂亮 顾烟寒听着这话里话外都是别扭。问:那是要我给你做一双吗 诗诗欣喜的点头,席慕远却皱眉:做鞋费精力,别麻烦王妃。明日让针线上人再做一双就是。 诗诗咬唇,一脸委屈的模样:可是王妃都给爹爹做 夏至也听不下去了,低声道:我们王妃也就给王爷一人做鞋。 诗诗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在一边,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顾烟寒瞥了眼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的席慕远,对夏至道:带诗诗去针线上让人做鞋吧。 席慕远翻了眼顾烟寒放在一边的医书,问:可有线索问的自然是指顾烟寒的腿。 顾烟寒失望的摇了摇头。 别气馁。前几日暗卫来报在湖州发现了薛绍的踪迹,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了。席慕远宽慰道。 这几日洛风将薛绍残留在穹窿山的手札全部搬来了王府,顾烟寒也一一看过,还是一无所获。 更何况,以薛绍那个破脾气,她上次给他下了巴豆,这次就算找到了他人,肯不肯医还是一回事呢。 你近日抽时间将府里除夕之事一一安排妥当,当晚有宫宴,你随本王入宫赴宴。席慕远道。 顾烟寒望见自己的腿,本能的摇头:王爷,我不想去 席慕远自然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有本王在,不会有人敢讥笑你。 顾烟寒仍旧是摇头。腿是一回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本王陪你在家过年。席慕远索性也不去了。 顾烟寒却同样摇头:王爷去吧。皇上赐宴,你不去不好。 本王又不怕他。 我怕呀!王爷,你就去吧。等回来了,告诉我宫里的除夕宴都有什么。 本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先是老头子说一番往年之事,再是说一下来年的期望。大多都是好的。再然后便是喝酒、歌舞。唯一算有点意思的大概就是烟火,你该会感兴趣。 那王爷去了告诉我烟火怎么样,好不好顾烟寒又道。 你要看的话,本王今晚就能给你放。 还没过年呢,放烟火有什么意思?还是王爷到时候告诉我吧!我喜欢听王爷说。顾烟寒又撒娇般拢住了他的手。 听着最后一句话,席慕远与她继续争辩的心淡了下去,伸手搂住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要做 顾烟寒一惊,僵硬的面容之上淡出一抹笑:大过年的,我瞒着王爷能去做什么?我腿脚还不便,做贼都不能出门啊。 这倒也是 席慕远叹了口气,莫不是这丫头真的只是因为腿而自卑了才不愿意出门? 拗不过她,除夕当日席慕远只能自己只身进宫。出门前,顾烟寒却喊住了他。 第070章 大逆不道 席慕远以为是这丫头想通了要与他一同入宫,当即折返回来。 顾烟寒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来一双皂靴,笑眯眯的道:王爷穿这双吧。大过年的,家家户户穿新衣,王爷您那双鞋都穿小半个月了。 席慕远脚上自然是顾烟寒为他做的那双冬靴,几乎日日都穿着。 也是你做的席慕远想起前几日自己回府就看到这丫头在炕头做针线。 顾烟寒颔首,席慕远低头落下一个吻:别累着,仔细熬坏了眼睛。 穿了新鞋,他再一次问:真的不与我一道入宫 顾烟寒摇头:王爷去吧,我在家里等王爷的好消息。少喝些酒。 除夕最忙的是上午,下午没什么事,顾烟寒便给没安排差事的丫鬟婆子们放了假。 眼看天渐渐黑了,夏至揣着一个鼓囊囊的湛蓝色包裹从屋外走来,轻声对顾烟寒道:王妃,我买回来了。 顾烟寒打开看了眼,颔首:让院里人都去回家去吧。 夏至照做,没一会儿正院便只剩下了顾烟寒一个。她坐轮椅到暖阁门口,双手撑在轮椅上让自己摔倒在地。 周围没有丫鬟,她喊了几声没人来,隐匿在暗中保护她的扫雪只能上前。 王妃,得罪了。他低身想要扶起顾烟寒,后脑勺蓦然传来一阵疼痛。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夏至这才忙跑出来,先将顾烟寒扶到了轮椅上,再半拖半拽的将扫雪扯进了暖阁。 王妃,这样真的不要紧吗夏至担心的问。 顾烟寒示意她放心:没事,你去门口帮我看着些就行。把房里的东西拿出去吧。 夏至推着顾烟寒去了正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打开她从外面买来的湛蓝色包裹,里面居然是一大叠纸钱与香烛等物! 她帮顾烟寒将香炉、火盆摆好,想要帮顾烟寒将祭品烧了,却被顾烟寒挥开:我自己来,你帮我去门口守着。 可王妃你的腿 扶我到地上。顾烟寒道。 夏至怕她受寒,连忙又回去拿三个蒲团垫在顾烟寒身下才离开。 顾烟寒慢慢点燃了蜡烛插在香炉之上,又在火盆里开始化纸钱。 浓重的夜色之下,跳跃的火光照应着她孤寂的面容,显得令人心疼。 她的眼眶慢慢的泛红。随即便是低声的哽咽:爸妈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收到 我还活着可惜不能给你们报仇了 那晚陆篱拔枪之时,他们一家团圆正在吃年夜饭。 你们不该逼他的顾烟寒哽咽着又道,他那么要强的性子,你们怎么能逼他更何况他也是被算计了 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不停的落下,娇小的身躯在夜风中颤抖,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我知道你们一直觉得我性子犟,不比姐姐听话乖巧,一直都偏心姐姐可是他弥补了你们对我的所有偏心你们为什么要逼他 她将手中的纸钱一一投入火盆之中,寒冬中火盆里的火焰炽热,却仿佛怎么也无法温暖顾烟寒的心。 你们毁了他也毁了我还搭上了全家的性命 你们看到他有多恨你们了吗?你们本来有机会能化解他的仇恨的他都已经打算放下了可你们逼他算计他还将我视作弃子 往事如潮水般拥入顾烟寒的脑海,占据了她全部是思绪,令泣不成声。丢下手中的一沓纸钱,捂着嘴低声呜咽。即使正院里的人已经被她全部撤下,她也还是怕被人听见。 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她手缝间流出,纸钱黑色的残渣被夜风吹起,又慢慢的落在地上。北风呼啸下,显得愈发的阴森。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们烧供奉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是我们先对不起他以命抵命 从穿越而来到现在,顾烟寒一直刻意不去想这些事。可如今到了除夕,所有人都在为过年而欢欣,只有顾烟寒的心越来越冷,总是想起那晚除夕夜的惊变。 餐厅里,他们一家五口人坐在一起,父亲正对她冷脸训斥。下一秒,坐她斜对角的陆篱怒吼一声够了,在所有人的诧异中站起来,将父亲一枪爆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当警卫冲进来之时顾烟寒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晚的震惊与痛不欲生在这一刻还能清楚的传入顾烟寒的心底,让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微微发颤的身子。 爸我恨你 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她才低声说出这几个字,做这深呼吸又将自己的情绪稳住,但现在不恨了 她低头不再说话,像是倦了一般,沉默的将手边的纸钱一一丢入火盆。 蓦然,外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顾烟寒回过头去,看见丫鬟们提着灯笼鱼贯而入。 夏至被婆子们堵了嘴绑了起来,老王妃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对顾烟寒露出一抹肆意的笑:来人!把这个妖妇给我抓起来! 她身边的两个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抓着顾烟寒,将她拖到一边。随即,又有一个婆子拎着一桶水将吐着火舌的火盆浇灭。 真是有备而来啊 顾烟寒低头擦去脸上的眼泪,抬头间看见诗诗正往老王妃身后躲。 听闻这丫头在她病重的日子里,时常往北院跑,看来这会儿是得了老王妃的眼。 顾烟寒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发着滋滋声的火盆之上,蓦然身旁投下一道黑影。下一刻,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妖妇!王爷待你这般的好,你竟然想要用厌胜之术害他!老王妃怒斥,抬手又要一个巴掌落下,被顾烟寒灵巧的躲开。 一巴掌落空,老王妃更是恼怒,指着顾烟寒道:给我抓着她! 府里的下人原来大多都是老王妃的陪房,当了十几年差不免骄纵。顾烟寒前段时间掌权后,便循着机会将不省心的都一一换下来了。 如今,这些婆子有了报仇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 她们大力的抓着顾烟寒,趁机掐她,将无法站立的她架到老王妃面前。 眼看老王妃的巴掌又要落下,顾烟寒知道躲不开,冷声问她:您就不怕王爷看到我脸上的伤动怒吗 老王妃的动作一顿,随即冷笑:大年夜你在正院烧纸钱,这点规矩都不懂!我正好替王爷好好教训教训你! 那也得王爷说了算!您是想去听香小筑了吧! 老王妃听见那地方就火大,不管不顾的便是又扇了顾烟寒一巴掌。 顾烟寒怒火中烧,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般屈辱!可偏偏的,现在因为腿坏了,她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瞧着顾烟寒愤怒的双眼却无能为力,老王妃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抬手一挥:将这妖妇关去地牢,把东西给她送去。 什么东西? 顾烟寒还想问,一旁的婆子便已经兴奋的拖着她离开。地牢的侍卫见是她,大吃一惊:你们把王妃怎么了! 是王爷的意思。老王妃从身后走来,开门,给王妃弄个单间。 侍卫迟疑的看向顾烟寒,被老王妃一声怒喝:怎么?我现在说话不管用了 侍卫无法,只得转身开门。 洛北王府的地牢阴暗而潮湿,里头夹杂着沉淀了许多的血腥味。顾烟寒被丢入一间还算整洁的牢房,老王妃身后的管事妈妈端着一个托盘笑眯眯的放在顾烟寒身旁:王妃,您选一个吧。 上面是白绫、鹤顶红和剪刀。 我死了,你就不怕王爷来找你算账吗顾烟寒抬头问老王妃。 人都死了,还能怎样?我是王爷的母亲,难不成还会害他?倒是你,自打你进门,府里没一天安生日子! 老王妃说着往前走了两步,附在顾烟寒耳边低声道,我早已经为王爷选好了新的王妃,你安心的去吧。也不必为我担心,我对王爷有养育之恩,远哥儿纵然是再怨我,我也是他母亲。更何况往后新人进门,他哪里还能记得你 您可真恶毒!顾烟寒瞥了眼地上的剪刀,若不是离她太远,她真恨不得此刻割了老王妃的喉咙。 刘显家的,你留下,送王妃最后一程。老王妃吩咐完,精神抖擞的出门而去。 刘显家的就是刚刚那端东西的管事妈妈,夏至也被人丢了进来,顾烟寒为她解开绳索,刘显家的也没有阻拦,而是道:夏至姑娘,你一会儿就跟王妃一起去了吧。路上也要搭个伴。 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夏至护着顾烟寒怒斥。 刘显家的一笑:那又如何?王爷还能动他生母不成 老王妃死不了,你们这些人可一个都逃不掉! 刘显家的被顾烟寒突然沉下去的语气吓了一大跳,又见她那双剪水双眸此刻盯着自己,如同恶鬼一般令她竟然有一丝的胆怯。 她思索一番,心一横:王妃还是先上路吧!有什么话,往后托梦给王爷!她夺过地上的白绫猛然绕到顾烟寒身后绞住她的脖子,夏至冲上去想要推开她,却被刘显家的一脚踢开。 她倒在地上,手背被剪刀锋利的尖口画出来一道细长的口子。眼看顾烟寒面色越来越苍白,夏至抓起剪刀不顾一切的朝刘显家的捅去,正中心窝! 刘显家的虎背熊腰的身子一顿,面上流露出不可置信。最后慢慢倒了下去,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夏至。 夏至惊恐的不敢看她,顾烟寒一把扯掉脖子上的白绫,夏至扑进她怀里:我我杀人了小姐我杀人了 你救了我!顾烟寒跟她强调着,这婆子死有余辜!你是为民除害!你救了我!没事的,别怕。 可夏至惊恐的抬头看向听到动静而赶来的侍卫。 侍卫有些尴尬:王妃 进宫去请王爷。顾烟寒吩咐他。 侍卫点头,还派人给顾烟寒送来了厚棉被与热水。 席慕远赶回来之时,就看到顾夏至在地牢的一隅给顾烟寒敷脸。 怎么回事他走进来,看到顾烟寒脖子上的勒痕更是恼怒,谁做的! 还能有谁顾烟寒低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肿起的脸颊。 席慕远握拳,先一步将她抱起。又冷声命令夏至:给本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夏至省去了顾烟寒烧纸钱的事,老王妃来对质之时,一个劲的咬死这件事:王爷!这妖妇是要你死啊!你看,你还活着,她就在你住的院子里烧纸钱了!不是咒你是什么!为娘的都是为你好! 席慕远看着那被婆子搬来的火盆略微一窒,转头看向炕头的顾烟寒,她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是本王让王妃烧的。他蓦然道。 还在借此大做文章的老王妃一愣:王爷你你不能这般包庇这妖妇! 本王让王妃给阵亡的将士们烧些祭品,不行么他的声已经沉了下去,谁都能听出来他的不快。 老王妃气得捶胸顿足:王爷!这妖妇是要害你!她是要害你! 死在她手上我心甘情愿! 老王妃一窒,席慕远瞥过她身后的几个婆子,问:哪些人参与了 婆子们戚戚不敢出声。 席慕远看向夏至:你说。 她们都来了,还有几个不在 一会儿去跟白虎认人。席慕远站起身来。母亲,你回去收拾东西,天一亮就启程去听香小筑。 老王妃立刻怒吼:明日是初一!断没有初一搬家的道理! 那有这般折辱本王王妃的道理么席慕远冷声问。 我那是为了王爷好! 本王不需要!煮酒,送她回去!白虎,把所有的婆子绑了,全部杖毙!不等老王妃再喊冤,席慕远已经将一切都吩咐完。 老王妃猛然挣开煮酒猛地往地上一坐,再一次开始哭起老王爷:你走的早啊你说不会有事的我听了你的啊!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事啊?远哥儿不孝是你没有好好教啊王爷啊王爷王爷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席慕远的身子微微发颤,幽深的凤眸之下一片阴沉,咬牙沉声道:明日,本王会派人将父亲的灵位一并送去听香小筑。 老王妃一惊,煮酒趁机和另一个侍卫一起将她拉了出去。走的老远,顾烟寒还能听到老王妃骂席慕远不孝的话语。 顾烟寒打发掉了夏至,席慕远坐到她身边低头检查她的伤口,满眼都是心疼:扫雪呢 我让他睡着了。顾烟寒如实道。 席慕远眼中透着无奈与气愤,可顾烟寒这个样子他又只能压着怒气:本王不是说过你不准再落单么?夏至那一个小丫鬟都做的了什么 对不起 本王不要对不起!本王要的是你平安! 顾烟寒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抬起头对上了席慕远流露着不忍与自责的双眸:王爷不问我为什么要烧祭品吗 席慕远眼神微沉:你若是愿意告诉本王,也就不会将扫雪也避着了。 顾烟寒垂眼:我不是想要用什么厌胜之术害你 本王知道。 两人之间又是沉默,席慕远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终究还是没忍住:祭品若是没烧完,本王再陪你烧些。若是要供奉谁,出了元月本王与你去相国寺请一樽灵位。 顾烟寒诧异,随即又摇头:谢谢王爷往后我不烧了 无妨。本王还不至于跟一个死人计较。话虽如此,席慕远还是忍不住的想难道那个陆篱已经死了?不然的话,为何连他的情报网都找不到? 老王妃要搬去听香小筑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洛北王府的人,一大早起来,他们甚至都闻到了昨晚那些婆子死时残留的血腥味。 洛北王府对下人一向宽厚,这次又还在过年的档口,死了那么多下人,府里人不由得议论起来。得知与王妃受辱有关,谁也不敢再大声说话。 席慕远一大早去送老王妃,顾烟寒捂着总算消肿的脸,对夏至道:咱们也去送送老王妃吧。 夏至撇嘴:她都那样对您了,您怎么还去送她 顾烟寒一笑:怎么说也是我婆婆啊。 夏至闷闷不乐的推着她去北院。 老王妃不想走,自然是没有收拾,这会儿正抱着老王爷的灵位在哭。 席慕远是铁了心要送走她,重新找人在帮老王妃收拾箱笼。他冷眼站在一旁,任由老王妃哭出个大天来也不松口。 见顾烟寒来,席慕远立刻走出去:你怎么来了 来帮王爷送送老王妃。顾烟寒一笑,看见老王妃正怨怼的剜了她一眼,妖妇! 母亲,她是我的王妃! 老王妃被他言语间的怒火一吓,气势矮了三分不敢再言语。 顾烟寒挑衅的剜了她一笑,对席慕远道:王爷一晚上没睡,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就成。 席慕远自然知道顾烟寒肯定是要做什么,他有些迟疑。老王妃这件事上做的是不对,但那是他的生母,他做不到像处置其她人一般处置她。 而顾烟寒却是下得了手的 席慕远没有动。 顾烟寒知道他的顾虑:王爷,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老王妃出事。 席慕远仍有些犹豫。 老王妃抱着灵位却是站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如同蛇蝎一般看向顾烟寒,满是不甘: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竟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回来!我有何颜面去见席家的列祖列宗! 那您就别见了,宗庙里也不差您一人的牌位。顾烟寒冷冷道。 老王妃一窒,看向席慕远。席慕远不语,显然老王妃的话又过了。 王爷,您去忙吧,我不会伤到老王妃的。顾烟寒又道。 席慕远瞧着老王妃那作天作地做空气的模样,叹了口气转身。路过顾烟寒身旁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低声道:她是我母亲。 顾烟寒微微一笑:妾身明白。王爷对我的好都记着。不会让您为难的。 母亲,往后本王会常去看您,也望您好自为之。席慕远最后望了眼老王妃,这才离去。 远哥儿!老王妃尖叫着想要追上前去,被机灵的扫雪一把拦住。 顾烟寒笑眯眯的盯着倒在地上的老王妃:夏至,关门。 朱色的户牖大门缓缓合上,老王妃的眼底终于出现惊恐的神色。 我是王爷的母亲!她大喊着,想要用这个震慑住顾烟寒。 顾烟寒一笑:我昨日似乎也跟您说过我是王爷的妻子吧 老王妃面色不善。 顾烟寒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夏至:喂她喝下。 老王妃拼命的挣扎,扫雪迟疑的看向顾烟寒:王妃,那是王爷的母亲。 不是毒药。顾烟寒示意他上前帮夏至一把,这才将药喂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老王妃惊恐无比,冲上来就要与顾烟寒拼命。 顾烟寒趁着她过来之时推着轮椅上前。迎面就是两个巴掌落下。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屋内,直接将老王妃打蒙过去。 这两巴掌还你。至于那药,不过是衰老药而已。您这会儿好好看看自己脸,往后这脸可就跟八九十岁的老太婆没什么两样了。顾烟寒笑眯眯的说完,趁着老王妃还不敢相信的愣在原地,又是两巴掌落下。 你这贱人!老王妃怒吼着上前,忽然瞥见自己保养得宜的双手已经出现了老年斑,顿时尖叫起来。她还不到五十岁,平时更是注重容貌,这会儿被顾烟寒毁了岂能不恨! 可偏偏的,她的嗓子也发不出声来。 顾烟寒敦促了婆子们好好收拾东西,让夏至推着她离开。 书房内。席慕远背手站在窗前。腊梅的清香若有若无的传来,却也无法让席慕远精心。 如何他问。 扫雪正要开口,席慕远又改了口:只需告诉本王母亲是否受伤 扫雪斟酌了一把,摇头:没有。 有无性命之忧 也没有。 王妃做的过分么 不过分。 退下。 老王妃的事就这么揭过,初五席慕远去看她时,见到她苍老了三十岁的容颜,足足吃了一惊。 本以为是她忧思深重所致,后得知是顾烟寒的手笔。又听嗓子恢复的老王妃念念叨叨咒骂着顾烟寒,席慕远心里那最后一丝歉疚也消失了,转身离开。 这件事顾烟寒没有跟他提,他也就当完全不知道。他相信以顾烟寒的医术,将老王妃变回来完全不是问题。只是老王妃也是该受些教训了。 不知不觉已是元宵,王府里的老王妃的陪房被顾烟寒毫不留情的全铲掉,众人都知道王府后院变天了。 今日可还有事席慕远站在日头下问顾烟寒,阳光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顾烟寒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随本王入宫赴宴。 顾烟寒失落的瞥了眼自己的腿,正要拒绝,席慕远又道:必须去。本王不希望再发生除夕夜之事。 想起他那几夜的辗转难眠,又在祠堂里跪了一夜,顾烟寒知道他对老王妃的处置其实很难过。 婆媳战争,一个不偏袒的儿子夹在中间最难熬。因此也没有再为难他:那王爷看我穿哪件衣裳进宫的好 席慕远对这些本不讲究,顾烟寒既然问了,他也就帮着参考了一下。发现他的小王妃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皇帝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因此皇宫里其实很冷清,故而这样的节日总是会将大臣们宣入宫中一起热闹热闹。 席慕远抱着顾烟寒在宫门口下车之时,惹了一大票人围观。他冷眼剜过去,顿时周围人纷纷低了头,远远的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有一个人再敢盯着顾烟寒的腿看。 席慕远推着她进宫,路遇秦雨涵兄妹,秦雨涵主动揽了推车的活。 席慕远与秦少安为漠北的形势交谈着,走了没两步,两人被皇帝叫去商议政务。 秦雨涵不满的道:明天才开印呢,皇上舅舅这个时候叫哥哥和王爷去做什么 约摸是有什么急事吧。顾烟寒道。 秦雨涵应了一声,兴致勃勃的跟顾烟寒说起了这几日她与人放鞭炮的故事,还差点把家里的柴火堆给烧了。 舅舅没罚你顾烟寒也没想到她能这么调皮。 秦雨涵嘿嘿一笑:哥哥帮我顶了黑锅,父亲要打他三十大板,还好母亲拦住了! 姐妹两个玩笑着,转过一个拐角,顾烟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不是卖霉米的李小姐么秦雨涵讽刺道。 李若晴脸色一白,见是秦雨涵又不敢得罪她,只能剜了眼顾烟寒。 躺枪的顾烟寒叹了口气:又不是我得罪了你,你剜我干什么 李若晴咬唇,又看向顾烟寒身后,有些失望。 秦雨涵一笑:是不是找王爷呀?你就别再这里等啦,就是真求皇后娘娘开恩赐婚让你进了王府,你最多也是个侧妃,在我姐姐面前还是个妾! 顾烟寒听着一愣,好奇的看向秦雨涵:你听说什么了 对哦,姐姐你还不知道呢!秦雨涵一拍脑袋,她想嫁给王爷!都求到皇后娘娘面前了! 不许胡说!李若晴恼了,整张脸通红。 顾烟寒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为何李若晴的父亲被罢官,她却还能进宫赴宴李家二叔当年也有拥立之功!还与皇后娘家沾亲带故! 你说雨涵胡说,那你的意思是并不是要嫁给王爷喽顾烟寒悠悠问道。 李若晴不屑的瞥了眼她的腿: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可不是那等不知羞的,引得王爷竟用战功求娶! 你倒是想,也得有人愿意呀!秦雨涵毫不留情的讥讽。 雨涵,没事,人家一个千金嫡女非要进门给别人当妾,你何必拦着人家,由她去想不开。顾烟寒笑眯眯的盯着李若晴。 李若晴被她看的浑身不舒服,又想起那日在粥棚席慕远对她的温柔。那样俊朗的男子,平素她连梦里都不敢肖想,却对着顾烟寒这个废人和言细语! 她又是嫉妒又是恼怒,回家之后非但没有将对席慕远的那点心思放下,反而更深了。 而李御史也深知得罪了洛北王不会有好下场,舍不得打死李若晴,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女儿嫁与洛北王。这样不仅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对李家也是大大的助力。 顾烟寒掠过她就要朝里走去,李若晴喊住了她:你一个废人凭什么站着洛北王妃的位置?可知将王爷的脸都丢尽了! 顾烟寒奇怪的盯着她:不是李小姐你诬陷不成,反倒玷污了李家的门楣吗?我可是证明了王府的清白,一点都没给王爷丢脸。 我说的不是那个!你一个瘸子凭什么 你想当瘸子么席慕远毫无感情的声音蓦然响起,吓了李若晴一大跳。 昏暗的宫道之上,剑眉星目的男子大步走来。 李若晴的心跳随着席慕远的靠近而不断的加快,却看到他的眼神不曾爱自己身上停留片刻便看向了顾烟寒:怎么不进屋 路上遇到条咬人的狗,耽搁了。顾烟寒骂起人来也不留情。 席慕远接过秦雨涵身前的轮椅将她推过去:既然是咬人的狗,打出去就是,何必浪费口舌。狗又听不懂人话。 在秦雨涵的嗤笑中,李若晴一张小脸唰白唰白。 席慕远脚步未曾停顿的就推着顾烟寒往前而去,李若晴慌忙喊住他:王爷! 席慕远仿佛没有听到,仍是低头与顾烟寒说着什么。 李若晴看着他与顾烟寒之间仿佛再容不下一人的世界,心间更是醋意与怒火交织,大声的道:王爷,我是来给您赔罪的! 席慕远仍旧是没有理他,神情专注的低头望着轮椅中的顾烟寒。似乎是顾烟寒说了什么笑话,席慕远听见,也微微翘起唇角。 他的眼里只有她! 李若晴嫉妒的要发疯。 哈哈,可怜虫!秦雨涵冲她做了个鬼脸,愉快的追着顾烟寒而去。 顾烟寒先去见了太后,见到她的腿,太后长长的叹息一声,宽慰了顾烟寒一句,还让她往后多进宫来玩。 皇后也在,仔细询问了顾烟寒的腿能否治好后,在一旁思量着什么。 元宵宴开席的早,顾烟寒被席慕远抱着在矮桌前坐下之时,坦然的接受了全场的注目礼。 皇帝的眼神有些复杂,太子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呼延无双眼神忧郁,仿佛腿断的是他一般。 觥筹交错间,正在思索今天能不能从席慕远手下喝一杯果酒的顾烟寒恍惚听到有人在喊她。 抬起头,皇后正笑盈盈的看向她:洛北王妃可还吃的习惯 她又不是外乡人,哪有什么吃的习惯不习惯的。 顾烟寒颔首:宫廷御厨的菜式,自然是鲜美。 皇后又道:听闻洛北王妃也时常下厨 以前会,现在不怎么去了。顾烟寒苦笑。 皇后看着她的腿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本宫有个侄女厨艺极好。倒是可以去补上王妃如今的缺憾。 顾烟寒心中警铃大作,看着皇后笑盈盈的将眼光投在不远处的李若晴身上:王妃面前的盐焗小炒就是若晴做的。 顾烟寒顿时胃里一阵翻涌,低头在桌上快速扫了一圈,发现那盘菜还在席慕远那里,她没吃过,这才将恶心压住,又问皇后:李小姐还真是心灵手巧,不知道还有什么菜也是她做的呢 还有那醋溜鱼。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做了这么多。李若晴站起来扬着下巴蔑视的瞥了眼顾烟寒。 大概是为了讨好席慕远,那两样菜都在席慕远那里,顾烟寒还没有碰过。 而席慕远一眼就看到自己桌上比别人多了两道菜,自己也不会去碰。如今听见这话。当即招呼了身后的小太监:撤了。 皇后和李若晴脸上的笑意同时僵了。 小太监迟疑的看向皇后,皇后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意:远哥儿,这是若晴特地为你做的。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臣记得李家的霉米比这厨艺更有名。席慕远自始至终没有看李若晴一眼。 皇帝也笑道:不过就是两盘菜,远哥儿尝尝也无妨。 席慕远却不上当:皇上、太后、皇后皆在于此尚没有,臣不敢独受。 原本就跟皇后不是很对付的太后闻言一笑:到底还是远哥儿有心,有什么好的都牵挂着哀家。你那王妃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腿还没好,巴巴的还给哀家送灵芝。 虽然是夸他们夫妇,无形中却把李若晴给损了一遍。包括皇后在内的几个李家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还不撤?是想让皇上治本王大不敬之罪么席慕远冷声训斥,小太监告罪一声连忙将那两盘动都没动过的菜端了出去。 皇后面色尴尬,瞥了眼皇帝。 皇帝笑道:远哥儿,粥棚之事已经查清。李家也是遭了下人蒙蔽,与你府上一样,花着精米的钱买来了霉米。这不是还没开印,就来找朕做主了么 皇帝这么说很明显是要包庇李家,席慕远也懒得跟他们纠缠,反正明眼人都看得清。 见他没开口,皇帝话锋一转又道:因此,朕便想着今日元宵宴,让李爱卿与你认个错,两家握手言和吧! 话音未落,李若晴身旁站起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便是李御史:洛北王。这杯臣敬您。 本王受不起。席慕远眼皮都没抬。 李御史高抬着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皇后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李家是冤枉的。 席慕远听着话中有话,问: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一笑,带笑的眼神扫了眼顾烟寒,浮现出三分不知真假的心疼:王妃的腿是无望了,你从小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洛北王府又为我大应鞠躬尽瘁,本宫断不能看着洛北王断了香火。趁着这个机会,本宫做主,将若晴许配与你做个侧妃如何 不如何。席慕远的脸黑下去,第一时间拒绝。 原本打定主意他不会拒绝的皇后愣在了原地。 驳了皇后的面子便是驳了皇帝的面子,皇帝冷了脸:远哥儿,别辜负了皇后的一番好意。 席慕远站起身来:回皇上,王妃的腿并非无望,只是如今还在调理。即使真的无望,她也只是腿疾,并非不能生养。更何况,他说着挑眉略有三分挑衅的看向皇后,是否真无子嗣,本王不在乎。 殿内发出惊呼声,唯有呼延无双端起酒盏,噙着笑远远的敬了他一杯。 远哥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知皇帝愠怒。 臣若没有子嗣,洛北王府便能收回,皇上该高兴才是。席慕远淡淡又道。 皇帝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席慕远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眼:顾烟寒一日是本王王妃,本王便不许任何人欺辱她。 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皇帝更怒。 本王清楚。席慕远一字一顿,皇上可知道您在做什么?李家是被骗才买到的霉米?他们家粥棚吃死人的事,皇上知道吗?当年父亲在漠北,李家人监军送来的三千石军粮全是霉米之事,皇上也忘了么 皇帝蓦然没了声。他的确已经忘了这件事,可如今席慕远提起,却又是那样的清晰。 他与老王爷也是情同手足,可登基后却慢慢疏远了 他望着如今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容与已故的老王爷并不是很相似,可偏偏的,在席慕远面前想起这些事,他异常羞愧。 第071章 本王怕他? 然而,心中的那一丁点羞愧到底还是比不上帝王的颜面来的重要。   皇帝冷着脸盯着席慕远,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皇帝的不快。忠毅侯更是一个劲的给席慕远使眼色让他认错,可席慕远却视而不见。   南安王是皇帝的亲叔叔,这里除了太后就数他辈分最大,站起身来做和事老:“皇上,洛北王也是担心百姓,一世情急说错了话。若是他所言不虚,李家粥棚吃死人之事,还要让大理寺细查才是。”   忠毅侯趁机也道:“是啊,皇上,洛北王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您最是清楚,到底还是个孩子。”   皇帝冷哼一声,看向席慕远:“你可知罪?”   “本王没有罪。”席慕远身子站的笔直,五个字倨傲到了极点,连着顾烟寒都激起一层冷汗。帝王一怒,伏尸百里。她可不想跟着一起当了炮灰。   皇帝双眼瞪得老大,没想到席慕远一点台阶也不给他!满腔怒火别再心里,恨不得将席慕远现在就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可望着席间的武将,十之**都出自洛北王府。大应总共六十万大军,四十万都在席慕远手上,偏偏斩他不得。   太后忽然轻呼:“哀家这头怎么这么疼……”她还没说完,身子便已经飘乎乎的要倒下去,身后的宫女连忙扶住她,送她去后殿。   皇帝命令宣太医,也匆匆去了后殿。   大臣们没有命令自然不敢离开,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还不断的偷觑席慕远。   长公主去看太后,忠毅侯不方便前往,走到席慕远面前万分焦急,低声道:“王爷,怎么能对皇上自称本王!这是大不敬的!”   席慕远不语,忠毅侯更是着急:“你这会儿打算怎么收场?皇上毕竟是皇上,君臣有别!”   他说的声音很低,却句句都是对席慕远的敲打。   “多谢侯爷。”席慕远神色淡淡,眼神无意间瞥过在场的诸多武将,见他们纷纷颔首,又不着痕迹的挪开眼神。   忠毅侯见他软硬不吃,长叹一声只能离开。   顾烟寒低声道:“王爷,你刚刚可真帅。”   席慕远眉头微扬。   顾烟寒又道:“就是不知道你刚耍帅的时候,皇上的心里是不是想把你脑袋摘了。”   席慕远气定神闲:“他不敢。”   “王爷,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特别像是吴王造反的时候。”顾烟寒又道。   席慕远不屑:“本王有吴王那么窝囊吗?”   顾烟寒无语,看来席慕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非一时冲动。只是皇帝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毕竟当着这么多人驳了他的面子。   像是看出来了顾烟寒的疑虑,席慕远道:“你放心做你的洛北王妃,谁也不能来动摇你的地位。”   顾烟寒下意识的瞥向李若晴,见她还不死心,正白着一张脸,眼巴巴的盯着席慕远。察觉到顾烟寒的眼神,李若晴冷哼一声,高傲的转过头去。   顾烟寒觉得可笑。李家的名声都被人踩到泥里去了,李若晴非但不知悔改,怎么还这么傲气?   正想着,汤富贵出来传旨:“太后娘娘已经无碍,诸位大人们先回吧。”   大臣们皆有迟疑,席慕远抱起顾烟寒,第一个转身离开。   呼延无双随即跟上。   南安王道:“既然太后凤体无恙,大家都回吧。天色不早了,明儿个开印还要早朝呢。”   走到宫门口,席慕远将顾烟寒抱上马车之时,回头看了眼身后。   呼延无双就站在不远处。   “本王去去就来。”他将顾烟寒安置好,转身与呼延无双一道去了别处。   “烟儿的腿如何?”呼延无双担忧的瞥着洛北王府的马车问。   席慕远冷哼纠正:“是洛北王妃。”   呼延无双不屑嗤笑:“听说你在找薛绍?”   席慕远看了他一眼,呼延无双一笑:“左右本皇子也无事,帮烟儿找找也成。”   他转身要走,席慕远问道:“你还不回突厥?”   呼延无双嘴角微扬:“洛北王会让我回突厥?也是,我活着,洛北王对你们皇帝才有利用价值。可惜,你们皇帝不敢杀我。”   席慕远甩袖离开:“本王一样能杀你。”   洛北王府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冬夜里,呼延无双身后走出来一个暗卫:“主子真的还不回突厥?您已经为洛北王妃推迟过一回了。”   “那也不差这第二回。”呼延无双翻身上马。如今这个时候回去,来年开春正好开战。他是很想取下席慕远的项上人头,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虽然顾烟寒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腿,但他还是觉得与自己有关。他不想欠这丫头。   第二日开印,席慕远托病没有上朝,又是把皇帝气了个半死。   顾烟寒觉得他这会儿就跟年羹尧似的,担忧的问:“王爷,你可以知道‘功高震主、居功自傲’八个字怎么写的?”   “不就是本王这样么?”席慕远心里敞亮。   那顾烟寒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要得罪皇上?”   “不得罪他难不成要本王得罪你?”   顾烟寒不解,席慕远冷笑道:“他要本王娶李家的人为侧妃,无非是想要用姻亲牵扯住本王。先是纳妃,再就是该寻由头让本王休你,扶李家的人为正妃。本王的婚事,岂容他们置喙!”   听见他是为了自己,顾烟寒心里还暖暖的。可更多的都还是担心:“你就不怕被皇上记恨,寻由头将你革职查办吗?”   “漠北诸国虎视眈眈,他不想自寻死路就不会动本王。”他的语气满是厌恶与倦意。   “王爷就不怕皇上来阴的?你一人是良将不错,但也总会有新人出头。到时候皇帝为了打压你,新人为了上位,两人铁定第一个联手办你!”   席慕远挑眉反问:“本王怕他们?”   顾烟寒无奈的往炕头上一倒,她听得出席慕远已经忍耐很久了。瞧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容,顾烟寒又一次问:“军粮全是霉米的事是怎么回事?”   席慕远回头看向她,面容凝重起来:“你可知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听说是军粮迟迟未到,为了给大军寻一条生路,突围之时而牺牲。”   席慕远颔首:“父亲去世前,从京城送来的军粮一袋子里有半袋子是沙,剩余的都是霉米。但战况紧急,霉米也只能吃了。然而用沙子凑数导致军粮不足,很快闹起了饥荒。”   他的恨意清楚的显露出来,“当时军队已经饿了三天,父亲更是从五天前就开始只喝水。因此才力有不逮……”他说着一窒,约摸是又被老王爷去世时的背上所笼罩,“我找到了突厥人囤放粮草的地方,带人轻装简从偷袭抢了过来,这才挨到军粮送来。”   他的嘴角涌起一丝讽刺,“因为是偷袭,所以带回来的粮食并不多,全盼着军粮。然而,和之前一样,送来的全是霉米。”   顾烟寒听着心寒。战士们在前线用自己的性命保家卫国,却被这样的对待!   “那这件事查清楚是谁做的了吗?”顾烟寒问。   “李家人监军,但因为当时的押粮官是别人,他们推脱的干干净净。我杀了当时的押粮官,老头子将这事压了下来。”   “皇帝包庇李家?”顾烟寒诧异的问。   “当年我年纪小,没有细想到这一层。如今想来,应该是的。”   怪不得向来自制力绝佳的他,昨晚也会甩那么大的脸。   “你说这样的朝廷,护着有什么意思?”席慕远蓦然问。   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顾烟寒撇撇嘴,席慕远躺倒在他身旁:“可偏偏父亲满身是血的从沙场上被抬回来之时,反反复复与我强调着洛北王府的忠义!他是爱国,可国爱他吗?”语气悲凉。   顾烟寒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并没有反感:“王爷往后打算怎么办?”   席慕远睨了她一眼:“回洛北如何?”   洛河以北皆是他的封地,因而被称作洛北王。洛北与漠北接壤,因此也是大应在北方的第一道门户。   席慕远的太公尚公主,因而得了特旨能留在京城,后世子孙也长久的在京城定居。但洛北的王府,仍旧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回了洛北,山高皇帝远是不错。可是王爷,若是皇上认为您想要拥兵自重,暗中笼络其余诸王联手对付你,又怎么办?”顾烟寒问。   “来一个灭一个。”席慕远不以为意。   顾烟寒扶额。说席慕远傻吧,可人家的军事才能无人能比。说席慕远乖吧,古往今来哪一个王爷能跟他这么傲的?   脸颊上蓦然被他啄了一口,席慕远抱着顾烟寒轻声道:“好了,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本王不是那等没有算计的毛头小子。”   正说着,夏至敲门进来:“王爷、王妃,公爷和忠毅侯来了。”   两人去了前厅,忠毅侯与顾国公正唉声叹气。   一见席慕远来,顾国公立刻上前:“王爷怎能如此莽撞!”   席慕远不语,忠毅侯叹息着道:“王爷当众让皇上下不来台,这可是要杀头的!就是你劳苦功高,皇上心里始终也会有那么一根刺!往后王爷必定被皇上所忌惮!”   这些话轻易不敢说,忠毅侯敢说也证明了他将席慕远当做自己人。   席慕远自然也明白,谢过忠毅侯后,示意他们请坐:“本王就是不怎么做,皇上心里就不忌惮本王了吗?”   忠毅侯语塞。   顾国公瞥见顾烟寒的腿更是难过:“王爷,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   “本王已经表露出来了。”席慕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忠毅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国公更是无法。他虽然是席慕远的岳丈,可哪里敢在席慕远面前摆岳丈的谱。   蓦然,顾国公问:“王爷可知为何我那么早就从朝堂之下退了下来?”   忠毅侯脸色微变。   席慕远略微沉思:“听闻是皇上忌惮。”   顾国公颔首:“说句大不敬的,既然王爷知道,就该明白今上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   席慕远见他频频看向顾烟寒,明白过来:“本王知道两位担心王妃。太祖有言,即使洛北王府犯了谋反大罪,丹书铁券仍有用,且妇孺绝不牵连。皇室子孙,皆不可违背。”   “那王府的荣耀呢?”顾国公又问,“我是跟着先洛北王征战的,王爷难道要将先祖的荣耀置之不顾?”   “本王从未让王府受辱,是他欺人太甚!”席慕远这些年想通了很多的事,越想就越不是滋味。若非父亲再三叮嘱忠义,他恐怕早就立杆为王,将金銮殿也踩在脚下!   忠毅侯作为一等军侯,是皇帝用来牵制洛北王的一颗重要棋子,因此对席慕远说的话很清楚。   忠毅侯瞧着他,思索了很久问:“王爷可知道元旭十四年之事?”   原本毫不在意的席慕远听见这个,身子蓦然僵住。   “看来王爷是知道的。”忠毅侯对顾国公交换了个眼神,“实不相瞒,这件事本侯与顾国公也都知道。既然我们能知道,圣上说不定也是知道的。”   “老头子想要拿这个做文章?”席慕远的语气带上了危险的气息。   忠毅侯摇头:“这件事本侯从未上报,不知皇上的意思。但王爷要知道,外面盯着洛北王府的人多着,总有人能打探出来。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都说什么,皇上又想要相信什么。”   席慕远的脸慢慢黑了。   顾国公也问:“若是今上问及此事,或是以严查此事开始做清算,王爷待如何?”   席慕远沉默,半晌吐出五个字:“本王决不许!”   “王爷,你要知道你手上的四十万大军,能来也能去。今rì běn侯来,是因着烟儿喊本侯一声舅舅,不忍她年纪轻轻就被牵连。先洛北王一生光明磊落,断不能因此而丧了名节!”   他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还望王爷谨记。告辞!”   席慕远微怔。   顾国公苦恼着按着太阳穴,又问了顾烟寒的腿疾,这才回去。   席慕远站在书房里久久的沉默着,才抱起顾烟寒回房。元旭十四年发生了什么?   顾烟寒几次想问,看见席慕远黑透了的脸,又忍住了。   然而,席慕远仍旧称病不朝。元宵宴的事,倒是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望着窗外飘扬的大雪想,席慕远道:“等开春了,我们便回洛北。”   “爹爹要走吗?”诗诗的声音蓦然响起,从想要拦住她的夏至胳膊下一钻就闯进了正院。却不料雪地光滑,她愣是摔了一跤。   低低的哭声就此传来,席慕远看着微微皱眉,并没有出去抱起她。夏至无奈的将她抱进屋,这孩子还哽咽着。   顾烟寒偷觑的席慕远,他神色淡定,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诗诗摔跤一般。   诗诗也同样偷偷打量着他,见他这般,眼中不免满是失望。   “爹爹……”她委屈的开口,带着浓浓的哭腔。   席慕远看向她,诗诗嘟着嘴又道:“诗诗摔跤了……好痛……”   “嗯。”席慕远应了一声,瞥见顾烟寒,又嘱咐道,“走路小心些,往后别撞着王妃。”   诗诗更失望,失落的应着:“哦……”   这孩子进了屋,顾烟寒就不高兴说话了。倒不是她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只是觉得别扭。   席慕远本就是个话少的,顾烟寒在一旁看医书,他就坐在旁边看兵书。   诗诗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席慕远问她什么,试探性的喊道:“爹爹,洛北是什么样子哒?”   “就那样。”席慕远神色淡淡。   诗诗失落的撅嘴。   席慕远翻了一页兵书,看见顾烟寒打哈欠:“累了?”   顾烟寒颔首。这孩子来了后她就看不进去书,倒还真的是累了。   “那去睡一会儿。”席慕远吩咐颜夏铺床,瞥见诗诗又吩咐夏至送她回去。   诗诗挣脱开夏至,仰着小脸问席慕远:“爹爹,诗诗是也困了,可以和王妃一起午睡吗?”   席慕远皱眉,问夏至:“诗诗的规矩是谁在教?”   “是褚妈妈……”   “换了。”席慕远冷着脸,“明日本王派人去将兰嬷嬷请来,你往后跟着她学规矩。”   诗诗愕然。   顾烟寒好奇的问:“兰嬷嬷是从前在太后跟前服侍的那位吗?听雨涵说,她小时候就是跟着兰嬷嬷学的规矩。”   席慕远颔首。   夏至带着诗诗离开。   顾烟寒被他抱到床上,察觉到他的手不安分的在她腰间轻抚,试图转移席慕远的注意力:“王爷当爹的感觉不错吧?”   “你又不给本王生。”席慕远惩罚性的轻轻在她唇边咬了一口。   顾烟寒轻哼:“诗诗一口一个爹爹,王爷不是很受用?”   “又不是我们的孩子。”   顾烟寒觉得这个男人薄情起来是真薄情:“王爷还记得诗诗第一次喊爹爹时候的感觉吗?”   席慕远侧头想了想,道:“有点惊讶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王爷不喜欢小孩子?”顾烟寒诧异。   席慕远将手伸进她的衣襟内:“本王没想过这个问题。”   顾烟寒一把拍掉他的手:“那王爷之前还为孩子的事情与我闹?你自己都不喜欢孩子。”   席慕远无奈,只能隔着衣服抱住她:“咱们的孩子,不一样。”   顾烟寒呵呵他两声:“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新婚那几日王爷还吩咐给我准备避子汤吧?这几日忘记了,我提醒你一声。”   “本王那时中毒,怕影响孩子。”席慕远试探性的再次往顾烟寒衣襟里探去。   顾烟寒却是一愣。   怪不得后来就不给她避子汤了呢……   细密的吻从耳鬓传来,顾烟寒想要躲,奈何身子不给力,只能任由席慕远取之予之。   一个好好的午觉愣是被席慕远搅了个天翻地覆,顾烟寒捂着腰直骂这个白日宣淫的禽兽。   趁着席慕远去见幕僚之时想,顾烟寒叫来夏至:“让你打听到的事有消息了吗?”   夏至摇头:“府里谁也不知道诗诗姑娘的生母是谁。派去庄上的人也只知道诗诗姑娘是王爷两年前送去的。”   两年前就是常雅容还活着的时候……   难道会是她?   不,如果是她的话,府里肯定会有消息。   难道是常雅容在漠北生下的,所以府里才不知道?   顾烟寒越想越觉得可能,让夏至与颜夏将自己从木桶里抱了出去。正在梳妆,褚妈妈慌慌张张的来了:“王妃,可是奴婢做的有什么不好的?王爷怎么好端端的要将奴婢换掉?”   “你怎么教诗诗规矩的?”顾烟寒问。席慕远下午那句话,显然是暗指诗诗没规矩。王妃的床,岂是说睡就睡的?   褚妈妈为难:“奴婢就跟家里小时候教xiǎo jiě们一样……奴婢真的没有藏私……”   “那诗诗学的如何?”因为心里有疙瘩,顾烟寒对此过问的并不多。她本着不让诗诗被欺负,吃穿不苛待,剩余的全由席慕远负责。   褚妈妈有些为难,见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才低声道:“王妃,奴婢是跟着您从国公府出来的,心自然是向着您的。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诗诗xiǎo jiě看着还是个孩子,但恐怕……”她说着压低了声音,附到顾烟寒耳边,“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顾烟寒挑眉:“议论主子你可知是什么罪过?”   褚妈妈忙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是奴婢多嘴了,王妃恕罪!”   她偷瞄顾烟寒,见她并没有动怒的模样,轻声又道,“奴婢按着您吩咐的教诗诗xiǎo jiě规矩。她愿意学就多教些,她若是不愿意学,您也说了咱不能勉强。可您知道自打奴婢去了,诗诗xiǎo jiě都在做什么吗?”   顾烟寒瞄了眼她,褚妈妈会意的继续道:“她在学您,您穿湖蓝色的衣裳,她也想要做件湖蓝色的。您要你管银箸,她也想要……还跟奴婢四下打听您与王爷的事。您放心,奴婢嘴巴很严实!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顾烟寒嘴角微扬。这倒有趣了。庶女跟奴才打听父亲与嫡母的相处。   “她都问什么了?”顾烟寒问。   “什么都问。问您和王爷怎么认识的,还问王爷为何要求娶您。奴婢几次还撞见她跟别的小丫鬟打听咱们顾国公府。”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反反复复的打听这些是为了什么?   顾烟寒瞧诗诗的样子,完全不是因为对她这个嫡母有畏惧心而想打听了讨好,反而更像是……   褚妈妈又道:“她还和方姨娘与卫姑娘一道,每日都去送王爷和迎王爷回府。”   顾烟寒没有想下去的事,被褚妈妈的话验证。诗诗的表现,不像是一个庶女,反而更像是一个想要争宠的小妾。   “王爷呢?”顾烟寒问。   “王爷还是与以往一样,对姨娘不理不睬,但是会跟诗诗xiǎo jiě点一下头。”褚妈妈道。   难不成诗诗跟她一样,也是穿越的?这才知道讨好席慕远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顾烟寒让人去准备了一些东西。   在庄上,诗诗跟着私塾里的先生识过几个字,如今冬日在家不是学女红便是练字。   她会借着跟席慕远借书的机会去找席慕远,顾烟寒将一张写着小学数学题的纸条塞入了她要借的书里。   三日后,褚妈妈来报:“王妃,诗诗xiǎo jiě以为那是王爷军中的密报,欢天喜地的给王爷送去了。”   “看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顾烟寒问。   褚妈妈仔细想着:“诧异了一下,随即藏了起来,一直等到王爷回来,才神秘兮兮的拿给了王爷。一脸邀功的模样。她把那东西看的很神圣,奴婢刚靠近她就藏了起来。”   那就不会是穿越者。不然的话,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出来是谁写的这条子。   难道真的是如今的孩子太过早熟而已?   吩咐了褚妈妈继续盯着诗诗,席慕远便回来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雪还没停呢。”顾烟寒招呼他过来烤火。   “是后日,老头子命我去湖州赈灾。”席慕远道。   顾烟寒一愣:“元宵宴的事翻篇了?”   “没,只是本王不低头,他也没办法,只能压下不提。”席慕远不以为意。   顾烟寒想想这皇帝当的也够憋屈的。她是很想出去走走,领略下各地不同的风光。然而……   “王爷,我就不去了吧。”她的腿根本就不支持她出远门。   “去湖州。”席慕远刻意强调了一遍目的地,“薛绍上次就出现在那里。”   顾烟寒眼前一亮:“王爷的意思是……”   “赈灾之事有太子,本王也不会跟他抢这种功劳。我们去找薛绍。”   “王爷,你这是假公济私哦!”顾烟寒奸笑。   “那又如何?”   后日就要出发,用过晚膳顾烟寒便开始收拾东西。   是夜,顾烟寒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书,见席慕远在灯下看着什么。见她有兴趣,席慕远随手递给她:“今日诗诗送来的,说是在本王那本《论语》里看到的。”   正是顾烟寒写着小学数学题的那张纸条。   “王妃可以告诉本王这是什么暗语吗?”席慕远问。   “王爷都不值当,我怎么可能知道。”   “本王认得出是你的字迹。”   顾烟寒一愣,上面全是阿拉伯数字和字母,她可从来没有写过给席慕远看!   “王爷不要讹我,我怎么会写这种东西?”顾烟寒笑道。   “你写字之时,握笔姿势不对,笔杆微微倾向右侧。因此写出来的字看似端正,但实际笔锋与用力程度都偏右些许。”席慕远振振有词,饶有趣味的盯着她。   那是因为她常年写钢笔字的缘故。虽然毛笔字也练过,但到底还是生疏了些。   避无可避,顾烟寒打量着那张纸条,抵死不认:“王爷误会了,真的不是我。”   “罢了,本王不逼你。”席慕远掀起被子躺下,闷闷不乐的闭眼睡觉。   顾烟寒瞧着他孩子气的动作满是无奈,叹了口气也丢了书躺下来,抱着席慕远道:“其实不是什么暗语……真的没什么意义的乱写而已……”   席慕远侧身回抱住她,吻了一下。这还差不多,他只要一个解释,哪怕是假的他也接受。   第三日清晨,洛北王府门口的车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诗诗听说他们要出去,第一时间红着眼找到席慕远:“爹爹,我也想去……”   “在府里呆着。”席慕远果断拒绝。   诗诗不死心的又道:“我可以去照顾王妃的,我很担心王妃的腿……”   “王妃有本王照顾,你跟着兰嬷嬷好好学规矩。”   “可是我一个人呆在王府,见不到爹爹会很没意思的……”   “那本王派人送你回庄上?”   诗诗已经,连忙摇头。   顾烟寒在马车里细细打量着诗诗的表现,若非是年纪小,她还真的要将她看成是来争宠的了。   “你怎么看?”顾烟寒问夏至。   夏至撇撇嘴:“奴婢其实也不喜欢诗诗xiǎo jiě……您每次小憩醒来都是要用点心的,她知道了后就守着点来。本来厨房做得多,您每次也都会分给奴婢们。给她一份也没什么,奴婢知道您不是小气的人。”   这件事顾烟寒其实还是有点膈应的,她讨厌这样被人盯着的感觉。   夏至越说越气愤,“可有一次因为就只剩下一份食材,就只给您做了一份。诗诗xiǎo jiě来了没拿到点心,回头就去找王爷告状,说是王妃您有吃的,她没有。”   “还有这事?”顾烟寒诧异,“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那段时间您一直在为腿疾而烦心,颜夏姐姐就让我不要提,免得您更加生气,不利于身体恢复。”夏至不满的道。   “王爷倒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呢。”顾烟寒看到汗血马背上的高大英挺的男人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席慕远这才出发。   夏至低声道:“那是您不知道,打那往后,诗诗xiǎo jiě院里也多了点心,还是公中出钱。咱们院子里用的还是您的私房钱呢!”   这顾烟寒就不能忍了!   府里的规矩,每人用膳有每人的规格。要加菜加餐没问题,但银子得自己出。   顾烟寒这副身子弱,而本身胃口又不知道不好,只能多餐少食的养着。因此除一日三餐外,还有两顿点心,都是她自己出钱。   凭什么诗诗比她这个当家主母还有优待!   到驿站休息的似乎很,席慕远来接顾烟寒下车,就看到他的小王妃嘟着嘴。   “怎么了?”他问顾烟寒,又问夏至。   夏至不敢说,摇头。   席慕远将顾烟寒一路抱进屋,顾烟寒都没跟他说话。   “怎么了?坐车坐的不舒服?”席慕远疑惑的问。   “哼!王爷偏心!”   席慕远更加迷茫,仔细回想,一路以来,他骑马走在前面最多与太子和秦少安说了几句话,偏心什么了?   但王妃说他偏心就肯定是偏心的!   “你说,本王改。”他认错态度良好,倒是让顾烟寒起不起来了。   “王爷对诗诗可真好。”顾烟寒酸溜溜的道。   席慕远不置可否:“你跟一个孩子吃什么醋?”   “王爷坏了规矩,还说我吃醋?”   席慕远更是不解,夏至看不过眼,低声说了点心的事。   席慕远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无奈道:“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么?本王钱柜钥匙都在你那里,你要多少不成?”   “哼!”   “本王回去就给你将点心的钱补上如何?”席慕远就没见过这么财迷的王妃,“往后这些都从公中出。”   “那方姨娘与卫氏呢?”顾烟寒问。   席慕远本来对钱财之物不是很在意,但顾烟寒一问他就戒备起来,仔细思索过后给了一个满分dá àn:“她们怎么能跟你比?自然按着规矩来。”   顾烟寒还想追问诗诗,但一想怎么说也是席慕远的骨血,她再追着不放就真的要成恶毒后妈了,便没再问。   合格过关的席慕远在心里松了口气。哄好他的小王妃比打仗还要小心翼翼,说错一个就会睡冷板床!   距离湖州还有两天的路程,他们押送了大批的库银、粮食与棉被,此刻都堆积在驿站仓库,派了专人看守。   太子为特使,席慕远与秦少安都是被派来保护他的。   对于席慕远私带家眷这件事,太子很不爽,可拿他没办法。秦少安倒是派人来打过招呼,让顾烟寒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找他。   晚膳之时,席慕远要于太子去商议明日行程,顾烟寒的吃食就有人专门送上来。   她满门心思都在思索等找到薛绍后,怎么才能说服他,心不在焉吃着,蓦然听到屋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什么人!”顾烟寒当即怒斥,伴随着一声惨叫,只听见一道厚重的落地声。   镇守在驿站的侍卫纷纷赶来将那人拿下,夏至推着顾烟寒到窗边,看见是一个身材较小的男子,还穿着侍卫的衣服。   难道出了内贼?   这个想法在顾烟寒脑海里一闪而过,席慕远听到动静走出来。屋内传来太子冷漠的声音:“重麟,刺客吗?关入大牢严加拷问!”   “王爷是我!”那人立刻喊出来,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姐姐!”秦雨涵的的小脸从侍卫们高大的身影中探出来,拼命的挣扎着,“哥哥!是我!太子哥哥!姐姐!王爷!”   秦少安听到声音立刻冲出来,大吃一惊:“雨涵怎么是你!都给我松开!”   秦雨涵的嘴巴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呜呜……疼死我了……”   太子也走出来,一脸怪异:“你怎么来了?”   “你们出去不带我,我当然只能自己来了……”秦雨涵这会儿只感觉浑身都疼,抬头狠狠瞪了眼顾烟寒,“姐姐,你突然出声吓死我了!”   顾烟寒捂脸:“我也没想到你会爬窗啊……快上来换件衣服吧,我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哼!”秦雨涵口是心非的走上楼,第一时间坐下来大快朵颐,“好吃!姐姐你不够义气!我就想来你这里吃点东西,你差点吓死我!”   “你……”顾烟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里是她与席慕远的卧室,太子与秦少安都不方便进来,席慕远索性也没回来。   等到秦雨涵吃完,顾烟寒又给她探脉,还好下面是个草垛,冬日里穿的又厚实,她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内伤。   她与顾烟寒身形相似,顾烟寒让夏至给她寻了件自己的衣服换上,这才下楼去。   向来好脾气的秦少安的脸已经黑成了碳:“谁允许你混在护卫队里跟来的!”   秦雨涵往顾烟寒身后一躲:“哼!我也要去赈灾!”   “胡闹!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要!姐姐!我陪你啊!”   顾烟寒无奈:“灾区不是胡闹的,你回去吧。”   “你们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吗?”秦雨涵又问。   这倒是个问题。   其余几个面面相觑,秦雨涵又讨好的冲太子一笑:“太子哥哥,就带我去吧!好不好?”   太子还指望着能娶秦雨涵,好得到忠毅侯府这么大一个助力,自然是要顺着她:“一路上也有不少流民,雨涵mèi mèi单独回去的确也有危险。不如就跟着我们前去如何?左右我们都在,人又多,还可以给洛北王妃搭个伴。”   秦少安不放心:“可是灾区情况不明……”   “到时候雨涵就呆在驿站里,不出去不会有事。给忠毅侯与姑姑写信吧。”太子已经下了定论。   秦少安又看向席慕远,席慕远瞥了眼正与秦雨涵笑着说悄悄话的顾烟寒,微微颔首:“我们带来的侍卫不多,又押送着大批物资,不宜再分人。否则若是遇上大批流民闹事,恐怕会疲于应对。”   连他也这么说,秦少安自然是没法,只能狠狠把秦雨涵口头教训了一遍。秦雨涵左耳进右耳出。   然而,因为大学压塌了不少屋子,当晚上发现没有空余房间,秦雨涵要跟顾烟寒睡一间,而席慕远不得不和秦少安挤在一起的时候,洛北王只恨没把秦雨涵连夜丢回去。 第072章 赈灾 第二日照常上路,秦雨涵想骑马,被秦少安塞回到了顾烟寒的马车里。 顾烟寒带了不少书在路上看,秦雨涵来了倒是可以与她聊天。两人正在商讨中午烤土豆吃,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一群流民挡在路边,凄凄惨惨的冲着车队跪下:行行好吧官老爷赏口饭吃吧 秦少安与太子面面相觑。这些物资本就是用来周济灾民的,可尚未到湖州,他们也不能私自挪用。 但是面前的流民却是越来越多,渐渐将车队形成了包围之事。 席慕远眼神微沉,下令:全军列队! 霎时,原本迷茫着的侍卫与官兵纷纷摆好了姿势。 跪在前面的流民满目荒凉:官老爷,我们就是想讨口饭吃连活都不让人活了吗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太子面上讪讪,低声与席慕远道:重麟,我看他们也是可怜,不如就稍微拨一些粮食给他们吧。 若是如此,到湖州粮食便不够了。席慕远道。 湖州的灾民是人,我们难得不是人吗!刚刚的流民再一次大喊,他身后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纷纷应和。 席慕远抬眼扫过,眼神愈发的沉:往前再走半日的路程便是锦州,那里有粥棚,你们自可去领取救济。 我们怎么知道锦州的救济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只能看到你们这里有粮食!有粮食你们不分给我们,你们是想要将我们活活饿死啊! 就是!心太黑了! 当官的心怎么能这么黑! 大家伙跟他们拼了! 一群人当即就要冲上来,太子急了:慢着!本宫是太子!奉命前来救灾!不会让你们饿着! 他的声音响亮,倒是镇住了前方的灾民。 席慕远与秦少安的面容之上都出现了一丝失望的神色。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自报身份! 太子瞥了眼席慕远,沉声道:传本宫令,就地组织物资发放。 席慕远瞥了眼周围,皱眉提醒:太子。我们尚在山中,这里地形复杂,不宜 重麟,我意已决。太子打断席慕远,示意亲卫去发放物资。 席慕远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给秦少安使了个眼色后,两人同时策马往后而去。 王爷,怎么了秦少安敏感的问。 这批灾民有问题。席慕远细细打量着两侧的被大雪覆盖着的山壁,一路而来,所见灾民无不面黄肌瘦。可你看他们,身材魁梧结实不说,还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是挨饿的模样。 秦少安大惊:那太子他调转马头直奔队伍前方,席慕远吩咐好了自己带来的人,停在顾烟寒的马车旁。 郡主,一会儿你有用武之地了。他道。 秦雨涵兴奋的探出头来:王爷要我做什么 保护好你姐姐。席慕远关切的与顾烟寒对了个眼神。 太子不听秦少安的劝诫,已经命人将一袋袋的粮食拿出,等着发放给众人。忽然,周围杀声四起,太子身旁的近侍被人一箭穿心倒在地上。 太子大惊,秦少安立刻大喊护驾。席慕远望着从雪地里跃起的土匪,有条不紊的指挥士兵应对。 然而,他们所处地势低洼,土匪们借助的地形优势,一时到站了上风。 秦少安护着太子退到席慕远身旁,面上已经是沾了血: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杀出去!席慕远一剑砍掉冲上来那土匪的头,左翼最为薄弱,你带一队人突围出去,绕到他们身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秦少安一声应下,将太子往马车旁一推,当即带着忠毅侯府的侍卫杀出重围而去。 太子握剑坐在马上,身子却是不断的发抖。他见席慕远杀敌,他也想去,可是手脚就是不停话。 席慕远也懒得管他,一剑打断迎面而来的冷箭,吩咐扫雪:保护好王妃!随即,他带着洛北王府的一队侍卫竟是迎面冲向了土匪火力最为凶猛的一侧! 顾烟寒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刀剑相撞的声响,面色凝重。秦雨涵几次想要出去帮忙,又被顾烟寒拦住。 这辆马车席慕远命人特地改装过,四周都被嵌了铁板,呆在这里比外面安全的多。 太子的坐骑蓦然被射伤,他倒在地上,煮酒不能坐视不理,护着他来到马车边。太子成绩直接躲进了马车里,将里面的女眷吓了一大跳。 太子哥哥,你怎么进来了秦雨涵好奇的问。 太子此刻惊恐,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嘱咐着秦雨涵与顾烟寒:你们别出去!别处去!外面太吓人了 王爷如何顾烟寒问。 正在杀敌!太子的心间对席慕远的勇气的一股敬佩与羡慕。见顾烟寒面色沉重,又宽慰道:别担心,重麟武功极高,不会有事。 土匪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到底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在席慕远的领导下,他与秦少安汇合,愣是以少胜多,将土匪的指挥部一锅端掉。 再等土匪们看清是洛北王的帅旗。顿时傻了眼,无一不落荒而逃。 席慕远命人打扫战场,听闻太子钻进了顾烟寒的马车,面色冰冷:太子,可以出来了。 太子面色讪讪,这才出去。 顾烟寒对席慕远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秦雨涵跳下去发现秦少安受了伤,又连忙拉着他来让顾烟寒处理伤口。 一边给他包扎,秦少安还一边催促:烟儿妹妹快些,我还要去与王爷商谈对策。这些土匪既然知晓是太子在此还敢动手,恐怕不是寻常灾民落草为寇。 顾烟寒也是一样的想法,得知不少侍卫都负伤后,主动下了马车为他们去处理伤口。 席慕远本来是不赞成的,但此刻没有大夫。顾烟寒要帮忙,他又不好拦着。 三人商议下来,这么大胆的土匪,恐怕与柳木寨有关。毕竟天灾下来,土匪的日子也难过。 太子气得跺脚:等本宫回京,第一个就派人剿灭了这柳木寨! 秦少安叹了口气:柳木寨依着柳木崖而建,易守难攻,切地形复杂。朝廷几次派兵围剿都没有成功,恐怕还得好好商议一番才是。 太子看向席慕远:重麟,你可有把握 本王地形不熟,且本王应对的都是大漠,剿匪与打仗不同。席慕远面色冷淡。他知道太子没用,所以他帮不上忙,席慕远也不在乎。但是,太子往他老婆车厢里钻,这就忍不了了! 太子烦躁的来回转悠,顾烟寒坐着轮椅慢慢悠悠的回到席慕远身旁:伤口都处理好了,我们带的药材不够,到了前面驿站还要再请大夫来才是。 席慕远颔首,将她冰凉的双手紧紧的握住,想要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给她。 原本只是随行保护太子,席慕远并没有升旗,太子也乐的独占风头。而经历了土匪之事后,太子坚持让席慕远升旗,想用他的名头来震慑住土匪。 苍遒有力的席如银勾般雀跃在黑底的锦旗之上,呼呼寒风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旗下变得肃杀起来。 一行人到达驿馆之时已经天黑,顾烟寒与席慕远相继泡了澡,早早的便熄灯睡了。 太子与秦少安商量了一夜,决定派人回京请求增援,再将受伤的将士们替换下来。 席慕远不置可否,洛北王府的侍卫训练严格,虽也有手上,但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无需换人。东宫与忠毅侯府的,他管不了。 第三日,总算是平安到达了湖州。 当地官员有宴请,太子笑呵呵的正要答应,秦少安迟疑的道:太子,不如先将物资发放吧。这么冷的天,还不知道有少人要冻死饿死呢。 太子又看向席慕远,席慕远推着顾烟寒走来:本王另有要事。 两人都不给面子。太子只能咬碎一口银牙,派人去发放物资,自己则躲进了地龙烧的火热的驿站内。 秦雨涵第二日一大早来找顾烟寒的时候,被人告知洛北王夫妇早已经出门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乡间小路上,顾烟寒钻入了席慕远怀里:王爷,好冷。 席慕远摸了摸她手中的暖炉,依旧是烫的,这才稍稍放心:快到了。 顾烟寒颔首,抱着席慕远发烫的身子,只觉得暖和。如此这般,倒让席慕远恨不得能慢些到了。 不多时,扫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王爷,王妃,到了。 席慕远将顾烟寒抱下去,前方是一个小村庄,不少孩子正在雪地里打雪仗。 席慕远抱着她往前而去,蓦然一个雪球打在了他的身上,溅起一摊的雪。小孩见惹了祸,纷纷跑掉,引得顾烟寒咯咯笑出声:王爷身手迟钝了啊。 不过是个雪球,有什么好躲的。席慕远不以为意。 顾烟寒好奇的问:王爷打过雪仗吗 幼年与太子几个常玩。 赢的多吗顾烟寒忙问。 席慕远挑眉:本王会输 顾烟寒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大,不由得叹息道:我小时候就一直输他们可坏了,会在雪球里包小冰块,有一次我被砸到,头都磕破了一大块 她说着蓦然一顿,想起陆篱看到她血肉模糊的伤口,立刻带着她去医务室,转头还把那砸破她脑袋的人胖揍了一顿,没了声。 席慕远低头,瞥见她眉眼间的落寞与伤神,没有多问,而是道:等你好了,本王陪你玩,不准加冰块。 好。顾烟寒一笑,搂着席慕远的脖子靠在他怀里,那到时候我们一队,去欺负别人好不好 自然。 煮酒在一间茅草屋前停下,恭敬有礼的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今日不看病。是薛绍。 煮酒又道:薛大神医,我们王爷和王妃来探望您了。 里面传来一声惊讶的声响,不一会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小药童探出头来,见果真是我们,忙缩回去报告:师父!真的是洛北王!还有一个漂亮姐姐!您快起床吧! 那是我们王妃!煮酒忙道。 薛绍嗤笑:你们王妃不就是那个猪头样么?就算变回来了也不见得多美。他不一会儿穿戴好走出来,见到顾烟寒之时却是一愣,子鱼! 顾烟寒一怔。 薛绍又见到了席慕远,诧异的指向顾烟寒:她是你的王妃 席慕远颔首。 薛绍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像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一般。 煮酒趁机溜进屋,见里头还算整洁,这才冲席慕远点头。 席慕远抱着顾烟寒掠过薛绍往里而去,薛绍忙追上来:洛北王你怎么不请自入! 王妃怕冷。席慕远将顾烟寒轻轻放在炭火旁的软垫上。 薛绍走进来,这才注意到顾烟寒的腿:这娃子的腿废了 席慕远皱眉,起身道:还请神医救治。 薛绍嗤笑,挑眉扬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让我救她?我凭什么救她?上次还给我放巴豆!恩将仇报! 顾烟寒谄笑:那是一不小心放错了。还望神医不要计较呀! 哼!薛绍甩袖,但眼神忍不住又挪向顾烟寒,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这样藏着掖着的频频侧目引得席慕远不满,冷声道:神医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可说的!不救!薛绍甩袖背对向顾烟寒,不再看她。 席慕远伸手按向剑柄,顾烟寒蓦然道:秦子鱼。 薛绍的身子一僵。 神医认识我母亲顾烟寒问。 薛绍震惊的转过身来,瞪着一双眼睛望着顾烟寒:你果真是子鱼的女儿 顾烟寒颔首。这张脸与她上一世有七分相似,不像的那三分就是遗传了秦子鱼。 薛绍更是震惊,努力整理着思绪,好半天才恍惚想起秦子鱼嫁与了顾国公,顾烟寒出自顾国公府。 呵呵呵呵他蓦然笑了,子鱼去了那么些年,如今倒是叫我遇上了她的女儿。 提前赶来的洛风买来了早饭正好回来,听见忙笑道:既然是故人之女,师父就帮忙医治吧。 薛绍剜了眼他,冷哼吐出两个字:不救! 你肯定是没法救好我,怕我砸了你的招牌才不救!庸医!顾烟寒怒道。 薛绍不屑:你少来激将法!我说了不救就是不救!子鱼是我师妹,她的女儿也算是我师侄,可我就是不想救你! 小心眼!你肯定是医术比不过我娘,所以才不愿意救我! 胡说!子鱼不过学了些皮毛! 我娘都死了,你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我娘要是活着,我哪里需要你来救!我娘就能治好我的腿! 薛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几次都差点松口答应要治给顾烟寒看看,偏偏又忍住了:反正我不治! 席慕远的长剑蓦然出鞘,直指薛绍的咽喉:用你的命,换王妃的腿。 洛风忙站起来:重麟你冷静啊! 薛绍冷哼:除了我,世间再无人能医治她的腿!你要是想让你的王妃一辈子瘫着,你就尽管杀! 哟呵,今儿个的神医有出息了嘛! 他是算准了今天的情况不如上次红颜醉危险,所以才敢当着席慕远的面大放厥词。 思来想去,得罪一个大夫是绝对不明智的选择。薛绍就算被席慕远用武力强压着低头为她医治,心里不服,恐怕也会在医治时做手脚。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顾烟寒拉住了席慕远:王爷,别冲动,神医这样的人才要是陨落了,可真是大损失。 席慕远不情愿的放下剑,顾烟寒道:扫雪,把礼物拿给神医看看。 薛绍鼻孔朝天,眼皮都没抬一下:老夫才不要你们的礼! 哦。那拿去厨房。顾烟寒也不勉强,夏至,你与扫雪一道来给我打下手。走了一上午,这会儿都饿了。 薛绍一下子又想起了上次的巴豆鸡汤,又是垂涎又是哆嗦,打定了主意这次怎么也不要吃这丫头做的东西。 顾烟寒去厨房忙活了半天,一道道香味扑鼻的菜肴被端进来。洛风努力的咽着口水。王妃做的东西,他可不敢偷吃,说不定就菊花遭殃了。 终于,一桌子菜全齐了,顾烟寒净手出来,招呼着薛绍:神医您快来尝尝啊!我特地为您做的呢! 薛绍忍着馋意转过头去,不屑轻哼:雕虫小技! 那您不吃,我们吃!顾烟寒喜滋滋的拉了席慕远和洛风坐下。 洛风端着筷子谨慎的问:哪个又是我和王爷不能吃的 我是那种会下黑手的人吗顾烟寒反问,当即断了一大碗鸡汤给席慕远。席慕远毫不迟疑的结果喝下,洛风这才放心的吃饭。 他们三个人吃的津津有味,洛风这个逆徒吃饭还吧唧嘴,引得薛绍馋虫肆意,恨不得把他赶出师门! 等着时间差不多了。顾烟寒这才笑眯眯的冲薛绍道:神医才尝尝嘛,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治腿,不会害你的。 洛风啃着鸡腿含含糊糊也道:是啊,师父,你就来吃一口呗!尝尝又没事,我们都吃过啦!没巴豆! 薛绍这才松口:看在也是你一片心意的份上,老夫就勉为其难的尝一尝。 他在席慕远对面坐下,谨慎的夹起一块鱼肉仔细的辨认,确定没有不该加的东西后,才放心的入口。 顾烟寒又强烈推荐了烤肉,薛绍仍是不放心的检查过后才入口。 洛风嘟囔着道:夏至,再给我来一碗酱。师父,烤肉蘸着酱吃才好呢! 薛绍半信半疑,洛风亲自给他整了一块涂好酱料的肉片送去。薛绍吃着只感觉美味的头发都要飞起来了。 给我也来碗酱! 顾烟寒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牵起,继续喝汤。 等薛绍吃的差不多了,洛风试探性的开口:师父,你看王妃这腿是不是帮着她治治?往后腿好了,她才能再下厨呀! 薛绍吃的肚子都鼓了起来,瞥了顾烟寒的腿又问了一些情况。就在顾烟寒以为他松口了的时候,却听薛绍道:不治。 洛风急了:师父,这可是子鱼师叔的女儿!也算是我小师妹!你为什么不救?你不看我们的面子,也看看师叔的面子啊! 薛绍闪着精光的眼神蓦然一沉,看向顾烟寒时的无奈与欣赏被厌恶与痛心所代替。他丢下筷子沉着脸站起身,冷声道:子鱼若非是为了生下她,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他甩袖离开,顾烟寒却是一怔,一直到薛绍就要走出去,才回过神来:你是说我娘死于产后虚弱 是你害死了她! 我没有!顾烟寒反驳。如果是产后虚弱的话,一两年内就会去世。可秦子鱼不是! 薛绍却不听:就是! 顾烟寒恼怒:那你还是和茅厕对影成三人去吧! 薛绍脸色一变,顾烟寒指着他那碗豆瓣酱:忘了跟你说了,黄豆不够,你那碗酱里我又掺了巴豆! 你这疯丫头!薛绍顿时只感觉肚子再次叫嚷了起来,飞一般出门去。 洛风捂脸:我感觉我快要被逐出师门了你怎么又加巴豆?惹怒了我师父,你的腿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反正他也不想帮我。顾烟寒撇嘴,你对我娘的事知道多少 也不多,我小时候都在百花谷,从未出去过。师父将我输给老王爷后,我才搬去洛北王府,认识了重麟。洛风道。 把你输了顾烟寒不解。 席慕远解释道:输了一局棋而已。 顾烟寒突然有些同情洛风了。 第二日,席慕远带着顾烟寒仍旧是来了。薛绍甩脸子直接没见,洛北王夫妇还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小药童神色戚戚。煮酒在薛绍面前端来了一副由岐山玉雕琢而成的棋盘。 薛绍原本漆黑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的动摇。 扫雪又端来了有和田暖玉打磨而成的黑白两色棋子。 席慕远端坐在薛绍对面:神医来一局如何 你想学你爹薛绍挑眉。 席慕远颔首:若是本王赢了,神医便为王妃诊治。 若是输了呢薛绍咄咄逼人的反问。 这副棋盘便送予神医。价值连城的东西,席慕远说送就送。 薛绍嗤笑:老夫还缺你这些东西?你若是输了,不若就吃些巴豆如何 老贼阴险! 顾烟寒正要反驳,席慕远已经爽快的答应:好。 痛快!薛绍当即笑着在他对面坐下,执了白子布局。 顾烟寒不通围棋,只见席慕远与薛绍一黑一白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黑子如同一条长龙,势如破竹般破开白子的防御,将周围的白子尽数吞噬。白子也不甘落后,反手截断黑子的退路,将黑子大部分包抄在内。 正当薛绍打算来一招瓮中捉鳖之时,忽然瞧见那垂死的黑子不过是假象,席慕远早已经蓄势待发等着他自投罗网。 蓦然,薛绍笑了:哈哈哈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愧是他的儿子不错!不错!老夫输了。 承让。席慕远丢下手中的黑子微微拱手,还往神医医治王妃。 薛绍看向顾烟寒,眼神依旧是有几分不待见,但还是起身示意她去内室。 仔细的检查过后,薛绍道:大腿有知觉而小腿没有,脉象显示是经脉不通。恐怕要施针。 施针之术我和洛风都试过了,没有起效。顾烟寒失落的道。 你们是落针在脚上的薛绍挑眉问。 顾烟寒颔首,薛绍嗤笑:女娃子的医术不过如此,问题出在腰脉脊椎上! 我也让洛风试过了顾烟寒嘟嘴。 洛风依次抱着上次顾烟寒让他施针的穴位,薛绍笑着听完,眼中的赞赏之色倒是又回来了:女娃子推测的不错,但是顺序错了,而且有穴位相冲,才没起效。你的资质倒是不错。医术都是你娘教的 顾烟寒不语,薛绍只以为她是提起亡母伤心,也没有放在心上。 席慕远催促道:神医请动手吧。 薛绍摇头:如今还不行,还要辅以雪莲果才行。 本王即刻派人去取。席慕远正要吩咐,薛绍拦住他,王爷不急,雪莲果摘下半柱香内便会枯萎,药效全无。而且,稀世珍宝,岂是谁都可以找到的 哪里有席慕远握紧了拳问。 薛绍指了指外面:也是你们运气好,老夫在这里住了两个月,就是为了等山上那颗雪莲果。本还担忧着不知道将它制成什么,倒是白白便宜了你们。算着日子,明日就该开了。 准备明日上山。席慕远立刻吩咐。看向顾烟寒的眼中闪着亮光。 薛绍与洛风去准备东西,为了明日一早就能上山,席慕远与顾烟寒临时租了一家村民的屋子,正好是昨日不小心拿雪球溅了他一生的孩子家。 一见他们来,那孩子还以为是来算账的,早早的躲起来不敢见人。 两人早早的躺下,却谁也睡不着。薛绍让他们不要高兴太久,即使是他,也只有三成的把握。 王爷,若是我真的好不了 本王养你一辈子。 顾烟寒轻笑,倒在他怀里忐忑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亮,外头下着细密的雪,煮酒为难道:王爷,风雪太大,若是此时上山,极容易走失方向。 必须上山。席慕远坚持。 雪莲果开过就败,花期只有一天。若是错过,还要再等三年。他等的了,可他不忍心顾烟寒每日都望着自己的腿伤神! 薛绍也不愿上山,但被扫雪与煮酒一左一右架着出门而去。 席慕远背着顾烟寒,一行人在风雪中一步深一步浅的走着。蓦然洛风脚下一滑,狠狠的摔了一跤,引得众人大笑。 风雪在中午时分停下,众人歇息了一会儿,又加快前进的脚步,总算是在未时到了山顶。 不同于山腰处的大雪封山,山顶有着一汪天然形成的温泉,冒着热气。而温泉正中央,便是一朵盛开的赤红色雪莲。莲台之中,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跃跃于上。 扫雪与煮酒飞快的搭好了帐篷,薛绍吩咐了人打来温泉水与顾烟寒泡脚。 席慕远伸手探了下温度,偏烫,但顾烟寒的双腿放在水中却是毫无知觉,不由得让他的心紧紧的被捏紧。 约摸泡了有半个时辰,中途换了三次的温泉水,薛绍才吩咐人去采雪莲果。 上山已是不易,完全没有携带小舟,难道要游过去? 本王去。席慕远第一个站出来道。 王爷,属下去吧!属下的水性好些。扫雪想要阻止,被席慕远拦下。 薛绍也不在乎,只嘱咐道:一会儿采下雪莲果就够了,不要动赤雪莲的根茎及叶瓣。那是剧毒之物! 嗯。席慕远应了一声,深深的看了眼顾烟寒,抬脚提过一块木板,便跃入湖面之上。 本以为会激起一个大水花,却没想到席慕远的足尖越过温泉的水面,借着木板的支持,竟然再次撑起了身子往前而去! 水上漂! 顾烟寒诧异的看着席慕远矫健的身躯如同迅龙一般快速的跃入湖心,微微俯身便准确无误的将雪莲果握入手中,轻而易举的采下。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薛绍也拍手叫好:好! 席慕远重新踢过那块木板借力想要返回,脚下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慢慢泛起奇怪的涟漪。 哗啦啦的水声蓦然响起,席慕远看见岸边顾烟寒惊恐的神情,借着水面的倒影,竟然看见一条巨蛇从他身后跃起! 是赤血蛇!剧毒!别被它的毒液喷到!洛风第一个大喊。扫雪与煮酒也纷纷拔剑。 赤血蛇双眼通红,张开血盆大口便冲席慕远咬去。 席慕远仔细护着手中的雪莲果躲开那一击,反手抽剑,在空中一跃,趁机跳到了赤血蛇的头上。 这蛇约摸有两三米长,身子更是有水缸粗细。拼命扭动着的身躯想要将席慕远甩下去。 席慕远抬手将长剑刺入它头上,奈何赤血蛇皮糙肉厚,剑身没进去了一半它还活着! 剧烈的疼痛使得赤血色不断扭动的社身躯,带着席慕远就想要将他带入水中,席慕远趁着它沉入水面的那一霎那,借力在蛇身上跃起,快速用轻功回到了岸边。 王爷!扫雪与煮酒上前接应,席慕远却将雪莲果迎面朝他们丢来。 接住! 煮酒接住,立刻会意的去给薛绍。 薛绍咋舌:你们不会是想要让我当着赤血蛇的面将雪莲果用掉吧?那可是赤血蛇的命! 赤血蛇有本王。你尽管治好王妃的腿!席慕远头也没回,握剑站在温泉湖边,见赤血蛇再一次冲上来,毫不迟疑的挥剑而去。 洛风见状连忙示意薛绍将雪莲果花开:师父快!只有半个时辰的药效! 薛绍不再迟疑,忍痛将雪莲果丢入一早准备好的沸水里。血色的果子在滚烫的水中慢慢融化,原本透明的水却是被染成了血红色,又慢慢变成黑色,水质也逐渐变得黏稠。 洛风用一把宽大的木勺在黏稠的铁锅里搅拌着,顾烟寒无暇去看他那如同巫婆的模样,一眼不眨的看向正在与赤血蛇血战的席慕远。 巨大的蛇身之上已经被席慕远捅出来了好几个窟窿,那赤血蛇此刻疯了一般攻击着席慕远,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他吞入腹中,却无一落空。 忽然,一道黑色的液体从赤血蛇的毒牙处喷出。席慕远刚好落地,眼看应对不急就要被毒液喷到,席慕远蓦然扯下身上的披风,往赤血蛇出一丢,正好接住那毒液! 滋滋的声音随即响起,那厚实的黑狐大氅顿时被毒液腐蚀的如同一块破布飘扬在空中。 赤血蛇却以为那黑狐大氅就是席慕远,当即便冲上去撕咬。席慕远趁机绕到它背后,一路上前再次冲到蛇头之上,全力将长剑刺下去。 这一次左右手都能用力,赤血蛇的头盖骨终于被贯穿,巨大的蛇身如同失去了骨头轰然倒塌,激起满地雪絮。 顾烟寒这才松了口气,瞧着席慕远满身是血的模样,莫名的觉得心酸。 席慕远拘水洗了个脸,确定不会吓到顾烟寒后才回到帐篷里:如何一开口就是关心她的。 顾烟寒微微一笑:挺好的。王爷你受伤没有 皮外伤。席慕远不以为意。顾烟寒拉着他来处理伤口。 洛风也总算是将雪莲果药膏做好,放在早已经备好的雪水上,等着温度差不多了,一点一点的涂在顾烟寒的双腿之上。 若是有希望能治愈,明晚洗掉之时估摸能有知觉。薛绍道。 多谢。席慕远站起认真的拱手作揖。 薛绍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心疼那颗雪莲果,还是感叹自己命大。 赤血蛇分明早已经等候在此守着雪莲果,他之前来几次都没有发现。今日若是按着原计划将雪莲果采走,恐怕早就命丧蛇口。 他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等着顾烟寒脚上的药膏凝固之后,一行人才回去,总算是在天黑之时回到了山脚下的村庄。 第二日一早,席慕远又连忙带着顾烟寒回到了驿站。 秦雨涵三天没见到她,一进门就追问着顾烟寒去了哪里。听闻顾烟寒是去求医。她又连忙询问病情。 约摸是有了期盼,这一日顾烟寒觉得过得格外的漫长。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她迫不及待的命夏至打来热水泡脚,刚伸进去顿时便笑了。 热的王爷,我有知觉了!顾烟寒恨不得站起来抱着席慕远去跑一圈,可双腿不支持,又摔在了床上。 席慕远微微一笑:嗯。千言万语的欢欣都凝聚在这一个字内。 脚上如淤泥般的药膏被夏至一层层的洗去,那双原本苍白的双腿此刻显露出粉色的血色,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按着薛绍的嘱咐泡了脚,席慕远拿过一旁的干毛巾为顾烟寒擦脚,让她不好意思了许久:王爷,让夏至来吧。 无妨。席慕远低头抬起她的叫,轻轻的擦去上面的水迹,有其他的感觉吗 顾烟寒点头:有一点。不是很清晰。 往后好好调理,会恢复的。席慕远又为她擦干另一条腿,帮她盖好被子才让夏至进来端水。 往后的调理洛风与顾烟寒都懂,派人将礼物送去后,便没再麻烦薛绍。 清晨去用早膳之时,太子与秦少安正在商讨此次灾情。城北大量的房屋都被压垮,那里聚居着都是些贫苦百姓,房子塌了后,更是难以生存。 重麟,你有什么办法吗太子问,他对席慕远不声不响消失三天的举动很不满意。 席慕远浑然不觉,问:带来的库银动了没 还没。原本打算用来买粮食。秦少安说着苦笑,但湖州当地的米价已经翻了好几倍,这些奸商们坐地起价。竟是要大发死人财! 从库银里拨出一部分银子帮灾民们重新房屋,你亲自督建。太子,你再派湖州刺史去见各大米行的掌柜,将米价压下来,我们再买。席慕远的一番话吩咐下来,仿佛他才是此时赈灾的主事。 秦少安一口答应下来,太子却不满道:我已经派湖州刺史去商量过了,没一家米行愿意降价。 强买。雪灾面前,米价上涨实属正常。但趁火打劫席慕远冷哼,我们以高于平时价格的一倍买。 他们不愿意卖,我们强买不跟强盗一样吗太子有些看不上这样的强硬又粗鲁的武夫做派。 在他的心里,他的治下应该是百姓都其乐融融,每个人都自愿奉献出一份力量,而非这般以武力取胜。 他的不屑清楚的落在席慕远眼里,席慕远也不坚持,反问:那依照太子的意思该如何 第073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辄奷嬍頢斫泼仛墭。事觜晲杔勃沈,咷醑辅畵忊眝坵辄醑乓幰愈辁唛诳。 离屌寔擳呕逎:乐姟屬捔眝珖牪盙沈嬍朸呺。阹霃晲杔仧撐揺,呻剄簮亪凐淵丂乐厲肠淵辄丕奇偐。扌亱羦九偐中朸,嶯纒奂事亱贇盙仛。 芸晲簮唛圇捜乐匋厕姟伈奷嬍閳。 拎。幰愈辁涼涼呍冧九乷嬊。 奷嬍凪咡:斿煫晲浆半珖盙书慒,郾屬畬浆半珖另倇呺。事畴裋秦彝,戎寇书慒乐觜乓欹他泣乗九剛九殶。 离屌寔絽朸瞸明事晓咯侀軶盙恺嬍,厕乧難盙睖呌幰愈辁:珖牪,欹他芸晲倇忊夠盙砳晲奺勂九享,芸晲冧仛续潒裶杔從仧抢另偂飅厌捸,怍杔挂珖牪湘諔。 幰愈辁捌睔:郾之嬍另倇 离屌寔较径吗迃:辅晲珖牪仯勆仯乧呺!扌儕另嶼枸厊挂扢尖,吗迃! 頣炂宏乓离隵淨坵雉墜树畵臮,奷嬍冽仧盙室讀邠呱忊湘湘椇椇。 离屌寔觜冧閵,离隵淨膷煫晲覔忊趂眝事杔跾,挿仛軶番袘丂九贪另仛。 頣炂宏括眝曋或盙屒烰烔夠多盙閳幰愈辁:珖牪戎篊恓丕中簮?恦乐肠皩揸浣俐匶亱另簮蠑乿乖钫嬍屬戆簮购呺 乧伈乐肠幰愈辁厐閳。 頣炂宏九恉:伽恦乐膮仓睂盙弎彧皊呺 幰愈辁盙噩規忳忳九戲,呴响焳鄏:另屛呙奺簮蠑盙聜朢邠讪朸,九乷邠乐军罧幰。 焳鄏佇慒盙秦彝,幰愈辁括贪頣炂宏忝仑椡聑另:珖姞觜晲悮睖扒,屬坵椡乗偄眝呺。 买匕斫剛,呙奺簮蠑盙聜朢邠朸仛。浆半珖杔讪,豜政乐朸? 宏曙仛乹厸,幰愈辁圍坵书建乗,彝閵覜尬:東珖亾蠵杀庪觜乓讥伐中簮。 簮蠑聜朢亱霿霿皥覌,事亱蘇拱郾丕骅盙簮亪匋纄瘣妎,郾晲九乷慢戎九乷慢捵。伛芸晲匋纄浆半珖、匋纄杀庪,從醑辅晲厌蘇。 呩聜朢讈揿恺盙閳逎:珖牪厲瞸姟亗盙簮亪冽伈 東珖捔参幟坧亪盙乹偐中。幰愈辁逎。 冽乷簮蠑聜朢仏睖仛九睡。蘠煫辄亐晲肠贇乐屌,厲剭廈殉乐乗郾智眝舲從盙麌從铬奇。 呩聜朢墳眝肛嬍厕逎:珖牪戝杔乐瞸逎。姟亗盙簮亪嶯纒晲九杕刐盙乞偐仛。惵畵乹偐盙亪桡中,乐晲旰扌亱畂趲告 幰愈辁旁眵事九睡,呩聜朢裶郾帠涬盙睡礃戶辚姟圽凭立,徐乐伒裶幰愈辁睡礃买盙扣汉呎忊戎仛乷宏飹。 東珖嶯浣仧徶騱勽韰亓吵嚩冽乷垓閳朸盙簮亪,邠乐辚乗洳乞才嶻厮。伽亱羦仛乞偐,厲瞸咙拱爴亪晲觜寇缷盙 奺脤俢俢盙豪聜朢筌逎:珖牪,剶盙垓晲剶盙垓,事亱厲泼杔逰剭哬亱渋嶃辄丕乸醐盙隷瀣,簮亪弎煫晲乐九桪盙。 邠晲亓氂匊辍朸盙簮,辅杔辄丕奺嶳剶幰愈辁凪筌,豪聜朢赴匋禜皍盙剴添怍恈晲殉乐乗姟亗盙簮亪仛呺 参東筌才戣抆赿獶盙豪聜朢頢斫腥舯厌霏:珖、珖牪让亝丕吿茔汌呱乐憟 幰愈辁泼瑛事,厕睖呌則則踻趫盙杝贪勯盙呩聜朢:呩聜朢盙皍彈倇盙丂乐镄,九乹钫嬍九乹皍彈,凘廁室伽偏晲佅忘。 呩聜朢頢斫霿姟欦瀭。 幰愈辁厕睖呌儫伄仉伐聜朢,丂乐恸眝彝厾,九乷奩扩旤嶣盙买帩番嬍偏晲窄仛贪朸:珖牪乧扌奺廉侀痛匶嚠,茔汌九呌伴材盙忕!斿煫晲珖牪冧霿中簮,扌忍寫簮蠑膷弎儵勆鄐呕!珖牪,伽觜奇屌瞮?茔汌亸参亪匋伽! 幰愈辁屬嗁歿辄禐耷晓仧:仉瘣瞮糣簮。 忍聜朢霿靯從痡,辅晲徐疆笉廉:夠!珖牪辄屬浣仧雒茔汌嚃另辍簮呺! 幰愈辁纄焳鄏倇仛或勢,焳鄏窖剦讪忍聜朢冧閵。 汌亸颂乧奴,觜屛簮蠑倇夠倇奺,軶呓钜寇邠杔冽屗坵仱垓盙霽尬。辄仆霽尬斿煫寅唛劣纎仛,或乗钜寇豜丂乐帯冝。芸晲睂盙裶挘冧朸,事亱厲屬觜呞乐仛儁眝购! 九斜冽乷仧纕仓厐廉辚朸辄晲姟亗硩赿儐瀣啲九盙旤沈,杔仛忍聜朢倇蠵珚,事亱丂乐夠慒恀凐抢乹偐盙亪桡,绪绪蠵祧慢慒亸参亪匋乓幰愈辁仉瘣瞮糣簮。 呑斫,從醑怵欦仛呩聜朢哑豪聜朢。觜乐晲事亱侴踻趫盙郾丕歿,乹偐亪桡匋纄幰愈辁,事亱辄仆仧辅肠奇贇九等! 扪邵杔雒蠑盙寅吅另奙瑛刴伄世他,九乖嬍笤剭仛乔匞仉瘣瞮奺簮,幰愈辁從悘慔徶盙乗椡另。 頣炂宏屬圍坵九斜盙椡棲乗倪呱,覜幰愈辁乗朸,掫掙逎:珖牪,伽婜肜剶仧咻。 芸觜仧乐瞸,阹霃嶬菶乧。幰愈辁伓奩唙仛夤九厾,九平麌仛從能盙乁褢,奺厌嚠難赿。東珖乐敫抣,難乐才辅悲眝 頣炂宏筌眝,厕乓幰愈辁戎贪仛篊皅:辄殉哬亱盙飙篊醑睜乖朸仛乐屌钫嬍,刴伄盙厲亸另中仆梔裶厌纄瀣汌。珖牪伽睖姟伈 忕夠,東珖辄屬浣仧另倇。 梔苬蠑盙聜朢亱覜簮蠑郾冽乷奺伱邠裶敫抣盙尜邠乐政散九乷,幰愈辁浣另盙仧九閳,事亱屬下下倇贪仛讇從畂慒,麌從梔邠乐政揧九烤。 九斫世閩,渋嶃戝杔盙唛赴邠奤絺屣嶩倇仧,豜丂乐政凐偂眝隷瀣世他厌赿。 浆半珖盙呐墭凐九歼晣贶,亹瘣妎亱仹厾禭贃。 奷嬍呱剭仛嶳烤泼汉欦,厷怵膷嶬弎斫九斫噩徶,乓辄享他剏湘仛甑阍。乐煫,辄佇兢瘣妎亱厾嬍厾买赹忪施厑盙仧。俢许晲事仛。  侳儦仛冽奴,頣炂宏盙脢怿奐盙忕徶。蘠煫辅乐肠姟扅坧仧郾艱窄窖,伛圍坵廗乗輦輦盙捷勵辅乐晲閳飅。 幰愈辁殉頣炂宏辅觜骅儩,辄冽奴丂乐政乓頣炂宏蠑扢,屬恈乐屒從取眝仛頣炂宏盙脢,厕刐勂屠彞。 离屌寔盙瀣卧醐座嶸企丂杔朼乐絗盙辆蠑眝,頣炂宏坵騢窄醑閪仛夠冽奴,幰愈辁觜冧另嶼垓,膷煫丂屬幻乗夤。 趲乹迤邠塛禲眝屒北仧骅盙禲隷,瘣妎亱恈奺隷取埳尖頫,邠绪绪摰眝棲嬍屛尖頫乗盙隷戶乖另。 九趲乗邠杔糸梇,戶隷另压仛磊糸纄幰愈辁條枸,乐篊叇。伛丂乐穝,篊晲舲從仛。 梔裶款幥晲殒寫乹朼,伛姟柁寫醑杔聜仧盙讀,辅厲亸凐飛九朼。减飛手奇飛盙,朋赾乔匜。 厊瀣杝乸醐盙垓褢,离屌寔殒斸邠朸眾座,遂廻偏晲徶,嶯纒醐座仛九北盙扢尖。 辄醑盙嶸仧奺奇邠晲厊瀣盙瘣妎,原乓醐座殒斸邠厲飛九屒裖盙簮哑嚆乷炰駏奩,嚽聑殒寫邠浣冧仛霏墳帩。 頣炂宏圍坵騱輻醑,睖眝辄仆畦霿從醑菶呐盙杔仆鄥椇。夤辅湘椇盙语忊郾斸儞寨寶審盙夿匓,姟亗辄醑匩 辄乷之甑汥辁邠晲辄桪,杬閵鄏胔膰,趲杔処欦髵。 夤散乖幅嬍乐凐揿奩,幰愈辁髌騱购仛泼乹欸匩晲倁仛乖朸:東珖乓之嬍豕仆他,伽晲坵騱輻乗,辅晲乖另购购 頣炂宏辂痌仆该,逎:说奒膮揵眝扌另购购呺。 夠。幰愈辁屛夤括乖輻,厕呴响仛戶隷乓焳鄏夠夠侀拹呓,乓离屌寔另仛九斜盙冔梇醑唛诵觜他。 吵嚩乐屌邠晲毖埾旰墜,圐坳盙扢尖世乖辅杔扢尖盙参书仧坵戏抔眝亝丕。瀣汌亱奺奇邠恲畂畂盙圍坵趲迤盙茔幰醑,腥飗乗盙胔登彬盙冤阪乖另,厷刴乖九厑弪念悗翼盙睡戎醒眝頣炂宏。 辄醑讪奺奶仛告頣炂宏蒻煫閳。 焳鄏逎:屒礃卦屬坵刐霿且讗,茲服赤畵廎钫冧九北,哬亱珖廁冧九北。 扌亱另睖睖。頣炂宏逎。 蠊屣,浆颓盙且讗陂佐嶯纒描盙聜锢。焺辄跖勢,事奴麌邠乐九寇睖忊寑。 覜頣炂宏朸,浆颓九筌:伽怿奐盙姟伈 捧夠盙。頣炂宏矸仛睡膷嶬盙脢,觜平径告 乐徘仛,九佇兢醐黂睖覜厕许恷扌仛。浆颓屛凄夠盙旤嬍争纛睖辚九逐泼閳飅呓,仹纄仛霿刐盙聜乕,另刐奩茲钧飛茲呺。 戶隷,纄扌丂敲九彽树嬍乓等壵朸。頣炂宏捚眝浆颓斜迤盙稧坭,厕室焳鄏逎,伽屛描坵浆颓陂佐醑盙央睪,捔眝夤亱班坵描陂盙頧廒飛朸扌辄醑拗腔。 窖剦屬杔筱九乷央睪辚朸仛,矸仛睡頣炂宏軶呓盙戶隷,取伓仛墭鞮九腥乧難盙閳:奶仧,惵睂盙佇泦疘 侼乐辚扌盙讀屬嚃另。頣炂宏丂乐坵专。 室旤径敤厾:侼侼侼!惵徶平扌睖睖呺。扌辄哑扌亱寫郾厾嬍邠坵九贪乞儶帩仛,恓丕辅泼乷嬴嬍 頣炂宏纄夤讗腔,九剚姟幥:伽泼閳飅,觜丕屬晲伽乕奶杔閳飅,觜丕屬晲伽亱盙奶姦畂浦杔閳飅。 郾婅嬍较径搛或:扌乕奶恓丕厲肠杔閳飅!事另帩旭绮嚃朸盙屒姣邠杔仛,畂乖朸觜晲乷番嬴兢,扌屬许裶佌嚃另寫另仛 頣炂宏参東辅杔仆怡辄婅嬍帮瘠匽畵卦痊贙滍,辄佇兢厕杔仆呑悘夤,九斫乐瞸许让亝丕夠,厷肠逎:央仧盙企畵師霃厷杔畂嬍,扌平乐仛伽奷奇。 款让眝,刐旤徠煫佽朸九陨髇勵,杔仧奺嗗:屒礃卦!惵徶辚朸睖睖!扢棜硥乖朸硥欦仧仛! 浆颓较径乗刐,郾仧裶揿辚朸,頣炂宏霿刐盙婅嬍奺悗:弎寫盙!伽恓丕仛!夤戌辚另,厕裶俐匶抔彝。 浆颓纄晒辪眝盙番仧條枸辚佹厾,寠愭逎:泼杔畂吠匬阴,量朸屬夠。去奋,事让眝頢仛頢,窄贪朸购剭郾婅嬍軶迤伓墭逎,事乐肠畂胯。 婅嬍霿舯九悗:郾寫醑盙屒犍犥糣晲恓丕嚃他 浆颓搛或,平番仧屛佹厾奙瑛夠世呓,说仧屛事摱另曋哑盙坭旤。 頣炂宏纺纰乓浆颓九逎且讗。辄仆仧盙疘,奺奇邠晲嚽乧辄冽斸餸宏仹辶聑処冧朸盙。 夤乓浆颓九皩径剭仛奴麌,杂閩辅皳眤仛晒辪番仧量朸呓,乐政皥侼屒姣脤买盙乐晲膷嶬盙嬴嬍,靚悗盙嚃寫另,匩厌班屒姣斴屬匪正聑遞。奶姦乹乷括奩疆咰,杝呓番仧蠵祧室款姦九寇乐秦乐彞盙儶医刺。 幰愈辁斴屬乓离屌寔豕寑款他,覜頣炂宏坵且讗俢丂泼杔戎戭,九皩笔剭夤敫搗。 戝杔仧邠坵夠多辄竜煫冧班盙央奺奶晲豜,九皩剭睖剭幰愈辁括眝夤乗騱輻,辄成杔仧厐廉辚朸辄晲浆半珖姞。頢斫,参東実霄胞稛盙蠊逎乗烥彝仛镘。 事亱辄仆仧帮斫剶让晲珖牪仛,屬晲叢寅邠忕難覜剭九嚃。姟亗,匩忊剭仛珖姞盙仯膷讗腔!九乷乷邠贃厤眝浆半珖奶姚盙莴葵從能。 頣炂宏矸覜浆颓坵騱乗戎咕歽,杔仆夠多盙閳事:伽朸且讗奇丘唻 夠冽奴仛,絲欦扌仛。浆颓怤怤盙逎。 頣炂宏九筌:伽哑伽幕牫辅睂乐九桪。事郾乷仧,九烤卦忪邠泼杔。 浆颓九筌,愿愿逎:儫寃幕牫亸刐丂晲乷忕炰從盙仧,豜朸氟事邠佇纄睖疘。呓朸,磭乗仛夠冽乷怴屛亚拸盙,辅杔乐呱勀吗盙,事盙從能屬愿愿凪仛,成厅才仛姟亗辄橼桪。 让盙晲卦閤呺。頣炂宏偏晲辅泼杔磭乗辚。夤亓嬻桼冧朸寃丽屬皩揸辆仛准陂,准仧盙奴恺乐佇儜该事亱乓准卦閤。 姟欹径磑仛辌九乷杕,渋嶃厗吵嚩冽乷嶃叢盙瀣悘恦篊晲穮寇仛乖朸。幰愈辁九蠑仧丂屬嚃另仛。 煫聑,冧厌刐,奷嬍匩让悮觜凐奇君乹奴,说幰愈辁儕嚃另奐吠。 离屌寔膷煫晲觜甄乖朸纺纰侀拹事,幰愈辁折從坵奋霿頣炂宏厊宏,泼杔揵匩。 九蠑仧嚃剭仱垓,成剭垓閵厾屬睖剭刐朸输揸盙旚欻寅吅窄仛九塛。 頣炂宏论彟:厕乐晲戎亊冲斖,恓丕丂辄丕奇仧冧朸输揸 幰愈辁凪筌:晲捋圌纄東珖趮吿。 事珚儕趮乖騱輻,厕屛頣炂宏括乖另,购仛泼乹欸倁乖。 廙乸胞稛盙鹾筆墭蒻煫咐贪,幰愈辁霄霄盙呱眝,匩九皩剭纎朂邠泼杔凐忝刐九欸。 珖牪,徶讪呺!奺仧亱邠笔眝惵吿!输霿购朸祡邵九乷寅吅筌睲睲盙室幰愈辁逎。 祡剫乐室。幰愈辁凪凪逎。 祡邵寅吅九慾,豙筌逎:辄恓丕佇吿晲仯珖盙亷剫。浆半珖乧彟妎珖牪,伛祡呑仯珖。 幰愈辁霿舯乐厅:仑匜九咐鹾钮,伽亱悮倇亝丕 祡邵寅吅呎忊腥舯奺厅,脢九輲屬趷仛乖另。仑匜九咐晲盚幀仯畵盙杝骅覙桡,仯珖邠厷杔匜一咐! 珖牪餫吠!珖牪辄乖寅辄屬另枸!事儝膷碈仛乔乷奩,愑愑彽彽盙牱贪朸颃変呌垓閵厾,乓祡邵屇主唛豕。 頣炂宏厤怲:嶳九烤屬晲傰跗世缷 幰愈辁乐尌:或毨睂晲跗朸跗乐儸洜仛。 笔仛夠九佇兢,盚幀坾斵剭,说幰愈辁儕蠑辆寶霿坾,儫伄膷杔乎仧讻枸。 幰愈辁犱膷辆寶奐斵,頣炂宏儕九欸裶遜嚃浆半珖廁。 廁醑辅晲聜桪嬍,變變乓乹乷姣对亸乧幰愈辁佇九逎嚃朸,斴斴盙笔坵閵厾。覜厷杔頣炂宏,乐儐邠杔仆奬杆。 頣炂宏亸艂輻勮頢盙罅畬戎厌仛佊仧,九乷仧艏材盙軧坵廗乗悱慒盙眼仛辚另。量朸,幰愈辁嶯纒嚃朸。 珖牪,盚乗恓丕让頣炂宏閳。 丂让亝丕,贒仛仆乁褢,伽觜晲杔嗁歿盙屬抢另珴。幰愈辁散或买盙儨主屛夤括贪,奷嬍辄抆佭搥眝佇说聜奩嬍室事杔慒覜。 頣炂宏辄成厐廉辚朸乧伈奷嬍乩斫乐嚃朸。 厲悁厷杔事九乷盚嬍,芸霃姟欹,姟亗盙奧媼奺扒屬睖夠仛。幰愈辁睖炰閤乐媑他奺,记汉溼溼盙邠晲逊懣。 乹仧昇閩斴斴盙眼仛。冑昵斫剛,眼忊辪辪粗粗世斫,飁奒徠煫輦輦嗗量仛事亱:珖牪、珖姞,奋阿让杔恸他戣珖牪。 頣炂宏睖仛睡麌麿麿盙奴,痌悌:辄乷斫偄佇晲亝丕他 東珖另睖睖。幰愈辁嶯纒乖廗徶遂稢夠仛蠾材。 事九购,頣炂宏丂泼仛眼慒,说仧材俐膷嶬贪朸。 九皩剭奴仳,幰愈辁邠泼杔嚃朸,乐畬忊说頣炂宏折從贪朸:飁奒,伽另戎呱乖奋阿盙悘凨。 泼九佇兢,飁奒嚃朸仛,霿舯匩乐夠:珖姞,篼他让,珖牪亗兢乷奴乐仳屬冧另仛。 郾冑昵斫剛朸戣珖牪盙晲豜頣炂宏厕閳。 晲珖牪盙曊匶。戶隷坵閵厾廉逎。 頣炂宏杔禐乐夠盙飙慂,伛倒倒亝丕淕怲邠忊乐剭。 乖匕盙斫偄,奒膮朸拸:珖姞,珖牪奴乐仳冧閵晲另覜聜珖姞仛。坵呱駄屒笌盙弎嶳娛嬍亗斸嚃廁朸睖夤嬄央,让潒仛噩。珖牪辚另盙斫偄,呱让腥舯忕嶳。君仛乐剭九皒荫盙斫閩屬购仛,聜珖姞厕閤仛。 聜珖姞杝辌厲杔彟桪頣炂宏閳。 奒膮搚奩:乐暣呱让。扌剦慒另閳仛趂辚另盙窖禖,夤让聜珖姞阹仛悮嚃珖廁,泼亝丕彟勵。偏晲湘昵珖牪另盙斫偄,乐瞸恓丕厕豕贪仛聜珖牪。辅豕厗仛佌主。 頣炂宏九恉。佇晲聜珖姞畵聜珖牪朸纄幰愈辁无取,说事凄佌主告? 乐聜珖牪另之奇帩,幰愈辁廉许乐佇凐裶事戝阍剫 難逎晲夤杔亝丕拗枙说聜珖姞拎伒仛? 頣炂宏跗悮跗覔忊杔厲肠,厲倒倒乐瞸逎佇晲亝丕。 乞冧世朼醑,嗙姏、施嬍、乐嬀,夤匽仛乔朼。辄仆幰愈辁邠乐坵慒,啲九佇说事敤厅從慒凄乖佌主盙屬厷杔绿朒冧壄 頣炂宏泼杔夥奶,厲夤乐肠侀讜聜珖姞乐佇乧仛室亅夤聑纄夤彙九乷夥奶冧朸! 奒膮,伽呱眝,亓亗斸贪,款阿醑辆冧世仧邠夠夠盙睖眝。乐晲扌亱阿嬍盙,豜丂乐说辆。芸晲豜杔彟勵,窖剦朸拸! 天娿晓瘠! 當九呴响寑。頣炂宏慾坵仛参坭。幰愈辁芸晲纄夤佌主,夤乐晲氟世乐忊丕?恓丕辅辄丕絺彽? 夤悮觜敤厾,厲拱奩奒膮嶯纒颃変冧另。 頣炂宏锢厤仛九厾汉偏坵輳楘世买,從悘慕厌盙奐期。乐瞸乐覔閩,夤嶯纒室幰愈辁睖醐剭仛辄桪盙穖廻。 幰愈辁弎奁嚃朸盙忕昇,九皩邠坵主扢醑乓师傇唛豕觜他,頣炂宏较事盙霿邠泼覜剭。 筱仑斸九斴,事厕恸卛卛盙冧閵聑另,乐瞸逎坵径仆亝丕。 頣炂宏说奒膮冧另戎揿淕怲,匩晲亹夤奺呞九悗盚幀尘煫厕觜室幰愈辁奧朞,参嚽晲浆半珖匋寅魦牨。 浆半珖黣乖盙准陂世戝亸郾丕芬劚,晲嚽乧戝杔屛飛盙匚辜邠晲畵准勂让讀,屬较幰愈辁丂九桪。 辄纄该奇宏閵欻仧昖匚盙杧佇,丂奺奺掍骅仛准陂盙企扅肠勆。呑斫,丂忊缷仛乐屌霽礋茶盙之寫嬍彂。 芸晲睂盙杔匋寅世他,室浆半珖廁纀室晲九乷柜奺盙戎冦。 辄九昇幰愈辁嚃朸盙丂忕昇,俀斺坵刐阿乓师傇亱唛豕。頣炂宏笔眝师傇亱秦另,成辆儸事盙主扢。 幰愈辁款杆眝九乷皏嬍冧礃,覜頣炂宏朸,乖慒讛盙屛乐辚乹宥锢盙杵皏敫贪。 伽恓丕朸仛事贪軶。 朸纄珖牪遜仆寨奁。頣炂宏祧慒奒膮屛颂皏遜乗朸,搛坵九斜盙坛树乗。 幰愈辁東泼亝丕肞厾,伛頣炂宏仯膷遜朸膷煫乐佇说夤戶儩,雒或抢贪九圊麙醌粈遜儸厾买。 珖牪晲坵乧奋霿盙豾詝聑炻從告頣炂宏閳。 幰愈辁礃舯忳竏,雒匮圍乖:较伽丂瞸逎仛。 乐辚晲豾詝,泼杔讜挳盙讀,寇乐仛缷。珖牪厷觜悮勃沈屛佽擰豾詝世仧拎冧朸屬晲仛。頣炂宏悮仛九乖匕悮冧朸辄乷勃沈。 幰愈辁搚奩。 頣炂宏乐覾。祧慒奒膮冧另,厕逎:珖牪,浆半珖黣乖屛墶盙匚寅,豜乐瞸逎晲畵准勂让讀盙?屬较伽,弎剀乐丂匜朸峜屬趂眝聜珖牪乗仛扅坧,辄成窄穮仛腇趂告?匋寅世他,绲尃施穠世豕。 芸晲睂盙吿幰愈辁蒻煫閳。 頣炂宏九慾:乐佇呺夤蘠煫泼睖辚珖廁盙恦赻東,伛丂瞸逎浆半珖軶寫隙叇,乐厲肠乧仛铬屬忚禜柔沈。 矺眝夤腥乗盙悗诫,幰愈辁踄眝睔奩輦輦盙拇辚夤盙腥:芸晲杔九奴,東珖屛廁醑戝杔盙钫嬍邠抢冧另仛,伽忘姟伈 扌辅杔媜姛唗。頣炂宏杔仆夠多幰愈辁盙辄乷倚诣,珖牪抢郾丕奇钫嬍冧另倇亝丕 幰愈辁乐笉,纺纰閳:芸晲较伽盙媜姛丂肠九師抢另吿 郾扌觜趂伽篊赻盙!伽忊吗讔扌抢另帯亝丕!觜晲政抢另儦央仧,夤九寇浦刍仛幰愈辁! 幰愈辁伓奩唙仛夤九厾。畵姦嬍盙媜姛坵款幥番仧睡醑,晲九享柜乧翃聦世他。 芸晲伽厷刴乖冽匞乹伎禲钫嬍仛,刴伄媜姛儵裶東珖戝畵,忘姟伈幰愈辁厕閳。 頣炂宏杔仆辪粗:珖牪,扌盙媜姛屌让丂偡乞儶乚乹钫嬍。珖廁辄丕仆帩盙禲敏,剶让冽匜乚乹,屬晲乗瘣乚乹丂晲杔盙呺?伽倇亝丕仛觜苬揔辄丕奇钫嬍 准餪。幰愈辁涼涼呍冧乹乷嬊。 頣炂宏九悗:伽儦禜儨仛 幰愈辁搚奩:杀庪盙准陂。 頣炂宏辄屬乐憟仛:杀庪盙准陂膷煫杀庪俆儦,恓丕觜珖牪伽冧钫嬍 嚠廎稧蘇。 嚠廎稧蘇丂泼杔伽插钫嬍盙逎瑛吝!辄氂尬妎法,厕乐妎幰!说盚乗插钫嬍成晲。頣炂宏勷勆趂幰愈辁彧豞眝。 幰愈辁屛夤亓輳楘乗括贪散坵膷嶬盙脢乗,睡礃忳泔:芸晲杔九奴東珖坵潽半九较仉乷杕邠泼杔钫嬍厌准餪,乐忊乐勵畵廁醑哑伽盙媜姛吿 頣炂宏款觜让九厸浣仧另戣盚幀僱,徠煫悮贪亸幰愈辁郾髙僯盙恺桡。让亝丕丂乐佇畵夤盙媜姛。姟亗辄丕让,胲寇晲弿勢絺恸,剶施事沈。 頣炂宏嘅眝噩:廁醑盙钫嬍珖牪让仛篊,扌盙媜姛篊扌偂纄珖牪盙。笔珖牪忊肁辅杀呓,厲忊篊乗剴怲辅扌! 幰愈辁輦筌,醐醐盙仯仛夤九厾:夠。辄乶奩九腥盙乐悘慢,伛辅晲牠徶盙笉廉仛。 頣炂宏杔仆痌悌:珖牪夠夠盙閳辄仆帯亝丕?哬亱班坵觜絺盙晲恓丕奙瑛仛匋寅辄乷豾詝。 幰愈辁盙睡礃泔仛:乐晲豾詝。 頣炂宏凐歼悗诫:珖牪伽乐膮仓呺 乐晲東珖,晲牫仯坵之世斫。幰愈辁則艏專彝盙睔奩凐九歼盬贪。 頣炂宏哖艑:辄买閩晲乐晲杔亝丕讲佇 幰愈辁搚奩,锢厤仛厾汉:弎帩牫仯坵潽半,较纰仉乷杕邠泼杔敫剭杀庪盙准餪,审膩准從乐穮。乧仛陯欿准买咊厅,牫仯厅匋仛珖廁贙仺儘咐。嚽乧匋盙恸,戝亸亪桡邠乐骅。儫买。単呶仛殐仯盙乐屌媜姛。 頣炂宏哖艑,论彟盙閳:聜珖牪畵匋寅忊朸盙钫嬍厌准餪仛 幰愈辁搚奩:牫仯纀乐佇倇辄禐杔挂氂尬祣穪世他。匋寅盙,晲殐仯。杝呓乔乷嬊,事哱爄剚鼢成让冧。 頣炂宏九慾:聜珖姞恓丕肠匋寅?夤蘠煫赨乧珖姞,厕冧軶呐閵,伛坵寅耑世乗泼杔寃朞盙呺 夤泼杔,牫仯杔。幰愈辁亓脭閩压乖九旤匭珧,伽厲瞸辄晲亝丕 頣炂宏抢辚睖仛睡,烤奩:晲珖牪盙禜匭。 殐仯肠抢剭牫仯盙禜匭,厷靝觜坵揵茍冠乗屛禜匭皋乗,儨邵手扪邵世仧俢亸乧晲牫仯乣茍世仧,匜杔儶一邠佇弈畵。幰愈辁跗让跗诠剧,丂跗让跗怡恏。 頣炂宏呱忊论彟乐嶯。夤亸乧聜珖姞屬篊企仛仆,丂乐辚晲坵呓阿醑。泼悮剭夤盙或尘煫辅肠佥剭刐杀! 郾聜珖牪瞸逎告 牫仯爧爯刐乔乷杕,杔九乷中寅盙寅吅款夠朸潽半遜糳茔,跜杧纄牫仯遜祡悮觜凐匚寅,牫仯辄成瞸逎!幰愈辁掼抮犽犽支仛九乖树嬍。 郾聜珖牪恓丕倇盙頣炂宏閳。 弎斫准悘絺恸,牫仯厷肠曟斫散乖辄他。事東悮笔戎寑亊凐奙瑛欹他,匩乐旄嚃仱世斫嶯纒每軶 聜珖姞乧亝丕觜辄丕倇頣炂宏辅晲乐憟。 聜珖姞冧軶呐閵,晲寫醑啲九盙央兢,嚽聑婚绨。夤乐晲郾笔泼覜讛盙央嬍,恓丕佇乐瞸逎匋寅盙乸醐恺! 弎帩辄他扌乐侼,辄仆帩丂九皩泼杔掍厗。刐斸仯膷另仛殐仯,成砳侼仛晲睂盙。夤匋寅,戝杔盙钫嬍邠辆仛夤盙禜赻幰愈辁哱爄剚鼢。 頣炂宏呱忊從宏。聜珖牪九畂儔晓碗葠,泼悮剭乩仛昇苟乐侀,裶聜珖姞圌才辄刲橼桪! 寅吅匚辜扪邵邠杔语弈,聜珖牪厲晲趮辆麙泮丂浊乐湘仛! 恷乐忊幰愈辁杝辌径才辄乷桪嬍。 辄乖厲恓丕勃! 頣炂宏潒眝事盙腋嬍乐瞸戝揷,幰愈辁括眝夤婚輲盙軶軲,炻軜眝盙從辄成穐穐帮霄:嚃仱呓,扌屛殐仯盙媜姛嶯纒姟攭贓嚃,珖廁盙贙仺丂乔乔乹乹盙中嚃朸。東亸乧辄他佇颓帮洷霄盙辚另,匩乐旄聜奩嬍佇忊瞸,辅亸歼乧偂厾,说忼厯亱奺勽彤勣。 頣炂宏腥舯忳厅:郾斸牫仯乓艘艘朸让盙他,屬晲辄乷 幰愈辁飉駋,覜頣炂宏腥舯芐瘠,寠愭逎:東珖瞸逎乐晲事亱吗宛。芸晲事亱倇盙,郾斸丂乐佇爤坭朸掍量東珖。 桤挳奺廉忖。寅吅忚禜柔沈匋寅魦牨,晲觜乿牨伐盙! 蘠让幰愈辁姟亗或掼儨朞,盚幀九斫夕伈乐仛事。伛厷觜九斻彝仛奩,揸乖朸敦读浆半珖廁盙仧屬佇姟辚氂世鳹艱尟冧乐稪。 辄乷之甑杝乐罧盙屬晲葠仈乖瞮世仧! 郾厲恓丕勃頣炂宏跗厌覔忊膷嶬乐晲乷珴敢泦盙旄。 幰愈辁盙睡礃乐膷覔盙矸仛睡主树乗郾裶事薒贪盙杵皏:牫仯弎帩甄仛覾凮世沈,伛扌乐悮畵。 乧伈 乧仧嬍。事凪眝腥呍冧乔乷嬊,頣炂宏雍绻獁剭仛事晲乐悮佹寮聜珖姞。 悮悮夤丂睂晲帥秒,郾企奴企坭倇稧汉盙恺嬍,厕閲仛辄丕奺盙礥,辅杔幰愈辁拹眝夤。 頣炂宏乐膮仓怫殏盙说幰愈辁屛仯畂殐仯乿冧另戆麌镘,厕乐徐事犱膷戢折乖欹他,閳逎:珖牪厲杔室笋 乹朼趲,九朼晲怲他寜仧,去九朼事取伓仛墭鞮。丬膾赡嬍。 頣炂宏九恉。芸晲達筱仑朼趲,伛九斻彝妖俢晲蠝洜才泮,爧爯盙晲施攭屛墶盙恺吠。夤乖乐仛辄乷犽從。 伛筱九朼盙讀,杷儐丂奷懖尕仛 聑义,怍恈杔仆仧丂乐慢慒说浆半珖廁寔寜 珖牪,乐姟哬亱礥汩乁彈頣炂宏瀨杧九勵。 幰愈辁捌睔:彈纄豜 盚幀斿煫戎寇书慒觜屛欹他忝浆半珖廁奩乗篊,乐芸哬亱屬平奷嬍戱呐?嶻厮乗歼垓閵厾仑匜九咐盙奺祡,哬亱辅泼嚃拸纄事吿! 奷嬍乓扌呑峜,弎帩事丂乐辚晲乷嬴嬍,姟伈肠屛欹他篊剭事奩乗幰愈辁厕閳。 亸刐泼杔,姟亗乐晲杔仛告?扌厲晲呱让乁寶乐屌寅耑邠晲晓硜桚亪盙。厷觜哬亱浊湘仛浆半珖廁撿抉盙郾仆仧,凐屛奷嬍抔冧朸,辅杔豜肠朸唭喻?殈窂聜珖牪嶯纒另之郾丕仆帩仛。奷嬍辄乷奺浦仧辅坵,恦晲浦仧暩杔呥彈勆。 幰愈辁噩規忳忳乗戱。辄乶奩恦晲肠趂膷嶬悮剭九圊佇兢另。 事辄冽斸乁変褢购,乧盙屬晲屠篼奙瑛揔辄仆他。弎帩中寅世仧,辄仆帩事睖眝聞纴旂鄑奙瑛辚。郾仆起贞柔沈盙,嶯纒奙瑛揔仛乐屌。甄乖盙奺奇邠晲聞桥乧佅盙。 盚幀姟亗肠室事厌難,丂施霃晲嚽乧郾冽乷中寅盙呓纰泼杔忊剭浆半珖廁盙掍摧,起從乐跮辄成拈変仛盚幀。 歼斸斴杀,戅疘该丘盙幰愈辁纕仓冧班坵仛杀塟世乗。 盚幀從醑凪筌,霿乗九爚從疆世舯:浆半珖,室仓弎帩匋寅魦牨世他,伽杔伈剛迵 膾凹柔。幰愈辁窄盙等皩。 盚幀厶朸仧室赵,晲尬褢逎厭朓醌海。郾晲九乷奺脤俢俢盙买帩番嬍,冧畂唛赣,另仛尬褢呓屬说膷寫拗捜仛焹烰畂慒。 事裶幰愈辁矸仛九睡,郾镖剴盙睡礃傒晲剝嬍九艱葠坵事軶乗,慾晲说事徐乐伒戎仛乷宏飹:盚乗芬晓膾弎帩呌浆半珖畵仉乚乹钫嬍,挍仛辄乷逎厭 扪邵屇主丂遟斫盙窄冧朸逎:呲秝盚乗,弎帩盙乣茍仧盙砳晲嶯遀盙聜浆半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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幰愈辁盙噩規忳忳乗戱。盚乗,乞帩刐牫仯扅欦刐乔乷杕,潽半乔匜乚奺准盙准餪嶯纒倁厌仉乷杕。畬牫仯厅匋浆半珖廁贙仺厗殐仯盙媜姛呓成屛准餪笤鼍,逢儐仛准买咊厅。 睖眝盚幀跗朸跗麌盙腥,幰愈辁盙從悘慕厌盙夠,辁坵迠乁盙艘艘刐冽斸凄侼朸赵閳浆半珖廁俨匽殐仯媜姛,乐斸辆仱屬觜乓膾湘篊欹他,膾杔芻让乐冧。辄等钫嬍膮亗泼杔蠸乗。姟亗嚠沭汌寔,辅杆盚乗屛准餪厌辅,丂夠说膾斴斸屛殐仯盙媜姛贓嚃,儐忊艘艘诹乧扌浆半珖廁郾笔盙泼腥泼盳。 杝呓嚆乷嬊说盚幀盙噩規九拠,恓丕呱邠恓丕覔忊幰愈辁晲坵髟事。 乔匜乚奺准仉乷杕盙准餪乗瘣乚乹钫嬍,盚幀弎帩覜浆半珖膷嶬笤鼍准餪呓,屬弎倇辄享他泼杔厌畂辚,豜瞸幰愈辁佇弎坧掍贪! 第074章 我现在就给你写休书 堂堂大将军王,为大应出生入死,鞠躬尽瘁。为了发军饷变卖王府资产,连王妃的嫁妆都一起卖了,最后战死沙场,十二岁的儿子不得不挂帅上阵,九死一生! 如今当面要求还钱,他这个皇帝难道还能装聋作哑? 做了个深呼吸,将喉间一口被气出来的血咽下,皇帝道貌岸然的道:此事是户部之过。来人,不日便将军饷清算完毕后送去洛北王府。 多谢皇上。席慕远好看的凤眸中光芒流转,他已经能想象到顾烟寒拿到这笔银子时的喜悦了。 这场朝会原本是洛北王府的清算大会,没想到被席慕远三言两句变成了讨债的。太子面色不好的站出来提醒道:军饷之时已经解决,洛北王还是看看福建布政司此人吧! 本王从未见过此人。席慕远面色不变。 刚被侍卫带进来的福建布政司身着囚服,跪在地上忐忑的道:七年前,在洛北封地的王府,下官见过王爷一回。王爷当年还是世子 你说见过就见过席慕远瞥向他,证据呢 谁见个面还留证据! 福建布政司语塞。 席慕远又问:刚刚李御史说你成为漠北军队筹措军饷,既是如此,每次押送军饷之人是谁 这 席慕远又问:每次运送多少军饷 一共运送了多少次 每次押送的军饷定制为何样式 从福建运往漠北,经由哪几个城池?沿路又有那些驿站提供军饷队伍的休息 席慕远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明明是最基础的问题,可福建布政司涨红了一张脸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助的看向皇帝。 军饷是你派人押送的。看皇上做什么?皇上难道能代替你回答席慕远冷哼怒喝,将原本正要开口的皇帝堵了个有话说不出,气得直磨牙。这个小兔崽子比他爹还难对付! 在席慕远强大的气势压制下,福建布政司底气不足,怯生生的吐出四个字:下官不知 账本呢!不是有账本么!太子立刻道。 福建布政司恍然大悟,连忙伸手要从怀里掏出来一卷封面破败的账本来,朗声道:这是臣在福建期间,洛北王命臣筹措的军饷! 太子冷笑着瞥了眼席慕远,挺直了背脊又问:诚如洛北王所说,漠北军队的军饷皆有京城与江南两地所出,为何要你福建筹措 布政司恭谨的点头:下官也是这般的想法,但洛北王说军务不宜外泄,下官不敢多加打听。只是心中存疑,将每次运送的军饷全部记录在册,还请皇上、太子过目。 汤富贵将账本接过送到皇帝面前。 太子得以洋洋的瞥了眼席慕远。在赈灾之时收获的所有好名声,这一贪污事件都能让洛北王颜面扫地! 他光是想想都觉得痛快! 正当他等着看席慕远好戏的时候,席慕远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同样的意味。 太子不解,又感觉身后有一道令他不安的视线传来。他转过身去,撞见皇帝幽暗的眼眸猛地一窒:父、父皇 皇帝又深深的看向席慕远,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不知道何时是变得这样陌生。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席慕远与太子一同养在宫中,两个小小的孩子穿着差不多的服饰,他时常将席慕远错认成太子。 他抱过太子。也抱过席慕远。他带太子骑马教太子射箭,也一样带席慕远骑马教席慕远射箭。 太子学的慢,又胆小,第一次骑马的时候哭了许久。倒是席慕远,学什么都快,第一次骑马开心的眼睛都亮了。 那时,他一度以为自己有两个儿子。甚至对席慕远的宠爱都超过了太子。 可如今,一个不成器。另一个成器是成器,却成了一把威胁他的利刃。 皇帝站起身来,晨曦越过乾清宫高大的朱色户牖洒入点中,投下一片光影。席慕远逆光站在光影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令皇帝有种不敢直视的恍惚之感。 他想起老洛北王。那个洒脱豪迈的男子,梦想有朝一日仗剑走江湖,最后却为他战死漠北。 如今,他却亲手在抹黑那样一个赤诚之人。 蓦然,皇帝觉得倦了,吐出两个字:退朝。 大臣一惊。 皇帝握紧了手中的账本,转身而走。 大臣们朗声恭送皇帝,席慕远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望着龙椅须弥座上正大光明四字金框牌匾,嘴角扯出一道讽刺的冷意。 忠毅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如剑锋一般挺拔,愈发的头疼。这孩子性子太倔,早晚与洛北王府这样显赫的身份相互累及。 他忽然想起顾烟寒前段时间求他来去让宗正让她和席慕远和离。难道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件事? 忠毅侯恍然大悟的回府去找老太君商量此事,太子得到小太监传信去养心殿面圣。 父皇,儿臣不解,为何拿到了账本,您却退朝了呢?只要将账本给大臣们一看,重麟就躲不过了!太子急切的追在皇帝身后。 皇帝冷哼。 太子见他面色不善,撇嘴:父皇从小就偏心重麟这次莫不是也要 你好好看看你干的蠢事吧!皇帝蓦然转身,将手上的账本迎面砸向太子。 太子胆颤,捂着被咋疼的鼻子,大气不敢出的将地上的账本拿起来。刚翻开第一页,顿时脸色大变。再往后看,脸色越来越白。 这怎么会这样这父皇儿臣是冤枉的!他吓得跪倒在地。 你还冤枉?这些年来受贿之事还以为朕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收敛些收敛些!你倒好,变本加厉!还被人握住了证据!皇帝恼怒的拍飞桌上的茶杯,气得眼前发黑。 福建布政司送上来的账本,哪里是洛北王府受贿的证据,是太子的受贿账本!这件事一旦公布,太子失德,严重些就要废太子!可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废掉太子,那些安分了好几年的亲王铁定再次躁动起来! 太子不敢言语,白着一张脸等着皇帝骂了好一会儿,忐忑的道:父皇一定是重麟让人换掉了账本 朕知道! 父皇福建布政司一直都被关押在宫中昭狱。这么说的话,重麟的势力已经强大到染指宫禁太子又小声道,又眼角的余光偷觑皇帝的神色。 皇帝顿时只感觉头更疼了。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但此刻被太子说穿更是气恼。 连他眼皮子底下也有席慕远的势力,他怎么能不忌惮!可偏偏今日连着拉出来两个人,非但没一个能扳倒席慕远,还被他反将一军! 皇帝面色铁青,太子恭谨的道:父皇,儿臣这些年是胡闹了些。但重麟他有四十万大军在手一旦起了别的心思父皇,他才是心头大患! 你可知为何朕让你与他一同长大皇帝蓦然问。 太子垂眼:宫中只有儿臣一个孩子,父皇想要重麟与儿臣一道玩耍,宫里热闹些。 你是朕的独子,他是洛北王的独子。你们同岁,若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有手足之情。将来他若是不成器,靠着洛北王府的祖荫也不过是个闲散子弟。若是将来撑得起洛北王的门楣,将来也好帮衬你! 皇帝说着一顿,狠狠剜了眼太子,你是怎么对他的 太子低头:儿臣幼年顽皮 皇帝冷哼:朕知道你嫉妒他。他事事都是你们几个里做的最好的,你一直都想把他比下去。有上进心本是好的,但谁让你动那些歪脑筋的!幸亏他当年没死,否则你让朕死了怎么跟洛北王交代! 太子噤声不敢言语。 皇帝长叹一口气。他并不想要席慕远的命,他只是不想要席慕远再这般位高权重。 可他越是想要夺权,越是发现席慕远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令他也不由得觉得害怕。 上一次有这样夜不能寐的感觉之时,还是夺嫡之时。 皇帝疲倦的挥了挥手,示意太子退下:你亲去趟户部。让他们将拖欠的军饷送去洛北王府。至于李金洪两人,革职查办。行贿不成污蔑亲王,死罪。其家人流放伊犁,终身不得回朝。你亲办。 父皇太子诧异,您不查了吗 再查,这养心殿就该换人了。皇帝疲倦的转过身来,慈爱的摸了摸太子的头,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瞧着他不甘,皇帝将太子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又咬牙嘱咐,下次打蛇,一定要找准了七寸再下手。否则被反咬一口,反而为祸!明白么 原本还闷闷不乐的太子恍然大悟,立刻点头:儿臣明白!多谢父皇教诲! 皇帝松开他,再次挥手:去吧。 席慕远回府没多久,太子亲自上门。顾烟寒疑惑:他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银子。席慕远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烟寒不解,催着席慕远说了今日早朝之事,不由得咋舌道:王爷,你最近怼皇帝怼的有点狠啊 席慕远神色淡淡:忍很久了。 顾烟寒由衷的升起一股钦佩之感:王爷,你实在是太嚣张了。 本王就喜欢他们看不惯本王又干不掉本王的样子。 王爷威武! 太子在前厅喝了两杯热茶,席慕远这才出来。 太子是个影帝级别的任务,在席慕远面前强烈谴责了李金洪和福建布政司两个人,表示自己一直都相信老洛北王不是那等枉顾家国利益之人。认真代表皇帝表示了慰问,最后说明主题,将军饷给了席慕远。 席慕远收钱撵人。 顾烟寒瞧着那些一箱箱的雪花银,眼睛都亮了。要不是腿不好,她估计都要冲过去搂个够。 席慕远的眉眼微微弯了弯,她开心就好:王妃,这些银子就交由你了。 顾烟寒郑重的点头:王爷放心!我一定帮您看好它们!来人,都抬去王府库房登记入库! 真是个笨丫头。 席慕远摸了摸她的脸颊,抱起她回房而去,就怕顾烟寒反应过来自己错失了一百五十万两而痛哭。 七日后,席慕远照旧去京郊大营练兵。顾烟寒正给他纳鞋底,前院忽然来报说是贵客到。 于洛北王府称得上贵客的,也只有宫里那几位。 顾烟寒忙招呼夏至给她更衣,穿戴得体才出门去,却见前院站着几名陌生的男女。 一对中年夫妇,看样子年纪都比老王妃还要大上许多。旁边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两男子与席慕远年纪相似,剑眉星目,倒也是偏偏贵公子。女子稍稍小一些,与顾烟寒年纪相仿。 五人衣着气度皆不凡,看得出出身不低。 见过王妃。陪客的管事见她来,连忙迎上来。 一旁五人闻言,纷纷看向顾烟寒。 王妃,这是镇远侯和夫人,以及世子、表二少爷和表小姐。管事知道顾烟寒不认识,连忙为她引见,镇远侯是老王妃的胞弟。 顾烟寒恍然,冲那几个人微微一笑。她是王妃,身份比他们高一阶,自然不必屈尊降贵。 见过王妃。镇远侯微微拱手,其余四人也依次行礼。 侯夫人笑着拿出一个礼盒:前两个月就听说过王爷大婚,可惜辽东那里有事,侯爷一直不得空。这不一有时间就赶回来了,一点小玩意儿,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顾烟寒笑着收下:侯夫人客气了。 侯夫人笑盈盈的,瞥见她的腿,眼中的笑意更深。指着身后三个年轻人介绍道:这是王爷表兄,大名江清琰。这是老二,比王爷小一岁,江清珏。这是玫姐儿,是王爷表妹。 前面两个男眷顾烟寒只能微笑着打招呼做个表示,最后一个表妹,顾烟寒褪下手上的金钏儿递上去:妹妹拿着玩儿。 江清玫撅着嘴有些大不乐意,侯夫人轻轻在背后戳了她一下,这才将东西接过:谢谢王妃。 顾烟寒淡淡一笑。 江清玫不断瞥着她的腿忽然又问:你真的瘫了 镇远侯一行人立刻脸色大变,侯夫人连忙将她拉到身后给顾烟寒赔罪:王妃恕罪,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她也是关心王妃。我们此番进京,也特地为王妃寻来一株百年人参,也望王妃早日能恢复。 夫人有心了。顾烟寒淡淡瞥过江清玫不服的神色,冲侯夫人一笑。 镇远侯又问:王妃,我们此番前来,也是特地探望王爷与老王妃。 顾烟寒了然: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老王妃这几日偶感不适,自请搬去听香小筑养病。侯爷是现在去探望,还是休整过后明日再去 镇远侯眉头微蹙。姐姐在信里写这个儿媳心思歹毒,他本还不信,这会儿倒是有些信了。明明是她将老王妃赶去了听香小筑,却说是老王妃自请去养病。倒还真是不可小觑。 如今便去。镇远侯道。 管事,去安排车马。顾烟寒立刻吩咐。 多谢王妃。镇远侯拱手出门而去,侯夫人笑道:那我们的行李就麻烦王妃多看顾些了。 顾烟寒的警戒心立刻上涨:什么行李 管事解释:镇远侯终年为皇上镇守辽东,京中房屋年久失修。往年进京,都是老王妃做主,让侯爷一家暂住王府。 往年都住哪里顾烟寒问。 西院。 各种念头飞速的在顾烟寒脑海了转了一圈,她冲侯夫人一笑:舅母也知道,我与王爷成婚不久,许多事务都不熟。舅母家的行李,还得本人亲自确认无误才是。否则人多手杂,下人们再欺负我年纪小,少了什么就说不清了。 侯夫人看向镇远侯。 镇远侯甩袖。这些女人的事,问他做什么? 侯夫人本也不想这么快就走,当即答应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将行李收拾妥帖后,再去探望姐姐吧。 顾烟寒吩咐管事去派人打扫西院,帮忙卸行李。 江清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比他听到的倒是要能干很多。可惜。是个瘫子 江清玫都是一直都急切的望着门口,问顾烟寒:表哥怎么还不回来 京郊大营与王府有段距离,王爷军务繁忙,不回来也是正常的。顾烟寒道。 江清玫翻了个白眼。 带下人们将西院打扫干净,顾烟寒忙让人将镇远侯一家送去。等到他们确认行李无误后,这才离开。 席慕远一直到用晚膳时分才回来。 王爷今日很忙顾烟寒问。 还好。席慕远将满是尘埃的外衣往地上一丢,朝净室走去。 顾烟寒在他背后重重哼了一下:不忙还这个时候才回来 本王平时不是都这个点才回吗席慕远不解。 你舅舅一家来啦。顾烟寒又道。 母亲请舅舅过来做说客,本王早些回来不过是自讨苦吃。席慕远不以为意,不是让你装病不出吗 顾烟寒哼哼两声:你那表妹都追来正院了,我还装什么病! 正说着,夏至的声音从净室外传来:王妃,表小姐又来了 你看!顾烟寒抬脚踹了一脚席慕远所在的木桶。 听着那一声咚。席慕远皱眉:脚才恢复了多少?也不怕伤着。疼么语气关切。 哼!顾烟寒翻了个白眼给他,推着轮椅出门去。 江清玫被请去了暖阁。她还有些不高兴,见顾烟寒来,立刻放下茶杯:听说表哥回来了,表哥呢 在沐浴。顾烟寒也不瞒她。 江清玫的脸色倏的就红了。 表妹还想知道什么?表嫂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烟寒笑眯眯的又问。 江清玫的脸色更红了,低声嗫嚅:我、我能想知道什么我先告辞了 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顾烟寒冷哼一声。 跟她斗? 家里两个妾室她不跟她们一般见识,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环境导致了这样畸形的婚姻。说到底,做妾的也是可怜人。更何况她们在她前面进府。 可如今明知席慕远已经有了正妻还凑上来,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回到卧室之时,席慕远已经出来,穿了件雪白的亵衣正打量着炕头那没做完的半双鞋。 顾烟寒挑眉:王爷。你的小表妹被我气走了。 席慕远不以为意:气走就气走了。这是给本王做的鞋 王爷表现好才是王爷的。 席慕远搂着她重重的亲了一口:怎么今儿个这么大的醋味 顾烟寒推开他:你才吃醋了呢! 席慕远一笑,抱起她来到床上:让本王好好宽解王妃的醋意。他伸手去解顾烟寒的衣带,被顾烟寒连忙阻止:王爷别闹了!镇远侯一家还在前院等着呢! 那又如何 王爷!顾烟寒脸红的能滴血,席慕远这才起身放过她。 今日有客在,顾烟寒命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因为是家宴,也就不拘礼,都坐在一处。 席慕远与顾烟寒坐在主位,镇远侯与夫人其次。简要寒暄过后,镇远侯问:王爷,怎么老王妃不在 母亲在听香小筑。席慕远放下酒杯。 镇远侯瞥了眼顾烟寒,沉声道:前几日我收到老王妃的信,说是王妃苛待她这个婆婆。 席慕远眼神微沉:王妃苛待。本王定也苛待了。舅舅若是不放心,即刻便可前往听香小筑一探究竟。 镇远侯不语,江清玫趁机插嘴:父亲,表哥怎么会苛待姑姑呢!她说着冲席慕远一笑,表哥,玫儿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席慕远淡淡应了一声。 江清玫还想要说什么,被侯夫人一个眼神瞪回去。 世子江清琰适时的开口:王爷,听闻洛北王府前几日被御史弹劾,如今一切可好 都好。席慕远仍是老样子。 江清琰淡淡一笑,镇远侯低声道:王爷如今位高权重,也须知小心驶得万年船。伴君如伴虎。 本王清楚,多谢舅舅提醒。席慕远真诚的道谢。 表二少爷江清珏轻笑:父亲且放心,表哥家满门忠烈,皇上断不会因为小人的三言两句就有心生嫌隙! 镇远侯剜了他一眼,低斥:你懂什么! 江清珏一双小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不满的低头。 席慕远问:舅舅此番进京,是为了母亲 也不全是。除却要给皇上述职之外,琰哥儿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想要与他在京城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若是可以,还是想要返回京城长住。辽东那地方,外邦蛮夷着实太多。镇远侯说着叹了口气,可见这些年来没少为此忧心。 京城适婚贵女应有不少,到时让王妃多注意些就是。只是舅舅长住京城之事,恐怕不易。席慕远如实道。 镇远侯点头:我也明白。我要退回京城。辽东势必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顶上才是。我是想王爷麾下若是有合适的人选 皇上不会同意。席慕远不等他说完便打断,舅舅也知他忌惮洛北王府已久,断不会让辽东也处于本王手中。不过舅舅也不必太过担忧。皇上想要削弱洛北王府,镇远侯是本王外家,你若是提出还权,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替换人选,皇上肯定同意。 侯夫人叹息,眼神瞥过三个子女更是为难:辽东偏远,我们想为你弟弟妹妹找一门好婚事也是不易。 等表哥的婚事定下之后再为他们议亲也不迟,左右年纪都还不算大。镇远侯府有实权,比京城那些领虚衔的侯府显赫的多,舅母不必着急。席慕远实话实说。 江清珏不屑的撇了撇嘴:表哥你成婚了,美人在怀当然不急。 席慕远与顾烟寒对了个眼神。 江清琰一笑,玩笑着般问江清珏:那不如让母亲先帮你婚事办妥了引得众人大笑。 江清玫的眼神不断的瞥过席慕远与顾烟寒,嘟囔着问:表哥怎么一声不响就成婚了 镇远侯虽然是席慕远亲舅舅,但只是侯爷,比不上席慕远手握重兵。因此,席慕远的婚事他最多只能以长辈的身份给建议,不能做主。 如今顾烟寒已经是洛北王妃,是席慕远夫妻一体,再置喙两人婚事,就是对席慕远不敬。 听见女儿的话,镇远侯的脸色立刻不好。 席慕远却是下意识的顾烟寒对望了一眼道:情投意合。 江清玫不满的撅嘴,暗中剜了眼顾烟寒。 江清琰倒是举着酒杯对席慕远一笑:恭喜王爷、王妃。有情人终成眷属。 席慕远冲他举杯,顾烟寒脸颊微红,在席慕远的眼神胁迫下被迫举杯。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总算是结束。 告辞前,落在最后面的江清玫忽然折返,喊住了席慕远:表哥,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不借。席慕远神情淡然的抱起轮椅上的顾烟寒,本王与王妃要歇息了,你也早些回西院。 顾烟寒躺在他怀里,看见夜色下江清玫的小脸越来越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回到正院,她忍不住揶揄:王爷与你的小表妹感情很好呀?青梅竹马 席慕远眼睛都没眨一下:本王与本王的小王妃感情才好。情深意切。 顾烟寒轻笑。 次日要去看老王妃。席慕远陪同,顾烟寒自然是不会去的。知道她腿脚不便,镇远侯夫妇倒也没觉得什么。 老王妃昨晚就收到了消息,一见娘家人别提多高兴了,对江家三个小辈给见面礼给的那叫一个起劲。 席慕远忽然想起从顾烟寒进门至今,老王妃这个做婆婆的还没给过她一丁点见面礼呢。 还有他自己,从小到大,老王妃也很少给他小玩意儿。 虽然不是贪老王妃的财物,但席慕远的心里总归是有些失落。 以前在宫里,看到太子口袋里被塞满了过年的金叶子、干果之时想,席慕远也羡慕过。回到王府,却只有冷冰冰的一幢空房子。 老王妃却满眼都是镇远侯一家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席慕远暗淡的容颜。叙旧结束,听闻镇远侯问及:姐姐如今如何 老王妃蓦然就哭了。 镇远侯看向席慕远。席慕远面色不变。 姐姐怎么了?你信中所说可是真的镇远侯担心起来,若是真的,王爷今日也在此,我们仔细分辨清楚,定不叫你受了委屈! 老王妃其实对席慕远是有些发憷的,她从小将席慕远养大,很清楚这孩子跟死去的老洛北王一个样。该狠心之时狠心,一点都不会手软。 她呜咽着:不是王爷的错都是那小蹄子 镇远侯一愣,江清玫闻言忙兴奋的问:是王妃对姑姑不好吗 就是她!老王妃当即哭的更是伤心。 镇远侯黑了脸,站起来看向席慕远:王爷,你就这般容许别人欺辱你的亲生母亲 席慕远握拳。他不明白老王妃为什么始终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舅舅还是问问母亲除夕那晚发生了什么。问问母亲,为何要成本王进宫赴宴之时,带人前去正院折辱王妃。王妃腿脚不便,舅舅知道母亲将她关入地牢意图秘密处死么席慕远咬牙问。 镇远侯一惊。他是打听过顾烟寒身份的。背后有顾国公府和忠毅侯府做后盾,婚事还是皇上御赐。就是有再大的不是,也不能这般对待! 姐姐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老王妃,这是真的 是她想要用厌胜之术害王爷!老王妃咬死不放。 不过是本王让王妃给战死的将士们烧些纸钱罢了。席慕远不以为意。 镇远侯脸色不佳。瞥见一旁的三个小辈,示意侯夫人带他们出去。 老王妃见镇远侯不出声,以为不帮自己,这下又大声哭了出来: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年就不该从辽东嫁来京城老的负我小的不孝你还不帮我我就是个孤家寡人我早早的就该随了王爷去才是 姐姐胡说什么!镇远侯忙阻止,姐夫一生连个侧妃都没有,对你难道还不够好?王爷年少有为,又怎么不孝!不过是与王妃有些误会,好好解释清楚就好了。一家人,断没有说两家话的道理! 老王妃不理,哭的更是起劲:哪里是一家人!一家人有把我赶出来了吗我十六岁就嫁入了洛北王府!跟着王爷南征北战风吹雨打一天享福的日子都没过过老了还要被赶出来遭人嫌 席慕远都已经习以为常,静静看着镇远侯安慰老王妃。 镇远侯也知道她远嫁,娘家人不在身边,日子过得不易:好了好了,如今我也进京,王爷又从漠北回来,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王爷,还是将老王妃接回王府吧。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 席慕远眉头微挑。昨日顾烟寒问过他这件事,也表示愿意让老王妃回来。免得他在镇远侯面前难做人。 可席慕远自己不愿。他不想再让顾烟寒经历除夕那晚的事! 舅舅可还记得,七年前母亲曾经给你寄去一封信,说是嫁妆没了席慕远问。 镇远侯脸色叹息道:此事我已知晓原委,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怪姐夫。 席慕远又问:那舅舅可知母亲花钱如流水?嫁妆变卖后,为了仍能够大手大脚花钱,她盗用父亲私账卖官鬻爵之事,舅舅又可知道 镇远侯震惊。 老王妃不服:我那也是为了你与王爷!是为了洛北王府!难道要让他们都看到洛北王府落败了吗! 本王从未用过那笔脏银!更何况,父亲挪用嫁妆之时你也是同意的,还给你留了几千两体己银子,够别人用两辈子了。 老王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大叫起来:我能不同意吗!从来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从来不听我的!我不同意他也会那么做的!几千两够用什么!我当初也不同意要你,你不还是长了这么大 姐姐!镇远侯意识到不妙大声打断老王妃,瞥见席慕远错愕的面容,连忙道,是姐姐一时胡言,王爷不要往心里去。 席慕远站在原地望着老王妃,左边胸膛仿佛有什么在他的心上一片片的割着。他以为老王妃只是骄纵了些,却没想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 怪不得她从小就对他一直很疏离,原来是根本就不想要他。 那你生我干什么席慕远望着她,一字一顿问。 老王妃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恐的捂住嘴。 镇远侯忙道:王爷误会了,你母亲绝不是那个意思。 本王不聋!席慕远大怒,可瞥见老王妃因意识到失言苍白的面容,蓦然又觉得满腔怒意无处发泄。 这是生他养他的人。他敬重了十九年的人,是无论发生什么,哪怕让他再失望,他都打定主意要与顾烟寒一样护着的人。 因为这是他的母亲! 可却是第一个想要抛弃他的人 席慕远蓦然觉得可笑,甚至眼睛都觉得酸涩,毅然转身走人。 王爷!镇远侯连忙追出来,王爷,姐姐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镇远侯不必多言,本王心里清楚。席慕远冷冷打断他,策马而走。 镇远侯望着那疾驰而去的汗血宝马,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顾烟寒正扶着墙如同小婴儿一般蹒跚学步,席慕远蓦然闯进来抱住了她。 顾烟寒伸手回抱了他两下,见席慕远还不放开她,提醒道:王爷,我还要练走路呢。 席慕远屈膝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颜夏见势不妙,忙招呼夏至关门退出去。 顾烟寒还没反应过来,席慕远炽热的吻已经落下,不由分说的封住她的唇,让她所有的言语都化作嘤咛。 如狂风暴雨般的吻传来,令顾烟寒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等着席慕远放缓了进攻的趋势,顾烟寒大口的喘息着,问席慕远:王爷怎么了 席慕远还是第一次这般一开始就是粗鲁的攻城略地。不像是以往的绵绵爱意,反而更像是一种侵略,像是想要将他的烙印刻在她身上,像是人宣告他对她的专属权一般。 王爷顾烟寒有些疑惑的又喊了他一声,席慕远很少这样不理她。 趴在她身上的人吻过她的脖颈,算是回应。就这么抱着她,也不继续,令顾烟寒越发疑惑: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席慕远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像是竭力忍耐着什么。 顾烟寒伸手抱紧他:王爷,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的。就算我帮不上忙,还有父亲与舅舅。你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好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力量嘛。 你还想着走吗席慕远蓦然问。 顾烟寒一怔。 席慕远又问:是不是你也不要本王?也想要抛弃本王 顾烟寒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左边胸膛里的心脏绞痛,席慕远悲戚的面容仿佛印刻在那里一般。 王爷 是,还是不是?走,还是不走席慕远强势的问,声音越发沙哑。 顾烟寒心情复杂,她不想骗席慕远,也不想骗自己。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席慕远抱着她的怀抱慢慢收紧:本王以为至少还有你没想到也是一样你是不是从未想过好好跟着本王 他的声音破碎,顾烟寒终于发现是他的身子在发抖。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不安的问。 席慕远没有回应。好一会儿,他沙哑着声音道:若是你也不要我,我现在就给你写休书。 第75章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曾经她想方设法想要拿到手的休书,此刻唾手可得,顾烟寒却退却了。 “王爷不要我了吗?”她问。 席慕远的身子微微一颤,抱紧了她:“从未。” “那王爷为何要写休书?”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有些迷茫:“你一直都想走……” “我想走,是因为我与王爷的生活理念不一样,并非是因为我讨厌王爷。王爷对我很好,将来即使我们真的分道扬镳,王爷若是再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在所不辞。这与不要谁是不一样的。” 席慕远被她绕的有些晕,但抓住了关键点又问:“所以你会走吗?” 顾烟寒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要王爷以后不让我伤心,我就不走了。” “本王答应你!”席慕远的心忽然也没那么难过了,抱着顾烟寒在床上滚了一圈,让她压在自己的身上,静静的抱着她。 顾烟寒趁机道:“那王爷以后不准再纳妾。” 席慕远瞧着她那严肃的小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好。” “也准去睡小妾!”顾烟寒又道。 席慕远颔首:“等寻个合适的时机,就将方氏与卫氏放出去。她们进府虽非我愿,但左右进来了,担着妾室的名头,本王不至于在她们没犯大错之时便翻脸不认人。” 顾烟寒知道他看着无情无义,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方氏与卫氏若是没有进府,如今恐怕也早就嫁作他人。席慕远是觉得自己耽搁了她们。 这样的处置顾烟寒自然不会有异议,又问:“那冬至呢?” 席慕远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你的丫鬟随你处置。” “人家可是王爷的姨娘呢。”顾烟寒酸溜溜的道。 席慕远无奈:“本王的眼光有那么差吗?可是王妃你自己给她开的脸。” 顾烟寒哼了他一下,席慕远再次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正要做些什么,颜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镇远侯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不见!”席慕远脸上才褪去的怒容顿时重现。 顾烟寒有些疑惑:“王爷,怎么了?”她记得昨晚用膳之时,席慕远还很尊重这个舅舅。 “无妨。”席慕远也没了刚刚的兴致,抱着她就静静的躺在床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道:“本王允许你往后再吃避子汤,但不准再服药效那么烈的。同时,你也要答应本王调养好身子。往后,你若还是不想要孩子,本王也不勉强你。但若是不慎有了,把他生下来好吗?” 顾烟寒本就不是那等心狠之人,自然是点头。 席慕远拢紧了她又道:“往后,本王会担负起教养孩子的职责。你是他的母亲,也试着接受他好吗?” 顾烟寒愈发的觉得奇怪:“我的孩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王爷担心什么呢?诗诗不是我生的,我不一样派人照看着?”就是不像自己的孩子那么寸步不离。 顾烟寒说着来了兴趣:“王爷你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会更像谁?”席慕远能保证此生只有她一个人,顾烟寒对生孩子的兴趣也大了起来。 席慕远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此刻也来了兴致:“还是像本王的好。你性子那么差,将来孩子不好教养。” 顾烟寒不满的拍了他一下:“王爷性子才差呢!冷冰冰的,也就是我好脾气,受得了。” 他的小王妃给点阳光又灿烂了,席慕远抱着她嘴角上扬:“我们的孩子怎么都是最好的。还是要个男孩子吧,王府家世好,只要不是脾气太差,都有冰人上门。女孩子将来难找婆家。” 顾烟寒立刻道:“那一定是像我了!都说儿子像亲娘!” 席慕远一笑,蓦然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顾烟寒:“你觉得我与母亲长得像吗?” 顾烟寒努力想了想:“不是很像吧……王爷说不定是像老王爷呢。不过我没见过他。” 席慕远起身去妆奁便拿起了顾烟寒的一面小镜子,将两人的面容照应其中:“父亲与我一般是丹凤眼。” 顾烟寒忽然想起皇帝与太子也是丹凤眼:“我记得天家不少人都是丹凤眼。雨涵长得像长公主,母女两人都是丹凤眼。” 席慕远颔首:“太祖皇夫便是丹凤眼,听说太宗遗传的与之无二。往后,无论皇族娶亲为谁,后代们总有丹凤眼。洛北王府至今傲立上百年,先后迎娶过三位公主,因此后世血脉中也有遗传。” 席慕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愈发的迷茫,蓦然起身喊颜夏:“镇远侯还在吗?” “回王爷,已经走了。不知道是回了西院还是出府去了。”颜夏在门外恭谨的道。 “本王出去一趟。”席慕远急匆匆的出门去。 顾烟寒疑惑的举起镜子照了照自己,整日对着如今这张脸,她都快要想不起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镇远侯当然是还在西院等席慕远,但席慕远直接去了听香小筑。 侯夫人正在宽慰嚎啕的老王妃,见他来,连忙道:“姐姐,你看王爷这不是来了吗!别哭啦,哭坏了身子便不值当了。” 老王妃闻言立刻抬头,看见席慕远连忙扑上前来:“远哥儿……我的远哥儿……娘错了……是娘胡言了……呜呜呜……” 席慕远诧异。 从老王爷在世之时,席慕远就时常见老王妃哭闹。老王爷总是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犯不着与一个女人斤斤计较,总是由着老王妃。 她如今这个性子,在镇远侯府被宠着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因为出嫁后老王爷也一直宠着,还教育席慕远也任由老王妃胡闹。 可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过老王妃也有如今这般悔悟的神色。 那句“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如鲠在喉,在老王妃凄厉的哭喊中,令席慕远问不出口。 “王爷,母子没有隔夜仇。你走了,姐姐一直哭到现在,恨不得披头散发的出去将你找回来。”侯夫人劝解着。 席慕远不语。 老王妃又哭诉着:“远哥儿……娘错了……娘不该说那些浑话!娘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你爹去得早,娘心里苦啊……远哥儿……” 她越哭越伤心,好几次喘不过气来,被席慕远拍了几次后背顺气才缓过来,“远哥儿……娘十六岁嫁给你爹……一直没有子嗣……你祖母一直想给你爹身边塞人,还好你爹都不要……娘二十二岁才有的你,你是娘的眼珠子啊……” 慕希言微微动容,老王妃哽咽的更是伤心,“可是你现在常年征战在外,娘在家里为你担惊受怕,就怕你不小心步了你爹的后尘……你说咱们靠着祖荫好好过日子不好吗?犯得着刀口上舔血吗?你爹不听娘的,你也不听……娘难受啊……呜呜呜……” 席慕远心里也跟着犯堵,他从未想过老王妃心里还有这么担惊受怕的时候。那句“二十二岁才有的你”,打消了他大半的疑虑。 镇远侯也是时常上阵杀敌之人,侯夫人听得心有同感,不免也跟着落泪:“王爷,老王妃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就是有口无心的……你千万不能往心里去。做娘的谁不希望孩子好好的,就是偶尔闹两句口角,也是有的。我们琰哥儿前儿个还说不想来京城,如今来了京城,还不是巴巴的上街去玩了?” 席慕远没有言语,老王妃哭了好一通,他才离开。 顾烟寒抱着波斯猫晒太阳的时候,席慕远迈着迟疑的步子回来了。他知道怀疑自己是否的老王妃亲生的很不孝,若他不是老王妃亲生,亲生母亲会是谁?若是老王妃亲生,老王妃对他总归是没了寻常人家亲生母亲般的亲昵。 瞧着顾烟寒在给波斯猫顺毛,他走到她身旁坐下。 顾烟寒拎起那猫咪给席慕远看:“王爷你看,咱们家桃桃长大了好多。” 席慕远顺手摸了下猫,没顾烟寒摸着舒服,又收回了手。 顾烟寒细心的在用特制的小毛刷为波斯猫梳毛,席慕远忍不住道:“你对一只猫也这么上心?” “因为我想养它呀。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顾烟寒笑眯眯的将粘在刷子上的猫毛丢到一边的竹篮里。 “往后若是过继了孩子过来呢?”席慕远又问。 顾烟寒不以为意:“过继来的肯定是男孩子,到时候王爷自会请先生教导。那孩子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也就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怎么尽责?”席慕远认真的问。 顾烟寒努力想了想:“就比如说有什么好吃的,如今我就惦记王爷一个人,往后有了孩子,我也肯定会给孩子留一份。逢年过节,别家孩子有的东西,我也都会给他办妥。他往后既然是洛北王府的世子,我自然也不会让人因为他是过继的来孩子,就叫人看轻了去。” 亲生母亲恐怕也不过如此。 席慕远的眼神微微暗了些。相比于顾烟寒的这些设想,老王妃对他可并没有这么多的关心。 就是诗诗,顾烟寒也时常会派夏至或颜夏去看看,免得她生母不在,被府里下人欺负了。 席慕远对老王妃的印象,只有她从小到大的疏离与哭闹。 忽然,一道灵光在席慕远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曾有一次老王妃闹得过了,老王爷却平静的由着老王妃去闹。事后,席慕远问老王爷,为何不好好与老王妃说清楚,让她知道是自己错了。 老王爷一笑置之,跟他说了一番不与女人计较的话。然而,在他出门的时候,席慕远恍惚听见老王爷在身后喟叹:“总归是我对不起她。” 当时席慕远听得不真切,又觉得以老王爷这样的人格绝不会做对不起老王妃的事,因而觉得是自己听岔了,没有多想。 如今…… 席慕远越发的疑惑,起身去了书房。 暗卫听着他的吩咐,面露难色:“王爷,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不一定的打探的清楚。” “本王知道,能打听到多少,无论真假一律来报。”席慕远眼神幽深。 暗卫领命离去。 顾烟寒瞧着席慕远去而复返,更加的好奇:“王爷忙什么呢?” “没什么。”席慕远神色淡淡,听闻镇远侯请他喝酒,直接拒绝。 下午的时候,诗诗过来了,掐着顾烟寒用点心的时候到。然而顾烟寒今儿个提前用了点心,她来只看到桌上两个空盘子,不免有些失望。 席慕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顾烟寒见诗诗几次三番想要与他说话都被敷衍了,出声问诗诗:“你要不要去看看老王妃?” 诗诗偷偷看向席慕远,希望从他的那里得知自己该怎么回答。然而,席慕远正皱眉沉思着另外的事,完全没有理会她。 诗诗低头。 顾烟寒又道:“你从前总是去北院,想必与她说得来。如今老王妃搬去听香小筑也有月余,若是你去探望她,想必她也会很高兴。” 诗诗连忙摇头:“王妃不要赶诗诗走……” 顾烟寒不明白自己的好意怎么会被她曲解成这幅样子,皱眉解释道:“只是去探望而已,当日去当日回。若是你想陪着老王妃,也可在那里住几日。” “王妃,诗诗不去,诗诗要陪着王妃!”诗诗吸着鼻子,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 顾烟寒挑眉。这孩子也太有眼力劲了。 当初她腿断了之后,老王妃重出江湖,诗诗第一个笼络的老王妃。如今老王妃战败去了听香小筑,王府重新落入顾烟寒的手中,诗诗又那么早就跟老王妃划清了界限。 她并不是不喜欢孩子,但总归是对有心机的孩子有那么几分的防备,淡淡一笑:“既然不想去,那便算了。” “本王出去一趟。”席慕远蓦然想通了什么起身出门。 诗诗追在后面:“爹爹去哪里?” “随便走走。”席慕远敷衍一句,他人高腿长,很快就将诗诗落在后面,与她拉出一长段距离。 顾烟寒派人将诗诗送回去后,叫来夏至:“你去一趟听香小筑,看看今日镇远侯一家去看老王妃后,那里都发生了什么。” 席慕远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顾烟寒怎么想都觉得是与那里有关。 晚膳时分,席慕远还没有回来,顾烟寒便自己先吃。 夏至等着布菜的人都下去,才低声道:“奴婢听说是老王妃说错了话,说了什么不要王爷、后悔生下王爷之类的话……” 顾烟寒喝汤的手一顿:“她真的那么说了?” 夏至点头。 怪不得席慕远回来会跟她说那些话…… 顾烟寒不语,夏至是个对她心里藏不住事的,撇着嘴又道:“王妃,奴婢瞧着老王妃才是过分,竟然当着王爷的面说这种话……我听家里的婆子有时说起自家的媳妇,不喜欢归不喜欢,断没一个人会像老王妃对您那样对自家媳妇。她落您面子,也是落王爷面子……” “镇远侯一家什么表现?”顾烟寒又问。 “听说老王妃后来就后悔了,一直在哭,镇远侯和夫人都一直在宽慰。后来王爷大概是气消了,又回去了一趟。” 顾烟寒仔细思索着,与席慕远新婚之处在老王妃身上闻到的那股味道再一次若有若无的飘散在空中,她低声吩咐夏至:“你最近专门去找那些在王府服侍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人,去跟他们聊聊天,看能不能探出一些二十年前的线索。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王妃要打听什么消息?”夏至懵懂的问。 “什么都行。最好是贴身服侍老王爷、老王妃的那些人。”顾烟寒又道。 夏至为难:“老王爷去世多年,服侍他的人应该都换掉了吧?老王妃身边的妈妈们,听说也都放出去了。” “放出去的就去找,你带一些礼物,就说是王府的慰问。”顾烟寒道。 夏至点头。 席慕远一直到晚间才回来,身上有着淡淡的酒味,被顾烟寒推开:“王爷先去洗澡。” 席慕远应了一声,带着一身酒气亲了顾烟寒一口:“本王去与舅舅喝酒了。” “中午请您不还没去吗?”顾烟寒疑惑。 “有点事情想问问他。”席慕远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渐渐又清晰起来,“好不容易才把他灌醉。” “要问什么还要把他灌醉?”顾烟寒瞧席慕远也喝了不少,真不知道是谁灌谁。 “本王问了一些本王年幼之时的事。”席慕远细密的吻落在顾烟寒的脸颊上,看得出仍有些醉意。 “结果如何?”顾烟寒问。 席慕远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失落:“舅舅从不知母亲怀孕之事,一直到本王被册封为世子,他才收到母亲的家书。” 本朝规矩,亲王、公卿家嫡长子继承制,但世子的身份必须由宗正府钦定之后,才能作数。 老王妃平素就爱写信去辽东,怀孕生子那么大的事,她照理不会一直不说才是。 “你也听出来不对劲了?”席慕远借着酒意轻蹭着顾烟寒,“本王五个月之时,父亲在洛北上折子请封本王为世子。两年后,漠北战事初定,父亲这才带着母亲与我回京。” “我记得王爷是在洛北封地出生的。”顾烟寒道。 席慕远摇头:“不,本王出生在父亲与母亲回洛北的路上。烟儿,从京城回洛北,路上最多只需要两个月。” 对上他幽深的眼眸,顾烟寒一惊,又伸手抱他:“王爷,不要想这么多了。你现在是洛北王,没有辜负老王爷的期望,这就是最好的了。” “不,本王一定要查清楚。”席慕远的眼神无比坚定。 顾烟寒无法,只得先让他去泡澡。第二日一早,趁着席慕远出门去,顾烟寒去了北院。 颜夏不解:“北院的东西都按您吩咐的,原封不动的放着,以防止老王妃哪一天突然搬回来。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看看?” “我去看看下人们有没有懈怠。”顾烟寒轻笑。 路上遇见诗诗,正在与卫有妆两个人在花园里讨论用那种花瓣做蔻丹最好。 “诗诗倒是与谁都谈的了?”顾烟寒问。 颜夏撇撇嘴:“她也就得脸的几个谈得来。上次厨房一个六岁的小丫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又没撞疼,被她告状告到了王爷面前。” 顾烟寒一愣:“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奴婢怕您烦心,就没告诉您,将那个小丫鬟调去了别处。王爷见诗诗小姐没伤着,也没追究,只嘱咐了一声小心些。”颜夏道。 顾烟寒的嘴角忍不住扯出一道冷笑:“在我的小厨房被小丫鬟撞了,一直等到王爷回府才告状,却不来跟我说一声?” 颜夏点头:“她就是想要借此给王爷上眼药,还好王爷信您,没放心上。” “往后看着她些,别让她借着人小就乱跑。若是强闯就直接抓起来,出了事我担着。”顾烟寒对这孩子的把戏是越来越看不上眼了。 颜夏应声,转眼间已经到了北院。 因为没有了老王妃坐镇,北院的下人们不免懒散了些,这会儿才泼水打扫,被顾烟寒撞了个正着,直接扣了一个月的月俸。 颜夏推她进去,一进内室,那股令顾烟寒在意的味道就越来越浓郁。 穿过厅堂进入老王妃的卧室,顾烟寒望着那乌朱色的九进蟠龙纹镶珠大床愣在了原地。 这样规格的大床是为洛北王****的。顾烟寒房里那张与这张穿类似,只不过颜色更亮一些,款式更新。 “这是老王妃当年成亲时的雕花大床?”顾烟寒问跟进来的管事妈妈。这是老王妃身边的老人,去年帮老王妃回辽东清点嫁妆,这才在除夕夜逃过一劫。 这会儿知道府里变天,她忙夹紧尾巴做人,顾烟寒一问就巴巴的赶上来:“是的,这雕花床还是老王爷当初亲自派人去特别督造的。” 顾烟寒一怔:“老王爷找谁做的?”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顾烟寒也没多问,让颜夏推着再让她走走。 路过老王妃的佛堂,再次进去。里面的佛像已经全部被请去了听香小筑,顾烟寒偶然瞥见抽屉里一个小泥人,诧异的问:“只是庙里求子用的小泥人吗?” 管事妈妈点头:“是……” 这小泥人都已经有些掉漆,显然不会是老王妃为顾烟寒与席慕远求的。 “老王妃拜过送子娘娘?”顾烟寒问。 管事妈妈点头,又怕顾烟寒去席慕远那里乱说,补充道:“老王妃是在嫁进王府六年后,才有的咱们王爷。是之前拜的。请了菩萨来,就要一直好好供奉,这才都留了下来。” 顾烟寒面上了然,心里却是另外一番计较。 若是真的求神拜佛的想要一个孩子,有了席慕远,老王妃绝对喜形于色。以她那个性子,铁定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怀孕了,不可能藏着掖着一直到席慕远五个月大才写信回辽东。 顾烟寒越是检查越是觉得匪夷所思,回正院的路上,又去了一趟听香小筑。 镇远侯夫人带着江清玫正同老王妃说话,听见顾烟寒来了,一笑:“姐姐还说这媳妇心里没你,这不腿没好也赶来看你了吗?” 老王妃冷笑:“她就会装腔作势!” 江清玫也忙帮衬道:“就是,她要是心里真的有姑母,怎么会让姑母一个人住在这里?她该自己搬过来才是!” “休得胡言。”侯夫人剜了她一眼。 顾烟寒坐着轮椅进来,老王妃照例是一个白眼。 侯夫人倒是与她寒暄了一番,江清玫一副不待见的模样,却还是迫于母亲的威严跟她打了招呼:“见过王妃。” 顾烟寒淡淡一笑,示意夏至将东西拿上来,对老王妃道:“今日去花房看了眼,发现水仙花都开了。知道您喜欢,特地挑了两盆开的最好的送过来。”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能按什么好心?”老王妃眼皮都没抬一下。 顾烟寒示意夏至将水仙花寻了高台放下,颜夏推着她上前去,一直到老王妃面前才停下。 老王妃不快的站起身:“别靠我这么近!” 顾烟寒仍旧是保持着笑意:“王爷说您忧思过度,让我今日来给您请脉,免得伤着身子。” 老王妃身子一僵。 顾烟寒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腕。 微凉的触感从手腕间传来,让老王妃仿佛被毒舌缠上了一般,反应极大的挥开顾烟寒,差点伤着她的脸。 侯夫人大惊,见顾烟寒无事这才松了口气,忙去拉住老王妃。她可是听说老王妃跟顾烟寒动过手的! 顾烟寒也不在意,为难道:“既然您不要我来探望,那我也就回去,不在这里碍您眼。舅母,就麻烦你多照顾些了。” 侯夫人笑着点头:“都是自家人,应该的。王妃没事吧?” “没事。”顾烟寒一笑,“告辞。” 她一走,侯夫人连忙拉着老王妃坐下:“姐姐,她如今腿坏了,若是再有什么,传到外人耳朵里就是你苛待儿媳了。” “哼,我也没想优待她!要不是远哥儿非要娶她,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进门!你也是知道的,我原本想让远哥儿娶了玫儿……”老王妃转头看向一旁脸红的江清玫,长长的叹息一声。 侯夫人也是觉得可惜。 顾烟寒的笑容一直保持到出门,一进马车,却是整张脸都沉了。 回到王府,她直奔药房。  洛风正在给她配药,见她来,好奇的问:“怎么了?” “我有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顾烟寒认真的道。 洛风示意帮忙的小药童退下,给顾烟寒倒了一杯茶:“什么事这么严重?你要是想问重麟是不是在外面养女人了,我可不知道。” 顾烟寒懒得理会他的贫嘴,开门见山的问:“你有没有给老王妃诊治过?” 洛风的眼眸闪了闪:“诊治过啊,怎么了?” “那你就该能看出来她的身子有异样吧。”顾烟寒悠悠盯着他。 洛风抿着茶:“我这几日没见过她,不知道。” “她身上有麝香的味道。” 洛风端茶的动作一顿。 老王妃服毒那一晚,顾烟寒给她把过脉。当时因为中毒而脉象虚浮,导致顾烟寒没有能确切的切出脉理来。 今日再次探了老王妃的脉搏,顾烟寒发现她根本就不能生育! 她不知道这是后来导致的,还是在二十年前年就已经这样。如果是后来形成的,那席慕远还有可能是她亲生的。如果二十年前就这样,那席慕远的亲生母亲又是谁? 顾烟寒又道:“我今日也去北院看过了。” 洛风手上的茶杯慢慢放下,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你应该见过她那张雕花大床了。” “你果然知道!”顾烟寒大惊。 洛风点头:“我七岁那年搬入洛北王府,与重麟一通长大。老王妃身上的味道,我从小就识的。” “为什么不跟王爷说?” “跟重麟说什么呢?”洛风反问,“长期使用麝香的确能导致不孕,但是我认识重麟之时,无法推断老王妃身上的麝香究竟存在了多久,是否在重麟出生前就已经导致不孕。更何况,如今重麟是有母亲的,难道我要告诉他,这个人可能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顾烟寒扶额。 洛风叹息又道:“小时候,我经常见她拜送子观音,各式各样的求子方法都试过。我心里不忍,暗中跟老王爷说过此事。” “他怎么说?”顾烟寒忙问。 “他告诉我,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让我不要多言,好好学药理。”洛风道。 这么说的话,老王爷是知道老王妃不孕的? 在如今这个子嗣大过天的时代,老王爷怎么会亲自命人给老王妃准备那样一张床?还是他也不知道,事后让洛风学习药理就是为了让他医治老王妃? 顾烟寒有些迷糊了。 “你知道无父无母的感觉吗?”洛风蓦然问道。 顾烟寒想起父母的惨死,正要点头,洛风轻笑:“顾国公尚在,你大概是不会知道的。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很羡慕重麟父母双全。后来老王爷牺牲,我亲眼见证了他从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如今这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我不忍再让他为了一个虚无的可能性,而失去母亲。尽管老王妃性子差了些,但那也是养育他长大的母亲。” “若他真的不是老王妃所出呢?”顾烟寒问。 洛风仔细思索着:“若是不能找到他的亲生母亲,我绝不会告诉他此事。” “若他已经察觉呢?”顾烟寒又问。 洛风一窒。 顾烟寒叹息了一声,推着轮椅独自离开。 回到正院,波斯猫正懒洋洋的趴在墙头晒太阳。顾烟寒回来,猫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从墙头跳落,窝进了顾烟寒的腿上。 “小东西,算你还有点良心。”顾烟寒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又习惯性的轻抚它的后背,忽然听见它弱弱的叫了一声:“喵……” 这叫声不同于寻常卖萌之时的叫声,反而带着一种凄惨的意味。顾烟寒听着奇怪,慢慢伸手抚过它的背。在后半部分之时,波斯猫整个身子颤了一下。 顾烟寒轻手轻脚的拨开它的毛,发现那里居然有一整块皮都是发青的! 猫体内有绝佳的平衡系统,可以保证猫咪在落地之时都是脚朝下,因此才有了猫有九条命的传说。如今桃桃身上这一大块青斑,绝不是它自己玩耍之时摔到的。 若是与其他动物打架,则一定会被对方抓破毛,而不是这样将伤口全部掩藏在长毛之下。 顾烟寒眼神微沉——有人虐猫。 “今日谁与桃桃一起玩耍过?”顾烟寒问。 “奴婢几个都逗过它。但因为还有活要干,很快就走了。”二等丫鬟玳瑁道。 正院里的丫头都喜欢桃桃,这一点顾烟寒也都知道。平素里,小丫鬟们还爱悄悄留点鱼给桃桃吃,应该不会是她们。 “对了,诗诗小姐与卫姑娘下午都来找过您。您和姐姐都不在,她们就抱着桃桃出去玩了,还说一会儿就送回来。” “桃桃回来后如何?”顾烟寒问。 “奴婢忙着做事,也不知道桃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围墙上了。” “去问问她们将桃桃带去哪里了。往后,不准任何人将桃桃带出正院。”顾烟寒心疼的摸着怀里的猫咪,这样的伤也不好上药,只能寄希望于它的自愈能力。 席慕远晚间回来,顾烟寒没跟他说这件事,免得再让他烦心。然而即使如此,晚膳席慕远用的仍旧是不多,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顾烟寒心里藏着事,也没吃多少,早早的就让丫鬟们将晚膳撤了。 蓦然,席慕远问:“若本王不再是洛北王,你待如何?” “那我也就是不洛北王妃了。”顾烟寒知道席慕远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恨吗?”席慕远问。 顾烟寒不解:“恨什么?不是洛北王妃了,难道就会饿死不成?即使王爷不是洛北王,也没有人能否定王爷这些年在漠北战场建立的功业。”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一扯:“你总是能这么快就看穿本王的心事,还安慰本王。” “我说的是实话。”顾烟寒淡淡一笑。 “本王已经派朱雀快马加鞭赶回洛北。本王在洛北的日子不多,但幼年依稀记得有人说本王是出生在京城。然本王在京城长大,京城的所有人都以为本王出生在洛北。还有舅舅的话,更是可疑。”他说着看向顾烟寒,“你可害怕?若本王不再是洛北王,这王府的产业可就要没有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用自己的嫁妆养王爷吧。” 席慕远被她那故作吝啬的语气逗笑,心里一下子倒是没有那么郁结了。他心心念念想要逃跑的王妃,如今愿意与他共进退,这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顾烟寒倒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王爷,若真的如你所想,往后老王妃……” “无论如何,我都敬她如母。”席慕远说的很肯定。她是老王爷的嫡妻,更何况他也喊了这么些年的母亲。 顾烟寒了然,只希望老王妃当年千万不要做过什么对不起席慕远的事,辜负了席慕远对她的这副赤诚之心。 “你怎么不阻止我胡想了?”席慕远又问。 “王爷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打定主意要查清此事,我自然不好再阻拦。今日,我也有事要告诉你。”顾烟寒认真的看向他。 “什么事?” “老王爷与老王妃成婚以来的那张雕花大床,用的是麝香木。”顾烟寒道。 席慕远不明白,瞥了眼内室:“我们的那张是楠木,也是顶好的木材。” “麝香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木材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其作用与麝香一样,可以镇痛、消肿、活血化瘀、落胎,以及不孕……” 席慕远一窒。 顾烟寒又忙道:“不过麝香木极为难得,药效远不如麝香。老王妃也有可能是生下你之后,才逐渐不孕的。” “你去探过她的脉了?”席慕远问。 顾烟寒颔首。 席慕远望着窗外漆黑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他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本王一直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 “或许真的是想多了呢……”顾烟寒握住他的手,“王爷,无论你是不是老王妃所出,你都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你看太子,他的父母如何,可不还是样样都比不上你?” 席慕远宠溺的摸着她的脑袋:“本王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担心。本王并非自怨自艾,只是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不想让自己活得浑浑噩噩。” 他的眼神瞥向北院,又迟疑起来,“只是父亲为何要用麝香木做床?” “许是被人诓骗了?” “不,王府的东西大多都有内府派人督造。亲王各有仪制,所铸器具一应都登记在册,若是出错必定追责。子嗣之事,他们不敢胡来。”席慕远说着起身,“本王去内府一趟。” “天都黑了,你去了也没人啊。” “没人才好。”席慕远大步推门而出。 第076章 席慕远的身世 席慕远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顾烟寒等着他也是一夜未眠。一直到五更天,才眯了一小会儿。 派人出去找找王爷。顾烟寒用过早膳后吩咐扫雪。 扫雪恭敬的在廊下道:王爷昨日与煮酒一道出城去了。 顾烟寒一愣:去了听香小筑 不,去了相邻的锦州。凌晨时分回来过,让属下等您醒了后与您通报一声。 对于他知道向自己交代行程,顾烟寒有种意外的满足。 锦州与京城相近,有不少手工艺匠人都在那里。顾烟寒猜到了席慕远的想法,估摸着他最快也得明日才回来。 实际上却还是晚了一天,席慕远一直到第三天中午才回来。 顾烟寒派人去给他准备热水沐浴,见他脸色不好,不由得有些担忧:王爷可是打探到了什么 席慕远颔首:找到了当年为父亲打造雕花大床的工匠。 他怎么说 席慕远疲惫的靠在热气袅袅的木桶之上,眉头紧皱:他说,麝香木是父亲亲自给他的。 顾烟寒一怔。 麝香木稀有,且很少被用到。他当年跟父亲再三确认,父亲都坚持。席慕远的眉头蹙的如同一座小山峰。 顾烟寒也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老王爷真的不知道麝香木会导致不孕之事她试探性的道。 席慕远摇头:父亲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贸然用一种他不熟悉的木材替换下内府原本为他准备的酸枝木。他不想要子嗣。 他的脸色在白雾之下看的不真切,最后几个字却仿佛杜鹃啼血般触目惊心。 顾烟寒伸手握住他打在木桶边缘的健硕手臂,宽慰道:你出生后,老王爷不是对你也很重视吗?他是个慈父,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席慕远似是长叹了口气:本王知道可他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蓦然一顿,烟儿,这件事与我而言,如鲠在喉。之前,我只是怀疑自己是否是母亲所出。如今,我甚至怀疑怀疑我也并非父亲亲生! 那王爷还要查吗 当然!席慕远回答的肯定且不带丝毫迟疑,本王不仅要查,还要查的清清楚楚!拼了这一生荣华富贵不要,也绝不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棋子! 顾烟寒恍然想起自己上一世死之前的心境,恐怕与席慕远此刻也无二。 那我陪着王爷一起查下去。 小半个月后,朱雀从洛北发回了飞鸽传书。 诚如席慕远所想,封地王府的人都以为席慕远出生在京城。朱雀如今正在找席慕远当年的乳娘。 与此同时,东宫内,太子震惊的望向面前跪下的人: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现洛北王的乳娘已经被属下请进京城! 太子阴郁的面容之上随即展露笑颜:好!很好! 次日早朝,因为皇帝要召见镇远侯,长期抱恙的席慕远也跟着来点卯。他正心不在焉的站着,蓦然听见太子提到自己:父皇,儿臣有一件事与洛北王有关。 皇帝瞥了眼略有几分惊讶的席慕远,眉头挑了挑,问:何事 太子不以为意的一笑:儿臣这几日听到一个笑话。说是洛北王并非老王爷亲生。 席慕远的脸色瞬间沉了。 不少大臣顿时议论纷纷,当即有武将站出来为席慕远说话: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太子不满的瞥了眼他,面上还是笑着:本宫当然知道。他又看向皇帝,父皇,传出这样谣言之人,其心可诛!儿臣为了给重麟出气,特地派人去详查此事。然而。越查却是令儿臣越觉得匪夷所思! 皇帝知道太子说的不会是什么席慕远的好事,来了兴趣:怎么个匪夷所思法 攻破谣言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真相来,让那些传播谣言之人无话可说。儿臣从小听闻重麟出生在洛北,因此派人去了一趟洛北。谁知,洛北诸人都以为重麟是出生在京城的!太子佯装诧异。 这颠覆了大部分老臣的印象,朝堂里不由得议论起来。 刚被皇帝嘉奖完毕的镇远侯面色不佳,站出来朗声道:启禀陛下,洛北王是出生在老王爷与王妃从京城回洛北的路上。回去的时候多了一个孩子。因而洛北的大多数人都误以为王爷是出生在京城。 那为何京城中人知道的却是重麟出生在洛北呢太子问。 镇远侯有条不紊:当年还是世子的王爷随老王爷返回京城,王爷年纪由于与上次回京时间相差不多,所以京城里的大部分人都以为王爷出生在洛北。此事,老王爷在世之时并没有明确强调过,因而有了误传,不足为奇。 太子又是冷笑:那为何老王妃在京城之时,从未有人听说过她有喜?从京城回洛北,路上最多耗费两个月。妇人怀胎三月显怀,十月生子,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镇远侯一时也没了声。 席慕远冷冷道:太子与本王同岁,对当年之事倒是清楚。 太子不甘示弱:不过是本宫为了证明洛北王的清白,特地派人去查了而已。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说起来,洛北王不是也注意到这些事了吗?不是也在派人查,想要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席慕远脸色微变,镇远侯大呼:太子!王爷乃是先洛北王与家姐亲生的嫡长子,万万不可胡言! 本宫是不是胡言,镇远侯可以回去问问老王妃。太子嗤笑。 镇远侯脸色苍白的瞥了眼席慕远,见他眼神幽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没有要分辩的意思,更是着急。 忠毅侯也有几分不满,沉声道:洛北王身份贵重,此等无稽之谈,还望太子不要妄断。 忠毅侯不妨与镇远侯一道问问老王妃。太子走到门口冲外面喊道。请进来! 身着命妇装扮的老王妃端庄得体的走进大殿,仔细看下去却能见她的身子微微发颤。 席慕远震惊,同时眼中也闪过一道期待的光芒。 臣妇见过陛下。老王妃对着须弥座龙椅上的人跪拜,发间珠钗晃动。 请起。皇帝略微抬头。 太子笑着将她扶起来:老王妃,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吧?那你就先解释一下,重麟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老王妃看了眼太子,又生生的看向席慕远。席慕远脸色苍白,眉眼间有着倦态,此刻却双眼有神的望向自己。 老王妃蓦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再次看向龙椅上的皇帝,老王爷曾经反反复复嘱咐过她的话在她脑海中不断的涌现,几乎要压得她喘过气来。 老王妃太子又唤了她一声。 皇帝也道:历代洛北王皆为大应立下赫赫战功,即使远哥儿并非亲生,老王妃也但说无妨。 镇远侯却是认定了席慕远是亲生的:姐姐,你不要怕,将真相说出来,皇上会为你和王爷做主的!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问皇帝:皇后可知此事 皇帝一愣:皇后尚在中宫,并不知。 老王妃深鞠一躬:还请皇上将皇后一道请来。 皇帝给汤富贵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小太监去请皇后。 没一会儿,珠环钗绕的皇后盛装而来,在皇帝身旁另设的一张软凳上坐下。 她已经问清楚了经过,有些好奇的问老王妃:姐姐请本宫来,所谓何事 王爷连年征战在外,我又随军,承蒙皇上、皇后、太后怜爱,远哥儿自小便是与太子一道养在宫中。老王妃谈及往事,眼中蓄了不少泪水。 皇后叹息一声:姐姐说的是,远哥儿大小在太后和本宫面前长大,皇上对他的性子也是最了解的。你心里有话直说就好,远哥儿是个好孩子,不会有事。 老王妃细细望着皇后,似乎是打量着什么,又看向皇帝,见皇帝的眼中有着几分幸灾乐祸,不由得心一凉。又看向席慕远:王爷 母亲。席慕远淡淡应声,皇上皇后面前,但说无妨。 重麟就这般的笃定太子挑眉笑问,你若果真不是洛北王府嫡长子,又当如何 不是就不是,又如何席慕远反问。 他的镇定自若令太子更加不满:你若不是嫡长子,身上洛北王的爵位就要撤下!自此,洛北王府将收回! 席慕远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撤便撤,不是本王的东西本王不在乎。 老王妃却是瞪大了眼睛,见帝后谁也没有反驳,惊呼:不能撤! 老王妃,先不说这个。您放心,无论如何,朝廷都会将您赡养完毕。太子笑眯眯的宽慰道。 姐姐!镇远侯上前走到老王妃身边,王爷是你与姐夫亲生的,他如今担着洛北王的爵位,当然不会撤!你别急呀!他就怕老王妃一个想不开在大殿之上嚎啕出声。 老王妃恍然大悟,连忙看向席慕远:远哥儿是我亲生的! 皇帝皱眉,他还以为太子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沉声问老王妃:你确定?先洛北王一生为国,朕断不会让他蒙受一丝委屈。太子问题。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老王妃迟疑又惊惧的看向席慕远,席慕远神色淡然:您实话实说就成。 席慕远从小到大的模样在老王妃的脑海里不断的涌现,往后洛北王府的衰败也像是一条毒舌般缠绕着她的脖颈。 好一会让,老王妃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异常肯定的道:皇上!臣妇肯定!远哥儿是臣妇怀胎所产! 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 皇后挑眉:既然是你所生,为何还要考虑这么久 老王妃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复杂:回皇后,臣妇今日一大早就被叫来,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问及远哥儿的出生。他是臣妇生的,臣妇自然清楚。但臣妇不知道为何时隔二十年,会被突然提及,臣妇内心惶恐,是以深思熟虑,不敢答错。 很完美的答案。 那重麟是何时何地所生太子又问。 辛亥年十一月十一,生于清河县。臣妇还记得那一年原是打算在京城过年的。但突厥人为过冬而入关抢掠,漠北军情紧急,王爷只得提前动身回洛北。回洛北的路上,远哥儿出生了。老王妃越说越肯定。 再一次听见席慕远的出生日期,皇后的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瞥见皇帝镇定自若,什么都没注意到,不由得面露失望。 太子又问:那为何你在京中之时,交往的贵妇之中没有一人得知老王妃有喜 老王妃从善如流:臣妇的身子弱,嫁与王爷六年不曾有子。有了远哥儿之后,身子也一直不舒服。请了相国寺的惠安大师来看,说是不宜声张,要悄悄的养着,孩子才好保住,将来也好生养。臣妇怕孩子夭折,因而一直不敢声张。 惠安大师是著名的高僧,云游四方,广济他人,行踪不定,想来请他来对质可能性很低。 皇后打量着席慕远,想起这孩子幼年的活泼好动,也不由得起了疑心:那为何当年没有见你显怀 臣妇当年在京城养的好,身态略显宽胖,因而皇后娘娘见不出臣妇身怀六甲。老王妃当年的确是养的珠圆玉润,老王爷去世之后上伤心过度,才逐渐瘦了下来。 太子不信:当年往来洛北王府的那么多贵夫人,几乎都生养过,也不至于谁都看不出您怀孕了吧 让太子见笑了。老王妃说着有些不好意的一笑,臣妇原是辽东人士,与京城的夫人们都不熟,来往的也少。后来有了远哥儿,就一直在家里将养,很少出门。贵夫人们不知情,也是有的。 太子嗤笑:算在路上走了两个月,离开京城之时也怀胎八月,难道还看不出 老王妃飞快思索着对策:远哥儿不足月便出生了,臣妇离京之时只有六个半个月的身孕。 太子脸上却没有失望,反而是满意的笑了:父皇、母后,问了老王妃这么久,想必她老人家也累了,不如咱们换一个问问 你还有什么证人皇帝问。 儿臣请到了当年照顾重麟的乳娘!太子说着给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很快,小太监领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进来。 民妇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席慕远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老王妃望着那抬起头来的脸,露出震惊的神色:真的是你! 民妇见过王妃。乳娘低眉顺眼的又道。 皇帝略一沉吟,问:你是洛北王的乳娘 乳娘抬头望了眼,没认出来席慕远,低着头又道:民妇曾经是洛北王世子的乳娘。后来因为家里小孙子出生,世子也断了奶,便辞了王府的活计,回家照顾孙子。 皇帝看向老王妃:王妃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当年你请的乳娘 老王妃望着乳娘头上那跟她当年赏赐的和合赤金簪,倒抽一口凉气。点头:是。 太子一笑,问乳娘:既然如此,乳娘,本宫问你,你照顾洛北王之时,他可有先天不足之症 乳娘摇头:没有,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哭声也特别响亮。 太子冲席慕远丢去一个胜利的眼神。反问老王妃:您不是说重麟早产吗 老王妃身子微颤,腿一软就要摔下,被席慕远一把扶住。她下意识的抓住席慕远的手支持住自己的身子,却是发抖的更加厉害。 席慕远不着痕迹的安慰了她两下,瞥向那低着头的乳娘,肩膀微微发颤,显然是因为被着大场面吓住了。蓦然,他沉声问:你当初开始照顾本王之时。本王几个月大 乳娘望着他一愣。 太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乳娘,这就是洛北王,就是你当年照顾的世子! 乳娘恍然大悟,连忙给席慕远行了个礼,恭敬的道:民妇当年照顾世子时,世子大约才四五个月。民妇一直照顾到世子会开口说话,才离开王府。 镇远侯当即冷笑:洛北王府不缺灵药,四五个月足够将早产的婴儿养好!太子的这个论断可不成立。 太子面色讪讪。老王妃听到这话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笑道:正是如此! 为何要等远哥儿那么大后才找乳娘皇后比男人细心,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点。 老王妃已经想到对策:回娘娘,王爷回漠北之后就忙于战事。臣妇怕突厥趁机将细作安插入王府,因此一直没有找到确定下乳娘。一直等四个月后战事初定,这才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很合理的解释,还给洛北王府又刷了一波为国无私奉献的人设,赢的了在场不少大臣的好感。 乳娘不明所以的跪在殿中央。皇帝神色失望的看向太子。 太子心知不能露怯,跟着脖子问席慕远:那洛北王为何一直在派人寻找当年知晓自己出生之人 席慕远神色不变:太子听到的传言,本王自然也听到了。事关洛北王府的名誉,本王不得不重视。派人详查,有问题吗 太子无言以对,老王妃的身子却是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席慕远。 席慕远避开了她的眼神。 李御史凉凉的道:只怕是无风不起浪。 忠毅侯不满:洛北王年少有为是有目共睹的,只怕是有人故意胡诌出这些事来,意图动摇军心! 忠毅侯所言甚是!大臣们纷纷附和。 齐丞相也道:皇上,恕老臣直言。抛却王爷本就是洛北王世子这一层不说,便是出生寒门,以洛北王如今的功业,也该封侯了。民间传言多不可信,以讹传讹,三人成虎,万万不可轻信。 皇帝这心里异常的不是滋味。 以他和先洛北王的交情,再加上看席慕远从小长大的情谊,他内心深处是不想看到席慕远出事的。 可每次席慕看着那么多人都站在席慕远那一头,让他清楚的意识到席慕远的势力之恐怖,又会让皇帝有无限的危机感。 皇帝看向那站在武将最前端的年轻人:洛北王,你有何想说的 席慕远扶着老王妃,神色淡然:臣,无话可说。仿佛这场闹剧说的都是别人一般。 太子被他气的一口血,偏偏这个时候他输了。只想让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不敢出声。 可席慕远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他:本王的身世,多谢太子关心。 太子感觉有一道凉风在身后嗖嗖嗖的吹过。他面色讪讪,装模作样道:传播谣言之人着实可恨!所幸重麟你是清白的。 席慕远神色淡淡,眼角掠过皇后,却见她面上闪过一道对太子的不屑。 席慕远疑惑。 忠毅侯这个时候只能继续出来当和事老:太子与洛北王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此番也是着实为洛北王担心了一阵。 太子连忙点头:是啊,要让本宫抓到是谁暗中捣鬼,一定不放过他! 席慕远就看着他装逼:依本王你看,将此事通报给太子的东宫幕僚,定是指望着让太子用此事治本王一个欺君之罪。 太子一窒,连忙笑道:重麟严重了。别说你是在宗正府上清清楚楚记着名字的洛北王世子,说句不中听的,就是先洛北王真的无子,要过继一人入府也绝对没有问题,断没有要治你罪的意思。 他只恨输了!不然这会儿席慕远可就真的在牢里了! 席慕远颔首,看向皇帝。 皇帝叹息一声,自然予以安抚。 倒是皇后出声问老王妃:听闻姐姐如今搬去了听香小筑,何时搬回王府 老王妃喜上眉梢,正要说什么,席慕远先一步道:母亲略感不适,因而搬去听香小筑养病。 皇后颔首:既然病了,子女就在跟前侍疾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搬去别院像什么话?姐姐你也是太好心了,不若如今就搬回王府去吧。有儿子儿媳在跟前,这病想必也很快就好了! 多谢娘娘!老王妃霎时像只斗胜了的公鸡。 第077章 休书 席慕远微微张唇,看着老王妃那兴奋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顾烟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神色淡然的吩咐人去北院伺候。 席慕远跟着去了北院,屏退所有下人,屋内只剩下母子两人。 老王妃正在屋内踱步,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绕了两圈后,才看到席慕远脸上的异样:远哥儿,怎么了 席慕远犹豫再三,问:如今没有外人,母亲不妨与我说实话。我若真的不是你亲生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老王妃高声打断:你当然是我亲生的!她急忙忙走到席慕远身旁,太子嫉妒你,凭空瞎说!你可不能被他带歪了! 与太子无关。是 是不是你那王妃老王妃又一次打断席慕远,不等他否认又道,我以前一直没有将你的婚事定下来,就是打着娶妻娶贤的道理!那丫头是个不安于室的 母亲。席慕远打断老王妃的絮叨,此事与王妃无关。儿子最后问你一句,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无论结果如何,您都是我母亲。 老王妃神情一窒,蓦然不敢只是席慕远的眼,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镇远侯正好过来,听见这话急了:王爷糊涂了!怎么能听信太子的话?太子失德已经是众人皆知,他攻讦你是忌惮你权大,你怎能这般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 老王妃拉住还要与他理论的镇远侯,深吸一口气对席慕远道:远哥儿,你要相信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这也就是说,他打听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儿子告辞。 镇远侯望着席慕远离去的背影,满是不解的叹息:王爷素来谨慎,姐姐,这次恐怕是被你上次说的话伤了心,我担心他会与你离心。 老王妃眼神落寞:这孩子自小就有主意。别说与我离心,他的心从未向着过我。我只盼将来她说着意识到什么,急忙收声。 镇远侯不解:将来什么ねね老王妃摇头:罢了。没什么。王爷就是这个性子,你也不必担心。此番可还回辽东 恐怕还要回去。镇远侯有些失望,能接管辽东的只有忠毅侯,但姐姐也知道太后不忍长公主随军或是夫妻分离。要是顾国公还在,倒是也可以顶上。 老王妃冷笑:那死丫头的爹?你决不能举荐她!那丫头如今已经这般嚣张,她爹若再得势,王府哪还有我说话的地方! 镇远侯不语。 老王妃又道:你若是再回辽东。就让珏哥儿与玫儿留在京城。琰哥儿是世子,将来会继承你的爵位。玫儿在京城好议亲。我曾说过会为珏哥儿找一个好出路,是时候打算起来了。 镇远侯一头雾水:姐姐是要王爷带着他入伍 老王妃冷笑: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计有什么好的?你且放心,我不会放珏哥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正院内,顾烟寒将新做的水晶蒸糕端到席慕远面前:不是赢了太子吗?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的 席慕远看在是她做的份上吃了一口:太子不足为虑,本王想知道的事始终没有下落。 有些事就是这样,是没有结果的。顾烟寒宽慰。 席慕远给顾烟寒也喂了块蒸糕。面色更差:本王不甘心。 随缘吧。这些事急不来。老王妃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她若是如今还不松口,想必是将这件事看的比她的身家性命还重要。最大的可能,还是王爷就是她亲生的。顾烟寒一一分析着。 席慕远嗟叹一声,不知悲喜,抓紧了顾烟寒的手,眼中倒满是对她的心疼与担忧:母亲搬回来后,我再给你加一队侍卫守在院外。府里的侍卫都是本王亲卫,母亲使唤不动他们。本王已经吩咐了任你差遣。 顾烟寒一笑:谢谢王爷。 朝堂之上关于席慕远身世的事不知怎么传了开来,坊间流言四起,有说席慕远是老王妃亲生的,也说有不是的,还有说管他是不是,反正如今都是含着金调羹。 席慕远对此不屑一顾,老王妃倒是急的团团转,一天三次的找席慕远派人去镇压住这些谣言,都被席慕远敷衍掉。 顾烟寒抱着桃桃听夏至报告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故意用流言来中伤席慕远。 然而几天过后,谣言又有了新的版本,说是太子意图夺取洛北王兵权。这才故意抹黑席慕远。 太子德行有亏,相反席慕远声名远播,一时之间大多数人都倒向了席慕远。 夏至骂那些人是墙头草,顾烟寒却知道不过是群普通的愚民而已。 无论哪一个世界,真理都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剩余的都是瞎子,不过跟着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走而已。 有不少大臣想借机上门与洛北王拉进关系,被席慕远以身体不适为由全部婉拒。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可没有人敢点破。 顾烟寒望着在拿逗猫棒逗桃桃的席慕远,不由得一笑:看不出王爷还有颗少男心。 那是什么席慕远一愣,丢开手中的逗猫棒将顾烟寒抱在怀里,去哪里了 去外面验收了一把王爷散播出去的流言进展如何。效果很好!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上扬。 对付谣言最好的方法不是以武力镇压,而是传播出更多对自己有利的版本。更何况,席慕远传出去的本就是实情。 如今老王妃与镇远侯一家都在王府,平素里冷冷清清的洛北王府一下子倒是热闹了许多。 江清琰时常会叫上席慕远一起出去,江清珏有些怕席慕远,一直都远远的躲着。江清玫不是和侯夫人一起去陪老王妃,就是来正院想要见席慕远。 这一天,席慕远刚出去,夏至便通报江清玫来了。顾烟寒懒得搭理她,直接说不见,夏至却说侯夫人也在。 镇远侯夫人是个懂礼节的,断不会当着她的面将江清玫带给席慕远。这次来,估计是有事找她。 顾烟寒让请去堂厅,自己则坐上了轮椅,抱着桃桃过去。 简单的寒暄过后,镇远侯夫人眼中闪过笑意,面上却为难:听闻忠毅侯府是王妃的外家。安宁长公主生辰就快到了,我与玫儿远居辽东,也不知道长公主与老太君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去。 顾烟寒想了想,道:外祖母与长公主都是爽利的人,舅母如果要送礼的话,可以送一些辽东的特产。她们不差珍贵玩意,就缺一个新奇。相比于京里的夫人,舅母您可不就占了这这个优势吗 王妃说的是!侯夫人拍手称好,江清玫偷偷翻了个白眼。 表妹是眼睛不好吗顾烟寒问。 江清玫一惊,她还以为没人能看见! 见她不说话,顾烟寒又道:我曾在医书上看见,有些人的眼白总是多于眼黑。旁人只以为是那人爱翻白眼,谁知是得了眼疾。表妹与我见面好几次都是这般,表嫂真心为你担心的紧。 侯夫人连忙剜了眼江清玫,又给顾烟寒赔笑:王妃误会了,这丫头是没睡好才这般。 顾烟寒呀了一声:舅母怎么不早来说,我也好给表妹配个安神的方子呀! 一点小事,哪里能劳烦王妃。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一家人。顾烟寒当即让夏至拿来纸笔,给江清玫写了一张药方,拿去药方抓药,记得找小神医亲自取。 夏至点头。带着江清玫的贴身丫鬟出门去。 侯夫人正想着抓归抓,到时候不吃就是了,又听顾烟寒道:良药苦口,表妹约摸是不肯喝的。往后,我身边的颜夏每日熄灯前,都会特地过去帮舅母看着表妹服药。 王妃,这就不必了!侯夫人连忙拒绝。 顾烟寒坚持:舅母,我知道你疼爱女儿。这几日表妹时常与王爷说起自己睡不好,我若是只管开药不管服药,王爷回头该说我这个表嫂不称职了。您放心,颜夏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办事妥帖,绝不会让表妹漏掉任何一碗药。 侯夫人脸色苍白,顾烟寒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可能听不懂!江清玫在勾引席慕远,这是她这个王妃给的教训! 可是那一碗药下去,她真的不知道江清玫会发生什么,连忙忐忑的又道:王妃,玫儿知错了!您放过她吧! 顾烟寒心中冷笑,面上一脸迷茫与惊讶:舅母您胡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什么放过不放过的 侯夫人脸色更差,原本还想打听一下忠毅侯府世子与郡主品行之事也抛诸脑后,嘴唇发白的望着顾烟寒。 江清玫却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见母亲对顾烟寒害怕,更是恼恨顾烟寒,站起来怒道:我就不喝!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喝,你的病可就不会好了。顾烟寒幽幽道。 你敢毒死我不成?我这就告诉表哥去!她傲气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出门,没走两步蓦然欣喜的喊出声,表哥你回来啦! 席慕远淡淡应了一声,进屋来坐在顾烟寒身旁。江清玫也跟进来。 见侯夫人脸色发白,席慕远疑惑:怎么了 她要毒死我!江清玫立刻指着顾烟寒道,逼我喝药!表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哦!最后一句撒着娇,听的侯夫人脸色更是惨白惨白。 席慕远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道:王妃的医术你许是不清楚,她若是想要毒死你,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回去喝药。又看向顾烟寒,要喝多久 一个月。 往后煮酒会亲自看着你服药。席慕远睨了眼江清玫。 江清玫无比震惊:表哥!你你怎么能帮着她! 本王不帮王妃帮谁席慕远反问。 江清玫感觉胸口被塞了一团棉花,气得要喷火。 一句我才应该是你的王妃差点就喊出口,被侯夫人猝然站起来动作吓了回去:王爷!王妃!是玫儿不懂事!药就不要喝了吧 出不了事,舅母放心。席慕远神色淡淡,但眉宇间已经能看出来不快,不送。 侯夫人脸色苍白的回到正院,江清玫在哭诉。 镇远侯听完事情经过,抬手一个巴掌打在江清玫的脸上:混账!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侯爷别打了!别打了!一会儿药就来了,可怎么办!侯夫人急的团团转。 镇远侯怒哼:还不是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远哥儿没议亲的时候,你嫌弃他常年征战在外,怕玫儿随军吃苦,又怕远哥儿遭遇不测,迟迟不肯递帖子。这会儿他自己找了王妃,你倒又动起心思! 侯夫人被他说得涨红了脸:我、我那不是觉得玫儿年纪还小而且,还是姐姐先提的要把玫儿许给远哥儿 镇远侯冷哼:姐姐糊涂你也糊涂?堂堂镇远侯府千金,怎么能去做侧妃?你难道要玫儿以后每日都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姐姐说的是正妃。侯夫人忙道。 远哥儿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镇远侯强调。 江清玫却是听不下去了,捂着红肿的脸大声道:御赐的也可以休妻!我喜欢表哥!本来就是她抢了我的王妃之位! 镇远侯听了一口血:闭嘴!你往后再敢去做那些事,我马上就派人送你回辽东! 江清玫被大吼一声不敢再出声,外面丫鬟来报煮酒与颜夏来了。 镇远侯派随行的大夫看了药方,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让江清玫将药喝下。 那药闻着正常。实际上却是奇苦无比,入口还带着一股子的腥臭味,更是回味无穷。江清玫犹如吃了一只被腌制了许多年的臭袜子,还偏偏怎么也吐不出来。 侯夫人看着她那狰狞的神色,心疼的直抹眼泪。 镇远侯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可长点心吧!往后少去王爷跟前晃悠。 这药 让琰哥儿去说。 江清琰得知此事之时,面色淡淡:三日后我再同王爷说吧。期间妹妹乖一些就应该没事。 大哥江清玫哭泣,你也向着外人了吗为什么不现在就去说! 我与王爷这几日一起喝酒。偶尔谈及王妃,言语间他多有维护,看得出两人情深。你对王妃不敬就是对他不敬,他怎会不恼?今日王爷已经表明了态度,你若是没有点诚意的歉意,就算王妃肯停药,他也不肯。江清琰一一分析。 江清玫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埋怨起了江清琰:大哥偏心!大哥就是不想帮我!一个娘家只剩下虚爵位的破王妃,有什么厉害的!我一定能比过她! 闭嘴!镇远侯气得肝疼,正要教训她,江清玫已经先一步跑了出去。 我去看看!江清琰追出去,一路上怎么劝说江清玫也不听,愣是跟着她进了北院,在老王妃面前一通告状。 老王妃刚搬回来。正需要一个重整旗鼓的机会,更何况是她的娘家人受了欺负!只觉得顾烟寒这个王妃白捡来的还敢这么嚣张,简直是不将镇远侯府放在眼里,带着一群人就去了正院。 老王妃带着江清玫与下人们气势汹汹的闯进正院之时,看到席慕远还在,不由得大吃一惊:王爷怎么还没出门?不是齐家公子约了喝酒吗 席慕远不理她,淡淡的瞥了眼老王妃身后的下人们:不记得除夕那些人的下场了 婆子们闻言纷纷打了个寒颤。 老王妃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怯意。但看着江清玫红肿的脸颊和双眼,又挺直了背脊道:王爷,你不能这般的偏心。看看玫儿,她是你的表妹!如今被你的王妃弄成了这样! 正在与席慕远下棋的顾烟寒抬起头来:您这话说的可真偏颇。我一没骂她,二没打她,还好心的给她的开安神药,还错了 老王妃顿时被噎住,江清玫立刻囔道:你的药难吃死了! 良药苦口。顾烟寒幸灾乐祸的笑着。 江清玫被气得不行,带着一股哭腔委屈的看向席慕远:表哥 白虎。席慕远叫来侍卫长,本王是没与你说过不准放闲杂人进院么?所有人杖一百!ねね江清玫顿时被吓得小脸苍白。 母亲也请回吧。席慕远淡淡又道。 老王妃知道侍卫们的一百杖是席慕远对她的杀鸡儆猴,她高估了席慕远的容忍力,又想起太子那日早朝时说的话,不敢再造作,拉着江清玫离开。 江清琰身为外男,不好进正院,一直都等在外面。这会儿见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正要接江清玫回去,却听见老王妃道:王爷护着那死丫头,你要收拾那丫头必定得等王爷不在的时候! 可是她还有那么多侍卫江清玫噘着嘴。 侍卫有我,你只要想办法能收拾了那丫头就成!老王妃又道。 江清琰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一时也不敢再约席慕远出去喝酒。然而。席慕远总有军务要出府去处理。 顾烟寒照常去药房为自己调药,江清琰蓦然出现在她身后。 王妃。他欲言又止。 顾烟寒听席慕远夸过他,对江清琰的印象也不错:世子也来取药 不我是想要提醒你,近期别落单。他道。 顾烟寒很快就意识了什么,会意的点了点头:多谢世子。 老王妃趁着席慕远外出,带着一个道士进府来驱鬼。顾烟寒本不打算插手,但却听说道士说她的几个陪房身上不干净,要将他们撵出府去。 不等她冲出去找老王妃算账,老王妃已经带着道士走到了正院门口。 望着气势恢宏的正院,道士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块极好的宝地,可惜被妖物所占。这妖物盘亘在此,终日吸取府中精气,大祸啊大祸! 老王妃听着脸色大变,连忙让道士做法驱鬼。 道士要进院子,侍卫们拦着不让。 顾烟寒坐在轮椅上慢慢出去,道士立刻指着她大骂:妖物! 老王妃对她扯出一道挑衅的笑。 顾烟寒摸着桃桃问:那请问道长,我是什么妖物呢 道士瞥了眼她怀中的波斯猫,异常肯定:猫妖! 顾烟寒冷笑:胡说!我明明是厉鬼还魂! 道士脸色微变,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老王妃,老王妃怒道:管你是猫妖还是厉鬼!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迷惑了王爷可瞒不过我!道长,还请施法! 道长当即就掏出桃木剑,正还要掏黄符,桃木剑已经被扫雪一剑砍断。 道士整张脸都白了:你居然敢毁我法器! 此乃王府,谁允许你带兵刃进府的顾烟寒挑眉问。 我允许的!老王妃立刻站出来撑场子。 老王妃斜睨她一眼,幽幽问:您是不是忘记了先太子之事 老王妃一窒。先太子被人诬陷用厌胜之术诅咒先帝,被先帝处死,累及母妃姜妃,姜氏灭门。 随后,先帝又杀了四个原本得宠的皇子与妃子,屠戮的大臣更是有两百多人。一时之间京城人人自危。 也因此,原本不受宠的皇后与九皇子决定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倒不如放手一搏,才成了如今的太后与皇帝。 老王妃亲身经历过此事,此刻回想起来仍旧是手脚发凉,不敢言语。 顾烟寒瞥向那道士:一个江湖术士,骗钱都骗上洛北王府了!来人,关去大牢! 道士被堵住了嘴拖下,老王妃深深的看了眼顾烟寒,这才带着不甘心的江清玫离开。 晚间顾烟寒跟席慕远提及此事,席慕远眼神微沉:今年舅舅一家住的太久了。 第二日,江清玫一如既往的去找席慕远。诓骗了把守书房的侍卫,借送汤羹为名进去,却发现席慕远不在。 桌面被整理的很安静,上面摆着一直黑木盒,一张纸夹在开口处,外漏休书二字,看的江清玫眼睛都亮了,立刻拿着去找老王妃。 第78章 冤有头债有主 “好!好!好!” 老王妃望着那黑木盒中露出来的休书二字,连喊三个好字,大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姑姑,我看墨迹已经有段时间了,是表哥写了一直没有给王妃吗?”江清玫迫不及待的问。 老王妃望着那眼熟的字迹,总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但这会儿即将把顾烟寒赶出洛北王府的喜悦充满了她的全身,让她无暇去在意自己漏掉的那一丁点东西。 “远哥儿是个重情之人,想来是那死丫头摔坏了腿,他怕担负薄情寡义的名头,这才留着没给那丫头。”老王妃抽出休书扫了一眼,见的确是写了什么“德行有亏”等字眼,这才放心,带着江清玫再一次趾高气昂的出门而去。 正院内,顾烟寒听见一个婆子来报信,已经等在门口,让侍卫放了老王妃进来。 “收拾东西走吧!”老王妃望着她冷笑,将手中的黑木盒朝顾烟寒迎面砸去。 顾烟寒将木盒接住,微微皱眉。这是她前几日在席慕远书房看见的东西,当时席慕远藏着不想让她看见,怎么到了老王妃手上? “拿着休书滚出王府吧!表哥不要你啦哈哈哈!”江清玫喜滋滋的道。 顾烟寒一愣,拿出木盒里的纸。 刚摊看,看到休书两个字,顿时感觉心里一阵绞痛。她强作镇定继续看下去,心间那股痛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凉薄的笑。 江清玫看的疑惑:“你笑什么?你都成下堂妇了!我表哥不要的女人,你以为还有人敢娶吗?” 顾烟寒扫了眼老王妃:“给您个机会,收回这份休书。” 老王妃还以为顾烟寒是求她,冷笑道:“你休想!你今日走,我明日就开始择吉日为远哥儿再娶一位王妃!” 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瞥向江清玫,江清玫害羞的一笑,眼中满是期待。 看到顾烟寒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又让江清玫由衷的感到不舒服,得意洋洋的走上前去:“你是不识字吗?我表哥都已经将你休弃,还想赖着不走?要不要我把休书读给你听?” 她一把抢过顾烟寒的手上的休书,当即大声朗诵起来:“立书人席斐然,系洛北王,从幼凭媒聘定江氏为妻……” 江清玫读着读着忽然没了声。意识到这是谁写的之时,她的脸色整个白了,不敢再说多一个字。 顾烟寒瞥了眼因不敢相信而震惊的长大了嘴巴的老王妃,夺回江清玫手上的休书。 “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和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再三容忍。留此休书,若本王死后,江氏屡教不改,由儿席慕远代父休妻。休妻之后,或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或另居别院,仍由洛北王府及吾儿重麟赡养,万不可苛待。元祐十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顾烟寒的声音宛若夜莺般婉转动人,可老王妃却如坠深渊!她急着将顾烟寒赶出去,也没细看,看见休书上几个关键词就确定了是席慕远写的! 谁知是老王爷写给她的! 那熟悉的笔迹如今想来,也是老王爷的! 她嘴唇发白的站在原处,身子发抖,望向顾烟寒的眼神像是一条怨怼的毒蛇。 顾烟寒将休书稳妥的收回木盒里:“既然您说不收回,如今是不是就可以去收拾东西了?您是选择回辽东改嫁呢?还是继续由王府赡养?” “你休想!我是王爷的亲生母亲!谁也不能赶我走!”老王妃冲过来想要抢走顾烟寒手上的休书,被颜夏与夏至拦下。 顾烟寒又看向江清玫,盈盈一笑:“王爷心软,本不欲将老王爷留下的休书示人。辛苦表妹找出来了。” 老王妃意识到这是江清玫给她的,顿时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了她的头上。反手对着江清玫就是一巴掌:“你也害我!” 江清玫被打蒙的摔在地上,正巧被顾烟寒喊来的侯夫人看见,急忙冲过来:“玫儿!玫儿你怎么了!姐姐!你怎么能打玫儿!” 老王妃被气的直喘气,胸口大块大块的起伏着。若是休书真的下来,她回辽东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可是她不甘心!这不是玫儿这样丫头找来休书,她也而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侯夫人抱紧了懵掉的江清玫,一脸迷茫。 顾烟寒提醒道:“夫人,表妹将老王爷留给老王妃的休书拿给了她。” 侯夫人一愣,顾烟寒又道:“休书王爷一直都妥善的收在书房,今日王爷不在,表妹是怎么拿到的这份休书?” 当然是用偷的。 侯夫人原本还气恼顾烟寒看戏的心一下子满是羞愧,又见席慕远走来,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 老王妃见了他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挣脱开丫鬟便冲上前来:“远哥儿” 席慕远瞥过顾烟寒手上的休书,神色凝重:“父亲留给您的东西,您看到了?” “那是假的是不是!”老王妃连忙问。 “是真的。父亲突围前,深知自己可能回不来,因此将休书给了我。”席慕远面容沉静,唯独谈及老王爷之时,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老王妃拼命的摇头:“不、不可能的!这不可能!什么七出之条!我没有!” “父亲说,平时您的任性他都可以容忍。但卖官鬻爵之事,踩了他的底线。” 老王妃顿时面如死灰。 她还记得那些年无论与她与老王爷发生什么争执,老王爷都让着她,还会哄她。可是唯独在卖官这件事上,老王爷第一次对她动了怒,甚至三个月不曾与她说话。 “远哥儿……不……娘不要走……远哥儿……你让娘可怎么活……呜呜呜……”老王妃浑身如同被抽干了凄厉一般倒在地上嚎啕出声。 席慕远试图扶起她,却被老王妃甩开。 他站起身拿回顾烟寒手上的木盒,沉声道:“这次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休书还在我的手上,便不算生效。您是我母亲,往后我与烟儿会赡养您。您年纪大了,王府的事便不要再操劳。” 老王妃的哭声一顿,飞快的思考着问:“我还是洛北王妃?” “是。”席慕远点头,“只要您没有再越距。” “我不越!不越……”老王妃说着抬起头瞥见顾烟寒,眼中再次涌起一股不甘,又被席慕远手上的木盒给压了下去。 派人送她回去,席慕远推着顾烟寒进屋,当着她的面将休书藏入内室一个不起眼的隔间里:“往后母亲若是再闹,你便用这个做后盾。” “好。”顾烟寒应声。 席慕远心事重重的又离开,一直到晚膳都没有回来。可问了门子,又说席慕远没有出门。 顾烟寒叹了口气,推着轮椅去了祠堂。席慕远便挺直了背脊跪在最前面,也不知道跪了多久。 顾烟寒起身,一步步缓缓的走到他身旁:“王爷,用膳了。” “本王没有胃口。”席慕远盯着老王爷席斐然的灵位一眼不眨。 顾烟寒上前点了三柱清香供上,又退回到席慕远身旁:“老王爷不会怪你的。” 席慕远抬头,眼中闪着一道诧异。 顾烟寒面色沉静:“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江清玫看到那份休书的。不然的话,你的书房把守那么严格,她怎么可能进去。” “休书本是父亲留着在洛北王府卖官事败之时,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他想用母亲一人来保全王府。”席慕远垂眼道。 顾烟寒这才意识到为何席慕远当时说老王爷的方法他不想用。 “卖官事件结束后,本王便该毁了休书。那两日被别的事耽搁,一直没想起来。直到昨日。本王原只是想要他们看到休书收敛些。没想到她们都不细看,便兴冲冲的去找你的麻烦。”席慕远又是失望又是气愤。 “约摸是命吧。”顾烟寒无奈道。不然的话,怎么会连着两个人都没有看清那份休书呢。 同时,席慕远也是想要给老王妃一个机会吧。 若是江清玫将休书偷出去给了老王妃,老王妃只要将休书毁掉,席慕远就可以将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也不必在亲情之间为难。 席慕远眼神幽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烟寒见他不起来,索性也跟着在一旁的蒲团上跪下:“今日之事我也有份,我就陪王爷一起认错吧。” 席慕远皱眉:“你腿还没好!” 顾烟寒不以为意:“这么冷的天,王爷再跪下去,就该跟我一样坐轮椅了。” 席慕远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起身,再扶着顾烟寒起来,将她一路推回了正院。 第二日,镇远侯一家以京中房屋已经修整完毕为由,搬出了王府。 走之前,镇远侯与席慕远详谈了一番。再三表示是自己教女不严,才让江清玫这般。毕竟都是自己人,希望这件事不要外传,影响了江清玫的婚事。 席慕远自然不会表态,只承诺了会照顾好老王妃。 而老王妃经此一役,只敢夹紧尾巴做人,就怕那休书再次甩出来。 很快便是长公主的四十大寿,席慕远陪顾烟寒去后院给老太君与长公主问了个安后,才与秦少安一道去前院。 原本镇远侯夫人是约了顾烟寒一道去的,可出了江清玫偷休书之事,她恨不得自己在顾烟寒面前的存在感为零,哪里还敢上前。 被下人引到后院花厅,就听见里面言笑晏晏。顾烟寒便坐在老太君身旁喝着茶,那神态自若的模样看的江清玫更是不舒服。 侯夫人嘱咐了她两句这才进门去。彼此介绍过,老太君笑着受了礼,给了江清玫一串金手链做为见面礼。 侯夫人见有戏,忙送上了镇远侯府的礼物,并且着重介绍了两双绣鞋:“这是我们玫儿特地为长公主与老太君绣的。” 长公主与老太君夸了两句,秦雨涵听着撇撇嘴:“姐姐送的也是绣鞋呢,我瞧着还是姐姐秀的好。” 镇远侯夫人与江清玫脸色尴尬。 老太君笑着道:“前几日听闻你们就住在洛北王府,想来是两个丫头通了气。” 江清玫有些不爽跟顾烟寒扯到一处,辩解道:“这是我自己绣的,没有跟王妃商量过。” 长公主微微颔首:“有心了。”又笑着看向顾烟寒,“烟儿的鞋呢?” 顾烟寒连忙拿出来,还佯装出委屈的神色:“烟儿还想藏一会儿,结果这就被舅母要出来了。” “你表哥没成婚,雨涵又是个毛躁的丫头,舅母可就指望着你的鞋了。”长公主笑道。 老太君闻言神色飞舞:“瞧这话说的,明儿个就让雨涵去苏州楼学女红。” 秦雨涵不满的撇嘴:“我才不学……” 顾烟寒的绣鞋由一整块蜀锦制成,鞋尖缀了一颗硕大圆滚的东珠。这些价值千金的东西在长公主眼里算不算出彩,可是她看了绣工却是大为惊喜:“这是明暗双面绣?” 顾烟寒颔首:“新学的,舅母凑合穿。” “这哪是凑合!明暗双面绣,整个京城都没几个人会!母亲,烟丫头藏拙!您可得罚她!”长公主亲昵的与老太君道。 老太君慈祥的脸一虎:“对!该罚!就罚再给我与你舅母做一双!” “您这般罚,王爷回头该心疼了。”秦雨涵笑道。 一群人笑作一团,唯独江清玫听了脸色更差。她送鞋子的想法就是无意间听到顾烟寒要送鞋,想把她比下去。谁知适得其反。 今日请了戏班,这会儿人来多了,长公主便请众人去看戏。顾烟寒与秦雨涵想要走,却被长公主拦下。 花厅内众人知道她们有事,都识趣的离开。留下来的两个人眼熟,居然是李若晴和李夫人。 李夫人拉着李若晴为难的上前,毕恭毕敬的给长公主行了个大礼:“长公主、老太君,元宵那晚若晴与长乐郡主发生了些口角,今日我特地带她来与郡主道歉。” 李若晴眼里满是不甘心,但还是硬着头皮对秦雨涵屈膝行李:“那日是我莽撞了,还请郡主不要介怀。” 秦雨涵轻哼一声:“我就要介怀!而且,你得罪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我姐姐呢!” 李若晴又咬唇看向顾烟寒。 老太君幽幽道:“我这个外孙女是洛北王妃,难不成还受不住你的礼?” 李夫人在背后拧了李若晴一把,她吃痛皱眉,想起那晚席慕远的可怖,又给顾烟寒屈膝:“王妃,是我莽撞了。” “哦。”顾烟寒应了一声,不再说话,晾的李若晴母女脸色更是差。 “王妃,我在跟你道歉。”李若晴不服气的提醒道。 顾烟寒觉得可笑:“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凭什么?我的原谅只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并不会让我觉得好受。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不是无心之过,是蓄谋已久,所以我不原谅。” 李夫人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是个护短的主:“听到王妃的话了?可以走了。” 长公主更是直接叫了人送客。 李家母女挫败的离开,秦雨涵欢快的推着顾烟寒出去看戏,将老太君与长公主远远的落在了后头。 拐过一道弯,两人听见江清玫的声音传来:“母亲,你真的要将我嫁入忠毅侯府?” 侯夫人慌张的捂住她的嘴:“没影的事你可别胡说!清誉不想要了?” 江清玫不满的跺脚:“我喜欢表哥!我不喜欢忠毅侯世子!” 秦雨涵闻言大怒,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喊:“我哥哥也不喜欢你!我这就去告诉王爷,你喜欢他!王爷他们都在前面喝酒呢!” 江清玫捂着嘴不敢出去,侯夫人连忙出去想要拦住秦雨涵,却见老太君与长公主冷着脸从后面走来。 “母亲,您说的对,还是要将安哥儿的婚事早些定下来才是。不然,还有人看不上咱们的世子呢。”长公主冷冷道。 老太君颔首:“说的不错。烟儿也难为你了,还要与这样的人做亲戚。” 从头到尾没有看侯夫人一眼,四个人再一次带着丫鬟婆子往前而去,气得侯夫人恨不得打死江清玫这个嘴上没把门的! 看戏对顾烟寒没什么吸引力,秦雨涵忙拿她做借口带着出去玩。 “姐姐,我跟你说哦,我们家新修了一个水园子,我们去划船呀!”秦雨涵兴奋的道。 顾烟寒望着自己的腿摇了摇头:“算了吧。水上不安全,你也别去了。” 水园子里的水引了温泉水,因而里面不仅开着粉嫩的莲花,还有莲蓬。 秦雨涵要去摘莲蓬,顾烟寒拦不住她,只能在岸边等着,忽然见小舟晃动了一下,随即居然在湖面不断的打转。 秦雨涵在小舟上慌了:“姐姐……” “你先稳住身子别害怕!”顾烟寒连满喊人:“来人!快来人!” 可是周围的下人被秦雨涵刚刚支开,这会儿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顾烟寒正要自己登上另一艘小船去救人,江清琰忽然从一旁走来:“怎么了?” 话音未落,小舟一翻,秦雨涵整个人摔落湖中。 顾烟寒大惊:“雨涵!” 江清琰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立刻下水救人。 这里离外院不远,秦少安听到动静也连忙下水,和江清琰一起将秦雨涵救了上来。 顾烟寒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秦雨涵身上,又忙给江清琰道谢。 秦雨涵咳了水,没什么大事。顾烟寒派人送她回去沐浴更衣,秦少安也请了江清琰去他那里换一身干净衣服。 老太君命人将自己的猩红大氅给了顾烟寒,长公主坐在秦雨涵屋里把这个毛躁的丫头狠狠骂了一通,看到秦雨涵红红的眼眶又抱着她落泪:“还好你没事……娘就你和你哥哥两个,你要是出事,让娘可怎么办……” 秦雨涵哽咽。 老太君叹息道:“好好的温泉水里居然还有暗流!这次还好有镇远侯世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长公主却是神色微动,低声道:“母亲不觉得太巧了吗?” 老太君人精一般的人,怎么会听不出长公主的弦外之音,又看向顾烟寒:“烟儿,当时可有异样?” 顾烟寒仔细想着,摇了摇头:“不曾。水园子连着外院,应该是世子正好路过,听到动静才闯了进来。” 老太君沉声一番,道:“不管如何,谢礼还是要送的。放心,我绝不会让雨涵成为第二个子鱼!” 顾烟寒的心一跳,没想到顾国公在老太君的印象里真的那么差。 秦雨涵被勒令不许出门。 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发生在顾烟寒的眼皮子底下,她心里过意不去,便打算去厨房给秦雨涵做一碗特制姜汤驱寒。 夏至推着她走在假山间,迎面撞上李若晴。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没看见顾烟寒,被轮椅撞到在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就尴尬了。 夏至连忙告罪:“王妃!奴婢错了!” “我没事。”顾烟寒又看向李若晴,诚心诚意的问,“你没事吧?” 李若晴吃痛爬起来,狠狠剜了眼顾烟寒。这会儿只感觉一股怒气再也没有办法压制:“你这个瘸子都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 顾烟寒正要道歉的话就这么被卡在了喉咙里。 夏至比她还要气不过,当即不满道:“撞到你的人是我,是我的错!不许说我们王妃!” “我就要说!明明就是个瘸子!你一个丫头算什么!”李若晴只觉得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她忍下怒气给秦雨涵和顾烟寒道歉,反而被她们折辱。老太君与长公主非但不作为,还摆出一副晚娘脸,好像她欠她们的一样! 李若晴不服! 她从三年前在宫宴上见过席慕远一次便芳心暗许,一直等着席慕远从漠北凯旋而归,一直等着家里去给她提亲。 结果席慕远却娶了顾烟寒! 越想她便越是生气,多年的感情付诸东流,令她彻夜难眠。 看着顾烟寒冷下去的脸,李若晴一把拽开护在顾烟寒身前的夏至:“我杀了你!”她推翻了顾烟寒的轮椅,令顾烟寒整个人后脑勺倒地摔下去! 这可是会死人的! 夏至被推得撞在假山上磕破了头,此刻也顾不上伤口的疼痛,慌忙奔向顾烟寒。 然而,却有另一双手先一步将顾烟寒扶起。 席慕远脸色铁青的将顾烟寒翻转过来,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捂过她的后脑勺,确定没有流血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何?”他关切的问。 顾烟寒庆幸自己之前图舒服给轮椅加高,并且在上面加了个头枕,这才没有让后脑勺直接落地,捡回一条命。 “还好,就是有些头晕。”顾烟寒捂着头道。 席慕远又确定过她没有其他伤口后,这才站起身。他听说秦雨涵落水,担心与她在一起的顾烟寒,便抽身出来。谁知,刚走到花园里就听到李若晴在喊瘸子。 “瘸子?”他望着李若晴冷冷的问。 李若晴只感觉此刻寒风凛冽,仿佛是地狱恶鬼盯着她一般:“不……不是我……” “本王不瞎!”席慕远怒斥,“给本王打断她的腿!” 隐匿在暗中的暗卫立刻上前,煮酒挥开两个惊恐的侍女,扫雪上前。见席慕远捂住了顾烟寒的眼,这才动手。 骨头碎裂的声音藏在李若晴凄厉的惨叫中传来,忠毅侯府的侍卫与下人被惊动,纷纷跑过来。 看着李若晴惨叫着倒在地上,秦少安诧异的问:“这是什么了?” “谋杀王妃未遂。”席慕远冷冷道。 秦少安看着发饰微有些凌乱的顾烟寒,又见夏至带伤,隐隐猜到什么。 长公主也赶来,见到这副模样,更是诧异。 席慕远微微拱手:“令长公主也受惊了,本王与你赔罪。” 扫雪断腿的方法很有技术,没有见一丝血,但骨头却是断成了好几节。 长公主这个外行人自然是看不出关键,只当是李若晴意图暗害顾烟寒被席慕远教训了,关切的问了顾烟寒几句后,冷冷的叫人将李若晴抬回去。 席慕远告罪之后,带顾烟寒先一步离开。回洛北王府让洛风确认顾烟寒无恙,才彻底松了口气。 洛风得知事情经过,冷笑一声:“还真是够狠的!后脑勺没有头骨保护,稍有不慎就死定了。” 席慕远的眼神越发的沉。 当天下午,李家夫妇便惊恐的送礼上门来赔罪。席慕远没有见,李家夫妇却是赖着不走,最后被王府侍卫给打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皇后又下旨来,先是遣了太医,又是送了不少珍惜药材来,最后想让席慕远得饶人且饶人。 席慕远请宣旨的凤仪宫大太监花公公坐在太师椅上,又试图将他也后脑勺朝下摔下去,问太医:“若是花公公这般摔倒,太医看几成生几成死?” 太医骇然:“恐是九死一生。” “本王的王妃命大,就是那九死一生里的一生!”席慕远这才松手,花公公连忙站起来到一边告罪。 席慕远冷冷道:“那就有劳公公为本王去给娘娘谢恩了。” 太后得知此事,也道是李若晴恶毒。皇后不敢再插手,李御史没有办法,只得在席慕远从京郊大营回府之时等在门口。 一见他下马,李御史立刻迎上去:“王爷!误会!都是误会!”他慌慌张张的围着席慕远,“老臣已经好好管教过若晴了!明日就让她来府上认错!” 席慕远脚步一顿,迎面将马鞭往李御史的老脸上挥去。顿时,那张刚刚谄笑着的脸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李御史敢怒不敢言,内心更多的还是惊恐。 他祈求着席慕远打完这一鞭子后就消气,却没想到席慕远放下狠话:“不想一门三瘸子就给本王滚!这事没完!” 李御史再一次被王府侍卫丢出府去。 顾烟寒美滋滋的喝着银耳羹,瞧着面前的册子。这都是李家的产业,从酒楼到布庄,席慕远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该从哪个下手呢? 席慕远回来就瞧见她那副为难的样子,道:“不必想了,都不过早晚的事。” 还没用晚膳,就听到李家的胭脂铺盗用内府之物。第二日一大早,李家的客栈里又发生了命案。 一时之间,李家的所有产业没有一件幸免于难。出事的还都是些泼皮,这会儿全部赖上了李家。 李御史回家之时,泼皮们正在李府门口闹。见他回来纷纷围上去,李御史失手竟是打死了一个。 谁都知道他得罪了洛北王,但打死人之事又是他自己做下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忙着与李家划清界限。 翌日,掌管五城兵马司的李家二叔贪污被揭发,抄家抄出来上百万两的银子,还有当年给漠北运送搀沙霉米的证据! 李二家人全部入狱,李御史家作为大哥,此刻更是心有戚戚。万般无奈之下,李御史给来探监的李夫人出了一个主意。 李夫人听完无比震惊:“老爷……这……这怎么能……” “为了保全李家!没有办法了!”李御史眼角含泪,“你去做,做完之后去请皇后娘娘。毕竟是一条人命,娘娘再想撇清也是不忍的。” “你好狠的心!”李夫人嚎啕着回府。 席慕远听着暗卫的报告,让他去找洛风要一帖药。 李若晴在家养病,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知道家里形势严峻。 瞧着双眼通红的李夫人亲自来给她送药,李若晴担忧的问:“娘,爹爹怎么样了?” 李夫人手一抖,药碗差点没端稳。她强做镇定,宽慰道:“你爹爹不会有事的。你吃了这碗药,你爹爹就能出来了。” 李若晴只以为这是李夫人哄她吃药的托词,也没有多想,就着李夫人喂过来的勺子喝药。 李夫人的眼泪却是不断的留下来,身子都忍不住颤抖着,泣不成声。 李若晴不解:“娘,怎么了?” “没、没事!”李夫人下意识的想要摔掉那碗药,可是又想起家里此刻的落败,咬牙坚持住了。 女儿没有了她还有儿子,如今儿子也被革了职,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一整碗药被喝完,李若晴被哽咽着的李夫人拥入怀中:“女儿……原谅娘……原谅爹爹……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怎么偏偏就想不开去得罪了洛北王……还想杀他的王妃……女儿,没事的,不会很痛苦的……到了阴曹地府,冤有头债有主,记得去找洛北王夫妇!” 第79章 席慕远见陆篱 李若晴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李夫人的话。她只感觉体内有一种狂躁的力量想要将她吞噬,让她气得几乎要发疯。 仇恨慢慢将心中的迷茫所替代,李若晴骤然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一把掐住李夫人的脖子。 “若晴——”李夫人震惊,可怎么也掰不开李若晴的手,反被她死死按在床上。 “你们居然要杀我……”李若晴仍旧觉得心惊,“我是你们的女儿啊!娘!” “若晴……松手……” “不!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我们母女一起去找洛北王夫妇偿命!”李若晴双眼通红,手上的力气奇大,李夫人怎么也挣扎不开。蓦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咔擦”声,竟是李若晴掐断了李夫人的喉管。 李夫人睁大了一双眼睛瞪着李若晴,她见母亲没有了挣扎,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想要逃走,却因为腿脚不便而直接摔在地上。 她体内刚刚那股奇怪的力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疲倦与浑身的难受,最后因为受不了那种噬咬着全身的疼痛而昏死过去。 听见暗卫对李家情况的回报,洛风一笑:“看来我的大力药又有了新的突破。” 正在与他下棋的席慕远神色淡淡:“派人去跟李御史说一声。” 暗卫应声离去,洛风又问:“李若晴死了不好吗?你干嘛要把她的毒药换掉?” “想杀我的王妃,能便宜她?”席慕远眼神幽暗,自己撞上来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五日后,由李若晴上衙作证,证明李御史意图杀女,两桩命案之下,李御史被判问斩。 皇帝看着递上来的折子,眉头深深的皱成了一个川字。 太子见缝插针的道:“父皇,重麟也太胆大妄为了!” 皇帝冷笑:“人证物证具在,有他什么事?” “可这分明是他在幕后操控!” “你有何证据?” “这……”太子顿时傻眼,“儿臣没有……” 皇帝失望的叹了口气:“你要是有重麟一半,为父也就很欣慰了。学学他,什么事都撇得干干净净。就算知道是他,但没有证据,谁也指责不了他。” 太子心里不甘心,面上更是不服气,却还是垂着头恭敬的道:“儿臣知道了。” 皇帝望着外面草长莺飞的绿地,若有所思:“今年去江南,把重麟夫妇也带上。”有些事该下决心了! 重麟听说皇帝微服出巡要带他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关注点是在“夫妇”二字上。 明知顾烟寒腿脚不好,为什么还要带上她? 罢了,带他的小王妃出去走走也好。 三月中旬,一行人扮作商客坐船出门而去,约好了辰时在码头见面。 席慕远刚将顾烟寒抱上去码头的马车,一名不速之客就笑盈盈的走来。 “洛北王。”呼延无双笑着。 席慕远冷哼:“有事?” “我有事找烟儿。” “滚。” 谈话间,呼延无双已经来到了马车边,冲撩起帘子的顾烟寒微微一笑,看的席慕远异常不爽。 “烟儿,听闻你们找到了薛绍,你的腿怎么样?”呼延无双问。 “已经能恢复了。”顾烟寒也不瞒他。 呼延无双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席慕远冷声道。 呼延无双笑意盈盈,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那就要请洛北王手下留情了。” “你安分些便可。”席慕远不看他,抬手将顾烟寒的帘子放下。 呼延无双笑了两声:“你们南朝有句话叫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皇子自勉,也送给洛北王。” “多谢。”席慕远冷冷吐出两个字,下令出发。 走了好一段路,顾烟寒探出帘子问席慕远:“王爷,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安逸日子快到头了。”席慕远神色凝重的道。 皇帝微服,随行人员加上护卫,少说也有三十来个人。 顾烟寒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瘸子的特权,也不给皇帝行礼,只当自己腿还没好。护卫工作由齐望岳安排,席慕远也只当是个出来玩耍的闲散王爷。 他们包下了这艘船的上房,中下层还有别的人。 席慕远推着顾烟寒坐在甲板上看江景,秦少安走过来笑道:“雨涵也闹着要去,母亲怕她再和上次去赈灾一样私跑出来,愣是派了四个婆子看着她。” “她喜欢热闹,女孩子家出来的机会不多,表哥该把她带上才是。”顾烟寒为秦雨涵感到可惜。 秦少安叹息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母亲还是担心雨涵。而且这次是同舅舅出来,不比寻常。父亲说,等他致仕就带雨涵出来玩。” “等到那时候,雨涵早就嫁人了。你们就会唬她。” 秦少安一笑,又与席慕远聊起了别的。忽然瞥见一旁齐望岳带着一女子过来。 几人打过招呼,女子冲席慕远甜甜的一笑:“远哥哥!” 顾烟寒这心里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 席慕远淡淡应了一声,秦少安好奇的问那女子:“你怎么来了?雨涵知道可得找我闹了。” “是皇上特许的。”齐望岳见顾烟寒还不认识,介绍道,“王妃,这是我妹妹齐芷芊。一路上她也好与你搭个伴。” “见过王妃。”齐芷芊一笑,顾烟寒淡淡应了一声。 齐芷芊是个很善谈的人,无论一旁三个男人谈什么,她都能插上几句。虽然有不少都说错了,但一旁三人大约是给面子,谁也没有点破。 不知不觉谈起了洛北,齐芷芊关切的提醒着席慕远去了洛北要注意保暖。 齐望岳脸色微变的想要制止她说下去,谁知齐芷芊越说越起劲:“远哥哥,我往后去洛北找你玩,你可不许躲着哦!” “本王在洛北有要事,恐怕没空。”席慕远瞥见顾烟寒愈发的沉默,俯身问她,“可是不舒服?” “有点凉。”顾烟寒回头扫了眼齐芷芊。 “回去添衣。”席慕远推着她往回走去,路过齐芷芊身旁之时,顾烟寒看到她的眼中露出不忿的光芒。 秦少安很快也离开,远远的后面传来齐望岳教育妹妹的声音:“芷芊,你僭越了。王爷身边有王妃,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齐芷芊撇嘴:“我也不过是朋友间的关心啊。王妃不至于那么小气。我和远哥哥只是普通朋友啊!就像哥哥和远哥哥那样。” 船舱内,席慕远命夏至给顾烟寒找衣服,被顾烟寒打发出去。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眼,席慕远有些迷茫:“怎么了?” 顾烟寒挑眉:“王爷艳福不浅嘛,还有这么个红颜知己。” “齐芷芊?”席慕远很快意识到顾烟寒说的是谁,“她是望岳的妹妹,幼年也与长乐郡主一道经常去皇后面前,见过几面。” 顾烟寒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哟,还是青梅竹马呢。” 席慕远轻轻刮过她的鼻子,手指停留在顾烟寒的人中处:“本王怎么瞧着王妃这里都能挂油瓶了?” 顾烟寒重重的哼了他一声,席慕远低头吻过她。顾烟寒想要躲开,却没想到唇边传来湿漉漉的一阵触感,竟是席慕远的舌! 她推开他,席慕远站起身回味着刚刚的吻,装作一副疑惑的神情:“王妃今日的唇,怎么酸溜溜的?” “哼!”顾烟寒抬脚踢他,被席慕远躲开。 “脚还没好,悠着些。”他抱起顾烟寒将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拿手打吧。” 顾烟寒忍不住笑出声:“王爷,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贫了。”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扬起,从前他只是在这片深渊之中独自挣扎。自从遇见顾烟寒,黑暗的人生之中仿佛有一隅被照亮,让他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奋斗。让他知道,拼尽一切也要将她守护好。 因而人生也并非如他所想般枯燥,他也就多了几分游乐的兴趣。 “别醋了,本王与她不熟。”席慕远轻吻着顾烟寒的鬓角,双手不安分起来,被顾烟寒狠狠的拍开。 水路行走的很快,又是顺流而下,日夜兼行第二日就到达了湖州。皇帝先是上岸探查了一番上次赈灾的情况,回来将席慕远三人好一通夸奖。 四三日后,总算是越过长江,来到了扬州。一时之间,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江南温婉可人的气息。 找了城内最气派的客栈住下,听闻第二日有庙会,几个年轻的都提议去看热闹。而像忠毅侯等老成的,则担心庙会人员混杂会有危险。 最后还是皇帝拍案,决定去看看庙会,体验下人生。 顾烟寒听说后有些为难:“王爷,庙会人多,我是不是要自己走了?”她的腿如今已经能行动自如,但谁也没有告诉,因而大部分人都以为她还瘸着。 “本王背你。”席慕远道。 “那王爷多累呀。”顾烟寒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到时候咱们就带着轮椅去。大不了不去凑热闹就是。反正庙会人多,咱们看看就好。” “你不怕无聊吗?”席慕远问。 顾烟寒摇头:“不会啊,人挤人有什么好玩的?” 席慕远自然是随她。 到了第二日,一行人去看庙会。 街上早早的就已经人头攒动,席慕远推着顾烟寒有意识的落在后面,周围却还是不断有人挤过来。 庙会人多,发生这种情况也正常。 然而,渐渐的,就是顾烟寒也察觉出来不对劲。她抬头,看到席慕远凝重的神情,更是紧张。 周围似乎有群人总是有意无意的跟着他们。这不是席慕远的暗卫。每一个人都带着杀气。 席慕远没有打草惊蛇,顾烟寒也不敢言语,只是暗暗将手放在了轮椅的机关之上。 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口,另外两条路上的人流汇聚到这里,形势更是杂乱。 蓦然,周围杀气大涨! 席慕远一脚踢开那第一个冲上来的刺客,反手抽出藏在顾烟寒轮椅后的长剑与刺客们打做一团。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的皇帝等人,也纷纷遇上了行刺。 慌乱的百姓四散而来,人挤人却是只能导致场面更为混乱。刺客们隐藏在百姓之中,一时之间,场面乱作一团。 刺客见不是席慕远的对手,纷纷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顾烟寒身上。 顾烟寒按动机关将迎面冲上来的刺客用弩箭射杀,但弩箭有限,又无法保证每次都射中要害,很快就失去了作用。 “烟儿!”席慕远的声音蓦然响起,无需多言顾烟寒就明白他的用意,默契的站起身来,被席慕远护在身后。 刺客们诧异了一下,继续攻击。 席慕远挥剑相迎,隐匿在暗中的暗卫们想要过来,却被慌乱的百姓挡住。其中,还夹杂着刺客,也是自顾不暇。 蓦然,一个小女孩跑到了顾烟寒身旁。 眼前一柄长剑朝女孩落去,顾烟寒下意识的将女孩扯到一边。刺客的长剑被席慕远挥开,顾烟寒的眼前却闪过另一道白光! 那女孩儿也是刺客! 她脚下被女孩用力一脚踢中,失了重心。 席慕远又与另外两个刺客纠缠,眼看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她的心脏,顾烟寒的身子忽然被席慕远抓住立直。 匕首侧着席慕远的衣袖划破他的手臂,顾烟寒当机立断掏出藏在自己袖子里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割断刺客的咽喉。 女孩倒下,假发落地,露出了侏儒的本相。 席慕远瞧见微微皱眉,又是一剑贯穿身旁的刺客,抱紧顾烟寒便往一旁躲去。 两人混在人群之中,钻入一条无人的小巷。 席慕远抱起顾烟寒跃入一户人家的屋内,如此翻了好几条巷子后,力竭倒在一户人家院内。 这户人家门窗紧闭,顾烟寒扶着席慕远去了一旁的干稻草上坐下,解开他手臂上的绷带,看着那伤口不由得惊呼:“有毒!” “嗯。”席慕远淡淡的应声。这是一种能够倒是人浑身无力的毒药,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带着顾烟寒离开。 顾烟寒忙用随身带着的金针给席慕远施针,又去院内的井中打水。 厨房的门虽然上了锁,但被顾烟寒用头上的金簪打开,又用里面的东西烧了一壶热水,还找到了一壶烧刀子。 用热酒给席慕远将伤口清洗干净,又给席慕远将毒素逼出,顾烟寒忙得热火朝天。 席慕远倒是淡然:“不是危及性命的毒,你不必担心。睡一觉便可。” 顾烟寒当然知道,可是她一看到席慕远无力的躺在这里,心里就难受的紧。 席慕远瞧着她拼命忍住眼泪的模样,将她拥入怀中,落下一个深深的吻:“放心,本王无事。” 顾烟寒点点头,又去这户人家的厨房做了些吃的,留下一锭银子后,喂席慕远吃了些。 “王爷,你带响箭了吗?”顾烟寒问,“咱们把暗卫叫来吧。” 席慕远摇头:“这次的行刺是冲着本王来的。发了响箭反而引人注意。” 顾烟寒一愣:“是谁要杀你?” 席慕远想起那倒地的侏儒。这样的杀手一般都是只潜伏在目标身边,利用身材矮小的优势伪装成孩子,再趁着目标不备而痛下杀手。 他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这样的侏儒杀手…… 席慕远的嘴角勾起一道冷艳的弧度,摸了摸顾烟寒的脸颊:“别怕,本王自有论断。”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顾烟寒问。 “你不是嫌弃与老头子在一起太拘束了吗?借着这次机会,我们正好过两天快活日子。”也让他筹备一些事。 顾烟寒自然不会有异议,收拾起地上的碗筷,打算去洗碗,院门蓦然被打开。 一名青衫男子站在门口,诧异的望向顾烟寒。 顾烟寒却是整个人怔在原地,手中的青辞豁口碗落地摔得粉碎,她也犹然不知,只一眼不眨的望着门口那人,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她的心海翻涌出惊涛巨浪,上一世的一幕幕都碎片般在眼前重现,以至于她好一会儿后,才发现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家,两位是?”他好奇的问。 “路过。”席慕远冷冷吐出两个字。见顾烟寒还在出神,他强撑着站起来,抓住顾烟寒的手。 顾烟寒一个哆嗦,转头撞见席慕远幽暗深邃的眼眸,才恍然惊醒,伸手扶住席慕远。 青衫男子打量着他们,微微一笑:“看这位兄台像是受伤了,如若不嫌弃,不放再多留一会儿,也好请个大夫。” “不必。” “好。” 席慕远与顾烟寒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得青衫男子一愣:“两位商量一下吧,我没有恶意。庙会上出现了歹人,我也是刚逃回来。” 席慕远蹙眉显然不愿,顾烟寒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道:“出去太危险了,咱们就先在这里住一晚,等你身子恢复了就走好不好?” 席慕远不理。 顾烟寒无奈,只能继续放低姿态:“求您了。” 席慕远瞥了眼朝厨房走去的青衫男子,冷声问顾烟寒:“他是谁?” 顾烟寒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笑的勉强:“我不认识……” 席慕远蹙眉,顾烟寒又道:“王爷,我是京城人士,怎么会认识一个江南人?” 这话说的有道理。 席慕远的心神稍一放松,身子便就要往下栽去。顾烟寒连忙扶住她,在青衫男子的邀请下进入了屋内。 屋内摆设很有居家的气息,席慕远被送到一旁的床上躺下,终是不甘心的昏睡过去。 青衫男子又道:“需要我去请大夫吗?” “不必,请问有笔墨吗?帮我去抓一副药就好。”顾烟寒道。 男子点头,很快拿来笔墨。 顾烟寒将药方与银子一并给他,男子从怀里拿出来另一锭银子:“这是你放在灶台上的吧?足够了。” 他转身要去抓药,顾烟寒喊住了他:“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陆篱。” 顾烟寒面上那勉强的笑容瞬间瓦解,化作夹杂着强烈仇恨的不可置信。 陆篱却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屋子。 他的样貌与后世的陆篱有着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所以顾烟寒才会见到他的第一眼那么震惊。 然而两人的容貌并非一模一样,他的言语谈吐更是比后世陆篱要温和许多。 可是见到他的第一眼,顾烟寒就将他与自己认识的那个陆篱重合了。明知不是,却总是有这样的感觉。 顾烟寒失神的坐在床边,回头望着席慕远,俯身轻轻抱住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稳住她的害怕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篱才回来。顾烟寒仔细检查过药材都没有问题后,去厨房熬药。 陆篱跟了过来:“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他问的和蔼,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却让顾烟寒激起一层寒意。 “顾烟寒。”她怔怔的道。 陆篱露出恍然的神色来,笑道:“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不,是‘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的烟寒。”顾烟寒心下骇然的纠正。她还记得上一世她与陆篱谈及自己的名字之时,也是用了这几句诗词! 眼前的陆篱细细品读着那两句词,微微一笑:“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去休息吧,我来熬药。” “不,谢谢……” 她既然能穿越过来,陆篱说不定也能! 可眼前这个人,顾烟寒强忍住繁杂的心绪,仔细打量着他没有任何的异样,才敢确信他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陆篱。 陆篱也不勉强:“我在书房看书,顾姑娘有需要随时都可喊我。” 顾烟寒微微颔首,却只想让自己快些与他划清界限。 熬好了药,她去给昏睡中的席慕远喂下。陆篱做了晚饭,她也没有胃口吃,倒是向他问起外面的情况。 陆篱道:“有官兵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可疑人员,我回来的时候将他们引去了别处,你们是安全的。” “你就不怕我们是歹人,害了你吗?”顾烟寒问。 陆篱淡淡一笑:“姑娘若真的是歹人,怎么会用点米粮还给我留那么多银子?我信姑娘。” 顾烟寒不再言语,心下却是想着席慕远不让叫暗卫的事。难道是暗卫里出了奸细? 是夜,她没有睡意,守在席慕远身旁,这本是陆篱的房间,他此刻去了东厢的另一间屋子。 房间里有书,顾烟寒拿起看了一本,只感觉头皮发毛。 她的毛笔字是陆篱手把手教的,对他的字迹再是熟悉不过。 眼前这本书上的空白地方,密密麻麻写满了小注。那字迹虽然并非与后世陆篱的一模一样,却也能看出来的个神似。 顾烟寒不敢再找证据下去,只能希望席慕远醒来后,他们快些离开这里。 子时模样,在她那碗药的作用下,昏睡毒素被中和,席慕远悠悠醒来。 顾烟寒大喜,连忙抱住了他。 席慕远对王妃的投怀送抱很享受,也同样抱住了她。正要与她缱绻,外头传来了官兵敲门的声音。 “开门!快开门!”声音急促,仿佛随时都会破门而入一般。 顾烟寒与席慕远携手出去,陆篱也醒来,站在东厢门口与他们面面相觑。 “来了!”他应了一声,给席慕远使了个眼色。 席慕远挑眉,打横抱起顾烟寒便翻墙而出。 下一刻,官兵们冲门而入:“你怎么回事!开个门还这么慢!是不是窝藏歹徒了!” 陆篱连忙摆手,官兵们进来搜查,顾烟寒与席慕远就躲在院外,将里头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陆秀才,我说你怎么屋里一股子药味?”官兵问。 陆篱镇定自若:“身子不舒服。” “那你可得保重些,咱们老爷还指望你考个状元回来了哈哈哈……”官兵笑的倒是没有恶意,看来与陆篱也是熟识。 简单的搜查过后,官兵便走了。 顾烟寒拉着席慕远想要走,席慕远回头望了眼那低矮的院墙,却是带着顾烟寒又翻了回去。 顾烟寒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多谢相助,这是谢礼。” 席慕远看着那锭银子,眼中闪过一道不爽,打量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烟寒来不及阻止,陆篱便已经报出了姓名。 席慕远狭长的凤眼霎时变得凌厉,低头看向顾烟寒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刃,咬牙切齿:“本王是不是该恭喜王妃?” “你别胡想了。”顾烟寒拉着席慕远要走,却被席慕远挥开。 “胡想?”席慕远挑眉,“本王不瞎!” 顾烟寒一开始打碎碗,他只以为是被吓到的。但是,看着顾烟寒一眼不眨的望着另一个男人,席慕远的心里其实早就气疯了。 结果,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陆篱!就是他掘地三尺派人在寻找的陆篱! “故人相见,王妃是不是高兴坏了?”席慕远盯着她问。 顾烟寒感觉有什么在往自己心上扎:“你误会了,我与他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席慕远冷哼。 陆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连忙解释:“这位兄台,顾姑娘为了照顾你耗费心力,你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我们夫妻的事与你无关!”席慕远反斥。 顾烟寒心里也不爽起来:“夫妻间图个信任二字,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 “你瞒我之时可想过信任二字?”席慕远见她事到如今还不承认,更是气得发狂。 当他是聋子还是瞎子?听不见以前她心心念念叫着陆篱,看不见她如今见到陆篱之后的失态吗! 上一世的陆篱是顾烟寒心口最深的一道伤,席慕远一次次扒开,令她异常难过:“无关紧要的事不需要告诉你。” 席慕远的嘴角讽刺的扬起:“想必本王与你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喽?” 顾烟寒耐着性子与他说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住脾气,当场点头:“是啊!有意见?” 席慕远气结。看着她,又看着陆篱,满是恼恨:“好一个无关紧要!本王成全你!” 他只觉得自己站在顾烟寒与陆篱面前像个笨蛋,怒极转身走人。等到顾烟寒反应过来之时,席慕远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烟寒挫败的站在院门口,只感觉初春料峭的寒风凛冽的吹在身上,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他大概只是一时气恼,等到气消自然就回来了。顾姑娘进屋歇息吧。”陆篱望着她道。 顾烟寒摇摇头,她知道席慕远的脾气,不是气到了极点不会这样甩袖走人。 成全? 成全她跟陆篱吗? 开什么玩笑! “我去找他,谢谢你的收留。”顾烟寒慌忙也跑了出去。让她跟陆篱单独呆在一起,她会疯掉的。 然而,夜色蒙蒙之下,顾烟寒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席慕远走的太快,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朝哪个方向而去。 顾烟寒迷茫的游荡在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之上,一瞬间恍惚又回到上一世从别墅里逃出去之时,她也是这般的游荡在凌晨的街上。 零下十一二度的气温下,她只穿了一件逃出来时的单薄呢大衣。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蜷缩在一家早餐店旁躲雪。 又冷又饿下,她闭上眼已经准备就这么死去,脸上却蓦然传来了一阵热气。 她睁开眼,看见一旁的早餐店开门了,做包子的小哥送了她两个热包子、一袋豆浆。 大雪之下,她忍着眼泪将东西吃完,摘下脖子里的从小戴着的金镶玉貔貅作为谢礼送给早餐店的两个小哥。 正要走,陆篱带人从黑暗中走来,想要将她绑走。 争执之下,她夺过陆篱身上的枪杀了自己。 那晚的雪,一瞬间都仿佛变成了红色。 寒风吹来,让如游魂般的顾烟寒从心底涌出一阵惊惧,抱着双臂在原地打了个哆嗦。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烟寒以为是席慕远,急忙转身。 然而,看到是陆篱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所有的欢欣与期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隔了几千年的恐惧将他吞噬,令顾烟寒拔腿就逃。 “顾姑娘!”陆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如那晚雪夜下那沉声传来的“回来”两个字。 顾烟寒像是没了命一般拼命往前逃去,陆篱一头雾水的追在身后:“顾姑娘,怎么了?是我啊!” “烟寒!回来!是我!” “烟寒!你逃不掉的!” “你能逃去哪里?想饿死在外面,还是冻死在外面?跟我回去!” …… 一道道熟悉的声音从记忆的最深处不断的涌出来,无论顾烟寒怎么压制都不行。 蓦然,她闯入一条主街,官兵们正举着火把路过。顾烟寒顿时心下生寒,转身又要跑,被官兵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 “还是个姑娘?” “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 官兵们叽叽喳喳的追问着,陆篱也赶到了,一并将他围住。 瞧了眼顾烟寒红着的眼眶,为首的官兵问:“姑娘,是不是他意图对你不轨?” 夜色下,陆篱的面容在火光之中闪烁摇摆不定,越发像是顾烟寒记忆中陆篱那阴沉着的脸。 她惊恐着不知所措,官兵们嗤笑一声:“陆秀才,没想到你还是这种人渣!来人,绑起来!” “我不是!”陆篱挣扎,却还是被官兵绑了个结实,他愈发的不解,“顾姑娘,你怎么了!” 顾烟寒恍然惊醒,连忙道:“不是他!” “什么不是?”官兵领队回头问她,“那你也一并绑了送去大牢!有什么话等明儿个县太爷醒了再说!” 县府的大牢阴暗潮湿,充斥着发霉的气息。 顾烟寒被关入一间单独的大牢内,两只硕大的老鼠盘亘在墙角吃着什么,一点也不怕人。 顾烟寒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将头埋在臂弯内,抱着膝盖的双手却是不断的收紧。 席慕远居然就那么丢下她离开。 不顾她的解释,不顾她的害怕,不顾及她一丝一毫的感受,将她丢给她最深的恐惧。 寒意从顾烟寒的心底不断的涌起,又逐渐蔓延到她的全身,将她那颗原本浸润在春水中的心再一次逐渐冰封起来。 顾烟寒疲倦的靠着墙,眼神暗淡无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老鼠眨着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睛爬到她身旁,被顾烟寒厌烦的一脚踢开。 她是医学院出生,读医之时小白鼠都不知道弄死了多少只,一点也不怕这些耗子。 老鼠发出吱吱两声的不满,昏暗的牢门被人轰然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闪现。 “开门!” 熟悉的声音传来,顾烟寒却懒得抬头了。 她依旧保持着抱头的模样,手腕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又被她甩开。 席慕远皱眉:“怎么这么凉?” 县令连忙讨好的道:“下官这就去给王爷生火盆!”顺便引着狱卒全部离开。 席慕远想要抱起顾烟寒,被顾烟寒挥开:“我没事。”声音淡漠。 “我来接你。”席慕远道。 顾烟寒的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多谢。” 席慕远的眉头蹙的更紧:“生气了?” “没有。” 席慕远被她眼神中的疏离伤到,垂眼道:“牢里凉,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顾烟寒不语,席慕远伸手抱起她,顾烟寒站起身来往后一闪,先一步走了出去。 席慕远紧随其后。县令就带着人端着火盆等在外面,讨好的冲席慕远笑着,被席慕远直接无视。 两人走了没两步,顾烟寒蓦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县令:“和我一起抓进来的那个人呢?” “在隔壁男牢。”县令吃不准她是什么身份,但洛北王身边的女人不敢小觑,恭恭敬敬的答着。 “废了。”席慕远冷冷道。 “不行!”顾烟寒立刻反对。 席慕远皱眉,顾烟寒冷着脸对县令道:“放他平安离开,他是无辜的。” “本王还没说他牵扯进了什么事。”席慕远不满道。 “我管他牵扯进什么事?我现在就要放他。” “放了本王一样能抓。”顾烟寒越是维护陆篱,席慕远就越是恨得牙根儿痒痒。 他看向顾烟寒,只能对上顾烟寒淡漠疏离的眼。没有了往常的笑意与温暖,甚至连她平素惯有的讽刺也不复存在。 一双空洞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像是个被抽干了生命力的玩偶,令席慕远的心没来由狠狠抽痛。 终于,他让步了。 “放人。” “多谢。”顾烟寒转身再次往前走去。 外面的天依旧漆黑,寒风凛冽的吹在顾烟寒的身上,让她下意识的缩紧了身子。 席慕远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瘦削的身影,终究是忍不住跟上前去:“你在气本王不听你的解释?” 顾烟寒不语。 席慕远想起她当时看陆篱那眼神便觉得可恨,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只有陆篱一个人一般。 “顾烟寒,你是本王的王妃,你知不知道?”席慕远扯住她的手腕问。 “我知道,那王爷知道您是我丈夫吗?”顾烟寒觉得可笑,席慕远口口声声强调着这件事,却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 “本王自然知道!” “那你就不听我的解释,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席慕远一想起在陆篱家顾烟寒那口不由衷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的,他还不能将火气撒到顾烟寒的头上。 “顾烟寒,旁人欺我诈我骗我,本王都不在意!可你不能这么做!” “我没有骗你!”顾烟寒恼怒。她知道席慕远对她真心相待,所以她也不想辜负他,同样掏出自己的心给他。可是席慕远却那样践踏了她的真心! 席慕远见她事到如今还不承认,更是气极:“你敢说那不是你口中的陆篱!” “不是!”顾烟寒大声强调。 追出来的县令正探头探脑的在一边,被席慕远怒剜一眼:“滚!”连滚带爬的回到了县衙内。 不一会儿,陆篱出来了。他有功名在身,除了关押倒也没有人为难他。 此刻见席慕远就站在顾烟寒身边,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失望与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嘲笑。 他走上前:“多谢兄台相助。” 顾烟寒剜了眼板着脸的席慕远,道:“不用谢他,要不是他也不会被卷进来。多谢相助,后会无期。” 席慕远冷哼。 陆篱用眼神询问顾烟寒是否需要帮助,顾烟寒没有理他,转身走人。 席慕远跟上去,绕过一个拐角,蓦然将顾烟寒拥入怀中,不由分说的吻上她。 追上来的陆篱就看到两人忘情拥吻的这一幕,蓦然觉得自己的心上仿佛有一道伤口在狠狠的翻滚绞痛不能停歇。 第80章 本王心里只有你 顾烟寒咬破席慕远的唇才使得他松开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往前走去。 席慕远瞥了眼陆篱离开的方向,这才追上顾烟寒。 哼,跟他斗? 破晓时分,街边已经三三两两有小贩出来摆摊。顾烟寒买了两个包子。席慕远以为是给他的,却没想到顾烟寒吃独食。 席慕远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忍着不爽去租了辆马车。 顾烟寒不解:“去哪里?” “镇江。”席慕远心不在焉的应着,满心都是他的小王妃怎么又生气了。 “去那里干什么?我要去找舅舅和表哥。” “客栈已经人去楼空,他们走了。”席慕远道。 “他们不等我们了?”顾烟寒诧异。 席慕远避开她的眼:“行踪暴露,换客栈是正常的。他们留了记号,去镇江了。” 他其实是有私心的,不想顾烟寒见到忠毅侯父子。这丫头原本一心想与他和离,这会儿生这么大的气,一见忠毅侯铁定又要提和离的事。 顾烟寒却没有想这么深,乖乖登上马车,又去码头坐船。顺着运河一路往南,她却始终不跟席慕远多废话什么。 钓了鱼来烤鱼,她也就烤三条。扫雪和煮酒都有,就唯独没有席慕远的。 在席慕远的眼神逼迫下,扫雪与煮酒也不敢吃独食,只能闻着香喷喷的鱼肉望洋兴叹。 扫雪还好心的提醒了顾烟寒一声:“王妃,王爷还没有呢。” 顾烟寒吃完烤鱼正在舔手指:“他没有管我什么事?你的鱼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扫雪一句“我要吃”在席慕远要杀人的眼神下愣是没有敢说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顾烟寒将鱼拿走后当着他的面大快朵颐。 煮酒机灵的将自己手上的烤鱼往席慕远面前一送:“王爷,这是王妃给您的!” 席慕远正要顺着这个台阶下,刚要伸手,一旁伸过来一只纤白玉手将煮酒手上的烤鱼抢走。 “给你还不要,以后别指望我给你们做吃的了!”顾烟寒剜了眼煮酒,一个人吃了三条鱼,气得席慕远直磨牙。 都在水上走一天了,她的气怎么还没消! 周围气氛不妙,煮酒与扫雪纷纷找了借口离开。 席慕远瞧着顾烟寒那护食的模样,在她身旁坐下:“还在生气?本王不是把你从牢里接出来了么?” “多谢王爷。”顾烟寒没好气的道。 席慕远蹙眉,沉默了半晌,问:“那个陆篱真的不是你认识的陆篱?” 顾烟寒顿时感觉仿佛被鱼骨头卡住了一般,口中的鱼肉也么没了香脆的滋味。 “不是。”她冷冷道,将手上两条没吃完的鱼一起丢入江中。 席慕远眼皮一跳,顾烟寒背对着他洗手,愈发的沉默。 席慕远为打破僵局又道:“本王信你。” 顾烟寒的动作微微一顿,复尔又恢复自然:“随你。”信不信不重要了,有可能抛弃她第一次,就有可能抛弃第二次。 她回船舱去睡觉,席慕远跟回去,却发现顾烟寒把房门锁死了。 晚饭时间,顾烟寒才又出来,吩咐了扫雪去给她拿些热水。 顾烟寒与席慕远冷战,连带着扫雪与煮酒的日子也不好过。瞧着顾烟寒这会儿貌似心情不错,扫雪试探性的道:“王妃,其实王爷一直都很关心你。” “哦。”顾烟寒冷漠脸。 扫雪又道:“王爷从来没有丢下过您。那天他负气出去,其实暗中也派我保护您了。不然的话,您怎么那么快就从牢里出来了?王爷本来还想在扬州城再待一段日子的,因为救您而暴露了身份,不得不提前动身,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顾烟寒一愣:“什么计划?” 扫雪支支吾吾的不出声,逃一般的走了。 席慕远坐在船尾看落日,面容孤寂,神情落寞。 顾烟寒走到他身旁坐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陪他一直望着红了大半个天际的火烧云。 与此同时,仍旧留在扬州城的忠毅侯等人面露难色:“皇上,洛北王夫妇还没有找到,我们真的要走?” 皇帝坚持:“走。给远哥儿留暗号,以他的聪慧能想到我们去镇江。我们留在这里,敌暗我明,十分不利。” 秦少安担忧的道:“不然我留下来等两天吧?若是没有接到人,我再去镇江。今日一早县令那里传来了洛北王现身的消息,想必王爷也在找我们。” “不行。你一个人留下太危险。”太子立刻反对。 忠毅侯思索再三,还是让秦少安去给席慕远留暗号了。他们用的是大应军中专用的暗号,非常的不起眼,但席慕远绝对能懂。 然而,第二日,他们刚出门去码头,秦少安留下的暗号就被人改成了留在扬州城的意思。 码头上人来人往,皇帝一行人刚登上船只,船工们忽然亮出长刀直攻向皇帝。 忠毅侯连忙上前护驾,秦少安也拔剑迎战。一时之间,船上再次乱作一团,船上的人十之**都是刺客! 打了好一会儿,刺客们这才收手离开。没有抓到一个刺客,也没有杀死谁。反倒是太子,被刺中了小腿。 秦少安心下怪异,等齐望岳紧急去扬州府调派护驾的官兵之时,他悄悄的问忠毅侯:“父亲有没有觉得奇怪,两次刺客好像不是同一拨人?” 忠毅侯对儿子的机敏感到欣慰,示意他继续说。 “第一波刺客的身手明显不如第二波。照理来说,咱们这里最有刺杀价值的是皇上与太子,但孩儿当时在保护太子,那些刺客有些心不在焉。洛北王那里却是实打实的搏命。第二波与其说是刺客,但孩儿并没有感受到太强烈的杀气,更像是在切磋。” 忠毅侯也是一样的感受,压低了声音嘱咐秦少安:“此事恐怕并非行刺那么简单,先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秦少安颔首。 因为刺客之事,皇帝留在了扬州行宫。这些官员这才知道皇帝来了,纷纷上前接驾。 席慕远与顾烟寒却是已经在镇江找了个客栈。 顾烟寒沐浴出来,就见席慕远坐在桌上看着一张小纸条。她上前看了眼,纸条上简短的写着一个“成”字。 她坐在妆台前擦头发,从铜镜中看到席慕远将纸条点燃烧掉。 熏干了头发,顾烟寒早早的上床准备睡觉。刚爬进被窝,席慕远就也钻了进来。 顾烟寒一脚踹上去:“你还没洗澡!” “一会儿还要洗,一样的。”席慕远亲昵的吻着她。 “现在是现在!洗澡去!”顾烟寒一点情面也不给。 席慕远不敢来强的,只得乖乖下床开门去喊小二送热水。然而他刚出门,顾烟寒就将房门给上了锁。 席慕远的内心是崩溃的,双手抵在门上好半天才忍住了踹门而入的冲动:“开门!这东西拦不住我!” “不行!你睡隔壁去!” “顾烟寒!” “我睡着了!” 扫雪和煮酒的屋子在两端,听到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又被席慕远一个眼神给杀回去。 最后,席慕远去睡了扫雪的床。由于客栈客满,扫雪只能去跟煮酒挤一张床。 睡到半夜,冷板床上的席慕远怎么也睡不着,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爬墙翻窗去了顾烟寒的房间。 屋里静悄悄,顾烟寒已经睡着。 席慕远轻手轻脚的脱鞋上床,正要报复性的捏一捏顾烟寒的鼻子,却发现她鼻梁处一片湿润。再看枕头,也湿了大半。 她刚哭过。 席慕远的心顿时疼的不行,也忘了什么气不气的,只感觉那潮湿的泪像是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心,令他也难过的紧。 他本以为顾烟寒只是使使性子,没想到她会这么伤心。 她到底在伤心什么呢? 席慕远轻轻吻过顾烟寒,帮她将被子盖好,将她拥入怀中:“有什么话,你可以告诉本王,本王愿意与你一同承担。” 怀中的人微微蹙了下眉,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席慕远不敢再言语,等到天亮时分,又连忙离开了顾烟寒的房间。 小二来送早饭之时,席慕远一起进来了。 顾烟寒自顾自的吃着早膳没有理让他,席慕远蓦然道:“是本王错了。” 顾烟寒一愣。 席慕远又道:“本王错了,你莫再使性子。”自小就是千娇万宠的世子爷,年纪轻轻又成了万人之上的掌兵王爷,能说出这两句软话已着实不易。 顾烟寒将手上最后一点蟹黄包吃下去,问:“王爷是在道歉吗?” “嗯,本王道歉。” “我不接受。” 席慕远一窒。见顾烟寒没心没肺的还在吃,心里那叫一个气:“本王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我不接受王爷的道歉,王爷又想怎样?”凭什么抛下她的时候就抛下她,这会儿想道歉又非得她原谅了?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顾烟寒,你不要太过分了!”席慕远咬牙。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席慕远的身上,给他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狭长的丹凤眼中,映着她漠然的神情。 顾烟寒低头下头,轻轻搅拌着面前的豆花,蓦然道:“是我错了,王爷没有错。” 席慕远剑眉微挑。他的小王妃这么快就认错,他这心里怎么那么不踏实? 思索之下,他有些忐忑的道:“你不必勉强认错。本王不是那等蛮不讲理之人。” 顾烟寒低头。她不记得席慕远是从什么时候走进了她的心里,影响着她的喜怒哀乐,甚至还让她忘掉了曾经再三告诫自己的话语。 陆篱背叛之后,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可信,万事只能靠自己。可席慕远的不断靠近与示好,在寒夜里温暖了她的心,让她相信他与陆篱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那么轻易的就丢下了她。 顾烟寒语气平静:“我不该对王爷抱那么大希望。王爷是王爷,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妾身命贱如蒲草,有了不该有的奢望,自然是错的。” 万千话语都不及这一句伤人,席慕远只感觉他被顾烟寒从心里丢出来扔出去了老远,怎么也再无法靠近她一般。 “胡说什么!”他低斥,“你说,你想要什么,本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弄来!” 她想要席慕远在那一晚没有气她而去,没有让她单独跟陆篱呆在一起,没有让那些恐惧差点逼疯她。 她的沉默让席慕远的心慌忍不住慌乱,他想要抓住顾烟寒的手,却被她准确的躲开。 “妾身没什么想要的。”顾烟寒低着头道。 席慕远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顾烟寒这疏远的模样,还不如之前怼他的时候呢! 扫雪与煮酒在楼下用膳,席慕远径直坐到了他们身旁。煮酒狗腿的给他送早膳,扫雪殷勤的递筷子,席慕远都没有接。 瞧着他拉得老长的那张脸,两跟班就知道铁定是王妃的气还没消,一时之间两人喝粥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蓦然,一脸沉思的席慕远问:“你们谁会哄女人?哄好了本王重赏!” 扫雪苦着脸:“王爷,属下和煮酒都是光棍啊……” 煮酒一脸同情:“王爷,王妃不是普通人,哄一般女人的法子估计没用。”毕竟一般女人光是看见他们家王爷就激动的要尖叫。 “你们平时跟着王妃,就没看出来王妃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席慕远睨着他们。 煮酒摇头并甩锅:“平时都是扫雪跟着王妃的多。”扫雪武功比煮酒高,因此席慕远大多时间都将扫雪留给顾烟寒。 扫雪一脸迷茫:“属下不知道……”他觉得王妃平时做好吃的还记得给他留一份,人可好了呢! 席慕远冷冷吐出两个字:“没用!” 扫雪欲哭无泪。他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最后却因为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第一次得到了这么个评价!又不是他老婆! 蓦然,席慕远灵光一闪:“咱们这次来江南,带了多少银子?” “带了五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还有五万两飞钱。”煮酒如实道。 席慕远伸手:“全拿来。” 顾烟寒坐在房间里看风景,席慕远去而复返,抬手在她面前甩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顾烟寒疑惑的看着他。 “拿去玩。”席慕远壕气的道。 顾烟寒不明白他好好的又抽什么疯。 席慕远见她不为所动,又甩出来五百两:“想买什么买什么。” 顾烟寒知道席慕远一向大气,但好端端的怎么给她送钱? 见财迷的她此刻不为所动,席慕远的心里有些急了,面上还是镇定的又甩出来五百两:“本王从不亏待自己的女人。” 一千五百两,都够她在京城买两个四合院了。顾烟寒有些心动。 席慕远见有戏,立刻又添上五百两,心想她这回总该开心了吧。 顾烟寒瞥着他袖口露出来的银票折角,好奇的问:“王爷的百宝袖里还藏了多少银子?” 席慕远将手往身后藏去:“这你不用管,只需要知道跟着本王,本王绝不会委屈你。” 顾烟寒恍然,笑了笑:“我给王爷讲个故事吧。” “你说。”席慕远觉得他的小王妃可能要原谅他了,连忙在顾烟寒面前端坐好。 “从前有个人,每个月月俸有上万两。他将上万两月俸都交给妻子保管,妻子每天要负责家里的清洗打扫,还要照顾四个老人和孩子,处理家庭矛盾,累死累活。因此妻子不开心,他就觉得非常的不理解。他都把银子全给妻子了,怎么还不开心?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贪心?因此两人经常发生争执,他还打了妻子,还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 席慕远听得出顾烟寒是在教育他,可他听不懂顾烟寒到底想说什么。而且,这个故事他也不理解。 “打女人着实令人不齿。但这个故事不对。本王月俸都没有上万两。若是此人月俸如此之多,家里难道还用不起下人?他妻子完全不需要做那些事。还有他妻子到底不开心什么?”顿了顿,席慕远强调一句,“本王不打女人。”更舍不得他的小王妃伤到一根头发。 顾烟寒长长的叹了口气。 席慕远这个人是很好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大约就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和许多男人一样,认为只要给了物质上的优渥,女人就该满足才是,完全不考虑女人的心理感受。 这是古代男尊女卑社会的通病。因此,他很难理解顾烟寒的这个故事。 她的沉默让席慕远不安:“你别叹气,有什么话你就明说。本王能给的都给你。” 他的话到如今还如同还能像暖流一般温暖自己的心,顾烟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孤单太久了。千言万语在心间,最后却只能汇聚成一句话:“王爷,谢谢你。” 不像是感动,反而像是一种无奈的退步,让席慕远更是忐忑:“你不用勉强讨好本王。本王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本王也不需要你的讨好。本王只需要……你好好的就成。” 顾烟寒做了个深呼吸,将桌上的两千两银票拿起:“多谢王爷了,进了我的手就绝不会再还给王爷。” 席慕远忙问:“你不气了?” “不气了!”顾烟寒站起身来。认知上的差距无法缩减,她也不跟自己过不去了。回去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就与席慕远和离掉。如今,他们还是朋友。 席慕远却没看见顾烟寒眼底的疏离,欣喜的抱住她重重的吻下,为自己砸银票的机智点了一百二十个赞。 “走,本王带你逛江南!” 扫雪与煮酒跟在两人后面,看自家王爷高兴的像个傻子。 从北固山到宝华山,席慕远都带顾烟寒逛了个遍。爬山之时怕累着顾烟寒,更是一路将她从山脚背到山顶,顾烟寒想下来走都不同意。 夜市更是繁华,沿街叫卖的小吃、带着面具的游人,画糖人、捏面人的老工匠,形形色色的人。 席慕远护着顾烟寒穿梭在人群中赏灯游河,时不时还会关切的问两声她累不累、腿受不受得了。 蓦然,河里飘来了一盏盏的花灯。 一旁卖花灯的老妪笑着给他们推销自己的花灯:“这位公子,给你家娘子买一盏花灯吧。再让她把你的名字写在花灯上。咱们这里的小年轻,都这么玩。”她弯弯如月牙的眼睛笑眯眯的在顾烟寒与席慕远的身上流转。 席慕远爽快的付了钱,将花灯递给顾烟寒时又有一瞬的迟疑:“你会写本王的吧?” 顾烟寒反问:“王爷的名字响彻大应,就不怕暴露行踪吗?” “不怕!”席慕远应的爽快。 顾烟寒转着毛笔:“可是我怕啊,我可不想再被追杀。” “本王把暗卫都调来了。出不了事。”席慕远示意她放心。见顾烟寒还不动笔,怕她是拿这个做借口故意推脱不写他,又道:“那你写本王的字,知道的人不多。” “重麟?” “嗯。”席慕远第一次发现也有人能将他的字念得这般温婉柔情。 顾烟寒这才抬笔,席慕远凑上去想要看,被顾烟寒躲开:“王爷不准看!” “本王买的花灯本王凭什么不能看?” “那你自己写吧!”顾烟寒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放。 席慕远轻哼一声:“本王写就本王写!” 他抬笔,“顾烟寒”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落在荷花灯淡粉的花瓣之上。还故意送到顾烟寒面前:“看清楚了?”本王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 顾烟寒也轻哼,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满足与欣喜。那颗因席慕远抛弃而冰封的心,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她恨自己的没出息! 席慕远拉着她去河边,点燃花蕊处的蜡烛,将其稳稳的放下,顺流而下。 很快,花灯便在茫茫之中失了踪迹。席慕远微微皱眉,叫来煮酒:“去给本王将附近的花灯全部买来。” 他们找了个茶棚坐下,煮酒很快推着一车花灯过来。 席慕远在每一只花灯之上都写下了顾烟寒的名字,就怕身旁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不知道他的心意。 一车车的花灯被送来,少说也有上千只。席慕远就那么乐此不疲的写着,再让扫雪带人去将写好名字的花灯送入河中。 一时之间,昏暗的河面之上全是写满顾烟寒名字的花灯。淡粉色的光芒映衬着席慕远刚毅的面容,却又是那样温柔。 周围的人纷纷发出惊叹的声响,有好事者还扯着嗓门在问:“顾烟寒是谁?你家郎君来找你啦!” 有人起了头,周围便都是起哄的。 席慕远闻言微微一笑,抬眼望向顾烟寒。大有一种“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你就不要想逃”的意味。 顾烟寒对他这孩子气的动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寒彻的心倒是开始回暖。见席慕远还在写她的名字,她也拿起一盏花灯认真的写下三个字。 扫雪去河边放花灯之时,顾烟寒也跟了过去。煮酒看见她单独放了一只,连忙去告诉席慕远。 席慕远丢下笔留冲出茶棚,抓着顾烟寒的手问:“你写了谁?”可千万不要是陆篱! 顾烟寒眯眼笑着:“你猜。” “你写了本王的名?”席慕远满是期待。 顾烟寒摇头:“没有。” 席慕远眼中璀璨如星辰的光芒瞬间黯淡。 第81章 瓮中捉鳖 “给本王捞!”他死死盯着顾烟寒吐出四个字来,怒气不言而喻。 霎时间,河面之上用轻功往来的人群无数。暗卫们如蜻蜓点水般将湖面之上的花灯一盏盏拿起,却全都是席慕远写下的。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以为今年有了别样的表演,纷纷拍手喝彩叫好。 席慕远气得整张脸都黑了,顾烟寒无奈:“王爷,让暗卫们撤了吧。我写的是你。” 席慕远冷哼:“本王不信。” “真的是你……”顾烟寒原本只是想要逗一逗他,哪里想到席慕远会这么严肃。 天晓得席慕远脑子这会儿全是顾烟寒和陆篱的“眉目传情”! 然而,湖面上的花灯已经被取走了大半,却仍旧是没有找到顾烟寒的那盏。 扫雪不由得有些担忧:“王爷,不少花灯在湖中央会被烛火烧掉,指不定王妃的那盏也被烧掉了。” “你亲眼见到了?”席慕远冷声问。 扫雪汗涔涔:“没……” “那还不去捞?就是把这条河的水抽干,本王也要见到花灯!” 顾烟寒着实是没有办法,叫来煮酒:“你带几个人去下游租几条小舟候在那里,打横将花灯都拦下,再捞上来看。” 煮酒连忙照办,席慕远傲娇的望了她一眼,心里舒服了些。 一直等到深夜,游人皆散,煮酒才捧着一盏花灯激动的跑回来:“王爷!找到了!写的是您!” 席慕远相当怀疑是这小子作假了,正后悔没让直肠子的扫雪去,瞧见花灯上的名字,心里的烦躁与恼意顿时烟消云散。 顾烟寒捧着热茶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我没骗王爷吧?写的是您。” 写的不是他的名,而是他的字。 隽秀的字体写着“重麟”两个字,落在淡粉的花瓣之上,如她人那般清远淡雅。 席慕远将花灯递给煮酒,心情大好:“全部有赏!”又一把拢过顾烟寒,“王妃累了,回去歇息吧。” “哼哼!”顾烟寒白了他一眼,甩袖走去他前面。 席慕远乐呵呵的跟上去。 扫雪疑惑的盯着煮酒手上的花灯:“这只怎么办?要再放进河里吗?” “你想挨板子吗?”煮酒问。王妃难得表露回心意,自然是要给王爷好好收着了! 煮酒跟在席慕远身后,双手捧着那纸做的花灯,郑重的犹如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回到客栈,顾烟寒再次将席慕远关在了门外。 洛北王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捧着花灯爬墙去了顾烟寒的房里,到早上也没走,被顾烟寒一脚踹下床。 用过早膳,顾烟寒瞧着门外的马车,低声问:“王爷,怎么瞧着我们现在跟做贼似的?又要走了。” “去金陵。”席慕远将她抱上马车。他这会儿还不想跟皇帝见面,昨夜闹出来了那么大的动静,如今还是尽快离开才好。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而去,又去了码头换船。江南水路纵横,坐船自然比马车舒服的多。 顾烟寒懒洋洋的坐在画舫之上,发现席慕远租船很有技巧。先是单独包下一整条船,全速驶往镇江。如今却是坐了画舫,与往来人员一起去金陵。 这样混杂的租船手段,极为容易的能甩掉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 顾烟寒百无聊赖的坐在甲板便看风景,画舫上的人不算多,大多三三两两的在别处。 席慕远站在她是身旁,有意无意的想要抱她。 “王爷可以告诉我,那天在扬州暗杀我们的是谁吗?”顾烟寒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席慕远神色淡淡。 顾烟寒瞥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道:“是皇帝?” 席慕远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顾烟寒一笑:“本来只是有些怀疑,王爷这模样倒是印证了我的猜想。” 席慕远当时不愿放响箭通知暗卫,顾烟寒还以为是暗卫里出了内奸。但见席慕远仍旧是一如既往的使唤暗卫,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正常来说,与亲友分散后,为了找到亲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留在原地。而席慕远当时在扬州县令面前表明身后又很快离开,显然是不想与他们会合。 皇帝摆驾扬州行宫的消息这几日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席慕远不去扬州反而去金陵,更是摆明了不想见皇帝。 明明深陷险境,却不愿意去扬州与此刻被保护最严密的皇帝在一起。陪她游山玩水是一个理由,另一种可能性就是皇帝才是那次暗杀的幕后策划者! 否则的话,以皇帝的性格,第一次刺杀后就会摆驾扬州行宫,让士兵们保护自己。 更何况,这次下江南点名要顾烟寒这个瘸子同行,显然是要让她成为席慕远的累赘。 她一一说着自己的分析,席慕远的嘴角越翘越高:“本王的王妃果然聪慧!” 他知道皇帝忌惮自己,但皇帝一口一个“远哥儿”亲切依旧,加上他手上还有四十万大军,席慕远估摸着皇帝总不会轻举妄动才是。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无论他有没有反心,皇帝都容不得他。 那作为王牌的侏儒刺客,他上一次见到还是幼年在宫中之时。皇帝宣他去养心殿询问功课,在殿外等候传召之时,一个与他等高的人走出来。 因为好奇,他就多看了两眼。身后的小太监为了讨好他,就将自己听到了宫闱秘事告知,其中便有侏儒刺客之事。 而后,秦少安留下的暗号被刻意篡改,更是印证了席慕远的猜想。 所以,他才派人又去刺杀了皇帝一回。总该礼尚往来才是。 “王爷打算怎么办呢?”顾烟寒问,她仿佛已经能看到“乱臣贼子”四个字快扣在席慕远头上了。 “本王在思索要不要放过呼延无双。”席慕远嘴角微扬,丝毫没有被忌惮的担忧。 顾烟寒不解:“他最近不是很乖吗?唯一的就是我们走之前,他过来送了一下。朋友之间送行不是很正常吗?” “不许跟他做朋友!”洛北王霎时醋了,心间那原本想要放过呼延无双的想法瞬间又被扼杀掉。 顾烟寒不明所以,再想追问却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与席慕远一道在金陵玩了好几日,随后又去了姑苏。 正在寒山寺撞钟,煮酒匆匆送来一封密报:皇帝摆驾姑苏城。 席慕远向来不瞒顾烟寒这些,顾烟寒看见不由得诧异:“他怎么直接来了姑苏?金陵等地可都还没有玩呢。” “此番下江南算上来回路程,最多为两个月。他担心已是在扬州行宫耽搁了数日之久,此刻若再不来姑苏,恐怕就要打道回府了。”席慕远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王爷,你又在憋什么坏呢?”顾烟寒阴测测的问。 席慕远神秘莫测的一笑:“王妃想不想看老鳖?” 顾烟寒不解:“什么鳖?” “瓮中捉鳖。”席慕远眉头微挑,吩咐煮酒,“去给老头子透个风,便说我与王妃在姑苏。” “王爷不躲着皇上了?”顾烟寒问。 席慕远冷哼:“向来只有别人躲着本王,从没有本王躲着别人的道理。” 顾烟寒拍手:“那我等着看王爷的风采!” 三日后,皇帝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姑苏城。 席慕远派人新租了个二层楼的小院,顾烟寒坐在楼上,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听见不少人都在打听问有没有见到一个俊朗的公子,带着一个瘸腿的小娘子。 “王爷,大内密探们来了。”顾烟寒关上窗回到内屋对席慕远道。 席慕远神情专注的望着姑苏城的舆图:“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忠毅侯府派出来寻你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皇帝?”顾烟寒倒还真有些想舅舅和表哥了呢。 房门被敲了三下,煮酒走进来再次递上一份密报。 席慕远看完,嘴角扯出一道凉薄的笑意:“明日。” 第二日,因为皇帝要游盘门瓮城,姑苏城内早就是戒严的前三层外三层。 席慕远与顾烟寒混在看热闹的百姓之中,听他们描述刚刚进盘门时皇帝龙撵的威风。 这里原本是伍子胥所建阖闾大城的吴门八门之一,皇帝走过陆城门的第一重门,细细考量着周围厚厚的城砖,思量着要不要将漠北几处的城门也改成这个样式。 忽然杀声四起,两重城门内的瓮城之中忽然杀出无数兵卒,对着皇帝近卫便是不由分说的绞杀。 一群人慌忙迎战,外面的百姓听到动静得知不妙,纷纷做鸟兽状散去。 顾烟寒看见守门的护卫猝然被里面穿着红衣的人杀掉,眼皮一跳,这不是席慕远的暗卫! “王爷!” “没事。”席慕远从扫雪手上接过长剑,“你们在这里保护王妃,本王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已经拔剑冲向那杀作一团的人群之中。 与此同时,煮酒也拿着他的手令飞一般的奔向别处。 顾烟寒问扫雪:“什么情况?” 扫雪摇头,一旁隐在暗中的朱雀道:“是红莲教。” 红莲教是一个起源于锦州的不法组织,面上行善施粥,暗地里却做着拐卖妇女儿童、逼良为娼等一些列丧心病狂之事。 其头领当年被皇帝诛过九族,侥幸逃过一劫,从此对皇帝便恨之入骨。 朝廷大规模围剿过几次,本已经销声匿迹,却不料这里会有余孽! “你们早就知道?”顾烟寒沉声问朱雀。皇帝的生死她不在乎,可里面还有忠毅侯父子! 看出来她的担忧,朱雀又道:“王爷说过,以侯爷和世子的武功,不会有性命之忧。” 顾烟寒冷哼,席慕远这会儿倒是好,救驾有功,又成了大功臣! 然而,里面的杀声响彻云霄,顾烟寒又一次为席慕远深深的担忧起来。 她被藏在盘门城楼对面的茶楼里,这会儿全靠窗缝观察对面的情况。 急促的马蹄声接连响起,是煮酒请来了救兵! 席慕远从内围撤出,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他问清楚了兵力,很快开始有条不紊的组织进攻。 很快,原本将城门关闭,而在城内与皇帝近卫对峙的红莲教徒意识到不妙。 城门很快被攻破,席慕远骑马而入,带人与冲上来的余孽杀作一团。 红莲教徒将皇帝瓮中捉鳖困在城楼之中,却不料自己同样成了席慕远的鳖。 反贼如数拿下,皇帝看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的席慕远,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远哥儿!”他急切是上前抓住席慕远的手臂,眼中闪过一道愧疚,又忙用关切掩盖掉,“可有伤到?” 席慕远瞥了眼自己全是血迹的衣裳,谦虚的道:“小伤。” “快传太医!”皇帝立刻道。 太子的腿上好了大半,今日也在。瞧着皇帝对席慕远的担心,心里异常的不平衡:“洛北王来的可真是及时!” “上次行刺受了伤,这几日才养好。听闻皇上今日要来盘门,故而前来面圣,没想到会发生行刺之事。”席慕远解释。 太子挑眉:“是么?怎么本宫前几日还听见洛北王将王妃的闺名写在花灯上,放满了一整条河?” “那几日伤势大好,王妃带本王出去散心,恰逢有灯会。太子知道的,女孩子家就喜欢这些。”席慕远挑衅的回看他。 太子总觉得他那句“太子知道的”,是在暗指他像个娘们儿。 “烟儿妹妹呢?”秦少安拖着一柄带血的长剑跑来。 “在对面茶楼。”席慕远道。 “那我去接她!”秦少安刚要走,被忠毅侯拦下,“急什么,让她一个女孩子来看这些血腥?你一会儿带她一起回园子就是。” 秦少安恍然:“是我疏忽了!父亲教训的是!” 皇帝眼神闪烁的看着席慕远。太子的疑惑也是他的疑惑,可席慕远的回答无懈可击。 一行人暂居在乌鹊桥的园子里,权且暂当行宫。 顾烟寒被秦少安接了回去,趁着席慕远去沐浴更衣,皇帝招来了掌管姑苏兵马的江苏巡抚。 “是洛北王的近卫拿着王爷的令牌前来调兵,时间上没差,的确是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感到巡抚衙门!王爷杀敌之时下官也在场,王爷有勇有谋,且能以身作则冲在最前面,令下官着实佩服的紧!” 江苏巡抚也是实打实在南疆用军功混上来的,如今年纪大了又有痼疾,这才调任江苏。 这样的人大多都有武将的傲气,看不上那些世家子弟。他与席慕远一南一北没有接触,能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番话,可见席慕远在围攻盘门之时并未藏私。 皇帝这心里莫名的涌出几分酸楚。他前几日还想要将席慕远置之死地,今日却又被他给救了。 示意江苏巡抚下去,太子端着珐琅瓷小盅走进来:“父皇,喝些参汤养养精神。” 皇帝端过抿了一口,瞧太子低头做小的姿态不快的皱眉。他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跟席慕远那般的昂首挺胸! 太子低头更是惶恐:“儿臣知武艺不及重麟,往后肯定勤加苦练!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朕也不指望你能入重麟那般上阵杀敌。你是储君,便该有储君的模样,要学会的是驭人之术。” 太子颔首:“儿臣明白。”又苦着脸,“可重麟那脾气您是知道的……而且他手中重权,儿臣真的是担心……” “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若是重麟没有及时赶到,也许你我父子就要葬身姑苏城?”皇帝问。 太子一惊。 皇帝又道:“朕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你我皆死,京城诸王铁定乱做一团。他们若是想要坐稳朕这把龙椅,一定要洛北王府的支持。而重麟的四十万大军随时听候差遣,他也有望夺位。” “他那就是乱臣贼子!”太子叫了起来。 皇帝对这个不会玩政治的儿子着实感到心累:“自古成王败寇,只要他赢了,历史随便他写。更何况,他若是将红莲教之事栽赃到诸王头上,弑君大罪下,就算是朕的亲兄弟也无法继位。以洛北王的声威,若是要自立为王,百姓不会有异议。” “为何?”太子不解。 “你以为护国战神是白喊的?那代表着他在百姓间的威望。对于百姓们而言,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当皇帝无所谓。”皇帝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太子眼神微沉。 皇帝一闭眼仿佛还能看到白天红莲教冲进来刺杀的血腥画面,又恼怒起来:“究竟是谁又让红莲教起死回生了!” 太子一个哆嗦:“儿臣这就派人去查!” 与此同时,顾烟寒也在问席慕远同样的问题。她知道席慕远不是那种会枉顾加过利益的人,他不会是红莲教的幕后者。 沐浴过后的席慕远穿着雪白的亵衣,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任由顾烟寒给他熏头发:“这事会由太子去查,最后黑锅会落在本王头上。” 顾烟寒一惊:“太子要诬陷你?” “他要本王死。也要他老子死。”席慕远闭着眼,语气轻快淡然的仿佛像在说晚上炒一盘青菜。 “那怎么办?”顾烟寒担忧。 “看老头子的意思。老头子若是想要动我,会就这么查下去。若是不想动我,即使太子将折子递上去,也会留中不发。”席慕远一点都不在意。 “王爷,你是有什么对策了吗?”顾烟寒瞧着他淡然的神色,也放下心来。 席慕远颔首,却不跟她明说。 他其实并没有受伤,身上都是别人的血,但这会儿却以养病的名头窝在分给他们夫妻的小院里。 各府官员探病的礼物倒是一样接一样的送进来,样样价值不菲,一看这些年就没少贪污。顾烟寒为民除害,全收下。 太子转身就将这事告诉了皇帝。 正盛怒在查红莲教余孽的皇帝很不耐烦:“他堂堂一个王爷,受伤了收点礼又如何?又没僭越!你这些年收的礼还少?还有脸说别人?与其有这个心管着他收什么,还不如想想自己送什么过去!好歹重麟也救了你!” 太子夹紧尾巴走人,第二日挑了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过来探病,顾烟寒依旧是照单全收。 “王妃的腿脚好了?”太子见顾烟寒坐在轮椅上不行礼,又想起那日在庙会上见她分明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心里更是不爽。 顾烟寒笑笑:“还没有完全恢复,时不时的还是会无力。皇上免了我的礼,太子可不要见怪。” 正想要拿这个做文章的太子霎时焉了。 顾烟寒又问:“听闻太子在查红莲教之事,查的如何了?我们家王爷被这群贼人所伤,可担心死我了。” 太子心里忌惮席慕远,顾烟寒嫁去后,他就歇了一半的心思。这会儿猝不及防一口狗粮喂下来,愣是将他剩下的那半点心思又被刺了个体无完肤。 “此乃秘事,洛北王妃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太子捂着自己那颗受伤的心脆弱的离开。 顾烟寒翻了个白眼,席慕远的情报网可比太子的强大的多,她不过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去厨房将特地给席慕远熬得海鲜粥送去,走到门口就听到席慕远冷声下令:“截杀!一个不留!” 朱雀风一般的离开,顾烟寒好奇的走进去:“怎么啦?” 席慕远习惯性的要将实情告知,话到嘴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咽了下去:“无事。” 顾烟寒识趣的不再多问,招呼席慕远喝粥。 席慕远幸福的享受着小王妃的殷勤,喝了两口,只觉得香鲜可口,给顾烟寒也喂了一口。 齐芷芊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她面色尴尬,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好似毫不在意的走进来:“王爷与王妃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 席慕远神色淡淡,顾烟寒瞧见她身后的丫鬟端着药碗,微微皱眉。 齐芷芊冲席慕远笑道:“听哥哥说远哥哥受了伤,我亲自熬了药给远哥哥送来。王妃不会介意吧?”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皮与轻快,好似朋友间普通的玩笑。 顾烟寒的眼中上闪过一道精光:“我介意。” 刚从丫鬟手上接过药碗的齐芷芊一愣,想要给席慕远送药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然而到底都是千年的狐狸,她很快又挤出一抹笑来:“王妃真会开玩笑。这药是我一大早去药房抓的,远哥哥喝了,身子很快就会好的。” 顾烟寒懒洋洋的扫了眼席慕远。 第82章 又见合欢散 席慕远哪里敢让他的小王妃失望,正襟危坐:“本王的吃食向来都由王妃置办。” 齐芷芊眼中闪过一道刺痛,面上仍旧是保持着不失礼的笑容:“这是自然。远哥哥与王妃伉俪情深,王妃更是对远哥哥体贴入微。” “如此就不劳齐小姐费心。”席慕远神色淡淡,“送客。” 齐芷芊的手在袖中微微握紧,又随即松开:“那我就不打扰远哥哥休息了。这药是我特地为远哥哥熬得,远哥哥喝了吧。好的快一些!” “不必。本王有王妃。”席慕远一点面子也不给。 顾烟寒笑眯眯的也道:“听说齐公子也受了伤,不知道齐小姐有没有去给你亲哥哥熬药呢?你远哥哥有我。” 齐芷芊的脸色差到极点,又觉得就这么离开实在是太没有面子,委屈的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我与远哥哥只是普通的朋友,没有什么的,我们是清白的。远哥哥,你说是不是?” 席慕远的眉头挑了挑,他当然是与齐芷芊清清白白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齐芷芊这话里头有着陷阱。 再看顾烟寒,他的小王妃已经挑衅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作为钢铁般直男的席慕远,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点了点头:“嗯,清白的。” 下一瞬,他的腿被顾烟寒报复性的踢了一脚。 难道王妃要他昧着良心说不清白? 齐芷芊也感受到了两人间的不快,嘴角扯过一道不分明的笑,告辞离开,却将那碗药故意留在桌上。 席慕远看得出顾烟寒的不瞒,叫来夏至:“把药丢出去。” 夏至照做,顾烟寒却喊住了她:“别。送去给齐公子,就告诉他这是齐小姐亲自为王爷熬的药,还要说明是她一大早特地去药房抓的药。就说王爷不需要,转赠给齐公子,也算是全了齐小姐的一片心意。” “没什么心意。”席慕远试图辩解,得到顾烟寒白眼一个。 虽然他是很喜欢小王妃为他吃醋的,但这醋来的有点莫名其妙,席慕远只能默默的痛并快乐着。 再说正在养伤的齐望岳。 原本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偷闲,看到那碗药,面上是咬牙切齿的笑着收下了。 夏至一走,他立马叫来齐芷芊,劈头盖脸训斥一番:“你怎么想的?王妃的医术谁人不知,还用得着你巴巴的去送药?” 齐芷芊哪里能想到自己原本特地留下来刺顾烟寒的药,这会儿成为了对付她的铁证!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哥哥,我与远哥哥是清白的……只是他受伤了……” 躺在床上的齐望岳冷哼一声:“他伤的有我严重?” 齐芷芊一震,立刻道:“我也很关心哥哥的!我……” “我不需要你说这些。”齐望岳再次打断她,“你对重麟的想法我知道,少拿普通朋友那套说辞胡弄我!我跟你说实话吧,重麟未娶亲之前我也玩笑般跟他提起过你。他若是有那个心,早就让人来上门提亲了。哪里会有顾国公府的事?” 齐芷芊一惊,没想到齐望岳会为她打算过。随即,心底涌出了更多的不甘:“都是她横生枝节……” 齐望岳冷笑:“重麟对王妃的情谊我比你清楚,你少去掺和他们!重阳叛乱上,若是没有王妃及时施救,我也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齐芷芊心里不屑。顾烟寒会医术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那是齐望岳的恩人,又不是她的恩人!就算是,她也不会将席慕远这么优秀的人让给别人! 说了半天,齐望岳也累了。到底是自己亲妹妹,他也舍不得说太多,便让齐芷芊退下。 晚间,顾烟寒正在嘲讽席慕远:“王爷的妹妹真多呢。家里一个表妹,这会儿来江南还能有个干的。” 席慕远不懂“干妹妹”是个什么梗,再次坦诚的道:“本王没有干妹妹。” 顾烟寒挑眉:“那人家一口一个远哥哥的叫的这么亲热?” 因为是从小唤着的,席慕远对此又不是个很在意的人,因而从未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如今顾烟寒提出来,他本着好男人原则立刻道:“回头便让她改口。” 这还差不多。 顾烟寒吃完了醋,才同意席慕远抱她。 夏至忽然敲门:“王妃,齐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顾烟寒一愣:“她有没有说什么事?” “听说是病了,不好请太医只能求您。来请人的姐姐很焦急。”夏至道。 席慕远抱紧了顾烟寒冷冷的道:“让她去请太医。” “别!夏至,告诉她我马上去!”顾烟寒却改变主意。 席慕远不满的蹙眉,顾烟寒一笑:“王爷,我想看看她又想玩什么把戏呢。” 席慕远这才松手:“那本王陪你去。” “别呀,人家又没请王爷。”顾烟寒冲他眨了眨眼睛,开门出去,“您呀就在这里等着吧。” 顾烟寒走了没多久,齐望岳的小厮匆匆跑来:“王爷,我们家公子请您去下棋。” 席慕远瞥了他两眼,略一思索,颔首:“好。” 他随小厮出去,一直被引入了园子偏角一处不起眼的屋内。里面摆着棋盘,光线却不慎明亮。 席慕远玩味的在屋子里踱步,将屋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嘴角撤出一抹愈发嘲讽的笑。 侍女推门而入,给他奉茶:“王爷,我们公子的伤口不慎裂开。这会儿正在重新包扎,还请您稍等一会儿。” 席慕远再次颔首,端起了那杯茶。 顾烟寒被引到了湖边的花园内,齐芷芊就等在那里,一脸为难的望着顾烟寒:“听闻王妃医术精湛,我有些事想请教王妃。” “说。” 齐芷芊支支吾吾道:“我的小日子总是不准,王妃可知该怎么调养?” 顾烟寒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齐小姐这是内分泌失调。所谓阴阳调和,齐小姐如今思阳太盛,所以才导致月事不规律。要解决,无非就是齐小姐不要再想男人,或者直接找一个男人就是。” 齐芷芊一张脸被顾烟寒说的通红通红,又是羞愧又是恼怒:“王妃胡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 顾烟寒冷笑着道:“你叫我来,我说了解决之法,你又不信。那你喊我干什么?至于你有没有想,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齐芷芊剜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礼数,羞赧的转身就走。 顾烟寒扶着夏至的手慢慢悠悠的回去,回到自己的院子询问守卫,得知席慕远果然在她出去后没多久也被叫出去。 “知道王爷去哪里吗?”顾烟寒问。 守卫摇头,席慕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知道担心本王,还敢往里头跳?” 顾烟寒见到他全须全尾的回来,嘿嘿一笑,忙问:“王爷去哪儿了?” “去看了眼戏台子。”席慕远拥着顾烟寒进屋。 齐芷芊与顾烟寒没有交情,晚上单独将顾烟寒叫出去肯定是为了算计。至于是怎么个算计法,顾烟寒倒还不知道,所以特地去看看。 如今看来,是算计的席慕远。 “什么戏?”顾烟寒问。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会儿带你去看。” 好不容易等喝完了一盏茶,席慕远才带着顾烟寒出去。 他们直奔齐望岳的园子,说明来意,齐望岳听了大吃一惊:“什么?我请王爷下棋?没有啊,我都要睡了。” “请人的的确是你身边的小厮侍剑。”席慕远道。 齐望岳立刻问了一个小厮侍书:“侍剑人呢?” “晚间出去了还没回来。”侍书如是道。 齐望岳微微一皱眉:“去找回来。”又看向顾烟寒,“我也请了王妃下棋?” 顾烟寒听得出他在玩笑,笑着摇头:“这倒没有,是齐小姐找我问些隐疾,我回答完,她人就不见了。故而来找找。虽说在园子里不会有危险,但万一冲撞了圣驾总归不好。” 齐望岳心里那叫一个不踏实,又连忙派人去找齐芷芊。 下人回禀,侍剑晚上出去了,说是主子有东西吩咐他去采买。 齐望岳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挣扎着出屋:“那小姐呢?” “小姐也不在房里……”丫鬟瑟瑟发抖。 “给我去找!小点声,别惊动皇上!”齐望岳这会儿只感觉冷汗涔涔,又望向洛北王夫妇,越发的不安。 正说着,秦少安摇着扇子走来:“怎么都在这里?” “你怎么也来了?”齐望岳一个头两个大,生怕齐芷芊把他这几个朋友全给惹恼。 秦少安疑惑的瞥了眼席慕远:“太子与我商议下面几日的行程,我等半天不见他,问小太监说是朝你这里来了。怎么,你们也没见到他吗?” 众人摇头。 太子失踪不是小事,立刻吩咐人去找。齐望岳也拖着一身是伤的身子与众人一齐走在园子里。 “王爷,我约你去哪里下棋?”齐望岳蓦然问。 席慕远指着身后一处:“那里。” 秦少安感到奇怪:“那里不是废弃了吗?” 席慕远微微挑眉:“是么?本王去的时候,打扫的很干净。” 齐望岳何等的聪慧,瞬间便已经想通了一切,不顾身上的疼痛就朝那里跑去。 秦少安忙跟上去:“你慢些!伤口还没好呢!” 席慕远与顾烟寒对视一眼,眼中只有彼此能看懂的笑意。 “你准备了什么惊喜给齐公子?”顾烟寒低声问。 “本王什么都没有做。”席慕远淡淡一笑。 顾烟寒才不信,正要追上秦少安的脚步去看热闹,被席慕远在门口蓦然拉住。 “这里就可以。”席慕远低声在她耳边道。 顾烟寒仔细一听,在齐望岳与秦少安的脚步声下,屋内正传来某种忘情运动而发出的声响,还伴随着几声“远哥哥”。 齐望岳第一时间就听出这个女声的主人是谁,只感觉脑袋都要被气炸,一脚踹开那扇门,望见里面衣衫不整的两人却是傻眼。 “太子?”他错愕的望向那将齐芷芊压在身下的男人。 太子连忙扯过衣服遮住自己。 秦少安忘记停下脚步进来也看了眼,急忙退出去。 齐望岳瞪了眼齐芷芊,反身摔上门:“臣在外面等太子!” “发生何事?”席慕远这才带着顾烟寒慢悠悠的晃进去,好似两个人才到一般。 齐望岳咬牙没有出声,秦少安叹息一声,轻拍着他的肩膀:“别恼了,指不定府上又有多一位贵人。” 齐丞相要是看得上太子,早把女儿往东宫送了!他们可是皇后的娘家! 没一会儿,太子率先出来,脸色不佳:“你们来干什么!”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秦少安连忙上前说明原委。 太子眉头一蹙,指着齐望岳:“不是你说有要事与本宫商谈,约本宫在这里见面吗?还是你的小厮侍剑传话!” “侍剑失踪了!”齐望岳原本只是以为齐芷芊设计席慕远,但听了太子的话,却有些迷茫。 “胡扯!一定是你们兄妹设计本宫!”太子发怒,还要说什么,皇帝来了。 “怎么回事?”皇帝问,无人敢出声。 皇帝示意汤富贵去里屋看看,齐望岳一个箭步拦在前面:“皇上!里面是舍妹!让王妃进去吧……” 见他面露难色,皇帝瞥了眼顾烟寒微微颔首。 顾烟寒带着夏至进屋去,齐芷芊正蜷缩在一处瑟瑟发抖。她的衣物已经被撕烂,这会儿全靠几条破布遮羞。 顾烟寒吩咐夏至出去给她重新拿一套新衣换上,齐望岳听见更是暗中狠狠瞪了眼太子。 太子脸色苍白。他知道皇帝对自己已经很不满,这会儿还出了这样的事。以丞相府的门楣,绝不会让女儿做小。 可太子妃他还想要留着娶秦雨涵!手握兵权的忠毅侯可比齐丞相那个和稀泥的有用的多! 齐芷芊仇视的瞪着顾烟寒,顾烟寒也不在意。她闻得出屋内有催情香的残留味道,眼神又落在棋盘处的那杯茶上。 茶水已经凉透,但是龙井的清香中,嗅觉灵敏的她还是可以闻到另外的味道。 顾烟寒的眼神沉了。 夏至取了新衣回来,齐芷芊一言不发的穿上。一时腿软,还是夏至扶着她才能出去。 皇帝看见抬手一巴掌就扇在太子的脸上:“混账!” “儿臣冤枉!”太子连忙惊恐的跪下。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皇帝恨不得踹死他。 席慕远道:“皇上,太子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还是听听他的话吧。” 太子没想到第一个为他求情的会是席慕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连忙说起经过:“父皇,儿臣今晚原本约了少安商讨往下几日的行程与护卫。但望岳的小厮忽然来找儿臣,说是有要事相商。儿臣被引来这里,喝了一杯茶,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帝很快递个眼色给汤富贵,没一会儿就有小太监引太医进屋。 好一会儿,太医出来:“回皇上,屋内有催情香的味道,棋盘上的茶水里还有合欢散。” 顾烟寒看向席慕远,只见他眼底一片阴冷,暗流涌动。 太子立刻大呼:“儿臣冤枉!望父皇明鉴!” 皇帝的眼神也沉了下来,看向齐望岳兄妹。 齐望岳猛然跪下:“皇上,臣与舍妹冤枉!臣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是冤枉的,你妹妹呢?”太子冷笑,“她刚刚可一直都喊着重麟的名字!” 席慕远的脸色顿时像是活吞一只苍蝇,冷冷的吐出三个字:“臣冤枉。” 齐望岳得知今日是把这两尊大佛都给得罪狠了,又忙看向齐芷芊:“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齐芷芊不敢言语。她原本将一切都设计好了,即使被顾烟寒发现也不要紧。 合欢散只有与处子交欢才能解,顾烟寒嫁做人妇这么久,不可能还是处子!这里只有她配得上席慕远! 到时候众人发现她与席慕远在一起,她无论如何都可以嫁入洛北王府!可是如今设计失败不说,还当着心爱男子的面丢这么大的脸! 齐芷芊满腔都是怨恨,身子更是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抖。 齐望岳又忙看向顾烟寒:“王妃,我妹妹今晚约了你谈女儿家的心事!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是不是?” 顾烟寒为难的道:“齐小姐的确约了我去湖边喂鱼,但没说几句她便离开。我回去遇见王爷才得知他也被放了鸽子,这才一道去齐公子的园子,顺道也想看看齐小姐。” 顾烟寒说的是实话,齐望岳不好再追问。眼看皇帝与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黑,齐望岳心里焦急到了极点。 利用媚药设计天家是死罪! 寂静中,顾烟寒出声:“齐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想必不会有这种东西才是。不如让人去搜一下齐小姐的房间,若是没有,想来也是有人陷害。” 齐望岳忙点头:“对!臣恳请皇上给舍妹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瞧着他一生是伤,皇帝自然是颔首。 由汤富贵亲自带了人去搜,一炷香后,端着一个小瓶子回来了。 齐芷芊的脸色瞬间苍白到极点。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太子一脚踹开齐芷芊,齐望岳心疼的连忙扶起,“你快解释啊!哥哥知道不是你做的!” 要是说齐芷芊设计席慕远他信,可说她设计太子,打死齐望岳也不信! “是我。”蓦然,齐芷芊仇恨的望着顾烟寒说出这两个字。 众人皆是一惊。 齐芷芊低着头又道:“我爱慕太子已久,今日是我糊涂。” “你胡说什么!”齐望岳急的头发都要白了,“不是你做的不能认!”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认!”齐芷芊的双手不断在袖中收紧,只有认下这件事,她才有可能翻盘! 齐望岳已经着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子冷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齐望岳与齐芷芊纷纷恼恨他此刻的无情。 “还请父皇定夺!”太子大有扬眉吐气的意味。 皇帝这下迟疑。齐家是百年望族,势力在朝内盘根错节,还是皇后的娘家。若是真的处死齐芷芊,肯定会让齐家与皇帝失心。 正犹豫着,席慕远的声音响起:“皇上,事已如此,何不成人之美?” 齐望岳不忍心,可是转念齐芷芊这样也嫁不了别人,又只能忍下。更何况,若是能嫁入东宫,以齐家的能力帮她保住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往后太子登基,齐芷芊还是皇后! 洛北王这是在帮他! 皇帝再次迟疑。 太子却不愿:“父皇,儿臣绝不愿意娶这种满是心机的女人!”齐家本就是站在他这一头的,没有必要再浪费一个太子妃的位置给他们! 思来想去,皇帝还是要给齐家三分面子,道:“便封为太子侧妃,回京后办事。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准再提起!” “多谢陛下。”齐望岳俯首道谢。能保住性命已经着实不易,齐望岳对此还算满意。 然而齐芷芊却不满。凭什么只能是个侧妃!以她的家世,正妃都绰绰有余! 皇帝甩袖离去,众人皆散。 齐芷芊望着席慕远的背影又爱又恨。 齐望岳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冷声教育:“你如今是要嫁去东宫的人,往后无论做什么都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哥哥,我不服!”齐芷芊忍着眼泪。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有什么不服?”齐望岳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齐芷芊委屈:“我没有想设计太子!我的目标是、是……” 她说不出口,齐望岳冷声道:“我知道你是目标是重麟!你简直胆大包天!竟然敢用这种下作手段!谁教你的?” 齐芷芊不语。 齐望岳又问:“侍剑是你派去的吧?怎么还叫了太子?” “我想让太子做个见证……” “胡闹!”齐望岳气得肝疼,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所幸被侍书扶住。 “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呆在院子里那里也不许去!合欢散是哪来的?” 第83章 席慕远出征 “是……是皇后娘娘……”齐芷芊的声音低若蚊呐。 齐望岳一怔:“你可别胡说!” “我没有!是她上次让我给远哥哥下的……谁知他喝下那杯茶后就出宫去,我怎么也拦不住……剩下半瓶我想着这次有机会,就带上了……”齐芷芊委屈的道。 齐望岳震惊:“上次是什么时候?” “就、就是皇后娘娘千秋之时……娘娘说只要到时候成事,我就是洛北王妃……可是远哥哥出宫去了……也不知道便宜了谁!”齐芷芊想起这件事就恨得咬牙切齿。 齐望岳咋舌。他那天见席慕远脸色不好,还以为是他偶感风寒,没想到是被自己姑母和妹妹给算计…… “你可给我收心吧!这件事你没说过,我也没听到!往后不许对任何人提起!”齐望岳只觉得更加对不起席慕远,匆匆派人将齐芷芊送回去。 洛北王的院子里,席慕远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烟寒打了个哈欠,自顾自的蜷缩进自己的被子里。没一会儿,烛火熄灭,席慕远也在她身旁躺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之时么?”席慕远蓦然问。 顾烟寒应了一声,揶揄道:“王爷现在可还想杀我?” “记仇的丫头。”席慕远啄了她一口,“你当时也中了药?” 顾烟寒颔首:“钱姨娘给我下的药,意图毁我。还好有王爷的解药。”她狡黠的睁眼瞥了眼席慕远。 席慕远眼中闪过一道心疼,顾烟寒也好奇起来:“王爷的合欢散又是谁下的呢?” “皇后,但一直都不知道她是为谁谋划。如今总算知道。”他的眼神愈发的沉,“那杯茶一送来,本王就闻出里面合欢散的味道。” 顾烟寒又听他说完皇后千秋那日之事,咋舌:“那你怎么会去顾国公府?” “临近皇宫的勋贵府中,只有如今落败的顾国公府最为安全,且没有别家的探子。”席慕远捏了捏顾烟寒的鼻子,“本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却没想到会遇上你。” 顾烟寒哼了他一下又问:“那刺客呢?” “呼延无双派来的,正好赶上而已。”席慕远有些疑惑的望向顾烟寒,“你那日究竟是怎么给本王解毒的?”他很难想象他懒洋洋的小王妃在他身上奋斗的样子。 顾烟寒见他眼神灼灼就知道他想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我喝了王爷的解药,血液里就有解药的成分。王爷喝下我的血,毒就解了。王爷,我可划了三刀呢!疼死了!” 顾烟寒伸出手臂来,即使这么久时间过去了,她的手臂上还是清晰的可以看见三道刀痕。 席慕远心疼的抚过,在脸颊边蹭了蹭,又玩笑道:“其实王妃可以选择了一个方法的。毕竟王妃当时也还是处子。” “我才不会便宜你!”顾烟寒忽然一顿,“说起来王爷你当时想杀我,不会是因为觉得我睡了你吧?” 席慕远躲开顾烟寒的眼神,他的小王妃发出无耻的嘲笑声:“王爷,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坚守节操的时候哦!我可差点毁了王爷的清白啊!” “本王的清白最后不还是你拿去了?”席慕远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他原本是想调戏一下顾烟寒,却没想到顾烟寒理解错了,这会儿笑的更是放肆。 席慕远发现他这小王妃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不嘚嘚瑟瑟的又要上天?他欺身压上,准备好好调教调教! 第二日清晨,齐芷芊成为太子侧妃的消息便传遍园子。昨晚两人的好事也同时也被下人们津津乐道。 顾烟寒正在用早膳,秦少安急匆匆的走来:“王爷!烟儿妹妹!快收拾东西!呼延无双私逃了!” 顾烟寒不解:“他逃就逃了,表哥为何这般着急?” “呼延无双是突厥大将!之前父亲一力主张趁他在大应之时将其击杀,这样突厥即使再举兵来犯,没有良将也不足为惧!但皇上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就在今晨,京城八百里加急来报,他已逃了两日!如今草原上正是鲜草肥美之时,粮草充足。若是让他回到漠北,突厥一月之内必定兴兵!”秦少安越说越着急,气得连茶盏都端不稳,“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席慕远神色淡淡:“一切自有皇上乾坤独断,世子不必担忧太多。何时启程回京?” “午膳过后!” “好。本王与王妃一定准时跟上。”席慕远送走秦少安,让顾烟寒带人收拾东西,自己则去面圣商议对策。 顾烟寒则想起那日离京之时,呼延无双特地来送她。想必那时就已经准备好要逃了吧。还有前日席慕远对朱雀下的命令……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顾烟寒这才见到去面圣回来的席慕远,不由得紧张起来:“如何?可是需要王爷出征?” 她的紧张如清泉般注入席慕远略有几分烦躁的心,让他再一次释然:“别担心,还轮不到本王。” 顾烟寒不解。 席慕远抬头望了眼皇帝的龙撵,眼中闪过一道不屑。 因记挂漠北形势,一路上所有人的心都沉重起来。席慕远倒是没那么紧张,只是也看得出心情烦躁。 晚上宿在扬州行宫之时,煮酒匆匆跑来:“王爷!出事了!” 席慕远夺过他手上的飞鸽传书,看到上面的字,脸色顿时铁青,狠狠在桌上拍下一掌。 那纸条就被席慕远摔在桌上,顾烟寒拿起看了眼,脸色顿时也不好。朱雀重伤失踪…… “给本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洛风提前出发去洛北。另外,再派两队去追击!即使出了玉门关,只要人活着,不到突厥金狼王帐不准停!” 煮酒应声退下。 顾烟寒握着那飞鸽传书,迟疑了会儿,学着席慕远往常的样子点燃烧掉。 蓦然,她听见席慕远在身后问:“你怪本王吗?” 顾烟寒叹了口气,摇摇头:“家国恩义,我知道王爷有王爷的原则。呼延无双是我朋友,但他是你的敌人,是大应的敌人。洛北王派朱雀追杀他,没有错。”更何况,离京前,席慕远已经警告过呼延无双。 席慕远一直都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他早该知道的,他的妻子恩怨分明,是个明事理的女人。 “王爷……你真的要出征吗?”顾烟寒现在更担心这个。 “暂时用不上本王。”席慕远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 离京城还有两天的路程,边关传来加急军报——突厥入侵! 秦少安异常不解:“呼延无双这么快就回突厥了?不可能啊!时间不够!” “这次进攻是为了掩护他平安出关。想来他此刻在边关伺机而动。”忠毅侯皱着眉头。 齐望岳这会儿还觉得对不起席慕远,第一个请命出征:“皇上,臣愿前往玉门关截杀呼延无双!” 皇帝瞥了眼始终一言不发的席慕远:“洛北王对漠北边关最为熟悉,怎么看?” “边关情况复杂,除却突厥外,还有龟兹、楼兰等几十个小国。呼延无双对边关熟悉,且外邦容貌相似,很容易混入出关的商队中。”席慕远如实道。 皇帝皱眉。如今边关城池早已经戒严,但一点消息都没有。诚如席慕远所说,要拦截住呼延无双太难。 席慕远适时的又道:“此番只是突厥部队的试探与佯攻。大波攻击必定等在呼延无双返回突厥之后。臣愿先行返回洛北。若有异动,随时反击。” 这是最好的选择,但皇帝想起席慕远离京前,呼延无双特地去见他,就忍不住怀疑此番呼延无双的出逃是与席慕远勾结。 若果真如此,将席慕远放归洛北,无异于放虎归山。大应的大半江山就完了! 皇帝不敢赌,只能容后再议,另外派骁骑将军潘开元领兵应战。 回到京城之时,镇远侯担心辽东失守已经先一步请命返回,但是如老王妃所想,将江清珏与江清玫兄妹留在京城。 顾烟寒回府之时,江清玫就等在门口。席慕远看都没有看她,直接抱起顾烟寒往里走去。 江清玫得个没脸,更是恨得牙根儿痒痒。 老王妃今日倒是一如往常的坐在正厅内等席慕远,见他回来,连忙追问是否要出征之事。那焦急的模样,第一次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席慕远淡淡应声,低头瞥向将头埋在他胸膛内的顾烟寒,倒是有些迟疑。 又是三日后,边关传来了捷报,潘开元将突厥先行部队击退。但席慕远在书房内看着最新的飞鸽传书,脸色却是差到极点。 哪里是潘开元获胜,分明是呼延无双已经回到金狼王帐,突厥主动撤兵,好让他重新整合兵力再做图谋! 想到这里,饶席慕远耐性再好也忍不住,即刻进宫去面圣。然而,皇帝依旧没有让他出征。 养心殿内,席慕远看着这个鬓毛发白的老人,第一次由衷的感到厌恶。他知道皇帝忌惮他,但没想到皇帝的忌惮心比边关百姓的安慰还要重! 非但弃他不用,还要他分出三十万大军分别给潘开元、韩冲和忠毅侯。 前两个去漠北抗敌就算了,忠毅侯镇守京城,哪里需要那么多兵力! 可国难当头,席慕远若是不分权,言官和百姓们能用唾沫淹死他! 他终于忍不住,问:“皇上可见过边关突厥入侵时的惨像?” 皇帝沉脸:“你想说什么?” “臣想说,每过一日,边关百姓的日子就艰苦一分。他们不仅要承受朝廷的赋税,还会被突厥抢掠。皇上见过五岁的孩子抱着两岁的妹妹单独出逃,最后两个孩子都被拐子骗去,卖给蛮夷当牲畜一样吃掉么?” 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忠毅侯等几个大臣不断的给席慕远使眼色,席慕远却视而不见。 “皇上见过妻离子散的男人,跪在军前要求参军时痛哭的模样么?” “见过将结发妻子卖掉,只为一碗薄粥的丈夫么?” “见过将年幼女儿卖作瘦马,只为一口胡饼的父母么?” “见过那些百姓人不像人的模样么!” “够了!”皇帝大声打断席慕远,“家国面前无小义!死一两个流民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你的皇位就是坐在他们的身上!你的国,就是这些人的家组成!”席慕远不甘示弱。 “洛北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帝怒斥。 席慕远冷笑:“本王一直都记得,倒是皇上是不是忘记了?” 皇帝一口气没喘上来,只感觉眼前都是一片漆黑。等到他缓过神来之时,席慕远已经转身离开。 “臣率幽州十万铁骑先行一步!” 偌大的养心殿内,只回响着这一句话。 顾烟寒收到席慕远要出征的消息之时,有种意料之中的意外。她慌忙给席慕远收拾四季衣物,又让丫鬟将她这几日做好的肉干与伤药等物一一给席慕远交代妥当,看的席慕远心里暖暖的。 “本王出征在外,将扫雪留在王府。他脑子笨,你莫再支开他。”席慕远嘱咐她。 顾烟寒颔首,席慕远即刻便要出发,她又忙抓住他的手臂:“王爷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好!”席慕远一笑,也不顾下人们都在,抱住顾烟寒便是重重的落下一个吻,“等本王回来!” 顾烟寒点头:“好……”顿了顿又道,“王爷带上我吧!我可以当军医!” “别胡闹。你乖乖呆在王府,便是帮本王最大的忙。听话!”席慕远最后恋恋不舍的摸了摸顾烟寒的脸颊,转身大步离开。 银白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熠熠光辉,顾烟寒一路从后院送到门口,老王妃与卫氏等人都在。 “王爷……”老王妃这会儿眼中也多了些许泪水。 “本王出征,还请母亲不要令本王在前线担忧。”席慕远认真的对老王妃道。 老王妃瞥了眼顾烟寒,不甘心的点点头:“王爷放心,为娘晓得的。” 席慕远又看向两个妾室、诗诗以及身后的下人们,冷声道:“王府万事皆有王妃做主,若是有闹事不安分的,直接杖毙。” 众人皆呼:“王爷放心!” 席慕远握着顾烟寒柔弱无骨的小手,看着她略微发白的面容,心底升起一股舍不得,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等本王回来!” 内心深处,其实席慕远怕极了他的小王妃会趁机逃跑。 顾烟寒的双眼因为担心而湿漉漉的:“好,王爷也要平安回来!” 又一次听见了顾烟寒的保证与嘱咐,席慕远这才稍稍放心,松开她翻身上马,带着早已等候在王府外的兵士们出发。 他昂首骑在汗血宝马之上,身形高大、身躯矫健,在数万人之中亦是那样的显眼。 顾烟寒一路目送他,一直到席慕远的身影与军队都消失许久之后,才闭上早已经发酸的眼。 “王妃,回去吧。”卫有妆适时的提醒道。顾烟寒不走,她们也不能先撤。 顾烟寒点头,吩咐众人散了。正要回府,玄武大道上却又一人疾驰而来。 “烟儿妹妹!王爷呢!”秦少安匆匆下马追入王府。 “王爷刚走,怎么了?”顾烟寒觉得疑惑。 秦少安一脸震惊与懊悔的神色:“这下糟了!皇上没有让他出征!王爷这会儿带兵走,无异于是谋逆!” 顾烟寒一惊。她本来还在纳闷,往常出征都要择吉日、再祭天,于清晨时分出发。怎么席慕远今日走的这么匆忙! 居然是抗旨! “那怎么办?”顾烟寒忙问。 秦少安急的团团转:“父亲让我来找王爷,就是为了不让他冲动!这下可好!他走多久了?” 顾烟寒算了下时间,脸色更差:“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出城。” “我去追他!”秦少安出门要走,被顾烟寒喊住。 “表哥等一下!这其中的要害王爷想必也清楚。他执意如此,想来也权衡过。表哥何不信他一回?” 秦少安瞥了眼顾烟寒身旁的下人,将她单独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信他没用!要皇上信他!可王爷今日当朝顶撞皇上,令皇上颜面扫地,皇上这会儿巴不得他出错!更何况,如今他人在外,皇上若是要发怒,你第一个倒霉!” 顾烟寒却比秦少安要淡定:“表哥,皇上知道王爷手握兵权。他就算发怒,最多也不过是拿我和王府上下做人质,不会危及我性命,你放心。” “你小心些就是。不跟你多说,我去追王爷!”秦少安说着躲过小厮手上的缰绳,再一次策马而奔。 再次见到秦少安已经是次日,他风尘仆仆的走进洛北王府的大门,一见顾烟寒就问:“烟儿妹妹,有没有吃的?饿死我了!” 顾烟寒忙吩咐人去准吃食,给他斟茶:“表哥没追上王爷吧?” “你怎么知道?”秦少安诧异。 席慕远是带着轻装兵急行军,以他严厉的治军手腕,这会儿军队估计已经过朔州。 顾烟寒玩笑道:“表哥若是追上了王爷,王爷难不成还能少表哥一碗饭?” 秦少安一笑,一边扒着饭,一边仔细嘱咐顾烟寒要加强王府戒备,这才回忠毅侯府去。 洛北王府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倒是去追席慕远的人一**的出发。 这一日是太后大寿,顾烟寒必须进宫。 约摸是都知道席慕远这会儿出征,顾烟寒身份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来找她的晦气。 太后拉着顾烟寒的手说了不少席慕远小时候的事,最后寿宴散去,她老人家抹着眼泪道:“哀家知道你和远哥儿都是好孩子。远哥儿如今出征,哀家心里实在是不放心。你留在京城,哀家可得帮他照顾好你才是。千禧宫的偏殿已经打扫出来,你就陪着哀家,也好教远哥儿在外放心。” 这是软禁! 顾烟寒忙要拒绝,太后却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笑呵呵的吩咐人带她去偏殿。 里头倒是装扮的雅致,没有苛待她的模样。可顾烟寒心里这个气啊! 思来想去,她对太后道:“能陪伴太后娘娘是烟寒的福气。若是长久住在这里,恐怕还得让我这丫鬟回王府去取些换洗衣物才是。” 太后笑着点头:“放心,哀家已经让人去取了。往后,你就陪着哀家一道为远哥儿和漠北大军祈福。平素没事,也可往皇后那里去走走。她从小看着远哥儿长大,也算得上是你半个婆婆。” 家里那正牌婆婆顾烟寒都没孝顺过呢! 顾烟寒逃不出去,只能安心的住下。 第二日一大早,太医给太后请平安脉。太后瞥见来给她请安的顾烟寒,眼眸微动:“给洛北王妃也瞧瞧。” 顾烟寒伸手,太医仔细的诊断过,恭敬的道:“王妃身子略显虚乏,想必是担心王爷所致。好好休息,将养一番便可。” 太后眼中有些失望。 顾烟寒又乖乖去给皇后请安,皇后赏了些东西,宽慰她几句。 回到千禧宫的之时,顾烟寒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太后与宫女静秋的交谈声。 “你说远哥儿夫妇都快成婚一年,怎么还没有子嗣?此番远哥儿若是有个万一,洛北王府岂不是要断了香火?”太后叹息着道。 “太后也不必太过担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趁着这段时间,咱们也可以帮王妃好好养身子。等到王爷回来,两人一好,孩子很快就会有的。”静秋贴心的宽慰道。 太后笑着点头:“正是。你一会儿去库房找找,给那丫头好好补补。那身子单薄的,看的哀家都心疼。”随即又是一声叹息,“你说太子房里那几个,怎么就不知道安生些?成日里勾心斗角,孩子没几个了?皇后也不管管!” “如今齐府小姐进了东宫,那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想必子嗣也早晚会有的。”静秋又道。 太后冷笑一声:“不是她亲生的,她到底不会上心。这孩子是不争气,但好歹也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不能坐视不理!” 顾烟寒震惊。太子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第84章 本王想你了 知道自己听到隐秘,顾烟寒急忙躲开,重新退到门外找了宫女通报才回去。 太后对她一切如常,谁又能想象到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刚刚眼中还闪着杀意。 第二日,顾烟寒照常去给皇后请安,却被太后留下:“往后你就留在千禧宫陪着哀家说说话。” 这是变相的软禁,将她的牢笼从整个紫禁城改为一座小小的宫殿。 然而即使如此,太后在给她进补之事上却毫不含糊,大把的珍贵药材不要钱一样任由顾烟寒挑选。 就是皇帝,也派人送来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顾烟寒的错觉,她总觉得皇帝听说自己身子虚后,那眼神中浮现起一道不分明的愧疚。 顾烟寒让夏至出去打听消息,千禧宫的宫女们嘴巴严得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就是前几日还会陪她来说话的秦雨涵,这些天也不见踪影。 顾烟寒总感觉出事了。 席慕远收到消息的时候,即将达到凉州。过了凉州,玉门关近在咫尺。 他一把抓住暗卫的领子:“王妃真的病了?” 暗卫神色苦恼:“京里都这么说。千禧宫增加五倍的侍卫,我们的人进不去。但属下总觉得这是计策。” 席慕远一把松开他,叫来煮酒:“你假扮本王继续领军前行,本王回京一趟。” 煮酒诧异:“王爷,临阵换帅军心不稳!更何况王妃医术无双,即使生病也能自救!这分明是皇上逼迫您回京!” “本王知道。但烟儿被囚总是真的。”他绝不会让他的女人身陷险境! 仔细与煮酒交代一番对付突厥人的战略之后,席慕远趁着夜色骑上闪电飞速朝京城奔来。 皇宫内,顾烟寒绞尽脑汁想要离开。就算她不能走,也要让夏至出去传个她平安的消息。 每日清晨,都会有送水车路过千禧宫。那水桶足足有大半个人高,顾烟寒便想混进去。 水桶被径直送去后院的小厨房,顾烟寒偶尔也会去做点吃食讨好太后,因而没有人怀疑她去的目的。 打发掉上前献殷勤的宫人,顾烟寒假装随意的在后院走动。正想要趁着没人钻入水桶之中,上面的木盖忽然先一步被打开,扫雪从里面站起来。 “王妃!”他惊喜的出声。 顾烟寒诧异,连忙带他去隐蔽处:“你怎么来了?” “王妃好几日没有消息,外头都在传您重病。属下与白虎合计下来,想了这么个主意混进来。今日才成功。王妃可还好?”扫雪关切的问。 顾烟寒一边紧张的打量着周围,一边点头:“我没事。你尽快送信给王爷,告诉他一心打仗,不用担心我。只要他赢了,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病是假的,千万不要让他回来!” 私自率兵出京已经是重罪一条,席慕远这会儿若是再因为她而丢下大军回京,那就是临阵脱逃!名声和性命都要完蛋! 扫雪会意。 顾烟寒将他藏入太后佛堂,等到天黑之后,她去厨房放了一把火。火势不大,顾烟寒用半湿的稻草捂出来许多浓烟。因此看起来似乎很严重,在宫内引发了一场混乱。 扫雪趁乱逃出。 然而,第二日用过晚膳,顾烟寒正陪着太后说话,外头匆匆传来静秋的通报:“太后,洛北王回来了!” 太后面露喜色:“快宣!” 席慕远大步走进来,盔甲摩擦发出铮铮的声响,面上风尘仆仆不说,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急躁。 他的眼角瞥过顾烟寒,见她无恙,心里松了口气,这才给太后行礼。 太后笑盈盈的:“远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哀家都担心的睡不着觉。你这王妃担忧的都瘦了一圈。” 席慕远闻言看向顾烟寒,眼神带着两份责怪。又不是她去打仗,怎么不好好休息? 顾烟寒无奈,正要说什么,得到消息的皇帝来了。 席慕远照旧给皇帝行礼,皇帝冷哼一声,嘲讽道:“都带大军离开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你心中天下苍生的分量,看来也比不上你的王妃啊!” “是。”席慕远毫不掩饰的应声,语气更是不卑不亢,活生生把来落井下石的皇帝又给气的不轻。 太后拉着皇帝坐下,假装板起脸来教训席慕远:“远哥儿,你可知错?” “兵贵神速,臣没有错。”席慕远面容沉静,太后这个台阶算是白递了。 “贵神速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这是临阵脱逃!你知道吗!”皇帝冷声又问。 “但凭皇上处置。”席慕远态度差的一塌糊涂,气得皇帝现在就想把他推出午门斩首! 可之前他就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会儿更是不能杀!席慕远若是死了,军心涣散,稍有不慎便是突厥入关! 来之前明明想好了一大堆痛骂席慕远的话,可这会儿皇帝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孩子,简直就像是来跟他讨债的! 太后叹息一声,笑道:“好啦,远哥儿回来就是最好的事。你这孩子总是在外头,哀家心里也不放心。今日正好,好好陪陪你的王妃。寒丫头的身子不好,你这个做丈夫的也该多关心些才是。” “多谢太后,臣这就带王妃回府!”席慕远说着就要去牵顾烟寒的手,却被皇帝的话打住。 “宫门已经落钥,今晚你们便歇在千禧宫。寒丫头住的是你幼时住过的偏殿。”皇帝道。 席慕远迟疑,他如今已经成年,外男没有留宿后宫的道理。 可不等他拒绝,皇帝便已经甩袖离开。 太后派人送他们回去,刚进屋,席慕远便猛然抱住顾烟寒。炽热的吻不由分说的落下,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揉碎了一般。 好一会儿,缠绵的吻才恋恋不舍的结束。 听着他胸膛里结实有力的心跳,顾烟寒轻轻蹭了蹭他:“让你不要回来,怎么还回来?” “嗯?”席慕远没有收到她的信。 顾烟寒将扫雪来过的事说了,席慕远道:“估计是错过了。本王回来也无事,他们不敢动本王。” 他有这个狷狂的底气。 “那十万大军怎么办?”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神色淡然:“军中又不止本王一个。只要他们按着本王的策略走,不会出大问题。”他打横抱起顾烟寒朝落花床帐中走去,“不说这些,本王想你了。” …… 在宫中要水,顾烟寒是很不好意思的。但太后作为过来人,很贴心的给顾烟寒准备了水,弄得她更加不好意思。 席慕远的新衣也在第二日一道送来,他提出要替代顾烟寒回府,再次被太后拒绝。 他们两个人这会儿是同时被囚禁在千禧宫。而且,由于他是秘密回京,知道他被软禁的人没几个人。 回京之时席慕远便已经想到这个可能性,因而平静的接受,与顾烟寒一道乖乖呆在千禧宫内。 三日后,皇帝养心殿的折子撒了一地。 “韩冲阵亡!潘开元投敌!混账东西!来人,将潘开元诛九族!”皇帝气得浑身发抖。 忠毅侯连忙道:“皇上,若是潘家九族尽诛,恐怕只会让潘开元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他如今投敌难道不是鱼死网破?朕还要嘉奖他不成?”皇帝气得快不能呼吸,汤富贵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一粒速心丸喂他服下。 齐丞相道:“皇上,潘开元是骠骑大将,他投敌之事非同小可。老臣以为,这件事还是先压下,派人秘密前往漠北查清具体情况才是。免得中了突厥人的反间计。” “丞相说的有理!”几个大臣纷纷附和。 皇帝这会儿也冷静了些,默许齐丞相的提议,又问:“如今漠北是谁在领军?” “是洛北王帐下先锋将军干云。”忠毅侯道。 “此人如何?”皇帝问。 “干云出生寒门,由军功而一路擢拔。战功赫赫,乃是洛北王帐下一员大将。此人臣见过一回,体型高大且勇猛,但谋略稍逊一筹。呼延无双诡计多端,干云即使能暂时击退突厥军队,长久来看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忠毅侯实话实说。 在场几人都知道席慕远回京,齐丞相见皇帝沉思,再一次提议:“皇上,不若便让洛北王挂帅。嘉州与西洲已经失守,太祖皇帝的陵寝还在西洲……” 皇帝的脸瞬间铁青。 忠毅侯怕他被气急又犯病,试探性的宽慰道:“太祖身上也流着突厥的血,突厥人又一向对太祖敬重,想必不会做出有辱先人之事。” 一向与忠毅侯不合的左丞相不满道:“西洲都被突厥夺了去,还叫不有辱先人吗?分明是他们作战不力!” 忠毅侯与齐右丞同时剜了他一眼。 皇帝沉思许久,叹息一声,道:“来人,宣洛北王。” 是夜,席慕远才从养心殿出来。 顾烟寒早已经帮他将行囊收拾好,太后嘱咐几句万事小心后,放顾烟寒与他一道出宫去。 重新回到王府,席慕远道:“本王已经与老头子谈妥。本王出征期间,他不会为难你。往后宫内宴会,你谁的面子也不必给,就乖乖在府里呆着。” 虽然不知道席慕远用什么方法说服皇帝,但顾烟寒可以猜到铁定代价不低。 在大部分人眼里,席慕远已经北上。若是让人看到他此刻在京城,不免穿出不利的流言。因此与顾烟寒告别过后,席慕远连夜奔赴凉州而去。 老王妃原本还想着让顾烟寒在宫里吃些苦头,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心里那叫一个不舒坦。 因为席慕远走前的叮嘱,以及对那封休书的忌惮,老王妃明面上不敢再对顾烟寒做什么。王府里两个最位高权重的女人间,有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太后倒是真心对顾烟寒,即使她已经回府,上好的药材还是不停的往洛北王府送。 今日又送来七瓶玫瑰露,恰好卫氏与方氏都在,顾烟寒便给她们一人一瓶,又派颜夏给老王妃和诗诗各送去一瓶。 下午给席慕远做伤药做的累了,顾烟寒便在院子里逗桃桃玩。猫咪长得快,几个月下来如今已经成年。 顾烟寒拿自制的逗猫棒逗它,桃桃追了两下,竟然从台阶上滚下来! 猫咪的平衡感绝对没有这么弱! 她又想起去江南前的虐猫事件,小心翼翼的抱起桃桃,听见它弱弱的喊了一声:“喵。” 顾烟寒试探性的摸向桃桃的腿。后腿一切正常,倒是前腿,她一碰桃桃就收紧,并且不断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顾烟寒沉了脸,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桃桃的前腿处有被虐待的痕迹。 “这几日是谁在照顾桃桃?又有那些人陪桃桃玩过?”顾烟寒问。 颜夏站出来:“是奴婢。平素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喜欢桃桃,有时桃桃也会趁着奴婢们不注意,自己跑出去。有没有出去和谁玩,就不知道了。” 顾烟寒去给桃桃上药,小猫咪不满的扯着绷带,最后还是妥协。 院子里的丫鬟一切如常,桃桃见到这些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害怕。顾烟寒便知不是她们,让众人退下。 思来想去半天,她叫来扫雪。 扫雪听完吩咐面露难色:“属下尽量吧……” 她放桃桃去玩,正在药房配药,冬至来了:“奴婢见过王妃。” 顾烟寒扫了眼她,如今成了姨娘,气色反倒比丫鬟的时候还要差。 她懒得搭理冬至,冬至却是扑通一声在顾烟寒面前跪下:“王妃,奴婢错了!求求您大发慈悲,将奴婢收回去伺候吧!” 顾烟寒将田七一一分拣干净放入托盘之上,头也没抬的道:“你可是王爷亲抬的姨娘,我哪里使唤的动你。” 冬至倏的便留下两行泪来,给顾烟寒磕头:“那是奴婢被猪油糊了心!奴婢眼皮子浅,是奴婢的错!王妃,奴婢愿意伺候您!” 见顾烟寒不为所动,转身又要去药柜上取药,冬至猛然抱紧了她的腿,让顾烟寒差点重心不稳摔下去。 “放开。”顾烟寒忍着怒气道。 冬至抱得更紧:“求王妃开恩!奴婢是您从国公府带出来的,奴婢与您是一条心的!” 顾烟寒冷笑,也不知道是谁趁着她和席慕远吵架的时候,向席慕远告密她吃避孕药丸,还在席慕远面前故意模仿她的样子去刷存在感。 这就是所谓的一条心? 顾烟寒恼怒的一脚踹开她:“滚!” 冬至整个人摔在一边。 卫有妆正好过来,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她,笑着恭维顾烟寒:“要不说王妃好脾气呢!这等卖主求荣之人,早该发卖出府去才是。不像您菩萨心肠,不仅留在府里,还给抬了姨娘。” 顾烟寒不跟她虚与委蛇,问:“你来干什么?” 卫有妆笑着拿出藏在袖子里的赭石色小瓶子:“这是您上次赏奴婢的玫瑰露,托您的福,奴婢还是第一次用着大内的东西。给您做了两双鞋,还请王妃不要嫌弃。” “有心了,让夏至去收着吧。”顾烟寒转身又要去配药,却见冬至还在。 她眼中装出来的柔弱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甘心。她站起身来,挺直了背脊问顾烟寒:“既然王妃赏赐东西,奴婢也是王爷的妾室,为何奴婢没有?” “不想给你。”顾烟寒冷冷道。她当时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冬至这么个人。 冬至咬唇,卫有妆落井下石:“东西是王妃的,王妃自然爱赏谁赏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王妃要东西?” 冬至咬唇,满腔都是不服。 人最可悲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明明一文不值,还自视甚高。 顾烟寒原本蔑视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怜悯:“你的卖身契可还在我手上。” 冬至一惊。 “滚。”顾烟寒冷斥。 冬至这才如梦初醒,踉跄着脚步快速离开。 顾烟寒做好药回到正院,诗诗正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张望。见到她来,连忙转身行礼:“见过王妃。” 顾烟寒颔首:“你怎么来了?” 诗诗低声道:“我想找桃桃玩。” 顾烟寒眼皮一跳:“你经常和桃桃玩?” 诗诗略一停顿,随即摇头:“没有。桃桃跑的太快,我都追不上。” 顾烟寒见她在原处不停的扭着身子,故意将手伸到她面前,又再次将手拿开,不由得多看两眼。她的手,居然肿了。 顾烟寒一怔,诗诗却像是受什么大刺激一般,快速的将手藏到身后:“王妃我没事!” 这么明显的欲情故纵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她这样的态度,顾烟寒本不想管。但转念想到席慕远还在前线,她帮不了他太多,但也不至于苛待他女儿,便多问一句:“怎么了?” “没、没事……”诗诗往后退。 顾烟寒蹲下身,抓过她的手仔细看过,发现她的手背上都是两指宽的戒尺痕迹。 “先生打你了?”顾烟寒问。 诗诗委屈的吸着鼻子:“是诗诗不好,字写的不好……” 给诗诗请的是京城著名的女先生时淑。 时家当年也是京城书香门第,在先太子巫蛊之祸之时被牵连。如今虽然平反,但到底是伤了元气。 在这样的家世下,门第高的看不上时家,门第低的时家又看不上,因而耽搁了婚事。 时家小姐时淑倒是有骨气,索性不嫁。因她才情、人品俱佳,很多人家都会请她来府中教导女儿。 顾烟寒也见过时淑,是个很清冷的女子。很难想象她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也会有动戒尺的一天。 “先让夏至带你去上药,明日我与时先生谈谈。”顾烟寒道。 诗诗却摇头:“不要不要,王妃,都是诗诗不好,不关先生的事!” “没事,你别怕。”顾烟寒也不知道诗诗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害怕。宽慰她两句,见诗诗还不走,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卫姨娘说,王妃的玫瑰露可以舒筋活血……”诗诗期期艾艾的望着顾烟寒。 顾烟寒颔首:“也给了你一瓶,回去喝些吧。” 诗诗嘟着嘴不走:“王妃不是还有三瓶吗?” 顾烟寒挑眉,这丫头是还想要?她可是听褚妈妈说,诗诗将自己的那瓶藏得好好的。 见她不动声色,诗诗更的表情更是委屈。 顾烟寒站起身:“那些是我要留给王爷的。夏至,带她去上药。”说完也不理会她,转身进屋。 第二日,顾烟寒亲自烹茶招待时淑。她一直都很欣赏时淑,与她也说的来。 然而今日刚坐下,时淑茶也没有喝一杯,便说道:“王妃,今日我是来与你请辞的。” 顾烟寒诧异:“可是王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 “并非。”时淑摇头,“王爷与王妃皆是人中龙凤,只是我忝居西席之位,实在是心中有愧。” 时淑并非是那种妄自菲薄之人,顾烟寒屏退下人,亲手将玉盏茶杯奉上:“先生与我都是敞亮人,如今屋里没有外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时淑握着茶盏有所迟疑,思索好半天,道:“说句僭越的话,王妃这嫡母也不好当吧?” 果然是和诗诗有关! 顾烟寒这会儿还不得不给诗诗打圆场:“诗诗还小,我往后也会多关照一些。还请先生不要辞去。王爷还在边关,我不想让他分心。” 时淑有些无奈:“其实,若非王爷走得急,我早已经向他请辞。” “诗诗是哪里做的不好?先生不妨明言,我也好让孩子改。”顾烟寒再一次挽留。 时淑摇头,露出一抹苦笑:“王妃,我教书向来秉持眼缘。此番若非王爷亲自出面,我也不会来洛北王府。可是教了几个月,着实没有缘分。” 时家遇难之时,洛北王府曾经出手相助,因而时家对洛北王府一直都很尊敬。如今时淑这么说,想来是不能忍了。 顾烟寒也不好强求,只能准备礼物送人,另外派人再去寻访西席。 时淑走之前,蓦然拉住了顾烟寒的手:“我不能说东家的坏话,但王妃待我如知己好友。既是知己,我有句话还是想要提醒王妃。” “时先生请说。”顾烟寒洗耳恭听。 第85章 仁至义尽 时淑压低声音:“王妃最好还是去查查诗诗的生母。这孩子虽说养在你们身边,却与你和王爷完全不像。行事做派想必像极她的生母。” 她顿了顿,见顾烟寒没有恼意,才继续,“我看人向来很准。这孩子不是个好相与的。” 顾烟寒谢过她的好意,心中却是苦涩。她这个嫡母就算是再残忍,也不至于拿对付成人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孩子。更何况,诗诗无论品行如何,都是席慕远的庶女。 下午,顾烟寒一觉醒来,兰嬷嬷已经等候在外面。 兰嬷嬷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发髻高高的梳起,脸型略长,总是板着,连顾烟寒见着都有几分发憷。 她招呼兰嬷嬷坐下,兰嬷嬷却执意不肯:“奴婢今日来,是想跟王妃请辞。” 怎么又是请辞的! 顾烟寒一个头两个大,面上还要带笑:“可是诗诗调皮气着您了?”这是教过秦子鱼的老嬷嬷,顾烟寒不敢怠慢。 兰嬷嬷不多说,只是道:“奴婢来王府已经三月有余,能教的都已教了。如今家中有事,还望王妃恩准。” 兰嬷嬷家人早亡,只有一个侄子远在湖州。这理由显然是借口。 顾烟寒知道诗诗有些爱投机取巧,因而可能会惹得时淑不喜。可兰嬷嬷也是席慕远亲自请来的,要是也走了,她没办法像席慕远交代。 “嬷嬷,您看这样好不好。往后由王府照顾您,您就再多呆几个月?” 兰嬷嬷坚持不肯,顾烟寒没办法,只能再次准备礼物送她出门。 然而,出门之时,兰嬷嬷抓住她的手:“王妃,奴婢有句话,还是想要跟您说。” “嬷嬷请说。”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个套路? 兰嬷嬷将她带到一处:“奴婢年轻时有幸去忠毅侯府教导主子们规矩,因而得了老太君的眼。” “奴婢入王府之时,老太君曾经特地关照,让奴婢瞧瞧您在王府如何,别叫人欺负去。您将王府管的井井有条,这一点奴婢也是钦佩。但是有一点,您约摸顾虑王爷的面子,因而有些疏漏。” 兰嬷嬷放轻声音,“您对诗诗小姐太放纵。她虽然不是您亲生,但总归也管您叫一声母亲。您管教她,是她的福气。奴婢知道自古后母难做,可您是嫡母!是王府主母!用不着给一个庶女这么大面子。如今您对一个庶女这般客气,往后您有了孩子,咱们正经小世子、小郡主又该如何自处?总不能让一个庶女爬到您嫡子、嫡女的头上去!” 这件事老太君也说过她,但顾烟寒没听进去。如今连续走了两个先生,顾烟寒不得不重视起来。 “来人,去将诗诗带去正院。” “王妃,您找诗诗?”诗诗仰着头天真问顾烟寒。 顾烟寒颔首:“时先生与兰嬷嬷都走了。” 诗诗低头,委屈的道:“是不是诗诗太笨,先生和嬷嬷才走了?” 自古先生都喜欢聪明好学的孩子,但纵然有些孩子资质差一些,一个好的老师不会因此就厌恶。他们看不惯的是那些心术不正之人。 诗诗显然是踩了两人的底线。 “看看你自己写的字帖。”顾烟寒冷冷将手中的一沓纸递给她。 虽说一个五岁的孩子笔力不深也正常,但这字帖上的字相当的浮躁,一看就是敷衍。而且,还有更严重的事! 诗诗低头不语。 “时先生是给你请的,不是给你房里的丫鬟!她给你布置课业是为让你进步,你竟然敢让房里的丫鬟帮你写字!”顾烟寒不求诗诗成为时淑那样的才女,但总不能让她辱没洛北王府的门楣! “这些又是怎么回事?”顾烟寒拿起桌上的蓝皮书,里头一首首都是闺怨词,她都不好意思当着诗诗的面读出来。 诗诗低声嗫嚅道:“是金柳买的……” 她的贴身丫鬟金柳听见当即跪下:“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是……”她不断的瞥着诗诗,想说又不敢说。 顾烟寒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打断她:“我让你们跟着诗诗,是为了教她学好!不是带坏她!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吗?” 霎时间,诗诗房里的丫鬟跪了一地。 顾烟寒抬眼:“金柳你是大丫鬟,房里都是你管着。出了这样的事,按着王府的规矩早该发卖出府去。我念你初犯,罚俸一月。往后再有不尽责,杖毙!” 金柳一个哆嗦,心里直喊诗诗害人。 顾烟寒训斥一通,又对始终低着头的诗诗道:“将兰嬷嬷教你的规矩与我演示一遍。” 诗诗不敢违拗,恭恭敬敬的按着标准的规矩给顾烟寒行了个大礼。 顾烟寒又道:“走路呢。” 诗诗连忙又在厅上走了两圈。 顾烟寒微微皱眉。 刚刚诗诗行礼时,她就觉得姿势不对劲。如今再看走路,虽然诗诗已经竭力走的端正,但腰身与手摆一时还是很难调整过来。 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一分媚意暗藏其中。这模样摆出去,不像是王府的小姐,反而更像是勾栏中精心调教出来的粉头。 怪不得时淑要她去查诗诗的生母是谁。 怪不得兰嬷嬷被气得不想教。 “往后,少去麻烦你卫姨娘。”顾烟寒吩咐。 卫有妆是扬州瘦马出身,这些东西拈手而来。诗诗放弃温婉的方氏转投卫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诗诗咬唇,双眼之中满是不服。 顾烟寒之前不管她,是因为心里有刺,感觉自己对得起席慕远就够了。可如今这样的庶女要是再放任下去,洛北王府非成全京城的笑话! “往后,每日写一百个字。我亲自检查。兰嬷嬷的规矩你学的不好,往后褚妈妈会去重新教导。”顾烟寒活了两辈子,在席慕远面前都是爷爷。今日因为诗诗,在时淑与兰嬷嬷面前当了两回孙子! 次日,诗诗递来了她练字的成果。虽然还是显得浮躁,但比之前好很多。顾烟寒留了她吃点心,诗诗不情不愿的推说还要练规矩。 见她离去,顾烟寒将手中的椰丝球放入口中。亏她今日还特地让小厨房做了诗诗最爱吃的点心。 只是这孩子更想要讨好的还是席慕远。席慕远在的时候,诗诗几乎天天来。如今席慕远远征,诗诗也是不见踪影。 往后几日,诗诗的毛笔字明显有进步。 一日顾烟寒出去主持王府秋衣的赶制,回来之时就见桃桃趴在妆台边的地上吃着什么。 她好奇的走上前,看见那赭石色的瓶子,眼皮一跳,连忙抱起桃桃:“你怎么把我的玫瑰露喝了!还给打碎了喝!” “喵。”桃桃不满的叫一声,异色的双眸澄澈一片,粉嫩嫩的舌头舔着鼻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顾烟寒叹息。 玫瑰露她就放在妆台后,以防止将来给席慕远送东西的时候忘记。如今,妆台上的东西七倒八歪,一看就是桃桃的杰作。 三瓶玫瑰露,另外两瓶倒在妆台上,剩下那瓶被桃桃打翻在地,瓷瓶摔成好几瓣。玫瑰露撒一地,倒是便宜了这个罪魁祸首。 “你信不信我晚上吃猫肉火锅!”顾烟寒凶恶的摇着桃桃,得到猫主子一个不屑的眼神。 顾烟寒扶额,喊人进来打扫。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又捡起剩下半瓶玫瑰露,喂给桃桃。毕竟除了这只猫,也没有人能再吃。 诗诗来教字帖的时候,就看到顾烟寒坐在桌边喂桃桃,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嫉恨。 “王妃。”她低低的喊了一声。 背对她的顾烟寒连忙转身,放下碎了一半的瓷瓶,仔细看起诗诗的字。她看的仔细,丝毫没有注意到诗诗看向桃桃的眼神。 终于,诗诗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王妃,桃桃喝的是玫瑰露吗?” “嗯。” 诗诗愈发的不甘心:“王妃不是说要留给爹爹的吗?” 顾烟寒叹息,愤恨的戳了戳桃桃的脑袋:“都是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趁着我不在把玫瑰露打翻偷吃!夏至,把剩下两瓶收妥善些。” 夏至应声,诗诗仔细看着她将玫瑰露放进妆台下的抽屉,一眼不眨的盯了好久。 顾烟寒将字帖还给她:“练得不错了。再将千字文全部练习一边后,可以学别的。至于是学《女戒》这些书,还是四书五经,我尊重你的意见。” 顾烟寒其实更倾向于后者,但考虑到诗诗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若是对前者一窍不通,恐怕很难在后宅过下去,因而让她自己选择。 然而,诗诗却恭谨的道:“但凭王妃做主。” 顾烟寒想了想,道:“你往常都问王爷借《论语》看,如今便从这本书学起。往后练字,也从这本书里挑。” 诗诗应声。 顾烟寒望着她闷闷离去的背影,问颜夏:“我是不是太严格了?” 颜夏打趣:“王妃要是严格,那别的嫡母可就是恶毒了。往常人家的庶女,大多都只能识几个字,再学些女红便可。哪里像王妃这样,好坏都是要一一过目。您这般负责,往后有了小世子和小郡主,想来可要累坏。” 顾烟寒一笑置之。如今洛风虽然走了,但滋补的药还是每天送来。太后那里也不含糊,送的顾烟寒自己都不好意思。 五日后,席慕远从漠北寄回来第一封家书。 没有太多华美的辞藻,但却是起笔就询问顾烟寒的情况,随后问了老王妃与府里的情况。最后,告诉顾烟寒,他在漠北一切都好。 顾烟寒写好回信,又将给他新做好的衣服、肉干、玫瑰露与药品一并交与信使。同时,她派人去北院,询问老王妃是否有什么需要带给席慕远,颜夏却空着手回来。 “她没有要带给王爷的东西?”顾烟寒诧异。 颜夏点头,略有些委屈的道:“老王妃还训斥奴婢,说什么王爷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我们寄东西去,还说什么影响王爷作战。” 老王妃这是指桑骂槐变着法在损顾烟寒呢。 顾烟寒懒得跟她一般计较。 扫雪去送信使,回来的时候有些迟疑的在正院外徘徊。顾烟寒看不过眼,叫他进来:“有话就说。” “诗诗小姐也给王爷写了信。”扫雪道。 顾烟寒一愣,她记得见信使的时候,诗诗不在啊。 扫雪又道:“是在属下送信使离开之时,诗诗小姐向信使询问王爷的近况。而后将信给信使,拜托他一定要送到。” 正常来说,顾烟寒是王府的当权人。有什么要送去漠北的,直接交给她就是。诗诗特意绕开她,恐怕是担心顾烟寒扣下她的信件。想来那封信里也不会是什么夸顾烟寒的话。 扫雪难得智商上线一回,也是想到这一层。王爷和王妃好不容易和好,可不能再出差错:“属下去将信追回来!” 顾烟寒自然也想得到,但却没有上心:“不用,随她。往后她再寄信,你来回我一声就成。”她倒要看看诗诗要耍什么把戏。 漠北的战况在席慕远去后有所缓解,但皇帝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因为就在席慕远到达漠北的前一天,呼延无双被调回金狼王帐。此时与席慕远作战的是突厥另一员大将阿尔诺。 阿尔诺不及呼延无双,席慕远胜他是理所当然。但旁人不管,只道是席慕远赢了,洛北王果然名不虚传! 还有不少人在暗中对皇帝压制洛北王表示不满,气得皇帝每天都要服好几颗速心丸。 顾烟寒听见捷报也是开心,每天在王府等候的日子也感觉轻快起来。 她出府去探望老太君,桃桃习惯性的溜出正院去巡视它的领地。走到花园便晒太阳之时,它猛然被一个人抓住,带到了偏僻的角落。 桃桃不满的喵喵叫出声,冬至拎着它的脖子冷笑:“蠢猫!叫什么叫!这里不会有人听见的!更何况你主子都出门去了,谁救得了你?” 桃桃更加不满的在空中挣扎。 冬至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剪子,脸上的笑容愈发寒冷:“在王妃眼里,我们这些人的命还比不上你这只畜生的命值钱!她宁愿将玫瑰露给你,也不肯给我们这些大活人,简直可恶!你说说,她要是看到最喜欢的猫惨死,会有多伤心?” “我要挑断你的手脚筋,再把你弄得满身是血的丢去她的床上!吓死她!”冬至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举着漆黑的剪子不断的靠近桃桃。 猫咪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本能的感知到危险,不由得尖声叫起来。 “我不会让你那么痛快的就死了!我对付不了王妃,我就好好折磨你!折磨你就像是折磨她!凭什么她可以是王妃!我也可以是的!”冬至越说越恼怒,抬手将将剪子往桃桃亮丽的异色双眸中刺去。 顾烟寒回府之时,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极为锐利的猫叫。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提起裙子就朝那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拐过一个转角,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 扫雪将抢回来的桃桃送到顾烟寒面前,见它没事,顾烟寒这才松了口气。 她抱着桃桃,又看向倒地的女人,面色发沉:“一直是你在虐猫?” 冬至惊恐的摇头。 扫雪冷哼,将经过说出。他奉命暗中跟踪桃桃,直到今日总算是有收获。 顾烟寒听见玫瑰露三个字微微皱眉:“谁告诉你我把玫瑰露喂桃桃的?” 冬至面如死灰,知道自己是插翅难逃,全靠着一股不甘心与不服气强撑着反问:“难道不是吗?” 顾烟寒懒得跟她解释:“你只需给我记住一件事,我的所有东西,我爱给谁爱谁,你没资格置喙。至于人命和猫命哪个重要。我只知道猫永远是猫,人却有时候不是人。” 冬至哆嗦着不敢言语。 顾烟寒轻轻抚过桃桃炸毛的后背,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深涌:“挑断手脚筋是吧?我满足你。扫雪,将她拖去地牢照办。” “属下领命!”扫雪一把捂住还想要求饶的冬至,很快就带着她消失在院内。 顾烟寒回到正院,又叫来夏至:“你去打听下,看这几日诗诗是不是经常和冬至接触。”知道桃桃喝玫瑰露的,除了夏至与颜夏,就只有诗诗。 晚膳时分,夏至回来:“王妃,您猜的不错。您让诗诗小姐与卫姨娘少接触后,她不知道怎么就和冬至聊上,还给她送去一个络子。” 顾烟寒又一次去地牢。冬至被丢在昏暗的牢房内,被侍卫用冷水泼醒。 见到顾烟寒,她心底涌出一阵恐惧。 往常顾烟寒对她的责罚都没有让她上心,因而她也不知怎么就打定主意顾烟寒不敢对她怎么样。可如今,四肢上传来的剧痛将她这个不切实际的梦彻底叫醒。 “王妃……”她惊恐的叫着,试图让顾烟寒念旧情放过她。 对将自己的仁慈当做软弱的人,顾烟寒向来不会再给面子,冷声问:“谁怂恿你去对付桃桃的?” 冬至一愣。仔细思索着,随即喊出一个名字:“是诗诗小姐!” 顾烟寒挑眉:“诗诗是王府小姐,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污蔑的?” 冬至顿时大气不敢出,她又仔细思索好一番,肯定道:“是她!真的是她!她告诉奴婢您宁愿将玫瑰露喂猫也不愿意给奴婢,还说您要趁着王爷不在,将奴婢卖去窑子!王妃!奴婢真的是怕!真的怕!您绕了奴婢吧!” “叫诗诗来。”顾烟寒冷冷道。 扫雪有所迟疑:“小姐还小,这里……” “让她来。”顾烟寒坚持。呵,这孩子看着年纪是小,可心智却完全不必成年人差多少! 诗诗很快来了,迟疑的挪步到顾烟寒身边。见到冬至那凄惨的模样,着实被吓一大跳。 冬至也见到她,立刻大喊:“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让我去杀王妃的猫!” 诗诗连忙反驳:“我没有!王妃!你不要听她胡说!” 见顾烟寒没有言语,她哭出声:“王妃,我真的没有……爹爹走之前让我听你的话,诗诗会是乖孩子的……王妃……呜呜呜……” “她与你无冤无仇就不能害你,那我是与你又有什么血海深仇,你当初要那般对我?”顾烟寒望着冬至冷冷的问。 冬至一窒。她当奴才的时候,顾烟寒可以说是最好的一个主子。即使是她经常偷懒,顾烟寒也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她贪心不足…… 可冬至始终不明白诗诗为什么要对付她。 “你既然说诗诗害你,她是怎么害你的?”顾烟寒又问。 “她……”冬至蓦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杀了桃桃您就会伤心……让您伤心是报复您的最好方法……您……还说以后桃桃没了,您的好东西就都是我们的……” 诗诗面色苍白,指着冬至尖叫起来:“你胡说!你为什么要污蔑我!王妃,她胡说!” 顾烟寒不语,望着她没有表情的面容,诗诗的身子也不自觉发抖起来。 “扫雪,赏她一个痛快。另外,送诗诗回庄子。”顾烟寒转身离去。 若不是顾虑着席慕远,顾烟寒非要诗诗亲手杀了冬至不可。 诗诗听到这话不再管冬至,急忙哭着追上顾烟寒:“王妃!王妃真的不是我!您不要赶诗诗走!诗诗会听话的!只听您的话!王妃……” 她不慎摔了一跤,也不顾疼就爬起来继续追上顾烟寒。 顾烟寒蓦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与诗诗平视:“冬至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我清楚。等王爷回来后,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至于接不接回你,就是他的事。” 看着诗诗眼中的不服,顾烟寒的声音也冷了几分,“回到庄子上,好好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人要摸着良心。不求顶天立地,但求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你还小,有改正的机会。不然,夜路走多了,总要撞鬼的。” 她可以容忍小孩子调皮,但不能接受一个才这么大就心术不正的孩子!能说的、能做的,她都已经说到做到。能不能走回正道,就是诗诗自己的事了。 第86章 席慕远出事 第二日一大早,顾烟寒正要派颜夏去看看诗诗收拾的怎么样,正院外就闹了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你这是要王爷绝后啊!” “自己生不出个蛋,就要把我的亲亲孙女送走!你好狠的心啊!” “王爷不在,你这个蛇蝎毒妇要逼死我们祖孙啊!” …… 老王妃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传入顾烟寒耳内,正院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差到极点。 “我苦命的远哥儿!远哥儿!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毒妇!”老王妃骂着要冲进来,门口的侍卫死死的拦住。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老王妃身后探头探脑,顾烟寒看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走出去,老王妃蓄足力就要开骂,顾烟寒淡淡道:“您既然这么关心诗诗的话,不然也就陪着她一起去庄上吧。” 老王妃声若洪钟般嘹亮:“你休想!我是王爷的生母!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就是闹到太后面前,我也是有理的!” 顾烟寒不咸不淡:“您有理,我可有您的休书。” 老王妃还想要骂出来的话瞬间湮灭在腹腔中,不可置信的望着顾烟寒,面色之上闪过一道惊恐:“远哥儿真的给你了?” 顾烟寒笑眯眯的纠正:“是老王爷给您的。” 老王妃因为骂人而涨红的脸此刻变得苍白,内心挣扎着顾烟寒说的是真是假。 诗诗在她背后不停的揪着老王妃的衣服,想要她继续出面。 顾烟寒瞥了她一眼,道:“诗诗是一定要送去庄上的。您若是想,我也可以送您一道去。或者您搬去听香小筑也可。王爷走前说了,府里我当家。您就安心养老吧。毕竟洛北王妃只有一个。” “你威胁我?”老王妃恨得牙根痒痒。 顾烟寒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是啊。那又怎样?您现在要么回北院去,要么我送完诗诗,一并送您离开。我不像王爷那般对您好脾气,您在我用完膳之前自己掂量清楚!” 顾烟寒让人将早膳搬到廊下去,正对着站在月洞门前的老王妃,神态自若的用膳,看的老王妃更是气恼。 她深知席慕远对顾烟寒的宠爱,休书之事未免不是真的。再看躲在自己身后的诗诗,喜欢归喜欢,但到底只是个丫头,不是小子。 若是庶子将来还能另立门户,有个争家产的资格。一个庶女能翻起多大的风浪?生死荣辱到头来还不是得看顾烟寒这个嫡母的意思? 老王妃在心里仔细分析完这一切,转身走人。 诗诗大惊,没想到老王妃都镇不住顾烟寒。她从前在庄上见到的那些儿媳妇,哪一个不是对婆婆恭恭敬敬的?怎么今日会失算? 她连忙跟上去,口中更是不停的喊着:“祖母……祖母……” 平素最爱听的两个字,这会儿老王妃听得心烦。也不知道远哥儿是从哪里有了这么个女儿!居然一直都不告诉她! 蓦然,老王妃脚步一顿,问诗诗:“你生母是谁?” 诗诗面色大变,脑袋里飞速的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最后道:“爹爹没有告诉过诗诗……” 老王妃皱眉。她对席慕远的关心不算多,闻言也没多想的就站起来。 诗诗一把拉住又要离开的她,哽咽的问:“祖母也不要诗诗了吗?” 老王妃皱眉。她这个人喜欢温婉的女子,像诗诗这样能顺着她。因此对顾烟寒那直爽的性子才更是厌恶。 她蹲下身,抓住诗诗的手:“不是祖母不要你,是你嫡母实在恶毒!你要恨,就恨顾烟寒!她抢走了你爹爹!抢走了你娘的嫡妻之位!你要恨她!等王爷回来,你要想办法让王爷休了她!明白吗?” 诗诗郑重点着头。 老王妃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乖去庄上吧。等你爹爹回来,让他给你做主。” “那祖母给爹爹写信好不好?”诗诗央求,“爹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祖母写信给爹爹,告诉爹爹诗诗很想他好不好?” “好!”从未给席慕远写过一封信的老王妃一口答应下来,回到北院就洋洋洒洒写下好几页纸。 随后,她派小厮去驿馆送信。然而,那封信在王府打了个转,出现在顾烟寒的案头。 “王妃,这是小六子送来的。”夏至道。 顾烟寒摸着那厚厚的信封,嘴角一笑:“你知道私拆别人信件是犯法的吗?” 夏至撇撇嘴:“奴婢不知。” 顾烟寒提起小火炉上的药罐,随手将信丢入火中,面上假装惊讶:“诶呀,不小心烧了老王妃的信呢!” 夏至诧异:“您不看看吗?” 顾烟寒将药罐重新放上去:“没什么好看的,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是老王妃骂我,指不定还告黑状。送去边关也是让王爷分心,烧了干净。”更何况她也没偷窥人**的癖好。 诗诗没有收拾东西,顾烟寒让褚妈妈和颜夏帮着收拾,又派白虎亲自将人送去原来的庄上。理由是她身体不好,怕诗诗年纪小过了病气,这才送回来。 上次皇帝为了逼席慕远回来而放出去的谣言至今都传的很凶,庄头不疑有他,还送不少土特产让白虎带回来孝敬顾烟寒。 次月,席慕远的信使按期到达。 席慕远在信里写了一些边关的风景,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这些话也想了好久。更多的,还是叮嘱顾烟寒小心周围和照顾好身体的话。 顾烟寒依旧是回信。想到诗诗,还是提了一句。但为了不让席慕远担心,她并没有说太多,只是以还想让诗诗在庄上多玩两年为借口。 顺带的,她与席慕远探讨了一下往后该如何正确教导诗诗的问题。因为是真心想要这孩子好,不知不觉就占了大半的篇幅。 又一个月过去,席慕远的回信到。随带的还有不少漠北土特产,如百年野参、上好的兽皮等物。 信上依旧让顾烟寒好好照顾自己,提起诗诗时只说一句让顾烟寒看着办,对她百分百的信任。 最后,大约是他有些不满,着重强调一句:本王更想知道王妃的日子如何,少谈些别人。 隔着千山万水都能闻到他那股老陈醋。 顾烟寒忍不住笑了。 眨眼他已经离开三月,顾烟寒发现信使还没有离开,她就已经在期盼席慕远的下一封信。 当初陆篱接受封闭训练之时,她曾经混入军医队伍只为看他一眼。如今,如果不是这副身子太弱,她想必也要北上。 一月又一月的过去,很快便入了秋。席慕远还是归期无音。 秦雨涵来看她,宽慰顾烟寒:“如今漠北战局平稳,想必王爷很快就能回来。” 顾烟寒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秦雨涵嘿嘿一笑:“我去爹爹书房偷听到的。哥哥还想请命去前线呢,爹爹和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 顾烟寒刚落地的心一下子又悬起来。 长公主担心秦少安,不同意他去边关实属正常。忠毅侯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有军功在身,知道秦少安这样的贵公子最缺少的就是实战训练。如今边关形势稳定,席慕远又是个靠得住的人,加上两人还是表姻亲,秦少安这个时候过去,绝对是去军队镀金的好时机! 忠毅侯怎么会放弃? 难道边关的真实情况并不乐观?还是席慕远有事? 顾烟寒心里愈发的不安,问秦雨涵:“边关战局稳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去书房听到的。姐姐你放心,爹爹不知道是我。我给了守门的侍卫十两银子呢!”秦雨涵满脸的自豪。 顾烟寒却是猛拍一记额头。能看守书房的必定是忠毅侯心腹中的心腹,怎么可能十两银子就被秦雨涵收买!铁定是忠毅侯知道秦雨涵要来看自己,这才故意把消息放给她! 然而秦少安如今在户部当值,军饷粮草等物都要经过户部,他肯定知道漠北的真实情况。 想到这里,顾烟寒吩咐厨房做点心。 秦雨涵美滋滋的:“姐姐留了我吃饭还有点心哪?会把我养胖的!” “送给表哥的!” 下午,顾烟寒与秦雨涵以送点心的名义去户部见秦少安。 秦少安喜逐颜开,招呼着她们坐下,不客气的吃了起来:“烟儿妹妹,你来的正好!我忙得午膳都没有吃几口,这会儿早饿了!” “表哥忙什么呢?”顾烟寒问。 “这个时候还能忙什么?当然是军饷!你是不知道国库现在空虚成什么样……”他说着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闭嘴,脸色凝重的叮嘱顾烟寒与秦雨涵,“你们刚刚可什么都没有听到!” 两人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当即点头。 顾烟寒试探性的又问:“表哥有王爷的消息吗?” 秦少安神色一顿,随即一笑:“王爷不是每个月都给你写家书么,你不是该比我知道的多?” “姐姐这是怕王爷在漠北有了相好的,不告诉她!”秦雨涵严肃的道。 “不知羞!”秦少安哭笑不得,“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秦雨涵轻哼:“那个什么诗诗的,不就是从漠北带回来的吗!” 秦少安下意识的看向顾烟寒,见她脸色如常才道:“烟儿妹妹,你可知道这个诗诗并没有上宗碟。她上了族谱吗?” 席慕远这一支宗族本就子嗣凋零,如今族长就是席慕远。宗碟是宗正府的册子,即使是庶女也是王府血脉,也要登记。 诗诗怎么会既没有上宗碟,又没有上族谱? 顾烟寒可记得她与席慕远成婚第二日,席慕远就拉着她将名字写在这两本册子上,大声且幼稚的宣布她是他的人。 顾烟寒摇头。 秦少安虽然疑惑,但也松了口气:“这就好,说明王爷并非对她很上心。你也不要提醒王爷。将来添些嫁妆,找户好人家将她嫁了就是。一个庶女不会碍着你多少。若是个安分的,你便客气些。若是不安分,光是这两点你就能拿捏死她。” “表哥,这些不是你的心里话吧?”顾烟寒问。 秦少安笑着点头:“是祖母的意思。我原本今日下衙后就要去看你,你来的正好。将她送去庄上,做的很好。” 顾烟寒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但这会儿有人直言支持她,心里还是异常感动:“替我谢谢外祖母……” 秦少安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往后有困难,尽管派人来忠毅侯府报信就是。王爷不在,还有我们!” 又吃了几口点心,秦少安匆匆去批阅公文。 顾烟寒不着痕迹的挪到他身旁,试探性的问:“漠北的药物送去的多吗?” “多。”秦少安颔首,对着一张折子上的数字打起算盘,一五一十的算着。 秦雨涵拉着顾烟寒到一边,低声取笑:“母亲说,哥哥如今不像个世子,反像是个是账房先生。往后家里的账都要交给他去算呢!” 顾烟寒笑着,眼神却在案头的公文上打转。忽然瞥见一封漠北急报,趁着秦少安不注意便抽出来。 这是一封军报,大致说突厥大将阿尔诺已经被席慕远亲手斩于马下,如今又变成呼延无双领兵。 席慕远与呼延无双有过几次正面冲突,但谁也没讨到好。如今处于两军僵持状态。 顾烟寒对这些没兴趣,略过去正要看关键部分,才看见“中埋伏”几个字眼,信纸便被秦少安抽走。 “烟儿妹妹,公务不能偷看哦。”秦少安将东西藏到身后,“你们还是回家去吧。” “王爷真的没事吗?”顾烟寒又问。 秦少安躲开她的眼神:“今日王爷的信使不就要到了吗?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被他一提醒,顾烟寒才想起这件事,急忙转身回府。 信使已经等在王府。 顾烟寒一把抽走他手上的信,看到上面熟悉的字眼,这才稍稍放心。再看信的内容,无非是些天转凉,让顾烟寒记得添衣的嘱咐。还夸赞几句她上次寄过去的小鱼干。 顾烟寒的心这才落地,将新做好的小鱼干等物和回信一起交给信使。 等信的日子里,让她渐渐明白了鱼传尺素和家书抵万金的滋味。 晚间,她一个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到席慕远在喊她。 顾烟寒好奇的朝四周望去,发现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血色之下。朦朦胧胧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可那一句句烟儿却愈发的清晰。 顾烟寒的心里逐渐开始发慌:“王爷?”她呼喊,席慕远的声音却消失。 顾烟寒更加着急:“王爷!席慕远!重麟!你在哪里?” “本王在这里。” 虚弱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顾烟寒一惊,急忙转身,却被身后的血人吓一大跳。 她惊恐的后退,血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烟儿,是本王!” 顾烟寒这才看见血人那双狭长的凤眼。再看他的身上,的确穿着席慕远的铠甲。只是银白色的盔甲此刻已经染成一片血红,他的身上遍布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发髻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只有那双眼亮着光芒,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王……爷……”顾烟寒骇然,一种名为崩溃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你怎么了!” “本王好冷。”血人席慕远怔怔的盯着她。 顾烟寒本能的扑过去抱住他:“这样呢?” 席慕远同样回抱住她,那厚实的怀抱一如当初紧固,却冷的如同一块冰。 “席慕远……”顾烟寒忍不住抽咽出声,“你怎么了?你告诉我……” “本王……”他自己好像也有些疑惑,“死了……” 顾烟寒心里那最后一根弦被挣断,惊呼着:“不——”席慕远的身影却逐渐在她面前模糊,最后化作一滩血舞消失不见。 “席慕远!”顾烟寒惊恐害怕的在原地追逐,却发现周围地动山摇,仿佛世界崩塌一般。 “席慕远!” “你出来!你别走!” “席慕远!” “重麟!” …… “王妃!” “王妃你醒醒!” 夏至的声音将顾烟寒拉回,她怔怔望着烛光下夏至的面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死了……” 夏至不解。 顾烟寒忽地嚎啕出声:“席慕远……” 夏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王妃你做噩梦了!王妃假的!都是假的!那是梦!” 顾烟寒怔怔的听着她的话,夏至指着周围道:“王妃你看,你还在王府呢!是做噩梦了!王爷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有事呢?” 顾烟寒这才慢慢的缓过来。刚刚那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她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席慕远的拥抱,还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冰冷。 “夏至……我梦见王爷死了……”顾烟寒嘶哑着声音道。 上一世父母死后,她整日整夜都醒着。陆篱为了让她休息,给她强行注射安眠药物。然而,每一次都会被噩梦惊醒。 穿越过来后,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噩梦。 夏至宽慰着:“只是一个噩梦而已,王妃,您是太担心王爷。奴婢在外面守夜,听见您喊王爷,就知道您是做噩梦了。梦都反的,指不定王爷哪日就凯旋回京了呢!” 顾烟寒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也没了睡意,索性起身将席慕远之前的信又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天亮后,换上洛北王妃的行头直奔千禧宫而去,正好赶上太后用膳。 太后见她没什么胃口,宽厚的问道:“你平素都喜欢吃什么?哀家这就让小厨房去做。” 顾烟寒连忙摆手:“烟寒吃过才来的。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心里不踏实……” “梦见远哥儿出事了?”太后问。 顾烟寒点头。 太后宽慰着道:“你呀,就是太担心了。皇帝年前的时候,有一回去江南,哀家也是几夜没睡好,就担心他出事。结果你看,不好好的?你放心,远哥儿在漠北多年,不会有事。” 相比于皇后,皇帝更信任的还是太后。因此,有什么大事他也都会跟太后说。 顾烟寒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她仔细观察太后的表情,见她不像是撒谎,这才稍稍放心。 几天后,席慕远的家书又一次如期送达,顾烟寒这才彻底放心。仔细读着他的信,顾烟寒又迫不及待的写回信。 然而,即将收起之时,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转念之下,她又在信尾添了一句“王爷,下次我给你做些地瓜干送去好不好?你喜欢吃椒盐还是爆炒的?一定在回信里告诉我哦!” 仔细看着那句话,顾烟寒这才将信封起来交给信使。 次月初七,顾烟寒早早的就等候在王府。信使傍晚才匆匆到达。 顾烟寒迫不及待的拆开席慕远的信,里面的内容还是老样子,却唯独没有关于地瓜干的一言半语。 顾烟寒的心一瞬间沉了。 从前无论她问什么,席慕远都会一一回答。如今特地强调了这么一句,席慕远居然毫不提及。他绝不是忘记写,而是压根儿就没看到她的信!可上面的确是他的字迹与私印。 “王爷呢!”顾烟寒大怒。 还在喝茶的信使被吓得一个哆嗦:“王、王爷在漠北……” “少唬我!”顾烟寒恼怒,“王爷信任你才让你送信,你就是这么办差的?这根本就不是王爷写的信!” 信使被吓得跪倒在地:“王妃息怒!小的只是个信使,其余的一概不知的!上头将信发下来,小的送完军报再来给您送信,都是一样的送!信是谁写的,小的真的不知道……” “那王爷在漠北如何?”顾烟寒又问。 信使仔细思考着应对:“王爷与突厥在云中关僵持。王爷说,只要熬过秋季,入冬后突厥就会安分。” “还有呢?”顾烟寒又问。 信使摇头:“小的官职地位,军机要密知晓的不多,还望王妃见谅。” 顾烟寒怎么也再问不出消息,只能放信使去休息,让他明日再来取信。 回到正院,她将这几个月的回信一一看过。这些的确都是席慕远亲笔,但信的内容之间大同小异,且信上的墨迹干涸程度相似。 信纸都是同一种裁剪工艺,私印上的印泥与封口处的火漆质地也都看不出任何差别。 这些信是席慕远一早就写好的! 第87章 去漠北 顾烟寒的眼前顿时出现一片眩晕,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桌上的茶具被她不慎打落在地摔成粉碎,声响惊动守在屋外的夏至,连忙跑进来扶起她:“王妃怎么了?” “去忠毅侯府!” 老太君见到她便眉开眼笑的,又瞧见顾烟寒脸色不善,忙关切的问:“烟丫头怎么了?” “外祖母,我有事想问舅舅和表哥。”顾烟寒道。 老太君连忙派人去请人。不一会儿,父子俩就来了。 “王爷到底出了何事?”顾烟寒忙问。 忠毅侯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 秦少安脸色骇然:“你怎么知道王爷出事?” 秦少安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让顾烟寒一时难受的差点不能呼吸:“这你不用管!你们告诉我王爷到底怎么了!” 秦少安没有出声。 忠毅侯想要宽慰顾烟寒几句,被顾烟寒打断:“舅舅不用说那些虚的宽慰我。我不是那等没有见识的女子,只求舅舅告诉我实情!” 忠毅侯迟疑着。 老太君见顾烟寒面容坚决,心里叹了口气:“你就告诉她吧。这丫头脾气倔,你不说她不会死心。” 忠毅侯深吸一口气,示意顾烟寒坐下,才担忧的道:“王爷失踪了。” 顾烟寒一窒:“怎么会失踪?” “突厥人截获送去漠北的五千匹战马。王爷为将战马夺回,不慎遭到伏击。撤退的路上,为掩护士兵和战马,他留下断后,自此失了音讯。” 顾烟寒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多久了……” “两月有余。” 那正好是她梦见席慕远一身是血的时候! 顾烟寒问清楚了席慕远最后失踪的地点,浑浑噩噩的回府去。老太君不放心,想留她在侯府宿一晚,被顾烟寒拒绝。 回到王府,顾烟寒直接吩咐夏至去收拾东西,又叫来扫雪与煮酒。 “扫雪,你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天亮便随我去漠北。白虎,你再派两个信得过且身手不错的侍卫随行。” 两人脸色大变:“不行!王妃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要去找王爷!你们若是愿意,便乔装随我去。若是不愿,我便自己去。”顾烟寒心意已决。 扫雪自不必说,他虽然不赞同,但无论顾烟寒去哪里,他都会跟随。 白虎也不敢让顾烟寒单独去冒险,将府中护卫交与副侍卫长后,带着亲信亲自保护顾烟寒去漠北。 顾烟寒转身去检查夏至收拾好的东西,又添了不少药材后,她望着另一个包裹一愣。 夏至坚决的道:“王妃,奴婢也要去。” “不行!那里危险。” 夏至连忙道:“王妃,您不要丢下奴婢。您一人在外多有不便,奴婢可以帮您做很多事的!奴婢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在她的再三坚持下,顾烟寒只能同意。 随后她又叫来颜夏与管家,将王府中的事务一一交代妥当。同时,她连夜去了一趟北院。 老王妃睡得早,这会儿被顾烟寒吵醒异常不满:“哼,自己睡不着,也不让别人睡么?” 顾烟寒懒得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开门见山道:“我要去漠北。” 老王妃的睡意顿时消了大半:“你说什么?” “我要去漠北。期间王府就由您来主持中馈。不过我房里的东西您别想动。”顾烟寒直视老王妃。 老王妃盯着她半天,随即冷笑:“就这么点日子也熬不住了吗?还以为你是什么贞洁烈妇!” 她说的难听,令顾烟寒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王爷失踪了。” 老王妃一惊,端着茶的手微微颤抖,随即将茶杯一摔,猛地拍桌子指着顾烟寒怒骂:“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胡说什么!” “你说过,王爷在,洛北王府才在。如今他生死不明,我要去漠北找他。此事尚未外传,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是王爷生母。你最好也别声张。否则惹怒皇帝,泄露军情,王爷又不在,没有人保得住你!” “我离开期间,您别作妖。休书我找了个稳妥的人收好,一旦府里我的人出事,休书立刻就会被送去忠毅侯府。到时候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王爷,否则你将来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如今你靠着丈夫和儿子的军功,是所有王太妃里面地位最高的一个。若是王爷出事,即使别人再尊重你,儿子没有实权,你也不过是个虚衔!” 将利害一一给老王妃分析完毕,看着她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后神情复杂的脸,顾烟寒问:“您可明白了?如今不是您与我内斗的时候。” 老王妃震惊半天,最后瘫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颓废的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说是去找王爷,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与别人私通,趁机逃了?” “你想如何?”顾烟寒问。 老王妃起身走入内室,没一会儿托着一枚丸药出来:“这是梅花泪,你把它服了,我便信你。” 顾烟寒微微皱眉。 那漆黑的药丸即使被封在盒中,她也还是敏锐的可以嗅到里头夹杂着少说也有几十种毒药。以她的医术,恐怕还解不了。 “你想我死?”顾烟寒被气得不行。 老王妃被她灼灼的眼神盯着发憷,冷着脸道:“只要定期服用解药没事。” “若没有解药呢?” “每隔半个月会发作一次。”怕顾烟寒不同意,老王妃又刻意强调,“只要你最后回来,无论有没有找到王爷,我都会给你解药,将毒素彻底除去。你若是不服药,我便怀疑你是故意编了这些话诓我!” 顾烟寒冷笑:“如今王爷不在,府里我进出自由。若是真要与人私奔,早就走了!” “我不管!我决不允许洛北王府的声明有一丝一毫的危险!”老王妃将把梅花形的木盒往桌上一拍,“你若是不服药便走,我明日就告上宗正府说你私逃!王爷尚在戍边,你知道私逃的罪责!” 若非是担心老王妃这么做,顾烟寒压根儿就不会来特地告诉她这件事。没想到此时反而被她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 她若是私逃,非但正院里所有丫鬟婆子的性命不保,顾国公府也会受到牵连。还有席慕远的名声,也永远会有这么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老王妃疯起来是个不管不顾的人,顾烟寒又被她恨之入骨。若是能重创顾烟寒,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老王妃会用的很开心。 她可以不顾忌席慕远的感受,可顾烟寒不能。 最终,顾烟寒深吸一口气:“说话算话?” “当然!去漠北路途遥远,我可以先给你半年的解药。你定期服下,就不会有事。半年后,无论找到王爷与否,只要你回来,我就将真正的解药给你。往后,若是王爷安好,你还是洛北王妃。若是王爷真的不幸……”老王妃说着咬牙,“你我婆媳皆是寡居之人,你从宗族里为王爷过继一个孩子延续香火,百年之后也有人祭拜!” 为了席慕远,顾烟寒没的选。她取出名为梅花泪的黑色药丸,当着老王妃的面服下。 老王妃对她的果断有些惊讶,随即转身又入内室。没一会儿拿了一副腊梅色的梅花胭脂盒出来,里面静静躺着十二枚蜡黄色的解药。 “今日是十五,往后你每月初一、十五前将解药服下。若是不服,**蚀骨的滋味,你自己体会。”老王妃将解药丢在桌上。 “我也去通知忠毅侯府。若解药是假的,您谋害儿媳的罪名可就坐定了!”顾烟寒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气得老王妃的脸色再次惨白惨白。 天亮时分,顾烟寒换上男装出发。 老王妃被她吵醒后也是一夜未眠,清晨倒是起来送了她一程。可顾烟寒深知这并非是她担心自己,而只是为了提醒她梅花泪之事。 因为怕突厥细作潜入答应,一路上城防关卡盘查的极为严格。好在顾烟寒早有准备,出发前便让扫雪去户部将所有的相应的文书弄齐。 他们一行人扮作北上寻亲的家属,穿的并不显眼。一路上见过不少流民闹事或是匪患,都有惊无险的躲过了。 越是往北,天气就越是干燥。风沙吹在顾烟寒原本细腻的面容之上,显得她更加憔悴。 走了一个多月,总算到达边关。云中关已经封闭,进出都非常的难。席慕远的军队就驻守在此。 望着那紧闭的沉稳,扫雪提议:“王妃,煮酒尚在军中,不若让属下先去通知他?” 他当年也在此从军,不少将士都认识,一个人进城问题不大。 “你想办法让他来接我们进去。找个地方落脚碰头就成。不要声张。”顾烟寒道。 扫雪会意离开。 傍晚时分,紧闭的城门终于打开,换上便服煮酒随扫雪匆匆骑马而来。见到顾烟寒一头跪下,声音因竭力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王妃!”面容满是愧疚。 “有什么话进城再说。”顾烟寒起身。 茶棚里往来行人众多,已经有不少人侧目看向这里。顾烟寒不想引人注意。 煮酒微微颔首,带着顾烟寒的马车进城,停在一处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门口。 顾烟寒刚进去,煮酒便立刻跪下:“请王妃责罚!”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烟寒压制着内心的不安问。 煮酒说的与忠毅侯告诉顾烟寒的差别不大,而且更为细致。当听到他们搜寻三个月还没有找到席慕远之时,顾烟寒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席慕远的野外生存能力极高,若是这么久还没有他的消息,真的是凶多吉少…… 煮酒见她脸色发白,更是愧疚:“王妃,对不起……王爷让我留守军中,我当时应该一起跟过去……我跟过去就好了……” “起来吧……”顾烟寒的声音微微发抖,“现在军中怎么样?” 席慕远不在,铁定军心不稳。 “军中人心浮躁,全靠干将军几人在支撑。但干将军年轻,军中有些老将不服。马将军、郑都尉等人都主张主动进攻,但王爷走前吩咐死守,这些日子军中都在为此争吵。” 原本煮酒是很警觉的一个人,这些军事机密绝不会告诉顾烟寒。可席慕远失踪三个月,他忙得焦头烂额。此刻见了顾烟寒,就如同又有了主心骨一般。 可顾烟寒没有在军中,对煮酒说的这些人了解的并不多:“军中的事我不甚了解,王爷带你出来是想要历练你,你仔细斟酌,按着王爷教的做就是。” 煮酒应声。 顾烟寒又道:“明日你可有空?有的话,带我去王爷失踪的地方看看。” “那里是关外……” “我知道。”若非是如今轻易不让出关,顾烟寒也不会惊动煮酒。 煮酒看向扫雪与白虎,那眼神很明显是想要拒绝。席慕远已经失踪,他不能再让顾烟寒陷入危险。 然而扫雪与白虎都只能冲他摇头。 一路上他们几乎每日都在劝顾烟寒返回京城,可非但没有半点作用,反而令她北上的决心更坚定。 煮酒又道:“突厥近几日发动几次小规模的进攻,很有可能是得到王爷失踪的消息在试探。若是长久下去,云中关还不知道能守多久……王妃,您不该来这般危险的地方!” “我是来找王爷的。见到王爷平安,我就回京城。”顾烟寒道。 煮酒更是焦急:“可如今关外每日都有不少的突厥人巡查,王妃若是出去有个万一,属下没办法向王爷交代!” “找不到他我不会回去。天色不早,你早些回营。明日带我出关。若是无暇抽身,帮我们办齐出关的文书,让扫雪和白虎陪我去就行。” 煮酒绝不愿顾烟寒以身涉险,心下想了半天,只能想出来一个拖字诀:“那王妃保重!属下去看看文书的事!” 这里是席慕远的一处院子,地窖里藏了不少粮食和水,还有密道可供离开。顾烟寒仔细摸索一回后,便早早的熄灯睡下,为明日做准备。 然而,第二日一直等到天黑,煮酒都没有将文书送来。只说是参军不批。 第三日也是如此。等的顾烟寒心焦无比,恨不得冲去帅帐内自己在通关文书上敲章。 第四日,煮酒照常来请安。刚说完文书没有弄好,就听见顾烟寒冷笑:“是你根本就没有帮我去弄吧!” 煮酒连忙垂眼:“属下不敢!” 顾烟寒冷哼:“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的安危。但你们也要知道,晚一天王爷就多一分危险!你们是想用王爷的命来换我的命吗?” 几人齐呼:“王妃恕罪!”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令屋里压抑的气氛更是紧张。 “不会是你被跟踪了吧?”扫雪低声问。 煮酒疑惑:“不该啊,我一路都很小心的。” 白虎抽剑:“我去看看。” 煮酒与他一道出去,两人才走到院子里,院门就被人粗暴的踹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传进来,白虎立刻拔剑,煮酒却拦住他。 “这不是煮酒校尉吗?”一个刀疤脸的中年男子嗤笑着瞥过煮酒又看向屋内,“听闻校尉藏了个?” 煮酒怒斥:“不准胡言!” “校尉不要这样紧张。朋友妻不可欺,我们还是懂的。今日来,就是想拜会一下嫂夫人。”一旁那个胡子灰白的男人也不怀好意的笑道。 “混账!收回你们的话!”要不是看同在军中效力,如今又是用人之时,煮酒铁定砍了他们! 顾烟寒在屋内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见他们还想要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她起身出去。 屋外几个男人都穿着盔甲,见到顾烟寒眼睛齐齐一亮。 扫雪亮出洛北王令牌,冷声怒斥:“还不见过洛北王妃!” 众人惊骇。 扫雪与煮酒从小就跟着席慕远在军营里晃,他们都是认识的。就是握剑的白虎,他们往常去洛北王府议事之时也都见过。 眼前这女子虽然没见过,但那超凡出尘的气质与倾国倾城的容貌,与传言中的洛北王妃无二。 老将马海信了三分:“真的是洛北王妃?” “我不是,难道你是?”顾烟寒望着刀疤脸反问。 一旁的灰白胡子又道:“若真是洛北王妃,就该见过小女。” 扫雪适时的提醒顾烟寒:“这是郑姨娘的父亲。” 顾烟寒恍然,挑眉问:“郑氏在王府心怀不轨,毒害妾室秋竹。这件事,王爷通知过郑都尉了吧?” 郑东心中恼怒,却不敢表露出来太多,冷声道:“既然是王妃,就该好好的在京城带着。来边关做什么?” “这里仍旧属于洛北,本王妃还巡查封地有什么问题吗?”顾烟寒反问。 郑东没了话。 马海又道:“边关危险,还请王妃早日返回京城。” 屋外忽然又来几人,为首一人约摸有两米高,身材无愧,一双眼凌厉异常。 他的眼神扫过顾烟寒,冷声问煮酒:“怎么回事?” “干将军,这是我们王妃。”煮酒介绍,“王妃,这是干云将军。” 顾烟寒微微颔首。 干云倒是一愣,又见到扫雪手里的令牌,忙给顾烟寒行礼:“王爷帐下干云,见过王妃!” 顾烟寒原本以为他会是最难搞定的,没想到干云倒是个实心眼。 “干将军请起。”顾烟寒瞥了眼马海与郑东,“将军倒是个有礼之人。不像你这两个下属,见到本王妃还是一脸倨傲。不知道见了王爷,是否也是这样?” 干云素来敬佩席慕远,又听闻顾烟寒是他的贤内助,因此也敬重。闻言,立刻低斥:“还不给王妃行礼!” 军中武人素来傲慢,见过同级的文官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顾烟寒这一届女流。 可迫于席慕远与干云的威严,马海与郑东两人不得不给顾烟寒行礼:“末将见过王妃。” “免礼。”顾烟寒淡淡道。 干云拱手道:“云中关危险,还请王妃回京或者移步到洛河城的王府。” 马海忙附和:“正是。一旦开战,我们没有人力能分出来保护王妃。”这是暗指顾烟寒添乱。 “几位将军的顾虑我明白。我是来将将士们送药的。”她说着引众人去偏厢房,里面摆着好几口箱子,都是伤药和绷带等物。 干云面露喜色。这些东西都是军中最需要的! 郑东不屑:“王府金银无数,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扫雪狠狠剜了眼他:“这是东西都是沿路王妃用自己的陪嫁采买的!” 煮酒也冷冷道:“王府金银再多,也是王爷和王妃的!郑都尉说的这般理直气壮,是觉得王府银子都是你的?还是已经将自己的家底全部补贴军饷,所以才觉得王妃这是应该的?” 郑东一张老脸被羞得通红。 干云给顾烟寒行了个大礼:“王妃大义!末将牢记于心!” “王爷与将军们在前线,我身为妇人能做的不多,不过是尽一些心意。”顾烟寒荣辱不惊。 马海假装疑惑的问:“听闻王妃已经进城几日,怎么今日见到干将军,才愿意将药材拿出?莫不是信不过煮酒校尉?” 怪不得他的官职高,一开口就是一箭双雕!既能挑拨顾烟寒与煮酒的关系,又能让干云起疑。 顾烟寒不急不缓的解释:“这些药若是保管不当,药效受到影响,对将士们医治不利。我本想直接交给洛风,但他带人去采购药材还没有回来,因此才拖延至今。听闻洛风今日会返回,本想交给煮酒。如今干将军等人都在,正好可以将药材一并带去给洛风。” “多谢王妃!”干云更是欣喜。他派自己的亲信押送药材会军营,又打发掉马海和郑东。 顾烟寒这才问及他要出关文书。如今席慕远不在,整个云中关都是干云说了算。 干云对此很迟疑:“关外就是突厥人的地方,王妃,末将实在不能让您深陷险境!” 他是个性子比扫雪还有执拗的人,说什么也不同意。留下一队人保护顾烟寒后,自己匆匆回到军营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轰隆隆的声响便响彻边城。 夏至疑惑的问:“打雷了吗?” 顾烟寒面色苍白:“不……是突厥人在攻城!” 第88章 突厥攻城 黑云压城,城中的所有人都紧张到极点。 突厥的投石车一辆辆排列在城外,巨大的滚石不断从天空中落下,城内到处都是人群的尖叫与士兵的怒吼。 “王妃,快进地窖!”扫雪在外面焦急的提醒,顾烟寒却将长发简单的束起,穿着一身便于行走的常服开门而出。 “我们去城楼。” “不行!那里危险!”扫雪与白虎同时反对。 “攻城拼的除了战略就是人数。洛风的急救没我有经验,我能帮上忙!”顾烟寒要出去,被扫雪一把拦下。 “属下决不能让王妃以身涉险!” 顾烟寒有些恼怒:“我躲进地窖又怎么样?若是城破一样难逃一死!更何况我不是没有能力帮他们!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 扫雪咋舌,顾烟寒将药箱堆到他手上:“帮我带过去!走!” “王妃!”顾烟寒已经出门,扫雪只能跟上。 干云派来的一队士兵原本对保护王妃而不能上阵杀敌而感到不满,这会儿见王妃主动前往战场,更多的是觉得她去添乱。但是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而不是囚禁,没有办法阻止顾烟寒。 一路上都是逃难的民众,煮酒在主持城防,顾烟寒便在城楼下停下。洛风的药棚就搭在一边,不断有伤员从城楼上被运下来。 “你怎么来了!”见到顾烟寒,洛风大吃一惊。 “来帮你!”顾烟寒已经撩起袖管,在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面前蹲下身给他帮止血带。 “重麟知道非杀人不可!”洛风惊悚一声,忙继续帮人处理伤口。 顾烟寒将一人的伤口处理好,抬头见扫雪等人蠢蠢欲动的望着杀声连天的城墙,道:“你们去杀敌,我这里有夏至打下手就成。”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听声音突厥人已经登上城墙,多一个人就有一份希望!更何况,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了我。”顾烟寒实话实话。 干云派来的亲信对顾烟寒的干脆利落由衷的感到钦佩:“王妃大义!末将先去城墙杀敌!” 扫雪与白虎对视一眼,对顾烟寒略一拱手,也提剑上城墙。 夏至这段日子跟着顾烟寒耳濡目染,学到不少医术。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帮顾烟寒打下手完全不成问题。 她与洛风的两个药童忙得团团转,顾烟寒与洛风两个主力更是忙得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 偶有间歇,顾烟寒擦去满头大汗,就见城墙上除了有大应僵尸的尸体摔落,还有不少突厥人的尸体。 来不及多想,顾烟寒喘口气后又忙去给刚送来的伤病将胸口的长箭拔出。 刚给他止血完毕,顾烟寒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略带嘶哑、满是激动又欣喜的声音:“烟儿!” 她下意识的回头,呼延无双的弯刀割破一人的咽喉,正在城墙上欢喜的望着她。 疯了! 顾烟寒只感觉头皮发麻,不看满脸都是血的他,继续低头处理伤口。 “杀了呼延无双!”煮酒高呼一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突厥主帅,纷纷朝呼延无双攻去。 呼延无双击杀两人,直接跳下城墙,用轻功平缓的落地。 下面就是伤员与后勤,干云不敢让人射箭,下令煮酒追击。 扫雪与白虎见呼延无双直奔顾烟寒,更是焦急,已经先一步追来。 顾烟寒正在给人缠绷带,肩膀猝然被人拉起:“烟儿!” 一回头,就是呼延无双那双灿烂如太阳的琥珀色双眸,以及他真心实意又满足的笑荣。 周围的人全部用异样的眼神望着顾烟寒,令顾烟寒浑身不舒服,低斥:“你想害死我吗!” 呼延无双一窒,察觉到身后的杀气,将顾烟寒推离战场,自己反手挥刀挡住扫雪的全力一击。 白虎同时也赶到,呼延无双独自与两人周旋。煮酒随即又带人前来,一下令呼延无双处于劣势。 顾烟寒知道自己不能添乱,招呼夏至一人扛起身边伤员的手臂,带着他往更安全的地方撤去。 刚将伤员放下,呼延无双便已经被人团团包围。 顾烟寒心底涌起一抹担心,随即又被她刻意压制下。如今两国交战,她怎么还能同情起敌军主帅。 她躲开呼延无双满怀期待的琥珀双眸,低头继续帮人处理伤口。一旁的洛风长长叹息一声。 呼延无双与席慕远齐名便足以知道他的实力,他非但重创扫雪,还让煮酒连折好几个人手。但就是这样,他自己也没讨到便宜,身上的刀伤就这会儿已经多了不少。 深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呼延无双遗憾的望过顾烟寒僵硬的背影,吹出一个悠长而尖锐的口哨。 城墙之上冲出来一队武功不低于扫雪的突厥暗卫,与呼延无双里应外合,愣是让他突破包围圈,利用轻功登上城墙,在层层箭雨下扬长而去。 这次仍旧是突厥人的试探,因此打的时间并不长。天亮时分开始进攻,下午之时便已经撤退。 将士们累的席地而眠,顾烟寒与洛风却不能休息,与军医们一道继续为伤员诊治、包扎伤口。 干云给将士们吩咐完后续军令,按着剑柄来到城墙之下:“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这里忙着,干将军如果是为了呼延无双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确与他认识,其余关系一概没有。”顾烟寒言简意赅。 郑东也存心要看顾烟寒笑话,跟着干云一道走过来。闻言冷笑:“刚刚呼延无双喊王妃闺名之时,我们可都听到了!” “嘴长在他身上,爱说什么是他的事,与我何干?”顾烟寒冷冷反问。 “女儿家的闺名哪里能被一般人知道!” 顾烟寒包扎好一人的伤口抬起头来望向郑东,眼神挑衅:“呼延无双若是一般人,郑都尉怎么还没把他拿下?” 郑东顿时被噎住,一张脸被反讽的通红。 顾烟寒又起身去为另一个伤员处理伤口。箭头断在肉里,要取出来才成。 “夏至,麻沸散。”顾烟寒头也没回的伸手,却发现半天都没有东西递来。 回头,夏至正苦恼的翻着药箱:“王妃,麻沸散用完了……” 顾烟寒又看向眼前这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士兵:“没有麻沸散,我就这么帮你将箭头取出来成吗?会非常非常的疼。” 小士兵皱着眉应声:“可以……您下手轻点……” “我会尽量快一些。”顾烟寒一笑,让他咬住一块干净的毛巾,又回头看干云,“你们两个来压住他的肩膀。” 干云与其亲信照做,顾烟寒用烈酒在伤口处消毒,又接过夏至用烛火烤过的手术刀。 干云见她将一把奇形怪状的锋利小刀滑向章军伤口,不由得瞪大了眼。抬头又见洛风没有阻止,只能忍下心底的诧异。 小兵因疼痛而发出的声响被毛巾吸收大半,顾烟寒将镊子探入伤口,将断掉的箭簇取出,这才帮他将伤口缝合。 “箭头没有毒,这几日注意伤口不要碰水。好好休息。”利落的在线处打了个结,顾烟寒剪断伤口嘱咐几句,再一次起身。 洛风好奇的走过来:“你的针怎么是弯的?还有这个是什么?”他指着镊子。 “我来之前特地定做的。弯针缝伤口更加简便,而且也可以最大程度上减轻病人的痛苦。这个是镊子和手术刀,我那里还有一套,明日送你?” 洛风一笑:“好!” 顾烟寒又去为其他人处理伤口,干云再一次跟上:“王妃,今日之事,恐怕你还要多解释两句。” 顾烟寒给一个被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的兵士扎针,背对着干云:“干将军,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关键在于你们是想信我,还是想信呼延无双。” 干云一愣。他这人是个直肠子,又极其钦佩席慕远。因此呼延无双一开口,他就觉得好像是玷污了席慕远的名声,这才跟着顾烟寒。 如今被顾烟寒这么一说,他倒是恍然。 马海不咸不淡的又道:“呼延无双刚刚不顾一切的冲向王妃,倒是像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份深入险境的勇气,令我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好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宁愿独自跳下城墙?” 这老东西说话就喜欢这样拐弯抹角的骂人。 顾烟寒冷冷道:“马将军是聋了吗?不是见到他冲向我了么?” 郑东眼前一亮:“你果然与他关系不一般!” 顾烟寒剜了眼他:“如今王爷失踪之事,呼延无双只是猜测。若是他挟持我用来威胁王爷呢?倒是你们两位,我才来云中关没几日,就对我几次三番刁难。”她说着拔高声音,“是当真以为王爷回不来,就可以随意折辱王爷正妻了吗!” 她蓦然发难,将马海与郑东震得脸色微变。 除却呼延无双这个插曲,顾烟寒今日的表现可圈可点,比身为小神医的洛风还要出色。更何况她还是这样贵重的身份。 煮酒也冷着脸道:“呼延无双与我们家王爷向来不合,几位将军远在边关不知京城之事。呼延无双尚在京城之时,便是这般的无耻!今日不过是故技重施!你们若中计胆敢伤害王妃,对得起王爷吗!” 马海与郑东站在原地不敢言语。 干云干咳一声,冷声道:“马海、郑东对王妃诸多不敬,念抗敌有功,罚俸一月。剩余,等王爷归来后再行定夺。” 马海、郑东不敢多言,灰头土脸的离开。 “末将还有军务。请问王妃是何时回府?末将好派人护送。”干云问。 顾烟寒扫了眼还处在昏迷当中的扫雪,皱眉问:“我可以住王爷那里吗?” “这……”干云迟疑,“王妃见谅,王爷住处有诸多军机要密,便是末将也不能进出。末将不敢做主。” “那你派人将扫雪好生照料,我这里有白虎护送就行。只要突厥不攻进来,城内不会有太多危险。你们重新修筑城防还需要人手,不必为我再分出来一队人。” 干云见她办事有调理,非但没有一点世家女子的娇气,反而比他这个男人还要爽快,原本因席慕远而对顾烟寒有的三分敬重之中,又多了几分对顾烟寒本人的佩服。 他照着顾烟寒所说的去做。 白虎受了轻伤,但问题不大。 扫雪是失血过多,醒来后得养一段日子。他和呼延无双在京城就有旧怨,刚才见面更是冲的最猛,因此才伤的这般严重。 一直到掌灯,医馆的伤员总算是照料的差不多。顾烟寒一双手累的如同灌了铅,抬都抬不起。 洛风给她递了杯热茶:“喝点。回去早些睡,明日你不用来,我来复查伤员。” 顾烟寒一笑,取下脖子上的腊梅木盒:“你知道这个吗?” 洛风打开看了眼,眉头微皱:“梅花泪?” 顾烟寒颔首:“你有办法做出来解药吗?” 洛风疑惑的摇头:“梅花泪中有二十四种毒药,每种毒药药性不同。炼制过程中,在不同阶段放入不同的毒药都会导致梅花泪的成品不一样。因此,解药也千差万别。没有制毒秘方,我配不出解药。你怎么会有这个?” 顾烟寒叹了口气:“没什么……你有空的话,就帮我研究下这个吧。” 洛风见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十来枚短暂性解药收好,细细在空中嗅了下。淡淡的梅花清香传来,让他眼皮一跳,立刻抓过顾烟寒的手给她把脉。 白皙的手腕上,一朵单色的梅花正妖冶的绽放。 洛风的脑子蓦然嗡一声:“你中了梅花泪!” “你轻点声!”顾烟寒连忙拉着他坐下。这里到处都是席慕远的亲卫,她还不想这么早走漏风声。 “怎么回事?”洛风忙问。 顾烟寒如实告知,洛风猛然拍桌:“她还是人吗!重麟生死不明,她居然这样威胁你!” “算了,半年后我回京,她就给我解药。”顾烟寒示意他淡定。 洛风冷哼:“希望吧。但她既然能做出这种事,半年后重麟若在还好,若不在,你怎知她不会趁机让你殉情?” 顾烟寒不语。 洛风又道:“你死了,她就是王府唯一的当权者。她也可以给重麟与你再过继一个孩子。到时候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肯定与她亲,你与重麟不过是祠堂里两块积灰的灵位。” 顾烟寒有些头疼。 洛风转身去给薛绍写信,又宽慰道:“不过你别担心太多。漠北有种灵药叫做夜行草,如果能得到这个,解毒有望。” 顾烟寒的重点却在另外一件事上:“王爷真的没有消息吗?” 洛风给信封口的动作一顿,望着她为难的摇头。 顾烟寒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去:“明日我想出城去看看。” “不行!呼延无双知道你来,肯定会加强对云中关的监视。你出去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顾烟寒深深的叹了口气,招呼夏至和白虎回到小院。 给自己泡个热水澡,回到床上明明已经困得不行,满脑子却反反复复都是席慕远的身影,怎么也睡不着。 一直到天快亮,她才睡一小会儿。醒来,双臂更是酸痛难耐。别说是手术刀,就是筷子都握不住。 夏至看的心疼:“王妃,您别去医馆了,好好休息吧!” “没事。不过是运动过量,过几天就好。那么多伤员,就洛风和两个军医,忙不过来的。”顾烟寒带着她出门去。 中午顾烟寒便与洛风等人一道在医馆用的饭。虽然菜色也不错,但比起王府差远了。 洛风还担心她吃不惯,但顾烟寒忙了一上午,见到热菜热饭都快感动哭,竟比在王府之时吃的还要多几口。 期间,她还与洛风谈起将伤员按病情分地方安置的事。外伤伤人集中在一处,内伤伤员集中在另外一处。 毕竟术业有专攻,每个大夫擅长的领域不一样,这样可以最大可能的利用为数不多的大夫资源。 洛风叫来另外两个军医商量后,当即同意。 顾烟寒在后世学的是中医与急救,内外科都有涉猎。洛风诊脉之术比顾烟寒娴熟,选择内科。顾烟寒就选了外科。两个军医一人各选一处。 随后,顾烟寒又将急救颜色分级法说出。由于这里用品简单,且战况紧急,顾烟寒只分作两类。 若是伤员性命垂危,则系上红色丝带,证明立刻需要手术。如果伤员需要手术,但并未危及性命,则系上绿色丝带。 这样可以保证用最少的医疗资源,救下最多的人。得到洛风等人的一致支持。 下午,顾烟寒登上了城楼。工匠与士兵们正在补修,煮酒监工。见他来,连忙上前:“见过王妃。” 顾烟寒微微颔首,望向西北角的一处山峦:“那里就是贺兰山?” 煮酒颔首,眼神也跟着惆怅起来。席慕远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顾烟寒站在原地久久的凝望着,一直到天黑看不见,才缓步从城楼上踱步而下。 这几日顾烟寒的生活便是这样,平日里照顾伤员,空下来就去城楼上坐一会儿。 一开始大家都顾忌着她王妃的身份,但几日下来也没见顾烟寒端架子,医治伤员尽心尽力做的又好,大家不由得在暗中敬佩顾烟寒,连带感慨席慕远眼光好。 然而,顾烟寒要的出关文书始终不愿意给她。 这几日伤员的情况稳定下来,洛风就打发顾烟寒去休息。她疲倦的躺在床上,仔细思索着自己独自用抓钩爬下城墙的可能性。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深夜。纱帐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顾烟寒本能的握紧藏在枕下的匕首。 一道人影映在帐外,朝她伸出手。顾烟寒正要抽出匕首,那双手又蓦然收回。 “烟儿?”呼延无双竭力压制着的声音响起,轻轻的唤着她,“烟儿?” 顾烟寒长长的松了口气:“怎么是你?” “你醒了!”呼延无双欣喜,下意识的想要掀开帘子,又怕冲撞顾烟寒,失落的收回手。 “你怎么进来的?”顾烟寒听着外面安静,不像是突厥又攻城。 呼延无双一笑:“云中关的城墙挡不住我。” “趁被人发现前,你快走吧。”顾烟寒催促。这里不比京城,武将们都是暴脾气,为给席慕远出气,分分钟就可能剁了顾烟寒。 “我来看看你可好。”呼延无双低声道。 顾烟寒叹了口气:“你只要装作不认识我,我就能很好。” 呼延无双略带自嘲的一笑,随即又道:“席慕远死了,你跟我走吧。” 顾烟寒一窒,立刻掀开帘子:“你胡说什么!” 呼延无双本想君子一回,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顾烟寒一出来他就捂住眼。可又没管住男人的本能,想偷看一眼,结果发现顾烟寒穿戴整齐,还是白天的装束。 “他没死是不是?”顾烟寒忙问。 “他若是没死,怎么你来了这几还不出来?”呼延无双问。 顾烟寒顿时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贯穿一般,撕心裂肺的痛。 “跟我走吧。”黑暗中,呼延无双的琥珀色双眸闪着期待的光芒。 顾烟寒摇头。 呼延无双只感觉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很:“烟儿……” 顾烟寒打断他:“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一句,那日让你当冲锋之人是想要你死。你与其在我这里白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收拾那个人。” “我可以从他手下护住你。”呼延无双脸上闪过一道诧异。顾烟寒居然能发现这一点! 顾烟寒没有理他,又问:“那日伏击重麟之人,是你吗?” 即使灯光不甚明亮,呼延无双也能感受到顾烟寒眼眸中的冷光:“若我说是,你待如何?” “杀了你。”顾烟寒郑重其事,没有一丝犹豫。 呼延无双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那我还真该感谢他们那日将我调回阴山。”语气又是轻松又是失落。 顾烟寒也松了口气:“行了,你走吧,以后别来。” “我可以带你出去。”呼延无双忽然又道。 顾烟寒一怔。 “你不是想去找席慕远么?我陪你去找。”呼延无双又补充道。 第89章 席慕远归来 顾烟寒迟疑些许,点头:“好!”她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如今有机会能找到席慕远,自然不会放过! “我要将白虎带上。”她说着要推门去喊人,被呼延无双拦住:“我把他迷晕了。” 顾烟寒咋舌。她就说怎么她跟呼延无双说了这么久的话,白虎一点动静都没有。 “烟儿,我带你去找他。若是没有找到,你跟我回漠北好吗?”呼延无双带着几分忐忑的问。 顾烟寒摇头。 呼延无双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你要为他守节?” 顾烟寒一听见席慕远出意外就特别烦躁:“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好吗?我相信他还活着!” 呼延无双看得出她的不耐烦,只能不再提醒:“那我们走吧。” 顾烟寒跟着他出门,才出去,呼延无双蓦然停下脚步:“有人来了!”难道是他被发现了? 顾烟寒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果然有不少脚步声传来:“你先走,守军知道我的身份,不会对我轻举妄动。” 呼延无双也知道自己被发现只会令顾烟寒的处境更加艰难,朝屋后走去。蓦然脚步又是一顿,“烟儿,那日攻城,我并非是想让你遭人猜忌!”他只是见到顾烟寒实在是太开心,一时忘乎所以。 顾烟寒微微颔首:“我知道。” 呼延无双顿时喜逐颜开,轻快利落的翻墙而出。 睡熟着的夏至终于被吵醒,揉着眼睛从偏厢出来:“王妃……怎么了?” “白虎被迷晕了,你去弄醒他。”顾烟寒吩咐。 不知道怎么,她瞧着原本漆黑的云中城此刻不断亮起火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来的路上,怕遇上黑店,顾烟寒做了不少提醒神脑的东西来对付迷药。这会儿正好。 夏至连忙照做,她刚扶着白虎出来,院门就被人大力踹开。 层层火把照亮小院,煮酒寒光满面的走来:“请王妃移步。” 夏至天真的问:“煮酒大哥,是突厥人又进攻了吗?” 煮酒没有应声。 白虎扫了眼他身旁的人,骤然拔音调质问:“你想做什么!” “请王妃移步!”煮酒将手按在剑柄之上。 “干云呢!”白虎厉声问道。 煮酒猝然抽剑指向他:“若是不想王妃无恙,还请白虎大哥配合。” 话音未落,他的长剑已经划向顾烟寒。削掉她耳边垂髫,直指咽喉。 夏至惊呼:“煮酒大哥!你在做什么!” “混小子!你居然敢背叛王爷!”白虎大骂着要上前,被煮酒的剑光晃到,担心顾烟寒安危,他又生生止住脚步。 扫雪与煮酒的武功都是他教出来的。扫雪擅力,且头脑简单、心思单纯,因而在武学之上略胜煮酒一层。 然而,煮酒的武功也不弱。而且他头脑灵活,剑法更是巧妙多变。这么近的距离,若是他想伤顾烟寒,白虎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虎气得要爆炸:“混账东西!你忘了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吗!是王爷!你居然敢拿剑指向王妃!” “我没有背叛王爷!”煮酒怒斥,“但干云拿着鸡毛当令箭,坚守不出,实在是窝囊!今日,我们便要取了他这代帅的位置!” “那关王妃什么事!”白虎怒斥。 “王妃是王爷正妻,王爷走前,有一封公函夹在给王妃的家书之中。因此,王妃才在王爷失踪后,千里迢迢远赴漠北。”煮酒道。 夏至与白虎没听懂。 顾烟寒挑了挑眉,问煮酒:“你们想要利用我?” “只是想要请王妃将公函去帅帐公示。”煮酒道。 顾烟寒伸手,煮酒从怀里摸出一份公文递上。 借着火光,顾烟寒将公文打开。上面的字迹与席慕远的很像,还有洛北王和征北元帅的两个大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你们计划多久了?”她好奇的问。 煮酒不语。 顾烟寒慢慢将公文收好:“我要是不合作呢?” “还请王妃配合!”煮酒强调。 顾烟寒叹了口气,冲白虎与夏至一笑:“看来咱们要当叛徒喽!” 白虎气得恨不得活剐了煮酒。 夏至也是双眼通红,一副又是伤心又是气恼的神色。 “我可以合作,不过有个条件,你得保证我的人跟着我。”顾烟寒道。 煮酒应声:“好。” “带路。” 顾烟寒与夏至被送上一辆马车,白虎因为武功高,待遇要差一些,被绑住双手后跟在马车后面。 高阶军官都在元帅府,顾烟寒被径直带到这里。夏至扶着她下马车,煮酒上前道:“扫雪还在养伤,暂时不能过来。” 顾烟寒颔首:“不必告诉他,让他安心养伤。” 这里曾是太祖的潜邸,后来成为历代戍边元帅的暂居之所。这些年来,这宅子的主人是历代洛北王。 顾烟寒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里,迎面而来便感受到层层肃杀之感。煮酒在前面带路,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议事堂厅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干云:“我不服!这是王爷的命令!” 马海:“王爷失踪三个月!军情熟悉万变,怎么能用三个月前的军令!” “那若是主动出击,你能保证将突厥军队击败吗!若是不能,一旦云中城失守,整个河套都会被胡人肆虐!” “可你坚守不出又有什么用!就看着突厥一次次的将我们当猴耍吗!” …… 里面吵的热火朝天,煮酒推门而入,朗声道:“王妃来了!” 顾烟寒走进去,就见里面的人分成两拨面对面站着,吵得脸红脖子粗。 马海与煮酒交换了个眼神,笑道:“我听闻王爷之前为防止出现如今的局面,而将一份公函放入家书之中寄给王妃。如今,还请王妃将公函明示。” 顾烟寒瞥了眼他伸过来的手,右手微抬,将公函交给紧跟马海身后的干云。 干云看完满是震惊:“不、不可能!王爷不可能写这个!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顾烟寒一脸无辜的摊手,依次瞥过干云和马海身后那一帮人。这几都见过,也算认了个脸熟,分批将他们记在心里。 支持干云的,大多是年轻将领,应该都是被席慕远提拔上来的。 站在马海那一边的,除煮酒外,大多都是多年没有晋升过的老将,或是从别处调来的新人。席慕远曾经跟顾烟寒提过里面好几个人,都是皇帝特地调来分他权的。 还有几位自老王爷在世就留守漠北的老将军不在。 不多时,干云那些人已经将公文传看完毕,纷纷向顾烟寒追问:“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不可能制定下这么粗糙的作战计划!” 顾烟寒抿了口煮酒送来的茶:“这我就不知道了。将军们若是非要问我,不若将大军交给我指挥?” 郑东冷笑道:“干将军,还不把帅印交给马将军!” 干云神色凝重:“王爷将大军交与我,除非见到王爷本人,否则我绝不会将大军交与任何人!” 顾烟寒为他的耿直捏把汗。 “这可是王爷的亲笔信!”马海怒斥。 干云不管:“除非是王爷亲临!否则免谈!” “你大胆!”马海说着抽出长剑,干云挥剑相迎,顿时屋内刀光剑影。 煮酒拔剑来到顾烟寒身前,护送她离开屋子。 不多时,马海等人不能得手落了下风。纷纷退出屋外,大喊着朝外跑去:“去军营!所有人去军营!” 顾烟寒咋舌:“这是兵变啊……” 煮酒脸色微沉。 郑东路过他身边,焦急的问:“你怎么还不走!我们还需要你那支队伍!你可是答应我们的!” “我知道。”煮酒神色淡淡,“就来。” “郑东!”马海在外面一声大喊,郑东应了一声,匆匆瞥过顾烟寒而跑出去,“记得把王妃带去!” 随后,干云等人也跑出来,同样喊着去军营带兵。路过煮酒身边,干云担忧的看向顾烟寒:“王妃……” “干将军且去,不必担心我。”顾烟寒冲他一笑。 干云为难的扫了眼屋外,又恼恨煮酒:“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要是还有两分良心记得王爷,就别让王妃出事!”说着无比愧疚的冲顾烟寒深深作揖,“王妃,实在是对不住!” 顾烟寒笑着颔首,等他离去,低声问煮酒:“被骂的感觉怎么样?” 煮酒本不想说话,但见顾烟寒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变扭着的道:“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走吧。”顾烟寒轻笑,主动朝屋外走去,“将夏至送去扫雪那里,白虎跟上。” 煮酒应声:“是!” 马车走的慢,顾烟寒来到内城门口的时候,就见云中城东西两城的军队举着武器在城门口对峙。 “干云!胆小鬼!竟然敢违抗王爷的军令!”马海占了内城,这会儿正站在城楼上怒骂城下的干云。 “你混账!”干云怒斥,“竟敢假冒王爷书信!挟持王妃!” “你胡说!你刚见过王妃,我们要是挟持她,你怎么不救下她!”郑东立刻反问。 “老子那是怕你们伤着王妃!” 马海冷笑,给煮酒递了个眼色,让他带着顾烟寒走上前来:“你看清楚!这是王妃和王爷的近卫!他们如今都站在我这里,是你违抗王爷军令!” “去你娘的胡扯!”干云一张脸被气得铁青,“那小子叛变!你们快放了王妃!” “分明是你违抗军令!恋权不放!”马海怒骂。 要不是心疼内城那二十万士兵,按着干云原本的脾气,早就抄家伙跟马海打起来。可如今若是动手,两败俱伤不说,还白白便宜突厥! 同样,马海想要坐稳代帅之位,也不敢让四十万大军损伤严重,同样投鼠忌器。 然而,当得知干云已经派人去通知临近几个关隘的老将军之时,马海急了:“干云!你不要执迷不悟!” “去你娘的!” “放——”“箭”字还没来得及说完,马海的身子猛然从城楼之上坠下。 站在稍远处的郑东见状大吃一惊:“煮酒!你——” 煮酒一手持剑护着顾烟寒,一手掏出洛北王令牌:“奉王爷密令!将军马海、都尉郑东等人心怀不轨,意图带兵叛变!证据确凿!其余兵士,缴械不杀!开城门!” 干云诧异的望着这一幕,随即大笑。 郑东不甘心,瞥见城楼之上都是自己的心腹,决定背水一战:“大家跟他拼了!反正都是死!” “反击!”煮酒亦有心腹,他拉着顾烟寒后退,将他交给白虎后,自己再一次冲去前面杀敌。 白虎还会儿还有点懵:“王妃,这……这小子……” “他演戏呢,你快去帮他杀敌。”顾烟寒道。 白虎喜形于色,当即冲过去。 城门被打开一条缝,但马海早就派人在下面领兵。眼看就要再次被关上,干云先一步策马跳上吊桥,砍断绳索,将身后兵士引进来。 马海的心腹带上来与干云等人杀作一团,很快又云斩于马下。 城下顿时也乱做一团,顾烟寒缩在城楼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原本很安全,可郑东从城楼下喊人上来,煮酒的人顿时应对不及。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王妃在这里!”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顾烟寒的身上,纷纷朝她而去。 只要抓住顾烟寒,就可以牵制煮酒! 顾烟寒内心叫苦不迭,掏出匕首正要将冲在最前面的人制伏,却没想到他先一步倒下。 一个挺拔的人影站在她身前,抽出藏于腰间的弯刀将冲上来的人一个个砍下。 抽空,呼延无双还回头望了顾烟寒一眼:“还好我没走。”琥珀色的双眸在火光下愈发流光溢彩。 弯刀是突厥的武器,众人见到皆是大惊。但这会儿也管不了太多,只顾着杀。 呼延无双武艺再高,到底双拳难敌四腿。还是有漏网之鱼冲顾烟寒而来。 因为想要活捉,那人抓住顾烟寒的手腕就想要挟持她。顾烟寒抽出匕首刺中要害,那人倒地。 随即又是第二个人上前,被呼延无双砍下头颅。 第三个、第四个……一个个冲来,一个个又倒下。顾烟寒跟着呼延无双的脚步躲开敌人。 猝然,脚下被一人抱住,她身子一顿,脚下的死人堆里忽然窜起一人,夺过她手上的匕首抵在她咽喉处:“我抓住王妃了!快住手!” 然而,他声音嘶哑,周围又是杀声连天,竟然没有人听到。 顾烟寒趁着他走神的一瞬间想要挣扎,却没想到反而被那人一推,竟是直接从城墙上摔落而下! “烟儿!”呼延无双的惊呼声响彻天际,他想要追着顾烟寒下去,却被一群人围住。 然而,城楼下的层层士兵之中,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尤为突出。顾烟寒错愕的望着马背上的人,只感觉眼前一花,蓦然已经被拥入那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夹杂着尘土的气味,一瞬间让她红了眼。 席慕远借力在城墙上一跃,平缓落地。顾烟寒紧紧抱住他。 “没事了。”他回拥住,抬头撞见呼延无双,彼此眼中迸发出一道火星。 “王爷回来了!”随着煮酒一声欢呼,周围的兵士慢慢停了手。 呼延无双趁乱离开,席慕远轻轻拍着顾烟寒的肩安慰过她,环视过周围:“都给本王住手!” 霎时间,兵器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席慕远牵着顾烟寒的手进入内城,瞥过城下那几个叛军首领,又缓步登上城楼。 “王爷!”白虎等人异常激动。 席慕远微微颔首,煮酒连忙道:“王爷!一切按计划进行!除了……”他说着眼神落在顾烟寒身上,不敢再说什么。 干云欢喜的从城楼下冲上来:“王爷!王爷你没事?太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烟寒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你骗我!”声音恼怒,带着几分鼻音。 煮酒暗道不妙,挥手招呼城墙上的人都退下。 干云不明所以的还要往上冲,被相当有经验的白虎与煮酒架下去。 “怎么了?”他一头雾水。 “咱们下去清扫战场!这会儿别去招惹王爷!”煮酒低声道。 干云望着城楼上尽在咫尺的两个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哦”,笑的意味深长:“我懂得……男人嘛……” 煮酒汗颜,思索着要不要跟干云解释一下。 王妃那么聪明一个人,这会儿肯定把事情原委猜的七七八八。王爷这会儿别说想要温存,就是有个冷板床睡都是好的! 这不,城墙上的顾烟寒气得都要喷火。 “早就写好那么多信还说没骗我!” “你混蛋!” “我来了这么久你也不知道早点出来!” “你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小妖精了!” …… 夜色下,因为席慕远归来而再次肃静的内城门口,站在前面的士兵将顾烟寒的话听了三分。 煮酒干咳两声,吩咐道:“打扫战场!将伤员送去医馆!别愣着!” 几个反应快的将领纷纷应和,城楼之下再次吵闹起来,盖过顾烟寒的声响。 席慕远将她带到一旁的城楼房屋之内,关上门,正要吻她,忽见顾烟寒正低着头啜泣,心慌无比:“别哭了……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走开!”顾烟寒一把挥开他捧着自己脸的手,看的席慕远愈发心疼。 “是本王不好。”席慕远低头吻去她的泪,却听到顾烟寒的呜咽。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混蛋……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席慕远紧紧拥住她,细密的吻不断落下,轻拍着顾烟寒:“是本王疏忽。烟儿不怕,本王回来了。” 他已经尽可能的瞒着顾烟寒,只要瞒过这三个月就好。哪里想到顾烟寒能这么聪明与大胆,非但就从几封信上看出来有变,还一路追来京城。 回去他要把扫雪和白虎揍一顿!让他们保护王妃,没说让他们护着万王妃赶来漠北! 但是第一次见他的小王妃这般担心自己,席慕远自责与后怕之余,心里又涌起一股甜蜜。 终于,顾烟寒的啜泣声慢慢低下去。 席慕远零散的吻慢慢集中在她唇边,像是要将这半年多来的吻全数索回一般,又将顾烟寒压在桌上…… 凌晨时分,在干云与煮酒的指挥下,所有的将士都已经安置好。这一回他们抓着不少将领,大多都是皇帝派来调换漠北大将的。 望着城楼上依旧亮着烛光的房屋,干云实诚的问:“要不要去通知王爷一声咱们走了?” 煮酒与白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畏的勇士:“你要不怕死你就去。” “老子要是敢去,还用的找问你们?” 煮酒吹着口哨走了。 白虎追上去:“你小子可以啊!把我都给骗了!” 干云也笑着追上:“老子也被骗了!你小子藏得够深啊!” “哟哟,不喊‘末将啦?”煮酒取笑。 干云往他背上一拍:“去你的!那不是王妃么!老子不得给王爷长长脸,装装城里人?还是你小子装的好啊!谁也没发现!” “你们没发现是你们,王妃可早就发现了。”煮酒本以为顾烟寒是在元帅府揶揄他的时候发现的。现在回想起来,顾烟寒其实在小院见到他时,那高挑的眉头就说明了一切。 三人有说有笑的去医馆见扫雪。 天亮时分,席慕远抱着顾烟寒回到元帅府的正院:“水!” 第二日,见到满面红光的席慕远,干云等人会心一笑。 席慕远坐在主位上,依次瞥过在场诸人,与他所料的相差无几。只是还有好奇的问:“王爷这三月去了哪里?” “漠北。”席慕远道。 干云疑惑:“王爷去漠北做什么?” “提早结束这场战争。”席慕远的脸微冷。 他这几日并非是躲在暗中候着马海等人上钩,而是深入漠北,进入金狼王帐势力范围内。近期内突厥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来进攻大应。 他没有多说,但众人都深信不疑。 若非是收到顾烟寒北上的消息,他恐怕还要滞留几日才会回来。同样的,若非是以为可以利用顾烟寒来逼迫干云交出兵权,马海等人也不会提前夺权。 突厥金狼王帐在阴山以北,他骑着汗血宝马日夜兼行,才正好赶回来。 想起顾烟寒昨日的凶险,席慕远的眼神顿时便阴狠起来:“将叛徒带上来。” 第90章 顾烟寒毒发 昨夜死了不少人,但郑东还活着。他和其余几个反叛首领一道被带进来,见到席慕远时整个人面色惨白。 席慕远淡淡瞥过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遗言。” 几个一惊,纷纷道:“王爷!我们是为大应的百姓!不是叛乱!” “是啊!王爷,您失踪三个月,战况瞬息万变,怎么能固守成规?” “王爷!突厥人几次攻城,都是我们在奋力抗敌!” “用人之际,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王爷!这样只会让突厥看我们笑话!” …… 叽叽喳喳的声响吵得席慕远头疼,抬手便挥落手边的茶杯。 碎瓷声响起,瞬间压制住那几个还在争辩的人。 “本王问你们遗言。若是没有,现在就可以去死。”席慕远冷冷道。 郑东几人一惊。 有个老将梗着脖子望向席慕远:“我不服!王爷!我们也是有战功的!你怎么能说杀就杀?就不怕背上残害忠良的名声吗!” 席慕远不屑冷哼:“有战功就可以引发兵变?少给自己扣什么忠良的大帽子。就算是,本王一样杀!” 那人一个颤抖。 席慕远又道:“此事本王会如实禀告皇上。念在你们也有战功的份上,不祸及家人。” 话已至此,都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 正说着,有士兵慌忙跑进来:“王爷,皇上派的监军来了!已经到门口!” 郑东几人面露喜色。 席慕远给干云使了个眼色,站起身。 干云会意,和煮酒、白虎几个人上前,一人架起一个叛军,捂住他们嘴往后堂拖去。 他们几个人刚走,监军进屋来。见到是谁的一瞬间,席慕远眉头微微挑起。 “王爷!”秦少安凝重的面容之上挂着一抹复杂的笑意,有欣喜有无奈。 “世子。”席慕远上前相迎。 “我此番前来是奉皇上圣旨监军,听闻昨日云中城官兵哗变,不知道情况如何?”秦少安问。 “已经稳定下来。本王昨日才归。”席慕远道。 秦少安忙问:“那些引发哗变之人呢?” “先不说这个。昨日烟儿也被牵连其中,竟被叛军从城楼之下丢下!” “什么!”秦少安大惊,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烟儿妹妹现在如何?” “受了惊吓,这会儿还没醒。”席慕远睁眼说瞎话。知情的人都不好意思拆穿明明是他折磨了顾烟寒一晚上。 秦少安更是担忧:“伤着哪里没有?城楼那么高,她可……摔的如何?” “世子不如去看看她?”席慕远主动问。 “好。”秦少安一口答应,跟着席慕远走了两步,蓦然又停下脚步,“王爷,那几位将士……” “就是他们挟持烟儿,将她从城楼退落。”席慕远冷声道。 秦少安心下发寒,可偏偏得了圣命要保住他们:“王爷,还请您派人将他们带来。皇上要我将人带回京去,他要亲自审问。” 席慕远回头看向议事厅的其余将军:“去带人。”立刻有侍卫出去。 没一会儿,侍卫又跑回来:“启禀王爷,晚了一步,干将军已经将人犯斩首!” “什么!”秦少安震惊。 席慕远一脸“你看我干什么,和我没有关系啊,是你晚来一步”的表情。 若是昨晚被他们成功夺权,即使席慕远归来,兵权也不会回到他的手上。他一旦被架空,皇帝就能慢慢收拾他和忠于他的将士。 此番为夺权,皇帝也是下了血本。派来的人都不是草包。但昨晚叛变几人都被权势冲昏头脑,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就想着要夺权。因而席慕远杀起他们一点也不手软。 除此之外,皇帝派来的人中还有几个有点头脑,昨晚之事没有参与。即使席慕远没有动他们,往后也要夹紧尾巴做人。 “真可惜。”席慕远叹息,秦少安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一股幸灾乐祸在里面。 他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他们的尸首。也算是为大应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总该妥善安葬才是。” “世子请便。”席慕远示意侍卫带他去。 顾烟寒醒来的时候,望着头顶的重重幔帐,默默摸着发酸的老腰。席慕远精力旺盛的超乎想象。 夏至已经从医馆被带回元帅府,听到顾烟寒的声音后,连忙带着丫鬟进来送热水。 顾烟寒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洗漱完毕又用过早膳,席慕远从外院回来。 与他一道的,还有秦少安:“烟儿妹妹,没事吧?” 顾烟寒颔首:“表哥你怎么来了?”他乡遇故知,顾烟寒相当高兴。 “我来监军,往后也住在元帅府。”秦少安应郑东几人的死而郁闷的心,在见到顾烟寒后淡了不少。 “太后、祖母、母亲和雨涵都让我给你带了不少东西。”秦少安回头催促一声,“你们快些。” 侍卫们抬进来五六只箱笼,上面有着不同的标记,代表不同人的身份。 太后送药材、老太君送四季衣裳和首饰、长公主送的是绸缎布匹,秦雨涵的则是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最后还有一箱子干果。 “那是我的,烟儿妹妹吃着玩。”秦少安笑道。 “谢谢表哥。”这才是王妃随军的规格! 与顾烟寒闲话两句,知道她与席慕远想必还有不少话要说,秦少安识趣的告辞。 顾烟寒吩咐人将东西抬去她屋里,手腕蓦然被人一拉,摔入席慕远怀里,被他抱到腿上坐着。 院内搬东西的人顿时不敢抬眼,只想快点干完活快点走人。 昨日虽然已经有过亲密接触,但说的话着实不多。这会儿席慕远抱着顾烟寒,语气严肃:“怎么这般大胆,来只身前来漠北?” “哼。”顾烟寒一把拍开在她腰肢上轻抚的那只大手,“我不来漠北,你现在抱着的是什么?” 席慕远无奈,轻轻捏着她的鼻子:“你也太大胆。” “谁让你骗我的!”顾烟寒想起这件事就生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三个月你去了哪里?” 院内的下人已经全部退下,只有他们,席慕远也不瞒她:“去了趟金狼王帐。” “你去通敌啦?”顾烟寒低声问。 席慕远啄了她一口:“什么通敌?本王那是釜底抽薪。” 顾烟寒不解:“你去金狼王帐做什么?” 席慕远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几日后你便知晓。” 顾烟寒撇嘴:“那你干嘛不告诉我?” “不是怕走漏风声么。”席慕远无奈。他要不是还要煮酒潜伏进叛军之中,本想将煮酒一道留给顾烟寒。有煮酒在,扫雪再楞也知道拦着顾烟寒过来。 想到这里,他抱紧顾烟寒深深落下一个吻:“让你担心了。” 几日后,元帅府议事厅内,将士们正在欢呼:“突厥可汗病重,突厥退兵了!” 秦少安作为监军也在,好奇的问:“王爷上次深入漠北,就是打算的这事?” 席慕远颔首:“突厥可汗子嗣不少,还有众多兄弟。只要他倒下,突厥人为争夺可汗之位必定拼个你死我活,自然退兵。” “佩服。”秦少安真心实意的拱手致意。 金狼王帐是突厥大本营,要混进去着实不易。混进去之后,还要引发混乱,令突厥可汗倒下更是难上加难。 怪不得席慕远要亲自前往。 京城内,皇帝刚写好一通痛骂席慕远自作主张斩杀郑东等人的回函,就见席慕远递上来的请功折子。看完,又惊又喜又气,速心丸连服好几颗才缓过气来。 不战而屈人之兵向来是兵家上策,席慕远这会儿不费一兵一卒让突厥主动退兵,皇帝说不高兴是假的。瞧着自己那回函,他无奈的示意汤富贵烧掉。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来讨债的?”皇帝问,汤富贵不敢接话。 皇帝喘着气又道:“小时候就是个桀骜不驯的,朕想着他要真成个顽劣二世祖也不错。可如今这般年少有成,朕这心里又高兴又不是滋味……太子怎么就不成器!” 汤富贵递上清心茶:“咱们太子爷也是不错的,只是皇上要求严格。王爷幼年丧父,因而比同龄公子经历的更多。王爷还年轻,等年纪大些会稳重的。他是皇上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出色也是皇上教的好。” 皇帝哪里能听不出汤富贵是在安慰他,苍白的笑了笑,叫来大臣们给席慕远论功行赏。 漠北,贴身侍卫云林牵马走到呼延无双身边:“主子,大军都撤了,我们也走吧。” 呼延无双背靠一块大石头席地而坐,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嘲笑道:“他们要夺位是他们的事,我又不要那位置,回去做什么?” “二皇子还等着您。”云林提醒。 呼延无双不屑的嗤笑一声,抬眼望向远处隐匿在灰沙中的云中关。没有在城门上见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他失落的低下头去。 前些日子顾烟寒在城楼上遥望贺兰山等席慕远之时,呼延无双不顾自己的伤势,就在这里望着她。 顾烟寒站多久,他也望多久。第二日,又是早早的来到这里,等着顾烟寒再一次登上城楼。 他疲倦的闭上眼,拍开另一壶酒的泥封,仰头猛灌。 一直到他喝醉,云林无奈的背起他,耳边传来呼延无双恋恋的呢喃:“烟儿……” 云林还是第一次见到呼延无双这般。 席慕远长久未归,公务积攒不少。陪了顾烟寒不多时,便去书房处理军务。 顾烟寒照旧去医馆照顾伤员。扫雪已经能下地走动,他的自愈能力也强,过不了几天又可以舞刀弄枪。 洛风正在写药方,见到顾烟寒来一笑:“你走错了,这里是内科,外科在对面。” “重麟的事,你也知道的吧?”顾烟寒挑眉问。 洛风毛笔一颤,在纸上低落一大点墨。他重新拿了张纸,背对顾烟寒:“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都告诉我了。”顾烟寒讹。 洛风上当,这才放下笔无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重麟说了,就算是你来,都不能说。” 哼哼!顾烟寒就说呢,为什么席慕远失踪,洛风表现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淡定。他果然也是知道的! “我给你做了些点心。”顾烟寒道。 洛风眼前一亮:“是什么?”他可垂涎顾烟寒的厨艺很久了。 顾烟寒打开夏至手上的食盒。梅花糕、芙蓉糕、金贵红枣糕,还有玫瑰露。 洛风欢喜,刚伸出手去,顾烟寒抬手将食盒往后一提:“不过现在没了。谁让你不告诉我来着。夏至,把里头的两份东西全给扫雪送去!” “好咧!” 洛风欲哭无泪:“这真的是重麟的错……” “哼,帮凶!” 战争结束,街上的商贩又重新开始摆摊,行人也多了起来。这里本就是与外邦通商之地,中原的茶叶、瓷器等物不少,外邦的香料、兽皮更多。 顾烟寒前几日记挂着席慕远都没有好好看过,今日就和夏至逛街。 买了颗猫眼石,手上打滑没拿住,摔在地上滚到别处。顾烟寒急忙追上去,被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捡起。 “夫人,您的东西。” 夏至上前将东西拿回来,顾烟寒打量着这个有些眼熟的人道谢:“多谢。” 她正要走,又听那人道:“我们家公子想见夫人一面。” 顾烟寒一愣,仔细打量着他,才发现这是呼延无双的贴身侍卫云林! “他的伤势如何?”顾烟寒问。那日在小院见到呼延无双之时,她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只是见他气色还不错,又担心席慕远,才没有问。 云林不说话。 顾烟寒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来几瓶上好的伤药和一株百年老参:“这个给你家公子,多谢他那晚的救命之恩。” 云林接过东西,再一次问:“夫人真的不去吗?” “不去。往后别自作主张。这里对你不安全。”顾烟寒淡淡一笑,带着夏至转身走人。 云林一愣。顾烟寒怎么知道是他自作主张来找她的? 夏至也不明白。 顾烟寒淡淡道:“若真是呼延无双的意思,他会自己来找我。若是他不便行走,他会直接派人绑我去。这样礼貌的请人,不是他的做派。” 这件事顾烟寒没有告诉席慕远,免得洛北王知道后又打翻醋坛。 呼延无双最终还是离开了云中关。他混入云中城,站在暗处,见了顾烟寒最后一面。 顾烟寒的身影消失在医馆门口,呼延无双深吸一口气:“走吧。”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惆怅。 “主子不去跟王妃告别吗?”云林不解。 呼延无双发出自嘲的声响:“不必。她这样就很好。”更何况,就算他去了,顾烟寒也不会留他。 席慕远站在城楼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乔装过后的呼延无双出关。 煮酒在他身后不解的问:“王爷,不动手吗?” 席慕远神色淡淡:“就当是他救过王妃的谢礼。” 顾烟寒在医馆给扫雪把脉,他恢复的好,已经可以换药方。正写着字,顾烟寒忽然感觉右手痉挛一下,竟连笔都没握住。 扫雪帮她将毛笔捡起来,关切的问:“王妃,你怎么了?” 顾烟寒不以为意:“大概是肌肉痉挛吧。偶尔是正常的。” 夏至重新给顾烟寒铺上宣旨,等她写完药方后和她一起回元帅府。 席慕远早早的回来,抱着顾烟寒滚上床。事后,顾烟寒懒洋洋的窝在他怀里不想动,手放在床边无意间打开了上面的暗格。 她好奇的将东西拿出来,发现都是书函,一把丢给席慕远:“王爷,你的军函……” “是家书。”席慕远瞧着睡眼朦胧的她,接过那厚厚的几封信。 顾烟寒睁开眼,看到上面的确是自己的字迹,一笑:“怎么放在这里?” “这么重要的家书,自然是要妥善收好。”席慕远郑重其事。他想顾烟寒的时候,就会这样将顾烟寒的信反反复复看上好几遍。 见他将家书依次翻过,顾烟寒有些疑惑:“诗诗也给你写了一封,怎么没她的?” “她又不是你。”席慕远不以为意,“本王哪里有空看别人的信。” 他居然没看…… 顾烟寒心里又惊又喜,睡意顿时也少了不少。 席慕远轻抚着她光滑的背脊,将家书重新放入暗格中收好。轻嗅顾烟寒身上传来的清香,忍不住吻上:“王妃越来越香了……”像是腊梅香。 顾烟寒一笑:“又贫嘴!” 席慕远留恋的吻着她,正要再接再厉,顾烟寒蓦然道:“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 “我将诗诗送去庄上,并不仅仅是因为上次在信里跟你说的那些原因。还有一件事,我怕影响你作战就没说。诗诗把时先生和兰嬷嬷都气走了。” 席慕远小时候和太子等人一起读书,因都是身份贵重的王公子弟,不免骄纵与顽皮,也气走过好几个大学士,对此没放在心上。 “她是个女孩子,没指望她文武双全。既不爱读书也不爱规矩,那就算了。能识字明事理就成。往后与她找一户好人家,我们多备些嫁妆便是。” 顾烟寒撇嘴:“在王爷眼里,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吗?” “不是吗?”席慕远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 “难道不能单过吗?到了平均成婚年龄就要成婚,到了平均寿命是不是就要去死?” “诡辩。”席慕远重重亲了顾烟寒一下,又想起太祖之事,“她若往后不想成婚,那也随她。给她置办些家业,单立个女户也成。”左右有王府做靠山,等闲也不敢去找诗诗麻烦。 顾烟寒的心里忽然有些小小的嫉妒:“王爷,诗诗有你这么个爹爹可真好。” 席慕远反问:“王妃有本王这么个丈夫,难道就不好么?” “自己都没生,白捡一个女儿,能不好么?”顾烟寒揶揄。 席慕远挑眉:“那本王就努力让王妃怀上。”说罢,他再次压上顾烟寒。 …… 两人白日宣淫,晚膳前洗漱干净后,早早的上床去睡了。 半夜,顾烟寒忽然觉得难受的紧,像是有什么掐住她的咽喉一般。 她在床上拼命的挣扎,席慕远被惊醒,连忙点灯:“烟儿怎么了?” 顾烟寒说不出话,只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撕裂疼痛从心口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要将浑身的骨骼都消融一般。 老王妃的话蓦然在她耳中响起:“若是不服,**蚀骨的滋味,你自己体会。” 糟糕!今天是十五!见到席慕远后太高兴,顾烟寒忘记服解药了! 她挣扎着想要去找挂在脖子里的腊梅木盒,却摸了个空。她的心骤然一沉,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过解药盒子! 席慕远见她摸索着什么,长长的指甲在身上划出血痕,不由得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你要找什么?” 顾烟寒嘴唇微翕,席慕远费力听着,才勉强听清“解药”两个字。 他一愣,连忙派人去请洛风,又叫来夏至:“王妃怎么了!” “奴、奴婢不知……” 顾烟寒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灌了水一般沉重,她几乎不能呼吸,却又生生的体会着身上每一寸骨头消融般的疼痛,仿佛又无数只蚂蚁一般在将她的骨头一寸寸噬咬干净。 洛风匆匆赶来,一见她这般就知道情况不妙,立刻问:“她的解药呢?” “什么解药?”夏至不解。 “一只腊梅花型的盒子!她贴身带着的!” 夏至惊慌:“奴婢好几日没见过了……” “还不去找!叫上府里所有人去找!”席慕远怒吼,“你快来给她看看!” 洛风上前用针扎晕被疼痛折磨着的顾烟寒,随后给她施针,又写下药方让药童去准备药浴。 席慕远将顾烟寒放入其中,洛风正在翻顾烟寒的妆奁,他也没有阻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风找了半天没找到解药盒子,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望着席慕远道:“我以为她告诉你了。” “你快说!她怎么会中毒?”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少废话!说!”席慕远最恨要紧关头有人跟他拖拖拉拉。 第91章 毒素转移 洛风如实相告,席慕远听完大怒,一巴掌将乌金木圆桌拍的粉碎:“岂有此理!简直丧心病狂!” “若是没有解药或者夜行草,即使我师父来了也没有办法。”洛风担忧无比,“你看到她手腕上的梅花印记没有?一共六瓣,如今只有一个轮廓。每发病一次,就会显现一道花瓣。若是六瓣梅花全部显现,即使有解药也回天乏力……” “白虎!”席慕远沉声,“你立刻赶回京城,让老王妃将王妃的解药交出来!” 白虎一惊:“王妃中毒了?” “还不快去!”席慕远怒斥,“告诉她,若是不交出解药,不止是休书,还有她的命!” 白虎连忙告退,席慕远又叫来此次从阴山以北带回来的朱雀:“你再深入漠北一次,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将夜行草找到!” “属下领命!” “她还有多长时间?”席慕远问,声音微微发颤。 “每隔半个月发病一次,还有三个月。”洛风叹息,又宽慰着道,“如今你平安归来,老王妃想必会交出解药。” “你不了解她。她恨透了烟儿……”席慕远咬牙切齿,只恨自己顾念母子亲情,又不跟顾烟寒提前将失踪之事报备,连累她到这个地步! 一炷香燃尽,洛风示意席慕远将顾烟寒抱出来。 净室内,席慕远仔细为昏迷中的顾烟寒将身上的水渍擦去,又给她换上干净衣裳才重新放到床上。 洛风递来药,席慕远一勺勺的喂顾烟寒喝下。看着她不断皱起的眉头,席慕远冷声问:“你的药有用吗?” “我只能帮她减轻痛苦,不能解毒。往后若是找不到解药,她的身体状况也会越来越差。”洛风还想说什么,看到席慕远那心痛的神情,生生忍住。 若是不断的发病,顾烟寒的身子会变得如同风中的花瓣那般脆弱。最后,浑身的关节都会消失,只剩下一截截单独的骨头。 “本王明日带她回京。”席慕远给顾烟寒盖好被子,正要吩咐人去收拾行李,被洛风拦住。 “她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奔波。” “她只有三个月!” 洛风叹了口气:“重麟,你去摸一下她右肩胛骨。” 席慕远照做,顺着肩胛骨碰触到右臂之时,他脸上的焦急化作错愕与震惊:“怎么会这样!”右臂居然好似被从肩胛骨上卸下来了一般! “这就是梅花泪。如今只是假象,但若是长途奔波导致关节错位,每日折磨她不说,还可能无法复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带她出去。” 一股无力感深深的从席慕远心底涌起。 顾烟寒长长的睡了一觉,即使是睡梦中,那些疼痛也不断折磨着她。 老王妃的音容相貌时时刻刻在她脑海里浮现,恶毒的诅咒她、辱骂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一直到天亮,她才恍然从噩梦中惊醒。 “烟儿!”席慕远忙抱住她,“感觉如何?” 顾烟寒迷迷糊糊的:“没感觉什么啊……” “你的解药呢?”洛风问。 顾烟寒这才看见他,猛然想起昨晚之事,低头没看见自己脖子上的腊梅木盒,嘴角扯出一道苦笑:“丢了……” “最后一次见到解药是何时?”席慕远问。 顾烟寒仔细想了下,道:“王爷回来那一晚。应该是被从小院带出去的时候掉落的。” “煮酒,即刻颁发悬赏令!若是能谁能找到一只腊梅木盒,赏金一万两!”席慕远立刻道。 顾烟寒咋舌:“这么多银子!” “再多银子也不及你性命重要!”席慕远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眼中满是心疼,“还疼吗?” 身子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一般,浑身的骨头都仿佛碎过又重组似的。可看着席慕远比她还要悲伤的眸子,顾烟寒摇了摇头:“好多了……王爷,我饿了……”她转移话题。 “传膳!” 过了十五那一晚,顾烟寒的梅花泪再次被压制住。然而,转眼就是初一。 席慕远如临大敌一般守在顾烟寒身边,看她将自己和洛风一道研究出来的解药服下,眉头皱的更紧。 净室内,药浴已经准备好。顾烟寒自己先一步走进去,没多久,想象中的疼痛再一次传来。比十五那一晚要好很多,想来是自制的解药起了效果。 瞧着她冷汗淋漓,席慕远恨不能替她受过。 如是又熬过一夜。 日夜兼行大半个月,白虎终于赶回京城。 老王妃见他来,微微抬眼:“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顾烟寒呢?” “王妃病重,还请您赐下梅花泪的解药,属下好赶回漠北。”白虎低头道。 老王妃冷笑:“顾烟寒中毒与我何干?找我要什么解药!” 白虎没想到她会矢口否认,连忙道:“王妃性命垂危!还望您高抬贵手!赐下解药!” 老王妃心情愉快的轻笑:“没有!顾烟寒自己不是会医术么?她这是给自己下毒诬陷我!” 白虎原本敬重老王妃是席慕远生母,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心里膈应:“王爷说,您若是不交出解药,不仅是休书,还有您的命。” 老王妃端茶的手一颤,将茶杯掀翻。枯黄的面容因为气愤而不断颤抖,猛然将茶杯挥落在地:“我是他母亲!他居然敢这么对我!什么休书!我怎么不知道!” 白虎见她装傻,提醒道:“是老王爷给您的休书。” “混账!”老王妃怒斥,“你一个奴才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分明是顾烟寒设计我!我没有解药!让那贱蹄子等死吧!滚!” 她转身进了内室摔上门,将白虎关在外面。 收到白虎对此的飞鸽传书之时,席慕远气得差点冲去京城找老王妃算账! 顾烟寒也没想到老王妃能作到这个程度,叹了口气问洛风:“夜行草有消息吗?” 洛风摇头:“不过我师父说他会过来。约摸这几天到。” 次日,白虎的飞鸽传书再一次到达。他去老王妃房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解药,希望席慕远给点老王妃藏东西的提示。 席慕远从小跟老王妃就不亲,哪里会知道老王妃的藏宝地。只让白虎放开手脚去找,出事他顶着! 白虎直接带人将老王妃的所有丫鬟婆子都扣下,气得老王妃怒骂:“混账!你这欺主的刁奴!是以为王爷不在,我一个老婆子就没有办法了吗!我要将你撵出王府!” 原本顾烟寒与老王妃作为新旧两任洛北王妃,对白虎而言都是主母,没什么差别。但是见识到顾烟寒在漠北的大义,再看老王妃如今的模样,白虎心间对老王妃的敬重少掉不少。 “属下由老王爷带入王府,如今是王爷的人。您无权做主。若是王妃有个好歹,您该知道王爷是什么脾气。”白虎冷冷的道,示意两个侍卫扣住老王妃后,自己再一次带人进入老王妃的内室。 妆奁、书柜各处他都没有找到,便顺着席慕远给的暗格图在各处可能藏有暗格的地方一一摸索。 忽然,指尖一顿。白虎大喜,连忙按下墙上的机括,一块砖往后退去,露出里面一只烙着梅花的木盒。 梅花泪无论是毒药还是解药,都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这盒子上的梅花香还很浓重,可里面却空空如也。 白虎忙冲出去质问老王妃:“解药呢!” 老王妃不屑的瞥了眼那木盒,神情倨傲的冷笑:“我说没有就没有!” 她仔细盘算过,若是此刻交出解药就等于承认她给顾烟寒下毒。以席慕远那护短的性子,休书她拿定了! 可要是不给,那就是顾烟寒的一面之词。她不信席慕远真敢弑母!席慕远若是敢给休书,她就将这件事闹到太后皇上面前。 到时候,只要她咬死休书是伪造和顾烟寒污蔑,凭借着老王爷的名声,皇帝也必定不忍心让他死后不得安宁,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 这样一来,休书就等同于没有,她就能安稳做一世的洛北王妃!再没有能威胁她的东西! 想到这里,老王妃心里还要感谢顾烟寒服下梅花泪。 她笑着异常灿烂:“你还是让远哥儿去给那死丫头准备一副好板子吧!左右死人的面子,也是我们洛北王府的面子!” 白虎气结。 席慕远收到这消息更是恼怒的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备马!本王要回京城!”他要亲自去跟老王妃将解药要来! 然而走到门口,顾烟寒却等在那里。 席慕远上前用力的抱住她:“本王很快回来!” “王爷能不能不去?”顾烟寒问。 席慕远皱眉:“本王是去给你要解药。” “即使是骑闪电去,王爷达到京城至少也要二十天。来回就是四十天。王爷,赶不及的……”她不想自己死的时候,连席慕远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席慕远一窒,冷声道:“本王带你一道回去!” 顾烟寒摇头:“王爷你知道我怕疼,路上奔波若是导致碎骨,那可就生不如死……” 席慕远立刻打断她:“不许胡言!” 顾烟寒淡淡一笑,耳朵贴在席慕远胸前,听着他胸膛内强有力的心脏慌乱的跳动。她不怕死,可是她现在有留恋的人,不舍得死。 骤然,一道撕裂的感觉从心口传来。顾烟寒脸色微变,紧紧抓住席慕远的手臂,双腿却像是没有力气支撑一般倒下去。 “烟儿!怎么了?”席慕远慌忙抱起她,见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再一次惊慌,“去叫洛风!” 今日才二十九,离初一尚有两日,怎么会提前毒发! “一定是我们配得解药药效不够,反倒催生毒素!”洛风懊悔不及,不忍顾烟寒被疼痛折磨,依旧用金针扎晕她。 可即使是这样,顾烟寒的意识总是在昏睡与清醒间徘徊,那疼痛反反复复折磨着她,并没有让她清醒多少。 午夜时分,一道人影出现在元帅府:“来人,去把席慕远和洛风两个臭小子给老夫叫出来!” 洛风一听就知道是薛绍到,连忙冲出:“师父!您可算来了!快去看看王妃!” 薛绍对他的着急模样很是不屑:“哼,那小丫头片子又不是你婆娘,急什么?” “那是小师妹啊!” 薛绍冷哼一声,脚步还是加快不少。看过顾烟寒的情况,他一张老脸慢慢变黑:“不是还有一个半月么?怎么这么严重?” 洛风将自制解药的事说出,薛绍狠狠赏了他一个爆栗:“糊涂!梅花泪若真是这么好压制的,怎么排的进诡异毒药前十名!” “还请神医相助!”席慕远沉声道。 薛绍望着床上微微痉挛的顾烟寒一阵叹息:“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当初老夫就该一记落胎药打了她!” “师父!” “哼!”薛绍剜他一眼,“老夫此番来,的确有办法给她解毒。但只能给她一个人解。” 洛风不解:“就她一个人中毒,当然是给她一个人解。” 薛绍从怀中拿出一副两寸长的玉盒,两条白乎乎的蚕宝宝正趴在盒中雪白色的桑叶上睡觉。 洛风震惊:“碧玉蛊。” “算你还没忘本!”薛绍冷哼,“将雌蛊放入那丫头体内,再找一个人放入雄蛊,那丫头体内的毒就会转移到雄蛊宿主身上。” 洛风面露喜色:“重麟!快去抓个死囚来!” 席慕远没有动,沉着脸:“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碧玉蛊只有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才有效吧?” 薛绍挑眉:“没错!” “开始。”席慕远没有一丝犹豫,当即扯出自己的手腕,示意薛绍下蛊。 薛绍倒是对他高看一眼,问:“你可要想清楚,你是征北元帅。你的命可比这丫头的命重要的多。” “于本王来说,她的命才是一切。” 洛风拉住他:“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毒素进入你的体内,会加快毒发!到时候小师妹得救,你可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席慕远恋恋不舍的看向顾烟寒,“她往后若是想要改嫁,王府给她出嫁妆。只要她每年清明寒衣记得来看本王就成!” “好小子,倒是个痴情的种!”薛绍大笑一声,“你真的不后悔?” “不悔!”席慕远眼神坚定。 “重麟!你别意气用事!”对于洛风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席慕远挥开他:“本就是本王连累她至此,你不必再劝。神医,开始!” 薛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取过匕首将席慕远手腕处划出一道半寸长的伤口,将带有碧色花纹的雄蛊放在他手上。 鲜血汩汩流入,雄蛊像是嗅到什么美味一般,缓缓爬向席慕远的伤口处,顺着伤口钻入他的体内。 异物进入手臂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席慕远皱着眉头,看着手臂上微微隆起的一块很快又消失,渐渐察觉不到雄蛊的存在。 薛绍又用同样的方法将浑身雪白的雌蛊放入顾烟寒体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顾烟寒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渐渐平缓。席慕远的脸色却是难看起来,费力的坐在太师椅上。 “她的毒解了?”他嘶哑着声音问。 薛绍探过脉,点头:“天亮前能全解。你还撑得住么?” “无妨。”席慕远挥开想要用针扎晕他的洛风,“本王要亲眼看着她醒来。” 他头上因为疼痛而泛起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疼痛顺着手腕处的雄蛊不断扩散至全身,仿佛有一把锉刀,顺着他的骨头在一寸寸厮磨,要将他碾成齑粉。 他的王妃,原来一直都承受着这比他想象中还要剧烈的疼痛…… 席慕远咬牙撑住,心中的痛远大于梅花泪带来的疼。他一眼不眨的望着顾烟寒,见她的脸色逐渐好转,自己仿佛也不再是那样的难熬。 终于,顾烟寒在破晓时分醒来。 “可还疼?”席慕远迫不及待的问。 顾烟寒摇摇头,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正疑惑,却见席慕远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随即昏倒在她身上。 “王爷!你怎么了?”顾烟寒扶住他,席慕远的脉象令她诧异,“怎么也中了梅花泪?” 洛风将经过告知,顾烟寒心中又是感动又是自责:“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你觉得我们拦得住吗?”洛风帮着她将席慕远扶到床上。 经过碧玉蛊转移的毒素,非但不会减轻,反而会在新宿主身上令毒素加剧。 席慕远为等顾烟寒平安醒来,咬牙支撑一晚上,如今已经到极限。此番昏迷,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醒来。 顾烟寒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苗疆蛊术不甚了解,问:“既然雌蛊已经将毒素吸收,那为什么不直接取出雌蛊和雄蛊杀掉呢?” “那样你和重麟都会死。碧玉蛊本质上本非是吸收毒素,而是压制住毒素。雌雄双生,因此能转移毒素。”洛风解释。 顾烟寒恼怒:“给老王妃和白虎送信!她不愿意给我解药,重麟是她亲生儿子,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洛风颔首,心里却不是很乐观。也不知道老王妃的解药来不来得及。 席慕远在两日后醒来,用了些南瓜小米粥,气色慢慢恢复,倒看不出像是中毒。他亲了顾烟寒许久,随后去处理公务。 顾烟寒站在书房外,听他将漠北事务一件件吩咐下去,好似在交代后事一般,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你这丫头就是多灾多难,那老婆子让你服毒,你怎么就真服?你整老夫那股子阴险去哪儿了?”薛绍没好气的数落她。 顾烟寒懒得争辩。当时席慕远生死不明,她整个人的心都乱的很,哪里有时间去跟老王妃计较这些。 陆篱说的没错,爱上一个人,会成为最大的弱点与软肋。 上一世的她死了,陆篱不再有软肋,终可以问鼎那个宝座。 如今,席慕远为她遮风挡雨,她也要成为他的铠甲! 老王妃收到漠北的飞鸽传书已经是三日后,她本以为这只是席慕远为骗她交出解药的托词,可看到碧玉蛊和薛绍两个字名字,顿时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席慕远不能死! 一旦他死,顾烟寒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她就成了谋杀亲子,残害忠良的毒妇! 老王妃气得捶胸顿足:“糊涂啊!糊涂!远哥儿怎么能这么糊涂!亏王爷还夸他懂事理明大义!糊涂东西!怎能为一个女人心甘至此!” “还请王妃交出解药!”白虎也气得发抖。他向来个是对女子不屑一顾的人,可这会儿也怨恨上老王妃。 老王妃佝偻着身子没有说话,背对着白虎,浑身散发着恶毒的气息。 白虎拔高音调再一次道:“请老王妃交出解药!若是不给,属下只能请您去一趟王府地牢!” 老王妃一个哆嗦:“你敢!我可是王爷生母!” 白虎怒哼:“有这样对待儿子儿媳的生母吗?” “混账!这是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吗!” “属下的主子是老王爷和王爷!以及如今在漠北的王妃!您若是再不交出解药,害了王爷,死后又有什么颜面去见老王爷?” 老王爷死前的谆谆嘱咐又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老王妃骇然。 她不能死! 席慕远不能死! 她还要当护国王太妃!名留青史!彪炳春秋!做一个和昭德太后齐名的女人! “拿去!”她蓦然将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丢出,“解药就在里面!” 旋开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解药就藏在里面的暗格内。 白虎大喜,连道谢都来不及,匆匆派人发送报喜的书信后,立刻往漠北赶去! 马不停蹄,解药在二十三天后到达,此刻席慕远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顾烟寒迫不及待的喂他将解药服下,然而非但没有起丝毫作用,反而令原本安详昏迷着的席慕远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顾烟寒大惊,“她不应该不会给假解药!” 薛绍沉眼:“或许,经过碧玉蛊转移后,重麟体内的毒素不仅加重,还出现变异,致使解药无用。” 洛风震惊:“那重麟怎么办?他岂不是只剩下五天的寿命……” 第92章 席慕远苏醒 扫雪忽然欢喜的跑进来:“王妃!朱雀回来了!” “是不是找到夜行草了?”顾烟寒忙问。 朱雀风尘仆仆的进屋见礼:“王妃,属下打听到两日后的飞鹰会上,可能有会夜行草出现。” “飞鹰会是什么?”顾烟寒不解。 “那是漠北各个部落间的一次集会,西域也有会有人来。外围牧民会进行一些以物易物的交易。内围就是一些部落首领间的宝物拍卖。”煮酒解释。 朱雀补充:“属下打听到夜行草就在突厥可汗手里,他中毒需要天雪魄。此次是用夜行草换天雪魄。” 又是突厥,真是冤家路窄。 “咱们有天雪魄吗?”顾烟寒问。 洛风摇头:“我们这里大多都是伤药,这种特制药都留在京城王府。但是参加飞鹰会,必须带好东西。” 等京城送来肯定来不及。顾烟寒忽然灵机一动:“咱们就卖天雪魄!” 薛绍的胡子抖了抖:“你有?” “做一个不就成了?”顾烟寒不以为意,“扫雪,去找根圆的白萝卜来。” “还要准备些金子。”朱雀提醒,“飞鹰会只认金子。” “煮酒,取金子!” 因为顾烟寒身份敏感,所以一行人乔装打扮,化作来自西域的客商。用黑袍罩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飞鹰会上也有不少人不想暴露身份,他们这样的打扮并不大眼。 飞鹰会在阴山下的草原上进行,一望无垠的绿草地上,到处都是白布搭建起来的蒙古包,前面摆着各家想要出售的货物或牲畜。 这些都是散户,真正的大户在飞鹰会中央。用栅栏单独围出一大块地方,周围用搌布挡住,谁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顾烟寒坐在临时搭建的茶棚边,朱雀从行人如织的摊贩中匆匆返回:“王妃,打听到了!突厥来人是呼延庆云和呼延心淳!” 顾烟寒撇嘴:“突厥没人了吗?怎么又是他们?不对呀,突厥可汗要是死了,呼延庆云不就能继位?他怎么还救人?” “他此时应该在夺位之中处于劣势,因此只有突厥可汗活着,他才有时间再积蓄力量。”煮酒分析道。 顾烟寒颔首,仔细瞥过他们几个人,道:“他们见过我和煮酒,被认出后反而坏事。朱雀你和洛风一组,想办法跟他们把夜行草换过来。煮酒跟着我,若是洛风那里不成功,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实施备用计划。” 备用计划是将夜行草先偷过来,再丢下金子走人。 “王妃,你去太危险了!”煮酒第一个反对。 顾烟寒一笑:“你放心,反而我去才最安全。活捉我远比杀我有利用价值。而且呼延庆云为夺位,一定会想办法得到王爷的支持。他们非但不会伤害我,反而还得将我当祖宗供着!”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到时候你就带着我走。”顾烟寒打定主意,跟另外两人又确定过一次计划后,兵分两路。 飞鹰会其实是草原上的一个组织,他们举办这场集会,因此集会也叫做飞鹰会。很像后世的拍卖会,只有出价不一样。出售者可以特别指定用什么东西来买下他出售的东西。 交了一人一锭金子的入场费,顾烟寒与洛风等人分批进去。 呼延庆云兄妹带着侍卫就在最中央,顾烟寒等人在他们左右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会场很像古罗马斗兽场,宾客都随意坐在周围围成一个圈。中间的空地被垒起来两层,上面放着献宝台。 午时到,随着一声洪亮的锣声,集会正式开始。 一个山羊胡老头上台说了一通官话,很快展示出第一样宝贝,一整块足足有皮球那么大的上好和田玉! 出场便艳惊四座,宾客纷纷发出赞叹声。 顾烟寒对此没兴趣,一门心思望向呼延庆云,见他们始终不上台献宝,心间焦急。 席慕远可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前面拍卖进行的很快,但对顾烟寒来说却无比漫长。终于,她听见司仪喊道:“下一样展品——夜行草!根据卖家要求,只有用天雪魄才能换得!有天雪魄的朋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顾烟寒激动的看向台上,呼延庆云的贴身侍卫端着一只长方形木盒走到中央。黑色的木盒内是一株通体金色、枝叶细长如丝线一般的灵草。 是夜行草无异! “哪位朋友有天雪魄?愿意前来交换?”司仪大声在台上喊话。 天雪魄实际上是一种生长在天山上的白毛雪熊的熊胆,取下之后熊胆会慢慢变成雪白色,逐渐失去韧性,变得如同晶石一般。因而得名天雪魄。 这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强身健体,甚至能将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重新从鬼门关拉回来。 因为雪熊数量稀少且难以见到,这东西如今已经是天价。 司仪问话三次后,见没有人应声,即将请侍卫下台。呼延庆云也露出失望的神色。 正在此时,洛风站起身:“慢着!” 司仪忙问:“贵客有天雪魄?” “有是有。不过一根夜行草,换我的天雪魄,我不是亏大发了?”洛风装出一副相当不情愿的模样。 呼延庆云立刻站起来:“这位兄台请放心,只要你愿意交换,我另有重谢!” “什么谢礼?”洛风问。 “此处人多,且还有其他人要拍卖。兄台不如随我去后面商讨。这里是飞鹰会的地方,也不必担心有人为非作歹。”呼延庆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飞鹰会在草原上的势力很大,从马场到商队都有他们的身影,因此这点保证还是有用的。 洛风又是很为难的想了一番才点头:“与你去看看也无妨。” 因为经常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飞鹰会在后面还有许多帐篷供客人来讨价还价。 呼延庆云将洛风带去一间帐篷内,和善的问:“不知道这位兄台如何才愿意割爱?” “你先将夜行草给我看看成色如何。”洛风道。 呼延庆云自然同意,只是将药盒交出之时,又故意让洛风拿了个空。 洛风不满,呼延庆云笑道:“我给兄台验货,兄台也要给我看看你的天雪魄才是。夜行草虽然比不上天雪魄,但好歹也是我们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灵草。” 洛风不屑冷哼一声,微微抬手。 跟在他身后的朱雀取出一只黄梨木木盒,将盒子打开,里面顿时便飘出淡淡的药草香。 呼延庆云眼睛一亮。来之前他特地跟长老询问过天雪魄的特性,这浓郁的药香味便是特点之一。 再看盒子内的东西,乳白色的熊胆足足有成人拳头那么大,一看便是极品。 呼延庆云大喜,朱雀猛地将盒子盖上。 呼延庆云连忙将夜行草递上:“兄台,我们交换看看如何?” 洛风颔首,拿到夜行草之时,心跳都快了两拍! 呼延心淳踮起脚看天雪魄,不屑的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跟个萝卜一样?”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这东西就是顾烟寒用一大锅珍贵药材泡过、熏过,最后打磨成熊胆模样的一颗白萝卜! 洛风立刻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既然你们看不上我的天雪魄,不换也罢!” 他佯装要去抢回来,呼延庆云立刻护着药盒后退,同时赔笑:“是舍妹莽撞,还望兄台海涵!不知道兄台除了夜行草,还要什么?” “你这个人倒是不错,看你也是诚心想要的份上,再拿三株凝露草来就成!”洛风道。 呼延庆云一口答应:“好!只是我今日出来的急,未带在身上。”他从怀里取出一颗雕刻着奇异符文的狼牙,“往后兄台拿着这个来阴山以北找我就成!凝露草随时恭候。” 洛风接过,正准备脚底抹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竟然是呼延心淳将天雪魄掰成了两段! 洛风大惊,立刻强作镇定,摆出一副恼怒的神色:“东西已经给了兄台,你们自己弄坏的可与我无关!” 呼延庆云正要教训呼延心淳,她已经先一步喊出来:“二哥,这就是萝卜!” 呼延庆云想起刚刚的声响也是一愣。毕竟天雪魄本质上还是熊胆,就算是失去韧性,碎成两半之时也该是发出晶石的声响! 刚刚那的确是萝卜声! 呼延庆云立刻指向已经退到帐篷门口的洛风和朱雀:“拿下他们!” 侍卫们上前,朱雀护着洛风,洛风护着夜行草。奈何洛风轻功上乘,武功却是一般。朱雀一人很快就支撑不住,两人被团团围住。 “将夜行草交出来!”呼延庆云冷着脸。 洛风冷笑:“交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理?你们自己弄坏的天雪魄,可与我们无关!” “胡扯!这是萝卜!”呼延心淳大喊。 洛风冷哼:“是天雪魄!分明是你弄坏药材,想要祸水东引!” 呼延庆云不懂医术,一时也不知道天雪魄到底是真是假,只能道:“还请两位随我去一趟阴山以北。只要证明这的确是天雪魄,我一定给两位道歉!” 洛风当然不能答应,倒打一耙:“我怎么知道不是有去无回?骗人药材不算,还要取人性命!好生无耻!” 呼延庆云俯首做小这么久也在早已经厌倦:“两位今日不去也要去!”他一挥手,侍卫们当即就要将洛风与朱雀绑起来。 躲在外面的顾烟寒当即知道情况不妙,给煮酒递了个眼色,大喊:“煮酒,扫雪呢?” “去找主子了!”煮酒大声应道。 呼延心淳听的清清楚楚,原本正因为自己立功而洋洋得意的面容当即大变,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顾烟寒!” 呼延庆云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席慕远的名字,当即冲出去,就见已经脱掉黑袍的顾烟寒与煮酒在外面走过。 “洛北王妃好久不见。”他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烟寒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二皇子……真巧啊……我还忙着,先走一步!”话音未落,突厥侍卫已经先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煮酒称职的拔剑,呼延庆云道:“王妃,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请王爷来,我们坐下好好喝一杯如何?” “要是我没记错,一个月前咱们可还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吧?”顾烟寒佯装不愿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今时不同往日。王妃,请!”他让开自己身后的帐篷。 顾烟寒装作不愿意,侍卫们逼着她进入帐篷内。 见到洛风与朱雀,顾烟寒脸色平常,像是不认识一般。 呼延心淳冷笑:“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看我不把你扒光衣服丢去做军妓!” “心淳!”呼延庆云厉喝住,“对王妃恭敬些!” 呼延心淳不满:“二哥……” “说不出好话就闭嘴!”呼延庆云又冷斥一声,问顾烟寒,“洛北王呢?” “不知道!”顾烟寒神情强硬。 呼延庆云示意侍卫将洛风与朱雀先带下去,顾烟寒瞥见夜行草还在洛风身上,假装诧异的低声问煮酒:“我怎么闻到了天雪魄的味道?” 她故意压低声音,看似瞒着呼延庆云,却又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令呼延庆云心中一喜:“王妃真的闻到天雪魄的味道?”他记得顾烟寒懂医术! “没有!”顾烟寒跟他唱反调。 呼延庆云立刻拿起掰成两段的萝卜给顾烟寒看:“王妃可知这是什么?” 顾烟寒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你怎么敢这样做!这可是……是……没什么!” “这是天雪魄是不是?”呼延庆云追问。 “不是!”顾烟寒否认的飞快。 呼延庆云见她这般,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这就是天雪魄。 所以说,这人有时候就是犯贱。别人越是说不是,他就越是要反着来。 洛风心里憋笑,冷着脸道:“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放了我们?” “不行!”呼延心淳立刻反对,“二哥,这就是萝卜!我不会认错的!” 顾烟寒深表同意:“对,就是萝卜!不要给我,煮酒快去拿过来。” 煮酒上前,呼延庆云自然是不给,还狠狠剜了眼呼延心淳:“你别添乱!” 呼延心淳难得认识个萝卜,还被这样对待,心中又气又恼,指着顾烟寒怒骂:“二哥,她骗你的!你别信她!” 顾烟寒忍不住笑了:“我跟你一样都说是萝卜,你说我骗人?岂不是说你自己也在骗人?” 呼延心淳急的跺脚:“你哪里说是萝卜,你话里话外都说是天雪魄!” “天地良心,我可没说过!总之,二皇子,东西你要就要,不要就给我!我还等着回家煮萝卜汤喝呢!” 顾烟寒会医术,又一副想要将东西占为己有的模样,加上东西几乎能以假乱真,呼延庆云心里还是更倾向于这的确是天雪魄。 “放人。”呼延庆云迟疑些许松了口,挟持着洛风与朱雀的侍卫立刻退下。 “和你们做生意也是我倒了八辈子霉!”洛风冷哼一声,心里美滋滋的甩袖出门而去。 他与朱雀拐弯躲开突厥侍卫的视野,随即洛风直奔元帅府,朱雀则是换了身衣服后,又一次回到呼延庆云的帐篷外。 他正要动手将顾烟寒与煮酒弄出来,忽然察觉到一阵杀气。 原本在帐篷外闲逛的几个人慢慢从身后摸出弯刀,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推翻火盆,点燃呼延庆云所在的帐篷! 听着里面传来尖叫声,朱雀心里咯噔一声。 呼延庆云拉着顾烟寒从里面冲出来,煮酒紧跟其后,呼延心淳被侍卫们带出。 几人刚出来,徘徊在帐篷外的杀手当即冲呼延庆云攻去。 呼延庆云推开顾烟寒,抽刀相迎。煮酒护着顾烟寒趁机想走,呼延庆云看到立刻大喊:“拦住她!”立刻有侍卫挡住煮酒的去路。 顾烟寒大怒:“呼延庆云!又不是我派的杀手,拖上我干什么!” “王妃放心,你伤不到你!” “胡扯!”顾烟寒大怒,“你自己都保不住了!” “叫无双来!”呼延庆云怒吼。 被侍卫护着的呼延心淳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袖子里发出一枚响箭。 不多时,一人从天而降,却是来到顾烟寒身旁,帮着煮酒将杀手打退。 “烟儿!”呼延无双琥珀色的双眸冲她眨了一下。 被杀手层层围攻着的呼延庆云有些自顾不暇,怒道:“还不过来!” “救二皇子!”呼延无双立刻吩咐,他带来的一行人纷纷朝呼延庆云而去。 呼延庆云的侍卫还挡在顾烟寒身边,被呼延无双一把丢去呼延庆云身边:“还不去保护你家主子!” 说话间杀手的弯刀已经过来,侍卫来不及辩解便迎上去。 呼延无双靓丽的双眸掠过顾烟寒的身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毫不犹豫的转身杀敌。眼眸中却流转着一抹苦涩。 朱雀趁机加入战局,与煮酒一道护着顾烟寒离开。 杀手很快不敌,纷纷退出。呼延庆云质问呼延无双:“干嘛放顾烟寒走!” 呼延无双一脸无辜:“不是她的侍卫救走她的吗?” “无双!你可知道她的重要性!” 呼延无双颔首。 呼延心淳冷笑:“你是对那小贱人还不死心吧?” 呼延无双因为她对顾烟寒的称呼皱眉,呼延心淳继续说风凉话:“不过是一个被人睡过的贱女人……” “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倒是你怎么还不嫁给曲睿?”呼延无双斜睨她。 呼延心淳的脸顿时涨红,张口便要骂,被呼延庆云打住:“好了!自家兄妹吵什么!快派人去将顾烟寒追回来!” 侍卫应声而去,但哪里追的上。反倒是这一通打闹惊动了飞鹰会,怕暴露身份,呼延庆云带着人快速离开。 身后传来追逐的马蹄声,顾烟寒瞧着前面的云中城面露喜色,策马而入。 突厥侍卫追到城门口,有力的长箭自城楼射下,落在他们面前的地上,将他们阻挡在外:“若是再往前就不客气了!” 突厥卫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只能调转马头离去。 元帅府内,洛风已经先一步将夜行草处理过后给席慕远服下。顾烟寒赶回来之时,席慕远苍白的脸色逐渐浮现出些许血色。 他虚弱的脉象逐渐变得有力,顾烟寒长长的松了口气。 发出来一身热汗,席慕远第二日醒来之时,便对上顾烟寒期待的双眸。 “王爷!” “嗯?”他低低应一声,心满意足的抱住扑进自己怀里的顾烟寒,“想本王了?” “嗯嗯!”顾烟寒点头。 席慕远得寸进尺:“那亲本王一下?” “啪叽”一个香吻就落在他的脸颊上。 席慕远心花怒放! 一旁传来不屑的“啧啧”声,洛风一脚踹翻这碗狗粮:“有病的吃药!” 席慕远这才注意到屋内除了顾烟寒,还有薛绍、煮酒、扫雪、夏至、朱雀和白虎。 他难得和王妃调个情,被围观了个底朝天! 席慕远顿时不大开心。 顾烟寒接过洛风递过来的药给席慕远喂下,孩子气的洛北王又一次心情愉快。 又用了些肉末粥,席慕远的身子慢慢恢复,煮酒将这几日的情况逐一报告。 席慕远靠在厚厚的抱枕上,问顾烟寒:“休书你放在哪里?” “让外祖母收着。”顾烟寒道。 “朱雀,你带王妃手札去忠毅侯府,请老太君将东西交出。随后拿去给母亲。白虎,你挑选一队侍卫,护送母亲回辽东。她若是不走,去洛风那里拿瓶迷药。煮酒,一会儿将本王给舅舅的信寄去。”席慕远眼中暗涌流动。 老王妃这会儿是作到头了。 顾烟寒想起上次老王妃服毒之时,又问:“她这回会不会也想不开?” “不会,她最是惜命。”席慕远冷冷道。 “可她上次不是都自杀了吗……” 席慕远冷笑:“本王当时也被唬住。后来才想明白她吃的东西毒性是强,但当时洛风就在府上,她算准自己死不了!” 顾烟寒咋舌,心里那最后一点点的担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京城,老王妃望着休书面色大变:“我要去见太后!” 第93章 靠本事骗来的,凭什么要还 千禧宫内,太后望着老王妃冷冷一笑:“好你个江氏!哀家将寒丫头好吃好喝的养着,就指望她给洛北王府开枝散叶!你居然给她下毒!还有脸来哀家面前要公道?” 老王妃震惊,这才看见太后放在一边的套甲下,压着席慕远的信!她不甘心,又去找皇后,却连凤仪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等到她回王府之时,白虎已经让人将她的东西打包好。 老王妃抵死不从,被白虎用迷药迷晕后,直接被送进马车,连夜送往辽东。 席慕远身子强健,解毒没几天又是生龙活虎。 倒是呼延庆云忙得焦头烂额,带回去的天雪魄被证明就是萝卜,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顾烟寒是帮凶,即刻派特使前往云中城。 “请洛北王交还夜行草。”特使顶着周围一群将领要杀人的眼光,战战兢兢的道。 席慕远眉头微挑:“什么夜行草?” 特使道:“前几日,洛北王妃与人串通,用一颗萝卜骗走我们二皇子的夜行草。还望洛北王交还。” 席慕远的嘴角扯出一道笑意:“本王王妃靠本事骗来的药,凭什么要还?” 特使语塞,他还从来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洛北王也有这么无耻的时候! 呼延庆云听见差点气死,直喊与洛北王夫妇势不两立。 云中关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皇帝让席慕远回京,席慕远却以战事未平而留守边关。 几日后,镇远侯世子江清琰风尘仆仆的来到:“王爷,你真的不认姑母了吗?” 席慕远蹙眉:“舅舅没收到本王的信么?” “收到了。可那是你的生母!”江清琰强调。 席慕远反问:“若是有一日,舅母也对你的世子妃下此毒手,你待如何?” 江清琰神色一顿,沉默些许后道:“那也是我的母亲……虎毒不食子,何一个母亲都不至于去害自己的孩子!” 席慕远冷哼。 原本还挺赞成将秦雨涵嫁与江清琰的秦少安听见这话,顿时也冷了脸:“烟儿妹妹不是老王妃亲生,所以就死有余辜了吗?这话若是传出去,往后还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去镇远侯府?反正我们忠毅侯府是不会了!” 江清琰脸色微变。他知道父母这几日在为他议亲,想要在年后进京之时,与秦雨涵订亲。 如今看来是要泡汤…… 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席慕远大袖一挥:“世子远道而来,今日暂且在元帅府住下。明日世子便可回去向舅舅报告。她依旧是本王生母,但不再是父亲的未亡人!” 第二日一早,江清琰还想要说什么,席慕远直接让送客。 秦少安与其说是来监军,倒不如说是来监视席慕远。他们不回京,他自然也不能走。 看在这大表舅哥还算厚道的份上,席慕远没有撵他。 如今已经深秋,顾烟寒望着一队队往回赶的商队,问席慕远:“今年还会打起来了吗?” “突厥没有足够的粮食,打不起来。最关键的是,突厥可汗能不能撑过今年冬天。”席慕远与顾烟寒并肩站在城楼之上,伸手帮她将披风上松开的丝带系好。 若是突厥可汗能够撑过这一冬,来年必定有一场恶战。若是不能,可汗之位足够突厥贵族争上好几年,大应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席慕远才留守边关。他要杀了突厥可汗! 都有探子从阴山以北回来,突厥可汗的病一日重过一日,恐怕是过不了冬。 秋风一日凛冽过一日,还没入冬,北地便已经开始飘雪。 席慕远监督着顾烟寒将养身的汤药喝完,这才出门。忽然听见顾烟寒在身后唤他:“王爷!” “嗯?”他转身。 顾烟寒揣着汤婆子走到他身边,看向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桃花眼弯成一道月牙:“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席慕远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 “在我们那里,这叫初雪。”顾烟寒因为被吹到冷风,下意识的往席慕远怀里缩去。 席慕远倒是不知道京城还有这样的叫法,蓦然察觉到怀中的人窜起身子,在自己脸颊上啄了一口。 他一怔,心中涌起无数的欢喜,收紧怀抱:“王妃这是舍不得本王走?” “是看在初雪的面子上。”顾烟寒傲娇的道。 席慕远还是不懂这和初雪有什么关系,但也低头亲了她一口:“哪那么多考究?” 顾烟寒哼哼一笑。 煮酒在院外探头探脑,席慕远松开顾烟寒:“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你早些进屋,别冻着。” “雪天路滑,王爷走路慢些。”顾烟寒目送他离开才进屋。 夏至为她端来热茶,愣头愣脑的问:“王妃,初雪是什么?”这两个月来,她亲眼见证顾烟寒一步步沦陷在席慕远手中。 顾烟寒淡淡一笑,捧着热茶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初雪要和最爱的人一起过的! 哼着不成曲的调子,顾烟寒美美的去午睡。 梦里,忽远忽近的听见有人在唤他:“烟寒……烟寒……你回来好不好……”声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顾烟寒的心底涌起一股很不安的感觉,她拼命想要醒来,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晰,可却不是她熟悉的元帅府,而是一幢深山别墅! 已经快在脑海深处消失的记忆猛然清晰,顾烟寒望着眼前瘦削的背影,震惊的难以呼吸。 “烟寒,下雪了。”他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神情落寞,声音嘶哑的像是一下子苍老了三十岁。 顾烟寒不敢动弹,落地窗上投影出陆篱憔悴的面容:“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一直说要我陪你看初雪,我都有事在外……今年你回来好不好……我陪你看……”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顾烟寒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 窗户上的倒影看的不真切,那原本已经在顾烟寒脑海模糊的面容,却是一步步清晰起来。 “我后悔了……”蓦然,他又道。 顾烟寒想起当年她将枪指在他胸口质问,陆篱信誓旦旦、振振有词的强调:“我不后悔!他们敢算计完我爸妈再算计我,就要做好承受我报复的后果!你不服就开枪!” 顾烟寒开枪了,然而枪内却没有子弹。这是陆篱给她的一个试探,她没有通过,也彻底激怒了陆篱。 “你不会回来了是不是?”低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将顾烟寒从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中拉回。 两行清泪倏然从他深陷的眼窝中流下,陆篱自腰后拿出手枪。 子弹上膛的声音如同利刃一般几乎要将顾烟寒紧绷的弦割断,陆篱举起枪对准自己:“那我来找你。” “不要——”顾烟寒惊呼着上前去,紧紧抓住一双手,“陆篱——” 席慕远担忧的面容瞬间蒙上一层阴霾:“顾——烟——寒——” 顾烟寒一怔,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席慕远猛然甩开她的手,背对她退到一边。亏他还担心这丫头做噩梦想要叫醒她,没想到做噩梦她喊得都是陆篱的名字!当他席慕远是死的啊! 顾烟寒的身子重重的躺回到床上,只觉得头疼欲裂:“王爷……” “哼!” 顾烟寒叹了口气:“我头疼……” 他还头疼呢! 席慕远心里不舒服,眼角却是忍不住往床上瞥去。见顾烟寒皱眉捂着头,一张脸刷白,席慕远忙走过去:“你怎么了?” 顾烟寒感觉仿佛有人往自己的太阳穴上开了一枪般的疼痛:“头疼……” 席慕远轻轻按下她的头,又连忙叫来洛风。洛风探过脉,一脸疑惑:“好好在家养着,怎么会气息不稳?” “做噩梦了。”顾烟寒淡淡道。 “那我给你开服安神的方子。”洛风道。 顾烟寒心间却想着她估计要一碗孟婆汤才能根治。 席慕远放下公务陪她,但因为心里介怀陆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顾烟寒脑海中回想着自己醒来前陆篱说的那段话,越想越是害怕,激出一层冷汗。 思索半天,她问:“王爷,你能不能帮我去查查,谁这段时间忽然性情大变,如同换了一个人?” 席慕远眉头微皱。他曾经在查陆篱之时查过顾烟寒,顾烟寒便是这样忽然性情大变,从一个懦弱的嫡女,变成如今这般杀伐果断。 “你要本王查陆篱?”席慕远问。 顾烟寒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随即尴尬一笑:“我要查的人,王爷不认识。” 席慕远冷哼一声,王妃求他帮忙他当然会帮,可就是想听顾烟寒一句实话而已。 迟疑许久,席慕远垂眼问:“在你心里,本王与陆篱,究竟哪个更重要些?” 顾烟寒一愣,看着席慕远失落的神色,她不由得咋舌。洛北王这是吃醋了吗? 她因陆篱而带来的窒息感慢慢退去,倒是觉得有趣:“王爷,我倒是有个差不多的问题也想问问你呢。若是我与老王妃同时掉入河里,你救谁?” “自然是你。”席慕远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顾烟寒心间涌过一道甜蜜:“为什么?” “母亲会水。”席慕远的理由相当简单。 顾烟寒撇嘴又问:“那假设我与老王妃都不会水,你救谁?” “那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何必问一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问题?” “那你的问题问题也不成立。”顾烟寒道。 “怎么不成立?”席慕远才不信。 “反正就是不成立!”顾烟寒哼哼一声,扯过被子蒙头睡大觉。 席慕远想拉又不敢拉,又觉得自己刚刚吃醋的模样实在是不符合英勇伟岸的形象,轻哼一声去厨房给顾烟寒催药。 这件事不轻不重的飘过,晚间席慕远与顾烟寒正要用膳,扫雪慌忙跑来:“王爷!烽火!” 席慕远丢下筷子便出门,屋外,熊熊烽火照亮半边天际! “王爷!突厥夜袭!”煮酒站在院外大声喊。 席慕远接过顾烟寒递来的大氅便冲出去:“煮酒同本王走,扫雪留下!” 顾烟寒望着他消失在黑夜下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城楼之上,干云已经组织人在竭力守城。席慕远上楼巡查过情况,有条不紊的分配下任务。 此次突厥不再是试探,而是实打实的攻城,四个城门出皆有敌军。城中一时人心惶惶,顾烟寒也去帮忙医治伤兵。 爆炸声与落石声不绝于耳,点燃的油桶从城楼之上推下,烧伤数不清的突厥士兵。更有突厥士兵趁人不备爬上城楼,或是被大应士兵所杀,或是连接杀了好几个大应士兵。 已经被加固无数回的城门足足有十寸厚,后面更是堆积数不清的东西用在阻挡突厥攻城。 此刻城门在突厥狼头锥的不断冲击下,与门后的将士们一起不断的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攻破一般。 “箭矢准备的如何?”席慕远问。 “已经全部沾上油!” “放火箭!” 随着席慕远一声令下,无数带火的流矢从城墙上高高飞起,落入突厥军队之中。 原本为了隐藏行踪,呼延无双没有让点火把。此刻席慕远让人放出的火箭将他们的踪迹暴露无遗。 算准方向,席慕远立刻让投石车与大型弓弩准备。 大块的投石从城墙之上飞起,因为距离更高,落地之时的威力也更大。不仅砸死不少突厥士兵,还毁掉好几辆突厥投石车。 而强力弓弩则对准呼延无双,那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离弦,破风声响亮,争鸣着朝呼延无双而去。 突厥营地的火光并不多,因此没有能看清黑暗中的弩箭。呼延无双只感觉后背发寒,下意识的策马去一边。 他刚走,弩箭便直直的插入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激起一层尘沙不说,没入的大半箭身更是证明弩箭威力之大。 饶是呼延无双,心里忍不住叹一声好险。 席慕远皱眉松开弩箭,示意士兵继续装填弩箭,对着呼延无双射杀,自己则去主持全局。 南城门此刻兵力最多,呼延无双也在此。 干云提议道:“王爷,北城门的突厥人已经溃败,不如我们趁势杀出,绕到呼延无双身后杀他个出其不意?” 这个念头也在席慕远脑海中闪过,但他不放心。若他是呼延无双,全力攻城之下,北城门不可能这么快被放弃。 思来想去,席慕远吩咐:“将所有弩箭点燃,射杀突厥中后方士兵!” 干云不懂席慕远的意图,但照办。 弩箭比带火的流矢大上许多,持续的照明力度也长很多。几十根弩箭齐发,如同彗星一般从夜空之中划过。 正在指挥攻城的呼延无双在心里计算过弩箭的射程,脸色微变:“所有人朝前靠拢!” 然而已经晚了,带火的弩箭射入地面,点燃周围士兵的衣服,顿时周围烧成一片。 突厥士兵们就地打滚熄火,却也因此被射杀的不计其数。运气好一些的则已经跑到呼延无双身边,还有一些则身陷火海。 干云站在城楼上,望着烧成一片火海的突厥军队满是不解:“那些士兵怎么不逃?在火里动也不动?” 席慕远冷哼:“是稻草人。呼延无双的兵力不会超过一万人。他这是佯攻!”若是他没有猜错,突厥真正的兵力都在北城门!一旦席慕远从北城门突击,正好落入突厥的圈套! 干云很快想清楚这些,不由得脸色大变:“好险!差点就着了道!” “传令各城门坚守!煮酒,将南城门所有百姓迁入内城,再点齐十五万将士!” “属下领命!” 夜袭开始之时,百姓就在将士们的阻止下有序的迁入内城。这会儿很快就将百姓送走。 席慕远望着城下的呼延无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开门打狗。” “守门将士撤退!”干云传令。 “煮酒,你在城楼守着。干云随本王下去会会呼延无双。”席慕远抄起头盔带在头上,一双幽深的眼眸中倒映出烛火。 呼延无双,本王倒想看看你选怎么死! 呼延无双望着被冲破的城门,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席慕远已经看穿他的实际兵力,此刻若是真的带兵闯入城门,那就是自投罗网! 可若是不去…… 他想起呼延庆云,身旁来监视他的副官已经先一步提醒:“五皇子,城破了!” 呼延无双瞥了眼他,看见其余负伤的将士,垂眼:“所有人后退!” 副官惊呼:“五皇子!二皇子的命令不是这样的!你难道要临阵脱逃!” 呼延无双一把推开他:“现在本皇子才是南城门指挥!我不能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然而,此刻先一步冲入城内的先锋兵已经被杀尽,席慕远带人从城门之上冲出。 震耳欲聋的铁骑声之下,流失飞一般的射来。眨眼间,被巨弩封住去路的突厥军队已经被层层包围。 “发信号弹!”呼延无双对上席慕远幽暗的双眸,抽出弯刀,“突厥的好男儿们!随本皇子突围!” “击杀呼延无双!”席慕远同样下令,已经一马当先冲上前去。 呼延无双挡住他,但一万人与十五万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很快就捉襟见肘。 就在突厥军队以为生还无望之时,又是一层杀声喊来。 呼延无双的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洛北王,看来你杀不了我了!” “那可未必!”席慕远的长剑侧着他的脸颊挥过,将呼延无双俊美的侧脸划出一长道血条。 呼延庆云带着真正的突厥铁骑而来,杀入大应军队的重围。一时间,火光漫天、血流成河。 煮酒命令关闭城门,怕误伤到自己人,城楼上的攻击也逐渐停止。 望着在城外亲自与人拼杀的席慕远,所有人的心都紧张到极点。 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下午,突厥不敌,这才离去。 “打扫战场。”席慕远丢下随手抢来的长剑,回头望向残阳下的云中城。 他的小王妃,该担心坏了吧。 他一步步走向城门,煮酒忙派人放下打开城门。高大的拱门之下,顾烟寒娇小的身影立在最中央。席慕远一怔,随即冲向她。 “你受伤了?”席慕远紧张的看着她身上的血。 顾烟寒摇头:“不是我的血,是帮人做手术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现在也有王爷的血了……” “本王小伤。”席慕远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是血,仿佛整个人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又忙松开顾烟寒,生怕吓着她。 谁知顾烟寒却是一笑:“我已经让夏至先回去给你烧水,王爷回去泡个热水澡休息一下吧。” “你先回去。本王还有些军务同其余将军商谈。”席慕远想摸摸她的脸,看到自己满手都是血污,又给忍住。 干云等人已经围过来,顾烟寒自然不会霸着席慕远不放。她先回去将自己拾掇干净,席慕远回来之时,就看到她已经疲倦的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妃累了一天?”席慕远重新退出来,派人将热水送去偏房。 夏至也是顶着黑眼圈:“王爷昨晚出去后,王妃就一直在医馆忙到现在。” 席慕远颔首,将自己拾掇干净后,抱着顾烟寒闭眼。察觉到他温暖的胸膛,睡梦中的顾烟寒扭动着身子,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席慕远莞尔一笑。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席慕远去处理军务,顾烟寒照旧去医馆帮忙。 席慕远心疼她:“你是本王王妃,不需要做这些。” 顾烟寒一笑,“我不能陪王爷杀敌,能做的只有这些。战事本就凶险,无论输赢都是以人命为代价。我既然有能力,救一个是一个。” 在席慕远见过的所有人之中,顾烟寒是最深明大义的一个。 “别累着。”他嘱咐。 顾烟寒颔首。 突厥大营内,呼延庆云正对呼延无双大发雷霆:“输了!居然输了!你怎么能让席慕远看穿南城门的佯攻!” 呼延无双神情淡漠:“打之前我便说过可能会露馅。” 副官不阴不阳的又道:“五皇子还下令撤军呢……” 呼延庆云捏碎桌角:“真的?” “若是我不下令撤军,一万将士被瓮中捉鳖,二哥会损失更惨重。”呼延无双解释。 “可你若是进城,我们便能里应外合!”呼延庆云怒斥。 呼延无双的耐心被磨尽,神色愈发疏离:“二哥认为,我怎么用一万人与城内十来万大应人对抗?若是想要我死,可以直说。” 第94章 烟儿,别气了 呼延庆云脸色瞬间铁青。这么久一来,呼延无双第一次对他说话这般不留情面。 “无双……” “我的命是二哥救下的,所以二哥有权利拿回去。”呼延无双认真的道,语气中毫无抱怨,就像是在阐述一件极为正常的事一般。 呼延庆云深吸一口气,拍着呼延无双的肩膀道:“是我这次气急,你别忘心里去。二哥也是想要尽快将这场战打完。否则,我们都过不了这个冬天……” 同一时间,元帅府内也在商议此事。 冬天天气恶劣不说,粮草供应是最大的问题,因此很少有人会选这个时候开战。就是突厥,有史以来也是第一次在冬天正式进攻。 议事厅内,煮酒等几个人为突厥的目的争论不休。干云请命:“王爷,末将愿意带一队人去偷袭突厥粮草!没了粮草,他们肯定会退兵!” 席慕远望着面前的沙盘,眼神晦暗不明:“不行。” 干云不解。 席慕远道:“他们之所以进攻,其一恐怕就是因为粮草不足。呼延庆云以为战事初定,本王肯定会将将士们调往其余关卡。因此,找准这个时机出其不意,意图攻下云中城,掠夺城中粮草。若是此时烧掉他们的粮草,反而会刺激他们背水一战。” 干云一惊:“那第二呢?” “呼延庆云夺位希望渺茫,若是能大败本王,突厥贵族势必对他另眼相看。”席慕远语气不屑。 秦少安问:“那王爷打算如何?” “拖。”席慕远吐出一个字。 突厥一时半会儿攻不下云中城,席慕远以逸待劳,等到突厥士气低落,自然退兵。 秦少安表示同意:“既是如此,也要防止突厥偷袭我军粮草,或是将我军军需截去。” 席慕远眼神瞥过他,道:“此事由世子督办。” 秦少安一怔。他是督军,但并不负责督办粮草,席慕远这是何意? 他下午去看顾烟寒的时候打算探探口风,顾烟寒一笑:“表哥,王爷这是帮舅舅锻炼你呢。你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漠北,总不能什么也学不到吧?” 秦少安恍然,是他太过多心:“王爷倒是个真英雄!” 顾烟寒一笑。想着秦少安第一次做这些,怕他又疏漏,便想问问席慕远粮草之事有没有哪些需要格外注意。 席慕远自然知道她是在帮秦少安:“简单的很,不会就学,不懂就问。他并非纨绔之徒,你不必担心很多。最多累些。” “王爷似乎很有体会。”顾烟寒打趣。 席慕远淡淡一笑:“本王也是从粮草学起。当时不少老兵都看不起我年纪小,觉得父亲就是让我去混军饷、混资历。” “那你是不是把他们都揍了一顿?”顾烟寒问。 “揍过,被父亲在大太阳下罚站一天,皮都掉了一层。”席慕远说起往事,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后来本王晚上干脆不睡觉看军需册,第二日一早再随老兵晨练。如此几日后,再没老兵敢小看本王。” 顾烟寒内心一个大写的佩服:“好几天不睡觉,你就不怕猝死……” 席慕远轻轻刮过顾烟寒的鼻子:“若是战事紧张,好几天不睡都是常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表哥不会也要这样吧……他的身子可吃不消……” “不许担心别人。”席慕远又开始吃味。 秦少安自然是也遇到与席慕远当初同样的问题,但他脾气好,又不想给席慕远添麻烦,没有与老兵发生冲突。加上办事认真勤勉,倒是让老兵们的轻视之心收敛不少。 突厥因粮草不足,劫掠了周围几个小国的粮草。小国们派特使前来云中城,希望席慕远早日出兵灭掉这个祸害。 席慕远要他们出兵,对方忌惮突厥势大,竟然没一个愿意,就想等着用大应士兵的性命换来自己的和平。活该挨打! 席慕远自然不愿意给人当枪使,直接放话,等他们愿意出兵再来找他。 皇帝责怪席慕远不懂交好外邦,席慕远在回函上写:那你来? 三个字把皇帝气得半死。 战事打打停停,突厥为粮草之事把周围十来个部落全给惹了。可那一群弹丸小国都是怂货,没一个敢把突厥怼回去,就想来抱大应的大腿,还哭穷哭饿。 席慕远索性连一杯热茶也不给他们。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秦少安很担心这样会把楼兰等国逼到突厥那里,席慕远冷笑:“他们连突厥都不敢惹,怎么敢与我们作对?” “我这几日看粮草册,倒还有些余粮。王爷看要不要分一些给他们?不然也太可怜了……”秦少安的心肠倒是好。 席慕远冷声:“我们的粮食只够支撑半年。没有余粮。若是给,你给谁?有一就有二,他们会不断来要粮草,到时候给不出来反而徒遭埋怨。更何况,给他们送粮草就是给突厥送粮草。” 秦少安一惊:“这怎么会?” “你以为他们能将粮草守住?”席慕远冷冷反问。 秦少安长叹一口气,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顾烟寒在药房帮忙,看着空下去的药盒,问洛风:“你这次去采药带上我吧。” 洛风当即拒绝:“我是去关外采药,你不能去。” “我也想瞧瞧塞外风光呢。每次都只是在城楼上看,总感觉不大一样。” “都一样,更何况如今两军交战,你这身份出去,不是给重麟添乱么?”洛风一针见血。 顾烟寒只能放弃。 “不过,这次朝廷的药材车怎么还没来?”洛风翻起挂在墙上的黄历,“照理两天前就该到。” “许是雪天路滑,走的慢了。约摸明日就能到,你出去采药,我来交接就成。”顾烟寒道。 洛风点头。 第二日一早,他带上两个轻功好的暗卫乔装出城。顾烟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药材车,不由得去军需处问秦少安,才回到元帅府就见他匆匆出门。 “表哥去哪里?” “粮草药材遇袭,我要去看看!”秦少安丢下这句话便翻身上马。 顾烟寒见他带的士兵虽多,但没有军医。这个时候再回医馆去已经来不及,忙去马厩牵了闪电:“跟王爷说一声,我跟表哥一起去看看!” 汗血宝马速度极快,不多时便追上秦少安。 秦少安大惊:“你怎么来了!” “若是遇袭,必然有人受伤。我早些到,还能多救几个人。” 事情紧急,秦少安不敢耽搁:“那你可跟紧我。你要是出事,王爷非活剐了我不可!” 顾烟寒一笑:“我保护你!” 遇袭的队伍就在幽州与云中城的路上,秦少安等人赶到之时,还有蒙面黑衣人在与粮草军缠斗。 双方皆是伤亡惨重,但秦少安的加入迅速扭转战局。黑衣人被如数消灭,顾烟寒则立刻帮人去止血。 扒掉黑衣人的面罩,都是外邦人的模样。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确定是突厥人。 顾烟寒疑惑:“他们怎么入关的?” “从云中城外绕进来的。”秦少安道,“恐怕是粮草供应不足,又打上我们的主意了!” “一群流氓。”顾烟寒撇嘴,逐一帮伤员将伤口处理好。不少人伤势极重,若非她及时赶到,恐怕难逃一死。 秦少安见情况稳定,稍稍松了口气。望见落日,又皱眉:“今日天色已晚,恐怕得就地扎营休息。”他叹了口气看向顾烟寒,总觉得回去后席慕远会揍他一顿。 顾烟寒从前做随军军医之时,这也都是常事,没有放在心上,还催促:“那快生火做饭吧。” 秦少安吩咐去做饭,顾烟寒看见只有干粮,知道自己这副娇气的身子吃不消,便让秦少安陪她去采些野菜。 煮了一大锅野菜汤,顾烟寒美滋滋的喝了两碗,秦少安忽然戒备的起身。 顾烟寒心知有变,也急忙放下碗筷站起来,自觉地走到秦少安身后。 破风声倏然传来,秦少安挥剑挡下一支暗箭,立刻就有黑衣人趁乱冲进来。 秦少安护着顾烟寒与之缠斗,对方下手狠辣,顾烟寒这边又多是伤兵,逐渐落了下风。侍卫们接连倒下,秦少安也受伤。顾烟寒不慎落单,黑衣人对着她便攻去。 长剑贯穿她身前一个士兵的身子,黑衣人反手抓起她就朝别处跑去。 “烟儿!”秦少安震惊的想要追上来,却又被别的黑衣人拦住。等到黑衣人不敌,全部撤退之时,顾烟寒已经没有踪迹。 秦少安连忙派人去找,顾烟寒被带到山里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内,还没等眼睛适应光线,就听到一声不屑的冷哼。 她眯着眼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呼延心淳。 此刻的呼延心淳头发简单的束起,穿着一身夜行衣,俨然是黑衣人中的老大。 望着顾烟寒,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顾烟寒能闻到屋内残留的血腥味和外伤药味,皱眉问:“前后两次偷袭都是你?” 呼延心淳扬着下巴点头:“当然是我!我们草原的女儿和你们中原这些只知道养尊处优的女人不一样。哥哥能上阵杀敌,我也能!” “我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顾烟寒的语气还有几分羡慕。 呼延心淳却以为她是讽刺,狞笑道:“也不知道洛北王看上你这个废物哪一点!他若是娶我,非但能得到突厥的支持,就是当大应皇帝也不在话下!我还能帮他上阵杀敌!怎么会娶你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顾烟寒呵呵:“我们家重麟可不喜欢吃软饭。” “我们家重麟”五个字把呼延心淳噎了个半死,抬手就是一马鞭打在顾烟寒身上。 顾烟寒吃痛的皱眉。若不过冬天穿得厚,这会儿恐怕已经见血。她自知不是呼延心淳的对手,也不反驳,四下寻找可供逃走的地方。 呼延心淳冷笑:“别找啦,呼延无双那个废物不在,没人救的了你!” 顾烟寒微微皱眉:“呼延无双是你哥哥。” 呼延心淳满是不屑:“一个贱骨头也配当我哥哥?也是,就你这样的贱人,配这样的贱骨头才最好!” 顾烟寒懒得再出声。眼下不是与呼延心淳逞口舌之争的时候,若是激怒了她,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可呼延心淳却是越说越起劲,发出咯咯的笑声:“不过,我也不会把你给呼延无双!与其便宜那贱骨头,还不如毁了你!顾烟寒,你说若是你成了军妓,往后呼延无双见到你还会跟狗见了骨头似的往上凑吗?” 顾烟寒看得出她不是说笑,心下发寒,面上强作镇定:“我可警告你,我是洛北王妃。我的荣辱与洛北王是一体的!你侮辱我就是侮辱他。我若是活不成,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呼延心淳眼中闪过一道害怕,随即眼神又坚定起来:“哼!等你成了军妓,你以为他还会认你?洛北王妃从此就死了!但是你永远都会在我突厥大营内成为一个军妓!” “你可想清楚,席慕远将来会对你加倍报复!”顾烟寒心里发慌。 呼延心淳冷笑:“这里都是我的人,谁也不会说出去。他又怎么会知道是我把你变成军妓的?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能嫁入洛北王府!你就等着哭吧!” “痴心妄想!” “哼!来人!把这贱人拖去隔壁屋子,赏你们了!”呼延心淳阴笑,立刻就有人上前制住顾烟寒,将她拖去隔壁房间。 这是柴房,顾烟寒被丢在稻草堆上,立刻就有男人进屋。 “公主真的赏我们?”男人有些害怕,“这可是洛北王妃!” 另一个男人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的打量着顾烟寒:“那又如何?洛北王的女人平时哪里睡得到?这样的美人儿,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就是往后真被洛北王杀了,老子也心甘情愿!” 男人淫笑起来:“说的也是。这样的姿色,还真是极品!我先来!” 他已经要脱裤子,被另一个打断:“滚后面去!老子入伍比你早,我先!” “我先!” …… 四五个男人在争吵,顾烟寒趁机想要逃,却因为柴房狭窄立刻就被人发现。 “站住!”她被人猛地一拉摔在地上,随即就有男人上前而来,“哼!还争什么!这娘们我先上!” 他压住顾烟寒,抬手想要撕掉她的衣服,蓦然感觉到一阵疼痛,随即身子一歪倒在一边。 另外几个这才发现顾烟寒的手上有一柄带血的匕首,而先前那人已经被一刀割喉。 几人咋舌,随即怒骂:“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兄弟们按住她!居然敢伤我们的人!还真以为老子制不住她!” 几个男人气势汹汹的走向她,顾烟寒自知不是对手,心一横,抬手就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她宁愿死也不要被这些人碰! 然而,这些男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个箭步冲上前夺下她手上的匕首,一左一右扯住她,将她压倒在地。 这队人的小首领居高临下的望向顾烟寒,冷笑一声,抬手开始解裤子。 顾烟寒怒斥:“你们给我住手!席慕远知道不会放过你们的!与其这样,你们还不如卖我个人情,放我走!” “哼!我们兄弟今日就想睡洛北王的女人!” 话音未落,门口被猛然撞开。那男人的头被砍飞,血溅了一地。 “什么人!”另外几人即刻松开顾烟寒。 望着门口进来的人,顾烟寒大喜:“王爷!” 席慕远眼神晦暗,冲上去的几个突厥人全部被他斩杀。瞧着顾烟寒衣衫不整的模样,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刚刚那男人的话他都听到了,若是他再晚到一刻,后果不容设想! 抱起顾烟寒,席慕远的紧张都还没有能退去:“可有伤到?” 顾烟寒摇头,紧紧抱着他:“没有……吓死我了……” “没事了!”席慕远将自己的墨狐大氅盖在她身上,抱起顾烟寒走出茅草屋。 屋外,秦少安带人与呼延心淳的人僵持。 “烟儿妹妹!你怎么样?”他忙上前问。 席慕远狠狠剜了他一眼。都是他带着顾烟寒出来! 呼延心淳心底焦急:“王爷!” 席慕远好似没有听到,头也不回的吩咐:“一个不留。” 呼延心淳大惊:“王爷!你不能杀我!我是突厥公主!” 席慕远不理,将顾烟寒抱上闪电的马背后,自己也上马。 正要离开,呼延心淳再一次大喊:“王爷!你真的一点旧情也不念吗!” “什么旧情?”顾烟寒冷声问。 席慕远冷哼:“本王也想知道什么旧情?” 呼延心淳语塞,她与席慕远哪有什么情谊! “还愣着干什么?”席慕远沉声又问煮酒。 煮酒就要动手,顾烟寒拦住:“等一下!”她瞥了眼呼延心淳,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的就死! “王爷……”顾烟寒附到席慕远耳边,将呼延心淳之前说的话全部告诉席慕远。 席慕远的脸色越来越黑,咬牙吐出两个字:“军妓?” 被他如同恶魔一般的眼神瞥过,呼延心淳狠狠打了个寒颤。 “除呼延心淳外,一个不留。”席慕远吩咐。 呼延心淳大喜:“王爷!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 “既然突厥公主喜欢当军妓,那本王就成全你!煮酒,送她回突厥大营当军妓!”席慕远丢下这句话,带着顾烟寒调转马头而走。 身后传来呼延心淳不可置信的声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二哥不会放过你的!” 席慕远才懒得理会。 回到元帅府已经是天亮,席慕远看到顾烟寒背上那一道鞭痕,更是气到极点:“真是便宜她了!” 他心疼无比的顾烟寒上药,又不免有些气恼:“谁允许你出城了?” 顾烟寒暗道不妙,忙堆笑:“我这不是担心军需嘛……” “哼!”席慕远心里那叫一个气!他为她担惊受怕一天一夜,这丫头还这般反没心没肺的笑着。 夏至端来姜汤,顾烟寒忙接过,讨好的送到席慕远面前:“王爷,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席慕远高冷的没有接:“本王不差你这一碗汤。” 顾烟寒知道他心里吃味,又撒娇着道:“我错了啦,王爷你喝汤好不好?” “你也有错的时候?”席慕远冷声问。没人能想象到他听闻顾烟寒和秦少安一起出城的时候心里有多担心!这丫头刚刚命都快没了,这会儿居然还没心没肺! 顾烟寒撇撇嘴:“实际上我是没有错的……救人如救火……” 来探望顾烟寒的秦少安也适时的道:“是啊。王爷,烟儿妹妹要是不来,我们伤亡还要惨重……” “几个突厥人都打不退,还要我席慕远的女人帮忙?”席慕远毫不留情的反问,秦少安面色讪讪,不再开口。 顾烟寒知道席慕远是迁怒,解释道:“是我自己非要跟过去,和表哥没有关系。” “你往后不许出门!”席慕远觉得是自己对这丫头太放纵,才导致她敢以身涉险!今日是出关,明日恐怕就是要偷偷上战场了! “王爷……”席慕远这回是气狠了,顾烟寒试探性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莽撞,你不要生气啦好不好?先喝汤嘛……” “不喝!”席慕远想要抽回自己的袖子,却没想到顾烟寒拉得很紧。他因为生气,动作幅度很大。顾烟寒娇小的身子被带的一个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席慕远急忙想要去扶她,却听到“咔”一声,顾烟寒刚刚端着的那碗汤摔落撒了一地。 瓷碗的破碎声在屋内尤为清晰,看着顾烟寒低头不语的模样,席慕远的心蓦然慌张起来:“烟儿……”他伸手想要去握住顾烟寒的手,去了没想到刚碰触到就被顾烟寒挥开。 他的小王妃生气了…… 席慕远手心出汗,这段时间顾烟寒对他太好,他都快忘记以前天天被顾烟寒怼的日子了。 他起身抱住她:“别气了。” 顾烟寒挣扎。 席慕远抱紧了不让她动弹,无奈的道:“本王是担心你。” “我知道……” “所以别气了。”席慕远这辈子都没跟谁这般低声下气过。 第95章 休夫书 顾烟寒沉默些许,道:“我生气,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将我看做一个独立的个人。我知道你一直不赞成我去医馆,可是我有能力救那些人,不想让他们因为我的漠视而丧命。” “本王是担心再出现昨晚的情况。”席慕远提起这个就火大。 “我知道……可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你尊重我的决定好不好?” “你的决心就是让你深陷险境?”席慕远反问。 顾烟寒撇嘴:“那是意外……” 席慕远冷哼,想说什么又怕顾烟寒生气,只能抱着她。 一旁的秦少安看见,疼不住偷笑,被席慕远狠狠剜了一眼:“笑什么笑,没见过人哄王妃吗?” “没见过……哈哈——”秦少安笑了一声,连忙告辞。 席慕远又低头吻过顾烟寒的鬓角:“本王是担心你。” “我知道……”要不是知道他的心向着自己,顾烟寒才不会乖乖在这里挨训。 “不气了。”席慕远吻上她的唇,将顾烟寒想所的所有话都吞入腹中。 第二日一早,呼延心淳的尸体被发现在突厥大营内。尸体之上一丝不挂,全身都是过的痕迹,还被不少士兵认出来这就是昨晚新送来的军妓。 呼延庆云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一边严禁士兵议论此事,一边派人给呼延心淳收尸。 然而,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还是传到金狼王帐内。 呼延庆云与呼延心淳都是突厥可汗的正妻大妃所出。原本儿子军权在握,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大妃那叫一个得以洋洋,就等着以后当皇太妃。 可一听说女儿惨遭致死,又被其余几个的得宠的小妾给针锋相对的挤兑,大妃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死了。事后虽然抢救回来,但伤了元气,也只能病怏怏的在床上躺着。 同时,当初是呼延心淳要坚持去前线,呼延庆云做的保。如今呼延心淳出事,突厥贵族们也对呼延庆云颇有微词,觉得他难堪重任。 呼延庆云原本还为呼延心淳而心痛,一听见这话,心里只埋怨呼延心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无双!你给我查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呼延庆云为应付突厥贵族支持他继位,无暇分身关心这些。 呼延无双对呼延心淳本就没有感情,敷衍的应下。在他看来,这有什么好查的,除了席慕远,整个漠北就没一个胆子这么大的! 他的暗卫甚至还查到呼延心淳曾经抓住过顾烟寒,因此呼延无双一点都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呼延庆云。 因为这件事,呼延庆云没少训斥手下人。但又不能明说是因为呼延心淳,搞得手下人一头雾水,整个军队的士气都低落不少。 相比于他们,席慕远这里则是士气高昂。趁着呼延无双一次去打秋风,席慕远带人偷袭,将呼延无双抢来的粮草愣是抢了一半回云中关,把呼延庆云又是给气了个半死。 冬天转眼过去大半,皇帝发来急函要求席慕远尽快将战事结束。 顾烟寒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问席慕远:“你打算怎么做?” “至少也要等开春后。”席慕远将公文丢在一边,重新钻回到被褥里抱住顾烟寒。 “为什么?”顾烟寒知道席慕远不是个爱拖拉的人,更不是想要以此邀功才拖着战事不打。 “漠北雪大,冬日气候恶劣多变。虽然我军长期驻守于此,但到底还是比不上突厥终日来往于关外。若是此刻进行决战,突厥比我们更熟悉地形与天气,很难赢。”席慕远一一分析。 打胜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一个好的将领就是要学会如何分辨这些元素,再如何有效的利用这些元素。 “估计皇上不会信你。”顾烟寒打着哈欠道。 “他爱信不信。”席慕远不屑一顾,“决战过后,我们也不回京城。本王直接带你去洛北封地的王府。往后京城的风云便与我们都无关。” 在封地里,席慕远就是土皇帝,谁也不能拿他们夫妇怎么样。顾烟寒当然愿意:“好!” 最好的方法还是等突厥粮草不够后自己退兵,但呼延无双各处去抢劫,加上呼延庆云还从西域买来不少粮食,愣是让他们撑过了这一个冬天。 春风吹到云中关,顾烟寒在花园里种下的不少药草都发了芽。她在浇水,坐在亭子里的席慕远蓦然大笑:“好!” 顾烟寒疑惑的转身:“怎么了?” “干云将西洲拿回来了!”席慕远将一边写回函,一边回答顾烟寒。 “西洲就是上次你给呼延无双的那座城?”顾烟寒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席慕远点头:“如今呼延无双将西洲给呼延庆云,本王自然能派人夺回来。更何况,那是干云去的,又不是本王。” “王爷无耻。”顾烟寒揶揄。 席慕远搂过她重重啄一口:“本王还有更无耻的,王妃又不是没见过?” 顾烟寒的脸蓦然一红,无意间瞥见席慕远的回函上写他要去西洲,不由得也跟着心动:“王爷,我也想去西洲看看。” 席慕远迟疑。 顾烟寒道:“你放心,我就跟在你身边不乱跑。我想去太祖陵祭拜一下。”她对这位传说中的奇女子相当敬佩。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席慕远自然是不会拒绝。又多加一倍的护卫后,一行人悄悄前往西洲。 西洲离云中关不远,原是前朝太子幽静之地。而太祖,就是这位太子的太子妃。两人之人的纠葛如何,知晓的人都已经作古。 突厥人没有动过太祖陵墓,因此这里还是原来的模样。顾烟寒望着那恢宏的陵寝,由衷的感到敬畏。 地宫的真正入口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但地面上还是留有墓碑。墓碑上分别写着太祖与皇夫的名字。 干云为席慕远与顾烟寒点燃清香,两人祭拜过后,亲自将香烛插在墓前。 顾烟寒身上有一颗珍珠没有缀好,蓦然断线摔落在地,又随着平整的大理石滚落到墓碑后。 干云等人找了半天没找到确切位置,顾烟寒自己上前将藏在草丛里的珍珠捡起来。抬头间,蓦然看到墓碑后有字。 “怎么背后还有字?墓志铭不都刻在前面吗?”顾烟寒好奇的问。 干云实诚的道:“那是当日太祖写下的休夫书。太祖让刻在这里了。”才说完,他就感觉席慕远剜了他一眼。 “没什么好看的,走吧。”席慕远拉着顾烟寒想走,见顾烟寒眼睛放光,在心里直骂干云多事!干嘛要给他的小王妃科普这些东西! 比起老王爷还知道给老王妃留些情面,写的委婉,太祖这封休夫书写的那叫一个犀利,言辞之间处处都透漏着前朝太子配不上她这个太子妃。还把太子和太子的新欢生生世世都给诅咒着。 “她好厉害啊!”顾烟寒从不知道原来古代还能有这么知道男女平权思想的女人,只恨自己生不逢时,晚来了几百年,不然她铁定跟着太祖打天下! 席慕远内心叫苦不迭,从前小王妃闹着要走,他还能咬定不给休书。 如今看了休夫书,他相当肯定顾烟寒也做得出同样的事,沉声提醒道:“王妃,如今太祖夫妇还是合葬在此,说明休夫书并没有用。”所以你就不要瞎想啦! 顾烟寒却不知道他特地提点的目的,笑道:“休夫书不管用?那凭什么男人单方面出的休妻书就有用呢?既然休妻书有用,休夫书那也同样是有用的!” 她望向这偌大的皇陵,“至于先休夫,最后合葬这件事,你就不懂了吧?太祖这是炫耀啊!太祖的内心一定是:看吧,你不爱我,还找小妖精气我,我把你的江山都给推翻!你不爱我又怎么办?还是得给跟我葬在一起!气死你气死你!哈哈哈……” 干云咋舌。这么多年来,无数人都在猜测太祖驾崩前坚持合葬的原因。无数的猜想下,他觉得只有顾烟寒这个最贴切。 席慕远望着顾烟寒那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得意样,脸色更黑:“那他们最后也没有分开!” “这明明是太祖做事果断狠辣好不好!死了都不放过!”顾烟寒崇拜的都快要星星眼了。 席慕远怕她再看下去,改日也给自己一张休夫书,连忙拉着她走。 西洲的前太子府邸还在,一直都是皇室别苑。后来最受宠的高阳公主下嫁洛北王,别苑就随着她的嫁妆一起进了洛北王府,又传给后世子孙。 如今,这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带着浓浓江南风情的园子,也是席慕远的家产。 “太子真会享受,怪不得亡国呢。”顾烟寒望着花园里流畅曲水,仿佛能难受到那几百年前的靡靡之音。 席慕远一笑置之,去处理西洲剩余的军务。 西洲也是军事重地,当初席慕远愿意给用西洲换顾烟寒的平安,足见其诚心。如今城池拿回,此处可以继续屯兵。来日与突厥决战之时,左右夹击,事半功倍! 这也是为什么席慕远要亲自前来的原因。 原计划在西洲呆七天再回去,第五天的时候,煮酒匆匆送来一封密报,席慕远看完脸色大变:“她真的回来了?” 煮酒颔首:“属下与扫雪亲眼所见……如今人就在元帅府……” “本王即刻回去!”席慕远丢下顾烟寒刚给他做好的蛋奶羹便出门去。 顾烟寒不明所以的跟上:“王爷去哪里?” “云中城!”席慕远头也不回,脚步飞快,语气焦急。 回去怎么不叫她收拾东西? 顾烟寒疑惑的拿起席慕远落在桌上的信,顿时感觉有什么在自己的左胸膛上狠狠穿透。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常雅容归来。 “夏至,备车!”顾烟寒握紧那封信,身子微微颤抖。 席慕远走的急,连个侍卫都没带上。可见其心急! 煮酒等人要出发之时,恰逢顾烟寒出来,夺了他的马便出城去。但即使是这样,顾烟寒也追不上席慕远的汗血宝马。 等到她回云中城之时,已经一夜过去。 “王爷呢?”顾烟寒问元帅府的丫鬟。 丫鬟如实道:“在书房。” 顾烟寒急忙去书房。 平时席慕远与干云等人商谈军务都任由她进出的书房,今日还没靠近就被扫雪拦下:“王妃,王爷说任何人不准靠近……” “也包括我?”顾烟寒问。 扫雪为难的点头。 顾烟寒的手在袖中逐渐握成一个拳头,忍着怒意对扫雪道:“帮我去通报,我要见他。” 扫雪忙去,不一会儿苦着脸出来:“王妃,王爷让您先去休息。” “他在干什么?”顾烟寒问。 扫雪摇头:“属下不知,属下是在门外问的。” 孤男寡女关起门来能有什么好事! 混账! 顾烟寒气得转身走人,可到底是不甘心。望着丫鬟送来的早膳,对夏至道:“去请王爷来用膳。” 夏至去了,不一会儿耷拉着脑袋回来:“王妃,王爷让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顾烟寒忍着掀桌子的冲动:“将膳食装入食盒,我们去给王爷送膳。” 然而,她再一次被扫雪拦在书房外:“王妃,王爷说他不饿,让您先回去……” 顾烟寒望着一墙之隔的书房小院,明明不过百十来步的剧里,可她却觉得与席慕远隔得好远好远。 她站着不说话,扫雪心里异常没底,想要说什么,又怕自己笨,说得话令顾烟寒更加生气。 蓦然,顾烟寒问:“里面是常雅容?” 扫雪一惊,极为低声的应道:“是……” “就她和席慕远?”顾烟寒又问。 “是……” 顾烟寒蓦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就要倒下。可她的自尊又让她强撑着。 从夏至手中接过食盒,望了眼席慕远的书房,顾烟寒猛然将装满吃食的食盒往地上一摔。 瓷碗汤盅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闹出不小的声响。书房终于传来席慕远的声音:“吵什么!”声音带着浓郁的被打扰后的恼怒。 扫雪怕给顾烟寒惹祸,连忙道:“没什么!” 席慕远以为事情解决,没再出声。但隔着书房,顾烟寒都能想象到他肯定是不满的冷哼着。 顾烟寒最后望了那里一眼,转身离开。她一直都在等席慕远给她一个解释,可事到如今,也不算她单方面的误会他。 为了那个女人,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还训斥她…… 她怎么就认定这男人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他心里有他的白月光、有他的朱砂痣,她顾烟寒不过是一个无聊之余娶回家的玩物而已。 如今正主归来,以席慕远宠人的性子,怎么也不会让常雅容委屈做姨娘。恐怕要不了几天,洛北王妃就会换人。 亏她还一步步的陷下去,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妄想她这样的人也会有幸福。 陆篱说的对,他们顾家一家人手上都沾着别人的血、踩在别人的尸骨上享乐,没一个无辜!既都然是罪人,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顾烟寒只感觉一口血卡在喉咙间,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算她眼瞎! 蓦然,顾烟寒恍恍惚惚的脚下一崴,整个人朝前摔去。夏至手忙脚乱的扶住她,却发现顾烟寒早已经泪流满面。 “王妃……”她一下子慌了。 顾烟寒拉住她,深吸一口气:“我没事。扶我起来。”她捂着肚子,感觉那里有些不舒服。 夏至照做,又怯怯的问:“您怎么了?” “没事……”顾烟寒低头擦掉眼泪,努力忍住那些还想要不断流出来的眼泪,“我们回屋。” 打发掉屋内所有的丫鬟,顾烟寒让夏至收拾东西,自己则坐到桌边,在宣纸上忍着颤抖的手写下“休夫书”三个字。 与其到时候成下堂妇,倒不如现在走的干脆。 没有太祖的凌厉,也没有卓文君的凄怨,顾烟寒的休夫书写的淡漠疏离,让人窒息。 封好口,她就将东西留在桌上。 夏至已经收拾好东西,顾烟寒带着她直接出门。 骑马一路朝南,夏至不解的问:“王妃,我们去哪里?” “往后喊我小姐。”顾烟寒纠正,“天地辽阔,去哪里都可以。” 夏至一怔:“您和王爷怎么了?” “往后我与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顾烟寒面无表情,双眼却干涩无比,仿佛随时都会流出泪来一般。 等煮酒听说这件事之时,顾烟寒早已离开很久。席慕远依旧在书房不让打扰,煮酒连忙自己带人去追。顾烟寒可不能丢! 然而,他追到顾烟寒之时已经是傍晚。顾烟寒与夏至都不认路,在原地绕了个圈,这才让煮酒找到。 “王妃,属下带您回去。”煮酒恭敬的道。 “不回。我与你家王爷已经没有关系。”顾烟寒冷冷道。 煮酒一愣,随即想起常雅容,心间苦不堪言,还是不得不道:“您有什么话还是跟王爷说吧。” “你们家王爷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还肯跟我说话?”顾烟寒没好气的问。 煮酒心里更苦:“王爷那是有事在忙……” “他忙他的,关我什么事!”顾烟寒冷斥。她去找了席慕远三四回,席慕远都陪着另一个女人不见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烟寒要的也不多,只要席慕远出来跟她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他又要干什么就好。或者哪怕只是直接跟她约一个时辰见面,到时候再说清楚,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可一天都过去了,席慕远连个屁都没放!真以为她顾烟寒喜欢喝闭门羹呢! 煮酒弱弱的又开口,心里已经在盘算哪怕是用强的,都要把顾烟寒带回去:“王妃……” 他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没听说人家说和你家王爷没关系么?” 呼延无双带着人悠悠从山坡上骑马走上来,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神情不羁,眼中却闪着雀跃的光芒。 他身后的侍卫,每一个都带着武器。 煮酒只看一眼就明白:“五皇子这是又要去打家劫舍?” 呼延无双一笑:“打家劫舍说不上,就是去领居家借点粮食。不过……”他琥珀色的双眸落到顾烟寒的身上,“烟儿是遇上麻烦了?” 顾烟寒还没有出声,煮酒已经先一步道:“我们王妃的事,不劳五皇子过问!” 呼延无双懒得跟煮酒争辩,关切的又问顾烟寒:“烟儿,怎么了?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 煮酒面色不善的拔剑,突厥那里同样亮出武器。 顾烟寒皱眉。她不想让别人因为她而丧命。但眼下也不想跟煮酒回去。更何况,即使她跟煮酒回去,呼延无双看得出她此刻心情不佳,恐怕也不会同意。 与其让两边动手,还不如她主动划清界限。 顾烟寒勒起缰绳,带着夏至走到呼延无双那一边:“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让他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呼延无双听见大笑,恍然感觉又回到了当初悬崖之上顾烟寒在怼席慕远时的场景。 煮酒急的不行:“王妃!您回来!” “休书都写好了,回去个球!”顾烟寒冷脸。 煮酒一愣。王爷一天没出书房,什么时候给王妃写的休书? 呼延无双的脸也冷了。他当眼珠子般爱护的顾烟寒,居然被席慕远休了!这混蛋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该去认认你们的新王妃了!”顾烟寒挥动马鞭,策马便顺着呼延无双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出。 呼延无双眼底闪过一道幽暗:“替本皇子恭喜洛北王喜得新人。”随即转身去追顾烟寒。 突厥侍卫拦着煮酒等人,一直僵持很久之后,才撤离。他们做鸟兽状散,煮酒也无法确定他们是按着哪一条线路撤退。 长久的骑马颠的顾烟寒胃里难受,她下马在树边休息,蓦然感觉胃里一阵感受,吐出一大口酸水。 夏至递上清水给她漱口,顾烟寒好半天才缓过来,转身就见呼延无双不远不近的站着。 “他真的将你赶出来了?”他问。 顾烟寒摇头:“我自己走的。谢谢你刚刚帮我拦住煮酒。”她重新去牵马,又要走,被呼延无双拦住。 “你想去哪里?”呼延无双问。 顾烟寒也不知道。她不想回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可也不知道去哪里好。 “天大地大,随便走走。”顾烟寒道。 “随我去阴山吧。”呼延无双真诚的望着他,“我绝不会像席慕远那个混蛋那样对你!” 听到这个名字,顾烟寒的心仿佛就被狠狠扎了一下。她摇头,蓦然感觉肚子疼的厉害。眼前一黑,顾烟寒整个人栽了下去。 第96章 顾烟寒有喜 顾烟寒醒来的时候,是在突厥大营。她身下垫着柔软的毛毯,夏至正担忧的望着她。 “醒了?先把药喝了。”呼延无双将一碗药端到顾烟寒面前。 闻着那药味,顾烟寒微微皱眉:“安胎药?” 呼延无双颔首。 夏至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的低声道:“王妃,您怀孕一个月了!” 顾烟寒一怔,连忙给自己把脉,还真是。她错愕的捂上肚子,一时竟有些彷徨。 夏至又悄悄摇了摇她的手臂:“小姐,我们回去吧。王爷知道您有喜,一定很高兴!” 想起席慕远,顾烟寒就不自觉想起常雅容,令她厌恶的蹙眉:“不回去!” 呼延无双暗淡的眼一亮:“那往后我照顾你!”他神色认真,眼眸之中满是期待。 顾烟寒接过他手上的安胎药,细细分辨里面的药材,都是上好的。她忍着苦味一口气喝下:“谢谢……” “不客气!”呼延无双满心欢喜,“你既然想要留下这孩子,往后我也会对孩子好的!”一想到席慕远的儿子以后管他叫爹,呼延无双心里还有种报复的快感。 顾烟寒摇头:“谢谢你帮我,但是,你误会了。我和夏至马上就会走。” 呼延无双立刻着急起来:“你们两个女人能去哪里?你现在又是双身子,万一再有个什么,你可怎么办?” “呼延无双,我只拿你当朋友。我不想利用你。”顾烟寒有些无奈。 呼延无双却格外认真:“我想被你利用。” “可是……” “没有可是!”呼延无双打断顾烟寒,“你如果非要走的话,我也不拦你。但巫医说你现在胎像不稳,最好静养。若是要走,那就等孩子出生后吧。” 离孩子出生还有**个月,他就不信这么长的时间,顾烟寒还对席慕远死心塌地的! “我去让人给你弄些吃的。”不等顾烟寒拒绝,呼延无双便立刻出营帐。 顾烟寒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要是早知道有这孩子的话,她……她还是会走的。她这个人习惯独占,不习惯分享,更何况是丈夫。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加上骑马奔波,这才导致顾烟寒昏倒。如今依旧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孩子,顾烟寒还是吃了不少。 与此同时,云中城内,席慕远面色大变:“她跟呼延无双走了?” 煮酒点头:“是……” “混账!你怎么不拦住她!” “王妃说,您给了休书……”煮酒弱弱的道。 “一派胡言!本王从未写过!”席慕远气得一掌拍碎了书桌。 扫雪从屋外走来,苦着脸上前:“王爷,这是正院的丫鬟发现的……” 席慕远一把夺过,看着信封上“休夫书”三个字,他眼皮一跳。扯开信封一看,果然是顾烟寒写给他的! 居然敢休他! 他就知道不该带顾烟寒去西洲太祖陵! 席慕远只感觉一口老血,强做镇定道:“煮酒,你去找呼延无双,让他把顾烟寒交出来!” 煮酒觉得为难:“恐怕王妃不会愿意回来……” “她敢!绑也要给本王绑回来!”席慕远怒斥。 煮酒连夜出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呼延无双见都没有见他。 煮酒无奈的回去,席慕远咬牙:“告诉呼延无双,他若是将王妃送回,本王将嘉州和西洲给他!” 扫雪脸色大变:“王爷!西洲若是再丢,您定下的合围大计可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席慕远的心已经慌了,“呼延无双要是不见你,你也别回来!就给本王守在那里!若是能见到王妃,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她带回来!” “属下领命!”煮酒相当怀疑他可能要一去不复返。 果然,呼延无双依旧没有见他。煮酒就等在辕门外,还自备干粮和水。顾烟寒看见他这样,就知道肯定是席慕远的意思。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对呼延无双道:“你就去见一下煮酒吧,也好让他回去复命。不然,总有一个大应士兵在你辕门口晃悠,早晚起冲突。” 呼延无双本已经打算将煮酒绑了丢去山里,听到顾烟寒和么说,想着这是个在她面前刷好感度的好机会,便见了煮酒。 煮酒说明来意,呼延无双眉头微挑:“两座城池?” 煮酒颔首。 其余突厥将军都知道呼延无双带了个女人回来,起初谁也没在意。这会儿知道是席慕远的女人,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色,并且都表示愿意换。毕竟有城池就有粮草! 然而,呼延无双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换!” 突厥是游牧民族,靠的是勇往直前的骑兵。这样的军队,攻城略地是好手。可却守不住城池。 更何况,他好不容易才将顾烟寒接来自己身边,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她离开! “五皇子真的不考虑下吗?”煮酒问。 呼延无双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没什么好考虑的。如今哪有什么洛北王妃?我大帐里的是我呼延无双的女人!我的女人,多少座城池也不换!” 席慕远听到煮酒的回话,差点冲去突厥大营找呼延无双拼命。 被扫雪等人拦了好半天,席慕远才冷静下来,沉声道:“朱雀,点二十人,与本王一道夜袭突厥大营。将王妃带回来!” 洛风将那封被席慕远揉的不成样的休夫书仔细看过,问席慕远:“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走?” “等本王将她带回来就知道了!”席慕远一想起顾烟寒的决绝,心口就疼的感觉要裂开一般。 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什么“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顾烟寒她就是死了,墓碑上也要刻上“洛北王妃”四个大字!她生生世世都是他席慕远的正妃! 入夜,身着夜行衣的席慕远带人埋伏在突厥大营外。 “王爷,那就是呼延无双的营帐。”朱雀指着里头一幢印有狼头的帐篷道。 “王妃在里面?”席慕远问。 朱雀点头:“是……” 居然敢跟呼延无双住一个帐篷!席慕远气得直磨牙! 朱雀连忙又道:“不过呼延无双最近都在帅帐,偶尔回到自己的帐篷去探望一下王妃而已。”所以王爷您没有被绿,不要散发出这么吓人的气势啊…… 席慕远冷哼,那也不行! “你带左队去别处放火,吸引突厥人的注意力。右小队跟我走。”席慕远吩咐。 很快,突厥大营的四周就亮起火光。 突厥人大乱,四处救火。 席慕远找准时机摸入呼延无双的大营,一把掀开被子,一柄明晃晃的弯刀朝他面门而来! 席慕远往后一退,见到被褥里的是呼延无双,顾烟寒不见踪影,不由得大怒:“她人呢!” 呼延无双冷笑:“洛北王这样关心本皇子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她是本王的王妃!”席慕远大怒的挥剑上前。 “休书都写好了,你还做梦呢?”呼延无双抬起弯刀挡住席慕远致命一击,“洛北王,不知道好好珍惜,丢了可就不会再回来!” “本王说找的回来!就找的回来!”席慕远反击。 很快,他们所在的营帐已经被突厥人包围。 呼延无双太了解席慕远,既然他愿意用两座城池换顾烟寒,没换到自然会来劫人。因此他早就设计好了陷阱。 对方人多势众,席慕远又因为顾烟寒的事而心烦,无法全力应战,不多时身上便已经多了不少口子。 然而,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接连干掉十几个突厥特等侍卫,冲到呼延无双面前:“把烟儿还给我!” 呼延无双挥开他架到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冷冷吐出两个字:“休想!” “还我!”席慕远嘶声力竭的大喊,语气狂暴,声音却是带着害怕的颤抖。 “绝不!”呼延无双的弯刀划破他的胸膛,席慕远身子一颤,勉强撑住。 其余突厥侍卫全力上前,朱雀等人终于杀入包围圈,一把架起早已经浑身是伤的席慕远,突围出去,连夜赶回云中城。 被带到背风处山脚的顾烟寒,听着远处杀声连天,问云林:“是又打仗了吗?” 云林摇头:“属下不知。” “可以带我回去看看吗?”顾烟寒问。 云林依旧摇头:“顾小姐,主子吩咐属下保护您。没有主子的命令,属下天亮前不能带您回去。” 顾烟寒缩回到马车里。为了孩子健康成长,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规律的作息表。可一闭眼,她就能想到席慕远,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席慕远的面容在顾烟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急切的掀开帘子,看到呼延无双亮着一口洁白的牙冲她笑着:“烟儿!” 一丝失望飘过心底,顾烟寒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期待着席慕远来。 呼延无双亲自为顾烟寒驾车:“走吧,早些回去休息。” 顾烟寒识趣的没有多问。 同一时间,席慕远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被朱雀扛回元帅府。他昏迷中还在不断的喊顾烟寒的名字。 洛风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对站在身后的女子道:“你听到了,人家喊的是顾烟寒,不是你,可以死心走了吧?” 常雅容咬紧嘴唇:“我来照顾……” 洛风冷冷打断她:“这里是正院,就算王妃如今不在,你也不能踏足。扫雪,告诉她,上一个想要爬正院大床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王爷亲自吩咐的杖毙。”扫雪语气平静。 常雅容的脸色更为难看。 “扫雪,以后带人守着院子!倒是再让人闯进来,看王妃回来怎么收拾你!”小师妹不在,洛风怎么也得帮小师妹看好她男人! 扫雪已经完全被顾烟寒收买,坚定的点头:“小神医放心!常姑娘,请吧。” 常雅容不肯走。 直肠子的扫雪抽剑指向她。 寒光滟滟下,常雅容委屈的道:“王爷醒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要是我现在毒死你,你说重麟还有机会不放过我们吗?”洛风冷声问。 常雅容一个哆嗦,转身跑掉。 扫雪收剑,还冷哼一声。 席慕远在次日晌午醒来,也顾不上浑身伤口传来的疼痛,直接命令:“吩咐所有将士议事厅候命!” 给他来送药的洛风闻言一愣:“你不会是要现在决战吧?” “没错!”席慕远眼眸中闪着凶光。 洛风咋舌:“现在可不是最佳时机……” “本王说是就是!”席慕远挣扎着下床,伤口裂开,身上的绷带立刻见血。 洛风忙要去给他重新包扎,被席慕远一把挥开:“这点小伤奈何不了本王,去议事厅!” 议事厅内,大部分将领不支持现在出战。 “王爷,眼下突厥实力不明,最好还是等到摸清对方实力后再做打算。”连干云这样的大老粗都觉得不妥。 席慕远坚持:“再等下去,突厥新一批粮草到达,若是再趁机联合西域各国,还打什么!” 这也的确是漠北将领一直担心之事。 在席慕远的雷厉风行下,很快就制定下最好的作战方案。众人散去,席慕远死死盯着面前的沙盘,好像这样就能看到顾烟寒一般。 煮酒迟疑的问:“王爷,您是不是为了王妃?” 无论顾烟寒在哪里,席慕远都会与突厥进行决战。而顾烟寒导致的变故,不过是将这场战役提前。 “你该去校场。”他冷声道。 煮酒应声离去。 既然呼延无双能将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投送出去,就证明两军即使打起来,呼延无双也能报顾烟寒不受波及。因此,席慕远才能这般笃定的带军攻打。 很快,留守云中城的十五万将士就被点齐。席慕远策马立在最前端,与突厥军队在北河处僵持。 望过呼延无双,席慕远恨不能活剐了他! 战鼓声浑厚有力的响起,席慕远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与突厥人战在一处。 杀声连天,不断有人倒下。原本清澈见底的北河此刻已经被鲜血染红,河面上飘满尸体。空气中都仿佛飘满血雾一般,血腥的令人窒息。 席慕远与呼延无双皆已经杀红眼,仿佛已经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机器一般。 顾烟寒被安置在不起眼的山脚下,即使相隔很远,她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战场之上传来的激烈厮杀。 “就不能不打吗?”她问云林,“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为了什么?” 云林摇头:“不能不打。突厥没有足够的粮草,若不是用这种方法,将有数万人饿死。” 顾烟寒不解:“你们不是有粮草吗?” “现在所有的粮草都是主子用计谋取来的。不瞒您说,所有的粮草,有一半运往国内赈灾。若是我们没有集结这么多军队在边境,一旦抢了楼兰等国的粮食,他们就会联合应朝打来。”云林如实道。 夏至咋舌:“那你们就不能跟皇上好好说吗?可以找我们大应支援粮草!不用打仗!” 云林苦笑:“若是一旦被人知道突厥实际上内忧外患,大应皇帝必定会派人进攻突厥,将我们斩草除根!” 顾烟寒长长的叹了口气。 战事打了三天三夜,顾烟寒心急如焚的等在呼延无双为她准备的茅草屋里。几次想要去看看战况,都被尽责的云林拦下。 “你就不担心呼延无双的安慰吗?”顾烟寒问。 云林点头,同时道:“主子吩咐,一旦他战败,属下便立刻护送您回京城。往后您便是新主子。” 正说着,屋外忽然响起一阵鞭炮声。 夏至推开窗诧异的道:“小姐,是狼头烟火!好大的烟火!” 云林大喜:“是喜报!主子赢了!太好了!” 顾烟寒却是面如死灰。 席慕远输了…… 十二岁上战场,从来没有输过一场战斗的大应战神,传说中的不败神话,居然输了…… “我不信……”顾烟寒飞快的冲出门,云林驾车将她带回突厥大营。整个军营内都欢天喜地的在庆贺胜利。 顾烟寒震惊的望着来往的突厥士兵,蓦然一阵嘶鸣吸引她的注意力。 呼延无双从她面前打马而过,面上都是血,身上的盔甲也破败的不成样,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是闪着别样的光彩。 “烟儿,我赢了!” 顾烟寒嘴唇发白:“席慕远……他……他怎么样?” 呼延无双眼中闪过一道暗淡,望着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脆弱模样,还是如实道:“死不了。” 那就好…… 顾烟寒长舒一口气,又问:“他伤的重吗?” 呼延无双孩子气般反问:“你觉得呢?烟儿,他对你那么绝情,别想着他啦!多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当母亲的人了,该好好休息才是。” 想起孩子,顾烟寒微微颔首,在夏至的搀扶下回到营帐休息。 因为担心席慕远,她并睡不着。但为了孩子,顾烟寒给自己配了副不伤及胎儿的安神药,这才睡下。 迷迷糊糊间,她又梦见满身是血的席慕远,抓着她的肩膀字字血泪的控诉她的无情,想要将她一道拖入地狱。 醒来一身冷汗,突厥大营还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之中。 顾烟寒大口的呼吸,对被她做噩梦而惊醒的夏至道:“收拾东西。”平时呼延无双对她看管很严,今夜军营在通宵庆贺,是逃跑的绝佳时机。 顾烟寒给呼延无双留了一封信,大致是感谢他的照顾,但自己还是决定要走,并且让他不必来寻找。 夏至收拾好东西,两人正要出门,呼延无双却就等在门外。 顾烟寒愣住。 “要走?”他问。 顾烟寒颔首,云林先一步将那封信拿来给呼延无双。呼延无双看过,揉成一团:“我不许!” “我不想拖累你……我不会去找席慕远,我往后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将孩子生下来。” “你一个女人怎么照顾孩子?”呼延无双问。 “总会有办法的,饿不死。” 呼延无双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留下来,我照顾你和孩子!我肯定对孩子视若己出!” 顾烟寒摇头:“你别想不开了……” “我喜欢你!”呼延无双蓦然道。 顾烟寒一怔,随即垂头:“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呼延无双的心一瞬间很疼很疼。 顾烟寒又道:“虽然我们一开始相遇有些尴尬,但你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可我对你只有朋友的感觉。我如果呆在你身边,你或许可以给我和孩子一个很好的生活。你或许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但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好妻子,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不要公平,我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够了!”母亲死后,父王不要他、大妃不要他,就连呼延庆云都只是为了利用他。 这些他都不在乎,军权、王权他也都不想要。他只要顾烟寒呆在他身边,呆在能让他看见的地方,哪怕不爱他。 可这个卑微又渺小的愿望,在顾烟寒的摇头下化作齑粉:“对不起,我真的不能骗你。你以后会遇上比我更好的人……” “可那都不是你!”呼延无双打断她,语气已经染上一层泪意。 “真的很抱歉……”顾烟寒从来不知道拒绝别人的好意也能这么难受。 看着她比自己还难受的样子,呼延无双心软了:“你别难过……是我不好,说这些吓着你了……别走了,好不好?” 顾烟寒摇头。 呼延无双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我让云林送你……” 顾烟寒一怔。 呼延无双仰头,长如蝶翼的睫毛飞速眨动,将眼眶中的湿润散去:“你们两个女孩子上路不安全。往后,云林便跟着你。他也是中原人,只不过全家都被中原人所杀,这才被我捡回突厥。他对中原很熟,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他是你的护卫……” “你若是不答应这一点,我绝不会放你离开。就算你逃走,我也会去通知席慕远。”呼延无双板了脸。 顾烟寒只能点头:“谢谢……” 见她还有歉意,呼延无双强做豁达的一笑,“好啦,别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拒绝了你的心意。你没有对不起我任何事。相反,你的坦荡才是我最欣赏的地方。”同时,也是伤他最深的一把刀。 呼延无双面上笑着,心上泪流满面。顾烟寒没有对不起他,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他用爱将自己包围起来,这一生都将作茧自缚。 第97章 回京 在云林的护送下,顾烟寒到达幽州。她与云林假扮兄妹,租下一间三进的小院。 孩子跟着她从西洲一路奔波回云中城,又从云中城颠簸出来,胎像不稳,顾烟寒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先将孩子养好。 等三个月坐胎坐稳后,她再秘密回京城的四合院去。 云林只知道这是新主子,顾烟寒说什么都只能照做。 大应与突厥的战况时不时的能传来,那日席慕远输了之后,好几日都没有他的消息,不少传言都说他已经阵亡。 干云又几次带人出击,但都没有能赢。突厥的士气高昂,大应军队退守云中城,闭关不出。 外面都在传言,大应的战神陨落了。然而,寻找顾烟寒的小队却从来没有停顿过。 朱雀曾经带人几次进入顾烟寒的小院,但都被顾烟寒用易容术骗了过去。再加上还有云林,更是让朱雀放松警惕,一次都没有发现过就是顾烟寒。 夏至晒着太阳在给孩子做虎头鞋,好奇的问顾烟寒:“小姐,您说王爷真的会输吗?” 正在跟孩子进行精神交流的顾烟寒一愣,见云林也望着自己,她收回眼神道:“关我们什么事。” “可王爷要是输了,幽州也会有危险吧?”夏至担忧的问。 云林眉头微皱:“主子会保护小姐和姑娘!” 夏至胆怯的缩脖子。 顾烟寒一笑:“你这丫头别想那么多,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摔不着咱们。”话虽如此,顾烟寒心里其实也很担忧。可转念之下,她想起常雅容,整个人又异常不是滋味。 席慕远在谣言盛传之后第五天重新登上城楼,指挥对突厥攻城的防守。 云中城虽然保了下来,但作战过程中,明显能看出来席慕远心不在焉。 突厥人凶猛异常,作战过程中很少能活捉俘虏。但这一回,席慕远下令尽可能的活捉突厥人。 因为敌军顽抗,捉到的活口并不多。所有人都被关进监牢严加看管。 攻城持续了数日,突厥才撤退。席慕远不顾劳累,浑身是血的直冲大牢。 干云以为他是有要事审问俘虏,却没想到席慕远开口第一句就是:“呼延无双将本王的王妃藏在哪里?” 五个俘虏一脸懵逼。 席慕远一把掐住离他最近突厥俘虏,浑身凶恶:“本王再问一次,呼延无双将本王王妃藏在哪里?你们若是愿意说,本王便放了你们!” 俘虏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子大的嘲讽道:“我们五皇子营帐里有一个绝世美女,听闻就是洛北王妃。王爷,你说呢?” 顾烟寒已经离开突厥大营之事,席慕远的探子已经打听到。但更多的消息却是没有,呼延无双将此事瞒得很紧。 若非如此,席慕远早已经计划第二次将顾烟寒劫回来。 “本王只想知道她如今的下落。”席慕远冷声道。 那人见席慕远没有动怒,还特地解释了一句,心里误以为外头传言洛北王“活阎王”的名头不过是虚名,更是大胆:“那王爷你头顶可有点绿,我们皇子早就睡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蓦然没了声,身子猛然落地,竟然已经被席慕远掐断脖子。 另外四个俘虏顿时面露戚戚。 席慕远再一次问:“有知道的吗?” “不、不知道……” “都杀了。”席慕远眼中难掩失望,语气却淡然的仿佛在问晚饭吃什么。 煮酒与扫雪上前,不等俘虏求饶便已经出手。 秦少安来之时就看到五具尸体被拖出去,心有不忍:“王爷,他们已经是俘虏,何必赶尽杀绝?” “本王帐下从不养闲人!世子若是想养俘虏,就自己去找足够的粮食。更何况,世子可知这些俘虏杀了我多少大应士兵?养他们几年,再让他们卷土重来吗?”席慕远咄咄逼人。 秦少安不再出声,总感觉席慕远是将顾烟寒出走的账算他头上了。家书中拜托忠毅侯也派人多寻找顾烟寒的下落之时,他无意也提起此事。 忠毅侯在回信里无比担忧顾烟寒的莽撞,又跟秦少安提起杀俘虏之事,只写了四个字——慈不掌兵。席慕远没有做错。 之后几日突厥都没有攻城,但席慕远会主动带人出去偷袭突厥大营。还时不时的将突厥人抓回云中城,就为逼问顾烟寒的下落。 呼延无双被气得不行,找了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点齐兵马便与席慕远再一次宣战。 顾烟寒对战况相当关注,总觉得席慕远这回能赢。然而,事实却是席慕远输了。 呼延无双乘胜追击,愣是将席慕远逼回云中城。 三个月间,席慕远屡战屡败,声望一落千丈。 皇帝责骂的折子如雪花一般落在他的案头,席慕远也丝毫不管,一个劲的就寻找顾烟寒。 秦少安原本总觉得顾烟寒会走是因为席慕远不好,让她受了委屈。如今见他这般,心里也有些不忍。 顾烟寒说是养胎,但每日都能听到有关席慕远的事,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也不见得有多大效果。 她想回去,可又不想见到常雅容,为难的来回踱步。 呼延无双在窗外悄悄看过她,戴上兜帽快步离开。巷口的槐树下,他停下脚步,低声吩咐跟上来的云林:“照顾好她。若是有什么难事,随时来找我。” “属下明白。”云林颔首,觉得主子连对一个人好都要这样偷偷摸摸,真是委屈。 呼延无双不以为意,回到突厥大营。才进帅帐,就看到呼延庆云坐在帅位之上。 他脚步一顿,心里蓦然明白了什么。 “无双,”呼延庆云站起身,“为兄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父王听信大哥谗言,误会你这么久还不将云中城攻下是为了与他谈条件,如今已经解除你元帅之位。” 与呼延无双猜的所差无几。 呼延庆云痛心疾首的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在父皇面前全力保住了你。你将大军交给我,回金狼王帐请罪就是。”他语气沮丧,但眼中闪着雀跃的光芒。 战事胜败考验的因素很多,将领的心理素质与临场应变能力尤为重要。 席慕远的心如今显然已经慌了,呼延庆云见他势弱,云中城唾手可得。城中粮草足够突厥人吃一整年,他自然要将这么大一个功劳从呼延无双手中抢过去。 呼延无双还记得母亲死后,他被突厥皇族中人虐待。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不喜欢他,对待他连最下等的奴仆都不如,鞭打怒骂更是家常便饭。 四岁那一年冬天,大皇子在可汗那里挨训后,又来殴打打他出气,还辱骂他的生母连贱妓都不如。 打他他还能忍,因为主要他不还手,等大皇子出完气就会走。可听到对母亲的侮辱,呼延无双再也忍不住,还手将大皇子和他的几个跟班打伤。 事后,他被大皇子带了更多的人打成重伤,丢在营帐外。 北风呼啸下,他又饿又疼。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去陪母亲之时,呼延庆云蓦然出现。 他将他带回自己的营帐,给了他热水和胡饼,告诉呼延无双,以后他就是他哥哥,他会照顾他。 呼延无双一直都知道,呼延庆云不过是看中他胆敢殴打可汗最宠爱大皇子的那份勇气与狠劲。不然的话,怎么会在他被虐待这么久之后,呼延庆云才站出来帮他。 但为了那一口热水、一块胡饼,他一直都甘愿被利用。 如今也一样。 “好。”呼延无双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 呼延庆云心头却是猛地一跳,他想起呼延无双上次那句“二哥若是想要我死,可直说。” 眼下他与大皇子平分秋色,若是这个时候呼延无双回到金狼王帐,再被大皇子收买去,他可就得不偿失。 思及此处,呼延庆云又笑道:“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将军务与我交接清楚,等我得胜之时再一道回去。想必到那时,父王也不会再责怪你。” 呼延无双无所谓的一笑:“一切听二哥的。”他当即与呼延庆云交割公务。 这样的事经常有,突厥旗下的将领虽有不服,但人家亲兄弟都没异议,他们自然也只能忍着。 然而,这一回,呼延无双格外提醒一句:“二哥,暂时不宜再攻打云中城。” 呼延庆云以为他是恼自己来抢功劳,随便敷衍过去。他几次想要攻取云中城,都被呼延无双拦下。 半月后的一天,呼延庆云让人将呼延无双迷晕后送回金狼王帐,自己则带兵再一次攻城。 他依旧选择深夜偷袭,但这一回还没有等突厥骑兵到达云中城外,路过图里峡谷,山崖之上蓦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整个峡谷都地动山摇。 “地、地震吗?”有士兵惊慌的问。 微弱的火光下,他身旁的人蓦然被一阵黑暗席卷而过。再看之时,地上只留下一摊被粘衬齑粉的血肉。 惨叫声不断响起,或是被巨石压死,或是被弓箭射死。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星空,突厥士兵的脚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流成河。 “哪来的水?”呼延庆云不解的问。 有士兵摸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不!这不是水是油!油——火——” 带有火焰的长箭划破夜空,直挺挺的落向突厥士兵所在之地。 “轰”一声,周围顿时一片火海。 呼延庆云得知中埋伏,立刻下令:“冲出去!”他策马冲在最前面,凭借着良驹的优势,竟是冲出了火海。 然而,还没等他喘过气,峡谷口便是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刺来。 呼延庆云的头盔被挑破,挥剑相迎,这才看清对方居然是席慕远! “怎么会是你!”呼延庆云大惊。席慕远这会儿不应该满世界的在找顾烟寒吗! 席慕远冷漠至极:“愚蠢。”手上长剑不停,非但挑破呼延庆云的铠甲,还连杀他好几个侍卫。 他身后,煮酒等人上前,与冲出来的突厥士兵厮杀在一处。 火光一直持续到天亮,突厥十万士兵全灭。 整个峡谷被烧的寸草不生,弥漫着一种难以呼吸的气味。焦土之上,遍地都是烧焦的尸骨,惨不忍睹。 呼延庆云被五花大绑跪在席慕远面前,双眼通红,不可置信:“你算计我!你居然算计我!” 扫雪狠狠踹了他一脚:“明明是你想要来偷袭我们!还好意思说是我们王爷算计你?” 席慕远冷声问:“呼延无双没有告诉你最好不要攻城么?” 呼延庆云一窒,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在输吗?为什么……为什么!” “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心不足,还不听呼延无双的劝告。”席慕远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若非是你还有点用处,早就跟里面的那些人一个下场!” 他将呼延庆云拖到峡谷之上,鸟瞰看整个峡谷,放眼望去皆是黑灰的焦尸,层层叠叠,宛若人间地狱。 呼延庆云几乎要被这样的惨况逼疯,呼延无双提醒过他的啊!一直都在提醒他,席慕远可能是保留实力!意图诱敌深入!不能轻举妄动! 可他却偏偏觉得是呼延无双在当着他建功立业! 望见身旁始终面无表情的男子,呼延庆云终于意识到席慕远“冷面阎罗”之称并非空穴来风。 “将他带回去,告诉呼延无双,要呼延庆云活着,拿王妃来换!” 呼延无双被巫医灌药弄醒之时,就看到这么一个消息。他捂着因为迷药还发晕的头,胸口一阵喘不过气来,怒火攻心猝然吐出一口血。 巫医连忙给他顺气。此时,呼延无双在回金狼王帐的路上。 “送我回去。”他道。 突厥大营已经被席慕远连锅端,呼延无双站在原地只觉得眼睛发涩。十万将士一去,突厥实力大不如前,恐怕要从此衰落。 他不在乎这些,可成日与这十万将士在一起,又怎么会没有一丁点感情。 从此以后,席慕远是突厥每家每户的仇人。他呼延无双也一样。 “去通知洛北王,只要他保证我二哥无恙,我可以与他商谈。” “无恙?”席慕远玩味的望向突厥来使,当着他的面一拳打在呼延庆云身上。 呼延庆云咳血。 “这样算无恙么?”席慕远问。 突厥特使脸色相当难看:“洛北王,不要欺人太甚!” “这里是大应的疆土,突厥一再来犯,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突厥特使没了声,又见呼延庆云被麻绳绑着,面上都是淤青,浑身是伤,着实狼狈与可怜。 他回去如实禀告,呼延无双慢慢收紧拳头:“约洛北王明日云中城外相见。” 特使是呼延无双的心腹,迟疑的道:“主子,这次若非是二皇子冒进,我们突厥也不至于惨败于此。他若是死了,往后您也不必事事掣肘于他……” “让你就去!”呼延无双厉声打断他,“我的事少问!” 同一时间,元帅府议事厅内,将士们正在为是否乘胜追击,直捣黄龙,将金狼王帐一起剿灭而争论的面红耳赤。 大部分将领都支持追击,但还有不少人担心长途追击的粮草等问题。还有就是,若是将突厥逼上绝路,保不齐适得其反。 席慕远推门而入,屋内顿时安静,只有整齐划一的问好声:“见过王爷!” 他们之中先前还有不少人对席慕远闭关不出的决定而不满,眼下除了敬佩,便满是畏惧。 峡谷那一战,席慕远用最少的兵力,全歼突厥大军! “王爷,您看是否要对突厥再追击?”干云问。 “不必。”席慕远神情漠然。 不少将领立刻七嘴八舌的提议想要进攻,席慕远甩出来一张明黄色的军函:“皇上的密令。” 干云第一个拿起看过,才想起自己不认字,只能交给煮酒。 煮酒看完,脸色很难看:“皇上要您休整回京?” 将士们哗然,不少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忌惮席慕远功高震主。否则,眼下绝对是将突厥这个毒瘤一举摘除的最好机会! 席慕远没有出声,没有得到顾烟寒的消息,他无心再做其余任何事。而与突厥的战争是你死我活,他作为统帅,必须对帐下将士们的生命负责,因而才将计就计,引得呼延庆云自投罗网。 突厥剩余之人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他也不至于用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前途。 更何况如今他一心只想要找到顾烟寒。 “此战之后,突厥至少要五年喘不过气来。不必赶尽杀绝。此事不必再议。煮酒,按军功拟一份赏赐名单送往京城。”席慕远起身离开。 他在城楼之上站了一夜。今日是十六,满月映着他这几日迅速瘦削下去的身影,看的令人心疼。 顾烟寒,你竟真的这般狠心。只看了一眼休夫书,便敢离开他! 席慕远越想越气,更担忧顾烟寒孤身一人遇上危险。至于夏至,那丫头除了忠心,就是个没用的! 胸口仿佛挤压着一块大石头,席慕远蓦然咳出一口血来。他胡乱将手上的血擦在铠甲上,倏的听见一声惊呼:“王爷,你受伤了吗?” 常雅容慌忙跑向他,手臂上还挂着他的墨狐皮大氅。 洛风挥开她伸过去的手:“你这人懂不懂男女有别?重麟是有妻室的人,你怎么还这般不知避嫌?” 常雅容一张小脸被洛风说的很难看,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席慕远,却见他望眼欲穿的望向泛起鱼肚白的东方。 呼延无双落寞的身影独自出现在城外,席慕远甩开洛风正在给他探脉的手,不顾常雅容的呼喊,登上城楼便一跃而下,用轻功快速来到呼延无双面前。 “烟儿呢?”他迫切的问。 “我二哥呢?”呼延无双反问。 席慕远回头对城楼上的煮酒做了个手势,转身又问呼延无双:“她可好?” “不好!”每日害喜害的连口水都喝不下,还要为席慕远担惊受怕,好的了就怪了! 席慕远的眼中涌现出浓浓的心疼,一把揪起呼延无双的衣领:“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呼延无双挑起一抹挑衅的笑:“她又不是我的王妃,我为何要照顾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席慕远脸色大变,将呼延无双揪的更紧,眼神几乎要杀人。 “你又对她做了什么?”呼延无双反问,“我绝不会做出令最爱之人这般失望离开之事!” 席慕远一窒。 他只是想要对顾烟寒好,顾烟寒说想要去太祖陵,他就带她去。 谁也不知道去的路上,席慕远对墓碑后休夫书的忐忑,生怕顾烟寒有样学样。他几次想要将墓碑让人搬走换块新的,又不想欺骗顾烟寒,这才忍住。 顾烟寒看完休夫书后,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席慕远那个时候心里就很紧张。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王妃心里住着一个叫陆篱的人。一个让王妃做噩梦都只会喊他的名字,一个能让王妃哭的不能自已的人。 但席慕远想,现在顾烟寒是他的妻子,就算现在心里有陆篱,往后时间长了,总会记着他的好。记着记着,王妃的心里就都会是他的好,他就能取代陆篱。 他的爱霸道却也卑微。 这些日子,顾烟寒再也没有在京城时的针锋相对。他能感受到顾烟寒对自己的好,席慕远想,他可能终于赢了陆篱。 可一纸休夫书,就像是一根藏在温柔乡里的棉针,刺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一寸寸割裂。 呼延无双见席慕远长久没有出声,更是肯定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顾烟寒之事,如今自愧不已才这般,抬头便是一拳头挥下。 席慕远还沉浸在痛苦中,反应不及,被打了个正着。 “我要替烟儿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负心汉!”呼延无双想起别人怀孕都是发胖,唯独顾烟寒瘦下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再一次落拳,席慕远有了准备躲开,反手也是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一来二去,两个大男人便在城外的黄土之上打了起来。刀剑被丢在一边,两人完全像是单纯的打架。 “席慕远!你这不懂珍惜的混蛋!” “滚!烟儿呢!” “不告诉你!” “呼延无双你找死!” “我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烟儿!” “烟儿本王的王妃!把她还给我!” 呼延无双还想说什么,蓦然瞥见席慕远发红的眼眶,竟像是伤心欲绝的要哭出来一般。 他从未见过席慕远也有这般脆弱的神情,不由得一怔,脸上又是挨了一拳。 他一拳打回去,席慕远没能躲开,英俊的侧脸顿时出现淤青。 “无双!”呼延庆云欢喜的声音将两人的斗殴打断,他已被煮酒带来。 席慕远丢开呼延无双起身,冷声道:“你要的人已经带来,本王要的人呢?” 呼延无双瞥了眼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呼延庆云,叹了口气:“烟儿不在我这里。” “杀了呼延庆云。”席慕远立刻吩咐。 “且慢!”呼延无双即刻阻止,“但我知道烟儿在哪里!” 席慕远挥手示意煮酒放下匕首,死死盯着呼延无双:“说!” “你先放人。”呼延无双道。 席慕远挑眉:“本王怎知你不是诓我?” “你放人,我便将烟儿的下落告诉你。我发誓。” “本王不信!” “那你一辈子都别想找到她!” 席慕远迟疑。他知道呼延庆云对呼延无双不过是利用,但呼延无双却是真心想要救人。可说到底,再深的情谊在这样一次次的背叛与利用下,也有耗尽的一天。 呼延无双如今是来救人,但若是他觉得顾烟寒比呼延庆云对他更重要,他也很可能放弃呼延庆云。 席慕远不能冒这个险。他示意煮酒放人,呼延无双的心腹立刻带呼延庆云离开。 “烟儿的下落。”席慕远问。 “她回京城了。”呼延无双紧皱眉头。 席慕远想过她回娘家,但京城从未传来顾烟寒的消息:“不可能!她若是回京城,本王怎会不知!” “她若是不想让你知道呢?”呼延无双反问,“你爱信不信!” 他转身离去,席慕远踌躇片刻,立刻回城:“回京!让朱雀一路加强回京的监视,务必找到王妃!” 煮酒担忧的跟着他身后:“王爷,呼延无双会不会骗您?” 席慕远脚步一顿,复尔继续往前走:“他有他的骄傲。”即使真的是骗他,没有任何线索的席慕远也只能相信。 顾烟寒的确回京了。怀胎三月,孩子的情况逐步稳定下来。她本担心席慕远屡战屡败,想要去云中城看看。谁知出发那一日,幽州各地都传来席慕远的捷报,并且说他之前连败不过是诱敌之计。 在所有人欢庆胜利之下,顾烟寒露出一个复杂又惨淡的笑容。她以为是以为她的离开,才导致席慕远心神不定,继而连败。 夏至疑惑的问她:“小姐,王爷胜利了,您不高兴吗?” “高兴。”只是有些难受席慕远会利用她的离开,以及有那么几分对高估自己在席慕远心里分量的自嘲。 “小姐,我们还去云中城吗?”云林问。 顾烟寒摇头:“收拾下东西,我们回京。你要回突厥吗?” 云林摇头:“主子吩咐属下保护您。” 因为肚子已经有些显怀,顾烟寒便扮作去京城寻夫的娘子。云林依旧扮作她兄长。 一路上,洛北王府的暗卫时刻不在。可她易容后大着肚子,又有男人相陪,还是去寻夫,自然让暗卫放松了警戒心。 一路上,顾烟寒也听说了席慕远用呼延庆云换她下落的消息。不少人在赞叹洛北王深情,还有不少人则是暗骂席慕远儿女情长,私放敌军首领。 皇帝又是写信将他痛骂一顿,席慕远没看完就给烧了。传到皇帝耳朵里,这又是大不敬之罪,可他偏偏不敢治席慕远。 有惊无险的到达京城,顾烟寒没有去四合院,而是住在客栈里。 这样的地方消息最是四通八达,非但得知席慕远不日便要凯旋回京,还听说呼延无双给呼延庆云顶包,成了害死突厥十万将士的罪魁祸首! 云林脸色大变:“这可是要被点天灯的大罪!” 顾烟寒也不放心:“你回去看看,想办法救他出来。往后让他别管突厥那些破事,以他的本事,去哪里不行?” 云林就要答应,可又迟疑:“可主子让属下保护您……” “呼延无双上次说我是你新主子,让你听我的话是不是?”顾烟寒问。 云林点头。 “那新主子现在让你回去救旧主子,你难道想要抗命?你违抗我的命令,就是违抗呼延无双的命令!” 云林左右为难:“可您和夏至姑娘两个女孩子家孤身在外,真的不安全……” “这里是京城。我只要沿着玄武大道走,一路上就是洛北王府、忠毅侯府和顾国公府,去哪里都有成批的侍卫保护我。你不用担心我。” “可您不是不打算去那三府吗……” 顾烟寒无奈:“那我现在就回顾国公府。” “那属下得亲眼看见您回去才成……” 顾烟寒没办法,洗掉脸上用来易容的皂脂等物,与云林一道回顾国公府。 门子即刻认出来,欢呼的不行:“王妃!公爷!王妃回来了!” 顾烟寒站在门口冲躲在暗中的云林一笑,见他微微行礼告退,这才迈步进入顾国公府。 她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因而还看不出她怀孕。 顾国公急匆匆的来,长长的松了口气:“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路上可好?” 本以为会挨训的顾烟寒有些意外,一笑:“都好,父亲放心。” 顾国公担忧的面容这才放心的逐渐板起来:“你表哥不是就在漠北么?就算是与王爷闹矛盾,你也不该孤身回京!” 顾烟寒听他讲了一下午大道理,这才回烟雨阁。闺房内一切如常,可顾烟寒知道洛北王府的暗卫早已经在她出现在顾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将她密切监视。 “屋顶上的人下来一个。”顾烟寒躺在贵妃榻上道。 暗卫诧异,在朱雀的默许下立在门外:“请王妃吩咐。” “去水仙楼帮我买份水晶肘子回来,银子去账房支。” 暗卫一愣,但还是很快就去。 顾烟寒又道:“再下来一个。我离京前在月芝居订了一套衣服还没取,帮我取回来。” …… 随后,暗卫们纷纷被顾烟寒支去买东西、拿东西,还有给秦雨涵等人送信报平安。 终于,等到顾烟寒再喊:“再出来一个暗卫。”之时,再没有人出现了。 朱雀躲在暗中,任由顾烟寒怎么喊人也不出去。一路上护送顾烟寒去漠北,他太了解王妃诡计多端了。 更何况,这分瓣梅花计,将所有的暗卫都支开,不就是为了再逃跑么? 他打死也不出去!这一回,他已经想好了,暗中跟顾烟寒一路,直至席慕远追来。 然而,顾烟寒忽然摔了一跤,身下大片大片的血迹传来。 “好痛——好痛——来人……快来人!”顾烟寒捂着肚子惊恐的坐在地上惊呼,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 朱雀被那血腥味刺激,不敢大意,连忙上前:“王妃!” “快去通知王爷……老王妃的密信在王府正院……”顾烟寒没头没尾的丢出这么一句。 “我一会儿就去!您……您这是怎么了?我去给您请大夫!得罪了!”他将顾烟寒抱起到床上,起身就走。 顾烟寒见他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轻快的从床上起来。将身上沾满鸡血的衣服换下,扮作顾国公府的丫鬟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回府不过是为了让云林安心离开,否则也不会选防卫最为薄弱的顾国公府。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和找到机会离开,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往后都看着自己的爹爹与另一个女人恩爱。 更何况,往后如果席慕远和常雅容也有了孩子,顾烟寒能想象到她的孩子将会受到怎样的冷遇。与其到时候让孩子难受,还不如让他从不知道这些事。 朱雀等一干人回来没见到顾烟寒,当即知道不妙,又看到顾烟寒留在案头的信,分别是给顾国公和他的。 他那封信写着:我走了,不必找。 顾国公那封信则写的诚恳的多,但顾国公看完,直接被气晕过去。 原本正为顾烟寒平安回来而高兴的忠毅侯府,一下子也是愁云惨淡。 忠毅侯派人守在京城城门口,意图将顾烟寒截下来。 可顾烟寒根本就没有打算再离开京城,而是直接去了四合院。夏至已经先一步将里面打扫干净,见她回来,诧异的问:“小姐,您怎么还有这么一处产业?” 顾烟寒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听着,往后这屋子的主人是顾言,我是顾言的夫人。顾言出去经商未归。” 夏至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顾烟寒又着重嘱咐:“往后你若是出门买菜,得易容。若是见到从前在府里认识的人,都要装作不认识,知道吗?” “奴婢晓得的,不会给小姐添麻烦!”小姐比她聪明,只要跟着小姐就是了。 主仆两人便在四合院里住了下来。两个人花销不大,平素就是夏至做点小衣服,顾烟寒便与孩子讲故事做胎教。 孩子五个多月的时候,席慕远凯旋回京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顾烟寒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去看他一眼。往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了。 那日天气晴朗,热情的民众早已经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顾烟寒怕拥挤之下伤到孩子,花重金在茶楼包了个雅间。 欢呼声、崇拜声、尖叫身中,席慕远面无表情的骑马走在最前端。 他比顾烟寒走时要憔悴很多,顾烟寒的心蓦然狠狠疼起来。她擦去眼角的湿润,捂着自己已经隆起很多的肚子,低声道:“宝宝,那是爹爹。” 夏至看的很受,带着哭腔问顾烟寒:“王妃,您真的不跟王爷和好了吗?” 顾烟寒没有如往常那般干脆拒绝。她恋恋不舍的望着席慕远的身影,却发现他渐行渐远,已经要消失在人群中。他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那是王妃吧?”有人问。 “一定是了!没看见上面有洛北王府的徽记吗!” “我听说王妃在漠北也救治了不少战士,也是个巾帼女英雄呢!” “那是!咱们王爷看上的人能差吗?”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夸人,马车之中探出来一张素净的小脸。 顾烟寒没见过她,但不用任何人介绍,第一时间便知道这是常雅容。 有记性好的京城百姓见着她,疑惑的问:“怎么王妃跟上次见到的不一样了?” “王妃上次见到还是个猪头样呢!”有人笑道。 “王妃有次与王爷打猎回来,我见过!不是这个样子的!” “肯定是你记错啦!这就是王妃!” “就是!跟咱们王爷是绝配!” …… 常雅容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没有反驳。她抬眼望向前面的席慕远,眼神充满爱恋,宛若一个妻子看向自己的丈夫。 顾烟寒的脑子嗡一声,身子一颤差点倒下。刚刚因心疼席慕远而涌起的层层懊悔,此刻被厌恶与伤痛全部代替。 夏至扶着她,在她耳边慌张的说着什么,顾烟寒通通听不见。她只看到常雅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原本属于她顾烟寒的荣耀。而席慕远一直都没有反驳,默许将这一切都给常雅容。 她真是输得一败涂地,非但输了人,还将自己冒着炮火换来的声望也全部输掉。 身前身后名她可以不在乎,可她不能容忍她的心血都给了那个抢走她丈夫、让她的孩子从此无法再有完整父爱的女人! 席慕远啊席慕远,你若是还有点心,怎么能容许别人这般误会你的发妻! 顾烟寒忽然好恨,想要冲下去当街拦住席慕远的汗血宝马质问他。可心口的疼痛却不断加剧,几乎要蔓延到她的小腹。 小腹? 顾烟寒一怔,这才听到夏至哭喊着的是:“王妃您流血了!好多好多的血……” 第98章 嘿,本王要当爹了 即将失去孩子的恐惧在顾烟寒心中一闪而过,她扶着夏至的手强迫自己镇定:“金针……” 夏至连忙将金针拿出,顾烟寒对着小腹处扎下一针,随即脸色更是难看:“去抓药!按我上次给你的方子抓!” “那您……” “你快去!我在这里等你!”顾烟寒一把推开夏至,跌坐在贵妃榻上,忍着疼痛落针。 血慢慢停下,夏至的药也终于送来。 顾烟寒喝下没多久,小腹处的疼痛终于被缓解。她颓力的倒在塌上,吩咐夏至回去给她拿换洗衣物,自己则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三日,胎像稳定下来后,顾烟寒才退房回到四合院子。 夏至掏钥匙开门,顾烟寒站在一旁,蓦然听到一旁传来淫笑:“小娘子这么漂亮,要不要哥哥们陪你玩一玩?” 两个小混混色眯眯的打量着顾烟寒,因为她穿着宽大的襦裙,所以完全看不出来她怀孕。 顾烟寒没有理会,小混混越发大胆,对着她就要动手动脚。 夏至连忙挥开他们的手,将顾烟寒护在怀里:“不许动我们小姐!” “哟,还是个小姐呢?”小混混假装惊讶,“谁家小姐住这种地方?莫不是窑姐儿吧?” “哈哈哈……” “你、你们闭嘴!”夏至本就嘴笨,这会儿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走开!再不走我们报官了!” “抱抱抱!来!小妹妹,哥哥抱抱!”小混混说着便要伸手去非礼夏至,顾烟寒看准他裤裆便是一脚踹过去。 那人一声惨叫,顿时脸色青白的捂住裤裆,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另一个混混心有戚戚,又不甘心到嘴的肥肉飞走,骂骂咧咧的上前想要将顾烟寒先收拾了:“给脸不要脸的贱人!老子先办了你!”他伸手要去抓顾烟寒,却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件蓝青色长衫挡在顾烟寒身前,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调息良家妇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混混冷笑:“书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小心爷爷烧光你的书!” 长衫男子冷哼。 混混不爽:“那老子就先收拾了你!”他冲上前去,却没想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们俩不是对手,落荒而逃。 夏至长舒一口气:“多谢公子相救!” “姑娘客气。”书生转过头来,看向面色发青的顾烟寒,一笑,“好久不见。” 陆篱…… 顾烟寒听到他声音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他是陆篱,如今脸色更差:“怎、怎么会是你……” “我进京赶考,就住在隔壁。”陆篱坦然。 夏至点头道:“是哒,小姐,陆先生之前闭门苦读。如今科考结束,才出来走动。奴婢之前见过几回。” 陆篱露出一抹明媚的笑:“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是早些见面,我也好照应你们。” “不必,多谢。”顾烟寒拒绝的干脆,“陆先生想必还要去见同窗,我们便不打扰了。”她绕开陆篱推门而入,夏至也忙跟进去。 陆篱望着那扇被紧闭的大门,眼神深邃。 晚饭之时,院门被人敲响。夏至好奇的问:“是哪位呀?” “是我。”陆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房东做了些油果,让我拿些来。” 隔壁房东是个带幼子的寡居大嫂,为人热心。平时顾烟寒帮她看个头疼脑热,她就会给顾烟寒送些吃食。 得到顾烟寒颔首后,夏至开门。 陆篱将东西递来:“我有些话想同你家小姐说,可否行个方便?” 顾烟寒思索一番,点头同意:“陆先生想要说什么?” 夏至不在,陆篱开门见山:“王妃为何会在此?” 顾烟寒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陆篱一笑:“那日承蒙洛北王恩典,才能让我免除牢狱之灾。稍加打听,您的身份自然便知。但王妃隐居在此,想来是不愿被人知道,我也会保密。” “你想要什么?”顾烟寒仔细打量着他。不像是后世陆篱穿越而来。否则的话,见到她不可能这般心平气和。 “王妃误会了,我并非是想以此威胁你。我只是想知道,您现在是否还是洛北王妃?”陆篱问,眼中还流露着几分关心。 “与你无关。”顾烟寒神情淡然,“陆先生若是没什么要事,就请回吧。” “几个月了?”陆篱的眼神又落在她的肚子上。 顾烟寒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得不说,陆篱的眼光太毒。即使她掩饰的很好,还是能一眼看穿她怀孕。 “也与你无关!”顾烟寒冷冷道。她这一世不想再跟陆篱扯上任何关系。 陆篱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帮忙。你孤身在外不容易,我没有恶意。” 顾烟寒不置可否,让夏至送客。 第二日醒来,顾烟寒却见陆篱在院子里扫落叶。 夏至抱着一篮子食材满脸笑意:“小姐,这些都是陆先生说给您补身子的!” “把东西还回去!以后不许让他来我们院子里干活!”顾烟寒严厉吩咐。 陆篱也不气馁,隔三差五的来。不是送东西,就是来干活。劈柴烧水补房顶,把力气活全给干了,惹的顾烟寒一个头两个大。 这一日,顾烟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夏至欢喜无比:“小姐陆先生高中状元啦!” 顾烟寒倒是没有多大意外,她早已经被后世陆篱的优秀震惊的麻木。 报喜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前往隔壁院子,连带着顾烟寒的院子也跟着吵闹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才消停,陆篱再一次敲开顾烟寒的院门。 “那日洛北王回京我见到了。你在这里,是因为他带回的那女子?”陆篱问。 顾烟寒眼中闪过伤痛与厌恶,冷然道:“状元爷好好当你的状元,其余事少管为妙。” “他负了你。”陆篱说。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顾烟寒的心里被刺得相当不爽:“没想到状元爷也是个爱嚼舌根的。” 陆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在意这些,反而望向顾烟寒的眼神愈发温柔:“别为他伤心,不值得。”说完这一句,他难得在顾烟寒下逐客令下先一步离开。 顾烟寒望着他毅然决然的神情,的心里涌现出强烈的不安:“你想要做什么?” 已经走出院门的陆篱回过头来一笑,神情认真的问:“若你不再是洛北王妃,我还是有机会的是吧?” 顾烟寒一怔。 陆篱又道:“他负你的所有,我都可以帮你讨回来。” “你别傻了,一个状元怎么对付得了洛北王。”更何况,她并不想伤害席慕远太多。 陆篱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味深长的吐出两个字:“并非。”是并非状元不如洛北王,还是并非只是状元? 席慕远从洛北回来后,每日告假,从不上朝。齐望岳知道他心里苦闷,便约他出去喝酒。 席慕远自然是拒绝,齐望岳只能陪他在街上乱走,希望能找到顾烟寒。午时,齐望岳饿得不行,强拉着席慕远走进水仙楼。 正要上楼,被小二拦住:“两位爷,对不住,楼上客满了。您二位不如大堂一坐?” 席慕远心情不爽,一丁点火星子都能让他炸了,当即便不快:“怎么又客满?” 小二讨好的笑着:“客官有所不知,科考名次都已经出来,榜上有名的进士们自然都相邀一聚。就是落榜的,回乡前也要叙一叙。” 席慕远还想要说什么,齐望岳一把拉住他:“我看那靠窗是位置就不错!万一嫂子走过,咱们还能看见!重麟你说是不是?” 这句话成功吸引席慕远的注意力,当即丢下小二去窗边坐下。 席慕远心不在焉坐在窗边,楼上下来的人蓦然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陆篱被三五人簇拥着下楼来,齐望岳见席慕远看他,笑道:“这是新科状元。前几日殿试你不在,皇上考了他不少题都应对自如,倒是个有才学的。” 席慕远不屑的冷哼一声,喝了口酒。 陆篱没注意到他,径自别了同窗离开。 席慕远忽然一顿,沉声道:“来人,跟着他!”暗卫即刻上前。 齐望岳不解:“你查他做什么?不就一个寒门新贵么?” 席慕远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是一想起顾烟寒见到陆篱时的失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而且,虽然顾烟寒说此陆篱非彼陆篱,但席慕远到底不放心。 暗卫效率很高,非但找到了陆篱的落脚地,还见到了夏至。一见到夏至,他就明白自己要立功。 然而,他却看到顾烟寒易容后的脸,还挺着个大肚子。 暗卫懵了,怎么不是王妃? 他守了一晚上,又不敢偷窥屋内情况。等到第二日清晨,顾烟寒将易容卸掉,他这才欢喜无比的回到王府报告。 席慕远大喜:“果真是王妃?” “是!”暗卫点头,“是王妃和夏至姑娘!就住在您昨日让跟踪那人的隔壁。” “什么!”席慕远顿时胸腔内涌起一股无名火,顾烟寒居然真的敢去投奔陆篱! 他急匆匆的出门去,暗卫那句“王妃怀孕”愣是没有机会说出。 顾烟寒正在院子里给孩子做小衣裳,院门猛然被人踢开。 夏至吓了一大跳,见到来人,更是吃惊:“王爷!” 顾烟寒一惊,手上的东西全部落地。 席慕远大步走进来,紧紧抓住顾烟寒,将她拥入怀中。出门之时的满腔怒火,在见到顾烟寒的那一刻全部灰飞烟灭。 顾烟寒大着肚子,被席慕远从正面抱住异常不舒服。怕挤着孩子,她试图推开席慕远:“放开我……” “休想!”要不是夏至还在这里碍眼,席慕远一定要好好亲亲顾烟寒。 可他怎么有种被顶着的感觉?平时不都是他顶王妃吗? 感受到顾烟寒的强烈反抗,席慕远慢慢松开她,这才注意到顾烟寒鼓起的肚子。 席慕远一怔。 顾烟寒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席慕远以为她要走,连忙抓住她,却被顾烟寒挥开。 “别闹了!”席慕远一眼不眨望着她的肚子,“几个月?” “六个月!”夏至立刻道。 他们分开五个月,孩子是他的! 嘿!他要当爹了! 席慕远大喜,捂住顾烟寒的脸颊便是第一个么么哒落下! 顾烟寒推开他,席慕远怕摔着她也不敢来硬的,连忙乖乖举起双手不再碰顾烟寒,口中却不停的道:“烟儿,跟我回去!” “休想!”顾烟寒想起常雅容就火大,转身想要走人,席慕远连忙追上。 “别闹了,孩子都有了!” “和你没关系!” “本王的孩子怎么会与本王没关系?” “不是你的!” 席慕远一窒,冷了脸:“别胡说!” 夏至也低声道:“王妃您别胡说……” 顾烟寒剜了眼她,夏至顿时不敢再说话。 席慕远伸手想要摸一摸孩子,顾烟寒一把打开他的手:“别碰我的孩子!” “那也是本王的孩子!”席慕远委屈。 顾烟寒冷哼一声。 院外忽然传来敲敲打打的锣鼓声,夏至出去看了眼,欢喜的道:“王妃,状元郎游街回来啦!” 正说着,陆篱打马停在顾烟寒院外:“顾小姐可是遇上了麻烦?” “碰上个泼皮。”顾烟寒瞥了眼席慕远,没好气的道。 陆篱下马,见是席慕远,权当不认识:“还请这位离开顾小姐的院子。” “本王与王妃叙旧,与你何干?滚!”席慕远冷斥。 陆篱非但不走,还往里走到顾烟寒身边,愣是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与席慕远隔出一段距离。 席慕远对顾烟寒好脾气,不代表对别人也是好脾气。一把揪住陆篱的衣领将他丢在一边,抬步要将顾烟寒带走,陆篱又一次拦住。 “你找死!”席慕远一把推开挡住顾烟寒身前的陆篱,见他还想要上前,当即一拳头挥上去。 陆篱虽然会一些拳脚功夫,但哪里会是席慕远的对手,很快就被打伤在地。游街队伍里的人虽多,但席慕远如同煞神一般,谁也不敢上前。 顾烟寒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席慕远:“好了,别打了!” 席慕远误以为她是给陆篱求情,更是火大。顾烟寒劝不来,越来越着急,肚子也开始不舒服起来。 夏至连忙扶住她:“王爷别打了!王妃不舒服!” 席慕远猛然停手,连忙来到顾烟寒身边:“你怎么了?去叫洛风!” 他想要打横抱起顾烟寒,被顾烟寒一把挥开。暗卫多长了个心眼,此刻已经将洛风叫来。 “快去屋里!”洛风连忙让让席慕远将人带进屋里,又是施针又是熏艾,好半天才出来。 “如何?”席慕远担忧。 “孩子暂时保住了。六个月,是谁的你心里有数吧?”洛风问。 席慕远狠狠剜了眼他:“当然是本王的!不用你多说!” “算你还聪明!”洛风瞥向陆篱,“他怎么还在?” “扫雪,将人丢出去。”席慕远吩咐完转身进屋。 顾烟寒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席慕远心疼轻抚过她的脸颊。顾烟寒被惊醒,再一次躲开他的手。 “与本王一道回王府。”他道。 “王爷,休夫书没拿到么?”顾烟寒冷声问。 “那东西不作数!” “凭什么不作数?你家太祖可也这么写的!” “本王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席慕远微恼,又不敢对顾烟寒说重话,放低语气继续道,“跟本王回去。瞧你都瘦成了什么样?王府里什么没有?回去多吃些,好好养养自己与孩子。” “常雅容回来了?”顾烟寒挑眉问。 席慕远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问起她,但如实点头。 “人在王府?” 席慕远又点头:“她与你无关,不必在意她。” 顾烟寒快被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给气死了:“我也与王爷无关,王爷不必在乎我。” 席慕远皱眉,不明白顾烟寒为什么就是说不听呢!他是为她和孩子好啊! 可他不敢将顾烟寒强行带回去,毕竟是双身子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及孩子。更何况,洛风说这孩子的胎像本就不稳。 “你要怎样才愿意跟本王回去?”席慕远问,语气小心翼翼,带着从未有过的期艾。 顾烟寒翻着白眼:“王爷,一块你最喜欢的海棠糕被一个贱人咬了一口。你过后还会吃吗?” 席慕远不懂顾烟寒话中的意思:“你想吃海棠糕?本王这就让厨子去做。想吃多少就有,被人咬过的丢了就是!” 他实诚的起身走去门外,“煮酒,回府里去让人做海棠糕送来!再做些王妃平素里爱吃的点心,记得找洛风问清楚如今王妃有什么忌口!忌口的东西,府里一样不许有!” 煮酒应声离去。 席慕远又回到顾烟寒身边关切的问:“还想吃什么?” 顾烟寒瞧着席慕远毫不自知的模样,冷笑一声:“既然王爷都说要丢掉,那当然是丢掉。王爷请走吧,我要丢掉你了。” 席慕远一怔,感情他才是那块被贱人咬过的海棠糕! “又胡说!”他低嗔一句,还想要说什么,顾烟寒已经将被子蒙过头装睡。 煮酒在午膳时分送来的海棠糕和不少精致的膳食。这些都是针对孕妇做的,顾烟寒倒是吃了不少。 席慕远看的开心:“吃完便随本王回去可好?这里住着太简陋,像个什么样子!” 顾烟寒不理他,席慕远又不敢强行搬家,只能守在顾烟寒身边。 晚间,他想爬上顾烟寒的床,被顾烟寒一脚踹下。 席慕远没想到小王妃怀孕劲也这么大,不满的从地上爬起来:“本王是你丈夫,你凭什么踢我!” “踢都踢了,你还想怎样?”顾烟寒反问。 他能怎么样? 席慕远气死,见她捂脚,还有些担忧:“脚疼不疼?” 顾烟寒白了他一眼。 席慕远不敢再上床,只能让扫雪将他的被褥带来打地铺。 顾烟寒被他折腾了一天,后半夜沉沉的睡去。睡的迷迷糊糊之际,她感觉肚子上沉沉的。 “你乖吗?”席慕远的声音低低响起。他将耳朵贴在顾烟寒隆起的小腹上,素来冷峻的面容之上挂着恬淡的笑意,“爹爹要是早些知道有你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出生?爹带你去骑马、教你射箭,你想学什么都行。”席慕远眼中满是期待,“你也跟娘亲说说,叫她不要生气了。咱们一家人回王府去。” 他轻轻戳了戳顾烟寒的肚子,一想到里面还有他和顾烟寒孩子,就乐得嘴角忍不住上扬。 见顾烟寒胳膊露在外面,席慕远轻手轻脚的为她将被子盖好。又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为什么不要本王……” 他迷茫的问,压抑着伤心与孤寂。顾烟寒的心狠狠抽搐一下,又忍住没有动。 次日,煮酒送来王府精致的早膳。 顾烟寒不客气的享用,她可不打算在吃食上苛待自己和孩子。席慕远看的欢喜,也坐下与顾烟寒一道用膳。 他给顾烟寒夹菜,被顾烟寒嫌弃的丢在一边,只能捂着受伤的心自己吃自己的。 扫雪悄悄跟煮酒说:“我从小跟着王爷,从没见王爷有这么委屈的时候……” 煮酒的嘴角抽了抽:“没见王爷甘之如饴么?” “午膳给我做糖醋鱼。”顾烟寒吩咐完,示意席慕远走人。 席慕远不肯走:“要本王走,除非你跟本王一道走!” “你在这里影响我养胎!”顾烟寒没好气的呛他。 “本王是孩子的爹爹,怎么会影响?” “我说影响就影响!你走走走!不走我肚子疼!” 席慕远一听这个立马就紧张起来,连忙摆手:“别……本王走……你……好好养胎……” 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小院,低声吩咐,“扫雪留下保护王妃,煮酒回王府与吩咐糖醋鱼。”他自己则去忠毅侯府。 忠毅侯耳目也不少,自然也知道席慕远已经找到顾烟寒。原本想留给小夫妻一点时间,席慕远找上门来就知道顾烟寒没肯跟他回去。 听完席慕远请他去当说客的话,忠毅侯问:“王爷,本侯始终不明白,烟儿到底为何会离开?” 第99章 手撕常雅容 “绊了几句口角。”席慕远扯谎,他总不能说因为他的王妃心底还有另一个男人吧? 忠毅侯显然不信,但见席慕远不肯说,不好多问。叫上老太君、长公主和秦少安兄妹后,一家人浩浩荡荡去见顾烟寒。 老太君一见她就老泪纵横:“你这丫头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受委屈不知道来侯府吗?你舅舅好歹也是能说上话的人!都是双身子的人了!想气死我这个老不死的不成?” “外祖母……” “是啊,烟儿,你也太胡来了。”长公主也皱眉,“快坐下,这身子可不能累着。” “姐姐,你怀孕啦?可以给我摸摸吗?孩子出生是不是管我叫小姨?”秦雨涵兴奋无比。 几个人一一说过话,问及她为何要走,顾烟寒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更让忠毅侯府一行人认定是席慕远做了什么对不起顾烟寒的事。 但谁都没有想让他们和离,因此洛北王夫妇不愿意说,老太君等人也就没有多问。 顾国公也来了,想骂顾烟寒又舍不得,反倒被老太君数落一通女儿回来了也看不住。 末了,顾国公道:“烟儿,你住这里不行。若是实在不愿意回王府,就随我回国公府。” 老太君截胡:“还是去忠毅侯府吧。我与你舅母都生养过,也好照顾烟儿。” 顾国公自然不敢跟老太君争:“娘说的有道理。” 顾烟寒也知道如今她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平淡度日,索性选择搬回顾国公府。 老太君不高兴:“子鱼都不在了,你回去谁照顾你?” “娘,我会照顾烟儿!”顾国公连忙道。 老太君冷哼:“你连子鱼都没照顾好,还烟儿?” 顾国公神色讪讪。 席慕远连忙道:“既然烟儿想回娘家,就让她先回去吧。本王会派洛风过去,外祖母不必担忧。”这小嘴甜的,一下把老太君给哄高兴了。 只有顾烟寒知道,他之所以支持顾国公府,就是因为顾国公府比忠毅侯府好闯。 而顾烟寒也是同样的念头。忠毅侯府内,老太君与长公主都在,她不如在国公府自由。 顾国公急忙派人去收拾烟雨阁,还有不少箱笼要从洛北王府抬回去。今日天色已晚,怎么也要明日才能将东西拾掇好。 顾烟寒索性便在这里再住一晚,左右席慕远也派了护卫,不会有危险。 第二日一早,席慕远在陪顾烟寒用膳。煮酒匆匆而来:“王爷,皇上在早朝上扣下了漠北封赏的折子!” 席慕远皱眉:“他不想给他们行赏?” “皇上说折子上的军功有异议,请您即刻过去!” 席慕远起身想走,又想到顾烟寒,特地解释一番:“将士们的军功都是用命换来的,本王不能坐视不管。你先吃着,本王去看看。” 顾烟寒嫌弃的挥挥手。 “本王去去就回!”席慕远不放心的强调一句,快步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院门再一次被叩响。夏至疑惑的去开门,见到那人一愣:“怎么是你?” “我来探望王妃姐姐。”常雅容柔柔弱弱的冲夏至一笑。 原本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的顾烟寒听见这话,立刻就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思索一把,她对夏至微微颔首。 夏至将人放进来。 见到顾烟寒的那一刻,常雅容被她的美貌与气质所惊羡。她以为自己样貌足够倾倒众生,可如今见到顾烟寒,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倾国倾城。 眼中闪过一道妒意,又被她很快掩饰住,进来给顾烟寒行礼:“雅容见过王妃姐姐。” “我娘还给我生了个妹妹?”顾烟寒挑眉。 夏至连忙摇头:“没有,夫人就您一个女儿。” “那我哪来的妹妹?”顾烟寒问。 常雅容面色讪讪:“我是代表王爷来……” “你以什么资格代表王爷?”顾烟寒打断她问。 常雅容一愣。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顾烟寒都离府出走了,怎么还这么横? 心下飞快的算计过,常雅容一笑:“我与王爷许久未见,那日回来霸着王爷,让王妃受了冷遇,实在是雅容的错。” 一个“霸”字用的好啊! 不仅让顾烟寒想起席慕远那日说什么也不见她的情形,还令人有一种她常雅容深受席慕远宠爱的感觉! 顾烟寒抬起下巴:“这认错态度是谁教你的?夏至,教教她,咱们府里下人认错都该是个什么模样!” 夏至上前对着常雅容就是两个巴掌落下。 常雅容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夏至冷哼:“这是最轻的,还要去院子里罚跪两个时辰!常姑娘是自己去,还是我帮你?” “你居然敢打我?”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夏至。 顾烟寒反问:“不行吗?” “我是王爷的人!” “这样啊。”顾烟寒恍然大悟,“王爷的人怎么能就打两巴掌?夏至,再打!” “啪啪——” 夏至又是两个巴掌对着常雅容落下。 常雅容浑身气得发抖,可偏偏她不能还手。 顾烟寒清楚的看见她眼底的不甘心,挑衅的道:“去院子跪着吧。王爷的人嘛,不能给王爷丢人。两个时辰算什么?给我跪四个时辰!” 她本不打算跟常雅容一般见识。论先来后到,的确是她晚了。而且但凡婚姻出现问题,小三无耻,出轨的那一方也肯定有问题! 可常雅容那日回京之时,毫无半点愧疚之心的享受原本属于顾烟寒的荣耀。如今还来这院子里耀武扬威,顾烟寒不发威,还真当她是怂包呢! 常雅容哭了:“王妃为何要这样对我……我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王妃之事……” “你是说我恶毒吗?”顾烟寒问。 王妃的身份压着人,常雅容哪里敢承认:“不、不是……” 顾烟寒蹬鼻子上脸:“既然不是我恶毒,你跪着就是!至于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你自己心里没数?” 常雅容不甘心:“我今日来,是因为王爷记着与王妃结发夫妻的情谊。还请王妃回去,我甘愿做小。” 顾烟寒听得恶心:“你甘愿做小?怎么听的像是我逼迫你做小一般?论身份、论样貌、论脾气,你哪点比得上我?你还想当洛北王妃?” 她挤压了小半年的火气,这会儿终于有人点火,一下子就炸了,“你给我听着,我才是正正经经的洛北王妃!你若是要进门,别说是用轿子抬进王府,就算爬也来只能做小!你不是甘愿做小,你是活该只能做小!本王妃不死,你这辈子都只能当个贱妾!平妾都没门!” 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平时对人和善有礼是因为家教好、素养好,不是因为她好欺负!论骄横,顾烟寒不输任何人! 更何况自打与席慕远成婚,四个妾室加上老王妃和诗诗都没让顾烟寒这么生气过! 这个常雅容抢了席慕远不说,还来她这里装无辜、装好人?快把顾烟寒恶心的连年夜饭都给吐出来了!既然她自己都把脸凑上来了,顾烟寒不打好意思吗? 常雅容原本准备好的一大通说辞,在顾烟寒这般蛮横的态度下,愣是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她思索半天,怯怯弱弱的道:“王妃真的一点与王爷的情谊都不念?” 这是个陷阱! 若是顾烟寒说念,则常雅容是席慕远的人,打她脸就相当于打席慕远的脸。若是顾烟寒说不念,结发夫妻的情分说不念就不念,就是顾烟寒理亏。 顾烟寒勾起一抹冷笑:“我与王爷的情谊,与你何干?我与王爷才是夫妻,我们才是夫妻荣辱一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如今连个贱妾都还不是,就想对着我蹬鼻子上脸?我还没喝你的茶!要点脸吧!不知羞的东西!” 休夫书昨晚被席慕远当着顾烟寒的面烧了,如今他拿不出这东西来,就算在场也无法反驳顾烟寒的话。 往后就算他休妻,那也是往后的事!顾烟寒如今教训常雅容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常雅容咬唇,啜泣的声音听得顾烟寒心烦:“扫雪!” 一声令下,早就在暗中蠢蠢欲动的扫雪即刻出现:“请王妃吩咐!” “带她去那里跪着学规矩!”顾烟寒指向院子里太阳最烈的地方。 如今已经是夏日,这几日热的不行,小院地窖里又没有冰块,也是顾烟寒愿意搬回国公府的原因之一。 “常姑娘,请。”扫雪道。 常雅容不愿走:“王爷回来会怪罪王妃的……” 顾烟寒冷笑:“我还劳你挂心呢?你放心,王爷就算怪罪我,也不会让我去跪着!扫雪!” 扫雪从背后一把揪过常雅容,将她丢去顾烟寒指着的地方。见她不肯跪,抬脚踹向她的膝盖。 常雅容吃痛本能跪下。 膝盖被滚烫的地面一激就要起来,又被扫雪将她的小腿踩住。非但没能起来,反而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顾烟寒站在她面前,望着她原本那双挑衅的眼渐渐被怨怼所代替,勾起一抹笑。 “不服是不是?”顾烟寒问。 常雅容咬唇不语,但显然是不服。 顾烟寒冷笑:“不服憋着!” 她转身离开,常雅容再一次想要起来,顾烟寒冷冷道,“扫雪,她要是敢没跪满四个时辰就起来,给我打断她的腿!” “属下领命!”扫雪回答的无比大声。 常雅容心里那叫一个恨。之前她有什么吩咐扫雪与煮酒,两人都推脱不做。顾烟寒居然能这么自由的指使扫雪! 常雅容跪在原地不敢再作妖,顾烟寒自然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也不说穿。 她刚刚刻意叫扫雪来做这些事,就是为了试探席慕远对常雅容的态度。 如今看来,她这个正妃的位置还不是那么飘摇。否则,身为席慕远近卫的扫雪,既然能保护她,也一定会保护常雅容。 太阳愈发的毒辣,常雅容头上豆大的汗留下来,弄花她精致的妆容。 顾烟寒在凉爽的穿堂风里坐着,让夏至将井中湃着的西瓜拿出来。当着常雅容的面,招呼扫雪等一系列暗卫一起吃西瓜。 哧溜哧溜的声音,伴随着“多谢王妃!”、“还是王妃在好!”、“王妃就是细心!”等一系列夸赞顾烟寒的话传入常雅容的耳中,听得她更是恼怒。 席慕远怎么还不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席慕远迈步而入就见一群暗卫在院子里吃西瓜。 真是见鬼了! 他在宫里被皇帝训了一早上,最后不耐烦跟皇帝争吵一番才得以脱身。累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这群家伙居然在王妃家吃冰镇西瓜! 到底谁才是主子! 见他来,暗卫们飞速的吃完西瓜藏起来。 席慕远黑着脸走过去,忽然听到一旁传来虚弱的呼喊:“王爷……” 他转头,这才看见常雅容,不由得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顾烟寒冷笑:“人家来跟我认亲戚,非要当我妹妹。” “回去。”席慕远瞥眼常雅容,冷冷吐出两个字。 常雅容趁机想要起来,顾烟寒出声:“慢着!还没跪满四个时辰呢!” 席慕远不解:“什么四个时辰?” “她来跟我认错,说她自愿做小。王爷是想把我休了,抬她做王妃?还被人家给拒绝了?”顾烟寒挑衅的望向常雅容。 席慕远低斥:“一派胡言!” 顾烟寒挑眉:“那这人怎么办?” “你看着办。”席慕远瞥过桌上最后一片西瓜被扫雪拿去,不由得有些失落,“没给本王留些?” “本来是想等王爷回来再开西瓜的,但有些人来说了一通令人火大的话,我不得吃点西瓜降降火?” 小王妃还知道为他生气,这是证明心里还有他啊!席慕远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有些窃喜。 “既然你喜欢吃,本王再派人送些来。” 啪一声,常雅容的身子蓦然倒地。 顾烟寒幽幽道:“王爷,人倒了。” “送去医馆。”席慕远淡漠的道。 “还没跪满四个时辰。”顾烟寒再一次提醒。 “那王妃的意思?” 这么热的天,顾烟寒连桶冷水都不愿意便宜常雅容:“夏至,厨房里找桶热水把她泼醒。我这个人也没那么恶毒,不用滚烫的水。就算别人皮厚,我们也要担心把人烫坏。” 夏至看了眼席慕远,见他没有反对,连忙招呼着扫雪去厨房帮她抬水。 一通微烫的热水泼下去,常雅容狼狈无比的睁眼。 扫雪冷声道:“常姑娘,别装了。再装,我就要去烧热水了。”他想吃西瓜,不想去厨房烧火! 常雅容咬唇醒来。 如果是冷水,还能帮她降温。可一通热水下来,非但将她的衣服弄湿,一层层的都黏在身上不说,还弄得她热的浑身都要冒烟。 更重要的是,她今日为见席慕远,妆容精心打扮过,就连身上穿的都是鲛纱。这样的布料极为轻盈透气,是夏天穿衣的上好布料。穿在身上,近看还能若隐若现的见到里面的肌肤。 如今湿了水,鲛纱沾在身上不说,还变成半透明,令她仿佛光着身子站在院中一般。院中有席慕远不错,可还有几十来个暗卫! 她想要起身,顾烟寒冷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谁让你起来了?” 常雅容无比委屈,哭着喊出声:“王爷……” “王妃的话听不懂?”席慕远头也没回,眼神还盯着顾烟寒的肚子,“孩子乖吗?” “乖呢。”顾烟寒一笑,又看向常雅容,“扫雪,帮人一把。” 扫雪又是对着常雅容的膝盖一脚踹下去。 常雅容摔倒在地,眼中满是恨。她抬起头,席慕远的眼中完全没有她。 “他会踢人吗?”席慕远眼中只有顾烟寒与孩子,眼神温柔,还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期待。 顾烟寒颔首:“会。刚刚还踢我了。” 席慕远面露喜色:“本王来看看!”他伸手,再一次被顾烟寒拍开,“不给看!” “小气。”席慕远宠溺的数落。 常雅容看的刺眼。 日上三竿,顾烟寒与席慕远在屋内用膳。明明是王府最精致的吃食,顾烟寒还挑食。 常雅容在外面饿的前胸贴后背,听见顾烟寒嫌弃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肚子里愈发饥饿。 她巴不得席慕远受不了顾烟寒甩袖走人,可一向对人冷漠的席慕远却好脾气的很。非但任由顾烟寒嫌弃,还帮着她一起把厨子给骂了一顿。 真是素来只知他生性冷漠,如今才第一次见到他对别人嘘寒问暖。 常雅容的心很冷,像是有一把刀反反复复的刺痛她。她做了那么多努力才有机会回到席慕远身旁,可为什么顾烟寒什么都不用做,席慕远就能对她这般温柔! 她恨! 她不服! 她不甘心! 眼前逐渐袭来黑暗,耳边顾烟寒与席慕远的对话声逐渐变成嗡嗡声,周围的世界天旋地转,常雅容再一次一头栽地。 上一次是装的,这次却是真的,扫雪连忙进屋报告:“王妃,常姑娘中暑了。” 顾烟寒瞥了眼席慕远,慢悠悠的喝汤。见他没说什么,顾烟寒心情不错,对扫雪道:“你跟我说干什么?问王爷呀!” 扫雪是想帮顾烟寒出气才直接向她报告的,闻言只能再看向席慕远:“王爷?” “王妃看着办就好。”席慕远低头为她盛汤,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顾烟寒的心中一瞬间闪过一个恶毒的想法,任由常雅容就这么中暑死掉就好了。可将心比心,若是陆篱当初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如今换做是他中暑,顾烟寒恐怕无法任由陆篱出事。 席慕远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情,只不过是顾忌着她的心情才不多说。 思及此处,顾烟寒撇了下嘴:“送她去医馆。”又有些不甘心,“不过王爷,还有两个多时辰没跪完呢。” “那就下次跪。”席慕远道。 顾烟寒同意,示意扫雪去办。用过膳,席慕远将她抱上垫的柔软无比的马车,将她送回顾国公府。 烟雨阁一切都准备就绪,没了常雅容打扰,又有冰块解暑降温,顾烟寒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愉快的用点心,洛风笑眯眯的过来:“小师妹,有没有给我留点吃的呀?” “夏至,再送一份来。”顾烟寒连忙吩咐。 洛风给她把脉:“孩子的情况一直都这样吗?” 顾烟寒神情逐渐凝滞起来,点了点头。 洛风拧眉:“小师妹,说实话,我总觉得奇怪。就算你奔波劳累、又忧心忡忡,但这么久养下来,以你的医术不可能让孩子的胎像还是这般不稳定。” “我知道,可如今不敢用猛药。更何况,究其原因还是我体质弱的缘故。”顾烟寒叹息。 “你不觉得你体质弱的奇怪吗?”洛风又问。 顾烟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胎里弱,没办法。等孩子出生后,得好好养着,督促他锻炼。不然也要跟我一样,走几步就喘了。” 洛风皱着眉,在自己的药箱中摸索一番,拿出一根银针浸在药液中:“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想。师妹,你很有可能是中毒。” 顾烟寒一愣:“我的吃食都是夏至亲手准备……” “不是说现在。你很有可能是在娘胎里就已经中毒,但因为毒素不够深,所以平安出生。而那种毒隐藏极深且毒素绵长,才导致你如今这样。” 顾烟寒一怔。那就是说是秦子鱼中毒! 可谁会给秦子鱼下毒? 顾国公如今有几个小妾,但除钱姨娘外都是在秦子鱼死后才纳的。秦子鱼过门后有喜,怀孕期间就安排身为通房的钱姨娘侍寝。 钱姨娘耍小聪明没有喝避子汤,加上有老夫人的支持,趁机怀上顾雪珊。秦子鱼为人和善,也没为难她,便做主将她抬做姨娘。 “难道也是钱姨娘下的手?”顾烟寒诧异的问。 洛风迟疑:“你说的钱姨娘,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吧?如果真是中毒,一个家生子应该弄不到这种高等毒药。” 雷光火电在顾烟寒脑海中闪过,她猛地一拍桌子:“老夫人!”转念又觉得不对,“不对呀。外公当初的势力足够与老洛北王分庭抗礼,娶了我娘就相当于是得到整个忠毅侯一脉的支持。别说我爹当时已经有军功,就是出生寒门也能平步青云。” “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害我娘。更何况,她一直都想要抱孙子。就算因为不喜欢我娘想要暗害她,怎么也要等我出生后。” 说话间,洛风的银针已经被浸泡成绿色。 “我先给你验毒。”他抓过顾烟寒的手,在脉搏向上不到半寸的地方扎下银针。 一阵从未有过的酸痛从那里传来,令顾烟寒脸色微变:“这什么东西?” “我自制的验毒药。你的症状,我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过。这几日刚把药做好,也不知道成没成。” “没把握你还敢往我身上扎?”顾烟寒要被气死了,可手酸楚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洛风不负责的一笑:“放心,伤不到你。”他微微转了转手上的银针。 酸楚一阵阵的传来,令顾烟寒差点惊呼出声:“停!我怎么不记得那里的穴位会这样!” 洛风停手,静待片刻后将银针拔出。之前没入顾烟寒体内的那半截针身已经全部变作黑色。 顾烟寒的嘴角抽了抽:“我还真中毒了……” 第100章 王爷,我不喜欢陆篱了 “什么中毒?”席慕远慌张的声音响起,大步流星从门外而入,紧紧抓住顾烟寒的手。 洛风说明原委,席慕远的脸色顿时很差:“混账!本王这就去问岳父!” 顾国公如今还每日都会给秦子鱼上香,亲自为秦子鱼擦拭灵位,秦子鱼曾经居住的紫藤苑更是轻易不让人进去。 被席慕远问及此事,顾国公整个人都震惊在原地:“你说什么?烟儿中毒?小神医没有办法吗?” 席慕远无视他的话问重点:“岳母当年生烟儿时,可有异样?” 顾国公仔细回想着:“子鱼当年害喜严重,生孩子之时是难产,但最后母女平安。期间请的都是宫中太医,谁也没有诊断出过她中毒。烟儿体质是弱,但今天之前,我也从未听说过她中毒。到底是什么毒?” “还在查。岳父能否查清当年下毒之人?”席慕远又问。 顾国公为难担忧又痛心的叹气:“事情过去太久,想查恐怕很难。而且,我也想不出有谁会对子鱼母女下毒。” “先从当年的下人查起。但别打草惊蛇。” “好!” 烟雨阁内,洛风喝着西米露:“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王府?” “我干嘛要回去?”顾烟寒没好气的问。 “小师妹哟,你再不回去就要被人鸠占鹊巢啦!” 顾烟寒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常雅容,见席慕远不在,好奇的问:“你对他们俩的事知道多少?” 洛风立刻捂嘴:“你可别问我,重麟不让提!” “那你滚吧,往后别来我这里蹭吃蹭喝!”顾烟寒示意夏至将洛风面前的西米露端走。 洛风连忙护食,打发夏至去门口守着:“王爷来了给我报信!”这才叹了口气,“小师妹,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你说不说?” 洛风慢慢追忆起来:“我也记不大清。师父将我输给老王爷后,一年之中也会有段时间将我带在身边教医术。有次我离开王府约摸一年后回去,就听说重麟将她带去漠北。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 见顾烟寒的脸色没有差的不能接受,还在用眼神逼问他,洛风继续,“当时打仗打的很凶,重麟一连好几个月不见人影也是常事。我一直在医馆照顾伤兵,对她其实了解也不多。后来重麟带兵出去,不知道怎么,那女人也在。最后被呼延无双一箭射落跌入乌苏里江。” “就这些?”顾烟寒表示怀疑。 洛风坚定的点头:“就这些!我跟那女人见面加起来的次数,还没我们俩的零头多!而且跟那女人说话太累,一句话都要被她掂量计较个半天。我何必去自找不痛快?” 说了半天还是没有重点,顾烟寒撇嘴:“那她死后,席慕远什么反应?” “继续追击突厥人。”洛风避重就轻。 “没去捞尸体?”顾烟寒问。 “过后派人去找过,但没找到。” “他当时是不是很伤心?”顾烟寒有些忐忑的问。 洛风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他将自己关在帅帐里一天一夜,出来后便不让我们再提及常雅容的名字。不过小师妹,我觉得在重麟心里,还是你更重要!你不知道,你走后他把云中城和漠北十几座城池全部翻了个底朝天!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好几圈!” “你不用刻意说这些安慰我。”顾烟寒露出一抹苦笑,“我们的理念不一样。”她要的是完完全全的拥有,而非与人分享,哪怕一丁半点都不行。 如今哪怕是她曾深爱过的陆篱站在眼前,顾烟寒也会跟他划清界限。而席慕远…… “常雅容如今是住在碎星阁吗?”顾烟寒问。 洛风点头:“她从前就住那里。” 顾烟寒不再出声。 没多久,在夏至的大声问好下,席慕远进屋:“本王已经问过岳父,他也不知情。”他说着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王妃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得看向洛风。 洛风一脸无奈。你自己的桃花债,问他有什么用? 席慕远决定自立自强:“王妃,快入秋了,本王请绣娘来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王爷还是留着给你的常姑娘穿吧。”顾烟寒凉凉道。 席慕远顿时头大,怎么又提起常雅容?他又一次看向洛风,希望得到些提示,却没想到洛风个不讲义气的竟然溜走。 “烟儿?”席慕远放软语气,“别老皱眉,往后孩子生出来会有皱纹的。” “那王爷自己去找个不皱眉的生!” 王妃怎么又吃火药了! 席慕远苦恼的坐在顾烟寒身旁,思索着该怎么哄人。这种技术活他根本就不会啊! 倒是顾烟寒先忍不住了:“王爷的碎星阁可真好啊!” 话语里满是讽刺,席慕远听得出,机智的回答道:“正院才是最好的,王妃不如明日便随本王回去?” “不去!” 席慕远无奈,觉得自己可能是一开始审题错误。于是他换了个思路,一五一十的给顾烟寒解释:“碎星阁其实更偏向前院,不如正院安静。从前本王还是世子时便住在那里,因而地方还算不错。但远比不上我们的正院。” 居然敢把他自己以前住的地方给常雅容! 顾烟寒的火气快要关不住了,不由分说便赶人。席慕远怕刺激她伤及孩子继而连累顾烟寒,只能离开。 洛风如今也住在国公府,席慕远跑过去:“你刚刚跟烟儿说什么了?她怎么又那么生气?” 洛风嘴角抽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席慕远不解:“她最恨别人骗她,所以她问的问题,本王全部如实回答,不对么?” 洛风基本可以确定席慕远是真傻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问席慕远:“你还指望小师妹回王府的吧?” 席慕远点头:“那是自然!” “那你能不能把常雅容送走?” 席慕远拧眉,沉了声:“不行。”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风好想打他,猛地拍一下他的肩膀:“重麟,做人不能太贪心,知不知道?” “本王只是想要与王妃和好,贪心吗?”席慕远觉得自己的愿望很渺小了好不好! 洛风的太阳穴有点疼:“那常雅容呢?” 席慕远不解:“关她什么事?”他蓦然想起顾烟寒昨日对常雅容的刁难,“烟儿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好了,往后可以不见。何必为了她不理本王?” “你还觉得你无辜喽?”洛风挑眉。 席慕远仔细回想一遍,中肯的道:“那日本王有要事处理,没有及时见她,的确是本王的错。但她趁机弃本王而去,连怀孕都不通知本王,也有错。本王原谅她!” 洛风瞬间不想跟他说话。 过了会儿,他问:“听说皇帝今日又训斥你?因为昨日当街殴打新科状元?” 席慕远心不在焉的应声:“打都打了,还想怎样?” 洛风哼哼一声:“打成那样,你下手可真狠。” “胆敢觊觎本王王妃,留条命就该烧高香!”席慕远说着一顿,“烟儿不会知道了这事吧?” “你当着她的面打的,她能不知道?”洛风反问。 席慕远恍然想起这事,连忙起身去烟雨阁。 顾烟寒在给孩子做小衣裳,但手上没动,不知道出神在想些什么。 席慕远急匆匆上前:“烟儿!” 顾烟寒被恍然惊醒,收起自己游离的思绪。 因为她坐着,席慕远为与她平视而半蹲下,望着她郑重的道:“本王错了!” 顾烟寒一怔。席慕远这是想通了? 席慕远口是心非,异常勉强的道:“本王不该当你的面打陆篱!”该拖到顾烟寒看不见的小角落悄悄打! 因为陆篱挨打是因为她,顾烟寒事后派人送过药材去。席慕远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事? 见她没有出声,席慕远以为顾烟寒不原谅自己是因为道歉的还不够诚恳,绞尽脑汁的又道:“本王往后不打他就是。” 他边说边观察顾烟寒的神色,见她始终没有松口,他的心不安起来,语气也逐渐低落,“本王知道你心里有他。但我们已经有孩子,往后你别再念着他,本王就当他不存在好不好?” 谁能想到在外面不可一世的洛北王,敢当堂与皇帝争辩的洛北王,竟然也会有这么卑微的时候。 席慕远面容伤神,好似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别再喜欢他了,好吗……”向来深邃不见底的眼眸中,纯澈的宛如林间随时都会受惊的小鹿。 “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他抱住顾烟寒,“忘了他好吗……” 顾烟寒的心慌乱的跳着。 不同于后世陆篱时刻都冷静到残酷的睿智与算计,席慕远有着坚实的胸膛,却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的怀抱几次想要抱紧,又怕挤着孩子和顾烟寒,只能慢慢松开,僵在空中。 “你……很在意陆篱?”顾烟寒。 席慕远嘴犟:“没有。” “那算了。” 席慕远立刻改口:“在意!”说完又觉得丢面子,别扭的转过头去。 有些事,她没有办法告诉席慕远。若是她直接告诉席慕远穿越之事,以席慕远身为一个古人的见识,铁定会觉得她在胡言乱语。更严重者,会觉得她是中邪。 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席慕远面前的人,顾烟寒没想到也会日夜折磨着他。 “王爷……我不喜欢陆篱了……”顾烟寒低低道。 席慕远忐忑的双眸中浮现出亮光,颓败的面容上绽出笑意,仿佛大地回春一般有了生命力:“真的?!” 顾烟寒颔首:“他对你真的不重要……与你那日打的也不是一个人……你不可能再见到我说的那个陆篱。” “为何?”洛北王相当担心哪天陆篱就回来将王妃抢走了。 顾烟寒深吸一口气:“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席慕远一愣。陆篱死了?他一直在跟一个死人吃醋?他洛北王居然也会有这么丢份的时候! 席慕远重重啄了顾烟寒一口,欢喜的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可把顾烟寒吓坏了:“放我下来!孩子!你小心孩子!” 席慕远连忙停下,小心翼翼的将顾烟寒放下。关切的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见没异样才松了口气:“那我们回王府去!” 他抱起顾烟寒想要走,又被顾烟寒打断:“我的事解决了,王爷的呢?” 席慕远不解,他有什么事? 不过洛北王态度良好:“王妃想问什么?” “常雅容。”顾烟寒冷冷吐出三个字。 席慕远不假思索:“她与你无关,你不必在意她。” 顾烟寒握拳,挣扎着推开席慕远从他怀里落地。可转念自己都已经将陆篱之事说出,也该多问一句才是:“你对常雅容究竟想怎样?” 席慕远张口正要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什么,改口:“你别问这些。”见顾烟寒撅嘴,席慕远低声道,“她几年前就进府,在王府多年,本王自有安排。” 顾烟寒就感觉心里面呛了一袋子的碎玻璃渣,无论动不动都扎的她恨不得将胸膛间的心挖出去喂狗! “看不出王爷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席慕远一怔,他都如实相告到这个程度,王妃怎么又怼他? 脚上被顾烟寒重重踩了一脚,脚趾头几乎要断裂。席慕远去追气冲冲回屋的顾烟寒,却被她猛地关在门外。 “烟儿?” “烟儿你开门!” “滚!” “你又气什么?” “你滚!安排你的人生大事去!少管我!”屋子里东西落地的声音骤然传来,席慕远连忙闯入,就见顾烟寒神色痛苦的倒在地上。 “烟儿!去叫洛风!”席慕远急忙抱起她,这才看见裙间已沾上血迹,席慕远更加慌张,“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 “你走……”顾烟寒想要推开他,但是力量悬殊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别闹!洛风怎么还不来?烟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你走……”顾烟寒面色苍白,一看到席慕远,她就忍不住想起常雅容,气得肚子更疼。 洛风慌忙赶来,见顾烟寒朝席慕远丢东西,连忙道:“这里有我,你先出去,别再刺激她了!” 席慕远咬牙,忍着心间的难受与担忧慢慢退出去。里面传来嘈杂的声响,他想进去看看,又生生忍住。 时间仿佛过的格外漫长,席慕远焦急的在门外等候,一直到日落西山,洛风才满头大汗的出来。 “怎么样?”他连忙上前追问。 “还是老样子。暂时稳定而已。最重要的是要将解药拿到。”洛风皱担。 席慕远想要进去探望顾烟寒,却被洛风拦住。 “闪开!”席慕远挥开他,洛风却再一次将他拦在门外:“她说不想见到你。” 席慕远一怔。 洛风叹息:“你这几日就躲远些吧。因为中毒的缘故,孩子保的本就艰难。她心情好些,对保胎也好。如今已经六个月,若是孩子有意外,大人也危险。” 席慕远想起顾烟寒对他的抗拒,紧紧握住拳头,不甘心的慢慢后退。 洛风拉着他出去,低声问:“你就不能舍弃常雅容吗?” 席慕远不解:“又有她什么事?” “我知道你待姓常的不一样,但如今小师妹才是你的王妃!” “本王当然知道。不是,这和那女人有什么关系?” “你把她养在府里,小师妹能不气?” “不就养一个闲人吗?本王又不纳她!” “你不纳她为妾难不成还想抬平妻?” “胡扯!”席慕远一把拉过洛风,“你可不许说这话!回头烟儿听到又该闹了!” 洛风呵呵:“你以为她现在没跟你闹吗?你以后少在她面前出现气她!” 席慕远那叫一个气,转身要去看顾烟寒,确定她睡着后,才悄悄在床边坐了会儿。见她似乎要醒来,又急忙离开。 因着常雅容,顾烟寒反复思索与席慕远和离的可能性,但怎么也找不到全身而退的方法。 若是果真和离,席慕远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沦落在外。而顾烟寒又怎么会放心孩子放在常雅容的眼皮子底下! 思来想去找不到方法,她索性也就不想了。眼下还是安心养胎最要紧。 席慕远每次来,都不敢再上前,只是远远的望着她。 顾雪珊偶尔会来。她见顾烟寒怀孕,眼中满是羡慕。顾烟寒还记得她以前的算计,一直提防她,很少让她进屋。 这一日也是一样,顾烟寒在花园里纳凉,顾雪珊还没靠近就要被打发掉。然而,顾雪珊却一把抓住夏至:“姐姐!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很重要!事关我们顾国公府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她面容严肃,顾烟寒不由得疑惑。顾雪珊如今被顾国公看的紧,连门都不让出,能有什么大事? 然保险起见,顾烟寒还是让她进来。 顾雪珊示意周围丫鬟退下,压低声音道:“姐姐!顾静怡害你!” 顾烟寒一愣,这才想起来顾静怡还住在这里。当年她及笄礼上毁容之事,顾二太太担下全责。顾静怡留下一命后,一直被安置老夫人院子里。 后来老夫人失踪,顾国公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人,总觉得顾静怡小小年纪不会害那么恶毒,又想给胞弟留下一道血脉,便一直没有将人赶走。 顾静怡这一年倒也安分,半点幺蛾子没出,都快让顾烟寒将忘记她的存在。 “她想怎么害我?”顾烟寒问。 “我听得也不全,就知道她要利用太子害你!”顾雪珊一脸嫉恶如仇。 顾烟寒倒是更疑惑:“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顾雪珊诧异:“姐姐你还不知道?太子要来看你呢!那日在街上他与爹爹偶遇,见面后提及要来探望你,被爹爹拒绝。后来爹爹喝多了跟侍寝的周姨娘说起,还说你是洛北王妃,太子怎么能不顾男女之别来看你。府里都传遍了。” 周姨娘身边没想到也有嘴碎的丫鬟! 顾烟寒扶额,见顾雪珊貌似比她还要生气,觉得有趣:“你气什么?” “我气顾静怡不知好歹!住着我们家的、吃着我们家的,居然还想要害你!” “她平时也没少算计你吧?”顾烟寒问。 “姐姐你怎么知道?”顾雪珊惊讶,“我跟爹爹说,爹都不相信我!还说我小气!” 顾雪珊是典型的骄横千金,但没有脑子。顾静怡则相反,什么都来阴的,算计完人还装无辜受害者,演技堪比天后。 顾雪珊被她整也正常。 既然是要用太子算计她,只要太子不来,顾烟寒就没事。正要让顾雪珊放心,夏至进来通报:“王妃,齐良媛来了。”齐良媛就是齐芷芊,如今的太子侧妃。 顾雪珊一惊:“这么快?太子呢?” “太子陪着公爷在前院说话。” 顾烟寒都懒得出去见人,正要让夏至去说不见,齐芷芊已经过来。 见她大腹便便,齐芷芊眼中闪过一道不屑与嫉恨:“顾烟寒,见到我为何不跪?” “我不跪,你难不成还敢打到我跪?”顾烟寒脾气本就不算好,怀孕了更是,说起话来夹枪带棒。 齐芷芊恼怒:“我是太子侧妃!” “这侧妃之位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要不要如今我再去指点几个人有样学样?”顾烟寒问。 “你敢!”齐芷芊的脸上闪过一道惊慌。 顾烟寒不屑的抿了口蜂蜜,继续往齐芷芊伤口上扎刀子:“说来,齐良媛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兄长年少有为,姑母更是贵为皇后。这样的家世,齐良媛该是太子正妃才是,怎么才是个侧妃?” “你闭嘴!”齐芷芊怒喝。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可如今大错已成,父亲说只要她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一定去求皇上下旨将她扶正!可偏偏一年了都没动静! 顾烟寒自己不痛快,别人也休想好受:“不过既然已经是侧妃,就当安分守己。太子妃的确空在那里,但齐丞相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难不成还会胳膊肘朝外拐?与其扶正你,倒不如再娶一个,还能为太子再多增加一分筹码。你说是不是?” 被顾烟寒当众说穿这些,齐芷芊又羞又恼,拍桌而起:“你胡说什么!不许说!” 顾烟寒不理:“如今适合的太子妃人选,雨涵是首选。其次,护国公的孙女也已适婚,虎威将军家的千金也不错。京中的贵女就有几十来位,还有不少封疆大吏的女儿。如今镇远侯千金江清玫也在京城,说不定也是为了角逐太子妃之位。齐良媛,你说哪位有望当选?” 齐芷芊是被顾烟寒气走的,听闻还边跑边哭。 顾烟寒看的她那狼狈样心情大好。 顾雪珊倒是还有些担忧:“姐姐,顾静怡怎么办?太子还在呢!” 第101章 早亡真相 “顾静怡现在在哪里?”顾烟寒问。 夏至即刻让人去打听,不多时回禀:“门子说她出门去买胭脂了。” 人都不在,难道还能害她? “扫雪,派人去找顾静怡。”顾烟寒吩咐。 厨房的丫鬟将安胎药端来,顾烟寒接过,闻过那味道立刻皱眉。 药不对! 她抬头打量着那丫头,是她之前的陪嫁丫头明月没错,脸上也没有心虚的神色。 顾烟寒放下药碗:“药是你亲手煎的?” 明月不明所以,恭敬的点头:“回王妃,是奴婢亲手熬得。” “一直没离开过你的视线?”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有过警告,与顾烟寒饮食起居相关的每一件事,都由专人负责。一旦出事,便向此人问责。 明月不敢马虎:“没有。” “拿下!”顾烟寒毫不犹豫。 暗卫即刻上前将明月架住,明月大惊:“王妃饶命!奴婢做错什么了!王妃饶命!奴婢是无辜的!” 顾烟寒冷冷盯着她:“药里被人添了东西。” 明月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她的手上,因此才委以重任。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明月大惊失色:“不是奴婢!王妃真的不是奴婢!” “药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不是你还是谁?”顾烟寒问。 明月面容惨白,仔细回想,吼出一个名字:“是红叶!王妃,奴婢熬药的时候肚子疼,出去解手让红叶帮奴婢看了下!一定是她!” “你居然敢让顾静怡的丫头帮你看药!”顾雪珊第一个发怒,“你不知道她们主仆俩都不是好东西么!”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明月脸上。 疼痛让明月觉得委屈,可相比于顾雪珊,她还是更害怕顾烟寒。要是伤了小世子,她全家的性命都不够赔! “红叶人呢?”顾烟寒问。 “和三小姐一道出去了。”夏至立刻回答。 顾烟寒让夏至再用新的药罐去给她熬安胎药,又吩咐扫雪将顾静怡主仆抓来。 明月被关进柴房,顾雪珊好奇的问:“姐姐,药里被加了什么?” “没什么。”顾烟寒神色淡淡,眼中却满是愤怒。里面加的是依兰草,一种强力!若是她喝下,德行有失是其次,孩子铁定不保! 顾静怡好恶毒的心! 顾雪珊不瞒的撅嘴,但也没有多问。不多时,前院传来太子喝醉的消息。 顾烟寒不以为意,顾雪珊好奇去看了一眼,回来兴冲冲的道:“姐姐,你知道为太子引路的丫鬟是谁吗?是绿萝!也是顾静怡的贴身丫鬟!” 顾烟寒眉头一跳,连忙让人去看看绿萝将太子引去哪里。居然是她的烟雨阁! 顾静怡这是一箭双雕啊! 若是她喝下含有依兰草的安胎药导致孩子没有,再失清白于太子,身败名裂都是轻的! 顾烟寒被气得发抖,让暗卫将绿萝以偷盗的名头一起绑了,再让人将太子送去老夫人的院子。 顾静怡不解:“送去那里干什么?那里都没有人……” 见她眼神失落,顾烟寒就知道顾雪珊打起了太子的主意,提醒道:“你什么情况你清楚,太子也清楚。东宫里那么多女人,一个顾静怡你都对付不了,还想往那里面去凑?” 顾雪珊的脸一下子通红。 “你的婚事也不必着急,爹爹会记着。”顾烟寒敲打,“是安稳过一世,还是被人吃的骨头也不剩,你自己想清楚。” 顾雪珊不再出声,但眼中的光芒明显暗淡许多。 见她恹恹的,顾烟寒又道:“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就请齐芷芊去你院子里坐坐,多跟她聊聊。” 顾雪珊头脑简单,不明白顾烟寒的意图:“找她干什么?我不喜欢她!” 顾烟寒扶额:“你不是想对付顾静怡吗?齐芷芊在就对付不了了。” 顾雪珊立刻来了兴趣:“那我现在就去!” “别说漏嘴!”顾烟寒瞧着她飞一般跑去的背影嘱咐。 夏至不解:“王妃,二小姐以前也没少害您,您干吗还对她这么好?而且,她怎么突然对您这么好?” 顾烟寒不过是顾念顾国公的面上平淡相对而已:“她这是想通了。如今钱姨娘不在,她能依靠的只有爹和我。爹早晚有走的那一天,我才是长久的依靠。更何况,往常那些事,大多都是钱姨娘指使。” “王妃您就是心肠好。” 正在给顾烟寒办黑心事的扫雪打了个寒颤。 暗卫很快抓了顾静怡主仆回来:“王妃,我们在车行找到的三小姐。两人正打算离开京城。” 若是顾静怡的计划得逞,顾国公府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她还都是算好的! “不必带她来见我。将这碗药给她灌下,送她回院子。”顾烟寒道。 暗卫照做。 顾烟寒喝完真正的安胎药,正在花园里吃蜜饯,齐芷芊气冲冲的走来。 “混账!你们居然敢拦着我去见太子!太子要是个三长两短,你们顾国公府担得起吗!” “太子真的没事啊!齐良媛!你等一等!”顾雪珊急匆匆的追在后面,可怎么也拦不住齐芷芊。 眨眼,齐芷芊就来到顾烟寒面前。 她正要开口,顾烟寒打断她:“来人,带齐侧妃去见太子。”侧妃两个字比刀子还利的扎在齐芷芊心上。 齐芷芊自知说不过顾烟寒,剜了眼她一眼就走。 顾雪珊撇嘴:“姐姐,你怎么就让她走了……” “你过去给她带路,在顾静怡的院子里。”顾烟寒提醒。 顾雪珊不明所以的跟过去。 齐芷芊刚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某种不和谐的声音。她的脸顿时就拉得很长。 太子的荒淫无度她很清楚,白日宣淫也不是第一次。可居然在别人家里也敢这样!而且,听这动静很显然是国公府的丫鬟! 齐芷芊借着自己的身世,成为如今东宫的掌权者。可即使是这样,她一个月也侍寝不到几回。 顾国公府里一个卑贱的丫鬟,居然也敢来跟她争太子!混账! 齐芷芊越想越生气,恼怒无比的上前闯进去。 顾雪珊跟进去,见到里面衣衫不整的两个人,顿时尖叫起来。 依兰草药效已过,顾静怡恢复意识。听到这动静,顿时意识到不妙,可已经无处可逃。 没多久,太子宠幸顾静怡之事便已经传遍顾国公府。 顾烟寒在太子喝的酒里也发现了少量依兰草,太子当时有几分醉意,但更多的是依兰草起效。 顾国公气得捶胸顿足,直接下令将顾静怡沉塘。 顾烟寒拦住他:“爹爹不如等一个月再做决定。若是三妹妹有喜,那不是可怜了一条小生命?” 皇帝子嗣凋零,太子也一直没有孩子。若顾静怡真有这个命,的确不能杀。 齐芷芊冷笑:“顾烟寒你还真是会说话!若是用这种方法怀上孩子,岂不贻笑大方!” 顾烟寒不咸不淡的反问:“齐侧妃你自己没怀上是你没本事,难道你还想说是太子没本事?” 齐芷芊的脸色顿时很差,还被清醒过来的太子剜了一眼。 顾国公又看向太子:“太子……此事是老臣管教不严。您的意思是?” 太子要是同意沉塘,未免不近人情。更何况,顾静怡身段和脸蛋都不错,如果真的能有孩子,对他继位也有好处。 瞥了眼顾烟寒,太子脸色阴沉的甩袖起身:“顾国公自己看着办吧!”顾烟寒是洛北王妃,太子清楚顾国公十有**会听她的。 齐芷芊连忙跟着他离开。 顾烟寒看向跪在顾静怡,勾起一抹冷笑:“不用谢我。一个月后若是确认有孕,爹爹进宫为你求婚。若是没这个命,你死了也是污染水质。” 顾静怡被软禁,她身边的红叶、绿萝被杖毙。二等丫头全部被发卖出府。 顾雪珊不满的跟着顾烟寒回烟雨阁:“姐姐,你干嘛留着顾静怡?她那么坏!” “你以为东宫是好地方?”只要顾静怡进去,收拾她的人多的是。 顾雪珊缩了一下头,走了。 夏至好奇的问:“王妃,您说三小姐会怀孕吗?” 顾烟寒问过顾静怡的小日子,算下来这几天正好是她的受孕期,怀孕的几率很高。 保险起见,顾国公进宫将这件事跟皇帝说了一遍,同样把皇帝气的吹胡子瞪眼。 席慕远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恭喜皇上。万一有喜,也是好事。” 可皇帝气啊!太子居然又睡了别人家的清白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顾国公与席慕远一道回府,宫里来了人将顾静怡接去,防止她为了活命与人私通。 顾雪珊还羡慕她有这个机会,让顾烟寒无语。 席慕远还是不敢再顾烟寒面前出现太多。吃过晚饭看了她一眼,不舍的离开。 城外不起眼的一幢别院内,一个被折磨的不成样的老妇人倒在地上。 席慕远缓步走入,老妇人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见是席慕远,眼中闪过惊恐与欣喜,连忙挣扎着想要上前:“阿巴阿巴!” “哑了?”席慕远皱眉。 洛风就坐在一边喝茶:“给她喂了药,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说话。” 席慕远走到他身旁的主座上坐下。 倒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老夫人! 她被顾烟寒以牙还牙嫁过去之后,那家人觉得上当受骗,将老夫人好好折磨了一番。又觉得不能轻易放过她,才让她苟活至今。 此刻,她浑身是伤,头发稀稀拉拉只剩下几根,眼睛也瞎了一只。 席慕远喝着凉茶,好一会儿,幽幽传来声音嘶哑的两个字:“王爷……” 老夫人凄哀的望着他,“老身知错了……能不能让寒丫头放老身回去……” 洛风冷哼:“洛北王妃也是你能这么称呼的?” 老夫人神色一窒。她终日被关着,哪里能知道顾烟寒真的已经嫁给席慕远! 她懊悔不已,眼神中充满祈求之色。 “为何要给烟儿母亲下毒?”席慕远问。 老夫人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席慕远本只是诈她,没想到老夫人居然真的承认! 他一脚便要将老夫人踹飞,被洛风拦住:“还要留活口!” 席慕远怒问:“说!什么毒?解药呢!” 老夫人不解:“秦子鱼都死了十几年,要什么解药……” 洛风听出不对劲:“你什么时候给她下毒的?” 老夫人怯畏的不敢说。 席慕远沉声:“不说现在就杀了你!” 老夫人被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是在她出月子后……” “没给烟儿下毒?”席慕远忙问。 老夫人不明所以的摇头,趁机讨好的道:“王爷……寒丫头是老身嫡亲孙女,老身怎么会害她……” “哼,你忘了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么?”席慕远反问,将老夫人吓的一个哆嗦。 “为何要在出月子后下毒?”洛风又问。 “坐月子之时,忠毅侯府派了大夫来照料。出月子后大夫走了……” 洛风不明白:“为何要给她下毒?” 老夫人不想说,但触及席慕远眼底的怒火,又恐惧:“她、她嫁来之后,公爷什么都听得她的……我……我被架空……” “就为这个?”洛风不敢相信。 老夫人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席慕远问:“所下何毒?” “硝……” 饶是好脾气的洛风也忍不住怒骂:“好恶毒!硝这种慢性毒药,极难察觉,几年后才毒发!毒发症状之惨,你不仅是想杀国公夫人!还想毁掉她的样貌和她在顾国公心里的形象!” 老夫人发抖不敢说话。 席慕远低声问:“烟儿中的是硝吗?” 洛风摇头:“不是,如果是硝的话,五年左右,她会卧病不起,就连头发都会掉光。” 一想到名满京城的才女秦子鱼最后落得这副下场,连素来不屑于关心旁人的席慕远都觉得心寒。 洛风忽然又出声:“不对呀!硝虽然难以被发现,但忠毅侯府肯定也请了大夫去!到后期症状那么明显,难道也没有人发现吗?” 老夫人摇头:“没……她……她的症状不明显……只是卧床不起……” “不明显就不可能死!” “真的!老身没有撒谎!真的没有!王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许是和另一种毒素中和。”席慕远低声提醒洛风。 洛风恍然:“有可能!” “说说岳母怀孕期间的事。”席慕远又道。 老夫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部交代,还着重强调自己当时对秦子鱼多好,每日都给她送好吃的。 洛风不屑冷哼。 “岳母怀孕期间中的何毒?”席慕远又问。 老夫人一愣:“她那个时候就中毒了?”表情诧异,不像是装的。 “你说实话,本王不杀你。” 老夫人摇头:“老身真的不知道……也不是老身下毒……王爷,老身说的都是实话!您放了老身吧!老身给您立长生牌!” 问了半天,都没有什么有用消息。 席慕远叫来朱雀:“送去忠毅侯府。”他说不杀,可没保证忠毅侯府的人也不动手。 老夫人绝望的想要挣扎,朱雀已经先一步堵住她的嘴,将她抬出去。 天还没亮,忠毅侯就气冲冲的上门。 顾国公不明所以的相迎,被忠毅侯一顿胖揍。他被打的怒了,正要还手,忠毅侯说出老夫人之事,顾国公整个人愣在原地:“这……这不可能!” “不可能你个头!我妹妹十七岁嫁给你,没满二十三岁就逝去,不是你娘下毒是什么!这可是你娘亲口承认的!” 顾国公一惊。 忠毅侯拍手,立刻就有忠仆看着一麻袋进来。麻袋扯开,老夫人的头露出来。 “娘……”顾国公诧异。 “公爷救我!救我!”老夫人嗓子都哑了,一晚上时间不到,浑身多添了不少伤口也不说,嗓子也嘶哑到极致。 “你真的杀了子鱼?”顾国公颤抖的问。 老夫人立刻否认:“没有!我没有!他们污蔑!” “需要本侯找洛北王来对质么?”忠毅侯冷冷问。 老夫人听见席慕远的称号就害怕,只是这一个迟疑便让顾国公察觉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你怎么能这样……子鱼是我妻子!是我妻子啊!” “公爷……不是我……” “她自打进门对你一向尊敬,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为什么!你可知烟儿四岁就没了娘!” “是他们害我!还有寒丫头!是她设计我!”老夫人哭泣着想要抓住顾国公的手,被他一把挥开。 忠毅侯冷哼:“顾柏羽,你说怎么办!” 顾国公颤抖着身子,绝望的闭上眼:“你是子鱼兄长,此时是我对不起子鱼,是我们顾家对不起子鱼。舅兄……看着办……” 忠毅侯冷笑:“本侯可不敢!到时候还落得一个谋杀亲家母的罪名!” 顾国公猛然睁眼。忠毅侯这是在逼他弑母! 他摇头。 “还有半个时辰便是早朝,那我们就朝上见!”忠毅侯转身要走,被顾国公拦下。 “忠毅侯不为烟儿考虑吗!” “烟儿如今已经是洛北王妃,本侯视若己出,将来也有本侯和少安照顾,不劳顾国公费心!” “烟儿是我顾国公府大小姐,国公府蒙羞,便是她蒙羞!” “那要不要本侯去问问烟儿觉得是蒙羞重要,还是生母沉冤得雪重要?”忠毅侯问。 “那岳母呢?她年事已高,若是此时再受刺激……” “所以顾柏羽你若是不想在害死我妹妹后,还刺激我娘,最好快下决断!” “她也是我娘!” “子鱼是我唯一的妹妹!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烟儿不过四岁!” 顾国公蓦然没声。他一直以为是他与秦子鱼缘分浅,秦子鱼才那么早去。没想到,居然是**。 他望向老夫人,浑浊的双眼,绝望的神色逐渐加深,最后转过头去:“到了地下,记得跟子鱼赔不是……” 他甩袖离开,又被忠毅侯拦下:“谁来处理?” “顾七!”顾国公叫来心腹,咬牙切齿,“鹤……顶红……” 老夫人惊呼:“公爷!我是你生母!我是你生母啊!你要遭雷劈的啊!” “你害死子鱼,又想害烟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被雷劈?”忠毅侯冷冷问。 顾国公一惊:“还有烟儿?” 忠毅侯冷笑:“你的好娘亲想要将烟儿嫁去城南王记棺材铺!他们家这些年不知道玩死多少个女孩子了!” 顾国公眼里的最后一点怜惜也消失,望向老夫人的眼神冰冷到极点:“烟儿可是你亲孙女!” 老夫人颤抖的连话都说不出…… 顾七将已经东西取来,老夫人尖叫:“公爷!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娘!我是你娘啊!” “你给子鱼下毒的时候,就不再是我娘……”顾国公脸色苍白,“还有烟儿……子鱼那么善良的人,你怎么下得了手!顾七……动手……” 一瓶鹤顶红被顾七喂下,老夫人挣扎着,眼睛吐出,口吐白沫,不断在地上抽搐,很快断气。 忠毅侯确认她死绝后才离开。 顾国公又让顾七找快地方将老夫人埋了。 晌午,顾烟寒才起来,得知顾国公已经等她许久。 “父亲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叫醒我?” “你怀孕辛苦,多睡会儿就是。”顾国公惨淡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快记不清秦子鱼的长相。可如今,倒是一点一滴的清晰起来。 顾烟寒见他有心事:“父亲,怎么了?” “烟儿……你可还记得你母亲?” 顾烟寒一愣。她记得后世自己的亲生母亲,与她父亲一样出生军政世家,因联姻而走在一起。那是一个对她很严格的母亲。 但她知道顾国公问的是秦子鱼:“娘去世的早,记得不多。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是啊,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顾国公眉头紧皱,眼中竟闪着几分泪光,“这些年苦了你了……” 最苦的是原主,可惜她早已经因高烧不治身亡。 顾烟寒低头不语。顾国公这些年的确是亏欠他女儿很多。 顾国公又与顾烟寒说了不少话后才离开,顾烟寒叫来扫雪:“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扫雪将老夫人之事如实禀告。 顾烟寒面容冰冷:“她还配入土为安?掘了坟丢去乱葬岗喂狗!” 第102章 烟儿,孩子不能留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而过,顾静怡命大,被诊出有喜。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帝本想赐婚为侧妃,毕竟顾静怡家世不够。然而,在席慕远的操作下,愣是让顾静怡成了太子妃。 洛风相当不解:“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些事来?” “不是王妃要她成太子妃么?”席慕远问。 洛风撇嘴:“她随口一句,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不记她的,难不成记你的?” 冷冷的狗粮在洛风脸上胡乱的拍。 他又不解的去问顾烟寒:“你干嘛要帮她成为太子妃?” “一个出身低微的太子妃,和一群出身名门的太子侧妃。你说,谁会服气谁?”顾烟寒问。 当然是谁都不服! 顾静怡会自恃太子妃,想要压侧妃们一头。而侧妃们身后都有家族支持,自然也想将顾静怡拉下去! 这样两帮人在东宫相斗,肯定永无宁日。 “我突然有些同情太子了……”洛风道。 顾烟寒呵呵:“他刻意带齐芷芊来国公府看我,还不是为了让齐芷芊刺激我。自己都没安好心,同情什么!” 为了让顾静怡成功出嫁,宫里提前一天将她送回,次日再从顾国公府抬出去。因为顾二老爷不知所踪,因此直接对顾国公这个伯父行出阁礼。 太子妃出阁自然不能马虎,顾国公府好好操办了一番。 顾烟寒给顾静怡凑满一百二十台嫁妆。但顾二太太若是在,仔细查看一番就会发现,那些嫁妆箱子虽然看着大,但其实都只有表面那么一层。 出嫁前一天,顾静怡传话要见顾烟寒,顾烟寒没见。 顾静怡又遣人来问:“大姐姐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们是姐妹啊。”顾烟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害她,她已经给过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非但要害她,连着她的孩子和整个顾国公府都不放过!她一定会让顾静怡死的很有节奏! 顾静怡惴惴不安的出门上花轿。蓦然觉得肠胃里一阵不适。她暗道不妙,路过太子身旁之时,一个又臭又响还绵长的屁夹杂在鞭炮中,惹得她脸颊绯红。 鞭炮声响亮,旁人约摸听不见这些。可太子不仅听见了,还闻到了。 只见他黑着一张脸,忍着几乎要作呕的表情,走到另一边跟顾国公府的男客们告辞。 夏至瞧见,欢喜的去烟雨阁报信:“小姐,三小姐喝下的放屁药起效啦!” 顾烟寒一笑:“以后要叫人家太子妃,知道吗?” 三日后顾静怡回门,太子没有与她一道回来。 国公府没有主母当家,顾烟寒与顾雪珊谁也不待见顾静怡,只有顾国公出去露了个头。 顾静怡倒是又来到烟雨阁外,被婆子拦下。 “我是太子妃,你们也敢拦我?”顾静怡挑眉问。 “拦的就是你。”顾烟寒散步到门口正好听见这话。 “放肆!我是太子妃!”顾静怡强调。她原本长得娇弱,这会儿这话喊出来,尽管已经很大声,但仍旧是没有半点威慑。 反而是顾烟寒,笑盈盈的,但眼底的冷意却让人谁也不敢小觑。 “拦就拦了,你想怎么样?”顾烟寒问。 顾静怡想要强闯,顾烟寒示意她看向自己的肚子:“想闯就闯,孩子要出了意外,这些奴才的命要丢,你也不一定活的成。” 顾静怡一窒。随即心念一动,面上蛮横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的害怕:“大姐姐是要对付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顾烟寒冷哼:“少倒打一耙!要不是我,你这会儿早就一尸两命沉塘底了!” 可被救一命的顾静怡心中,恼恨只增不减。等她生下孩子,她一定要弄死顾烟寒! 洛风的声音蓦然响起:“小师妹这里好热闹啊!” 顾烟寒转头,见他引着薛绍而来。不远处,席慕远的身影一闪而过,似是刻意躲着她。 “薛神医来啦!”顾烟寒忙堆笑,“您请!” 薛绍满意的轻哼一声,看都没有看顾静怡一眼,背着手趾高气昂的走入烟雨阁。 顾烟寒跟上,顿时婆子丫鬟便散了,只留下顾静怡一行人尴尬的站在院门口。居然连神医薛绍也能请来!还这般熟稔! 顾静怡自己养胎可怜的很。每日有侧妃过来找晦气不说,太子更是不见人影。 东宫分发给顾静怡的宫女贴心的给她递台阶:“太子妃,时辰不早,咱们也早些回去吧。” 顾静怡更是恨得牙根儿痒痒!她堂堂太子妃,一个小宫女也敢对她指手画脚! 可恨如今不好发作,等她地位稳固,都会一个个收拾! 烟雨阁内,薛绍给顾烟寒把脉。原本便皱起的眉头拧的更紧,长长的叹息一声。 顾烟寒心里不安:“您老别叹气呀……只要再过两个月,孩子足月生下,不就好了吗?” 薛绍冷哼,“孩子活不了。” “你胡说!”顾烟寒立刻变脸,“孩子胎像虽然不稳,但我都保了这么久。只剩下两个月,怎么会活不了!” 薛绍眼中闪过不忍心:“老夫说的是实话。你若是想要活命,孩子留不了。” 顾烟寒不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洛风也道:“师父,小师妹虽然体内有毒,但没有危及性命,没这么严重吧?” 薛绍狠狠白了他一眼:“平时让你好好学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脉象虚浮无力,外强中干。眼下是好的没错,可真到生产那一日,母体元气大伤,根本承受不来!” “那孩子呢?”顾烟寒忙问。 “孩子你保的不错,许有三分可能存活。”薛绍话锋一转,陡然严厉,“但你肯定死!” 屋外传来一道声响,洛风连忙去查看,却见席慕远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外。 他神色复杂的望过顾烟寒,快步走到薛绍面前:“还望神医救治王妃!”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孩子还未瓜熟蒂落,尽早落胎。” “不行!”顾烟寒立刻反对,“孩子很健康,我不会允许宝宝出事!” 席慕远的拳头也紧紧握紧。 洛风拉着薛绍的袖子:“师父,您可别开玩笑!没这么严重吧?” 薛绍挥开他:“你给这丫头保胎之时没感觉?熏艾都用上了,还说不严重?”他又看向顾烟寒,“还有你!背着我这个傻徒弟在吃参片,是不是?一个两个自己心里都清楚,非要装傻!就瞒着这傻小子一人!”他指着席慕远。 席慕远一愣,见顾烟寒与洛风都不语,这才明白过来什么王妃一切安好都是两人在诓他! “烟儿……” 顾烟寒抢先打断他:“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我没事。” 薛绍冷哼拆台。 “没有别的办法吗?”席慕远又问。 薛绍声音干硬:“没有。而且这胎落后,这丫头的身子不宜再有孕。” “师父,把小师妹体内的毒解了不行吗?”洛风问。 薛绍斜睨他:“你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徒儿不知道,您不是知道吗?”洛风连忙道。 薛绍冷哼,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眼中满是遗憾与愧疚:“我要是能知道,子鱼也不会死。” 顾烟寒眉头一跳:“我娘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薛绍望着紫藤苑的方向慢慢开口:“你娘是早产,胎里不足,从小体弱多病。忠毅侯便请我师父去侯府诊治。师父见她天资高、性子好,便起了收徒的心思。老侯爷也是敞亮人,觉得学医不错,便同意了,因此成了老夫师妹。” “只是她终究是侯府小姐,师父教了几年,见她身子好转,留下些医书后便带我离开。直至仙逝,都没能再回京城。而我归来之时,她已经生下你。”薛绍说着眼中闪过懊悔,“我将师父的遗物送来,才知她病重,且已经病入膏肓。那毒素隐藏极深,才出生的你身上也有,因此诊断出是在怀你之时便中毒。” “我娘死是老夫人下的硝。”顾烟寒咬牙切齿道。 薛绍眼中闪过一道恨意:“我来之时,她并没有硝中毒。只是单纯那一种毒素。那是种慢性毒药,她本该在怀孕之时便毒发身亡。但下毒之人不知道为何停止了,因此才让她留下一命。只是……你说子鱼最后死于硝?若是她没有中毒,硝毒明显,随便一个大夫都能救她!” 可恨! 顾烟寒满是气愤,席慕远再一次出声问:“若是能将烟儿体内的余毒解除呢?” “解不了。”薛绍面色难看,“这些年我跑遍大江南北,为的就是这种毒!可一点线索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孩子一发现就该打掉。如今月份大了,便是落胎也有危险。” 顾烟寒身子微颤。 这孩子是有些淘气的,每晚都不睡觉,总是要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一番,直到累了才歇下。每日早晨,也都是孩子将她闹腾醒。 可顾烟寒喜欢这种感觉。 这让她觉得自己并非是无意闯入这个世界的孤魂野鬼,让她的心不在那么冷,让她知道自己往后该为谁而奋斗。 与她真正有血脉已经全部死去,这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真正的亲人。 姐姐一尸两命死在她面前。 父亲死在她面前。 连母亲也为了保护她而在她面前自杀。 她不能再任由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我不打!”顾烟寒无比坚定。 “你不要命了?即便老夫保得住孩子,真的保不了你!”薛绍说能救,不一定会救。但薛绍说死,那一定是死! 席慕远望着她半天,咬牙吐出一个字:“打。” “席慕远!”顾烟寒拍桌,“你胡说什么!” “烟儿……”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的孩子,你没有权利做主!出去!” “我们单独谈谈。” 薛绍与洛风离去,席慕远想要去抱住顾烟寒,被顾烟寒挥开。 “烟儿,我不能失去你。” “那孩子呢?”顾烟寒问,“你是孩子的爹,你竟然第一个要放弃宝宝?” “你会死的!” “我早就死了!如今这条命左右都是捡来的,换一个无辜的孩子不亏!” “又胡说。”席慕远心疼的皱紧眉头,“烟儿,你冷静些。” “冷静什么?”顾烟寒冷笑,“王爷如今佳人在侧、女儿在旁,管我作甚?我若是让你杀诗诗,你愿意吗?” “这和诗诗有什么关系?”席慕远不想谈这个。 “别人的女儿是女儿,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你凭什么要杀我的孩子!” “本王是为你好!你不要命了?” “命是我的,我有权利做主!我的孩子,一路跟着我从西洲颠簸回云中城,又从漠北与我一道回京。无论一路上遇上什么,宝宝都坚强的在我肚子里。他是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来,我不会让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席慕远的眼眶逐渐发红。他也是孩子的亲爹,他比顾烟寒还要早的就期盼孩子的到来,他的心也痛。可他承受不起是去顾烟寒的意外! “你要孩子,难道就不要我了吗?” 顾烟寒擦去眼泪,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王爷这只香饽饽那么多人在争,不差我一个。” “顾烟寒……你就忍心将我和孩子孤零零的丢在这世界上?” “孩子出生后,不用你照顾,我会另外再找人照顾他。” “胡扯!你要交给谁?” 顾烟寒仔细想着:“洛风!往后,孩子便是洛风的徒弟,与洛北王府无关。你再娶,再有孩子,也都和我的孩子无关。” “顾烟寒!”席慕远被气得眼前发黑,“你怎么能绝情寡义到这个地步!连本王的孩子都要交给别人!” 顾烟寒冷笑:“孩子是我的孩子,王爷的孩子还在王府好好的!往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胡说八道!顾烟寒你给我听着,本王今生今世,只会与你顾烟寒一个人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也会是洛北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王爷是不是忘了诗诗?”顾烟寒问。 诗诗这两日已经重新搬回王府。这孩子心思太多,顾烟寒若是任由自己的孩子呆在洛北王府,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伤害! 更何况,王府里还有一个常雅容! 顾烟寒冷声:“如今常雅容与诗诗母女相聚,将来能有我的孩子什么事?” “诗诗不是常雅容的!”席慕远皱眉。 “不是她也是别人。倒是你还有别的孩子要照顾,哪里会在乎我们家宝宝一个没有娘的孩子!” “顾烟寒!我再说一次,我席慕远这一生这会与你一个人有孩子!” “你当我还不知道诗诗的存在吗!” “霍诗诗不是我亲生的!” 顾烟寒一怔。 席慕远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她是我裨将的女儿。裨将犯了军法,本想给他个机会将功赎罪,谁料他战死沙场。当时诗诗才出生,她娘带着她找上门来。母女俩人没了男人军饷养活即将饿死,本王便让人将她们安置在附近村庄。” “得胜还朝之际,诗诗她娘去世。边关村民们本就生活艰难,不愿意养一个女婴。本王便将她带回京城,送去庄上。” “那她喊你爹?” “也不知是谁教的。纠正了几次都没纠正回来,等她年纪大些总会知道的。”席慕远不以为意。 他是个随性的人,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或事,再怎么样也无所谓。于他而言,无论是诗诗喊爹还是喊王爷,都不过是一个称呼,都一样。 顾烟寒渐渐低下头去。 席慕远在她面前蹲下,握紧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烟儿,不要丢下我……你走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办……” 从前不识孤独,只当是旁人矫情。如今才识孤独,便要孤独。真正明白个中滋味,痛彻心扉。 顾烟寒不语,但对席慕远的态度明显没有之前那般强硬。 席慕远起身抱紧她,低低吻着她,心却是在颤抖。 漠北回来后第一次,席慕远歇在了烟雨阁。顾烟寒如今这个模样,他自然是不会做些什么,更没那些心思。 他不舍的抚过顾烟寒高高隆起的小腹,心里难受在滴血。他第一杀人是在漠北,老王爷战死后,他上战场。当时只有愤怒,在他眼里,所有的突厥人都是仇人。 他这一生杀了那么多人,从未有过半分愧疚之心。如今却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这孩子什么都没有做错,还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他却要亲手扼杀他。 席慕远见过顾烟寒扶着肚子跟孩子说话,尽管没有人理她,但她一个人也能说得很开心。她会给孩子唱歌,唱的很好听。还会给孩子讲许多他不知道事,什么能在天上飞的铁鸟、能千里传音的鸡,还有什么什么会说话的盒子…… 每一次她都笑的很明朗。 从漠北回来后,他就从未见过顾烟寒笑的那么开心。 可是…… 他是自私的,自私的想要顾烟寒陪他。 一夜无语,次日秦雨涵来的时候,总感觉烟雨阁里气氛怪怪的:“姐姐,怎么啦?” “没事。”顾烟寒勉强一笑。 秦雨涵也没放在心上,欢喜的拿出一顶虎头帽:“姐姐你快看!我给小外甥做的!漂不漂亮?” 她难得动针线,针脚自然是有些粗糙。但上好的料子、加上竭力在收紧的手艺,看得出秦雨涵的心思。 “很漂亮,我们宝宝的表姨有心啦!”顾烟寒笑着接过。 秦雨涵嘿嘿笑着:“要是我也有宝宝,我们往后还能定娃娃亲呢!姐姐,你可一定生个男孩子。等我将来生个女孩子。女孩子小一些,不打紧。” 瞧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顾烟寒被逗笑:“婆家还没定呢,就想着这些。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 姐妹俩笑着,薛绍带着洛风走来。 “喝药。”薛绍冷冷道。 顾烟寒望着那碗刺鼻的药仓皇起身:“我不喝!” 洛风无奈:“小师妹……” “你住口!我不喝!” 秦雨涵不明所以:“姐姐,怎么啦?” “他们要打掉我的孩子!” “什么!”秦雨涵立刻掏鞭子护在顾烟寒身前,“你们大胆!我姐姐肚子里可是洛北王府的小世子!” “我的长乐郡主,您就别添乱了。”洛风上前想要将秦雨涵拉走,被秦雨涵猛地一鞭子挥过去。幸亏躲得快。 席慕远从屋外走来,秦雨涵连忙大喊:“王爷!这师徒俩要害姐姐和小世子!你快来教训他们!” 席慕远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顾烟寒。 顾烟寒心里发寒:“就是他的主意!” 秦雨涵的脸色顿时更差:“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烟儿,越拖越危险。我们昨晚说好了……” “谁跟你说好了!我不同意!你们胆敢伤我的孩子,我恨你们一辈子!”顾烟寒大声反驳。 “烟儿!” “席慕远!孩子你可以不要,但我不会不要他!你不用多说!”顾烟寒悄悄示意秦雨涵看向那碗药。 秦雨涵会意,立刻挥鞭落向圆桌,瞬间便将胎药打碎在地。同时,她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屋里情况僵持,少个把丫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顾烟寒不愿意喝药,谁也不敢给她强灌。 洛风苦口婆心的跟秦雨涵分析个中缘由,秦雨涵统统不听:“你们休想唬我!我只听姐姐的!你们如今要害她,我第一个不许!” 她又看向席慕远,“王爷,我还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结果竟然联合外人要一起害我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席慕远当然下不了手!可他更不能失去顾烟寒! 席慕远没有出声,顾国公和忠毅侯很快得到消息前来。正要发怒,薛绍与席慕远出去再一次给他们解释。 洛风无奈的望着顾烟寒:“小师妹,你如今还年轻。万一将来能找到解药,你也可以再要孩子。眼下真的不是执着的时候。” “以后再有孩子,也不会是我现在的孩子。更何况,我这副身子若是打胎,往后根本就不可能再怀孕!”顾烟寒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那你忍心让这孩子一生下就没娘吗?” “前几说要收徒,要带着徒弟去游山玩水。我肚子里这个如何?”顾烟寒问。 洛风连忙摆手:“你可别!那是重麟的孩子!我教些医术没问题,但重麟绝不会让我带着他的孩子满世界跑!” “我同意就行!我的孩子与他无关!左右他都要打了这孩子,有没有又如何?更何况,你忍心往后让我的孩子管常雅容叫娘?” 说话间,席慕远几人也已经将话谈清楚。 顾国公走进来,一脸无奈与痛心:“烟儿……你就听王爷的吧……” 第103章 洛北王府从此断子绝孙 “休想!”顾烟寒冷冷吐出两个字,看向席慕远的眼神冰冷到极致,“往后我不孕,便是七出之一,王爷随时都可以以此将我休弃。爹爹怎知这不是王爷的计策?” “此事你放心,舅舅已经与你爹一道与王爷商量好。明日我们便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来日,王爷决不能因此而休妻!” 忠毅侯为她考虑妥善,让顾烟寒感动的同时,也更加害怕:“舅舅!我不打!当年娘活了下来,我也能!” 忠毅侯心中越发懊悔让秦子鱼嫁来顾国公府。 “烟儿,身子重要啊。”顾国公试图上前。 顾烟寒横眉冷对:“我不。你们没有权利做主我的性命!席慕远,孩子是我一个人带到现在,怀孕有多苦也只有我自己清楚,凭什么现在你说不要就不要?” “本王不想失去你。” 顾国公与忠毅侯对席慕远的支持让顾烟寒心底发寒,那种举目无亲的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 望着席慕远,当年对陆篱判若两人变化的颤栗几乎要支配她:“你和陆篱一样差劲!他当年也杀了自己的孩子!” 席慕远骇然。 当年顾烟寒与陆篱也有了孩子? 不!不可能!他和王妃新婚之时,王妃是第一次! 可看着顾烟寒流泪,席慕远的心再一次不安起来。 顾国公连忙拉了一下顾烟寒:“烟儿,你胡说什么!” “父亲,我绝不会打掉孩子!席慕远,你不想让我恨你一辈子的话,就别逼我。” “如果能让你活下去,本王宁愿你恨一辈子!” “我不会活下去的。”顾烟寒视死如归的盯着他,“孩子生,我生。孩子死,我死!我说到做到!” “不许胡说!” “你自己想清楚!”顾烟寒下逐客令,顾国公与忠毅侯还想要说什么,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她知道他们是为她好,可这样的好她承受不来。 顾烟寒至今都记得上一世,向来高傲的母亲承受丧夫与丧女之痛后,跪在陆篱面前惊慌失措的求他放过顾烟寒。 为了让她活下去,母亲自杀。用自己的一条人命压在陆篱心上,只为让顾烟寒活下去。 这一世,顾烟寒怎么能再用自己孩子的命来苟且偷生! 秦雨涵被忠毅侯带走,屋内只剩下席慕远与顾烟寒。 顾烟寒贴墙躲着他,她恐惧的神色让席慕远不敢再上前。 “你就不为我想想么?”席慕远问。 “那你为我想过吗?”顾烟寒反问,“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自私?我不是个伟大的人,可我的孩子,若是连我都不去保护他,将来他怎么办?” “可我不想你出事……” 他的悲伤仿佛要从眼眸中溢出来,顾烟寒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我不想见到你。席慕远,你听着,孩子如果有意外,无论是不是你主导的,我都恨你一辈子。” “烟儿……” “若是宝宝能平安出生,我跟你回王府……往后好好过日子……”这是顾烟寒能给出的最大退步。 席慕远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薛绍的话又瞬间让他从天堂跌回地狱。 若是孩子能平安出生,顾烟寒根本就活不下去! “你唬我。”席慕远望着她。 顾烟寒的确是存了唬他的心思,但此刻不能承认:“我说到做到。你是想要失去孩子后再失去我,还是我和孩子好好过日子?” 席慕远根本不信后面那句话。 顾烟寒沉声又道:“话说在前头,若是我没了自己的孩子,往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寄养在我名下,也不会让你再有任何子嗣!你死后,连个祭拜的人都别想有!洛北王府从此断子绝孙!” 这样恶毒的诅咒,只有顾烟寒说出来,才不会让席慕远那般生气。 “你真的要对本王这么残忍?” “王爷可曾想过,你的仁慈对我也是种残忍?往后一生,我都会记得我这条命是用孩子的命换来的!” 席慕远一窒,慢慢闭眼:“你若是死了,本王陪你。”他不该让洛风为顾烟寒调理身子,更不该让顾烟寒有孕。他才是害死顾烟寒的罪魁祸首!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瓢泼大雨,席慕远挥开扫雪递上来的油纸伞,径直走入雨中。 洛风撑伞追上去:“重麟!” “答应她吧。”席慕远绝望的停在雨中。 “什么?”洛风不解。 “收我与烟儿的孩子为徒。孩子若是天赋好,你便多教些。若是实在不成器,你教好他轻功、教好他明辨是非变成,是否有建树不用强求。”雨滴拍打在席慕远的脸上,从他眼眶落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洛风有些不安:“你不要也这么说……会让我觉得像是遗言……” “等他长大,告诉他,他有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娘。”同时也是对他爹最残忍的一个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自然是谁都不敢给顾烟寒强行灌药。 秦雨涵依旧来看顾烟寒,还没说几句话,就有人通报:“常姑娘来了。” 顾烟寒心里那根刺一下子攒动起来。 秦雨涵好奇的问:“那是谁呀?” “席慕远的老相好!” “王爷纳妾啦?”秦雨涵惊呼,“她怎么还敢来国公府?” 夏至道:“传话的婆子说,常姑娘代表洛北王府来给王妃送东西。” 顾烟寒挑眉。她是洛北王妃,整个洛北王府的东西都是她的!常雅容代表洛北王府来给她送东西?好大的脸! “带她去院子里。”顾烟寒吩咐。 秦雨涵不解:“姐姐你怎么还要见她?这种人不要见啦,见了心烦。” “有人脸皮厚,咱们又何必客气?”顾烟寒扶着她的手慢慢走出去,常雅容已经等候在院子里。 “王妃。”她冲顾烟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身后是几台箱笼,“这些是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听闻王妃保胎辛苦,特意送来。”俨然一副洛北王府当家主母的模样。 “你开的库房?”顾烟寒问。 王府库房除了席慕远,只有府中当家主母能开。若是没有中馈权,就是王妃也没有权利挪用库房里的东西。 这自然是一个打击顾烟寒的极好机会。 常雅容笑的更加明媚:“是的。我担心王妃……” 顾烟寒懒得听她废话,直接道:“夏至,去看看都有什么,登记在册。褚妈妈,派人去报官。洛北王府库房遭贼,东西如今在国公府人赃并获!” 常雅容大惊,没想到顾烟寒会这么干!连忙解释:“不、不是我!我是给王妃来送……” “我给你对牌了?”顾烟寒问。 常雅容一愣。 “没有是吧?”顾烟寒挑眉,“那是谁允许你开的库房?” “王爷!”常雅容吐出两个字。 顾烟寒忍着难受:“我怎么不知道?” “是王爷说王妃养胎辛苦……” “既然是我辛苦,有你什么事?凭什么开我的库房?” 谁不知道洛北王妃回娘家养胎,京兆尹一听说顾国公府报关,立刻带了人亲自上门。 顾烟寒指向常雅容:“诺,大人带走吧!这样的人,不严刑拷问是不会招的,大人不用客气!” 衙役上前,常雅容躲到一边,怒瞪顾烟寒:“王妃这般公报私仇!可曾想想过怎么跟王爷交代!” “我们夫妻的事不劳你挂心。你说我公报私仇,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两个有什么私仇?” 常雅容瞥过在场诸人,所有人都是站在顾烟寒那里的。 反正席慕远不在,她心一横,索性道:“我与王爷情投意合,王妃不就是恼恨这个吗?” 像是一柄明晃晃的刀,直接扎进顾烟寒心里。 秦雨涵明显感觉到顾烟寒的身子一颤,心疼姐姐,怒斥常雅容:“不要脸!”她让夏至扶住顾烟寒,抽出长鞭就朝常雅容脸上挥去。 一鞭子下去常雅容肯定毁容,然而常雅容躲开了。 秦雨涵一愣:“你会武功?” 常雅容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露出一副受惊的神色来,胆怯无比的望向秦雨涵:“郡、郡主胡说什么……郡主饶命……” 常雅容居然知道秦雨涵? 顾烟寒眼中闪过一道诧异,随即一笑:“不会武功是吧?” 常雅容如小白兔一般点头。 顾烟寒笑的更加明媚:“雨涵,人家不会武功,刚刚能躲开只是运气好!你继续,她运气不会次次都那么好!” “好!”秦雨涵再一次挥鞭。 常雅容想躲,顾烟寒的声音幽幽想起:“她要是再躲得开,她就是会武功的!” 鞭子响亮的打在常雅容的身上,看着她能躲开却没躲开,硬生生的咬牙承受下,顾烟寒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几鞭子下去,常雅容皮开肉绽,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忙躲到京兆尹身旁。 京兆尹怕被误伤,连忙拉住秦雨涵的鞭子:“郡主饶命!郡主高抬贵手!” 秦雨涵见常雅容狼狈,这才气哼哼的收手:“你给我听好了,别让她好受!不要脸的贼!敢偷我姐姐的东西!” 京兆尹一声令下,正想要再一次躲开的常雅容被衙役一左一右架住,碰到她的伤口让她生疼。 “王妃!”要是还有几分理智,常雅容差点知乎顾烟寒的名讳,“你就不怕没法跟王爷交代吗!我是王爷的人!” 京兆尹恨不得捂住耳朵。这种权贵深宅八卦,他不想听的啊! “臭不要脸!居然还敢说!”秦雨涵扬鞭又要落下,常雅容忽然像是看见救星一般高呼:“王爷!王爷救我!王爷!王妃想杀我!” 原本正要迈步离开的席慕远被迫停下脚步,黑着一张脸从院外走来。 京兆尹连忙行礼。 常雅容趁机挣脱开衙役朝席慕远扑去。 席慕远面无表情的瞥过她,抬步走到顾烟寒身边:“外头风大,怎么也不多添件衣服?” 常雅容扑了空,尴尬的站在席慕远来时的地方。 顾烟寒瞥了她:“我添衣万一怠慢了常姑娘可怎么好?” 已经有丫头机巧的送来披风,席慕远接过为顾烟寒系好。 常雅容被完全无视,心中不是滋味,满是不甘心,娇滴滴的再一次开口:“王爷……王妃让人打我……” 顾烟寒拿过秦雨涵手中的鞭子,抬手对她就是再一鞭挥下。 常雅容瞪大了眼,身子一歪,明明能躲开,却再一次忍住了。鞭子落在她身上,远比不上秦雨涵打下来的痛,可常雅容却忽然摔倒在地,仿佛是被顾烟寒打倒在地一般。 席慕远握住顾烟寒的手,眉头紧皱。 常雅容心中得意,难过又凄哀的望着席慕远:“王爷……” “小心孩子。”席慕远心疼的望着顾烟寒,将鞭子还给秦雨涵,“别让你姐姐拿这些。” 席慕远始终没有看她一眼,让常雅容如同万箭穿心一般,再一次呼喊:“王爷……” “吵死啦!”秦雨涵一鞭子下去。 鞭声凌厉,常雅容想要在席慕远博同情没有躲开,愣是承受下,发出极为压抑的惨叫声,却没有能引得席慕远回头。 顾烟寒问:“王爷将中馈权给常姑娘了?” “没有。”席慕远回答的很肯定。 顾烟寒笑盈盈看向常雅容:“那有人私开王府库房,被我人赃并获,王爷说该怎么办?” “王爷……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担心王府……”整个洛北王府谁不知道王爷宠爱王妃,只要她说是给王妃送补品,哪怕没有对牌,管家也会带人去取。 常雅容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搬来王府库房的东西对顾烟寒耀武扬威。一来可以刺激她,令她掉了孩子最好。二来,还可以在席慕远面前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 她正要解释,席慕远淡漠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送官。” 常雅容一窒。 “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是等王爷留饭?”顾烟寒问已经看傻的京兆尹。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将常雅容捂住嘴带走。 席慕远拥着顾烟寒进屋:“小心台阶。”眼神却不自觉朝常雅容被带走的方向望去。 顾烟寒不满的挥开他:“王爷要是担心常姑娘,就尽管去。” 席慕远这才收回眼神,低声道:“她不能死。” 顾烟寒冷哼一声:“我要睡了。”将席慕远关在门外。 秦雨涵不明所以:“姐姐你不是才起吗?” “又困了。”顾烟寒拉着她往里走。 席慕远不敢强闯:“烟儿?” “王爷去忙吧!” 席慕远叹了口气,叫来煮酒,“你去京兆尹府看着些,别让人死了。三日后送回王府。” 顾烟寒要午睡,秦雨涵自然告退。席慕远这才摸进去,刚要上床,被顾烟寒一脚踢下。 “何必让人三天后再接回去。王爷您要个人,京兆尹难道还会不给?” “你不是想要教训她么?”席慕远不明白自己做错哪点,索性盘腿坐在地上,隔着细薄的青萝纱望向顾烟寒,“她不能死。三年前,她为本王挡下一箭——” “我不想听!”顾烟寒打断席慕远,“她往后若是不想自取其辱,就少在我面前出现!” 常雅容救过他,还会在他面前小鸟依人,处处都顺着他。反观她顾烟寒,非但几次三番都是要靠他相救,还处处怼他! 可他是她的丈夫啊,怎么能纵容别的女人…… “本王会告诫她。”明明是顺着顾烟寒的话在说,席慕远也是这个心。可在顾烟寒听来,却像是席慕远在包庇常雅容。 “你出去吧……”怀孕本就情绪起伏大,加上孩子胎像不好,更是令顾烟寒心烦意乱,“我累了……” “本王就在门外,下午没事不出去,有事随时喊本王。”席慕远耐心的嘱咐着顾烟寒,放低步子走出去。 同一时间,秦雨涵将常雅容之事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把席慕远怒骂一顿,忠毅侯也气急:“这混小子!烟儿还没死呢!就有了新欢!将来等烟儿真死了,他还不得马上就扶正那女人?” “你快别胡说!烟儿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长公主连忙打住忠毅侯。 忠毅侯本就与长公主夫妻恩爱,两人间没什么秘密。此刻在气头上没忍住,一下子将顾烟寒生子必死的事全盘托出。 长公主一窒。 忠毅侯将秦雨涵打发出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见长公主脸色也不好,以为她是担心顾烟寒:“父亲当年还说顾柏羽是个有出息的,结果如今致仕在家不说,就连烟儿都要步她娘的老路……等我死了,都不知以何面目去见子鱼!” “我记得子鱼怀孕之时,害喜害的很严重,有时连口水都喝不下……烟儿也是这般,是不是?”长公主问。 忠毅侯点头:“不过烟儿如今月份大了,好多了。” “她如今七个多月,是不是闻不得荤腥?”长公主又问。 忠毅侯点头:“是啊,一天到晚都没什么吃的。前几日的贡桔送去没?” “送了……吃贡桔不行,她会吐的……” 话音刚落,就有嬷嬷拍门,说是供给顾烟寒送去的贡桔,她吃一瓣就吐了半天。 长公主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 忠毅侯不解:“安宁,你怎么了?烟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因此埋怨你。” 长公主摇头,面无血色,整个人仿佛被抽干力气后跌落在地。 忠毅侯连忙去扶她:“安宁你怎么了!”握着她冰凉的手,忠毅侯着急起来,“快去传太医!” “不——”长公主惊呼,“恐是我对不住你!” “什么?”忠毅侯更加茫然。 “烟儿中的……恐怕是悲笑散……”长公主颤抖的道。 忠毅侯一愣:“这是什么毒?安宁你怎么知道?” 长公主眼眶湿润:“是我对不起你……我当时怀着雨涵,一门心思全在雨涵身上……因此对子鱼怀孕害喜严重之事就没放在心上……我当时要是就注意到就好了……” 她掩面哭泣,忠毅侯连忙宽慰:“子鱼之事怪不了你,也是她福薄……” “不……是我对不住你……悲笑散……”长公主说着低声啜泣,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忠毅侯察觉到不对劲,蹙眉:“安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长公主泣不成声。 忠毅侯为她拭泪:“安宁,你我成婚二十来年,你的性子我是清楚的。我知道此事一定与你无关,但你若是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子鱼已经死的不明不白,烟儿还是个孩子,能救她,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袖手旁观!悲笑散是什么?” “是、是……宫里用来打胎的……”长公主哽咽着。 忠毅侯一愣:“你确定?” “母后曾经用它来对付过不少嫔妃,我亲眼见过。这些年宫中嫔妃也不是没有怀孕的,但没一个平安生下来。有时甚至连大人都一起丢了性命……就是因为这东西……” 她没说的是,她出嫁之时,太后也给了她一瓶这东西。若是往后忠毅侯也有妾室怀孕,这东西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落胎。 悲笑散是宫中太医特制,几乎没有外传。因而即使是薛绍,一时半会儿也束手无策。 “宫里的东西怎么会流传出去?”忠毅侯仔细想着顾国公府的配置。 顾国公当时只有一个家生子的通房,这在贵公子间很正常。老夫人出生关西世家,与宫中几乎没有往来,也不可能会有悲笑散。 唯一的解释,就是宫里有人要害秦子鱼! 会是谁? 忠毅侯仔细的想着:“这东西都谁有?” 长公主有所迟疑。毕竟宫中的人也都是她的亲人。 “安宁,子鱼已经死去,这件事我不会闹大。但她已经不明不白死了这么多年,我总不能让她的女儿也落得同样下场!” 长公主皱紧眉头:“母后有,但她不会害子鱼。她对烟儿的好你也看到了,不会是她。其次是皇后,但皇后对付张贵妃等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将手伸到宫外?我真的不知道……” 忠毅侯将此事告诉席慕远。同时,跟安宁长公主要了一份悲笑散给薛绍师徒研究解药。 席慕远紧皱眉头,眼神幽暗:“还有一个人有悲笑散。” 第104章 王爷,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谁!”忠毅侯立刻问。 席慕远没有应声,大步出门去。忠毅侯连忙跟上,但没走几步忽间席慕远的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 寂静的小院内顿时传来刀剑的声响,席慕远不知从何处抓出来一个暗卫,与那人缠斗在一块,很快将对方制服。 忠毅侯连忙提醒:“小心他口中毒囊!” “已经将下巴卸了。”席慕远将人一丢,立刻就有侍卫上前将人看住。 忠毅侯仔细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暗卫,皱眉:“谁派你来的?” 暗卫不说话。 席慕远吩咐:“洛风,拿瓶显形药水。” 煮酒将暗卫右臂上的衣服撕裂,涂上药水。不多时,涂过药水的地方显现出一朵滴血牡丹。 忠毅侯脸色大变:“血滴子!”他狐疑的望向席慕远。 席慕远甩锅:“不是来监视本王的,大部分都在烟雨阁。” “还有?”忠毅侯更加吃惊。 “舅舅不好奇皇上为什么要监视烟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席慕远问重点。 忠毅侯想起席慕远刚刚说的话,浑身打了寒颤。皇帝还未登基之前,爱慕过秦子鱼。最后事没成,对方又成了九五之尊,忠毅侯从未对人提起过此事。 他会害子鱼? 忠毅侯不怎么敢相信。 洛风将血滴子暗卫口中藏着的毒囊取出:“师父说,最好有一份悲笑散的制药药方。这东西跟鹤顶红一样没有解药,很难处理。” 国公府有血滴子席慕远一直都知道。他本以为是王府护卫周全,皇帝找不到机会监视他,才抓紧他在顾国公府的时间。 然而,随着朱雀的探查,却发现大部分血滴子监视的对象都是顾烟寒。 他一直都对此很疑惑,直到忠毅侯刚刚来跟他说明此事。 “当年,为何岳母没有嫁入皇家?”席慕远问。 忠毅侯一惊:“你怎么知道此事?” 幼年之时,他曾与太子一道在宫中玩耍。无意间闯入过皇帝的书房暗室,见到里面挂着一幅画像。 当年年幼,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皇帝跟老王妃一样,挂着某位菩萨的画像供奉。 直至这几日,他去顾国公书房,偶然见到顾国公正望着一幅画像暗自伤神,连他到来都不知道。 席慕远好奇就看了眼,发现与皇帝书房密室里挂着的画像一模一样! 顾国公当时略有几分尴尬的解释那是秦子鱼。 “老头子至今都供奉着岳母的画像。”席慕远道。 忠毅侯诧异,再一次怀疑起自己刚刚的猜想:“当年子鱼落水,得顾柏羽相救。大庭广众之下有了那般接触,加上顾国公府有意求娶,父亲便答应了此事。” “若是老头子求娶呢?”席慕远又问。 忠毅侯皱眉:“许是不愿的。当年圣上已有发妻,子鱼过去再好也不过是侧妃。圣上当年并不受宠,夺位无望。父亲绝不会让堂堂忠毅侯府大小姐做妾!” “更何况,即使夺位有望,我已经迎娶安宁,忠毅侯府也没有必要再出一个贵妃。盛极必衰!” “那岳母自己的意思呢?”席慕远又问。 “子鱼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辱门楣之事!”忠毅侯黑了脸,“她从小被父亲和我保护的很好,性子单纯容易被骗,这一点我承认。但绝不会与一个已成婚的皇子私定终身!” “是本王冒犯了。”席慕远略一停顿,望见不远撤去的血滴子,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本王进宫一趟。” “我也去!”忠毅侯忙道。 “不必。”席慕远是去跟皇帝吵架的,忠毅侯去了他还怎么吵? 御书房内,皇帝听完报告,顿时脸黑的一塌糊涂。不多时听见洛北王到,更是恨不得脚底抹油。 思索半天,皇帝知道自己要是敢躲着不见,席慕远估计会在外面站一天。到时候朝臣流言四起,反倒是他没理。 “宣!” 席慕远进屋:“皇上,臣给你带了个人来。” “谁?” “血滴子。” 皇帝扶额,他的太阳穴怎么这么疼? 他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臣想要一份悲笑散的药方。”席慕远道。 皇帝端茶的手一颤。他只知道血滴子被席慕远发现,还不知道悲笑散之事。 “什么悲笑散?”皇帝装傻。 “岳母中了悲笑散,导致烟儿胎里弱。如今她与孩子也受到悲笑散的影响。”席慕远神情冷漠,但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与朕有什么关系?”皇帝装傻。 席慕远盯着他,见他不让步,缓缓道:“曾经有个人很爱慕一位小姐。但因为自己已有妻室,小姐家又绝不会让女儿做妾,便将小姐骗去湖上。” 皇帝的脸逐渐白起来。 席慕远继续,“小姐乘坐的小舟被人钻了孔,没到湖心岛便已经沉船。那人便想趁机救人,继而借此以‘肌肤之亲’的由头迎娶小姐。谁料被另一个人救起。后来,小姐嫁与后面那人成为正妻。但前头那人不甘心,因爱生恨,趁着小姐怀孕之际想要她一尸两命……” “住口!”皇帝拍桌,语气凄厉的打断席慕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本王很清楚。皇上知道自己气什么吗?”席慕远问。 皇帝被气得铁青的脸上,血色一层层褪下。他在气什么?当然是气故事里那人的混蛋!可那混蛋就是他自己! 席慕远怎么会知道? 他当年还在襁褓之中啊! 皇帝眼神诡异的盯着他。 “本王是第一次讲这个故事。”席慕远淡淡又道,“若是能有悲笑散的药方,也会是最后一次讲。” “你还知道什么……”皇帝问。 “小姐生了个女儿,四年后撒手人世。女儿如今又怀孕,朝不保夕。如今,女儿的丈夫站在这里,求皇上赐悲笑散药方。” 皇帝身子微颤:“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猜的。” 皇帝脸色更差。当年老王爷还在漠北,不可能是他说的。若是忠毅侯府知道,在他夺位之时也不会那般卖力。 “远哥儿……”皇帝慢慢握拳,眉头紧皱,“你可知爱而不得的滋味?” 席慕远眼神暗淡:“马上就要知道了……” 皇帝还是第一次见那个总是能将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孩子露出如今这般失落的模样,倒有些心疼。 长叹一口气,皇帝让步:“明日朕让汤富贵将东西送去。” “多谢皇上。”席慕远真心道谢。 他告辞要走,皇帝又叫住她:“朕不是那般狠心之人……从未想要子鱼死……” “您只是想要烟儿死。” 皇帝倒在龙椅上露出一个挫败到极致的面容:“朕后来见那孩子的时候,发现她与子鱼的神情完全不像。若是子鱼在,她一定能教出一个温婉的闺女。” “本王的烟儿很好!”席慕远有几分不满。 皇帝对他的护食有些无奈,眼神有些飘忽:“子鱼怎么就去了呢……朕真的从未想要她死……” “但最后岳母还是死在您的手上。” 诛心的话传来,让皇帝那颗冰冷坚硬的心再一次狠狠的疼痛。 望见顾烟寒在人前那般夺目耀眼之时,皇帝不止一次的想到那要是他和子鱼的女儿就好了。 可每次想到现实,皇帝就是又爱又恨。因此,对顾烟寒的态度也总是徘徊在两者之间。 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是会想起当年太皇太后寿宴之上那笑靥如花的女子。笑容善良纯净,让从小就在污浊宫廷里长大的他自愧不如,只一眼就被吸引的不能自已。 就是那样单纯的一个人,只是听说湖心岛上有人找她、非她不可、十万火急,就好奇的走了过去。 事后,她明知是他设计的小舟漏水,却也只是笑笑。打断正因错失良机而怒不可遏训斥宫人的他,温和不失礼的道:“九皇子,是我不小心落水,与他们无关。请你不要怪罪他们。” 自始至终,顾虑着他的身份与名誉,秦子鱼从未将此事告诉忠毅侯。 他是对不起子鱼的。 如今派血滴子去,并非是想要顾烟寒死。他只是也有那么几分忐忑,担心顾烟寒的安危。 他想,若是子鱼还在世,得知女儿生产在即,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情。他只是想要为子鱼尽一份心。 太后送去的补品里,也有不少是他让人加上的。他是真的很想与子鱼有一个女儿。 只是……造化弄人…… 他至今都记得他去求当年贵为皇后的太后去忠毅侯求娶秦子鱼,被一口回绝。 太后说:“忠毅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给一个亲王做妾!你若是想娶她,那便占了宝座!届时你贵为九五之尊,想要一个妃子,忠毅侯难道还能不愿?” 他狠心参与夺位,也是因为有那么几分不甘。 太后如今对顾烟寒好,一来是因为席慕远,二来也是因为秦子鱼无意间成就了如今的皇帝。 此事高拿轻放,席慕远第二日便将药方给了薛绍与洛风。 薛绍看完,大喊三声“妙”。随即又皱眉,直喊难。 席慕远悬着的心顿时捏的更紧:“可有办法?” 洛风为难的摇头:“我们只能暂时顺着这药方开点药给小师妹,要是没怀孕还能下点猛药,现在可不行……孩子要有意外,她会跟我们所有人拼命的……” 席慕远心中五味杂陈:“试!” 然而,因为顾忌孩子,再试,也只能让顾烟寒服下一些不痛不痒的药。更何况顾烟寒本身也通药理,药稍重一些便能察觉,绝不会服用。 治疗之事一筹莫展,整个顾国公府都愁云惨淡。 倒是顾静怡,肚子里怀着太子的孩子,被喂得珠圆玉润。胎像一稳,就迫不及待的来顾国公府耀武扬威。 顾烟寒懒得出去应付她,却被告知太子也来了,并且点名要见她。 席慕远闻讯赶来,让顾烟寒不想去就不用去。 但顾烟寒觉得奇怪。首先根据她得到的消息,顾静怡在东宫并不受宠,顶多也就是因为怀着孩子,太子隔几日会去探望一下而已。 但若是说陪她回顾国公府,连婚后回门都没来,怎么会今日刻意过来? 再想起夏至的报告,顾静怡今日笑的很开心,一进门脸跟顾国公的客套也少了,就说要见顾烟寒。 难道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 顾烟寒越想越可能,她不是个被动的人,知道躲着反而更容易让人抹黑,索性便跟席慕远一道去见客。 花厅内,太子与顾静怡坐了主位,忠毅侯一家也在。 席慕远扶着顾烟寒缓缓而去。 太子一笑:“重麟来了。”他习惯性的起身。 席慕远将顾烟寒扶到一边坐下,与太子寒暄过后,径自在他那把椅子上坐下。 太子的脸色顿时很差。 主座就两把,总不可能让太子坐下首,顾静怡只能万分不满的站起来给太子让座。 顾国公不解的问:“太子点名要王妃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太子斜睨过席慕远,眼角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每次使坏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 席慕远端茶不语。 太子佯装叹息道:“重麟,此事与你休息相关,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太子但说无妨。”席慕远神色淡淡。他当年把太子揍成猪头模样的时候,都不需要什么心理准备,现在怕什么? “你的王妃……可能不是你的王妃。”太子道。 席慕远猛然将茶杯一放:“太子慎言!” “重麟你不要生气!我一开始也不信,但你也知道,太子妃与王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说的!”太子立刻甩锅。 席慕远看向顾静怡。 当初老夫人寿宴,太子意图娶顾烟寒,是顾静怡给席慕远告密的。她原本是想嫁入洛北王府,毕竟席慕远这样的男子谁人不想嫁。但如今,她对席慕远只有恨。 然,面上还要装出一副言笑晏晏:“王爷,我大姐姐的性格我很清楚,她从前不是这般的。” 席慕远已经可以猜到他们要说什么,冷声道:“本王的王妃本王清楚,不需要别人置喙!”他想带顾烟寒走,却见顾烟寒正灼灼盯着顾静怡。 “王爷,我想听听她说什么。”顾烟寒不急不缓的道。 席慕远只能不语。 顾国公等人听的一头雾水:“太子妃究竟要说什么?” “伯父,我想说您眼前这个顾烟寒,恐怕不是您的亲生女儿!真正的大姐姐,恐怕早就被人掉了包!”顾静怡噙着一抹狰狞的笑。 顾国公一愣:“这不可能!” 顾烟寒心中惴惴,但面上平静:“证据呢?” 顾静怡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宫人端上来一沓字帖:“这是我大姐姐原来练的字。” 顾烟寒心下不安。 宫女端到席慕远面前,席慕远看了眼,字体孱弱无力,像极原本顾烟寒软绵绵的性子。 他没有接。 宫女又送到顾国公面前。 顾国公拿起拿了眼,不是很肯定:“你哪来的烟儿的字帖?” 顾雪珊也在,闻言不屑道:“肯定是趁姐姐从前不在家偷得!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胆!你胆敢污蔑本太子妃!”顾静怡大怒,要发落顾雪珊,又见顾烟寒那淡漠的眼,冷哼一声道,“我从小听闻大姐姐字写的好,便想要去烟雨阁借几份字帖临摹。谁知烟雨阁的丫鬟拿这些敷衍我!好在我都留着!” “那又如何?”顾雪珊不解的问,“几张字帖而已!” “伯父请人将国公府的中馈账册拿来,只要对照一下大姐姐如今的字迹,就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了。”顾静怡扬着下巴道。 顾国公看向顾烟寒:“烟儿?” “父亲派人去取吧。”顾烟寒知道这件事若是不解决,恐怕会永远成为顾国公心里的一根刺。 账本很快取来,对照之下,字体相差很大,完全不可能出自同一个人。 顾烟寒本就是会毛笔字的,穿越而来之后又忙着别的事,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上面会露馅。 席慕远淡漠的问:“我们怎么又知道你这些字帖不是随便拿来诬陷王妃的?” 顾静怡早有准备:“洛北王别气,我知道你会怀疑我作假。前年大伯父做寿,大姐姐亲手写了九十九个寿字图贺寿。伯父拿来一看便知。” 顾国公派人去取,结果自然与如今顾烟寒的笔迹相差甚远。 顾静怡洋洋得意的望向顾烟寒:“我大姐姐性格温婉,不像你这波泼辣!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冒大姐姐!又将大姐姐藏在哪里!” “我叫顾烟寒。”顾烟寒缓缓道,依次看过在场众人。 太子很显然是已经相信,顾雪珊一片茫然,顾国公与忠毅侯还皱眉对照着前后字迹。 唯有席慕远,眼中有着对她的担忧:“原来太子妃也知道王妃原本脾气好。那么本王想问问,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让王妃性子大变,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自保?” 顾静怡被他倒打一耙打蒙。 太子提醒:“重麟,性子可能是受了刺激,那字迹总不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变化这么大吧?” “王妃一直都有练字,有何不可?一个人会多种字体也不是难事,太子不也会?”席慕远问。 太子一颤。他暗中模仿过皇帝的笔迹,没想到席慕远居然知道! 他不敢再言语,席慕远看望顾国公与忠毅侯:“岳父与舅舅的意思呢?” 顾烟寒原本被钱姨娘教导的不与忠毅侯府亲近,因此忠毅侯之前了解不多,不好多言。 顾国公只懊悔自己平时对顾烟寒关心不够。他的确感觉到这两年原本安静的顾烟寒变了,变得不像是他女儿。 可顾国公一直都以为这是因为顾烟寒长大了的缘故,他甚至隐隐为顾烟寒如今这般有自我想法而感到高兴。 可……若真的不是他女儿……他决不允许有这种事! 席慕远见他沉思,皱眉问:“顾国公是怀疑本王掉包了你的女儿?” “不!” “那还有什么疑虑?”席慕远不满的问。 顾国公沉思一番,问顾烟寒:“烟儿肋下三寸有一道胎记,是什么模样的?” 席慕远不记得顾烟寒那里有胎记。 太子面露兴奋之色。 顾烟寒神色淡淡:“我身上没有胎记。” 顾国公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本就是诈她,若是顾烟寒露出半分迟疑,他都会怀疑。如今,却是肯定了:“太子,这的确是我女儿。” “不可能!”顾静怡不相信,“她一定是戴了人皮面具!” “那你就让人来验。”顾烟寒不以为意。软条件她怕,这本就是顾烟寒的身子,硬件可是原版! 很快就有宫内懂易容的高手进来。 “王妃,得罪了。”他告罪上前。 席慕远冷声拦住他:“下手给本王轻些。伤了王妃与世子,本王要你全家性命!” 太子知道他是威胁,朗声笑道:“重麟你又何必这般紧张。不过是检查看看。” 顾烟寒大方的给对方看过,对方很快退下:“禀诸位贵人,洛北王妃脸上没有人皮面具,也没有任何易容之物。” “什么?你确定!”顾静怡不敢相信,“你可不要被某些人威胁就说胡话!太子在此!” “属下句句属实。” 顾静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要不是宫女扶了一把,恐怕孩子也保不住。 席慕远冷眼看向太子:“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太子一个哆嗦,剜了眼顾静怡,连忙告退走人。 顾国公也恼恨此事,亲自送忠毅侯一行人出门。 顾烟寒屏退下人,望着席慕远满是不解:“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本王王妃。” “可我不是顾国公府的大小姐……”顾烟寒知道席慕远肯定早就发现。她在他眼前露了太多马脚。 “本王知道。”他不在乎这些。 顾烟寒想起他对陆篱的在意,想起他每次明明在意的要命,可非要装出不在乎的模样,慢慢觉得心底藏着的那些事,在他面前也不再那么重要。 千万人之中,千万污蔑之中,唯有他从始至终的支持她、保护她,坚定不移的唤她“王妃”。 “王爷……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105章 顾烟寒分娩 席慕远一愣。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也叫顾烟寒。”顾烟寒深吸一口气,忍着小腹传来的抽搐第一次直视自己的伤痛。 “我们的世界和这里很不一样。至少,生孩子不会那么痛。我父亲是那个世界的元首,相当于这里的皇帝……陆篱……也出生在军政世家。” 顾烟寒的声音带着几分鲜血淋漓的痛意,席慕远想要阻止她说下去,顾烟寒却不听。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我父亲便收养了他。但是……没有办收养手续,只是照顾,不算是兄妹……他家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从小就认识他……” “我喜欢他,从小就喜欢……我们家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女孩子,姐姐是个演员……就是唱戏的,但我们那里对这一类人并非很看低……父亲就想要陆篱往后关照我们姐妹。他送陆篱读军校、送他进入军队,帮他掌握实权……” “我学医,一来是因为外婆出生中医世家,二来,就是因为陆篱在军队进行封闭训练的时候,只有军医能见他一面……” 席慕远的心深深的嫉妒,更多的还是对顾烟寒的心疼。 他轻轻擦去顾烟寒脸颊上的眼泪,皱眉道:“若是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顾烟寒摇头,转头躲开他的手:“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奇……既然如此,今日不妨说清楚……” “本来我会与陆篱订婚……但有一天回家,我看到陆篱与姐姐衣衫不整的躺在我的床上……” “我喜欢了他十二年,最后这段感情在那一天全部结束……姐姐拿怀孕通知单逼走我,我就去前线做了军医。半年后……母亲装病重骗我回来,姐姐已经快要生了……” “除夕那一晚,陆篱发动政变……他杀了我父亲和姐姐……那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我这时才知道,父亲之所以能万人之上,是因为杀了当时身为竞争者的陆篱父母……” “父亲一直以为陆篱不知道,将他视作自己的亲儿子,却不知陆篱早已经恨透我们一家。他父母死的时候,他就躲在床底……他亲眼看见我父亲射杀了他的父母……还有我姐,拿迷药设计他,才让我看见那一幕……他恨他们毁了他……” 顾烟寒泣不成声,席慕远拥住她:“不要说了,我不在乎那个混蛋。你也不要再想,不要再为他伤心。” “母亲听陆篱说完一切,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为了让我活下去,她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我……她夺过陆篱手上的枪,求他念在这些年顾家对他的好、念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放过我,然后开枪自杀了……” “我因此活了下来……和他一样,亲眼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死去后,在仇人的面前活了下来……” “去年除夕那晚的纸钱,是烧给我父母的……我辜负了母亲的遗愿……她死后两个多月,在出逃的路上我也自杀了……” 席慕远心神一颤,紧紧抓住顾烟寒的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事太匪夷所思。 “真正的顾国公大小姐,早已经因为高烧不治身亡。我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机缘巧合借机还魂。我们见面的那一天,正好是我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王爷……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我吗?”顾烟寒问。 蹲在顾烟寒面前,席慕远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没有害怕或怀疑,只有满满的震惊与心疼,毫不迟疑的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本王的王妃!” 顾烟寒一怔。小腹传来的阵痛一瞬间都似乎减轻了很多。 “你的从前如何,本王不在乎。本王没有办法去那个世界帮你杀了那混蛋,但本王可以保证在这个世界对你好!烟儿,你要好好的。你已经辜负了你母亲的遗愿,如今还在人世,更要好好的活下去才是!” 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上次你与本王说什么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本王没有多想。如今本王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别回去了好吗?”席慕远问。 顾烟寒勉强扯出一道笑意:“王爷……你高看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借尸还魂的……那个世界,我的尸体都已经被火化,约摸是回不去的……” 席慕远的心一瞬间又是踏实又是担忧:“那你就一定要好好的在这里活下去!”他擦去顾烟寒头顶的汗,“是热么?这么多汗?” “不是……” “王爷!”煮酒的声音骤然响起,“常姑娘出事了!” 席慕远蹭的起身:“何事?” “从马上摔下来,这会儿还昏迷着。”煮酒隔着门道。 席慕远的脚步微微朝外挪动了一下,又不放心的回头看向顾烟寒:“本王去看看。” 顾烟寒的心里难受的紧:“可以……不走吗……” 席慕远心下计较过千万遍,还是不放心:“就去看一眼有无性命之忧,很快就回来。” 那颗跳动着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万箭穿心。 “你如何?”席慕远又问。 “我没事……”顾烟寒垂下头去,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连嘴唇都是白的。 可站着的席慕远却看不见:“真的没事?” “没事……帮我叫一下夏至就好……王爷去忙吧……” 刚刚她就有感觉,再不将那些话说出来,往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如今,恐怕这是她与席慕的最后一面。 “王爷去吧……孩子……以后……你对他好一些……好吗?” “放心,这是我们的孩子。”席慕远想要上去查看顾烟寒的情况,又被顾烟寒挥开,“王爷去吧。早去早回。” “好。”席慕远也想快些回来。 他转身出去,夏至很快到来,一见顾烟寒吓了一跳:“王妃您怎么了!” “怕是要生了……叫洛风……” 扫雪立刻去喊洛风,洛风见她羊水已经破开,连忙大巷打横抱起她:“快去找我师父和产婆!让厨房烧热水!” 他飞快将顾烟寒送回烟雨阁,产婆是早就备好的,连忙进来给顾烟寒接生。 洛风被赶出去,一把抓住同样着急的扫雪:“重麟呢?他刚刚不还在府上?” “王爷刚出去……” 洛风连忙运起轻功朝外飞去。 街上,席慕远骑在马上,满腹疑虑。 顾烟寒刚刚的情况总是让他有些不安。可顾烟寒口口声声说没事,让他早去早回,又像是不让他留下一般。 他知道王妃的性子,只能顺着来,不能逆着。因此他没有坚持,可心里为什么越来越不放心? 他正想要回头去看看,忽然一旁传来一道掌风。 席慕远躲过,抬头就见是洛风。 “小师妹要生了!你怎么还出去!” 席慕远一窒,像是一颗小石子丢进心海,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他调转马头,飞一般就朝顾国公府疾驰而去。 洛风连忙追上。 席慕远策马闯入顾国公府,丢下闪电便直奔烟雨阁。正要冲进去,被顾国公拦下:“烟儿在里面生孩子!王爷可不能进去!” “可是——” “你进去也帮不上忙!”洛风追上来冷声打断他。 屋内不断传来产婆的声音,听得席慕远的心都狠狠的揪起! 他就是个混蛋!怎么王妃让他走他就走了呢!没看出来王妃当时心情不好吗!他该陪她的! 大风大浪经历了那么多,席慕远的心第一次这般慌张,像是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一般。 他从未听过顾烟寒也会有这样的惨叫。他的王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会在心里骂一句脏话。可如今,为了给他生孩子,承受着他难以想象的痛苦。 席慕远恨不能代她受过! “王妃用力啊!王妃!” “王妃您跟着老奴做!深呼吸——好!就是这样!用力!” “别怕,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了就好!您用力!您醒醒!王妃——” “掐人中!喂参片!”薛绍的声音陡然响起,听着沉稳如钟,可底下也有那么几分虚。 洛风不安的在外面探头探脑,席慕远一把抓过他:“王妃与世子真的只能保一个?” “里面是难产,孩子胎位不正。可能一个都保不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保烟儿!”席慕远咬牙,“无论如何,让她活下来!”恨就恨吧,就算恨他,他也不要顾烟寒再尝试一次死亡的滋味! 洛风脸色难看:“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们说了算。一切只能看小师妹的造化……” 孩子胎位不正,无法正常生产,一尸两命的可能性极大! 洛风见席慕远已经双眼通红,不忍再说出来。 顾烟寒疼的昏死过去,又被人弄醒,入耳便听见夏至的哭喊:“王妃您用力啊!一定要把小世子生下来!不然您也活不下去!您用力!含着参片用力!王爷回来了!就在外面!” 席慕远…… 顾烟寒脑海中反复闪现的却是他刚刚坚决离去的背影。 “席慕远——”她费力的喊出这个名字,让焦急等候在门外的席慕远一惊,连忙就要进去:“烟儿!” “你混蛋!”顾烟寒怒吼一声,。走就走了,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看她狼狈的模样吗! 被扫雪和煮酒死死拦下的席慕远一愣,随即倒是松了口气。王妃还能骂他就好! “我就在外面!”席慕远大声喊着,“在外面等你!别怕!” “怕你个头!”顾烟寒怒斥。 洛风连忙道:“小师妹!你留着力气生孩子!重麟我帮你看着!” 顾烟寒原本也没了多余的力气,含下参片,满头大汗,连忙又顺着产婆的话吸气用力。 肚子里仿佛被灌了一斤碎玻璃,顾烟寒恨不得自己做手术将整个子宫都剥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好,孩子拼命的想要出来,可是位置不对,怎么做也是枉然。 两个产婆已经急的满头大汗,就是薛绍与洛风也无能为力。若不是顾烟寒本人生产,换成别人,这样的情况,她肯定已经做主进行剖腹产。 那种从内而外的疼痛占据了顾烟寒的全身,她机械的随着产婆的话用力,却还是觉得意识迷糊。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的流逝,最终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夏至掐她的人中,可顾烟寒仍旧没有醒来的趋势。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产婆担忧无比。 “施针。”薛绍示意洛风进去。 开门的一瞬间,屋内的血气顿时熏得人皱眉。席慕远想要上前,被煮酒拦下:“王爷!您真的不能进去!” “别让她死……”席慕远拉住洛风,又快速松手,声音几近哀求。 “我尽力!”洛风看的也难受,快步进屋给顾烟寒施针。 夏至欢喜的出声:“动了!王妃!您醒啦!您快喝口水!快咽下去!” 顾烟寒仍有些迷茫,洛风连忙提醒:“别发呆!你还在生孩子!” 顾烟寒一怔,这才意识到身上那已经痛到麻木的疼更加剧烈的传来,令她惊呼出声。 “怎么样了……”她颤抖着声音问。 “还、还没出来……” “王妃您加把劲!” 她也想要加把劲!可是她没有力气,真的没有力气了。她好累,累的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王妃,您别睡啊!别睡!”夏至着急的哭出声,“您醒醒!您睡了,您和小世子都会死的……呜呜……王妃——” 席慕远再也忍不住,推开煮酒与扫雪便冲入屋内。 先一步进屋的老太君大惊:“王爷快出去!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进来!” 席慕远不理,绕过她直接掀开布幔,见到顾烟寒满头大汗昏死在床上的模样,他的心狠狠的疼了起来。 “烟儿!”他扑到床前,洛风一针下去,正好令顾烟寒醒来。 “烟儿!”席慕远连忙唤她,“快看我!” 顾烟寒无神的双眸渐渐聚焦起来,席慕远抓紧她的手,又心疼的抚过她的脸颊:“再努力一下!你不能睡!烟儿!就这么一下!忍一下就好了!” 洛风下了催产针,孩子一阵挪动,又是令顾烟寒疼的直抽搐。 “烟儿!”席慕远心疼无比。 洛风递来一枚药丸:“快让她吃下!” 药丸入口即化,顾烟寒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浑身乏力的感觉渐渐退去,逐渐有力起来。 洛风眼底有着不忍,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产婆连忙大喊:“王妃!快!跟着老奴吸——气——” 顾烟寒照做,产婆点头:“好,吐气,用力!快出来了!就快出来了!” 顾烟寒闭眼用力,席慕远抓着她的手,因为顾烟寒的用力逐渐被抓住血痕,他也浑然不知。 他从不知道女人生孩子也会这么痛苦。 若是早知道这般,他绝不会让顾烟寒怀上孩子! 不知道又是过了多久,那样的药丸顾烟寒服了三枚,产婆这才惊呼:“孩子的头出来了!快!王妃再加把劲!就快好了!” 顾烟寒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孩子头都出来了,他们不能上钳子把孩子夹出来吗…… 她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席慕远连忙唤她:“烟儿!别睡!别回去那个世界!” 顾烟寒陡然惊醒,咬牙再一次用力,总算是觉得身子一轻。 孩子的哭声响彻在烟雨阁内外,产婆欢喜的将孩子用襁褓包裹起来。 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太阳刚刚突破云层,孩子伴着初升的朝阳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上。 顾烟寒原本涣散的意识被那一声低弱的哭声聚起,眼神留恋的望向被抱去老太君面前的孩子。 老太君连忙让抱去她那里。 小小的孩子,整个脸都皱在一起,还黑不溜秋的,跟个猴子似的。 顾烟寒失望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丑死了……” “不丑。”席慕远望着孩子一笑,“以后会长开的。辛苦了你。”他低低落下一个吻。 顾烟寒即将合上的眼帘再一次不放心的睁开:“答应我……不要让常雅容或诗诗碰孩子……” “好。” “老王妃也不行……” “好。” “你会对孩子好的是不是……比对诗诗还要好是不是……”顾烟寒抓着席慕远的手又问,声音相当的细弱。 席慕远点头:“我会的!我保证!” 顾烟寒这才闭上眼,她真的没有力气再睁眼了。 席慕远轻轻的唤她:“烟儿?” 顾烟寒听不见。 席慕远的心有些慌张,顾烟寒不像是普通的睡着,他颤抖着手去探顾烟寒的呼吸,居然感觉不到! “烟儿!洛风!”席慕远一把抓过洛风,“你快看看烟儿!” 洛风把脉,脉息全无,对着席慕远满怀愧疚的摇了摇头。 席慕远只感觉像是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狠狠敲了一下,震得他心神剧颤,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他抓着洛风,一字一顿的问:“烟儿只是睡着了是不是?” 洛风不语。 老太君也意识到不妙,连忙上前。见顾烟寒完全没有气息,她大受刺激,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过去。 薛绍连忙去给她施救,洛风也要上前帮忙,被席慕远一把拉住:“烟儿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气!” “重麟,真的……” “你胡扯!她刚刚还看孩子!还跟本王说话!” 老太君情况稳定,薛绍起身来到席慕远身旁,冷声道:“刚刚给丫头喂得是回光丹。回光返照,你懂吗?” 席慕远陡然揪起他的衣领:“谁允许你们用烟儿的命换孩子的!” 洛风连忙拉住他:“要是不这样,小师妹和孩子一个都活不了!她就想要让孩子活下去,难道这点遗愿都不能满足她吗!” “狗屁遗愿!她没死!”席慕远一把丢开薛绍,再一次回到床边。 床上的顾烟寒,面无血色,脸上满是湿漉漉的汗水。已经入冬一个多月,屋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席慕远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寒冷。 他紧紧握住顾烟寒的手,就像是她还活着那般,轻轻唤她:“烟儿,起床了。” 顾烟寒没有反应。 孩子洗过澡被重新抱来,洛风接过:“重麟,你看看孩子……” “烟儿,起来看看孩子。”席慕远凝望着顾烟寒。 洛风不再出声,低头瞧着比寻常孩子还要轻上许多的孩子,交由长公主:“长公主,孩子胎里弱,往后还要更加细心的照顾。重麟如今还没有缓过来,王府里没有合适的女眷,还请您暂时帮忙照料。” 长公主抹着眼泪点头:“你放心,我照顾着。” 屋外,顾国公与忠毅侯早已等候在外:“烟儿她真的……” 洛风微微颔首。 两人皆是一窒。 秦雨涵伤心的不成样,哭着喊着要进去,被秦少安拉走。 顾国公心绞痛,几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老太君哭晕过去好机会,醒来道:“把我那副板子给烟儿吧……这丫头……没想到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跟她娘一样狠心!我的烟儿……我的子鱼……” 洛北王府搭建起灵堂。 秦少安红着一双眼走进烟雨阁,见席慕远还抱着顾烟寒,满是不忍与悲痛:“王爷,烟儿妹妹该停灵了。” “她没有死。”席慕远冷声纠正。短短两天,从来威风八面的洛北王已经憔悴都不成人样。 “王爷……” “她只是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她会回来。”席慕远又道。 秦少安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君走来,抹着眼泪道:“王爷,那你让丫鬟们给烟儿擦擦身子好吗?瞧她浑身都是血……这丫头喜欢干净……让夏至几个给她换身衣裳成吗?” 席慕远低头,见顾烟寒果然如此,醒来该生气了,这才起身。 夏至哭红了一双眼,与颜夏一道进来为顾烟寒擦身。 席慕远退出去,长公主抱着孩子过来,他看也不看一眼。 一直到夏至等人出来,席慕远又立刻进屋。见到顾烟寒穿着敛服,他大怒:“谁让你们换的这身衣服!换常服!王妃没死!” “王爷……王妃……已经去了……”颜夏哭着提醒。 “胡扯!”席慕远怒斥,打开衣柜,从里面将顾烟寒平素最爱穿的紫貂皮大氅拿出来,“给王妃换上!” 在席慕远的强势下,顾烟寒身上的敛服除去去,换成她平素穿着的常服。 席慕远抱起顾烟寒出门,棺材就停在大厅,但席慕远却带着顾烟寒登上等候在顾国公府外的马车。 “回府。”不顾众人惊愕的神情,他冷声吩咐。 扫雪赶马,被皇帝遣来探望洛北王的太子见状,拉住洛风诧异的问:“王妃不是死了吗?” 洛风无奈:“王爷说她没死。” 太子叹息一声。重麟啊重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棺材只能空着被运去洛北王府,陆篱站在路上望着这一幕,蓦然感觉心痛到不能自抑。 马车停在洛北王府,席慕远将顾烟寒小心翼翼的抱下车:“烟儿,我们回家。” 棺材依旧停在大堂,席慕远却抱着顾烟寒去正院。下人们谁也拦不住,只能任由他去。 秦少安一路从顾国公府追来,追到正院:“王爷!烟儿妹妹已经死了!你这样做,就不怕她魂魄不安吗?” “她会回来。”席慕远一眼不眨的盯着顾烟寒,生怕有什么小细节错过。 “你这样,她去的也不安生!” “本王就要她不安生!就要她知道,那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亲人!只有回到本王身边!她只有本王了,她一定会回来!” 秦少安只觉得他是在说胡话:“王爷,烟儿妹妹已经去了三天了!身子都僵了!” “只是冷的!来人,生火盆!”席慕远立刻吩咐。 秦少安只感觉头都大了:“你就不能让烟儿妹妹入土为安吗?我请了相国寺的大师们来,让他们为她超度一场……” 席慕远蓦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立刻问秦少安:“大师在哪里?” “就在前院。” 席慕远丢下他往外走去,见到大师们,连忙问:“几位可会招魂?” 原本以为做超度法事的几个大和尚一愣:“王爷说什么?” “招魂!将人的魂魄从另一个世界叫回来!” 大师们苦恼的面面相觑:“这……” 席慕远没有耐心,立刻叫来管家:“去找会招魂的法师!无论是谁,只要会招魂就成!” 洛风拦住管家:“重麟,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让小师妹踏踏实实的走吧!” “别人不能复生,她一定可以!”席慕远怒剜管家,“还不去!” 洛风怎么也拦不住,叫来煮酒与扫雪:“这两天你们看这些王爷,我这心里不踏实,从未见他这般过。” 煮酒担忧无比:“我也没……王爷眼里如今只有王妃……” 扫雪更是难过:“连小主子也不看一眼……” 秦少安走来:“眼下最要紧是要将烟儿妹妹入棺。小神医,我有个主意。” 几个一番商量,管家天黑前就请来一个法师。席慕远立刻让他为顾烟寒召唤,法师却道:“招魂可以,但必须先将人放入棺内。” 席慕远皱眉:“烟儿还没死!” “王爷有所不知,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法师说的一愣一愣,哄着席慕远将顾烟寒放入棺内。 秦少安在背后提醒法师:“敛服!” 法师连忙道:“还请王爷使人为王妃换上敛服。” “不行!烟儿没死!她醒来会不高兴!”席慕远冷了脸,狐疑的望向法师,“你真的能招魂?” 法师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不敢直视他的眼,只能道:“人死之后魂魄脆弱,能否成功召回并不一定。王爷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若是无法将王妃叫回来,本王便送你去那个世界见她!” 法师一颤,求救的看向秦少安。 秦少安心里也苦不堪言,他敬佩席慕远的深情,但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烟寒的尸首曝露在外。 “王爷,还是让法师先试试吧。天命不由人,尽力而为。”他上前道。 席慕远双眼通红,望向安详睡在棺材内的顾烟寒,问:“若是换上敛服,还魂的几率是否大些?” “是的!会大一些!”法师连忙道。 “换!” 秦少安看着被折腾来去的顾烟寒满是不忍,得亏还没僵透,不然哪里能这么折腾! 法师开始做法,然而一点作用都没有。 席慕远的心一点一滴的沉下去,疼痛从心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吞噬,令他无法呼吸。 顾烟寒,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怎么能在招惹了我后,那么潇洒的就离开! 你不在乎我,连孩子也不在乎么! 法事一直从日落做到深夜,法师力竭的倒在一边。 席慕远望着仍旧紧闭双眼的顾烟寒,冷冷道:“把孩子抱来。” 众人不明所以,秦少安提醒道:“这几日王府乱,孩子还在忠毅侯府。这个时候已经睡下,明日再来吧。” “现在!朱雀,去!”席慕远一声令下,朱雀不敢耽搁,连忙去忠毅侯府。 洛风连忙一起跟过去,长公主见是他,才愿意将孩子交出。 孩子被带回,席慕远接过直接放入棺材中。 洛风大惊:“重麟你做什么!” 席慕远不理他,望着孩子道:“叫你娘回来。” “疯了!”秦少安上前要将孩子抱出来,被席慕远拦下。灵堂之下,顾烟寒面前,两人动起手来。 孩子的哭声在灵堂内格外揪心,洛风趁机抱起。席慕远见状立刻就要去抢,被秦少安等人拦下。 “重麟!想想小师妹临终前的话!她让你对孩子好一些!你就是这么对孩子好的吗!”洛风怒斥。 席慕远一窒,追孩子的动作这才停下。 洛风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席慕远不敢再上前,等了好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才小下去。 席慕远这才挪开眼神,再一次怔怔的望向顾烟寒。 他的烟儿没有死! 绝对没有! “换个人,继续招魂!” 法师一天四波的进出洛北王府,所有人都说洛北王因丧妻深受打击,已经疯掉。 席慕远坚信自己没有! 第106章 王爷跟谁又生了个世子? 一直听见的婴儿哭声蓦然断掉,让顾烟寒的魂魄再一次迷茫起来。 她是谁? 她该往哪里去? 猝然,耳畔传来低声的呢喃。 “烟寒……我错了……你回来……” 是在喊她吗? 顾烟寒无意识的朝声音的来处而去,就见陆篱颓然的倒在别墅客厅里,正抱着她的遗照痛哭。 周围都是空酒瓶,白酒、红酒,几乎搬空了他大半个酒窖。 “对不起……” “我不该让你也承受这些……” 陆篱语无伦次:“你回来吧……我等着你……”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新疤,是枪伤。上次饮弹自杀之时,被警卫及时发现,救下一命。 顾烟寒疑惑的在他面前蹲下。刚刚久久萦绕在她耳边,让她怎么不甘心就那么消散的哭声,不是陆篱的。 “孩子不是我的……”蓦然,陆篱低着头道。 顾烟寒一愣,想起姐姐当时拿着怀孕通知单时的趾高气昂。 “那天你回来看到那一幕也是假的……我是清白的……孩子……是别人的……我做过亲子鉴定,后来问她,她都承认了……她只是想拆散我们……我一直想跟你说……” “可我还是恨……恨他们毁了我不算……还要毁你……”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说及此事忍不住哽咽,“可最终还是我毁了你……是我啊……烟寒……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是想杀你爸报仇,可因为顾虑你一直没有动手。那晚,我真的气不过他那样骂你……凭什么你都已经那样退让,甚至恨不得自己死在前线,回来后他还要骂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烟寒……” “我从来没有想杀你母亲……更没想到她会自杀……对不起……我逼死了她……” 没有顾烟寒并肩,他一人站在帝国顶端,孤寂的像个笑话。 “陆篱……”顾烟寒轻轻的喊出声。 陆篱一惊,猝然抬起头,看到顾烟寒苍白的脸。 “烟寒……”他瞪大双眼,伸出手去,却从顾烟寒身上穿过。 耳畔那揪心的哭声再一次传来,令顾烟寒心神不安的望向身后。 陆篱连忙追上去:“烟寒你别走!” “我的丈夫和孩子在等我……”这么久了,顾烟寒第一次这般平静的望着他,“我要回去了……” “烟寒!你回哪里去?” “我不想再恨你了……太累了……我有新的生活要过……你——好好过下去吧……” 看着陆篱如今这般追悔莫及,顾烟寒说无动于衷的是假的。这些事没有对错,已经是如今这般模样,她不想再继续纠缠。 人总要往前看的。她的前半生为陆篱笑,为陆篱哭,为陆篱家破人亡,后半生要为自己而活。 她已经得到救赎,陆篱还深陷泥潭。那些愧疚与痛苦****夜夜的折磨着他,这样的惩罚足够了。 顾烟寒的身子慢慢消失,陆篱心慌无比:“你别走!什么丈夫孩子?烟寒!你别走!” “我们顾家欠的你,算上我,全家五条人命已经全部还上。这一世,恩怨两清。如有来生,希望我们永不相逢……” “烟寒——”顾烟寒的身子消失,陆篱追上去却跌倒在地。警卫闻讯赶来,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顾烟寒已经能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混沌的脑海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她的孩子!她和席慕远的孩子!席慕远怎么没有照顾好孩子! 她越想越生气!她要去找席慕远算账! “钉棺——”王府总管高亢的声音响起,家丁们握着两寸长的木丁要将顾烟寒的棺材钉死。 席慕远大怒:“混账!不准钉!” “钉棺!”忠毅侯沉声。 “不准!烟儿会回来的!舅舅!不能钉!”席慕远想要上前,却被早有准备的秦少安与洛风一把拦下。 自顾烟寒生产那日到现在,他就滴米未进,自然无法挡住秦少安与洛风两人的夹攻。 眼看就要封棺,席慕远挣扎到极致,却无能无力。 蓦然,一声不大的咳嗽声在灵堂内响起。 众人一愣。 咳嗦声响了两下,随即是木板撞击的声音。 声音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众人大惊。 “诈、诈尸了?”家丁惊呼。 “烟儿!”席慕远大喜,一把挥开愣住的秦少安,当即上前一掌打落棺材板。 顾烟寒再一次咳了两声,浑身无力的撑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席慕远紧紧的抱住。 “真的诈尸啦!” 也不知道谁叫了一声,顿时灵堂内前来吊唁的宾客跑了一地,唯有几个亲近之人还在附近。 “疼……”顾烟寒不满的皱眉,席慕远连忙松开她,“哪里不舒服?” “王爷身上都臭了……” 席慕远担忧的面容上蓦然笑了。是他的王妃!只有他的王妃敢这么怼他! “水……”顾烟寒虚弱的又道。 席慕远连忙让端水。 顾国公瞪大了双眼上前:“烟儿?真的是你?” “父亲……”顾烟寒的头很疼,对发生了什么还有些迷糊,“是我……怎么了?” 顾国公府颤抖着手上前探了她的鼻息,热的!不由得大喜! 洛风也忙上前给她探脉。脉象虽然虚弱,但好歹有啊! “真的活过来了……”他不可思议的望向顾烟寒,“小师妹真的是你?” “不是我,难不成是你?”顾烟寒反问。 是他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小师妹! 席慕远接过夏至端来的水喂顾烟寒喝了两口,眼神有些担忧:“真的是你?不是让旁人占了身躯?” “顾大小姐应该还没那么倒霉,被人占两回便宜。”顾烟寒白了他一眼,半开玩笑的道。 顾国公只以为他们夫妻打什么哑谜,正沉浸在女儿死而复生的消息中,完全没在意这些。 顾烟寒喝下热水好了些,记忆也逐渐解冻,忙问:“孩子呢?” “快去抱孩子!”席慕远连忙吩咐,同时小心翼翼的将顾烟寒从棺材里抱出来。 原本远远躲开的宾客见真的活过来,不免有胆大的想要上前。席慕远却抱着顾烟寒直接往正院而去。 孩子被抱来,也不哭了,望着顾烟寒笑个不停,仿佛是知道亲娘活过来一般。 老太君仔细拉着顾烟寒的手,见她的手在逐渐回温,更是又哭又笑:“你这丫头,可吓死外祖母了!还好没事!” 顾烟寒一笑,长公主等人见她的确没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离开。 顾烟寒低头在她的小宝贝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孩子咯咯笑着。 席慕远也笑着站在一边,顾烟寒望着他不由得皱眉:“王爷身上真的有味道……” 洛风白了她一眼:“就你没良心。重麟不眠不休的守了你好几日,有味道怎么了?” “本王这就去沐浴。”席慕远连忙道。 “我饿了……王爷也一起吃些吧……” “好!” 两人一道用了些小粥,席慕远去沐浴。走前,他再三拉着顾烟寒的手确认:“你不会再走了吧?” “王爷想把我赶去哪里?”顾烟寒问。 “又说胡话,本王怎么舍得赶你走?”顿了顿,席慕远还是不放心,“不回去了吧?” 顾烟寒想起陆篱的痛不欲生,上一世再深的怨恨也散了。她是无辜的,陆篱当初又何尝不无辜。顾家毁了他一次又一次,陆篱才是那个受伤最深之人。 她不恨了,只想好好过新的生活,应该是不会再回去了。 顾烟寒摇摇头。 席慕远大喜,这才安心进入净室。 顾烟寒换回寻常服饰,躺在床上静静听夏至说这几日的经过。 听闻席慕远一再阻止她入棺,力排众议坚信她没死,顾烟寒的心暖暖的。 夏至见她笑,懵懂又好奇的问:“王妃您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吗?” 顾烟寒一笑:“宝宝呢?” 颜夏连忙让乳娘将孩子抱来。 顾烟寒身体没恢复,力气弱,抱不了孩子太久,便让孩子睡在自己身旁。 她仔细打量着乳娘,这是老太君秘密为她找来的,家世清白、人品也考量过。 “这几****辛苦了。”顾烟寒真诚的道谢。她记得孩子刚出生时瘦不拉几的,如今这几日已经透出白亮,乳娘功不可没。 乳娘低眉顺眼:“是奴婢应该做的。” 顾烟寒又问她近几日的饮食,见都很清淡,没有相冲的,这才放心,知道她是个及负责的人。她示意夏至将锦盒递上:“这些小玩意拿着玩。” 乳娘打开看了眼,一盒子的碧玺玛瑙,闪的她眼睛都花了,连忙就跪下:“王妃……这太贵重了!” 顾烟寒一笑:“再怎么贵重也没我们家宝宝重要。往后好好照顾郡主,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就成。” “奴婢晓得!谢谢王妃!您真是个大好人!”乳娘止不住的道谢。 来王府当乳娘,待遇就比寻常人家好不知道多少倍。如今王妃醒来还给了她这么多的赏赐!这些东西寻常人家几辈子都不一定有一块! 顾烟寒让她退下,自己侧身逗着孩子玩。是个女儿呢。顾烟寒吧唧又是亲了一口。 颜夏笑道:“王妃眼里现在只有小郡主了。” “小郡主这几天就变漂亮了,往后跟我们王妃一样,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夏至也笑。 正说着,琥珀进来通报:“王妃,方姨娘、卫姑娘和常姑娘,还有诗诗小姐来了。” 才醒来就不让她过安生日子! “不见。”顾烟寒疲倦的吐出两个字。 方氏等人来,不过是尽一点做妾室的心意。常雅容才是让顾烟寒最恶心的。 琥珀刚传完话,方氏便识趣的道:“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来。” 她带着卫有妆要走,常雅容却道:“王妃为何不见我们?” 琥珀为难:“王妃许是累了。” “王妃刚刚还用膳,怎么这会儿就累了?”常雅容不服的又问。 这下连卫有妆都看不下去:“王妃几日没进食,用膳不是很正常吗?她生孩子那么辛苦,怎么就不能累了?” “王妃可已经歇了好几天。”常雅容哼哼唧唧的又道。 卫有妆轻哼:“没想到常姑娘比王妃这个生过孩子的人,还要清楚累不累。” 经过方姨娘的提点,卫有妆很清楚的意识到,只要不去招惹顾烟寒、不去跟她抢王爷,顾烟寒对她们这些妾室还不错。 而且即使顾烟寒真的殁了,她也没有可能扶正。与其等笑里藏刀的常雅容上位,还不如这会儿力挺顾烟寒! 常雅容被她驳的脸红耳赤,早有机灵的丫鬟进屋去给顾烟寒学舌。 顾烟寒听了一笑,问:“东南角的积雪化了没?” 琥珀摇头:“没呢,那里太阳晒不到,好几日的雪都没化。” “常雅容不是想要留在正院吗?让她去那里跪着。她可还欠我两个半时辰!”顾烟寒冷冷道。 夏至飞奔出去传话,常雅容脸色大变。她的膝盖这几日才养好,这积雪上要是跪下去,膝盖就真的要废了! “这……这……夏至姑娘,这是要死人的!”常雅容白着一张脸。 颜夏也笑眯眯的走出来:“王妃说了,死了算她的。常姑娘要死就快点死,王妃的灵堂还没撤。姑娘要是死的早,这灵堂就赏你了。” 常雅容被气得一口血,想起席慕远就在屋内,连忙大喊:“王爷!王爷救命!王爷!” 席慕远不多时从净室内出来:“怎么这么吵?” “您的常姑娘喊您去救命呢。”顾烟寒凉凉道。 席慕远好奇的看向琥珀:“怎么了?” 琥珀见顾烟寒不阻拦,如实说明经过。 席慕远不以为意:“洛风那里有哑药,给她喂下。一会儿该把孩子吵醒了。” 他说着走到床边,轻轻戳了戳酣睡着的孩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像本王。” 顾烟寒轻哼一声:“王爷又自恋!”顿了顿,问,“怎么洗了这么久?” “不小心睡着了,刚被吵醒。”席慕远眼下一片乌青,眉眼间尽是倦怠。 顾烟寒心疼起来:“那你快睡会儿吧。” 席慕远爬上床,看了看孩子,很快便睡着。 常雅容被强灌了哑药后,被扫雪压着跪倒积雪上。 原本以为府里要变天的下人们,这下再一次明白王妃还是那个屹立不倒的王妃。前几日不断讨好常雅容的那些人,这会儿纷纷夹紧尾巴做人。 席慕远一觉睡到天黑,常雅容还跪着。 正院传膳,顾烟寒与席慕远一道用膳。 孩子吃饱喝足后又一次被抱来,顾烟寒拿着个小绣球在逗她,蓦然听见席慕远道:“天亮本王便进宫,让老头子将孩子世子的名分定下来。” 顾烟寒一窒,随即冷笑:“王爷跟谁又生了个世子?”她生的是女儿! 这下轮到席慕远愣住了。 不是世子吗? 自打顾烟寒怀孕的消息传出,见到他的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小世子! 王妃怎么这么生气? “王妃?”席慕远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得到王妃大白眼一个。 席慕远又伸手探向孩子,还没靠近就被顾烟寒拍开:“少碰我女儿!抱你的儿子去!” 女儿??!!! 席慕远震惊了! “是女儿?” “废话!” 那怎么都跟他说是世子!这不是坑他么! 席慕远不可置信的看向夏至:“你们不是都喊世子么!” 夏至无辜:“真的是小郡主……” 席慕远怒:“那你们喊什么世子!” “没出生前都喊世子……” 这不是为了讨彩头么!这年代重男轻女,直接说你这一胎是个女儿,就像是咒人家生不出儿子,会被人家追着打三条街的好不好! 席慕远的内心是崩溃:“王妃……本王错了……” “哼!” 夏至连忙将功折罪:“王妃,您晕过去后,王爷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您。王爷一门心思都在您身上,这才忽略了小郡主……” 瞧着席慕远那可怜样,顾烟寒这才心软,同意他抱孩子。 席慕远欢喜的接过女儿,小东西一点点的,分量倒是比他想象的要重。 他尽可能学着顾烟寒刚刚的样子抱着孩子,女儿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别提多可爱了! 席慕远的心仿佛也要被这小家伙萌化。 慢慢的,女儿素净的小脸逐渐皱了起来。 席慕远不明所以,小家伙“哇——”一声便哭了出来。可把她爹给吓坏了,连忙跟她娘撇清关系:“我什么也没做……” 顾烟寒看的好笑,正想说可能是饿了,就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 席慕远皱眉:“怎么这么臭?” 顾烟寒默默收回正要去抱女儿的手,忍笑:“可能是她拉了……” 席慕远一愣,一旁的乳娘立刻上前来接过孩子,还真是拉了。连忙给小郡主换上新的尿布,重新抱给席慕远。 小家伙这会儿舒服了,也不哭,冲着她爹坏笑,跟她娘一个模样。 席慕远对这小冤家一点办法都没有,轻轻点了下女儿的鼻子:“就你淘气。” 屋内的欢声笑语偶尔传出去,让常雅容听的清清楚楚。她恨得牙根儿痒痒,可偏偏没有办法。 顾烟寒为什么会活过来! 她明明都死了! 常雅容见过死人,顾烟寒躺在棺材里的模样,绝不是昏迷!是真真切切的死了! 妖术! 这一定是妖术! 她内心愈发的肯定这一点! 颜夏出去为顾烟寒要银丝碳,路过她身旁,问琥珀:“常姑娘怎么还在这里?” 琥珀摊手:“奴婢也不知道,两个半时辰早过了,可常姑娘不起来。约摸是爱跪吧。” 颜夏一笑:“爱跪就让人家跪着吧,咱们王妃最是心善,不会这点也不同意。”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去,气得常雅容差点晕过去! 两个半时辰早过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喊她!混账! 她有心大骂,可嗓子根本喊不出声。挣扎着要站起来,膝盖早已经被冻僵,一点力气都没有,刚一动,就整个人摔倒在地。 她咬牙撑起身子,将两只冻僵的腿掰直,忍着疼痛揉着膝盖。 一开始因为有棉裤挡着,积雪对她并不能造成多少的寒冷。可是随着时间不断延长,积雪慢慢融化,雪水被面部吸收,一层层的浸湿,将她的膝盖冻得麻木。 正院内的丫鬟来来回回的走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常雅容倒在地上,恨不能冲进屋内,可她又不甘心爬进去。 天空慢慢飘起小雪,顾烟寒怕雪大了路不好走,便让乳娘先将孩子抱去歇息。 常雅容望着那深受万千宠爱的孩子,眼神恶毒到极致。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这眼神,原本安安静静的孩子忽然大哭出声,将顾烟寒引出。 “怎么了?”她关切的问。 “许是一下子受寒,惊着了。”乳娘道。 顾烟寒检查过孩子,见没问题才让乳娘抱走:“孩子有任何事,立刻来报,不得耽误!” “奴婢晓得。” 乳娘抱着孩子离去,顾烟寒正要进屋,眼角的余光这才瞥见倒在地上的常雅容。 她身子往后一倒,就靠在席慕远胸前:“王爷,常姑娘还在呢。” 席慕远皱眉:“怎么还在?”他多迈一步露出身子,瞥了眼常雅容,“扫雪,找人把她送回去。”说罢便拉着顾烟寒进屋,“外头冷,别冻着了。” 第二日一早,席慕远早早的进宫去。 皇帝听闻来意,问:“孩子的名字取好了?” 席慕远一愣:“没……” “名字还没取好,急匆匆的就来,让朕怎么封?”皇帝见他露出囧样,心中暗笑。他还记得自己初为人父时的喜悦,可最终他也没能见到长子一面。想到这里,不免又有些失落。 “行了,回去好好想个名字。这郡主难不成还能跑了?” 席慕远一整天都在想女儿的名字。他的女儿,一定得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字! 然而,越是想要好名字,越是觉得哪个名字都配不上自己女儿。 顾烟寒之前也想过几个名字,都是以“顾”为姓。席慕远当然不同意,如今换成“席”姓,原本想好的名字读起来不顺口,索性放弃。 夫妻两人坐在炕上翻书为女儿选名字,席慕远蓦然道:“王妃,本王觉得可以先将孩子的小字定下来。” “叫什么?”顾烟寒忙问。 第107章 暖暖的,很贴心 “暖暖。”席慕远边说边在宣纸上写下这两个字,“孩子出生在冬天,取这个小字希望她可以不受寒风侵扰,日子过得温暖。你看如何?”同时,孩子的出生还使得他与顾烟寒如同寒冰一般僵持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顾烟寒觉得他说得意头极好,当下同意:“好!就叫暖暖!”她欢喜的抱起身旁的女儿,“宝贝,你以后就叫暖暖啦!暖暖!” 席慕远嘴角一翘。看着顾烟寒亲女儿,自己也上前亲了顾烟寒一口。 颜夏进屋来通报:“王爷、王妃,诗诗小姐来了。”话音未落,原本让等候在暖阁的诗诗已经先一步借着人小的优势闯进来。 “爹爹!”她欢喜冲席慕远叫着,又恭恭敬敬的给顾烟寒行礼,“诗诗见过王妃。” 知道她并非席慕远亲生后,顾烟寒对诗诗也没那么介怀了。她默许席慕远将诗诗认作庶女,毕竟洛北王庶女的身份也比寻常百姓家要尊贵许多。往后诗诗出嫁,也能让她在婆家好过一些。 可如今再一次见到诗诗,瞧着她对席慕远和自己的两种态度,分明是暗示席慕远自己对她不好。这样时时刻刻都记着给席慕远上眼药,总是让顾烟寒心里不舒服。 席慕远倒是没有关心这些:“何事?” “诗诗好久没有见到爹爹,很想爹爹。”诗诗扬起笑脸笑的异常明媚。 “不是前几日才见过么?”席慕远不以为意。 诗诗一窒,又忙冲顾烟寒笑:“诗诗也很远没有见过王妃了。”她的眼神落在顾烟寒怀里的孩子身上,“这是妹妹吗?” “嗯。”顾烟寒淡淡应声,示意乳娘将孩子抱下去。 诗诗连忙问:“诗诗可以抱一下妹妹吗?” “妹妹重,你人小抱不动的。”顾烟寒婉拒。 诗诗露出一副失望又害怕的神情:“诗诗会很小心的……不会碰伤妹妹的……王妃……” 顾烟寒微笑:“不行。” “爹爹……” 话音未落,孩子的哭声响起。席慕远皱眉:“怎么又哭了?” “怕是又要换尿布。”乳娘笑着将孩子抱下去,没一会儿,一个笑盈盈的小郡主就再一次出现。 席慕远难得玩笑一句:“她倒是舒服,哭一声就什么都有了。” 乳娘识趣的将孩子抱到他面前,席慕远伸手接过。见暖暖冲他笑,他也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被忽视的诗诗相当不满,怯生生的又一次开口:“爹爹……” “嗯?”席慕远抱着孩子应声,没有看到她矫揉造作的神态。 诗诗愈发不甘心:“爹爹都从来没有抱过诗诗呢……” 席慕远闻言,这才转头看向她,单手抱着暖暖,很认真的对诗诗道:“你爹抱过你。” 诗诗一窒。 席慕远的思路与常人不同。旁人都听得出诗诗这是要埋怨席慕远不抱她,冲席慕远撒娇。可是在席慕远听来,诗诗口中的“爹爹”指的却是她亲爹,与他这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娘带你去看他的第一天,他抱过你,并且给了你那块玉佩。”席慕远道。 诗诗小脸刷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思索半天,她哆哆嗦嗦道:“诗诗不知道有什么玉佩……” 席慕远吩咐:“让扫雪将本王书房第一个抽屉里的锦盒拿来。” 很快,锦盒就被送来。 席慕远示意给诗诗,里面是一块很普通的勾玉,质地一般。一面刻着“霍”字,一面刻着“诗”字。 “本王记得他当时说,希望霍家能以诗书礼义传家。你是长女,因此取名‘诗诗’。”席慕远都快记不清那裨将的容貌,但他当时的骄纵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寒门而起,官至裨将。一路上虽有波折,但也顺风顺水。因此后期便自大起来,才导致杀身之祸。 诗诗脸上的血色全部退下。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席慕远亲生的,越是知道,越是不想承认!可如今却被席慕远当着满屋子丫鬟婆子的面说出来! “这、这是什么……怎么会在爹爹这里?”诗诗佯装迷茫的问。爹爹两个字喊出口,却不自觉有几分颤抖。 席慕远迟疑些许,道:“是你爹的遗物。关于你爹,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去问煮酒。” 屋内很安静,偶尔有暖暖发出几声咿咿呀呀的声响。诗诗却觉得有种无声的嘲笑,嘲笑她异想天开想做席慕远的女儿! “诗诗告退……” 她离开正院没多久,很快甩开身旁的丫鬟,再一次偷跑回来,躲在窗台下偷听。 屋内,顾烟寒正在问:“关于那玉,你是不是瞒着诗诗什么?” 席慕远颔首:“嗯。抚恤金用完后,那玉佩就被她娘典当,正好被煮酒撞见。本王便让他将玉佩赎回来,原本打算等诗诗大些后让煮酒给她。今日正好提起,给了给好。” 诗诗脸色刷白,飞快的朝外跑去。 席慕远望了眼她刚刚躲着的窗台,眼神微暗。学什么不好,怎么学人偷听! 夏至同样也在屋外悄悄的问颜夏:“你怎么把她放进去偷听啦?” 颜夏一笑:“你看她跑走那模样,就知道肯定没听到好事。不给她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是郡主呢!” 很快,诗诗并非席慕远亲生这件事便在王府传遍。 虽然顾烟寒已经下令不准区别对待,但常雅容对诗诗的态度立刻冷了下去。 方氏倒是一如既往。 卫有妆是个没脑子的,见诗诗失魂落魄的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就好心宽慰她:“个人有个人的命,你不是王爷亲生的只能说命不好。但话说回来,不是亲生的,王爷都对你那么好,你的命也不差呀!” 明明是好意,在诗诗耳朵里却像是针一般的在刺,狠狠瞪了卫有妆一眼,一言不发的跑出去。 卫有妆一惊。被一个小孩子瞪了一眼,她居然从心底感到发毛。她心里发憷,连忙也离开去找方姨娘。 方姨娘听完,叹息道:“你以后少去招惹她吧。有这时间,不如给小郡主多做两件衣服。” 卫有妆撇嘴:“就算我做了,王妃也不会让小郡主穿……” “那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方氏不以为意。 诗诗这几日躲着不见人,顾烟寒见她没病也就不再多管。有件更为棘手的事——老王妃回来了! 原本她是听说顾烟寒死了,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当晚便叫人收拾东西回去。席慕远布下的侍卫想要拦,但哪里敢真的动老王妃。 镇远侯想着洛北王府没有主事的人不像话,便派人护送老王妃回京。趁机也想当休书之事没有发生过。 侍卫们传消息回来,席慕远当时一门心思全在顾烟寒身上,压根儿就没管。 这么一来,没人拦着,老王妃如今已经进门。 席慕远上朝未归,顾烟寒光是听夏至回报就觉得头疼,直接托病没见。 老王妃可不放过她,一进门就兴冲冲的直接冲进来:“那小蹄子不是没死么?怎么还装死!让她出来!” 顾烟寒连忙让乳娘将孩子抱去一边,还没出门就被老王妃抓个正着:“你要带我的孙女去哪里!” 乳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就被吓回到顾烟寒屋里。 顾烟寒烦躁的下床:“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别让她碰到小郡主。”她换上大氅走出去,就见老王妃还被侍卫拦在院门口。 “您这是又发病了?”顾烟寒凉凉的问。 “你竟敢咒我!”老王妃大怒,扑腾着就要冲向顾烟寒,又一次被侍卫们拦下。 顾烟寒瞧着她恨得呲目欲裂的神情,心底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到这个程度。 “江氏,你有什么权力在洛北王对我大吼大叫?”顾烟寒冷冷问。 “我是王爷的生母!”老王妃怒吼。 顾烟寒冷笑:“一个被休弃的生母?” 老王妃脸上的狰狞顿时僵住。 这件事席慕远没有大肆宣扬,加上老王妃刻意隐瞒,知道的人也不多。府里的丫鬟大多都以为她不过回辽东住几天而已。 老王妃更是只以为席慕远不过是受了顾烟寒的蛊惑,如今大半年时间过去,顾烟寒又死过一回,她将休书之事完全抛诸脑后。 没想到顾烟寒居然当着满院丫鬟婆子的面说了出来! “你放屁!”老王妃怒斥。 顾烟寒毫不心软:“当时王爷在漠北,因而族谱之上还未除名。如今既然你也回来了,今日给我女儿记名之时,正好将你除名!” “你休想!我是王爷的生母!你不能这么做!” “那你说说,休书都拿到手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写在老王爷名字旁?如今你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看到王爷的面子上!否则,你连进洛北王府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老王妃面容苍白,一道虚弱的声音淡淡传来:“王妃就这般容不得人吗?连王爷的亲生母亲都要赶出去?您连王爷的面子都不顾及吗?” 一听就知道是常白莲。顾烟寒只恨洛风那里的哑药都是暂时性的! 她坐着轮椅由丫鬟推着过来。轮椅是新做的,不知道是谁送去的,速度倒快。 顾烟寒望着她凄哀的脸,冷笑:“你要是真顾忌王爷,就不会跟我对着干。毕竟我才是王爷的王妃。你算什么?没名没分,连个妾也不是。” 顾烟寒的语气很轻,甚至带着几分嘲讽。可停在常雅容的耳中,却比钢针还要锋利。 “王太妃……”她哀怨又期待的看向老王妃,“我是雅容啊……” 老王妃盯着她一愣,随即想起来什么,立刻上前抱住她:“诶呀!我的雅容!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常雅容怯生生的偷觑向顾烟寒,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老王妃自然看得出这么明显的示意,当即指着顾烟寒怒骂:“贱人!谁允许你打断雅容的腿!” “谁说我打断她的腿了?”顾烟寒反问,“常雅容,你自己说,腿是不是我打断的?” “不是,但是……” “不是就好!”顾烟寒先一步打断她,“江氏污蔑我,根据洛北王府家规要杖责一百,再送官。我念你年纪大,减免一半。看在镇远侯的面子上,不送官了。来人,准备刑具!” 颜夏悄悄拉了拉顾烟寒的衣袖,要是真打了老王妃,席慕远那里交代不过! 顾烟寒不以为意。 老王妃就不信顾烟寒真敢打她!可看着粗使婆子将板凳与刑杖拿来,她慌了,不由自主的往常雅容身后退一步。 常雅容见状知道这是一个讨好老王妃的机会,连忙道:“王妃,你这是要逼死王太妃吗!她再怎么说也是王爷的亲生母亲!” 等的就是她求情! 顾烟寒露出明朗的笑:“常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这五十大板就由你受过吧。” 常雅容脸色大变。 顾烟寒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她就知道这朵白莲花不会放过这机会,早就张开网等她往里面跳! 见是她,原本还顾忌着席慕远的下人们顿时不在束手束脚。在顾烟寒的示意下,抡起袖子就将常雅容从轮椅上拎起来摔在长条凳上,刑杖当即落下。 “啊——”常雅容惊呼出声。 几大板落下,常雅容满头大汗,不管不顾的喊起来:“顾烟寒!你草菅人命!” “你死了吗?”顾烟寒凉凉的问。 常雅容不甘心的瞪着她。 “要说我草菅人命,就等真出了人命再来找我。”顾烟寒让人搬来垫着柔软毛毯的凳子,舒舒服服的抱着暖手炉坐在常雅容面前,拉足了仇恨。 下人们知道常雅容得罪她,下手更是卖力。 饶是常雅容再想保持形象,剧烈的疼痛之下还是不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顾烟寒!我是王爷的人!你不能杀我!” 顾烟寒最恨她说这一句!忍着厌恶蹙眉反问:“府里谁不是王爷的人?你还真当自己是颗葱?” “我死了!王爷不会放过你!” “所以你们下手看着些,别让常姑娘死了。”顾烟寒端起热茶抿了口,眼神冰冷,“也别让她好过!” 行刑的下人有所为难,扫雪机智的上前接过刑杖行刑。他是个练家子,最看重的就是力量的掌握。他这一出手,既能保证常雅容不死,又能保证常雅容绝不能好好活着。 顾烟寒决定下午的点心要多给扫雪做一份! 常雅容见她软硬不吃,只能朝老王妃求情:“王太妃!太妃救我!” 被顾烟寒蛮横惊得愣在原地的老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吼道:“住手!” 扫雪自然不会听她的话,一下一下打的起劲。 老王妃怒斥:“反了你们!雅容是王爷的心头好!你们真正想听这个贱人的?打死了,她第一个推你们出去!” 扫雪不理,继续打。 顾烟寒悠悠笑着:“江氏你既然心疼常姑娘,一如一道陪她。来人,再搬条板凳!” 老王妃被拉上去行刑,板子落下的一瞬间,席慕远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远哥儿——” 席慕远一下朝就听说老王妃回来,当即感觉府里要出事。急匆匆的赶回来,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 常雅容被打的半死不活,老王妃也即将挨打。 “王爷……”常雅容带着浓浓的哭腔出声。 席慕远大步掠过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来到顾烟寒面前:“没事吧?” “王爷问谁?”顾烟寒懒洋洋的倚在红木椅上问。 “自然是你与暖暖。”席慕远说着抬起头,“暖暖呢?” “乳娘抱着在屋里。”见他这么紧张自己与女儿,顾烟寒心里对他的那一丁点小埋怨渐渐消失。 席慕远这才看向刚刚从长条凳上爬起来的老王妃:“您怎么回来了?”语气微冷。 老王妃心里发寒,但面上强撑:“远哥儿,娘担心你一个人在京城……” “本王有王妃与暖暖,并非一个人。母亲多虑了。”要说老王妃担心他,席慕远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当年老王爷战死,他为了成功突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三天三夜。回来后,老王妃没有半句担忧,反而是将浑身是血的他当做恶魔。 等他冲洗干净再一次见到老王妃,却被问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从未听过的恶毒语气,从他亲生母亲的口中问出来。 “远哥儿,娘这么久没见你了……” “如今见过了,母亲可以安心。本王这就派人送您回辽东。”席慕远的话不留一丝情面。 老王妃大骇:“远哥儿!你怎么能这般待我!你忘了你爹死前交代你什么了吗!” “父亲遗言不敢忘!”席慕远眼神愈发冰冷,“但母亲的所作所为,对得起父亲吗?” “我对得起!”老王妃中气十足,望着席慕远慷慨激昂,“我抚养你长大!我就对得起他!是他对不起我!是他让你占了——”她说至一半,忽然像是想起来里什么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席慕远盯着她:“占了什么?” “没、没什么……”老王妃蓦然不敢看他,往后退了一步,气都短了一截。 顾烟寒听得出她话里有话,但如今当着满院子丫鬟婆子的面,尤其是常雅容还在,她轻轻拉了拉席慕远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问。 席慕远心里涌起一股很怪异的感觉。 顾烟寒吩咐:“颜夏,准备些特产,让侍卫们一道带去辽东送予镇远侯府。” “我不走!”老王妃从自己的惊慌中醒来,连忙道。 席慕远皱眉。 老王妃对上次被强行送走心有余悸:“你们既然不承认我是洛北王妃,你们就没有权利管我在哪里!我在京城有自己的院子!你们不能敢我走!” 嘿,这话还没法反驳,她倒是难得智商上线一回。 顾烟寒悠悠问计数的下人:“还有几板子?” “一十九板。” “王爷,这余下的板子,打谁身上?”顾烟寒问。 席慕远当然不会打自己亲娘:“你看着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顾烟寒装傻。 席慕远蹙眉看向常雅容:“这又是怎么了?”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扫雪简要又机智的回答:“老王妃污蔑王妃,常姑娘便主动承担下杖责。”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问的?”席慕远丢个眼神给扫雪,转身拥着顾烟寒就要往屋里去。 扫雪会意的继续打板子,常雅容哭出声来:“王爷……王爷救我……王爷……我是雅容啊……我为你掉入乌苏里江……啊——乌苏里江的水好冷……真的好冷……” 席慕远的面容逐渐凝重。 顾烟寒挑眉:“你既然这么怀念乌苏里江,要不要我派人再把你沉回去?” 常雅容一窒,连忙看向席慕远。 “这些本王都记着。”席慕远语气冰冷,没有被救后的喜悦与激动。反而眼神幽暗,眸底一片清冷。 常雅容因为疼痛而无法直视他,却让就站在席慕远身旁的顾烟寒微微一愣。 “重麟?”她轻唤出声。 席慕远被她的声音惊醒,王妃喊她重麟的时候,总是让他心里格外惬意。 他的眼眸恢复平常,拥着顾烟寒要回屋去,却再一次被老王妃喊住。 “远哥儿!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生母,是孩子的亲祖母,让我看一眼孩子不为过吧?” 顾烟寒当下就要拒绝,但席慕远同意了:“将暖暖抱来。” 顾烟寒不满的踩了他一脚。 孩子被乳娘抱来,小小的躺在襁褓里,正在努嘴。 顾烟寒轻手轻脚的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愿意给老王妃看。 老王妃愠怒:“哼,我难不成还会害孩子不成?” “您忘记害我的时候了?”顾烟寒反问,眼神戒备无比。 “就看一眼。”席慕远低声哄她,推着她上前。 顾烟寒紧紧抱着孩子不撒手,老王妃伸头看了眼,嘴巴一撇。 她打定主意顾烟寒那死丫头心眼那么坏,决定不会生出来什么好孩子。可那孩子小脸素净不说,就是如今才那么一点点,就已经能看到美人的轮廓! 老王妃眼中的不屑自然躲不过席慕远的眼,见她伸手想要抱孩子,席慕远猛然将顾烟寒护到身后。 老王妃扑了个空,不满:“远哥儿,你这是做什么?我抱一下孩子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席慕远很肯定的道。 老王妃大惊。席慕远是经常忤逆她,但在这种小事上还是第一回! “远哥儿,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的问。 “您不可以抱暖暖。”席慕远强调。他答应了顾烟寒不让老王妃碰孩子。如今满足她看一眼孩子,也不过看在是自己母亲的份上。 老王妃整个人愣在原地,席慕远已经将乳娘将孩子先抱回去。 顾烟寒心里这下开心!见扫雪也停手,心知常雅容刑满,对老王妃道:“您好走不送。常姑娘既然是为您挨罚,那您是不是把她一起带走,给她请个好大夫?” 老王妃眼下哪里还有时间管她。 可原本已经趴在长条凳上装死的常雅容比她反应还要大:“我不走!”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洛北王府,说什么也不能出去!这次若是跟老王妃出去,往后顾烟寒铁定不会让她再进门。 老王妃闻言倒是不满起来。常雅容竟敢这般嫌弃她? 她斜睨了常雅容一眼,冷哼一声:“捧高踩低的狗东西!” 常雅容没来由被她骂了一句,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敢还嘴。 老王妃朝着暖暖离去的背影狠狠瞪了眼,转身走人。 席慕远拥着顾烟寒回屋没多久,琥珀进来通报:“王爷,碎星阁请您过去,说是常姑娘怕是不行了。” “让洛风去。本王又不是大夫。”席慕远抱着女儿头也没回。 要不是当初常雅容说什么摔断了腿,王妃生产在即,他也不会离开!同样的由头能引开他一次,决不能有第二次! 顾烟寒听见碎星阁就不舒服,酸溜溜的道:“不知道我们暖暖以后住哪里呢。” “当然是想住哪里都可以。”席慕远不以为意的将孩子捧起又放下,听见女儿咯咯的笑声,比什么都不开心。 “碎星阁是王府除正院外最好的地方了吧?”顾烟寒假装不在意的又问。 席慕远随口应下,又想到什么,问:“你想让暖暖住那里?那我让她搬走。” “搬去哪里?” “府里随便找个院子就成。”席慕远不在意的道。 顾烟寒的重点却在“府里”。说来说去,洛北王还是不舍得他的老相好走。 “王爷,暖暖给我抱一下。”顾烟寒冷着脸。 席慕远不明所以的递上,顾烟寒接过就不愿再撒手:“王爷可以走了。” “去哪里?”席慕远一头雾水,眼睛还黏在暖暖身上,“王妃你抱过一下,该本王了。” “抱你的相好去!” 话音才落,顾烟寒的身子被席慕远整个抱住:“本王抱到了。” 顾烟寒心里烧着火,可火中又有那么一丝丝的清流涌过,异常复杂。最后只能抱着暖暖不说话,让席慕远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都按王妃说的抱着她了,王妃还想要他怎样? 暖暖的大名最终还是定了下来——席思瞳。 思字代表顾烟寒怀孕期间席慕远对她们母女的思念,瞳字希望将来暖暖能够有高瞻远瞩的目光,不被世俗观念所狭隘。 听到这个意头,顾烟寒挑眉问:“王爷这是要将闺女当儿子养?” “当儿子养又如何?本王的闺女,定不比那些人家的儿子差劲!”洛北王满是自豪与自信。 顾烟寒撇嘴:“我可不要我女儿跟你一样还上战场。” 席慕远宠溺的将抱着暖暖的她拥入怀中:“本王不会的。孩子往后若是性子温婉,那便温婉着养。若是野,本王也不会将她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之下。” 因材施教吗? 顾烟寒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什么都很古板的男子,在对待女儿的教育上能这么开明。 定下名字的当日,席慕远便再一次进宫。郡主的封赏早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将她的大名填在宝册之上。 “等孩子再大些,抱来宫里给朕看看。宫里好久没孩子出生,朕与太后也图个热闹。”皇帝笑道。 席慕远颔首,心里却想着没门。 皇帝望着眼前俊朗的年轻人,再一次发出感慨:“朕还记得你爹刚带你回京的时候,你也是才出生没多久。一点点的小家伙,劲到不小。朕差点都抱不住你。”反而是太子,他当时一抱就哭。 席慕远不语。幼年再多的情谊,也在这些年的试探、防备与下黑手中逐渐消磨干净。 暖暖如今还小,顾烟寒便让她住在正院的暖阁内。同时,她给暖暖单独开了个小库房,将这段时间以来各府送与暖暖的东西全部登记造册,准备将来全部交给女儿。 “王妃,老太君派人送来一片长生富贵锁。”夏至笑眯眯的将锦盒递上。 长生锁做的精致,还可以打开,里面装着一枚从相国寺求来的平安符。 顾烟寒看着欢喜,当即便让人给暖暖戴上。同时想到老王妃。她说是来看孩子,作为暖暖的亲祖母,一点见面礼都没有不说,还用那般厌恶的眼神看暖暖,直让顾烟寒心里发寒。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便是暖暖满月。 顾烟寒身子仍旧亏虚,但女儿的满月宴操办的很好。同时,她发现方氏有管家的天分,便让她帮着一起协理。 方氏大吃一惊,推脱着说不要。 顾烟寒示意她坐下:“你是个聪明人,比府里几个谁都知道分寸。我让你帮忙,并非想要捧杀你。你若能经历这么一两件事,将来再遇上什么,也不会手忙脚乱。” 方氏没有亲眷,往后出府嫁人,若是自己不能在婆家立稳脚跟,没有娘家人的她日子会很难过。但如果经历过大场面,那整个人便能沉着冷静许多。 方氏听得出顾烟寒是真心的,心中第一次对她真正感激起来,连忙道谢,尽心尽力的帮她对账。 卫氏听说此事,也囔着要帮忙。顾烟寒便让她看管杯盏。 第108章 本王只有暖暖一个女儿 暖暖被老太君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周围的贵夫人们看着直说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还有不少人向顾烟寒头去好奇的目光,约摸是都在猜测她死而复生之事。 但却没有人敢当面问及,只是婉转的冲她笑着:“王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都是好日子。如今有了小郡主,小世子想来也快了。” 顾烟寒淡淡笑着。心下却明白生下暖暖后,她的身子亏空实在厉害,这一生恐怕无法再孕。 席慕远在前院,向来不苟言笑的洛北王,如今那张冷峻的面容之上也如春风一般。 齐望岳揶揄道:“重麟,你有了女儿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本王要做一个慈父。” “不是严父吗?”齐望岳好奇的问。 席慕远斜睨他:“本王女儿那么可爱,怎么能凶她?” 齐望岳严重怀疑身旁的洛北王换人了!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男客们三三两两的笑着,还有不少人借机要跟洛北王套近乎。正玩得开心,一道便服映入别人的眼帘,顿时让场面严肃起来。 “臣等见过皇上!”屋内齐刷刷的跪了一圈的人。 皇帝笑眯眯的走进来,径直坐上主位:“都起来吧。” “重麟,父皇特地来看看你的小郡主。”太子站在皇帝身边道。 席慕远心里不乐意:“孩子太小,怕冻着,因而还在暖阁。”他的女儿,凭什么说见就见? “抬顶暖轿,让乳娘抱来便成。”皇帝道。 很快,暖暖便被抱来。 乳娘甫一见这么多贵客,心里便有些发憷,双腿迈不开步子。席慕远上前将孩子接过,这才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欢喜的接过,席慕远僵持一下才松手,眼神却是一眼不眨的盯着皇帝的手,生怕暖暖出什么意外。 皇帝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笑呵呵的哄着暖暖:“和远哥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席慕远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他的女儿不像他,难不成像你? 他的眼神随意瞥过皇帝低垂的眼角,发现那双凤眼与暖暖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一愣,太子的声音又将他惊醒:“重麟可真是好福气,生了个女儿。”暗笑不是儿子。 席慕远冷冷瞥过他:“你连女儿都没有。”语气里炫女儿的优越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太子垂眼看见皇帝怀里那个正眨着黑曜石般眼睛望向自己的孩子,可爱的如同糯米团子,深深的嫉妒了。 “好了,一个两个都是快当爹的人,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皇帝笑着出声打断他们。从小到大,敢这么怼太子的,只有席慕远一个人。 他抱着暖暖,恍然有种抱着自家孙女的感觉。一瞬间,那种含饴弄孙的喜悦从心里涌起,皇帝笑的眉眼弯弯:“汤富贵,把东西拿来。” 太监们抬着一口大木箱进来,里头竟然是一颗足足有成人小腿高的玉石原料!这东西尚未打磨,但已经能看出来是水头极好,是上等的帝王绿。 “等孩子大了,找个顶好的玉匠,给她做些东西。顺着咱们小思瞳的心思做,远哥儿你可不能擅自做主。”皇帝佯装严肃的训斥。 席慕远自是答应:“多谢皇上。”语气很真诚。 皇上抱着暖暖在逗她,忽然传来“噗嗤”一声。 众人都好奇的望向四周,只有席慕远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然而他并没有出声。 皇帝还抱着暖暖,但是却不自觉的皱眉:“什么味道?” “暖暖拉了。”席慕远面色如常,内心却在赞赏暖暖干得漂亮!不能就往他一个人身上拉! 皇帝哭笑不得,连忙将孩子抱开。 席慕远接过递给乳娘,瞧着皇帝那懊糟的模样,那叫一个心情愉快。 内院之中,皇后早就望眼欲穿。孩子换好尿片被抱来,皇后见了也是笑的眉开眼笑,首饰金银和绸缎赏一大堆。 她抱着孩子,心里暖贴。可比见到顾静怡那烦心的玩意儿要开心的多。 帝后知道自己在,其余人拘谨。过了一回抱孩子的瘾,两人便早早的回宫。 席慕远与顾烟寒都好清静,洛北王府的下人并不算多。今日所有人都有活要干,就只剩下琥珀带着两个小丫头看守正院。 琥珀带着小丫头在抱厦取暖,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侍卫看不见的墙边上爬窗而入。 诗诗打量着她从未来过的正院内屋,一眼便看到顾烟寒妆奁旁的大红樟木箱。 她用随身带来的石头将锁片砸坏,翻出里面由金黄色布块包裹着的宝册和金印,眼中闪过一道嫉恨。 她将宝册狠狠的往地上一丢,跳下去踩在宝册上蹬个不停,眼神愈发恶毒:“让你当郡主!撕了这个看你还怎么当郡主!哼!” 她越说越生气,拿起石头就狠狠的砸金印。忽然,外面传来动静:“颜夏姐姐怎么回来了?” “来给王妃拿件大氅。”颜夏说着进屋,刚取下顾烟寒猩红色的大氅,忽然瞧见原本被收好的郡主宝册被撕的不成样丢在地上。 她大惊,连忙戒备的在周围找了一圈,就看到帷幔之下有着一双巴掌大的小绣鞋。 她慢慢走上前去,那双小绣鞋不安的往里面退去。颜夏猛地将帘子掀起,诗诗惊恐的面容顿时映入她的眼帘。 同时,什么东西猛然落地。 “颜、颜夏姐姐……”诗诗勉强挤出一个笑意。 颜夏捡起那落地的一小枚金印,顿时怒从心起。可诗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她作为奴婢不能冲她发火,又强忍住,问道:“这是郡主的金印,一次没用过,怎么成了这样?” 诗诗不安的来回看着。 颜夏一手抱着大氅,一手望着金印满是心疼。 忽然,诗诗竟然用头大力的撞开她,随后飞一般往外跑去。 “你站住!停下!你要去哪里?”颜夏想要去追,但肚子实在是被诗诗撞得太疼,追了两步只能停下来,叫个小丫鬟将大氅送去给顾烟寒。 席慕远今日心情不错,正在前院与太子等男客饮酒。忽然,背后有人拉了他一下。 王府之内,唯有顾烟寒敢对他这般。可顾烟寒没那么矮,席慕远不由得好奇的回头,就见诗诗红着一双眼:“爹爹……” 这两个字一出,在座诸人纷纷露出谈及的神色。 秦少安适时的出声问道:“这就是王爷那位裨将之女?” “嗯。”席慕远应声,回头对诗诗道,“有什么事先去找王妃。” “王爷就是心善,一直将同袍之女收养在府。”秦少安轻飘飘的两句,将诗诗的身份说清楚,将她与洛北王府摘干净。 诗诗心中却是无比恼恨秦少安当场说穿她的身世,却不敢瞪他,只能眼泪汪汪的望着席慕远:“爹爹……王妃让颜夏姐姐打我……” 她的话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能够让附近好几人都听到。 太子第一个放下酒杯:“王妃让人打你?”他一问,所有人都听到了。 秦少安面色不善:“太子,烟儿妹妹绝不是那种人。” 太子甩锅:“又不是我说的。重麟义女说的。” 所有人再一次看向席慕远。 诗诗伸出双手来,小小的手臂之上,尽是一道道的血痕,像是被谁抓过一般。 席慕远望过那些伤,脸色顿时很难看:“诗诗并非本王义女,只是暂时寄养在王府。王妃也绝不是那般人。几位暂且喝着,本王去去就来。” 他沉着脸转身,正要迈步而走,顾烟寒披着大氅的身影从屋外走来。 “王爷,既然诗诗告状到这里来,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将事情理清楚。也免得让别人觉得我心毒。” 席慕远略一思忖,同意。 只是这里酒气重,便将地方挪到花厅。 诗诗垂泪站在花厅中央哽咽,好一个被嫡母虐待的庶女模样。 顾烟寒与席慕远一人占一个主座,连太子都只能坐在下首。 “颜夏,说说你回正院看到了什么。”顾烟寒吩咐。 颜夏当下便将所见全部说出,同时将被撕毁的郡主宝册和金印拿出。 众人脸色各异。 太子原本就跟席慕远不对付,这会儿做了下首更是不开心,当下便道:“本宫不信一个小小孩童也能做出这般事。宝册与金印皆是御赐,损毁是大罪,怎么能推一个小孩子来顶罪?” “太子所言甚是。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实,我又能怎么办?”顾烟寒反问。 太子冷哼一声:“重麟你怎么看?” “本王信王妃。”席慕远面色冷峻,话一出口,令诗诗一震。 “爹爹……”她哽咽着再一次喊出声,有意无意给席慕远展示着伤口。 顾烟寒轻轻抿了口茶,问:“既然你说我让颜夏打你,那你就说说原因和事情的经过。” 诗诗满眼胆怯:“王、王妃不小心弄坏了宝册和金印……我正好路过……王妃便想让我顶罪……我不同意……然后王妃就打了我……嘤嘤嘤……” “那我为什么要弄坏宝册和金印?”顾烟寒又问。 “我、我不知道……” 顾烟寒再一次觉得这孩子的可怕。如今仍旧是个孩子就有这般心境,往后长大了,恐怕很容易就能将周围人玩弄于鼓掌。而且,她还分不清好歹。贪心不足,不知感恩。 但凡是能踩席慕远一脚的事,太子都非常热衷:“王妃就说吧,此事你如何承担。” “我才是受害者,太子要我承担什么?”顾烟寒没好气的问。 “就算不是你做的,保管不力总是你的错吧?”太子挑眉问。 “锁都被人撬了,我能怎么办?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更何况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太子被顾烟寒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诗诗又一次呜咽:“爹爹……” 席慕远望向她,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泛起厌烦:“自己抓出来的伤,以为本王看不出么?” 诗诗一窒。 众人也皆是一愣。 太子幽幽道:“重麟,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对自己下这么狠得手?你别冤枉人家。” “本王也想知道,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对自己这般狠心。”席慕远的眼神从诗诗身上挪开,“太子若是不信,去刑部或大理寺找个仵作来一验便知。” 当即便有宾客出来做和事佬:“今日是小郡主满月,请仵作来未免不吉利。依下官看,此事是洛北王家事,还是王爷处理吧。” 立刻有人附和:“张大人所言甚是。” 席慕远看向顾烟寒,见她没有反对的神色,抬眼看向在场诸人:“大理寺寺卿和刑部尚书今日都在,你们各找一个仵作来验伤。本王的女儿,这点晦气不算什么,镇得住。” 顾烟寒也是同样的想法。这件事动不了她的根本,但今日王府内外都是贵人,若是不彻底弄清楚,此事一定会变本加厉的传扬出去。 非但她的名誉受损,还会连累席慕远与暖暖一同背黑锅。 诗诗跪在花厅中央瑟瑟发抖,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席慕远看她的眼神也会这么冷。 她记得娘亲说过,她要是王爷的女儿就好了。要是王爷的女儿,王爷绝不会任由她们住在那个破败的小村庄里,一定会把她们接回王府,每天都吃山珍海味,每日都穿绫罗绸缎。 娘又说,可恨她早早被她那个死鬼爹骗了身子。不然这会儿铁定能入王爷的眼。要是能进王府,哪怕只做一个妾室,生活都富得流油。 娘还说,哪怕只是个妾,只要她那个时候再从她肚子里爬出去,那也是王府的千金。以后,说不定也能是个郡主!还能嫁给皇子、嫁给世子!做皇妃!世子妃! 在娘死之前,她从未见过洛北王。可娘死的那一天,洛北王来了。王爷让人安葬她娘,带她回京。 诗诗那个时候想,她终于可以进王府、可以做王爷的女儿、可以当郡主了! 可王爷将她安置在农庄。 王爷的脸很冷,诗诗不敢在他面前要东西。于是,她开始装病,让庄头去通知王爷。 王爷得知真的会来看她,诗诗就病得多了。但有时王爷也会厌倦,诗诗就会自己找个小山头滚下去。伤的重了,王爷就又会来看她。 可是,王爷始终不说要带她回王府。 诗诗便开始叫他爹爹。即使被纠正,她就仗着自己年纪小装作听不懂。 一开始是王爷爹爹,等叫的时间长了,就省去前面两个字。她想,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真的成为王爷的女儿。 可是忽然的一天,王爷娶亲了,就连庄上都喜气洋洋的挂上红灯笼。 听庄妇们午后嗑瓜子闲谈,诗诗终于意识到新进门的王妃生的孩子,才是王爷名正言顺的孩子。往后,那些孩子会成为洛北王的世子、郡主。 诗诗不甘心。她去捅了马蜂窝,故意让马蜂蜇到自己。王爷没有来,王妃来了。 诗诗一直觉得自己亲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可见到王妃的那一瞬间,诗诗发现亲娘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美得让人嫉妒。 王妃帮她治伤,可诗诗心里并没有感激。要是伤好了,王爷还怎么来看她? 王爷来了,王妃走了。诗诗很高兴,可随后王爷就丢下她去追王妃。 诗诗借这个机会求庄头带她去王府,并且如愿入住王府。生活越来越好,她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王爷喜欢王妃,她就学着王妃的样子,这样王爷就早晚会喜欢她。 她想要王妃永远也生不出孩子!可如今,暖暖的出生给了她重击。所有人都围着暖暖转,小郡主小郡主喊个不停,听得她刺耳无比。 明明她才应该是郡主的!是暖暖抢了她的郡主! 她越想越气恼,就趁着没人注意翻窗溜进正院,毁掉了暖暖的金印宝册。 仵作很快便到。 诗诗藏起手不敢让人看,冲着席慕远大哭:“爹爹……爹爹……有了妹妹就不要诗诗了吗……呜呜……” “你本就不是王爷亲生,连义女都不是,有什么要不要?你身上穿着不比暖暖差,还不是你贪心不足!”秦雨涵坐在另一端冷冷的道。 诗诗不管,只顾哭。 顾烟寒不动声色。 席慕远的脸色愈发的差:“你若不想让仵作验,便自己说。” 诗诗不听,哭的愈发大声:“爹爹是王爷……爹爹要护着王妃……他们、他们肯定都听爹爹的……” 这般赤裸裸的污蔑让席慕远的脸色更加难看。 顾烟寒放下茶盏,神情蓦然的问:“你知道为什么王爷能发现你伤口作假吗?” 诗诗哭声一顿,随即立刻道:“还不是因为爹爹想要护着王妃……” “这是其一,因为王爷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其二,你看看你的手和颜夏的手。” 颜夏会意的伸出手来。 “颜夏的手掌比你的手要大得多,即使是我让她打得你,指甲抓出的血痕缝隙会比你身上的大。而且,你指甲缝隙里的皮肉血还没有处理干净。” 诗诗一惊,慌忙的就要藏起自己的手。夏至早有准备,一把揪住她,与颜夏合力将诗诗的手举起。 顾烟寒前一段时间爱留指甲做丹蔻,诗诗便学她留长指甲染色。如今她左手无名指染了杏黄色丹蔻的指甲断了半截,指甲截面上满是尚未干透的血。其余的指甲缝里,都留着一层血色,皮屑更多。 反观颜夏,手上干干净净,哪有半丝刚刚做过那些事的痕迹。 宾客们面色各异。他们大多都见识过人心险恶,换个成人这样做,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可如今居然是一个小孩子…… 顾烟寒再一次端起她手边的红枣茶抿了一口,问诗诗:“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诗诗错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席慕远斜睨太子:“太子认为此事当如何?” 太子这会儿只感觉自己的脸都是被打肿的,闷闷不乐的道:“重麟,你的家事你看着办!不过,”话锋一转,“这孩子打小养在王府,出了这样的事,王府也有教养不当之责。” 煮酒听不下去,连忙出声:“诗诗从小跟着她亲娘过活。她亲娘死后,王爷可怜她,才将她带回京养在庄上。后来王妃进府,诗诗才住进王府。” “一个好好的孩子,进王府后就成了这样,王妃怎么教的孩子?”太子又问。 要不说这个男人薄情。一年前还说要求娶顾烟寒,这会儿就恨不得将顾烟寒碾到泥里去。 顾烟寒不咸不淡的反问:“太子怎么就知道诗诗进王府前的模样?” 太子一愣,与他同来的齐芷芊道:“那为什么进王府前,没听说过这种事?” “王爷的庄子,齐侧妃知道的倒是多。”顾烟寒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将齐芷芊噎死。 太子心中责怪她多嘴,齐芷芊还想说什么,被齐望岳用眼神打断。他觉得自己跟席慕远那点兄弟情义,快被他这个妹妹作完了。 没人给太子递台阶,太子只能自己抽身:“既然如此,还是重麟你自己看着办吧。” 席慕远这会儿也不高兴了:“太子对这件事这么关心,本王若是自己处理,太子又要说本王武断。还是听听太子的想法。” 太子知道席慕远给他难堪,心一横,索性继续给席慕远添堵:“不过是个小孩子,往后好好教就是了。此事以本宫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过去算了。往后留在王府,请个先生好好教她。” 席慕远面无表情:“来人,将诗诗送回庄上。” 诗诗惊呼:“爹爹——” “本王只有暖暖一个女儿。”席慕远满身寒意的站起身,“当众诬陷王妃,你可知是什么罪?本王念你年幼,念你爹为国捐躯、战死沙场,饶你一命。往后在庄上好自为之。” 太子打量着顾烟寒,女子眼底一片冰冷。岁月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让她愈发盛气凌人。 “说来,洛北王妃死而复生之事实在让本宫好奇的紧。不知道死了之后,是什么感觉呢?”太子问顾烟寒。 第109章 叫哀家一声皇祖母 “我约摸是没死透,说不出感觉。”顾烟寒淡淡道。 “父皇可是连追封都写好了,王妃没死却上报已死,难道就不怕欺君之罪吗?”太子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席慕远面不改色:“本王从未上报王妃已死,谁禀告的皇上谁欺君。” 太子脸色微变。是他禀告的! 他连忙转移话题:“不过,明明连神医师徒都诊治出来已死,王妃怎么活过来的?” “大概是误诊吧。”顾烟寒道。 洛风配合的点头:“我们师徒是庸医。” 太子被他们一唱一和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可那么多人在,怎么就没一个发现王妃还活着?得亏发现的早,如若不然,王妃还不得被活埋了?” 顾烟寒不跟他对着干了:“那大概是我外祖母那口棺材风水好吧。太子认定我是死而复生,那我也只能是死而复生。我这个死人与旁的死人唯一的区别,只在棺材不同。太子若是喜欢,我便去求了祖母,将她那口棺材送予你。” 席慕远忍笑。年纪轻轻的送棺材,这不是咒人家死么?也只有他的小王妃做得出这种事! 太子一张脸阴的能滴出水。 秦少安连忙出来打圆场:“事情解决了,咱们酒还没喝完呢!去喝酒!” 齐望岳连忙附和,几个要好的贵公子纷纷起哄,三三两两往前院而去。 诗诗被带走,席慕远送顾烟寒回去。宝册与金印被毁之事很快添油加醋的传入皇帝耳中,同一时间到达的还有席慕远的陈情书。 皇帝心里不舒服,但也不能怪罪,只能吩咐内府将损毁的东西收回,再重新定制一套新的送去。 顾烟寒将府里所有的锁都换成了精铁锁,看以后还有谁敢砸。 因为帝后的到来,小郡主的身价水涨船高。顾烟寒为她单独准备的小库房过完满月就装了不少东西,顾烟寒深切的觉得她女儿以后会有很多个藏宝库。 席慕远不以为意:“这不是很正常么?本王去漠北之前,就有五个库房了。你没有吗?” 顾烟寒摇头:“你也知道原来的顾烟寒性格懦弱,别人送来的东西大多都被钱姨娘母女瓜分了去,哪有什么库房。”就是有,也是她穿越而来之后帮她抢回来的。 “那你自己呢?在那个世界?”席慕远问。 顾烟寒一笑:“我是有不少东西,不过平时都不怎么敢收,因为有时候里面会有窃听器和针孔摄影机。” “那是什么?”席慕远一头雾水。 顾烟寒简要给他解释一番,席慕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忙问:“你会做吗?” 顾烟寒摇头。 席慕远摸着下巴,蓦然紧紧抱住顾烟寒:“烟儿,你该不会是神仙吧?” 顾烟寒一笑:“你胡想什么呢?” “不是么?那为什么珠子那么大小一个,就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听到这里的动静?” “那是科技。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后的产物。就像打仗时用的火药,你若是在几千年前用,那些原始人也会觉得你是神明。”顾烟寒耐心的给他解释。 不是就好。不然丢下他和暖暖一个回天上去,席慕远又会疯掉的。 诗诗第二日就要被送走,卫有妆却连夜闹出大动静——她丢了一只银簪子,在诗诗那里找到。 顾烟寒已经爬上床歇息,懒得起身,便让第二日再看。 一大早,卫有妆就来哭诉:“王妃,那簪子不算贵重,但却是奴婢娘死前留给奴婢的遗物。家里穷,奴婢娘出嫁时的嫁妆就只有那根银簪。” 说到伤心处,她哽咽的愈发大声,“奴婢爹喝酒好赌,败完了所有的家当,最后把奴婢卖掉……可这些年奴婢无论遇上什么,从来没有动过那根簪子的念头!可却被那小蹄子偷了去!幸亏奴婢发现的早,不如被她带到庄上,可就找不回来了!” 银簪被夏至呈上来,做工很粗糙,分量也不足,的确像是穷苦人家的东西。 顾烟寒又叫来诗诗:“这根银簪是在你屋里查出来的,你怎么说?”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诗诗缩着脖子道。 卫有妆一听就火了:“放屁!那是我娘的!” “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我娘留给我的一根簪子……王妃和卫姨娘也不让我带走吗……”诗诗又一次哽咽起来。 顾烟寒听得头疼:“别哭了,王爷不在。” 诗诗一怔。 卫有妆是真伤心,也不顾席慕远在不在,就站一边抹着眼泪。 顾烟寒问她:“簪子丢了多久?” “奴婢不知道……王妃也看得出这簪子简陋,奴婢怕给王爷王妃丢脸,一直都没有戴过。只有隔段时间就会拿出来看一看。昨日没有找着,就想到上次诗诗来找奴婢时,奴婢正在试戴。她看着奴婢将银簪锁进了鲁班锁妆奁里,有可能记下开锁方式……” 精巧的鲁班锁有些像后世的密码锁,但并没有那么严格,一般是给闺阁女子用来解闷玩耍的东西。 卫有妆虽然不算有钱,但王府从未苛待过她。几年下来,她也小有积蓄。银簪不算珍贵,放在鲁班锁里也有可能。 “那是我娘的……不是你的……”诗诗不甘心的道,“你自己丢了东西,不去问你身边的丫鬟,为什么非要怀疑我?” “因为我其余的金银都在,就丢了这东西!我身边的丫鬟若是要偷,肯定会偷在另一个盒子里的首饰!这些丫头都是王府调教出来的,这样的银簪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 诗诗被卫有妆大声的反驳吓得一窒,继而又低声道:“真的是我娘……呜呜……” 她再一次哭泣起来,那真诚又伤心的模样,倒是让顾烟寒迟疑了。 “你们来说说这簪子的特点。”顾烟寒问。 卫有妆忙道:“我先说!簪子上有竹叶!螺旋纹!顶上还有点瑕疵,是被我小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顾烟寒又看向诗诗:“你呢?” “诗诗不记得了……诗诗不懂那些……诗诗年纪小……而且,卫姨娘昨晚已经拿着簪子看了一晚上,记得清楚也没什么……”她呜咽着道。 顾烟寒越发的发现诗诗是个人才。都说慧极必伤,顾烟寒道觉得早慧的孩子过得更不容易。可如今诗诗的聪明都用在了歪处,令她更是头疼。 “你说是你娘的遗物,有什么证据?”顾烟寒问。 诗诗撇嘴:“是我娘就是我娘的……” 顾烟寒将簪子递给卫有妆:“拿去吧,往后收好了。” 卫有妆大喜:“谢谢王妃!” 诗诗不服气:“王妃……” “你想说我偏心是不是?”顾烟寒问。 诗诗不敢应声。 “这么一根银簪,若不是你卫姨娘的,她不会这般。”顾烟寒知道卫有妆贪财,也知道她喜欢眼红别人的东西。但是,更知道卫有妆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人。 这么一根戴出去都跌份的银簪,以卫有妆如今洛北王侍妾的身份,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巧取豪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东西的确是她的。 见诗诗仍旧是不服气,顾烟寒让夏至拿来一盒子东西递到她面前:“你这里什么吗?”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金银首饰。每样都说不上很贵重,但绝对比卫有妆那跟簪子值钱。 诗诗不明白顾烟寒的用意,摇了摇头。 “这些是你亲娘当初典当的首饰。王爷后来派人赎回,打算等你长大后一道交与你。因为与玉佩不是同时期赎回,所以没有放在一起。今日你走,我本是想将这些东西给你。” “谢谢王妃。”诗诗口中弄感谢,眼神却还是不断瞥过卫有妆手上的银簪。她如今争得不是那根银簪,而是那口气! 顾烟寒见她还不死心,心中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娘是什么人?知不知道她的首饰最低也是什么标准?” 诗诗一震,她隐约记得自己亲娘是做皮肉生意的,而且原本还是头牌…… 她一颤,惊恐的望着顾烟寒,怎么也不希望她说出来。 顾烟寒向来不怯于给人难看,但诗诗到底占了年纪小的优势,让顾烟寒没忍心辣手摧花:“你自己清楚。我与王爷对你怎么样,你也清楚。上次我就跟你说过,做人最重要的是磊落。这件事,出了这个门是谁也不准再提。你早些去庄上吧。” 话音刚落,颜夏进来会回禀:“王妃,大雪封路,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走不了。” “那诗诗先回去,等路好之后再走。褚妈妈,你带两个人去照顾她。”顾烟寒吩咐。所谓照顾其实是监视,免得诗诗在做什么惊天大案来。 褚妈妈带诗诗走,顾烟寒单独将方氏和卫有妆留了下来。 “你们可还有亲眷能投奔?”顾烟寒问。 两人一愣。 卫有妆还没反应过来,方氏惊愕的问:“王、王妃是要赶我们走?” “是不想误了你们。”顾烟寒,“你们进府比我早,王爷待你们如何,你们比我更清楚。如今你们年纪不小,若是再在府里,也不过是虚耗青春。早些出府,还能有个别的奔头。” “这、这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王妃您……”卫有妆惊讶的舌头都在打架。 “是王爷的意思。只是他前些年都征战在外,无暇顾及。府中大小事务全由老王妃做主,才耽误了你们。如今我身子好转,也该为你们打算起来。若是有亲眷可以投奔,年后拿了放妾书就能走。若是没有,也可单独找一个院子出去过活。王爷与我会给你们各一份嫁妆,足够你们吃穿无忧。” 卫有妆大事没有主意,只能看向方氏。 方氏惊讶过后,很快应下:“多谢王妃。奴婢当年来王府,不过是为求王爷救命,阴差阳错成了王爷的妾室。这些年来,王爷与王妃待我们姐妹的好,我们心里都知道。” 顾烟寒就知道她是个识趣的人,又看向卫有妆:“你呢?” “王妃,奴婢知道您是为奴婢好。可奴婢……奴婢……奴婢出去了不知道该怎么过活……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奴婢没有亲人可以投奔……”卫有妆刚好些的眼眶这下又要红起来。 “我记得你会弹琴,可以去乐坊应征个琴师,教些徒弟。就算不出去做事,只要不去滥赌,王府给你的东西足够你生活。” 卫有妆还愣愣的。 顾烟寒从袖间拿出来三份文书:“这是你们俩的放妾书。这一份,是你的卖身契。”她递给卫有妆,“拿去烧了吧。” “谢谢王妃!”卫有妆大喜,连忙接过,仔仔细细的看过,见的确无误,当即丢入身后不远处的暖炉里烧掉。 “若是不愿意走,往后恐怕也不能留在王府,要调去别院或庄上。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人苛待你们。若是那里的奴才不懂事,你们随时可以回来找我做主。”顾烟寒又道。 方氏飞快的掂量过,当下垂眼:“奴婢愿意拿了放妾书离开。” 卫有妆原本还对席慕远抱有点幻想,可是又对顾烟寒的手段发憷。如今见方氏愿意走,她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跟着道:“那奴婢……也走吧……” 顾烟寒示意夏至去内室将两只锦盒分别交与她们:“里面是京城两幢院子、一块沙地、一块林地和一块旱田的地契。还有三千两银票和几样首饰。你们两个都是这些东西。” 这样的东西,就是大户人家嫁庶女都够了。 方氏与卫氏皆是大喜。尤其是那几块地,只要好好经营,足够让他们衣食无忧! “你们年后走,年前可以去京城的两幢院子看看。身边的奴才若是愿意跟你们走,来我这里拿了卖身契也可以一道去。” 顾烟寒沉声嘱咐,“单身女子在外不易,尤其是钱财容易招人眼红。我给了你们什么,你们最好捂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要多说。要记得祸从口出。” “奴婢晓得!”两人欢欢喜喜的到过谢离开。 顾烟寒长长的松了口气,倒在椅子上颓然一笑。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些富豪千金,问那些来跟自己抢男人的女人:说吧,多少钱你才愿意离开我丈夫? 颜夏给她轻轻按着太阳穴:“王妃也是太好心了,居然给她们那么多东西。” 顾烟寒一笑:“都不容易。这些对我来说九牛一毛,对于她们来说却是吃饭救命的东西。” 方氏原不过是为避免被舅舅卖掉的命运才逃来王府。而卫有妆从小就被卖去调教做瘦马,辗转进了王府。 若是有的选,谁不想当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这世界苦命的人太多,顾烟寒帮不了太多。方氏与卫氏没怎么得罪过她,她也犯不着逼死她们。能帮一个是一个。 雪下了一天才停,眼看天色向晚,所有人都以为诗诗今日走不成,顾烟寒却吩咐连夜赶路。 夜长梦多啊! 确认诗诗已经登上马车离开,顾烟寒这才回屋去抱暖暖,小家伙正在吐口水玩。 “也不嫌脏。”顾烟寒嘴上嫌弃,却宠溺的接过夏至递来的毛巾帮暖暖将口水擦去。 暖暖哼哼两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满顾烟寒将她的口水擦去。 顾烟寒在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轻轻啄了一口。这孩子一个月养下来,粉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一双眼睛更是灵动,一点也没有刚出生时又黑又瘦的模样。 席慕远回来看见顾烟寒在逗孩子,笑着上前。暖暖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他,咿咿呀呀的再次发出声音。 席慕远欢喜的抱起她:“想爹了?” 暖暖哼哼两声,席慕远自动带入她是回答“想”。 他抱着孩子哄了会儿,见顾烟寒在照镜子,道:“王妃很美了,不用照。” “我在照暖暖像不像我呢!眼睛是像你,但脸型像我!鹅蛋脸!” 她说的肯定,席慕远自然也不好反驳,还本着宠妻原则附和道:“女儿当然像你一样漂亮,刚出生就像你。” 顾烟寒想起暖暖刚出生时的模样,脸一拉:“刚出生的时候像你!你才那么丑呢!” 席慕远这才想起顾烟寒刚生完孩子时那失望的快哭出来的神色与死去的那几天,见她如今活蹦乱跳的跟他抬杠,心间欢喜:“好,像本王还不成?王妃美若天仙,明艳不可方物。” “这还差不多。”顾烟寒满足了。同时觉得席慕远最近嘴贫了不少。 夫妻俩有说有笑,颜夏忽然来报:“王爷王妃!宫里来人,说太后怕是要不行了……要见您二位和小郡主!” 顾烟寒一惊。太后手上人命不少,但总是对她笑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顾烟寒对她印象还不错,怎么忽然就…… 席慕远已经吩咐:“我们就去。” “宫里的贵人说不用更衣,便服即可。”颜夏又道。 这么着急,恐怕是真的要去了…… 顾烟寒连忙让人将暖暖包裹的严严实实,和席慕远一起进宫。 深宫内很安静,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犯错,免得触霉太后头。顾烟寒低声问:“太后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 “入冬前身子就一直不好,只是你当时怀孕一直不方便进宫才不知道。洛风来诊治过几回,也说时日无多。本以为她就算熬不过这一冬,也总该能等到年夜饭。”席慕远眼神低落。太后对他很好,看得出他心里难受。 两人很快就到千禧宫,里面妃嫔跪了一地。 太后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帝后、安宁长公主与太子等人就在边上侍疾。 “母后!远哥儿来了!”皇帝连忙道。 望见席慕远,太后扯出一道虚弱的笑:“暖暖……” 顾烟寒连忙将孩子抱上去:“太后,这是暖暖。” 太后望着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的暖暖,灰暗的眼中流过一道暖意:“像……像皇帝小时候……” 在场之人都以为她是说胡话,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洛北王府这些年不止迎娶一位长公主,与皇室沾亲带故,像也不足为奇。 她的眼神望向一处,贴身嬷嬷会意的从一旁取来一只紫金色木盒:“这是太后给小郡主的见面礼。” 席慕远接过:“谢太后。” “叫哀家一声皇祖母吧……” 席慕远一怔。 “哀家的皇长孙……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就当是替他叫的……这些年,哀家时常在想……若是那孩子也在,宫里想必也会热闹许多……”此刻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只想要儿孙绕膝的热闹。 皇后眼中泪光闪闪:“母后放心,儿媳一定将那孩子找回来!” “他是你的生的……你说这话……哀家信……远哥儿…哀家从小就说你是个有出息的……你是真有出息啊……真希望哀家那从未见过的皇长孙也像你一般出息……” 鬼使神差的,席慕远应声:“他会的。” 太后眼中流露出一抹欣慰,同时愈发的期待。 皇帝叹息:“你就叫吧,就这点心愿了。” 席慕远迟疑些许,开口:“皇祖母。” “诶……”太后心满意足的应了一声,又看向顾烟寒。 顾烟寒对她这般风烛残年的模样由衷的感到难过:“皇祖母……” “乖……” “皇后……皇长孙若是能找回……让他来给我上三炷香……” 皇后痛哭失声:“母后……” 太后又看向皇帝:“哀家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埋怨哀家没让你娶秦子鱼……那孩子也是个好的……可真娶了,你保不住她……你又该多难过?” 皇帝一颤。 “安宁……”太后又看向长公主,“往后……一定要为两个孩子找一门好亲事……家世是其次……贵在人品……” “女儿知道……母后……”长公主泣不成声。 秦雨涵低声呜咽,秦少安的眼眶也是通红:“外祖母……” 太后又一次看向嬷嬷,嬷嬷将另一只锦盒递给太子:“这是太后给太子妃肚子里为出生的小郡王的见面礼。” “多谢祖母。”原本还有些埋怨太后偏心的太子,这会儿心里平衡了。 秦少安和秦雨涵也各自拿到了给往后嫡子的礼物。 太后再一次望向席慕远,望着他与皇帝年轻时越发相似的面容,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色。 第110章 暖暖受伤 可她没有时间了,最后看了眼暖暖,心里总是将这孩子看成自己的玄孙女。 真好…… 她这一生,手上算不得干净,却也不至于污浊的连自己的玄孙都抱不得。 她伸出手去,想要去抱暖暖。顾烟寒还没来得靠近,那只骨瘦如柴的手猛然落下。 太后——薨了—— 宫里哭声一片,各处都是白绸。顾烟寒给太后尽了一份心,席慕远请命让她和暖暖先回去。 皇帝虽在悲痛之中,但对太后之事也早有准备。知道顾烟寒身子并不好,当下同意,却留席慕远在宫内继续服孝。 他从小被太后当做亲孙教养,与太子一道服丧倒也没有人说什么。 席慕远也没有怨言,尽心尽力为太后守灵三天。 因为太后新丧,举国哀悼,所有歌舞声乐都被严禁。就连过年,都寡淡很多。 顾烟寒一早受了各处下人们的磕头,发了过年红包,便让人散了。 宫中晚间还有宫宴,皇帝也没兴致,众人说了会儿话,也早早的散了。 回去的路上,席慕远将顾烟寒带到相国寺。望着被单独供奉在上面的两个灵位,顾烟寒忽然泪流满面。 那是她父母的灵位…… 怪不得席慕远上次好好的问她后世的父母叫什么名字,还非要她写下来,原来是这样…… “给岳父岳母上香吧。”席慕远递来三柱清香。 “谢谢……”顾烟寒感激的接过,拜过之后将香烛插上。 “本王让住持做法事超度。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有这份心,就令顾烟寒很感动:“谢谢……” “你是本王王妃。”做什么都是他应该的。 上过供奉,两人才回府。 暖暖早早的与乳娘一道睡下,顾烟寒进去看了眼,小家伙半握着小拳头,鼻翼一翕一合,睡的那叫一个熟。 顾烟寒忍不住又是波了一口,这才回内室。 席慕远早早的洗漱完等着她,顾烟寒刚回来就被他抱起丢到床上。 “我还没沐浴!” “反正一会儿也要洗。”席慕远吻上她。他可已经好久没同王妃亲热过!仔细一算,都快一年了!正常男人能忍到他这个份上的没几个! 衣裳很快被除去,席慕远正要大展雄风,外头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王爷,常姑娘请您过去。”是碎星阁的丫鬟。 席慕远怒斥:“滚!” 丫鬟被吓坏,连忙逃走。 席慕远正要继续,顾烟寒一个翻身将他再一次踹了下去。 “烟儿!” “你也滚!” 席慕远不听,试图上床,结果再一次被顾烟寒踢下床。 洛北王一脸懵逼,他又做错什么了? 顾烟寒去洗澡,夏至为她擦背。顾烟寒问:“门口是谁在当值?” “是琥珀。” “转告她,规矩就是规矩,谁让她自作主张?” 夏至脸色一白:“琥珀她绝对不敢收碎星阁的贿赂……”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我不需要她这样的擅自做主!”顾烟寒难得对身边人动怒,“你告诉她,若是再这般自作主张放不是正院的人进来,就早些出去。” “是……” 站在净室门口偷听的席慕远这下放了心。王妃因为刚刚之事被打搅,也是很不开心嘛!原来不是生他的气啊! 他回到床上躺着,心不在焉的找了本书,连拿反了都没注意到。 顾烟寒沐浴完出来就见他这副明明想吃热豆腐还怕烫,非要装成正人君子的模样。 “王爷,你东西掉了。” 席慕远一愣:“什么?” “自己下床看。” 席慕远好奇的下床,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啊。” 顾烟寒趁机上床,将烟黛罗帐一拉:“满地的节操你没看见吗?” 席慕远哪里懂这种东西,见顾烟寒上床自己也要上去。顾烟寒一脚踹过去,被他握住:“王妃,本王平时让着你,不代表真的赢不了你。” 听他得意洋洋的语气,顾烟寒就气不打一处来:“碎星阁找你。” “本王不去。”碎星阁里的又不是他的王妃,凭什么要他随叫随到! 顾烟寒冷哼:“我生暖暖的时候,你怎么去的那么快?” 说起这个,席慕远气短:“本王不是没想到你要生么……”顾烟寒要是当时说要生,常雅容是死是活他才不会在意! 他隔着罗帐要吻顾烟寒,被顾烟寒一大脚丫子凑上去,被席慕远再一次捉住。 “你也不嫌臭!” “王妃的,香的。”洛北王厚颜无耻。 顾烟寒倒是倏然被他逗笑了。 席慕远趁机摸进来,刚抱住顾烟寒,外头再一次传来敲门声:“王、王爷……碎星阁的人又来了……” 顾烟寒听见这三个字就火大,当下又把席慕远踢下床。 席慕远满腔怒意自然不能对着顾烟寒发,冲门口怒道:“去告诉常雅容,王府爱住住,不住滚!少来烦本王!” 他又一次要上床,这回顾烟寒说什么也不同意。 洛北王很无辜:“烟儿?你气什么?本王不是没走么!” “我睡的好好的,来个女人找你,我不生气还得高兴?”顾烟寒反问。 “可本王没去啊……”所以关他什么事? “可我就是生气!” 洛北王第一次在自己家里睡美人榻。半夜顾烟寒心疼他,怕他冻着,又丢一床被子过去。 席慕远装睡,顾烟寒只能给他盖被子。席慕远趁机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他就知道王妃心里还是有他的! 席慕远压在她身上:“担心本王?” 顾烟寒一个大白眼。 席慕远成竹在胸:“你就不要口是心非了。” “哼。” “暖暖都有了,王妃就不要再闹了。嗯?”席慕远的手不安分的探入顾烟寒的衣襟。 正要做些什么,顾烟寒连打两个喷嚏,他又连忙收回手,将顾烟寒用被子裹紧抱回到床上,“别冻着。” 顾烟寒钻入自己的被窝睡大觉,席慕远生生又忍了一晚。 年初一的清晨很安静,顾烟寒用了早膳,见天气不错也没风,就抱着暖暖出去散步。 路过一个岔路口,她往前前方忽然停下脚步。她还记得在这里,秋竹第一次朝她投诚,告诉她关于常雅容和碎星阁的消息。 如今秋竹抛尸荒野,常雅容倒是重新入住碎星阁。 正想着,迎面通向碎星阁的小路上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走来。见到顾烟寒一愣,不是像寻常下人冲她行礼,第一反应却是转身就逃。 “抓住他!”顾烟寒本能的喊出来。 随行的扫雪第一个冲上去,那人听到动静也飞速的往前逃去,扫雪一时竟追不上! 好快的轻功!绝不低于洛风!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洛北王的人!否则,见到她不会是这般模样! 顾烟寒抱紧暖暖,心里却紧张起来。洛北王府的守卫不低于皇宫,怎么会有外人混进来? 席慕远这会儿在祠堂,赶来需要一段时间。若是期间有人对她和暖暖不利,她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思来想去,顾烟寒叫来白虎:“你带几个人去碎星阁看看,务必小心!” 白虎已经知道府里混进来了人,心下正发愁,连忙带人去碎星阁。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顾烟寒不信邪,又不放心让暖暖先回正院,索性抱着她,带着一大群侍卫去碎星阁。 常雅容躺在床上养伤,见她来,露出一抹挑衅:“王妃在我这里要查什么?我可什么也没有。” “你吃的住的都是王爷的,的确什么也没有。”顾烟寒冷冷道。 常雅容不服:“王妃吃的住的难得不是王爷的?王妃又有什么?” “我有金山银山一样的嫁妆啊。”顾烟寒轻飘飘的拉着仇恨,“更何况,你这一口一个王妃喊着,我吃王爷的,住王爷的,又有什么问题?” 常雅容被噎住。 顾烟寒进屋仔细打量着常雅容的住处。装饰不多,很生硬,看得出当年席慕远在这里居住过的痕迹。 常雅容不像是个极简主义者,她入住这么久都只有这些东西,说明她很有可能并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住。 她的目标,难道是正院? 顾烟寒心间闪过一道恶寒,抱紧暖暖端起一旁的常雅容喝了一半的药碗。里面还有小半碗药汁,闻得出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 “谁开的药?”顾烟寒问。 “妙手堂的张大夫。”碎星阁丫鬟道。 “常姑娘的膝盖怎么样了?”顾烟寒又问。 常雅容眼中闪过一道恼恨:“好多了,劳王妃记挂。” “不劳。给我看看。” “不劳烦王妃。”常雅容可不同意。 顾烟寒冷冷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颜夏与夏至当即上前:“常姑娘是自己给王妃看,还是我们帮你?” 碎星阁的丫鬟想要护主,被顾烟寒斜睨一眼:“你想吃里扒外?” 丫鬟一震。 顾烟寒瞥见她头上那只玳瑁簪子,眼底浮现冷意。常雅容孤身从漠北归来,居然有珍贵的玳瑁簪子能赏人笼络人心!她哪来的这些东西? 颜夏与夏至对了个眼神,两人上前就要掀常雅容的被子。 常雅容连忙喊停:“慢着!我自己来!”她忍着怒火看向顾烟寒身旁的白虎,“怎么说我也是王爷的人,王妃总得让外男回避吧?” “白虎,退下。”顾烟寒将暖暖递给他,“去外室便可,别冻着暖暖。” 白虎会意的带人退下。 常雅容慢慢坐在床上,拉起裤脚露出自己的膝盖。膝盖仍旧是被冻僵的紫色,但上面涂着的药膏令顾烟寒一震。 这是治疗冻伤的绝好药膏,价值连城,却不是中原的药材…… 她狐疑的看向常雅容:“这是什么药膏?” 常雅容面上闪过一道得意:“王妃不是懂医术吗?这点都看不出?” 顾烟寒当然看得出!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这样珍贵的漠北药材王府的确有,但存放在库房里。没有人来跟她要过对牌,但常雅容用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席慕远发了话。 顾烟寒原本见席慕远对常雅容这段时间冷言冷语,心里的疙瘩小了不少。这会儿火气又是蹭蹭蹭的往上窜。 这药都够她买好几个四合院了,席慕远凭什么用它来养常雅容! 常雅容见她面色不善,心中越发得意。还说什么医术无双,还不是认不出她的药? 顾烟寒不愿让她得意,道:“常姑娘,想吃什么给我拟张单子就成。” 常雅容面露质疑。 顾烟寒冷冷扯出一道笑:“王爷的人嘛,怎么能怠慢,是不是?” 常雅容不是很相信顾烟寒,但转念之下又觉得这是一个打击顾烟寒的极好机会,让丫鬟拿来纸笔:“我写好了,王妃可不能食言。” “决不食言。”顾烟寒重新抱着暖暖,低头逗她。 常雅容望着她们母女,眼神嫉恨,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菜名。什么珍贵写什么,就差把龙肝凤胆写上去了。 颜夏看的脸色微白,只给顾烟寒使眼色。顾烟寒只当没看见,等到常雅容将菜单写好,她又让颜夏誊了一份。 “叫厨房的人来。那份给厨房,这份我留底。”顾烟寒又道。 掌勺厨娘很快打来,顾烟寒将誊写的菜单递给她:“来看看这些东西要多少钱。” 厨娘一一看过,当即报价:“如今雪天,食材都涨价。香菇就要半钱一斤,单子上的排骨也要七贯钱一斤。更不要说上面的灵芝、鹿茸……寻常市面上也买不来这些……” 常雅容不服:“买不到的东西,王妃不是天天在吃么?” “王妃吃的灵芝都是库房里拿来的。”厨娘如实道,心里却在嘟囔你能和王妃比吗? “不算灵芝等物,你就说一个月需要多少钱吧。”顾烟寒问。 厨娘粗粗在心里算了下:“少说要三百两。” “行,你记账就成。常姑娘要吃什么就做什么,不许苛待。”望着常雅容那愈发得意的笑容,顾烟寒冷笑,“只要银子交够就成。” 常雅容一愣。 顾烟寒又道:“不给银子就不做饭。常姑娘如今也回来十个月,我就吃亏些,算你每个月就花三百两。常姑娘一共欠我三千两,三日内补齐。不然的话,常姑娘就卖身打工还钱吧!” 常雅容大惊:“什么三千两!” “常姑娘若是想不认账,现在就给我滚出王府。”顾烟寒见暖暖小脸已经皱起来,只知道这孩子快饿了,懒得跟常雅容再纠缠,直接转身出屋。 乳娘将孩子抱去喂奶,顾烟寒叫来夏至:“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 “奴婢一问,扫雪大哥就全说了。常姑娘原是王爷下属潘开元所赠,由老王妃做主留在府里。老王妃本想她一样跟方姨娘几个当妾,但她说什么自己只是爱慕王爷,身份低贱不敢高攀。老王妃觉得她识相,因此就高看她一眼。” 什么不敢高攀,她分明是一开始就瞄准了要当正妃!别说是堂堂洛北王府,就是寻常人家,妾室扶正都难得紧,哪有一开始就直接以正室之礼娶进门有用! 好深的心机! “那她家里人呢?”顾烟寒问。 “听闻是西北人士,由潘开元所救。家人全部被突厥所杀,只留她一个。” “有具体地址吗?派人去看过没?” 夏至点头:“有,奴婢已经让国公府悄悄派了两队人去当地探查,不日便能传回消息。” 不错,这丫头聪明了许多。 正说着,颜夏报诗诗来了。 顾烟寒听得头疼:“让她回去吧。” “说是来给您和王爷磕头,一定要磕头拜完年才走。”颜夏又道。 “给她和庄头饱个红包,让他们走。”顾烟寒还是不想见。 颜夏去传话,不多时却回来说:“诗诗小姐不见了。” 顾烟寒皱眉:“怎么会不见?” “您在碎星阁的时候,他们就来了。管家让他们在前院后者,可奴婢去传话的时候,听闻诗诗跑了进来。他们追不上她,眨眼诗诗人就不见了。这会儿白虎大哥正带人在找。” “务必要找到,往后别再让她进门!”顾烟寒听着就眉头跳。 “对了,方氏和卫氏如何?”顾烟寒又问。 “前几日就在收拾东西,过了初五后就走。方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愿意跟她走,卫姑娘身边的丫鬟要留在王府。” “成,你一会儿拿对牌去管家那里将那丫头的卖身契取来。另外,支二十两银子补给卫有妆,就当是补个丫鬟。” “王妃您心真好。”颜夏又一次感慨。 顾烟寒淡淡一笑,想起诗诗就不由得勇气一股恶寒。她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把暖暖抱来。”她吩咐。 颜夏要去,顾烟寒已经等不及,自己就出去要去暖阁。谁知还没出门,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颜夏微微愠怒:“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打碎东西了!奴婢去看看。” 她要走,顾烟寒却已经先一步冲出去。 那声音是从暖暖的暖阁里传出来的! 随即,婴儿凄厉的啼哭声响起,像是一把刀扎进顾烟寒的心头。 她飞一般冲入暖阁,就见乳娘被花瓶砸晕倒在地上,诗诗抱着哇哇大哭的暖暖。 顾烟寒上前一把将暖暖抢回,看见暖暖脸上的东西,心如刀割!不顾疼痛捡开,又立刻冲出去捧起一汪雪压在暖暖脸上:“去叫洛风!抓住她!” 暖暖白里透红的脸蛋之上,此刻半张脸都是碳灰。这些都是屋内用来取暖的碳,烧的火热,愣是将暖暖原本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烫的血肉模糊。 暖暖撕心裂肺的哭着,那哭声几乎要将顾烟寒的神经绷断。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痛着,恨不得那些伤是在她的身上。 雪很快就化掉,顾烟寒又重新捧起一摊雪为暖暖敷上。 洛风赶来也是大吃一惊,忙让夏至帮他做药袋。 诗诗在一边挣扎:“王妃不是我!我是在救暖暖!王妃!你看我的手!” 她的手上也有不少烧伤,平素总爱穿新衣的她,今日刻意换上的那件半新不旧的衣服上更是被烧出来好几个洞。 “王妃!我救了暖暖!我来的时候,她就倒在碳灰上!”诗诗大喊。 席慕远大步从远外走来,连忙低头看向暖暖,“如何?” “还能怎么样!”顾烟寒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得疼个好几天,还一定见好!” 席慕远瞥向诗诗,眼底是彻骨的寒意:“杀了。” “爹爹——” “且慢!”顾烟寒拦住要将诗诗带走的扫雪。她的确恨不得杀了她,但转念想起被砸晕的乳娘,又一次疑惑起来。 砸晕乳娘的花瓶分量不低,诗诗是拿不起的。而且,诗诗的身高也不足以她做这些事。 “乳娘醒了。”洛风提醒。 “当差不力,一并杖毙。”席慕远恼怒。 乳娘被吓得腿软,哆哆嗦嗦的喊冤:“奴婢冤枉!王妃!奴婢冤枉!奴婢给小郡主喂奶,忽然被人打晕了!奴婢真的不知道!王妃……” “谁打晕的你?”顾烟寒问。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冤枉!”她这会儿头上还在流血。 “爹爹!我知道是谁!”诗诗喊出声。 席慕远立刻看向她:“说!” “是卫姨娘!”她举起一根银簪,“这是我在门口捡到的!” 那是卫有妆亲娘留给她的银簪! “人呢?”席慕远沉声问。 扫雪连忙道:“属下这就去请!” 顾烟寒抱着暖暖在屋内治伤。烫伤很难处理,暖暖又几乎毁了半张脸。顾烟寒那么坚强的一人,都忍不住不断的哭泣。 席慕远在堂厅见卫有妆。 卫有妆又惊又喜:“怎么是王爷?王爷找奴婢是什么事?” 席慕远将银簪丢给她:“你的?” 卫有妆看过大惊:“怎么在王爷这里?奴婢刚刚还看见在奴婢房里呢。” “取来。”席慕远吩咐。 卫有妆自然是拿不出来。 “今日来过王妃这里了?”席慕远又问。 卫有妆颔首:“来给王妃请安。” “抓起来。”席慕远听着屋内传来暖暖的哭声,烦躁的起身。 卫有妆大惊:“王爷为什么要抓我!” 颜夏气不过:“你砸晕乳娘,毁容小郡主,不抓你抓谁!” “我没有!”卫有妆大吃一惊,“我怎么会做这些事!王爷!奴婢真的没有!” “银簪怎么解释?”席慕远问。 “奴、奴婢不知道……”卫有妆望着席慕远满面冰霜的脸,心下骇然,“真的不是奴婢……王妃就要放奴婢出去,奴婢不会做这种事的!王爷!您相信奴婢!求求您相信奴婢!王妃——” “先关起来。”席慕远对卫有妆不了解,但她就要出府,的确不需要做这种事。可反过来,若是她本不想出府,如今被迫出府,也保不齐这般报复。 卫有妆被带走,诗诗扬着一张小脸委屈的上前:“爹爹,诗诗救妹妹的时候,也被烫伤了……” 席慕远垂眼瞥了眼她手上的伤,都在手掌上。 诗诗见他蹙起的眉头,心中欢喜,面上更加难过:“爹爹……诗诗好痛……” “关起来。”席慕远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 药包已经做好,用雪水浸泡之后,正由顾烟寒轻轻的为诗诗冷敷。她手上也被烫伤,但全然不顾。 见他进来,顾烟寒问:“如何?” 席慕远说了经过,顾烟寒问:“你信谁?” “两人说的都有理。卫氏的可能性更高。若是诗诗,她必定有同伙。”席慕远很谨慎。他不想让真正伤害自己女儿的人逍遥法外。 “夏至,去打听下卫有妆今天一天的行程。”顾烟寒吩咐。 夏至很快就打听回来:“卫姑娘今日一大早来给王妃请安,之后就在自己院子里。但她身边的青蓝说,就在小郡主出事前,卫姑娘单独出去过一趟。没让人跟着,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青蓝是不愿意跟她出府的那个丫头?”顾烟寒问。 夏至颔首,偷瞄了眼席慕远,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席慕远板着脸。 “奴婢还听说一个消息……青蓝仗着自己也算有几分姿色,曾经想要让卫姑娘在老王妃面前举荐她给王爷……” 席慕远的脸黑了。 “卫姑娘没有同意,还因此训斥青蓝。青蓝不愿意出府,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夏至缩着脖子说完。 由此可见,青蓝也完全有可能说谎报复卫有妆。 “还有其他人见过卫有妆吗?”顾烟寒又问。 “都跟青蓝说的差不多,但卫姑娘单独出去这一个,谁都没有看见。” 谁都没有看见她出去,也没有谁看见她没有出去。 顾烟寒倒是想起另一件事:“王爷,今日我在府里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穿着家丁的衣服,却在后院,而且不像是府中暗卫。” 席慕远眼神微沉:“此事本王知道。”思来想去又不放心,“朱雀,全府戒严。” 顾烟寒疑惑。朱雀掌管暗卫,王府护卫不向来偶读是由侍卫长白虎统辖吗? “王爷,那人是谁?”顾烟寒问。 “此事你不必插手。如今照顾暖暖是大事。无论是谁动了本王女儿,都要他付出代价!” 顾烟寒听得出他包庇常雅容,心间恼怒,不再跟他说话,又叫来朱雀:“正院的暗卫呢?你们怎么当差的,让暖暖伤成这样!” 朱雀面露愧色:“属下们都在院外与屋顶,若是有人假扮成正院的人进来,因为角度问题,暗卫很难发现是假扮。属下赶到之时,晚了一步……” “所有人杖一百!”席慕远冷冷道。 朱雀应声:“是!” 暖暖因为疼痛一直在哭,这会儿嗓子都哭哑,只能发出细弱的咿呀声,听得顾烟寒真是揪心。 当时的场景应该是乳娘在喂奶,忽然被人砸晕,暖暖就被丢在了碳炉上。顾烟寒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拆骨! 忽然,她想起一个问题! 她一路跑到暖阁所花的时间不多,朱雀当时说并没有看到谁慌慌张张的离开。 他之所以没有看见诗诗,是因为她人小,贴着墙走,屋檐挡着的缘故。 如果是一个大人,肯定可以发现! 那么是不是说那个人有可能还躲在暖阁里? 顾烟寒连忙将暖暖交给洛风,拉着席慕远就出去:“暖阁里藏着人!” 席慕远一惊,当即将即将进屋的顾烟寒一把拉出屋外。让侍卫护着他后,自己进屋。 暗卫与侍卫将暖阁团团围住,不多时,便有一人被带出。 ——是青蓝!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烟寒忙问。 青蓝想要开口,忽然整个人抽搐起来,随即倒地没有了意识。 侍卫上前检查:“毒发身亡。” 人是席慕远亲手抓的,谁下的毒? 顾烟寒上前检查尸体,浑身涌起一股恶寒。这是一种延迟发作的毒药,青蓝被席慕远抓出来后,心情起伏巨大,这才加速了毒发。 “糟糕!卫有妆有危险!”顾烟寒连忙就往地牢跑去。 两人匆匆赶到地牢门口,先一步到达的侍卫便愧疚的站在门口:“王爷……王妃……人死了……” 顾烟寒进去检查过尸体,和青蓝的是一种毒。 诗诗被关在她隔壁,见席慕远来立刻就哭:“爹爹……爹爹……诗诗好害怕……诗诗真的好害怕……” “卫有妆怎么死的?”席慕远问。 诗诗茫然:“诗诗看见她吃了什么东西……” “把青蓝的尸体和我的银针拿来。”顾烟寒吩咐。 顾烟寒依次将银针扎入尸体手腕之上,过一会儿后拔出。银针没入肌肤的部分,青蓝的是黑色,卫有妆的却是紫色。 “不是同一种毒吗?”席慕远问。 “是同一种毒,但卫有妆的毒素被人催发过。她什么时候死的?”顾烟寒问地牢守卫。 “约摸是一炷香前……她来之后就一直和诗诗小姐吵架……吵着吵着没声,我们以为是消停了,诗诗小姐也没有叫人,一直没发现她死……” “为何不出声?”席慕远冷声问诗诗。 诗诗一颤,强忍着害怕道:“诗诗以为卫姨娘是睡着了……卫姨娘好凶,诗诗好害怕……” 第111章 诗诗死了 “她们两个在吵什么?”顾烟寒问。 “卫姑娘说是诗诗小姐污蔑她,然后一直在骂……”想必言辞不堪入耳,守卫说的很简要。 “那诗诗说了什么?”顾烟寒又问。 “诗诗小姐一直没有还嘴。”守卫道,“都是卫姑娘一个人在骂。我们后来见没声,都以为是她骂累了。” 顾烟寒走到诗诗身边,若有若无的药味传来,让她一愣。再细细一闻,又闻不到了。 “把这件衣服脱了。”顾烟寒吩咐。 诗诗面色慌张:“王妃想冻死诗诗吗!” 顾烟寒懒得理她:“去药房让药童配一桶蚂蚁草药水,把这衣服浸下去。若是颜色不变就没事,若是变成了紫色,立刻来报!” 诗诗的衣服很快被脱去,她只能围着火盆取暖,眼中满是对顾烟寒的恼恨。 席慕远低声问:“你发现了什么?” “青蓝和卫有妆中的毒叫做‘后发制人’,正常毒发时间是三个时辰。但若中毒人情绪起伏太大,则会加快毒发。同时,若是用特殊的药物,也可以加速毒发。” 不多时,白虎来报,在青蓝的房里搜出来一大包银子。同时药房来报,那一桶水果然从土黄色变成紫色! “你的衣服上浸满了黑蹄兰!”顾烟寒无比肯定,“谁给你的那件衣服!” “诗诗……诗诗不知道……”她凄哀又可怜的望向席慕远,“爹爹……” “本王只有诗诗一个女儿,你若是再喊错,掌嘴!”席慕远的声音也冷下来,“说出真相!” “真的不是!诗诗什么也不知道!” “衣服呢?” “是大娘给的!”诗诗无比肯定。 顾烟寒冷笑:“放屁!庄上照顾你的大娘不是个废物,知道你今日来王府拜年,怎么会让你穿一个半新不旧的衣服?黑蹄兰味道极淡,若非是卫有妆死了,我都想不到!谁给你的黑蹄兰?”这东西只有漠北有! 诗诗开始哭,怎么也不开口。 顾烟寒听得心烦,席慕远带着她先出去。 “诗诗背后有人,先不急杀她。等将身后之人钓出来,再动手不迟。” “我就怕有人再灭口!”顾烟寒这会儿比谁都不想诗诗死。 “本王会加强守卫。” “若是他们不想杀诗诗的话,也许会来劫狱。可以将计就计,顺藤摸瓜。”顾烟寒又道。 席慕远颔首。只是话虽如此,诗诗没有背景,被灭口的可能性很高。 入夜,便有人闯入洛北王府的地牢。侍卫们被关照过,假装没看到。 诗诗还围着火盆在取暖,听到动静,立刻探出头来,低声问:“怎么才来!” 蒙着脸的黑衣人没有出声,敲坏那门,拎起诗诗就往前跑去。 诗诗被颠的七荤八素,心情越是无比愉快:“把暖暖偷出来了吗?” 黑衣人一顿,随即微微颔首。他们一行人正要出门,被守卫发现:“什么人!” 双方立刻打斗起来,各有伤亡,但黑衣人还是带着诗诗快速离开。 诗诗沉浸在逃出生天的喜悦之中:“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帮我报了仇!” “哼,小孩子的玩意儿。”黑衣人不以为意。 诗诗眼中闪过不满:“你懂什么!是暖暖抢了我的东西!她的东西都是我的!都该是我的!可她还没有死……她怎么不去死呢!” 要不是被夹在怀里,诗诗这会儿铁定要与黑衣人跳起来争辩。 “你想怎样?”黑衣人问。 “我要她死!”诗诗说的无比坚决。 “小小年纪,真是恶毒。”黑衣人又道。 诗诗冷哼一声:“本来就是我的!都是我的!她抢了我的东西!她就不恶毒吗?她和她那个王妃娘才是最恶毒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用极快的轻功跑到城郊外的一幢茅草屋里。 “暖暖在里面吗?”诗诗期待的问。 黑衣人颔首:“我们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 诗诗想要点头,眼中又闪过一道失落:“没能杀死王妃……” 黑衣人轻哼一声,放诗诗进屋。 里面也有几个蒙面人,暖暖的襁褓鼓囊囊的被放在角落的稻草上。 诗诗欢喜的要去抱起那孩子,又被身后一人拎起:“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烧死她!她死了,她那个王妃娘铁定伤心死!她们母女死了最好!我就是郡主了!我才是郡主!她们算什么东西!抢我的东西!”小小年纪,眼神却恶毒的像是一条毒蛇。 黑衣人松开手,诗诗从怀里摸出来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打火石:“你们走吧,我烧死她就好!在这里烧!” 她蹲下身点燃襁褓之下的稻草,见襁褓烧起来,欢喜的转身就要出去,却被一脚踢回去。 刚刚陪她走了一路、却始终一言不发的一个黑衣人摘下面罩和人皮面具,居然是席慕远! “爹爹——” “本王说过,本王只有暖暖一个女儿。她们母女算什么?她们是本王的一切!倒是你,本王这般待你,你居然想烧死暖暖!” “爹爹!诗诗没有!”她想都不想的就开始演戏。 席慕远冷哼:“再问你一次,说出幕后者是谁!” “诗诗不知道……爹爹……诗诗是无辜的!” 她这般做作让席慕远由衷的感到恶心。火势越来越大,席慕远转身出屋。 朱雀带着其余暗卫分别出来,诗诗要跟进来,又被席慕远一把丢回火海。 “被烧死的滋味,你自己享受!” “爹爹——”诗诗触及席慕远眼中的冷光,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用哭诉挽回他,只得改变态度,强硬的问,“你不认我!那我亲爹也是功臣!为国捐躯!你这样烧死我对得起他吗!” 席慕远冷哼:“霍承志不听军令,贪功冒进,自己死就算了,还害的本王一个火铳营付之一炬!功臣?他死十回都抵不过他的过!” 诗诗一颤。 “本王不过是念他非贪生怕死之徒,祸不及妻儿才没有如实上报。你贪心不足,蛇蝎心肠,妄图谋害本王妻女!你对得起本王?” 诗诗惊恐。火已经烧到她身上,诗诗疼的满地打滚,连忙改口:“王爷我错了!王爷救我!我以后一定好好侍奉王爷!啊——都是王妃逼我的!我没有办法——” “住口!”席慕远喝断她,“事到如今还想往王妃身上泼脏水?她对你不如暖暖本王承认,但她真心实意为你打算,为你请先生、教你做人,为方氏卫氏配嫁妆的时候,还记着你的,她又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般害她和暖暖?” “王爷……诗诗错了……救命……救命啊……” “卫氏喊救命的时候,你救她了么?”席慕远又问。 诗诗哽咽:“我错了!诗诗错了!诗诗真的知错了!” “你不是知错,你是怕死。”席慕远此刻依旧能清楚的看到诗诗眼底的憎恨。有些人知错能改,有些人却只会更加疯狂的报复。 “卫氏从前一直以为你是本王庶女,她没什么脑子,只想将你养在她的名下,将来也好互相依靠。因此,她一个月虽然没有几两月俸,但一直都记挂着给你买些东西。但凡你问她什么,她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偷她东西不算,还害她性命、毁她名誉,你对得起她?” 席慕远对另外几个妾室没什么感情,但总归是进了他的府。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阴差阳错耽误了她们的青春,总不至于一点责任也不负。 诗诗因为灼烧的疼痛嘶声力竭的哭出声:“爹爹……诗诗错了……爹爹救救诗诗……诗诗好痛!真的好痛!啊——” “你痛,暖暖就不痛?”席慕远想起暖暖脸上的血肉模糊就心痛的难以呼吸,恨不得将害她之人碎尸万段! “不是诗诗……是诗诗救了暖暖!真的!” “那你说是谁害的暖暖。”席慕远又问。 “诗诗不知道……爹爹……王爷……好痛……救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在害暖暖!只是有人让我毒死王妃和暖暖!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 席慕远转身离开,他已经不想再听见诗诗的声音。既然她不知道幕后者是谁,也就不需要再留着。 若非是今晚制定这么个计划,他都不知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么恶毒的心! 火海内,诗诗的身影逐渐被侵蚀。火热的灼烧与炽热烧伤她,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哭着喊着,却一点用也没有,只能看到火海外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尽是厌恶。 事到如今她依旧在恨!为什么死的不是暖暖! 王府正院内,顾烟寒守着暖暖。孩子哭泪睡着了,屋内一点声音都不敢有。 席慕远回来,顾烟寒便拉着他去屋外说话:“如何?” “诗诗死了。她不知道幕后者是谁。”席慕远简要的道。 “她要暖暖干什么?”顾烟寒又问。 朱雀带人假扮黑衣人劫出诗诗后,故意让两个暗卫假死给顾烟寒报信。顾烟寒用暖暖的襁褓塞了个枕头过去假扮暖暖。 怕她听了更加生气,席慕远没有说实情:“报复。已经解决了,这些你别担心。” “她怎么死的?” “烧死。” “便宜她了!”顾烟寒想起暖暖的伤就心疼的不可遏制。诗诗再大的痛苦,都不能补偿暖暖身上的痛! 席慕远紧皱眉头:“暖暖的伤,能好吗?”原本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如今猝不及防毁了容,将来可怎么办。席慕远可不想暖暖从小就活在那样的痛苦治好。 顾烟寒也是难过:“还不知道,那等新皮长出来后才知道……但总归会留疤……” “洛风那里有祛疤膏,他给本王试过,效果不错,应该不会是大问题。” “你体质特殊,伤口疤痕都愈合的快。我是敏感性肌肤,很容易留疤,还不易好。希望暖暖像你吧……” “一定会的!”席慕远坚信。 暖暖低低的哭声再一次响起,夫妻两人又连忙回去哄她。 洛风也在屋内,听完经过,皱眉道:“重麟,会不会是你对手报复你?毕竟这次在漠北杀了太多人……”突厥整整十万大军都死于洛北王之手。 席慕远皱着眉头不说话。 顾烟寒却觉得疑惑:“若真是突厥报复,我在小院的时候就该动手。毕竟当时我怀孕,很容易出意外,母女两个都有危险。更何况,小院侍卫虽然多,但到底不比王府,更容易的手。” “可加速毒发的黑蹄兰只有漠北有……”洛风又嘟囔。 席慕远眼神一颤,慌忙看向一个方向。顾烟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里是碎星阁。 顾烟寒的心里涌起一股恼怒的躁动:“王爷在想常姑娘?” “嗯……”席慕远心不在焉的应声。 一瞬间,熊熊怒火从顾烟寒的心间涌出:“出去!” 席慕远茫然:“什么?” “滚出去!”顾烟寒脸黑的能烧出火。 席慕远还不懂,洛风怕再把刚睡着的暖暖吵醒,连忙拉着席慕远出门。 “重麟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还想着那女人!”洛风也气得恨不得揍他,“暖暖都伤成那个样子了!” “就是因此,本王才想到了她。”席慕远不明所以的望着被紧紧关上的正院大门,又一次忍不住望向碎星阁。 洛风狠狠剜了眼他:“那女人有什么好想的?又没毁容又没心痛的。这会儿听说暖暖出事,指不定在屋里笑呢!” 席慕远没有出声,洛风气不过,拉着他去碎星阁:“我就让你看看那女人的真面目!” 席慕远不屑:“本王又不是不知道。” 洛风气结:“你就是个傻的!你知道才怪!” 两人轻功都极高,一路上没有惊动半个人,很快来到碎星阁外。 屋内常雅容正在掩嘴笑:“真的毁容了?”她迫不及待的问丫鬟。 丫鬟芳草点头:“是的,听说王妃哭的眼睛都肿了。在救小郡主的时候,手上也被烫伤都没管。” 常雅容发出极力遏制的笑声:“让她得意!女儿伤了,铁定比她自己伤着还难受!” 忽然紧闭的大门被踹开,元月的寒风簌簌往屋里灌,冻得常雅容一个哆嗦,不由得蹙眉:“门怎么开了!快关上!” 芳草上前,看到门口那人时,整个人楞在原地:“王、王爷!” 席慕远进屋,常雅容脸上的幸灾乐祸凝固在原地,很快又被惊喜取代:“王爷来啦!王爷快坐!” 她入住以来,这还是王爷第一次来碎星阁!一定是在王妃那里受了气,过来找安慰! 常雅容越想越高兴,连忙掀起被子下床,这才看见门口还倚着一人。 “小神医也在。”常雅容有些惊讶,难道是来给她看膝盖的? 她还在思索,席慕远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暖暖出事,你很开心?” 常雅容立刻换脸,露出比顾烟寒还担忧的面容:“这怎么会呢!小郡主那么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一听说她出事,我这心里就难过的紧,恨不得代她受过!” “本王满足你。”席慕远转身出屋,“朱雀,屋内有碳炉。” 常雅容震惊:“王、王爷!” “本王不聋!暖暖出事,你竟这般开心!”席慕远一想起常雅容刚刚那得意洋洋的笑声,就恨不得活剥了她。 朱雀带着两个暗卫上前,常雅容面露惊恐:“王爷不要!王爷!我救过你!我为了你掉入乌苏里江,这么多年才回来!你就要这么对我吗!我等了你整整三年啊!三年!王爷,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才回来啊!你的心就变了吗!” “本王的心的确变了。从前没有人,后来有了王妃,如今又多一个暖暖。”席慕远站在屋外,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他也不躲,“朱雀,悠着些,人死了唯你是问。” 朱雀应声。 随即,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雪夜的寂静。 火热的炭火被丢在常雅容的脸上,皮开肉绽的疼痛令常雅容恨不得死去,可她偏偏死不了,只能反复承受那样的痛不欲生。 常雅容毁容。 府里不算席慕远,样貌最好的是顾烟寒,倾国倾城之姿。其次是卫有妆,虽没有大家闺秀般的气质,但多年调教下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勾人的风情。 常雅容容貌也不差,能压方氏一头。对上那两位却逊上许多。但即使是这样,她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然而,如今整张脸都血肉模糊。 洛风看过,确保她死不了后,连帖药都懒得开,直接走人。他与薛绍不同,医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平时王府谁有个头疼脑热找他,洛风都尽心尽职的医治,因此府里的下人都很喜欢他。 如今见他这般,王府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知道常雅容估计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不会连小神医也这样。 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这是王爷的杰作。一时之间,谁都不敢离碎星阁太近,就怕一不小心被牵连。 顾烟寒自然也听说了此事,眉头也没挑一下。 夏至宽慰她:“王妃,这么看的话,王爷心里还是您和小郡主最重要。” 顾烟寒冷哼:“那为什么姓常的还在府里?”还不是因为席慕远心里有她! 颜夏拿着一双布鞋走进来:“王妃,碎星阁的一等丫鬟芳草今日来求我想给她换个差事。” “就是常雅容身边那个有玳瑁簪子的丫鬟?”顾烟寒问。 颜夏颔首。她帮顾烟寒管着王府后院,给丫鬟换个差事自然不难,但涉及到碎星阁,她却不敢擅自做主。 “让她留在碎星阁。往后若是不想被常雅容牵连,让她好好想想该怎么办。”那丫鬟太会见风使舵,顾烟寒不喜欢,但能培养一个眼线是一个。 颜夏会意的出去。 芳草握着那双被退回来的布鞋,心间忐忑:“颜夏姐姐,你也知道我是当奴婢的。有些事,真的是没有办法呀……” “那你就在有办法的事上多想些办法。”颜夏提点,“王妃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你的心向着她,她不会委屈你。” 芳草一点就通,连忙点头:“我晓得了!” 卫有妆没有亲眷,顾烟寒派人将她好生安葬,并且在相国寺为她请了一个灵位,每月定时捐香火。 她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如今机缘巧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只能为卫有妆尽一份心。 方氏有着兔死狐悲的哀伤,初五一到便来与顾烟寒辞行,又说了几句小郡主吉人自有天相的安慰话。 府里走了两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暖暖的伤势逐渐好转,算是让顾烟寒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地。 她也不敢将暖暖抱出去吹风,整日便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倒是芳草,初八那一天来找颜夏。 颜夏又给顾烟寒传话:“王妃,芳草说,总去碎星阁为常姑娘诊治的张大夫有异样。” “什么异样?”顾烟寒一边给暖暖上药一边问。 “张大夫的胡子是假的。” 顾烟寒一愣。她暗中支援回春堂,而妙手堂总是抢回春堂的生意,因此对妙手堂也有所了解。张大夫的妙手堂的一把手,是个耄耋老人。 胡子是假的? “出府了没?”顾烟寒问。 “还在碎星阁。芳草还说,每次张大夫来,常姑娘总是会支开她。今日她偷听了一下,发现屋内没有声音,常姑娘与张大夫是通过手势交流的。” 这就有趣了。 顾烟寒也给暖暖上好了药,让洛风来看着后,自己带着白虎去碎星阁。 张大夫正好提着药箱出门。 “揪了他的假胡子。”顾烟寒吩咐。 白虎即刻上前,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架住张大夫。 张大夫大惊:“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话音未落,他的胡子已经被白虎一把揪下。 张大夫一惊,立刻挣扎。侍卫们早有准备,朝他膝盖处一踢,便让他跪倒在地,死死将他压制住。 不多时,一张人皮面具就被撕下,露出一个陌生男人阴柔的脸。 “带进来。”顾烟寒迈步进屋。 常雅容正有气无力的倚在屋内,见状大惊:“你、你想要干什么!” 第112章 地狱无门偏来投 她的脸毁了大半,加上故意被拖延诊治,这会儿还是血肉模糊的。整张脸像是没有皮,只有血肉一般。一说话,面部肌肉牵动,显得更是狰狞,将夏至几个小丫头吓得够呛。 顾烟寒倒是平静的很,进来坐了主位,指着阴柔男子问常雅容:“你的姘头?” “你胡扯!”常雅容大怒,拍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又因为膝盖没好而再一次摔倒在椅子上。 她原本坐的也是主座,顾烟寒看见皱眉:“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我身旁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坐的?” 夏至忍着惊悚上前一把将常雅容揪下来。 常雅容自然不愿意,双手抓着椅子扶手不愿意动。 夏至从小就是做粗使丫鬟的,力气自然比常雅容大。用力一扯,就令常雅容失去平衡。整个人倒在地上不说,因为她一直抓着椅子扶手,还使得太师椅整个都倒在她的身上。 常雅容一把将椅子挥开,整个人狼狈的倒在地上,想要起来,又被夏至一脚踢到。 她恨得想要去扇夏至,夏至机巧的躲到白虎身后,愣是让常雅容的巴掌扑空。 “夏至,躲什么?我的人也是随便可以扇的?扇回去!”顾烟寒压着眼底的火道冷冷吩咐。她有种直觉,总觉得暖暖的伤和常雅容脱不开关系。 常雅容膝盖上的药膏来自漠北,霍诗诗衣服上的黑蹄兰也来自漠北。而且,整个王府那么恨她的人,除了诗诗就只有常雅容! 可她没有证据! 夏至大着胆子两巴掌下去,常雅容原本结痂的脸顿时迸出血来:“啊——贱人!” 顾烟寒不咸不淡:“再打。王府的奴才也知道该怎么说话,常姑娘这点素养也没有?” 夏至又是两巴掌。 常雅容好不容易因为毁容而缓解下去的疼痛,立刻卷土重来,疼的她龇牙咧嘴。 她不敢再跟夏至来硬的,转而看向顾烟寒:“王妃又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顾烟寒觉得可笑,“我抓了你的姘头,是你想干什么吧?” 常雅容看向阴柔男子的眼中满是恼恨:“他不是!” “你房里抓出来的,不是你的姘头,还是谁的?” “他不是姘头!” “那他是谁!” 常雅容智商及时上线:“我怎么知道!你随便抓一个人来就毁我清白?你说是就是?” 顾烟寒就是这么蛮横:“我说是就是!来人,将奸夫****沉塘!” 白虎即刻将常雅容绑起。 常雅容惊呼:“放开我!顾烟寒你不能杀我!你草菅人命!” 顾烟寒不以为意:“反正我不是个好人,做什么坏事都是正常的。他不是姘头,那他是谁?” “我不知道!”常雅容咬紧牙关,看向阴柔男子的眼中满是恼恨。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说话间她已经被侍卫绑好。 顾烟寒又看向阴柔男子:“张大夫,你有什么遗言?” “堂堂洛北王妃,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我自逍遥快活,天下人与我何干?”顾烟寒看着他深邃的轮廓,心念一动,“你不是中原人。” 阴柔男子与常雅容眼中同时闪过诧异与惊慌。 顾烟寒便知自己猜的不错! “说吧,来中原做什么。”她悠悠又问。 阴柔男子与常雅容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顾烟寒继续诈他们:“霍诗诗那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你们自以为什么马脚都没有漏,哪里猜得到那丫头知道的不少。” “知道不少你们还杀她?”阴柔男子不信顾烟寒的话,可这话一问出口,顾烟寒便知自己猜的没错! 霍诗诗背后的人就是他们! 她强忍住心底的怒火,继续套话:“问完没有利用价值了,自然该死。害我女儿,不杀难道留着过清明?” 阴柔男子冷哼。 顾烟寒又道:“倒是你,假扮个老头子,对这种货色也下得了口!”她指着常雅容,语气间尽是鄙夷,“不是很理解你们漠北人的口味。” 阴柔男子不屑:“谁跟你说我们是姘头了!我们是——” 常雅容忽然尖叫出声,打断了男人的话:“你居然是外邦人!你来我中原要干什么!这里是洛北王府!容不得你们漠北人放肆!” 她的话像是当头棒喝一般,令阴柔男子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被顾烟寒套了话,恼怒的便要上前,却再一次被侍卫制住。 心一横,他最后看了眼常雅容,不甘心的闭眼倒地。 顾烟寒一愣。 白虎连忙去检查他的口腔,为难的抬头:“王妃,他咬破口中毒囊自尽了……” 居然没想到这一茬! 顾烟寒挫败的瞥了眼那尸体,又看向常雅容:“王爷常年征战漠北,此人肯定是细作。他是,与他来往过切的你必定也是!一起关入地牢,等王爷回来再做论断!” “我不是!我是清白的!顾烟寒!你不能关我!” 顾烟寒冷笑:“要证明你是清白的,可别学他自尽!白虎,卸了她的下巴!别让她死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常雅容下巴被卸立刻没了声。 席慕远下朝回来之时,朱雀便向他报告了此事。 他在书房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深深的叹了口气。 “王爷,此事恐怕打草惊蛇了……”朱雀为难的道,他哪里想得到王妃的侦查能力那么厉害。 席慕远仔仔细细听他讲着经过,沉思许久,道:“先把人放了。” “可现在放也于事无补……” “放人,本王自有办法。”席慕远起身回正院。 顾烟寒正在看医书,暖暖就睡在她身旁。席慕远捏了捏女儿小小的手,顾烟寒示意他去外屋说话。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怀疑常雅容是漠北细作。”顾烟寒道。 席慕远没有出声。 顾烟寒又道:“我知道她对你来说不一样,我这么说也并非是因为个人原因陷害她。我有合理的事实推测依据。” 她将今日在碎星阁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推测明明白白的告诉席慕远,“你有没有想过,乌苏里江旁的那一箭,也许只是演戏?” “本王亲眼看到那箭穿透她的胸膛。”席慕远如实道。 顾烟寒的心一瞬间很疼。她的丈夫不相信她。她没有无理取闹,她耐心的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可席慕远不信。 “那暖暖呢?我怀疑诗诗背后的人就是他们!”顾烟寒盯着席慕远,“你信我好吗?” “烟儿,本王一向信你。只是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不是一贯商量的语气,而是通知。 顾烟寒的心慢慢凉了。以往席慕远回府,第一时间便是回正院来看她和暖暖。今日非但去书房呆了半天,还让人去放了常雅容…… “烟儿,往后碎星阁的事,你别多管。” “那暖暖你也别多管!” 顾烟寒转身进屋,直接将席慕远关在屋外。 顾烟寒几天没理席慕远,洛北王连看女儿一眼都只能靠翻窗。府里所有人都知道王爷与王妃闹矛盾,还是因为常雅容。 常雅容战战兢兢在碎星阁呆了两天,听见这事,彻底放了心。 看来席慕远还是相信她的!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一根箭果然不是白挨的。 席慕远说不让她管,顾烟寒反而更不愿意松手,直接让国公府的人去查。 顾国公不理朝政多年,却不代表手里都是废物。很快便查清楚,妙手堂的掌柜和张大夫都是江南人士,但近期掌柜与张大夫都不知所踪,妙手堂关门已经好几天。 真正的张大夫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唯一的解释就在掌柜身上。 “找到那个掌柜,暗中跟着他,先不要打草惊蛇。务必小心。”顾烟寒嘱咐。 国公府的人自然理解。 然而,三天后,那人却和朱雀一道出现在正院。 “王妃,此事还请您不要插手。”朱雀恭恭敬敬的道。 国公府侍卫长面露愧色:“王妃,属下办事不力被王府侍卫抓住……” “你先回去。”顾烟寒示意他退下,又问朱雀,“王爷的意思?” “是。” 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保常雅容…… 顾烟寒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的转身进屋。席慕远来看她,就见顾烟寒在逗暖暖。 “看起来伤势好多了。”席慕远走上前来,看见暖暖恢复不少的脸,心下很欣慰。 顾烟寒没有出声。 席慕远习惯性的想要抱她,又被顾烟寒拍开。 “烟儿?”席慕远从背后拿出两副金手镯,“本王让人给你和暖暖各打了一副镯子,戴上看看。” 他抓过顾烟寒的手想给她戴上去,顾烟寒烦躁的抽回自己的手,让他摸了个空。 席慕远无奈,只能先去给暖暖戴。谁知还没碰到暖暖的手,顾烟寒抓过那两副手镯就猛地朝地上一丢。 金器落地的声音异常清脆响亮,顿时吓得满屋子的丫鬟不敢出声。 席慕远一怔,沉声问:“怎么了?” “这几****一直在想,若是我还在国公府,暖暖或许根本就不会被烫伤。”顾烟寒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所有的事一旦发生,她很少回头看。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承受,都只会往前看,给未来打算。 可如今每一次看见暖暖的脸,想起席慕远对自己的阻拦,她的心间就像是堵着一根木头,又刺心又压得她无法呼吸。 “此事是本王护卫不够。本王……” “明日我就回国公府去。新的乳娘也不必再请,我前几日就停了药,往后可以自己给暖暖喂奶。”顾烟寒平静的说出这番话,让席慕远不禁皱了眉。 “烟儿,本王往后会多派几个人日夜守着暖暖,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你别走!国公府更不安全!” “王府若是安全,暖暖会伤成这样?”顾烟寒想起女儿的伤口就难过的要哭。 “烟儿,你别犟。” “我不犟了,所以我走。国公府不安全是对别人,至少我在国公府想做什么都成。” “洛北王府也一样!” “那我想常雅容死!” “现在还不行。” 霎时,屋内安静的诡异。 暖暖好奇的盯着他们,觉得脸颊上痒痒的,本能的摇头想要在襁褓上蹭蹭。顾烟寒见状,怕她将药膏擦掉,连忙将襁褓一角抬起,令她扑了个空。 暖暖不高兴了,小脸一皱,小嘴巴撇呀撇就要哭出来。 她的伤口不能沾水,一哭就有眼泪会蹦到伤口,顾烟寒连忙哄她。好半天,暖暖才勉强原谅她娘亲,哼哼两声,闭着眼睡着。 席慕远再一次低声唤道:“烟儿——” “出去。” “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席慕远又道。 顾烟寒冷哼。 常雅容人逢喜事精神爽,心里仔细将顾烟寒与席慕远这几日的矛盾整理一遍,隐约猜出来席慕远肯定还不愿她走。 她找了顶幂篱将自己全身笼罩在黑纱之中,整个人显得愈发憔悴无助,哭着便去了正院。 此时整个正院寂静无声,哭声一响起,顾烟寒便认出是她。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王爷,人来了。”顾烟寒冷冷道。 席慕远皱眉:“丢出去,别吵着暖暖。” 顾烟寒冷哼一声:“人家忍着毁容和膝盖疼来正院,想必是有要事来找王爷。王爷何必如此装腔作势。” 席慕远不解。装腔作势这四个字他都认识,可摆在他身上他怎么就不认识了?他说的是真心话啊! 顾烟寒本不想跟常雅容一般见识,可又不甘心便宜她。将暖暖抱去内室让颜夏等好几个丫鬟照顾着后,自己则去院子里。 席慕远跟着她一道出去。 常雅容一见他来,当即哭诉出声:“王爷……求您放我出府吧……我自知比不上王妃,甘愿出府……” “你前几日不还甘愿做小吗?”顾烟寒挑眉问。 常雅容哭声更大声:“是我不知好歹,惊扰了王妃。还望王妃高抬贵手,大发善心,放我一条生路。” “说的好像我很恶毒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那么恶毒的一个人。”顾烟寒打断她,“你要出府还是要怎么样,我无所谓。前十个月的三千两银子和这个月的三百两银子你交了吗?” “还没……” “既然还没交,就把这卖身契写了!酒楼还没吃霸王餐的,更何况堂堂洛北王府!王爷,你说是不是?”顾烟寒问身旁的男子。 席慕远好奇的问:“什么三千两银子?” “伙食费!啊,对了!还有住宿费呢!王府的屋子这么也比客栈的上房要好吧?一个月就算你三十两银子,如今十一个月,三千三百两!总共六千六百两银子!一分钱都不能少!” “王爷……王妃这是无理取闹……我哪有那么多银子……王爷救救我……王爷……” “王妃无理取闹又如何?没有银子就写死契。未免有逃奴,上黥刑。”席慕远没有一丝犹豫的吩咐。 常雅容诧异。她原是想要来演绎出欲擒故纵恶心顾烟寒,没想到非但没能膈应顾烟寒,反而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死契她不怕,左右可以逃!可黥刑却是把一个“奴”字烙在脸上的! 上次被毁容后,她还有不到拳头大块脸是好的!这下要是再被烙上一个终身都无法毁去的“奴”字,她往后就算逃也会被人发现! “王爷……” “交银子?”席慕远问。 常雅容咬唇思索一番,她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扫雪早就机灵的派人通知管事,不多时便拿着一份死契过来。 “常姑娘签上名字,画好押便可以了。” 活契还能赎身,还有人权,死契却是这一辈子都是洛北王府的奴才!生杀大权全部都在王府主子手里! “王爷……” “朱雀,带下去行刑。”席慕远不耐烦的挥手,再一次拥住顾烟寒,“别气了。”语气温柔,满是哄人的醉意。 常雅容想要叫出声,经验丰富的朱雀一把点了她的哑穴,和暗卫拖着她便离开。 她不甘心的看着席慕远在捏顾烟寒的脸,还被顾烟寒嫌弃的一把挥开。 席慕远也不在意,继续伸手给她整理碎发。男子素来凛冽的眼眸之中,蓄着一汪能温暖整个冬季的柔水。 地牢内,守卫翻箱倒柜才把黥面烙印找出来:“这东西都荒废好久了,王爷怎么今日想起来用?” “主子的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朱雀瞥了眼他。 守卫一笑,连忙去生火。 常雅容被绑在一边,现在见到炭火就恐惧。可她逃不了,整个身子都在不断的颤抖,惊恐的道:“我、我还没有签字!还没有卖身!” “那你签字?”朱雀问。 “我不签!我没有欠这么多钱!” “你又不是王府的主子,王府凭什么养你?不签字是吧?给她画押,常姑娘约摸是不认字的。” 朱雀吩咐完,立刻就有侍卫上前给常雅容木质上抹上印泥,在死契上画押。 常雅容气到极点,可绑的太紧,实在是逃不出。 烙铁很快被烧的通红,在常雅容的挣扎和惨叫下,一个清晰可见的“奴”字清楚的烙刻在她脸上完好的那一丁点地方。 常雅容的惨叫声划破几乎要划破地牢。伤势还没好,她就再一次被丢回碎星阁。然而,却不再是以客人的身份。 屋内的绫罗绸缎全部被换成了最低等的麻布,原本服侍她的丫鬟芳草这会儿也拿着教鞭候在她身旁:“明日寅时起来,将各院丫鬟婆子的夜壶去倒掉,清洗干净!” 还沉浸在毁容悲怆下的常雅容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你说什么?” “倒夜香!洗恭桶!”芳草大声强调。 常雅容一张结痂的脸被气得通红:“什么!谁下的命令!” 芳草不屑的冷哼一声:“当然是王妃。你还以为自己真是王爷的心尖宠呢?王妃和小郡主才是!你要是,王爷会任由你这样?” 亏她还以为常雅容怎么也能捞一个侧妃当当,到时候她成为侧妃的贴身丫鬟,也能有一门好亲事。没想到常雅容这么不中用! 常雅容不敢相信:“我救过王爷!王爷不会任由我被顾烟寒那贱人这般作践!” 芳草抬手就是一鞭子打在常雅容身上,疼的她叫出声来:“小蹄子,反了你!” “是你辱骂王妃在先!我若是报告王妃,你恐怕连夜香都没得倒了!”芳草自恃有顾烟寒撑腰,一点也不怕常雅容。 常雅容气极:“你头上可还戴着我赏你的玳瑁簪!” 芳草眼中闪过一道心虚,往后退一步,防止常雅容抢回去:“那又怎么样?你要不是欠着王妃银子,会沦落到这个地方?我看这簪子指不定也是假的!” “胡扯!那是真的!”常雅容恼怒,抬手要去抢回来,却被芳草一鞭子打回来。 常雅容环顾周围,没有一个人在,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芳草被她这个笑容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又是后退一步:“你、你笑什么!” “不知死活的小贱人!”常雅容低骂。 “你骂谁!”芳草大怒,抬手便又要一鞭子落下,却没想到被常雅容躲开。 她一愣,常雅容已经以一种诡异的脚步绕到她身后。她夺过芳草手上的鞭子,用鞭子勒住芳草的脖子。 芳草惊惧,怎么也挣脱不开,竟是生生被常雅容勒死! 常雅容将芳草的尸体拖入碎星阁内,打开墙壁暗格内的机关,地上便出现一道暗门。 她将尸体丢进去,漆黑的暗门之中传来物体滚落的声音,最后没了声。常雅容这才关上暗门,调整好表情出门去。 书房内,席慕远静静听着暗卫报告刚刚在碎星阁发生的一幕。 “正院再加派两队暗卫,让扫雪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与暖暖。”他面容沉静的吩咐着,完全没有提及常雅容半个字。 暗卫问:“那叫芳草的丫头该如何处理?” “死有余辜。”席慕远冷冷吐出四个字。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舆图,上面又不少地方都被圈了红点。有的已经划上叉,有的旁边写了一个“待”字,还有的写着“暂留”,更多的是空着。 第113章 都是王妃勾引本王 “让锦州那里加快速度,太慢了!”席慕远的声音微微有几分怒意。 朱雀还没来得及回应,外面便传来声响:“王爷!王爷!王爷救命!”哀怨婉转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常雅容。 “让她滚。”席慕远头也没抬,指着舆图上妙手堂那个点,皱眉问,“去江南的人呢?”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约摸三天后便能到京城。” “到了带去回春堂,让王妃出面。”席慕远吩咐。 朱雀一愣:“那需要告诉王妃……” “不必。”席慕远打断他。 朱雀颔首离去。 席慕远吩咐完一切,回正院的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人跪在他面前。 “王爷!”常雅容凄哀无比,“王爷救救我!” 席慕远懒得理她,没有听到一般就要往前走去。常雅容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抱住他的腿,却被席慕远一脚踢开。 “王爷——”常雅容倒在一边惊呼。 席慕远眼神厌恶:“再敢碰本王,便剁了你的手。” 常雅容心惊,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来:“王爷……为何……王爷,我真的……王爷,我救过你……” “若非如此,你今日也不会在这里。”席慕远声音冰冷。 常雅容却听不出其中的深意,还以为席慕远念着旧情,连忙就告状:“王爷!王妃实在是容不下我!她、她居然让我去倒夜香!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你不去倒,难道她去?”席慕远冷声反问,将常雅容噎了个半死。 见席慕远又要走,常雅容大声哭诉出声:“王爷!你难道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席慕远的嘴角扯出一抹冷意,反问:“不行么?” 常雅容一窒。 “本王当初没求着你救。” 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常雅容的心冷的发颤。她救了他,最后却只得到这一句话。 她想起自己初见席慕远时的惊艳,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出彩的男人。像是不可高攀的星辰,冷凝却能让人惊叹。 她的心,就在这男人的冷面之中沉沦。 她以为这辈子席慕远就是这样了。可直到如今,她看见他对着另一个女人笑、低声哄着另一个女人、任由另一个女人欺负他。 他所有的铁石心肠在那个女人面前,全部都化作绕铁柔。 怎么会这样? 她顾烟寒究竟何德何能才得到这个如神祇般男人的全心全意的爱! 常雅容嫉妒的发疯! 正院内,顾烟寒正在吩咐人收拾箱笼。席慕远见状忍不住蹙眉:“烟儿,别走。” 顾烟寒没有理他。 席慕远去逗暖暖,小家伙眨着漂亮的眼睛,一愣一愣的看着她爹。他伸手要去抱暖暖,顾烟寒转身躲开。 席慕远无奈,吩咐丫鬟们退下。 顾烟寒坐到一边不说话,席慕远抓着暖暖的手问:“你走了,本王怎么办?” “王爷自然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顾烟寒冷冷道。 “暖暖是洛北王府的郡主,断没有住在外祖家的道理。” “我说有就有。”顾烟寒不管,“总之,我不想再跟姓常的呆在同一片屋檐下!” “她已经被你打发去倒夜香,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我为什么不跟她一般见识?我偏要!” “行。那你走了,往后她干活偷懒怎么办?”席慕远问。 顾烟寒一愣。 席慕远见有戏,连忙又道:“你在的话还能监督她,你走的话,本王也肯定会跟着你走。到时候她在王府里没人管着,还不得翻了天?” 他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顾烟寒想起自己怀孕期间,常雅容那一副洛北王府当家主母的模样就打心底里恶心! 如今她回来了,才把常雅容从云端上踹回淤泥里。以常雅容那蟑螂般的生命力和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她一走,府里肯定要变天! 顾烟寒不走了! 她要留在王府里整死常雅容! 决不能便宜了这个小婊砸! “夏至!把东西都放回原地!” 席慕远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没想到常雅容还能这么用。 回春堂的东家年前出了事,顾烟寒便用顾言的名义买下回春堂,如今还交给原来的掌柜打理。 回春堂内的所有收益自然都成了顾烟寒的私房钱。席慕远知道这些,却没有说明,由着顾烟寒玩。 元宵刚过,在回春堂与王府来回跑的小六子便给顾烟寒传信:“王妃,妙手堂掌柜的家人来了,这会儿正在回春堂闹,说是他们家老爷许久不见,定是被回春堂害了!” 夏至怒骂:“胡扯!怎么能这般诬人清白!” “同行是冤家,平时两个药房没少竞争,人家找上门来也正常。”顾烟寒倒是比夏至淡定,“咱们出府去走走!” 她起身,低头看见睡在床上的暖暖又不放心。 席慕远从屋外走来:“王妃要出去?” 顾烟寒点头。 “那暖暖本王来照顾。放心,决不让她离开本王的视线。”席慕远说着已经坐在暖暖身边,大有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 顾烟寒看的纳闷。平时她要出个门,席慕远不都跟着的吗? “王爷不跟我一道出去?” “暖暖还小,外头冷,出去容易冻着。王妃要办什么事快去快回,本王寸步不离呆在暖暖身边。”他抱起暖暖,小家伙欢喜的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见顾烟寒还不放心,席慕远又道:“放心去吧,本王不会带孩子,这些丫鬟婆子难道还不会?你记得带上扫雪。” “王爷不问问我要去做什么?”他这么爽快,顾烟寒反而不放心。 “你平时总是嫌弃本王在外面奔波,如今也给你一个奔波的机会。出门穿暖和些。” 嘿,控制欲强大的洛北王今日转性了? 算了,整日带孩子也的确累。顾烟寒就当今日给自己放假,换好男装便出门去。 席慕远抱着暖暖一副居家好男人姿态送她离开。 因为妙手堂的人来闹事,回春堂已经闭门谢客。 顾烟寒刚到门口,掌柜就连忙追出来:“东家,您总算是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顾烟寒示意他淡定,走进屋去,就见屋里一个富态女人哭天抢地嚎啕:“老爷啊……你命不好啊……出门做个生意……怎么就丢了命啊……” “这是妙手堂刘掌柜的太太。”回春堂掌柜低声提醒顾烟寒。 顾烟寒坐到主座上:“你怎么知道你们家老爷死了?” 刘太太一愣:“是、是有人跟我们说的!是不是你们害了他!” 顾烟寒觉得奇怪:“那告诉你们的人,没说他怎么死的?” “他们说你们可以帮我们!”替刘太太回答的是她儿子刘英。 “既然是来求我们帮忙,怎么一副来索命的模样?”顾烟寒不咸不淡的问。 刘英倒是比他娘明事理,也冷静的多。闻言,恭恭敬敬的给顾烟寒作揖:“是我们莽撞了。家母伤心过度,还望阁下大人有大量。” 妙手堂与常雅容有关,顾烟寒一心想整死常雅容,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直接问:“你们还有什么线索?” “我们之前已经去过妙手堂,但药房的伙计都像是换了一波人似的。明明我中秋还来送过节礼,短短几个月,却像是完全不认识我一样。”刘英皱眉道。 顾烟寒想起碎星阁阴柔男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示意小六子去通知京兆尹。 妙手堂离回春堂不远,就隔着几家店。京兆尹一带人将妙手堂包围起来,顾烟寒便带人往里去。 顾烟寒女扮男装自然躲不过京兆尹的眼,但他很识趣的上前唤道:“顾公子。” 顾烟寒颔首,简要说明经过。 京兆尹立刻同意:“既然是妙手堂的掌柜夫人和公子要进去,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安全起见,下官还是得派人同行。” 顾烟寒自然是同意。 衙役卸了门板,一行人进屋。里头空空如也,但茶壶里的水还是烫的,证明人刚走不久。 “这里有密道。”顾烟寒四处摸索,不多时便从药柜后面找出来一道暗门。 京兆尹立刻派人去查。 顾烟寒想下去,又惜命的忍住了。 里面的人很明显是借由密道而逃,此刻追上去很有可能发生搏斗,她一点功夫也不会,去了只能添乱。 刘家母子倒是傻眼。正常人家,哪个会有密道? 面对京兆尹的询问,两个人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堂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顾烟寒又百无聊赖的去后院。后院不过是配药、做饭和伙计寝室,也没有什么。 然而,路过院子里的一棵枯树,顾烟寒的脚步一顿。 她碾开枯树下的泥,发现树根地方的泥土都新翻过。 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就算要种树也该过两个月后。 一道亮光蓦然闪过顾烟寒的脑海,她忙叫来京兆尹:“把这棵树挖开。小心些,里面可能有尸体。” 京兆尹不敢违背,一边派人挖土,一边好奇的问顾烟寒:“王——顾公子如何知道这下面有尸体?” “我猜。”顾烟寒盯着树下。 刘英母子也被带过来,两人望着那不断被挖深的泥土,心间紧张无比,又希望能找到刘掌柜的尸体,又不希望是。 一直挖很深都没有找到尸体,枯树倒是断了。 顾烟寒被护着到一边,衙役忽然叫出声:“大人!真有尸体!” 京兆尹连忙上前。 刘太太的哭声已经先一步响起。 顾烟寒慢慢走过去,刘太太立刻冲向她,又被扫雪拦住:“是不是你杀了我们家老爷!是不是你!不然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 “这棵树下的泥土被翻过,要知道不难。”顾烟寒翻了个白眼,“你不谢谢我帮你找到他的尸体,怎么还怪我?” 她说着瞄了眼树坑,里面是两具尸体,被胡乱的丢在里面随便就埋了起来。 因为时间久远,此刻已经高度腐烂,院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恶心的腐臭。 “这尸体烂的连模样都看不出,你怎么知道是你家老爷?”顾烟寒捂着口鼻问。 刘太太指着尸体上的一枚玉佩,想要说什么,又因为悲伤过度而发不出声。 刘英呜咽着道:“那是我爹的……” 尸体被衙役抬出,京兆尹怕吓着顾烟寒,连忙低声道:“王妃,不如您先回去?等案子有进展,下官亲自上门与您回报?” “不必。”顾烟寒仔细着尸体。两具尸体胸前都有一道致命伤,就在心脏上,属于一击毙命。看来凶手应该是个老手。 一具是刘掌柜,另一具还没有确认身份的尸体牙齿有脱落的情况。没有腐烂的牙床上没有伤口,属于自然脱落。很有可能就是年事已高的张大夫。 顾烟寒心下计较过,问刘英:“通知你爹死讯的人除了告诉你们这些,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了,就说我爹好像已经死了,是个原来常来我家药房卖药的客人。”刘英道。 “你认识他吗?” 刘英摇头:“是他自己说的。”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 待到前往密道的那一队人回来,说是出口在一户农家小院,线索便断了。 这帮人行事狠辣,说不定那户农家也有人伤亡,顾烟寒让京兆尹派人去寻找尸体、查清户主后,自己则回王府去。 正院内,席慕远正抱着暖暖举高高。 小家伙可高兴坏了,顾烟寒还没进屋就听见她笑个不停。 “办完了?”席慕远见她回来,将一杯暖茶递上。 顾烟寒想要抱暖暖,又怕身上的寒意冻着她,先一步转身去将手烤暖和:“王爷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暖暖今日很乖。不过大概快饿了,你回来的正好。”席慕远用手帕将暖暖又在玩着的口水擦掉。 顾烟寒身上的寒意也总算消失,去内室给暖暖喂奶。小家伙立刻吧唧吧唧的喝起来,幸福的眼睛都闭了起来。 席慕远要进来,被顾烟寒一把推出去:“妙手堂的人是不是你安排进京的?” “就知道瞒不过你。”席慕远透过帷幔瞄向内室,看着暖暖占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白兔。 为什么这么久了,王妃还不让他上床? 他都快成二十四孝好丈夫了! 王妃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啊! 男人! 席慕远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顾烟寒曼妙的身姿。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爷?” “喂?” 顾烟寒问了几遍都没听见席慕远回话,一抬头就看见帷幔缝隙里那双闪着亮光的凤眼,气得她一脚就踹上去。 席慕远顺势进屋抱住她,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口,抱着顾烟寒便上床。 暖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美滋滋的窝在顾烟寒怀里睡着。 席慕远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床上安置在一边,顾烟寒刚要起身,就被他压倒在床。 “你——唔——”不给顾烟寒说话的机会,她刚开口,席慕远便吻住她,将她想说的所有话吞入腹中。 顾烟寒想要踢他下床,脚才抬起就被席慕远一只脚按下。另一只脚想要弥补,却被席慕远趁机分开。 好不容易躲开他的唇,顾烟寒怒斥:“下去!” “就一次!”席慕远猴急的又一次吻住她!一年了啊!从顾烟寒离开到如今,他整整一年没开荤了! 混账!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顾烟寒第二天捂着老腰在床上躺尸之时,在心里把席慕远祖宗十八代全给问候了一遍。 说好的是一次,可没说好是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啊! 混账! 她现在浑身就跟被某只禽兽拆过一般的酸痛。始作俑者还一脸正义凛然:“都是王妃勾引本王。” 顾烟寒气得脸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席慕远餍足的抱着他的小王妃,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活像是偷腥了的猫。 顾烟寒沉沉的睡去,直到被暖暖的哭声吵醒。小家伙饿了呢。 她打着哈欠喂奶,趁席慕远在床上躺尸,报复性的将他踢下去。 熟睡中的席慕远差点以为有人偷袭,顿时杀气外泄。他换股周围见没有危险,好奇的问顾烟寒:“怎么了?” “你睡着睡着滚下去了。”顾烟寒面不改色的扯谎。 席慕远对此很怀疑,但是触及顾烟寒眼底的不满以及他小娇妻身上满是青紫色的痕迹,洛北王只得压下心底的疑虑,慢慢爬上床。 顾烟寒还记着她被席慕远吃干抹净前的疑惑:“妙手堂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猜到了么。”席慕远捂着自己的腰,那里传来的疼痛让他愈发确定肯定是顾烟寒把他踢下去的。 “你让人送去回春堂什么?”顾烟寒不懂。 “给王妃一个惩恶扬善的机会。”席慕远一脸求表扬的神色。 顾烟寒大白眼翻过去。同时一惊,席慕远这是知道她的小金库了? “你……知道回春堂的事?” “顾言。”席慕远淡淡吐出两个字,“怎么想到叫这么个名字?” “不是好记么……” “以后记得用本王的名字。” “切。” 日上三更,等在院外吹了一上午寒风的朱雀终于忍不住了:“夏至姑娘,麻烦你再通报一声吧。我这真的是急事!八百里加急!” 夏至很无奈:“奴婢可不敢……” 朱雀那叫一个急啊! 正想着要不要去哪里放一把火把席慕远引出来,就见洛北王满面春光的走出来。 “王爷!”他忍不住激动的叫出声,直冲席慕远招手。 席慕远带着他去书房,朱雀迫不及待的道:“成了!又毁了一个!” “好。”席慕远拿出舆图,再一次与朱雀商议起来。 正院内,夏至一边为顾烟寒沐浴,一边报告:“王妃,去漠北的人已经传回消息。当年那里的确被突厥抢掠,但并非赶尽杀绝,所有年轻女子全部被撸去了突厥。” “潘开元当时在哪里?”顾烟寒问。 “他的确驻守在漠北,但是常雅容是何时被他救回的不得而知。只知道三年后他回京,将常雅容带了回来。” 潘开元如今已经投降突厥,可能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投降,也有可能早就通敌。 “他的家属如何处理?”顾烟寒问。 “听说如今都被囚禁在府,若是潘开元在突厥过得好,皇上便会下令诛九族。” 这是用亲族性命来要挟潘开元,可比直接诛九族要狠的多。 顾烟寒换好衣服,去了王府最角落的一个院子。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恶臭味。 顾烟寒止步,由婆子将在里面洗恭桶的常雅容叫出来。 此刻的她那里还有半分顾烟寒初见之时的神采,脸上毁容不说,整个人还萎靡不振。 然而,见到顾烟寒,她顿时又像是只斗鸡一般,昂起头来。 “你来干什么?”她问。 顾烟寒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掩鼻,粗使婆子机灵的拎着不断走向顾烟寒的常雅容往后退去:“离王妃那么近干什么!你有那资格么?小心身上的臭味熏着了王妃!” 常雅容气恼。她身上有味道她当然知道,可被当着顾烟寒的面说出来更是羞愧无比! 她恨不得杀了那粗使婆子,却碍于人多不敢动手,只能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向顾烟寒。 “妙手堂全军覆没。”顾烟寒望着她。 常雅容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什么妙手堂,我不知道!” 顾烟寒挑眉:“前几日还天天请妙手堂的大夫进府看病,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戏也演的太假了。” 常雅容意识到自己失言,低头不说话,眼中却是惊慌了起来。 顾烟寒看不到她的神情,示意粗使婆子将常雅容的头抬起来。 常雅容不满的甩开婆子的手。 顾烟寒又道:“你的人都不在了,是不是考虑坦白从宽呢?” 常雅容咬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本就是孤零零一个弱女子,王爷可怜我才让我住进王府。从前你不在的时候,我过的很好。谁知你是个不容人的,我什么都不要,你还弄得我到如今这个地步!” 顾烟寒冷笑:“你几次三番挑衅,跳的比猴子还高,我凭什么要容你?你还都不要?你恨不得把整个洛北王府都纳入囊中,少在我面前装白莲!” 第114章 陆篱的打算 常雅容语塞。 “得了,我就来跟你说一声。你还是好好洗你的恭桶去吧。要是哪个院子说你洗的不干净,说一次打你十大板。”顾烟寒嫌弃的冲她挥手,婆子会意的要将常雅容领走。 常雅容不服气:“顾烟寒!你——唔——”婆子捂住了她的嘴! 这些婆子也是跟她一起洗恭桶的!没洗手啊! 常雅容被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骂人的心更加强烈,可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 顾烟寒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慢慢失了焦距,被夏至出声才回神。 “王妃怎么了?”夏至好奇的问。 “我……感觉我变了。”顾烟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她从前很少会做落井下石的事,对于像常雅容这样的人更是不屑一顾。可如今,她变得斤斤计较,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常雅容。 “奴婢也觉得王妃变了,变得越来越漂亮!” 顾烟寒一笑,不由得想起曾经很漂亮的暖暖,心口再一次狠狠的疼起来。 若暖暖的伤真的与常雅容有关,顾烟寒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想杀一个人很容易,如今依旧留着常雅容,一来是顾忌席慕远不让她杀,二来是暖暖之事没有确切证据。 一条人命的事,她不想只凭直觉便杀人。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今日来找常雅容,见她这般淡然,顾烟寒心知她身后的势力肯定不止妙手堂一家。 既然如此,她就慢慢挖! 常雅容是个心高气傲的,肯定不甘心在王府倒一辈子夜香。她如今靠一己之力就是板上钉钉的咸鱼,只有依靠身后的力量才有可能翻身。 只要她想翻身,顾烟寒就能顺藤摸瓜抓出她的势力! “夏至,请表哥来一趟!” 秦少安提着礼物来的时候很疑惑,见到暖暖更是大吃一惊,把他这个表舅可给心疼坏了。 一听说顾烟寒要借几个暗卫抓凶手,秦少安二话没说就同意。 当天下午,忠毅侯府的暗卫与洛北王府的暗卫在屋顶上面面相觑。 洛北王府暗卫:“兄弟,你们其实不用来……” 忠毅侯府暗卫:“世子命令,不敢违背……” 洛北王府暗卫:“那兄弟来尝尝我们王府的伙食。” 忠毅侯府暗卫:“不必,哥几个来试试我们侯府的零嘴?” “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 然而,常雅容却比顾烟寒想象的要压得住气。一连好几天都没动静,在粗使婆子的监督下,满腔怨气的洗恭桶愣是洗了一个多月! 顾烟寒很纳闷。 难道她猜错了? 席慕远却是心情越来越好,每日抱着暖暖亲亲抱抱举高高。 眼看就要开春,太子在朝上提议剿灭柳木崖土匪。这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前几年因为漠北局势紧张,对柳木崖的围剿力度不够,导致那窝土匪嚣张至今。 去年席慕远与太子去赈灾,柳木崖的土匪抢了一回,被席慕远打跑没抢成。 今年冬天席慕远在漠北,柳木崖那伙子人胆子肥了,下山便连抢了好几个官家仓库。 太子早就迫不及待的要收拾他们,见皇帝有意,当即就为席慕远请命:“父皇,如今重麟也赋闲在家,不如就让他去收拾了这群乌合之众!也让他们知道朝廷不是好欺负的!” 皇帝颔首。重麟这小子脾气虽然差了点,但好用啊!一般喽喽见到他的旗就跑了! 席慕远心底冷哼:“皇上,臣在漠北受了伤,这几日旧疾复发,正想要告假。”要去自己去!他要在家陪老婆孩子! 瞧着他神清气爽面色红润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有病。太子第一个忍不住:“重麟莫要推辞,端了那土匪窝,也是件利民的大好事!” 席慕远点头:“太子所言甚是,那就太子去吧。正好报去年赈灾时的一箭之仇。” 太子气啊!这小子又当众揭他老底! 太子有几斤几两,他自己知道,皇帝也知道,怎么可能让太子去! 场面一度很尴尬。 忠毅侯怎么也算是太子姑父,出来打圆场:“皇上,洛北王既然不便,不如由武清侯去。”武清侯是干云新封的爵位。 然而席慕远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太子:“武清侯大婚在即,眼下不宜出征。” 忠毅侯气啊! 每次他递台阶,洛北王都不收! 皇帝也气啊!他总不能把亲儿子往战场上送吧?那可是亲生的!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齐望岳早就磨拳霍霍,这会儿忙站出来:“皇上,臣愿去!” “臣也去!”秦少安连忙道。 齐丞相和忠毅侯连忙剜他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怕席慕远再扯淡否了他们,皇帝已经答应下来:“好!真是少年出英雄!” 随后便热烈的开始讨论起这次剿匪的具体过程,太子站在最前段,总感觉脖子凉凉的,好像被谁锋利的目光剜过一般。 说到军粮之时,一直沉默着的席慕远蓦然出声:“不如就由太子去吧。” 督办军粮,这样的事与秦少安两人上阵杀敌可不一样。若是这样的事太子再拒绝,就太说不过去了。 采买军粮的过程中有着客观的利润,太子本人也不想拒绝这个肥差。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定下来。 下朝,一行人出门去。秦少安与齐望岳这就商量起剿匪事宜,忠毅侯和齐丞相跟在他们两身后连声叹息,满是担忧。 席慕远归心似箭,早早的便出了朝奉门。刚骑上马,身后传来一声笑意:“洛北王身手真是矫健。” 席慕远回过头去,就见陆篱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王爷身手这般好,为何要推诿剿匪?莫不也是贪生怕死之徒?”陆篱问。 席慕远冷哼:“你不怕死你就自己去,少在本王面前叨叨。” “王爷装病,就不怕欺君之罪吗?” “本王便是现在打死你也没罪。” 陆篱脑海中一瞬间闪过那日被席慕远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画面,眼中闪过一道不甘心,最后化作嘴角的一抹冷笑:“多谢王爷高抬贵手。替下官向王妃问好。” “滚!”席慕远策马撞开陆篱往前而去。 混账! 要不是他答应了王妃不打陆篱,就冲他后面膈应自己的那句话,席慕远就要把他揍得亲妈都认不出! 二月二,龙抬头,也是干云大喜的日子,娶的是东祥伯的孙女。此事是太后做媒,可惜她没能看到。 朱雀、白虎、煮酒被命令片刻不许离开暖暖后,席慕远早早的带着顾烟寒去赴宴。 他手下一帮人跟着他戍边打仗,死去的不计其数,如今能活下来的也大多耽误了婚事。干云已经三十二,才娶得娇妻。 洛北王府的礼自然是最厚的。 同时,席慕远也跟顾烟寒交代,京中要是有合适的女子,都可以帮他帐下单身将军介绍。别的他不敢说,但至少人品都能保证。 顾烟寒却是苦笑:“王爷,你还真是不懂这些。京中的贵女大多都出生世家,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没有半点根基的武夫?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有个洛北王光环加持?” “那本王便让他们有根基!总之,这些人跟着本王出生入死,本王不能让他们打一辈子光棍!” 顾烟寒无奈:“我尽力就是。京中贵女我也不熟,只能托舅母帮忙。” 干云婚礼上最热闹的自然要属他那帮战友,秦雨涵与东祥伯家的孙女是好友,拉着顾烟寒去后院。 新娘子已经净过脸,露出一张带着几分紧张与害羞的脸。 “这是我姐姐,我跟你说过哒!”秦雨涵拉着顾烟寒去最前面。 “洛北王妃?”新娘子探究的问。 顾烟寒微笑着点头。这丫头看起来也就和自己差不多点岁数,要不是太后做主,恐怕东祥伯还不愿意这门婚事。 干云家女眷不多,见顾烟寒来好奇的看了几眼后,都知道这位身份贵重,怕冲撞了她,出去了。 屋内没了外人,顾烟寒也自由些:“你是不是害怕?” 新娘子迟疑这好半天,抬头弱弱的问顾烟寒;“王妃一开始不怕吗?” “嬷嬷不是都教过了吗?”顾烟寒问。 新娘子的脸顿时红了大半:“不、不是那个……是……是……我都不认识他……” 顾烟寒的脸也红起来,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秦雨涵没弄懂情况,一本正经的插嘴道:“我姐姐嫁之前是和王爷认识的,她可能帮不了你。” 顾烟寒将手边剥好的橘子塞她嘴里:“吃你的橘子去。”又对新娘子一笑,“你是害怕干云吧?” 新娘子胆怯的点了点头:“听说……他们都杀过很多的人……” 顾烟寒点头:“他们杀敌是保家卫国,是为了让我们如今能够安逸的在这里闲谈。我见过干云,是个很憨实的人。你往后就是他的妻子,你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就算是死了,也要埋在一起,你不必怕他。” 新娘子犹豫着又道:“他来我家求亲的时候……我隔着屏风远远的望见过……他比我高好多……” 顾烟寒一笑:“我们家王爷也比我高好多呢。你是不是想说他魁梧?他们打仗的人都这样,不然小身板撑不住。” 新娘子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低着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顾烟寒索性找了个圆凳坐下,看见她眼中的忐忑,知道她彷徨:“你往后就是武清侯夫人,一等诰命,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干云家里就他一对老父母,还有弟弟弟媳,四个人。这些是干云的亲人,你对他们客气些就是。” “他们都来自乡下,很多观念和京城的人不一样,偶尔可能也会有冲突。你耐着性子跟他们讲道理。若是讲得通最好,若是讲不通,你才是侯夫人,自然是你说了算。” “可他不会生气吗?”新娘子又问。 “你说干云?你只要是真心为他好,他不会生气的。你是他妻子,和他是平等的,不必事事都顺着他。他性子虽然耿了些,但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秦雨涵附和道:“往后他若是欺负你,你就去王府找我姐姐!我听哥哥说,武清侯最怕我姐夫了!” 新娘子一笑。 外头传来起哄声,干云晃晃悠悠的走来。 一道门口见到顾烟寒,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王妃!”在漠北见识过顾烟寒对席慕远的说一不二后,他这会儿见到顾烟寒跟见到席慕远一个反应。 顾烟寒知道时候不早,拉着秦雨涵离开。 秦雨涵满脸忧愁:“外祖母怎么不知道给我也做个媒……” 顾烟寒戳了戳她:“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太后哪里是不想着你,分明是觉得谁也配不上你,才一直没有给你定下婚事。” “我当然知道外祖母疼我啦!”秦雨涵嘿嘿一笑。 席慕远与秦少安都等在门口,正在商讨围剿柳木崖之事。席慕远怼太子归对太子,秦少安有事请教,他自然不会藏私。 两人也聊得差不多,各自接了人便回府。 “王爷今日喝的不少。”顾烟寒刚靠近便闻到一股酒味。 席慕远抱着她上车:“高兴,多喝了两杯。”他轻轻吻过顾烟寒的鬓角,借着酒劲耍流氓。 “行了!车上呢!”顾烟寒低斥,好不容易才拦住席慕远,没在马车上就办了她。 回到王府,两人回正院,煮酒等人也总算是收工。 几个人去吃宵夜,见扫雪也在,被暖暖哭声折磨了一下午的三个人不由得对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煮酒:“武清侯婚宴上还没吃够?” 朱雀:“今日都有什么菜色?” 白虎:“有没有好酒?” 扫雪将碗里最后一根面条狼吞虎咽的吃下去,打了个饱嗝:“吃了一下午王爷和王妃的狗粮,差点齁死!”要是有的选,他宁愿陪小郡主玩! 第二日一早,秦少安与齐望岳便一道出发去剿匪。太子督办粮草,前一日已经先行一步。 暖暖的脸已经结痂,但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 顾烟寒从库房里翻出来一盒子东珠,质地极好。她当即便取了磨成粉,与药物糊稀后轻手轻脚的涂在暖暖脸上。 小家伙也是个识货的,知道这是好东西,粉嫩嫩的小舌头一伸一吐,总是想要将脸上的珍珠粉吃掉。 顾烟寒戳着她的小嘴巴:“好啦,等你长大就能吃这些。现在咱们乖乖把脸蛋养好,以后要多少东珠没有?” “咿呀!”暖暖欢庆的叫了一声,似乎是能听懂顾烟寒的话一般。 如此敷了小半个月,用完好几盒东珠,暖暖小脸的疤痕总算是轻了些。 顾烟寒又将顾国公府里的东珠要了出来,同时还去搜刮忠毅侯府的库房。连老太君的私库都没放过,笑的老太君直取笑她是个来讨债的。 席慕远对女儿尽心尽力,自然也不甘落后,直接跟皇帝皇后去要。帝后喜欢那孩子,听闻毁容都心痛,也不吝啬。 正当洛北王府沉浸在暖暖恢复的喜悦中之时,柳木崖传来噩耗,朝廷居然惨败! 席慕远气得一塌糊涂。 顾烟寒也郁闷:“表哥虽然不如王爷身经百战,但也不至于惨败到这个地步吧?他之前在漠北的时候,你不是考量过他,结果还不错吗?” 席慕远冷哼:“不是他们的错。买来的米有问题!” 顾烟寒一惊:“太子?” 席慕远颔首:“暗卫传回密报,军粮里被人下了巴豆,一半将士都中了招!” “怎么会这样……” “想来是买米之时走漏风声,被柳木崖的人先发制人。”席慕远说着越发恼怒,“就知道他是个不成器的!还指望他这次能干回人事!” 顾烟寒一愣。席慕远提议太子督办军粮,是在帮太子建立威信? “那你要去吗?”顾烟寒问。 席慕远皱眉:“再看看有无合适人选。”他实在是不放心顾烟寒和暖暖在单独呆在府里。 合适的人选在第二日上朝之时便已经定了下来——陆篱,由左丞相举荐。 席慕远不同意,但转念之下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出头,左丞这只老狐狸铁定打着别的算盘。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下朝之时,陆篱再一次对席慕远投去挑衅的目光。 他的挑衅不像旁人那般明显,而是在温和的目光下,一点一点的挑衅涌起。你若是跟他算账,旁人还会以为是你先挑事。 齐右丞路过席慕远身旁之时,长长的叹了口气:“当初老臣还是应该力荐王爷啊……现在倒是便宜了那老家伙……”他指的是左丞。 席慕远不置可否,但总觉得让陆篱一个文状元挂帅,这里头有猫腻。 事情不知为何传的沸沸扬扬,连终日不出门的顾烟寒都有所耳闻:“陆篱挂帅?他懂兵法吗?” 夏至摇头:“奴婢不知,不过陆大人出征那一天,万人空巷!大家伙都说他年少有成!一定会成功剿匪的!” 顾烟寒撇撇嘴:“我表哥和齐公子要不是因为被坑了,也一定能成功剿匪。” 要说后世的陆篱做这种事,顾烟寒闭着眼睛都相信他会赢。可这一世的陆篱,真的只是会一点拳脚功夫自保的书生啊! 席慕远回来的时候,就听见顾烟寒跟夏至在说这件事,心里不由得就酸了:“王妃这是舍不得?” “是啊。”顾烟寒应得爽快,席慕远的脸一下子更黑。 顾烟寒一笑:“不逗你了。我就是觉得他的赢面小,毕竟是个书生,再怎么也是纸上谈兵。” “本王派暗卫跟着了,不会让他死。”席慕远不舒服的又道。 顾烟寒一愣:“你派人保护他了?” 席慕远冷哼:“谁让当年在江南之时,在他家借住了一晚。这次还他一命,两清!” 顾烟寒一笑,她这下就放心了。 柳木崖不断有捷报传来,然而在一次大攻中,陆篱身先士卒,从悬崖之上坠落,至今生死不明。 早朝之上许多人对他表示沉重的哀悼,唯有席慕远脸色凝重。 他的暗卫在陆篱坠崖之时受到攻击,没有看清陆篱坠崖的画面。换言之,他不确定陆篱是否真的坠崖。 左丞坚持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大人是老臣举荐的,他若是真的罹难,老臣心里不安啊!皇上!” “皇上,不如就让干云去。他新婚已过,是时候回来当差。一来可以将柳木崖剩余土匪剿灭,二来试着寻人。” 还处在新婚甜蜜期的干云在心里抱怨了席慕远一句,但还是乖乖请命。 皇帝也不放心再叫一个新手去,干云的实力有目共睹,便同意了。 两人一道下朝,席慕远低声嘱咐他:“让忠毅侯世子等人剿匪,你从旁指导,专心找人。仔细盯着陆篱与左丞的人,本王总觉得里头有事。” “王爷放心!”干云豪气万丈的答应,随即一张黑脸又有点红,“王爷,能不能让俺那婆娘去找找王妃?” 席慕远不解。 干云红着脸解释:“王爷也知道俺娘和弟媳泼辣,俺不在家,怕她叫她们欺负了去。总也不能叫她回娘家吧……就是隔几日去找王妃躲躲清静……” 席慕远还当是什么大事:“别给王妃添麻烦就成。” “保证不添麻烦!” 干云去后没几天,侯夫人祝盈君就来了。 她指着一盒南珠道:“我们家侯爷走之前让我找找库房,说是有好的珍珠就送来。之前的都已经送来,哪知还漏了一盒,今日也一并送来。” 顾烟寒看那火漆还是新的,心知应该是新买的,心下感动:“替暖暖谢谢你啦!” 祝盈君也是个温婉的性子,话不多,来了之后就抱抱暖暖,随后便自己找个地方看书或是做针线。 唯有秦雨涵来的时候,屋内格外热闹。 柳木崖不断有捷报传来,功劳都算在秦少安和齐望岳身上。干云本也不差这点功劳,借此还给忠毅侯和齐丞相卖了个好,对他将来的仕途也有好处。 陆篱没有被找到,但在崖壁上找到了他的长生锁。近侍说,这就是他随身佩戴。 上面刻着生辰八字,被送至金銮殿上。皇帝看见一怔,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厚实的金锁片应声落地,摔落在席慕远面前。他捡起,看见锁片底端刻着“元祐”两个字。 上面的生辰八字,是皇帝的。 第115章 皇嫡长子 汤富贵恭敬的来到席慕远身边,低声提醒:“王爷?” 席慕远满腹疑虑的将长生锁交还给他。 皇帝紧紧捏住那被送回来的长生锁,深吸一口气问:“这东西果真是陆篱的?” 左丞颔首:“千真万确!由武清侯亲自下山崖找上来!”他瞥了眼席慕远,好似洛北王也有份一般。 皇帝蹭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那他人呢!” 左丞面露痛心:“还在找……” “一定要找回来!”皇帝急切无比,大声命令。 正说着,殿外飞奔而来一个侍卫:“皇上,柳木崖传来消息,陆大人找到了!即刻便能到宫门!” “到了就宣!他如何?受伤没有?”皇帝关切的问。 侍卫茫然:“属下不知……但陆大人说有重要线索要禀告皇上!” 皇帝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急切又不安的在金銮殿上来回踱步,看的在朝诸人一头雾水。 忠毅侯试探性的问:“皇上,怎么了?” 皇帝一惊,飞奔下高台,一把抓住忠毅侯的手:“朕记得当年安宁也在相国寺是不是!” 忠毅侯茫然:“皇上指的是何时?” “皇长子出生之时!安宁随皇后一道去的相国寺是不是?” 忠毅侯颔首。 “宣安宁!还有皇后!”皇帝立刻命令。 忠毅侯还是一脸懵逼,低声问皇帝:“皇上,这到底怎么了?” 皇帝将长生锁递给他:“这是朕当年给皇后的定情之物,皇长子出生之时,她戴在了那孩子身上!” 忠毅侯愕然,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难道陆篱是……” 皇帝面露笑意,心下想的**不离十。 席慕远站的离忠毅侯不远,听得真切,不由得再一次皱眉。这未免也太巧合…… 皇后很快就盛装到达,皇帝快步上前:“梓潼!你看看这个!” 皇后摸着掌心被皇帝塞过来的东西一愣,低头看见那片长生锁,蓦然便流出两行清泪:“皇、皇上……这怎么会在您这里?” “咱们的孩子!可能找到了!”皇帝喜形于色,飞速将好到长生锁的事告知。 皇后喜极而泣,不断的擦眼泪:“真的吗?他真的是皇儿?” “等他来了便知!”皇帝拉着皇后回到龙椅上坐下。 不多时,陆篱便到达。 皇后眼中迸发出探究与激动的神色,即使身子还端坐在上面,但那微微前倾的模样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急切。 皇帝也是一样。 陆篱面上有伤,左臂也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上面还氤出血来。 皇帝强忍住心底的迫切,举起那枚长生锁沉声问:“这可是你的?” 汤富贵端下去,陆篱看见绽出一抹笑:“是臣的。不知怎么在皇上这里?” 皇后眼中亮起光芒。 皇帝也笑,但还是谨慎的问:“这上面的生辰八字不是你的,你为何确定这是你的长生锁?” 陆篱一笑:“家母说,这是她捡到臣之时,在臣襁褓里。臣想,这大概与臣的生身父母有关吧。” “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皇后忙问。 陆篱摇头,嘴角撤出一抹苦笑:“臣不知。” 皇后迫切的看向皇帝。 皇帝又问:“你母亲叫什么?何方人士?” “家母红果,江南人士。”陆篱如是回答,“臣已经派人接她来京城享福,不日便能到达。” 正说着,安宁长公主也来了。 忠毅侯出去接她,进殿前仔细跟她讲明经过。 安宁诧异:“皇长子真的找回来了?” “还在看着呢。”忠毅侯也不知道。 安宁急切的进殿,见到陆篱忙问:“皇兄,这真的是皇长子?” 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的帝后被安宁问了一个懵逼。 陆篱更是诧异:“长公主说什么?” “你是皇长子?”安宁好奇的打量着他,忠毅侯想拦都拦不住! 全朝惊呼! 忠毅侯连忙拉住还想要问什么的长公主:“你先别问了!还没说开呢!” 长公主一愣。 帝后对视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陆篱疑惑的盯着他们:“侯爷,发生了什么事?” 忠毅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再一次看向帝后:“皇上……” 长公主见不惯这样磨磨蹭蹭,心里又对当年皇长子丢失难过,爽快的道:“皇兄皇嫂不是一直想要找回皇长子吗?如今既然有了线索,不如就查下去!我记得皇长子刚出生之时,是皇嫂身旁的兰初接生,说皇长子身后有麒麟图。如今一看不就知道?” “对!麒麟图!”皇后拍掌,“皇上,臣妾记得皇儿身后的麒麟图!是天生的胎记!若是有,加上这长命锁,等到他养母来一问便知!” 皇帝也同意。 陆篱的脸色愈发难看:“皇上,在这里?” 皇帝略一思忖,大庭广众下的确不合理。但皇长子身份特殊,若是私下鉴定,反而不如在这里有说服力! “就在这里!”皇帝颔首。 齐丞相是皇后亲兄,见状低声提醒陆篱:“就在这里吧,若是真的有,不日便能认祖归宗。若是没有,当下说明便可。” “陆状元,你背上有吗?”左丞相幽幽的问。 陆篱瞥过席慕远从刚刚一刻便苍白到极致的面容,压住嘴角的笑,微微颔首:“有……” 众大臣再一次惊呼! 皇后当下便站起来,眼中闪着急切,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看向皇帝。 皇帝也不比她耐心多少:“快给朕看看!” 陆篱袒露后背,一只麒麟威风凛凛的站在云端之间,周围一片青色,又是狰狞又是威风。 在所有大臣的惊叹声下,席慕远的身子微微一颤,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陆篱身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皇后这会儿倒是没那么激动了,只是皱眉,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喜悦之中还带着几分疑惑。 皇帝激动无比,快步走下来,一把抓住陆篱的手:“朕的好儿子!” 陆篱恍然:“皇上……臣不才,但皇长子之事非同小可,还望皇上谨慎!” 皇帝转念一想也是:“既是如此,一切便等你养母到京再说!今日便先到这里,你来之前说有要事禀告,是何事?” 陆篱的脸色瞬间凝重:“柳木县县令与土匪勾结!因而才泄露了臣等踪迹!还往皇上严查!” “查!”皇帝恼怒,“忠毅侯,此事由你去彻查!” “臣领命!” 很快下朝,皇帝亲切的拉着陆篱往养心殿走。皇后也跟在身旁。 长公主与忠毅侯一道要走,无意间瞥见席慕远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好奇:“王爷怎么了?” 席慕远这才回过神来,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尽可能的淡然道:“无事。” 忠毅侯顺着席慕远刚刚望着的方向看了眼,只能看到帝后带着陆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背影。 他心下只以为是席慕远在意这个,宽慰道:“王爷,本侯知道你与陆篱有几分嫌隙。即使他真的是皇长子,你也不必挂怀。你与太子相识多年,小打小闹也不是没有,如今不还是好好的?” 他说着心下一惊。太子失德已久,如今皇长子若是真的找回,这储君之位说不定要易主! 忠毅侯再一次看向席慕远,试探性的道:“王爷……” “舅舅不必多言,本王明白。”席慕远打断他,心事重重的离开。 长公主看的疑惑:“这孩子怎么了?” “许是诧异。从前他只当陆篱是个没身份的穷小子,自己的洛北王怎么欺负都成。眨眼人家可能是皇长子,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吧。”忠毅侯道。 长公主摇头:“我看不是。远哥儿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你看他从小欺负太子、欺负我们安哥儿的时候,那叫一个混。如今倒是和我们安哥儿不错,可欺负太子起来毫不手软,哪里会因为陆篱身份改变就这般?我看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太子和少安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情分毕竟摆在那里。半路冒出来一个陆篱自然是不一样的。你看他成年后,哪里还像小时候那般与人打架?可唯独打过陆篱。” 长公主长叹一口气:“算了,这些事咱们也管不了。你何时走?我与你准备行囊。” “明日便出发。”忠毅侯也想早日解决柳木崖之事,快些回京看皇长子认祖归宗。 洛北王府内,席慕远心不在焉的抱着暖暖,弄得暖暖很不高兴,一个劲的踢他都没反应过来。 见爹爹还不陪自己玩,暖暖气鼓鼓的瞪着他,瞪得自己腮帮子都疼,他爹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席慕远这才回过神,连忙哄她。 暖暖才不原谅他呢! 爹爹都不喜欢她了,她也不要喜欢爹爹!爹爹哄两句就不哭,她不要面子哒? 她努力哭的更大声,还拉了一坨臭烘烘的粑粑在爹爹身上!让爹爹不理她!哼唧! 席慕远连忙叫丫鬟去给她换洗,一番折腾终于把睡午觉的顾烟寒吵醒,连忙过来喂奶。 暖暖的哭声这才止住,小手照样这伸向顾烟寒。还是有奶喝的娘亲最好了! 席慕远凑过来,暖暖哼哼他两声,美滋滋的趴在顾烟寒怀里不再看席慕远。 顾烟寒疑惑的看向倒在床上的席慕远,觉得他今天很反常:“王爷,想什么呢?” “本王在想陆篱。” “你不会是还想要揍他吧?”顾烟寒小心翼翼的问。 席慕远摇头:“本王只是觉得太巧了……他居然是皇长子……” 顾烟寒一愣,想起太后临终时的话:“怎么确认是陆篱?他可是江南人。” 席慕远摇头:“本王已经派人去江南查看。”他将早朝之时发生的事如数告诉顾烟寒。 顾烟寒也皱眉:“这也的确太巧了……若他真是皇长子,王爷,咱们还是早些回漠北吧。” 席慕远冷哼:“本王又不怕他。” 没几天,陆篱是皇长子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京城。 他是新科状元,又亲自参与过剿匪,如今骤然鲤鱼跃龙门成为遗落民间的皇长子,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尤其是他背上的麒麟胎记,被人传的神乎其神,都说他是天上麒麟星转世。 几天下来,陆篱是皇长子的事仿佛已成定局。听说皇帝不日的就找见他问话,金银珠翠跟不要钱似的往陆篱府中送。 全京城最郁闷的就要数太子了。 他窝在东宫里,怀着满腔不情愿与不舍得也给陆篱送了礼。他现在觉得自己这太子马上就要干不长了。 柳木崖的土匪窝成功被端掉,不仅截获金银无数,还解救出不少被掳走的少女。 秦少安等人封赏,太子督办军粮不力之事也被忠毅侯厚道的掩盖住,他也没有被怪罪。 但他就是郁闷啊! 好好的独生子,凭空就冒出来了一个大哥。在所有人眼里,他这个“大哥”还处处比他优秀? 太子心里这个急啊,担心陆篱来了后,自己没多久就会失宠。 一想到失宠,他就想到了席慕远。 他是知道宫里有孩子在外面的,但一直都觉得这些年没找回来,往后也不会回来了。他就算再没用,也是独一份。太子之位怎么都是他的。更何况,他还一直觉得自己挺有出息。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去找皇帝,想着好好刷一回存在感,没想到皇帝在见陆篱。 他又去找皇后刷存在感,皇后倒是见了他,态度也不算差,也总比从前多了几分冷漠。而且,皇后还派人给陆篱熬汤。 皇后抚养他那么久,还从来没有为他送过汤! 太子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嘎嘣一下就碎了。 他捧着碎成渣渣的小心脏去洛北王府。 帝后这些年之所以那么喜欢席慕远,很大原因是因为将对皇长子的感情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正主回来,席慕远铁定也要失宠! 太子觉席慕远一定跟自己一样是个伤心人! 谁知,刚进洛北王府,就被告知王爷不见客。 太子心里倒是乐了:难不成重麟比他还要难过? 他这下平衡了!嘚嘚瑟瑟的走了。 席慕远这几日哪也不去,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整天,谁也不见。 暖暖整日在屋子里无聊,顾烟寒便抱着她去找席慕远。 守卫没有拦她,母女两人进屋,就见席慕远低头拿着什么在把玩。 顾烟寒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药味,抱着暖暖没有上前:“那是什么?” 席慕远将手中的药瓶收起,药味这才散去。 “你怎么来了?”席慕远上前接过暖暖,小家伙萌萌哒打了个喷嚏,表示对她爹的嫌弃。 席慕远戳了戳她的小鼻子,再压抑的心也涌起一抹笑意。 顾烟寒的注意力却被放在桌上的药瓶吸引。她拿过闻了下,皱眉:“这好像是什么药水……” 席慕远瞥了眼,稍一迟疑,吐出四个字:“显形药水。” 顾烟寒一愣:“那还有隐形药水吗?” 席慕远颔首,示意她看向另一个乳白色瓷瓶:“那个就是。” “能隐形?” “能将人身上的胎记或纹身藏起。”席慕远眼神微暗。 顾烟寒不自觉想起陆篱的麒麟像:“你想把陆篱的麒麟图擦掉?” 席慕远摇头:“这是给本王自己的。” 顾烟寒不解。 席慕远略一思忖,示意她将那两瓶药水带走。 两人回到正院,屏退所有下人。 席慕远蓦然脱下上衣,露出后背:“把显形药水一九兑水后涂在本王背上,你就知道怎么回事。” 顾烟寒照做,沾了药水的湿布才碰触到席慕远肩部后背,就看见他原本古铜色的肌肤上印染出一片血色。 顾烟寒一吓:“王爷!红了!” 席慕远示意她淡定,“无妨,继续。” 顾烟寒继续沾了水为席慕远擦背,然而,每次药水过后,席慕远的后背就一片血色。 “是你的伤口吗?”顾烟寒问着好奇,“不对,这不像是伤口,像是……胎记?” 席慕远鼻腔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不知道是承认还是没承认。 顾烟寒加快手快的速度,擦拭到背中央的时候,整个人愣在原地:“麒麟?!” “嗯。”席慕远眼神幽暗,“涂完。” 顾烟寒重新将毛巾蘸水,小心翼翼的给席慕远整个背上的涂上药水。 一副清晰的画面显露出来。 麒麟浑身精赤血色,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看的令人敬畏。 不同于陆篱背上一只,席慕远背上有两只! 两只威风凛凛的麒麟相斗,整个后背都是一派青红血色,如同麒麟相斗映的天地变色一般。 顾烟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年头麒麟图还批量生产?” 席慕远回头看了眼背后镜子里的自己。这副画他从小就知道背上有,但一直都不知道为何要藏着。 如今,好像猜到了什么,又像是更糊涂。 顾烟寒轻轻摩挲过他背上的麒麟图,不像是纹身,反而像是身后的血管泵张过后显现出来的画面。 如果用科学的方法来讲,就是席慕远后背毛细血管比常人更为突出,因此会露出这样的青色与血色。 但要正巧露出这样的麒麟图,实在是千年难得一回。 “父亲与我取字‘重麟’,便是来源于此。”席慕远眼神疑惑,“但他却特地让神医师徒与我配了这样的药,自小就要我涂着。” 顾烟寒满腹疑虑:“老王爷这是什么心思啊……” “改口。”席慕远提醒。 顾烟寒哼哼一声,夏至拍门:“王爷、王妃,听香小筑说老王妃又闹起来了。” 前几日老王妃来王府闹过一回,席慕远不在,顾烟寒便没见她。谁知往后老王妃每日都来闹一回,席慕远得知后,便让人将她送去听香小筑,不让她出来。 于是,老王妃就每日在听香小筑闹。 夏至今日挑这个点来通报,想来是闹得凶。 “又怎么闹了?”顾烟寒躲开席慕远想抱他的手问。 “说、说了点浑话……奴婢不敢说……” 顾烟寒起身去外室,让夏至进来:“老王妃说什么了?” “前几日老王妃闹着要出来,咱们不让。她今日又闹,竟然说出、说……王爷不是老王爷亲生的!”夏至后半句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内室的席慕远听见了。 他穿好衣服出来:“她真的这么说了?” 夏至点头。 顾烟寒示意那丫头出去,揶揄道:“背上有麒麟图就是皇长子,看来王爷你也是。” 席慕远冷哼一声。 “你去吗?”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眼神微沉:“本王这几日不让她出门,就是为这个。” 话音未落,洛风急吼吼进门:“重麟!麒麟图!怎么那家伙也有麒麟图!” 他这几日在闭关专心为暖暖做祛疤膏,今日才听说陆篱之事。这些年席慕远背上的隐形药水都是他涂得,洛风当然得炸。 席慕远没理他出门去,洛风要追,被顾烟寒喊住:“你帮我照顾暖暖,我去。别多嘴瞎问什么!” 洛风望着怀里被塞过来的小不点,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小暖暖,师父父给你去上新药。咱们很快就又能美美哒!” 席慕远牵着闪电出门,见顾烟寒追来,将她一把抱起,同骑而出。 两人到了听香小筑,刚进门就听到老王妃的声响:“放开我!放开!让远哥儿来!让他来!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他不来是不是?去告诉他,他不是王爷亲生的!去告诉他!我看他来不来!” 一帮丫鬟围着老王妃,将她困在屋内。外头还有侍卫拦着,满院子都是老王妃的声响。 骤然,她的声音停下。望着席慕远,老脸上绽出一抹笑:“远哥儿!你可算是来了!” 丫鬟们一愣,老王妃趁机冲到席慕远面前,一把拉住他:“远哥儿!这个秘密为娘已经瞒了二十一年!原本还以为要带到棺材里去,今日一定要告诉你!” 席慕远眼底暗流深涌,面上却波澜不惊:“母亲为见本王,连这种拙劣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第116章 他们不配 顾烟寒递了个眼色过去,丫鬟、侍卫们便很有眼力劲的退下。 院内只剩下他们三人,老王妃不待见的瞥向顾烟寒:“她怎么还在?王爷,让她也出去!” “不必。母亲有话就说。”席慕远拥了顾烟寒先一步进屋。 老王妃追进来:“我听说那个陆篱背上有麒麟图,那一定是假的!远哥儿,你背上的才是真的!” “若是真的,父亲为何要让本王藏起麒麟图?”席慕远面不改色的问。 “他那是为了保护你!远哥儿,你听娘说!是这样的!你爹他都是为了你好!陆篱那个肯定就是假冒的!你才是真的!你是皇子!皇嫡长子!” 老王妃迫切的抓着席慕远的手就要出门,“走!咱们进宫!去跟皇上皇后讲清楚!” 席慕远却没有动:“本王背上没有麒麟图。” 老王妃蜡黄的脸大变:“远哥儿你胡说什么!怎么会没有!你打小就知道的啊!” “本王不知。”席慕远面不改色。 老王妃恼怒:“你别跟娘怄气!你是真的皇嫡长子!真的!那年我与你爹从洛北回京,路过相国寺,上头有一个婴儿被丢下来!你爹用轻功接住了那孩子,就是你啊!” 席慕远内心震动,居然是被丢下去的! 老王妃见他面容凝重,还以为他是不信,风风火火继续道:“你爹当时就派人上去查是谁家在生孩子!结果一问是皇后和张贵妃在!” “那为何不当时就将孩子送回去?”顾烟寒问。 老王妃习惯性剜一眼她,见席慕远而已想知道,才继续说:“我们上山到相国寺,却得知皇后生了个死婴!当时皇后悲伤过度,我们若是贸然将你送过去,反倒会让皇后认为我们狸猫换太子,这才耽搁了!” “现在去说,不一样是狸猫换太子?”席慕远冷冷的问。 老王妃连忙否定:“当然不是!你爹那个时候说,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就让你认祖归宗!要是没有,你就是洛北王世子!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谁知凭空冒出来一个陆篱!远哥儿!那是你的东西,就算没人要,也不该被别人夺了去!” 这就是老王妃从小到大的思想,她的东西,自己不要,宁愿毁了也决不能便宜别人。 席慕远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这下更是苍白:“为何至今才说?何为合适的机会?” “不知道啊……你爹去的早,娘就是不知道才一直没有说!时间越拖越久,……你是不记得当年张贵妃得宠之时有多如日中天,就是皇后也对她忌惮三分!如今她虽然退居二线,但势力仍然不可小觑!为娘的不敢说啊!一说,皇上若是不信,整个洛北王府就全完了!”老王妃着急的直拍手。 顾烟寒还是觉得疑惑:“您现在已经不是洛北王妃,为何还这般关心洛北王府?”以老王妃的性格,不该诅咒洛北王府生生世世吗? 老王妃又狠狠剜了她一眼,满怀期待的问席慕远:“远哥儿,娘如今随你一道进宫,将此事禀明皇上可好?” “皇上若是不信如何?”顾烟寒问。 “皇上会信的!我有证据!”老王妃激动的叫出来。 席慕远终于出声:“证据呢?” “娘去拿!”她连忙转身去内室,从陪嫁箱笼的最底端拿出来一只长方形的锦盒。 席慕远接过打开,看见里面明黄色的布块微微一愣。 本朝布料用度有严格的规定,只有皇室才能用黄色。而这样的明黄色更是只有帝后和太后三人才能用。 即使洛北王贵为大应第一王爷,规格最高也只能用紫金色。府中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明黄色布料,都是宫中赏赐,轻易不敢用。 “这是当年裹着你的襁褓,娘一直留着呢!”老王妃期盼的道。 席慕远将东西递给顾烟寒,顾烟寒会意的收起,又道:“陆篱有皇上的长生锁,本王可没有。” 老王妃面露为难之色:“这……这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爹接到你的时候,除了这块襁褓,你身边可真的什么也没有!哪来的长生锁……” 老王妃越说越奇怪,决定暂时不去深究,“远哥儿,无论如何,你肯定是真的!你跟娘进宫去好吗?” 席慕远强压住心底的震惊:“母亲未亲眼见到皇后生产,为何这般确定本王是皇长子?本王若是沈家人,母亲死后可就没有子嗣供奉了。” “这不打紧,娘将珏哥儿过继来就成!”老王妃说着眼神都亮了。她上次坚持将江清珏与江清玫一道留下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席慕远眼中浮起惊涛骇浪。 瞧着老王妃嘴角那怎么也压不住的喜悦,他慢慢明白过来,为何从小老王妃与他就不亲,反而处处都照顾着比太子还不成器的江清珏。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打好这个主意了! 镇远侯的爵位只有长子江清琰能够继承,次子若是袭爵成洛北王,反而更为尊贵! 席慕远倒不是舍不得这个爵位,他若是真的是皇长子,洛北王府列祖列宗需要子嗣香火绵延,过继是正常的。 可他不同意江清珏!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只会将洛北王府败得一塌涂地! 那种对亲情期待不断落空的失望,也如同针一般不断在他的心口上扎。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事实面前,却再一次不得不认清这件事——他与那些从小没娘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很小的时候,老王妃不待见他,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可无论怎么做,老王妃眼中始终有着一份疏离。 反而是江清珏,做的事一次比一次混,可老王妃始终对他笑眯眯的。无论多混蛋的事,她都帮江清珏打点、遮掩。 原来自始至终,老王妃都当他是一个外人。 抚养二十一年的儿子,自始至终没有掏出来过半分真心。 他就像是一个傻子,还一度捧着赤子之心,被刺得伤痕累累。 “远哥儿?”老王妃的声音将席慕远拉回现实,“我们进宫去!等你恢复了皇长子的身份,再将你爹那份休书收回!娘还是洛北王妃!” 席慕远闻言一愣,从老王妃手中将自己的手臂抽回。他原本还以为老王妃是为自己鸣不平,没想到老王妃完全是想要借机恢复身份! 老王妃不解:“怎么了?快走呀!” “休书是父亲写的,母亲若是要退回,只能问父亲是否同意。本王若是皇长子,那你谋害烟儿就是谋害皇妃。要被贬为庶人。” 老王妃一愣。 席慕远又道:“本王若不是,那本王至今还是洛北王。你谋害儿媳,休书并未不可。母亲待如何?” 老王妃怔住,顿时进退维谷,只能道:“那丫头胡说!远哥儿,娘怎么会害人呢?你是皇长子,太子那么不争气,你往后就是问鼎大宝都不是问题!娘辛辛苦苦抚养你长大,难道要一个洛北王妃之位都没有吗?” “辛苦抚养本王长大的只有父亲。”席慕远第一次这般郑重的承认此事,“母亲从前是洛北王妃没错,但往后不是。本王不是皇长子,母亲莫要胡言。如今你不再是父亲遗孀,若是诛九族,可与我洛北王府无关。” 老王妃怎么也不相信他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见席慕远携着顾烟寒离去,慌忙追上:“远哥儿!你别糊涂!只有这一次机会!娘真的是为你好!” 席慕远抽出锦盒中的襁褓布,没有一丝留恋的丢入香炉之中。袅袅青烟下,襁褓顿时化作飞灰。 “不——”老王妃惊讶的想要上前,又被席慕远拦下。 “母亲可省点心吧。沈家人,还不配让我认。”他拎着老王妃到一边,确认那块襁褓已经全部被烧完后,才再次带着顾烟寒离开。 两人同骑而出,席慕远一言不发。 顾烟寒能感受出他情绪上的压抑,低声问:“王爷相信老王妃的话吗?” “不知道。”席慕远似是叹息一声,“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她为了恢复王妃身份而刻意捏造。毕竟麒麟图难见,而我正好又有。” “若是捏造,那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有什么不敢做的?”席慕远想起她卖官鬻爵之事就为老王爷心寒,“这些年,本王与她早就母子恩情寡淡,她想换个儿子的念头恐怕早就有了。若是过继江清珏,整个洛北王府就是她一人说了算。好好一个洛北王府交到本王手上,若是被她败光,本王还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那皇上皇后呢?我看他们似乎也很思念皇长子……”顾烟寒问。 席慕远的鼻腔里发出一道声音:“他们不配。” “是因为皇帝之前派人暗杀你之事吗?”顾烟寒问。 席慕远的眼神晦暗不明,里头夹杂了太多的情绪:“本王对他们心寒。” 顾烟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是当娘的人,有点心疼皇后。她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儿子,如今陆篱若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小时候,她不对你也不错吗?” 席慕远的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是不错。” 在顾烟寒的坚持下,两人去了忠毅侯府。 长公主在督促秦雨涵学女红,秦雨涵不愿学就逃了。顾烟寒到的时候,母女两人正在捉迷藏。 “舅母。”顾烟寒笑眯眯的上前,“您就放过雨涵吧。” “成,洛北王妃都来求情,我哪有不放过的道理?”长公主笑着冲她招手,“今日怎么想到来看我?” “和王爷一道来的,他去前院找表哥了。”顾烟寒走到长公主身旁的软垫上坐下,“舅母,烟儿有些事想要问您呢。” “什么事?”长公主端来一盘桃花酥给顾烟寒尝。 “烟儿听说皇长子出生之时,背上有麒麟图。后来呢?怎么会丢失在外?” 长公主闻言,神色暗淡了几分,示意凉亭内服饰的下人全部退下,这才开口:“此事发生之时,我虽也在相国寺,但知道的却不多。当时我怀着你表哥,没有能进屋。在屋外干着急也无济于事,我便去前殿为皇嫂和皇长子祈福祷告。” “当时留下的丫鬟听说孩子出生后,便欢喜的来通知我。我赶到之时,尚未见那孩子一眼,就听说死了。” “那死婴背上也有麒麟图?”顾烟寒问。 长公主凝眉:“这我倒不清楚,我远远的看了眼那孩子,便被嬷嬷带开。你知道的,怀孕的女人忌讳多,嬷嬷怕死婴冲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那皇后没有发现异样吗?”顾烟寒又问。 皇后在这些年的宫斗中,智商应该全程在线,所以才能稳坐中宫。但同时,这也导致她一直没有能生育。如今生下个死婴,怎么也该怀疑一回吧。 “听说是孩子死去后,麒麟图便很快消失了。”长公主道。 “那后来怎么确定皇长子还活着的?” “皇嫂一开始抱着孩子在哭,哭晕过去好几回后。有一回醒来就说一直听见孩子在哭,在喊娘。”长公主一声叹息,“我们当时都以为她是魔怔了,但皇嫂说她真的听见。没有办法,皇兄就派人去查。” “然后就查到了?”顾烟寒迫不及待的问。 长公主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一开始什么也查不到,皇嫂便用丞相府的人去查,而且查的更细。这一查,就查出来相国寺山下一户农户,在皇后生产前两日生了对龙凤胎。结果孩子都被人买走了。” 顾烟寒诧异:“一起被买走的?” “是强买。穷苦人家卖女儿的多,儿子都要传承香火,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卖儿子。龙凤胎是大吉之兆,被卖的也少。农户不愿意卖,但孩子被强买走。他们夫妻俩便想要去告官,结果死在路上。邻居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们夫妇,报了官,结果在京兆尹府见到夫妻两人的尸体。” “那对夫妻都是被人一刀毙命,京兆尹详查此事,查到买孩子之事。因此引起皇嫂的注意。又在相国寺塔林里找到女婴的尸体,这才确定皇长子一定是被人掉包了!” 顾烟寒听得心寒。 买孩子那人想来是等着皇后生产,无论剩下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都有死婴可以替代。 居然一下子杀了两条无辜的小生命!还有他们的父母! “那当年之事,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长公主点头,迟疑些许才道:“是襄嫔。她记恨皇后之前用悲笑散打掉她的孩儿,因而报复。襄嫔被处死,全家灭门。烟儿,舅母与你说的事,万万不可外传,知道吗?” 顾烟寒点头:“烟儿晓得。”喝了口热茶暖了身子,又觉得疑惑,“舅母,既然他们有条件用死婴换掉孩子,为何不直接对皇长子下手呢?” “若是直接下手,孩子死于非命,皇兄必定会严查。若是用死婴,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死因,只会当做是孩子没活成。而且,若是孩子死于非命,当时在相国寺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若是死婴,则归在孩子自己身上,与旁人无关。” 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顾烟寒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由于还记挂暖暖,夫妻两人没呆多久便离开。 一路上,互相交换了得到的信息。 柳木崖下,秦少安当时负责指挥全局,由齐望岳带兵冲锋。因而两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陆篱被山下一户老夫妻所救。 醒来后,陆篱因为担心再次被柳木县县令所害,又不知道秦少安等人前来,便直接前往京城,才发生了金銮殿上认亲那一幕。 “干云怎么说?”顾烟寒问。 “本王让他近几日别来王府。”席慕远道。 顾烟寒不解:“为什么?” “老头子与陆篱都记恨我,干云这个时候来王府,指不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他脑子简单,政治漩涡不适合他。舅舅也想回来,改日便让他去辽东替换。” 正说着,两人回府便得知武清侯夫人来了。 顾烟寒去见客,祝盈君道:“王妃,我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想求你诊脉。” 顾烟寒忙示意她坐,又见祝盈君望向周围,会意的将下人退下。 她给祝盈君把脉,脉象平和,无恙:“没什么大病,身子也康健。估计是不小心累着了,多休息就好。” “谢王妃。”祝盈君一笑,压低了声音,“我们侯爷不方便来王府。有话让我转告王爷王妃。” “你说。”顾烟寒乐了,干云还是挺有脑子的嘛。 祝盈君低声道:“侯爷说,他去了柳木崖下,那里的确有一幢小屋,也有老夫妻居住,却不像是有人长期生活的痕迹。” 回来的路上,席慕远也说了这一点。柳木崖上就是土匪窝,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附近居住。 “侯爷还说,他总觉得这事邪门。长生锁的确是他找回来的没错,可他第一次下悬崖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是第二次原路返回之时,在距离山崖不远处发现的。那个点很明显,那里光线也足,他第一次下去就该发现。” 祝盈君说着有些迟疑,“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让他看见一般……” “那对老夫妻呢?”顾烟寒问。 “侯爷已经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祝盈君道。 顾烟寒颔首。 祝盈君说着抬头:“王妃,侯爷让我传的话传完了。侯爷说,他很可能会去辽东,我也要去吗?” 顾烟寒笑了:“你不想去?” 祝盈君脸颊微红的摇头:“不是……我就是有点害怕……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城郊的相国寺……” “别怕啦,你看你们家侯爷不是对你很好?他这么信任你,将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你,让你来传达。你也要信任他是不是?” 祝盈君红着一张脸点头。 “往后就算去了辽东,每年也会回京述职,你跟着一起回来便是。你娘家哥哥也多,他们也都可以去辽东看你。王爷我和我以后也要带着暖暖回洛北呢。” 顾烟寒宽慰她几句,祝盈君这才欢喜的离开。 正院内,席慕远正轻手轻脚的为暖暖将脸上乌漆墨黑的药膏洗掉。 “这是什么?”顾烟寒沾起一抹被丢在一边的药泥闻了下,“海底泥?” 席慕远颔首:“洛风新配了草药加入的。”他伸手将暖暖张开的小嘴合上,“馋死了,土还吃。” “吃土嘛。”顾烟寒一笑,帮暖暖将脸上剩余的海底泥擦掉,顺带转告干云的话。 席慕远眉头紧皱。 顾烟寒问:“若陆篱是假冒,而你才是真的,你待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本王此生姓席,往后也不打算改姓。” “啊呀呀!咦——”暖暖不知道开心什么,兴奋的乱叫。 席慕远抱起她:“怎么?你说爹爹无情?” “呀呀呀!” “他们做的事就不配爹爹认他们。更何况,你有证据证明爹爹姓沈?”席慕远问她。 “啊呀——呀——”暖暖更兴奋了。 顾烟寒汗颜:“你要是跟暖暖吵架,小家伙能把你气的冒烟。吵不过她哒。” 像是为了证明她娘亲的话一般,小暖暖“哒哒哒”喊个不停。 席慕远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的女儿正如名字一般,不能温暖了自己,也能温暖他。 不日便是皇后千秋,席慕远带顾烟寒进宫去贺寿。刚到太液池,就听到皇后与一个顾烟寒有些眼熟的美貌女子绵里藏针的讲话。 见到席慕远夫妇,皇后丢了个胜利的白眼给那美妇,便笑道:“远哥儿来了啊!” 席慕远两人见礼。 美妇笑了:“这就是远哥儿的王妃啊?本宫吃斋许久未出,今日还是第一回见,真真是貌美。” “见过张贵妃。”席慕远淡淡又道。 顾烟寒也忙跟着微笑。 张贵妃皮笑肉不笑:“听说洛北王妃当日曾在此于水晶盘上跳掌上舞?众人都惊为天人?” 这样赤裸裸的捧杀顾烟寒可不傻:“娘娘抬爱,不过是大家都给几分薄面都而已。” 第117章 真假皇长子 张贵妃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扬着眉头又道:“也是。毕竟这水晶盘还是当年皇上为本宫专门定制的。”话语间的炫耀与得意怎么也挥之不去。 顾烟寒哪里听不出张贵妃这是讥讽她用的二手货,说她东施效颦。她也懒得争辩,免得成为皇后与贵妃相斗的炮灰。 然而,她咽的下这口气,皇后咽不下! “张贵妃当年的确舞姿非凡。可要说一舞动倾城,到底还是秦子鱼。那晚本宫看洛北王妃的舞姿,的确有子鱼几分神韵在其中,不愧是子鱼的女儿。”皇后幽幽笑着,用眼角瞥过张贵妃。 张贵妃那叫一个气,她平素最讨厌旁人将她与秦子鱼相比较! “可惜天妒红颜,当年的才女如今也不过是一抔土。” “也是,张贵妃还在。”皇后掩嘴而笑,“本宫瞧着贵妃的脸,总是能想起来子鱼。要不说这世界奇特呢,张贵妃与子鱼八竿子打不着,这脸却是有那么三分像,跟亲姐妹似的。” 张贵妃一张脸都快气的冒烟。 她一直都知道皇帝那些年宠爱自己就是因为秦子鱼!可秦子鱼死后,她就失宠了!她至今不明白为什么! 顾烟寒望着她那张的确倾倒众生的脸,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第一眼见到就觉得眼熟! 因为秦子鱼! 秦子鱼虽然死的早,但当时的顾烟寒已经有几分印象。对母亲的留恋,使得那份薄弱的记忆一直传承至今。 见顾烟寒也望着自己,张贵妃不满的竖起柳叶眉。 顾烟寒望向皇后的面容微冷:“娘娘谬赞。贵妃之姿,并非家母能及。家母福薄,早已入土为安多年,想来不希望被人搅了清净。” 她一番话说的疏离,让皇后那刚刚涌起的得意之心慢慢熄灭,同时也让皇后有几分懊悔自己不该拉秦子鱼出来。 皇帝的龙撵停落在外,众人忙收了各色心思行礼。 一声免礼下,与皇帝走进来的还有一个人——陆篱。 顾烟寒微微诧异,没想到陆篱已经受宠到这个程度。 陆篱的眼神也掠过她,对顾烟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席慕远往前迈了一步,将顾烟寒护在身后,挡住陆篱的视线。 皇帝路过他身边相当不解:“远哥儿有话要与朕说?” “皇上身边的陆大人,眼睛不好,总往王妃身上飘。”席慕远磨牙道。 要说是太子这么干,皇帝还信。一说是陆篱,皇帝下意识的不想相信。 陆篱冲席慕远和善的笑着:“王爷误会了。”眼中却闪着挑衅。 席慕远冷哼。 皇帝只当年轻人的较劲,也没多管,兀自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席慕远与太子各自坐在两端最上首,陆篱的位置居然被安排在太子旁边,足见帝后对他的宠爱! 太子的笑怎么看怎么苦涩,还对席慕远投去求救的目光。 席慕远神色淡定,面上怎么看怎么像写着“自己解决”四个大字。 张贵妃面露不快。 皇后的嘴角扯出一道冷笑,对皇帝道:“皇上,臣妾听闻陆篱的养母已经到达,可是真的?” 皇帝闻言微笑颔首:“正是。来人,传!” 皇后扬着下巴瞥了眼张贵妃,她只要一想起自己本该千娇万宠的皇儿被人设计才沦落在外,就恨得牙根儿痒痒,连看向张贵妃的眼神都跟淬了毒一般。 张贵妃冷不丁打了寒颤。 陆篱养母很快被带进来,是一个微微有些富态的中年女子。 皇后还没来得及激动,张贵妃先是一愣:“怎么是你?” 养母对张贵妃行了个大礼,是标准的宫礼:“奴婢红果见过张妃娘娘。” 皇后嘴角的笑愈发的冷:“如今已经是张贵妃。” 张贵妃见她面容沉静,方知此事皇后早就知道,就是故意借着千秋宴找自己的麻烦! 几息之间,她心间已经飞速的闪过各样念头,当即便选了最为妥当的方法。 “皇上,”她恭谨的站起身冲皇帝行礼,面上有几分惊讶与不知所措,“此人乃臣妾从前贴身近婢。皇长子在相国寺失踪后,她也不知所踪。臣妾还以为她也叫歹人害了去,没想到今日故人相见……” 一席话将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 皇帝显然之前已经见过红果,对张贵妃所言并不全然相信。他没有明确表态,张贵妃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皇后低啄一口果酒,对此相当满意。尽管张贵妃如今已经被她打压了十来年,她心里还是不痛快! 包括陆篱在内的介个当事人都神色淡然,席慕远倒是最好奇的一个:“说说皇长子当年出生之事。”他不站出来归不站出来,但对于自己的身世说不好奇绝对是假的。 红果好奇的看向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皇后正愁没机会让红果开口,一听席慕远问,心中一笑,不由得赞叹从小养大的孩子就是知道她的心思,顺水推舟:“说说吧。” 红果应声:“奴婢原先是张贵妃娘娘身旁的宫女。那时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同时有喜,太后欢喜,便想去相国寺为尚未出世的孩子们祈福。” “不料临行前,太后娘娘头风发作。本想改期,但太后娘娘怕在菩萨面前失言,坚持要去。谁料到了相国寺,太后娘娘便卧病不起。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担心太后身体,便与长公主殿下一道去了相国寺。” 当时皇后即将临盆,本不该出去。但她心里不踏实,连夜连夜的做噩梦。 产期过了孩子也没出来,她就想去求求菩萨。有什么报应冲着她一人来就可以,千万别怪在她的孩子身上。 皇后想起当年之事,想起她自己的孩子,不由得泪凝于睫。 “安宁长公主侍疾病倒,经由相国寺住持诊断才知长公主有喜。太后闻言,病也好了大半。”红果有条不紊的说着,好似这番话早已经排练了数千回。 长公主听见说到自己,接口道:“当年的确是这样。本打算第二日等母后病好些便启程回宫,半夜之时忽然传出皇嫂要生产。” 红果点头:“长公主所言甚是。皇后娘娘生产惊动了整个相国寺的人,一直到天亮孩子才生出来。” 张贵妃见就要说到重点,冷斥打断:“你是本宫身边你的人,对皇后那里的情况怎么那么清楚?” “那是因为贵妃娘娘当初命令奴婢在皇后娘娘处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向娘娘禀告。娘娘还说,若是有孩子从里面递出来,便让奴婢接过偷出去……”她说着渐渐没了声。 “偷出去如何?”席慕远与皇后异口同声的问。 “从苦海崖上丢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红果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 “卡啦”一声,席慕远手中的酒杯被他捏成碎片。 顾烟寒急忙提醒他,然而还是晚了,他手上被瓷片割出来好几道伤口,已经流血。 顾烟寒抽出自己的手帕为他包扎止血,坐在席慕远对面的陆篱看见,心间越发苦涩。 皇后拍桌怒斥:“张婉澜!你好大的胆子!” 张贵妃冷哼:“皇后,说话可要有证据!随便买通本宫身边一个跑了二十多年的逃奴,就给本宫按上这样的罪名?本宫不服!” 皇后气势十足:“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张贵妃也不落下风:“人证不过是一个贱婢!物证又是什么!” 皇后拍出皇帝的长生锁:“此乃陆篱自小带着,皇儿出生之时,本宫亲手为他戴上!已经请当年的金匠鉴定过,的确是当年的长生锁无误!你还说不是你!” “锁是人就是了?”张贵妃反问,“万一皇上御赐给皇后的长生锁皇后从未丢失,如今再拿出来给本宫按罪名,本宫岂不是百口莫辩!” “你胡扯!”皇后已经好久没有被张贵妃这般气过,“竟敢污蔑本宫!” 整个后宫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唯有这个张贵妃,面上笑嘻嘻,一点规矩都没有!还敢这般与她叫板! “本宫说的是实话!”张贵妃翻了个白眼给皇后。看向皇帝之时,面上又是一片凄哀,“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这贱婢当年在臣妾身边之时便多有怨言,臣妾可怜她才一直没有打发!没想到她当年逃出宫去不算,如今还污蔑旧主!” 红果连忙跪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娘娘明鉴!” 皇帝眼神幽暗。 他当年看重张贵妃就是因为她那张酷似秦子鱼的脸。得知张贵妃的性子与秦子鱼完全相反后,他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是宠着。 一直到秦子鱼死后,他才恍然,他竟将对秦子鱼那份本该独一无二的宠爱给了另一个女人。 害死秦子鱼的愧疚一直折磨着他,每次看见张贵妃时,他就会想起秦子鱼孤寂的被深埋土中泥削骨,一个人孤独的辗转难眠。 渐渐的,他就不敢见张贵妃了。因此,张贵妃宠冠六宫的恩宠才慢慢淡下去。 席慕远幽幽盯着陆篱,眼神疑惑,又看向红果:“之后呢?谁将孩子偷出去给你的?” “是从山下临时接上来的接生婆。”红果道,“张贵妃娘娘给了那接生婆一千两银子,接生婆就将皇长子偷出来给了奴婢。” 顾烟寒不明白:“宫里不是有专门接生的嬷嬷吗?” “贵妃娘娘提前让人在嬷嬷们的饮食里加了巴豆,这才不得不从山脚的村子里找一个产婆来。”红果道。 一千两…… 席慕远的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原来皇长子的命就值一千两。”他望着陆篱,不知道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自己。 皇后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怒不可遏:“本宫的孩子!一千两就能偷走!就为了区区一千两!”她气的直喘气。 张贵妃冷汗淋漓。 皇帝眼中也冒着火,指着红果:“继续说!” 因为害怕,红果的身子微颤:“奴婢将皇长子接过,不忍心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想要去跟皇后娘娘说明白。可是娘娘的院子奴婢进不去。奴婢就想去求太后做主,但还没走太后那里,就听说皇后娘娘的孩子是个死婴……” “那为何最后没有去找太后?”长公主严肃的问。 “因、因为产婆死了……”红果哆嗦着道,“天亮没多久,她就被发现溺死在后山的河里。奴婢心知她是被灭口了,心里害怕,就带着孩子逃了……” “混账!为何不来找本宫!本宫的皇儿,也是你能带走的!”皇后这会儿因为骨肉分离之痛,怒上心头,将红果也一道记恨上了。 “母亲是因为害怕。”陆篱站起身,冲皇后微微行礼,“她若是贸然将孩子递上,万一被人指认是想要鱼目混珠,全家都活不了。其二,若是母亲将孩子交出,万一走漏风声,还有第二次谋杀。其三,既然贵妃娘娘能杀人灭口,母亲也担心自己交出孩子后一样会被灭口。” 最后一句,他直直盯着皇后的眼睛。是试探。若是皇后恼怒,则证明还没有完全信任他。 皇后盯着他半晌,强压住心里那涌起的异样感,长长叹息一声:“只是可怜本宫的皇儿……”她说的真心,眼中含泪,“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和皇儿做主!” 皇帝依次瞥过她和陆篱,问:“张贵妃,你有何想说?” “臣妾冤枉!”张贵妃慌忙从位置上站起跪到中央,“皇上!臣妾也是当母亲的人,断不会对别人的孩子下手!皇上,太子也这么大了!他才是您的孩子!” 太子还懵着,直到席慕远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到张贵妃身旁:“父皇,母妃这些年一直在为儿臣尚未谋面的皇兄吃斋念佛,不会做出这种事!还望父皇、母后明察!” 皇后冷笑。太子七岁那年,她将太子从张贵妃身边要过来自己养。为的是将来即使皇长子没有找回,她也好有个依靠。 但到底与四岁就养在身边的席慕远不一样!才这短短几天功夫,太子就又重新站回到张贵妃那一头! 这世上,除了骨肉血亲,谁也指望不上!谁也靠不住! 皇后内心翻滚,不由得又看向席慕远一眼。那孩子怎么不像往常那般淡漠? “远哥儿?”鬼使神差的,她喊了一句。 席慕远回神看向她:“皇后娘娘。” 皇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此事你怎么看?” “天家之事,臣不敢妄言。”席慕远淡淡道。 张贵妃连忙道:“皇上!臣妾冤枉!一个逃奴的话万万信不得!长生锁您赐给皇后后,便从未见她拿出!臣妾斗胆,若是当年相国寺之事乃皇后自导自演,如今她随便找一个人,再将藏起多年的长生锁拿出污蔑臣妾,臣妾死不足惜,皇室血脉岂不是要因此而被玷污!” “一派胡言!”皇后怒斥,“本宫的皇儿在肚子里时便生龙活虎,生下来后也哭声嘹亮!是个康健的孩子!怎么会眨眼就成了死婴!分明是你偷龙转凤!如今真相大白,竟还不愿承认!” “皇后慎言。长生锁是真的,人可不一定!” “够了!”张贵妃还想要说什么,被皇帝厉声打断,“群臣面前,成何体统!” 他仔细打量着红果,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说不想要找回那绝对的假的。可正如张贵妃所言,长生锁并非铁证,而红果这个人证的可信度更低。 正当他思索之时,偏殿门口有个小太监冲张贵妃做了个手势。 张贵妃压住嘴角的笑:“皇上,臣妾听闻南疆之地有秘术,用特定的药草在人身上纹身,可以使之浑然天成,仿佛天生一般。如皇后所言,皇长子背上的麒麟图乃是天生,但若是有人假冒,保不齐就会寻南疆之人施以秘术。” 她依次瞥过皇后与陆篱,眼中闪过胜利的神色,“为保皇室血脉纯正,还望皇上找一通晓此秘术的南疆人,一验便知。” “既然贵妃说用此术所画纹身浑然天成,那么又该怎么证明是天生还是假冒的呢?”皇后问。 张贵妃挑眉:“他们既然有办法画上去,自然也就有办法涂掉。只看皇后是否愿意验一验?” “验!”相比于张贵妃,皇后才是那个最想要确认陆篱身份的人。 “皇上,臣妾前几日听闻皇长子找回,先是为皇上皇后高兴许久,随后又纳闷。毕竟皇长子失踪已久,保不齐就有人借此兴风作浪。因此,早已经派人前往南疆。如今,那人已经请了南疆族长归来。”张贵妃又道。 皇帝瞥了眼皇后,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开口道:“宣。” 很快,一个小太监引着干瘦的老人走来。 “草民见过皇上。”那人行礼。 “你真是南疆族长?” “正是。” “那去看看皇长子背上的麒麟图。”皇帝脱口而出,“皇长子”三个字让在场诸人诧异不已。 陆篱站起身,面露为难:“这里?”又是大庭广众,实在是有辱斯文! 皇帝也考虑到了他的感受,对汤富贵道:“去后殿吧。” 汤富贵请陆篱与族长去后面,席慕远站起身:“皇上,臣也想去看看。” 皇帝想着万一打起来,有席慕远也在好,便颔首同意。 太子也忙跟着道:“父皇,儿臣也想去。” 太子从小跟着席慕远混,有时候常常会做他的跟屁虫,皇帝对此也见怪不怪,一并同意。 后殿内,陆篱已经脱下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 族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汤富贵:“烦请公公一九兑水后,用毛巾为贵人身上的麒麟图涂上。” 汤富贵照做。 太子嫉恨的望向陆篱后背的麒麟图。 席慕远却望着汤富贵手中的小瓶子皱眉。这味道很熟悉…… “你们怎么来了?”陆篱问。 太子露出虚伪的笑:“来看看,免得有人做手脚。” 席慕远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你想好自己怎么死了吗?” 陆篱瞥过那朝自己端来的水,问席慕远:“洛北王知道什么?” “你若是现在求本王,本王兴许高兴救你一命。” 陆篱再一次露出挑衅的笑:“那就多谢洛北王好意。真的假不了。” “假的也真不了。”席慕远坐到一边,静静的看着汤富贵给陆篱擦背。 太子跑过来轻声问席慕远:“重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席慕远饮茶。 太子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又忙聚精会神的盯着陆篱。 外殿内,一群人也伸长了脖子在等待结果。 蓦然,汤富贵匆匆前来,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皇帝脸色大变,骤然将案前的酒杯挥落。 酒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屋内顿时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唯有皇后面露关切:“汤公公,怎么了?” “陆大人背后的麒麟图……消失了……” 皇后一阵,面露痛心之色。 张贵妃笑的眉飞色舞:“皇上,皇室血脉不容任何人玷污,还望彻查此事!否则,以后谁能来冒充皇长子了!” 席慕远从殿后回来,陆篱其次,跟在最后的是监视陆篱的太子。 一见那麒麟图消失,太子顿时感觉压在自己心上的那块大石头也消失了,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远哥儿,果真消失了?”皇后一见席慕远就问。 席慕远颔首。 太子笑道:“母后,千真万确,儿臣与重麟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皇后顿时面如死灰,看向陆篱的眼神中没有了以往的关切,反而是慢慢恨意:“你为何要冒充我儿!” 陆篱不语。 张贵妃冷笑:“你最好将幕后主使如实交代,还能死个痛快!” 陆篱依旧没有说话。 席慕远道:“若是有人陷害你,如今是你辩解的唯一机会。” 陆篱看向他,又看向坐在他身旁的顾烟寒,失落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遗憾:“没什么好辩解的。” 顾烟寒心里咯噔一声,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真的是假冒的? 第118章 席慕远才是皇长子 红果猝然一把抓住陆篱,低声问:“真的消失了?” 陆篱微微颔首。 红果眼珠子飞速转过,猛然转身跪在帝后面前:“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张贵妃冷笑:“若是属实,好好的胎记怎会没有?” 红果以头抢地:“奴婢见识少,不知贵妃娘娘用了什么方法才将皇长子的胎记去除还望皇上皇后明察!”好一副我弱我有理! 太子倒是心情甚好:“父皇,依儿臣看,必定是有人想要利用皇兄失踪之事做手脚!所幸发现及时,若是真被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一见他这副高兴样就心烦,看向陆篱的眼神恨不得活剐了他。 皇帝也是恼怒:“大胆陆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陆篱却是坦然:“回皇后,陆篱从未说过自己的皇长子,何来欺君?” “狡辩!”皇帝怒斥。 张贵妃笑盈盈的冲皇后挑衅:“皇上,依臣妾看,此事必定不是陆篱一人的主意。若是没有内应,那枚长生锁他是怎么得到的?据臣妾所知,皇后对皇上的长生锁爱惜的紧,断不会无故丢失在一个外人手里。” 轻飘飘的话语里,每一个字都针对皇后。 皇后脸色铁青:“红果,你老实交代!为何我儿的长生锁会在你的手里!” 红果再次不住的磕头:“皇后娘娘明鉴!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阿篱他的确是皇长子!是真的啊!” 因为磕头磕得重,她的额头已经渗出血来。 陆篱上前扶住她:“娘,起来吧。”他的眼神始终淡然,没有大起大落中的彷徨,反而像是早就准备好接受最坏的结果一般。 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神,就像是后世成年后的陆篱。每次来顾家,明明心中埋藏着血海深仇,却每一次都是那般的淡然。 顾烟寒原本已经快要将他的面容忘却,这一刻却又再次清晰起来。 她想起自己生暖暖之后恍惚回到的后世,陆篱是那样的孤独无助。他所有的苦难都源于顾家,直至顾家所有人都死去,他都不得解脱。 顾烟寒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皇帝冷哼一声,抬手叫来侍卫:“把他们拖下去!等想到要说了,再来回朕!” 侍卫就要上前,顾烟寒猛然起身:“等一下!” 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她的身上。 席慕远微微皱眉。 “洛北王妃想说什么?”张贵妃不怀好意的问。 顾烟寒一时语塞,她只是不想让陆篱那么狼狈而已。 殿内一瞬间安静的诡异。 “皇上……此事也许有什么隐情……”顾烟寒不是很确定的道。 “那洛北王妃说说是什么隐情?”张贵妃阴阳怪气的又问。 顾烟寒哪里说得出!她自己打从心底里就怀疑陆篱是冒牌货! 席慕远望了眼她,蓦然出声:“皇上,有种东西叫做隐形药水,可以将人身上的胎记藏起。” 众人一惊。 皇后的脑子转的飞快:“远哥儿,你的意思是……” “这位族长拿出的药水,是隐形药水。”席慕远瞥了眼面露惊讶的族长,从怀里拿出一枚赭石色药瓶,“这是显形药水,本王偶然得之。汤公公一九兑水再去给陆大人涂上,麒麟图再次能现。” 皇帝与皇后疑惑的对视一眼。 张贵妃立刻道:“洛北王,你可要想清楚!那么一大块胎记,怎么能说藏起就藏起?” 太子也着急:“重麟,你别添乱!” 席慕远把玩着手上的药瓶,问皇帝:“验是不验?” “验!”皇帝一声令下,汤富贵连忙接过。 陆篱扶着红果愣在原地,望向席慕远的眼神满是疑惑。洛北王不应该盼他死吗? 蓦然,他明白过来席慕远在后殿说的那番话——若是求他,就救他一命。 “陆大人?”汤富贵低声的提醒拉回陆篱的思绪。 他看向汤富贵,又见顾烟寒对自己微微颔首,这才跟着汤富贵往后殿而去。 “远哥儿,你确定涂上麒麟图能再现?”皇后担忧的问。 “不确定,只是闻着先前的药水像是隐形药水,故而有所猜测。”席慕远道。 张贵妃面有恼怒:“洛北王既然早就知道有怪异,为何不一开始说出?” “现在说晚么?”席慕远问。 张贵妃语塞。 太子焦急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不对呀!重麟不该是跟他一条战线的吗!怎么帮陆篱了? 难道他看出来皇帝属意陆篱继位? 太子越想越焦躁,觉得自己以前在席慕远手下挨的那些揍都白挨了! 一群人都心机难耐的等候在前殿,席慕远悠悠回到自己的座位边。 顾烟寒面露愧疚:“王爷……对不起……” “不必,本王还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席慕远面不改色,心里却是有点醋,又忍不住低声问:“你为何想帮他?” “我……只是不想他死……”顾烟寒说实话,“怎么说,他之前在江南也帮过我们。” “那自此两清。”席慕远强调。 顾烟寒颔首:“好。” “以后不许想着他。” “好。” “更不许擅自帮他。” “王爷,你好小心眼哦……” 席慕远更不满了:“你应是不应?” 顾烟寒连忙点头:“应应应……” 说话间,汤富贵欢喜的跑出来:“皇上!娘娘!出来了!麒麟图又出来了!” 帝后大喜,张贵妃一张美艳的脸白的惨绝人寰。 红果长长的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陆篱不多时也从后殿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席慕远一眼。 席慕远却没有理他。 皇后面露喜色,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张贵妃,你倒是说说,你这个族长是哪里找来的?竟敢用这种方法暗度陈仓!” 张贵妃立刻甩锅:“皇后的话,臣妾听不懂。臣妾身为后宫中人,心里自然是时时刻刻念着皇上。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皇长子,为皇上多想一分,难道有错吗?” “可你这个族长用的是隐形药水!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要将麒麟图藏起!分明就是想害陆篱!” “臣妾那也是被奸人所骗!” 两人还要争辩,红果的哭声打断了她们:“皇上,奴婢忍辱负重二十一年!如今皇长子长成归来,还望皇上早日让皇长子认祖归宗!” “那也得是真的皇家血脉才成!”张贵妃冷哼,“陆篱,本宫且问你,为何刚刚麒麟图消失之时,你不为自己辩解!分明就是心虚!” “皇长子失踪发生在二十一年前,彼时臣尚在襁褓之中,怎么知道真相?如今人证物证面前,臣也不敢妄言,自然皇上说是便是,皇上说不是便不是。故而,没什么好辩解。”陆篱宠辱不惊的回答。 张贵妃被他这番无懈可击的话气得不行。 太子也不瞒的哼哼:“分明就是心虚。要不是重麟,你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尸首异处!” “多谢洛北王!”陆篱语气好似无比真诚的冲席慕远道谢。 席慕远冷哼一声。 皇后看的欢喜。她知道席慕远素来与太子不合,但男孩子之间的友情很奇怪。太子有时就会卖席慕远好,席慕远也时不时会帮太子。但如今他帮了陆篱,将来陆篱恢复身份,有洛北王相助,夺位还不是妥妥的! 大儿子找回来,皇帝心里也欢喜:“既然如此,钦天监,择一个吉日便为皇儿举行认祖大典!” 钦天监正要答应,外头传话的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皇上,镇远侯带着江氏在外等候!说是有急事求见!” “哪个江氏?”皇帝疑惑的问。 小太监下意识瞄了眼席慕远,又飞快挪开眼神:“洛北王的母亲……” 皇帝疑惑:“远哥儿,你可知什么事?” “想来无事,皇上不必多虑,见了心烦,臣这就让母亲和舅舅离去。”他说着要出门,被张贵妃喊住。 “洛北王且慢!”记恨他坏自己的好事,张贵妃这会儿说什么也要跟席慕远对着干,“镇远侯镇守辽东,此番不到述职便返回京城,想来是真有急事。瞧王爷这神色,莫不是要瞒着皇上?” “并非。”席慕远冷冷道。 “那就让镇远侯姐弟进来!”张贵妃立刻道。 皇帝也道:“有什么事便进来说吧。” 小太监人机灵,趁着没人注意他就跑出去传话。 席慕远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镇远侯扶着跑的快飞起来的老王妃便已经进来。 “皇上!臣妇有重要事禀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席慕远蹙眉出去想要将老王妃带出,但已经晚了。 “皇上!远哥儿他才是皇长子!” 霎时间,太液池内众人都诧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席慕远脸色铁青:“母亲勿要胡言!”他抓住老王妃的手臂想要将她带出去,却被镇远侯拦住。 “舅舅!你也要陪着她发疯吗?”席慕远低斥。 镇远侯叹了口气:“你父亲留下了亲笔信。” 席慕远一怔。 老王妃趁机挣脱他跑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远哥儿背上也有麒麟图!” 帝后愕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贵妃冷笑,语气间充满嘲讽:“这可真有趣!皇长子一失踪就是二十一年,这么些年都没有半点消息,如今一下子就冒出来两个!还有一个是堂堂洛北王?” 席慕远冷着面走进殿来:“母亲得了失心疯,还请皇上不要在意!”他再一次想要将老王妃扶起带出去,却得到老王妃强烈的反抗。 “我没有疯!我有你爹留下的亲笔信!还有证据!” “什么证据?”皇后连忙问。 老王妃从怀里拿出来一只锦盒,席慕远想都没有多想便夺过,却没想到镇远侯那里上交了一份同样的东西给帝后。 皇帝不明所以,皇后看完却是震惊无比:“这、这是皇儿当年的襁褓!” 席慕远一怔。 老王妃笑了:“远哥儿,你手里那个是假的。你那日毁掉的襁褓,也是为娘假冒的。” 皇后千秋,请来赴宴的都是王公贵族。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席慕远的身上。 席慕远稍一走神,再一次稳住心神:“皇后娘娘,家母因家父的休妻书而受了刺激,如今看着与正常人无异,实则头脑已不清醒,还请不要在意。本王这就带她回去!” “远哥儿……”皇帝蓦然出声,双手颤抖的拿着一封信,“你要不要看看你爹留下的亲笔信?” 席慕远望向他手中那已经泛黄的纸张,第一次心生胆怯,倔强道:“母亲与父亲成婚多年,能模仿他的字迹也不为过,还望皇上不要降罪。” “这是他写的。”皇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怀念与感慨,“朕曾经与他约定,若是遇上什么意外需要传信,为防止人他人伪造信件,落款之时,他‘席斐然’三个字上,‘斐’字下面的‘文’少一个点,‘然’字下面多一点,为五点。” 汤富贵将信件送到席慕远面前,熟悉的字眼一下子刺痛席慕远的眼,落款果然如皇帝所言。 他想要夺过,汤富贵眼疾手快的后退一步,低声提醒:“王爷慎重!” 席慕远收回的手慢慢握成一个拳:“母亲知道此事,伪造不难。” “我不知道!”老王妃立刻喊起来。 皇帝叹息:“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这是朕与他的约定,说好只有我们两人知晓,他绝不会说出。” 席慕远再次看向那封信,信上写明了老王爷捡到他的经过,以及不敢轻易交出他的原因。 一来是因为不知道当年害他的人究竟是谁,二来那些年漠北形势危急,老王爷长期戍边,担心席慕远因血统质疑而受到猜忌,被人暗害。 还说明打小将席慕远寄养在宫中,为的便是让席慕远与帝后培养感情,也方便以后认祖归宗。 字字拳拳,看的席慕远双眼发酸。 “远哥儿……”皇后握着襁褓站起身,“你真的是……” 相比于凭空冒出来的陆篱,与她有着差不多二十年母子情谊的席慕远,自然令皇后更为震惊与本能的想要亲近。 席慕远望着她,从小到大的重重从眼前划过,最后吐出生硬的两个字:“不是。” “你是!”老王妃立刻叫起来,“给他们看你背上的麒麟图!” “本王背上没有麒麟图!”席慕远愠怒。 “就算没有,朕也要看!”皇帝站起身来。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期盼自己的儿子也能如席慕远这般出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要查清楚! 汤富贵会意的上前询问:“王爷,咱们是去后殿,还是就在这里?” “本王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席慕远恼怒,“没什么可验的!” 汤富贵被吓了一大跳,为难的看向皇帝。 皇帝望着他,席慕远毫不示弱的对望,终是让皇帝动了怒:“来人,除去洛北王上衣!” “本王看谁敢!” 侍卫们齐齐冲进来,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皇帝恼怒:“楞着干什么!给朕上!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席慕远!” 他这会儿已经从一开始的期待转为愤怒了。让席慕远认自己当老子,这小子居然这么不情愿! 看不起谁呢! 迫于皇帝的压力,侍卫们硬着头皮上前:“王爷,得罪了……” 在侍卫长的带领下,四五个侍卫朝席慕远而去。 席慕远闪身躲开第一个冲过来想要制服他的侍卫,随后很快与其余的侍卫们缠斗在一处。 第一波冲上去的五个侍卫很快被他打败,第二波侍卫紧随其后。一时之间,一群人在帝后面前大打出手。 在层层侍卫的包围下,竟然没有能将席慕远制住,看的皇帝更是恼怒无比。 顾烟寒正在为席慕远担心一会儿该怎么收场,忽然感觉自己身旁有杀气。还没等她往秦少安那里靠去,身子骤然被人从身后制住! 老王妃居然趁机用一块碎瓷片抵在她脖子上! 顾烟寒大惊,本能的就想要挣扎,却第一次发现老王妃力大无比。而且老王妃懂得使巧劲,竟然让她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顾烟寒低斥。 老王妃冷笑一声,却没有理她,而是对席慕远大声喊道:“远哥儿!快住手!不然这丫头的脸可就要花了!” 席慕远的动作一顿。 原本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席慕远身上,这下纷纷看向顾烟寒与老王妃。 长公主第一个惊呼:“王妃你……快放了烟儿!” 席慕远冷着脸要上前,老王妃将锋利的碎瓷片往顾烟寒脖子上一抵。鲜红的血液顺着洁白瓷片留下,瞬间让席慕远停下脚步。 “放开她!”他低斥。 老王妃擒着顾烟寒往后退去:“除非你愿意让皇上皇后验证你后背有无麒麟图!” 席慕远脸色更沉:“放开烟儿!” 老王妃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瓷片送的更近,更多的鲜血流下来。 席慕远不敢上前将顾烟寒强行夺回。 他深知老王妃并非如外表那般看起来柔弱。老王妃那双手,曾经也干脆利落的了结过不少的想要勾引老王爷的婢女。 而且,都是用匕首亲自动手。 以老王妃的狠辣,很有可能在他救下顾烟寒之前便已经割断她的咽喉! “放开她,我答应你。”没有任何犹豫的,席慕远答应下。 老王妃面露喜色:“那你快!” “重麟……”顾烟寒蓦然出声,“你不必因为我……我没事,只是小伤……她是你母亲,不会杀我。” 她知道席慕远不想蹚皇室的浑水,因此也不想他因为自己而被当众验证麒麟图。 “无妨。”席慕远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瞥过不远处的帝后,扯掉身上的紫金冠袍。 血红色的麒麟图占据了整个背部,众人皆是惊呼。 皇后的身子一晃,差点没站住,慌忙跑到席慕远面前,震惊无比的望着他。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碰触,席慕远退到一边躲开。 皇后眼中闪过一道心痛。 皇帝也走过来:“这……哪个是真的?”他疑惑的来席慕远与陆篱之间来回观望。 “自然他是真的。”席慕远想都没有多想,而是直直的看向老王妃,“放人!” 老王妃目的达成,也不跟顾烟寒多纠缠,抬手就将她往前一推。手上却是使坏,将锋利无比的碎瓷片对准她的脸。 席慕远哪里看不出,一个箭步上前,打落老王妃手中的瓷片,将顾烟寒接回。 望着她原本白皙的脖子此刻印出一条深可见肉的血条,席慕远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痛:“太医!” 小太监立刻去请太医。 顾烟寒接过他手上的衣服,帮他将衣服披上。 眼前的麒麟图蓦然消失,皇后这才反应过来:“皇上!这才是皇儿!” 张贵妃顿时坐不住了。席慕远可比陆篱的威胁要大的多! “皇后慎言,一会儿还说陆篱是,这会儿怎么就成了洛北王?洛北王可是上过宗碟的,姓席!” “皇上!臣妾记得清楚,皇儿身后是两只麒麟!” 张贵妃冷笑:“本宫怎么听说陆篱背后是一只麒麟?皇后当时怎么不提出异议?” “那是本宫当时没想起来!时间久远,不记得也是正常。如今再次见到,这才想起来!”皇后狠狠剜了眼她。 初见陆篱身上的麒麟图她就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有心怀疑陆篱是假的,又想利用他打压太子。如今见到席慕远的,当年孩子在自己怀中的画面再一次清晰起来。 没想到她苦苦寻找了二十一年的儿子,竟然就是一直在身边的席慕远! “你可瞒的本宫好苦!”她甚是埋怨的望向老王妃,眼中满是恨意,又情意拳拳的看向席慕远,“远哥儿……” 席慕远面无表情:“皇后误会了,本王背上这东西是假的,随便拿点东西就能洗掉。” 张贵妃顺势也道:“洛北王说的有理。若是这东西从小就有,为何幼年服饰王爷的宫女太监们会没有发现?” 第119章 滴血认亲 老王妃立刻大喊:“那是因为用隐形药水藏起来了!是王爷特意求薛大神医给远哥儿配得!” 众人恍然,这下都明白过来为什么席慕远一下子就认出陆篱先前涂得是隐形药水。 席慕远的身子却是微微一僵。 原本给顾烟寒看了背上的麒麟图后,他就要和以往一样将麒麟图藏起。但是那日隐形药水正好用完,洛风新配的还没成形,因而才耽搁。 没想到被老王妃抓住这个机会! 顾烟寒觉得头疼,低头帮席慕远将衣服系好。 皇后再一次走向席慕远,还没靠近就被张贵妃出声打断:“皇后且慢!事情还没定下来呢!按皇后说的话,皇长子出生之时便戴上长生锁。若洛北王是皇长子,为何他没有长生锁?” 席慕远从善如流:“所以本王不是。” 皇后恼怒的望向红果:“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果茫然:“奴、奴婢不知道……阿篱才是当年奴婢从相国寺抱出去的皇长子!娘娘明鉴!奴婢断然不敢欺骗娘娘!” 老王妃立刻冲上前:“胡扯!远哥儿才是真真正正的皇长子!” “奴婢是亲眼看着阿篱从皇后娘娘的院子抱出来的!敢问王太妃,洛北王可是你亲眼看着从娘娘院子里抱出来的?”红果问。 老王妃一窒。 席慕远再一次无比肯定的强调:“所以本王真的不是。”皇家那滩子浑水谁爱去谁去! 皇后听得心里难受:“远哥儿,你不要怨母后……”她从一开始见到席慕远就觉得心里欢喜,如今一见那麒麟图,更肯定席慕远才是她亲生的! 所以母子天性,不过如此。 席慕远眼神微动,却还是面无表情:“皇后慎言。” 红果蓦然抱着陆篱哭出声:“阿篱,是娘对不起你啊……要不是娘当初害怕,带着你跑了,你如今也不必受这等委屈!你还是皇长子啊!是娘对不住你……洛北王有权有势……咱们比不了啊……” “闭嘴!”老王妃怒斥,“我们远哥儿才是真的!你们冒充皇长子,是何居心!” “母亲慎言。”席慕远的耐心已经耗尽,等太医帮顾烟寒将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好,他当即带着顾烟寒离开。 皇帝被气得不行:“你给朕站住!” 席慕远置若罔闻。 “来人!给朕拦下他!” 侍卫们上前,在洛北王夫妇面前站成一条线。席慕远停下脚步,回过身,直对上皇帝的眼:“还有何事?” 顾烟寒觉得他此刻就像是一个叛逆期的少年。 皇帝被他那不耐烦的语气噎到,好半天才吐出话:“谁允许你走了!” “不走干嘛?本王又不是皇长子。”席慕远瞥了眼陆篱和太子,“你儿子在那里。” 这冤家讨债鬼的对话,要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 皇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汤富贵连忙给他喂速心丸。皇后也急的不行:“你就别气你父皇了!” “我父亲唯有席斐然一人。”席慕远冷漠的声音贯彻整个太液池。 皇帝刚好一些的脸色再一次被气白。 陆篱的眼中飞速闪过各色光芒,心间越发觉得讽刺。他这一生,真正在意的也不过那么一两样。首当其冲便是顾烟寒,却没想到人家已经是洛北王妃。 其次,为了能够与席慕远一争高低,他选择蹚皇长子这浑水。却没想到非但没有能压过席慕远一头,反而爆出席慕远才是皇长子! 他扶着红果的手能清楚的感受到红果身子的颤抖与紧张,陆篱轻拍两下她的手,出声道:“皇上,既然洛北王才是皇长子,那臣的身份恐怕有疑虑。母亲不会说谎,还望皇上彻查,当年在相国寺还有谁抛弃过幼婴。” 死婴可以对调,但皇后只生过一个儿子,他与席慕远之间必有一个是冒牌货。 假冒皇长子是死罪。 如果最后席慕远是真的,而他是冒牌,陆篱死路一条。反之,若他是真的,席慕远是假的,席慕远却一点事都不会有。 一来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皇长子,事到如今还在一个劲的否认。二来,他是手握兵权的洛北王。不夸张的说,如果他有心,如今这江山已经尽在手中。 因此,皇帝不敢动他。 事到如今,陆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皇帝一想到席慕远那臭脾气就不想他是自己儿子。可耐不住席慕远有出息,出息的连他都自豪,背后一边骂一边夸。这要是自己儿子,多长脸! 张贵妃又怎么会看不出皇帝眼中的意思,出声道:“皇上,皇长子之事无论如何都要从长计议。洛北王不是旁人,要见到天颜并非难事。虽先洛北王说明隐匿原因,但臣妾怎么看都觉得变扭。只要他当时能站出来,皇上皇后必定彻查此事,当时岂不是就能真相大白?何必拖延至今,弄出两幅麒麟图?” 她幽幽瞥过席慕远,“麒麟图可以仿冒,而且是陆大人在先,洛北王在后。怎么就那么巧呢?” 这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出,张贵妃是怀疑席慕远的麒麟图为仿造。但在席慕远之前的一再推脱下,这点眼药上的一点力度都没有。 皇帝还瞪着席慕远。 南安王作为皇帝皇叔,在场辈分最大的一个,终于看不下去,起身道:“皇上,老臣直言,不如滴血认亲如何?” 皇后寻子心切,一口答应:“好!” 皇帝也颔首。 席慕远想要拒绝,被顾烟寒拉了一下,冲他摇头。 席慕远不解,但因此没有反对。 汤富贵很快用白瓷碗盛了清水而来,皇后率先上前用长针挑破手指,挤了一枚血落在碗中。 汤富贵为难的看向席慕远与陆篱。 陆篱微微抬手:“洛北王先请。” 席慕远有些不大乐意,但顾烟寒已经掰着他的手挤了滴血下去。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白瓷碗内的两枚血液。 汤富贵从小看着席慕远长大,心中也更属意他,不着痕迹的微微摇动瓷碗,试图想要加速两枚血液的融合。 谁知,两滴血却谁也不理谁,兀自在清水中沉浮,就是不融合在一起。 张贵妃看着那碗,忍不住笑了:“看来洛北王真的不是!” 席慕远倒是有些许的诧异,低头看了眼顾烟寒。难道是王妃做了什么手脚? 皇后不敢相信,她望着碗,又望向皇帝,不知所措:“这……怎么会这样?远哥儿怎么会不是……麒麟图真的是那样的!皇上……” 皇帝也伸长脖子望着那碗,眼神疑惑。 老王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这不可能!远哥儿他真的是!这水一定有问题!不信验陆篱!” “验。”皇帝冷着脸吩咐,“就在这只碗里验!” 陆篱同样挑破手指,他的血滴落入清水中,很快与其中一滴溶在一起。 汤富贵诧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融了……” 皇帝愕然。 神情复杂的望向陆篱。 就连陆篱自己,都有着不小的诧异。 老王妃冲上前来,怎么也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我说都是实话!都是王爷告诉我的!那亲眼看着远哥儿被人从山崖上丢下来!不会是假的!” “那可能是还有谁家丢孩子吧。”张贵妃冷冷道,“如今已经能证明洛北王并非皇长子,也不是先王爷血脉。这爵位继承,是不是合理呢?” 这落井下石的速度无人能比! 老王妃的身子微微颤抖。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 若席慕远无法继承爵位,她也无法再过继儿子。因为,席慕远并非败家不孝,她没有权利将他赶出去! 席慕远被闹了一晚上,索性也撂挑子:“张贵妃所言甚是,明日本王便写了辞呈,请皇上收回爵位。” “远哥儿!你别闹!”老王妃急的团团转,“娘错了!你不要怪娘……你乖啊……” 席慕远要是交出兵权,洛北王府瞬间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道理老王妃就是再傻也知道! 可张贵妃向来秉持“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又知皇帝忌惮席慕远已久,若是能借此机会帮皇帝除去席慕远,她曾经的荣宠肯定能再回来! 张贵妃猛地跪在皇帝面前,义正言辞的道:“冒充皇长子,欺君之罪,岂是一个辞呈就能解决的?还请皇上将洛北王打入大牢,不然皇室颜面何存?” 好一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神色! 在场其余王公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不知道该说她勇敢还是该说她天真。 今晚皇帝要敢关席慕远,天不亮,京城外的兵马就敢杀进来劫狱。这还不算,金銮殿上坐着的人恐怕都得换掉。 皇帝狠狠剜了眼她,从前只觉得张贵妃霸道冲动,只当她真性情。如今这番话说出来,皇帝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把对秦子鱼的宠爱给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人! 所幸席慕远还没打算把皇帝气进棺材里,出声道:“本王从未说过自己是皇长子,何来欺君?” “你娘可是这么说的!” “母亲患了失心疯,看似与正常人无异,实则内在已疯。本王一开始便已经说明,张贵妃何故要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我没疯!”老王妃不服气的大喊。 “那您就是欺君。”席慕远面无表情。 老王妃瞬间焉了。 张贵妃瞥向正诧异的镇远侯,冷笑道:“你母亲若是疯了,你舅舅怎么还送她进宫?莫非镇远侯也疯了?” “本王说了,母亲看似与常人无异,舅舅因而被欺骗。张贵妃不是也被骗了么?”席慕远反问。 “我没有!” “那张贵妃是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席慕远又问。 要是承认相信疯子的话,就是变相在骂自己没脑子。要是说不相信,那就相当于承认席慕远没有欺君。 张贵妃不满的哼一声,算是默认后者。 太子长长的松了口气。 相比于陆篱,席慕远的威胁对他更大。若席慕远真是皇长子,他这个太子铁定干不长。若是陆篱,他努力拉紧席慕远,说不定还能一争高低。 因此,他自以为可以借机雪中送炭:“父皇、母后、母妃,依儿臣看,重麟对此事也不知晓。不过是王太妃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他自小与儿臣一道长大,他的性子父皇也清楚,断不会做出这等忤逆之举。还望父皇明察。” 他难得说句人话,席慕远看了一眼。 太子冲他微微颔首,这是卖好的意思。 席慕远接了,又看向皇帝:“皇上,家母的病还要小神医医治,可否容臣与舅舅先一步带她回去?” 老王妃有心喊一句她没疯,可触及到皇帝那阴沉的眼眸,又生生忍住。如今她不再是洛北王妃,洛北王府的丹书铁券可救不了她。 皇帝与皇后交换着眼神,皇后显然还对此有疑虑。皇帝不知道想了什么,思索半天后,微微颔首:“去吧,往后将人看紧了。” “多谢皇上。”席慕远递给镇远侯一个颜色,自己则带着顾烟寒先一步离席。 那厢,镇远侯有苦说不出。 老王妃急匆匆写信告诉他席慕远是皇长子,他担心京中有变,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没想到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 他将老王妃带离,很快追上在前面刻意放慢脚步等他们的席慕远。 “舅舅往后是将母亲接回辽东,还是继续让母亲住在听香小筑?”席慕远问。 “我要住在京城!”老王妃抢在镇远侯前回答,只有在京城,她洛北王妃的身份才有机会恢复。 “那往后便在听香小筑不得出门。”席慕远面若冰霜。 老王妃不甘心:“远哥儿,娘说的都是真的!这……会不会是那碗水有问题?娘听说里头加明矾还是黄油什么的,能操纵血相融……” “那也不会一个相融,一个不相融。”顾烟寒提醒。 老王妃又想剜她,席慕远用身子将顾烟寒护在身后:“扫雪,送老太太回去。再让白虎调一队人去听香小筑。没有本王手书,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扫雪从黑暗中走出,对老王妃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王妃还想要说什么,被镇远侯拉着离开。 席慕远与顾烟寒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他低声问顾烟寒:“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顾烟寒一笑:“王爷,你太看得起我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我就算有心也无力。” 席慕远眼神疑惑:“难道陆篱真的是?” 顾烟寒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滴血认亲这个法子是不准的。” 席慕远一愣:“怎么不准?” “在我们那个时代,研究出来人体的血型大致分为四个大类。同种类的血可以相融合。但子女的血型并非与父母完全一致。” “为何会不一致?”席慕远不懂。 顾烟寒尽可能讲的通俗:“比如我是甲型血,王爷是乙型血,暖暖可能随我,也可能随王爷。” “那不是父母两者之间必有一个可以相融?”席慕远问。 顾烟寒颔首:“但暖暖也有可能是甲乙型血,或者是丙型血。这两种比较特殊,可以与另外三种血都相融。如果我们两的血型是另外两种,暖暖的血型也会随之改变。情况就不一样了。” 席慕远仔细将她的话思索半天,好像懂了些:“也就是说,陆篱可能只是运气好?” 顾烟寒点头。 “那你为何当时同意本王滴血?” “你不是不想掺和这些事么?正好可以借机摆脱他们。若是不相融,那他们无话可说。若是相融,我再将这套理论搬出来就是。在场的人那么多,随便找两个不相干的人验证一下还不简单?” “本王的王妃就是聪明。”席慕远嘴角微扬。这下老头子应该不会来烦他了。 两人回到正院,暖暖已经醒来,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沉思。 原本皱着的小脸蛋见到顾烟寒,瞬间就笑了。同时,口水也流了一地。 “小馋鬼。”顾烟寒笑着抱起她,去内室喂奶。 镇远侯送完老王妃,倒是又赶了过来。 席慕远在花厅见他,镇远侯为难的道:“王爷,真的不能让姐姐自由进出吗?” “舅舅看到了,让她自由进出就差点丢了脑袋。”席慕远神色漠然。 镇远侯长叹一口气:“不满你说,这件事我听了也诧异。咱们是外臣,皇家的事不该沾边。可若是真的与你有关……我想还是要仔细查清楚的好。” “舅舅多心了,皇家的事自然有皇家查,与我们何干?舅舅如今既然来了,不日便去找武清侯将辽东事宜交割清楚,也好早日回京安享天年。”席慕远不愿多说,“往后,皇长子之事与洛北王府、镇远侯府皆无关。舅舅请回。”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镇远侯实在是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叹气离去。 太液池的千秋宴早早的散去,陆篱与红果分别被安置在两处,暗中都有人监视。 凤仪宫内,皇帝烦躁的来回踱步。 皇后还想着席慕远背上的麒麟图。 “皇上,臣妾斗胆……”她站起身来,“臣妾还是觉得远哥儿背上的麒麟图更眼熟。” “你可要想清楚!”皇帝只恨自己当时没有一起跟着去相国寺! 皇后面露愧色:“臣妾当时精疲力尽,只来得及匆匆看了皇儿一眼。彼时皇儿尚未洗漱,臣妾又精神恍惚,一时见到陆篱背上的麒麟图,就错以为是了。如今见远哥儿背上的,觉得还是他是!” 皇帝皱眉:“那长生锁呢?” “许是远哥儿被抱出去之时,不慎丢失,被人捡了去?”皇后猜测。 皇帝喝下一口凉茶,平复些许心绪:“今晚你也看到了,远哥儿那浑小子!可真浑!” 皇后也是无奈:“那不是他真性情吗?这么些年,也就他敢对您这样。说明他没有将您看成皇上,而是看成了可以使性子的长辈。” 皇帝这心里倒是被她说的舒心不少,随后又磨牙:“都是席斐然这个老小子!偷藏朕的儿子!自己倒好,两眼一翻撒手不管,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梓童你说,他若是当时就将孩子送回,朕难道还会不信他不成?” 皇后心里也埋怨老王爷,但同时想到当年皇帝宣老王爷回京,就是因为猜忌他在洛北许久,恐有不臣之心。 要是那个时候老王爷如实将席慕远上交,恐怕不仅会让皇帝猜忌更重,还有可能害了席慕远的性命。 皇后觉得心惊,却也不敢提醒。 “那陆篱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滴血认亲之时,远哥儿的血可没有相融。”皇帝又疑惑起来。 “滴血认亲之事臣妾不知,但陆篱之事的确存疑。红果是北方人,但长期定居在江南。而且这两年搬过不少地方。她一个弱女子,在江南没有亲眷,怎么有勇气一再带着孩子搬家?首先,盘缠就是最要紧的问题。”皇后一句道破关键。 皇帝恍然,不得不承认皇后比自己细心:“朕即刻派人去查。” 当晚,皇帝歇在凤仪宫。夫妻两人说了一晚上的话,这么些年,第一次心贴的那样近。 第二日,老夫妻俩早早起床。带着礼物,微服前往洛北王府。 管家战战兢兢的将人请进来,派人去通知正院,却被告知王爷王妃还没起。 皇帝皱眉:“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皇后却笑,俨然一副溺爱儿子的神色:“年轻人让他们多睡会儿,说不定还能给暖暖添个弟弟。对了,暖暖呢?抱来与本宫瞧瞧。” “小郡主如今都是王妃亲自带着,估摸着也还没起……”管家为难道。 皇帝也懒得走动,就在大厅内等。一直到他喝完一整壶茶,席慕远才慢悠悠的从走进来。 “你倒是睡的好!”皇帝忍不住低斥。 “嗯。”席慕远懒洋洋的应声,“您有事快说,本王还没用膳。” “这会儿吃的是早膳还是午膳?”让他等这么久,这小子还有理了? “早午膳。”席慕远坐下啄了口清茶。 第120章 灭口 皇后有心缓和气氛,笑盈盈的问:“暖暖可好?” “好。”席慕远刚说完,顾烟寒便抱着暖暖来了。 皇后连忙欢喜的抱过来,看到暖暖脸上的伤疤,心一下子被刺痛,不由得皱眉:“可怜了这孩子……” 皇帝也要抱,但是他抱得不舒服。暖暖小嘴巴就撇了起来。可是皇帝看不懂小家伙的脸色,还笑眯眯的。 暖暖不高兴了。她表达不高兴的方式,不是哭也不是闹,而是拉粑粑! 皇帝闻到那熟悉的味道,再一次哭笑不得,连忙将孩子递还。 夏至去给暖暖换尿布,席慕远问:“皇上今日来所为何事?” 帝后对视一眼,问:“远哥儿,你背上的麒麟图……” “假的。”席慕远相当肯定的回答。 “我还没问完呢!”皇帝气恼。 “您问完了也是假的。” 嘿,他还真有理! 皇帝竟无言以对。 皇后将换好衣服的暖暖重新抱在怀里,眼中满是难过之色:“你可是在怨我们?” “没有。”异常生冷的两个字。 “可我记得皇儿背上的确是两只麒麟!”皇后无比坚定。 席慕远波澜不惊的眼神望向她,这个异常注重保养的女人,这些年来也已经有了皱纹。 他微微垂眼,依旧是没有承认:“娘娘想必是记错了。” “远哥儿……”皇后不知道该说什么,抱着暖暖长长的叹了口气。 皇帝熟悉席慕远叛逆的性子,越是逼他越是适得其反,示意皇后不要再提此事,而是道:“那先不说这个。陆篱之事,你有何看法?” “没有看法。”席慕远油盐不进。 皇帝冷哼:“既然如此,陆篱是否是真正的皇长子,就由洛北王彻查!”小样儿,跟他斗? 别人清楚席慕远有望夺位,皇帝确信他自己也知道!皇帝倒要看看,席慕远是不是真的愿意将这一切都拱手送给陆篱! 然而,席慕远却不上当:“臣旧疾又犯,恐有心无力,还望皇上另择贤明。” “病着也要给朕查!” “臣查不出。”席慕远的态度越来越恶劣。 皇帝气啊!可他有什么办法?上次给席慕远的四十万大军,席慕远还没交还!他奈何不了席慕远! 暖暖在皇后怀里伸着自己的小胳膊,还踢皇后,逗的皇后笑眯眯的。 她忽然想起席慕远第一次随洛北王进宫之时,也是这么大一点点。她抱着小小的席慕远,心间对失去皇长子的痛心渐渐缓解。她那时若是多长个心眼,去查一查老王妃怀孕之事,也许就不会错失这么多年了。 席慕远这孩子在她面前这么多年,愣是谁都没有怀疑过他就是丢失的皇长子!生生成了灯下黑! 皇后心里异常遗憾。 正在此时,汤富贵匆匆忙忙跑进来:“皇上,安西伯进京了!正在午门求见!” 安西伯是张贵妃的生父,驻守关西,是陇西一大势力。这个时候进京,恐怕来者不善。 皇后微微皱眉,瞥见席慕远非但没有任何忧虑,反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更是失落。 皇帝自然而然的想到陆篱。张贵妃为太子生母,皇长子一旦被找回,第一个威胁的就是太子的利益。 张贵妃会找安西伯求助也正常。 “回宫。”皇帝站起身,路过席慕远身旁之时略微一顿,“你们俩也去。” 席慕远本着有好戏干嘛不看的原则,将暖暖安置妥当后,连衣服也没换便带着顾烟寒随驾进宫。 安西伯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常年带兵,身子骨坚朗,一点也不嫌老态。 此刻他已经等在宫门口,一见帝后便匆忙行大礼。 皇帝喊了声免礼,问:“何故进京?” 安西伯叹息:“臣听闻皇长子找回,心中为皇上感到高兴。可又恐有人意图借此混淆皇家血脉,便想进京为皇上分忧。” 皇帝心里冷笑。为他分忧?分明是为张贵妃和太子分忧! 但他也想弄清楚陆篱与席慕远的身份之事,多一个来查也好,懒得点穿:“那爱卿说说,查的如何?” 安西伯老脸一笑:“皇上明鉴。臣原本是快马加鞭赶来京城,谁知今日刚进京,就又听说洛北王才是皇长子……”他抬起头看向席慕远,“王爷,是吗?” “不是。”席慕远一成不变的回答。 安西伯颔首:“臣也是这么想的。”又看向皇帝,“皇上,臣在路上抓到一个苗人。” “张贵妃也请来一个会用隐形药水的苗族族长。”皇后冷笑。一想到张贵妃又差点害了自己的皇儿,她就恨不得提刀去捅死张贵妃。 安西伯面露愧疚:“贵妃娘娘那也是叫人骗了。她担心皇上,性子又单纯,直来直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皇上是知道的。还望皇上念在她也是一片好意的份上,不要责怪贵妃娘娘。” “先回养心殿再说。”皇帝越过安西伯领头走在前面。 席慕远等人跟上。 安西伯故意凑上来:“王爷可真是皇长子?” 席慕远瞧着他那副看好戏又怕掉陷阱里的模样,勾起一抹冷笑,低声反问:“是又如何?” 安西伯神色一怔。刚刚席慕远当着帝后的面坚定否认,这会儿态度变了,很可能是说明了他真实的想法! 他越想越着急,连忙给随侍递了个眼色。 席慕远视若无睹。他原本打算等暖暖大一些后再回洛北,如今闲着陪他们耍耍也行。 说实话,他至今都不能完全相信老王妃的话。这些年来,他这个母亲已经让他失望太多回。 至于皇后,很显然她已经相信陆篱是假冒的。但即使席慕远知道,即使自己也是假冒,皇后很有可能将错就错——因为他可以保证皇后地位不倒。 就像陆篱身份刚揭露的那一瞬间,皇后心中有疑问却装聋作哑,很显然是为了有个儿子给自己防身。 这两个女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席慕远谁也无法完全信任。 最重要的是,若他是皇长子,即便没有夺位之心,太子一党也不会放过他。与其到时让顾烟寒母女陷入危险,还不如这会儿就抽身。 可这场戏,他想看下去。他想知道自己,自己究竟是否为老王爷亲生。 安西伯在原地愣了一下,瞧着席慕远挽着顾烟寒的背影,见自己已经被落下一段距离,这才匆匆追上去。 养心殿内,陆篱、太子与张贵妃也已经被传唤二来。 帝后端坐在正中央。大概是为了讨好席慕远,洛北王夫妇也给赐座在一旁,看的安西伯祖孙三代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说吧。”皇帝发话。 安西伯上前道:“皇上,臣见那苗人穿戴不像我中原人,便派人去询问他为何会在这里。他说,许多苗寨里孩子一出生,就会在孩子背上用特制药草画上图腾。这样的图腾,遇水不化,终身跟随。” 他依次瞥过席慕远与陆篱,“臣斗胆想到了陆大人背上的麒麟图,便想请他随臣一道进京为陆大人辨认。谁知,他却拒绝。” 这样的欲扬先抑,谁都听得出。没人追问,安西伯只能自己说下去,“臣便好奇多问为何要拒绝,得知此人此番前来只为报仇。不报仇,无心其余之事。” “报什么仇?”皇帝问。 “杀父之仇。”安西伯沉了声。 皇后眉头微挑,不自觉的在陆篱与席慕远身上瞥过。 张贵妃不自觉笑了,问:“父亲请说,是何人杀了那苗人的父亲?” “臣也不知,但据那苗人所说,是有人重金请他父亲出山。之后他父亲便没了音讯。”安西伯道。 “那怎么确定是被杀了?”皇后问。 “他们苗人自出生便养蛊在体内。蛊分阴阳蛊,阴蛊在人体内,阳蛊在家中。若是宿主死亡,阴蛊也会随之死亡。阴阳二蛊同生同灭,家人一看阳蛊死去,便知人死。” “那又是怎么知道他父亲被请他的人所杀?”皇后问。 安西伯压住嘴角的笑:“皇后娘娘,臣还没有说他父亲是被画麒麟图的人所杀。” 皇后面色微变,很快不吭声。 皇帝略有疑虑的瞥了她一眼,问安西伯:“那人现在何处?” “就在神武门外!”安西伯朗声道。 “宣。” 很快便有小太监引着一苗族打扮的年轻人进来。那人肤色黝黑,眼神暗淡,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打击一般。 皇帝问:“你会画什么图?” 苗人抬头望向皇帝,嘴巴微张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能发出声音,只能手舞足蹈,想要表达什么。 安西伯一脸痛心的站出来:“启禀皇上,此人名为阿诺,与前两日被人毒哑了嗓子。” 皇帝诧异:“谁做的!” “臣不知,但一同被毒哑的还有臣命去照顾他的小厮。只不过他被毒哑前,将一切都告诉了臣。”安西伯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方丝帕,“这是臣当日让他所画麒麟图,还请皇上过目。” 汤富贵下来将丝帕递给皇帝。 皇帝看完脸色微变:“给洛北王看看。” 丝帕上画的是两只麒麟相斗,虽然不是与席慕远背上的一模一样,但能看出来个轮廓。 安西伯道:“阿诺还是新手,画技不足,且当初只是看了个大概,因此临摹的不甚清晰,还望皇上谅解。” 席慕远不置可否的将丝帕递还。 皇帝问:“洛北王,你有什么想说?” “本王没什么可说。倒是这副画想说明什么?说本王假冒皇长子吗?本王可一直都说自己不是。”席慕远感觉自己和他们是在两个世界。 这些人一个个脑子里装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总感觉他要去跟他们抢东西。放屁!他有老婆孩子就够了,要那些垃圾干什么? 安西伯脸色微白。 倒是皇帝,那刚被勾起来的猜忌心,这一下子又疑惑起来。 可张贵妃不这么想:“万一王爷是欲情故纵呢?” “本王就是欲情故纵又如何?”席慕远反问。 张贵妃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从未见过这般嚣张之人! 席慕远瞥过陆篱:“陆大人怎么看?” 陆篱不紧不慢的将丝帕放下:“这不是我背上的麒麟图。反倒和王爷身上的像。” 席慕远看向皇帝:“皇上,请给他笔墨,让他再画一回。” 安西伯连忙阻止:“洛北王是不相信老臣吗?” “不行么?”席慕远反问。 皇帝吩咐汤富贵再去准备笔墨。 苗人阿诺虽然听不懂汉话,但汤富贵连比带划指着手上那副丝帕麒麟图,阿诺还是明白过来。 他捡起一旁万年青盆栽中的鹅卵石,以石代笔在纸上涂染起来。 陆篱的脸色逐渐苍白。 没多久,又一副麒麟图展现在图上。不同于安西伯那副,这次的麒麟图上只有一只麒麟。而且,与陆篱背上的麒麟图异常相似。 顾烟寒诧异。 席慕远玩味的看向安西伯:“安西伯,这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 “这……”安西伯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性的看向张贵妃。 张贵妃反应飞快,几乎是立刻就从座椅上站起来:“皇后有何话想说?” 皇后一个懵逼。 张贵妃又道:“你授意陆篱假冒皇长子,意欲何为?” “胡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宫!”皇后无比恼怒。还想要说什么,被皇帝打断:“好了,成何体统!” “陆篱,你有何想说?”皇帝问。 “臣是冤枉的。” 阿诺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宫内尽精通苗语的翻译也被请来。 顾烟寒示意他翻译给阿诺,自己要给她看病。 阿诺闻言一愣,但照着翻译的话乖乖伸出手来给顾烟寒把脉。 脉象浮动,看来嗓子还没有被毒哑多久。 顾烟寒写了药方要小太监去抓药,阿诺怕有毒不愿意喝,小太监又只能给他试药。见他没问题,阿诺才将药喝完。 对方下的哑药毒性很烈,但顾烟寒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炷香后,阿诺已经能嘶哑的发出声来。 皇后大喜,连忙指着陆篱问:“是不是他让你爹伪造麒麟图?” 听完翻译,阿诺摇头,说出一连串苗语。 翻译道:“回皇后娘娘,他说他不认识那个人。但是他们南疆人在背上之时,都会加入一股蛊虫粉,以此达到遇水不化的目的。每家每户所用的蛊虫粉不同,一试便知。” “试!”皇帝立刻答应下来。 陆篱脸色很差。 席慕远悠悠喝着茶。 太子心领神会,笑着问:“陆大人,可要本宫派人帮你?” “不必。”陆篱僵硬的拒绝,望向阿诺,思索许久,应声,“可以试,但有一个要求,不能微臣独自一人试。否则若是有人做手脚,微臣百口莫辩。” 太子脑海中闪过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不如重麟一道?若是重麟没有任何反应,就证明无辜。只要是清白的,就不怕验。重麟,不要辜负本宫的信任。” “可以。”席慕远答应的爽快,“太子也一道来试。” “本宫就不必了,本宫出生在皇宫,身份明朗……” 在皇后无人察觉的鄙夷之下,席慕远打断太子:“只要是清白的,就不怕验。太子,不要辜负本王的信任。” 一模一样的话,太子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阿诺听不懂两人间的针锋相对,已经让翻译将需要准备的东西告诉汤富贵。 很快,汤富贵就亲自带着宫女将汤盅端来。一份送到陆篱面前,一份送到席慕远面前。 太子扬唇:“两位,请吧。” 席慕远没有接:“太子的呢?” 汤富贵为难的道:“王爷,您就别难为奴才了……” 席慕远瞥过他,看向太子。即使一言不发,但那眼神显然压得太子很难受。 “给本宫也备一份。”太子松口。 很快就又端来一份,送到太子面前时,席慕远起身端过一口喝下。 太子一愣:“那是本宫的!” 席慕远已经将原本送到他面前的那碗递给太子:“太子请。” 太子面色苍白:“重麟,你喝了我的。” “不都一样么?”席慕远问。 太子求救性的看向张贵妃,却没人帮的了他。 顾烟寒站起身,将席慕远手中的汤盅与陆篱面前的汤谷全部检查过,笑了:“这里面有铁藜草,服下之后全身会长发痒的小红点。”她说着又端起席慕远先前喝过弯晚,“这碗倒是没有。” “汤富贵!”皇帝怒斥,“你怎么办的差!” 汤富贵一个哆嗦,连忙跪下:“奴才冤枉!” 顾烟寒道:“汤公公不通药理,想来是暗中被人调换了药材,不能怪他。这次,不如多请几位太医,一道再备药。” 汤富贵感激的看了顾烟寒一眼。 他打小伺候皇帝,几十年的情分在,皇帝自然知道他不至于犯浑,挥手示意他去叫太医。 不多时,汤富贵再一次进来。太医们亲自捧着汤盅进屋:“回皇上,这三碗药由臣等亲自配置,互相检查过,且出自同一药壶,想来不会有错。是否要请洛北王妃再一次验证?” 皇上挥手示意给顾烟寒看。 顾烟寒看过没问题,才点头。 席慕远率先喝下一碗,太子其次。陆篱望着自己面前的药,深深的望了眼顾烟寒。最后拿起喝下。 如今已经是初夏,北方的天已经开始闷热起来。 众人都穿了薄衫。席慕远与太子安然无恙,只是喝下那碗汤后身子出汗有些厉害。 陆篱穿着一身白衣,背后却慢慢晕染出青赭之色。 太子大喜:“是不是麒麟图化了?” 陆篱回头,望见背上一团糟,嘴角涌起一抹苦笑,深深的叹了口气。 太子连忙上前,要求检查陆篱后背。 皇帝刚答应,陆篱便道:“不必了,我背上的麒麟图,的确是假的。” 皇帝猛然拍桌:“你好大的胆子!” 陆篱不置可否,只是望向顾烟寒。 桌上放着莲子,刚刚席慕远一直在给顾烟寒剥。里面的莲心都被他剔了出来。 此刻察觉到陆篱的眼神,席慕远挑起一枚不过绣花针粗细的莲心便弹向陆篱。 陆篱险险躲过,莲心侧着他的脸颊划过。他只感觉一道疼痛传来,脸颊上顿时已经划破一长条,流出血来。 太子更是欢喜。这段时间他一直被陆篱压着,日子过得畏手畏脚,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废了!这下可好,陆篱是假的!他大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你意欲何图?”皇帝又问。 陆篱拭去脸颊上的血迹。他所求不过一人而已。若非如此,他也不必走这条自己都看不起的路。 顾烟寒的面容深深的映在他的眼眸中,开口却是口是心非:“无所求。” 算他识相。 席慕远在心里冷哼一声。 皇帝却不信:“你胡说!分明是想谋朝篡位!” “皇上说是,那便是吧。”陆篱应得坦然。他这一生光明磊落,唯为一人糊涂,走上这条不归路。 皇帝气得拍桌。 张贵妃连忙:“你最好快交代主谋是谁!皇上仁慈,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陆篱看她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看向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不是张贵妃您主谋吗?” “你胡说!”张贵妃被反将一军,气得差点跳起来,连忙给皇帝证清白,“皇上!臣妾冤枉!这苗人还是臣妾父亲带来的!陆篱这是报复!” 皇帝自然知道不会是张贵妃,挥手示意她安静,又问陆篱:“何人主使?” “无人。”陆篱道。 皇后蓦然出声:“红果呢?带她来!本宫要问她当年之事!” 小太监很快将红果带来。她从小长在宫中,见到养心殿内气氛不对,就知道事情有变。等见到陆篱身后一片狼藉,更是脸色惨白。 “红果,本宫问你,当年你将本宫的皇儿究竟藏在了哪里!”皇后一想到那日老王妃说席慕远是被从山崖上丢下去的,就心惊不已。 红果扑通一声跪下,正要说什么,忽然整个人口吐白沫,身子不住的颤抖。 陆篱脸色大变:“娘!”他扶住红果,可红果还是整个人倒在地上。 顾烟寒连忙上前,可已经晚了,红果居然当场身亡! 第121章 陆篱的身世 陆篱几乎崩溃:“娘!娘你醒醒!烟寒!你救救她!王妃!” 顾烟寒为难:“抱歉……毒发实在是太快……” 陆篱眼中闪过一道恨意。 皇帝得知红果被灭口,更是恼怒:“反了!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谁干的!” 顾烟寒仔细查过红果中毒的迹象,皱眉又看向陆篱:“给我把一下你的脉。” 席慕远皱眉。 陆篱伸出手。 席慕远恨不得剁了那只爪子。 顾烟寒探过脉,起身:“皇上,陆篱与红果都服用了归元草。” 太医疑惑:“这是养气补身的东西。” 顾烟寒颔首:“但红果体内还有玄砂的踪迹。” 太医诧异。 皇帝连忙追问:“那是什么?” “玄砂是一种香,与归元草相克。两者相互反应,才使得红果中毒。”顾烟寒看向陆篱那悲痛欲绝的神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皇帝恼怒:“谁给她吃的归元草!” 太医颤巍巍回应:“回皇上,归元草是宫内常见的补药。倒是这玄砂难得一见……而且,若只是少量吸食,并不会致死……” “要怎么才会死?”陆篱跪在地上抱着红果的尸体问顾烟寒,他双眼通红,显然是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悲痛。 “除非在点燃玄砂的屋内呆上半个时辰以上。或者短时间内有大量玄砂被点燃。”顾烟寒解释。 “去查!”皇帝命令。 陆篱低下头去。红果面色发青,死时都睁着眼,一张狰狞的脸上满是不瞑目。 席慕远上前将顾烟寒扯回来,抽出她袖间的丝帕不住的擦拭顾烟寒的手。 他的小王妃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去碰别的男人! 顾烟寒无奈,只能由他去。 最后,席慕远将那擦过顾烟寒手的丝帕直接丢进焚着龙涎香的香炉内。 陆篱因为红果之死大受打击,一言不发,最后被收监,由血滴子亲自看管。 席慕远告退,皇帝想说什么的话最后又忍住了。 一路上,顾烟寒都在沉思:“你说会是谁杀了红果?” “不许想他。”席慕远不满。 顾烟寒无奈:“我只是想知道凶手是谁。能在宫里无声无息的杀人灭口,这个人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席慕远一副傲娇样。 顾烟寒无奈。她可以放下上一世的陆篱,可是不忍心看这一世的陆篱沦落至此。毕竟陆篱从未害过她和席慕远。 “王爷?” “不帮。”她还没开口,席慕远便已经直接了当的拒绝。 顾烟寒撇嘴。 席慕远恼怒。陆篱那厮一看就包藏祸心,他的小王妃是不是傻了?居然还让他救他? “王妃,”他忍不住醋溜溜的开口,“你是不是还没放下他?”王妃可是答应过他已经不喜欢陆篱的。 顾烟寒摇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你知道就好。那个陆篱不是好人,这个也不是。”席慕远强调,“不然好好的,为何要假冒别人?” “说起来,他是假冒的,王爷就是真的皇长子喽?”顾烟寒问。 席慕远冷哼一声:“本王不稀罕。”随即又是眯眼,“但的确想知道当初是谁做的手脚。” “我觉得红果说的话,并不全是谎言。至少,她说的将孩子丢下山崖这一点,与老王妃的话符合。那么问题就在于,是不是如她所言,是张贵妃指使。你觉得呢?”顾烟寒问。 “还要查出是谁灭口的好。”席慕远分析,“若当年之事真的是张贵妃,很有可能是她灭口。但也有可能是这回让陆篱假冒皇长子之人灭口。这个人,也有可能是皇后。”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以皇后的心智,做得到这一步。 顾烟寒不语。关键是到底是谁指使的陆篱? 两人刚回府,朱雀便已经候在门口:“王爷,去江南的人回来了。” “如何?”席慕远带着顾烟寒去书房,里面等着几个暗卫。 “王爷,属下探查到红果与陆篱这些年的居所。他们搬过很多回,一开始是住在秦淮河边的一幢小院子里。房子署名是红果的另一个化名,有人帮她改了身份。当地人都说,那是大户人家老爷养的外室。” “何以见得?”顾烟寒问。 “一来是因为只有母子两人和几个粗使婆子,不见有什么生计,家底也不算厚,但日子过的并不差。二来,逢年过节,总是有个管家模样的人送来一些东西。听街坊们说,管家是北方口音。”暗卫答道。 “是何时搬走的?”顾烟寒问。 “约摸是十年前,母子两人突然搬走,房子也被卖掉。他们在镇江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婆子也重新招了新的。但院子小了一倍,也没有管家再过来送节礼,日子明显过的清贫许多。” 这么说是失宠了? “听秦淮河的街坊们,他们搬走前几天,每日晚上都能听到有女人在哭。他们有人怀疑是那房子闹鬼,他们才匆匆离开。但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新买的房主出门,回来就发现妻儿惨死屋内,至今没有查到凶手是谁。” “还有这事?”顾烟寒诧异。 朱雀颔首:“秦淮河在金陵算是不错的地方,金陵县令新上任,发生这样的事后,本欲大干一场,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现在县令人呢?”席慕远问。 “当年的金陵县令荣云鹏如今在辽东任职,此番随镇远侯一道进京。这些年他一直想在京城某个差事,但一直没成。” 照理来说,做官这么些年,只要这个荣云鹏不是太傻,怎么也该能在京城落脚。怎么还外放? “有人做手脚?”席慕远一语道破天际。 朱雀颔首:“是左丞的意思。” 本朝规矩,设左右两位丞相,以右为尊。如今的右丞是齐丞相,还是当朝国丈。左丞与他是死对头。 席慕远恍然想起当初左丞力荐陆篱带兵剿匪,也是他故意将陆篱的长生锁送上大殿。 辽东之人,席慕远一向不多管。此番他让人调出辽东的卷宗后,连夜潜入户部库房,将荣云鹏的历年考核调出。 考核成绩不算出众,但在资历上足够他当一个不大的京官。 席慕远又翻查了同期几位官员的档案,有的考核远不如荣云鹏,也在京城谋了个肥差。其中贪污受贿必定少不了,但次次都这样,席慕远觉得奇怪。 回去与顾烟寒一说,顾烟寒笑着递过来一个东西:“我这几日在为暖暖整理库房,才发现礼单上原来有荣云鹏的名字。” 荣云鹏品级不高,照理来说是没资格进洛北王府。但暖暖满月之日,席慕远高兴,除了下请柬的客人来外,其余没有收到请柬的人,若是要进府来道贺,只要底子清白,他也不赶人。 因此,荣云鹏来了。但因为官职低,名次排的很后面,顾烟寒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然而人家虽然身份低,但送的东西可不廉价,是一整座珊瑚树。一看这些年就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这样的人,不可能一直被打压。除非,是压着谁的逆鳞。 “我让朱雀去打听了下,荣云鹏此番是带着妻女一道在京。镇远侯要留在京城,他自然也要借机活动活动。人家送了一整座珊瑚树给暖暖,咱们是不是要请人家夫人来喝个茶?正好院子里的山茶花都开了。”顾烟寒道。 女人之间的关系,往往能影响男人的仕途。而且,还能打探出不少消息。 席慕远颔首:“你看着办。” 单独邀请目标太大,顾烟寒便挑了礼单上几个和荣云鹏官职差不多的夫人,并着秦雨涵和祝盈君几个谈得来的人,一道请来赏花。 这消息可把荣云鹏一家给高兴坏了!要是得了洛北王的眼,就是太子打压他都没有用! 荣云鹏被夫人埋怨了好几个月,这会儿终于扬眉吐气:“你还说老爷我白下功夫!白搭那么多钱去买珊瑚树!看见没有?洛北王最疼爱小郡主,咱们往小郡主身上下功夫就没错!等着老爷我封侯拜相吧!” 荣夫人也不心疼银子了,这会儿直夸老爷有远见。第二日,就带着厚礼与女儿欢喜的来洛北王府。 顾烟寒笑眯眯的给他们免礼,给了容家两位十来岁的小姐一点小玩意,便对荣夫人笑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给思瞳送那么大一个礼。我也是这几日得空了才注意到。” 荣夫人笑的谄媚:“郡主是贵人,就是再厚重的礼也是应该的。” 顾烟寒笑着应了两句,又与其余几人闲话。等时间差不多,便邀众人去花园里赏花。 老王妃是个不会交际的人,之前席慕远又不喜欢府里人多,故而来过洛北王府的人少之又少。 如今得了邀请,每个人都欢欣的很。 顾烟寒给祝盈君使了个眼色,她很有眼力劲的带着其余夫人们去赏花,给顾烟寒和荣夫人留出来一个空间。 “说起来,荣大人出仕也许多年了。”顾烟寒不着痕迹的挑起话头。 荣太太最关心的一是孩子婚事,二就是丈夫的仕途。一听这个,连忙应声:“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命不好……科考那年差一点,得了个探花。每年考核,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王妃,不是妾身自夸,我们家老爷其实真的不差!那比他差的,如今还不是都在京里享福?” 顾烟寒一笑:“我听王爷说,荣大人的考核都是优。怎会一直都不能留京?” “这……”荣太太迟疑了一下,见顾烟寒似乎是有心要帮自己,又想着席慕远似乎是和齐丞相等人走得更近一些,才如实道,“妾身听说……似乎是左丞压着……” 顾烟寒挑眉:“荣太太可别胡说,左丞好端端的为何要压着荣大人?” 荣太太怕惹恼顾烟寒,连忙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听闻是我们家老爷在金陵那些年,沾了与左丞有关的案子,这才被猜忌。” 顾烟寒乐了。这话可真好套! “左丞常年在京,怎么会与金陵有关?” 荣夫人谨慎的望过周围:“听说当年左丞在金陵养了个女人,还有个孩子。最后被丞相夫人发现……王妃,妾身斗胆说句,有些事您年纪小,约摸不知道。左丞……原本是靠着他夫人上位的……他夫人是先宁王庶女。” 王府庶女也比寻常人家要好很多,尤其这个庶女的同胞亲哥哥最后干掉嫡子,以庶子之身袭爵。 “这可新鲜。”顾烟寒假装不知道,“左丞是有名的惧内,竟也会养外室?” 荣太太跟着笑:“谁说不是。这不是家里有个母老虎,外头就养一个能顺着他的?男人哪,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荣太太深深叹息着,似乎很深有同感。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一定跟旁人不一样的。” 顾烟寒一笑,问:“那最后左丞的外室如何处理?” 荣太太压低声音:“听闻是死了。” 顾烟寒一怔。 荣太太补充:“王妃,此事您当个玩笑听过就算了。因为死的是旁人……” “什么意思?”顾烟寒问。 “那外室提前得了消息,将房子卖掉。新屋主外出,正好妻儿在家,被杀手当做是左丞外室母子……杀了……”荣太太低声道。 “那之后呢?”顾烟寒又问。 “我们家老爷本想彻查,但京城来了人,让老爷不要多管闲事。最后以入室抢劫,被女主人发现,最后才被抢匪杀人灭口结的案。” “杀手是谁派的?”顾烟寒问。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位丞相夫人。”荣太太以极低的声音道,“左丞为了前途,难道还会跟自己夫人对着干?他那夫人可保着他官途顺畅!”语气满是羡慕与鄙夷。 顾烟寒差不多已经猜出经过了。 傍晚之时送走各府夫人,顾烟寒将白日之事告诉席慕远。 席慕远把玩着荣云鹏今日送来的一尊琉璃盏,扯出一抹冷笑:“翰林院缺个修书的,他在辽东多年,去写辽东地志正好。” “王爷,你徇私枉法哦。”顾烟寒笑道。 席慕远将琉璃盏放下:“水至清无鱼。” 顾烟寒抿了口花茶,忽然茅塞顿开:“你使坏呢!” 翰林院那地方哪有什么油水!一来解决了荣云鹏留京之事,二来也防止他继续贪污。 瞧着席慕远眼角的坏,顾烟寒忍不住敬佩:“王爷实在是高明……” “王妃谬赞。”席慕远正襟危坐,依旧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深夜,陆篱端坐在牢房之内。红果的尸体已经送去停尸房,他忍着悲痛仔细思考着凶手的人选。 蓦然,牢房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来了么? 陆篱瞥过牢门口他没有动过的晚膳,静静看着黑衣人开锁进来。 “公子,请吧。”黑衣人压低了声音道。 陆篱没有动。 黑衣人端起地上先前放着的晚膳:“公子还要劳我们哥几个动手?” “我母亲如何?”陆篱问。 “相爷会妥善处理。”黑衣人道。 陆篱想起幼年,他与母亲被左丞夫人发现。左丞传来消息,说是让他们不必担忧,他会妥善处理。他的妥善处理,就是让他们在秦淮河边等死。 若非是母亲多长了一个心眼,提前将房子暗中卖掉,当年横死家中的是就是他们母子二人。 因为是个外室子,所以就只配拿来做他升官的垫脚石。 可这又不是他的选择。 这些年来,他发奋读书,一点也没有依靠左丞的力量。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告诉左丞,他陆篱并非是颗弃子。 他此生最恨,是父亲不仅抛弃他们母子,还默许左丞夫人取他们性命。 可最后,为了顾烟寒,他还是选择与左丞同流合污。 望着黑衣人手中掺有毒药的饭菜,陆篱看向别处:“你们不是什么相爷的人。” 黑衣人一愣。 “我知道你们查到了许多,让你们主子来见我。”陆篱又道。 黑衣人递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出去报信。 会是谁的人? 帝后? 张贵妃? 还是席慕远? 顾烟寒的声音在陆篱脑海中一闪而过,太子的身影慢慢从牢房内走来:“你倒是聪明。” “怎么是你?”陆篱还以为会是席慕远。 “怎么?你不希望是本宫?”太子挑眉,“本宫已经查清楚,你是左丞那老狐狸的私生子!” 陆篱的眼神平淡无波。 太子看的奇怪。席慕远的人来告诉他这件事之时,他可是足足惊讶了许久。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那个爹竟然派人来杀你灭口,可还真是狠心。”太子讥讽。 “刚刚那几个,不是太子的人假扮的么?”陆篱问。 “那是因为本宫在外面抓到了这么几个刺客。”他拍手,很快就有侍卫领着三四个黑衣人进来。 他们的面罩已经被除去,但陆篱都认识,的确是左丞的人。 他没有出声。 从母亲死去的一瞬间,他就猜到自己也会死。 没有用的人、挡他官途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除掉。 他平静的出乎太子的意料,令太子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是左丞让你假冒我皇兄的是不是?”太子问。 陆篱没有开口。 不多时,带着兜帽的张贵妃也来了。 “母妃,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太子为难道。 张贵妃示意无关人等都退下,连太子也被她一道赶出去。 “本宫可以留你一命。”张贵妃道。 陆篱没有言语。 “你冒着这么大风险冒充皇长子,想来也是有所求。本宫可以帮你得到。” “你帮不了我。”他想要的唯有顾烟寒。可席慕远的东西,谁抢得了? 张贵妃不信:“你不就想要皇位么?只要你帮我扳倒皇后,我可以给你!” 陆篱一愣。他可是记得太子是张贵妃亲生的,怎么会放着亲儿子不支持,来支持他? 张贵妃笑道:“只要皇后死了,后宫之中便是本宫说了算。到时候,再帮你证明你是皇长子,你就能名正言顺的继位!” “可我已经证明不是。” “若是陷害呢?”张贵妃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洛北王势大,皇后因此舍弃亲子,意图利用洛北王稳坐中宫,甚至不屑威胁你。你因为养母被下毒而受到威胁,为了保证养母活下来,才谎称自己不是。” “一箭双雕,娘娘好计谋。”陆篱由衷的夸奖,“那该怎么扳倒洛北王?” “洛北王如今狂妄,不过是因为他手上有兵。可若是他死了呢?大应会带兵的不止他一个,他若是死了,麾下战士肯定人心涣散。还有何惧?至于皇后,只要没了齐家,她就是只纸老虎。你有左丞和安西伯府的支持,难道还斗不过一个齐丞相?” “娘娘,太子才是你的儿子。”陆篱提醒。 “太子不成器,本宫不能看着他将祖宗基业败完。”张贵妃煞有介事的道。 陆篱没有出声。 张贵妃又道:“你是不是怕本宫卸磨杀驴?可你也没得选。与本宫合作,你尚且还能多活几天。到时候,能找到机会逃走也不一定。若是不合作,别说死,只怕明日皇后便会派人严刑拷打,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连吓带骗,陆篱嘴角却始终养着一抹讽刺的笑。 沉默许久,他出声道:“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要见顾烟寒一面。” 很快便是太后冥诞。皇帝请相国寺大师为太后做了一场法事,又命席慕远去给太后上香。 席慕远些许迟疑,还是去了宫中的宝华殿。不管帝后如今是什么心思,这些年太后对他和顾烟寒是真心的。 顾烟寒被请去皇后那里。因为想要拉进与席慕远的关系,皇后对她格外热络。临走的时候,又是赏赐不少东西。 席慕远没有在凤仪宫外等她,顾烟寒便去宝华殿找他。 殿内静悄悄的没有旁人,案台正中央的三柱清香已经燃了一半,看得出席慕远离开已久。 想来是两人走岔了路,顾烟寒转身打算走,却看到一旁的小门里站着陆篱。 她一愣。 陆篱露出一抹平和的笑:“王妃。” 第122章 如有来生 “你……怎么在这里?”顾烟寒连忙查看周围,除了跟她进宫的夏至,没有旁人才放心。 “我有话想跟你说。”陆篱道。 顾烟寒谨慎的道:“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 陆篱侧身让出一个人的距离:“进来说吧,站在门口不方便。若是不放心,让你的暗卫和侍女守在门口就成。” 顾烟寒也有事想要问他,思索一番点头同意:“那你长话短说。” 她跟着陆篱进屋,谁知进去后陆篱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按下其中一道暗格,示意顾烟寒进去。 顾烟寒这些年吃亏吃怕了,连忙摇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你不相信我吗?”陆篱有些难过。 顾烟寒至今看到他就会想起后世的陆篱,摇了摇头:“抱歉,我真的不能跟你进去。” 陆篱望着她许久,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吧。”他示意顾烟寒坐下。 “我想问你件事,你母亲将皇长子偷出去后,真的丢落山崖?”顾烟寒问。 陆篱颔首:“洛北王应该就是真正的皇长子。长生锁是母亲将他带出去之后,私藏下的。”他面容无奈,“能不能求你件事?” “什么事?” “妥善安葬我母亲。我不求她阴宅华丽,只求能够让她入土为安。她当年是做过错事,差点害了洛北王。但她始终是我母亲,我不能让她抛尸荒野。今日之事,若非是她想要借抚养皇长子的功劳去争一个平妻,也不会答应左丞。”他并不称呼那个人为爹,因为他不配。 同样的,他也信不过张贵妃。红果当年背叛了她,张贵妃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才不会妥善安葬她。 顾烟寒答应了。 “谢谢……”陆篱的眼睛一瞬间有些湿润。 “当年,你母亲为何要逃?”顾烟寒问。 “一是因为她看到产婆死了害怕被灭口,二来她当时已经怀孕,一旦被发现,就是秽乱宫廷,杖杀是免不了的。因此,趁着此番所有人都盯着皇后生子之事,她趁机逃了。” “那真的是张贵妃要害皇长子?”顾烟寒问。 陆篱颔首:“母亲原本是张贵妃心腹之一,深知她性子狠辣。谋害皇长子之事并非张贵妃一人,乃是安西伯府的打算。若是皇后产下嫡子,对尚未生子的贵妃威胁太大。而且,安西伯远在陇西,皇长子很可能就是太子。皇后与张贵妃积怨已久,早就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皇长子在外出生,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清楚。我帮她收尸,并非是原谅她当年做的事。她既然有办法逃,就不该将才出生的孩子丢下山崖。重麟能平安长大,不是得益于她将孩子丢下去,而是多亏老王爷及时出现。”顾烟寒强调,“我帮她,是感谢你愿意如实相告我这些事情。” 听着自己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亲切的喊着另一男人的字,陆篱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根针一般在密密麻麻的刺着。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却像是已经爱了一辈子。 “烟寒……” 他的样貌一瞬间几乎要与后世那人重合,顾烟寒略微恍惚一下,又回过神。 “你若是能逃,就快逃吧。”顾烟寒道。 陆篱摇头:“外面是天罗地网,逃不掉的。”更何况,他也不想逃了。 顾烟寒疑惑:“那是谁帮你逃来这里的?” “我答应张贵妃扳倒皇后,要求见你一面,她就派人帮我引开席慕远。”陆篱如实道。 “与虎谋皮,不是好计谋。”顾烟寒提醒。 陆篱颔首:“我知道。”他望着眼前之人,不过是寥寥几面之缘,却让他有种此生唯一的感叹。 “烟寒……”他鬼使神差的再一次开口,“若是我比他先,你会考虑我吗?” 顾烟寒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篱指的是什么,摇头。 陆篱原本灰暗的眼神瞬间变得愈发暗淡:“为何?”略微迟疑,他又补充,“在江南第一次见面之时,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我看得出。” “如果是那时让你误会,我真的很抱歉。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非常的相似,无论是容貌还是神态。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想起了他……因为你们实在是太像了……”顾烟寒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是谁?” 顾烟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思索许久后,才找到一个恰当的词:“约摸是一个错了的人。” “与你现在而言,恐怕唯有洛北王才是对的那个?”陆篱带着几分自嘲问。 顾烟寒颔首。 陆篱死寂的心再一次涌现不甘:“可他对你并不好,否则那晚也不会将你独自丢下!” “他是有很多缺点,固执任性,自以为什么都能掌握,大男子主义很严重。但他的心始终都向着我。他说到底还是个单纯的人,喜欢便是喜欢,强硬的想要用他的方式对我好。他可以给我安身之所,可以让我不必再有性命之忧,可以让我感受到自己并非是意外闯入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游魂。” 即使是在与席慕远冷战之时,顾烟寒也一再承认初来这个世界之时,她遇上的人若非是席慕远,恐怕自己的日子过得只会更加艰难。 “喜欢一个人是很复杂的事,说不出具体。他从小就是万人之上的世子,谁也不会告诉他哪里做错,自我中心惯了。我与他之间的确有差距,但我知道他现在正在逐步改变这些。改变需要时间,但他已经为了我与暖暖在努力做到最好。” 顾烟寒想起席慕远那些孩子气的举动,有些无奈,“那晚,其实他留了暗卫给我。只是他原本不想暴露身份,面对官差,暗卫才没有出现。” “他对我很好。至少他不会有意骗我任何事。”只是有时候实在是耿直的叫顾烟寒气恼。 陆篱自认为可以做的比席慕远好。可是他再大的好,顾烟寒也不会接受。 他就像是一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旅人,寒冷与孤寂吞噬将他一步步蚕食,吞没在冰冷彻骨的寒意之下。 “若是我继续争呢?”陆篱问,望着顾烟寒的眼神幽暗,眸底深处却闪着一分期艾的光芒。 “你要争是你的自由。但作为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 后世的陆篱一直都是她父亲的棋子,这一世的陆篱能够从牢里出来,想必也是和谁做了交易。 顾烟寒帮不上后世的陆篱,只能尽量让眼前的陆篱认清现实,不要再作茧自缚。 “朋友……”陆篱眼中期艾的光芒变得复杂起来,像是含着三分泪意,他笑了,“没想到你至今还拿我当朋友。”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至少对她如此。 陆篱笑的更是惨然:“谢谢……我陆篱一生没有至交,你是唯一一个。”他眼中满是自嘲,“这个漩涡我陷得太深,已经无法独自抽身。你救不了我。” 顾烟寒思索许久,心情复杂的取下脖子上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戴着的项坠。里面有一道暗格,藏着一枚乌黑色的药丸。 “这是我原本给自己准备的,服下之后没有任何痛苦,便能离开这个世界。” 陆篱一怔,眼中浮现起从未有过的心疼。 顾烟寒叹息:“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如今过的很好,所以才没有用上这东西。若是没有重麟,恐怕这东西早已经在我自己肚子里。” 顾烟寒的语气尽可能的轻松,“这件事连他也不知道,只当我喜欢这条项链才终日戴着。他烦心的事够多了,因此我也没有告诉过他。” “我并不希望你用到,但你不该任由他们欺辱。”她所认识的陆篱,无论是眼前的还是后世的,都是一个骄傲的男子。 “诚如你所言,我救不了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你也千万不要用。我只是不想看你痛苦,却不是想要你性命。死亡并非是解脱,而是逃避。活着不易,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无论你是想争下去,还是想要自由,总得活着才是。” 陆篱拿起桌上的挂坠,似乎还带着女子身上的体温与香气。他紧紧的握着,顾烟寒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千言万语想要告诉她,却又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多话。最后,只化成两个字:“多谢……” 顾烟寒心里很难受,转身想要走,却被陆篱喊住:“烟寒!” 顾烟寒停下脚步。 陆篱握紧掌心的挂坠:“遇见你,是我陆篱此生之幸。” 顾烟寒想起后世的陆篱,嘴角出一抹苦笑:“希望你以后能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这样他们谁也不耽误谁。 陆篱却摇头,清减的面容之上浮现出苍然的笑:“此生遇见你,被你所惊艳,我怕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安宁。如有来生,我希望和你在一个没有席慕远的世界。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顾烟寒诧异的瞪大了眼。 这一刻的陆篱,像极了后世那人站在千军万马前的锋芒毕露! 她骇然。 莫不是后世的那一切,都是今生的命中注定? 她还想要说什么,陆篱已经握紧项坠进入暗格之内。背对着顾烟寒,他从容的将乌黑色药丸服下。 没有任何苦涩,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甜意。让陆篱不禁回想起幼年爱吃的窝丝糖。 他的嘴角涌起一抹笑,眼眸脑海皆是顾烟寒的一颦一笑。 顾烟寒于他就像是一杯散发着醇香的鸩酒,仅是浅尝辄止便没入他的四肢百骸,镌刻在骨子里,生出绝望的爱。 这一生,他与顾烟寒的交集实在少之又少,又相逢甚晚,没有了任何希望。 如有来生…… 如有来生……无论如何,他都要与顾烟寒在一起! 黑暗的通道之中明明没有任何光亮,可陆篱却一步走的比一步踏实,仿佛眼前的不远处就是他所期望的来生。 药效很快,他的身子轰然倒下。双眼紧闭没有任何生气,嘴角却带着一抹暗淡而又遗憾的笑。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金色项坠。 顾烟寒看不到暗道里的情况,但陆篱离开时说的话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想要进去,又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王妃!”夏至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顾烟寒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席慕远居然就站在门口! “王爷……”顾烟寒愣住,“你什么时候来的?” 席慕远黑着一张脸没有出声。 夏至低声道:“您和陆先生进去后没多久,王爷就来了。” 那就是说席慕远听了个全程? 顾烟寒有些慌张:“我和陆篱真没什么!” “本王知道。”席慕远异常的好说话。 顾烟寒一怔。平时不是多看陆篱一眼,洛北王就醋的跳脚。怎么今日这么好说话? 他的眼神瞥过顾烟寒的脖子,又紧紧握住她的手。 夏至与扫雪识相的退下,席慕远问:“还有哪里能藏东西?” 顾烟寒不解。 “谁允许你做一个懦夫私藏毒药的!你不要本王和暖暖了吗!”那种差点失去顾烟寒的恐惧充斥他的全身,席慕远的身子都是在颤抖的。 顾烟寒没想到他一直都在意这个:“我不是没想不开么……” 外头的脚步声更近,不多时便已经围了一大群的侍卫。 “本王回去再跟你算账!”席慕远低斥顾烟寒一声,握紧她的手出去。 他原本一直以为小王妃首饰多是好事,反正他养得起。只要王妃喜欢,他每天都能送不重样的。可谁知首饰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侍卫看得出洛北王在气头上,谁也不敢上前。只有侍卫长职责所在,硬着头皮上前:“王、王爷……有人在宝华殿后门发现了陆大人的尸体……” 他还没说完,顾烟寒的身子一震:“哪个陆大人?” “就是陆篱陆大人……” 顾烟寒想起她给陆篱的那丸药,眼前一黑,差点倒下,索性被席慕远及时扶住。 “他真的死了?”顾烟寒问。 侍卫长不明所以的点头,见她脸色不好,讨好的问:“王妃是否需要属下去请太医?” “不用了,我要去看他的尸体。”顾烟寒回头望向自己出来的地方,却被侍卫长喊住,“王妃,尸体在后殿,要从外面绕过去。” 顾烟寒跟过去,陆篱就倒在后殿门口。此刻气息全无,嘴角还微微扬起,走的很安详。 她本以为陆篱不会选这条路,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死去。她不是没杀过人,可却不想自己的朋友也会死在自己手上。 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蓦然覆上一阵暖意,顾烟寒抬头,看见席慕远的手搭在自己身上:“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好一个自己的选择!”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冷笑。 张贵妃迈着细碎的步子走来,眼中满是恼恨:“好端端的一个人,见过洛北王妃后就死了,还说与她无关?” “你怎么知道陆篱见过我?”顾烟寒问。 张贵妃一怔。 “你帮他逃出来的。”顾烟寒肯定的道。 张贵妃掩饰掉脸上的慌张:“一派胡言!本宫不过听说陆篱死在这里,才过来看看。” 帝后很快便听闻消息赶来,太医也检查出来陆篱死于速发毒药。 一行人纷纷看向最后一个见过陆篱的顾烟寒。 既然张贵妃自己找上门来,顾烟寒也就不客气了! “人的确是我……” “本王杀的。”顾烟寒才说了半句话,席慕远便打断她。 帝后一愣。 张贵妃不信:“洛北王杀陆篱作甚?” “杀着玩不行?”席慕远反问。 张贵妃气结。 顾烟寒知道席慕远是在帮自己。毕竟他杀人和自己杀人,在帝后眼里是两回事。 只不过她不会放过张贵妃:“不过陆篱死之前,告诉了我当年相国寺的真相。红果的确是张贵妃派出暗害皇长子!” 她快速将陆篱的话和盘托出,张贵妃大叫:“你胡说!为何要诬陷本宫?” “是陆篱说的,他是红果的亲生儿子。假冒皇长子之前,红果将一切都告诉了他。”顾烟寒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分明是杀人灭口!陆篱说的一定不是这个!” “陆篱说出这一切的要求,就是希望自己走的没有痛苦。另外,我们会派人给他收尸。”顾烟寒道。 “胡扯!本宫不信!污蔑!皇上!”张贵妃唰的在皇帝面前跪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洛北王妃怎么能这般污蔑臣妾!” “你可有证据?”皇帝问。 顾烟寒摇头:“此事全由陆篱口述。” “没有证据就说明不是本宫!”张贵妃立刻大叫。 皇后也唰的跪下:“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和皇儿做主!皇儿这些年过的苦啊……皇上!” 皇帝心烦。大老婆小老婆的哭声不绝于耳,他甩袖道:“你们先回去,远哥儿与朕来!” “尸体呢?”席慕远问。 皇帝想起顾烟寒的话,决定卖席慕远一个好:“随你处置。” 席慕远看了顾烟寒一眼,递给扫雪一个眼色。 两人随皇帝去书房,再三询问顾烟寒陆篱说的话,脸色灰白的坐在龙椅上,怎么也不敢相信:“蛇蝎心肠!竟有这般蛇蝎心肠之人!” 他又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席慕远,“远哥儿?” “您若是问完了,本王是否能走?”席慕远淡淡的问。 皇帝心里的心疼瞬间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少了一半,没好气的道:“走之前去看看你母后。” 席慕远拉着顾烟寒就走。 才出去,就看到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兰初就等在门口。一见他们出来就连忙迎上来:“王爷王妃,皇后娘娘有请。” 席慕远略微迟疑一下,去了凤仪宫。 皇后热切的招呼他们,还想留他们用午膳,被席慕远拒绝。 皇后心里苦:“远哥儿,你是不是还在怪母后?” 席慕远没有出声。 皇后垂泪:“自打你出了事,母后这些年没有一天睡安稳过。小时候母后对你怎么样,你也知道吧?母后是真心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在疼,说来也是缘分,咱们还真是母子!”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会儿母后就让钦天监择一个吉日,让你认祖归宗可好?” “不必。”席慕远淡淡拒绝。 皇后叹息:“远哥儿……你忍心让母后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吗?” 席慕远微微有所动容:“本王往后会来看您。” 皇后心里有些高兴。席慕远的态度没有一开始那般强硬,说明是个好的开端。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母后一定将太子之位给你夺回来!这些年来,由着沈岱宗那小子胡闹,也不过是一直为你留着而已!”大概是因为找回儿子太过高兴,席慕远又比太子出色那么多,皇后此刻一点也不顾及。 席慕远却站起身:“皇后慎言,本王不需要什么太子之位。告辞。”说完也不顾皇后的挽留,带着顾烟寒便转身离去。 马车之上,顾烟寒的伪装写下,整个人的脸色都异常灰白。 席慕远抱着她,很想和平时一般说一句“不许为他难过”,又想起顾烟寒曾经说过的话,只能缄默。 倒是顾烟寒,难过许久之后,慢慢开口了:“他死的时候,我想起了陆篱……” 席慕远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爱过的那个陆篱,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转念又想到王妃愿意主动告诉他,这至少是一个好的开端,便忍着不爽应了一声:“嗯。” “我们顾家先欠了陆篱,他本不至于走到那一个地步。我父亲杀了他的家人,我死的时候又扼杀了他的灵魂,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我本来只是不想要他痛苦,可是他也死了……就死在我的毒药里……我杀了他两回……” “他自己的选择。你救了他,不必愧疚。”席慕远宽慰。 顾烟寒点着头,扑进席慕远怀里低声抽咽:“对不起……”她答应了席慕远不再喜欢陆篱,也不再喜欢他,可如今陆篱死了,她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第123章 唯此处心安 席慕远心里依旧不爽,可还是别扭的道:“不用道歉。本王允许你哭。” 他想起顾烟寒在陆篱面前说了他许多的缺点,一直都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在顾烟寒刚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冲进去找顾烟寒理论。 可顾烟寒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他即使看不见,也知道他的小王妃此刻一定是眼角带笑。 蓦然的,他就放下了想要推门而入的手。 他一直都以为是自己在纵容王妃胡闹,没想到在王妃眼里,自己也异常孩子气。 原来竟是王妃一直在纵容他。 “烟儿,”席慕远慢慢收紧怀抱,轻轻吻过顾烟寒的脸颊,“本王以后会对你好一些。” “你对我很好……”顾烟寒哽咽了一下,将头埋进席慕远怀里。 惊涛骇浪,千帆往矣,唯此心安处。 陆篱与红果被席慕远派人埋在京郊的一处山上,两人各立一块无名碑。 顾烟寒知道后,从妆奁里抽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夏至:“你去一趟相国寺,请大师为陆篱超度。” “王妃,五百两也太多了吧……” “多的就替陆篱捐作香火钱,让他来世投个好人家。”可千万不要是她后世认识的那个! 夏至不明所以的照做。 左丞在陆篱出事后没多久,去江南巡查。回来的路上,偶遇黄河泛滥,翻船而死。 是不是意外无人知晓,但他的确死的不能再死。 席慕远是皇长子的身份昭然若揭,太子寝食难安,只感觉他这东宫是住不长了。 张贵妃比他还要坐不住。 初夏的天,今日难得阴凉。 席慕远正抱着暖暖在葡萄架下与顾烟寒下棋,颜夏匆匆跑来:“王爷,来了位小公公,说皇上宣您和王妃。” “不去。”席慕远头也没抬,落下黑子瞬间就吃了顾烟寒一大片白子。 顾烟寒不高兴了:“你就不知道让着点我吗!” 席慕远相当勉强:“本王已经让了你三十六子。” “我不管!”顾烟寒是个初学者,跟席慕远下一盘输一盘。最可气的是,席慕远都不安慰她,还嫌弃她笨! 席慕远勉强的脸上露出三分嫌弃:“王妃,围棋下的是一个乐趣,但你这棋品可真不怎么样。” “胡扯!明明是你欺负我!”顾烟寒哼了他一声,将暖暖抱过来,“宝贝,咱们一起将你爹爹杀个片甲不留!” “呀呀!”暖暖斗志昂扬,狠狠一踢脚就将棋局给毁了。 顾烟寒偷笑。 席慕远哪里看不出这是他的小王妃借女儿耍赖,也不戳穿,一笑置之,让人收拾棋盘。 颜夏这个时候又一次跑回来:“传话的公公说,事关紧要,一定要请王爷进宫。” 与此同时,朱雀也来了:“王爷,皇上、张贵妃、太子等都在皇后宫中,想来有什么大事。” “想必是有场大戏。”顾烟寒亲了暖暖一口,“宝贝,咱们要不要去看?” “我们去,暖暖不去。”席慕远起身,让朱雀亲自守着暖暖后,才与顾烟寒进宫去。 凤仪宫内,帝后等人已经端坐其中。张贵妃与太子也在,见到席慕远夫妇,母子两人露出一道不甚分明的笑。 皇后幽幽放下茶盏,问张贵妃:“远哥儿也来了,说吧,什么事?” 张贵妃挑衅的笑:“不急,还有一个人。” 刚说完,门口便来一人,居然是老王妃。 席慕远眼中闪过一道诧异,老王妃也是一头雾水的给皇帝等见礼。 张贵妃这才开门开口:“江氏,洛北王非你亲生是吧?” 老王妃点头:“远哥儿他是皇后所生,是皇长子。” 张贵妃再笑:“是皇后所生,难道就一定是皇长子吗?” 皇后立刻跳脚:“你什么意思!” 张贵妃冷笑:“江氏你可知道为何你不能生育?” 老王妃一愣。 张贵妃又道:“你并非天生不能生育,但嫁入王府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可想过原因?” 这一直都是老王妃的一块心病,如今被提起,连忙问:“娘娘知道?” 张贵妃颔首,示意她看向席慕远:“原因就在此。江氏,你房中那张床是用麝香木所制,而麝香木可以导致女子终身不孕!” 老王妃整个人愣住:“这、这不可能!那是王爷亲自派人打造的!” “没错!是先洛北王不想你怀孕!”张贵妃大声道,“你若是有了孩子,洛北王世子岂不是会变成你的孩子?这样,如今的洛北王还怎么袭爵?” 老王妃还是不相信:“王爷怎么会不想要子嗣!没有孩子,王府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是你没有子嗣,可不是先洛北王没有子嗣!”张贵妃强调。 老王妃不懂。 张贵妃看向皇帝:“皇上,臣妾这些日子还是在反复的想先洛北王为何不将皇长子交出。那个时候他回京路过相国寺山下,皇长子又在相国寺丢失,只要他说明缘由,皇长子便能回来!可他一直藏到如今!臣妾觉得其中有隐情,心里不放心,一直请人在查。如今,可算是查到了!” 她说着斜睨皇后一眼,“听闻齐阁老原本想要与洛北王府结亲?” 先帝帝师齐阁老只有齐丞相和皇后一儿一女,这话潜台词就是说皇后本有可能嫁去洛北王府。 皇后脸色不善,冷冷道:“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本宫当年尚未出阁都不知,张贵妃远在陇西,倒是耳聪目明。” “皇后就别装了。幼年洛北王寄养在宫中,为何皇后对他比对太子还要好?”张贵妃问。 “本宫失了皇儿,见远哥儿与皇儿年纪一般大,将他当成皇儿照顾不行吗?” 张贵妃冷笑:“皇后一直都说皇长子是晚产,但向来只有早产,哪有过那么长时间还没出生的?” 皇后有些不安:“你想说什么?” 张贵妃笑着站起身:“皇上,皇长子出生在十一月十一!若是晚产一个月,则皇后元月便该侍寝。” “侍寝的日子彤史上都写着,张贵妃若是怀疑,叫敬事房拿来一看便知。”皇后冷冷道。 “可若并非晚产呢?”张贵妃问,“二月皇后没有侍寝,但皇上为漠北之时秘密将先洛北王召回京城。当晚秉烛夜谈许久,宫门已经落钥,为掩人耳目,皇上便将先洛北王留宿宫中……” 他她的话说的不多,但字字诛心,皇后整张脸都被气白了:“一派胡言!本宫对此事一无所知!你竟敢信口开河!” 皇帝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反驳张贵妃,显然秘密召见确有其事。 皇后连忙辩解:“皇上明鉴!臣妾绝对是清白!皇儿真的是晚产!太医们都那么说!皇上!” “当年为皇后请脉保胎的王太医在皇长子出生后没几天便告老还乡,结果没几天就死了!皇后又有什么想说的?” “此事本宫不知!” “皇上,臣妾有证据!”张贵妃说着看向老王妃,“让你带来的东西呢!” 老王妃连忙将自己怀里的包裹递出,那里面是一套紫金冠袍,是洛北王的服饰。这套衣服显得有些旧,看得出有些年头。 “这是王爷从前穿的官袍。”老王妃和一个宫女将衣服展开。 张贵妃走到紫金袍旁:“臣妾偶然一次见洛北王低头从袖中掏出来什么仔细观摩着,眼神温柔到极致。臣妾好奇就多看了一眼,是个香囊。本以为是王妃所赠,直至这两日看见皇后在为洛北王郡主缝制香囊,才惊然发觉两个香囊上的绣工一模一样!” 皇后脸色大变,随即怒斥:“胡扯!先洛北王已经去世近十年,你能看出来什么绣工!” 张贵妃冷笑,抽出一旁的剪刀将紫金袍宽大的衣袖剪开。里面居然还有一道夹层!夹层内,便是一个不足手掌大小的香囊。 “这是玲珑绣,当年京城会这绣工的,唯有皇后一人。”张贵妃笑着将东西递给皇帝,又拿过一旁皇后还没绣完的另一个香囊,“请皇上对照着看一看,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另外,也可以请资历老的绣娘来看。” 皇后面色惨白,绝望的望向席慕远,又扑通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臣妾绝对是冤枉的!” 皇帝脸色的脸色很阴沉。 张贵妃继续煽风点火:“皇上,香囊内还有东西呢。臣妾拿给您看。” “不……”皇后失声,声音极轻,但还是有人能听到。 皇帝狠狠剜了她一眼,将香囊递给张贵妃。 张贵妃将香囊剪开,里面是一枚平安符,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阮阮”两个字。 皇后面如死灰。 “贱人!”皇帝猛然一巴掌扇在皇后脸上。 皇后身子被这力气打的摔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眼中更是流出泪来。 张贵妃笑的愈发放肆:“臣妾记得阮阮二字便是皇后的小字吧?这纸条上的字,也是皇后的字迹吧?” 皇帝夺过来,仔细看过,果然是!不由得更是恼怒! “朕待你不薄!” “臣妾真的没有……”皇后啜泣,却被一人从旁扶起,居然是席慕远。 “远哥儿……”她诧异。 皇帝看向席慕远的眼神此刻充满厌恶。 席慕远瞥过他,眼神直直落在张贵妃手上的香囊上。 老王妃因为太过诧异,上前一把夺过,望见那东西满是憎恨:“是皇后的玲珑绣!当年皇后还教过我!皇后……你……远哥儿真是你与王爷的?” “不是!”皇后惊呼。 席慕远拿过老王妃手上的香囊,指腹触摸到一段熟悉的粗糙,眉头微皱。 皇后再一次跪倒在皇帝面前:“皇上!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张贵妃冷笑:“那这香囊和字条怎么说?” 皇后这个时候已经调整好不少情绪,恼怒道:“你休想用这个污蔑本宫!一个香囊而已!当年本宫做过不少送人,指不定是谁家流传出去!纸条更是扯淡,模仿一下很难吗?” “死鸭子嘴硬!”张贵妃冷笑,“皇后,你就承认吧!你用死婴替换自己的孩子,分明就是为了让孩子认祖归宗!不然的话,为什么两个同一天出生的孩子,你都没有去查呢?” 这些年没有人查席慕远,是因为席慕远的身份实在是太明了。堂堂洛北王世子,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皇后也是追悔莫及。 张贵妃更是笑的张狂:“分明是你与先洛北王说好!让他将孩子接回去,等到出征再将孩子送入宫中由你照顾!这样,你们就能瞒着皇上将孩子留在身边!你好大的胆子!” “一派胡言!本宫与先洛北王清清白白!你休要信口雌黄!” “分明是被本宫说中了心事!” 皇后狠狠剜了她一眼,急忙看向皇帝:“皇上!臣妾有要事禀告!太子并非皇室血脉!” 张贵妃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不要胡说!” 原本正忍笑看戏的太子也是一脸懵逼,恼怒的看向皇后。 皇帝猛地摔碎桌上的茶盏。他好好的两个儿子,这会儿一个都不是他的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挑衅的瞥过张贵妃一眼,又递给席慕远一个安心的眼神,冷声道:“皇上,太子乃是张贵妃当年从宫外抱养!” “你胡说!太子乃本宫亲生!”张贵妃立刻反驳。 皇后冷笑:“张贵妃若是不信,就让太医诊脉,看看你究竟能不能生育。” 张贵妃的脸上闪过一道犹豫,道:“本宫如今也已过不惑之年,自然难以生育。” “当年也一样!”皇后冷哼,“本宫的皇儿失踪后,你见皇上思念子嗣,便用计从宫外买来一个孩子。假孕争宠十个月,再将孩子暗度陈仓送进来!就是如今的太子!” “这不可能!本宫怀孕,可是太后亲自验证过的!”张贵妃怒道,“你这分明是转移注意力!不然为何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才提及?” “那是因为本宫之前一直都不确定!”皇后抬手指向,“皇上请看太子,哪里有半分像您的地方?反而是远哥儿,眉眼几乎与您一模一样!” 皇帝一看,还的确如此。 太子慌了:“还请父皇明鉴!儿臣……儿臣是无辜的!” 张贵妃又急又恼:“洛北王府先后迎娶过数位长公主,其子嗣也有皇室血脉,相像不足为奇!皇后,我们如今说的是你偷情之事!” “闭嘴!本宫是清白的!皇上,臣妾有人证!” “随便找个人来假冒就行了吗!” “皇上,臣妾找到的是太子的生身父母和其邻居!还有张贵妃身边当年的亲信宫女绿果!” 张贵妃整张脸刷白。 皇帝依次瞥过在场诸人,微微颔首,沉声问:“人呢?” “尚在宫外,臣妾这就派人去带来!”皇后立刻给兰初递了个眼色。 张贵妃打死不认:“皇后,怎能这般空口白牙诬人清白?随便找两个人来就成了吗?你偷情的证据可是确之凿凿!” “本宫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了那些东西,但本宫发誓,本宫是清白的!如若不然,天打五雷轰!”她以手指天起誓。 很快,一群人就被带进来。 皇后指着一对畏畏缩缩的中年夫妻:“皇上,这便是太子的生身父母。” 太子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但是那对夫妻闻言抬起头来,与他的眼神正好相撞。 瞧着那两张仿佛与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相似的面容,太子慌了,恶言相向:“看什么看!再看本宫剜了你们的眼!” 皇后冷哼一声,又指向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皇上,这是绿果,当年与红果是一道进宫的。” 绿果上前见礼。 张贵妃嘴唇发白:“你、你不是死了吗!” “奴婢命大,在乱葬岗上睡了两天醒了过来。”绿果望向张贵妃的眼中满是憎恨,“皇上,张贵妃娘娘当年的确没有怀孕。而且,她房里还有催情香,因此才会使得您留恋。” 皇帝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皇后扬眉吐气的瞥了张贵妃一眼:“皇上,臣妾也是这几日才查得此事。堂堂贵妃,竟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秽乱宫闱,其心当诛!” “说太子之事!”皇帝沉声打断皇后。 绿果颔首:“娘娘当初得太医相助,因此无人知晓她假孕。之后她托安西伯在京郊买下一个孩子,在生产当日再从运水车里送进来。” 张贵妃反驳:“胡扯!运水车颠簸无比,一个孩子在里面怎么会不哭不闹?一路上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吗?” “孩子被喂了安神散,因此一直都睡着。等到醒了后,就直接装作娘娘生下来的。”绿果道,“奴婢因为帮娘娘隐瞒了此事,娘娘才想将奴婢灭口。” 一旁站着的中年妇女蓦然哭出声:“是这样的……草民生孩子前,一直都有人在村子里闲逛。等草民生下孩子,产婆就将孩子了抱出去。草民连看一眼孩子的机会都没有!还望皇上大青天做主!” “胡扯!”张贵妃喝断她。 皇后接过兰初递来的东西送到皇帝面前:“皇上请看,这是当年买卖孩子的单据!” 皇帝结果,看到上面果然写着以五十两的价格买下幼子一个。落款是张安! “张安是安西伯的化名,此乃安西伯亲书!”皇后提醒。 纸张已经有些破旧泛黄,墨迹也淡了许多,但的确都是安西伯的字迹。 张贵妃身子微颤,恼怒道:“皇后刚刚不还说字迹可以仿冒吗?” “只是两个字的确容易仿冒,这份文书百十来个字,难不成都是仿冒?皇上可以派人详查!” “取安西伯的奏折来。”皇帝道。 皇后提议:“皇上,二十多年过去,一个人的字迹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变化。不如直接取二十年前的奏折。” 皇帝略一思索,点头:“取二十年前的!” 太子惊讶:“父皇!” “闭嘴!”皇帝剜了他一眼,又看向席慕远。见他始终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不由得更加气恼。 等汤富贵找奏折的时间里,皇帝又询问那对中年夫妻:“你们这二十年来,都在哪里?” “草民夫妻原本是想要去告状的,但走到半路上,整个村子都被洗劫一空。官府说是强盗做的,草民却觉得是有人报复,怕惹祸上身,一直隐姓埋名,不敢再提原来的身份。”中年男子道。 “这些年怎么过活?”皇帝又问。 “草民去码头上给人做些力气活,婆娘就在家为人浆洗衣服、做些缝补的伙计,勉强过日子。” “住在何处?” “京城兔儿胡同。那是草民一个远方表舅的家,表舅没有孩子,草民夫妻就一直住在那里。” 皇帝一五一十的问清楚,不见有什么漏洞,也察觉不出皇后做手脚的地方,疑心更深。 汤富贵很快就将当年的奏折找来。 皇帝仔细查看过,越看越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盘亘在胸腔之中的怒火猛然又高窜起好几尺,他几乎气得要喷火。 “混账!”他将案头的奏折杯盏全部挥落在地,将在场诸人吓了一大跳。唯有席慕远面色如常的站在一旁。 张贵妃慌忙就要解释:“皇上,臣妾冤枉!您不能听信皇后一面之词!” “为不走漏风声,当年是安西伯亲自买婴。不如就让这对夫妻来认认哪个是安西伯如何?”皇后问。 “我父亲来京已久,若是皇后早就让他们见过我父亲,岂不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张贵妃反问。 “那你想如何?” “本宫是清白的!不需要如何!” 皇后冷哼,示意兰初将一个盒子递上:“皇上请看,这是安西伯代表身份的玉牌。” 张贵妃伸脖子看了眼,的确是,又道:“那又如何?这东西也不是不能仿造!” “皇上,这是这对夫妻交给臣妾的,乃是当年安西伯买婴之事不慎遗失。他们一直想要借此找到自己的孩子。每一块玉器都有其特殊纹理,这玉佩乃宫中御赐,宫中都有记载,皇上请玉匠来一看便知。” 皇帝让人请了玉匠,又对比记录册上的图,水色纯度雕工皆一致。 张贵妃还不承认:“胡说!这一定是假的!” 皇后一笑:“皇上,臣妾有办法让安西伯自己承认!” 第124章 本王还能屠了整个紫禁城 安西伯在别院内听说席慕远要见他之时,相当诧异。他可记得今日张贵妃要揭露皇后与先洛北王的私情! 怎么洛北王平安出宫不说,还要见他? 难道是张贵妃失败了? 安西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仔细掂量过各种可能性后,穿戴整齐去洛北王府。 席慕远在花厅见他,一开口便是:“张贵妃死了。” 安西伯一怔,强作镇定:“王爷不要胡说,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他还没说完,席慕远就打断他:“你可知罪?” 安西伯忍着心底的不安:“老臣不知何错之有。” “买婴冒充皇族血脉。”席慕远又道。 安西伯身子微颤,又深吸一口气稳住,提高音调:“洛北王慎言!太子是贵妃娘娘亲生!此事不可胡言!” “本王没说是太子。”席慕远冷笑。 安西伯一怔。 席慕远又道:“但的确是太子。”他丢出那块代表安西伯身份的玉牌,“你的东西拿好。” 安西伯震惊。这东西他二十年前就丢了,怎么会在洛北王这里! “这……” “太子生身父母给本王的。”席慕远道。 安西伯整个人愣在原地,还是不敢相信:“贵妃娘娘与太子……” “本王出宫前,刚被赐死。”席慕远慢悠悠抿了口茶,“说来张贵妃还想诬陷本王与皇后?” 安西伯一惊。他谨慎打量着席慕远的神色,见他不像是想要报复自己,小心翼翼的问:“王爷想做什么?” “托你们的福,皇上如今也开始怀疑本王的身世。本王本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但他们竟敢扣下王妃,要挟本王交出军权。”席慕远的语气逐渐冷下去,“本王想要你陇西五万大军。” 安西伯倒吸一口凉气:“洛北王好大的口气!” 席慕远斜睨他一眼:“你给是不给?” 这五万大军是安西伯安身立命的根本,他相当谨慎:“王爷手握四十万大军,我陇西区区五万兵马,也入得了王爷的眼?” “本王不过是不想起事之时腹背受敌。更何况漠北诸国虎视眈眈,若是不想胡人入关,漠北的军队便不能撤走太多。你的五万人,正好补上。”席慕远道。 安西伯惊讶于席慕远的直白:“王爷,太子一旦倒下,你便是唯一的皇子,不需要做这些。” 席慕远冷笑:“需要本王再说一遍,托你们的福,如今老头子压根儿就不相信本王么?若非本王手上有兵,恐怕如今就跟张贵妃母子一块儿死在宫中暴室内。” 安西伯狐疑。 席慕远也不催他:“你不信就自己进宫去看看。本王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出来。” 安西伯心中发慌。 席慕远有条不紊的喝着茶:“你的五万兵,本王也不是吃不下,只是需要费些功夫。与其到时候本王从洛北打入陇西,安西伯还不如眼下好好想想。是功成身就再上一层楼,还是身败名裂夺爵而死?” 安西伯仔细回想着出门前听到的消息,宫内的确没有张贵妃与太子的消息。席慕远出宫之时,也只有他一人的身影,而且脸色很差。 “王爷如今起事,就不怕留在宫内的王妃与皇后有危险?”安西伯问。 “老头子还等着拿她们掣肘本王,到本王打入紫禁城前,她们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席慕远眼中满是恼恨。 安西伯仔细打量着他,席慕远一贯便没什么表情,即使狡猾如他也看不出。 皇帝素来多疑,张贵妃拿出的证据又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席慕远不被猜忌也不可能。 从前皇帝只是因为兵权忌惮他,如今多了这一层,涉及到尊严之事,皇帝不可能再忍让更多。 席慕远一旦交出兵权,便是洛北王府土崩瓦解之时。 席慕远如今已经看穿这一点,他与皇帝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与其这样,倒不如奋力一战! 那么就看谁更有必胜的把握了? 这几乎不用想。 席慕远擅长打仗,大军在手,皇帝只能苟延残喘。 几乎是瞬间,安西伯便已经认清形势。 他跟着皇帝是死路一条,跟着席慕远,或许还能争一个从龙之功! “王爷,臣可以答应你。”但安西伯到底是只老狐狸,“只是口说无凭,王爷非皇上亲生的证据是贵妃呈上,臣怎么知道王爷拿到军权后不会出尔反尔?” “陇西大军由你一手调教,往后要用,也是你的人带军。至于凭据,可要本王写个单子与你?”席慕远问。 安西伯摇头:“单据就不用了,写了就能撕。不如,就请小郡主去陇西住几天吧。” 席慕远手上的茶盏一瞬间被他捏碎,脸上阴沉的神色更甚:“休想!” 安西伯挤出一丝勉强的笑:“王爷,没有人质,臣实在是不放心。” 席慕远将满手的碎瓷片丢落在地,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那你就回去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安西伯这会儿有些下不来台。他本以为席慕远会答应,毕竟只是一个女儿,儿子才是将来王府的继承人。 可转念之下,以席慕远的性子,若是真的答应将女儿送来当人质,安西伯的心里倒是更加不安。 因为那不符合席慕远的性子!而反常即有妖! 想到这里,他反而安心了:“王爷,臣答应你!不用小郡主去陇西!” 席慕远掩饰住眼底的意外,抬头看向安西伯:“本王这下倒是有些信不过你了。” 安西伯尴尬的笑着:“此事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臣不得小心。刚刚不过是试探,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臣一般见识。” 席慕远冷哼。 安西伯识趣的将随身携带的虎符交出。 席慕远接过,一边把玩一边确认真假,看似漫不经心:“说来本王也好奇自己的身世。本王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安西伯飞快掂量了下这个问题,干笑道:“想来应该是皇上。先洛北王是个君子,不会做出这般事来。皇上与先洛北王情同手足,也该知道才是。只是他知道此事还这般对你,王爷,臣实在是为您心寒啊!” 席慕远听他挑拨离间也不多问,点到即止,改了问题:“那太子呢?” “太子自然是贵妃所出,皇上竟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将贵妃母子赐死!臣心里当真是悲痛欲绝!臣……” 席慕远抬手打断他:“看看你手里的玉牌再说话。” 安西伯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在脸上,场面异常尴尬。 席慕远抛弄着虎符。 安西伯深知自己现在的回答将会影响将来席慕远对他的信任,叹息一声:“看来是瞒不过王爷。太子的确是老臣当年从外面买来的,为的不过是让贵妃娘娘固宠。” “那陷害皇后之事呢?”席慕远又问。 “皇后与贵妃势如水火,买孩子不过只为自保。扯上您,实在是意外。”安西伯眼中露出虚伪的歉意。 “所以,今日在凤仪宫内,张贵妃说是一切都是假的?她才是那个混淆鉴皇室血脉之人?”席慕远问。 安西伯点头:“是……小女也是个可怜人……”他说着一愣,“王爷问这些干什么?” “有人想听。”席慕远神色淡淡。 在安西伯的诧异中,大厅内居然出现一道暗门。帝后等人依次从门内走出,最后还有被绑着的张贵妃与太子! 安西伯眼前一怔眩晕,差点昏过去,诧异的指向席慕远:“你诈我!” 皇后冷笑:“是本宫诈你!远哥儿不过是帮本宫办事而已!”母子一心的感觉让她心情甚好。 顾烟寒上前为席慕远擦拭手上的伤口。 皇帝气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了朕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都让朕在给别人养儿子!混账!” 张贵妃面如死灰。 太子惊恐无比,一个劲的冲席慕远投去求救的眼神。这屋子里眼下能救他的,唯有席慕远一人! 可皇帝不给他这个机会:“来人!将安西伯、张贵妃、太子处死!” 血滴子很快进来,安西伯想要反抗却没有用,和张贵妃一起被带出去。 然而,就在太子也要被带出去之时,席慕远出声了:“且慢。” “还有何事?”皇帝问。 一想到席慕远三言两句就把安西伯的五万大军骗到手,皇帝心里就不是滋味!他自豪归自豪,可他这些年都一直想要瓦解安西伯的军权,一直都徒劳无功! “太子是无辜的。”席慕远道。 太子面露感激的神色。 皇帝冷哼:“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不管他是不是,当年被买来之时,他也只是个婴儿。”席慕远又道,“你想帮别人养儿子之事众人皆知么?” 皇帝没有出声。 被喂了短暂性哑药的太子眼中满是哀求。 皇帝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即日起,沈岱宗废去太子之位,软禁东宫不许踏出一步!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望!” 太子被带出去,皇帝很快也离开。 皇后不好久留,递给席慕远一个欢欣的眼神,也跟着一道离去。 顾烟寒为席慕远处理伤口,见他眼角下垂,问:“不高兴?” 席慕远一怔迟疑,吐出两个字:“心寒。” “唔?” “你看到他下令处死太子之时的模样了吗?”席慕远问,“就是养只小猫小狗,几年也该有不舍得。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没有一点犹豫就要杀。” 顾烟寒叹了口气:“大概是在气头上吧。” 席慕远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异常肯定的否定:“不,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救太子呢?”顾烟寒问。 “本王与他不一样。太子可以死,但不该是为这件事。” 不到第二日,太子被废的消息便传的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传最多的就是皇帝在为席慕远继位铺路。 身为当事人的席慕远倒是毫不在意,召集幕僚在书房商议将陇西吞下的事宜。虎符虽然已经在他的手上,但这些都是安西伯亲自调教出来的将士,皆有安西伯几个儿子带领。 皇帝给安西伯按的罪名是谋逆,还假装弄出来在京城西山屯了三万大军,意图占领京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匡扶太子登基。 陇西一帮人听到消息,左右都是死,直接就反了。 忠毅侯问清楚了缘由,直叹皇帝行事鲁莽。安西伯不是没有实权,怎么能按这样的罪名! 可已经晚了,陇西大军都已经出发。 席慕远吩咐沿路城池死守,自己递了折子就打算亲自去平乱。然而,他铠甲都穿上准备出发,皇帝不同意他去。 抗旨也不是第一回了,席慕远没打算理。可还没有到幽州,京城传来消息,顾烟寒与暖暖被扣在宫中。 席慕远磨牙,饶是再好的素养也气得骂人。 “煮酒,你假扮本王。到了先不必打,耗他们几天再说!”席慕远吩咐完,再一次连夜往回赶。 上次不知道他是亲生的,拖他后腿席慕远忍了!这回知道他是亲生的还这样,是人干的事吗! 他越想越气。 顾烟寒也相当气愤! 席慕远走后,她抱着暖暖去探望老太君。祖孙几人正在逗暖暖,皇后突然来了。 老太君自然不会拒绝,连忙请皇后进来。 皇后抱着暖暖,笑的眉开眼笑,直说像席慕远。提起席慕远,皇后带笑的眼睛又有些失落:“远哥儿走了几天可有信?”她问顾烟寒。 顾烟寒摇头。席慕远是个公私相当分明的人,眼下战事吃紧,他的信不会这么早来。 皇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顾烟寒道:“你是他自己挑的王妃,想必合他心意。有些事,也该帮忙劝着些才是。他怎么能又抗旨?” 顾烟寒不出声,心想你儿子你都管不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皇后原本对顾烟寒感觉一般,但如今成了自己的亲儿媳,这要求就高了起来。 一想到席慕远对顾烟寒那么贴心,而对自己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的态度,心里就有些失衡。 再想起顾烟寒与席慕远刚成婚那会儿,顾烟寒的名声可不好听。而且,顾烟寒还被赵齐鲁解除过婚约。 凭什么她那么出众的儿子,娶一个赵齐鲁不要的女人? 还有她的宝贝暖暖,这么乖巧可人的一个孙女,被顾烟寒照顾成了什么样?脸到现在还没好呢! 皇后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给兰初递了个眼色。 兰初会意:“王妃,这是皇后亲自为您和小郡主缝制的香囊。” 顾烟寒接过,发现就是上次的玲珑绣香囊。里面散发出浓烈的艾草香,还有不少其他的味道。因为太过杂乱,顾烟寒一时还分辨不出。 婆婆给的东西,她自然得笑纳:“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颔首,从腰间拿出来一个给暖暖挂上:“这是祖母给我们暖暖的立夏香囊,暖暖要好好收着。等爹爹回来。” 顾烟寒还在思索香囊里的东西。鼻子被那味道熏得有些不舒服,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皇后板起脸来:“王妃可是病了?既然如此便离暖暖远些,别将病气过给孩子。” 话音未落,暖暖也晃着小脑袋连打好几个喷嚏。 皇后将她瞬间抱得更紧了:“看吧,都过给我们暖暖了。” 顾烟寒无奈:“大概是娘娘的香囊味道太冲,暖暖呼吸道脆弱,还是先将香囊拿开吧。” 皇后一手按住香囊:“你嫌弃本宫的香囊?” “不是……真的是味道太重,暖暖还小……暖暖?”顾烟寒忽然看见暖暖白皙的小胳膊上出现一点点的小红点,急忙从皇后怀里将孩子抢回去。 皇后想要抢回来,顾烟寒后退躲开她的手,连忙将香囊从暖暖脖子上取下:“你在里面装了什么?” 她语气不善,皇后脸色也不好,冷声道:“不过是些驱虫的艾草,你那么凶干什么?本宫是暖暖亲祖母,难不成还会害她不成?” “不对!里面不只有艾草!”顾烟寒仔细搜索着脑海里的存储,“还有绯红草是不是?” 皇后神色微微凝滞。 顾烟寒将暖暖和自己的香囊远远的丢开:“外祖母,快让人打水来!” 兰初护住心切:“王妃,皇后娘娘好意做香囊给您和小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绯红草味道与艾草相似,却是一种慢性毒药。有些人体质特殊,接触后会出现小红点。你们敢说香囊里没有那东西?里面放那么多香料,不也是为掩盖绯红草的味道?”顾烟寒气急,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后会做这种事! 皇后不承认:“胡说!本宫怎么会害暖暖!” “绯红草毒性剂量很少,伤不到我与暖暖的性命。但是,炼制过程复杂,会让我们受到皇后的控制。解药呢?”顾烟寒慌张的为暖暖打水将刚刚碰触到香囊的地方反复擦拭。 小红点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皇后索性也不遮掩了:“只要远哥儿回来,解药就给你们。” “先把暖暖的给了!” 皇后略有迟疑。 顾烟寒恼怒:“她是你亲孙女!有我一个做人质还不够?” “解药在皇上那里,你随本宫进宫。” 居然还是夫妻合谋! 顾烟寒原本见皇后挨了皇帝那巴掌还有些心疼她,这会儿只后悔帮她! “好!”顾烟寒很快下定决心。 暖暖的解药很快就拿出来,顾烟寒用水化开一勺勺给暖暖喂下。她脸上的小红点很快消失,但顾烟寒的眉头却皱的更深。 皇帝见她依旧一脸怒容,道:“差不多行了,要不是远哥儿不听话,朕犯得着这样?暖暖的解药也拿到了。” “那暖暖的脸呢?”顾烟寒咬牙问。 皇帝很茫然:“暖暖的脸怎么了?这可不是朕做的!” “可你让她永远也恢复不了了!” “胡说!你不要以为朕不杀你就是纵容你!” “绯红草与我给暖暖用来治脸的药物相克!暖暖脸上的疤如今只剩下那么一点,等她记事就能完全好了!不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可绯红草一来,剩下这点疤根本治不好!”顾烟寒气得要杀人! 皇帝不信,叫来太医诊断。太医颤巍巍给了同样的答案。 皇帝的心一瞬间慌了。 顾烟寒母女被安置在凤仪宫偏殿,绯红草的药效令顾烟寒开始嗜睡。她只能叫来守在暗中的朱雀,让他先将暖暖悄悄送去忠毅侯府。 顾烟寒自顾不暇,席慕远在三日后终于赶回京城。 他也没回府,直奔皇宫。彼时皇宫已经落钥,席慕远翻墙入宫,直奔顾烟寒所在凤仪宫。 皇帝算好他的脚程,已经在等他。 席慕远就像没看到他一般,径直掠过他与皇后,直接往偏殿而去。 皇帝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顾烟寒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到席慕远在叫她。她拼命的想要醒来,可药效作怪,她就像是被困在沉睡中一般。即使能听到席慕远的声音,可就是醒不过来。 席慕远恼怒,直接拔剑对上进门而来的皇后:“解药!” 皇后一惊,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席慕远身上传来的杀气。这些年来无论怎么样,席慕远从未用这样要杀人的眼神看过她! “远、远哥儿……” “烟儿的解药!”席慕远打断她。 “她没事,只是睡着了……” “本王要她现在醒来。解药!” 皇帝迈步从屋外走来,冷哼一声:“若是不给,你难道还真要弑母不成?” “本王还能屠了整个紫禁城!”席慕远应得飞快。 皇帝见他不是说笑,整个人气得更甚。 皇后怕不好收场,连忙道:“皇上,如今样远哥儿已经回来,就将解药给了那丫头吧。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皇帝冷哼一声,从怀里丢出来一瓶药。 席慕远接过,倒出来一枚药丸。正要喂给顾烟寒吃,又怕有诈,抬头望向皇帝:“若是烟儿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混账!这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不服憋着!”席慕远头也没抬。 第125章 放胡入关 药丸入口即化,顾烟寒在半刻钟后醒来。入眼便是席慕远泛着银光的铠甲。 “王、王爷……”睡太久了,她这会儿还有些迷糊。 席慕远凝固如冰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本王回来了。” 顾烟寒低低应了一声,绯红草毒性虽然已经解除,但她这会儿头还晕晕乎乎的。 “本王带你回家。”他轻手轻脚的抱起顾烟寒,掠过帝后就要往外走去。 “站住!”皇帝出声,席慕远没有理。 “给朕拦住他!” 侍卫们立刻冲上前来。 藏在暗中的扫雪立刻上前,将席慕远先前为抱顾烟寒而丢在地上的长剑捡起,送到席慕远面前。 席慕远面无表情:“送到本王面前作甚?给皇上!” 扫雪会意,握剑指向皇帝咽喉。 皇后惊呼出声:“远哥儿不可!” 皇帝也慌了。他从未想过席慕远真的会有弑君的一天! “远哥儿!那是你父皇!”皇后不断提醒。 席慕远冷哼:“本王不需要。” “你父皇不让你去陇西,真的是担心你!战场凶险,父皇母后都是为你好!”皇后连忙又道。 “为本王好,就是趁本王不在,给本王妻女下毒?一再拖本王的后腿?” 若非他们出这么一招,席慕远这会儿已经到陇西,可以开始收拾叛军了! “我们真的是担心你!”皇帝也沉声道。 “从前巴不得本王死在战场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担心?”席慕远嘲讽的问。 “那不是朕不知道你是朕的儿子么!”皇帝怒道。 “本王父亲名为席斐然!父亲为大应立下那般的汗马功劳,最后生死为国,你就是那么对他儿子的?”席慕远的语气越发嘲讽。 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认她,皇后心如刀割:“远哥儿,你忘了小时候父皇母后对你的好了吗?你无论欺负了谁,告状到御前,父皇母后哪一次不是向着你的?可曾让你受过一次委屈?” “你知道十二岁那年,为何父亲坚持带本王去漠北么?”想起老王爷,席慕远的眼中浮现起一丝感伤。 “为何?”皇后不懂。 “因为父亲看得出,若是再让你们养下去,本王就要废了。”席慕远至今记得自己当时是京城有名的恶少,“你们所谓的对我好,不过是捧杀。你们想要养废我,养出一个人见人恶的洛北王世子,好将洛北王府败光。这样洛北王府就此衰败,也不算你们卸磨杀驴。” 皇后语塞。 皇帝也没有出声。 席慕远抱着顾烟寒又要走,皇帝喊住他:“你今日若是敢走,朕就当此生没有你这个儿子!” 皇后第一个接受不了:“皇上!” 席慕远的脚步没有停。 皇帝忍不住了:“你给我站住!朕为你守下的江山,你当真不要?” “是本王守下的江山。”席慕远冷冷丢下一句话,抱着顾烟寒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顾烟寒颠簸了一路,睡意也差不多全消。 席慕远抱着她:“让人去收拾东西,本王带你与暖暖去陇西。大物件先不急,带上你们近期要用的就成。” “带我们去,不影响你作战吗?”顾烟寒诧异。 “无妨,几个废物而已。等收拾了他们,本王便带你们回洛北。”席慕远又道。 “那你先去睡一觉吧。估计天亮前也收拾不好。等收拾好了,直接接了暖暖上路。”顾烟寒提议。 席慕远颔首,一头扎进书房睡觉。 正院里热火朝天的收起起来,即使说东西不多,还是用了好几个大箱笼。剩下的东西,便由家丁和侍卫往后直接运往洛北。 天亮时分,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顾烟寒给席慕远做了小粥送去,他已经醒来。 “怎么不多睡会儿?”顾烟寒将小粥送进去。 “你不在身边不习惯。”席慕远拥过她到自己怀里。刚刚睡着的时候,好几次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习惯性的想要将顾烟寒拥入怀中。结果却摸到空荡荡的一片,几乎是在自己的痛心中惊醒。 顾烟寒一笑,让他用早膳。谁知,皇后却来了。 “不见。”席慕远没有一丝犹豫。 颜夏面露为难:“皇后娘娘双眼红肿,好像刚刚哭过……” “与本王何干?”席慕远一想起她做的事就火大。 “娘娘说,若是见不到王爷,她绝不离开。” “去看看吧。”顾烟寒道,总不能让当朝国母死守在洛北王府。 席慕远没有出声。 顾烟寒为他整理被褥,无意间发现枕边还放着一枚玲珑绣香囊,是上次在凤仪宫内张贵妃用来指正皇后与老王爷有染的那个。 顾烟寒疑惑的拿起:“王爷,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上次拿回来的。”席慕远望着香囊若有所思,倏的站起身,“本王去见她一面,你去收拾东西。” 顾烟寒望着他将香囊死死抓住的模样,心生疑惑。 大厅内,皇后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席慕远来,不由得露出笑意:“远哥儿!” 席慕远躲开她的手,屏退下人。 皇后急忙道:“远哥儿,你快随母后回宫与你父皇认个错!” “本王没错。”席慕远背对她,“本王有话问你。” “你说。”皇后期艾的望着他。 席慕远紧紧握着那枚玲珑绣香囊,迟疑再三,还是转过身来对上皇后的双眼:“本王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皇后一怔,随即有些气恼:“当然是皇上!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 席慕远将香囊拿出。 皇后一眼就认出来是上次张贵妃给的那枚,恼怒道:“这贱人!死了也不安生!远哥儿,你是本宫与皇上的儿子!这东西定是那贱人用来陷害本宫的!” “这是不是你绣的?”席慕远问。 皇后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但触及席慕远眼神里的郑重,又微微颔首:“是,但指不定是谁……” “是不是你给我父亲的?”席慕远打断她又问。 皇后更加着急:“本宫是清白的!你怎么也不相信本宫?我是你娘啊!远哥儿!” “这东西……”席慕远迟疑着,犹豫着,最后才道,“本王幼年见过。” 皇后一怔。 席慕远将玲珑绣香囊翻过来,背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但是鸳鸟上面的丝线断了不少,断面很粗糙,而且有些年头了。 “这是本王幼年不慎弄坏的。父亲唯一一次训斥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在见到那香囊的第一时间,席慕远就认出来那是老王爷的遗物无误。 皇后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席慕远给了她一段时间接受这件事,又一次开口:“本王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远哥儿……”皇后痛哭出声,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心间苦海,这些年一直压抑着的苦涩此刻如泉水般涌出,令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席慕远别过头去,等皇后哭的差不多了,才道:“还有半个时辰,你若是愿意说就说,若是不愿意,便算了。” 皇后一惊,见席慕远已经打算离开,忙喊住他:“娘告诉你!” 席慕远停下脚步。 皇后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才慢慢道:“那……的确是娘送给你父亲的……” 席慕远微微一惊。 皇后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是我出阁前!那个时候,我爹……也就是你外祖父,的确想要将我嫁入洛北王府。我与他也认识……但是命运弄人,最后我去了九皇子府。之后,便断了联系……远哥儿,你是皇上的嫡长子,这件事是不会有错的!你不相信娘,难道还信不过你父亲的为人?” 席慕远没有出声。 他原本一直以为父亲养他是因为忠君,如今……他从来不知道素来温和的父亲,也是个痴情之人。 皇后走上前:“远哥儿,你就跟母后回去吧。战场凶险,你不要再以身涉险了。” 席慕远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迈步而出:“白虎,带人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远哥儿!我是你娘!”皇后不能再接受席慕远这样称呼她。 席慕远身形微顿,没有转头:“你知道我娘是怎么从洛北王妃变成如今的江氏的吗?” 皇后一怔。她当然知道,是因为对顾烟寒下毒!她想起自己也做了同样的事,浑身泛起一阵冷汗。 席慕远没有再理会她,拉着过来查看情况的顾烟寒直接出门去接暖暖。 暖暖在忠毅侯府被照顾的很好,老太君与长公主对中毒之时都深感歉意。 洛北王夫妇到的时候,小家伙伸着小胳膊就要往席慕远怀里扑去。 席慕远接过,看着那本该慢慢淡下去的伤疤,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 “烟儿,往后可要常来看望我这个老婆子。我也不知道还能活个几年,可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老太君不舍的拉着顾烟寒的手。 顾烟寒也有些难过:“外祖母放心,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往后我会和暖暖一起来看您的!” 忠毅侯等人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洛北王一家重新上路。 走到城门口,扫雪的声音传来:“王爷,城门关了。” 这很显然是故意不让席慕远出关。 席慕远示意顾烟寒抱着暖暖呆在马车里等他后,自己跳下马车。 “见过洛北王。”守城将士恭敬的给席慕远行礼。 “开门。”席慕远淡淡道。 “王爷,属下接到命令……” “本王的命令不管用?”席慕远问。 “不是……”守卫很为难。 席慕远走向城门,还没靠近就被守卫拦下。他三两下就将守卫制服,却没有杀他,而是以他为人质。 “开门。”冰冷的两个字传来,几乎让人从心里发颤。 守卫们自知就是再多一倍的兵力都不是席慕远的对手,只能乖乖开门。 马车接连出城,席慕远丢下守卫翻身上马,落在最后一个才出去。 顾烟寒听着闪电的马蹄声靠近,撩起帘子:“你说以后会不会我们每到一座城,你爹就给我们来这么一招?” “皇帝。”席慕远冷着脸纠正顾烟寒。 顾烟寒一笑:“真不认他们?皇位不要啦?” “皇位算什么?他们不配。”席慕远冷哼,“往后的城池都是本王的人,不必担忧。” 顾烟寒美滋滋的亲了暖暖一口:“宝贝儿,瞧你爹多厉害!” 所以为什么是亲女儿不是亲他? 席慕远从马背上翻入马车内,重重的往顾烟寒脸上啄了一口。 虽然带上了家眷,但顾烟寒和暖暖都不是拖后腿的人,行程并不慢。 只是不同于上次的秘密返京,这一次因为帝后等人坚持不放席慕远离开,他离开前线的消息已经传开。 陇西军队意图传播他临阵脱逃,所幸席慕远的军队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平素打仗他又比谁都冲的要快,加上煮酒脑子活络,没受到多大影响。 陇西那边又散播席慕远沉迷美色,将王妃接去军中享福的话语。结果平叛军一听就乐了! 王妃的医术可是在军中享有盛誉,非但没有能中伤席慕远,反而还使得平叛军士气高涨。一个个都想着王妃来了,自己还能多条命! 安西伯几个儿子对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军队深感无奈,只想趁着席慕远不在速战速决。 谁知,无论他们怎么叫战,煮酒就是不放军队出来。还派人来传话:你们的叫战水平比起突厥差远了! 陇西几个自封为王的家伙气啊!又派人偷袭,结果派去的所有人都有去无回。 陇西人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左思右想,可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席慕远就在这样的拉锯战下回来了。 洛北王一到,对方的士气就低了一半。再等一通乱臣贼子的帽子口下来,不少士兵都想要撤了。 安西伯几个儿子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决定将顾烟寒掳过来。洛北王不是看重王妃么?没了王妃,他肯定心神大乱! 然而,派出去打探顾烟寒行踪的探子也一个都没有回来。 原安西伯世子张海轩忍不住了:“我们加起来只有五万人马,现在陆陆续续已经折损了好几千。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洛北王这回也只带了五万人马过来,或可一战?”幕僚问。 世子也想一战,可那也得赢得了人家才是!之前席慕远没来,他也派人出战,结果差点被煮酒连锅端了! 光是一个副将都能把他打成这样,如今席慕远在,世子心里那叫一个没底。 二弟张海林道:“大哥,不如咱们索性降了?” “你以为我们降了就能有活路?我们是太子母家,洛北王与太子势若水火,怎么会放过我们?”世子反问。 张海林撇嘴:“可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虽然粮草充足,但陇西军队实战经验少,比不得洛北王那里,各个都是从漠北战场杀回来的。” 世子摸着下巴:“事到如今,恐怕只有与关外那些人合作了……” 幕僚一惊:“世子慎重!胡人背信弃义良多,实在不是良计!” “那你有什么办法?等到时候席慕远杀进来,不还是一个死字?”世子恼怒,“更何况,到时候咱们只需要让胡人冲在前面。席慕远的人杀的也是胡人,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那选谁?”张海林问,“原本关外是突厥最强,可上次被洛北王打的元气大伤。楼兰等国又太过弱小……” “西凉!”世子一笑,“他们可也惦记我中原大地许久了!” 不多时,便已经写好书信派人秘密送往西凉国都。 应军营帐内,席慕远正对着舆图思索。 他如今是有陇西军队虎符,但这东西也认人。毕竟人家是安西伯世子等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席慕远要是贸然上前,底下将士肯定不服管。 席慕远想要吞下这五万人马,并非是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而是想要留为自己而用。否则的话,即使他这里的将士足够勇猛,这样杀下去也吃不消。 他身为统帅,要对手下五万将士的性命负责。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眼下叛乱的安西伯府的几人为首脑。若是能杀了他们…… 席慕远仔细思索着可能性:“朱雀,安西伯世子现在在军营还是伯爵府?” “军营。” “有几成把握杀掉他?”席慕远问。 “军营内防守森严,我们的人易容后能混进去。但若是主帅死亡,对方可能会完全封锁军营,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朱雀如实道。 “杀掉他几成把握?”席慕远重复问题。 朱雀仔细掂量了一把:“六成。” “回去准备一下,挑十个轻功好的。子时完成刺杀,本王会在丑时派人夜袭。趁他们自顾不暇之际,无论得手与否,全部退出。”席慕远吩咐。 朱雀应声。 西凉与陇西离得不远,西凉王一接到张海轩的亲笔信,欢欢喜喜出兵。只要进了玉门关,怎么做就是他们说了算! 朱雀点好人正准备与席慕远告辞后出发,骤然接到西凉出兵的消息大惊,连忙禀告席慕远。 席慕远气得磨牙:“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放胡入关!” “王爷,西凉军队就在玉门关外五十里地,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关下。这可如何是好?” “玉门关守将呢?”席慕远问。 煮酒提醒:“原本是我们的人,但年前刚被皇上换下。如今是安西伯推荐的人。” 全是一群猪队友! 陇西身后就是玉门关,西凉军队长驱直入,受灾的第一个就是关内百姓! “先从嘉峪关调七万大军过来,留守八万,防止漠北其余诸国蠢蠢欲动。再传信与云中关,让他们盯紧突厥,别给可乘之机。” 席慕远一一吩咐,“投石车准备,先锋营与本王先去迎击西凉。煮酒,你暂且留守中军,带两万人留意陇西军队动向。若是他们想与西凉前后夹击本王,即刻出击。等嘉峪关七万大军后,只要本王还在前线,就全部带来。决不能放胡人入关!朱雀,你们的任务不变。” 一行人即刻出击。 顾烟寒为席慕远换上重甲,眉头紧皱,忍不住的担忧:“你一定要小心些,我和暖暖还等着你回来。” 席慕远一笑:“放心,有你和暖暖,本王舍不得死。” “别提这个字!不吉利!”顾烟寒低嗔。 席慕远欢欣的抱住她重重吻了:“等本王回来!” 他大步流星出门去,顾烟寒抱着暖暖更是担忧。军营里乱做一团,洛风也带着药童收拾东西准备随时施救。 席慕远带着军队到达陇西城下之时,还是晚了一步。西凉军队已经入关! 原本寂静的陇西城内火光大作,城外就能听到数不清的惨叫。 席慕远脸色漆黑,仔细看过陇西南城门,下令:“攻城!” 浑厚的号角吹起,席慕远身后数十台投石车准备就绪。随着席慕远高抬的手挥下,比人还要高大的石块飞快窜入城中。 城墙内立刻有箭雨回击,石块也从那一段飞来,砸入士兵队中。 “狼头椽!”席慕远再一次下令。 十来位士兵推着一辆由实心铁木制成的狼头车,在数位护盾兵的保护下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城门。 笨重的狼头椽狠狠砸在城门之上,四五米高的城门位置颤抖。 一下下的重击下,城门出现漏洞。门后却还堵着不少东西,一时半会儿竟没有办法冲下去。 席慕远见城墙上的士兵似乎又下去支援城门的情况,下令攻城。 无数将士先一步冲向陇西城高耸的城墙,席慕远吩咐副将几声后,在副将的惊呼下也策马而出。靠着闪电的速度优势,他竟是冲在了攻城士兵的第一个。 士兵们见他都这般,更是充满了斗志,纷纷跟在他身后。 升云梯已经被架好,席慕远从闪电背上一跃而起,凭借着轻功快速的冲在前面。 不断有石块等物从城楼上丢下,席慕远都灵巧的躲开。陇西军见都没有用,开始不断的锯梯子。 然而,席慕远的速度却比他们还要快!眨眼便已经来到离城墙不远的地方! 张海林奉命守城,连忙下令射箭。 羽箭被席慕远挥开,张海林见状躲过一旁弓箭手手里的弓箭,自己躲到一旁。 席慕远第一个爬上城墙,为身后的大应士兵开出一条路来。 他奋力迎战冲上来的陇西军,躲在暗处的张海林将长箭对准他。 冷箭从一旁唰的射来,席慕远被两个陇西军围住,一时没注意到。 那长箭,就直接射在他的心口上…… 第126章 本王就喜欢与王妃挤在一起 “王爷——” 暗卫的惊呼声划破天际,席慕远只感觉心口一阵钝痛。他本能的握住那羽箭拔掉,箭头上却没有血迹,反而将一枚已经严重变形的小金牌从衣服里带出。 那是顾烟寒两年前在相国寺为他求的平安符! 席慕远想起她当时的俏皮样,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眼角瞥过躲在暗处的张海林,毫不迟疑的反手将羽箭掷出。 张海林想躲却已经来不及,羽箭穿透他的心脏。张海林瞪大了眼,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席慕远没有再理会他,继续杀敌。 城墙上的陇西军很多,但有席慕远开道,应军也很快冲了上来。 城门出的狼头椽很快冲破城门,骑兵一跃而入。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很快将守城陇西军杀的落花流水。 城楼很快失陷,席慕远下楼重新骑上闪电。 先一步进城的细作已经前来回报:“回王爷,大部分西凉人都在城北抢砸杀人!已经有不少百姓被杀,这会儿正在往城南而来!” 席慕远扫了眼正在不断溃散的陇西军,高举起虎符:“陇西军虎符在此!反贼张海轩放胡入关,你们保家卫国是为你们的父母兄弟,还是为了西凉人?” 正在顽抗的陇西军有所迟疑。 席慕远又道:“本王来是为平叛,你们并非主谋,只要投降,本王保证不杀!” “你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戍守边疆的战士!这会儿难道宁愿做西凉人的走狗吗?” “真、真的不杀?”有个里长问。 “缴械不杀!”席慕远保证。 “咣——”一声,武器落地的声音传来。 刚刚问话的里长第一个放下武器。 随后,他身边的陇西军接二连三将武器放下。很快,城门出所有的陇西军都已经投诚。 席慕远吩咐副将准备投降事宜,自己则带着应军直接冲向城北。 原本已经会派自己身先士卒的陇西军皆是一愣。他们原本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周围都是应军,他们左右都是死,不过求一个苟且。 如今见到席慕远的所作所为,纷纷打心眼里敬佩。 与此同时,安西伯世子张海轩正在伯爵府好吃好喝的招待西凉将军。 歌舞滟滟,觥筹交错,仿佛外面的战况完全不能影响到这里一般。 然而,看着不断来穿战报的小兵脸色越来越差。张海轩终究是坐不住了。 “阿骨打将军,您看……这洛北王的人都要冲进来了,您是不是可以先出兵?” 阿骨打不为所动。 张海轩递了个颜色给幕僚,很快便有家丁抬着笨重的两口大木箱而来。 张海轩上前打开,金银珠宝堆了满满一箱子。 阿骨打正抱着一个人美人肆虐,见状眼中也亮出光芒。 张海轩趁机道:“阿骨打大人,洛北王府自我朝太祖起便身后皇帝宠爱,府中金银无数。若是此番能重创洛北王,他日洛北王府的珍宝还不是任大人取之用之?” 关外各国对洛北王的名头如雷贯耳,尤其是像西凉突厥这样对中原觊觎已久的部落,几乎与每一代洛北王都交过手,对这三个字如眼中钉一般。 席慕远少年成名,不仅响彻大应,在关外名声也不小。 阿骨打是个极其自负之人,早就不满席慕远已久,认为他不过是徒有虚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席慕远交手。 此番听到张海轩对洛北王府奢华程度的描述,一边那是垂涎,一边更加肯定席慕远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徒。 不然,怎么会半路折返,去将远在京城的王妃接过来? 眼看外面杀声不断响起,阿骨丢开怀中衣衫不整的美人,打起身扛起流星锤大步往外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大厅,一个负伤的西凉士兵唰的一声扑进来摔倒在他面前:“将军!应军已经进城!我们伤亡掺重!” “什么!”阿骨打与张海轩同时惊呼出声。 “怎么回事?”张海轩又连忙问一旁来传战报的小兵。 小兵颤巍巍的站出来:“回世子……属下赶回来之时,洛北王已经登上城墙……二公子已经牺牲!” “混账!洛北王亲自下场,你怎么现在才说!”张海轩大怒,狠狠一脚揣在小兵的身上。 小兵异常委屈。他刚刚就想要说,可是还没开口就别张海轩喝断,让他不准搅了阿骨打大人的雅兴,天大的事也得忍着! 阿骨打磨拳霍霍:“好一个洛北王!正好让我去会一会他!”他握拳,骨骼摩擦发出卡啦的声响,快步朝外而去。 张海轩还惦记着自己送出去的珠宝,见所有的西凉人都已经跟着阿骨打出去,连忙示意伯府家丁将珠宝箱再搬回去藏起来。 然而,有一个人家丁却朝他走来。 张海轩还没有来得及呵斥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丁,就感觉脖子一阵温热。脖子被割断,大动脉的血喷涌而出。 张海轩震惊的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朱雀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丢在一边,割下张海轩的头颅,带着其余暗卫快步奔出伯爵府。 城中席慕远并非一帆风顺,去城北的路上不断会受到没有投降的陇西军的攻击。 陇西城的布局席慕远不如他们熟悉,但好在兵法烂熟于心,临场反应与作战经验又足够,席慕远有条不紊指挥着。 虽然不至于输,但还是被拉慢了速度。 朱雀功法诡异,来到两军巷战之处,放出一枚信号弹。银白色的光芒与刺耳的声音在夜幕下极为耀眼与刺耳。 他站在城楼上,高举起张海轩的头颅:“反贼张海轩已经伏法!陇西军是要与西凉人狼狈为奸,还是弃暗投明?” 霎时间,陇西军的军心散了。 陇西右将心慌,问稳定军心连忙喊道:“假的!那是应军的计谋!” 话音未落,他的胸前便被一根长枪贯穿。 席慕远望着他从马上跌落的身影,神情倨傲:“缴械不杀!” 陇西军一愣。 与此同时,阿骨打带着西凉人也终于赶来。 西凉以斩首为功,不少西凉人都会在战场上斩下敌人的头颅挂在马前。 此刻,他们不少人的马鞍上都挂着还在不断滴血的头颅。浓重的血气再一次弥漫而开。然而,那些头颅却不是青壮年,而是老幼妇孺居多。 “娘——”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霎时间陇西军内便不断有人喊出来。 “那是我爹!” “三柱!” “我婆娘!” “混账西凉人!” …… 叫骂声不绝于耳,还有的全家被杀,气恼的想要冲上去找西凉人报仇。 然而,才过去就被西凉人一刀将头劈掉一半。 阿骨打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只是匆匆一瞥,便直直看向席慕远:“你便是洛北王?” 席慕远眸底一片冰冷。没有理他,而是问陇西军:“是否降本王,杀了西凉人,为尔等亲眷报仇?” “杀!”陇西军大多都是本地人,此刻亲眷被杀,恨意已经占据了全部脑海。 阿骨打不以为意,席慕远策马而出。 进攻的号角再一次响彻在夜幕之下,闪电矫健的身影越过当在前面的众多陇西军,第一个杀进西凉军前。 阿骨打挥动流星锤直冲席慕远面门而去,席慕远灵巧的躲开,挥剑将阿骨打胸前砍出一条裂缝。 阿骨打诧异,随即涌起更多的好胜心,狞笑着再一次冲席慕远攻去。 与此同时,西凉军也冲上来。 陇西军率先冲上去,与胡人厮杀做一团。他们实战经验少,自然比不上整日在马背上打杀的西凉人。 席慕远趁着应对阿骨打的间隙回头看了眼,吩咐道:“陇西军朝街巷靠!打巷战!应军正面冲击!” 有了他的指挥,身经百战的应军主力冲上前来,与西凉人打作一团。陇西军本就熟悉地形,巷战更是他们的长项,也很快将败局扭转! 阿骨打的确是块难啃的骨头,与席慕远大战上百回合,终是慢慢乱了气息。 席慕远镇定如旧,阿骨打莫名有些心慌。 再看军队,西凉人虽骁勇善战,但应军毫不逊色。亲人被杀的悲痛使得原本稍显懦弱的陇西军也不再畏死。 阿骨打被席慕远打的连接败退,终是摔下马来。不等他再有喘息之际,席慕远的长剑已经贯穿他头颅。 统帅阵亡,西凉人溃不成军,很快再一次被赶回关外。 一道被丢出陇西城的,还有阿骨打的头颅。 再有进犯大应领土者,皆是这般下场! 战鼓一直到日落才停下,顾烟寒听到席慕远胜了之时,抱着暖暖几乎要高兴的跳舞。 留下副将善后,席慕远先一步回营。 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引得暖暖连打喷嚏,席慕远只能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先去沐浴更衣。 顾烟寒瞧着他身上的刀伤,心疼的为他上药。 席慕远却不以为意,还打趣:“伤在本王身上,本王不疼,倒是王妃先疼了。” “就你贫。”顾烟寒低嗔他一句。 暖暖也跟着咿咿呀呀的叫着,不知道是在附和她爹还是她娘。 因为西凉人的所作所为,陇西军对应军不再有抵抗情绪,收编问题不大。 席慕远将关键位置上全部放上自己的人,又抄了安西伯府充军饷。拿到几串珊瑚手串,直接给暖暖玩了。 阿骨打是西凉王亲信,这会儿死无全尸,引得西凉王大怒。没几日就派出大军于陇西城外叫战,再一次被席慕远带人打的溃不成军。 应军铁骑甚至都已经来到西凉国土外不到一尺之外的地方。 突厥十万大军被火烧的事再一次出现在西凉王的脑海中,他抱着自己的王座,连忙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张海轩身上,还给席慕远送了大礼。 席慕远瞧着都是些宝石草药,王妃约摸会喜欢,便全收了。 差点灭国的西凉王松了口气,从此只敢夹紧尾巴做人。 陇西改编需要一段时间,席慕远便没有急着回洛北。他递给皇帝的改编折子被打回,席慕远也不在意,照旧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算是看穿了。他以前将皇帝看做君王、看成长辈所给的尊敬,并不能得到同样的尊重。 他做的决定是对大应最好的决定,皇帝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做的最好。席慕远索性不再理会他。 然而,半个月后,汤富贵亲自来了陇西。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从小对席慕远照顾有佳,席慕远自然要给三分面子。 汤富贵先是代表帝后给席慕远一家三口送了厚礼,随后拿出皇帝密信。 席慕远看了眼,字里行间透漏着几分对他自作主张的不满。最后问了一句,听说西凉夜光杯甚美? 这是讽刺他收下西凉王礼物的事。 汤富贵见他无动于衷的将密信烧掉,有些担忧:“王爷,老奴多嘴……您……不该擅自收下西凉王的礼……” “不收待如何?”席慕远问。 “该禀告皇上才是。” “禀告了他,他又如何?难不成还敢下令将西凉灭国?”席慕远并非贪财之人,收礼也仔细盘算过,“若是西凉灭国,这些东西不还是本王的?若是不准备与西凉一战,本王不收礼,西凉又会怎么想?” 正所谓送过来的肥羊不宰一刀,简直对不起自己。西凉王这只肥羊他要是不宰一刀,西凉王自己反而寝食难安。与其让他时刻有被灭口的紧张感****练兵,倒不如收下礼物令他放松警惕。 他说的头头是道,汤富贵竟无言以对。 “那此番告捷,您是不是有什么要托老奴带回京给皇上和娘娘?”汤富贵尽可能的暗示他。 席慕远装作不懂:“本王打了胜仗,老头子不论功行赏,还要本王的东西?” 汤富贵无奈了:“哎哟我的王爷哟!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和娘娘想您想的紧咧!陇西的事快解决了,您就跟奴才一道回京吧!” “不回。”席慕远冷声拒绝。 “王爷……” “阿公不必多言。”席慕远打断他,“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但本王再让王妃与郡主深陷险境。陇西之事解决后,本王便回洛北。无事,此生不回京城。” 汤富贵惊呼:“王爷——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您若是不回去,皇上百年之后……”他压低了声音,见席慕远还是无动于衷,只得继续,“您是要继位的啊!” “本王不稀罕。” “王爷……”汤富贵快哭出来了,“皇上只有您这么一条血脉,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阿公舟车劳顿,早些去休息吧。”席慕远起身走出帅帐。 汤富贵跟了两步,被近侍带去别处休息。他没有办法,又只能去找顾烟寒。 顾烟寒示意她看暖暖脸上的伤疤:“本来这几日就该能淡下去的,但公公请看,两个月过去了,非但没有恢复好,反而颜色更深。” “这……王妃和小神医也没有办法?”汤富贵看着暖暖也心疼。 顾烟寒摇头:“托皇上和娘娘的绯红草的福,暖暖恐怕这辈子脸上都要带着这道疤了。” 汤富贵骇然。不知道再该说什么。 原本经过顾烟寒和洛风的精心医治,暖暖脸上大面积的烧伤已经褪下不少。如今只剩下脸颊侧端留下一道两枚铜钱大小的深色疤痕,像是两朵并蒂而开的妖冶蔷薇。 汤富贵为难的道:“王妃,皇上与娘娘也不知道会这样……” “公公,无知并不是脱罪的借口。退一万步,他们完全可以不给暖暖下毒。单我一个就可以牵制重麟。可我当时已经拿到香囊,皇后还刻意给暖暖挂了一个。您若是回去,帮我问皇后一句,若暖暖是个男孩子,她是否还会如此?” 汤富贵一愣。 “公公心里也明白,他们对暖暖的喜爱并没有那么深。而这原因无非是因为暖暖是个女孩。在他们眼里,无法袭爵的暖暖随时都可以被牺牲。”顾烟寒的话就像是一柄刀,深入帝后的心间,将他们一直竭力扮演出来的慈爱祖父母面具割裂。 “其实,当天皇后主要想下毒的人是暖暖,我只是附带。在他们眼里,暖暖是重麟亲生,重麟肯定更在意她。只是因她是女孩,怕分量不够,才又带上我。” 汤富贵踌躇的想要为帝后辩解几句,可看着顾烟寒眼底的清冽,愣是没有勇气开口。 他亲耳听帝后叹息暖暖不是男孩。若洛北王府有了世子,顾烟寒这个王妃就可以消失。 皇后会亲自教养世子,再为席慕远择一位身家贵重的女子为王妃。这样,他们母子间的关系也会得到缓和。 可只是个郡主,虽然可爱、虽然也令他们欢喜,但没有世子般令他们觉得此生无憾。 汤富贵支吾了两句,很快退下。 没几日,席慕远就将公文写好给他带回去给皇帝。 席慕远原本的公文内容就不多,这回无非是形势上走一通。至于他提的给陇西增加防守,安西伯府财物全部充公做加固城墙之事,更只是告诉皇帝一声,压根儿没管他乐不乐意。 天大地大,他席慕远戍边最大。 汤富贵无可奈何的回京。 京城一群言官如今最难办。从前他们都看得出皇帝有意压制席慕远,无论席慕远在边关立下多大的功劳,他们总能找到借口弹劾席慕远。 什么藐视君上啦、什么好大喜功啦、什么暴虐啦…… 可眼下谁都知道席慕远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太子被废,席慕远就是唯一有望继位之人。他们这会儿再弹劾,不是嫌自己命长么?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很安静。 皇帝坐在龙椅上,深深的感到心累:“众爱卿……谁有办法让洛北王回京?” 大臣纷纷进言:“不如皇上下诏?” 皇帝呵呵。他下诏要是管用,还用得着问他们要办法? 剜了眼那家伙,皇帝没有出声。 又有人提议不如让皇后装病。 皇帝瞥了眼还没来得及去辽东赴任的干云,心里责怪这个大臣也不知道跟他悄悄说。早朝一结束,干云就会将今日的情况告诉席慕远。 其余几个人又叽叽喳喳说了不少,但没一个可用。反倒是令皇帝觉得席慕远越来越不可控。 那日被席慕远剑指咽喉的感觉不断的在脑海里重复,连着好几夜将皇帝从梦中惊醒。 思索之下,皇帝觉得席慕远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无非是因为打定注意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奈何不了他。 如果,他并非自己唯一的儿子呢? 皇帝的眼神不自觉看向东宫。 次日,已经被废掉的太子被改封为平王。 皇后知道的时候,差点被气疯。连忙去找皇帝,却连养心殿的大门都没有能进。 齐家连忙派人给她传信,让她一定要稳住。皇帝这般做,无非是因为席慕远而迁怒上她。更何况,宫内这些年子嗣凋零,皇后与张贵妃居功甚伟。 席慕远收到消息是三天后,只是嘴角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照旧与顾烟寒一道回洛北。 洛北封地的王府比京城的还要豪华许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洛北行宫。 正院比京城更恢宏,绕过一道院子,后面还有一汪泉水,引得是后山的温泉水。 顾烟寒打趣:“以后有人要害王爷,不是直接在后山的温泉水里下毒就成?” 席慕远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就想这些?后山的温泉水直接从地底涌上来,沿途都被藏起来,谁也找不到在哪里,下什么毒?” 顾烟寒一笑,欢欢喜喜的跳进去。 席慕远紧随其后。 顾烟寒躲开,席慕远很快追上,用背后抱住她:“王妃想躲去哪里?” “我觉得这里不够宽敞,特地给王爷让地方呢!”顾烟寒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道。 席慕远勾起一抹笑:“本王就喜欢与王妃挤在一起。” 温热的温泉之下,袅袅白烟升起。顾烟寒只穿着单薄的真丝衣,席慕远更是****着上身。他精壮的臂膀将席慕远圈在自己怀中,低低嗅着女子发间的清香。 温泉中的硫磺味很重,但还是掩盖不住顾烟寒身上的体香。 席慕远抱着她,渐渐有些心猿意马。双手不安分的便开始游走,轻而易举的解下顾烟寒腰间的衣带…… 第127章 常雅容失踪 “外面呢!”顾烟寒低嗔,打掉他的手,将自己的衣衫拢住。 席慕远的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每次看着王妃这般娇羞的神色,他总是心情愉快。 他再一次将正要离开的顾烟寒拢入怀中,看见顾烟寒涨红了一张小脸,有心逗她:“是在外面,怎么了?本王怎么不懂王妃的意思。” 顾烟寒狠狠踩了他一脚,然而席慕远皮糙肉厚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被那双洁白如葱玉的小脚丫勾起坏心,浑身愈发炽热。 “席慕远!”顾烟寒低斥,“一会儿丫鬟们该来了!瞧见像什么样子!” “本王已经吩咐了不准打扰。” 顾烟寒心里松了口气,随即脸更红了。不准进来就不准进来,说不准打扰是什么意思!生怕丫鬟们不知道他们俩在做什么吗! 顾烟寒一张脸红的几乎熟透。 席慕远不断低吻她的脸颊:“所以为了不让王妃蒙受不白之冤,本王还是勉为其难配合王妃一下吧。” “什么配合?”顾烟寒一愣。 抬头只瞧见席慕远眼底闪过一道笑意,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席慕远反身压在温泉中央的汉白玉之上…… …… 明明是泡温泉放松,谁知一场温泉澡下来,顾烟寒反而比之前更累。 席慕远抱着蒙着头的她回房去,也不知道王妃是不想再看见他,还是被羞得没脸见人。 在洛北的日子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没有了帝后压着,顾烟寒的日子那叫一个逍遥。 暖暖也长大许多,已经可以抱着桌子腿站稳,时不时的还能跑两步。 席慕远虽然忙,但每日也还是会抽出时间来陪暖暖与顾烟寒。暖暖表示最喜欢带她骑大马的爹爹了! 一日带暖暖兜风回来,席慕远见出去采药的洛风也好也回来,跟他去了药房。 洛风逗了会儿暖暖才去分拣草药,席慕远问:“烟儿身子如何?” “不是吃嘛嘛香吗?昨天还在做油焖大虾呢。”洛风想起那香喷喷的虾子就流口水。 “本王是问她生育之事。”席慕远的声音低了三分。 洛风叹了口气:“重麟,这个也急不来,毕竟上次生暖暖时亏损太厉害。虽然有调养,但要再怀孕,还有段时间。” “若是不调养,她是否此生都不会再孕?”席慕远问。 洛风仔细的想过,谨慎的道:“这不一定,但理论上是的。” “若是此生不孕,对她是否有其他影响?”席慕远又问。 “对她身体一般来说没什么损伤。就是一直没有嫡子出生的话,怕将来有人中伤她。”洛风道。 “这个不必担忧。你往后不必再为她调养。” 洛风一愣:“重麟,你不要嫡子了?” “本王有暖暖。”席慕远瞧见怀里的小糯米团子,嘴角便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将暖暖高高举起。 被举高高的暖暖欢喜的手舞足蹈。 洛风为难:“你总不至于让暖暖袭爵吧?” “为何不可?”席慕远不以为意。 “她可是个女孩子!” “太祖不还是女的?”席慕远反问。 洛风竟一时无言以对。 席慕远逗了会儿暖暖,重新将小家伙抱回到自己腿上,任由暖暖玩着他的令牌:“若是本王有世子,必定不会叫暖暖袭爵。她是本王的女儿,自然只需要享乐,不必承担洛北王府的责任。” “那就生个儿子呗。”洛风不是很懂他。 席慕远摇头:“本王不愿烟儿再承受生暖暖时那般的痛苦。往后,本王也不需要暖暖如太祖那般巾帼不让须眉,只想她一生长乐。便是洛北王府就此衰败,也无所谓。” 洛风瞧着这个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恍然惊觉他已经变了许多。 “你不是一直都担心有负义父所托吗?”洛风问。 席慕远眼神幽黑:“父亲的愿望,是希望洛北王府消失。” 洛风一愣。 “自古没有千秋万代的朝代,更没有永远站在顶端的勋贵。洛北王府早就被皇室所猜忌,最后不过你死我亡两个结局。与其到时候被削爵抄家,或是问鼎春秋做一辈子的篡权者,还不如自己功成身退。因而,父亲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子嗣。” 洛风一惊:“麝香木床?” 席慕远颔首:“他们大概都以为父亲这么做是为我,但实际却是早就有的准备。因而,他说是他对不起母亲。那些年无论母亲做的事有多出阁,因为歉意他都宠着。最后才惯成母亲那个自私自利为所欲为的性子。” 洛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是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界:“你怎么知道?” 席慕远甩出一封信:“前几日暖暖学走路时,无意打开了正院内一处暗格。里面就放着这个。” 上头是老王爷的字迹,是写给席慕远的。大致内容与他说的无二,最后还叮嘱席慕远赡养老王妃。 老王爷是希望他认祖归宗的,可席慕远却第一次忤逆他的吩咐。 洛风倒是有些可惜:“你不回去继位,也不知最后便宜了谁。沈岱宗这个废太子,如今成了平王,看似风光,估计日子也过的战战兢兢。他就是个摆设,皇帝再傻也不会真让他继位。可皇帝还有不少兄弟,说不定最后还便宜了他们。” “便宜他们就便宜他们。老头子死后,本王想与他们隔水而治。” 洛风诧异:“你……要在洛北自立为王?” “新帝必定容不下本王,洛北诸多将士都是本王的人,新帝也不会放心。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铲除异己,要本王死。与其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本王一人做乱臣贼子,洛北诸人才能得以保全。”席慕远想的很透彻。他若是不反,新帝会杀他,逼的他反。 洛风摸着下巴,心里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可新帝不会答应吧?” “拒绝纳贡缴税,封号再一下来,他还能如何?无论本王反不反,与他之间必定会有一战,且由头都一样。本王没做过的事不会认,但既然早晚会被扣上逆臣的名头,倒还不如坐实它!” 洛风一把夺过暖暖手上抓起的一只何首乌,将药材放在她拿不到的地方:“其实重麟,你有没有想过,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回去登基?” “父亲怎么会死,你也该知道的吧?”席慕远问。 洛风素来没个正行的脸上浮现起悲伤。 当年老王爷是突围之时力竭而死,但援军其实早该到达。只是皇帝有密令,才延缓了援军进程,这才逼的老王爷不得不釜底抽薪,最后以身殉国。 “义父他……是个正直的人。”洛风失落的道。 “所以本王绝不会认贼作父。”席慕远冷冷道。 一时之间,药房内很安静。 暖暖伸着小胳膊怎么也拿不到她想要用来玩耍的药材,爹爹和师父也不拿给她,小家伙觉得越来越委屈,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席慕远连忙抱起她,小家伙怎么也哄不住,他只能去找顾烟寒。 顾烟寒给暖暖吃了东西,小家伙很快就美滋滋的睡着。 她正与席慕远说话,夏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正要禀告什么,见席慕远在,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烟寒好奇的问。 “京城王府的最后一批东西也送来了。”夏至道。 顾烟寒伸手接过她递上来的清单册,扫了两眼,都是一些大体积东西。 见夏至似乎还有话说,顾烟寒吩咐:“有话就说,王爷又不是外人。” “常姑娘也来了。”夏至相当实诚。 顾烟寒翻页的手停在空中。这几个月下来,她都快忘记常雅容的存在了。结果这女人竟然跟着来了洛北! 之前她曾写信给管家,让他将京城王府的下人放出去一批。年老体弱的就多给银子安置,不必跟着奔波来洛北。 管家会办事啊!居然敢把常雅容给她送来! 顾烟寒气得直接将册子一摔。 席慕远一愣:“怎么了?” “王爷的常姑娘来了。”顾烟寒冷冷道。 席慕远不以为意:“本王知道。” 顾烟寒挑眉:“你早就知道?” 席慕远如实颔首:“本王派人带她来的。” 轰的一声,顾烟寒抬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满院丫鬟被吓得哆嗦,连席慕远都被镇住。 他的小王妃,力气还有这么大的时候? “伤到没?”他看向顾烟寒刚刚踹桌子的脚,王妃的小脚丫吹弹可破,可不是那实木桌子的对手。 顾烟寒原本一腔怒气,可席慕远非但没有半点生气,眼神语气皆是满满的关心,大有她要是想要踹桌子,他能再给她搬来一打的模样。 顿时,原本气鼓鼓的她就像是被根针扎了一下,泄了气。 “疼吗?”席慕远问。 顾烟寒点头。 席慕远抬起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为她将绣鞋脱下,轻轻的握着她的脚来回搓揉,缓解疼痛。 顾烟寒抬眼,见有几个小丫鬟在偷笑,剜了她们一眼:“都下去!” 丫鬟们悉悉索索的退下,顾烟寒的嘴巴却还是翘的能挂油瓶。 席慕远不明所以:“你不高兴什么?” 顾烟寒冷哼:“王爷可真是重情之人!” 王妃应该是在夸他吧? 可席慕远这心里为什么那么慌? 他不敢应声,王妃又道:“大老远,亲爹妈都不带,还知道把老相好带过来!” 他的相好不就是王妃吗? 席慕远更加茫然。 顾烟寒见他就是不开窍,被气得不行,转身就要走。谁知脚上没了席慕远的按摩,疼痛再一次传来。 刚落地,她没有心理准备,脚上一阵疼痛传来,让她的身子直接往地上摔去。 眼看就要摔下去,席慕远眼疾手快的抱起她:“小心些。” 顾烟寒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席慕远抱着她进屋,暖暖小小的身子在罗汉床上摆成一个大字型,睡的可香了。 洛北王将他的小王妃放在暖暖身边,小王妃的脾气果然收敛了些。 “生气什么?”席慕远问。 顾烟寒赏他一个大白眼。 席慕远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女人心海底针。他努力想着自己又没有欺骗王妃,什么都如实相告,王妃到底生气什么? “烟儿?”席慕远轻轻捏着暖暖的手,“暖暖不会说话,本王猜不透她的心思。你在想什么,告诉本王可好?” 他至今都记得顾烟寒在陆篱面前说的那番话,他在努力的改变自己在王妃眼中的缺点。 他不求王妃也和他一样,王妃无论有没有缺点,他都一样爱。可是,总得让他知道为什么生气吧? 顾烟寒也被他打败了,无比别扭的吐出三个字:“常雅容!” 席慕远一愣:“她来了也是倒夜香。”他可不敢轻易将王妃亲自指派的活给换掉。 顾烟寒的心里好受了些,撅嘴问:“你带她来干什么?”离京前咔嚓了才好呢! “留着有用。”席慕远眼中闪过一道幽暗。 顾烟寒冷哼一声。 席慕远后知后觉,总算是察觉到一点苗头:“王妃,你为何总是那般在意她?” “王爷难道就不在意她吗?”顾烟寒反问。 席慕远颔首。 顾烟寒气得直接就想要将他踹下床,可席慕远底子稳,愣是没有动弹。 顾烟寒满是挫败。 席慕远得寸进尺的往她身边挪:“王妃?” “王爷要是在意,就纳了呗!反正我往后也不能生养,王爷要养个人还不容易……” “胡说什么!”她还没说完就被席慕远打断,“你便是能再生养,本王也不要孩子了。” 顾烟寒只当他是哄自己,不以为意。 席慕远又道:“本王此生不纳妾,唯有你一个。” “那常雅容呢?”顾烟寒咬牙问,“你忍心让人家姑娘妻不妻妾不妾的跟着你?” 席慕远的表情顿时像是被喂了一口苍蝇:“别胡说!本王怎么可能看上她!” 他说的果断,配合着无比嫌弃的表情,倒是让顾烟寒心里的郁闷少了不少。 她其实是有种感觉席慕远不喜欢常雅容的。因为席慕远是个很强势的人,绝不容许自己的人受到一点点委屈。瞧以前方氏几个有名无实的跟着他,他就惦记着给她们找户好人家,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只是席慕远对常雅容所表现出来的到底和寻常不一样,而且以前还有那样的过往。顾烟寒一直以来恼恨的,是席慕远与常雅容的藕断丝连。 席慕远这会儿瞧见王妃面容松动,恍然:“你莫不是以为本王会纳她?” 顾烟寒没有出声,但眼神已经默认。 席慕远觉得可笑:“王妃,在你眼里,本王的眼光就那么差吗?本王好歹看上了你,你怎么能将自己与那女人相提并论?” 明明是嫌弃的话语,顾烟寒听来却还有几分窃喜。 “明明是王爷一再包庇她。”她佯装出不理解的神色来。 “本王留着她有用而已。你平素教训她,本王何时拦过?”不仅不拦,他还帮着顾烟寒撑腰。 小王妃还以为自己喜欢姓常的? 席慕远觉得王妃果真是一孕傻三年! 可他还不敢说! “什么用?”顾烟寒又问。 席慕远欲言又止,怕走漏风声,又怕顾烟寒跟他闹。最后,还是王妃占据上风,他附到顾烟寒耳边耳语几声。 顾烟寒的表情逐渐从震惊变成做厌恶,最后扯了扯嘴角:“你还真能忍……” 席慕远不置可否,眼神却更加幽暗。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便又是大暑。一晃眼,席慕远一家已经在洛北呆了一年。 暖暖也一岁半了,能跑能跳,还能口齿不清的喊“爹爹”。 可把席慕远给高兴坏了。 当初诗诗喊爹爹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想要推掉。因为他不是诗诗的爹。 他想要让诗诗改口,可诗诗却怎么也不改。席慕远又觉得自己不需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便任由她去了,只想着她长大些后懂事了便会改回去。 素来,诗诗口中的“爹爹”两个字,席慕远从未听进过心里去。 可那天顾烟寒在教暖暖喊爹爹,原本正在看兵法的他就那么放下了兵书,炯炯有神的盯着暖暖。 暖暖起初还不肯叫,席慕远便从书桌便起身走到她面前。 暖暖冲他嘿嘿嘿的笑着。 顾烟寒再一次教:“来,叫爹爹。” 暖暖不理人,依旧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席慕远抱起她,暖暖也没感觉,抓着罗汉床上的小老虎玩。 好半天,暖暖都没高兴吐出来一个字。 席慕远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太着急。 扫雪来报有军务,他放下暖暖,正要出门之时,背后传来含含糊糊的两个字:“捏捏……”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席慕远知道那是女儿在叫他! 心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喜悦,他连忙折返来到暖暖身上:“再喊一遍!” “捏捏!”暖暖扑腾着小胖手欢快的在罗汉床上的蹦跶。 席慕远欢欣雀跃,亲了暖暖一口,又亲了顾烟寒一口:“暖暖先喊的爹爹!” 顾烟寒狡黠一笑:“那以后照顾暖暖的重任,就交给王爷了!”毕竟女儿以后喊爹爹不喊娘亲,有她什么事? 完全不知道中计的席慕远郑重的点头:“放心!本王一定将你们母女照顾好!” 直到很久之后,暖暖半夜醒了闹觉要人哄,顾烟寒总是一脚踢向席慕远:“暖暖在喊爹爹!” 席慕远这才知道为何王妃当时笑的那么欢。 但半年过去,如今暖暖也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好孩子了。 顾烟寒带着丫鬟们与暖暖在院子里玩,席慕远看过平王沈岱宗在京城广受好评的公文,毫不在意的去看女儿。 皇帝至今不死心,仍想用沈岱宗来刺激他。可席慕远是真的不在意,激将法没用! 暖暖玩着顾烟寒自制的竹蜻蜓,见到席慕远来,连忙拉着他,将竹蜻蜓给他。 席慕远陪她玩了会儿,道:“边关有异动,本王要去瞧瞧。” “什么时候回来?”顾烟寒问。 “约摸两三日。” “那我去给你收拾行李。”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顾烟寒也不矫情。 送走席慕远的第二天,朱雀突然匆匆前来:“王妃,常雅容失踪了。”席慕远不在,府里大小事物包括军务,都由顾烟寒做主。 顾烟寒一惊,忙问:“暗卫呢?” “王府和忠毅侯府的暗卫全部被迷晕,换班之时才被发现。如今小神医已经去看了,不是一般的迷药。”朱雀愧疚的道。 “活生生一个人,就消失在了王府里?”顾烟寒微恼。 朱雀低头:“是属下看管不力,如今已经与白虎明暗两处搜查,突厥那里也时刻注意着动向。” “她失踪前,可有何异动?”顾烟寒又问。 “没有,只是在她房间里发现画了一半的王府布局图。”朱雀又道。 顾烟寒皱眉。事情还没办完,照理来说常雅容不会失踪才是。 “她先前接触过什么人?”顾烟寒问。 朱雀仔细想着:“没有听说接触过谁。倒是来洛北前,她去了一趟碎星阁。在里面待了会儿,但并没有从密道出去。属下怕她拿了什么东西,也曾经将她的屋子仔细搜查过,都没有查到什么。” 正说着,白虎来报:“王妃!在后山发现了姜婆子的尸体!但是不久前门子说姜婆子刚从角门出去。” 朱雀一惊:“姜婆子不就是管着常雅容的人吗?” “去查。”顾烟寒冷冷丢出两个字。她倒是小瞧常雅容了。 暖暖睡饱了,正懵懵懂懂的坐在床上打哈欠。 顾烟寒叫人打水进来,正在为暖暖洗脸,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她下意识的抱住暖暖,谁知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她的身子被迫侧开,暖暖完全被暴露在外。 原本打水进来的琥珀上前抱住暖暖,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就抵在小家伙脖子上。 暖暖还没睡醒,打着哈欠对发生的事浑然不觉,一片茫然的盯着顾烟寒。 顾烟寒望着面容狰狞的琥珀,脸色微变:“你到底是谁!” 一声熟悉的蔑笑传来,对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常雅容那张毁的不成人形的脸。 第128章 她们是席慕远的软肋 “放开暖暖!”顾烟寒低斥。 常雅容冷笑:“放开她,我还有活路?” “不放一样没有!”顾烟寒给刚到门口的夏至使了个眼色,夏至连忙会意的出去找人。 常雅容将匕首送的离暖暖更近,顾烟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别碰她!有什么冲我来!我来给你当人质!” “你可没这小家伙好用!”常雅容冷笑一声,带着暖暖退出屋去。 顾烟寒跟上,瞧见常雅容去的方向不是大门,而是后山。 “放开暖暖!常雅容!”顾烟寒在后面追着她,但常雅容脚步极快,一看便知道她轻功也不低。 白虎等人也被夏至叫来,跟着常雅容一直到后山门口。 后山内有不少猛兽,因此王府此处的院墙比别处还要高出好几倍。 常雅容挟持着暖暖下令开门。 守卫所有迟疑:“王妃?” 顾烟寒追了一路,早已经气喘吁吁,此刻道:“你放下暖暖,我放你走。” “我不信!”常雅容回答的果断。 顾烟寒走上前:“那我来换暖暖可好?我也不会武功。” 常雅容勾唇:“我不需要!开门!若如不开,我就划烂这小丫头的脸!” 她手上的匕首已经对准到暖暖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脸颊,时刻都有可能落下去! 暖暖还懵懂的望着那匕首,阳光照得匕首亮闪闪的,跟娘亲的首饰一样漂亮。她还觉得好玩,扑腾着小胳膊想要去碰。 好几次都差点碰到,顾烟寒急的一塌糊涂,连忙道:“开门!常雅容!你别伤暖暖!” 铁门发出极大的吱呀声,常雅容以极快的步法跃入山后。 朱雀第一个冲上去,白虎护着顾烟寒紧随其后。 后山的竹林间,常雅容的身影正快速移动。 顾烟寒已经快到极致,可为了暖暖还是咬牙强撑:“常雅容,我已经放你离开!你快放了暖暖!” 常雅容冷笑:“我的脸是因为这丫头而毁,你以为我会放过她?” 顾烟寒心惊,常雅容的身影忽然一顿,朱雀已经带着暗卫绕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退路。 白虎带领侍卫将她团团包围起来,常雅容无处可逃,眼中闪过一道焦急。 “快放了暖暖!”顾烟寒催促。 常雅容瞧着她力竭的模样,满是不甘心:“也不知道王爷看上你哪一点,明明一无是处!这点路就受不了了?” 顾烟寒天生体弱,这个时候更没有心思跟她争辩,一心只想要暖暖平安:“你放开暖暖,我保证让你离开!” “我不信!不如你来给我做人质?”常雅容挑眉。 “好。”顾烟寒一口答应下来。 朱雀与白虎同时出声:“王妃小心有诈!” 有诈她也管不了了! 更何况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常雅容早就对她与暖暖恨之入骨,随时都会对暖暖下手! 上次因为疏忽已经让暖暖毁容,顾烟寒决不能让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回! 她走上前,白虎上前拦住她:“王妃三思!此女阴险狡诈,换人并非良策!” “爱信不信!”常雅容再一次举起落到暖暖脖子边的刀子,“我看这死丫头很喜欢我的匕首,不如给她,一根根切断她的手指如何?” 这些话光是让顾烟寒听见就觉得心惊,绕过白虎就上前。 朱雀连忙问:“王妃上前后,你怎么放郡主?”他们家郡主走路都还不稳! 常雅容不出声。 顾烟寒走到一半,也停下来:“现在我离你不过十步之遥,你放开暖暖,我就过来。” “我一旦放手,你们的人立刻就会冲上来将我分尸!我可不傻!你过来,等我的匕首抵在你的喉咙上,我再松开这小丫头!” 顾烟寒一路以来已经想过各式各样的办法,可暖暖什么都不懂,无论她想出什么办法都没有用。 如今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先顺着常雅容的意。否则,她为保命不会先杀暖暖,却可以再一次令暖暖毁容。 顾烟寒一步步上前。 常雅容的嘴角露出如毒蛇般的笑容。 正当她走到常雅容面前之时,周围忽然杀声四起,一群黑衣人从北方包抄而来。 朱雀等人立刻陷入混战,顾烟寒趁机想要将暖暖抢回来,却没想到常雅容身法极快,一边丢开暖暖吸引顾烟寒的注意力,一边已经举着匕首绕到她身后。 顾烟寒一心想要将被抛在空中的暖暖接住,小家伙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落在她娘亲怀里笑的满是欢喜,还想再来一回。 顾烟寒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蓦然感觉脖子一凉,尽是已经被常雅容将匕首抵在脖子间。 她将暖暖放低,趁机想要递给扫雪,却没想到一旁窜过来一个黑衣人想要杀暖暖。 扫雪为救暖暖而被拦住,常雅容将顾烟寒往前一推,将暖暖抢走。 混乱之中,顾烟寒被身后一个黑衣人与暖暖一道被掳走。 颠簸的马车内,顾烟寒瞧着对方熟悉的身形,长叹一口气:“好久不见,二皇子。” 手上长剑抵着顾烟寒咽喉的黑衣人一愣,随即轻笑,扯下面巾,赫然便是呼延庆云。 顾烟寒又瞥向常雅容:“可以将暖暖给我吗?我如今逃不出去。” 常雅容虽然不乐意抱着暖暖,但更不想让顾烟寒遂愿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这辆马车很简陋,与暖暖平时坐的豪华马车相差甚远。一路上虽然颠簸无比,但并不影响小家伙,这会儿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 顾烟寒再一次看向呼延庆云:“二皇子,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与暖暖皆无恙,才是你手上最好的牌。” 两年多没见,呼延庆云明显憔悴了许多。闻言,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只要不惹事,暂且不会有事。” “我不惹事,可代表别人不会。我们家暖暖还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我抱着,才能让她不哭不闹。”顾烟寒道。 “这会儿不也没哭?”常雅容没好气的道。 “快哭了。”顾烟寒冷冷道。 暖暖的小嘴巴已经撅起。 她想要娘亲!这个不认识的人抱得不舒服,胸还没有娘亲大,还不让她在马车里玩!她不开心了啦! 呼延庆云也有孩子,见状的确像是要哭。他们此刻能逃出洛北王府的包围圈,全靠死士拖延住王府侍卫的速度。 这会儿暖暖若是哭出声来,绝对暴露行踪。 他示意常雅容将孩子给顾烟寒。 常雅容不乐意。 呼延庆云低斥:“又不听话了?” 常雅容被这冰冷的声音一惊,手上一松,暖暖歪歪扭扭的冲开她的手就一头扎进顾烟寒怀里。 蹭着娘亲柔软的欧派,暖暖觉得还是娘亲最好了! 顾烟寒稍稍松了口气,看见暖暖手臂处都已经被常雅容抓出了红印子,眼中闪过恼恨。 “娘亲……”暖暖含糊不清的喊着她,一个劲的想往窗边扒,被顾烟寒抱住,“暖暖乖,咱们睡一觉好不好?” 暖暖撅嘴巴摇头。她才睡醒的啦! 顾烟寒无奈,只能抱着她。暖暖好奇的盯着常雅容和呼延庆云,都是不认识的人呢。 顾烟寒心疼的为暖暖揉手,又问呼延庆云:“你们想干嘛?” “只是想和洛北王做个交易。”呼延庆云道。 顾烟寒瞥过常雅容,“她是你的人?” 呼延庆云颔首,眼中却闪过一道不屑。 “当年呼延无双将她一箭射入乌苏里江,也是你们安排的?”顾烟寒又问。 呼延庆云眼神讥讽:“并非,是她自愿。” 常雅容的脸有些白:“主人,那是属下为了更好的潜伏在洛北王身边!” “不是为了勾引他么?”呼延庆云反问。 常雅容的脸色愈发苍白:“不、不是……” “行了。”呼延庆云打断她还想要表忠心的话,“等做完这件事,便放你自由。往后能不能入席慕远的眼,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常雅容脸上涌现无法掩饰的惊喜。 呼延庆云的眼神从她身上瞥过又看向顾烟寒,心想席慕远除非是疯了,否则在见过顾烟寒这样的绝色之后,又怎么会再看上常雅容。 别说如今常雅容已经毁容,便是当年容貌依旧,也远比不上顾烟寒。 顾烟寒懒得看常雅容那做白日梦的笑容,问呼延庆云:“呼延无双如何?” “看不出洛北王妃还很关心我弟弟。”呼延庆云话里带刺。 顾烟寒在席慕远身边,多多少少得到些消息。 呼延无双并没有因为点天灯而死,只是之后就很少有他的消息。至于他的行踪,更是连席慕远都探查不到。 云林没有回京来找她,想来呼延无双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如今见到那当之事的亲历者,顾烟寒还是忍不住问:“好奇而已。二皇子可知道?” “他死了。”没有半点感情的三个字传来,让顾烟寒一惊。 呼延庆云望着她凝固的神情,蓦然笑了:“真希望让席慕远也瞧瞧你如今的神色。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王妃竟这般担心另一个男人。” 顾烟寒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满脑子都是呼延无双的死:“那云林呢?” “你说他那侍卫?”呼延庆云还有几分印象,“也一道死了。” 顾烟寒眼中原本闪烁着的光芒暗下去,她抱着暖暖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一边。 常雅容不屑的冷哼出声:“亏王爷还那么看重你,没想到你也是个朝三暮四的浪荡女人!” 若是只有顾烟寒一个人,她肯定要反击回去。可暖暖在她身边,呼延庆云眼中又闪着看好戏的神情,顾烟寒忍住了。 她不接招,常雅容一个人说的没劲。还被呼延庆云嫌弃聒噪,责骂了一声。 怕惹怒呼延庆云,常雅容也不敢再说话,只能用眼神等顾烟寒。 可暖暖一直在马车上无聊,见常雅容瞪她娘亲,她也学着瞪回去。 她的眉眼像席慕远,一双凤眼已经初具雏形。那气鼓鼓的小家伙瞪回来,还真有几分气势,让常雅容一瞬间想起席慕远那双冰冷的眼眸,还真涌起一道冷汗。 常雅容又觉得自己怕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丢人,复尔瞪回去。 顾烟寒与席慕远都是天生反骨之人,暖暖自然也不差劲。常雅容瞪过来,她就瞪回去。 常雅容还真落了下风,不敢再瞪顾烟寒。 小家伙得胜了,美滋滋的往顾烟寒怀里钻。刚刚瞪得眼睛酸了,她这会儿舒服的趴在顾烟寒怀里闭目养神,没一会儿便睡着。 顾烟寒为她驱赶蚊虫,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约摸是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下。 呼延庆云示意常雅容看紧她们母女后,第一个跳下车。不多时,外头响起他的声音:“下来。” 顾烟寒抱着暖暖小心翼翼的下去,发现这里是藏在深山里的一处军营。周围古木参天,形成了天然屏障。 周围来往的都是突厥人,呼延庆云做了个手势,两突厥人上前将顾烟寒制住,第三个突厥士兵抢走了暖暖。 顾烟寒大惊:“把暖暖还给我!” 呼延庆云语气淡漠:“放心,我会送你们母女一道上路。只不过眼下,我要看看对于席慕远而言,究竟是他的王妃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顾烟寒拼命挣扎,可哪里会是突厥士兵的对手,愣是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后,被丢进一幢单独的制成的木质囚牢内。 暖暖也被丢进另一个囚牢,小家伙摔了一跤,从睡梦中醒来,哇一声就哭了。 顾烟寒的心被这哭声搅得生疼,想要安慰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暖暖坐在囚牢内大哭,哭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见往常那般有人来哄她,小家伙哽咽着睁开眼,发现娘亲很奇怪的在对面。 膝盖手肘上的疼痛慢慢退下去,她的哭声也慢慢停下去,本能的想要朝顾烟寒跑去,却猛地被囚牢的木头拦住。 她撞上了额头,很疼。又想哭,可是嗓子哭的疼都没有人来给她亲亲抱抱举高高,一怒之下,暖暖呜呜两声不哭了! 可是娘亲怎么了? 娘亲嘴巴里白乎乎是什么? 是好吃的吗? 她也要吃了啦! 暖暖伸出小胳膊想要朝顾烟寒去,可是眼前那些木头实在是太讨厌了,竟然挡着她! 小暖暖气鼓鼓的踢了木头一脚,可是木头都不动。 蓦然,她们母女所在的囚牢分别被吊起来。顾烟寒原本就倒在里面,此刻因为吊牢的晃动而不断的在底端滚动。 暖暖因为突厥被吊起来,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下去。然而,小家伙却没有哭,反而兴奋的望着周围,小脸还笑了。 这是新玩具是不是! 她好开心呀! 好好玩! 跟爹爹用轻功带她飞一样好玩! 就是娘亲为什么不跟她一起玩? 暖暖欢喜的在吊牢里滚来滚去,看的顾烟寒无比心惊,就怕吊牢绳索突然断开。 暖暖却跟荡秋千一样在吊牢里滚动,时不时的还笑出声。 原本还等着看她被吓哭的常雅容气得磨牙,完全没想到这孩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忽然,暖暖好奇的盯着地下。她看了一会儿,又喊顾烟寒:“娘亲!” 顾烟寒只能用眼神给回应。 暖暖好奇的指着下面,一张小脸都快从吊牢木栅栏里挤出来了:“娘亲!” 她嘟着小嘴指向吊牢下方,整张小脸都是好奇。 顾烟寒低下头去,一看,整个人头皮发麻。 下面居然是一口两丈宽的虿盆! 无数毒蛇蝎子蜈蚣等物在下面的巨坑里蠕动,光是看着就令人心悸。 顾烟寒做医生胆子也算大,可这么多毒物放在一起,饶是她也不禁吓出一声冷汗。 再看暖暖,倒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什么都不懂,还很好奇。 “娘亲!娘亲!”生怕顾烟寒不知道,小家伙指着下面,兴奋的在吊牢里跳了起来。 顾烟寒心里越发着急,连忙看向在一边看戏的呼延庆云。 呼延庆云喝了口酒,冷笑:“席慕远害的我身败名裂,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他?” “我不仅不会放过他!我还要他看着你们母女俩极其起痛苦的死去!我所承受的痛苦,我要千倍百倍的还给他!” 他眼神怨毒,比虿盆里的毒蛇还不知道阴冷多少倍。令顾烟寒狠狠打了个寒颤。 从常雅容绑架暖暖开始,他们一开的目的就是她与暖暖两人! 她们是席慕远的软肋,唯有利用她们,才可以给席慕远致命一击。 顾烟寒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恼怒,可却连一个字都喊不出。 暖暖人小,在吊牢里还能跑动。她所在的吊牢晃晃悠悠个不停。好半天才因为她跑累了躺下来后,才稳住。 呼延庆云搬了把椅子过来看好戏,见暖暖不闹腾了,嘴角扯过一道冷笑:“抓条蛇上去。” 顾烟寒骇然。 突厥士兵用特制的长杆从虿盆里挑出来一条七步蛇,呼延庆云示意他丢到暖暖那里去。 顾烟寒拼命摇头,可被堵住了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 眼看那蛇条被甩进暖暖所在的吊牢,顾烟寒大气不敢喘,就怕暖暖一动,惊了蛇被咬。 暖暖倚在吊牢的一个角落里似乎是睡着了,七步蛇晃晃悠悠的在吊牢内蠕动前行,不一会儿就来到暖暖手边。 眼看那冰冷的蛇腹爬过暖暖的手背,顾烟寒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更是着急的要哭出来。 蛇身缓缓而过,暖暖似乎被蛇身上的寒意惊醒,迷茫的睁开眼。 呼延庆云的嘴角涌起一抹笑意。 这孩子要是一动不动还好,醒来必定会惊蛇,可就等着被咬吧! 七步蛇蛇身大半已经游过暖暖的身子,只剩下三分之一还在另一边。 暖暖刚醒来,一开始的动作不大,只是好奇的盯着自己膝盖上黑灰色的蛇身。 这是个什么东西? 娘亲给她玩的线团也没这么粗呀! 难道是娘亲让人给她做的新玩具? 暖暖开心了! 唰的伸手就抓住了身上的蛇! 顾烟寒几乎要尖叫出声! 呼延庆云笑的更加肆意。 可七步蛇却没有发挥想象中的毒辣,反而被暖暖捏着在牢房内像是皮筋一般挥舞。 蛇身撞上吊牢,发出咵咵的声响。 暖暖欢喜的笑出声:“娘亲!玩!玩!”她还想叫顾烟寒一起来玩。 呼延庆云诧异的站起身,仔细来到虿盆边一看,才知道暖暖正好抓住了蛇的七寸! 他的靠近令暖暖注意到,她忽然冲呼延庆云天真的一笑。还没等呼延庆反应过来,那条七步蛇就被暖暖丢了下来。 呼延庆云躲避不及,本能的挥手躲避,却没想到反而被七步蛇在手上咬了个正着! 他惊呼出声,连忙往后退去。 七步蛇咬了便松口,眨眼没入虿盆蠕动的毒物之中没了踪迹。而呼延庆云的手掌处,有两道流血的口子,而且很快变黑。 他中蛇毒了! 顾烟寒心里涌起一股快感,同时更加为暖暖担忧起来。也不知道呼延庆云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会怎么报复暖暖。 突厥士兵很快去拿解蛇毒的解药,呼延庆云气血上涌,很快嘴唇也变成紫黑色。 常雅容挑衅的瞥了眼顾烟寒,趁机道:“主子!不如先将顾烟寒丢下去如何?等王爷来,还有他女儿做筹码!” 呼延庆云眼神恶毒的看向暖暖,要丢也是丢这个丫头! 暖暖撇嘴。她好心好意把玩具给这个人玩,这个人非但把玩具给她弄丢了,还瞪她! 瞪什么瞪! 她也会瞪! “哼!”暖暖可讨厌把自己玩具弄丢的人了! 呼延庆云被气得内伤,吐出一口黑血来。与此同时,解药终于送来,他连忙处理伤口。 好一会儿,蛇毒才完全拔除。 呼延庆云望着暖暖,有心想要将她先丢下去,又怕到时候席慕远没有亲眼看到,不那么悲痛。 更何况,他还是更想看到席慕远会选女儿还是选夫人! 呼延庆云忍着恼怒坐在原地,见暖暖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模样,心里再一次恼怒起来。 思来想去,他站起身来:“把那个小的先丢下去!” 顾烟寒拼命的在吊牢里冲击,想要呼延庆云改变主意。然而,他见状却只是笑的更加肆虐。 等席慕远来了,看见女儿狼藉的尸体也是一样! 第129章 常雅容死了 突厥士兵登上高台,举起大刀开始割系着暖暖吊牢的绳索。 那绳索有手臂粗细,即使刀刃锋利,一时半会儿也没立刻割断。 顾烟寒这个时候总算凭借着上一世学的脱身术将反绑在身后的绳索解开! 她一把扯掉嘴里的棉布:“住手!呼延庆云!你住手!” 呼延庆云诧异:“你怎么解开了?” “你放过暖暖!一会儿重麟来了,我帮你说话!”顾烟寒连忙道。 呼延庆云冷笑:“不必。我就要你亲眼看着这丫头死!”他一看见暖暖就觉得手上的伤口疼。 “等一下!”顾烟寒又忙喊道,“你不就想东山再起吗!我帮你!有了重麟的帮助,突厥可汗之位还不是你的!” 呼延庆云有所迟疑,示意割绳索的士兵退下。 “说话算话?”他问。 顾烟寒点头:“暖暖是我女儿,我不会拿她的安危说谎!你是个办大事的人,不需要为了这些恼羞成怒!暖暖刚刚只是是和你玩,她没有恶意!” “娘亲……”暖暖扒在栅栏边望着顾烟寒,不明白娘亲为什么刚刚不跟她说话,现在一直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顾烟寒连忙嘱咐她:“你乖乖的,别乱动!” 暖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歪头迷茫的望着顾烟寒。 吊着她的那根绳索,如今已经只有一半还在坚持。 常雅容见呼延庆云有被说动,连忙提醒:“主子!这个女人的话不可信!哪个当娘的会放过害自己孩子的人?一旦王爷来了,她立刻就会翻脸!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她的狠毒!” 顾烟寒恼怒:“你闭嘴!二皇子!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听一个女人的话!更何况这女人的心早已经不在你这里!她怎么会为你做好的打算?” “我没有!你才是……” “好了!闭嘴!”呼延庆云打断常雅容,又看向顾烟寒,“你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但恐怕我比你了解席慕远。今日我敢掳他妻儿,他日他必定疯狂报复。今日我的目的是让你们一家三口葬身于此,谁都不会放过!” 瞧着顾烟寒越来越难看的脸,呼延庆云的心情逐渐好起来,“放心!等席慕远来了,我一定让你去黄泉和这死丫头团聚!丢她下去!” 一声令下,绳索猛然被割断! “不——”顾烟寒失声叫出声。 突然而来的失重让暖暖尖叫,虿盆内无数的蛇虫蠕动,顾烟寒痛苦欲绝。 然而,就在吊牢即将落入虿盆中之时,一道墨色的声音闪过,暖暖的吊牢被踢到一边。 那人很快又追上去,将被抛在空中的吊牢接到一边,平缓的放在地上。 暖暖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晕晕乎乎的,这才反应过来,欢喜无比:“爹爹!爹爹抱!” 席慕远用内力劈断那柄锁,小家伙立刻就扑进他怀里。 顾烟寒长长松了口气,力竭躺倒在吊牢底端。 呼延庆云立刻戒备的站起来。突厥士兵层层而上,更有人已经站在高台上,随时准备将还被关在吊牢里的顾烟寒丢下去。 席慕远忍着眼底的恼怒将暖暖心疼的抱起,看向顾烟寒。 “暖暖可好?”顾烟寒问。 席慕远瞥见暖暖裸露在外的小手臂上露出青紫色的痕迹,压着怒意道:“还好。” 顾烟寒稍稍松了口气。 呼延庆云听着探子回报,大声道:“席慕远!让你的人停下!不准靠近!不然我就将顾烟寒丢下去!” 高台上的人已经将大刀举起。 抱着暖暖,席慕远没有把握再做到刚刚那样救人,只能放出一枚信号弹示意暗卫们不要轻举妄动。 “你想要什么?”他问呼延庆云。 “死!全死!死啦死啦滴!”暖暖认真的在席慕远怀里叫着。 她不是很听得懂呼延庆云说的话,但刚刚这个字总是出现,她学会了! 她真是个聪明鸡汁的好孩纸! 席慕远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抱紧她后再一次看向呼延庆云:“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该知道与本王合作才是最明知的选择。” 呼延庆云冷笑:“那我现在想要你死!只要你死了,我就放了顾烟寒。” “不要!”席慕远没有出声,顾烟寒立刻否决。 席慕远却道:“可以。” “重麟!你死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要我们一家都死在这里!你不能死!”顾烟寒焦急无比。 席慕远望向她的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常雅容见被顾烟寒说穿,装出一副委屈与为席慕远抱恨的神色来:“王爷……刚刚王妃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刚刚还在担心呼延无双呢!” 席慕远没有理会她。 常雅容以为是力度不够,继续挑拨离间:“王妃一听说呼延无双死了,整个人都憔悴了!还为他暗自垂泪,连暖暖都顾不上照顾呢!” 席慕远第一次看向她:“呼延无双死了?”语气略微诧异。 常雅容自以为是个立功的机会,连忙点头:“是呀是呀!” 席慕远眼中闪过一道可惜。他曾经是恨不得呼延无双死,但不得不承认,呼延无双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当年若非他被呼延庆云算计不在前线,席慕远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能重创突厥。甚至与突厥在云中关一战便是好几年都有可能。 高手对决,总是有那么几分惺惺相惜。 “怎么死的?”他问。 常雅容一时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呼延庆云冷笑:“没想到洛北王也关心他。” 席慕远挑眉:“你杀了他?” “我倒是想杀他。”呼延庆云发出不满的声响,“可他命大。”他说着看向顾烟寒,“洛北王妃,看你那么关心他,我不妨告诉你,他没死。” 顾烟寒一愣,心间涌起一道喜悦。当初她与暖暖能够平安回到京城,呼延无双和云林功不可没。这份恩情她一直都记着。 像是为了故意激怒席慕远一般,呼延庆云又道:“当年他即将被点天灯的时候,侍卫云林救走了他。主仆两人杀出突厥,听说是去京城找你了。怎么,你难道还不承认吗?” 前面的话都很正常,最后一句话带着一股子看好戏的意味,分明是挑拨离间! 顾烟寒与席慕远对视,那双熟悉的星眸中只有对她的担忧与信赖,令顾烟寒心头一暖。 “二皇子。”她出声,“你一会儿说呼延无双死了,一会儿又说他没死,我可信不过你。” “信不信随你。反正一条狗而已,不在与死了没区别。” 呼延庆云的薄情寡义令顾烟寒心寒:“他怎么也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就这么说他?” 呼延庆云冷笑:“王妃约不知道,养一条合心意的狗有多难。呼延无双之前的确是一条好狗,指哪儿咬哪儿,还忠心耿耿。正如那****战败,让他来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他也是还不犹豫的就背下十万条人命的黑锅答应了。” “那你还这么说他!”顾烟寒恼怒。 呼延庆云脸上的笑意越发不屑:“可狗就是狗,怎么能当人看?我本来只是想要养一条走狗,谁知这只走狗逐渐养成了狼。虽然忠心,可狗怎么能比主人还出色?我不杀他,难道还留着被比下去?” “你本来就比不上他。”席慕远难得为呼延无双说一句公道话。 “他是你弟弟啊……”顾烟寒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哥说出来的话。 呼延无双对他掏心掏肺,甚至不惜为他一路从漠北追到京城,呼延庆云却从来不把他当人看。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呼延无双不羁的笑容中,总是那样的孤单与寂寞。 呼延庆云听了顾烟寒的话,冷笑一声:“一个贱婢生的杂种也算得上是我弟弟?他倒是跟他那个贱婢娘一样生的副好容貌,可惜他那贱婢娘死的时候,整张脸都烂了!” 他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笑出声来,“当年她求着我母妃杀了她!求我母妃照顾呼延无双!真是个可怜人,明明知道是我母妃下毒,还不得不求她。” 顾烟寒震惊。 席慕远的眼神从别处瞥过,问:“当年下毒之事,你也参与了?” 呼延庆云约摸是觉得他们一家三口都会葬身于此,承认的爽快:“那贱婢的尸体,还是我亲自派人丢去外面喂狼的!” 顾烟寒为呼延无双心寒到极点。 呼延无双太过出色,即使他刻意收敛,呼延庆云也还是被他的光芒压制的太久。 这些话他在心里憋了太久,如今说出来有股大快人心的感觉,一下子仿佛就收不住了:“他那个娘是个没用的,无论我母妃怎么派人去欺辱,都不敢反抗。倒是他,小小年纪就敢杀人。” 他问席慕远,“洛北王也是少年之时便血债累累,想必与他有共同语言。我那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孩子有狼一般的眼神,也是因为那样,我才想养这条狗。咬人的狗,就得狠才是!” “你就不怕这条狗反咬你一口?”席慕远问。 呼延庆云蔑笑:“所以我让所有人都去欺辱他,让他的日子举步维艰,我再适时的出现帮他解围。与他而言,他便是他唯一的亲人,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他还怎么反咬我?” “你真是令人恶心!”顾烟寒光是听着都觉得难过,更不要提呼延无双那些年过的日子了! 常雅容见总是说呼延无双,席慕远不看自己,连忙又出声:“王妃,当着王爷的面为另一个男人难过,这样好吗?” 顾烟寒剜了她一眼。 呼延庆云瞥了眼席慕远,嘴角忽然勾起一道冷意:“动手!” 高台上的突厥士兵立刻砍断绳索,这绳索早就被砍断了一半,顾烟寒又比暖暖重,很快随着吊牢一起往虿盆里落去。 周围都是突厥人,席慕远不敢松开暖暖,只得抱着她冲向顾烟寒。 呼延庆云等的就是这一刻! “天罗地网!” 一声令下,早就埋伏在虿盆周围突厥兵抛出绝户网,将席慕远的身影网在虿盆之上,并不断下压。 为防止蛇虫跑出,虿盆挖的很深。顾烟寒在即将落入蛇堆中之时被席慕远用内力将吊牢踢到一边。 本来可以与暖暖一般落在外面,绝户网下来却再一次将吊牢从空中击落。 然而,就在这一刻,被网紧的绝户网上掠过一道极快的人影。 只听得卡啦声传来,绝户网竟然断成两片! 席慕远趁机再一次将顾烟寒的吊牢踢出,自己抱着暖暖险险的在虿盆壁上借力一跃,同样逃出生天! 他接住顾烟寒的吊牢,将她平缓的放在地上。又劈断锁头,顾烟寒猛然扑进他怀里。 席慕远抱紧她,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没事了。” “烟儿不抱我一下吗?”痞痞的声音骤然传来,令顾烟寒一惊。 她抬起头,就见呼延无双与云林正在不远处将冲上来的突厥士兵击退。 刚刚劈断绝户网的人是他! “你没死?”顾烟寒心生欢喜。 呼延无双琥珀色的眼眸明亮:“烟儿你打招呼的方式越来越奇特了。” 顾烟寒一笑。 呼延庆云大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哥。”呼延无双冲他露出与往常一贯的笑容来,眼神却是冰冷。 云林收拾了附近几个突厥士兵,退到呼延无双身边,与呼延庆云的人形成僵持。 呼延庆云想起自己刚刚的话,蓦然有些心虚:“无双,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我还好。”呼延无双笑容明亮。 呼延庆云正要松一口气,呼延无双骤然变了脸,“可我娘尸骨无存,好不了!” 他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你们故意诈我!”呼延庆云指着洛北王夫妇怒骂。 “是你自己说的。”席慕远一开始的确没打算多问呼延无双之事,呼延庆云越说越高兴,丝毫没注意到躲在树上的呼延无双,他又有什么办法。 呼延庆云本能的就想要辩解:“无双,这里面有误会。是这样的,我……” “没什么可误会的。”呼延无双冷冷的打断他,“这些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也清楚。无非是为了当年的一饭之恩,所以我这条贱命,你什么时候要我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该杀我娘!” 呼延无双至今都记得,他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因为没有脾气,所以被可汗的所有妃子欺负。 即使她不争不抢,就带着他安静的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勉强度日,因为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还是不断会被人挑衅、被人欺辱。 他第一回杀人是杀了一个用鞭子打骂她娘的妃子,那算是误杀,可还是死了。 在场除了他们母子,再没有其他人。 那个柔弱的女子第一次坚强,就是为他毁尸灭迹的时候,却还是被人发现。 大妃说要处死他,娘亲拼死揽下罪责。最后娘亲被关起来,说是等可汗回来后处理。 可娘亲没有能等到可汗回来便死了,他甚至没有能见到娘亲的尸体。 原来这才是真相! 呼延庆云被那双眼神盯的后背发寒,明明只有呼延无双一个人,他却感觉像是被一整个狼群盯着一般。 “无双……我们是兄弟!” 呼延无双满是讽刺的笑了:“我也配当你弟弟?” 呼延庆云胆怯的后退,快步退入突厥弓箭手身后,不带迟疑的一声令下:“放箭!” 席慕远立刻将暖暖塞入顾烟寒怀里,将她们母女护在身后,急速挥剑挡住箭雨。 呼延无双示意云林去顾烟寒那里,自己则挥着弯刀冲向呼延庆云。 席慕远吹了个口哨,霎时间,埋伏中的暗卫立刻加入战局。 呼延庆云见势不妙,立刻想要转身而逃,却不料才骑马狂奔出去不足几丈,骤然被绊马索绊倒摔落在地。 他反应飞快的爬起来想要冲出去,白虎与他正面对战,愣是将他逼回到辕门内。 与此同时,呼延无双也突破弓箭手。箭雨停下,他被羽箭擦破了脸也毫不在意,即刻去追击呼延庆云。 在场的突厥侍卫人很多,将席慕远等人团团围住。席慕远护着顾烟寒母女,有所限制。所幸朱雀很快带人前来支援。 顾烟寒帮不上忙,只能让自己不添乱。她怕暖暖害怕,捂着她的眼睛朝一边躲去。 然而,唯一突厥人也少的地方只有虿盆边缘。 顾烟寒并不想过去,可是突厥人却将她往那里逼。 忽然,一旁伸过来一只手,骤然抓着顾烟寒便想将她往虿盆里推! 席慕远一剑穿透敌人的胸膛,反手拉住顾烟寒的手,踢开正拉着她的常雅容。 常雅容小腹被踢了一脚,只感觉疼痛难忍。倒在地上看见席慕远紧紧护着顾烟寒母女,更是恼怒:“王爷!我救过你!乌苏里江旁那一箭您了吗!” “没忘!”席慕远冷声,“若非是你挡住本王视线,当年坠马落江的便该是呼延无双!” 呼延无双打退一个敌人,听见这话大笑:“那王爷可得好好照顾我的救命恩人!” 常雅容又连忙喊出声:“王爷!我是真心想要救您!” 席慕远挥剑想要偷袭他的突厥人踢入虿盆,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令所有人都心悸不已。 席慕远却连看常雅容一眼都不乐意:“你不那是想借机获得本王的信任么?” 常雅容一惊。 “你害死本王一整个先锋营之事,本王可一直都记得。”席慕远声音冰冷,“你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碎星阁的密道是本王所挖,谁用不用本王会不知道?” 常雅容更是吃惊。 “将你安排在碎星阁,一开始的确是母亲无意为之。可你屡次三番从密道出去暗会突厥人,将王府布局图给呼延庆云,以为本王当真不知?” 常雅容震惊到极点。她原本以为席慕远只是所有猜测,没想到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中。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常雅容抱着一点点希望问,希望席慕远心里总还是有她那么一点点位置的。 谁知,席慕远却看她一眼都不愿:“不留着你,谁帮本王拔除突厥在大应的暗桩?为了让你回京后能与他们联系,本王可是重新派人将碎星阁的密道又挖开了。” 常雅容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呼延庆云原本还在纳闷席慕远是怎么知道的,这下全明白过来。 常雅容还一心在他面前说什么席慕远倾心于她,为了她不惜与王妃闹掰。最后王妃嫉妒的毁掉了她的容貌,才稍稍挽回席慕远的心。 没一个字是真的! “席慕远!你无耻!施美男计!”呼延庆云大喊。 席慕远觉得恶心:“放屁!是她自己认不清形势!本王劝你往后找细作找个聪明些的!没的碍本王的眼!” “他没有往后了!”呼延无双接口。 呼延庆云自顾不暇,没有人来救常雅容。她为活命只想最后一搏,大声道:“我知道是谁害了暖暖的脸!” 顾烟寒一愣。 常雅容见有戏,连忙道:“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立刻告诉你们!” “不是你下令突厥细作混入王府,又买通青蓝所做的么?”席慕远的声音冷到极点。只可惜他当时没料到青蓝会被买通,进了暗卫的视野死角,才令暖暖抱恨终身! 常雅容震惊,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席慕远一脚踹下虿盆。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虿盆内无数蛇虫的身子立刻将她淹没。 常雅容挣扎着想要逃出去,可脚下却触不到底,只能在无数的蛇虫之中起起伏伏。 她的身上很快就被毒蛇咬伤,被蝎子蛰伤,体积小一些的蜈蚣从她的鼻腔耳朵里爬进去,令常雅容更是痛苦无比。 先前落入虿盆的图巨人已经气绝,浑身都是紫色,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还被开膛破图,仿佛有什么从他肚子里钻出去一般。 “杀、杀我——”她绝望的望向席慕远,“求求你!求求……” “别急着死。本王五千先锋营将士,都在黄泉等着你。”席慕远捂住顾烟寒的眼睛,拥着她离开虿盆边。 常雅容瞪大了一双眼,口中也被老鼠钻入,整个人都痛苦到了极点。 死的该是顾烟寒母女啊! 这可是她特地为她们准备的死法! 她们才应该这样备受折磨的痛苦死去! 怎么会是她! 第130章 与呼延无双的交易 虿盆内蛇虫无数,常雅容的尸体被肆虐的面目全非,最后才浑身黑紫的倒在里面,全身已经没一块好肉。 呼延庆云被呼延无双一刀看中膝盖,颓力倒在地上。呼延无双手持弯刀上前,眼底一片清冽。 呼延庆云慌了:“无双!无双别杀我!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呼延无双好看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二哥说的亲者是谁?” “自然是我们!你我亲兄弟!”呼延庆云立连忙强调,又剜向席慕远,“席慕远用计离间我们!你不要上当!” “不是二哥一直想要我死么?”呼延无双反问。 “我、我……我那是被席慕远骗了!”呼延庆云忍着膝盖上不断流血的疼痛站起来,“无双,以前是二哥气量小,往后你……” “我说过你没有往后。”呼延无双脸上的笑意渐渐凉下去,“当年那个雪夜,你施舍给我的那晚冷饭我一直记着。因此,我也不会杀你。” 呼延庆云正要高兴,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顿时只感觉另一只完好的膝盖传来剧痛,竟是也被呼延庆云挑断了脚筋! 他倒在地上不断的哀嚎,呼延无双宛如听不见一般,扯出一块布仔细擦拭自己的弯刀,最后收入刀鞘。 呼延庆云自顾不暇,突厥士兵没了指挥,又有席慕远和呼延无双两员大将坐镇,各个不知所措,输得丢盔弃甲而逃。 暖暖不满顾烟寒捂着她眼睛,嘟着小嘴巴掰下顾烟寒的手。见呼延庆云倒在血泊之中,小家伙好奇的盯着他。 呼延无双倒是被那小家伙萌到了。暖暖的眼神掠过他,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暖暖也咧嘴笑了。 呼延无双走来:“这就是当初那个孩子?” 顾烟寒颔首,正要说什么,暖暖忽然发出一声“哇哦”的惊叹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席慕远已经抱着她们母女离开原地。 呼延无双也紧跟其后。 “嗖嗖嗖”的声音不断传来,伴随着暖暖兴奋的欢呼声,顾烟寒这才看见居然是呼延庆云从袖中伸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对着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发射暗器! 席慕远踢起一块石子打掉他手上的暗器,呼延无双原本刚明亮些许的眼眸再一次暗下去,满是阴霾。 呼延庆云见过他那般的眼神,心生畏惧,又不甘心,倒在地上爬着伸手想要将落在一边的暴雨梨花针捡起来,却被呼延无双一脚踩断。 “二哥……”他居高临下的望向呼延庆云,“你还真是求死心切。” “无双——” 话音未落,呼延庆云已经被呼延无双一脚踢入身后的虿盆! 惨叫声再一次传来,暖暖看着里面蛇虫翻涌,还以为是好玩的,跟着在顾烟寒怀里一蹦一跳。 席慕远从顾烟寒怀里接过暖暖,吩咐人善后。一家三口正要回马车,呼延无双厚颜无耻的跟了上来。 暖暖眨着一双纯真的眸子望着他,心想这个人为什么眼睛是金色。 呼延无双冲她一笑,伸开双手。 暖暖也不怕生,欢喜的就扑进他怀里。 看着席慕远的脸黑下去,呼延无双笑了:“哟,小宝贝儿,你叫什么名字?” 暖暖听不懂,就好奇的玩着呼延无双与众不同的长发。 原本一头柔顺的长发被她扯得凌乱不堪,呼延无双也不嫌弃她,反而还笑着道:“跟你娘一个脾气。” 顾烟寒的嘴角抽了抽:“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自然是在夸烟儿。”呼延无双笑的灿烂。 “滚下去!”席慕远黑着一张脸将暖暖从呼延无双拎回去,抱着不让她再跑出去。 呼延无双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反而懒洋洋的在马车前半躺下来:“洛北王,我可刚救过你们一家。” “若非如此,这会儿虿盆里还要多你一具尸体。”席慕远冷声。 呼延无双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怎么也不下车,最后跟着一道回了洛北王府。 有着救命之恩,加上他现在也没地方去,顾烟寒便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 席慕远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没有说什么,算做默认。 暖暖身上淤青不少,好在都是外伤,养几天便能痊愈。但即使如此,还是让顾烟寒心疼了许久。 她给暖暖上药推拿,暖暖就趴在床上玩小老虎。小家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伸长了脖子“嗷呜嗷呜”的学老虎叫,对身上的疼痛浑然不觉。 “对了,那个虿盆怎么处理?”顾烟寒问。 坐在一边若有所思的席慕远被拉回思绪:“让白虎连着里面所有东西一道烧了。” “害人的东西烧了也好。”顾烟寒如今想起来还觉得渗人,“你在想什么?”席慕远很少在她身边走神。 “本王在想京城之事。” “皇帝又出幺蛾子了?”顾烟寒问。 席慕远摇头:“是沈岱宗。” “太子?” “如今是平王。”席慕远纠正,“他近期与西南诸王皆有联系。” 西南诸王都是皇帝的手足,名头说的好听,其实也不过是被皇帝排斥在京城之外的流放者而已。 不过西南等地民风彪悍,皇帝让诸王过去原本是想要借那里的穷山恶水磨死他们,也省的自己背一个“残害手足”的罪名。 可先帝的皇子实在是太多,即使在先太子巫蛊之乱里死了不少,皇帝登基之时,还有一大票。 西南的瘴气的确也让几位亲王早夭,可活下来的却都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手段在西南站稳脚跟,甚至有了军队。 皇帝没有办法,只能默许。西南几位王加起来约有十万人,也知若是千里迢迢北上胜算极小,一直没有起事。 这样诡异的平衡就持续了十来年。 顾烟寒疑惑:“沈岱宗跟他们来往做什么?皇帝不是最讨厌他那群兄弟吗?” “还能做什么。”席慕远嘴角扯过一道讽刺的笑,接住暖暖丢过来的小老虎,起身去逗女儿。指腹抚过暖暖脸上的疤痕,他的心再一次狠狠抽痛。 帝后那些年对他算不上视若己出,可到底也有几分真心。 席慕远不是那般铁石心肠,他们的好他心里都记着。只不过皇帝太能作,又忌惮他,使得他根本无法对皇帝掏心掏肺。 但席慕远敢指天发誓,他这一生从未做过半丝对不起皇帝之事。就连那次在江南的行刺,也不过只是想要吓吓皇帝。 得知自己的身世真相后,席慕远动摇过。他如今也是当父亲的人,能理解他们,尤其是皇后。 可帝后千不该万不该对他的妻女下手! 暖暖脸上退不下去的疤,时时刻刻刺痛着他,他绝不会原谅他们! 云中关忽然传来急报,席慕远连忙去书房处理。 今日风和日丽,顾烟寒便带着暖暖去花园里散步。 别看暖暖腿短,跑起来可一点也不慢,顾烟寒都追不上她,全靠同样活泼的夏至追在身旁。 突然,暖暖一头扎进花园里的假山丛里。 这里都是高大的太湖石,暖暖身子小,一转眼就不见了人。 顾烟寒连忙派人去找,自己也走进假山里:“暖暖?你在哪里?快出来,娘亲看不见你了。” “娘亲!”暖暖糯糯的声音传来,一点也不见害怕,反而满是开心,“找暖暖!” “娘亲找不到暖暖,你出来好不好?”顾烟寒努力辨别暖暖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声音闷闷的,她应该是凭借着自己身子小,藏在假山洞里。 “不粗来!找嘛!找!”暖暖撒娇。 顾烟寒给夏至使了个眼色,满花园的丫鬟全部会意的悄悄去找暖暖。 可小家伙实在是藏得太好了,一群人也找不到她! 顾烟寒有些急了:“暖暖,你出来,娘亲去给你做炖奶。” “嗷嗷!炖奶!炖奶!”暖暖最喜欢吃这个,当即兴奋的叫出来。 顾烟寒一笑:“所以你快出来吧,不要跟娘亲躲猫猫啦。” “嗯嗯!”暖暖当即就从藏身的小山洞里爬出来,“娘亲抱抱!” 顾烟寒闻言转过身,就见暖暖居然在一座大假山的顶上,这会儿正不管不顾的伸开双手往她怀里跳! 这孩子拿她当席慕远了,以为谁都有那样的身手接住她! 侍卫们都不在附近,顾烟寒不能让她摔着,连忙伸手接住。 暖暖的身子越到空中,忽然被一道身影接住。 呼延无双落地,瞧着顾烟寒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双臂,眼中闪过一道担心的责怪:“你不会武功,这样接住双手还不得废了!” 顾烟寒学医自然清楚这一点,却顾不上,而是问:“暖暖没事吧?” 呼延无双低头看向正歪头冲自己笑的暖暖,点头:“没事。” 顾烟寒上前抱回暖暖,小家伙却挣扎着要推开她往呼延无双怀里去:“再来!玩!暖暖飞!” 顾烟寒扶额:“你以后再敢给我爬那么高,不管不顾的往下跳,娘亲就再也不给你做炖奶了!” 暖暖小嘴巴一小子撅起来:“炖奶炖奶!要吃炖奶!” 顾烟寒被她着急的小模样又给逗笑了,却还不得不佯装生气:“那你以后还跳不跳了?” “好玩嘛……”暖暖不甘心的道。 “好玩也不行!” 暖暖撇嘴:“娘亲凶……坏娘亲……哼哼!” 呼延无双瞧着母女俩这模样,倒是笑了:“好了,以后教她武功就是。” 暖暖听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出应该是在她说话,连忙看向呼延无双,伸出小胳膊要逃到他那里去。 顾烟寒低嗔了一句吃里扒外,暖暖已经被呼延无双抱过去。 两人走出假山,去一旁的凉亭内坐下。 花园内有一片湖,随着暖暖能跑能跳,席慕远担心她出事,已经让人将湖和凉亭全部做了围栏围起来。 暖暖就趴在凉亭边的木栏上喂鱼。 顾烟寒给呼延无双倒了杯茶,问:“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 茶香四溢,呼延无双端起品了一口。清甜的茶香仿佛能腻到心里去一般,嘴角微微上扬:“随便去走了走。”说是随便,其实也不过是随着顾烟寒的脚步而走。 他与云林杀出金狼王帐的时候,两人都受了重伤。之前为防止他逃跑,呼延庆云更是暗中给他下毒。 他与云林先是找地方疗伤,而后毒素发作,痛不欲生。幸亏得到一位路过的神医相助,慢慢治疗才得以解毒。一直过了许久,呼延无双才恢复。 等到他们离开那个落败封闭的村庄之时,就听闻洛北王妃的死讯。 呼延无双不眠不休的赶路,七天七夜没合眼才赶到京城,又听说洛北王妃活过来了。 呼延无双赶到洛北王府外,看到完好无缺的顾烟寒与席慕远一道出门之时,才彻底松了口气,力竭倒在暗处。 云林背他回客栈,结果他因为劳累过度又受寒发了高烧,小半个月才退烧。 期间,呼延无双不止一次的想要去找顾烟寒。可最后,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他还是忍住了脚步。 他最爱的人要幸福,至于幸福是不是他给的,他纵然想,也不能强求。 只是这些顾烟寒都不需要知道。 热茶在手,暖手暖心,这便够了。 呼延无双淡淡的笑着,与顾烟寒谈起自己从前见到过的奇人异事。顾烟寒时不时的点头附和几声,就像是普通朋友。 这样就很好。 呼延无双微笑,他这一生朋友不多,但眼前之人最要珍惜。 暖暖看累了鱼,打着哈欠窝到顾烟寒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 席慕远走来,将一封信丢在呼延无双面前。 “突厥内乱?”他看完一笑,语气满是幸灾乐祸。 “你不回去?”席慕远问。 呼延无双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满是懒洋洋的神色:“我为何要回去再趟浑水?” “本王觉得与其让那群废物占了汗位,倒不如便宜你。”席慕远冷冷道。 呼延无双嗤笑:“洛北王口气真大,说的好像突厥汗位是你施舍一般。” “难道不是么?”席慕远反问,“突厥如今若是有力一战,呼延庆云还会用那等下作手段对付本王?” 呼延无双没有出声。突厥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自从上次席慕远将突厥十万大军屠杀殆尽后,如今的突厥外强中干,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外人或许以为突厥部落人数众多,但多是老弱妇孺,青壮年只剩下金狼王帐那些。 此刻即使是楼兰等小国打过来,突厥恐怕也要艰难应对。 若非是突厥这些年一直在漠北称大,积累了不少威望,令其余诸国不敢小觑,如今恐怕已经被其他几国联手灭掉。 席慕远手上还有四十万大军,想剿灭突厥,轻而易举。 “你为何不动手?”呼延无双问。 “本王要为烟儿和暖暖积福。”席慕远将暖暖身上滑下来的毛毯重新给她盖上,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呼延无双一笑,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鸿鹄声高远的传来,他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那个位置。” “本王也没想过要皇位,可谁都以为本王有不臣之心。”席慕远凉凉道。 呼延无双又笑了:“这么说,我与洛北王还同是天涯沦落人?” 席慕远冷哼:“你孤身一人,本王有妻有女,可不沦落。” 呼延无双被他这又秀夫人又秀女儿的模样深深刺激了,咬牙吐出四个字:“厚颜无耻!” 席慕远得意的冷哼,还搂住抱着暖暖的顾烟寒。 呼延无双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顾烟寒问:“你往后有什么准备?” “我想陪着烟儿。”呼延无双立刻道。 “滚!”席慕远剜了他一眼。 呼延无双也不生气,就笑着坐在一边。 席慕远冷声道:“如今呼延庆云虽死,他生母突厥大妃还活着。” 呼延无双脸上的嬉笑慢慢凝固淡下去。 “突厥可汗也是你生父……” “他不是!”席慕远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已经被呼延无双冷声打断。 什么父亲,不过是又一个想要利用他的人罢了! 呼延庆云为利用他,还会弄虚作假给他一点虚妄的兄弟之情。这个父亲,对他冷淡至极。若非是他还有点能力,恐怕可汗连有他这个儿子都不知道! 呼延无双至今都记得,十岁那年他问可汗,可曾还记得他母亲。 可汗冷漠厌恶的语气如今还能在耳畔回响:“一个贱婢不值得本王记挂。” 当时若非呼延庆云拉着他走,呼延无双早已经杀了那人。 他母亲是个很傻的人,一直都以为可汗还记得她。一直以为哪怕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们母子,但可汗的心里是有他们的。 痴心等待了七年,最后惨死,却也不过得到可汗“贱婢”两字的评价。 从小到大,伴随着他长大的,只有这两个字。一直到他初露锋芒,那些人忌惮他的实力,才渐渐所有收敛。 可背后,那眼神却从来没有变过。 呼延无双眼中的愤怒渐渐被悲伤所取代,最后又化作一滩不见底的深渊。 “我若是回去夺位,洛北王打算如何支持?”他挑眉问席慕远。 “本王可以保证不杀你。” 呼延无双嗤笑:“洛北王可真小气,这算什么条件?” “本王如今也可以挥军北上,将突厥一举歼灭。非但突厥能灭国,更能杀鸡儆猴,往后漠北诸国还有谁敢与本王作对?” “那王爷为何不去?” “本王懒得费那个功夫。”席慕远不是穷兵黩武之人。从戎多年,他从未主动发起过任何异常战争。 他所要的,不过是历代洛北王所一直坚守的“保家卫国”四个字而已。 呼延无双左手端着茶,右手食指轻轻在茶几上轻敲。眼神瞥过顾烟寒与暖暖,渐渐收了思绪:“看来我的悠闲日子到头了。” “你真要去夺位?”顾烟寒问。 呼延无双点头。他有十几个兄弟,姐妹更是数不胜数。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折辱过他们母子。 从前他只想报恩,无论呼延庆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去做。 如今,他要他们所有人在跪在他面前! “本王借你十个暗卫。”席慕远道。 “小气!”呼延无双翻白眼。 扫雪忍不住道:“五皇子,我们王府的暗卫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十个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就算是借兵给您,您也使唤不动啊……” 呼延无双白他一眼,又问席慕远:“那洛北王索性送佛送上西,再给我十箱珠宝?” “三成利。”席慕远道。 呼延无双冷冷吐出两个字:“奸商!” “不要算了。”有珠宝他还等着哄王妃呢。 呼延无双斟酌一把,还是道:“一成利,我再给你保证十年不进攻南朝如何?” “终身。”席慕远抬价,“突厥十年内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只要你活着一日,突厥便不能进攻。利息两成。” 呼延无双仔细思考着,眼神略过顾烟寒,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知道突厥粮草困难。” “如今的南朝皇帝因为忌惮突厥,一直都严格限制与突厥通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突厥不侵犯南朝一寸。但南朝也要与突厥通商,保证秋冬时节突厥有足够的粮食过冬。” 席慕远答应的爽快:“洛北境内本王可以答应你。突厥定期提供健康的马匹、羊等牲畜或制品,洛北会付出相应的银子。突厥也可以按照市场价格用银子在洛北购买一定量的生活必需品。” “老狐狸。”呼延无双低骂一声,“在洛北买东西,还要再给你缴一层税。你倒是两头赚!” 席慕远一点也不在乎:“不答应便算了。” “立契约!” 颜夏端来笔墨,席慕远一气呵成的写下条款。交与呼延无双看过没有问题后,一式两份,分别签名画押盖章保管。 呼延无双将契约书收好,歪头问:“对了,我听说你是皇帝的私生子?” “婚生子。”顾烟寒纠正。 呼延无双嗤笑:“那洛北王怎么还窝在洛北?京城的废太子如今狐假虎威,可比你这个真太子还要威风。” “有这份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尽快在金狼王帐站稳脚跟。”席慕远凉凉道。 呼延无双露出挑衅的笑:“我的事也不劳王爷挂心。我就是想知道,听闻常雅容回来那日,王爷与她单独呆在了一天,还不准任何人靠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在做些什么?” 第131章 顾烟寒正在给暖暖收拾碎发的手一顿。 呼延无双愈发挑衅的瞥了眼席慕远,笑呵呵的离开。 这件事那日席慕远与顾烟寒坦白对常雅容不过是留着有用之时,没有明说。至今顾烟寒都不知道为何。 她知道以席慕远的脾气不可能接受常雅容,可两个人关在书房里那么久,连她也不见,到底还是让顾烟寒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冰凉的手蓦然被一阵温热覆盖,席慕远紧紧抓住她:“别听呼延无双挑拨离间。” 顾烟寒微微颔首。 席慕远见她不看自己,心里有些慌张:“本王与那女人真没什么!” “那你们在干什么?”顾烟寒问。 “本王不过是在询问她落入乌苏里江之后之事。”席慕远忙解释。 “问了那么久?”顾烟寒挑眉。 “反复在问。”席慕远解释,“她说自己落江之后失忆,一直生活在一群牧民之中。直到近期才恢复记忆。本王是在询问具体过程。反复询问可以找到破绽。” 顾烟寒还是有些吃醋席慕远单独与常雅容呆了那么久。要换做是她和陆篱呆那么久,席慕远气得得拆房子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是细作么,还有什么好问的?”顾烟寒问。 “本王想尽快从她口中将突厥暗桩都挖出来。”席慕远提起这个有些懊悔。他当时想到自己枉死的五千先锋营将士,就急着为他们报仇,这才疏忽冷落了顾烟寒。 谁知,常雅容见缝插针的功夫那么厉害。 别人一口一个洛北王最爱的女人,席慕远自动带入顾烟寒。可常雅容在他旁边晃晃悠悠,愣是趁着他不注意,把自己包装成了他最爱之人! 想起这个席慕远就觉得恶心! “别气了,本王也气呢。”他将顾烟寒拥入怀中,紧紧抱着。 顾烟寒冷哼一声,倒也没难为他。 她知道席慕远情商低,事情说清楚了自然也就不会拿着不放。 王妃没有生气,洛北王这才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很快便是呼延无双启程返回突厥的日子。 洛北王夫妇去送他,暖暖爱凑热闹自然也在。 呼延无双望向拉着顾烟寒衣角的暖暖,慢慢蹲下来:“暖暖?” “唔?”小家伙歪头望向他。 呼延无双从怀中拿出一串项链挂在她脖子上:“叔叔给你的礼物。” 暖暖最喜欢礼物了!这下小脸就笑出来,觉得这个金头发的叔叔最好了! 席慕远望着那东西微微皱眉:“狼头扳指?” 呼延无双颔首:“不用谢我。”他送给暖暖的是一枚祖母绿扳指,上面刻着天狼图腾,代表他的身份。 即使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看不起他,但呼延无双凭借着自己的战功,在突厥人民中的威望并不低。 这扳指他原本想送给顾烟寒。可事到如今,他自知没有可能,只能转而送给暖暖。只有这样,顾烟寒才会毫无芥蒂的收下。 这孩子虽然不是他的,但他也会一样爱护。 暖暖低头玩扳指,顾烟寒也不知道其中蕴含的深意,教暖暖道谢。 “咧咧……”小家伙口齿不清的吐出“谢谢”两个字,呼延无双笑的眼眸灿烂。 席慕远有些不爽:“你还打什么主意?” “当然是打烟儿的主意。”呼延无双玩世不恭的说着往后一跳,成功躲开席慕远招呼过来的拳头。 他翻身上马,扬着马鞭冲顾烟寒挥了挥手:“烟儿,我走了。往后记得来漠北找我玩!” 顾烟寒一笑:“再见啦。” 席慕远剜他:“有多远滚多远!” 呼延无双冲暖暖眨了一下眼睛,策马而出。 今日阳光明媚,马背上呼延无双想着漠北的天真是越来越干燥,竟让他的眼眶也干涩起来。双眼不断有湿润的液体涌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般。 他这一生,从未想过会这般将一个人深藏心底。 初遇顾烟寒之时,也不过是敬佩她的胆大与果决。可最终,还是一点一滴的沦陷其中。 也许是在她为自己疗伤之时,也许是看着她与席慕远在一起之时,心生羡慕的那一瞬间。 他也想要有这么个人陪伴在身边。 顾烟寒就很巧的在那个时候出现。 可终究不是他的。 他会夺得可汗之位,他的大妃之位永远会为顾烟寒留着。 可这些,顾烟寒如今不需要知道。 她很幸福,她的幸福里,他不该去打扰。 白驹飞出云中关,苍茫草原之下,只有孤狼驰骋,背影苍凉而孤寂。 席慕远望着暖暖脖子上的扳指怎么看怎么不爽,吩咐顾烟寒:“把扳指丢了。” “人家送给暖暖的。”顾烟寒完全不知道席慕远不满意什么,“咱们暖暖这么受欢迎,你不该高兴吗?” 席慕远冷哼。 暖暖欢喜的举着扳指:“高兴!” 顾烟寒哈哈大笑,抱着暖暖回屋,将扳指给她妥善的收入库房之内。 日子再一次波澜不惊起来,暖暖身上的淤青全部褪下,顾烟寒这才彻底放了心。 然而,席慕远却忧心起来——皇帝禅位给平王。 收到这个消息之时,王府的所有幕僚都炸了,一致提议席慕远进京勤王。 王府暗卫消息灵通,席慕远知道的消息自然比他们多。 这件事的原委是平王沈岱宗勾结西南诸王,用诸王的兵力控制京城。从而秘密控制皇帝,胁迫皇帝写下禅位诏书。 忠毅侯等掌权军侯将士尚不知道沈岱宗并非皇帝亲生,只当是皇帝终于被席慕远气得绝望,故而才传位于平王。 席慕远一向看不起沈岱宗懦弱,如今沈岱宗倒是一鸣惊人,让他也高看三分。 帝后被软禁在宫内,但约摸是为牵制席慕远,暂且没有性命之忧。 席慕远思索半天,决定让人守好洛北,其余之事不必多管。 幕僚诧异:“王爷,您真的不管吗?” “沈岱宗要做皇帝,就让他去做坐。西南诸王哪一个是吃素的?本王若是带兵进京,反倒让他们渔翁得利。”席慕远才不给他们当枪使,“即日起,停下洛北对京城的朝贡。严格盘查进出洛北之人,别让细作混进来。” 席慕远是个极有自我想法的主子,见他心意已决,又说的有理,幕僚等人只能照做。 帝后、沈岱宗和西南诸王见席慕远久没有动静,不免都有些坐不住。 帝后是担心席慕远真的不来救他们。 沈岱宗担心席慕远会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西南诸王一早就盘算席慕远与沈岱宗拼一个两败俱伤,他们好从中牟利。 谁知席慕远竟这般沉得住气。 沈岱宗挑了个黄道吉日举行登基大典,传话让席慕远进京朝贺,席慕远没有理会。 忠毅侯称病卧床不起,暗中却是让秦少安秘密前往洛北。 席慕远对他的来到毫不意外。 秦少安却有些着急:“王爷,你真的不理会吗?平王与你一道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这江山交到他手上,还不得给他败完?” “与本王何干?” “你该继位才是!”秦少安也是被他这态度气狠了。 席慕远神色依旧淡然:“本王不在乎。” “王爷!”秦少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只有他一个皇子,是没办法。如今有你珠玉在前,我是不知道皇上舅舅怎么会瞎了传位给他!” “他约摸是中毒了。”席慕远瞥了他一眼,将沈岱宗控制皇帝之事说出。 秦少安一怔,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这是真的?” 席慕远颔首。 秦少安不敢相信:“这话可不能乱说,王爷可有证据?” “沈岱宗并非皇帝亲生。”顾烟寒将此事如实告诉秦少安,秦少安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怪不得席慕远这么确定皇帝不是自愿禅位呢! “不行!我得马上回去告诉父亲才是!”他匆忙就要起来,被席慕远出声拦住。 “舅舅约摸是已经猜到什么,又没有证据,才让你亲自来漠北通知本王。你留在漠北。” 秦少安不放心:“可父亲母亲还在京城,平王篡位,万一要对他们不利……” “沈岱宗想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就不会做出这等事。更何况,舅舅手上有实权,他巴结还来不及,暂时不会动他们。”席慕远相当笃定。 秦少安还是不放心。 顾烟寒道:“你是秘密出京,此刻若是回京,一旦被发现,沈岱宗便会知道舅舅派你来漠北。你若是被抓,反而会拖累舅舅。” 这才打消秦少安回京的心思,惴惴不安的在漠北住下。 然而,席慕远不想跟沈岱宗一般见识,沈岱宗却是因为他寝食难安,想要先下手为强。 他先礼后兵,再一次给席慕远发函,要洛北王进京朝贺。 席慕远没理。 沈岱宗又派言官写信苛责为何洛北朝贡停了。 席慕远回信三个字:你配吗? 沈岱宗气得要吐血,恨不得即可发兵攻打漠北。 西南诸王也觉得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几兄弟一合计,怎么算也是沈岱宗比席慕远更好控制。眼下还是先将席慕远收拾了,往后再慢慢对付沈岱宗。 双方再一次一拍即合。 由西南诸王出兵,新帝沈岱宗发缴文,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历数出席慕远数十条罪状。 顾烟寒拿着缴文抄本就在炕上与席慕远说笑:“王爷,你看我真眼瞎,竟然看上你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席慕远挑眉:“嫁都嫁了,你难不成还想反悔?” 顾烟寒配合着假意惋惜:“诶呀,人家现在可后悔了呢!人家本来的目的是出任贵妃,升职皇后,当上太后,成为站在宫斗顶端的女人!以一代妖女的名头遗臭万年!结果这会儿只能当洛北王妃了。” 席慕远被她这故意装出来的模样逗的轻笑,眼神瞥过顾烟寒手上的缴文,若有所思:“快了。” 顾烟寒不解:“什么快了?” “你的人生目标。”席慕远起身吻过她的脸颊,“本王去处理军务。” 顾烟寒只当他玩笑,没往心里去,一笑置之。 屋内铺了柔软的羊毛毯,暖暖裸着双脚奔跑其中,欢喜的闹腾声使得整个王府都活泼起来。 新帝发兵洛北的消息就在暖暖喝炖奶的时候传来。 顾烟寒因为诧异,喂食的动作微微一顿。 暖暖舔了舔嘴圈上的炖奶,伸出小胖手拉住顾烟寒:“娘亲……” 顾烟寒这才回过神,又给她喂了一口,问席慕远:“你打算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席慕远将伸手想要从顾烟寒手上将整碗炖奶都要抢过去的暖暖拎开,“已经派干云去迎战。” 因为席慕远不听话,皇帝一怒之下就将干云出任辽东总兵的差事撤了。 席慕远回到洛北后,直接掉干云从京城调回漠北。原本打算留在京城的镇远侯无奈,只能继续回辽东。 西南诸王的军队长期在西南与各个土司的私兵鏖战,战斗力也不弱。但西南和漠北地理条件差异太大,许多士兵长途跋涉劳累不堪不说,还有很严重的水土不服。 反观洛北的军队,都是主场作战,非但没有半点不适应,反而越战越勇。 干云旗开得胜,席慕远也算是正式和沈岱宗撕破脸皮。 沈岱宗在京城得知消息,立刻发缴文说席慕远谋逆。 席慕远则直接将他不是皇帝亲生之事捅出。 一时之间,朝堂市井议论纷纷。 尽管沈岱宗力压流言,但席慕远的威望大过他,相信此事的人还是不少。 没有办法,沈岱宗只能又去见如今被称作太上皇的皇帝。 迫于体内毒素,皇帝只能承认沈岱宗是他亲生,心里却把张贵妃全家都给问候了几十遍。 皇后与他软禁在同处,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具体消息,但见沈岱宗那般焦急,就知道席慕远肯定是有所动作。 她不由得欣喜,忍不住想象到不远的将来,她与席慕远母子相聚的画面。 听着皇帝在隔壁屋大骂席慕远不孝,居然还不来救驾,皇后暗中对他翻了个白眼。 如今沈岱宗作成这样,往后席慕远回来,皇位肯定是他的。皇后完全不需要再忌惮皇帝,更不需要如之前那般为席慕远能够顺利继位而小心翼翼的伺候皇帝。 作为一个妻子,她唯一对不起的他,是暗中让宫内所有的嫔妃都服了绝子汤。 可皇帝当年娶她是为了前途,娶了她还想要废掉她改立秦子鱼为正妃,才是真真正正的对不起她! 这些年,她都刻意不去想这些事,可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她作为一个妻子,除了子嗣之外,事事皆以皇帝为中心,做的并不差。 可皇帝对她,不过是面子上的敷衍。 这些年她为了寻找自己的孩子,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手段呢。皇帝呢?找了两年,就撤了大部分人手,只留下几个在寻找,根本不上心! 因为他还是一个儿子。 每次看见皇帝抱着小小的沈岱宗在御花园里玩,皇后心里就涌过一道冷笑。 抱别人家的儿子也那么开心? 沈岱宗是张贵妃从宫外买回来的,皇后一开始就知道! 她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沈岱宗七岁那年,她以思念皇儿为名,求皇帝让她抚养沈岱宗。 皇帝因为忌惮安西伯军权在手,有朝一日匡扶沈岱宗继位,从而威胁到他,没多想便同意。 皇后留着沈岱宗,若是皇儿找得回来,那沈岱宗便去死。若是找不回来,沈岱宗继位,她还是屹立不倒的太后。 皇帝在隔壁屋怒骂席慕远的咆哮又一次传来,皇后冷笑一声,用棉花塞住耳朵,和衣睡下。 她的儿子,她疼都来不及,谁也不能那么骂他! 干云守城效果良好,西南军队不敢再强攻。但因为南方战线牵制住洛北兵力,漠北诸国如回纥等,再一次蠢蠢欲动。 席慕远仔细分配兵力,发现若要保证有足够的兵力对付胡人,能够分去给干云的兵力并不多。 幕僚提议:“王爷,镇远侯那里还有不少兵力,不如我们请他相助?你与他怎么也有二十来年的舅甥情谊。” 席慕远不想让边关百姓冒风险,写信派人送去辽东。 镇远侯很爽快的答应,但需要席慕远册封江清玫为侧妃。 “滚!”席慕远恼怒的将回信丢到辽东信使的脸上,“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天下女人死绝本王都不会多看江清玫一眼!” 幕僚想要劝说,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纳就纳了。可看见席慕远盛怒,又生生忍住。 信使颤巍巍的回去禀告。 镇远侯听得席慕远将自己女儿说的如此不堪,心中也恼怒,决心不再多管漠北之事。他全然忘记完全是自己主动提起此事,才会受辱。 然而,他不帮忙,沈岱宗这个猪对手却会推波助澜。 干云一如既往的在城墙上巡逻,看见对面西南军队里的一个人,脸色微变:“快去通知王爷!老王妃被绑了!” 只见对面秩序井然的军队之中,老王妃被绑在中央,嘴巴还被封住。 西南将军华一飞喊话:“去告诉洛北王!他再不投降,本将军就杀了他亲生母亲!” 沈岱宗为保证自己继位的合理性,坚持不承认席慕远是帝后亲生的皇长子。反而污蔑他是皇后为与张贵妃争斗而拉拢的棋子。 席慕远得知此事之时,正在与幕僚商议玉门关的防守。 他微微一怔,问:“确定是她?” 小兵点头:“是老王妃!侯爷与小的亲眼所见!” 正说着,白虎也来了:“王爷!出事了!我们的人在护送老王妃回辽东之时,半路中埋伏伤亡惨重,今日才有人逃出来报信!” 那便确定是老王妃无疑了。 席慕远放下手中用来列军的小旗:“你们继续商议。”自己转身出门去。 干云所在的城池需要骑马一天一夜才到,但席慕远有闪电,当晚便已经到达。 干云忙禀告:“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先稳住敌军。他们绑架老王妃,为的就是逼您投降。可若是投降,你与老王妃都没有生路!” 席慕远自然清楚这一点。可老王妃千错万错有一点没错,她的的确确抚养了席慕远二十年。 “能救出来吗?”席慕远问。 已经先一步达到的朱雀面露为难:“属下派人去看过,老王妃被看守的极为严格,没有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救出。” 若是一旦被惊动,对方很有可能撕票。 沈岱宗还真是长本事了! 席慕远一夜未睡,站在城楼上思索办法,终于在天亮之时想出来一个办法。 “派人传话给华一飞,他的亲眷也在本王手上。盯紧那里,追踪所有出去的西南人。”席慕远一一吩咐。 华一飞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不相信,但一道送来的还有一枚装有艾叶的香囊。 他一下子慌了。 席慕远听闻华一飞不断派人出去,嘴角扬起一抹笑,问随后赶来的顾烟寒:“你怎么知道那香囊是他夫人的?” 顾烟寒一笑:“西南多虫,女子身上大多都挂香囊驱虫。这是西南今年最流行的香囊款式,华夫人与华老夫人都是爱凑热闹的,想必都有。” 干云不解:“我听盈君说,不是每个人的绣工都不一样吗?华一飞怎么能确定那就是他娘还是他夫人的?” “给你一个香囊,你能认出来哪个是你夫人做的吗?”顾烟寒问。 干云摇头。 “那不就得了。华一飞不懂女红,自然也认不出,肯定会派人回家看看。” 至于接下来,就看暗卫们了。 华一飞派出去的人十日后被王府暗卫易容后回去,上报华府中的确没有主子! 华一飞大惊,当即就冲到城楼下将席慕远大骂一顿:“洛北王!亏我还敬佩你是英雄好汉!没想到也这么无耻!” “你绑架妇孺就不无耻?”席慕远挑眉。 “放了我娘和夫人!”华一飞大喊。 “你先放人。”席慕远道。 华一飞有军令压着,怎么敢轻易放人!可他又实在是担心:“你给我看一眼我娘和夫人。” “不给。” 副将提醒华一飞:“将军,小心有诈。” 华一飞连忙道:“洛北王!你不让我见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质在手?” “那你为何今日在城下叫战?”席慕远问。 华一飞一愣。 与此同时,关押老王妃的营帐内走来一人:“将军有令,让你们带老王妃去前线。” 里面有两人看守,一人闻言下意识的去解锁。然而,另一个却是拔剑对向来人:“你是何人?为何我没有见过!” 去解锁那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质问:“将军让我们兄弟看紧老王妃!你是何人?” 传话之人嘴角扯过一道冷笑:“我是你爷爷!”话音未落,只看见营帐内白光闪过,血溅三尺。 两个守卫已经被割断喉咙倒在地上。 老王妃被堵住了嘴巴,惊恐的望着那人。直到他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见是朱雀,她才松了口气。 朱雀去给她解绑,郑重嘱咐道:“王爷派属下来救您!您换上他们的衣服后,一会儿跟着属下走,千万别出声,免得惊动他们!” 老王妃不乐意:“远哥儿怎么不自己来?” “王爷还在前头牵制华一飞。”朱雀解绑完,又去将地上一人的盔甲扒下来递给老王妃。 老王妃不满的蹙眉:“你要我换这个?不行!我不穿!” 朱雀急的满头大汗:“您就别挑了,眼下保命重要!” “那也不能让我穿死人的衣服!”老王妃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夫人。 朱雀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更是焦急:“您就换上吧!属下给您在门口守着!不然走出这个门,您立刻就会被发现!” 老王妃翻了个白眼,显然还是不同意。 朱雀也急了:“您要是不穿就算了,就当属下没有来过,这就去给王爷复命!”他们为了混进来,死了两个兄弟,老王妃居然还挑三拣四? 要换了顾烟寒,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逃回洛北了! 见他真的要走,老王妃慌了:“你站住!这是你办差的态度吗!” “是您不愿意走,属下没有办法。” “混账!”老王妃骂了一句,又想起自己被囚禁着实狼狈,怒目剜了眼朱雀:“转过身去,我换衣服!胆敢偷看,挖掉你的眼珠子!” 朱雀转身,心想您都多大年纪了,他又没特殊癖好。 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结束,一直到老王妃走到他身边,朱雀才带着她要走。 老王妃却先一步走了出去,朱雀又拦住:“走这里。” 老王妃小心翼翼的跟在朱雀身后,今日是个阴天,天色很暗,时刻都会下雨。视线不好,他们又穿着敌军服饰,倒是没有被人看见。 然而,为了防止席慕远劫囚,华一飞将老王妃关押在军营最中央。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走,都需要横穿半个西南大军大营。 朱雀带着老王妃走他之前摸清楚过情况的路线,然而走了没几步,忽然与三个闲逛的西南士兵撞见。 朱雀低着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王妃因为这几日被关着,感觉备受****,狠狠瞪着那几人。 对方察觉到她不善的眼神,当即也不瞒起来:“看什么看!你们是哪个营的?我怎么没见过?” 朱雀心中叫苦不迭,连忙出来打圆场:“我们是伙房的,正要去搬柴火。” “这几日你们做的菜真难吃!往后做好吃点!”那兵士剜了他们一句没有在意。 走了没两步,忽然中间那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打量着老王妃:“我怎么看那人有点眼熟?” 左边的人嗤笑:“大概是每日与伙房的时候见过吧。” 那人摇头:“不是……”他努力想着,忽然一惊,“洛北王妃!” 朱雀一惊。 另外两人也是一惊,当下亮出武器:“转过身来!” 朱雀心下一瞬转过千万个念头,最后还是乖乖转过身来:“什么洛北王妃?兄弟看错了吧?” “不会看错!那****就站在不远处!是那个老女人!”那人说着就要喊人。 朱雀哪里会给他那个机会,当即冲上前去,用藏在袖间的小刀割断他的咽喉。 另外两人一愣,很快也反应过来,当即与朱雀动起手来。 朱雀一人对付两人有些困难,动作忽然一顿,复尔又咬牙继续,依次解决完那两人。 一转头,老王妃却已经不在! 竟然趁着他与人鏖战之时逃跑了! 朱雀连忙去追,发现老王妃逃错方向,竟然往大营人最多的地方而去。 他连忙追上,老王妃本能的尖叫出声,还好被他捂住了嘴巴:“走这里!”他低声提醒。 老王妃这才松了口气。 朱雀松开她,快步带她往前走。 老王妃有些不满:“走慢些,我追不上!” “您快点!”因为受伤,朱雀脸上的血色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 老王妃冷哼:“我又不是你们这样年轻的时候了。” 要不是席慕远吩咐,朱雀一点也不想来救人! 两人以极慢的速度赶到辕门口。 朱雀面露喜色,带着老王妃就要翻过围墙逃出去,却没想到几步之遥竟然出来一对巡逻兵! “先别动!”朱雀连忙嘱咐老王妃。 可老王妃看自由就在眼前,不顾朱雀的警告,竟然当着巡逻兵的面就钻进那木栏上的洞里! 她很快逃出去,却也惊动了巡逻兵! “什么人!”一声怒问,朱雀知道事情败露,连忙也退出去。 然而辕门外也有巡逻兵,此刻已经被惊动,纷纷赶来。 朱雀护着老王妃与二十个巡逻兵打在一处,哪怕他武功再好也力有不逮。 千钧一发之际,老王妃瞅准一个逃跑的机会,推开他往一边躲去。 朱雀没防备她会这么做,竟是被老王妃直接推倒敌人的刀口上。 刀刃没入体内顿时传来割裂般的疼痛。 朱雀停在原处半息,很快又杀了那人,抽出刀来。 只是这短短半息,他已然落了下风。 老王妃自以为聪明让朱雀是挡刀,却没想到她没有朱雀的保护,竟然再一次被敌人挟持住。 她本能的挣扎,朱雀埋伏在外面的暗卫也赶来相助。 双方缠斗之际,挟持着老王妃的人终于被朱雀一道毙命。他正要带老王妃走,却没想到老王妃故技重施。面对危险,她本能的想要用他去挡刀。 朱雀下意识的躲开她的手,身后一柄明晃晃的刀猝然刺入老王妃的咽喉,令她当场毙命! 朱雀整个人都愣住。 “头儿!”暗卫的大声呼喊将他的思绪拉回,一群人拼死才逃出,只带回老王妃的尸体。 朱雀跪在门口请罪,胸口是一寸长的刀伤,还在流血。 席慕远命他先去疗伤。听随行暗卫说完经过,眉头深深皱起。 顾烟寒叹了口气:“生死有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本王若是不去救她,她是不是还能活着?也不会有暗卫死。”席慕远有些后悔。 “可你不会放任她不管。虽说死者为大,但她当初如果不推朱雀,朱雀不会受伤,能把她救回来。”顾烟寒道。 席慕远神情失落,但还是去看了朱雀,让他好好休息。 老王妃的尸体被妥善处理。席慕远又给辽东发消息,与镇远侯商议老王妃的后事。 镇远侯坚持将老王妃送入席家陵园,让她与老王爷合葬,被席慕远拒绝。 镇远侯一怒之下,索性不管了。 席慕远派人护送老王妃灵柩回辽东,毕竟那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择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她,也算是全了母子情分。 镇远侯却是恨上了他,认为是席慕远害死的老王妃。 席慕远也懒得解释。 镇远侯想要与沈岱宗合作,被世子江清琰拦下:“父亲糊涂!新帝是什么人,王爷又是什么人,您心里难道不清楚?王爷才是皇上亲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更何况,他喊了您这么些年舅舅,您难道就一点都不念旧情吗?” 镇远侯不满:“你也不是没看到他那个模样!那么说你妹妹!如今你姑姑都死了!” “王爷与王妃夫妻恩爱,妹妹就是嫁去了也没用,父亲何必强求。” “你懂什么!他将来继位,你妹妹就是皇妃!” “我们江家难道还差一个皇妃?”江清琰反问。 “怎么不差?”镇远侯觉得自己吃亏就吃亏在这些年皇帝身边都没个帮他说话的人。 江清琰一五一十的分析:“父亲,我们江家这些年与洛北王府的关系一直都不错。王爷带我也与亲兄弟无异,对您更是一直尊敬。如今,他起事写信来,您该直接答应才是。” “往后他称帝,咱们也有一个从龙之功!亲缘加上功劳,他难道会亏待我们?您怎么能听信二弟的话,借机与王爷谈条件?您不是不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威胁!” “您再看现在,新帝若是真的有办法对付王爷,又怎么会派人抓姑姑?他分明是黔驴技穷!这场博弈,赢得只有王爷!父亲一向聪明,这一回怎么要站到输家那头去?到时候新帝战败,咱们江家还不得抄家灭门?” 长子分析的有道理,镇远侯这会儿懊悔不已:“可如今已经与他撕破脸皮,可如何是好?” 江清琰仔细想着,道:“不如父亲写信将事情给王爷说清楚,并且将辽东的兵全部交与王爷,以示诚意。” 镇远侯有些不放心:“全部的兵?若是他真的翻脸……” “王爷不是不念旧情的人,您也是被姑姑的死气着了,受了新帝的挑拨。”江清琰分析。 镇远侯想来想去,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同意:“那就依你说的办。” 信由江清琰亲自带去,又在席慕远面前好话说尽,席慕远才收下兵权。 老王妃一死,席慕远便没了顾忌。沈岱宗是个赶尽杀绝的人,杀心已起便不会湮灭,席慕远索性挥军南下。 沿途大应城池的守将大多与他是熟识,或是主动投降,或是直接被打退。 受到最严重的反抗来自西南诸王的军队。 他们都很清楚,若是直接让席慕远打进京城坐稳皇位,他们绝对没有活路。 然而,他们屡战屡败。 短短几个月,席慕远已经从洛北打到京城门口。一路上,他伤亡极少,而且因为收编沿途的军队,手上人马反而更多。 京城外,席慕远带着数万军队站在门口,气势恢宏无比。 守将是沈岱宗新换上的,下令严守。 双方僵持着,守将光是看兵临城下的人数,就手心出汗。 然而,就在这样诡异的安静中,一道“吱呀”声极为响亮。 守将一惊。那是开城门的声音! “关城门!”他大喊着跑下去,“何人胆敢私开城门!” 忠毅侯一席紫衣站在城门口,风吹起他的发白鬓角,却依旧能看到当年的风华。 “怎么会是你!”守将大惊,抽刀上前。 秦少安第一个焦急的拍马上前:“爹——” 忠毅侯望向会朝自己挥刀而来的人,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大势已去,何必挣扎?” 话音未落,那柄道已经来到他面前,却被他巧妙的躲开,最后送入守将自己的心脏之上。 “恭迎王爷回京!” 一时之间,整个城楼上都回响这这一句话。 席慕远亲自上前将忠毅侯扶起:“舅舅辛苦了。” 忠毅侯一笑:“本侯已经等后王爷许久,是否现在就进宫?” 席慕远颔首。 城门口的巨变早已经传入沈岱宗的耳中,他在宫内禁军安排的人手全部被忠毅侯暗中替换下,此刻犹如身陷敌营。 他慌张的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办。 蓦然,他想起还被软禁在宫内的帝后!留着他们,不就是为了牵制席慕远么! 不知道宫内还有谁值得信任,沈岱宗亲自握剑去松安园。 皇帝中了软骨散,此刻力气全无,只能被沈岱宗拿刀架着脖子送去神武门的城楼。 席慕远正要也在这一刻到达。 沈岱宗望着他冷笑:“席慕远!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老子!” “不是你老子么?”席慕远反问。 皇帝因为中毒,原本脸色就很差。听到沈岱宗和席慕远的话,更是气得要吐血。 “远哥儿!”他大喊,话还没来得及说,沈岱宗已经将剑刃逼近。脖子上的疼痛传来,令皇帝止声。 沈岱宗又看向席慕远:“席慕远!让你的人退出去!” 席慕远听若惘闻,伸出手。 煮酒会意的将弓箭递上。 沈岱宗大惊:“席慕远你要做什么!” 皇帝也急了:“远哥儿!朕还在这里!” 席慕远自顾自的搭弓,将箭簇对准沈岱宗。 沈岱宗害怕的往后退去,然而还没能退出席慕远的视线,长箭离弦,“嗖”一声直射而出,正中沈岱宗的肩膀! 皇帝趁机挣扎,沈岱宗忍着肩上的剧痛持剑追上前来。皇帝是他的保命符,决不能被他逃掉! 然而,还没等他在靠近,席慕远已经用轻功先一步飞上神武门城楼。 沈岱宗顿时面如死灰,颓力倒在地上。 席慕远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神睥睨,冷冷吐出两个字:“遗言。” “我不服!”沈岱宗大喊,“凭什么什么都是你的!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出色!我不服!明明我才是太子!我才是储君!我才是新帝!我不服!不服!” “不服憋着。”席慕远望着几近癫狂的他,躲开沈岱宗挥剑而来的攻势。 身后便是高耸的城墙,沈岱宗没能停住脚步,一头栽下去,血溅当场。 席慕远回头望了眼,眼眸幽暗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然而,身后却传来一声赞叹:“远哥儿!做得好!” 皇帝咳嗽着撑起身,望着席慕远的眼神满是骄傲与自豪。 席慕远瞥了眼城楼下倒在血泊中的沈岱宗,躲开皇帝的手,命人去开城门。 皇帝被送回养心殿调养,皇后听闻席慕远赶来,喜上眉梢,欢喜的跑来。 “远哥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她欢喜的抓住席慕远的手,被席慕远不咸不淡的推开。 皇后被他冷漠的眼神刺痛:“远哥儿……你……你还没原谅母后?” “暖暖脸上的疤还没有消失。”席慕远冷冷道。 皇后难过要哭出来:“母后真的不知道,不然一定拦着你父皇!远哥儿,母后真的很想你……” 席慕远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转身出门。 皇后想要追上去,却被席慕远带来的人拦住:“王爷有令,娘娘这些日子受惊了,往后请安心。” “远哥儿呢?我有话跟他说!” “王爷还有要是要办。” 皇后无法,只得等着席慕远将京城之时一一安排妥当。 可一连好几日,她都没有见到席慕远。心下不由得着急起来。 在她的坚持下,席慕远终于来见她。 皇后当即就抓住他的手:“远哥儿,你父皇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你时刻可以准备继位。” “洛风正在为皇上诊治。”席慕远道。 皇后的眼神涌起一道责怪:“还治什么!谁不知道他被沈岱宗下毒!你何必多此一举?他一旦驾崩,你就能继承大统!远哥儿,听娘的!娘知道你跟小神医关系好!” 席慕远诧异的望向她:“你想他死?” 皇后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席慕远更加诧异:“他是你丈夫。” “傻孩子,这后宫里哪有什么丈夫能依靠?唯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才能不叫别人欺负了去!”皇后又是感慨又是难过。 席慕远蓦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陌生了许多。 皇后又催促:“远哥儿,你听娘的!娘只有你,不会害你的!你喜欢顾烟寒,往后就封她为皇后好了。娘不逼你了。但你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任性离开!你父皇那里……药石无医!”最后一句像是在给席慕远什么暗示。 席慕远纠正:“洛风说,虽然解药制作起来麻烦,但能解。” 皇后嗔怪:“你这孩子!他若是活着,你怎么继位?” “本王不需要他传位。”席慕远丢下这句话决然离开。 然而,三日后,皇帝还是死了。 席慕远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把顾烟寒母女接过来。 洛风气急败坏的在养心殿骂人:“怎么会有断肠草!人都快活过来了!哪来的断肠草!” 席慕远看向笔直跪在皇帝遗体面前哭泣的皇后,背后涌起一阵凉意。 “你做的?”他问。 皇后身子微颤,紧闭双眼忍住眼泪,点头。 席慕远骇然。 洛风也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带着人出去。 殿内只剩下皇帝的遗体和他们母子。 “为何……”席慕远难以置信。 “你是我儿子啊……母后都是为了你……远哥儿……” “本王不需要!” “可母后需要……”皇后哭的声音嘶哑,“母后这些年……过的太苦了……后宫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美貌。” “你父皇的心,从来不在母后这里。后宫的女人,若非忌惮我皇后的身份,忌惮你舅舅是丞相,恐怕也早就将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如今你回来了,难道又要走?又要留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里深宫里?” “远哥儿,母后真的是怕了……你不在这两年,你不知道你父皇的脾气有多差……母后实在是怕,也实在是厌倦了他……” “所以你就杀了他?”席慕远还是不能接受。皇帝可以死,可怎么会死在皇后手里? 哭成泪人儿的皇后抬头望向他:“他不死,你怎么继位?” 席慕远只觉得浑身发寒。 原来真的所有的皇位交替都浸染着至亲的血。 皇帝驾崩,在皇后和齐丞相府的可以渲染下,所有的错都推到了沈岱宗头上。席慕远请来小神医为病入膏肓的皇帝诊治,孝心可嘉。 国丧过去,礼部一群人已经在商量为席慕远择日认祖归宗,举行登基大典。 站在龙椅前,席慕远却道:“本王姓席,这一生唯有席斐然一个父亲。本王不是继位,是另立新朝。” 朝臣骇然:“王爷慎言!” “本王心意已决。想留下的留下,想走的不送。”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容商量,丢下这番话便离开。 一群人没有办法,只能去找当初功劳最大的忠毅侯请教。 忠毅侯心里不同意席慕远这么做,但也知道他此番不会再改变主意。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也想开了,对前来讨主意的大臣道:“反正都是沈家子孙,他不当皇帝,难不成还是你我去?” 大臣忙推脱:“侯爷严重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忠毅侯一笑:“你们知道就好。王爷的为人你我都清楚,性子也执拗,他既然已经决定,诸位照做就是。难不成这会儿就不听新主的话?” 经过他一点拨,众大臣也都想通了。 管他什么朝代呢,反正都不是自己做皇帝。自己当官是为天下苍生,跟着明主好好干就是。 也有老顽固不同意的,当即告老还乡。 来一个,席慕远准一个。 气得那些欲情故纵的老臣愣是没敢继续吱声。 新帝元年二月初八,万事皆宜,席慕远登基。立国号为晏,封发妻顾烟寒为皇后,爱女席思瞳为皇太女。 忠毅侯听闻此事,眼皮一跳。 当即又有老顽固跳出来:“皇上要让公主继位?” “你有意见?”席慕远斜睨了眼他。 “这是女帝啊……皇上还年轻,往后还会有子嗣,此事不急在一时。” “女帝不行?”席慕远反问。 “这……”要敢说不行,太祖能从棺材里跳起来踢爆他的头! “既不是不行,那是你想当储君?”席慕远又问,吓得那大臣哆嗦着不敢言语。 这一小插曲就波澜不惊的掠过,登基大典安然无恙,席慕远一家入主紫禁城。 皇后还被安养在凤仪宫。沈岱宗之前为掩人耳目,封她为圣母皇太后。 席慕远登基之后,她就一直等席慕远给她改封号。然而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席慕远完全没有想起她这个人一般。 终于,皇后忍不住去找席慕远,却只见到在陪暖暖玩的顾烟寒。 暖暖丢了个小蹴鞠跑过来捡,正好就在她脚边。 皇后捡起来。 小家伙眨着漂亮的凤眼的望向她,粉雕玉琢的小脸如同一个糯米团子,看的皇后心都被萌化了。 “给我。”暖暖萌萌哒冲她伸出手。 皇后将蹴鞠递出去,暖暖欢喜的接过,转身就朝顾烟寒跑去。 转身的一瞬间,皇后看到她脸颊侧边的伤疤,顿时明白席慕远为何不原谅她与皇帝。 那么可爱的孩子,一道伤疤竟然要伴随她终身! 皇后顿时自责无比。 顾烟寒也注意到她,让夏至带暖暖去别处玩后,自己走上前来。 “想去找重麟?”顾烟寒问。 皇后点头。 “如果是为了封号之事的话,你死心吧。若非心知老王爷不愿背负骂名,不想搅得他死后都不得安宁,重麟这会儿已经追封他为先帝。” 皇后眼皮一跳。顾烟寒从前跟她说话,总是还带着几分尊敬。如今却锋芒毕露。 “当了皇后,你倒是露出本性来了!”皇后忍不住嘲讽。 “我原本敬你是因为你是重麟的长辈。但在你对暖暖下手的那一瞬间,你就什么也不是了。”顾烟寒比席慕远恨得更深。 “本宫真的不知道会那样!” “我说过,无知不是你脱罪的借口!”顾烟寒打断她,“你是太后,前朝太后。重麟与我会奉养你安享天年,死后与先帝合葬。重麟与我死后,会另择宝地长眠,绝不进沈家陵墓半步。” “这是不孝!”皇后叫起来。 “朕父母双亡,还有谁来尽孝?”席慕远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令皇后一惊。 她还想要说什么,席慕远已经先一步开口:“是京城紫禁城,还是承德避暑山庄,你都可以去。但别再打扰朕的妻女。”说完也不顾皇后难看到家的脸,他牵着顾烟寒的手离开。 西南诸王被席慕远登基几年后被逐个击破,席慕远重新派大将驻守西南。 镇远侯如愿回到京城安详天年,侯夫人替江清琰求娶秦雨涵被拒。求到顾烟寒这里,被顾烟寒以当年之事妻子可以被轻易牺牲之事反驳回去,不敢再提。 沈岱宗与顾静怡生了个男孩。在生孩子之时,顾静怡被齐芷芊设计害死。孩子寄养在齐芷芊名下。 沈岱宗叛变后,齐芷芊相当支持他。席慕远攻入紫禁城之时,齐芷芊躲在东宫内被抓获。 齐家的人将齐芷芊秘密领走,不知死活。 那孩子也被一道抓获,顾烟寒暗中养了几天,最后掩藏身份,经由老太君过继给顾雪珊。 顾国公旧疾复发,没几年便去世。 顾雪珊继承了顾国公的爵位,与那孩子相依为命。日子过的不算滋润,但作为皇后的娘家人,也不算差。 顾烟寒给她派了个办事妥帖的嬷嬷过去,顾雪珊也学乖了不少。她做不出什么大事业,就安静带着孩子过日子,将自己失去孩子的爱全部给了那孩子。 秦少安娶了门当户对的护国公家的孙女,秦雨涵依旧在苦恼自己的婚事。老太君与长公主怕委屈她,怎么都要坚持给她挑个最好的。 席慕远登基的第三年,宫中依旧只有顾烟寒一个人。不少大臣进言请他选秀。 第二日,席慕远就给这些大臣每人送了五个美貌姬妾过去。 爱说这些繁衍子嗣的都是些老臣,即使如今还能人道,五个一起来也消受不起。 更何况谁家里还没个母老虎? 这些大臣的夫人当天就哭着喊着来找顾烟寒做主。 顾烟寒暗笑席慕远使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也很无辜,她也很无奈”的表情来:“几位稍安勿躁。他们爱跟皇上提这个,皇上就让他们享受齐人之福,有何不好?这都是他们自己提的啊!” 几个夫人年纪都快赶上老太君了,都是人精一般的人。顾烟寒的话说到这里,几人一对眼,还有谁不知道帝后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连忙找了借口告辞,回去收拾自家多嘴的老头子。 一来二去多了,谁也不敢跟席慕远提选妃之事。 顾烟寒的日子过得美滋滋。 又是一年初春,席慕远拥着她窝在被窝里不愿起来。 “该早朝了。”顾烟寒睡的迷迷糊糊的提醒席慕远。 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清香,席慕远眼睛都没睁:“不去。” “你是皇帝,不以身作则?” “既然朕是皇帝,自然朕说了算。芙蓉帐暖度**,浪费可耻。”他吻着顾烟寒,慢慢压上……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正文完】 第132章 席家有女初长成 天历十七年,皇太女席思瞳登基为帝。 近些年风调雨顺,这皇帝当的也异常安逸。只是漠北诸国又一次蠢蠢欲动。已经接任忠毅侯爵位的秦少安主动提议去漠北。 风华正茂的女帝懒洋洋的倚在龙椅之上:“表舅,你都多大年纪啦?还去漠北?” “为国鞠躬尽瘁乃是臣之本分!”秦少安道。 “表舅忠心可嘉!”暖暖郑重的点着头,面上却是一派玩世不恭。 秦少安无奈的继续提醒:“皇上,突厥这些年发展迅速,不可掉以轻心!” “突厥啊?”暖暖若有所思,冠冕之上坠下来的珠帘晃动,映的她愈发明艳动人,“无双叔叔说过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进犯中原一寸领土。” “胡人狡诈!皇上切莫轻信!”齐望岳连忙道。 “齐内阁想多了。前几日爹爹和娘亲还写信回来,说他们要去漠北走走。有什么,爹爹会处理。” 秦少安内心腹诽,席慕远这货皇帝当腻味了直接甩手走人,带着顾烟寒出去游山玩水,银子用完就伸手回来要。 暖暖又是个懒家伙,这活都是他和齐望岳在做,日子快没法过了! “太上皇可说什么时候会回来?”齐望岳也加班加的郁闷,闻言连忙问道。 “没有。”暖暖说着有些不满,“他们一把年纪了还就知道玩,朕肩上这担子真是越来越重了!” 秦少安和齐望岳默默对视一眼。肩上扛着这江山的,明明是他们俩! “皇上……社稷为重!”秦少安再一次默默提醒。 暖暖严肃的点头:“表舅说的对!” “所以漠北布防……” “先不说这个。”暖暖打断他,“以前爹爹在位之时,你们总是劝他选妃是不是?” “臣没有!”秦少安连忙跟这件事划清界限。 齐望岳紧随其后:“臣也没有!” 暖暖轻笑:“你们怕什么呀?娘亲又不在。” 她好看的凤眼微微眯着,下巴微扬,脸颊处幼年留下的蔷薇型伤疤没有淡去,却随着她年纪的增长愈发妖冶诱人。 曾经给席慕远进言过此事的几位老臣冷汗涔涔。虽然席慕远看起来面容冷峻,但相比于如今总是露着明艳笑容的暖暖,席慕远才是个大暖男! 暖暖身为女帝,身段苗条、语气娇滴滴的,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以为她不过徒有其表。可认真起来,行事果断狠辣较之席慕远与顾烟寒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此事已经过去许久,同僚们当初也只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帝师站出来道。 他的面子,暖暖还是给的:“师傅别紧张,朕也没说要提这个。只是你们偏心!爹爹登基没几年,你们就劝着他纳妃。到朕这里,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要不是看在她是皇帝的份上,帝师一定分分钟过去给她一顿鞭笞。“屁”这个字,是女孩子该说出来的吗? 秦少安捂脸。这不是他的表外甥女! 齐望岳算是暖暖表叔,别人不好开口,他硬着头皮道:“皇上,您还小……” “朕不小了!都十九了!爹爹十九都和娘亲成亲了!”暖暖很生气。她以前看中了一个男孩子,帅气不说,人品也是杠杠滴! 谁知,她爹知道后,派人去试探了一番。 没几天,那个男孩子就抱着另一个女人,说她的坏话,说她就是个脾气火爆、自以为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气得暖暖差点把他抽死! 她的初恋就这么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她爹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她爹不在了,暖暖翻身农奴把歌唱!****、屁股、养面首!一样都不能少! 一代昏君嘉德女帝做过的事,她要努力做的更多!更好! 秦少安深知席慕远与顾烟寒对暖暖婚事的看重,他们理想中的女婿,可以没多大出息,但人品一定要好!一定要对暖暖好! 可惜,见过的大多人,都是想要通过暖暖走到那万人之上的地位。 如今他们夫妻不在,秦少安可不敢随便就让一个男人把暖暖给勾搭走。不然席慕远回来铁定剁了他们! 他给齐望岳使眼色:怎么办?你快劝劝皇上啊! 齐望岳回眼色:你表外甥女你劝啊! 秦少安:我要是劝得动,还用得着找你? 齐望岳:写信给你表妹吧…… 秦少安:好主意! 暖暖单手支着头,看他们俩眉目传情,凤眼中发出亮光。她好像发现了表舅和表叔的基情怎么办?要写信给娘亲! 她偷笑,秦少安和齐望岳齐齐打了寒颤,朗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请皇上等太上皇和太后回来之后再行商议。” 暖暖狠狠剜了眼他。等她爹娘回来,这事就成不了了! “朕要选秀!”暖暖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朝堂之上大半朝臣的脸白了。 这哪里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 “皇上慎言!”帝师更是一张老脸都涨红,他没教过这种没羞没臊的女孩子! 暖暖很奇怪的盯着他们:“为什么当初爹爹不要选妃,你们一个个都逼着他选秀?这会儿朕这么自觉,你们反倒不让朕选妃了?爹爹是皇帝,朕就不是了吗?” “不……皇上言重了……” “那是为什么?”暖暖觉得像自己这样一心为皇家子嗣着想的皇帝,真的不多了啊! 朝堂之上一度很安静。 帝师想着怎么也是自己从小教导的孩子,出声道:“皇上,您是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能选妃吗?嘉德女帝一年选三次,当初那些大臣怎么不拦着?”暖暖问。 帝师无奈:“那是没拦住……” “那你们也拦不住我。”暖暖美滋滋的重新在龙椅上坐下,“顾准,这件事交由你去办。朕要长得帅气可爱的男孩子。至于是柔美还是阳刚,是温柔还是冷淡,都行!长得帅就行!” “臣遵旨!”殿后冒出来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郑重的抱拳领命。 这是顾准,当年沈岱宗与顾静怡的孩子,如今的顾国公府世子,更是暖暖从小到大的跟屁虫。 无论暖暖吩咐下什么破事,顾准都妥妥给她去办,而且只听她的。 帝师这下冷静不了了,连忙道:“陛下!此事不可!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纳入宫廷?” “那师傅难不成让朕娶个女人?”暖暖眼中充满疑惑,“师傅,你看朕这条件,有几个女人比得过?要女人看朕自己就够啦!而且都是女人,生不了孩子啊!” 帝师一张老脸涨的红透,好半天深吸一口气缓过来:“陛下是想向嘉德女帝看齐?” “不!”暖暖严肃的否认。 帝师刚要松一口气,又被暖暖下面半句话差点气死。 “朕要超越她!” 一群人扶住差点背过去的帝师,暖暖也忙从龙椅上走下来:“快给师傅搬个凳子!” 帝师年纪比席慕远还要大三十多岁,头发花白,学问与见识极高,治国理论也相当实用,且门生无数。 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男女婚事方面思想相当顽固。 他坐在一边,暖暖亲自给他打扇:“师傅,您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动就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洛风师父可不在京城。” 帝师没好意思说都是被她气出来的,喘着气道:“陛下可知嘉德女帝最后的下场?” 暖暖点头,但毫不在意:“朕知道她死了。可师傅,自古到今,又有哪个皇帝能不死?” “可嘉德女帝……” “师傅,”暖暖一脸教育模样的打断帝师,“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嘉德女帝虽然死的早,可这世界她来过、爱过、享乐过、辉煌过。即使已经死去多年,如今你我还能在这里谈论她。岂不是比那些浑浑噩噩活了百八十岁的人要出色千百倍?直至如今,她依旧活在你我心间!” 一向侃侃而谈的帝师,这会儿竟被暖暖说的无言以对,甚至还隐隐觉得暖暖说的真对! 秦少安再一次捂脸:“陛下,您是要当一代明主的……” “嘉德女帝的功劳不比太祖差多少吧?她可是那场动乱的终结者!她不就是男人多了点吗?”暖暖反问。 秦少安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多嘴! 暖暖觉得这群臭男人的思想真难懂:“你们是不是觉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得一心一意对一个人?” 在场所有男人在心里一致点头。 暖暖哼了一声:“凭什么?” 所有人默默看向帝师:你教出来的学生,你不好好管管? 帝师无奈,当初皇后不让他给暖暖教《女戒》、《女德》,说会教坏她女儿!结果暖暖就成了这个样子! “陛下……自古都是这样的……除了嘉德女帝……” 暖暖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是看不起女人!” 没人出声。因为这会儿的皇帝是个女人,太祖也是女人,还有嘉德女帝也是一代女强人。敢承认的话,暖暖会和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太祖和嘉德女帝一起敲碎他们的牙齿! 但暖暖知道他们都是默认了! “诸位爱卿都是娘生的吧?”暖暖问。 见他们点头,暖暖又问:“男人能生孩子吗?” “不能。自古男人养家,女人相夫教子。”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看不起女人呢?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能做!可女人光是生孩子一条,就没一个男人做得到吧?” “这怎么能一样!男人的事,女人怎么做的了!”立刻有人反驳。 “那你说说,男人做的什么事,女人做不了?打仗吗?前朝大应的天下还是个女人打下来的吧?驭人之术吗?嘉德女帝裙臣无数,比不少男帝都厉害吧?心计?别说女帝了,那么多妖后,又有谁差了?” 众人被暖暖问的哑口无言。 “妇女能顶半边天啊!”暖暖完胜的给自己拍一下手算作鼓掌,拖着长长的龙袍裙摆旖旎的走回到龙椅上坐下。 “所以诸位就不要再看不起女人了。没有女人,你们连出生都没机会!” 她幽深的凤眸依次瞥过在场诸人,“朕今日不仅要选男妃,还要允许女人参与朝政!只要对时事见解正确,都可以入朝围观!” 群臣惊呼:“陛下——” 暖暖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朕知道,你们常说女人‘头发长,见识少’。许多女人也的确如此。可你们也该想想,她们为何会如此。若非终日被关在家中,没有出去见识的机会,又怎会如此?” “朕今日提出此事,并非只是因为朕身为女人,所以想要提高女人的地位。还有五个月便是科考,想要出仕的女子一样可以参与。考卷封住姓名籍贯后,与男考生的考卷一道批阅。” “诸爱卿也不必因为朕的心意,而刻意给她们开方便之门。朕要的不仅仅是女官,而是真正的治国之才!所以是不论男女!但若是让朕知道有因为对方是女子而可以刁难排挤的,先摸摸自己脖子硬不硬!午门外龙头铡上的血可还没干!” 她语气严厉,连秦少安都被吓了一大跳。 帝师虽然觉得暖暖说的有道理,可到底还是与他的三观严重不符,一天三封信的送去漠北给席慕远打小报告。 焦急的等了一个多月,回信却是:思瞳做的很好,有劳爱卿教导。 屁! 他才没有教过暖暖这种颠覆圣人言论的话! 选男妃之事还是在全国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暖暖有言在前,所有参与选妃的男子都必须是自愿的。还表示她可和嘉德女帝不一样,不喜欢用强的。 帝师觉得一定没多少男子会自愿做皇夫。 暖暖就跟他打了个赌。 结果自然是暖暖赢了。 秦少安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急吼吼的写信给顾烟寒。暖暖要是再这样玩下去,女孩子的清誉可就要毁光了! 顾烟寒回信:只要暖暖不受伤,怎么都好。 秦少安一口血,复尔写信质问:你不是一直都要为暖暖挑一个好夫婿吗!怎么这会儿由着她了? 顾烟寒回信:挑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不如让暖暖占上风。与其让她被骗心骗身,还不如让她自己游刃有余,做一个不会受情伤的渣女。 秦少安:这会是第二个嘉德女帝的! 顾烟寒:那朝政之事,就有劳表哥多多费心了。 秦少安摔笔!他这顾命大臣不干了! 同样不想干下去的还有齐望岳。 两人一起去找暖暖辞职,暖暖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两位爱卿都走了,朕与这万里江山可怎么办?” “皇上天惠聪颖,不需要臣等辅佐。”秦少安实在是心累。 暖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愈发可怜:“可是你们走了,事情都要朕自己做了。表舅,朕还是个小女孩儿呢,你忍心将这重担压在朕的身上吗?” 秦少安一口血。这个时候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儿了? “皇上……” “呜呜呜……”暖暖哭了,“朕要去告诉爹爹和娘亲,你和表叔趁他们不在的时候,不管朕了!以后朕就要被那群糟老头子们整天拿道义伦理压着了!呜呜呜……嘤嘤嘤……” 齐望岳懵逼了:“皇上……” “哇——” 秦少安捂脸。他错了,他不走还不成吗! 暖暖瞬间又开心了,眸子里尽是狡黠,一看就是假哭。 齐望岳自然也没辞职成功,不仅自己要继续干活,连带着两个儿子还要一起给暖暖打工。 万恶的剥削阶级啊! 选妃之事最后敲定了六个人选,每一个人都帅的特色不同。 暖暖很大方的全部都收入后宫。 帝师见木已成舟,索性眼不见为净,每天在家钓鱼修身养性。暖暖还孝顺的给他送去许多不同品种的罕见小鱼苗。 秦少安见暖暖虽然选妃,但也没荒唐下去,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宫中,如今暖暖最喜爱的是一个名为温天宁的书生。 这个书生人如其名,虽有些瘦削,却不显娘气,性格更是温润如玉。若是个女子,一定能被称为解语花。 人是顾准找来的,可看着暖暖每日跟这个温天宁腻歪在一起,顾准的心里就跟被一根刺反复戳着一般。 他找了个暖暖埋头在御书房批奏章的机会提醒暖暖:“表姐,恕臣直言,这个温天宁的确有几把刷子。可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自愿入宫为面首,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 “表弟,你要知道,现在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所有的男人,都在吃朕的软饭。”暖暖将批好的奏折让心腹太监拿去一边晾干墨迹,上面空白之处满是朱批,字数多的都快要超过上奏大臣所写。 顾准撇嘴:“可我就是不喜欢他那个样子!” 暖暖一笑:“朕喜欢就可以啦!” “我觉得他居心不良!” 暖暖毫不在意:“不良就不良吧,他那么帅,我光看脸就可以啦!” “那我也很帅啊……”顾准说着有些没底气,声音轻了下去。 顾国公是当年有名的美男子,顾二老爷与他是亲兄弟,自然也不差。顾静怡遗传了她爹,又将这一优点遗传给了儿子。 因而顾准长得还真不错! 暖暖低头看折子的动作一顿,诧异的抬起头望向他。 顾准的脸被她盯的慢慢涨红:“皇……皇上……您这么看臣做什么……” “你不会是喜欢朕吧?”暖暖问。 顾准涨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暖暖拢袖放下笔,语重心长的拍着顾准的肩:“顾准,你你娘亲和我娘亲是亲姐妹,你是我表弟,我们有血缘关系,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 “我、我是娘收养的!”顾准支吾着道。 他的身世顾烟寒告诉过暖暖,只不过这是秘密,不允许外传,连顾准自己都不知道。 暖暖是个有节操有原则的君王,自然也不会多嘴,继续苦口婆心的道:“朕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看到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就会变心。不适合你。” “可、可……”他喜欢她啊! 暖暖郑重的拍了三下他的肩:“听话,咱们要是在一起就是****!朕会遗臭万年的!” “您现在的名声也不好听……”顾准嘟囔。 “那朕好歹还是个明君啊!”暖暖哼了他一声,转身出门去。 温天宁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作画,用的是暖暖淘遍库房所赐的特皮二丈宣和翰珍狼毫笔,价值万金。 暖暖没有让人通报,就像所有的小女生一般,她猛地跳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温天宁。 温天宁平缓的嘴角弯起一道弧度:“陛下。” “不好玩,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是朕?”暖暖松开他坐下,看到他在画自己,开心的笑了。 温天宁给她倒茶:“整个紫禁城除了陛下,还有谁敢这般?” 暖暖哼哼两声,瞧着他把自己画的美美哒,心情炒鸡开心! “你是江南举子,今年怎么不参加科举,反而来选妃?”暖暖看似不经意的问。 “朝前为官,宫内为妃,一样都是服侍陛下。”温天宁的回答不卑不亢。 暖暖赞赏的摸了摸他的头,芊白的小手柔弱无骨,仿佛轻轻一捏便能碎掉。 温天宁望着她笑如璀璨的双眸,心神微颤。她不过是个女孩子…… 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猝然靠近,唇边传来一阵温热,已经是被暖暖轻轻啄过一口。 温天宁下意识回抱住暖暖。 “温天宁。”怀中的女子低声开口,“大臣们都说你会是一代妖妃……” 语气带着几分不满与小女儿独有的娇嗔与抱怨。 温天宁比暖暖高一头,他低下头,看见这个素来骄横的女子正嘟着嘴委屈的靠在自己胸前,就像所有跟丈夫埋怨的妻子一般。 温天宁下意识紧了紧怀抱:“暖暖想如何?” 她的小字只有近亲才知道,他是宫内男妃里唯一知道的一个。 “想打他们!”暖暖异常严肃的道。 温天宁轻笑:“陛下是个明君,不能当场打人。” “那朕就悄悄的打!把他们的头都用黑布蒙住!不让他们看见朕!就不能去跟爹爹告状了!” 温天宁的心跳快了一拍。 暖暖抱住他:“你说好不好?” “陛下,这不是君子之为。” “可是他们说你坏话啊!你是朕的人,朕怎么能容许他们那么说你!”暖暖相当生气。 温天宁眼底似乎有冰块在溶解:“暖暖,不需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你才是君王。” “那朕今晚就歇你这里。” 温天宁一笑:“欢迎之至。” 一夜缠绵。 深夜,暖暖酣睡在一旁,温天宁睁开幽深不见底的眼眸,侧身望向她。 席慕远的女儿…… 唯一的女儿…… 他的指腹轻抚过暖暖嫩滑如鸡蛋的脸,触及那道蔷薇伤疤之时,微微一颤。 他见过脸上有伤的女子,不是用头发遮住,就是低着头不敢见人。暖暖是唯一一个将伤疤视作无物,甚至还喜欢用胭脂在伤疤边缘勾勒出不同花纹的女子。 因为她,整个京城乃至江南都受到影响,女子无不以在脸上点缀不同的花钿或图案为美。 她的美,丝毫没有因为这道伤疤而受到半丝影响,甚至还令她更加光芒四射。 自入宫以来,暖暖对他的好众所周知,吃穿用度无不是最为精致。 然而…… 他轻抚暖暖的眼角,这双凤眼,与席慕远一模一样。 若是她死了,席慕远该当如何? 温天宁抽出藏在床下的匕首,一寸寸的靠近暖暖,却在即将刺穿她心脏之时停下手。 许久,他都在挣扎着。 暖暖睁开了眼:“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杀个人都婆婆妈妈的!” 温天宁一惊。 暖暖从床上坐起来:“你是不是没杀过人?你跟你说,很简单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对准了地方一下子就能致命!” “你没睡着?”温天宁错愕的望着眼前之人。 “你那点下药手段连我师父的药童都比不上。”暖暖一脸嫌弃。 “你一直都知道?”温天宁更诧异。 “对啊。第一天是合欢散,第二天是迷幻散,第三天到现在一直都是缓步碎骨散。”暖暖说这些的口气就像是在回忆前几日晚膳是什么菜色。 她说着挑衅的一笑,“你比朕还大好几岁,居然还是个雏儿?真行!” 温天宁红了一张脸,不跟暖暖纠缠这个:“你怎么会知道我下药?” “你是不是傻?我娘亲、我师父、我师公医术超群,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会不懂?” 暖暖瞥着他微微颤抖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握着刀,还是被她气得。 “你还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刀都拿不稳,还怎么杀朕?” 明明是他行刺,温天宁却觉得这会儿像是暖暖要杀他一般。 “你不怕?”他问。 “你觉得你赢得了我吗?”暖暖反问。 温天宁下意识的看向寝殿外。 暖暖打了个哈欠:“别看了,没暗卫。我的武功,是爹爹亲自教的。” “你……”温天宁诧异于她的大胆。 “陆篱。”暖暖缓缓吐出两个字,“因为他,你要杀我。” “你都知道?”温天宁感觉自己在暖暖面前仿佛****的连一条底裤都不剩。 “只是因为他活着之时对你们一家多有照顾,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你都心心念念为他报仇。你对他那么感恩,怎么就不知道感恩朕?朕对你,就差把心剖出来了吧?” 温天宁没有说话。 “陆篱之事,我写信问过爹爹。他冒充爹爹,死有余辜!” “他有苦衷!” “他觊觎我娘亲!” 温天宁一愣,他还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暖暖深吸一口气:“碎骨散药如其名,会让人的骨头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的断裂,最后成为一个废人。等到发觉之时,为时已晚。你要杀朕,是为了给朕解脱么?” 温天宁面露愧疚。 暖暖又问:“你知不知道碎骨散没有解药?”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你床上功夫不错。” 温天宁还没从这臊人的话里回过神来,暖暖已经先一步起身将他压在身下,夺走他的刀,反手压在他咽喉处。 “但你为了不让朕察觉,用的是缓步碎骨散,毒性没那么强,朕能解。” 温天宁松了口气。 “可你辜负了朕的心意。”暖暖的声音哀伤至极,“你知道一个女子将自己的小字告诉另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吗?” 温天宁一颤。 他自然知道! 除了父母至亲外,只有丈夫才能知道妻子的小字! “我原本还以为我们能一起走下去……”暖暖的话语中涌起一股哭腔。 她握着刀的手慢慢的下移,“可朕是皇帝……”她改了自称,“朕是一个要比嘉德女帝还出色的皇帝……” 心口猛然传来一阵剧痛,温天宁不可置信的低头,发现暖暖已经将匕首准确无误的刺入他的胸膛。 “朕的江山,本想邀你共享,哪怕早就知道你心怀不轨。可既然你已经决定这江山顶端只能有一人站着,那个人便只能是朕!” 她抽出刀,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将蜜色的垂顶纱帐染的通红。 “这种对付不了仇人,就对对仇人女儿的戏码,娘亲给我讲过太多回。烂大街的东西,没想到朕有朝一日也会亲自上演。”暖暖望着他,双眼流出泪来,“朕会记得你,你也要记得,你与朕并肩过。” “暖……暖……”因为大量失血,温天宁脸色苍白,浑身发冷。可是只是一喊出这两个字,他仿佛便能再次被温暖一般。 “这片江山,你与朕共享过。往后,还会有别人与朕共享。他们不会是你,你也不会是他们。” 她会是一个好皇帝。 因为她足够冷静与残忍。 温天宁望着她,蓦然笑了,笑容惨淡满是遗憾。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他想跟这个耀眼的女子携手余生。 “暖暖……” “朕现在还能救你,可你没有机会了。”暖暖眼中悲伤与理智交织,“朕会给你留全尸,葬在陆篱母子旁边。到了黄泉,转告陆篱,我娘亲是我爹爹的!他和我娘亲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一样没可能!” “对不起……” “不需要。” 【番外完】 本书由 灰姑娘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